功德正神   作者:提笔再战   文案   青衣竹杖的陆先生骑着大青牛游历人间,与不同的人妖鬼、城隍土地打交道。   陆风因为算命被雷劈后,莫名瞎了眼并穿越,还流落到小山村当穷苦的教书先生。   为谋口饭吃,他凭着一双瞎眼除恶鬼,游走世间。   在毫无秩序的混元界,妖魔鬼怪四处游荡,人人都想成仙,但是没有人见过仙,直到陆风的出现。   不知何时,陆风那青衣竹杖,骑着大青牛的仙人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世间处处都有他的传说。   且看一无所有的瞎子,如何一步一步成为这世间唯一的仙。   【避雷:作者文笔不好,文章经不起推敲,她还不爱看评论,自顾自的写……】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布衣生活 仙侠修真 打脸 爽文 玄学   主角:陆风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不做仙人,何人可成仙?   立意: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第1章 瞎子陆风   混元界,三月春。   青天之下,白云叠嶂。   但云下的世界鬼气肆意横行,仿佛被蒙上一层黑色烟纱,苍穹上的阳光照不进这混乱的世界里。   …………   璋县下辖,在一处贫穷偏僻的小山村西边,田埂上有座孤零零且十分简陋的草堂。   此刻。   草堂外的院子里有十来个孩童,正拿着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稚嫩的读书声和草堂旁边的水车声相互应和,声音传到田野之间,安乐祥和。   “小福,你的善字写错了,重新写。”   “是,先生。”   王小福看向院子里正悠哉晒太阳的陆风,不敢敷衍,连忙将地上的沙土抚平重写。   陆风身着青衣,虽然长相清秀,但是双目无神。身体一动不动的躺着,只能靠声音辨别这些孩子的字有没有写错,宛如一尊雕像。   “先,先生,我不会写……”   听见这声口齿不清的呼唤,陆风缓缓抬起头,拿起身旁的竹竿,摸索着向前走去,准确蹲在一个五六岁男孩面前。   “都过来看看吧。”   他一开口,那些孩子立马围过来,站成一个圈。   陆风用起青竹竿很是得心应手,他虽然看不见,却一点都不耽误,哪怕是竹竿写的字也是飘逸隽永的,与用毛笔在纸上写的无异。   “哇!先生写的字真好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写成这样?”   “先生眼睛看不见都能写这么好看!”   陆风笑着拍拍身边孩子的头,温和道:“继续练吧,将来你们也可以。”   随后便回到椅子上,继续晒太阳。   陆风原本是现代名牌大学的中文系教授,因为对道家文化感兴趣,所以空闲时间都在道观修行,写了一手好毛笔字。   后来因为给新进门的小师弟算命,被一道旱天雷劈了,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上。   不知道是因为穿越还是因为那道旱天雷,陆风从这个世界上醒来后就发现眼睛看不见了。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在一个陌生的时代,他还失去了光明,从人人敬仰的教授沦落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瞎子,日日只能靠村里人的好心施舍存活。   但村里刚经过大旱,连村民们都没什么吃的,所以陆风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偶尔还得啃啃草皮,夜里只能宿在破烂的废屋墙壁下。   因为看不见,跌跌撞撞是常有的事,开始的时候十分狼狈无助。   直到有一天,他在村口教小孩写字被村长发现。   在这乱世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何况还要读书习字。   村长召集村民一合计,大家就把陆风栖身的破烂屋修成了两间草房,一间卧室,一间课堂。   吃的就由村民们轮流送,以此换来陆风教孩子们读书习字。   刚开始的时候,来的还只是七八岁,十一二岁的孩子。   后来村民们发现,只要将孩子们送来这里,他们就有时间做更多的农活,于是送来的孩子年龄越来越小。   小到还在穿开裆裤。   陆风对此哭笑不得,好好的学堂就变成了幼儿园,他每天不仅要教孩子们读书,还要照顾那些年纪小的孩子拉屎拉尿。   这对他一个瞎子来说非常具有挑战性,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但时间久了,便习以为常了。   他很喜欢这个祥和静谧的村子,而且这些孩子都知道读书的不易,平时都很尊敬他,常帮他的忙。   他就这样在村子里生活了三年多。   期间也慢慢了解到,这是一个全新的大陆。   由三大皇朝和七个王朝割据。而陆风所在的村子属于弱小王朝中的大虞王朝,是璋县里最偏僻的村子。   同时这里还是一个可修真的世界,人如果有灵根,就可以习练法术,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同样,这里也非常危险,那些在穿越前,只能从书上或小说上了解的妖魔鬼怪,在这里随时随地都可以遇见,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但是这里没有仙人,那些神话体系里的神仙从未出现过,有的,是一群妄图成仙的修真者。   陆风不认为自己能像小说里的那些穿越者一样大展身手,他是理智的,他很喜欢村子的祥和氛围。   只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寻常。   陆风“看”向院子外。   平时他的草堂门口是很热闹的,时常有做农活的村民路过,或者是过来看看孩子,但今日静悄悄的,不知道人都去哪了。   直到中午,送饭的王大娘过来,陆风才有机会打听。   “哎……”   王大娘一句三叹,“别提了,村西边那条河里又死人了,这次还是一个孩子……所以大家都说把孩子送到你这里安全,离河边远,孩子们去不到那头。”   听着王大娘的话,一股寒意从陆风脚底升起。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起溺死事件了,那条河之前一直相安无事,村民们常在河里打鱼吃。直到上个月河里捞起来一具泡烂的红衣女尸,那河就变了。   刚开始只是看见有死鱼飘在河面上,水也不像从前一般清澈干净。村民都说那水看着像黑的,一会儿又看着像红的。   当然,这些都是陆风听村民或孩子们讲的,他这样的瞎子,走不到村西头。   后来有醉汉失足淹死在那河里,当时,大家都还觉得那是意外,只是离河岸远了点,并没有多重视。   直到又一个人淹死在那河里,村民们才觉得毛骨悚然。   虽然妖啊鬼的常听人说,但是他们这个小山村从未出现过这种东西,一时间人心惶惶。   “那孩子不知道怎么的,听说像中邪了一样径直往河里走。”王大娘还在说道。   “只怕是那个从河里捞出来的女鬼在做怪,村长说,让大家凑点钱,请个高人来看看,做场法事。”   陆风也觉得心里发毛,接二连三的死人,难怪最近村里哭声越来越多,往他这里送的孩子也越来越多。   看来自己还是少出门为妙。   王大娘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还嘱咐陆风夜里关好门窗,这才离开。   日落西山。   学堂里的孩子一个个被领走。   王大娘来领他家王小福的时候,还给陆风带了她自己做的糯米糍。   “陆先生再见,小福明天在来。”   “好,”陆风笑着挥手,“回去记得背三字经,明天先生要检查的。”   等人都走了,他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等到太阳彻底落山,感觉到寒冷了他才回屋把门关好后,还要把一旁的柱子拿来把门抵住,这才转身往床边去。   竹竿被他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陆风静静躺在床上,也不知道外面天黑成什么样了,无所事事的他只能等睡意上来。   外面越来越寂静。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村里面突然响起了犬吠声,刚开始只是一两声,后来是一片,叫声此起彼伏,然后又戛然而止。   这异常的犬吠声让陆风感到不安,但他也只能将被子拉来蒙在头上,心中默念诗词文章,以此摒除杂念。   可突然。   “嘭!”   他的房门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上来,幸好门被柱子抵死了,没被撞开。   陆风被闷在被子里,额头上冷汗连连,连呼吸声都是虚弱的,精神紧绷着。   半盏茶后撞门声终于停了,却依旧能听见风里夹杂着的奇怪声音,类似有女子在哭,听得人毛骨悚然。   翌日。   陆风一夜没睡,听见鸡鸣声和村民吆喝声后就起床,拿着竹竿打开房门透气,却在房门上摸到了本不应该出现水迹。   “……”   一阵冷风吹来,陆风脊背发凉,青竹竿嘭的掉落在地上,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直至撞在墙上,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过去多久,太阳的晨光照到陆风的身上后,他的身体才渐渐回暖。   想起学生们就要来了,连忙摸索着到井边打了小半盆水用来洗漱,令脑子快速清醒。   太阳升起,来的孩子越来越多。   “陆先生。”   “村长?”   陆风听声音就听出来了。   本来刚开始大家都叫他小陆,后来他教的孩子中有人成了秀才,这对一个偏僻的村子来说,是何其重要的事。   从那时候开始,大家都改了口,叫起了陆先生。   “这是我家那口子蒸的馒头,我给你配了点咸菜,将就着吃吧。”   比起其他人,村长自认是见多识广,从知道陆风识字懂文章开始,他就觉得这人不简单。   再看言谈举止,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身上那儒雅的气质却藏不住,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   村长觉得陆风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人,这馒头配咸菜,人家可能瞧不上。   只是无论他们怎么打听,怎么问陆风,都不知道这陆风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一个名字。   “多谢村长,如果不是你们收留,我都不知道会流浪到何处去,这分恩情陆风铭记于心。”   “哎,哪什么恩不恩的,说句糙话,我们本来就是奔着好处来的,只是我们村子就这样,拿不出好的来给先生。”   “村长客气了。”   陆风拿着着馒头细嚼慢咽,双目平静如水。   村长在旁边看着啧啧称奇。   那双眼睛黑如夜色,仿佛什么都入不了这双眼,又仿佛能容纳万界,看透人心。   “小福家今天有什么事吗?到现在都还没有来。”   吃完馒头,见村长要走,陆风赶紧问道。   可听见这话,村长一脸疑惑,“我遇见王家媳妇,她说小福一早就过来了,说要背书给你听,不会是路上贪玩……”   村长越说脸色越沉,他来的这一路可没见过什么小福,连个人影都没见过。   “难不成……完了完了!”   村长一拍大腿就跑了,都没来得及同陆风说一声。   陆风心里也总是忍不住往坏的方向想,但是他现在要守着一群孩子,分身乏术。就算去了,他一个瞎子又能做什么呢,去了就是添乱。   他只能寄希望于小福只是贪玩。   午间。   终于等到送饭的人来了,只是来人不是王大娘。   陆风着急地问起了王小福的事。   送饭人说还好发现得早,在河边就找到了,只是回来后,那孩子一直呆呆的,不哭也不闹,像是丢了魂一样。   现在各家各户都人心惶惶的,也没心情下田了。   果然,午饭刚过,就有人陆陆续续来领走自家孩子,都觉得孩子还是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村长来的时候,陆风顺势提出想去王小福家看看。   于公,小福是他的学生,他应该去看看。于私,如今出了这种怪事,哪怕只是好奇心,他都想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村长领着陆风朝王小福家走。   陆风的竹竿在地上敲得嗒嗒响,等到越来越多的人向自己问好时,陆风就知道要到了。   果然,刚停下脚步,就听见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   “村长,陆先生。”   男人是王小福的父亲,比起王大娘伤心欲绝的哭声,这个男人算是镇定的了,只是在无人处无声抹着眼泪而已。   村长问了下情况,只听男人说:“比起前面那些人,我们家还算幸运的了,至少还活着。”   面对儿子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这人还能这么看得开,陆风挺佩服他。   “我能进去看看吗?”   围着的众人都不知道陆风进去能看什么,他一个瞎子。   不过好歹师生一场,看看也没什么。   就这样,男人领着陆风往屋子里走。   “我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这样了?明明出门前还说要去考功名,要给爹娘盖大房子,这只是出趟门……”   刚到门口就听见了王大娘对着娘家人哭诉,陆风心里都不好受,更何况是做父母的。   他叹息一声,杵着竹竿往屋里去。   突然,他瞳孔一震! 第2章 初次驱邪   那是什么?!   陆风心神俱震,不可置信地揉搓着眼睛,几个来回后他终于确定自己能看见了。   求了这么久的事,突然就毫无征兆复明,喜悦难以言表。   只是……   他看见的竟是一股黑气缠绕在王小福身上,就如针管一样正从王小福身上吸取一种无色纯净的气体,就犹如流动的溪水一般。   那东西被吸走得越多,王小福的眼神就越涣散,生气就越少,整个人就像失去水的树木一样,正在从内部渐渐干枯死去。   可当陆风偏头想问问村长那黑气是什么时,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又看不见了,但是能看见王小福。   他在王小福和其他人身上试了几个来回,才不得不接受事实。   他看见了,但并没有完全看见,他只能看见一些特别的东西。   比如那黑气。   陆风在现代也听过一些故事,见过一些自称半仙儿的人。   大多都是以瞎子或有眼疾的形象出现,陆风不知道是不是与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什么共通点。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暗自猜测王小福的失魂是不是与那黑气有关,那被吸走的会不会就是魂魄。   “能让我看看小福吗?”   王大娘见是陆风,抹着眼泪就稍微侧开了一些。   陆风摸索着走近,手从王小福头上摸到手上,没有发现一点异常。   小福身上的温度正常,脸色也红润,与正常人一般无二。   陆风突然就想去碰那黑气看看。上天既然让他看见了这种东西,那总要做点什么,毕竟是那样活生生的人,昨天还一口一个先生地叫着他。   他总要做点什么才能无愧于心。   陆风想着想着,就试探性抓住了黑气,没成想竟然真的抓住了,就如同抓住了一条手腕粗的黑蛇,可就在他高兴之际。   突然,那黑气猛地暴起,扑向了周围。   “后退!”   陆风猛地拉住离王小福最近的王大娘后退,众人都被陆风吓到了,本能地躲开。   只是陆风已经顾不上这些,他刚才的行为好像激怒了那黑气,只见它就要往王小福身体里钻。   陆风再是不懂也能知道这黑气不是好东西,他只能再次徒手抓住了那道黑气,一人一气之间就开始了拉扯。   但是周围人都看不到黑气,只看到陆风突然就像疯了一样,在空气里胡乱抓扯,众人都傻眼了,以为陆风人疯了。   直到小福的哭声响起。   “小福醒……”   王大娘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想要过来看看。   “别过来!”   这黑气疯了一样四处乱窜,陆风用了全身力气都抓不住,温热的液体从鼻腔里流出,滴落在衣领上。   一旦他撑不住,那这黑气要么弄死王小福,要么弄死最近的人。   在陆风与黑气的博弈下,王小福在痛苦挣扎,他身体以诡异的姿势扭动着,嘴里发出痛苦的叫声。   “怎么了?”   “什么东西?”   众人看着陆风鼻血直流,还有王小福的反应,本能地惊慌失措。   还是村长反应快,忙问陆风需要什么。   “朱砂,黄纸。”陆风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他也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黄纸祠堂里有,但是朱砂……”   “黑狗血也行。”   陆风懂的不多,这个时候,只能靠运气了。   “还围着看什么,快去找啊!”村长怒喊一声,唤回了一群人的魂,众人七手八脚地去准备东西。   “妇人快带着小孩离开。”   “所有人退远点。”   安排好人,村长远远看着陆风,急得直跳脚,他心里又怕又心惊,怕的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惊的是他小看了陆风。他一直以为陆风是富贵人家来的,没想到人家是修真者,不过一个好好的修真者怎么会来到他们这个小地方?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已经有人拿着黄纸和黑狗血过来了。   只是大家都不敢进屋去。   还是王小福的父亲站出来,拿着东西就来到了陆风身边,颤着音说:“陆先生,要怎么办?”   陆风此时满头大汗,脸色惨白,鼻血已经浸透了胸口的衣裳。   “把纸铺好。”   陆风腾出一只手,摸索到黄纸所在,又伸手在狗血碗里搅了搅。   现代符纸他画了就画了,就跟画着玩一样,没什么用,不知道拿到这里来有没有效果。   而且画符讲究一气呵成,偏偏他现在看不见,结果如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陆风修长的手指蘸血落在纸上,随着他指尖的游走,纸面泛起了微微红光。但别人看不见,就只能看见陆风在纸上画了个样子奇怪的东西。   陆风看见符纸成了,大喜过望。   将符纸朝着黑气打去,正好打在那黑气之上,只见红光一闪,符纸就被烧成了灰。   同时,那黑气剧烈挣扎过后,也如灰尘一样散去。   而原先被黑气吸走的魂魄也缓缓回到王小福的身体里,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陆风又看看他爹,一脸疑惑。   陆风摇摇晃晃,听见了王小福他爹的喜极而泣,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王大娘抱着王小福又哭又笑的,失而复得的喜悦感染着别人,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陆风还看见了一粒如同米粒大的光点朝自己飞来。   只是陆风两眼一黑,就直直倒了下去。   再醒过来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周围是人来人往的脚步声,还有刻意压低音量的交谈声。   “这次真是要谢谢陆先生,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本事。”   “你们说陆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   “陆先生!陆先生醒了。”   陆风能感觉到一群人朝自己拥过来,七嘴八舌地叫着。   “咚!咚!”   是王家两口子突然跪在了陆风面前,“小福快谢谢先生,先生的救命之恩我王有壮无以为报,今后只有先生您有吩咐,我王有壮哪怕是死也会去做。”   “陆先生,我们家就小福一个孩子,您救了他就是救了我们一家子,我们给您磕头了。”   “谢谢陆先生……”   陆风看不见,但他能听见以头锤地声,连忙从床上下来。   “快起来,快起来。”   见陆风只能一阵瞎摸索,村长看不下去了,连忙把王家人拉起来,“你们别跪了,恩情要记在心里,做在明面上才有用。陆先生看不见,你们就是磕破头了,对陆先生也没什么好处,不如炖碗鸡汤给陆先生补补,瞧他今天流的血,看着就吓人。”   “对对对,”王大娘摸摸眼泪,“鸡汤在火上焖着的,我这就端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我没事。”   陆风觉得自己是真的没事,他这一觉睡起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舒畅安稳,就连脑子都清明了许多,之前那些摔青的地方也不痛了,他甚至觉得自己能一蹦两米高。   虽然不清楚自己身上的变化是怎么回事,但隐约觉得与晕倒前看见的那一米粒大的光点有关。   而且陆风发现,除了王小福,自己竟然能隐约看清王家两口子的样子,就像是铅笔在白纸上勾勒成的雏形,但除此之外,便什么人都看不见了。   可惜这种光点他也不知道去哪找,不然的话就能仔细研究研究。   就在陆风走神时,王大娘已经端着碗过来。   陆风听小福说过,他家就一只会下蛋的母鸡。在这样贫穷偏僻的山村里,一只下蛋的鸡对农家人来说,就是行走的小块银子,一家人的营养来源就指望那偶尔才能吃得上的鸡蛋。   一碗鸡肉满满当当的,因为怕陆风看不见,王大娘尽挑那些没有骨头的肉来。   陆风能看见小福在咽口水。   他本想拒绝,但实在推脱不了,只能象征性吃了一口。然后以小福需要补补为借口,通通给了那孩子。   太阳后,围绕在王小福家的人渐渐散去,走前大家都眼神复杂地看着陆风,恭恭敬敬的叫着陆先生。   陆风也待不住了,拿起竹竿往自己的草堂走。   村长追了出来,直言天太黑了,要送他回去。   他一个瞎子,天黑不黑的,没有区别。   他也知道村长在求什么,所以自己主动开了口。   “我能救小福,只是机缘巧合下才做到的,至于那条河,我一点把握都没有。”   村长叹息一声,“陆先生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刚刚大家都想求你去那条河看看,可又明白这件事是强人所难,所以大家都没有开口……”   “只是……”村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咬牙,扑通一声跪在陆风面前,声泪俱下。   “我们都知道您是有本事的人,那符纸燃烧的时候,我们虽然看不见,但也听见恐怖鬼叫声。”   “陆先生,老朽厚着脸皮,替大家求求您,我们村子人本来就少,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小福命大遇上您了,可先前的那个孩子,捞起来的时候人软趴趴的,一点气都没有,做父母的实在看不得这些。”   “老李家死了孩子,老李媳妇就点火自焚了,老李也疯了,好好的一家子……”   “那些修仙的人,嫌我们给的报酬少,不愿意来我们这样偏僻的小村,可那已经是我们能拿出来的全部了……我们只求先生能去看一眼,只要您说不行,我们也不强求,大家都商量好搬离这个村子了。”   陆风没想到他们果断到要放弃祖祖辈辈攒下的土地房屋,这对以种地为生的他们来说,房子和地就是他们的命。   一旦离开,就意味着他们要么投奔亲戚,要么去外面流浪,左右都没有种地来得安心。   而且一旦这些人搬走了,自己又得继续喝西北风,到处啃树皮去。   陆风一个头两个大。   “那明日,我便去看看吧。”   “谢谢,谢谢。”村长一个劲猛道谢,“我这就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哦不对,我先送陆先生您回去。”   陆风笑了笑。   他很喜欢这个村子,他也听过穷山恶水出刁民的话,但是这里的人心地善良,民风淳朴。   自己一个瞎子,能在这个地方安安稳稳养老,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二日清早。   陆风拉开房门,简单洗漱过后,拿着竹竿一步一探地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河在哪,想去问问村长,不过行至半路就听见有人高呼,“陆先生来了,陆先生真的来了,村长没有骗我们。”   陆风发觉自己的眼睛似乎又好了些,他能看见一个又一个的人形轮廓,虽然这些轮廓比火柴人还要抽象,但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如果陆先生能除掉那条河里的恶鬼就好了……”   “陆先生帮帮我们吧。”   “陆先生……”   陆风被一群人围着,他恍恍惚惚间听见一些杂音,但转眼就消失不见了,这种声音就像是某种祈愿一样虚无缥缈。   但现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   “我不知道去河边的路怎么走,麻烦找人带我一下。”   村长手一挥,“我们几个陪您一起去!”   “对对对!”   “我们连黑狗血,符纸都弄好了。” 第3章 剑斩女鬼   大家情绪高涨,陆风也不好说什么。   只让妇女儿童都去村里祠堂躲好,看好孩子,不让出去。   自己则提前将符纸写好。   看着一张又一张泛着红光的符纸形成,陆风越画越顺手,越画越多,越画越精细,红光都比先前的浓了两分,渐渐就明白了这符纸驱邪的含义。   他将符纸分给同行的四个人,自己留了几张。   祠堂里已经没有黄纸了,成败在此一举。   一群人拥护着陆风往河边走,刚开始大家还兴致高昂,觉得他们人多,死不了。   可越靠近河流,人群里的声音越小,渐渐地就只听见大家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每个人的脚步都很沉重,他们紧紧捏着陆风给的符纸,在心里默念祖宗保佑。   还没靠近河流,陆风就看见飘散在空中的黑气,它的浓郁程度是王小福身上的千倍百倍,并且伴随着恶臭味。   像章鱼的触角一样,仿佛稍不注意,就会被这些黑气卷走。   陆风远远就看见了那条河流。   河宽两丈,河水漆黑如墨,就连这群什么都看不见的村民都觉得这河水比寻常的河水要黑一些,还散发阵阵熏鼻的恶臭,光是闻着都觉得头昏脑胀。   众人都有了怯意。   陆风站在岸边三丈远,看着那宛如张嘴血盆大口的河流,还有那肆意飞舞的黑气,深知自己绝不是对手。   他仅仅是拔除一缕黑气,都险些弄得自己力竭而死,何况是这一整条河。   但是感受到那殷切的期盼,陆风无奈叹气,“试试看吧,你们先往后退。”   陆风拿出两张符,脑子里想着刚刚画符时脑袋里一闪而过咒语。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敕!”   陆风大喝一声,手中两道符纸如雷电一般劈向河面,只见那黑气受惊一样迅速缩回河里。   众人只能看见两张符纸在河面炸开,然后头顶的天好像比方才亮了一些。   “你们看,河水变清了!”   “成了?”   “成了!”   还没等众人欢呼,陆风面露惊恐,大喊着:“快退!快跑!”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陆风看见大簇大簇的黑气活了一般,铺天盖地冲他们过来。   众人只感觉天突然就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恶臭味向他们逼近。   而陆风突然像疯了一样将身上的符纸都甩出来,几张符纸贴在空中,像是贴在了什么东西身上。   众人六神无主,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包围了。   “人道渺渺,仙道有昌!听我敕令,诛鬼除妖,去!”   陆风嘴里念着驱鬼咒,死马当活马医。   这一次,连那些普通人都看见了那些符纸上亮着金光,如同一道温暖的阳光刺破了阴沉的乌云。   他们听见了乌云里传来的惨叫声,如同万鬼号哭。   但是这束光坚持没多久就见陆风嘴角渗出丝丝鲜血,“走啊!”   “陆先生,出不去,我们被困住了。”   那些黑气畏惧陆风画的符,近不了这些村民的身,但是也将他们困了起来。   村民们都能感觉到自己被什么透明罩子给罩起来了。   “陆先生想想办法。”   村长叹着气,想到自己还有媳妇儿子再等自己回去,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陆风身上。   陆风却是一点希望没有,他知道自己这次实在是太莽撞了,如果不是那一点光粒改善了自己的身体,他根本撑不到现在。   那黑气只是畏惧陆风画的符而已,等到符被烧成灰,这些人都得死。   但符纸并没有支撑多久就一点点化成灰烬,而燃尽的瞬间,陆风就被木桶般粗的黑气撞飞出去,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眼冒金星。   那些黑气迅速凝聚,化成一只巨型鬼爪迅速抓向陆风,誓要将他捏碎。   电光火石间,不知道已经疯掉的李老头从哪里窜出来挡在陆风面前。   那只鬼爪抓破了他的肚皮,扯出了肠子,捅穿了后背,鲜血撒落一地。   “陆先生,求你替我儿子媳妇……报……”   他话没说完,就被鬼爪掏出了五脏六腑,掏空了整个腹腔,身体像扔破烂娃娃一样扔在地上。   双眼瞪大,死不瞑目。   “老李!!!”   村长目眦欲裂,身体巨颤,一半是被吓的,一半是怒的。   他和老李一起长大,亲如兄弟,又都是一大把年纪了才得了个孩子,没人比他更懂老李头的恨。   “李叔……”   陆风终于看清了李老头的样子,同王小福一样,陆风突然就能看见他长什么样子了。   可那鬼手还没停下来,它化做一个红袍女鬼,长发拖地,身上滴着粘稠的黑色脓水,她的眼球一片漆黑,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仿佛被她死死盯着。   “只要再吸几个魂魄……我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你们来得正好……”   女鬼声音尖锐,但她并没有张开嘴,而是脖子突然裂开,就像嘴一样,上下开合。   “别……过来。”   众人吓坏了,跌倒在地上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他们听过鬼的事,也知道这世上的有妖魔鬼怪的存在,这却是他们第一次真正见到鬼。   它不像故事里形容的狰面獠牙,除去那双眼睛和断裂的脖子,反而是一张很平常的女人的脸,就是脸色太过苍白。   这是众人的第一想法。   “呲!呲呲呲……”   直到看见那女鬼张大了嘴,脸上皮肉撕裂,流出黑色液体。   那嘴张开犹如汤碗一样大,随后她将从老李身上掏来的五脏六腑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好吃……以前不知道,不然应该把你们都吃了。”   红色的鲜血顺着苍白的脸流下来,女鬼发出了愉悦的笑声,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他们甚至能看见李老头的肺渣从女鬼撕裂的嘴角里漏出来。   “陆,陆……”   众人都吓破了胆。   村长却红着眼站了出来,“反正今天都要死的,与其等着你来,我先和你拼了!”   王有壮扶起陆风,“陆先生,如果你能活着,请带着小福他们离开这个村子。”   像是受到鼓舞一样,其余两个人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手里举着砍柴刀。   他们不懂舍生取义,也不知道死有重于泰山,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妻儿还在村子的祠堂里。   天真的想着这恶鬼或许吃了他们,吃饱就不会再往村子里去了。   陆风也就在这个时候,看清了每一个村民的长相,看清了他们的样子。   “这是……”   就在众人打算送死时,却见女鬼突然停了下来,恐怖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双眼死死看着他们身后。   与此同时,众人感觉身后暖洋洋的。   村长他们回头看去,就见陆风身上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芒,那些黑气一靠近陆风就被烧得滋滋响。   那白光柔和洁净,神圣不可侵犯,令他们情不自禁地跪了下去。   陆风明白了。   他听见的是村民们的祈愿,他能看见对自己有信仰的人,信仰越厚,那人的样子就更凝实,就像王有壮。   陆风已经能看清他的五官了。   他还看见了自己身上的白光,那光缓缓流动,然后汇聚成一枚小小的令牌,上面刻着敕令两个字。   这才是真正的敕令。   之前陆风唤的“敕”只是强制凝聚的半成品而已。   但凝聚完敕令后,陆风整个人瘫倒在地,宛如被吸走了全身力气,没有三五日,根本养不回来。   “你!你是什么人?”   “不,你不是人……”   那女鬼一看见陆风手中的令牌,本能地后退,陆风身上的白光令她感到恐惧。   那种恐惧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   哪怕她吃再多人,再修炼五百年都不是这枚令牌的对手。   陆风熟悉着令牌,没有回答她。   倒是老村长瞪着眼睛看着陆风,喃喃自语,“仙……仙人……”   “仙?!”那女鬼惊恐万分,突然转身就逃。   电光火石间,陆风一把将令牌掷出,嘴里念念有词:“人道渺渺,仙道有昌!听我敕令,诛鬼除妖。敕!”   一时间狂风大作,他的声音犹如洪钟,在这片天地间回响。   “啊!!不!我还没有报仇,我要报仇!!”   只见那令牌大放光芒,化作一柄长剑,直直将女鬼斩做两半,同时剑光还斩向河流,将乌黑的河水斩得沸腾,蒸出缕缕黑烟。   女鬼就这样不甘的死去,河里的那些黑气也渐渐消散。   头顶的黑色云雾散去,露出了温暖的阳光。而那柄剑则化作星星点点散落到河里和地上,净化这里的怨气。   一个村民砸巴着嘴,咽着干涩的喉咙,“这次……是真的成了吧?”   众人连忙捂住他,“乌鸦嘴,别说了,听陆先生的。”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陆风看见那女鬼死去的地方飞来一颗石子大的光点,缓缓来到他的身边。   方才凝聚令牌的时候,陆风的身体仿佛被抽干。   现在这颗光粒融进了他的身体,就像干枯的河床迎来了雨季,他的力量在一点点增长,原本被震伤的内脏都瞬间愈合。   陆风之前看见令牌消散的时候,原本还很可惜,可现在他感觉自己身上的光辉能凝聚出五个敕令,这都是他除鬼产生的功德。   陆风称这些光团为功德,村民的祈愿为愿力。   越是信仰自己的人,他得到的愿力越多,他就能越看清这些人的长相,他的眼睛就能多恢复一分。   虽然这些愿力很少,但如果积少成多,那总有一天,他就算闭上眼睛也能看清这世界。   陆风收拾好喜悦的心情,转身来到李老头破损的尸体旁,伸手合上了他的双眼,轻声道:“走吧,把李叔抬回去,这条河先放着,等到怨气彻底消散就恢复正常了。”   “是是是。”   这些村民的态度与之前大有不同,除了恭敬,还多了丝畏惧。   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都知道修真者不可冒犯,何况是陆风这种全身上下都亮着白光的仙人。   陆风在前面走,竹竿在地上时不时敲出声音,一群村民跟在他的后面,不敢大声喧哗,只敢小声嘀咕。   “仙人,肯定是仙人!”   “我们村子有仙人!”   “……”   等候在村祠堂的人看见自家汉子狼狈的样子,连忙围上去。   “怎么样了?”   “那恶鬼杀……啊啊啊啊啊!”   她们看见众人抬回来的尸体,吓得叫出了声,胆小的直接昏了过去。   村长只能让两个人将李老头尸体抬走。   众人齐聚在祠堂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着陆风开口。   “鬼,已经除了。”   祠堂里爆出欢呼声,许多妇人喜极而泣。   “多谢仙人拯救我们村子!”村长带头跪下。   一起去除鬼的几个人也跪下高呼:“谢谢仙人!”   “谢谢仙人!”   其他人虽然不明白陆风怎么变仙人了,但见村长都跪了,自己也跟着跪下去。   “都起来吧,我也不是什么仙人,不必行此大礼。”陆风去扶村长。   村长起来后从祠堂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有两个碎银子,其余的都是铜板。   他将盒子递给陆风,“陆仙人,这是我们能拿出来的全部了,还望您不要嫌弃。”   陆风看不见盒子里有多少铜板,但听声音大概两贯钱。   一个小村子能凑出这么多,真的是相当于棺材本都拿出来了。   可这样依旧请不动一位修真者,可见除鬼这种事有多赚钱。   陆风伸手从盒子里拿走三枚铜板,告诉村长,“这就是我取走的报酬,世间万物就讲究阴阳平衡,我若分文不取,必然阴阳失衡,倒霉的是你们。而且我斩鬼后已经获得回报了,再从你们这里拿报酬,那倒霉的就是我,所以只取三枚,对我们大家都好。”   “这……”   见陆风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若是再求人家收钱,反倒是害了陆风,村长一时就哑语了。   但说不感动是假的,他们听不懂什么叫阴阳失调,就是单纯觉得陆风是太善良了,不愿意让他们为难而已。   “哎,”村长叹息一声,带着全村人再次跪了下去,“谢谢陆仙人大恩大德。”   陆风感觉面前这群人的模样又凝实了一些。   看他们不愿意起来,陆风只能客套两句,赶紧拿着竹竿离开。   他受不了这种时刻被人跪拜的情景。   就在他走后,村长叹叹气,让各家来把自己的钱领走,但是大家一时都没有动。   自从听了陆风斩鬼的事,他们就不敢再将陆风看作普通夫子,这钱他们也不敢动。   还是王有壮先站了出来,“要不我们在祠堂旁边,给陆先生立一个长生牌位?”   此言一出,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村长还说剩的钱要来买朱砂和黄纸。   而另一边。   陆风一路摸索,拼着记忆摸到了自家草堂,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第4章 凝聚敕令   陆风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村里时不时有胆大的人过来偷偷看仙人,但是见他睡了也不敢贸然打扰。   村里这两天很是热闹,村民们在祠堂旁边轰轰烈烈给陆风的牌位砌了个缩小版祠堂。   这个世界没有神仙,不知道庙是什么东西,他只是将陆风看得与自家祖宗一样重要,所以给陆风弄了一个缩小的祠堂,专门供奉陆风的长生牌。   只要有老祖宗一根香,就有陆风一口香火。   只是请人刻牌位的时候发生了奇事,陆风的名字死活刻不上去,最后只刻了个陆长生牌位。   这也让村里人更加相信,陆风就是仙人。   而陆风睡得正好的时候,突然迷迷糊糊之间听见许多祈祷的声音。   “多谢陆仙人保护村子。”   “求陆仙人保佑我儿平安归来。”   “求陆先生保佑我顿顿有肉吃……”   原来是长生牌位立好了,村长正带着村民一起祭拜陆风,陆风听到了大家的祈愿,也听出了王小福的声音,顿时哭笑不得。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去保佑别人,叫他去杀个鬼还可以。   但是如果想要愿力更多,眼睛好得更快,还是得想办法解决保平安的事情。   陆风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觉得神清气爽。   鼻子一动,他就闻到了香火的味道。身上的功德之光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仿佛在主动吸收哪些香火之力,正在以极其缓慢的方式增长着。   原来除了杀鬼,香火也能转化成功德。   陆风心念一动,他就来到了宗祠旁边,只是别人看不见。   而在宗祠旁边,王小福悄悄睁开眼睛好奇地四处看,就看见陆风的长生牌位正亮着白光。   “陆,陆先生,他亮了!”   “小福别捣,啊!”   “有壮你也跟着胡闹!”   村长闭着眼睛虔诚祈祷,不满王家父子了一惊一乍的,陆风可是真仙人,那斩鬼的一剑在他心中就像一道仙凡之间的鸿沟。   还有身上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辉……   如果不是大家亲眼所见,谁也不敢相信陆风是神仙,还是那样平易近人的仙人。   这几天光是给别人讲陆风的事迹都让他赚足了虚荣心。   每每想起当初自己留下陆风当教书先生的决定,村长都觉得自己简直是慧眼识珠,求陆风诛鬼的自己是何其高大伟岸……   老祖宗们,孙儿有出息了。   孙儿比你们牛,仙人是因为孙儿才留下的,哈哈哈哈,老朽简直是这个村子的救世主!   “村长,是陆先生显灵了,你快看!”   村长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突然听见这话,猛地睁开眼睛。   见看见陆风长生牌位闪闪发光。   村长眼睛都亮了,连忙磕头,“拜见陆仙人,拜见陆仙人。”   听村长心声的陆风:……   他都没眼瞧这老头儿。   陆风收回心神,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后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耍了套太极,然后确定没人来后,他开始尝试牵动身上的功德,试着掌握它们,凝聚出敕令。   第一次他牵动的功德太少,没凝成。   第二次牵动的功德太多,炸了。   第三次他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把握着量,结果用的时间太久,功德跑了。   陆风站院里试了一次又一次,失败得他都怀疑先前那敕令不是自己所凝聚的了。   “最后一次,不成就休息会儿……”   失败了。   “再来一次,有这么多经验,一定会成功的……”   还是失败了。   陆风欲哭无泪,他原以为有了功德就有了底牌,可以去除个小鬼挣点钱吃点好的。   他比王小福更怀念那些美食。   陆风颓丧地坐在院子里,丝毫想不通自己错在哪了,也没有一个过来人可以给自己经验,他只能一点点摸索。   深感无奈。   陆风在院里怀疑人生,半天后才反应过来,今天没有孩子过来上课。   他又等了半天,就等到一个王小福在院子外面探头探脑的。   “进来。”   王小福小碎步挪着,不敢抬头看陆风。   “陆先……仙长。”   “叫先生。”陆风无奈,伸出食指敲了王小福一个核桃。   王小福觉得脑袋一片清凉,前几天背不明白的书,突然就出现在脑子里。他连忙捂住,委屈巴巴地看陆风,“陆先生。”   “怎么现在才来?其他人呢?”   “村长说先生是仙人了,不是教书先生,所以不让我们来。”   陆风撑着竹竿,叹了一声问:“那你们想来吗?”   “想,我们都来了。”   王小福话音刚落,院子外面蹦出来几个孩子,但只敢站在院子外面张望,不敢进来。   陆风微微一笑,朝着他们方向招招手。   一个个像小萝卜一样,由高到低排在陆风面前,规矩地喊:“陆先生。”   “叫你们背的三字经背好了吗?”   只见一群孩子突然往院子外面跑。   陆风冷笑一声。   日落西山,一群孩子垂头丧气地被村民接走。只是那些村民甚至不敢踏入这个院子,只敢远远地磕头。   这次送来的饭菜比以往好了许多,至少炒青菜里面尝出油的味道了。   傍晚,陆风再次尝试凝聚敕令。   数次失败后陆风不得不放弃。   他这一天听到了不少祈愿,大多都是保平安的。陆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平安符比较合适。   陆风心念一动,来到了自己牌位前,看那牌位前面的小碗里已经堆满了香灰,村长还在牌位前面打扫。   陆风常听见村长在求保佑这个村子,一个小山村村长能做到这种地步,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陆风突然有了一点想法,试着叫了一声,“村长。”   只见村长双膝一软,差点跪下去。   他警惕地四处看了看,然后朝陆风牌位作揖,“陆仙长保佑,陆仙长保佑……”   为了不吓到他,陆风决定还是先点亮自个的牌位。   只见他心念一动,身上就出现小缕功德,这缕功德被他牵引着注入了牌位里。   村长一抬头就看见陆风牌位泛着白光,激动得直接跪了下去。   “村长。”   “在在在,老奴……草民……老朽在。”   陆风:……   “听说你们买了黄纸朱砂,明日你带一些来草堂找我。”   “是是是。”村长连忙点头。   “另外,孩子们正常上课。”   交代完这事,陆风就收回了神念,回到了草堂里。   此行他有不少的收获,不仅开发新的传声功能,还对身上的功德有了其他的理解。   只见他手一翻,一枚小小的敕令轻轻松松凝聚在他手里。   陆风大喜,感觉对功德的理解又多了分,可就在他要继续凝聚时,又失败了。   “果然,敕令的凝聚需要心平气和,无欲无求才行。之前自己太急于求成,杂念太多,反而干扰了功德。”   接着,陆风调整了心态,陆陆续续凝聚了四枚敕令。   但相应的,功德离体后,他感觉到身体仿佛被掏空,身上的光辉已经看不见了。只是不像第一次凝聚那样痛苦,仿佛连灵魂都被吸走。   陆风将五枚敕令收回到身体里储存着,这将是他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保命手段。   第二天一早。   陆风刚起来就见村长抱着东西站在院子外面,不知道等了多久,老胳膊老腿的在晨风中瑟瑟发抖,陆风连忙招呼人进来。   结果村长一进来就要给陆风跪下。   “村长,你们就当我只是个普通教书人吧,不然我就待不下去了。”   陆风实在受不了了,长生牌位他可以接受,但是当面跪下他适应不了。   尤其面前的人都和自己父亲一样大。   “还是叫我陆先生吧。”   一听陆风要待不下去了,村长连忙点头应是。   陆风将村长带来的黄纸朱砂摆放好,熟练地画了一张又一张的驱邪符。   村长在一旁恭敬地立着,陆风叫了他几回坐,他都要只站着,陆风拗不过只能随他去,尽量画快些。   不多时,几百张平安符整齐划一地摆在桌上然后又被叠成一个个三角状。   陆风手一挥,这些平安符就被注入了一缕功德,量很少,就和香火转化的一样多。主要还是因为他身上的功德都被凝聚成了敕令,他身上也所剩无几。   “这些是平安符,没什么大用,只能避免一些邪祟侵扰。”   “任何人都可以求平安符,但是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所以需要拿东西来交换,无论有没有价值都可以,哪怕上柱香也行。”   “就是仙长……先生之前说的阴阳平衡?”村长拿着平安符,如获至宝,他可是亲眼见过这符纸的威力的。   “嗯,去吧,那些孩子还等着我上课呢。”   “是是是,老朽这就去告知大家这个好消息。”   村长走后,陆风就不再管这事,把心力都放在了孩子们身上。   只是才过去半个时辰,他就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香火又浓厚了几分,正源源不断地转化成功德。   璋县,学堂里。   “纪兄!不要意气用事,你现在走就是耽误前途,你要知道,踏出这个门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不如去给夫子道个歉,认个错!”   纪明悟正在收拾东西,满不在意道:“我家先生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吴夫子自己知之甚少,便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故意扯有的没的为难我,跟着这样的夫子,才是耽误我的前途!”   旁边的同窗一脸为难,“可是你那什么爱克师和……歪的,确实是令人匪夷所思,而且你还能去哪?”   “自然是回村,找我家先生去!”   “你是要考功名的人,乡野夫子怎么能……”   纪明悟将包袱重重一扔,疾言厉色道:“赵廓!那怕你是我亲兄弟,我也无法容忍你这么说我家先生!”   “我自幼父母双亡,若不是蒙先生教导,别说秀才,我就是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有,还是个流浪儿。若我考不得功名,便是我学识不够。先生学识渊博,若我能习得百分之一,别说举人,就是状元我也一搏之力。”   赵廓被他的态度给镇住了,久久失语。   纪明悟见他这样也语气稍缓,拍拍赵廓肩膀,“我来到县里,没有学到任何东西,唯一的收获就是有你这个朋友,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帮助,就去找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   见纪明悟去意已决,赵廓知道自己留不下他,便不再说什么,反而问他:“你说的那位先生,真的这么厉害吗?”   “先生他……我说不清楚,但如果有一天你人群里见到他,你一眼就能知道那是陆先生!”   说完,纪明悟背好包袱,大步踏出了学堂,只留下赵廓一人愣在原地。   他看着纪明悟远去,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想起纪明悟决定离开的时候,纪明悟的肩上仿佛卸下了大山,脚步十分轻快,脸上洋溢着痛快的笑容,归心似箭。   学堂里。   吴夫子淡定自若地下着棋。   小童急匆匆跑进来,“夫子夫子!纪明悟真的走了!”   吴夫子执棋的手一顿,然后淡定表示:“他会回来的。”   “可是万一他不回来呢?咱们县里就这么一个秀才,他可是学堂里最聪明的人……”   “可是这整个县城,还有能与我相提并论的夫子吗?”吴夫子轻蔑一笑,胸有成竹。 第5章 少爷尸变   “他爹,把平安符带上吧。”   “我就是去抄写颂文,能出什么事!再说这所谓的平安符就是一张破纸,能有什么用!只有我大哥这种不识字的人才会被那些骗子忽悠了,竟然把黄纸当宝贝。”   王有德不屑地将平安符扔到一边,懒得多看。   这平安符是前不久他哥哥王有壮拿来的,还神神秘秘的说什么能驱鬼。   王有德一看那黄纸就知道王有壮是被人给骗了,王有壮不识字,人也没脑子,被骗也正常。   “你就带上吧,带上又不能怎么样,我听说他家王小福都是仙人救的,不然人都成傻子了。”   王有德怒瞪自家媳妇,“妇人之仁!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我堂堂读书人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女人!”   王有德说是这么说,可终究还是拗不过媳妇,随手将平安符揣怀里走了。   明儿个是县里大户张家要下葬儿子,知道他识字,包了二十个铜板,请他今天去抄写颂文的。   其实张家儿子都死很多天,不知道为什么,非得拖到明天才下葬,听说都能闻到尸臭了。   王有德揣着钱,哼着小曲来到张府,只见四处都挂着白布,大门紧闭,人影也不见一个。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才上前扣响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腰间系着白布的下人,他脸色疲倦,只隔着门缝打量着王有德,“你是何人?”   “小的是来抄写颂文的,麻烦小哥通报一声。”   “等着吧。”   撂下一句话,王有德就被关在了门外面。   王有德心里直犯嘀咕,他也给别的大户人家抄过颂文,但还是头一次见丧事办得这么冷清的大户。   他等了许久才被一个管事的从侧门领进府去。   一进门就感觉府里冷冷清清的,阴风阵阵往他身体里吹,还夹着一股子烂臭味。   给他带路的管事也是一脸疲倦,眼底乌青,两颊凹陷,走起路来脚步都是飘忽不定的。   王有壮有些打退堂鼓,但摸摸怀里的二十文钱,还是没舍得开这个口。那原本被他百般嫌弃的平安符反倒被他紧紧抓在手里。   小山村的草堂里。   陆风正抱着一个四岁的孩子哄,这孩子和其他孩子玩闹时摔倒,磕到了头,此刻正抓着陆风的衣服袖子小声抽泣。   陆风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给其他学生讲算数题。忙得不可开交。   突然听见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往草堂来,他原本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却听见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先生!!!”   陆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不可置信地问:“是明悟吗?”   只听嘭的一声。   纪明悟直直跪在陆风跟前,抱着大腿痛哭流涕,“先生,明悟回来,明悟不走了!”   陆风抱着个孩子又瞎着眼,一时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只听到那句不走了。   “不走了?难不成是因为没钱,没钱你可以写信给我……”   虽然陆风也没有钱,全身上下加起来就三个铜板,但是他已经找到了赚钱的路子,随便除个小鬼他还是有把握的。   “不是不是,是我觉得跟着吴夫子十天还没有跟着先生你两个时辰学到的东西多,所以我决定不走了,我要跟着先生你,还能帮你打下手。”   纪明悟虽然是个孤儿,靠吃百家饭长大,遇见陆风后就一直跟着他学习,别看他平时挺乖,但其实脾气挺执拗,很多事,就算是陆风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既然他已经下了决定,陆风也就不打算再劝。   “既然来了,你算是这群孩子的大师兄,就教教他们算数吧,也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是!”   这里的孩子都还记得纪明悟,面对纪明悟比面对陆风轻松许多,毕竟陆风上课时还是个挺严厉的老师。   不多时,草堂里就打成一片,陆风落得清闲。   傍晚,村民们来领孩子,看到纪明悟都很高兴,拉着这位秀才亲切问候。   但看到陆风的时候,一个个恭敬地站在院外弯腰行礼,不敢多说一句。   等人都走了,纪明悟才从包袱里拿出自己在县里买的半只烧鸡放桌上。   陆风看不见,但是闻到了味道。   “你怎么有钱买这个?”   “我在县里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看书,偶尔会替别人抄书写信,休息的时候也会去码头跑腿,所以也攒了一点钱。”   纪明悟一边说,一边将鸡腿放在陆风碗里。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在有趣的事,最后才问陆风,“先生你那个牌位是怎么回事啊?我今天路过,看见你的牌位可把我吓一跳。”   他当时还以为陆风死了,只觉得天都踏了。   结果仔细一问才知道村里人都说陆风居然是神仙。   “村里人闲来无事立的,吃完把碗洗了,总让村民帮忙洗实在不妥。”   “知道了。”   纪明悟回来,陆风轻松了许多,至少能用热水洗洗了,他这段时间一直用冷水,如果不是有功德之力在身,他都不知道冻感冒几回了。   就在陆风悠闲自在地享受纪明悟的照顾的时候,县里的张府已经是阴气漫天。   一处客栈的房顶上,两名黑衣人紧紧盯着张府,眉头紧锁。   他们腰间挂着一把弯刀,黑衣上统一绣着一个奇怪符文,那是捉鬼人的标志。   两人一跃而起,直冲张府而去。   府里的王有德抄了一天颂文,在天黑时总算是抄完了,此刻正在吃下人送来的饭菜。   突然。   “咚……咚……”   远处传来诡异沉重的咚咚声,王有德心头一跳,饭菜也顾不得吃了,屏着呼吸直勾勾盯着外面看。   他所在的是一个偏僻的小房子,屋里就一盏蜡烛亮着,而屋外只有惨白的月色洒在外面,连虫鸣声也没有。   王有德等了半晌,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有阴风一阵一阵的吹,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这饭他吃不下了,总觉得心悸,收拾好东西就要离开。可刚站起身,房门就被一股带着恶臭的阴风吹开。   “嘎吱……嘎吱……”   老旧的门板发出瘆人的声音,月色下,王有德竟然看见鬼影重重冲着他来,王有德背后的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脊背发凉。   桌上的蜡烛突然熄灭。   “啊!!!”   他大喊一声,夺门而出,在漆黑的张府横冲直撞,偏偏四处都找不到活人,也找不到出府的路,只有恶臭的阴风追赶着他。   身后仿佛有无数鬼在追他,要把他生吞活剥。   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就只有他自己急促且规律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呼……呼……”   就在王有德在原地打转的时候,忽然见远处漆黑的地方有一点亮光,他大喜过望,觉得有救了,一头就扎了进去。   却猛然发现自己竟然闯进了灵堂里,外面的风声突然就停了,周围一片死寂。   “嘎吱……”   身后的大门缓缓合上,漆黑的棺材就放在大堂正中央,仿佛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王有德被无形地钉在了原地,身体无法动弹,眼睛却四处乱瞟,这才惊惧地发现棺材周围竟然站满了人。   给他送饭的下人,领他进府的管事,丫鬟厨娘和张老爷夫妻及小妾孩子们竟然挤满了灵堂。   可王有德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些人竟然双眼呆滞,宛如殉葬的纸人一般站着不动,十分瘆人   “咚……咚……”   诡异沉重的声音再次从漆黑棺材里传出来。   王有德这才看见那棺材上竟然钉满了大拇指般粗的铁钉,仿佛是怕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一样。   “嘎吱……”   漆黑的棺材板突然被一双腐烂的手顶开,顺带拔出了手掌般长的黑色大铁钉。   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腐烂味从棺材里传出来。   王有德两腿打颤,心脏跳到嗓子眼,瞪着眼睛死死看着棺材,恐惧的情绪堵塞了脑子。   他看见原本已经死去的张家少爷从棺材里缓缓坐起来,一只眼睛已经爆开,流出恶臭脓液。   身上的衣服还穿得好好的,但能看见衣服底下有一堆一堆的蛆虫在扭动。   腐烂的脸颊里有肉屑和蛆虫往下掉,露出森森白骨。   死亡的恐惧笼罩着王有德,他被吓得无法动弹,后悔今日为了几个钱踏入张府。   只见张少爷手脚并用,以一个恐怖怪异的姿势从棺材里爬出来,就在他往下爬时,大堆蛆虫和烂肉从衣服里漏出来,哗哗掉了一地。   “呕!!”   王有德再也忍不住吐了一地,再抬头时,就对上了一只可怖的眼睛和狰狞的脸。   “呵呵呵呵!!!”   张少爷喉咙发出恐怖瘆人的笑声,朝着王有德爬过来。   “别……不要,不要过来……”   王有德裤子里湿热一片,在活生生吓死的边缘徘徊。   那张少爷一把撕碎挡在他前进路上的管事。   管事连叫都没有叫一声,就像米糊的纸人一样,瞬间被竖着扯成两半,肠子流了一地。   还没消化的东西从肠子的撕扯处漏出来。   张少爷看都没看,伸出腐烂的手指抓向王有德。   “啊啊啊啊啊!!”   就在王有德要被抓破胸膛时,电光火石间,一柄大刀破门而入,直接砍断了张少爷的手。   张少爷立马后跳,逃到棺材里,警惕地看着门外。   而王有德已经被吓晕死过去。   “嘭!!!”   大门被一拳轰碎,月色下站着的,正是那两位黑衣捉鬼人。   “原来是尸变,连鬼都不是,就交给我吧。”   只见一个捉鬼人脚踏地面,地砖瞬间四分五裂,他的身体如利箭一样射出去,直奔张少爷。   嘭的一声,张少爷被一脚踢飞,撞在了大大的奠字上,落下时还砸断他自己的灵牌。   那捉鬼人一把拔下嵌在墙壁上的大刀,缓缓向张少爷走去。   许是刚刚那一刀太厉害,就算是张少爷这种最低级、没有智慧的尸变也能感觉恐惧,本能后退。   但捉鬼人并没有给他机会,而是提起大刀打算一刀解决他。   可就在这时,一旁静静观战的捉鬼人突然大喊。   “赵绰!小心!”   可已经来不急了,就在赵绰挥刀时,一股黑气猛然从张少爷的棺材中冒出。   赵绰直接被黑气撞飞在墙上,口吐鲜血。   另一位捉鬼人大惊失色,“是双鬼棺!!!”   “快逃!!!” 第6章 双鬼棺现   只见那原本属于张少爷的棺材里,正源源不断往外冒黑气。   “哒。”   一双红色绣花鞋突然搭在棺材边上,然后一位身穿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女子缓缓从棺中立起来,直挺挺地站在棺材边上。   “嘻嘻嘻!!”   如同少女在嬉戏的笑声在屋里回荡着。   女鬼站在高处,宛如一柄嗜血利剑悬在空中。   双鬼棺就是两个冥婚的人死后双双化鬼。   冥婚是损阴德,有违人伦的事,可是民不开智,无人能管。   而且大多都是男子死后,女子被迫冥婚。   这些女子通常都是在还活着的时候就被塞进死新郎的棺材里,然后棺材会被钉死,将女子活活闷死在里面。   正所谓生同棺,死同穴。   双鬼棺的可怕在于一般这样死去的女子怨气极重,死后通常会化成恶鬼,并且她的怨气会侵蚀死新郎的尸体,令尸体尸变。   等到时机成熟,她会吃掉已经尸变的新郎,只要吃掉自己怨气所滋养的鬼,那她的法力会大增,从恶鬼化成厉鬼,哪怕是银牌捉鬼人也拿不下她。   到时,整座城都会成为她的粮食。   覆灭一城,生灵涂炭。   而好巧不巧,王有德和这两位捉鬼人正好赶上她化成厉鬼的时候。   “想办法走!”   只见那捉鬼人朝赵绰大喊的同时,快速抽出腰间挂着的大刀,嘴里念着咒语。   “铮铮!”   大刀悬浮在空中,极速旋转,发出铮鸣声。   就见一只口吐长舌的吊死鬼从他的刀飘出来,在捉鬼人的控制下朝那女鬼扑去。   赵绰见状也是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往门边走。   就在他走到门边时突然听见了大刀碎裂的声音。   “啊啊啊!!!”   捉鬼人痛苦的大叫一声,七窍流血。   这是被自己豢养的鬼给反噬了。   这世上的人除了修仙,还可以捉鬼修鬼道。   通常都是将自己抓到的鬼以阵法的手段封印在自己平时所用的兵器里,让鬼被自己所驱使。   可是一旦自己所驱使的鬼死亡,自己就会遭受反噬,轻则七窍流血,重则暴毙而亡。   而就在刚刚,捉鬼人刚放出自己的鬼,就被女鬼抓住,徒手捏爆了吊死鬼。   “陶咏!!”   两位捉鬼人同时被鬼物爆炸时的力量震飞到王有德面前,陶咏还刚好撞在王有德身上。   直接将吓昏的王有德给撞醒了。   而尸变的张少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转身要逃,却被女鬼一把抓住,扯断了脖子。   “去死!去死!去死!”   王有德刚睁眼就看见一只红衣女鬼,将张少爷撕扯烂,再一口一口地吃掉,扯断手的时候还有大坨的蛆掉下来。   “呕~”   王有德的第一个想法是:张少爷都烂了……还吃!   “呕呕……”   两位捉鬼人也呕了,他们只听说过双鬼棺,这还是第一次见鬼吃尸体,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恶心还是该恐惧。   那女鬼听他们三个在那儿呕,瞬间气急败坏,干脆扔了张少爷仅剩的一条大腿,尖叫着朝他们冲来。   “呵死!都去死!”   她的红盖头从头上滑落,露出那张因为痛苦、恐惧、憎恨而过度扭曲可怖的脸,红如鲜血的唇脂令她更添几分恐怖。   “啊!”   王有德再次吓晕了过去。   关键时刻,赵绰捡起自己的刀,以同样的手法放出刀里封印的恶鬼。   那恶鬼与其他凶残恐怖的鬼不一样,他身上也穿着捉鬼服,除了双眼过于漆黑,脸上布满黑色纹路以外,与常人无异。   “大哥……”   赵绰看着那恶鬼,面露悲痛和怀念。   “老大!”   陶咏也是一脸痛苦。   那恶鬼只是稍稍回头看他们,然后毅然决然地与女鬼战作一团,相互撕咬。   霎时间。   灵堂里昏天黑地,阴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堂中的几支蜡烛被突然吹灭,诡异的灵堂在森白的月色下更显阴森。   “嗷!!!”   堂中回荡着恶鬼的惨叫声。   “大哥,对不起。”   听着自己亲大哥的惨叫,赵绰一脸痛苦,但他顾不上这些,拖着七窍流血的陶咏和吓昏的王有德连忙往屋子外面退。   几人刚退到张府外院,眼看不远处就是大门了。   后面灵堂里却突然没了声音。   赵绰回过头去,就见他大哥被女鬼给生吞了,女鬼周身黑气又浓厚几分。   “大哥!我对不起你!”赵绰瞬间红了眼。   “赵绰回来,你不是她的对手!”   可惜陶咏根本拉不住人。   只见赵绰从身后拿出一条骨鞭,鞭上泛着丝丝鬼气。   陶咏大惊失色,“你竟然拿人骨练噬魂鞭!这是捉鬼人的禁忌!!”   但此刻的赵绰哪管这些,他本来练这鞭子就是为了报仇。   只见他一甩骨鞭,骨鞭就狠狠抽在女鬼身上,抽走了一丝女鬼身上的鬼气。   “嗷!”   女鬼大怒,周围鬼气如同黑蟒一般与骨鞭缠绕在一起的同时,她突然出现在赵绰身前,一爪划破了赵绰胸前的衣服,带出大片血肉。   赵绰如同残破的提线木偶,倒飞撞在陶咏身侧的张府院墙上,将高墙砸出深坑和裂痕。   “赵绰!!!”   陶咏带着王有德连滚带爬的扶起赵绰,而女鬼漂浮着已经来到他们跟前,缓缓举起利爪。   两人都觉得此次在劫难逃了。   可女鬼靠近时,王有德胸前突然金光大盛,那女鬼才刚近身,双手就被那金光烧得滋滋作响,冒起了黑烟。   “啊!!”   女鬼惨叫一声,面露惊惧,快速飞离。   多年与鬼打交道的经验告诉陶咏,这是唯一逃跑的机会。   他果断地架起赵绰,揪着王有德的衣领往张府外跑。   他一口气不知道跑出去多远,直到跑出来了县城。   赵绰还没死,惊魂未定的问,“追来了吗?没追来吧?”   “没有……”   陶咏也是心有余悸,他们刚刚竟然与死亡擦肩而过。   “那女鬼吃完死新郎的尸体后,要在棺中融合三天,她刚受伤,不会在这个时候追出来……”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王有德。   三下五除二后,王有德衣服就被扒了个精光。   但两人就找到了二十个铜板和一张符纸。   他们拿着平安符看了又看,也看不出其中究竟有什么玄机。   “打醒他?”   “我同意。”   王有德挨了一巴掌,惊醒过来后神志不清的喊:“别吃我!别吃我!”   赵绰又给了他一巴掌。   王有德捂着辣疼的脸,惊惧地四处张望,却只看到两个男人,而自己胸前的衣服被扒开了。   “你们……”   陶咏没有废话,直接拿着平安符问王有德:“这是什么?竟然能驱鬼!”   王有德一听能驱鬼,本能反应就是抢回来,结果差点又挨赵绰打。   “快点说!时间紧迫,不然整个县城的人都得死!”   一听事情这么严重,又想起那女鬼吃张少爷的样子,王有德全身哆嗦,“我,我大哥给我的平安符。”   “平安符?什么东西?”   两捉鬼人一头雾水。   “我大哥说是仙人给的……”   两人身躯一怔,下意识觉得王有德就是在瞎吹,胡搅蛮缠。   这世人人都想成仙,可偏偏修仙者比谁都清楚,这世上没有仙人。   但他们一想起那金光大盛,仅仅一点光芒就击退女鬼的一幕,瞬间又犹豫起来。   陶咏道:“做两手准备,先告知上面这里的情况,请求支援,另一边去找找这位仙人。”   赵绰点头认同。   “我……平安符还我。”   陶咏看了平安符一眼,然后丢给我王有德。   王有德瞬间如获至宝,紧紧将平安符抱着,二十文钱都不管了。   “仙人在哪?”   “好像在大哥他们村里。”   两位捉鬼人眉头一皱,哪有仙人住村子里面的!   “村子在哪?叫什么名字?”   “要去小山村就往东一直走,我哥叫王有壮。”   “我问那个村子叫什么名字。”   “小山村!就叫小山村!”王有德气急败坏,他刚死里逃生,又落歹人手里。   两个捉鬼人:……   仙人真的会住在这种地方吗?   “死马当活马医吧!”陶咏将赵绰背在身上,一把抓起王有德,“走,你带路!”   “什么?我?”   “时间不多了,走!”   他们折腾了一晚上,现在天已经蒙蒙亮了,不管王有德同不同意,架着就走。   小山村里。   “先生,喝水。”纪明悟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忙前忙后。   陆风接过杯子,“明悟你出去看看村长有什么事。”   “村长?”纪明悟一出门就见村长在院子外面站着。   “小纪啊,这是大家换平安符的钱,你问问陆先生怎么处理?”   “平安符?还有钱?”纪明悟一头雾水。   陆风的声音突然从草堂里传出来,“香火钱就用来给孩子们添点纸笔吧,总在沙盘写也不像一回事。”   “是是是,陆先生大恩大德,我替孩子们谢谢先生了!”   村长感动得老泪纵横。   而在村口。   王有德看见活人后又哭又笑,“大哥救命啊,要死人了!”   县城离这里太远,陶咏背着已经晕过去的赵绰,提着王有德一路狂奔,在听见小山村到了的时候,再也支撑不住,同赵绰一起摔倒在地上。   王有壮闻讯赶来,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扒开人群就见到自家弟弟脸色乌青,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眼泪汪汪的嚎哭。   “怎么了怎么了?”   “张少爷是鬼,吃人了!女鬼好可怕,把张少爷吃了!”王有德一看见王有壮就一股脑地吐苦水。   指着地上昏迷不醒两人,“他们脱我衣服,让我来找仙人,说女鬼要屠城!”   众人刚开始听见鬼都脸色大变,可又听见什么鬼吃鬼,脱衣服的,又是一脸疑惑,再听见女鬼屠城时,众人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   “陆先生,快去找陆先生。”   “对对对!找陆先生!”   几个壮汉架地上的陶咏和赵绰,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草堂走。   陆风最近听力越来越好,远远就听见了一群人吵吵闹闹的说什么女鬼要屠城。   “明悟,你来教这孩子,我出去看看。”   “是。”   陆风走出院子,不多时就见有人喊陆先生。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乱糟糟的,陆风听得头大。   王有德一看见他更是直接五体投地,“仙人大恩大德,没有先生我都死了,仙人……”   “咳咳!”   周围瞬间安静,个个眼巴巴的看着陆风。   “事情我已经知道啦,你们先离开吧,把那两个人留下。”   众人见陆风都发话了,只能陆陆续续离开,本来还很担心的,但看陆风气定神闲的样子他们又不担心了。   他们不怕,他们村有仙人!   陆风叫来纪明悟,将陶咏和赵绰扶进去。   在手掌上附着功德扫过两人身体,发现他们伤得不清,赵绰更是,胸部的骨头都摔断,幸好没插心脏里去。   纪明悟回来以后,陆风悠闲时间多了,闲来无事又研究了几种功德用法。   扫描和治疗。   因为学堂里孩子太小时常摔倒的原因,陆风就将功德开发出了新功能。如今他用起功德来越发娴熟。   他将手心朝下放在陶咏额头,然后移到胸卡,控制功德在他身体里游走,等他收回手时,陶咏也睁开了眼睛。   而看不见功德的纪明悟还以为这是巧合。   陶咏一睁眼就看见一位长相清秀的青年坐在身边,手里握着竹竿,一双眸子如一汪泉水般清澈透亮,偏偏眼神无法聚焦。 第7章 瞎子仙人   瞎子?   陶咏皱着眉头从床上爬起来,一时间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醒了?先喝口水吧。”   陆风一开口,纪明悟就递了一碗水过来,陶咏连忙接过。   “多谢二位。”他确实是渴了,拖着两个人狂跑一路,又累又渴,才到村子口就晕死过去,连口水都没有捞着。   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陶咏竟然觉得神清气爽,但没好意思再要一碗,而是想起了此行的要事。   “二位,我们是来村里找……仙人的。”   说出仙人两个字,陶咏觉得十分难为情;自己就像傻子似的,明知道没有仙人,却还是这样叫了,感觉自己和王有德那没见过世面的山野村夫一样。   纪明悟也是皱着眉,他不是第一次听有人说仙人了,从回到村子开始,随时随地都能听到,但他和陆风同吃同住,知道陆风就是一个普通人。   陆风也很为难,清咳一声道:“事实虽然有点出入,但我确信你要找的仙人应该就是我……”   陶咏很感激陆风给自己一口水喝,他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但是他真的有点生气,有种别人把自己当傻子,被村夫和盲人耍的感觉。   但他还是忍住了怒气,“我要找的是做了平安符的人。”   “我就是,你们要除女鬼,在村子里只能找我。”陆风很是明白陶咏心里的火,但不在意。   看陆风云淡风轻的样子,那双眼睛仿佛真的能给人生出无限勇气,叫人相信陆风就是仙人。   陶咏无奈叹气,“看先生举止言谈不是普通人,没想到也会拿陶某寻开心。那厉鬼厉害之处,就算是三个银牌捉鬼人也拿不下,先生想怎么做?”   纪明悟也想知道陆风想怎么做,明明就是一个普通教书先生,突然变成仙人不说,听这话像是真要去与那女鬼斗一斗的样子,可陆风一个瞎子,拿什么去斗?   纪明悟越想越头大,觉得自家先生怎么突然就爱说大话了?那个谦逊智慧的先生去哪了?   可却突然听陆风说:“捉鬼人是什么?银牌很厉害吗?”   陆风是真诚发问,他对这个确实不了解。   但这话被其他两人听着,就和挑衅差不多,纪明悟能看见陶咏的脸色越来越黑。   好在陆风反应过来后,语气温和解释道:“我对现在的世界确实不太了解,这村子小,我也不曾出去过,修真者倒是听人提起,但捉鬼人却是陌生得很。”   闻言,陶咏面色稍缓,他原先看陆风举止儒雅,言谈不俗,就以为陆风是从外面来到这个山村的,说那话也是为了奚落自己,但若陆风没有出去过……那事情就更复杂了。   一个贫穷偏僻的小山村,村民们大字不识一个,这样的地方怎么能养出陆风这样的不俗人物来。   就连陆风身边的纪明悟,看着也不是普通乡野村民。   而且陆风还说对现在世界不太了解,那他对哪个世界了解?还有别的世界?   陶咏越想越心惊,如果陆风不是故意说话诓骗自己,戏弄自己,那陆风这个人就处处透着诡异。   这世上什么鬼都有,被鬼上身的也有不少,陶咏不禁多了一丝提防。   “捉鬼司成立几百年了,捉鬼人遍布各个皇朝王国,等级有铜牌、银牌、金牌、玉牌,对应的鬼物等级是恶鬼、厉鬼、鬼将、鬼王……自然往上走还有更加厉害的捉鬼人,但是我们这种等级是见不到的。”   纪明悟看了看陶咏腰间的铜牌,对陆风道:“他是铜牌。”   陶咏闻言,额头一阵黑线,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当铜牌,但是实力不允许啊!   “既然先生能做出平安符这样威力强大的符纸,不知道能不能多做一些,也好让我们与那女鬼有一战之力。”   说出这话,陶咏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先不管陆风是人是鬼,人家凭什么给你。   所以连忙找补道:“当然我们捉鬼司是赏罚分明的,来前我们已经把女鬼的事上报了,上面会根据女鬼的等级,划分猎杀榜,会根据出力多少给奖赏,定然不会白要先生你的。”   “猎杀榜?”陆风来了点兴趣,“奖赏是什么?”   “呃……通常厉鬼的价值是一千两白银。”   陶咏觉得这个报价有点低,他不知道陆风具体是什么身份,能不能瞧上。   果然见听见这个价格的陆风没有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纪明悟手抖了一下,紧张地看着陆风。   他们吃一辈子的馒头咸菜,偶尔奢侈了能吃上半只鸡,如果有一千两,就代表……那女鬼非常厉害,会死人!   纪明悟瞬间清醒,他看着陆风,面露担忧。   而陆风却在想:初始版符纸只有一点点符箓的力量,只能除点鬼气;而进阶版的平安符却被自己注入了一缕功德,但只是让女鬼受一点伤。   那为了阻止女鬼屠城,就只能用上自己凝聚的敕令了,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还是积累功德、救人性命要紧,绝不是为了一千两!   “平安符没那么厉害,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陆风淡淡开口。   纪明悟最担心的还是来了,他得陆风教导,最是了解陆风的秉性。   陆风曾经对他说过。   虽千万人,吾往矣!   从那时候他就知道,他家先生虽然是个普通人,是个吃硬馒头都需要别人接济的瞎子;但他家先生悲天悯人,心怀慈悲,见不得人间疾苦。   说难听点就是自以为是、自不量力。   明明当初他自己都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却还是将流浪儿的纪明悟教得很好,教成了秀才。   可陆风到底是个普通人。   “先生……”   “咳咳咳!!”   纪明悟正要相劝,却被一阵咳嗽声打断,三人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重伤的赵绰。   “赵兄!”陶咏立马来到赵绰床边,见赵绰一脸苍白,气息奄奄。   他立马运用真气往赵绰身上一探,才发现赵绰伤得很重,那女鬼给他胸前抓的一爪深不可测,身上的骨头断了很多,右手筋脉也断了,就算骨头续好,手也废了,更别说是一起去除那女鬼。   赵绰缓缓睁眼,看着眼前的陶咏,又看看四周,“我们这是在哪?”   “在村子里,你现在伤的很重,需要静养。”   赵绰一听在村子里,立马兴奋的问:“仙人呢?找到了吗?时间来不及了,走!我们去除了女鬼!不能让她危害百姓。”   “赵绰,你听我说,你好好养着,我去对付她,我和仙人一起去,肯定会叫她灰飞烟灭……”   “不行,我要亲手为我大哥报仇!”   赵绰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却哇的一声吐出大口污血。   “阴毒!”陶咏面色大变地说道:“那女鬼身上带着阴毒!不行,我得带你回去,我们去捉鬼司找人,肯定有人能救你的!”   赵绰却紧紧抓着他的手,眼巴巴的看着,哀求道:“你我心里都清楚,没用的,我只想在死前为大哥报仇……”   陶咏眼睛通红,却不说话了,赵绰大哥当初就是中了阴毒而死,他们找了很多人,可都没人能救。   他不明白,昨夜逃出来后赵绰还好好的,精神得很,怎么转眼就要死了。   “陶咏,兄弟一场,你的刀毁了,我死后愿意做你刀里的鬼,这样你就不用受反噬之苦了。”   陶咏还是一言不发,像是没有什么反应,但他埋着的头出卖了他,能看见他的眼泪在掉。   男儿有泪不轻弹……   一旁的纪明悟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头一次面对捉鬼人,却是这样的场景。   陆风还好,他看不见,所以没什么反应,反而对赵绰要死了的话表示不认同,明明他刚刚看后,觉得虽然伤得重,可应该死不了。   但凡事无绝对,还是再看一眼再下决定。   随即,他杵着竹竿来到赵绰床前,“我看看。”   赵绰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其他人,而向他走来的,只是个拥有一双清澈得过分的眼睛,外加气质不俗的普通人。   陶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让出位置来,站在一边警惕地看着陆风。   只见陆风将手放在赵绰身上。   突然!   只见陆风手上亮起一层柔和圣洁的淡淡白光,那白光不掺一点杂质,干净祥和,仿佛能洗涤尽这世间的一切肮脏与邪祟。   这种力量不是任何修真者或捉鬼人能拥有的,更别说是鬼物了。   作为亲身接触的赵绰更是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白光的温暖,正快速驱散自己身体里的阴毒,就连断掉的骨头筋脉都在恢复。   此刻的陆风身上泛着圣洁温暖的白光,身体似幻似真,似人似仙,与先前那平易近人的样子不同,现在神圣不可侵犯。   陶咏和赵绰连正眼看他都觉得是在冒犯仙威。   一会儿后,陆风收回手,平静表示:“我还是觉得他伤得没有你们说的那么重,可能死不了。”   “扑通!”   陶咏重重跪在陆风面前,额头磕在地上,涕泗横流。   “之前不识仙人当面,多有得罪,仙人还不计前嫌救我兄弟,仙人的大恩大德,陶某永世不忘,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任凭仙人吩咐!”   赵绰也是立即跪了下来,说着和陶咏意思差不多的话。   纪明悟:……   他看不见陆风身上的白光。   他只看见他家先生手在赵绰身上一扫,刚刚还要死不活的人,突然就从床上跳起来,精神抖擞地跪陆风面前。   他不明白,但大为震撼。   看向陆风的眼神都迷茫了。   “还是叫我陆先生吧,我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来跪我,先起来吧。”   陆风突然看见了赵绰和陶咏模糊的身影,知道这两人和那些村民一样,都把他当仙人了,说的话也是真心话。   两人对视一眼,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但都不敢直视陆风。   陶咏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一点伤痛都没有,之前一直没发现,反而是对着陆风多有猜忌和不屑。   想到这里,陶咏有些无地自容,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好在仙人心胸宽广,不在意这些。   “你们给我说说那女鬼的事吧!”   “是是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嘴,将发现女鬼和在平安符的帮助下逃出生天的事交代得一清二楚。   一旁的纪明悟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的三观被颠覆了。   他知道鬼,但没见过,更不知道那普普通通的平安符这么强大,那做出平安符的自家先生岂不是……真仙人?!   总不可能是这两个捉鬼人联手先生在骗他这个小秀才,他自认自己还不配。   “前因后果我知道了,你们先去村口等我,等我安排好这些孩子,就去张家走一趟。”   两人这才发现屋外的院子里集聚了一群孩子,地上和沙盘里还有那些孩子写的歪歪扭扭的字。   不禁对着陆风深深一拜。   离开草堂后,陶咏感叹:“明明仙,陆先生已经超脱世俗了,却还是愿意留在这个小山村,教这些孩子读书识字,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是啊,你看这村子一片祥和安宁,令人心生向往,这大概就是仙人与修真者的不同吧。”   想起那些修真者,赵绰面露不屑。   他们捉鬼人虽是奔着钱才去除鬼的,但生在乱世,谁不是为了养家服口,混口饭吃,好歹是真的帮到人了。   可那些修真者呢?   一个个高高在上,追求长生不老,不染红尘;实则抛妻弃子,视众生如蝼蚁,无情无义……   听了一路吹捧的纪明悟受不了了。   “两位大人真觉得我家先生是仙人?”   “呃……”   纪明悟是跟在陆风身边的人,赵绰两人不敢胡乱开口,思索再三道:“小公子你觉得呢?”   纪明悟:“……”   “如果我家先生真是仙人,为什么会住在怎么偏僻的地方?每日粗茶淡饭。”   “这……”这话把两人问到了。   突然,赵绰灵光一闪道:“仙人或许是返璞归真,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所以先生选择留在这个小山村是不想被人打扰!”   此话一出就得陶咏的认同,也明白纪明悟这是在点他们。   两人立刻对纪明悟表示,不会随意对外人提起陆风。   可说到这里,两人又想起陆风一听有女鬼要屠城,立马就要和他们一起去除女鬼,不禁对高风亮节的陆风五体投地,深深被仙人品德折服。   纪明悟:……   三人相村口走去,路遇村祠堂,意外看见祠堂旁边的小祠堂香火旺盛,还有人专门看守打扫,不禁有些好奇。   走近一看,才看清牌位上的陆长生牌位五个大字。   “你们两个就好了?”   村长看着两个陌生黑衣人,笑着道:“就知道有陆先生在,你们死不了。”   闻言,两人对着村长微微颔首道谢。   村长将几柱香递给两人,“既然陆先生救了你们,就给陆先生上柱香吧。”   陶咏一惊,“原来仙人的名讳叫陆长生!失敬失敬。”   “不不不!”村长连忙摆手,“这是我们给先生立的长生牌位,可是先生的名字刻不上去,就只能刻陆、长生牌位。”   闻言,赵绰却是哈哈一笑,“仙人不是普通人,这种凡俗的牌位无法承受先生名字之重,自然是刻不上去!”   村长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看两人越发顺眼,遂拿出仅剩的平安符。   “陆先生亲手画的平安符,二位买一个吧!能保平安的。”   两人一看平安符,激动得眼睛都红了。没谁比他们更清楚平安符的强大,只是不好开口向仙人讨要,没想到却在村长这里遇到了。   “多少钱?我买了,只是我这次出门没带多少银两,三百两能卖两个吗?我想给家中人买一个!”   村长眼睛瞪得奇大,“三,三百两?”   听过一千两白银的纪明悟已经不为三百两所动了。   “不够吗?”赵绰眉头一皱,他身上确实没钱了,不知道回去拿钱来不来得及。   “不不不!”   村长立马摆手,“陆先生说过,买只是一种说法,只是不想养成人不劳而获的习惯。你哪怕是采一朵野花来放长生牌位前,也可以领到一枚平安符,不必花费这么多银两。”   两人闻言,更加敬佩陆风,对着牌位深深作揖,但最后还是掏出了身上全部的钱,各买了两枚平安符。   陆风通过牌位看见了这一幕,微微一笑,他对这俩人的印象非常不错。 第8章 遇鬼打墙   村口,陆风杵着竹竿缓步走来,其他人连忙作揖行礼。   “陆先生。”   “嗯,诸位好。”   陆风向他们打了招呼,又对纪明悟嘱咐了几句孩子们的功课,没有过多耽搁就跟着陶咏他们俩走了。   看着陆风消失在夕阳里的背影,纪明悟站在原地恍恍惚惚的,久久没有离开。   村子里没有能代步的牛车,陆风只能徒步行走,两名捉鬼人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刚开始,两人还为了迁就陆风放慢脚步,小小一段路程,在陆风的摸索下竟然走了一柱香的时间,他们虽然心中焦急,却也不敢催促。   可渐渐地,两人意外发现自己的速度越来越快,竟然有种跟不上陆风的感觉。   两人诧异地向陆风看去,却发现陆风的脚步还是如先前一般,因为看不见的原因,他的动作还是非常缓慢,明明和之前没有丝毫变化,却偏偏一步踏出就走了三步远。   并且速度还在加快,赵绰与陶咏只是一瞬的愣神,陆风就已经出现在十米开外,他们不由得心中大惊,暗暗感叹不愧是仙人手段。   而陆风却没有在意他们,他在专心致志地开发新的功能。   这是他头一次出村子,心中有些激动雀跃,所以想试试功德对走路有没有其他加持。   他暗中将功德之力集中在双腿之上,经过一次一次的实验,意外发现脚下的路变平整了许多,十分好走。就是看不见也不影响自己健步如飞,而且他能感觉路在自己踏出的瞬间被折叠,仿佛一步能跨十米远,甚至是二十米。   这大概就是书上常说的缩地成寸,也算是仙人手段中最普通的一个。   而他身后的赵绰和陶咏已经开始喘粗气了,刚开始陆风提速时他们还能游刃有余,可渐渐地,为了跟上陆风的脚步,不得不提起全身真气,到最后甚至变成在追赶陆风。   “嗯?”   突然,陆风停了下来,抬头面向远方,不知道在等什么东西。   陶咏两人全速跟上来后也面露疑惑。   “咻!”   就在下一秒,一个如同利箭般的东西朝陆风射来,陶咏瞳孔一震瞬间出现在陆风面前伸手截住了那东西。   打开一看才发现是捉鬼人之间常用的传讯纸鸟。   陶咏拆开一看,眉头微皱。   “怎么了?”赵绰走上前来。   陆风看不见,但听见拆纸声,猜想大概是传讯类的东西。   “陆先生,”陶咏朝陆风拱手道:“上面传信说有金牌大人过来,需要我们二人前去迎接。”   赵绰听这话也是皱着眉头,如果放在平时,他们两个肯定二话不说就去迎接。可是如今陆风是他们请来的,且不说他仙人的身份,就单单他的眼睛不好,又不识路这两点,他们二人就不可能扔下陆风。   可是捉鬼人等级分明,若是不去,那他们这种铜牌不知道会受什么样的惩罚。   “这只是厉鬼,虽然比普通厉鬼厉害,但多几位银牌大人就可以了,何必要金牌大人来?”赵绰一脸疑惑。   “许是有什么事吧。”   见两人纠结为难,陆风毫不在意笑道:“给我指个大致方位就可,去忙你们的吧,咱们在城门口见。”   二人闻言,犹豫一会儿后还是向陆风道别,然后快速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待他们走后,陆风继续杵着竹竿向前走去。   只是心里有些失落,如今金牌捉鬼人都来了,那这一千两自己是拿不到了,功德也攒不到,勉强算是白跑一趟。   不过幸好他来时把陶咏他们买平安符的钱带上了,反正来都来了。去给孩子们买点笔墨纸砚和书籍,再买些黄纸朱砂回去备着,也不算毫无收获。如果可以,还能去看看所谓的厉鬼究竟战力如何,蹭蹭经验值,免得日后白白送死。   如此想着,陆风心情就好了许多。   夕阳西下,他独行的影子被夕阳余晖拉长,越走越远,发现走得不对后停下脚步静心感受。   忽然听见路边有一农夫与人交谈的声音,就走上前去问路。   “县城?哪先生你可就走偏走过了,需得穿过左边那片山林才能看见城门。”   “多谢。”   陆风道完谢就要往左走,却被农夫叫住。   “这位先生,这天都要黑了,可不好走夜路,而且穿过那片山林需要一两个时辰,我瞧你眼睛也不好,不如明日再与人结伴同行。”   “多谢老丈,只是这天黑不黑与我这个瞎子来说没有区别的。”   见陆风油盐不进,农夫没没好气道:“你这人可真固执,那山林夜里可邪门的很,你出事了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说完就要离开。   “老丈留步。”   “怎么?害怕了?”   陆风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方才听闻老丈你要卖你这头大青牛?”   村夫回头一看,再伸手在陆风面前摇晃,“你怎么知道是青色的?”   陆风没回他,而是从袖子里摸出二十两银子,“这些够我买下这头牛吗?”   “够够够!”村夫一看二十两银子,连忙将牵牛绳塞陆风手里,“我这头牛可是身强体壮、干活麻利,二十两便宜你了。”   说完生怕陆风反悔,摸过二十两就跑了。   之前与那农夫争议的商贩走了过去,瞧陆风瞎眼的样子连连感叹:“你这书生要这头病老牛做甚?还掏出二十两,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陆风没有接他的话茬,依旧带着笑容,道别后牵着大青牛向那片山林走去,行到没人处时,对着大青牛道:“你替主家耕了一辈子的地,老了瘸了他却要将你卖到餐桌上去,你不怨他吗?”   大青牛还是埋着头,尾巴垂着,拖着断腿一瘸一拐地跟着陆风走。   自己又老又残的,能活几时?反正都是死,所以死法就不那么重要了。   “家畜开灵智是非常难得的,既然有此机缘,就应该好好活着,何必一心寻死。”   陆风刚才一眼就看见这头青牛身上有一层极其微弱的青气,与那些戾气横生的鬼物不同,这青牛身上没有任何不详之气。   陆风从前也听过动物成精的故事,像白蛇报恩、精怪寻仇这样的志异小说也看过不少,他也相信万物有灵。但是这亲眼看见就是十分稀奇了,不禁就起了怜悯之心,将它给买下来。   大青牛开灵智后是听得懂人话的,它抬起头看着陆风,眼中带着疑惑,好似在问陆风怎么知道。   “蝼蚁尚且贪生,你的腿也还有得治,我只希望你惜命的同时,不要危害别人,否则将来我会亲自取你性命。”   陆风蹲下身去抬手覆在青牛的断腿处,一阵白光闪过,大青牛好奇地看了过来。   “好了,你动动看。”   大青牛下意识抬了下断腿,却发现原本已经断掉的骨头居然合上了,一点痛楚也没有。   它抬起头仰视着陆风,一动不动。   陆风却是伸手解开束缚了青牛一辈子的麻绳,拍拍它的头道:“前路危险,你我就在这里分开吧,希望你好自为之,有一天能修成正果。”   说完,陆风拿起竹竿向着那片山林走去,并再次施展缩地成寸,没多久就消失在山林里。   他耽搁的时间有些多了,要尽快赶到城门口才行,免得让陶咏赵绰他们等自己。但走进山林后,陆风就察觉到了这片山林的诡异。   自从进来后,四周寒气不断加重,只觉阴风阵阵,却又安静得诡异,只是自己并没有看见任何东西,一时间也分不清楚这山林有什么奇异。   其实寻常普通的山林里也是凉幽幽的,因为阳光照不进来的原因,林中温度通常比外面低,只是像这般安静的确实是少见。   陆风平时能听声辩位,只是如今寂静一片,连落叶声也没有,他只能靠缩地成寸一直往前走,可半晌后却渐渐发现自己竟然在原地打转,不禁想起了鬼打墙。   若是放在以前,身为大学教授的陆风能坚定地解释,鬼打墙就是分不清方向,自我感知模糊的朦胧意识状态。可若是放在这个毫无秩序、鬼物盛行的世界,陆风就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了。   他开始想得更多,试图找到解决之法。   只见他左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打直,其他三指曲在掌心,然后放在胸前。   意念一动,一缕缕功德出现在指尖凝聚成小光点。   “去!”   下一刻,这些光点朝四面八方极速射去,一盏茶功夫后,又飞回到陆风指尖来,只是有一个光点迟迟不见踪影。   陆风再次施展缩地成寸,寻着那光点消失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的身影如同一道白色电光极速穿梭在漆黑的山林里,所过之处掀起一阵飓风,生生卷断了沿途的枯木。   不多时,陆风停了下来。   那颗小光点犹如指路明灯一般停留在一棵高大的青槐树面前。   那槐树枝干粗壮,主体有三个成年人围起来这么大,枝叶更是繁茂浓密,如同一顶绿色大手覆盖方圆几里,十分壮观。   陆风看着这棵青槐树微微诧异,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门就遇见两个开了灵智的东西。   仿佛开灵智都不是什么难得的机缘了,而是随处可见的烂树叶。   可是仔细看了看后,陆风又觉得不对劲。   这棵青槐树并不像那头大青牛一般纯粹开灵智,而更像是有什么东西附身在了这棵青槐树上面。   陆风突然来了兴致,让那颗悬浮着的小光点融进了青槐树里,想看看这青槐树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簌簌簌簌!!”   只见周围突然振动,像是某种藤蛇在林中穿梭时摩擦草木发出的簌簌声。   一时间,狂风大作,整片山林都在摇晃,吹得陆风衣摆猎猎作响,青丝乱舞,但他依旧镇定自若,而他面前的青槐树竟然发出了淡淡绿光。   这些绿光缓缓汇集,在陆风面前凝聚成一个身穿水绿衣裳,头发半束的书生模样的男子。   那书生朝着陆风俯身一拜。   “多谢先生点化之恩。”   陆风不明白是是如何点化的,但想来应该和自己那一点功德有关。   那小光点与治疗老牛的手段不同。   治疗老牛的是陆风利用功德之光辉研究的一些复原手段而已。而进入青槐树的则是货真价实的一缕功德。   看着这书生,陆风心里也明白了猜到了一些大概。   “你是何人。”   那书生拱手道:“回先生,小生苏木,乃是一百年五十前平丰县的一名赶考书生,只是行至这山林时不小心摔死在此,不知怎的就变成了这棵青槐树。”   闻言,陆风点点头,看着青槐木说道:“槐树属阴,易招鬼邪之物,你的鬼魂能附身在这青槐树上不足为奇。只是你身上并无鬼气,反而有清气围绕,看来你并没有行作恶之举,反而做过不少善事。”   突然,他语气一转,严厉道:“只是你今日为何胆大包天,要将我拦在此地?”   苏木连忙拱手作揖,“先生容秉!小生没有冒犯先生之意,更不敢存害人之心。只因迷路横死在这山中,不愿意见到别人同我一样,所以见人迷路时,常常做出指引,无意引起恐慌。今日小生也只是见先生不凡,想求先生帮个忙,遂才在先生的路上多加阻拦……”   陆风闻言,嘴角生出笑意,“你一个小小精怪竟敢向别人求助,不怕我将你打得魂飞魄散吗?”   苏木身躯一颤,但很快镇定下来,一脸苦相,“小生也是没有办法了,先生请看……”   只听林中响起窸窸窣窣声,无数藤蔓汇集编织成一张小网,从青槐木后面卷着一团柔软的锦被出来,小心翼翼递到陆风跟前。   陆风眉头微皱,伸手将锦被揭开,竟看见了一个模样可爱,睡相乖巧的婴儿,看起来应是刚出生没几天。   自己竟然能看见这孩子,想来这孩子身份并不简单,不过应该不是鬼怪之流,陆风暗想。   “前些日子,突然有一个浴血老者来到这山林,并且发现了我……”苏木回忆道。   “但他没有对我下杀手,只是将这孩子托付给我,之后便消失不见,我一连等了几日也不见他回来,每日只能用花蜜喂养这孩子。只是人鬼殊途,这不是长久之计,小生只能控制这些普通草木,并不能仔细照顾,这才找上了先生……” 第9章 青牛坐骑   草堂虽然有三四岁的孩子,但像只有几天这么大的婴儿陆风拿着也是手足无措。   但正如苏木所说,这孩子若是留在这山林里早晚会出事。   那送孩子来的老者不知道还活着没有,就是活着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苏木虽然有一些手段能控制草木之类的东西,但在陆风来之前,他也仅仅只是一棵有点能耐的大树,就是话也不会说,如果遇上强大一点的鬼怪,那这孩子多半就是被吃掉的命。   “哎~”   陆风轻叹一声,用左手去接过婴儿,动作显得有些生疏,但好在没有弄醒孩子。   见陆风抱走孩子,苏木那绿色魂体的脸上露出笑意,像是松了口气,看着那婴儿还有些不舍,却突然听陆风说。   “人之所以是万物之长,便是因为他们有智慧,会思考,会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你在这山林之中帮助他人是好事,可也正因为你常常改变这山林的样貌,导致常来往的人记不清路,反而迷失在山林之中,导致人心惶惶,你是好心办了坏事。”   苏木听完,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并不是他不想复原原本的路,只是他也有忘记的时候,百多年的孤寂日子令他的记忆有些混乱,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这山林里,他甚至会偶尔忘记时间,分不清自己在这里待了几年。   如果不是今天遇见了陆风,那可能过不了多久,他也会将自己的名字忘记,彻底变成这棵青槐树,浑浑噩噩地度日。   “不过上天既然让你遇见我,我给你两个选择,算是相识一场的缘分。”   苏木一听这话,顿时喜不自胜,连忙作揖行礼,“请先生赐教。”   陆风微微一笑道:“你既然得我点化,那就不再是普通鬼魂或者是槐木精,算是正式走上了修行之路,我可以给你一些保命手段,让你在山中潜心修行,将来或许能修得大道。”   苏木闻言,只露出淡淡喜色,好似这个选择没有让他多心动。   “敢问先生第二个选择是?”   陆风一指自己,“那便是跟我走,离开这山林。”   苏木脸上出现短暂的愣神,然后便是震惊,再是狂喜,回过神后便要跪拜。   却陆风阻止。   “虽然我有些手段,但其实与普通人无异,我带你出去,也给不了你什么,无非就是让你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去红尘中走一遭,看看这百年来的人世变化,看看何为人?何为鬼?何为妖?何为仙?这或许有助于你修成正果。”   这一次,陆风来不及阻止,苏木已经唰一下跪在陆风面前。   “求先生带我走!我在这山林中被困一百五十多年,日日寸步不能离,被迫看了一百多年一模一样的景色,数不清的春去冬来,如同牢狱一般,我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哪怕离开一日我也死而无憾,更不敢奢求先生什么!”   一想到能离开,苏木涕泗横流,从他绝望的声音里就能感受到他被困在原地一百多年的日子有多难熬。   普通人根本不能体会突然变成一棵树,被困原地数百年有多煎熬,那些骨头断了,需要卧床静养的人,顶多在床上躺几天就都想方设法地下床走两步,何况苏木这样的。   哪怕说把他砍了,他也想出去。   “那便把你的枝叶藤条们都收拢吧。”   “是!”   苏木连忙站起身来,只见他身上绿光一闪,那些能动的枝叶和寄生在他身上的藤条们迅速收拢。   与此同时,陆风左手两指并拢竖于胸前,就见他指尖亮起白光。   “收!!!”   陆风轻喝一声,两指点向青槐木,指尖的光束就打在了青槐木之上。   大地瞬间振动,四周鸟雀惊走,狂风大作,落叶纷飞,陆风淡定自若地立于落叶之中,头发随之飞舞,情绪却不为所动。   只见苏木那绿色的魂体突然飞回青槐树中,不多时,树身一阵白光闪耀,竟然开始缓缓变小,再变小,直至小得如同一根枝丫般大小,陆风才收回手。   他满意一笑,这大小如意的神通是他前不久开发出来的,但是一直没有用武之地,还以为会是一个鸡肋的神通,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这么给力。   看着地上多出来的一个大坑和空出来的一大片空间,陆风不再犹豫,抱着孩子转身离开。   万物循环,走了一个,就会有新的出来替代,这是一种机会。   这片空出来的地方还会长出其他的生命,就连那个大坑也会被其它的物种填满,直到那块地方生机勃勃为止。   生命就是如此奇妙。   但这些都与陆风无关了,他将青槐木用布包好根部,然后背在背上,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拿着青竹竿缓步离开。   没了苏木的捣乱,陆风很快就找对方向,不再原地打转,但他刚走出去不久,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沉重的声音,回头看去。   才发现竟然是那头开了灵智的大青牛。   “你怎么来了?”   大青牛不能说话,只是用牛角轻轻蹭着陆风,然后匍匐下去。   陆风立马就明白了它的意思,无奈道:“好吧,刚好我也累了,赶半天路了,也没喝到一口水。”   说着,陆风手扶牛背,脚轻轻借力就跃到牛背之上。   见陆风坐稳,大青牛就缓缓起身,驮着陆风朝山林出口走去,它的身躯虽粗壮,动作笨拙,但速度却不慢,而且非常稳。   牛背上的陆风收回青竹竿,将竹竿缩成簪子大小,然后稳稳插在头发上。   等他收回手时,却见身后的苏木用藤条递来一碗用叶子乘着清水。   “多谢!”   陆风接过叶子,将清水一饮而尽,顿时觉得通体舒畅,这是每日清晨收集的露珠攒起来的水,虽没有草堂院子里那口井水甘甜,但这种无根之水更是难得。   苏木的藤条在陆风面前晃了晃,然后飞到大青牛面前,轻轻缠了一下牛角。   “哞!”   大青牛叫了一声,一牛一树算是打过招呼了。   而在县城门口。   “赵绰,你们非要等在这城门口做甚?什么人比金牌大人更值得你们在这门口等等这么久?”   “金牌大人那里我们已经交代清楚了,没什么好再说的,现在自然是等更重要的人。”   赵绰此时心情很不好。   其实他和陶咏在离开陆风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金牌?金牌怎么了!陆风可是仙,这世间高不可攀的存在被他俩给遇上了,而且陆风还救过他们俩的命。   可偏偏他们竟然一时脑热,将陆风给丢在半路来迎金牌大人。   有种丢了一座城池,捡了个石头的感觉,要是因此失去了结交陆风的机会,那他们俩恨不得回到过去将自己勒死。   陶咏提着灯笼在城门口走来走去,转来转去,“陆先生是不是走岔了?按先生的脚程应该比我们先到才是!”   赵绰夜也是急得直跳脚,“我们当初就应该留一个人在陆先生身边的!!”   一旁跟着他们俩人来的四名铜牌捉鬼人坐不住了,拉着陶咏问:“你们俩说的陆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们原本是听说这里有厉鬼,打算跟着银牌大人来打打下手,顺便混点好处,没想到来的是金牌大人,银牌大人一下子就成了来混点好处的,他们这种铜牌更找不到用武之地,看陶咏两人诚惶诚恐地要来接一个人,不由得留了个心眼跟了过来,打算看看是什么大人物。   可陶咏和赵绰两人对视一眼,竟是什么都不说。   小心翼翼生怕冒犯到高人的样子。   “难道连名字都不能提?”   其他人就觉得奇了怪了。   可陶咏他们一想起那长生牌位上写不下的名字,头就像拨浪鼓般摇着。   赵绰看着这些与自己共事许久的捉鬼人,叮嘱道:“我给你们一个忠告,见到陆先生不要乱说话,不要冒犯先生,否则在你们死,谁也救不了!”   几人见赵绰这么正经说话,就明白了这位陆先生不是简单人物。   他们这些捉鬼人每天都有人死,他们能活到现在,除了运气就是靠脑子和眼力见。   “陆先生!陆先生来了!”   陶咏兴奋地提着灯笼看向远处。   只见夜色里有模糊的影子缓缓走来,走近了才看见一个青衣青年坐在一头大青牛的背上,怀里抱着个孩子,后背背着根青槐木枝,发间插着一根绿竹条。   等大青牛走近,陆风才从牛背上下来,摸索着走向陶咏赵绰,“劳你们二位久等。”   “陆先生。”陶咏和赵绰站直了身体,齐齐对着陆风作揖行礼,“是我们处事不周,让先生劳累了。”   “无妨无妨。”   陆风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笑容温和。   其他四位捉鬼人这才发现陆风竟然看不见。   一个瞎子,背着根枝丫,抱着个孩子,还有一头不用栓绳的大青牛,怎么看怎么怪异。   这些人都看不出大青牛和青槐木的奇异之处。不过他们脑袋转得快,一同对着陆风拱手道:“见过陆先生。”   陆风很早就发现这四人的气息了,也是笑着回敬道:“见过诸位。”   “陆先生,张府已经形成一处鬼域,要等明天晚上才会打开,现在进不去,而且天已经黑了,外面没什么可以看的,先同我们回客栈吧,房间已经订好了。”   陶咏和赵绰办事很麻溜稳妥,陆风也不推迟,他一个人去找客栈订房这些确实要花点时间。   就这样,陆风抱着孩子在前面走,陶咏提着灯笼跟在他身边,即使陆风看不见,也依旧为他照亮。   四名捉鬼人跟在陆风他们身后,而大青牛则自己跟在人群后面。   有捉鬼人频频回头看它,然后跟其他人暗中交流。   “这位陆先生确实不像凡俗人,陶咏赵绰如此殷勤,我们还是小心点好,别把人得罪了,说不定是与某个大人物有关。”   其他三人连连点头。   只是他们这么想,客栈里的人不这么想。   他们刚进客栈,就被一个铜牌捉鬼人拦住。 第10章 金牌大人   这铜牌捉鬼人坐在客栈大堂最靠近门的桌边,与另外两位铜牌捉鬼人一起。   桌上还摆着一碟花生米、两壶酒,还有两盘炒肉。他两侧脸颊微红,身上酒气弥漫,看见一个瞎子抱着一个孩子进门时,只是不屑地撇一眼。   直到看见赵绰和陶咏进来才转过身,一脚踩在板凳上,很是随意地吩咐道:“你们订的房间让那两位银牌大人住吧,客栈没房间了。”   他说这话时,还时不时看向坐在大堂中央的两位黑衣银牌捉鬼人,似有征询之意,也有邀功之心。   “齐刀谷!你欺人太盛,那是我们早就订好的屋子,你们大可以去其他客栈住。”赵绰是个火爆脾气,要是平时他们也懒得与人争论,银牌终究比他们大一级,很多麻烦能不惹就不惹。   但是今天这个屋子是他们一早就给陆风订好的,人都带过来了。   “我欺人太盛?赵绰,银牌大人能住你们订的屋子,那是给你们脸面!”那铜牌捉鬼人直接站起身,与他同桌的两位银牌捉鬼人也站了起来,一副剑拔弩张样子。   陶咏侧身挡在赵绰面前,语气平淡:“这屋子已经有人了,我们不可能让出来,几位去找别的客栈吧。”   “人?”那铜牌中捉鬼人在他们之中扫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一旁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的陆风身上。“你们不会说的就是这个瞎子吧 ?”   “你放肆!”这次便是陶咏也直接拔出新买的刀来。   大堂中央坐着的两位银牌终于看向这边了,眼中带有审视和警告的意味。   这下那齐刀谷更嚣张了,伙同其他两人也拔出了刀。他们的刀中还豢养着鬼物,当三人一同拔刀时,三人周围都出现了浓厚的黑气缭绕。霎时间,客栈里阴风阵阵,熄灭了好几盏蜡烛,门窗也开始嘎吱摇晃。   陆风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然后就不再看。   原本还在柜台后观望的客栈老板和小二立马抱头躲到了柜子底下。而陆风这边仅有陶咏和赵绰是拔刀的,其他四人都在犹豫。   而赵绰与陶咏的刀里早就没有鬼物了,他们的刀平平无奇。   这令其他捉鬼人都很心惊,脸上露出差异之色。   齐刀谷更是面露喜色,很是张狂的说:“赵绰,你大哥呢?把你大哥放出来啊,他不银牌捉鬼人吗?不是很嚣张吗!哦对!他已经死了,他自己就是鬼,还是自己亲弟弟豢养的鬼,哈哈哈哈哈!”   这时,赵绰身边的一位留着络腮胡的铜牌捉鬼人看不下去了,也是拔出自己刀来指着齐刀谷,“齐刀谷!你他娘的叛徒,老大当初对我们这么好,是为了保护我们才死的,没想到你转头就投靠了别人,还这么侮辱老大,你不怕招天谴吗!”   一位银牌捉鬼人手底下可有四位铜牌捉鬼人当手下,也是过命的兄弟,当初赵绰大哥手下除了赵绰和陶咏,就是这位络腮胡和齐刀谷。   没有银牌捉鬼人的队伍是危险的,所以赵绰大哥一死,齐刀谷就投靠了其他银牌大人,都是为了活命而已,所以大家并不怪他,就连络腮胡也在寻找银牌大人做靠山,只是还没找到而已。   可是偏偏齐刀谷找的这位银牌与赵绰大哥并不对付,更是在赵绰大哥死后对赵绰和陶咏百般刁难,这才令他们两个人跑到这偏远县城来。现在齐刀谷更是为了讨好这位银牌大人,对着已经死去的人口出狂言,简直不当人子。   就一向性情平和的陆风也用他的瞎眼看向了这位齐刀谷。   齐刀谷并不想给自己多树敌,他只针对陶咏和赵绰两人,没有管那位络腮胡的汉子。   “难道不是事实吗?赵绰你豢养的难道不是自己的亲大哥吗?”说完更是看向了陆风,一脸嘲讽,“早早把房间让出来,不然你就不是瞎眼这么简单了。”   他早就打量过陆风,见陆风身上并没有捉鬼人的标志,更是粗布麻衣,不像是哪个大势力出来的,还是个平平无奇的瞎子。   陆风依旧风轻云淡,并没有将这种无脑的挑衅放在心里,只是感叹哪一行都不好做,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   那远处的两位银牌捉鬼人他虽然看不见,可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似有似无的煞气,明显比这些铜牌强大许多。   也不知道自己那小小的敕令对人有没有用,能不能打得过,而且赵绰和陶咏两人不错,陆风还挺欣赏他们两的,也没必要给他们招惹银牌这样的敌人。   遂满不在乎的道:“那就给他们吧,我随便一间都可以。”   陶咏两人觉得这是陆先生已经超然于物外,不将这种事放在眼里,不愿与无知者过多纠缠而已。   可其他人不这么想。一看陆风这么软弱好欺负,顿时就觉得是陶咏和赵绰看错了人,这哪是什么高人或是大人物的亲戚,明显就是一普通瞎子。   于是原本站在陶咏赵绰身后的其他铜牌捉鬼人就远离了他们,默默站到另一侧,明显哪一方都不想沾边,只有那位络腮胡还拔刀站在赵绰身边,一脸无奈。   “我说两位兄弟啊,托大了哈!靠谱点吧,咱们没有靠山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看着赵绰的刀,不自觉地有些伤感。   齐刀谷看此刻的赵绰几人势单力孤,笑得更张扬了,将桌上的花生碟一把砸在客栈柜台上,吓得老板和店小二瑟瑟发抖。   “听见了吧,还不赶快带两位银牌大人上去歇息。”   “是是是!”   老板从柜台后战战兢兢探出头来,连拿钥匙的手都是抖的。   他只是在小县城谋口饭吃而已,面对这些人可不敢要赔偿。而且之前听这些人谈话,才确信县里那大户张家是真的有鬼,他们是来除鬼的,就更是连菜钱都不敢收。   “哎……”   陆风感叹一声,觉得人心可别鬼怪之流邪恶多了。   没想到他这一声叹息在喝醉的齐刀谷耳朵里就变味了。   他带着醉意来到陆风面前,“臭瞎子,你还不服?”   这次,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陆风身后背着的苏木沉不住气了,他听了半天,听得怒火中烧,原本被困一百五十多年,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期待,没想到一被陆风带出来就遇见一些这么不长眼的东西。   顿时就想出手教训这个齐刀谷。   没想到他只是刚动了一下藤条,就感受到一股强势霸道的气息。   “放肆!!!”   一声大喝在客栈大堂中响起,声音所过之处震动碗筷门窗,耳边仿佛有恶虎咆哮。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二楼处有一气势逼人,不怒自威的黑衣人背负双手,腰戴金牌,从楼梯上一步一步走下来。   他每踏一步都能听见楼梯响起的沉重声。   “见过宫巡缮大人!”   众人连忙拱手作揖,连那两位银牌捉鬼人也不敢怠慢,生怕惹恼了他。   原来这就是那位金牌大人,在二楼都看半天了。陆风依旧毫无波澜,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战战兢兢。   虽然这位金牌大人气息强势,身上猩红的煞气比那俩位银牌浓厚,但他的出现并不意外,因为陆风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二楼有这么个人,却没从这人身上感受到恶意,所以并不在意。   可其他人不行。   宫巡缮沉默着从他们面前走过,身边刮起的冷风吹得他们生疼。   捉鬼人之间的等级并不是简单的区分,铜牌和银牌之间尚还可以比较,大概五六个铜牌堆一起能堆成个银牌。但银牌和金牌之间就不是简单堆砌了,而是巨大的天赋鸿沟。   铜牌靠积累成银牌,但银牌要想成为金牌,只能靠天赋,许多的人一辈子都只能是个银牌。   而这位宫巡缮,是年纪最小的那群金牌之一,听说有望成为玉牌大人,统领半个国家的捉鬼人。   而且听说这位宫巡缮的背景并不简单,他不是他们这个小王朝的人,像是某个皇朝里大势力的人来历练的。   所以眼下这七位铜牌和两位银牌并不敢起身,直到宫巡缮走到陆风面前。   陆风等人走进了才从这人身上看出别样的东西,宫巡缮身上除了捉鬼人的煞气,隐隐还有丝别样的气息。   不是鬼物,倒是和自己怀里抱着的孩子的气息有些相似。   难道是修真者?   还没等陆风深想,就见那宫巡缮朝陆风微微一拱手,“我的房间就让给这位先生吧,你们要和我争另外一间吗?”   其他两位银牌连忙摇头,狐疑地看了过来,打量着陆风,但并没有看出什么,不明白这宫巡缮为什么要对陆风释放善意,而且态度如此奇妙。   “那还在这里杵着做什么?”   那群捉鬼人顿如鸟雀散去。   陶咏和赵绰却是没走,他们收了刀,一左一右守在陆风身后。   络腮胡为难的看来看去,最后还是选择留在赵绰身边,但大气不敢出,努力当个透明人。   “先生这边请,”宫巡缮打手一招,让小二上好酒好菜。   “麻烦再上一碗热奶,给孩子喝的。”   陆风怀里的婴儿刚刚被宫巡缮那声大喝吵醒了,但用不哭闹,只是好奇地看着陆风,嘬着嘴。   陆风笑着,从怀里摸出几个碎银子递给小二,他也不知道酒楼是如何定价的,只能说:“不够再补。”   小二捧着银子,陆风的笑令他如沐春风,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先生瞎虽瞎,可比那些拿刀的和善多了,而且旁边还有几个拿刀的,他哪敢说不够,再说这些银子真的够了。   立马笑着向老板跑去,说了陆风的吩咐。   能做老板的都是人精,立马到后厨去监督热奶去了。   “不知先生贵姓?”   宫巡缮一边给陆风倒茶,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陆风,更是看了好几眼陆风身后背着都青槐木。   陆风身上气息平稳,气质非凡,但很普通,并不像什么隐藏的高人。偏偏他身后却背着一棵非鬼物非精怪的东西,而且青槐木身上还有一种令人敬畏的圣洁气息。   虽然很淡,但还是在苏木想要动手教训齐刀谷的瞬间被宫巡缮给察觉到了。   他可不认为普通凡人能带着这样一棵青槐木,所以对着陆风多有试探。   “在下姓陆,就是一普通的教书先生。”   苏木想动手的时候陆风就察觉到了,也明白这个宫巡缮的意思,但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次是偶然听见县城里闹鬼,想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普通教书先生,帮忙?”一旁的络腮胡脸上写着我不信。   陆风却满不在意,一边舀着老板刚端上来的热奶,准确无误地喂到怀里婴儿嘴里,一边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一人的力量轻,但我去做了,就这么简单,这并不是一个问题。” 第11章 鬼域中域   “这并不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如果天下人都像陆先生这么想,这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鬼物了。”陶咏感叹一声。   “请慢用。”客栈老板亲自上菜来,他对着宫巡缮时低眉顺眼,不敢多看,但对陆风却是态度和善,看来印象不错。   “多谢。”   陆风对着老板道谢,那老板受宠若惊般乐呵呵笑着:“不谢不谢。”   这一幕被宫巡缮看在眼里,顿觉陆风这人品性不错,待人温和有礼,不论贫富贵贱。反正自己就从来没有这样对凡夫俗子道过谢过,不禁高看陆风一眼。   如果有人做了自己做不到或不曾注意的事,那这个人都是值得尊敬的,无论事情大小。   在宫巡缮心里,已然将陆风的身份与自己等同,暗想应该是某个大势力出来的人,只是这三大皇朝还有几大修真圣地都没有听过陆风这号人物,具体不知道出自哪。   回去定要往家中修书一封,问问这人的来历,来历小好办,就怕来历大了,结交不成,反而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陆风可猜不出对面坐着的人心里在想什么,他也没心思去猜。   反而暗自思索欠宫巡缮这个换房人情怎么还,若是陶咏和赵绰反倒是不用这么为难了。   “见过宫巡缮大人。”   客栈门口突然进来一中年男人,身着红色圆领大长袍的官服,面容肃穆庄严,不苟言笑。官帽被他草草夹在手臂与腰间,胸膛微微有些气喘,但对着宫巡缮却是不卑不亢地拱手作揖。   “张府周围百姓已经疏散完毕,城中百姓明日天黑前都会离开,四周有衙役官差把守。只是不知道大人对此事有几分把握,下官好早做打算。”   从陶咏他们离开张府,再到宫巡缮赶到这里,不过一个白日的时间。   捉鬼人动作迅速,直接与官方说了来龙去脉,又在张府周围布了一些手段,只待鬼域打开。   可蔡世均自从知道张府有鬼物出现后,就没有他们这么气定神闲。   他只是一个偏远小县的县令,虽没有大功,但也无小过。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只求不违背当初为官之志。   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不能拿一县百姓来同这些捉鬼人来赌。   陆风从这位蔡县令进客栈时,目光就落在了蔡世均身上,心中觉得十分奇怪。   他只是出一趟门,没想到能遇见这么多有意思的人鬼妖怪。   大青牛,苏木,尚在襁褓的婴儿,宫巡缮,还有这位蔡县令……   身上竟然有隐隐约约的青光覆盖,令人不自觉地信服亲近。   不禁想起以前书上常说那位断案如神、为民审冤的包大人身上也有青气,被百姓亲切称为青天大老爷,深受百姓爱戴。再联想到这位蔡县令身上,陆风不禁对他多了些好奇。   就在陆风好奇之际,蔡世均也注意到了这位与宫巡缮同坐的儒雅青年。   在与陆风那双明亮清澈的双眼对视时,不禁心头一震,对着陆风拱手作揖。   陆风也起身,笑着回礼。   其他知道陆风盲眼的人都好奇看向陆风,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蔡世均在与他问好的。   “蔡大人忙一天了,想必还未用饭,一起吃点吧。”   宫巡缮说着,又招呼小二再上两个菜。   蔡世均身边跟着的一小廝连忙上前拉开椅子,与其他人退后候在一旁。   只有陆风、宫巡缮与蔡世均三人同坐。   “蔡大人对鬼物了解不多,所以并不知晓这种刚成型的厉鬼不足为惧。麻烦的是鬼域一旦形成,从外面是无法打破的,若是以雷厉手段破开,那鬼域炸开之时便能摧毁一城。”   “所以只能静待鬼域打开之时,进去杀掉厉鬼就可。”   鬼域他们也遇上不少了,厉鬼宫巡缮也杀过很多,所以并不将张府的鬼放在心上。   “宫大人说的是。”   蔡世均嘴上应和,听着这话却是心中微惊,不是惊讶鬼物,而是惊讶于宫巡缮的态度。   之前与宫巡缮说话时,对方虽不是盛气凌人,但也不是好说话的。可现在却突然心平气和的对着自己细心解释,实在反常。   与之前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旁边多了一个陆风。   就在蔡世均惊疑不定的时候,陆风却听鬼域听得兴致勃勃。他遇见越多的人,听见越多的事,就仿佛眼前新世界的大门正向自己徐徐打开,十分有趣。   宫巡缮又说了些具体安排。   陆风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听着,提取经验,没有插话。   众人见陆风没有交谈的意思,明日又有要事要办,便各自吃完散去。   陆风进入房间,将青槐木放在一旁,又给树根部浇了些水,将孩子交给苏木照顾,自己则摸索到床上,褪衣躺下。   他今日用去的功德有些多,一安静下来就觉得疲倦。   苏木不用休息,只是偶尔闭目养神,也幸好将苏木带出来了,有他照顾孩子,自己才能安心睡觉。   只是睡前,他又在心里默默又整理了一遍缩地千里、大小如意的心得,找出觉得可再调整的地方,这才安心睡去。   翌日一早。   距离鬼域打开还有些时辰,陆风打算独自在县城中逛逛,毕竟是头一次进城,他还挺期待的。   陆风拄着青竹竿在街上缓步走着,耳边有零零碎碎的脚步声,街边还有人相互交谈探讨,都在说张府有鬼的事,十分热闹。   走着走着,路边突然闻到阵阵面香。   他寻着味道来摊子前。   “老板,一碗阳春面。”   “好好,先生坐这儿。”   陆风能听见一个老汉拉开板凳,他走过去顺势坐下,没多久面前就放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面。   “先生慢用。”   老汉见陆风眼睛不便,就将筷子递到陆风手里,转身收拾摊子。   “老板,你今日怎么还在摆摊?”   “嗯?”那老板愣了一下,“现在出城还早,抓紧时间再多卖几碗出去。先生是外乡人吗?”   “不是,只是这是我第一次进城,又听闻城中有厉鬼,所以觉得奇怪老板今日为什么还要摆摊。”   老汉看了看陆风,也明白盲人出门不容易,倒也不笑他是第一次进城。反正现在也没人来吃面,直接拉开凳子在陆风身边坐下。   “鬼这种东西我们也听过不少了,祖祖辈辈都有,再说那张府不出鬼才稀奇。反正官府在那围着,又有捉鬼人住在城里,我有什么好怕的,这鬼都出来几天了,不还是平安无事嘛。”   陆风愣了,一时不知是该感叹不知者无畏,还是该感叹乱世里人类的适应能力太强大。   那老汉还在道:“反正人不死就得吃饭,总不能有鬼在我们就不养家糊口了。我今日不摆摊,我媳妇就要断一日的药,反正总归一个死,我们吃那些畜牲,鬼物吃我们,就是这么个事。”   陆风哑然,随后又觉得人这种物种很是奇妙。   “不过为什么说张府不出鬼才奇怪?”   “那张家少爷就是个畜牲!”老汉一拍桌子,义愤填膺道:“他玷污人家姑娘,反被那姑娘给失手弄死了,没成想那张老爷和夫人竟然要让那姑娘去和自家儿子冥婚!”   “和毁坏自己清白的人冥婚,这种事,哪个姑娘能答应,谁知道那姑娘父母说反正杀人就是死罪,被砍头被冥婚都一样!哎……可怜那闺女路上投河自尽了,没找到尸体。”   陆风面也不吃了,心中不是滋味,不知道该怎么疏解。   他又想起来前些日子村西边那条河里的女鬼,当时一直嚷着要报仇,再听老汉说的时间一对,觉得八九不离十就是那跳河的姑娘。   可是这与张府里的女鬼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张家又重新买了一个姑娘冥婚?   陆风如此想,也就如此问了。   没想到老汉反应顿时激烈起来。   “听过人家买早亡的尸体来冥婚,可没听说过活埋的!而且前前后后还是两姐妹。”   “活埋?两姐妹?”   “可不是嘛,那妹妹躲在柜子里亲眼看见亲姐姐被欺负,到最后姐姐跳河死了。没想到张家转头就看中了这妹妹,区区五两银子就买走,人还活着就给钉到了棺材里闷死,县令大人赶过去时,人已经死了。”   世道如此恶毒,儿女命运如何全凭父母做主。买卖一锤定音,签了身契,买来的东西死了就死了,和杀鸡没什么区别,主人家有的是借口,就是县令也不能如何。   “简直目无王法!”   “王法?可没有这东西。”老汉笑着摇摇头,对这种事见怪不怪。   “所以说活着不能申冤,死了能亲自报仇,做鬼有什么不好。”   陆风听完实在没什么胃口,摸出一点碎银就要结账。   老汉今日没打算摆多久的摊,带的零钱不够,找不开,干脆大手一挥。   “不收先生面钱了,先生第一次进城,就当我请先生吃碗面吧。”   陆风一愣,思索一下后将银子收了起来,转而递出一枚平安符,“我也不能白吃老板东西,这枚平安符有驱邪保平安的作用,还望老板收下。”   “平安符?”老板擦了两下手,好奇地接过,“这名字听着就挺让人心安的,多谢先生。”   他不觉得陆风这样不俗气的人会骗自己,但也只是图个吉利,并没有多在意这平安符,只是随手收进怀里放着。   可陆风刚出起身,他的脚步一顿,直直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那里黑气突然暴走,朝四面八方溢散。   “哎?这天怎么感觉有些暗了?”   老汉仰着头不明所以。   “你们看那边,那是什么?乌云吗?”   大街上,不少商贩行人驻足观看,对着远处的奇景议论纷纷。   而客栈里,宫巡缮突然出现在客栈屋顶,两位银牌和其他铜牌捉鬼人陆续出现。   “大人,这是什么?”   “快去疏散百姓,往城外撤!”   宫巡缮眉头紧锁,神情凝重地看着那黑气蒸腾的地方。   “是张府,”陶咏面露诧异,“怎么会这样?不是双鬼棺吗?只是普通的厉鬼初次结鬼域而已,而且鬼域明明已经都结好了,怎么会突然扩散?”   赵绰惊骇万分,不可置信道:“她只是初成厉鬼,哪来的怨气要把整个县城都纳入鬼域之中,她要做鬼城之主吗?”   其他人也是久久失语,冷汗外冒,这已经不是他们这种铜牌捉鬼人能参与的了。   这一趟,就是来送死的。   唯一幸的是他们跟着一个金牌大人。   之前还嫌被抢功,没想到现在却成了救命稻草。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宫巡缮。   而宫巡缮却是一言不发,目光始终顶着张府。   突然,他看向楼下,只见原本空空的街上,陆风突然出现,超他们招了招手。   宫巡缮目光一缩,朝着陆风跃去。   “陆先生是何时回来的?宫某竟然没有发现。”   “刚到。”陆风面不改色,平静道:“别让人百姓往城外撤了。”   “为什么?”络腮胡表示,能走一个是一个,总比大家都等死好。   陆风却是看向张府方向,“已经来不及了,这座县城已经被关死,出不去的。”   他刚刚施展改良后的缩地成寸,一步可踏百米,可依旧甩不掉那些黑气,更别说是普通人。   有一名银牌捉鬼人不信,大刀噌一声被拔出掷向城墙方向。   “噹!”   大刀飞出速度很快,不多时就听见噹的一声,仿佛一刀砍在了千斤重的生铁之上,。   宫巡缮这些捉鬼人察觉不出黑气,只是因为先头的这波黑气太淡了,他们肉眼凡胎看不见,目光还是落在张府上空那漆黑的浓稠黑气里,却不知稀薄的怨气早早就越过了自己的头上。   县城已经被困在了鬼域之中,从外面看,就仿佛这座城眨眼间就消失了。   下次再见,它就是一座鬼城,若是有活人误闯进来,下场会很惨。   陆风看着陶咏和赵绰他们,吩咐道:“把百姓聚拢在县衙去,那里能撑久一点。”   县衙是一座城中风水最好的地方,得王朝气运滋养,汇万民之清气,可抵一时黑气侵扰。   但这地方终究太小了,人不多,清气不够,也不是富饶或军事要地,所得的王朝气运太少。   而县衙这地方过于血腥,平时断案审判用刑都积攒了不少怨气,容易被这些扩散的黑气激化。   一旦清气与怨气失衡,那县衙里的人,连坐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可眼下也没有好去处。   “是!”   他们两人二话不说,直接朝衙役官兵所在的地方爆射而去,所过之处飞沙走石。   宫巡缮看了一眼陆风,转身朝其他犹豫不定的捉鬼人道:“你们也去吧。”   “遵命!”   其他铜牌捉鬼人也以同样的方式离开,就连齐刀谷这样的人也没有半点迟疑。   多年在刀尖上行走的他们比谁的知道,这种时候只有团结一致才有一线生机。   “陆先生不用过于担心,只要我们能撑住一日,上面就会有人发现这里失联了,到时候会有人赶来相助的。”   但凡这里没有这么偏僻,那先到来的会是家族的人,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事,宫巡缮暗自思索。   陆风却不这么想。   俗话说靠人不如靠己,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是不要将事情想得太过理想。   陆风从客栈里将青槐木取出来背上,一手抱着孩子,抱歉地说:“没想到刚带你出来就可能要死在这里,十分抱歉。”   “小生能得一日自由,再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已经无怨无悔,先生莫要自责。”   苏木的声音从青槐木中幽幽传来。   “而且我觉得这个鬼物不是先生的对手。”   他说得十分笃定,语气中没有丝毫慌张,仿佛真的觉得自己不会死在这里。 第12章 谪仙降世   陆风再出客栈时,大青牛已经在门口等着。   “既然不走,那留在这里等我吧。”   陆风拍拍它的头,暗中附了一点功德拍入大青牛体内,宛如平安符一样保它邪祟不侵。   张府外,漆黑浓稠的森森鬼气将张府完全笼罩,宛如一道地狱入口,让人脊背发凉。   七名铜牌捉鬼人各站一方,呈包围之势将张府围在正中央,七人手里各拿一枚黑色角铃,角铃上布满奇怪狰狞的纹路,正发出清脆的悦耳声,却偏偏听得人精神恍惚。   幸好提前将周围百姓都撤走了,若是普通人在这里,定然会被这铃声震破耳膜,头痛欲裂。   陆风赶过来时,正好看见这七人身前射出几道方向不同的红色光束,如编织的手绳那般粗。   这些光束相互交错结合,最后汇成一个奇异复杂的阵法,而阵法的形成大概与他们手中那枚角铃有关。   陆风猜测那角铃大概就是类似法器的东西。   “北斗拘鬼阵,陆先生见过吗?”   两位银牌捉鬼人在压阵,而宫巡缮不知何时出现在陆风身边。   “不曾见过。”   陆风能感觉到这阵法很强,在阵结成瞬间,张府里的躁动的鬼气瞬间就被镇压,就像被笼子罩住的鸟一样,只能在笼子里剧烈挣扎。   但是陆风看着看着,感觉这阵法可以再改进,如果按照八卦的方向列阵的话……   当然,这只是陆风一个门外汉的看法而已,他不可能和这些身经百战的捉鬼人探讨、献丑。   “嘎吱……”   就在鬼气渐渐平息下来时,张府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漆黑一片,腥臭扑鼻,就仿佛一个巨大的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只等猎物自己走进嘴里。   “这厉鬼好大的胆子!”   “她这是仗着我们出不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与她斗一斗。”   “可厉鬼在自己的鬼域都是如鱼得水,她这么主动,难不成是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进去了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其他捉鬼人议论纷纷,相互望着,都能看见对方眼里的慌张。   陆风有点不明白,向着身旁的宫巡缮讨教:“宫大人之前不是就准备在鬼域打开之时猎鬼吗?为何现在鬼域打开,各位却如临大敌?”   “……”   宫巡缮看着陆风,眼中多有审视。   如果陆风如他所想,是某个大势力的人,那就不应该如此缺乏常识。   如果不是,那陆风究竟是什么人?   “陆先生有所不知,鬼域只有在厉鬼及更高层次的鬼物晋升时才会出现。像恶鬼变厉鬼时所产生的鬼域只能维持两天,但这两天里,鬼物对鬼域有绝对的操作权,可谓有无敌之资。”   “可相应的,一旦鬼域打开,出现了什么问题,那鬼物就会晋升失败,很少会有鬼能承受晋升失败带来的后果。”   “所以,一般在晋升期间自己打开鬼域的鬼物,要么就是遭遇了死亡威胁,要么就是有绝对的把握能保证自己的鬼域不会出现问题……”   可是张府里的女鬼显然已经脱离了捉鬼人的掌控,整个县城都在她手里,她却还是打开鬼域,这就说明她非常有底气自己能晋升成功。   陆风看着张府大门,喃喃细语:“有点奇怪……”   “陆先生也看出来了?”宫巡缮眉头紧锁,手握在腰间大刀上,五指紧扣,指关节泛白。   “嗯。”陆风缓缓道:“我也不了解这些鬼物,就是觉得一个新鬼,怎么会有这样的经验和魄力?”   “先是在鬼域打开之前将整坐县城吞下,就像瓮中捉鳖,再是主动打开鬼域,将敌人引入……仿佛有什么底牌陷阱一样,让人未战先怯。”   何况她生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而已,怎么能懂这些。   除非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活着的时候有什么奇遇。这种情况其实不大可能,要是真有什么奇遇,就不会被人封进棺材活活闷死。   那么就是第二种,有高人相助。   那这种情况就很令人心里没有底了,不知道这位高人具体多高,帮助这女鬼的目的是什么?是善是恶无法断定。   宫巡缮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此刻他的脸色并不好,沉声道:“进去吧。”   随后他率先走入其中,两名银牌捉鬼人紧跟其后。   陆风想了想,也跟着走了进去。   即到此处,进退两难,不如进去看看。   张府里,众人一踏进其中就像进入一个冰冷漆黑的匣子。身后的大门也消失不见,四周空无一物,往前走去仿佛没有尽头。   “咚!咚!咚!”   周围静得每个人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死寂的环境更能在无形中将人恐惧放到最大。   两位银牌捉鬼人甚至被冻得打了个寒颤,大刀被他们抽出握在手里,精神紧绷着四处张望。   他们不知道走出去多远,终于看见了亮光,几人连忙朝着亮光跑去,都没注意到周围人正在消失,只剩自己。   宫巡缮穿过黑暗后,发现自己出现在自家的后花园里,而自己的母亲却坐在莲花池旁向他招手。   “娘?”   “小缮,你找到能给自己破劫的人了吗?什么时候回家啊,娘想你了。”   ……   诸如此类温和的场景正在每个捉鬼人身上上演。   但在陆风眼里,他看见的却是截然不同。   此刻他正站在张府大厅外的空地上,周围白绫翻飞,阴风中夹杂着腐烂的恶臭味。   而张府里的人早就死去,他们面目狰狞,双眼爆裂流血,身上皮肉撕裂翻卷,被鬼气操纵着,宛如丧尸般围在三位捉鬼人的身边。   而捉鬼人的双目却是呆滞无神的,一直在原地踏步,脸上做出或哭或笑的表情。   立在宫巡缮面前的张老爷的尸体正抬起手要抚摸宫巡缮的脸,宛如慈爱的母亲一般。   只是他的面容太过狰狞,腐烂的嘴角露出瘆人的笑容,更像是要从宫巡缮身上咬下肉来。   至于其他的尸体正朝陆风走来。   陆风哪见过这种场面,看着那尸体管家扭着腰要将手搭在自己身上,心中一阵恶寒,头一次觉得自己这双眼睛还不如看不见的好。   人常说,人生有四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霖,这些东西其实都是人欲望的缩写。   从其他人表情看,基本能判断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什么幻境。   但这些恶鬼显然低估了陆风。   “滚开!!!”   陆风是真受不了面前这具男尸体,大喝一声时不自觉夹杂了一丝功德之力。   顿时,陆风身上闪着洁净无瑕的白光,在阴森的张府里宛如一盏明灯,驱散了周围鬼气。   他周围的尸体更是被白光烧得滋滋作响,片刻就被烧成灰烬。   就是那些操纵尸体的鬼气也无处遁逃,来不及逃跑就被清理干净。   同一时间,宫巡缮腰间大刀挥出,只见凛光一闪,他周围的几具尸体瞬间被斩成几块。   另外两位银牌捉鬼人也醒了过来,看见依附在自己身上的烂尸直接红了眼,恨不得杀个干净。   “多谢陆先生指路。”   宫巡缮对着陆风深深弯腰作揖。   这种厉鬼的小小幻术骗不到他,但是他却找不到破解幻术之法,幸好当时陆风大喝一声,为他指明了方向。   其他两人也回过神,连忙朝着陆风行礼。   陆风身上的功德之光早被他收了起来,三人并没有发现。   但张府里的女鬼却发现了。   “是你!是你!”   含着惊恐和恨意的女鬼声从张府大厅里传出来。   霎时间,府中鬼气密布,在北斗拘鬼阵的压制中已经沉寂下来时鬼气开始暴走,甚至比之前更加恐怖。   府外布阵的七人险些压制不住,额头大汗淋漓,手中角铃声一阵高过一阵,那北斗拘鬼阵也是几次差点被鬼气掀翻,摇摇欲坠。   “这鬼受什么刺激了?”   络腮胡很想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可惜外面的人看不见。   要是他看见,肯定能吓到腿软。   此刻,那女鬼突然从棺材中飘出来,披头散发,猩红的双目直视着陆风,却是不敢靠近。她灵魂深处一直在战栗,仿佛陆风是什么刻进骨子里的敬畏存在。   她短暂压下心中的畏惧,周身鬼气化成数条触手般的东西,杀向四人。   “噹!!!”   “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银牌捉鬼人提刀砍在触手上,按理说这些鬼气在正常情况下会被打散。   可他这一刀却像是砍在了千斤重的硬物上,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出血。   还没几个来回,两位银牌捉鬼人就被鬼气勒住了脖子,提到半空中。   厉鬼而已,对宫巡缮来说不足为惧。   只见他放出刀中豢养的厉鬼。   顿时,场中就出现了两只厉鬼,府外布阵的七人压力倍增,却也是大喜。   “大人出手了,诸位尽全力!”   “好!!”   只见七人突然将手中角铃上抛,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顿时,七人腰间大刀飞出,立在角铃之上,刀中飘出恶鬼,为角铃源源不断地注入力量。   大阵的力量突然暴增,发出红光,再次将暴动的鬼气压下去。   远在县衙保护百姓的陶咏和赵绰愣愣看着张府上空的北斗拘鬼阵,再低头看着自己腰间所配的普通大刀,心中不是滋味。   北斗拘鬼阵是捉鬼人必学的阵法,但养鬼非常不易,一旦失去豢养的鬼,就没了再参与结阵的资格。   就像他们俩只能做疏散百姓的事。   张府里。   “以为这样就能压得了我吗?”   女鬼与宫巡缮豢养的厉鬼撕成一片。   陆风头一次见鬼与鬼打架,不像人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动作招式,她们全凭一双利爪和牙齿。   谁吃下对方多,谁就越发强大。   显然那女鬼更加强悍一些,被咬下腹部的肉时,她还能吞下对方的一只手,十分惨烈血腥。甚至控制鬼气与宫巡缮打得有来有回。   可就在她完全将宫巡缮豢养的厉鬼吃下时,宫巡缮已经杀到她跟前。   身上猩红的煞气与杀气被赋予在大刀之上,宫巡缮提着刀从女鬼头上往下劈去,瞬间将女鬼劈成两半。   场中黑气渐渐散去,露出张府原本的样子。   府外的人也看清了场中的情况,顿时大喜。   “宫大人不愧是金牌大人中最年轻最有希望成为玉牌大人的人!”   “一刀劈厉鬼。”   场外两铜牌捉鬼人毫不吝啬地夸奖着,其他人却是不敢说话,只有络腮胡很是疑惑地说。   “金牌杀厉鬼不就是应该一刀一个吗?为什么宫大人豢养的厉鬼会被吃掉?”   另一个铜牌捉鬼人也小声道:“我也觉得宫大人杀起来有些吃力。”   “别说了别说了,没看见宫大人脸都绿了吗?”   ……   宫巡缮确实脸绿了,但不是因为这些人说的话,毕竟人家说的是事实,他也不是那些个好面子的人。   但也正因为是事实,所以才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此刻他已然明白,这不是厉鬼这么简单,他与之交手时感受到更强的力量。   鬼将?或者是鬼将之上?   若是鬼将之上,那就麻烦了。   他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就想去看看陆风还在不在。   可还没等到他回头,一根绿色藤条突然缠绕在他的腰间,将他极速拉离原地。   与此同时,一根黑色长物突然拍在他刚才站的位置,将地面拍出一个大坑,尘土飞扬,砖石如同飞刀一样射向四面八方,能穿透墙壁。   宫巡缮连忙挥刀抵挡飞来的碎石。   余光里,他看见两根诡异的绿色藤条缠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位银牌捉鬼人,拉出了砖石飞射的范围。   等到四周安静下来,宫巡缮才发现原本已经被砍做两半的女鬼不知合适竟然又粘合在了一起,只是身上都长出宛如蜘蛛一般形状的脚,而且十分锋利坚硬,轻轻一用力就能刺穿地底。   而刚刚偷袭自己的,就是她的一根利爪。   现在的女鬼已经没有人样了。   完完全全是只鬼蜘蛛,还是一只实力如同鬼将的鬼蜘蛛。   “鬼,人,蜘蛛,怎么会连在一起?”   “鬼,鬼将……”   “我当铜牌捉鬼人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见到鬼将……”   就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来时。   鬼蜘蛛仅仅释放一点鬼气就将北斗拘鬼阵打破,大片鬼气朝四周涌去,所过之处无一活物,房屋建筑皆被腐蚀,要不了多久,这座县城就会被腐蚀一空。   无人生还。   而鬼蜘蛛则看向了陆风,一只锋利的脚向陆风杀来,宫巡缮还想出手,却被一绿色藤条抢先。   只见陆风身后的青槐木冒出绿光,凝聚成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挡在陆风面前。   挥手便是数根藤条死死将鬼蜘蛛的脚缠住。   宫巡缮看着这一幕,震惊不已。   “苏木,退下吧,你不是它的对手。”   陆风缓缓从苏木身后走出,原本明亮清澈的双眼此刻犹如寒冰覆盖。   “把那姑娘的魂魄还回来!”   只见他身上白光乍现,洁净的光芒驱散了一切灾厄与邪祟,洗尽周遭不公和冤屈,宛如一尊谪仙降世。   手中更凭空出现一枚精致华丽却杀意弥漫的敕令。   敕令一出,风云变幻,鬼物四逃。 第13章 鬼上鬼身   “嘀嗒!嘀嗒!”   那只鬼蜘蛛已经丧失了人性,双眼血红,开裂的嘴角留出粘稠恶心的液体,几只利爪在地上划拉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本能让它在尽可能地往暗处躲去。   但陆风手中敕令发出一阵耀眼白光,竟然开始变形,缓缓变成了一把三尺多长的无形之剑。   剑还未出鞘,仅仅泄露两分剑芒就令张府里的鬼气一扫而空,鬼蜘蛛更是无处可逃。   宫巡缮早已经傻了眼,他愣愣的看着陆风。   此时的陆风一手执剑,一手两指并拢竖在胸前。一袭青衣狂舞,衣摆猎猎作响,三千青丝犹如黑色溪水在流淌在身后,那双盲眼里映照着星辰万物,仿佛这个世界尽在他的双目之中。   身上笼罩着的那层圣洁光辉更是令人想顶礼膜拜,不敢冒犯。   “仙人……”   此时宫巡缮脑子里就只剩这两个字,甚至连张府外正在腐蚀一切的鬼气都忘了。   而陆风却是微微偏头,从嘴里吐出一个不含情绪的字。   “退。”   陆风这是第二次使用敕令化剑,尚且还在熟悉中,并不能完美地控制敕令的力量,一旦出手,他并不能保证不会波及别人。   可这话到了别人耳朵里,就变成了陆风从不将鬼蜘蛛放在眼里,自己这些人只会妨碍他发挥的意思。   宫巡缮赶紧拖着昏迷不醒的两银牌捉鬼人离开。   “诛邪,除恶务尽!”   陆风轻吐一句后,那把未出鞘的无形之剑被他举起。在别人眼中他只是轻轻划拉一下,而面前出现的却是八道剑光,分别砍向了鬼蜘蛛的利爪上。   “呲……”   一声很轻很轻的呲喇声,原本坚硬如铁的利爪应声断裂,切口整齐光滑,还能看见利爪里的肉在动。   鬼蜘蛛甚至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还着等着陆风放大招。   直到自己轰然倒地,这才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但陆风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云淡风轻地说:“还不出手吗?要躲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鬼蜘蛛突然仰天大吼,一股鬼气极其浓厚的黑气从它的嘴里喷出,瞬间塞满灵堂。   一个模样稚嫩,宛如十三四岁少年从黑气里缓缓走出,虽面带不屑之意,却丝毫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因为前面站着的是陆风。   “你是何时发现我的?”   “这还需要发现吗?”   陆风嗤笑一声。   他一早就发现了,起先是看见女鬼腹部有一缕很是奇怪的鬼气,但他没有往其他方向上想,毕竟自己见识少,鬼上身鬼这种事也实在是骇人听闻。   可当宫巡缮豢养的厉鬼将女鬼肚子上的肉咬下来时,陆风才发现不对劲。   那缕鬼气犹如一枚种子,为女鬼提供源源不断的鬼气,才令她一个半步厉鬼与宫巡缮战了几个来回。   可种子就是种子,它要发芽成长就得汲取大地的力量,女鬼对它而言,从头到尾都只是帮助自己发芽的土壤而已。   陆风看出那女鬼在无形中就已经被她腹部的鬼气给控制掏空,连魂魄都被拘走了。   世界讲究因果循环,人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负责。   所以那女鬼杀张少爷情有可原,陆风不怒。但这道鬼气控制女鬼为所欲为,擅自扩张鬼域,欲将一城百姓变为自己的口粮,滥杀无辜。这种屠城之举是陆风这个接受良好教育,更是身为一名人民教师所不能接受的。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的事负责,鬼也不例外。”   陆风缓缓提起手中之剑,面色如常,剑指鬼物。   那鬼少年见状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可立马又镇定下来,直视陆风,神情玩味。   “可我帮助这个女人报仇了啊,难到算不得好事?”   像陆风这种道貌岸然,整天嚷着要斩妖除魔、匡扶正道的人他也见过不少。   可这些人都是以自己的喜恶去定义善恶,凡是自己不喜欢的,通通都该死。   这种人,三言两语就能戳破他们的伪善。   鬼少年以为陆风也不例外。   可陆风却是一言不发,直接出手,声声质问。   “这里是人间,你既然留在这里就要守人间的规矩!”   “你是何门何派?家住何方?”   “杀了多少无辜之人!又有多少人因你家破人亡?”   “你父母是谁?!你的教书先生是谁?!他们没告诉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   “列位先贤的谆谆教诲你还记得多少?”   “参加科考拿状元了吗?!”   陆风的话犹如炮弹一般轰得鬼少年晕头转向,脑袋嗡嗡作响。   “我……没参加过科考啊。”   他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醒来就是乱葬岗的一只野鬼,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修为。   没成想他的话让陆风看起来更生气了。   “你连科考都没有参加过!!也好意思出来混!今日不教训你,来日你就是社会上的一颗毒瘤!”   说罢手中长剑化成一把戒尺,隔空打在了鬼少年的身上。   “啪!啪啪啪啪!!”   “嗷嗷……别打了!别打了……”   接连几下,那鬼少年肉眼可见地变弱了,每打一下鬼气就消散一些。   站在远处的苏木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掌心,隐隐有种发烫感。时隔百年他再次感受到了一种被先生教训的熟悉感。   他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有考上状元,突然有些汗颜,于是转过身面壁思过,不敢再看。   张府外,宫巡缮脸颊抽了抽,他真的相信陆风就是一位教书先生了。   听着府里传出来的惨叫,他都有些同情那鬼物。   比起张府里的轻松应对,县衙里的人却是神情紧绷。因为鬼气的扩散腐蚀,原本守在张府外的七位铜牌捉鬼人也退到了县衙之中。   县衙里挤满百姓,原本众人还不怎么害怕的,却看见一阵黑气向县衙飘来,所过之地生机消逝,房屋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衰老腐朽,如同恶鬼在逼近。   “娘,那是什么?”   “乖,别看了。”   有孩子指着那黑气,满眼好奇。他的娘亲连忙遮着他的眼,不忍心再看。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大人……”   衙役和百姓们将目光投在蔡世均身上,这位县令大人是他们的主心骨,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解决办法。   “呼……”蔡世均深吸一口气,随后眼里露出果断和决绝。   “把我的刀拿来,所有衙役同我挡在百姓前面,有力气的汉子们站在我们身后,拿起能用的家伙,至于老人和妇人们……就将孩子们围在中央吧。”   说完他看了看挡在县衙外的几位铜牌捉鬼人,又转头看向张府的方向,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漫天的黑气席卷而来。   “但愿能争得一线生机。”   陶咏和赵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摸着怀里的平安符,走到了县衙外。   “你们两个人疯了!”   络腮胡想把他们俩拉回来,可陶咏却笑着说:“放心吧,我们都不会有事的,无论发生什么,陆先生都会有办法的。”   平安符被他从怀里拿出来,在络腮胡面前晃了晃,“而且我们还有底牌。”   县衙里,摆面摊的老汉也看见了他手中的平安符,想起自己身上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既然连捉鬼人都这么说了,说不定有用呢。   老汉将信将疑地把平安符放在老伴手里。   “来了!来了!好快!”   “早知道我们当初就应该早早出城的,我还以为那些捉鬼人是厉害角色,没想到……”   “你怪他们?要不是有他们我们早就死了,你也用不着这么无赖吧!”   “都要死了,就别说这些话了。”   “不不不,我不想死。”   眼看黑气已经来到眼前,县衙外面大道的地砖都被腐蚀一空。却突然有人慌忙逃跑,这让原本就摆好的队形的被打乱,也扰乱了人心,越来越多人选择逃跑躲避。   县衙里的人乱做一团,鬼气还没到就有人推搡了起来,谁也不愿意站在最外面,还为此动起了手。   哪怕蔡世均开口也压不住这些人心中的恐惧,甚至看见有几位捉鬼人做出了逃跑的准备。   此刻,做为一名县令,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小心。”   “嗯。”   陶咏和赵绰直面滚滚而来的黑气,双手结印,结出一个最基础的驱鬼咒。   结果那些黑气仿佛有鬼在追它一样,拼了命往前跑,瞬间凝成一只巨手,企图捏死阻挡它的两人。   “噹!”   突然,两人身上的平安符大放光芒,化作一面屏障,将巨手挡下,闪耀的金光将大手烧得冒出阵阵黑烟,烧得他们原形毕露,极速后退。   “啊!!!”   听着黑气传来阵阵嘶吼,其他捉鬼人或震惊,或兴奋,或眯眼打量。   最后都看向了陶咏两人说的底牌,暗自思索这是什么东西,最后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陆风,那位神秘却又普通的教书先生。   自从赵绰两人越上他之后,事情就不一样了。   这平安符是不是与陆风有关,别人又要怎样才能拥有?   突然!   那些黑气绕过了两人,从其他方向疯了一般扑向县衙。   “噹!!!”   再一声,犹如厚重的钟声,这些就连百姓也看见县衙四周都亮起了一层青光,将黑气阻挡在外。   但这层青光没有平安符那种烧毁邪恶之气的能力,它只能抵挡鬼气而已。于是那些黑气开始撞击青光屏障。   “咚!咚!咚!”   每一下撞击都好像撞在了百姓心头,众人看着那鬼气里似有似无的狰狞鬼脸,连口水都忘记咽了。   “那些东西……好像进不来。”   “听老人们说,充满正气的地方或者是正义之士是邪祟不侵的,没想到是真的!”   “那我们岂不是有救了。”   众人不禁欢呼着,喜不自胜。   只有蔡世均和其他捉鬼人知道,这屏障维持不了多久,这点陆风之前就说过。   果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咔嚓!”   一声脆响拉扯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陶咏两人想要回援却慢了一步。   青光屏障在黑气的撞击下出现了裂痕,下一刻突然爆开一个大洞,黑气争先恐后往县衙里挤,仿佛这群人是什么美味的东西。   其他捉鬼人率先结驱鬼咒,却根本挡不住。   一时间,百姓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峰,人类骨子里的求生意识让他们开始相互推挤,不顾老人孩子,都只想逃生。有人甚至被踩在了脚底下,踩断了肋骨,什么道义情分通通被抛之脑后。   摆面摊的老汉护着生病的妻子瑟瑟发抖,看着近在咫尺的黑气,闭上双眼接受死亡。   “滋滋滋……”   周围突然安静了。   老汉等了一下,没等到什么,就睁开眼睛,却发现别人都在看着自己。   老汉这才看见自己的平安符就静静漂浮在自己面前,发出耀眼金光将率先进来的鬼气灼烧成灰烬,还顺便补上了青光屏障上的破洞,再次将黑气阻挡在屏障外。   “老面头……你这是什么?”   老汉是个机灵的,一看众人贪婪的眼神,一把将平安符放在怀里。“是一位吃面的先生给我的。”   “吃面?”   “是不是一位青衣眼盲的先生?”这话是捉鬼人问的。   “对对对,因为我请先生吃面,先生就送了我这个平安符。”   “平安符……原来叫平安符!”络腮胡一拳锤在赵绰肩上。“你们两个小子藏着掖着,居然不告诉我,吃独食啊!”   赵绰揉着肩膀,“我们早就说过了,先生不是普通人,不要随意得罪陆先生,要小心对待。可有的人一口一个瞎子的叫着,这能怪我们?”   齐刀谷不自在地低下头,当初在客栈里一起拔刀的两人也是悔不当初。   现在他们得罪了陆风,再想求得平安符,就不大可能了,圣人也是有脾气的。   就连当时没和赵绰他们站同一战线的三位铜牌捉鬼人也是深感惭愧,无比后悔。   就在这时,张府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简直喊出了这些捉鬼人都心声。   张府里。   苏木贴墙贴得更紧了。   他没回头都能知道鬼少年被打得有多惨,那惨叫声就没停下过,叫得他都不敢回头看,怕晚上做噩梦。   “别打了,别打了,先生我知道错了,但我真的没有吃过人,也没有滥杀无辜呜呜呜……一直都是别人欺负我……”   “呜呜呜……”   鬼少年被吊在房梁上大声嚎哭,身上鬼气所剩无几,好像随时都能灰飞烟灭。   “我只知道我在乱葬岗醒来就是鬼了,还是一个小鬼,乱葬岗其他的鬼都能欺负我,都想吃我,我能长成这样真不容易,但我真没害人性命,就是吃了一些恶鬼,后来就被修真者抓了……”   “他要拿我练呜……练鬼丹呜呜呜!!”   鬼少年哭得不能自已,对着陆风诉说自己的遭遇。   “我在他手里被关了好几年,每天他都会用各种办法折磨我,我逃出来后才想报复社会……”   他也是受陆风影响,张口社会,闭口社会,虽然从未听过,但觉得社会两个字非常实用。   “嗯?”   听他要报复社会,陆风冷哼一声,他对这种有反社会人格的青年绝不手软,但又觉得这小鬼还有得救。   听陆风不高兴了,鬼少年连忙改口,“我这不是刚动手就被先生抓住了嘛!我真没杀人,张家人是小女鬼要报仇,她自己要杀的!”   “……”   “真的,先生你相信我,别打我了,我知道错了!”   ……   “苏木。”   苏木这边听得津津有味,心中正同情这个小鬼,却突然听见了陆风的声音,连忙转过头来。   “先生叫我。”   “嗯。”陆风淡淡道:“捆起来。”   “啊?”苏木愣了一下,又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鬼小孩。   “是。”   他意念一动,一根藤条将鬼少年捆成了粽子。 第14章 诛邪剑法   鬼少年被藤条捆得严严实实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敢正眼看陆风,像只被打怕了的小老虎乖乖收起自己的爪子。   宫巡缮见这边事情已经解决,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有大批扩散在外的鬼气还没有处理。   这种小事也轮不到陆风,区区鬼气他自己就可以搞定。   可他正想转身时,却看见了此生都无法忘怀的惊天一剑。   只见陆风宛如神明一般悬浮在空中,手里拿着的虚无之剑已经出鞘,没了剑鞘的收敛,此处剑身上散发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陆风此举不是想要装什么,就是他刚才隔空用戒尺打鬼少年的时候,突然领悟了新的神通:腾云驾雾。   于是他心念一动,在苏木和鬼少年诧异的目光中缓缓飞起,宛如正在上升的袅袅炊烟,身形飘逸,动作灵活自然。   从地上升起的瞬间,陆风面上平淡如水,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模样。可实际他的心里早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   不需借助任何东西而腾云驾雾,悠然自得的飞行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甚至不会往这天马行空的方向思考。   也幸好没有恐高症,但他也不敢飞得太高,高过张府三四丈就挺了下来。   也正是这一高度,他才发现整座璋县竟然都被鬼气笼罩,只剩县衙一层青光还在苦苦坚持。   “哎,”陆风叹息一声,知道手中这枚敕令是保不住了,于是举起手中之剑,剑指苍穹。   双目清光一闪,顿时雷声大作。   “诛邪,正天地道法!”   他的声音犹如洪钟一般响彻县城的每一个角落。   陶咏他们突然齐刷刷转向了张府方向,陆风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驱散了他们心中的恐惧。   蔡世均更是从县衙青光屏障内走出,愣愣看着那一道超脱尘世的身影,想起第一次看见陆风时,他是如此的随和淡然,那清澈的双眼更是令他久久不敢忘怀。   突然。   一道圣洁无暇的耀眼白光如同光明一般破开了无边的黑暗,众人仔细看过去,才发现那光明是一道剑光,仿佛要捅破这天一样。   九天之上突然降下一道旱天雷,仿佛是在打破什么枷锁一样。   陆风挥动了手中之剑。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   下一秒。   “嘭嘭嘭!!!”   县城上空的鬼气突然如同烟花一样炸开,绚丽的剑光所到之处鬼气纷纷燃烧成灰烬。   湛蓝色的天空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陆先生.....”   络腮胡抬头仰视着张府上空的悬浮着的一道身影喃喃自语。   “原来是神仙,难怪难怪.....”   等到彰县上空的鬼气尽数消灭后,天空中再次响起了一道惊雷。   这让陆风想起自己因为算命被雷劈的事,现在看来大概是因为泄露了天机。   可现在这雷不一样,即使隔得这样远,陆风还是感受到了雷里所蕴藏的蓬勃正气与……喜悦?   而且冥冥之中,他总感觉这天像是清明了几分,自己和这片天地仿佛多了一丝联系,甚至从雷电之上感受到了亲和力。   陆风摇摇头,只当自己想多了。   他手中的剑开始解体,化作点点白色光芒散落在县城各处,不仅净化了县城里残存的鬼气,更是恢复了县城原本的风貌。那些腐朽残败的房屋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就连那些毫不起眼的花草树木、蛇虫鼠蚁都恢复了生机。   陆风在高处静静看着这一幕,柔软的清风拂过他的头发,温暖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一切犹如这片天地在向他表达自己的感谢。   陆风突然就明白了为何这些功德会是一次性消耗品。   因为功德来源于世间万物,也应该归还于世间万物,在天地眼中,万物平等,众生平等。   而且自己也不是没有收获,陆风接住向自己飞来的一团橘子般大小的功德,喜不自胜。   自鬼气消散之后,天朗气清,县衙的青光也不知何时消失了,众人相继走出衙门,来到宽阔的大街之上。   蔡世均理了理官服,郑重地跪在地上朝陆风行叩拜大礼。   “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相继跪拜叩谢。   陆风看向他们,颇感无奈,他身形一动,脚下凭空出现一朵白云托着他向百姓飞去。   “都起来吧。”   陆风身姿飘逸挺拔,如清风明月一般缓缓落在众人面前。   他的话里仿佛蕴含着什么莫大的力量,众人竟不由自主的起身,怎么都跪不下去。   “我不是什么仙长,你们也不必行如此大礼,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说完他看了蔡世均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张府,苏木带着鬼少年等在门口,一旁的宫巡缮眼神总是时不时瞟向他。   “宫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吗?”苏木幽幽开口。   宫巡缮不自在地笑了笑,“请问你是?”   “小生苏木。”   “不是,我是想问....”   “想问我是什么东西?”   这话属实是没礼貌,宫巡缮也知道此举实在是唐突了,何况苏木还是陆风的人。可是看着苏木身后那棵不同于平常槐树的青槐树,他是真的忍不住好奇,就连被吊在青槐树枝上的鬼少年也是十分好奇地打量着苏木。   但苏木显然不介意这些,温和的笑容浮现在脸上,“我原本是人,后来变鬼寄生在槐树之中,后来先生路过,随手点化了我,令我再次凝聚出人形。经过这么多遭,我也不知道我究竟算是什么东西,这大概只有陆先生才知道了。”   听着苏木的话,宫巡缮陷入沉思 。   他当捉鬼人多年,虽说鬼寄生在植物身上的是事很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多年前,他尚还是银牌的时候,就见过一鬼魂寄生在了一株芍药花之上,但是这种寄生鬼通常十分孱弱,连普通鬼魂都打不过。因为是寄生的关系,所以注定了无法移动,若是有人将他们所寄生的植物给摧毁了,他们也会跟着灰飞烟灭。   根本不能和苏木这种情况相比,从未有听说过鬼物寄生之后还能凝聚出人形的,而且苏木身上一点鬼气也没有,反而有非常稀薄的圣神气息,与陆风的气息如出一辙。   而且苏木的强大连自己都是十分忌惮的,如果全力出手,自己不一定会输,但一定会被打得很惨。   而且苏木方才说了一个词:点化!   可见陆风之能不是任何修真者能够比拟的,他的身份也不是别人能够随意挂在嘴边的。   如此想来,对陶咏和赵绰两人对陆风的态度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就在宫巡缮沉思时,陆风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苏木是木魅。”   宫巡缮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就要跪,却被陆风制止。   “我不是什么仙人,也不喜欢别人如此叫我,我的本职只是小山村里的普通教书先生。”   虽然听不懂本职是什么意思,但宫巡缮却听懂了陆风的话外之音。   陆风是个很随和敬业的教书先生,也是一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心怀慈悲的仙人。   但这世上的人不全是好人,人心更是难以揣测,如果越来越多的人知道陆风的存在,那会给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宫巡缮觉得这世上无人能给陆风添麻烦,但各式各样的人多了就会给陆风添堵。   想起自己也可能给陆风添过堵,宫巡缮连忙改口并拱手作揖:“见过陆先生,之前宫某多有得罪……”   “你没有得罪我什么。”陆风摆摆手,示示意他不必多礼。   “何况我也不是那爱计较的人,走吧,回客栈去。”   只见陆风一挥手,苏木就变成了一棵缩小版槐树,就像普通槐木枝一样,而那鬼少年也小得像一只蚊子,被吊在树枝上面。   虽然已经知道陆风很强大了,但亲眼看见这随意变大小的一幕还是让宫巡缮惊得不敢说话,乖乖跟在陆风身后。   客栈外,陶咏和赵绰两人正恭敬地等在门口,显然是在等待陆风的到来。   知道了陆风的身份后,不少人找到了客栈,想感谢的,有所求的,看戏的,或单纯看仙人的人络绎不绝,围满客栈。   深知陆风品性的两人连哄带威胁地,终于驱散了这群人,但赶不走其他捉鬼人。   尤其是齐刀谷,此刻战战兢兢的,脸色一片灰白,看来是打算负荆请罪。   但陆风觉得没什么好请罪的,微笑着说:“你们无需如此拘谨谨,我只是来客栈等一个人。”   说罢就往自己房间去。   宫巡缮刚受到陆风的“敲打”,就将所有捉鬼人聚在一起。   “陆先生闲云野鹤,不喜人打扰,关于先生的事谁也不要泄露半句,否则我先料理了你们!”   宫巡缮在陆风面前放低姿态,但在这群人面前他还是高不可攀的金牌大人。   说罢他又看向齐刀谷,“先生心胸豁达,不会将你和你的话放心上。”   闻言,齐刀谷面色一喜。   但宫巡缮紧接着却道:“但先生终究不是凡人,因果循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希望你能承受得住这来自天地的怒火!”   “嘭!”   齐刀谷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悔不当初。   其他人都默默远离了他,就连他追随的银牌捉鬼人也放弃了他。   宫巡缮可不管这些,连忙追着陆风而去,他还没搞清楚木魅的事呢。   客房里。   苏木将鬼少年放了出来。   “你要怎么样?”   此刻的看着陆风少年哪里还敢嚣张,瑟缩在角落里,面如死灰,单薄的魂体瑟瑟发抖。   看得苏木都心软了,可陆风却是不管他。   宫巡缮进来时就看见了这一幕。   “坐。”   见陆风招呼自己,连忙就坐了过去。见陆风依旧那般平易近人,不禁放松了许多。   陆风让苏木也坐,随后缓缓解释道:“木魅依旧是属于鬼物的一种,但与普通鬼物不同,木魅有灵,不像鬼物会失控伤人,所以也称木灵。”   “木魅的形成十分艰难,不仅需要死亡时身边刚好有属阴之物,还要心存善念,更重要的是天时地利人和,所以木魅少之又少,若是有幸能活上千年,亦可化为人形。”   “千年!?”苏木一惊,他活百年都觉得如此难熬了,何况是千年!   不过他又立马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感慨道:“幸好我遇见了先生。”   谈话继续,话题逐渐就转向了其他的方面,在苏木和宫巡缮的搭腔中,陆风谈起了中外古今的诸多奇闻异事,听得其他人一愣一愣的。   宫巡缮对于陆风的敬仰之情也越发强烈。   之前他因陆风不知道鬼域而对陆风有所怀疑,但现在听陆风讲许多他从未听过见过的鬼怪时,他才自己自己当时有多愚蠢。   陆风的心胸让人感到敬佩,他的所见所闻更不像是这个世界所能拥有的。   不过仙人不老不死,陆风如今也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岁月,遇见了多少奇人怪事,如此博学多识也不足为奇,忘记小小鬼域特点也不足为奇。   反倒是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似的。   陆风见都聊到这儿了,宫巡缮也算是聊熟了,直接开门见山地指着角落里也听得一愣一愣的鬼少年问。   “宫大人是为了这个小鬼才来的彰县吧。”   话题转得有点快,宫巡缮没有反应过来,直接点多点头,“是啊!”   说完他愣了一下,随后看向陆风摇头苦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先生法眼。”   “两个月前,我族中突然发现有族人私自捉鬼练鬼丹,可那人狡猾,从家里逃走了,因为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我一路暗中调查,没想到追到了这里就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这世上鬼物多,以捉鬼斩鬼为生的人不在少数,可不知道何时起,市面上就出现一种名叫鬼丹的丹药,对魂魄大补。   尤其是得失魂症或者是与鬼物斗法受伤严重的人。   一时间,鬼丹成了香饽饽,千金难求。   可后来时间长了,鬼丹的副作用就显现了出来。   鬼丹的练丹之法不仅残忍,而且服用鬼丹的人最后都失去了神志,狂性大发,宛如丧尸一般需要吃人肉喝人血才能活下去,最后都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所以鬼丹就成了禁忌。   “可没几天后我刚好听见张府有恶鬼晋升厉鬼的事,便打算来碰碰运气……”   后面的事陆风便都知道了。   等宫巡缮说完,陆风扭头看着角落里瑟缩着一动不动的鬼小孩,“你说的要被练成鬼丹的鬼是他吗?”   宫巡缮点点头,惭愧道:“大概率是的,我有从他身上感觉到家族秘法。”   他也没想到要被练成鬼丹的鬼,是一个鬼孩子,看样子死的时候也不过十三四岁。   他是捉鬼人,他的职责就是杀鬼,从来不问对错,可那鬼少年在张府里说的话他也听见了。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鬼可怕,还是人更可怕。   “过来。”   陆风朝鬼少年招了招手,苏木及时收回了鬼小孩身上的藤蔓。   可那孩子像是被陆风教训怕了,警惕地看着屋子里的人不为所动。 第15章 小鬼平生   “不过来吗?”   陆风语气轻轻的,仿佛就像刚才一样闲话家常。   可其他人却是本能地缩了一下身体,鬼少年更是觉得身体隐隐作痛,小步挪移到陆风面前,大气不敢出。   “捉你的人呢?”   “嗯……不知道。”   见陆风不言语,鬼少年赶紧道:“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之前一直被关在一个壶里,后来壶好像被人打破了,我趁机逃了,不过……那坏蛋好像是和人打起来了,而且还受了伤,我不知道他在哪。”   宫巡缮赶紧问:“和谁打起来的?”   鬼少年下巴一扬,对着宫巡缮横眉竖眼,一副我凭什么告诉你的样子。   他就是不喜欢宫巡缮,因为他身上有捉自己的人的气息,一样的气息,他闻着就讨厌。   “说吧。”   不过陆风一开口,他立马就乖乖道:“是一个老头,还有女人,而且我闻到了血腥味,应该死了不少人。”   陆风放下杯子,看向宫巡缮,“还有想问的吗?”   宫巡缮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转而又看向了鬼少年。   “他不能交给你。”陆风淡淡道。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鬼物交到捉鬼人手里,即使不死,下场也不会好过。万一再遇上一个练鬼丹的,便是灰飞烟灭了。   “不敢不敢。”   鬼是陆风收服的,怎么处置自然陆风说了算,他可不敢开口。   陆风转头看着鬼少年,叹息一声:“将那姑娘的魂魄吐出来。”   鬼少年明显不愿意,哪有吃下去了叫人吐出来的道理,再说这是他应得的。但是吧,陆风这人太凶残的,打起人来……   小鬼磨磨蹭蹭的,还是在陆风的淫威之下吐出一缕透明白的烟雾,那烟雾落在地上化成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十四岁女孩模样,仿佛风一吹就能给吹散了。   那魂魄的双眼混浊无神,只是呆愣愣的站着。   “醒!”   陆风轻喝一声,那魂体一颤,竟然恢复了一些神志。   宫巡缮看着啧啧称奇,之前他被困鬼域的幻境里找不到出口的时候,就是陆风一声呵斥给他指明了方向。   这大概就是仙人法旨吧!   “你叫什么名字?”   “……”   鬼魂愣愣的,怯缩着没回话,还是旁边小鬼推了一下她,“问你话呢!”   他还等着陆风问完话再把魂魄吃了。   那魂魄一见鬼少年就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青袖……”   陆风点点头,轻声细语地说:“还有什么心愿吗?”   鬼少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陆风,觉得十分不公平。同样的是鬼,凭什么这小女鬼就能拥有心愿,而自己就是被吊起来打,太不公平了!   “心愿……”不知道是魂魄的原因,还是刚恢复神志的原因,青袖神情恍惚,好半晌才道:“我想见我姐姐红袖。”   “爹娘不要我了,我现在只有姐姐了。”   十四岁女孩的声音很怯懦,也很悲伤。   但陆风却是平静道:“她已经灰飞烟灭了。”   众人因他无情的话语愣了一下,想不到温和的陆先生也会这样说话,仿佛一个无情的审判者。   “她滥杀无辜,吃了三四个人,不容姑息。”   众人:哦~可以理解了。   青袖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傻了眼,愣愣道:“我在张府也杀了人……”   “你与她杀的人不一样,杀人的初衷也不一样,情有可原,但张府上下几十口,并非都该死,所以现在的你也是罪孽深重。不过你可怜,我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   “我……可以出去看看吗?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出过这县城,姐姐的心愿也是看看外面有什么。”   其实她们最开始的心愿无非是嫁个好人家,夫妻恩爱,父母身体安康。   可那是活着时候的愿望,现在死都死了,有些东西,有些父母,就不会再惦记了。   陆风点点头,伸手对着青袖一挥。   只见青袖自脚底开始化成一点点白光,向窗外飞去。   “随风去吧,去看看这片大陆是什么模样的,让清风洗净你身上的罪孽,直到天地允许你再世为人的那天。”   青袖笑了,稚嫩的小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对着陆风叩拜后随风而去。   宫巡缮对陆风的认知再次拔高了一个度,无论是修为心胸还是陆风这个人。不是从高不可攀的神看,而是单从人的角度看,陆风仿佛一个无可挑剔的人。   但这可苦了鬼少年,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养料就这么飘走了,敢怒不敢言。   见陆风转头看着自己,他也泄了气,视死如归道:“你想怎么对我,直说吧。”   都是鬼,大不了也是灰飞烟灭。   “你叫什么名字?”   “要杀就……嗯?”   前一秒还英勇赴死的鬼,下一秒却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他没明白陆风的意思,难不成陆风每杀一个鬼都要问清楚名字吗?   不过……   “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   鬼少年终于露了几分与他这个年纪相符的表情,十分不自在地低着头,小声的说:“或许曾经有过吧……但不记得了。”   “没有给自己取一个吗?”   鬼少年:“……”   陆风看他这样也了然了,这小鬼大概是不识字的,醒来就在乱葬岗,也没有一个坟包。前尘往事都忘记,还天天被其他大鬼欺负,不开人智,不懂善恶,不辨是非,做什么全凭自己的喜好。   好不容易有点出头的希望了,就又被人抓了折磨,差点被练成鬼丹,难怪他会产生反社会人格。   想到这里,陆风温声道:“那我给你取一个吧。”   “嗯?”   小鬼傻傻的,圆圆的眼睛看着陆风,傻乎乎的问:“不是要杀我吗?”   “为什么要杀你呢?”   “我是鬼……还可以练鬼丹……”   陆风难得给这小鬼一个笑容,伸手要摸摸他的头。   可小鬼警惕地躲开了,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陆风。   陆风也不恼,收回手问:“鬼就该杀吗?”   小鬼愣了,宫巡缮也愣了,他杀半了辈子的鬼,就没听见有人问鬼该不该杀的,向来与鬼遇见都只有不死不休。   “有的人行了一辈子的善,难道死后变鬼就变十恶不赦了吗?”   小鬼像是看到了希望,很兴奋地问:“你要放了我吗?”   “不放。”   “嘁!我就知道,你和那些骗我的人根本没有两样!”小鬼气笑了,双手环胸,“要死要活给个痛快话吧。”   “先跟在我身边,直到我觉得你可以离开的那天。”陆风道。   这种白纸一样的少年还是要好好教育才行,免得将他放出去遇见了别有用心之人,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为社会为国家培养出品德优秀的学生,这是一个老师的责任。   少年你可以学习不行,但你不能做人不行。   “跟着你?”鬼少年来了兴趣,“你是要点化我吗?像那棵树一样?”   被点名的苏木无奈笑笑。   陆风点点头,反正跟着他就对了,慢慢教总不会错,至于点不点化的,他也没那能耐。   “那……你要给我取什么名字?”鬼少年揪着手主动朝陆风走近一步,像是鼓了极大的勇气,小心翼翼地低下头。   其实他还挺期待的,无论做人做鬼大家都有名字,自己却没有,总觉得心里闷闷的。   陆风再次抬手,这次鬼少年没有躲,但陆风能感觉到他的颤抖不安,所以陆风只是拍拍他的头,温柔的喊道:“平生。”   鬼少年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平生?”   “是。”陆风以手指蘸茶水在桌子上写下平生两个字,并缓缓念起记忆里的那首词。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陆风念完,苏木双眼放光,激动地问:“这是先生作的?可惜只有一两句。”   陆风摇摇头,“不是,这是一位十分令人敬仰的先生所作,已经流传数千年了,你若想知道,日后我再同你说。”   “多谢先生。”苏木高兴不已。   “从词中可见这位先生胸襟宽广,字里行间透着豁达与乐观,畅读此词能让人心胸舒畅。”苏木是读书人,对这词爱不释手,仿佛得到珍宝。   比起他,宫巡缮在乎的点则不一样。   他更注重陆风说的话。   陆风说这词已经流传数千年,然而当今世人却不知道有这么一首词。修真者活得久的大概五百岁,一首传世词能消失,那至少往上推两代人才行。   那陆风最小最保守的情况下,应该有千岁……   “哒哒哒哒……”   宫巡缮止不住地抖腿,顶得桌子嗒嗒响。   见陆风疑惑地看着自己,宫巡缮努力压制自己激动的心,固定好自己的双腿。   苏木羡慕地看着平生,“先生对你的期望很高,千万不要辜负了先生。”   “平生……平生……”   平生听不懂什么诗词和期望,但他会看人脸色,知道平生是很不错的名字。   于是欣然接受,又靠近了陆风一些。   陆风看着他单纯的样子,暗自感叹这只是一个缺爱又没安全感还好骗的孩子。   看来吃过不少苦。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稍等。”   陆风对苏木道:“平生鬼魂微弱,借你一节槐木枝给他栖身吧。”   “是。”苏木爽快拿出槐木枝。   陆风一扫就将平生收了进去,也随之将苏木又变成了小株青槐树。   之所以这么做,还是不想让普通人与鬼物过多接触,终究是人鬼殊途。   “进来吧。”   陆风话音刚落,房门自主打开,蔡世均站在门外,朝着陆风作揖,“见过陆先生。”   这蔡世均显然是收拾过了才来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着藏蓝色常服,连个褶皱都没有。身上还有沐浴后的水汽。   陆风想起有些来进香的人也是这么庄重。   宫巡缮低头看了看过于狼狈的自己。因为打斗弄乱的头发,一身的灰尘,凌乱的衣服……   显得自己多不尊重陆先生一样。   “咳……”   他不自在的咳嗽了一下。   陆风招呼蔡世均坐,又以为宫巡缮喉咙不舒服,于是给他续了杯茶。也给蔡世均倒了一杯。   蔡世均双手捧着,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陆风觉得此举有些夸张了。   “都安顿好了?”   “是。”蔡世均赶紧应声,“百姓们已经各回各家,一些受小伤的人也安排人去看了。”   说完他低着头,欲言又止,面色灰败,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见他这副模样,陆风也懒得绕弯子,直接问:“有事想问我?”   “……是。”   “觉得自己这个县令做得很失败?”   “是……”   蔡世均经过闹鬼一事受打击了,他自负有些才华,治理一县时也是竭尽所能,自认足够了。   可看着陆风大显身手时,他觉得自己这种人十分渺小,关键时刻拿那些百姓也无能为力。感觉自己这个县令有没有都一样,谁都可以做这个县令。   “你努力做好一个县令了吗?”   蔡世均被问住了,他自认比起其他县令,自己算是努力的了,可他不敢回陆风。   陆风也不期待他回,自顾自道:“那张少爷因欺男霸女被杀,红袖姑娘有微错,但情有可原,理应用律法断之,可你却任由张家强拉她与那种畜牲冥婚,逼得她自杀。”   “青袖年纪那般幼小,却被父母卖与张家冥婚,你姗姗来迟,无所作为,助长张家嚣张气焰,造成今日之灾,你可反省过?”   劈头盖脸一顿话让蔡世均腰弯了几分,但口头却道:“冥婚之事……向来如此。”   “啪!”   陆风一拍桌子,怒道:“向来如此便是对的吗?按你的道理,人总是要死的,那我提前将你父母杀了,也无伤大雅是不是!!!”   “轰轰!”   像是感受到了陆风的怒气,九天之上突兀地劈下一道惊雷,就劈在了县衙外登闻鼓上。   一声鼓声响彻县衙,仿佛是有莫大冤屈的人在向县衙诉说自己的委屈,令人心生同情与震撼。而那雷声响彻千里,吓坏了不少为非作歹之人。   宫巡缮和蔡世均坐不住了,两人站了起来,立在陆风面前直冒冷汗。虽然宫巡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一起挨训,但他实在坐不住了。   陆风也知道自己情绪过于外露,于是收敛道:“你们是百姓的父母官,即是做父母的,难道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戕害自己女儿,然后道一句向来如此?”   蔡世均想了想,觉得做不到,要是自己的闺女,便是脱了这身官服不要,也要对方付出代价。   蔡世均心中咯噔一下,也意识到自己错了,可他只是一个小小县令,这种早就烂入人心的毒瘤他怎么铲得了。   他这样想,也就这样说了。   陆风却是面不改色,招呼两人坐好,和颜悦色道:“我给你们说一个故事。” 第16章 著书传理   “有位家喻户晓的包大人,他日审阳,夜审阴,青天之名口口相传。一次梦中听一浑身浴火的鬼魂申冤,即使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只是梦而已,但包大人为了不漏审,还是义无反顾去查……”   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青天对百姓来说是相当于神明的存在。   能以青天为名的,在数千年历史长河中,唯有包青天是最深得百姓心。因他的存在,后世对清官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青天大老爷。   只因包青天审案从不畏权贵,不徇私情,一生清正廉洁。是一位家喻户晓的清官典型,因此有不少的怪诞故事、小说、戏剧都以包青天为原型。   而陆风要讲的,正是由后人衍生的火鬼梦中申冤案。   虽然火鬼梦中申冤案远远没有《铡美案》、《狸猫换太子》这些案子经典,   但是这种与鬼有关的案子给包公再添一抹神异色彩,佐证包公能日审阳夜审阴之名,也非常经典。   而且联系现在这片鬼物横行的大陆,那这火鬼梦中申冤案就比其他知名案件更有教育意义。   于是陆风缓缓讲起了这桩案子的来龙去脉。   听到包公身边还有展昭这样的江湖人物时,蔡世均由衷羡慕。又在听包公计拿文府少爷时,他拍手叫好。   可听见文家有开国之功,又有御赐帝衣时他连连哀叹,只觉得实在是惋惜。到这种地步,这案子很难有沉冤昭雪的机会。   宫巡缮也是如此想的。   他虽然也敬佩这位包公的所作所为,但也深知这种根深蒂固的财阀之族最难扳倒,何况还有帝衣这样的免死金牌。   故事一波三折,仿佛把听故事的人的心吊着,陆风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在两人焦急的目光着说出了包大人请动先皇魂魄降临判罪之事。   “这……”   蔡世均一听一个普通人竟然能够请得先皇魂魄降临,便愣住了,一脸不可置信。   宫巡缮也是低头若有所思。   陆风放下杯子看着蔡世均道:“包公可谓执法之臣,儿童妇女犹知称之。其敦厚忠恕,又立身行己之本,故虽执法而民不以为残也。人主得斯人而用之,则可以振纪纲,□□俗,其于治道非小补。”   “……”   蔡世均似有所感,久久不语。   “为官者若是能刚正不阿、不畏权贵,不以名利为仕途的最终目的,真的一心为国为民,那就能养一身清明之气,人皆惮其方严,鬼都俱其正气!”   听完陆风的话,蔡世均深觉汗颜。   自己前怕狼后怕虎,顾头顾尾地只想在小小璋县做个小县令。   既然打定主意只守自己的这三分地,又怎么能怪外面天地辽阔,自己这县令没有存在感。   陆风言尽于此,没再多说什么,反而生起了写书的心思。   这片天地太混乱了,毫无秩序,人们不开贤明之智,陋习根深蒂固,才使世间冤鬼随处可见。   小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大师者教化天地与民心。   如果能写一本包公集,传阅天下,令包公之名在这片天地间回响,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送走蔡世均和宫巡缮后,陆风还在想着这事。   眼见夜已深,他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拿着青竹竿出门找客栈小二。   没想到客栈中十分清净,人影也没有。   他走出客栈,才发现陶咏和赵绰守在客栈门口,好似站岗。   今夜月明星稀,虫鸣声浅浅传来,安静祥和。   “见过先生。”   “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做甚?”   赵绰支支吾吾的说给陆风站岗,怕有人惊扰陆风休息。   陆风哭笑不得,难怪客栈里人影也没有,就连宫巡缮也住到了其他客栈。   “你们这不是耽误老板营业嘛。”   赵绰道:“这是宫大人的吩咐,而且给的钱抵得上那老板半年的收入,那老板还一直推迟来着。”   老板是精明的,什么钱能抵得上仙人在自己客栈里住一夜?   若是将这条消息传出去,那这客栈够他们家吃几辈子,说不定还能沾沾仙气、集福驱凶。   “先生有什么吩咐?”   还是陶咏稳重,知道陆风半夜出门,肯定是有什么需求。   “倒也没什么,就是需要一些东西。”   陆风还没忘记此行的要做的事,但经过张府这么一遭事,自己这张脸就不好再去外面瞎逛,以免引起慌乱。   想了想只能对着陶咏和赵绰道:“我需要买一些笔墨纸砚,黄纸朱砂,再有一些书籍……”   陆风边说边掏银子,“若是钱不够就少买一些。”   “不够我们可以垫,”经过几日相处,两人也摸清楚了陆风脾性,接过陆风的钱道:“我们家中还有些亲人,想再求些平安符……”   “可以。”陆风笑笑。   得了陆风应允,两人连忙离开。   大难之后,娱乐是最能安抚民心的,所以蔡世均带头办起了灯会,拖家带口的来到夜市之中与民同乐。百姓对他的好感再添几分。如今人人都知道有仙人住在县里,无比安全,这夜市竟然有通宵的意思。   陶咏两人穿梭在人群中,心中震撼。   这样热闹安全的灯火,只有在那些有金牌捉鬼人驻守的大州城才有,没成想竟然在这样偏僻的县城也看见了。   这大概就是仙人存在的意义吧。   两人穿梭在人群里,只找好的贵的买,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们身上钱不够,于是去找了络腮胡,想着到时候给他分个平安符就行。   陆风拿到东西的时候就觉得不大对,手感不大对,但却没说什么。   翌日。   再敲响陆风的房门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就连客栈后面的那头大青牛也不见了。   桌上有几个平安符和赠送给两人的一句话。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璋县城外,一头未栓绳的大青牛悠哉悠哉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路旁野草丛里冒着一两点黄色小花。   陆风悠闲地坐在牛背上,一旁的槐树枝伸出叶子同婴儿玩闹。   “平生,小心枝条刮到他的脸。”   “没有,他在笑。”   小婴儿确实被平生逗笑了,稚嫩的笑声令人心情也跟着变好。   “用藤条和他玩吧。”苏木无奈叹气,换了一根柔软的藤条给平生。   他像个操碎了心的管家,这孩子的吃喝拉撒睡全是他一棵槐树在折腾,照顾小的,还要看住大的。陆风就像什么也不管的甩手掌柜。   但看着陆风书手上写着的《包公集》,他又无比期待,期待陆风书成的那天。   一个能让陆风整理传记的人,是何等的奇人。   他好奇时,也扭着树枝偷看过,仅仅只看到一个引子就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叫人念念不忘。   陆风写的引子,借用了毅斋先生对包公的评语:面目棱棱,刚气烈烈。势力苞苴,莫我敢敓。严肃者政,苛刻匪心。非汉法吏,乃古直臣。”   下面再介绍包公的形象。   但他在历史资料所描述的温文尔雅、白面书生形象,和黑脸月牙、身材魁梧的形象中犹豫不定。   想了想还是用了家喻户晓的黑脸青天形象。   眉心月牙加深了他的传奇色彩,黑色象征他的铁面无私。这个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陆风再加上了这次璋县之行的所以听所看,引出了整理过的关于包公的事迹。   故事、戏曲、小说在做简单的筛查后,剔除了一些不适合这个世界的东西和一些封建的思想,做了简单的调整,以现代的所学做了一些润色,令它更加完善。   至此,这本《包公集》的大框架便出来了。   陆风写得入神,任由大青牛带着他走。   于是乡野间就出现了这样一幕。   翠绿的山林间清风习习,山脚下一头大青牛晃晃悠悠,走两步停两步,时不时甩一下尾巴,停在青草茂盛的地方低头吃草。   而牛背上坐着个青衣男子,身后背着树枝,怀里抱着孩子,还要拿着本书断断续续写着什么。   老牛走得很稳,就是不稳也不会打扰到那男子,风一吹的时候,身后树枝上的叶子哗哗作响,逗得怀里的孩子咯咯笑。   现在是春播的好时候,田里水波粼粼,有汉子妇人挽着裤腿,腰间挂着嫩嫩的谷秧苗,时不时说笑两句。   有儿童在田埂上光着脚丫奔跑,或者是从田里捞出泥巴在平整的石板上□□,捏成一个又一个小小抽象的泥人。   风里夹着欢声笑语。   陆风终于放下书,伸了个懒腰,细细嗅着风里春的味道。   “民生百态……”   大青牛驮着陆风从田埂间穿过,与这幅农忙景图融为一体。   “那是谁?面生得很。”   “看那模样像是位教书先生。”   “这位先生看着不像普通人……”   几个从田间抬起头的农人看见了陆风,性格豪爽、做事胆大的直接大声道:“先生好啊!”   “先生好!”   “见过先生!”   有人开了头,接连就有人朝陆风问好,就连玩耍的孩子也大着胆子叫先生。   陆风脸上露出笑意,朝着众人的拱手致意。   “诸位春安!”   他的音量明明很寻常,却如清风明月一般掠过每一块水田。听到这一句问好的人都精神一震,心头的郁闷一扫而空,令人精神抖擞。   这是陆风在话里夹杂着一丝功德的缘故。   他能看见那些功德化作小小光点落入田间,有的融入农人身体之中。   这些小光点自然是比不上平安符里带的功德,只能让人精神一点而已,但对那些秧苗来说,是个挺不错的东西。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苏木心中的感觉无法形容,只是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了弧度。   他想:陆风是一个很寻常的仙人,却又是最不寻常的仙人。 第17章 白衣老者   “这位先生实在面生,看方向像是县里来的,你们看见他眼睛没?”   “明明瞎的,可又像没瞎,真是奇了怪了!”   “而且方才听他说话,我心情就立马好了,腿也不疼,腰也不酸了。”   “你也有这种感觉?”   “你们也有?难不成是什么高人?”   几个农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说着刚刚的事,深觉神奇,越说越兴奋。   突然,一白衣老者凭空出现在他们身边,“诸位说的是哪位先生?”   这老者白衣白发,身形修长,长长的胡子齐胸,一根木簪插在头上,面容慈祥。   “你他……”   众人被吓了一跳,回头看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后连忙收起了骂到嘴边的脏话。   “不知道诸位说的先生是个什么模样?”老者再问,他手抚胡须,平易近人。但身上仿佛自带着一种威压,无形中使人紧张不已。   “回……回老先生的话,是,是一位眼盲的青衣先生,骑着一头大青牛,背着一棵青槐木枝,还带着一个孩子。”   老者闻言沉思着什么,想了想再问:“你们方才说他对你们说完话后,你们就都心情舒畅、腿脚利索了?”   “是。”   众人不敢隐瞒,将看见陆风的整个过程都事无巨细的交代了。   “没栓绳的老牛……盲了却又很神异的眼睛,说一句问安就令人心情舒畅……”   老者神神叨叨的走了,也没同别人打招呼,像入魔了一样。   他朝着陆风离开的方向而去,不过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日落西山。   小山村外,村长蹲在村口唉声叹气,想着今天陆风应该不会回来,于是撑着膝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骨,拍拍屁股就要走。   就在他转头的时候,余光里瞟见了人影,烧红夕阳下出现了骑着大青牛的陆风,村长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先生回来了!陆先生回来了!”   村长兴高采烈地跑过来,他这一嗓子把周围其他人都给招过来了,像是迎财神爷一样。   至于村长为什么这样,陆风心知肚明。他出去这几天,每天都能听见村长在长生牌位前祈祷自己早日回来。生怕自己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就不回这小山村了。   陆风从牛背上下来,指着牛背上鼓鼓囊囊的两个大布袋子,“这些是我新画的平安符,记得一人只能求一枚。”   虽然这次的平安符很多,陶咏和赵绰把县城有的朱砂和黄纸都给搜罗空了,陆风整整画了一宿。   但是陆风想了想,还是立下一人只能求一枚平安符的规矩。   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倒卖、滥用,而且一样东西只要拥有的过多,就不会显得弥足珍贵,像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   村长看见这两大袋子的平安符,喜不自胜。之前陆风画的平安符早没了,尤其陆风不在的这几天大家都不爱出远门。   他小心翼翼将东西拿在手里,旁边有人想帮忙他都不愿意。   “先生放心,小老儿我回去就登记造册,每一个都给登记好了,册子就放您牌位前,好叫大家都知道,像你说的公……公平公正公开!”   陆风笑了笑,他对村长还是挺放心的。   村长除了内心跳脱了点,其他都挺不错,是个值得托付,有勇有担当的村长。   告别了这些村民,陆风才杵着竹竿向草堂走去。   一路上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遇见了不少村民向自己打招呼问好。   陆风也不厚此薄彼,话中含着功德之光向他们问好。   “陆先生……怀里是不是有个孩子?”   “你也看见了?我还以为我眼花。”   “许是路上捡吧,但孩子可不好养。”   草堂院子。   “哎……”   纪明悟手拿着书坐竹椅上发呆,像霜打的茄子。   “做什么了这么郁结?”   “先生你回来了!!”   纪明悟一抬头就看见了陆风,顿时大喜过望,直接从围院子的竹栏上跳跨过来,接过陆风手里的东西。   “先生买什么东西了这么沉?先生这次出去有什么收获吗?见到那厉鬼了吗?先生……”   “明悟啊!我给你买了糕点。”   快堵住你的嘴吧,哪来这么多问题!   陆风从怀里拿出一包包装仔细,闻着就很香的软糕递给纪明悟。   纪明悟这才发现陆风身上多了一些东西。   “先生你才出去几天,没想到孩子都有了,还有你背后这棵树枝,你捡这东西干什么?草堂不烧柴啊!还有那头大青牛……”   大青年已经给自己找好去处了,就在草堂旁那块草最嫩的地方安了家,往前走一下就能喝到旁边水沟里的山泉水,好不惬意。   “孩子是路上捡的!”   陆风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东西,于是边把青槐树放下来边对纪明悟说:“明日你去找村长,请人帮忙在旁边搭个牛棚。”   纪明悟怀里被塞了个孩子,他僵硬地看陆风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最后停在了水井旁边。   “嘣嘣!”   陆风脚跺了两下地,然后点点头,刨了个小坑,将槐树枝放在了坑里。   “明悟啊,往后退一些。”   纪明悟狐疑,但先生怎么说他怎么做。   直接退到屋檐下。   只见陆风对着那风一吹就倒的槐树枝嘀咕了什么,一阵绿光闪过。   “咔!咔咔咔咔……”   那槐树枝竟然开始疯长变大变高。它的枝叶如乌云一般压过来,直到将整座草堂都收尽树荫下才停止。   这槐树枝……不,应该说千年老槐树竟然就这么变大了!那枝干上还挂着粗短不一的藤条,直直垂落,十分美观。   “平生。”   陆风轻唤一声,一截槐木枝里飘出一个小孩出来,眼中尽是好奇,但在看见那简陋的草堂时面露嫌弃。   “我还以为是什么仙家居所,没想到这么穷酸……”   “啪!”   一根藤条抽在平生屁股上。   苏木缓缓现身,兴奋道:“你好好感受一下这里的灵气,这里一花一草一木与外面都大不相同,还有井里的水都比一般水甘甜,还能醒神……虽然还不明显,但假以时日,这里将变得无比不凡!”   “真的?”   两鬼在那边兴奋交流,而纪明悟却是下巴都快脱臼了。   他有些哀怨地看着陆风,“先生你就不怕我一时接受不了,吓死过去吗?”   “……”   陆风无辜眨眼,他确实没想到这个。   “那你能接受吗?”   虽然问得有点晚,但还是应该问一下意思意思。   纪明悟:……   苏木从欣喜中回神,终于注意到纪明悟,“这位小友看得见我们?”   “我又不是瞎!”纪明悟道。   苏木打量着纪明悟,“这位小友与寻常人很不一样。”   不过看看陆风就明白了,陆风身边的,就没一个寻常人。   陆风作为中间人,主动介绍他们认识。   “明悟,这位是苏木苏……先生吧!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苏先生。”   毕竟苏木年纪大,见过听过的东西比纪明悟多太多,好歹加起来都快二百来岁了。   说归说,闹归闹,读书人的礼仪还是做到位,相互行了礼。   “这是平生,他年纪小,不懂事,你是学长……是师兄!要多照顾他。当然,他要是做的不对、不服管教,你这个师兄要好好教他,不要辱没了你大师兄的名号。”   “是!先生!”   纪明悟看向那小鬼,虽然现在心里有些接受不了,但还是拿出了大师兄该有的气势。   “平生小师弟好。”   “哼!”平生下巴一抬。   “啪!”   藤条又抽到他屁股上,见平生不服,苏木缓缓道:“我现在也算是你先生,打你板子是正常的,难不成你想要先生亲自动手?”   平生见陆风看过来,皮肉一紧,不情不愿道:“大师兄……”   “好了,你们先熟悉一下,无事不要打扰我。”   陆风将买来的东西一股脑塞给明悟,自己则回房去稳固自己新得到的那一团子功德。想看看能不能再新开发一些小神通,再将缩地千里、腾云驾雾、大小如意神通给更新一下。   之前在客栈不好做,毕竟县城人太多了,而且这一次总觉得会和之前不一样,毕竟这次的功德比前两次都要大得多。   陆风双膝盘坐在床上,静心凝神,细细感受自己身体里那一团还没炼化好的功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些功德游走在陆风筋脉之中,改善着陆风的身体。   草堂外。   大槐树震惊地看着陆风所在的屋子,只见屋子里渗出一束束圣洁白光,自己的身体竟然不由自主地跟着这白光出了反应,无风起舞,枝叶疯狂抖动。   “怎么了?”   平生魂体出现,就坐在大槐树的枝干上,周身有丝丝鬼气环绕。   “滋滋滋!”   陆风屋里溢出的一缕白光扫过平生,平生顿时疼得哇哇大叫,身上鬼气烧得滋滋作响。   “快躲起来。”   大槐树枝叶一动,将平生严严实实遮挡住,“你是鬼,这圣洁的光辉是鬼气的克星,而且我总觉得这白光比之前看到的更强大了,没想到你离这么远都能伤到你。”   “那你怎么没事?鬼魅也是鬼啊!”   “我不一样。”   苏木受陆风点化凝聚人形,体内有同陆风一样类似这白光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明白,可能除了陆风,没人会明白那光是什么。   只见白光扫过的地方,花草树木都出现了一些微弱的变化,长势就是要比外面的那些普通花草要好。如果这样过个几百年,说不定这草堂周围的东西都会开灵智,修成妖也说不定。   这也是大槐树看见白光时激动的原因,这些白光对他来说就像是某种补品,让他凝聚的人形正常了几分,手上褪去一些绿色,出现了正常的肤色。   平生看着羡慕不已,苏木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化成正常人的样子,虽然只是很小很小的一点,但这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喜讯。   “我要怎么样才能和你一样?”   平生也想变成人的样子,他还没体会过人是怎样的。   “你只要不嚷着要杀人要屠城,先生脾气这么好,说不定会网开一面。”   此刻的陆风是察觉不到外面的事的,他的精神意识全部集中在自己的身体里,思索着开发什么新的神通。 第18章 灵魂出窍   “今天先生怎么了?日上三竿还不起。”纪明悟站在院子里盯着陆风禁闭的房门,眉头紧蹙。   现在是课余时间,一群孩子在院子里围着青槐树玩耍。   今日送孩子来草堂的村民们被这棵突然出现的大青槐树吓得不敢进院子,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树凭空出现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村民绕路而行,只为看一眼。虽说有些害怕,但一想到这里是陆风的住处,那这书说不定就是仙树,于是大着胆子都要来拜一拜。   苏木调整着青槐树叶子的疏密,让阳光穿过树叶照进院子里,既有阳光又很凉爽。   “先生许是在修炼,你让那些人别扰了先生清修。”   “知道了。”   纪明悟弄了个牌子立在路口,叫闲人勿扰。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跟在他身后跑出跑进的,今日他们得了笔墨纸砚,高兴得不行,一个个脸上被自己弄得像小花猫一样。   “纪哥哥你刚刚在和那棵大树说话吗?”   “纪哥哥,那树是妖怪吗?”   “……”   “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不如你们去问问。”纪明悟被吵得脑壳痛。   一群孩子又跑回院子里,围着大槐树问:“大树伯伯你是妖怪吗?”   陆风神识出游,刚好就看见了这一幕,哭笑不得。   他研究了一晚上,终于弄出了新的神通,类似灵魂出窍,又像是那些修真者说的神游。   与自己沟通长生牌位的方法有些相通之处,但沟通长生牌位用的是意念,而且只能出现在有供奉自己的地方,更像是显灵。   而灵魂出窍可以去任何地方,只是现在还在适应阶段,自己去不了多远,方圆五里便是极限了。   突然。   陆风身上涌出了大片的愿力,浓厚的香火之气如烟雾一样围绕在身。感觉冥冥之中与某处建立起了微弱的联系。   他的灵魂连忙回归本身,静心聆听着。   “璋县县令蔡世均请仙长保佑璋县风调雨顺……”   “仙人保佑我儿考取功名。”   “请仙长保佑我女儿这一胎一定要生个儿子……”   璋县人口多,求考取功名、财源广进、夫妻恩爱、早日康复的数不胜数。如此多的祈愿他一时间听不过来。而且那生男生女的事就算真是神仙也做不了主。   没多久陆风就收回了心神。   只因自己与璋县那边的联系太弱,支撑不了自己的意识停留太久。   璋县。   赵绰因无意之间说了小山村里关于陆风长生牌位的事。   蔡世均也想要在县里给陆风建一个,于是便有了万民上香的事。   “这牌位怎么亮一下就不亮了?”   “宫大人,这……”   宫巡缮这些捉鬼人还没走,自从知道陶咏和赵绰又得了平安符,甚至连络腮胡都有一枚时,其他人都羡慕得眼红。   更有人揪着陶咏和赵绰衣服,“没钱你给我们讲啊,去借去杀鬼我都给你们弄钱来!”   “你们两个小子,有事真自己上啊!一点不想着我们。”   “早知道我也来给陆先生守门了……”宫巡缮幽幽叹息一声。   突然,他眼睛一亮,想起了杀鬼有奖励这事,陆风虽然没将那小鬼杀了,但收服和杀鬼没什么区别的。   自己可以去给陆风送钱啊。   反正那个家族败类自己一时也找不到,不如在璋县,不,应该是在那个小山村多逗留一些日子。   于是他自告奋勇道:“我去帮你们问问陆先生。”   蔡世均又道:“我陪宫大人同去。”   至于当初说的什么不要透露有关陆风消息的事,已然被他们忘在脑后,毕竟亲眼看见陆风大显神通的人太多了,这种事是瞒不住的。   草堂里,陆风拉开门走出去,看着参天大树伸了个懒腰。   苏木和平生突然出现,震惊地看着陆风。   “先生身上的是什么香?”   “我怎么感觉先生比之前还要厉害了,身上仙气都藏不住了。”   陆风身上香火缭绕,如果说他之前看着像是一个隐居的仙人,那现在看着就像是令人敬畏的,九天之上遥不可及的真仙。   “真仙?”   陆风哑然,自己这副样子居然像真仙?要知道故事里的真仙高高在上,俯瞰众生,自己这副样子分明是接地气,接香火气。   “先生,您修为可是更进一步了?”苏木小心翼翼问道。   “可以这么说。”陆风笑着点点头。   可苏木确实一脸诧异。   “都已经是神仙了,修为却还在往上涨,那仙人的极限在哪,难道还能成为更高一级的恐怖存在吗?”   陆风没回这话,只是原本轻松自在的他突然突然抬起了头,神情凝重地看着外面。   片刻后转头吩咐道:“明悟,有贵客来访,你带孩子们进屋去吧。看来还是要建一个学堂才行,总挤在草堂里多有不便。”   白衣老者御剑而行,但寻了一路都没寻到那些村夫口中的高人。   中途他也掐指算过,可算来算去眼前都是一片迷雾,若是再强行推算就有反噬之痛传来,让他只能靠漫无目的的寻找。   路过一偏僻小村时,下意识就觉得无论高人还是修真者都不会住在这个小山村里。   可就在他转身要走时,突然觉得这村子上方的雾气与寻常云雾不同。   不愿错过一丝希望的老者连忙调转方向朝村子而去。   村子上方,他的神识扫过,顿时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只见东面的山脚下坐落着一间十分寻常且简陋的茅屋,屋前有棵高大茂盛的青槐树。   屋旁的水车嘎吱转动着,带着山泉水流向每块正在插秧的水田里,一头大青牛水车旁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好不惬意。   这只是一幅很寻常的春播之景。   “奇怪……”   老者刚刚神识一扫就知道脚下这片土地十分贫瘠,是长不出青槐树这样的参天大树的。   “既然来了,不妨一见。”   就在老者疑惑之时,一道如同清泉流淌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令人感到舒适与宁静。   苏木站在陆风身边,警惕地看着路口的方向。他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人,但见陆风一副等待贵客的样子,深知来人实力不小,不知是敌是友。   他枝叶一动,将平生收了回去,自己也回到了青槐树中。   “不知是哪位道友在此隐居。”   话音刚落,一个御剑老者突然出现在路口处。   “先生,是修真者。”   青槐树枝叶无风而动,苏木的声音传到陆风耳中。   “道友好兴致,竟然选在这鸟不拉……”   老者看见陆风的瞬间,原本大步流星的脚步一顿,身体像是撞上了一道透明的墙,停滞不前,瞳孔地震。   陆风瞧老者白衣白发、仙风道骨,举手投足间好似无拘无束,就像那些武侠故事里的高人,但他总觉得这种洒脱的感觉是刻意装出来的。   明明老者身上自带上位者的威严,让人心生敬畏,却又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游戏人间、不然尘埃的仙人。   陆风顿时明白这是一个狂热的修仙爱好者,方方面面都在模仿神仙,但模仿得仅有七分像。要知道人良久养成的气质和习惯是不易改变的,模仿的东西终究是虚有其表。   陆风在打量老者的时候,老者也在打量陆风。   他被陆风身上那种遗世独立、仙气缭绕的气质给震慑到了。   原本说这村子是鸟不拉屎的地方的话也哽在了喉咙里,不敢放肆。   吴羽子踏足修仙之道将近三万年,他的修为在顶尖的这群人中也还看得过去。   深知自己证道无望后,他游历人间,试图找到延长寿命的办法。   到了他们这种地步,年轻人身上那种生机之气是可以看见的,老者能感觉到眼前的年轻男子不是那些老不死的冒充的。   那只能说明面前的年轻人极其不简单,而且此人周身萦绕的白色雾气极为不凡,不曾见过。   陆风就站在那里,高贵又威严,优雅又不失亲和。恬然的面容上不悲不喜,清澈的眼中倒映有山川四季,风轻云淡的态度令人无法揣摩他的心情。   吴羽子寻找延寿之法,但从未想过要寻找那传说中的恐怖存在,没想到竟然就这么遇见了。   那两个字简直要脱口而出,他差点按不住躁动的心。   “吴,吴羽子见过前辈。”   陆风:……   他一时不知道该对老者的名字有反应,还是该对老者的称呼有反应。   “不敢当,老先生请坐。”陆风一指院里的石桌,特意强调了老字。   但这无语子……吴羽子一个劲的拱手作揖,“不敢不敢,前辈先请!”   与此同时,村口处热闹非凡。   一辆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村口,车上下来的人看穿着就知非富即贵。   “见过蔡大人!”   “贾老爷,周老爷……你们这是?”   这两位是璋县有名的大户,身边还跟着一些商户,可见商人的人脉力量确实不可小觑。   他和宫巡缮前脚出县城,这些人后脚就到了这村子。   而且看样子消息传得挺快,后面居然又有些马车轿子相继出现,来人都是乡绅豪门,还有人拖家带口的,浩浩荡荡络绎不绝。   看着他们一车一车拉着的东西,蔡世均不问也知道,这些人都是来求见陆风的。   可他们显然没明白,陆风至少活了千年有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坐看山川之美,人世繁华,怎么可能会在乎这些俗物。   宫巡缮不会自降身份同这些人说话,不过这些人却是给他提了个醒,反思自己空手上门是不是太失礼了。   在村口这群人出现的时候,就有人去找村长了。   一听村口来了群非富即贵的老爷,村长就知道这些人是冲陆风来的。   “有壮啊,你带几个汉子把去草堂的路守好,不要叫人打扰先生。”   村里人都知道陆风喜静,平时只有村里的孩子能待在草堂,村民们都只是路过看一眼。   要是让这群人乌泱泱地去打扰陆风,就是他这个做村长的不是了。   “是是是!”   王有壮立马上田里叫上几个人去守路口。   村长则火速往村口。   等他人到的时候,村口已经围满了人,守在村口的村民们见村长过来,立马就有了主心骨。   蔡世均见状就道:“你是这个村的村长?”   “是,不知各位老爷来我们村是有什么事?”   “没眼力见的东西!”一位富商站了出来,指着蔡世均道:“这位是县令大人,旁边的可是金牌捉鬼人!还不赶紧带我们进去!”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村长嗤笑一声,挺直腰杆道:“先生说过,人无贵贱,品有高低!你说的眼力见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   他们村虽然隶属璋县,但他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县令长什么样,更别说金牌捉鬼人。   若是放在以前,他早就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了。   可现在……   “你们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吗?值得我对你们毕恭毕敬!”   “就是,高高在上给谁看,要真是了不起的人,何必来我们村子!”   陆风就是村子的定海神针,知道陆风是仙人的那天开始,他们就知道只要有陆风在,他们没什么好怕的。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陆风在村子里住的这几年,不仅教孩子们读书习字,也在无形之中也改变了这些村民们思想。   一改从前见官就怕的穷村民形象。   村民们也见不得这群商人富人趾高气扬的模样,连带着对蔡世均也没好脸色。   “县令怎么了,村子前些年大旱,穷成这个样子,人都要死光了,也没见过狗屁县令!”   小山村三年前确实旱过一阵,可惜没人管他们,直到陆风突然出现的时候,天空才打起来雷,降了雨。   现在想想,陆风当时肯定也不是凭白无故出现的,定然是于心不忍,才保佑他们这三年顺风顺水。   蔡世均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治下竟然有民怨这么重的地方。   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有这个村子。   要不是问了陶咏和赵绰,他在县志上都找不到这样一个地方,顿时惭愧不已。   村长是个人精,知道见好就收,再说下去就像是他们要造反了一样,连忙止住了义愤填膺的村民们。   “不知大人来我们村终究有什么事?”   蔡世均看着面前这个浑身补丁、骨瘦如柴却不卑不亢的村长,自己向前一步对村长拱手道:“老丈,我们是来见陆先生的。”   “先生不是谁来都要见的,你们可以去给先生上柱香,先生要不要见你们,看先生心情吧。”   村长说完,和村民们转身就走。   那富商原本还想说什么,却被蔡世均严肃的眼神制止。 第19章 觅得长生   吴羽子坐在青槐树下,满头白发且又身居高位的他此刻拘谨得就像是一个孩子。   而陆风则像即将要考问他学识的老师,仅仅是坐在那里都让他汗流浃背,压力倍增。   “老先生游历路过?”   “呃……”吴羽子想说是,但又立马闭上了嘴,深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陆风眼睛,只能老实道:“实不相瞒,我是特意来找前辈的。”   “找我做什么?”陆风懒得再去纠结的称谓,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叫法而已。   “前几日,我原本要去见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路过一处小县时却险些被一道毫无征兆的旱雷劈中……”   陆风心中咯噔了一下,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巧。   但吴羽子接下来的话打破了他的侥幸。   “偶尔出现旱天雷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此雷与平时之雷不太一样。”   “何处不一样。”陆风也来了点兴趣,提起壶给吴羽子倒杯清泉水。   吴羽子受宠若惊地接着杯子,觉得这是陆风在考验自己,于是事无巨细的解释道:“寻常雷电因天地变化而生,天象有变的地方常伴随风雨雷电。寻常雷电与凡人而言自然是十分恐怖,可对我们修真者而言,只能算得上可怕。而且若是到我这种地步,但凡有点手段的,都不会将这种普通雷电放眼里。”   陆风表面淡定自然地喝着水,其实心中惊骇万分,但又转念想想又觉得正常,修真者本就是修超越自然之力。雷电在他们眼中是劫,也是希望,所以常在书上看见渡劫的说法。   当然,陆风还听出了吴羽子的身份或者是修为在修真者中名列前茅,应该是个修真大能。   “可是那天的雷电声势浩大,仿佛蕴含了这天地间那最深奥难解的无上道法,劈开了将这世界蒙蔽的混浊恶气。我仅仅是远远看着就有种魂魄被击中的痛感。”吴羽子边观察陆风神色边道。   只是陆风依旧淡定地喝着水,好像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不过这也是在情理之中,陆风这样的身份什么没见过,这小小一道雷电自然不足以放在眼里。   于是吴羽子放大招一样道:“除此之外,我还看看了一道比那雷电还要可怕……不,应该说是圣洁的剑光,直接捅破了天地。”   说到这里他还像卖关子一样停顿了一下。   若是寻常人,早就着急地问这剑光的来历,惊讶这剑光是有何等恐怖,再不济也会露出的其他的情绪波动。   可陆风却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   吴羽子此时越发断定这剑光与陆风有关,或者那惊天一剑就是陆风斩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所以我一路追寻到了这里……遇见了前辈。”   可陆风不接他这茬,好似这没什么好说的一样,反而问起吴羽子其他的事。   “我见老先生来去潇洒,天地间也是任尔遨游,你们既然都如此强大了,还追寻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什么?”   你们?   吴羽子在心中默默琢磨这两个字。   前辈这是变相承认他的身份了吧,即不是修真者,也不可能是捉鬼人,那身份……   嘶~   得到证实的吴羽子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态度越发谦卑,此刻他深信那道惊天剑光就是眼前人斩出来的。   虽苦笑道:   “前辈不懂我们的苦……修真修真,我们穷其一生都只做到了修字,虽然比寻常人多了些的寿命,但是从来没有人修成真过,我们修的……是假的。”   陆风一愣,“为什么说是假的?”   说起这个,吴羽子也是百感交集,“这世上人人都想成仙,所以许多人都走上了修真之路,可偏偏修真者最能明白,这世上没有仙……”   吴羽子话突然卡壳了,他看了看陆风,想着要不要撤回最后一句话。   “可是你们确实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各种神奇手段应有尽有,这与仙有什么区别?”   “仙者,可得长生!”吴羽子下意识道。   陆风嘴角微勾,轻轻笑问:“老先生要长生做什么呢?”   “要长生当然是为了寿与天齐,凡人修行不易,好不容易修到这个地步,若最后却因寿命短而只能止步于此,实在是让人不甘心。”   吴羽子长叹一声:“看着至亲至爱一个个相继离开,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痛苦无人能切身体会,所以自然是长生好,将一切可能尽数握于手中。”   陆风看着吴羽子,对这个说法有些意外,便直言了当地说:“我怎么觉得老先生不是在求长生,倒像是长生成了你的执念。”   “这区别……不大吧?”   吴羽子琢磨着这两句话,初听是有不同,可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自然是有区别的。”陆风温和地将自己那所知不多的理解娓娓道来。   “修仙的尽头是长生,所以踏上修真路的许多人都以为长生是自己的尽头。”陆风看着吴羽子,一字一句道:“可我知道的长生本就是无欲的、寂寥的,与老先生想要的截然不同。”   他从见到吴羽子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野心之辈。他那一身脱俗、潇洒的打扮更像是对执念的验证。   证明他对长生、对仙的追求。   吴羽子受陆风温和的语气感染,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大着胆子问:“为什么不可兼得?”   他想要的很简单,与至亲至爱挚友……与长生。   陆风缓缓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明明看不见,却还是一伸手就接住了槐叶间洒下来的阳光。   背对着吴羽子开口道:“百年可证生老病死,千年可见王朝更迭,万年可见沧海桑田……”   “一人长生已是夺天地之造化,若人人都长生,天地又如何能承其重,苍生又如何不受苦……所以二者不可兼得。”   但是一个人长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仅仅是三年光阴陆风都觉得孤独不已。   他孤身一人来到这里,还莫名瞎了眼,连基本的风景都看不见。   无人了解他的过去,无人看透他的未来。   他经常睁着瞎眼,看一片虚无,孤独始终如影随形。   “……”   春风拂面,槐树叶沙沙作响,原本从不掉叶子的槐树突然落了一片叶子在陆风手心。   好似感受到了陆风的寂寞,落叶安慰。   陆风背对着吴羽子,没发现自己说完这些话后,吴羽子出现了异常。   原本吴羽子还认真的听着,可他突然一个晃神,下一瞬就踏进了一片虚无之地。   他万分惊恐,明明陆风的语气平淡冷清,但其中却仿佛蕴含着恐怖的岁月之力,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他带进了那片寂寞的时间长河之中。   在长河里,吴羽子看见自己真的觅得长生,看见昔日的仇敌俯首称臣,看见那无上荣耀的事迹被世人传扬,心中有从未有过的酣畅。   可长生难得,万年眨眼就过,他只能看着那些自己无比珍视的人一个个死去而束手无策,最后一个人坐看山川水逝。   后来他终于打破界壁,游历万界,亲历无数奇人异事,留下了自己无数的传说。   可有一天他再回到这个世界时,这里的人已经不记他的名字了,只有关于仙人的只言片语。   长此以往,每一个世界都一样,循环往复了无数岁月。   吴羽子甚至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   就像他明明记得那座山脚下有家客栈,可等他再去时,山已经不是山。   事事如此,人人也如此。   从开始的喜悦自豪到平淡无趣,再到后来的麻木……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自己又多少个纪元。   ……   陆风觉得自己伤春悲秋够了,这种话也只有说给吴羽子这种年纪大、爱胡思乱想的老头听才有用,但凡换个心智坚定的,他早在开口的时候就被打了!   可他一回头就发现吴羽子时不时诡异地抽搐一下身体,双目灰白,整个人就像是……   “丧尸?”   陆风下意识想用敕令打他。   可又觉得事情好像不对,看吴羽子也不像病毒感染的样子。   “老先生?”陆风试探性喊了一声。   吴羽子没有反应。   陆风不由得提高音量,“吴羽子!!”   只见吴羽子像做了场噩梦一样,额头冷汗连连,身体不受控制地垮下来,大口喘息。   陆风还以为这人是旧疾复发,毕竟年纪大了总有这病那病的。   可他还没说话,吴羽子就一下子跪在他面前,“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否则晚辈必走火入魔,爆血而死。”   “我只是随口叫了你而已,没误事就好。”陆风受不起这老年人的大礼,连忙抚人起来。   吴羽子看着陆风还是心有余悸,这虽是怪他心智不坚所致,但回过神后就觉得陆风手段实在是恐怖,仅仅三言两语就能将自己拉入那种奇妙的境界。   陆风看这老头起来的时候膝盖踉跄了一下,觉得人年纪大了就是不容易,坐着喝口水都能走火入魔,站起来都困难,为此深感同情。   突然。   陆风身上的愿力再次显现,香火之气缭绕。   “这……”   亲眼看见这些仙气出现,吴羽子目瞪口呆。   他在刚刚的岁月长河中看见自己成仙后,都没有陆风这种……仙气。   果然假仙和真仙还是有区别的。   同时。   祠堂旁,一群上香的人看着那缩小版的祠堂,不可置信道:“这就是供奉仙人牌位的地方?这也太简陋了。”   宫巡缮也觉得有点配不上陆风在他心中的形象。   “这个算是村里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了。”   “没想到仙人居然就住在这种地方?”   有的人窃窃私语,嫌弃溢于言表,那些没亲眼看见陆风大显神通的人,突然开始怀疑起这仙人的身份。   也有的人两眼发光,抓住了商机。   周老爷走到村长面前,一脸诚挚地说:“仙人不辞辛苦,救了全城百姓,我周家愿意捐五千两银子,让人好好修缮一下这地方,务必要配得上仙人身份。”   “我贾家商行也愿捐五千两银子替全城百姓答谢仙人救命之恩。”   陆风通过牌位看着这一幕,觉得商人脑子就是转的快。   不管这感谢掺杂多少真心假意,只要这事传出去了,最少都能在别人眼里混过眼熟,以后老百姓们需要什么,最先想起的就是这两家商行。   而且一县之地的百姓有上万人,你们两商行竟然代表了上万人,一旁的县令都像摆设。这事传出去,这些百姓就像欠了这商行人情,同时又让人觉得这两商行可靠,想不赚钱都难。   这营销策略非常不错。   有两大商行出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力。   陆风倒是不介意他们利用自己,毕竟适当消费能带动经济增长,这要些人只要不是大恶之徒,这又何尝不是功德一件。   于是陆风的身影直接出现在牌位前。   众人只觉得一阵白光刺眼,再睁眼时面前就出现了全身白光闪闪的陆风。   “显,显灵了!”   “拜见仙人,仙人保佑!”   看着那神圣不可侵犯的虚影,众人连忙下跪磕头。就连先前对仙人身份抱有怀疑态度的人都直接吓傻了眼。   陆风不废话,衣袖一挥后,小祠堂旁边就多了一块平整的石碑,这是他利用大小如意变的。   “捐款之人,可在碑上留名。”   这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供奉仙人的祠堂旁的石碑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这跟青史留名有什么区别。   陆风看向蔡世均道:“要想在璋县供奉牌位,只需将做好的牌位来这里受三日香火即可。”   随意供奉是无用的,牌位也要分主次,这就是他与璋县牌位联系弱的原因。   说完,他感叹自己真的是越来越适应这神仙的身份了。   陆风的神念一动便回到了自己身体里,一睁眼就看见吴羽子很是敬畏地看着自己,双眼冒星星。 第20章 篆书骨简   陆风发现吴羽子眼里对自己的敬畏与其他人不同,吴羽子眼里多了一种复杂的纠结感。   只因为像宫巡缮这些小辈,更多的是对仙人的身份感到好奇、谨慎。   而修为越高的人则越明白仙有多恐怖,他们穷极一生也摸不到半点皮毛,所以往往更强大的人更打心眼里敬畏陆风。   “老先生,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先生解惑。”   “前辈请说。”   吴羽子的态度非常卑微,一口一个前辈地叫着。   “你们是从哪里得知成仙长生的事?既然选择修仙,又为何认为这世上没有仙?又为何认为我就是仙?”   这是陆风一直都想问的事,据他所知,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仙的存在,文字所记载的也只有隐晦零星的只言片语。   他们就连普通的那些神话故事都没有,世人仅仅知道一个仙字就开始了漫漫修真路,而且还真的被他们修出了一些神通手段。   成为了这个世界顶尖的存在。   “不瞒前辈,其实我们知道的也不多。”   吴羽子沉思片刻,组织好语言后,娓娓道来。   “仙这个概念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没人能说得清楚。”   “我们所知道的,就是修真者最早能追溯到数十万年以前。听说起初只是两三个人,不知从哪里得知仙者长生的只言片语,从此便开始了修仙之路。他们是修真的先行者,被后来的人尊称他们为三师祖。”   “关于三师祖的事倒是还有些记载。”   吴羽子说着,就从腰间解开一个巴掌大的储物袋放在手里,另一只手在袋子上一抹后,桌子上就多了一摞泛黄的书籍和几卷竹简。   陆风看不见书简,倒是这储物袋让他双目一亮,这种空间类法宝可是远行者最梦寐以求的东西,感觉和自己的大小如意神通有些类似,但本质区别又很大。   他的神通是将物品变小便于携带,而这空间法宝似乎像是将空间放大,便于装更多东西。   这种神奇手段有借鉴之处,或许能改良一下自己的大小如意神通。   他能看到这储物袋,说明这储物袋也不简单,要找机会向吴羽子借来看一下。   “前辈先看看这个……”   吴羽子恭恭敬敬将一卷包裹严实的东西递给陆风。   陆风接过东西仔细摸了摸,没成想这一摸就发现这不是普通竹简,更应该说这是骨简。   骨简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柔软兽皮包裹着,看得出来这骨简在吴羽子心中有很重的份量。   陆风因此也不敢大意,小心地将骨简展开,意外摸到了骨简上的有凹陷的痕迹。   通过临摹痕迹的走向,陆风发现这是刻字,有点类似于甲骨文。   按理说,这种古抽象文字陆风不会认识才对,可偏偏陆风一摸就摸出这文字用的是篆体字。   “篆书……”   陆风心中大惊,虽然现在所用的字与自己那个世界的字体有些相似,但是多少还有些出入,他也是学了很久才摸清这个世界的字。   而且他从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听说过任何关于篆书之事,便是其他字体也没见过。   所以他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与自己的那个世界没有什么关联,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可是现在他竟然在这个世界上发现了篆书,这使他原本才稳固的世界观受到动摇。   这个世界与自己所在的那个世界究竟有没有关联,这个世界的历史是不是存在断层吗,如果这个世上有仙,那这些仙都去哪了?   “先生认得这骨头上的字?”吴羽子也是十分震惊。   这骨头出自何年何月,何人之手,无人知晓,甚至就连这刻字的骨头是什么东西的骨头他们也弄不明白。   吴羽子拿出来,也是想陆风活得久,或许会知道一星半点的消息,没成想陆风竟然直接认得这字。   “认得几个。”   陆风顺着刻痕往下摸去。   “淮水河畔,飘渺之仙……”   陆风越摸越感到无语。   他将意思翻译简化,丢掉那些啰啰嗦嗦,过度美化自己的话后,大体意思便是这骨简的主人闲来无事,突然得到上天指引,到淮水边见一神异之人从天而降,他拜此人为师,习无上神法。   骨简的记载到这里就戛然而止,没有后续。   这卷骨简记载的有用的东西不多,通篇都是这人的自吹自擂,实在过度自恋,摸着那些彩虹屁,陆风无力吐槽。   不过他能猜到这个世界常说的仙人应该与这个天降的神异之人有关,而骨简的主人就是三祖师之一。   “这样的骨简还有吗?”   “啊?”   吴羽子傻愣地看着陆风,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大卷的骨简,居然就只有这么几句话!   难不成是骨简中涉及了重大秘密,自己还不到那种能知晓天机的地步?   吴羽子也不敢问,生怕知道不该知道的。   “我有几个朋友,他们身上或许还有,或许知道其他骨简的下落,等我去给前辈寻来。”   “老先生费心了,不知道我能回报你什么?”   人家一大把年纪,动不动就走火入魔的,陆风也不好叫他为自己的事东奔西跑。   “不敢不敢!”吴羽子连忙摆手,为仙人办事,他不敢开口要回报。   不过……感觉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而且通过和陆风的交谈,他能感觉陆风不是那种禁忌多的人,还挺平易近人的,要是错过,他能后悔一辈子。   要明白仙人手里随便漏出点东西都能比得上自己多少年的修行。   陆风见吴羽子犹犹豫豫的,也不催他,静静等他考虑。   一盏茶功夫后,吴羽子终于想清楚了。   “我能……在这草堂前面搭个茅屋,跟在前辈身边修行吗?”   “嗯?就这么简单?”   “是。”   陆风见吴羽子这么果决的样子,不明白跟在自己身边能学到什么,不过,学堂夫子少。   苏木绿油油的样子还不能出现在那些孩子面前,纪明悟要忙自己的学业,又要帮忙照看那些孩子,如果能多些夫子就不错。   而且以后平生也会入学堂读书,有吴羽子这样的修仙大能在,平生有也不会过于跳脱。   “那老先生你可愿意在我这学堂担任夫子?当然,不担任也是可以住在村里的,我并不做村子的主。”   陆风都开口了,吴羽子哪能不愿意,于是事情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话题再次回到陆风之前的问题上。   为什么现在的修真者都觉得世上没有仙?   只因为除了那已经跑偏了的传言外,并没有任何关于仙人的文字记录,就算有他们也看不懂,就像这骨简。   另外就是数万年了,仙的影子都没有一个,也无人能修成仙,修真者活得最久的也仅仅七万多岁。   七万岁仿佛就是诅咒一样,没人能活过这个数字。   还有就是像吴羽子这种,三万岁就感觉不行了,再不突破就活不了了。   久而久之,人们就不再相信仙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会觉得陆风是仙。   这就要从陆风与修真者的区别谈起。   修真者对法术的运用并不是随心所欲的,就像平静的湖面不能无风起浪一样。   他们启动阵法需要法器作为媒介,装东西需要空间法宝,飞行需要御剑或者是飞舟,需要各种丹药法器做辅助让自己更强大,甚至需要渡雷劫。   而陆风……   “前辈你随心所欲,一念动则万法生,那开天一剑就可以看出这天地间的一切都可成为你的助力。”   “而且光是前辈你身上的光辉就足以证明。”   但陆风却觉得这说法都过于夸张了。   “陆先生,宫巡缮,蔡世均求见。”   “进来吧。”   这俩人是熟人,见一见无妨。   “前辈,那我先去找我那些朋友了。”   吴羽子见陆风还有事情要做,也知道自己打扰的时间有点久了,随即就告辞离开。   他要赶紧去将骨简的事情解决,好回到这里来,安心做个教书先生。   宫巡缮他们进来时刚好与吴羽子擦身而过,在看清吴羽子的瞬间,宫巡缮瞳孔一震,连忙朝着吴羽子躬身俯首。   吴羽子在陆风面前仿佛弱小随意的普通老人,毫无脾气,平易近人。   可在别人面前,吴羽子身上的威压无形中就会出现,叫人不敢放肆。   宫巡缮早些年有幸随父亲去道一圣地拜寿,因为要解劫难的原因,求见过道一圣地的天机长老,在长老住处才匆匆得见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人一面。   没想到多年过去,竟然又在这里遇到了。   吴羽子也注意到了宫巡缮,他对这命中有独特死劫的小娃娃还有些印象,再看陆风与宫巡缮他们认识,不禁多看了宫巡缮与蔡世均一眼。   更是拍了一下宫巡缮的肩膀。   “小子,你很不错。”   留下这样一句话后,吴羽子匆匆御剑离开。   独留宫巡缮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还好被一旁的蔡世均给拉住了。   “宫大人你怎么了?这位老人是什么人?”   “他……算了算了,先见陆先生吧。”   宫巡缮对陆风和吴羽子的敬畏,不是同一种。   他敬畏陆风,是因为陆风的身份,还有他的学识涵养和强大。   可他敬畏吴羽子,却是因为自小便是如此。他从小就听着这些风云人物的故事长大,对吴羽子这些老者的敬畏深深刻在骨子里,甚至不敢多看一样。   没想到今天在陆风这里越见了这种强大人物。   宫巡缮看着静静坐在青槐树下抚摸竹简的陆风,想起自己命中有死劫的事。   当年天机长老给自己算完一卦后就重伤闭关不出,直到现在都没有那位长老出关的消息。   不过他在闭关前给自己指了一条路,让自己一直往东边走,走到自己认为应该停下的地方,可能会寻到那唯一的一线生机。   所以宫巡缮这些年都在外游荡,不敢往回走,不敢回去见自己的父母。   但他一直很疑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停,又该怎么辨别所谓的生机。   可今天。   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停下了,如果这都不行,那他就不会再继续找下去,他宁愿用最后的时间与父母团聚。 第21章 卜卦算命   “见过陆先生。”   “你们俩来了,坐吧。”   陆风将吴羽子留下的书籍都收好,招呼两人同坐。   蔡世均没什么事,就是来到此处,想来同陆风打个招呼。   自从那夜与陆风谈过之后,蔡世均不再想做那个无功无过的县令,尤其来这村子里走一遭,看见村舍土墙倾倒,百姓面黄肌瘦,处处都是一幅贫穷可怜的景象,让他心中更加愧疚。   然而这种在县志里连名字都没有的村子不知道还有多少,自己治下又还有多少人像这里的村民一样在受难。   他这个父母官,好像只是一县城的父母官,出了那座城,谁也不认他。   “蔡大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陆风见蔡世均正襟危坐,一幅等着挨训的样子,让人觉得好笑,好歹是一县县令。   “被百姓指责的滋味不好受吧。”陆风温和的笑着。   陆风善意的玩笑话让蔡世均放松了许多,“先生说的是,确实不好受。”   “其实要想和百姓拉近距离也不是难事。”   “还望先生指教。”   “百姓嘛,你若高坐在庙堂之上,你就是县衙的县令,你若走到人群中去,你就是百姓的县令。”   “走到人群中去……”蔡世均喃喃自语。   蔡世均是个聪明人,就凭他身上那稀薄的青气可以看出这人还有救。陆风也不多言,让他独自琢磨,自己则拿出了写好的《包公集》和《三字经》《千字文》《童蒙记诵》等各种蒙学之作。   《三字经》《千字文》蔡世均只是随意翻看一眼就明白了这是非常重要的蒙学之作,感叹陆风之大才。   等看到《童蒙记诵》时,面露震惊,久久失语。此书内容囊括天文、六艺、史事等二十余类,跨度之广、涉及之多令人瞠目结舌。   从未有人能一个人编写出如此细致全面的书来,还是用作蒙学之作。内容有趣新颖,偶尔竟然还伴有插画,不似平常那种文学大作深奥死板,让孩子们提不起兴趣。   “我回县后立马叫人广印此书,纳入学堂课本中去,列为必读。”蔡世均的兴奋溢于言表。   “只是先生,您为什么不落自己的名字?王应林、周兴世、周保彰……这些又是何人?”   “他们自然是作者,我只是一个搬运者而已,都是他人心血凝聚的,自然不能落我的名。”   陆风为了避这些前辈名讳,名字用的是同音不同字,以表尊重。   蔡世均却是不解,“为何这些人的名字我从未听过,不过,璋县县令蔡世均在此谢各位前辈赐书,谢陆先生不辞辛苦搬运。”   将这些蒙学之作仔细包好后,蔡世均看向了《包公集》,蒙学作品很重要,但对他这种成年人来说,还是《包公集》让他比较感兴趣。   之前浅浅听过包公的故事,让他心生敬佩,念念不忘。   《包公集》内容跌宕起伏,每个单元都有独属于它的教育意义,还能警醒人心。而且其中不乏有侠士梦,知己情,鬼怪志异,真假皇子,怒斩负心汉等大爽剧情,简直把各个年龄段的人都给一网打尽。   果然,蔡世均一翻开就再也挪不开眼,逐字逐句细读,最后干脆自己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坐着翻阅。   青槐树的枝干缓缓移动,最后停留在蔡世均头顶,从远处看,就像这棵大树也在看蔡世均手里的书一样,叫人啧啧称奇。   蔡世均的事了后,陆风看向宫巡缮。   “宫大人似乎有心事。”   这孩子一直坐如针毡,好几次欲言又止,陆风都看在眼里,现在清净了,就想听听这人要说什么,居然让他这么难以启齿。   宫巡缮见陆风看着自己,干脆直入主题道:“哎,不敢欺瞒先生,我原名南宫巡缮,是大祈皇朝南宫家的嫡长子,本应该是下一代南宫家主……”   南宫家是修仙世家,在大祈皇朝是数一数二的顶尖势力,南宫家的孩子满十六时都要测灵根,算天命。   南宫巡缮在十六岁时便测出罕见的天灵根,全族大喜,以为南宫家这一辈要出风云人物般的天骄,带领南宫家走上更高一个台阶。   可偏偏算天命时却算出他活不过二十五岁。   南宫家主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当然,放任何一个家主那里都不会愿意相信,如此好的苗子,未来的家族支柱,能让家族地位再升的继承人,居然会是一个短命鬼。   于是同南宫巡缮的父亲借着拜寿的名义,带着南宫巡缮上道一圣地求助。   南宫巡缮的母亲曾经是道一圣地一内门长老的外门弟子,靠着这层关系,他们才得以见到那位敢以天机为名的长老,并成功求得一次算命的机会。   可天机长老算来算去,南宫巡缮都是早亡之相,偏偏又算不到原因始末和破劫之法,这也让这位长老来了脾气,不愿就此砸了天机的招牌。   于是,天机长老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起卦问天机,可最终也只给南宫巡缮指了一个东方,从此重伤闭关不出。   而如今南宫巡缮已满二十四岁,他这些年做捉鬼人,虽有凶险,但也算得上顺风顺水,依旧不见有任何危险袭来。   他虽不信命,但那短命的卦象却时刻横在他的心头,眼看二十五岁越来越近,他这几次捉鬼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也不由得慌了起来。   陆风听完事情来龙去脉后,有些无奈的问:“你是想让我给你算一命?”   “是。”宫巡缮老老实实答到。   这倒让陆风有些难办了,他虽然也懂一些算命卜卦之术,但明显他的算卜之术与这个世界的算卜之术不同,不知道能不能算这个世界的人。   再者……他本就是因为算命才遭雷劈,莫名来到这个世界,如果再算……   陆风有点心有余悸。   宫巡缮看陆风低眉不语,也看出了他的为难,心中难免哀叹,仙人都没有办法,看来自己注定就是这个命。   “陆先生也不必为我的事烦忧,我此行也并不是为这事而来,冒然开口,是我欠考虑。”   宫巡缮露出一幅释然的样子,从怀里摸出几张百两银票。   “这是先生除鬼所得,只是先生上次走得急,没有来得及给先生。”   他也知道陆风不会在乎这种凡尘俗物,但该给的还是要给。   陆风却是不明白,“那女鬼是你斩的,跟我什么关系。”   “女鬼是我斩的不错,可平生却是先生你收服的,说起来这桩祸事还是与我家有关,若不是先生出手,我南宫家难辞其咎。”   “你倒是个明白人,哎~罢了罢了,我就为你卜一卦吧!”   陆风叹息一声,想起自己还欠宫巡缮一个换房人情。   果然啊,欠别人的,早晚要还。   宫巡缮闻言大喜,还以为是自己什么良好品德打动了这位仙人,连忙就要跪谢。   陆风最受不了这个,连忙将人拉住,“我只给你卜一挂,结果如何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破解之法也不知道,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是是,先生肯一试我已经感激涕零,至于结果,没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差的了。”   宫巡缮说着就要去给陆风准备卜卦的东西,却被陆风拦着,直言自己不需要。   这边的事情也引起了蔡世均的注意,他好奇的问:“陆先生不需要星盘?不用挑选日子焚香?”   “星盘?不,我不需要那些东西。”   挑日子焚香他也不需要。虽然陆风不明白星盘是什么,但挑日子焚香不过是告知上苍,类似于:我要搞事情了,你快搞好什么能算什么不能算,万一我算到了不能算的东西,可不要怪我!这样的话。   陆风看宫巡缮的样子,便知道今天自己要给上苍捅娄子了,这种事怎么能提前告知祂。   所以陆风只要了宫巡缮的具体出生时间。   传统的卜卦方法很多,每个人都有自己常用的卜卦方式,其中包括梅花易数、六爻预测、四柱预测等。   就连道具也是多种多样,除去铜钱、龟壳、蓍草这些,顺手几片叶子都可成卦。   而陆风用的,是四柱预测。   “起卦!”   一时之间,万物静止,草堂旁的水车停滞不前,青槐树的树叶纹丝不动,时间在草堂上空停止。   陆风牵引自身香火之气凝聚成八卦之形,再注入一缕功德之魂,让八卦活了起来。   “愿力为引,功德为信,算祸福之身,卜古往今来!起!”   陆风轻喝一声,只见身前八卦亮起白光,八卦之盘缓缓转动,宫巡缮的八字在其中央浮现。   几息之后。   “奇怪……”   陆风喃喃自语,八卦之盘随心而动。几番转动之下,陆风还是眉头紧锁。   “偏离在八八六十四卦外,脱离三百八十四爻中……怎么会如此?”   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可这明显不在挂里。   道家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不在万物之中,也就不在八卦里,这种特殊情况让陆风想起了自己。   他用宫巡缮的生辰八字卜卦,卜的自然是这个世界的万物,能不在这个世界万物里的……就是自己。   “宫巡缮的短命和我有什么关系?”   陆风愣愣收起八卦,时间终于正常流动。   宫巡缮和蔡世均瘫软在地。   刚才虽然一切静止,可陆风卜卦的那恐怖一幕还是映在了他们眼中。他们也见过人卜卦,但从未见过如果神通广大的卜卦手段,惊骇万分。   “陆,陆先生……”   宫巡缮结结巴巴的,话音都在颤抖。   陆风纠结地看向他,眉头皱成一团。他总不能说:你可能是我弄死的吧!   “轰!!!”   突然,一声声势浩大的雷霆劈在小山村上空。   陆风指尖一颤,这是被雷劈的后遗症。   小山村里,众人惊恐地看着头顶那道雷电。   “我怎么感觉这雷都劈到我头上了呢?”   “要下雨了?”   “快快快,回去收衣服。”   草堂里,别人看不懂那道雷,可陆风却是看懂了,这雷要落不落,似乎在纠结。   为了不伤无辜,陆风脚下生云,托着他化作一道白光直冲天上去。这是他改良后的腾云驾雾,可日行千里。   院里的蔡世均和宫巡缮甚至化作人形的苏木都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九天之上,陆风穿过云层果然看见一道紫雷横在空中,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落下。   那雷在陆风出现的时候,瞬间张牙舞爪地朝陆风而袭来,陆风这次不想坐以待毙,手中捏着一枚巴掌大的令牌,这是那一团功德凝聚而成的,不知道能不能抵消部分雷罚。   可就在陆风要出手时,那道紫雷却突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陆风面前,在陆风周围绕来绕去,像是在确认什么。   片刻后。   陆风竟然感受到了紫雷的喜悦,沉思再三,他还是缓缓收起了敕令。   紫雷雀跃地绕着他,最后停在陆风面前,分出一束雷电缓缓压缩,最后竟然缩成了功德敕令的样子,悬浮在陆风面前。   只是这令牌一面刻着敕令,一面刻着雷字,明显是紫雷仿照了刚才陆风手中的功德敕令。   “给我的?”   陆风仅仅是看着那枚令牌,都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强大雷电之力。   听到陆风的话,令牌又靠近陆风几分。   陆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伸出手,接住了令牌。   有了这枚令牌,他就多了个底牌,加上那枚大的功德敕令,将来行走这片大陆时,就不用小心翼翼了。   “多谢,只是为什么要给我呢?” 第22章 四月之约(倒V开始)   紫雷尽力压缩自己的身躯,然后挪到了璋县上空。   陆风看着璋县陷入了沉默。   上次他在璋县为净化一城鬼气之时曾剑指苍穹,当时就觉得那一块天空仿佛被自己捅破了一样,天空都清明了一些,自己与这片天地也亲和了几分。   原来那竟然不是错觉,而是自己真的好像无意间打破了什么,助了这片天地一臂之力。   天地……   陆风震惊地看向紫雷,“你是天道?”   紫雷纹丝未动,仿佛陆风说的不对,又仿佛它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但半晌过去,它依旧没有回话。   陆风也不再纠结,总之这看起来不是什么坏事,自己还得了一枚强大恐怖的雷令。   雷令入手就缓缓消失,但只是形消失了,它的力量还在陆风身体里,就像陆风凝聚的那些敕令一样,只要陆风需要它就会出现。   不过,既然这雷不是来劈自己的,有些事情就得好好琢磨了,陆风嘴角微勾,仿佛是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   “谢谢你送我雷令,不过我得回去了,我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好。”   紫雷非常善解人意,在陆风身边绕了绕后突然就消失在云层之间。   小山村里,村民们走出门,奇怪的抬头望天,“怎么又不下了?”   草堂。   陆风驾云归来,青衣黑发,脚下一团白云轻轻软软,好不潇洒肆意。   宫巡缮和蔡世均就这样傻愣愣的看着,震惊得合不拢嘴,“仙,仙人……”   陆风身份是他们一早就知道的,可如今如此近的距离亲眼看见陆风腾云驾雾、大显神通。他说去便去,眨眼便回,这种潇洒肆意的神通手段让他们大开眼界,又加深了点陆风是真仙人的认知。   此前,因为陆风时常收起自身的神异,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平易近人,表现得如同一位普通教书夫子的原因,让他常常忽略陆风是一位仙人的事情。   这也是陆风的魅力所在。   “陆先生,您刚刚这是……”   “哦,去见了一位朋友。”   朋友?其他两人疑惑了,方才他们只看见雷电交加,可没看见什么人,陆风去见的总不能是一道雷吧!   “对了,四个月后,宫大人你的生辰要到了,不知道到时介不介意我去蹭顿饭吃?”   “不介意!不介意!”宫巡缮听到陆风要给自己庆生,第一反应便是不介意,他扫榻相迎都来不及。   “先生的意思是……”可等他反应了后,立马红了眼,结结巴巴跪地磕头道:“我,我,巡缮恭候陆先生大驾!”   天机长老都说他活不过二十五岁,可陆风却说要来庆他二十五岁的生辰,这不就是说:陆风说他能活过二十五岁,就算到时真发生什么,还有陆风在呢。   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大过仙人?   反应过来的宫巡缮哪还有平日里的沉稳冷静,一直压在他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后,他难得露出本心,在陆风面前痛哭流涕。   蔡世均在一旁看着,这才想起这个看起来很稳重冷酷,做事很老成的宫大人其实年纪还很小。   只是这求生的一路上他都伪装得很好,也很有本事,所以让别人忽略了他的年纪。   蔡世均敬佩地看着陆风,这个云淡风轻的先生总能挽救别人,从各种层面来说,陆风也救了自己,不止一次。   找到生机之后,宫巡缮第一时间想和父母分享这个好消息,同时也想回去好好陪伴父母,顺便筹办二十五岁的生辰宴。   说来好笑,他堂堂大祈皇朝南宫世家的家主之子,竟然从未办个一次生辰宴,前十六年是觉得没必要,生辰宴一般都是测灵根后再办。   可没想到他十六岁之后一直在为了活下去四处奔波,一走就走了八年,这八年里他一直不敢走回头路,只能往东走。   直到今日,他终于可以回去了,八年的心酸苦楚在这一刻都值了。   蔡世均和宫巡缮结伴走出小山村时,二人已经不是那种陌生且等级分明的生疏关系。   “蔡大人要回县衙吗?”   蔡世均看了看自己那精装的马车,缓缓摇摇头,“不了,我要补全璋县的县志,像陆先生一样,走到人群中去。”   他杵着刚刚向村民们讨来的青竹竿,换上粗布麻衣。   “我要好好做一个县令,只是四月后不能去给宫大人你庆生了,提前祝贺大人生辰之喜。”   “哈哈哈,我还会回来的,下次再见,就不要叫大人,毕竟是一起挨过训的人,多生疏啊。”   “宫兄说的是!保重!”   “保重!”   二人相互行礼抱拳,随后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宫巡缮归心似箭,直接御剑离开。而蔡世均竹杖芒鞋,缓缓消失在农户赖以生存的田地间。   一路上,时不时要抚摸怀里的《包公集》,他前方的道路上,仿佛有位巨人在看着他,看着他如何成为一片青天。   草堂的院子里,苏木看着陆风久久不语。   “怎么了?”陆风疑惑。   苏木微微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能遇见先生真是三生有幸……平生,你说是不是?”   平生坐在青槐树的藤条上荡秋千,听见苏木的话后哼了一声,却是没有反驳他。   陆风看着平生笑了笑,“嗯,是时候该送你去读书了。”   “读书?我这样你不怕吓死那些小屁孩吗?”   “自然是有办法的。”陆风轻笑一声,转身进屋去,吩咐不要人打扰。   陆风一进屋去就是四五天,好几次纪明悟想叫人都被苏木阻止了。   这些天村里变化很大的,因为收到大批捐款的原因,不仅重新给陆风的长生牌位修建了一个庄严肃穆的祠堂,取名长生殿。   还在村里新建了一所学堂,以后那些孩子不必再挤在陆风的草堂,打扰他清修。   剩余的钱还给村里铺了路,村民也不笨,以前没那个条件,现在条件好了,大家都做起了买卖。   村长看着一天一个样的村子,常常热泪盈眶,每天都要亲自打扫长生殿,犄角旮旯里都擦得一尘不染。   自从陆风的名字传出去后,越来越多的人来拜陆风,平安符也是越来越少。   与此同时,大荒群山外。   吴羽子骂骂咧咧的,“一群混蛋,没事住这么老远干什么,也不说住哪个山头,让我好找!”   大荒群山万壑,放眼望去都是山川,吴羽子找了几座山都没有找到那个老朋友。   上次他过来还是在几百年前,早就忘了是哪座山,要是平时,他还会慢慢悠悠的找,在山间漫步,全当是在修身养性了。   可现在他是带着任务来的,不想耽搁太多时间。   “好好好!待老夫一剑削平这些山,看你出不出来。”   说罢,吴羽子提剑而起,脑海中想着陆风那惊艳的一剑。只见他手中之剑极速长大,变大变长,直到吴羽子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隐隐有掌控不住的趋势后才奋力将剑挥出。   “老猿头!小心了,我这一剑可能会削掉你的头!”   吴羽子大喝一声,一道巨大剑光从山林间划过,铮铮剑鸣在山川间爆响。   只见剑光划过之处,有数十来座山尖尖被削平,大量山石滚落,大地振动。   “可惜了,没学到前辈的万分之一。”   吴羽子对自己这一剑并不满意,就在他打算再来一剑的时候,远处一座毫不起眼的大山顶部突然爆开,从中蹦出一个黑衣男人出来。   “吴羽子!!!我灭你宗门!杀你全家!你奶奶的,竟然敢削到我家门口来,当初就不该告诉你老子所在!受死吧!”   男人一身黑色劲装,黑发黑胡,手举一枚大印,主皇大印四个字清晰可见。   大印朝吴羽子极速飞来,带着无上帝皇的威压,所过之处山川崩裂。   吴羽子连忙提剑格挡,但还是被大印撞退了几步,“操!大意了,没想到这混蛋玩个破印都能玩到这种地步,数百年不见,又变强了。”   “呵呵,谢谢夸奖!”男人冷笑一声,“你也不赖嘛,刚刚那一剑有进步,底气大得都敢削我山头了!”   吴羽子感觉头顶上的玉印越来越大,有种不把他压成肉泥绝不罢休的阵势。   “老猿你听我解释,我是带着任务来找你的,不是来找事的,快把你这破印收了。”   “你让收就收?混蛋,受死吧!”   袁成杰不仅不收手,还加了力道,誓要将眼前这个数百年不见,一见就削自家山头的老家伙弄伤才解气。   吴羽子见软的不行,连忙来硬的,“我是奉仙人前辈的命令,来找你们要骨简的!”   话音刚落,只见那枚大印极速变小,直到最后变成玉佩大小。   吴羽子刚想缓口气,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只见袁成杰一脸关切地拉着他回到自己的闭关之处,又是端茶递水,又是嘘寒问暖的。   “好好给我说说,数百年而已,我就闭个关的功夫,你怎么就得病了呢?”   “啪!”   吴羽子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知道你不信,所以我……不告诉你!哈哈哈哈,我要独享机缘!”   袁成杰:……   他们每次见面都要打得见血才停手不是没有原因的。   吴羽子这老头在人前装得人模狗样的,还把自己从头到尾弄一身白,非得留长胡子,非的穿广袖白袍,整得仙风道骨的样子,实则私底下是手又欠,嘴又欠。   “别扯犊子了,赶紧说正事!” 第23章 纸人附魂   可能是着急要骨简的原因,吴羽子突然变得正经起来,表情罕见地郑重。   “不久之前,我突然收到蒋老头的传信,信里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能看出他大限将至,所以我离开宗门,一路往东游历……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但我总想找到延长寿命的东西,为了他也好,为了我自己也好……”   袁成杰静静听着,沉默不语。   他们这些人,活得久的像蒋育道足六万七千多岁,年纪最小的吴羽子也有三万岁了。   俗话说,人越老越怕死,这句话不假,尤其是他们都尝过无上权利的味道,再看着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时,对死亡的恐惧到达巅峰。   这些年他们隐居的隐居,闭关的闭关,游历的游历。其实都是在寻找延寿之法而已,又或者是想突破极限,到达更高的层次。   就在袁成杰沉默时。   吴羽子突然话锋一转,一改方才的颓废,语气昂扬道:“可就在我途经一无名小县时,突然远远见一道恐怖惊天的剑光刺破苍穹。当时就伴随着雷鸣电闪,仿佛有大恐怖降临,只见诛邪退散,天地一片清明,令我永生难忘。”   此时此刻,吴羽子只恨自己不能描绘那惊人壮阔的一幕,怨自己语言贫瘠。   而袁成杰在听到刺破苍穹、天地清明时精神一震,与吴羽子肯定的眼神对视一眼后,仿佛证实了他们一直以来的,一个可怕的猜想。   但两人都没有提起,吴羽子继续道。   “后来我追随剑光而去,却在一无名小村中遇见了一位前辈。”   “前辈?”袁成杰满脸疑惑。   他们之前的那几辈修真者早就死光了,现在这片大陆上应该不存在所谓的前辈,只有别人叫他们前辈的份才是。   “是!”   可吴羽子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虽然那位前辈以青年模样示人,但能肯定应该是活了无数纪元的人物……”   “纪元!?”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称呼。   “你是说——长生!!!”   袁成杰再也坐不住了,他很想说吴羽子可能是遭人欺骗了,可理智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能以这种方式骗过吴羽子的人还没出生。   他也不认为吴羽子会用这种话题来骗自己。   “我知道你不愿相信,我从前也坚信这个世上没有仙人,可是……现在我只能说是我眼界过于狭窄,认知过于浅薄。”   吴羽子缓缓起身,双手背负在身后,踱步走到洞口前,看着天边的夕阳。春风拂过他的白须白发,此刻的他看起来就真的如世人所幻想的仙一般,无欲无求,仙风道骨。   这个气质不是伪装出来,倒像是长久养成的。   尽管许久没见,但吴羽子的气质变化袁成杰还是看出来了。   他不禁开始思考那位前辈究竟是什么人,真的会是那不可言说的存在吗?   然而接下来吴羽子的话,给予他一直坚信的世界观狠狠一击。   只因为吴羽子轻飘飘的一句:“我体会过长生了。”   “前辈让我进入了时间长河之中,亲自体验了一回长生。”   “老猿头,岁月长河里,你们都死光了……”   吴羽子缓缓将他在时间长河里体会的一切缓缓道来,一字一句都仿佛他真的长生了一遭一样。   “其实我到现在都分不清现在是长生后我,还是在求长生的我。分不清现在是真实还是虚幻,这种还能和朋友玩笑的日子,是不是长生的我所幻想出来的……”   吴羽子站在洞口,俯视脚下那些山川美景,鸟兽翱翔,神色变幻。   袁成杰眉头紧蹙,有些不确定道:“你有心魔了?”   “心魔?哈哈哈哈!”   吴羽子手抚胡须,爽朗大笑。同时,他的本命剑突然出现,悬浮在山洞外面。   “无能者才会畏惧自身的真实所想,所以称之为心魔,消除真实谓之除魔。可是于我而言,这有什么的?”   吴羽子说罢,脚轻轻一踏地面,立刻身轻如燕地跃至长剑之上,消失在洞口。   袁成杰走到洞口一看,只见吴羽子正御剑穿梭在大荒群山之间,四周云雾缭绕,青山翠林皆在他的脚下,无拘无束,好不肆意快活。   “长生非我本来意,天地任我乐逍遥!”   “哈哈哈哈哈!老猿头,我不求长生了,长生有什么好,我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看那位前辈将这片天地捅破时,会是什么样场景,此外别无所求!”   吴羽子爽朗的笑声传遍群山,所到之处鸟雀逃散。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一道七彩霞光自天边落在吴羽子身上,宛如沐浴神光,四周更是有彩鸟环绕报喜。   “这是……修为突破了?!”   袁成杰难以置信。   修真者的修为等级不似捉鬼人和鬼物那般大致分层,即使是同一层次,也有实力相差过大的情况出现。   修真者修为等级分明,同一层次的人,除去天材地宝、法器符箓的加持后,自身实力其实是差不多。   从练气、筑基、结丹、凝合、紫府、出窍、元婴、化神到传说中的渡劫,每一阶段都层层分明,每一阶段都可分前、中、后期。   这个世界,鲜少有人修到化神期,到了这个层次的,无一不是一方大佬,就像袁成杰和吴羽子他们自己。渡劫更是从未见过听过,不少人猜测修到渡劫这个层次的,可能只有三位祖师。   而此刻天降异象,无数紫气落在吴羽子身上,这是修为突破的表现。   但奇怪的是那些异象却突然戛然而止,然后消失不见。   对于这个场景两人早就习惯了。   “感觉变强了,但又好像没有。”   原本吴羽子是化神后期,在此之前就已经受过几次晋升异象,实力确实有感觉到增长,但奇怪的是始终无法到达传说中的层次。   而且几次异象都会中断消失,这次也不例外。   袁成杰陷入了沉默。   这次与吴羽子见面,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以至于关于那位前辈的存在,让他相信了五六分。   吴羽子意气风发的回到山洞里,眉眼间可见豁达。   “虽然始终无法再进一步,但这感觉也不错。”   袁成杰笑道:“感觉这次见面你心境不错。”   “我也没想到一朝拂去心上的尘埃,倒是看开许多,难不成前辈是特地拉我进时间长河的,只为了让我认清自己……”   吴羽子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否则像陆风这种仙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将人带入时间长河中。   见状,袁成杰若有所思,随后很是郑重的问:“你说的那位前辈要骨简做什么?”   吴羽子想了想道:“我和前辈交谈时,发现他对现在的一些东西知之甚少,甚至见到储物袋都露出好奇之色。”   “可却对过去的事所知甚多,就连这骨简也上的字也认识,只是上面可能涉及一些不适合我们知道的隐秘,所以他并没有多说。”   “或许是闲来无事想看看,又或许是上面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前辈的注意。”   “反正这些骨简我们也看不懂,拿在手里这么多年了,就跟废品一样,不如交给前辈,不仅能知道上面说了什么,还能从前辈那里换来些人情。”   袁成杰想来也是这么个理,对前辈仙人的身份又少了一分疑虑。   不过……   是真是假,要自己看过才知道。   而他们口中的前辈终于出门了。   他这些天一直闭关不出,纪明悟每天都要在他屋门口徘徊。   所以陆风打开房门后,他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先生,你这几天在干什么呢?”   陆风得意一笑,将手摊开后,只见手心放着两张人形剪纸。   苏木和平生也来到陆风身边,同纪明悟看着那两张剪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平生年纪小,不懂人情世故,直接道:“就这个小玩意,先生你居然要不吃不喝几天才完成!这不是有手就会的吗,小孩子也能剪!”   陆风只是浅浅一笑,“这个可不一样。”   说着他就将纸片人翻过来,只见那反面竟然用朱砂画了符。   “先生你这是做什么?看起来也不像平安符。”   “这当然不是平安符,而是附身符。”   陆风将两纸片人抛出,只见它们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苏木,平生,你们试着依附在上面。”   平生没懂是什么意思,苏木却爽快地将魂体挪到在纸片人上。   陆风手指掐诀,口里念念有词。   只见那纸片人身后的符文开始发出耀眼红光,紧接着,那原本巴掌大的纸片开始变大伸展,直至变成成年人一般大小。   “此时不现,更待何时!”   陆风大手一挥,一缕圣洁的白光就进入了纸片体内。   霎时间,纸片开始极速旋转,最后甚至转出了残影,但是纪明悟他们却从残影中看见有手脚在缓缓生成。   等到在停下来的时候,一个与正常活人一般无二的苏木就出现在众人眼前,正常的肤色,灵活的四肢,甚至还有影子在他的脚下。   苏木激动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摸摸头、摸摸手,再世为人的喜悦难以言表。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这么一天。   “活了?”   纪明悟和平生都非常不可置信。   “不是活,这世上没有起死回生的手段,天意不可违,这只是附身符的效果。”   陆风郑重叮嘱道:“附身后虽能离开青槐树,但是每天夜晚都需要回到树里养魂,所以不能去太远,记得不能碰水,这纸片一碰水就烂了。”   “是,先生!”   如此宝贝,苏木自然会十分爱惜,不敢弄损。   平生在一旁羡慕的看着,直到陆风开口,他才进到一溜烟钻进了另一张纸片上,迫不及待变成了小小少年的样子。   “我也变成人了,原来做人是这种感觉!”   平生在院子里撒欢地跑,一会儿跑到水车旁,围着大青牛看;一会儿跑到田埂边上抚摸青草,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和清爽的春风。   一切做鬼时没有体验过的东西都令他高兴不已。   等他上蹿下跳够了,陆风才把人叫回来,将自己缝制的一个背包递给平生。背包很丑,针线歪歪扭扭的,像是两块布被硬拼在一起,但里面装好了笔墨纸砚,装备齐全。   “这个也太丑了!上学堂都要背这个吗?”   平生嘴里说着丑,手上却是很利落地将背包挂在身上,在苏木面前晃悠,在纪明悟面前显摆。   “大师兄,你有吗?”   “当然有,也是先生亲手做的。”   纪明悟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当初因为这个丑包,在县里的学堂里被人笑了很久,但他每天都依旧要背,十分珍惜。   说起县里的学堂。   纪明悟转头对着陆风道:“先生,有人向你下战书。” 第24章 跳梁小丑   “战书!?”   除去纪明悟外,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惊讶中带着好奇。   陆风更是不明所以,自认为自己一向与人为善,不曾得罪过谁。   “其实这事可能是我的原因。”纪明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解释道:“我之前在县里学堂求学时,遇上一位姓吴的夫子。因不满我离开学堂,发生过一些龃龉。”   纪明悟把自己离开学堂的事从头到尾说细细说来。   只因他当初年纪轻轻就一举拿下秀才,年少成名,被收到县里最有名的学堂读书。当时不少夫子抢着要他,都盼着将来纪明悟考上举人时,自己能被称赞一句举人之师,这是莫大荣耀。   而吴夫子则凭着自己原本的名气,从众夫子中脱颖而出,在其他夫子的羡慕中收下了纪明悟。   吴夫子好歹也经历过一些考试,对于考场上的事和一些考题,他给的经验远比陆风给的多。   所以,起初纪明悟也是很认真跟着吴夫子学习,刚开始吴夫子见他不耻下问、举一反三时还很高兴。   可时间久了,事情渐渐就变味了,吴夫子开始对纪明悟的聪明感到反感和心虚,时常因为纪明悟指出他的错误而感到不悦。   而事情导火索是在纪明悟离开学堂前的一个月。   当时学堂与其他书院开展了一场小型的文比,其中包括算术。   纪明悟的思维能力和记忆力本身就十分突出,在陆风用现代算术的影响下,他的心算能力更是十分惊人,常被陆风叫作神童。   因此在那场比赛中,纪明悟轻易夺魁。而他所用的现代算法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不知真相的人就觉得吴夫子教得好,于是有不少人围着吴夫子讨教。   可吴夫子哪懂这些,几番推拒后,就有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小声议论。   “身为夫子,怎么会是学生知道的多,夫子反而一无所知的。”   “就这样还当人家夫子,也不怕误人子弟。”   “脸皮真厚,坐等着当人家举人之师。”   说是小声议论,但他们的音量却是不大不小,刚好够吴夫子听见。   吴夫子当时就觉得自己被人下了脸面,在其他夫子面前丢了脸,自己积累多年的声望一朝跌落。   便觉得说到底,还是纪明悟这个学生太过放肆,在这种场合肆意妄为,因此对纪明悟的不满越来越大。甚至开口指责纪明悟所用之法是歪门邪道,带动了学堂里的不正之风。   起初,纪明悟还能反思自己的错处,认真检讨。可后来,吴夫子否定他的地方越来越多,更是到了无故指责的地步,这一度令纪明悟陷入自我怀疑中,成绩一落千丈。   吴夫子更是趁着这个时候,劝纪明悟放弃原本所学,走他认为正规的路。   要知道纪明悟的所学所知皆是来自陆风,甚至无意之间在心里种下了众生平等的观念。   他会尊敬师长,但不会盲从。   于是两人就有如针尖对麦芒,时不时便要争论一下,谁也不让谁。   直到最后,吴羽子出言嘲讽素未谋面的陆风只是个乡野村夫。   这直接碰到了纪明悟底线,成了两人爆发的点。   一想到自己为了留在学堂,百日干活夜晚熬读,可最后学到的东西也寥寥无几,更是体会到什么叫人性复杂。还连累陆风也要被人贬低,纪明悟当即就收拾东西,离开学堂。   走前吴夫子还信誓旦旦的觉得,纪明悟要不了多久就会回去求他,只因他是县里最出名的教书先生。   无人能比得上他,纪明悟要想出头,非他不可。   可谁都没想到,纪明悟竟然一去不回,吴夫子便成了第一个被学生所抛弃的夫子,处处遭同行嘲笑。   于是在打听到纪明悟的下落后,他直接叫人送来一封挑战书,说要和纪明悟所谓的先生文斗。   混元界人多地广,三大皇朝加七小王朝,文斗的方式多种多样。在这个世界,文名对读书人是十分重要的,若是文斗失败,学生便不再是学生,夫子也不能再为夫子。   吴夫子当初就是靠着文斗,让许多与自己齐名的夫子就此隐退,再不担夫子之名。   陆风听完事情始末后深感无奈,古人有古人的智慧,后人有后人的经验,没必要争个高低,也争不了高低。   “前人的智慧是令人敬仰佩服的,后人汲取经验并创新,很难说哪种算术方式好,结果只是取决于人而已。”   “以纪明悟你的记忆力和思维能力,便是用其他方式也不一定会输。”   苏木也点点头,认同道:“所以重点在人,不在方法。”   平生听不懂他们说的东西,但听纪明悟的叙述,就觉得这位吴夫子像是一位固执刻板,还自私好面子的人。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却被陆风敲了一下头。   “平生,你要记住,人云亦云是十分可怕的事,无论何时都要学会自己思考,不要凭他人耳语断别人是非。”   “明悟你也是,”陆风说完又转头对纪明悟道:“人无完人,我也有错的时候,不要因为我们关系亲近便盲目相信我。”   纪明悟却是理直气壮道:“我没有盲目,就是因为吴夫子说的不对我才生气。”   纪明悟平日里说话做事都显得老成,这难得的较真反倒显得少年气,让陆风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问起了挑战书的事。   吴夫子自顾自把文斗时间定在了五日后,到时他会带着学生和好友登门拜访,美其名曰:踏春,顺道文斗。   苏木都给看笑了,“这位吴夫子的字里行间都透着自傲,明明是笃定自己能赢,便带着学生好友来一同观看,不仅给了下马威,还满足了虚荣心,实在可笑。”   这种人物,便是自己活着的时候都不会放在眼里,何况是陆风呢。   “这是跳梁小丑!”   平生最近跟着纪明悟在苏木这里读书,跳梁小丑便是他新学到的词。   “平生不错,用得对!”   纪明悟摸着平生的脑袋,感叹陆风手段就是厉害,这纸变的人摸起来就与真人一般无二。   “大师兄教得好!”   两人无视陆风不赞同的眼神跑远。   陆风看着纪明悟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苏木看着陆风,也是悠悠道:“明悟他方才似乎有些过于激动了,竟然对着曾经的夫子说跳梁小丑这样的话,与平日不大一样。”   “许是受委屈了吧,再怎么少年老成,毕竟也才十七岁。”陆风语气风轻云淡,面色如常。   苏木却为那位吴夫子捏一把汗。   接下来的几日,陆风无事可做,白日就到新修的学堂里坐坐,看平生是否适应学堂里的生活,与这些孩子相处得怎么样。   闲来无事就偶尔指点一下纪明悟的功课,给他出一些考题,能让他烦恼个三两日。或者是同苏木聊他新修订的教材,结合苏木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做一些增减,好叫苏木上起课来得心应手。   经过这几日相处和探讨,陆风感叹苏木当时若是准时参与科考,定榜上有名,将来坐镇一方。   苏木却看得很清,一时的成功和名留青史他还是分得清的。   跟在陆风身边,说再世为人也不过分,现在的他远比活着的他看到更多,目标更远。   这几日的夫子体验让他有了新的想法,他想像陆风一样著书立说,传理开智,改变这人人思想浑噩,命如草芥的世道。   但一人开路始终不如百人开路,而他的目标,便是要为这百人开路。   正所谓薪火相传。   而另一边,蔡世均这些日子徒步走过无数个地方,脚底磨出水泡的同时,也亲眼看见自己治下的百姓如何生活困苦,或是天灾无情,或是人心险恶……   他一边重新编写县志的同时,一边解决了力所能及之事,拉近了自己与百姓的关系。   在走过无数过地方后,他回到县衙的第一步便是修路,让各地的人员和消息流通起来,杜绝再出现小山村这种消息闭塞,耽误旱灾的事,   第二步便是将陆风所写所著的书籍多印广发,让书在学堂书舍间流通起来。当然,最受欢迎的还是《包公集》。   这书一经发布就引起了不小的热潮,给说书人,茶楼客栈,民心经济都造成了不少的影响。   甚至让百姓改变了对官的印象,蔡世均所处理的案子也逐渐增加,但每处理一件事,他在百姓中的声望就高一分。   第三步便是集思广益,召集一些人,从县衙、商贩、读书人和老百姓中各挑一些人,让他们针对璋县提出问题,然后解决问题。   就在他这边整改一县整得热火朝天之时,陆风那边的五日之期也到了。   吴夫子坐着马车,带着他的学生和好友晃晃悠悠出现在小山村村口。   一群人浩浩荡荡,说说笑笑,路上还吟诗作赋,俨然一幅踏春的样子。   可众人一下马车就被小山村里的景象给震惊到了。   只见村口大树下立着一块手工雕刻的石碑,碑上列着许多人名,开头的那几个名字更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后面跟着的人名也不可小觑,在县里都是有些名气地位的,一般人轻易招惹不得。   “我爹!!”   更有人在石碑之上找到了自己亲爹的名字。   “我总觉得这地方有点耳熟……”有的学生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吴夫子可不管这些,抬脚就往村里走,今日他一定要洗刷自己身上的耻辱。 第25章 望气之术   “这村子怎么感觉和其他村子不太一样?”   “好像是风气不一样。”   走在末尾的张天和李鹏低声交谈。   他们都是农家子弟,虽然同村里的其他人家相比,家境也勉强说得上不错,可为了求学也是要砸锅卖铁、节衣缩食的,比不上县里那些学子。   也经常因此被其他学子瞧不起。   “风气?我看是穷气吧,看这一个个穿得连余兄家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如!茅屋堪比茅厕!这种穷山恶水能出来什么厉害人物。”   “恐怕纪明悟是没脸回去,才撒谎说自己有什么先生的吧!”   余顺对着吴夫子义正言辞道:“夫子你实在没必要为这种人跑一趟,随便派个弟子文斗都能叫对方一败涂地。”   余顺是学堂里混得最风生水起,虽然课业不咋地,但人很会来事,不仅进了吴夫子的课堂,而且还同吴夫子走得近。又靠家世收拢了一批狐朋狗友,走到哪都有人捧着,平时最看不上这些穷学子。   纪明悟来之前和走之后,张天李鹏俩个人没少被欺负。   此刻,村民们那自信精神,一派欣欣向荣的景气在他们眼中也成了穷酸气。   吴夫子对余顺的吹捧很是受用,对于小山村他其实早就找人打探过了,就在纪明悟离开书院的时候开始。   所以对这村子的情况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属于穷到吃不了饭的程度。   这种地方能出纪明悟这一个读书人都很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厉害人物。   他本就不屑来这种地方,只是纪明悟当初一意孤行,非要离开书院,当着众人落他脸面,让他成了首个被学生抛弃的夫子,遭那些昔日的手下败将在背后耻笑。   这种奇耻大辱他怎么能忍!   所以今日他十分高调的来这种地方,将文斗的事四处宣扬,带上了自己的学生朋友,甚至还有那些与自己不对付的人,便是要一雪前耻。   与吴夫子的洋洋得意和余顺为首的人的嫌弃不同。   这队人马中有几人皱着眉头打量着村子。   村子确实很穷,但是……他们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已经想到事情关键点的人则默默远离了吴夫子和余顺他们,摸着怀里的平安符,有种划清界限的意思。   没有想到关键处的人则是谨言慎行,罕见地没有搭余顺这些人的腔。   其中只有赵廓在四处张望,试图找到昔日好友的身影。   就在一群人浩浩荡荡路过长生殿时,都被那壮阔华丽的长生殿给镇住了。   “这破村子里怎么会有这种……大殿?”   “竟然比县衙门还要威武!”   众人都傻愣愣地站着,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境。   这座长生殿与这个穷村子格格不入,就仿佛这座是从天而降的,否则众人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气派威严的大殿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他们愣神时,王有德一家及他们村子里的一些人在王有壮的带领下来到大殿门口。   “让让!让让!堵在这里做什么?”   王有德自上次在张府里捡回一条命后,对祭拜陆风这事可谓是隔三差五就要来一次。   而且通过他回到家里一顿添油加醋的叙述后,陆风的名气在他们村也传开了,人人都说隔壁村有个活神仙。   所以这次趁着王有德带全家老小来祭拜,村里有不少人也跟着来了,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思走进村子。   直到看见这座大殿。   他们是穷苦人家出生,县里都很少去,哪里见过这个庄严高大的大建筑。   此刻那想进去一睹真容的情绪达到高峰,没想到门口却被一群不知哪来的人给堵住了。   王有壮率先站了出来,在这群看着就有钱的人面前丝毫不虚,底气十足道:“都排队进去,在这里堵着做什么?”   “排队?”   一学生见王有壮身上的补丁衣,不可置信地道:“你算老几?”   说着就拥着吴夫子一群人往大殿门口挤。   经过璋县那一遭后,陆风名气越传越广,来上香求福的人越来越多,今日来的人也不少。   但在这样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中,众人都下意识放轻脚步,低声细语。所以既使殿里人不少也不喧哗,反而寂静无声。   但吴夫子一群人进来后,大殿里突然就变得闹哄哄的。   “陆长生牌位……”   “这是什么东西?”   “这么大的殿堂就放了这么一个小小的牌位?”   “陆长生又是谁?把他放这里做什么?”   ……   诸如此类放肆的话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吸引了众人的疑惑或生气的目光。   来这里上香的人多是见过陆风大展身手的,陆风那不可冒犯的形象深入人心,当即就有人站出来指责。   “大殿内禁止喧哗,你们看样子还是读书人,不知道礼义廉耻吗?”   说话的人不是村里人,身着光鲜,看派头不是好欺负的。   “我们只是来看看,又没做甚。”   “既然不上香敬拜就出去,外面有的是山川美景供你们欣赏,休要在这里大呼小叫。”   仙风道骨的吴羽子身后背着把扫帚缓缓出现,他已经收好了自身威压,但身上那不凡的气质还是令人不敢直视。   众人更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之前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大殿里还有这样一个白衣白发的老者。   还是吴夫子最先反应过来,面露警惕。   “你是何人?”   “呵,”吴羽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觉得这人的警惕来得挺有意思,随即将扫帚拿到身前,双臂在上面撑着,优哉游哉道。   “老夫……自然是村学堂里的夫子。”   虽然还没有正式去学堂与大家见过,但陆风亲口答应过的,他就可以自称为村学堂的夫子。   吴夫子神色凝重了记几分,如临大敌,“果然。”   果然纪明悟如此决绝地离开学堂不是没有原因的,面前的老人一看就和村里这些人不一样。   一个人的气质是被环境熏染的,这老人虽然看着随和,但那种有意无意间透露出的气势无人能比。   这人明显就不是这个村子里土生土长的村民,难怪能教出纪明悟这个年纪轻轻的秀才。   他以前觉得纪明悟本身就是块学习的料子,所以时常忽略纪明悟嘴里说的先生。   现在看到了先生本人他才明白,纪明悟能年纪轻轻就一举拿下秀才,不仅是他自身聪颖的结果,更是有他嘴中那位先生的原因。   吴夫子不禁多了些压力,但也仅仅是一些而已,他还是十分有把握的,毕竟全县里,还没有听过有哪位夫子的名气大过自己。   “既然你来了,哪我们就不必再多跑几步,直接开始吧!”   “嗯?”   吴羽子不明白开始什么,能让面前这个小娃娃脸上写满我会赢这三个字。   “怎么?你没收到我的战书吗?既然如此,看在你年长的份上,我允许你直接认输。”   “呵!”吴羽子是真的气笑了。   他已经几百年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小辈了,竟然敢给他下战书,还允许自己认输,不由得问一句,“你知道老夫是谁吗?”   “谁?不就是纪明悟的先生吗?”   纪明悟……   吴羽子还在回忆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个人的,毕竟他这一生遇到的人太多了,年纪也大了,忘掉一两个也是常有的事。   这时村长终于姗姗来迟,在吴羽子身边道:“是陆先生的学生,同先生住一起的那个小伙子。”   吴羽子上次来没有看见纪明悟,这次回来也是匆匆赶到,因为袁成杰半路有事离开的原因,他先到的村子。   拜见过陆风后,就想先在村里熟悉熟悉环境,顺便来到长生殿抢了村长打扫的活。   结果扫帚还没握热乎,就遇见了这群出言不逊的人。   此刻更是听到了天大的消息。   他同情地看着吴夫子,“真是不知者无畏!”   活腻了敢给前辈下战书。   吴羽子将扫帚递给村长,缓步向前,“老夫就先来会会你,说吧,你们要干什么?”   “自,自然是文斗。”   吴夫子感受到了那无形中的威压,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心也悬了起来。   “文斗就去该文斗的地方,休要在这里打扰清净。”   吴羽子向着陆风的长生牌位恭敬一拜后,提脚往学堂方向而去。   众人看着这位负手离去的老者,听见有戏可看,也跟了上去。   吴夫子感觉从见到这座大殿开始,事情就有点超脱掌控,不由得心慌,可见如此多的人,也不好退缩。   而且还是那句话,他自认县里还无人能比得上他,轻吸一口气后,吴夫子也跟了上去。   “哎,赵兄,你怎么不走啊?”   “我就是觉得……”   赵廓看着那陆长生牌位,又想起纪明悟常挂在嘴边的陆先生,心里多了一些猜想,沉思再三后,还是跟了上去。   倒是那些原本就心存疑虑的人,在看见长生牌位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同样姓陆,还同住一个村子……   难不成纪明悟就是那位的弟子!   难怪他的想法总是与别人不同,有点天方夜谭、离经叛道,难怪如此聪慧,在学堂做什么都很拔尖出众。   就算不是那位的弟子,也肯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几人不禁在心里为吴夫子烧起了高香。   当初璋县出事时,有些人是不在城里的,还有大半的人提前出了城,所以其实有很多的人没有见过陆风那伟岸身姿。   甚至在县里那长生牌位立起来后,也有人不信,所以从未去拜祭过。   而吴夫子就属于那类人。   他那段时间正好带着学生去了霁秀山,参加了一下什么诗会,刚好不在城里。   明白这些后,走在吴夫子身后的人越来越少,除了他的好友和余顺这些学生,就只剩一些不知情的人。   而吴夫子正埋着头往前走,还未发现事情的不对。   学堂外,纪明悟早早等在此处。   陆风刚在前不久同他说了学堂有新任夫子要来,叫他来此迎接。   “大师兄,新来的夫子是谁?”   平生背着他那丑包,即使到学堂了也不肯放下来。   “我也不知道,不过村里没什么好逛的,长生殿逛完,应该就来这边了……”   纪明悟突然看向平生,敲了一下他的头。   “上课时间,你跑出来做甚!夫子呢?”   平生捂着头,嘟着嘴看纪明悟,“你不要总像先生一样敲我的头……”   他话还没说完,腰间突然缠上来一根绿色藤条。   “不好!大师兄救命!”平生下意识就要拉纪明悟,身体却被突然扯走,人一下子就被苏木提在了手中。   “啪!”   一根戒尺狠狠敲在了平生屁股上。   “逃课的学生是要挨罚的。”说罢,戒尺又打在了平生身上,接连打了两下,打得平生嗷嗷叫。   “先生给的戒尺就是好用。”苏木满意地晃着戒尺,拎平生像拎小鸡崽一样。朝着纪明悟微微一笑后,就将小鬼拎回了课堂上。   纪明悟愣愣的看着,对苏木突然变出藤条绑人那招叹为观止,他也想要这种厉害的手段,改天求求先生,不知道能不能学到这种神通手段。   就在他想入非非时,一群闹哄哄的人从远处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但他身上的仙与陆风的仙不一样,不过也让人不敢大意。   可在看见老者身旁跟着的吴夫子和余顺等人时,纪明悟的脸色立马就冷了下来。   “纪明悟!”   “纪兄!”   吴夫子那气势汹汹的一声被赵廓打断,他正想回头呵斥,却被赵廓一把扒开,令他一个踉跄。   “赵廓!”   纪明悟也是很高兴的,居然能在这里遇见赵廓,他正想上前问候,却被赵廓一拳锤在胸口。   “臭小子!你走这么久都不知道给我来点消息!”   纪明悟握着胸口,拍拍赵廓的肩膀,“我的错,不过一会儿再同你说,先办正事。”   赵廓表示理解,随即退至一旁。   纪明悟走上前去,拱手作揖,“见过夫子。”   “哼!”吴夫子理理衣服,正想发作,却瞥见身边的老者率先上前去扶起纪明悟,表情和蔼。   “你就是前辈的弟子,果然不凡。”   吴羽子不是说客气话,也不是因为他是陆风弟子的身份而谄媚。他不是那种人,而是真的觉得纪明悟这人与常人不同。   只因在修真界有一种术法名叫望气术,可以通过一个人外在的气看资质。   纪明悟这小孩年纪虽轻,但气很不寻常,或许是和陆风住久了的原因,他身上气与陆风有些相似,却又不同。   陆风的气洁白无瑕,神圣不可侵犯,明明高贵却又过分温和,让人不禁产生敬仰之情,忍不住靠近。   而纪明悟的气过于炙热,像火堆的光十分特殊,而且他还是陆风的弟子,将来必定不凡。   就在吴羽子感叹之时,几次被无视的吴夫子生气了。   但最先站出来的却是余顺。   “纪明悟,你目无尊长,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许久没收拾你,你骨头硬了吧!”   一说收拾,纪明悟那些不好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   张天李鹏更是颤抖不安地在人群里瑟缩着。   纪明悟握紧拳头,脸色更加冷漠。 第26章 戏斗夫子   但尽管他心中怒气上涨,片刻后还是平复了心绪,自觉没必要和这些人多费口舌,不过都是些跳梁小丑而已。   随即对着吴羽子道:“需要学生带夫子在学堂熟悉熟悉吗?”   “不用不用,熟悉事小,我现在是来同这人文斗的。”   吴羽子一指那此刻正怒气冲天的吴夫子,负手往门口一站,气势顿涨。语气更是似笑非笑,好似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   “文斗?夫子吗?”   纪明悟不知所云。   还是赵廓将长生殿里的事给他说了来龙去脉,他才惊觉自己居然把吴夫子给先生下战书的事给忘了。也实在是吴夫子没有什么存在感,导致他一直都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赵廓一见他这表情就知道纪明悟他们什么都没有准备,于是用手肘杵了杵纪明悟,朝着吴羽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幸好你们村学堂里还有这样一位老夫子。”   他不会像吴夫子一样将那位白衣老者认作是纪明悟的先生,因为纪明悟在他耳边念叨陆风的次数太多了,所以在他的印象中,纪明悟的先生应当是个温文儒雅的年轻人,和纪明悟一样有着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也正是因为太过年轻,许多经验不足,不够博览群书,所以与吴夫子这种深谙文斗之道的人文斗的话,是讨不了好处的。   “有这位老先生在,大抵不会输得过于难看。”   所以赵廓并不看好村学堂的夫子。   名气虽不是决定一个人学识的关键,但也反应了很多东西,在璋县辖内,目前为止,还没有谁的名气能超过吴夫子。   “我劝你话别落太早。”   纪明悟虽然不知道这位新来的夫子学识如何,但能被陆风请来的,定然不是俗人。   所以他好心提醒赵廓,“容易惨遭打脸!”   “打脸?”赵廓不解。   也就在这时,学堂里出来几个年岁稍大点的孩子,抬着椅子放在吴羽子身后,后面跟着还有苏木和平生他们。   “想必这位就是明悟的先生了。”   赵廓一见苏木,就发现苏木的身上有浓厚的书卷气,而且看着沉稳随和,和自己想象中那些乡野夫子不同。   便以为他就是纪明悟的先生,连忙作揖行礼。   虽态度有礼,但他心里却觉得苏木远远比不上纪明悟所形容的那般世外高人。   “小兄弟好。”   苏木仅有片刻疑虑,觉得赵廓说法不大对,但又想到自己也算是纪明悟的先生,所以就浅浅回应了一下。   彼此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见状,赵廓便越发对苏木的身份深信不疑。   而吴羽子顺势坐下,和蔼地拍拍这些小孩的头,可就在眼神随意瞟向苏木和平生时,顿时瞳孔一震。   “你们活,不!不一样……”   前不久他来草堂,见苏木还只是类似山精鬼怪之流,平生也只是一个依附在槐木枝上,不成气候的小鬼而已。   只要他想,便是一根手指头也能轻易碾死他们。当然,他不会有这种自取灭亡的想法。   但是今天,他再看苏木与平生时,竟然发现这两人就如同寻常活人一般,以至于他刚刚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两人的存在,下意识里便将他们归入凡人之流。   现在细看那红润正常的肤色,还有那发丝都是轻盈细致的,再看阳光底下的影子,两人仿佛真的活过来了一样。   如果不是有心探查,根本不会发现。   “这世上竟然有这种惊世骇俗的手段,真希望能学到一二……”   吴羽子狭长的眼睛微眯,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平生和苏木。   别看平生在学堂里蹦哒得欢,但该怂的时候他还是惜命的。   虽然吴羽子此前他就见过吴羽子一面了,但那是在陆风面前,有陆风在,便是十个吴羽子他也不怕。可现在陆风不在,他就就些怵这个气息浑厚、深不可测的老头。   “见过前辈。”   见跳脱的平生难得往自己身后躲,苏木笑了一下,朝着吴羽子躬身行礼。   他比平生年长,懂得也比平生多,即使吴羽子给他十分危险的感觉,但只要有陆风在,那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其实都是一样的。   吴羽子见状,也朝着苏木点点头。   “你们如此左顾而言他,迟迟不提文斗之事,莫不是怕了!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认输罢。”   一直被晾着吴夫子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几次三番被这些人忽视,心中怒火燃烧。   “要斗什么只管说来,要求你尽管提,老夫不欺负小辈。”   吴羽子坐在高位之上,平静的目光中透着冷漠,话语里都带着威严。一开口就不禁让人挺直了腰板,便是那些来看戏的外乡人也放低了交谈的声音。   为了不让吴夫子站着与人文斗,也是出于教养,纪明悟再是不喜欢,也还是叫几个年纪大的孩子给他抬来了椅子。   苏木看了看纪明悟,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吴夫子眼藏狡黠,“既然前辈如此谦让,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他清了清嗓子,朝着四周的人拱手,扬声道:“老夫姓吴名咎,乃是本县昶下书院的夫子,曾有幸教出一位举人学生,如今学生已官至翰林……”   “原来是璋县那位赫赫有名的夫子!岂不是翰林大人的老师!”   “我认得他,我三舅姥爷的远房表姐家外孙子就是拜入他门下的。”   “听说就是县令大人也要敬他三分,多少达官贵人都难以求到他一个弟子的名额……”   “这种德高望重的夫子当然不屑看钱势地位的,没看见他身后跟着的那两学生就很穷嘛。”   被点名的张天和李鹏不自在地缩了缩身子,他们同这群富贵子弟站在一起,被人指指点点的,脸上烧的慌,偏偏每次出门吴咎都会带上他们。   这也是夫子对他们的宠爱,叫人不好拒绝。   “不慕权贵,一视同仁,而且还能教出举人学生,有幸能拜入这样的夫子门下,真是三生有幸。”   “居然还有人要与之文斗,岂不是打灯笼上茅厕,找屎呢嘛!”   ……   类似吹捧的话在人群里此起彼伏。   而吴咎仿佛没有听见这些夸奖的话一样,一阵自我介绍后,还顺便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山村的事给简述了一下。   大概意思便是纪明悟不识好歹,他作为夫子,不忍学生如此颓废。即便学生伤了他的心,他还是希望通过这次文斗,好叫纪明悟心服口服,回到昶下书院继续读书,将来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不愧教了多年书,这口才可比茶楼里说书的精彩多了。”赵廓站在纪明悟身边耳语。   “其实你走后,我渐渐的也察觉到不对劲,哎……可惜我势单力薄,就是站出来为你说话也改变不了什么。”   纪明悟对着赵廓一笑,“赵兄有这份心就够了。”   除了村里的人,众人看纪明悟的眼神都变了,都觉得这小子指不定是脑子有问题,别人渴求不来的,他竟然随意放弃。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年轻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纪明悟对这些话置若罔闻,反而对着吴羽子道:“这是他一向文斗时常用的手段,提高声望、宣扬功绩的同时,还给对手造成压力。又掀起周围人的言论,使自己站在有利的高处,夫子小心。”   “小小蚂蚱……”   吴羽子哪能看不懂这种小把戏,这都是他年轻那时玩剩下的,只是没有吴咎这么不要脸罢了。   他并不将这种手段放眼里,反而琢磨思考。   “要不要让他改个姓呢……”   吴羽子喃喃自语,觉得强迫人家改姓的行为不太好,但又觉得对方和自己一个姓很让自己丢脸。   “与其委屈自己,不如恶心别人,还是让他改一个吧,正好连祖宗十八代的姓都给改了。”   吴羽子点点头,觉得此事可行。   站在他一左一右的纪明悟和苏木将吴羽子的话一字不漏听了进去,突然觉得此刻正夸夸其谈的吴咎有些可怜。   吴咎拉完一波群众好感,得到声援后他就昂首挺胸地说起了文斗的规矩。   一般文斗分三步:斗积累,斗诗词,最后一斗随心。   斗积累这一步很简单,双方各出三题,从自己看过的典籍中抽取一段,让对方解释其意思,又或者是对出下一句,也可以让对方说出与之相关的事件,总之方法多样。   为取胜,吴咎常读一些名气教小、或者晦涩难懂的书,出题刁钻。他自认平日积累够多,且来之前他已经准备好题了,这一战必不会输。   “那就快点开始吧,不要浪费老夫时间。”   吴羽子靠在椅子上,神态悠闲慵懒,甚至没有睁开眼睛正眼看吴咎,毫不在意地打着哈欠。   吴咎蜷缩在袖子下的手握成拳头,眼睑低垂之时,眼中划过一抹狠色,“我一定要叫你们好看!”   “既然前辈谦让,那晚辈便先出题吧!”   两人对坐,周围站满了看戏的人,大家都在期待着,安静如鸡地等着吴咎出题。   可下一幕却让人大跌眼镜。   吴咎:“奋六世之……”   吴羽子:“不知道。”   ……   吴咎题都没有说完,吴羽子就懒懒散散地说不知道。   吴咎赢了,可众人愣是没有反应过来。   就连吴咎也被吴羽子这波操作弄得思绪停滞。   “继续啊。”吴羽子却是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吴咎面色复杂,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赢了,心里却生出一股无名火气。   可还是稳了稳心境继续出题:“鸿鹄予……”   “不知道。”   还是那一句轻飘飘的不知道。   众人开始就这两次出题交头接耳,越是这种时候,大家越不敢过于大声,场面静得落针可闻。   而吴咎再赢一题,心中火气却上涨三分,面色冰寒。   他强忍怒意再出一题,“巨……”   “不知道。”   ……   站在吴羽子旁边的苏木和纪明悟相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赵廓撑着下巴,低声嘟囔:“老先生是在耍人玩啊!”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样死一般沉寂的氛围中,就如雷声一般劈下。   众人看吴咎的眼神有同情、有置身事外,也有看戏的,还有余顺这种小心翼翼观察吴咎的。   “你这是在消遣老夫!!”   吴咎沉不住气了,怒气如火药一般炸在心里,他顾不上自己苦心专营的形象,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吴羽子的鼻子,目眦欲裂。   “赢了还不高兴,不知好歹!”   “啪!”   吴羽子仅仅是一拍扶手,一股强大气就劲直冲吴咎而去,顿时将他掀翻在地。   “啊!不要!”   吴咎惨叫一声,屁股狠狠砸在地上,双腿战栗,面露惊惧,求生的意志让他十分狼狈地往后爬去。   “怎么这样?”   “啪一下就给吓破胆了?”   “这也太……”   吴羽子的气劲控制得很好,全场只针对吴咎一人,众人只觉得一股清风吹过后吴咎就吓得魂不附体了。   就连余顺这些人都觉得有些丢脸,不知道今天的夫子怎么了?   可吴咎却觉得刚才那一瞬间有座无形的山向他崩来,一时间乱石滚滚。有的砸断了他的骨头,有的扎破了他的脑袋,将他砸成一滩烂泥,硬生生压在那无形山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夫子。”   “夫子,夫子!!”   余顺他们连忙去拉吴咎,见人神志不清,就俯在他耳边大喊。   吴咎这才恢复一些神志,发现方才那一幕只是他的幻觉。   他抹了把额头虚汗,惊魂未定地扫视全场,看见了那些不屑、嫌弃的眼神,就连一些好友和学生都面露难堪,这让他心中怒气冲天。   可当对上吴羽子那戏谑的眼神时,他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不敢直视。身上的骨头都在疼,不禁质疑刚刚那座大山是不是幻觉。   “呵,到我出题了。”   毫无疑问,吴羽子出的三个题都与修真沾边,吴咎只能接二连三的说不知道。   他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小,头埋得一次比一次低。   明明是平局,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比吴羽子要低一等。   大概关键点在于吴羽子气定神闲、游刃有余,而他却狼狈不堪,就仿佛他从头到尾都在被人耍着玩。   第二局斗诗词。   吴咎早已经心气不在,思绪混乱,哪怕提前就写好的诗词都让他写错了好几个字。   而吴羽子只是稍一思索就落笔如有神。他写的是大荒群山的俯视之景,最后一句更有一剑万顷的凌云壮志,令人心生佩服。   这一局自然而然的是吴羽子胜。   同时也证明吴羽子方才说不知道就是在戏耍吴咎,拥有如此文笔的人,怎么可能随意说不知道。   第三局乃是随心斗,只要与文有关。   吴咎早已失去斗志,久久不说斗什么,吴羽子便拿出一只墨色毛笔来。   “老夫偶然得一只文气笔,能测读书人的文气,不如最后一斗就比谁的文气高。”   众人看着那只平平无奇的墨笔,面露质疑。   吴咎那同为夫子的好友看不下去,出声笑道:“一只破笔,还没有我那玉笔贵,能测什么文气?”   他一出言,余顺为首的几个学生都开始附和,“就是,明摆着把人当傻子。”   周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显都不相信这只模样普通的笔。   “老先生是在戏耍我们呢吧!”   鉴于吴羽子有戏耍人的前科,众人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试试就知道了。”   吴羽子随手一抛,墨笔便悬空立在王小福的头上。只见墨笔一动,画出的墨色文气竟有一丈高。   “好好好。”吴羽子一捋胡须,多看了身边这个被自己忽略的小孩一眼。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啧啧称奇,态度顿转。   “是修真者,是仙人!”   “这笔是宝贝啊!”   苏木和平生他们对此见怪不怪,纪明悟也只是微微惊讶。他原以为是博学多识的夫子,没想到还是位修真者,但他也只是惊讶了一下而已。   吴咎面色苍白难看,明白刚刚压自己的那座无形山不是幻觉,于是恐惧再增三分。   倒是余顺因为依附于吴咎的原因,可以说吴咎的荣辱与他有莫大关系,所以在众人都惊讶敬畏的时候,只有他撞着胆子,诺诺地说。   “这笔是能测文气,可万一是人能控制的东西,岂不是……文气想有多高有多高?”   他的声音不大,而且其中还带着一些不自信。   “修真者我也见过,要是真有能耐,何必跑到这个小村子来当夫子。”   所以余顺认为吴羽子也仅仅只是踏入修真行列的老头而已,并没有什么惊人手段。   他的话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吴咎也不再萎靡不振,气势大涨。   “就是,谁能证明你这个笔能公平公正!”   “嗯?”吴羽子微愣。   在他的印象里,文气笔并不是什么稀罕物,有点能耐的都知道,就是普通的人也都见过。   他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不认识文气笔。   因为笔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只能测文气,除此之外毫无用处的原因,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拿出来,没想到第一次就吃瘪了。   遇上一群不识货的。   不过想想也对,这只是个贫穷的小山村,因为陆风的原因,他常常忽略这一点。   总不能叫陆风来作证吧!   就在吴羽子思索之时,一声大喝从人群后方传来。   “我来作证!!!” 第27章 秀才文气   众人闻声望去,只风尘仆仆的蔡世均出现在人群之后。   他面容憔悴,眼底有浓厚的乌青,不仅身着粗布麻衣,人也消瘦了些许。   “这是……蔡大人?!”   见过蔡世均的人都又惊又疑,不明白为何一段时间不见,蔡世均就成了一副被女鬼吸走了精气的模样。   再看蔡世均的打扮,甚至有人觉得蔡世均要么是辞官了,要么就是犯事被贬了。   “不能够吧,蔡大人是个好人,怎么可能犯事。”   “村长你怎么知道蔡大人是个好人?”   村长揣手笑道:“是不是好官,老百姓能分不出来?”   再说这蔡县令上次过来,可是去见了陆先生的,陆先生都认可的人,自然不会是坏人。   “村长这话糙理不糙,”一些外来的人也是点点头,“这几日县里发生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听说蔡大人为了方便处理民事,县衙的大堂不分白天黑夜都开着的,无论多晚,只要有人击鼓就升堂。”   而且因为积极处理沉积旧案的原因,蔡世均的县城里的声望有了显著提高,即得名声,又得民心。   “而且蔡大人为了募捐修路,自己做榜样,连家底都掏空了。”   “不仅如此,更是效仿了村口和长生殿门口的石碑,凡事募捐者都能石碑留名,不论募捐多少。”   “难怪我爹最近大笔往外送银子!”吴咎名下有学生喃喃自语,“原来是为了打响自家商铺名声,提高百姓的熟悉度。而且以后县路畅通,赚钱不过眨眨眼的事。”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细数这几日县城里的变化,不论为了什么,蔡世均都在做利国利民的事,这不禁让他们对这个平日难以见面的县令大人刮目相看。   当然也有人泼冷水的,认为这只是一时兴起。   见蔡世均走过来时,都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拜见县令大人!”众人齐声高呼。   “乡亲们快起来吧!”   来自他乡或村外的人,比如王有德这些人看着蔡世均,不敢相信平时那想都不敢想的人,从未见过的县令此刻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个个揉眼掐腿,瞪大眼睛。   而且那想象中高高在上的大人竟然如此和蔼可亲,身上穿的粗布麻衣与自己穿的别无二致,这一下子就拉近他们与县令的距离。   还是见过世面的吴咎等人稳得住,行礼后直接问蔡世均。   “不知大人说的作证是什么意思?”   蔡世均穿过人群,来到吴羽子面前。   “本官曾参加过科考,最后一关便是测文气,因文气比别人稍短一些,因此与状元失之交臂。”   “而当时测文气用的,正是这种文气笔。”   蔡世均看着文气笔神色复杂。   “所以本官可以作证,这文气笔无人能随意操控改变,是少见的公平公正之器。”   有了蔡世均的保证,众人就不再有疑虑,只是为了验证文气笔失灵与否,众人要求吴羽子再试几人。   吴羽子心念一动,那文气笔就落在了余顺头上,只见文气笔一动,同样是一丈高的墨色文气显现。   “这怎么可能?”   “居然和方才那个孩子的文气不相上下,他不是吴夫子的学生吗?怎么文气只有这么一点?”   “都说吴夫子是看资质收学生的,没想到精收的学生连小村里一个小孩都比不上!”   “我记得这个学生是县里余家的……二公子,挺有钱的。”   “原来如此,原本我还挺佩服这位吴夫子还有他门下的那些学生的,没想到,啧啧啧啧……”   在场的人,没谁的心干净得犹如白纸,一听说余顺家里有钱,各种揣测源源不断,就差没有明说了。   这些话语犹如一把尖刀割破了遮羞的布。   吴咎面色铁青,一会儿看看余顺,一会儿看看别人。   那些探究、怀疑的眼神仿佛要刺破他居心打造的一切,让他无处可逃。   余顺也是如雷轰一般。   “这,这笔一定是坏了!我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文气,我的夫子可是吴……怎么会这样……”   他下意识就想像以前一样搬出自己的夫子是大名鼎鼎的吴咎。   可对上吴咎冰冷狠辣的眼神时,他便止住了话,像战败的公鸡一样,耷拉着毛,垂头丧气。   “我可是能光宗耀祖的人,我才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大哥不可能事事都压我一头……这笔是坏的,一定是坏的!”   “余兄你冷静点……”   余顺到底还是个少年,猝不及防下被测了文气,短处就这么暴露在众人面前,叫他乱了阵脚。就连一些以他马首是瞻的人的眼神里都有嘲讽之意,只因他们自己的文气比余顺还要高一点。   而旁边那些别有深意的眼神仿佛在将他凌迟。   “有没有坏,多测几个就知道了。”   吴羽子存心气吴咎,轻轻一笑后将吴咎门下的学生都给测了个遍。   果不其然,这些人的文气都不算太高,最高不过三丈,甚至还有比余顺还要低的。   这下,吴咎先前的那些自吹自擂就显得如此可笑了。   看到结果最高兴的莫过于王小福的爹娘,此前他们都不知道王小福那一丈的文气算不算高,可现在和县书院里出来的这些十七八岁的学生一比,八九岁的王小福就显得十分聪明了。   为了避免被人说有失偏颇,吴羽子也给村学堂里的几个孩子测了。   除去那些年纪较小的孩子,剩下几个孩子的文气都不相上下,与王小福差不了多少。   这结果令人大吃一惊。   “小小一个村,居然有这么多孩子如此优秀。”   “这……你们村不对劲啊!”就连赵廓也是一脸惊讶。   按说能得几个资质不错的就是村子的福气了,没想到这些孩子都挺不错,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有什么的,我们村不早早就出了个秀才的吗!”   村长一脸得意满足,他们家的孩子也在其中,文气也不差。   像陆先生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村子今非昔比,作为一村之长,他跟着也沾光了。   “对啊,还有个秀才没测呢,这可是秀才啊!”   齐刷刷的目光落在纪明悟身上,就连蔡世均也跟着看过来,眼中也带着好奇之色。   他在纪明悟中秀才时就见过这个孩子,做为璋县县令,县里出一个秀才,他也是有荣与焉。   虽然当时纪明悟年纪尚轻,但心性不错,就是不知道许久不见,他有没有怠慢课业。   吴羽子也是很想知道前辈的弟子会有多高的文气,遂眼神询问纪明悟。   见纪明悟点过头后,他才将文气笔移到纪明悟头上。   最后一场文斗已经变了性质,大家都想知道这些读书人的文气如何。   可在众人的凝视中,那文气笔竟然是一动不动。   “哎?”   “怎么不动?”   “难不成……”   就在各有猜测时,余顺突然像疯了一样站出来。   “大家快看!他的秀才是假!他才是那个文气最低的人!”   周围人面面相窥,苏木赵廓和蔡世均这些偏向纪明悟的人则是看着文气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说文气笔是假的吧,而且他们也不相信陆风会教出这种毫无文气的学生。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这种废物能有多大文气,只怕那秀才都是作弊得来的吧!”   “所有人都被你骗了!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不就是个居心叵测的骗子嘛!”   外来人:“没想到啊,居然这样……”   村长众人却是焦急,“怎么可能呢?这一定是有误会,小纪怎么可能作弊。”   众人面面相窥,低声议论,立场不同,都各有各的的想法。   而余顺之前的憋屈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竟对着纪明悟恶语相向。   “你不是很了不起吗?不是志在状元吗?没想到连秀才都是作弊得来的。废物东西,你不过就是我脚下的一条死狗!你才是那个最耻辱的……”   纪明悟呼吸变沉,一段段屈辱的记忆在脑中浮现,他双手握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他不在乎文气柱有多高,他只知道自己在陆风那里学到很多东西,并不需要什么文气笔来证明。   就在余顺言辞越发激烈时,发生了振奋人心的一幕。   “咔嚓!”   只听纪明悟头上那文气笔突然颤动,摇晃了两下,随后便直直往上画去。   “开始动了!”   “天……这是什么速度!”   只见那墨色文气柱直往上涨,速度如利箭破空,惊呆了一众人,就连余顺也张大嘴巴,哑语后只愣愣地看着。   “六丈高!已经有六丈高了!”   “大家快看!还在往上涨,已经十丈了!”   “他总不会超过十五丈高吧……”人群中,来长生殿进香的外村人愣愣地看着。   他旁边的人碰碰他的肩膀,“那可是秀才,说不定呢!”   就在众人惊叹高呼时,文气柱还在节节攀升。   “十四了……它没有停下来,速度都没有变慢!”   赵廓一手靠在纪明悟肩膀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方才都做好安慰好友的打算了,腹稿都理好了,没成想事情竟然在眨眼之间就发生转折了。   他看着那文气柱,紧张地抓着纪明悟的袖子,“二,二十丈了……”   过了二十丈后,文气柱增长的速度总算慢了下来,可最后还是破了二十五丈,停留在二十七丈高。   众人皆抬头仰望,嘴巴根本合不拢,但那怕脖子仰酸了也不想放下来,皆是痴痴看着这一幕。   “不愧是能考上秀才的人,这就是秀才与其他人的区别吗?”   蔡世均喃喃自语,“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凡,这文气可是堪比京都城里的那些大族子弟了。”   他当年中榜时的文气也仅仅是九十多丈而已,这数字听着吓人,可要知道他那时候已经历经了多场考试,距离秀才之身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他不敢保证自己在秀才时文气可达二十七丈,不!是一定没有二十七丈。   纪明悟的恐怖可想而知,若是当年纪明悟也同他们一起参加考试,状元之名只怕要易位了。   “纪兄你,你可真是……”   赵廓无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就像吴咎无法形容自己那复杂的想法一样。   他知道纪明悟与自己收的其他学生有区别,但没想到区别这么大。   那二十七丈文气柱仿佛在嘲笑他当初轻易放纪明悟离开的行为多么无知,嘲笑他有眼不识珠。   再看余顺,他已经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说不可能,一瞬间各种可能充斥在他的心头。   纪明悟以后会报复他吗?吴夫子身败名裂后,他在家中还能因为是吴夫子学生的身份让父亲高看一眼吗?他和大哥,谁会继承家业?   “不会的,我才是最有出息的哪个,我比大哥强,凭什么处处都要压我一头,凭什么谁都要看轻我,我不服!不服!”   就在余顺发疯之时,从始至终都淡定的吴羽子突然将文气笔移至吴咎头顶上。   “文斗还没结束呢。”   一抹顽皮的笑从他嘴角牵起。 第28章 恐怖苏木   众人还没从纪明悟所给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就见吴咎的头上升起了一道三十四丈高的文气柱。   “才三十四丈高!这……不会吧。”   “我怎么觉得比小纪没高多少。”   王有壮和村长交头接耳的,“用不了多久,咱们小纪一定能超过他。”   “那还用说,也不看看小纪是谁的学生。”   赵廓偏头看了看苏木,心中暗悔自己小看了苏木,同时也在想自己是不是该换一个地方读书。   吴羽子一看那文气柱,讥讽之意溢于言表,“你还不配与老夫一较高下,这学堂里,随便一个夫子都能叫你颜面扫地。”   苏木苦笑一下,主动站了出来。   他其实也想知道自己的文气多少,不过可能不太高,毕竟除了活着的时候有些积累,死后都没有再看过,还是遇到陆风后,才读了陆风写的一些教材和听过包公的事。   不过哪怕如此,他都有信心同吴咎比一比的。   “我愿代前辈一试。”   吴咎要和纪明悟的先生比,自己也算得上纪明悟的先生,所以并不算违反规则。   平生胆子也变大了,张口便冲着吴咎道:“便宜你了,找个最差的和你比,都怕你输的太难看。”   苏木险些踉跄,回头对着平生皮笑肉不笑,等找到机会,他定要好好收拾这小鬼。   现在不收拾,是因为他说的是实话,村学堂里加上新来的吴羽子,也不过就三个正经夫子,陆风定然是让人望尘莫及的,活了几百年的吴羽子也不好惹。   只有他这个赶路参加殿试却半路惨死,又稀里糊涂活了百年的人,不会将吴咎给吓死。   “既然如此,也可!”   吴羽子将文气笔移至苏木头上。   他其实也是想看看前辈这种类似死而复生的手段能不能避过文气笔的检测,毕竟文气笔只能测人的文气,可测不了鬼的。   就在笔移过去的瞬间,顿时风云大变,狂风四起,同测纪明悟那般,文气笔仿佛被冻住一样,毫无变化。   可这次大家都不敢像猜测纪明悟那般猜测苏木,毕竟谁也不是傻子,反而纷纷揣测苏木的文气柱会有多高。   “这位夫子有些过于年轻了,不过看这架势,应该能有四十丈。”   “会不会多了,吴夫子这个年纪了都才三十四丈……不过毕竟是文斗,自然有必胜的把握,所以应该比三十四丈高一点。”   “哎,你们没听到刚刚那孩子说的吗?这么厉害,肯定是四十多丈。”   “黄口小儿,岂能当真!”   一些在县里有点身份地位的,对有多少丈争论不休,甚至还拉了一个赌局,惹得周围人仿佛下注。   而那些有头脑的,则是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与蔡世均拉近关系。   “蔡大人觉得呢?”   蔡世均打量着苏木,沉思再三后缓缓开口,“应不低于八十丈!”   此言一出,周围人皆瞪大了眼睛。   就连吴羽子也多看蔡世均一眼,上次匆匆一面,他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南宫家那个小孩的身上,还未曾好好看过这小县令。   “这八十丈是不是太多了……”   “看着吧。”蔡世均却是胸有成竹。   吴咎此时已经是脸色苍白,像被抽去骨头一般瘫坐在椅子上,仅剩的斗气全无。   后悔不已。   早知今日,他一定不会傻乎乎地跑来文斗,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今后都无法在璋县立足。   还是早日搬离才好,对,自己还有个官至翰林的学生呢!   这些山野村夫文气再高又如何,不过都是些匹夫,等他与学生联系上……呵呵,民怎么能和官斗呢?   就算吴羽子是修真者,也只是个半吊子的老头,能有什么建树!   想到这里,吴咎的心情平复了一些,看着苏木的方向,静待结果。   突然。   “咻!”   一道破空声响起。   “动……我的娘啊!眨眼就过了三十丈!”   苏木文气出现的瞬间,原本还闹哄哄的人群顿时安静如鸡,有的人甚至没看见文气笔是怎么出去,突然就出现了一道文气柱。   “这也太恐怖了……”   “六十丈了!!”   “是我老眼昏花了吗?怎么没看到头呢?”   村长使劲仰着脖子,这个为村争光的时候,恨不得顺着文气柱爬上去看。   “村长,已经过了八十丈了。”纪明悟道。   “是吗!果然年轻人的眼睛就是好使!”   “我怎么不觉得呢?”纪明悟旁边的赵廓一脸疑惑,今日云层很低,顶上的文气柱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夫子好厉害!”   学堂里的那些小孩欢呼雀跃着,围着苏木转圈,双眼冒星星。   过半盏茶的功夫后,文气笔终于停下来了。   “是一百六十丈……”   蔡世均不可置信地呢喃,尽管他早有准备,也未曾想到会有这么高,这个高度远远超过了他的认知。   当初同届的状元也不过百丈高,而今他已经四十有余,深知越到后面文气积攒越难。   而且苏木的样子也不过是二十七八岁,怎么能有这么高的文气呢?   这种人才,为何之前声名不显?陆先生的身边果然是不养闲人吗!   有了县令大人的金口玉言,众人对这个数字没有任何质疑,皆是瞠目结舌地看着那耸入云霄的文气柱。   “天呐,这个村学堂里的人真不简单!实在恐怖。”   “那个小孩说得不错,真是输得太难看了。”   “这还是最差的……那不差的得是什么样子!”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吴羽子,倒吸一口凉气。   赵廓双手将纪明悟的手腕攥紧,结结巴巴地问:“你们村学堂还收学生吗?你看我怎么样,我能挑能抗还耐揍……”   众人如梦初醒,都眼冒金光地看着苏木,因为不敢叨扰吴羽子,只能找一个看起来最好说话的人。   “这位夫子,鄙人不才,名下有一家酒楼,还有个儿子,要是学堂不嫌弃,收了犬子,我愿为学堂无偿提供膳食。”   “我!我也有孩子,也有钱!我愿为学堂贡献一切!”   “我!还有我!”   ……   开口的人越来越多,无形之中竟开始攀比起来,只有那些穷苦人家的父母站在人群外围不敢开口,还有像王有德这种膝下只有女儿的人唉声叹气。   “我……”余顺身边的几个学生情不自禁向前走了一步,可看到吴咎后还是收回了腿。   “哎,要是被我爹知道,我会被打死的。”   在此之前他们都是吴咎的学生,坚持站在吴咎身边,村学堂定然不愿意收他们了。   谁读书不想考取功名,感觉错过了一个大机缘。   倒是那些自从到村里就默默与吴咎划清界限的人,现在皆争先恐后地找纪明悟套近乎,试图捡起曾经的同窗之谊。   吴咎明白自己已经是一败涂地,见人群嘈杂纷乱,便想趁势离开。   “那个小子!”   原本一直静坐的吴羽子突然开口,威严的声音让人群瞬间安分下来。   明明他叫的是小子,可众人都不禁看向了正要掩面而逃的吴咎。   “记得改个姓,老夫很不喜欢你做老夫的本家。”   “你……欺人太甚!”   改姓这种有辱祖宗的事,简直是不当人子!吴咎怒火中烧,但对方人多势众,他一甩袖子便要离开,却在踏出去时仿佛撞上一堵透明的墙。   “怎,怎么回事?”   “不是我做……”   原本悠闲自如的吴羽子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接着是苏木平生,纪明悟蔡世均这些人,接二连三的对着一个方向躬身行礼。   “见过前辈!”   “见过先生!”   众人被这阵势吓到了,顺着方向看去,就见旁边的一棵桂花树下站着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人,手里杵着一根青竹杆。   尘埃不染,清风不惊。   所到之处野花绽放,百草放行。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都叫人不禁心生跪意,不敢直视。   “陆,陆先生!”   小山村在场的村民皆跪地行礼,不敢多言。   倒是那些知道内情的外人一个个都神情激动地高呼:“仙人!是仙人!”   赵廓已经傻眼了,他当初跟着吴咎外出,错过了璋县鬼域的事,只听说是有仙人相助,他也是半信半疑,觉得只是某个强大的修真者而已。   可现在他却相信了,相信真的有仙人。   陆风只是只是微微一抬手,众人皆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挺直身板。   陆风看了一眼苏木,缓缓道:“招生之事过后安排,现在是上课时间。”   “是,先生!”   苏木一招手,那些个孩子陆陆续续地回到学堂里。   纪明悟也要进去,却听陆风说:“明悟,你留下。”   “是。”纪明悟虽有疑惑,却还是恭敬称是。   吴羽子站着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陆风给他的感觉是越来越强大了,而且他竟然感觉到陆风在生气。   很不可置信,一向温和随意的陆风竟然在生气。   “老先生坐吧。”   “不,不敢!”   吴羽子哪里还敢坐,觉得要站着才安心。   陆风见他这样也不强求,反而用失明的双目“看”向吴咎所在的方向。   “你还不能走,包括你们。”   陆风虽看不见,却精确地指向余顺和他身边的几个人,包括一直龟缩在人群里的张天和李鹏。   “其他人便散了吧,劳烦蔡大人稍等。”   “是。”   蔡世均遣散众人后,恭敬地退至一旁。   陆风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但余下的人还是听出了他的不高兴。   “明悟。”   陆风叫纪明悟的同时,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纪明悟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陆风只是要扶的意思。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除了刚收养自己的时候,陆风已经很久不要人扶了。   尽管疑惑,纪明悟还是将陆风扶了过来,吴羽子很有眼力见地将椅子挪过来,放到陆风身后。   陆风顿了一下便坐了下去,而纪明悟被他留在了身边。   吴羽子顿时明白陆风这是在向别人宣示纪明悟和自己的亲近,这也让他明白以后对纪明悟要和善些,千万不能结仇生怨。   “明悟,你先说吧。”   “说什么?”   “说你突然离开县书院的真正原因。”   纪明悟愣住,等明白陆风的意思后,不禁眼眶一红,不自在地低下头,声音哽咽。   “先生,我……”   陆风无声叹息,“你是我养的孩子……” 第29章 剥夺气运   见纪明悟不愿意说,陆风也不强迫,反而是道:“自你从昶下书院回来后,我还没仔细问你在书院过得怎么样。”   纪明悟知道以陆风之能,如果要帮他讨回公道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从他自己的角度来说,他并不想用这些腌臜事让陆风烦心。   否则他早就给陆风说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不瞒先生,在昶下书院的日子有些累,没有在先生身边轻松。”纪明悟故作轻松的笑。   “既然你不愿意说,便不问你了。”   陆风心中有些失望,但面上不显。   倒是吴咎这几个耐不住了。   他们要走,可没走出几步就被蔡世均伸手拦住。   “岂有此理!”   吴咎顿时火冒三丈,他今日已经够丢脸的了,没想到一小小县令都敢拦他,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蔡大人,老夫敬你是县令,才叫你一声大人,拦我的后果,可不是你一个小小县令能承受的,我劝你三思而行。”   那青衣年轻人说什么,蔡世均做什么,都没见蔡世均对自己这样马首是瞻过。   蔡世均眉头微皱,吴咎话里的威胁之意他当然听得出来,他也明白吴咎的身份并不简单,所以自吴咎来到璋县后他一直多有忍让。   但是今天,还有陆风在场。   就是陆风不在,他也不打算一让再让了,包公的典籍里可没有屈服权势的词。   但也没打算撕破脸皮,遂心平气和,好言相劝,“吴夫子,当初敬你是夫子,来本县是为了教书育人,为国培养人才,所以本官敬你三分,否则凭你那三两家财你能对我怎么样?”   “三两家财?!”吴咎吹胡子瞪眼。   “我的学生官至翰林,朝廷大员!我家中小辈乃是修真子弟,别说你一个小小县令,便是一州州府对我也要另眼相待,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晋阳吴家,小心你官帽不保!”   吴羽子撑着下巴沉思,“晋阳吴家……”   陆风偏头问:“老先生知道?”   “嗯……没听说过。”吴羽子一头雾水,他翻遍几百年都记忆也没听说有这么个势力。   吴咎一脸蔑视,讥笑道:“你这种野修当然没听过!”   连自己的家族都不知道,吴咎越发认定面前的白衣老头就是个黄土埋到脖子的半吊子修者,。   “我,我野修?”吴羽子气极反笑,“老夫倒要看看那晋阳吴家是什么大!势!力!”   要不是前辈修身养性,自己要向前辈看齐,他现在抬手拍死这屡屡冒犯自己的家伙。   “呵呵……”吴咎突然把矛头指向陆风,“你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仙人?”   蔡世均拦在路上,他走不了了,干脆就直面陆风。   他也看明白了,这些人明显都以陆风为尊。   “也没瞧出什么三头六臂,只怕是有人以讹传讹、故作高深罢!”   被称做仙人的人多了去了,他家那个侄子每次从修真之地回来都是御剑而行,身上一堆宝贝,晋阳谁都知道他们吴家出了仙人。   至少比起这个小山村里的仙人更像仙人。   陆风抬眸,不咸不淡道:“聒噪!”   “你!!我乃晋阳……唔!”   他话音未落,吴羽子就突然上前一步,挥手间,一块破黑布自他袖中飞出,自动卷着一团塞进了吴咎嘴巴里。   “对老夫指手画脚就算了,前辈面前你也敢放肆!”   陆风见吴羽子这一招,突然灵光一闪,觉得自己开发袖里乾坤小神通的事可以提上日程了,他找到开发的头绪了,就像那储物袋一样。   这样,下次出远门就会轻松很多,大小如意神通虽然实用,但出远门还是不太方便。   而蔡世均看着吴羽子,则是暗道:这位老先生速度好快,而且……都一把年纪了,好狗腿子啊!   有损那仙风道骨的形象。   见吴咎被堵住嘴巴后,仿佛失志一般,竟然浑浑噩噩的,不知道拿下来,余顺等人傻了眼。   “不知这位……把我们留下来是要干什么?”   余顺不是个傻的,他们跟在吴咎身边很久了,隐隐约约也知道这位夫子不简单,如今亲耳听到,就更加觉得吴咎这根大腿没抱错。   他也没有输的彻底,他还有翻身的机会,所以急于在吴咎面前表现。   “还请将我们夫子放开。”   “话问清楚了,自然会放你们走。”陆风对着余顺,语气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有点眼力见的都明白这问题出在这个余顺身上。   余顺:“想问什么?”   “自然是问你说的那句:许久没被收拾,骨头硬了!或者是那句:废物东西,只是你脚下的一条狗!”   每念一句,陆风的语气就越发冷冽,原本那古井无波的眼神突然化作实质,有如锋利的刀剑。   “你!你看得见?”余顺被看得心惊,不禁后退一步。   “不!你怎么会知道?你当时分明不在这里!”   陆风当然知道,从这些人踏入长生殿的那一刻他就什么都知道。   原本也是懒得与吴咎这种人纠缠,才任由吴羽子出面。   但也因为好奇所谓的文斗是什么样子的,遂灵魂出窍,一直在旁边看着。   所以余顺的话,纪明悟的反应都被他“看”在眼里,文斗一结束就使用缩地成寸出现在人群外围。   “我在问你!那句许久没被收拾是什么意思!”   陆风一怒,草木皆兵。   尤其是旁边那棵桂花树,它枝叶的晃动声就像是众多士兵一起持刀击盾。   “杀!杀!杀!”   整齐划一的敲击声仿佛是大战前的狂欢,其中夹杂着无尽杀气,只等在大刀一饮敌人热血。   “不好!快捂住耳朵,稳定心神!”   吴羽子连忙嘱咐纪明悟和蔡世均道:“这风声不对,心智不坚的人会被震破肝胆,沦为废人。”   余顺和他身边的那两个狗腿子想捂已经来不及了。   无数喊杀声穿透他们的身体,顿时双耳流血,倒地哀嚎。   其中一人立马大喊:“是余顺欺负的纪明悟,我们只是听他的话,不听我们也会被人欺辱!仙人饶命啊,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有人开头,另一个也受不住连忙求饶。   陆风轻呼一气,平复自己的心情。   与此同时,周围风声渐渐平息,草木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地上几人躺在地上瑟瑟发抖。   吴羽子目睹全程,手指颤抖,心中激动不已。   天地变色这种事对他来说并不少见,他们打架斗法时也会弄得天昏地暗,雷雨交加。   但这都是由外力导致。   而陆风,哪怕微微一怒,万物都要助威。   这种天地主动助力的情况他从未见过。   在场众人中他看得最清楚,陆风什么术法都没有用,他只是生气了,仅此而已。   与之前的生气不同,之前陆风在克制自己的脾气,可这次没有。   “连天地都如此……不愧是仙人。”   陆风听见了吴羽子的话,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他也不明白这片天地为什么和自己这么亲近,一次两次他好还能用巧合来解释。可次数多了就很引人深思了。   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问你,你们对纪明悟做了什么?”   之前最先开口的狗腿子心虚地左右看,触及余顺的时候,就像被烫到一样快速收回眼神。   “陆先生让你们说什么就说什么,再瞎看,痛的就不仅仅是耳朵了!”蔡世均深谙审讯之道,尤其最近几天,经验突突涨。   刚刚那钻心的疼还没散去,狗腿子哆哆嗦嗦的不敢看陆风,而是看了纪明悟一眼。   随即豁出去般大喊:“是余顺让我们把纪秀才按在屎尿桶里的!也是余顺让我们把纪秀才按进结冰的湖里!打他、骂他、在他做工的地方搞破坏,让他丢了工钱,破坏他的纸笔,火炭烙他……这些通通都是余顺威胁我们做的!”   “郑惑你放屁!”   余顺突然暴起,他已经知道陆风的厉害了,耳朵的血还没止住,他不敢再任由别人说下去。   他怕自己真的会死。   “带人群殴他,毁坏他的试卷,说他有爹生没娘养,逼他生吞百足虫的是你和田庆!”   那名叫田庆的人也不再装聋作哑,红眼辩驳,“是你拿我父母威胁我,我们才不得不做这些事情讨你开心的!”   “蔡大人,不!陆仙长,我不是自愿的,我父母都是他家下人,我只是家奴生子作为伴读随他一起进入书院的。如果我不顺从他,他有的事办法折辱我爹娘,会把我赶出书院……余顺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书院里那些没权没势的都被他欺负过!”   田庆是下人,能进书院自然是要对作为主子的余顺千恩万谢,百依百顺。   但是现在活命要紧,反正余顺得罪了仙人,想来也活不久了……   田庆干脆心一狠道:“他不仅是打死过府里的下人,还虐死花楼里的女子,书院里有个孤儿与祖母相依为命,他就用那老妇的性命威胁勒索那个同窗,逼得他退学……”   “田庆!!!”   余顺嘶声大喊,双眼猩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但那眼底却藏着无尽的狠辣。   就在他们三人各自为战,相互攀咬时,周围的人早就不寒而栗。   蔡世均胸腔起起伏伏,复杂之情难以言表,最后也只能喃喃一句:“你们明明只是学生,每日都读圣贤书,识明辩善恶的学生……”   怎么会这么恶毒?   仅仅是听着就令人发指,何况是被欺负的人。   而且……居然还有人命!   这哪里是人,明明就是恶鬼在人间兴风作浪。   陆风突然问一直毫无存在感的张天和李鹏,“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张天脚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是真的,除了……死人的事我们不知道,其他欺负人的事都是真的……”   李鹏突然跪在地上朝纪明悟看过去。   “纪秀才对不起,对不起……”   当初纪明悟没到书院前一直都是他们被欺负,纪明悟是为了给他们出头才惹上余顺的。   但是后来纪明悟被欺辱时,他们都只是冷眼旁观,甚至为了自己不再被欺负而沾沾自喜,还被迫参与其中。   陆风突然撩开纪明悟的袖子,心疼着,手指摸到了纪明悟手臂上狰狞恐怖的疤痕纵横交错。   人证物证俱在,他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他怕一张口就让这些人当场暴毙,愤怒已经无法形容他的心情。   “你们没有给这老头说?”吴羽子一指还在浑浑噩噩的吴咎,只是话说完他就后悔了,毕竟吴咎是个什么德行他现在还能不知道吗?   和稀泥,搅屎棍。   陆风突然缓缓站起来,“解开他吧。”   吴羽子一挥手就见吴咎嘴里的黑布落在地上,而吴咎也恢复了神志。   他最先做的就是哈口气闻闻,然后差点没晕过去。   “不好意思,平时擦脚用的。”吴羽子似笑非笑,恶意满满。   然而还不等吴咎生气,陆风先动了。   “我平生最厌恶的学生,不是资质平庸,而是目无王法、为非作歹、恶向胆边生的学生!”   陆风缓缓摊开手,一枚小小敕令出现在手中。吴羽子看着那神圣又古朴的敕令,一股畏惧感油然而生。   在众人的注视下,那枚神圣的敕令变成了一把戒尺的模样。   如果宫巡缮在这里,他一定会认出这种戒尺,当初差点把平生这个小鬼打到魂飞魄散。   戒尺突然变长变透明,其上还泛着一层圣洁的光辉。   “虚幻的,怎么打?”蔡世均疑惑。   只见陆风扬起戒尺,“读圣贤书却不思圣贤,仗势欺人,霸凌同窗,该罚!”   “啪!”   “啊!!!”   戒尺明明穿过了余顺的身体,没有打到他的身体上,他却突然痛苦哀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倒在地上浑身战栗。   “视人命如草芥、如牲口,任意践踏,心肠歹毒,该罚!”   陆风再扬起戒尺,余顺畏惧地往后爬,因痛苦而拼命求饶。   “我知道错了,仙人饶命,学生只是年轻不懂事,给我一个悔改的机会。”   但任凭他如何痛哭流涕,那戒尺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旁边的张天李鹏看着,只觉得心中积累多年的恶气终于吐出来了,说不出的畅快,但同时也在害怕。   因为自知有错,所以怕这戒尺同样打在他们的身上。   两戒尺打下去,陆风却没有停止,又扬起戒尺。而此时余顺已经满头大汗,□□里一片湿凉,屎尿失禁。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丢脸,被自己的狗腿子和曾经在自己脚下求饶的人看着,余顺愤怒不甘到几乎失智。   “他们就是该死!这么多穷鬼废物,普天之下多的是,我打杀几个怎么了!能影响什么!?一群蝼蚁,打就打了,死就死了,难道还要本少爷给他们赔礼道歉吗!他们凭什么!”   旁边的蔡世均听着只觉得怒火中烧,要不是陆风在前,他定要冲上去给这畜牲两巴掌。   余顺却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只觉得自己不够强,只要他足够强大,这些人通通都得跪在他面前求饶。   对错无非就是看谁的拳头大。   他厉害,田庆他们马首是瞻,陆风厉害,众人就以陆风为尊。说到底就是他没有陆风强。   陆风摇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永远不会明白这其中深意。”   他不再停手,扬起的戒尺瞬间落下。   “你这样的毒瘤,生性本恶,无法教诲,剥夺你的气运!”   戒尺从余顺身体里掠过,一团拳头大的金色的气体被从余顺身体里剥出来。   “既然这么喜欢欺凌弱小,那就换你来做蝼蚁吧。”   陆风的话如雷贯耳,余顺彻底晕厥过去,人事不省,脸色苍白如死人。   “剥夺气运……逆天手段,难怪天地臣服。”   气运这种东西虚无缥缈,生来如此,从未听说还能更改剥夺。   “带回去,他身上还有人命。”   余顺还没死,但县令在此,人命之事陆风不会越俎代庖,他只处理这个烂掉了的学习风气。   而且被剥夺气运的人,今后怎一个惨字能解恨。   “可些这个世界律法混乱……”   陆风随意感叹,蔡世均却突然目标大定。 第30章 言传天下   余顺昏死过去后,田庆和郑惑两人吓得脸色苍白,吴咎也吓得瘫倒在地,惊骇地看着陆风。   “你,你真的是……”   陆风没理他,而是扬起戒尺各给田庆和郑惑两戒尺,同样剥夺气运。但因他们是从犯,因此少受一戒尺,所以尚且还能清醒,没有像余顺一样昏死过去。   但哪怕是肉眼凡胎也看得出来,他们三人面色暗淡,印堂发黑,给人很晦气的感觉,只怕这三人以后走路都能平地摔。   陆风随即“看”向了吴咎。   “仙,仙人饶命啊!仙人饶命,我可没有做过伤害纪明悟的事,跟我没关系。”   “和你没关系吗?”   “没有没有!”吴咎松了一口气,他觉得仙人既然这么问了,就代表自己的问题不大,随即头摇得像拨浪鼓。   但陆风的下一句话就将他打入低谷。   “我怎么觉得你最可恨呢。”   吴咎愣愣地看着陆风,好似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为师者,教书育人,你自问做到了哪一样?”   “论教书,你的学生中有哪一个是拿得出手的?论育人,余顺这些人都是恶人!这么多学生叫你夫子,你不亏心吗?”   陆风语气冷淡,仿佛在只是在陈述某一个事实。   吴咎却面色涨红,“那是他们资质平庸,过于愚钝,试问朽木要如何雕琢?”   “你何时发现他们是朽木的?你又可曾真的爱护、雕琢过他们。”陆风转头看向因心虚有愧而瑟瑟发抖的张天和李鹏。   “你们进书院几年?”   “三年了。”   “受余顺这些人欺负多久?”   “三年。”   “……”   蔡世均等人看向吴咎的眼神逐渐不善,进书院三年,就被欺负三年,就算真是一块金子它也架不住被埋在粪坑中,哪里来的机会让别人发现他可雕琢。   陆风再问:“当初为什么要进入书院读书。”   两人面面相窥,见陆风并没有罚他们的意思,便哆哆嗦嗦道:“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谋取前程。”   这是大多数读书人的目标,没什么可争议的。   “那现在呢?”   “现在……”两人愣了一下,一直沉默的张天突然低头垂泪,小声地说:“我想回家!我想离开书院,反正读书没用!”   陆风语气平淡:“为什么没用?”   “读书又不能让我们不挨打了,进了书院才发现读书是最没意义的事,纪秀才如此才华也照样被踩在脚下,我们更是被人当狗呼来喝去。”   突然被提及的纪明悟神情恍惚,就如面前两人说的,进入书院后没有一天是不想离开书院的,哪里还有心情读书。   反正在里面除了种种恶习,真正学到的东西寥寥无几。   蔡世均皱眉:“你们没向你们夫子或者其他人求助吗?”   李鹏两人沉默不语。   吴咎可是余家常客,每年余家给吴咎送的礼可不少。   再说他们这些穷苦人家出来的,能找谁?   两人同时看向吴咎,随后无奈的深深埋下头,失望麻木溢于言表。   “你发现了吗?”陆风问吴咎。   “什么?”吴咎不明白。   陆风突然语气转冷,疾言厉色,“发现他们是入了你门下才变朽木的!”   蔡世均起初觉得罪过最大的是余顺他们,但是经陆风这么一问,他才发觉一直置身事外的吴咎也令人火大。   “明明是你有心偏袒,纵容那些能给你好处的学生肆意欺凌、残害同窗,在读圣贤书的书院里拉帮结派、为非作歹。而你身为受学生敬仰爱戴的夫子,却对他们的苦难置若罔闻,反倒在他们心气被消磨殆尽之后说他们朽木难雕!”   “真是可恨!!”蔡世均指着吴咎,眼中满是怒火。   他一想便知道这样的事肯定不少,不知有多少能成为栋梁之材的学子就这么被磋磨得志气全无,最终碌碌无为,归于平淡。   这得让大虞损失多少人才?   吴咎挺直腰板,拍拍身上的灰尘,满不在乎道:“这个年纪的学生们正是心气高的时候,偶有打闹实属正常,老夫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若事事都要别人替他们出头,那是他们无能,而且一个巴掌拍不响……”   “啪!”   吴咎突然被一巴掌扇在脸上,那张皱纹如沟壑的老脸上突然出现一个鲜红的掌印。   场面一度陷入沉默。   众人齐刷刷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吴羽子,脸上竟是错愕。   只见吴羽子揉了揉手腕,一脸惊讶,“一个巴掌很响嘛,怎么你一个夫子还睁眼说瞎话?在场都听见了啊,很响的。”   而在陆风他们身后的学堂里,苏木拿着书本的手一直颤抖,最后实在忍不住,干脆背过身去,在学生们看不见的地方扬起了嘴角。   “平生哥哥,夫子怎么了?哭了吗?”   几个小鬼头同平生交头接耳。   “嘘~”平生突然坏笑,“夫子他刚刚憋尿没憋住,尿裤子了。”   “啊……平生哥哥,夫子在看着你呢。”   平生闻言一抬起头,就见苏木正和善地看着自己。   “啧,树木的听力就是好,这样小声都听得见。”   学堂外。   “你……给我等着。”吴咎捂着老脸,目眦欲裂,恨不得冲上前去生吞了吴羽子。   有陆风在他不敢做什么,而且吴羽子还是修真者,他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但风水轮流转,他今天的屈辱不会白受。   这两人是私怨,只要吴羽子不当着自己的面把吴咎弄死,陆风就不管他要如何,转而继续说书院霸凌之罪。   “明悟,你和这些人只是打闹吗?”   “不是,他们有时候想要我的命。”   陆风问张天和李鹏,“你们两个和余顺这些人也是打闹吗?”   “仙人你要是想替纪秀才出头,惩治他们便是,何必要问我们呢?”   张天和李鹏小心翼翼的,他们不想与谁交恶,如今也明白跟着吴夫子是没有好处的,学不了什么。   村学堂因纪明悟的关系也不可能会收他们,说到底最后还是要在县里拜其他夫子为师。   只要在县里就永远逃不掉余顺这些人的手掌。   今天他们或是出于对陆风的敬畏,或是出于对纪明悟的愧疚,已经和余顺这些人撕破脸了,再说下去,只会有无尽的麻烦。   陆风眼中一抹失望闪过,转头问纪明悟,“明悟,你觉得我这么追根究底的,是为何?”   “先生是想为我出头,也想纠错惩错,树立新风。”纪明悟拱手回道。   “纠谁的错?又要惩罚谁?”   纪明悟:“自然是余顺这些人。”   “吴咎没错吗?”   纪明悟不假思索道:“有错,如蔡大人所言,他太过偏袒放纵,无所作为,才使余顺等人的气焰越发嚣张。”   陆风没表态,而是继续问:“张天和李鹏没错吗?”   纪明悟一愣,看向张天和李鹏,叹息一声,“他们也算是受害者,对我做的那些,我已经原谅他们了。先生你说过的,君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陆风眼睑微垂,语气难掩失望,“纪明悟你没错吗?”   纪明悟心中慌张,立马扑通一声跪在陆风身边,下意识道:“先生,我知道错了。”   可这一问,蔡世均与吴羽子都愣住了,在他们看来,纪明悟是个受害者,他能有什么错,受害者也有错?   这是什么说法,难道明事理,辩是非,历尽了无数岁月的仙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你错在哪了?”   “这……”纪明悟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先生说他错了他便错了,他还没来得及想自己错在哪了。   “纪明悟,你不知错而盲目认错,思想麻木,愚忠,我对你很失望!”   “先生,我……”   纪明悟闻言如遭雷击,他的印象中先生对自己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哪怕一篇文章,自己几遍都背不下来,他都从来没有用这样失望的语气同自己说话过。   这让他心神大乱,不知所措。   却又无力辩解。   众人也突然被陆风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有心想为纪明悟说话也不敢开口。   陆风转过身直面纪明悟,“我不是帝王,你也不是我的臣,我不需要你事事顺从,我需要你有独立的思想。你蒙学时曾告诉我,你想用毕生所学为小山村的村民、为和你一样的孤儿、为天下受苦难百姓撑腰。”   “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你受欺负了你是怎么反抗的?你收起包袱,就灰溜溜的逃回来了!”   “我给过你机会,可你却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其他人怕被报复,怕祸及父母。他们势单力薄,他们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去告发,去叫冤,去诉说不公我都能理解。可你呢!”   “你隐忍不发,要当这些事都没有发生过,助长恶人威风!你可想过面对不公时,若你不站出来,你指望谁站出来!在你之后还会有多少人继续遭受迫害。”   “就你这样的首鼠两端、瞻前顾后、愚昧盲从,你当了官后能为民请命吗!你当初的壮志豪言在此刻不过都是笑话,还是说……”   “你打心底就不曾信我,不信我能成为你的后盾,不信我在你弱小时能为你遮风避雨,不信我有能力为你,为你们……讨回公道!”   最后这段话听着属实叫纪明悟揪心,他眼睛通红。   “先生我没有不信你,我永远不会……”   可陆风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而是背过身去,情绪低落。   “你没能力时选择隐忍,我会夸你;你若是为了顾全大局,选择自己吞下苦楚,我会心疼你。”   “可我再三问过你,你却只知一味逃避,明悟……你让我觉得,我这个先生是失败的,我教不出一个有勇有谋,面对不公敢于奋起反抗,有自己骨气的学生……”   “先生,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纪明悟将头重重磕在地上,眼泪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渗进身下的土壤里。   他让先生蒙羞了,他和余顺这些人有什么区别。   “哎~”蔡世均叹息一声,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不过经陆风这么一说,他们也都明白了陆风的苦心。   若是现在哪怕是为了自己,都没有扳倒余顺的决心和勇气,那将来又如何为了百姓,去争取那本就不多的公平与公正?   以纪明悟之才,来日必成大器,可这样的人如果不加以打磨,将来受官场渲染,是好是坏很难说。   同时他们也感叹陆风就是陆风,看事情的角度总让人耳目一新,心生佩服。   “蔡大人。”   “啊,陆先生叫我?”   蔡世均走神严重,陆风叫了两声他才应。   “这些人的事你也算是亲历亲闻,该怎么处置便交予大人了。但我始终认为吴咎同罪。”   “他包庇纵容,失职失公允,还望大人仔细考虑。”   说完,陆风面露疲倦,转身欲离开。   说起来今日出手是不应该的,他充其量算是原告的家长,但他却一时气愤,在县令面前越俎代庖,白白用掉一枚敕令。   追根究底,还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律法混乱不全,世人不重视书院欺凌这种事。   “先生!”   见陆风要走,纪明悟跪着抓住他的衣摆,小心恳求,“学生知错了,求先生责罚。”   陆风也不拐弯抹角,挥手间,路边一块小石头被他用大小如意神通变成一块两人高的巨石,稳稳立在学堂门口。   “明悟你记住,我辈读书人,当立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陆风的声音很轻,可落在众人耳朵里却有万军叫阵的蓬勃气势,又像是江边渔夫的短笛声婉转悠扬。   让人心生难以言表的震撼。   “轰!”   云层之上隐隐有雷霆作响,陆风的话被雷电裹挟着传遍天地。   周围明明被吴羽子施了屏障,可学堂里的人都听见了陆风的声音。苏木心中激动,带着学生们一遍又一遍地朗读着,“为天地立心……”   田地间,农人抬起头,喃喃自语:“为生民立命……”   璋县书院里,埋头苦读的书生望向天边大雁,“为往圣继绝学……”   身处禁地的袁成杰看着一代又一代的天子牌位,“为万世开太平……”   在场除去已经昏死的余顺,无人不热血沸腾,就连原本还愤愤不平的吴咎都心服口服,无言争辩。   蔡世均更是决定,回去就将这几句话写出后裱起来,挂在书房,不!挂在县衙的大堂里,时刻警醒、督促自己。   而纪明悟则被罚将这几句话用刀刻在学堂门口的大石块上,什么时候刻完,时候再去找陆风。 第31章 游街示众   蔡世均速度很快,他这次来村里是来送钱的。   因为前不久他将陆风所写的书交于书铺广印,挣了一笔不少的钱。   《童蒙记诵》《千字文》这些自然不是用钱衡量的,倒是那《包公集》因故事新颖,内容跌倒起伏,一经印发就被人哄抢,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   那些认不得字的则都去茶楼里听书。   能到茶楼里说书的都是有些本事的,书里人物语言拿捏得很好,惟妙惟肖。   包公那青天形象深入人心,甚至他最近审案子时都能听见百姓在堂下喊青天大老爷。   所以单单是《包公集》都挣了不少钱。   虽然陆风没有明说,但蔡世均也不敢私藏,钱一到手就带着来找陆风了。   除此之外,因为陆风不肯在书上署名的原因,蔡世均怕被人恶盗,便自作主张,在书上添了名字,名为草堂先生。   以陆风所住的这座草堂为名,后面还添了一个述字,即不唐突陆风口中的作者,也不会叫人钻了空子。   就是近日那草堂先生的名号传得越来越广了,路上随便拉一个人来都知道这个名字。   蔡世均对自己的自作主张还是有些忐忑的。   好在他说了心中顾虑后,陆风并不生气。   待陆风表态没问题后,他便拖着吴咎一行人回了县里,马不停蹄地升堂。   他的速度很快,亲耳听到余顺这些人所做的那些令人心寒的恶事后,他是兵分几路,一边让人带着田庆和郑惑去书院寻找物证,一边传唤一切有干人等。   在张天和李鹏的交代下,昔日曾被欺负过的学生皆被找了过来,甚至还有一两个已经退学了的。   三四个人跪在堂中,看着正大光明匾额下正襟危坐的县令大人,个个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喘。   看到余顺时更是面露畏惧,脸色苍白。   “你们可知道本官为何召你们来吗?”   几人面面相窥,畏惧地摇摇头。   突然,县衙里闯进来几个身着补丁麻衣,身材瘦弱的老汉和妇人,看样貌和穿着便知道是这些学生的父母。   见官差来带人,就慌了手脚。   “县令大人,我儿冤枉!他一直很懂事,不可能做坏事的,大人饶命啊!”   衙役们一见有人闯进来,立马上前驱赶,只是其中有一瞎眼老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地上摸索着,叫人不忍心动手。   “明儿,明儿……”   “奶奶!”   原本在堂中跪着的一个学生突然不管不顾地站了起来,奔向那瞎眼老妇。   有衙役正要上前阻止,却被蔡世均出言制止。   “即然都是学生的父母长辈,那便都进来听一听吧。小风,给那位老人家看坐。”   一直跟在蔡世均身边的小廝立马抬着椅子放在堂中,和那叫高月明的学生扶着瞎眼老妇人坐下。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高月明立马感激地跪下磕头。   就在方才,两个衙役来到他家,说是县令大人要问话就将他带走,着实吓坏了他奶奶。   蔡世均看着底下这几个慌张不安的学生,叹息一声,“都站起来回话吧。”   随后看向县衙外那些悄悄探头探脑的百姓,思索再三后,叫人放百姓们进来,他要在百姓们的面前审这桩案子。   “啪!”   蔡世均一拍惊堂木,县衙里顿时鸦鹊无声。他率先看向那叫高月明的学生,指着余顺问:“你可认得他。”   高月明看了看余顺,老实回道:“认得。”   这时师爷拿着两张证词放在高月明面前。   里面都是张天和李鹏交代的证词。   高月明看完后双手握成拳,宛如被人将自己隐瞒的伤口公之于众。   同时他也疑惑为什么一直饱受欺负的张天和李鹏会突然站出来?这两人一向最能隐忍,无论余顺如何,他们都能忍气吞声的承受,从不反抗。   “高月明,张天和李鹏之言可是事实?”   据他们交代,高月明算是被欺负得最惨的一个了,无父无母,无权无势,与奶奶相依为命,常因势弱而被人欺辱。   “大人,草民已经离开书院,与他们没有瓜葛了。”   可见高月明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蔡世均看向其他几个学生,师爷立马将证词一一传阅。   “王武,张天和李鹏所言可属实?”   王武面色暗淡,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低头不言。   蔡世均一连问了剩下的两个人都是这样,他忽然有些懂陆风面对纪明悟时那无力又失望的心情了。   在蔡世均的示意下,张天和李鹏再次将余顺等人的恶行一一说了出来。   种种恶行惊呆了堂外的一众百姓。   当场就有位学生的父母上前扒开了自家儿子的衣服,却见身上尽是各种陈年旧伤,甚至有的淤青还没消退。   “怎么会……”   那位母亲难以置信的后退两步,身体摇摇欲坠。   “难怪自你进了书院就闷闷不乐,难怪你总是不让人碰你,你为什么不给爹娘说!我的儿啊!”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做母亲的顿时就哭出声来,她千辛万苦送孩子进入书院,没想到却是送进了虎口。   比起她们的激动,有的父母则是低下头,或愧疚或痛苦,显然早知其中内情。   只有余顺从头到尾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或许是被剥夺气运的原因,他看起来有气无力,任由人唾骂指点。   县衙里的百姓一片哗然,议论纷纷,不可置信者有之,小声咒骂者有之。   有的父母甚至想对他动手,幸好有衙役拦住。   “肃静!”   惊堂木的拍案声响彻县衙,蔡世均严肃道:“本官既然升堂审案,便是要还你们一个公道!”   “高月明,本官再问你一次,张天和李鹏所言可属实!”   高月明身体晃动一下,面露纠结,是似有动容,但最后不知是在顾虑什么,终究是低头不语。   “县衙之上,证词证人当前,你却如此沉默,难道要憋屈一生,明明午夜梦回都心中愤恨,叫你奶奶为你愁眉不展!?”   蔡世均对声音沉稳有力,随着惊堂木之声在县衙里回荡,好似要将人心中阴霾驱散。   高月明抬起头,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倒是那王武突然跪下,“大人,学生要状告余顺及田庆郑惑等人栽赃嫁祸,蓄意伤人!”   王武这人明显与他们学生不一样,他身上少了一些书卷气,多了些戾气和勇猛。   “武儿你……”   可王武父母却是惊慌失措,欲要上去拉住儿子,可脚踏出去时,却见王武突然撸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大片的烫伤。   那一片的疤痕狰狞可怖,让人触目惊心。   纵使铁石心肠也会不忍心,何况是做父母的。   王武父母还是收回脚退至一旁,不再阻止。   有人带头,其他两人也相继开口,细数余顺几人的恶行,每说一句就能听见人群里有倒吸凉气的声音。   师爷记录的口供一张又一张,摞起来时竟有半截拇指般厚。   就在这时,前去书院搜查物证的衙役们也回来了,在田庆和郑惑的带路下,他们在书院里搜查出许多凶器。   马鞭,木棍,麻绳,黢黑的铁棍等等……尤其是那只有小指长的锋利小刀上还残留有血迹。   这种刀能藏在手心中,能在人的身上刻字,能割肉,却不会致死。   据田庆交代,这把小刀曾经就用在了高月明身上。   之所以将这些东西藏在书院的每一个角落,只为了余顺打人的时候,方便就地取材而已。   在有理有据的语言也比不上实物所带来的震撼。   一直在旁听着的瞎眼老妇再也忍受不住,身体一软,从椅子上跌落在地。   “奶奶!”   高月明上前去扶,却被老妇人抓住,扒开了他胸口的衣服。   她用苍老粗糙的手摸着高月明胸口上的疤痕,那些疤痕组成了不同的字。   “猪狗之嗣,屎尿之躯……”   一排排污秽不堪的词被人生生用刀刻在了高月明的胸口上,一辈子都洗刷不去。   “明儿!你在顾忌什么,奶奶是半只脚踏入棺材里的人了,你叫我如何给你爹娘交代。你就说吧,县令大人会给我们做主的。”   老妇人泪流满面,又气又急,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孙儿竟然过得如此苦。   高月明见不得奶奶流泪,便不再犹豫,对蔡世均行礼道:“县令大人容禀。”   “学生曾经在昶下书院求学三年,就有两年里饱受欺凌,余顺等人借着家世在书院里横行霸道,仗着夫子偏袒肆意欺辱他人。我不止一次反抗过,可换来的……却是被逐出书院。”   “什么?”   “居然被逐出去,这书院竟然如此不讲道理?”   外围百姓议论纷纷。   “那你为何不报官?”蔡世均疑惑。   高月明突然直视蔡世均,嘴角扬起一抹嘲讽,“为什么?因为官商相护啊!蔡大人,县衙一直将我拒之门外,难道您不知道吗?”   蔡世均震怒,一拍惊堂木道:“高月明,本官念你年少,你休要胡言乱语!”   蔡世均身边的小风也是面露疑惑,他跟在蔡世均身边,从未看见蔡世均会将来申冤的人拒之门外。   底下百姓更是交头接耳,他们不愿相信蔡世均是这样的人,但老百姓的身份让他们更偏向可怜的高月明。   “大人,学生敢与县衙里的人对峙!若非是求告无门,学生怎么会如此心如死灰!”   “来人!”蔡世均怒火中烧,“把县衙里的人都给本官叫出来,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县官大怒,下面的人皆如惊弓之鸟,不过小半盏茶的功夫就将县衙里的人全部找了过来,一个也没有放过。   “高月明,曾经阻挡报案的人可在其中?”   闻言,高月明仅仅是扫一眼,立马就认出了那个瑟瑟发抖的普通衙役,还有额头冒汗的典史。   蔡世均直接将两人拉出来,严刑之下,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两人就坚持不住了,交代了自己与余家沾亲带故的关系,以及背地里为余家善后了多少事。   是真正的欺下瞒上。   蔡世均一怒之下便将人革职查办,日后发落。   转头又继续审理此案。   因人证物证俱全的原因,案子结得也快,余顺几人以欺凌之罪各领二十板子和三月牢狱,而且除了赔偿高月明等人钱财外,隔日午时还要游街示众。   至于余顺手中有命案的事,需要仔细调查再做判决。   “大人,饶命啊!我愿意多坐几个月的牢,不愿游街。”   听到判决时候,田庆等人瘫软在地。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游街示众就等于扒光衣服架在火上炙烤。县城就这么大,到处都有熟人,一旦游街,恶名就是一传十十传百,一辈子都会招人唾弃,这辈子算是完了,那还不如死了痛快。   余顺一听要游街,就知晓自己在家中已无立足之地,他这一辈子都比不上兄长。而且这次弄得人尽皆知,余家肯定会受他牵连,爹娘不会保他了,于是再度晕了过去。   “好!县令大人威武!”   “真是个好人啊!”   围观的百姓鼓掌叫好,都为璋县有一个好官而感到庆幸。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落幕之时,蔡世均却突然抛出了吴咎的罪。   但因吴咎属于道德有损的原因,他在打板子和罚钱充公之间选择了罚钱。   声名狼藉的他肯定做不了夫子,被蔡世均勒令从昶下书院离开,离开璋县,且蔡世均会传信他县,将吴咎的德行告知,断了他再进书院教书的可能,免得再祸害别人。   吴咎只能狼狈地从人群中逃离。   “高月明,你可还想继续读书?”   正要离开的高月明愣住了,其他百姓也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这位县令大人。   “学生自然是想的,只是昶下书院实在是……”   “不一定非要去县书院……” 第32章 老祖回归   深夜,蔡世均还在挑灯夜读。   陆风说的那四句惊世之言被他写来挂在屋里,他时不时要抬头看一下。   “大人,您为何要推荐高月明去小山村的村学堂呢?”   小峰给蔡世均送来一壶热茶,顺便问了白日一直想问的话。   蔡世均放下书,斟茶道:“高月明是个好苗子,就这么辍学可惜了。”   “只是那昶下书院弃他在先,哪怕吴咎等人已经离开书院,他再回去也会心中不舒坦。”   “相反的,小山村的村学堂招生再即,有陆先生在,定然不会叫这些优秀的孩子埋没,也算是给陆先生举荐人才吧。”   蔡世均抬着茶杯走到挂着字的墙壁下,痴迷又敬畏的看着那四句,在心中反复默念。   小峰见状,也跟着默诵,然后感叹道:“属下每次读这几句话的时候,都觉得心潮彭拜,久久不能平静。”   小峰跟在蔡世均身边没多久,读书不多,不太能明白其中深意。   但哪怕仅仅是诵读,他都觉得心中有一股无名之气再狂涨,恨不得立马就有一番作为。   “哈哈,这就与其中寓意有关了。”   蔡世均拍拍小峰肩膀,转身来到窗边,看着苍穹上那一轮明月。   “先生本来的意思是天地本无心,先生要以万物之心为天地心,求继往开来;他要扶植纲常,为生民立命,心怀大爱;为接续学术道统,为天下苍生无忧……”   蔡世均将手伸出窗外,接住撒落的缕缕月色,缓缓道:“我初听时就一扫心中阴霾,热血沸腾。”   “可敬可畏!”他赞叹一声,收回手转身来到案桌前,“我虽不太明白这片天地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先生在为苍生筹备一盘大棋,可惜我式微而力薄,只能为为先生多举荐人才,希望能分担一些先生的忧愁。”   小峰了然的点点头,“原来这才是大人你向高月明推荐小山村学堂的真正原因。”   “本官已经指明路了,他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还是得看他自己。”   蔡世均铺平纸张,提笔思索。   小峰见状立马上前磨墨,闭口不言,怕打扰到蔡世均。   蔡世均斟酌再三,终于写下几页厚的信,又从一旁木盒里拿出珍藏的《三字经》《千字文》以及《童蒙记诵》。   他正要将这些文章同信装在一起时,突然眉头一皱,“陆先生墨宝不多,我就得了这几篇,若是通通送走,岂不是亏得慌!”   说罢,蔡世均立马将陆风亲笔所写的书拿出来,自己照着誊抄。   抄到深夜,想起还有本《包公集》,遂叫小峰先去歇息,自己继续坐着抄。   翌日。   清晨露水还挂在草叶之上,小峰打着哈欠路过书房时,见到蔡世均伏案而睡。   “抄了一夜?”   小峰上前将蔡世均推醒。“大人你要是着急,找几个人替您誊抄不就行了!”   蔡世均伸了个懒腰,觉得昨夜睡得非常好,神清气爽。   “恩师生辰要到了,这是送给恩师的生辰礼,自然不能假手于人。”   说罢,蔡世均将东西包好,“小峰,去找信使来,不,干脆你同信使亲自走一趟,将这些东西亲自交给恩师。”   自从一些修真者修大道无望后,干脆利用符箓法器做起了送信的活,又快又安全。   朝廷也招募了一批这样的人,专门为各地来往搭建桥梁。   有信使同小峰一起,不出三四日,这些东西就能送到恩师手中。   安排好一切,蔡世均精神奕奕,转身就去了县衙。   小山村。   陆风将招生要注意的事写成了册子,然后将此事交给苏木负责。   招生他不看家世,也不看成绩,只测人品,而且初步计算,这次招到的人数应该不少。   等册子交给苏木,陆风便从吴羽子那里借来储物袋仔细观摩。   越看便越觉得人类的智慧真的是不可估量,居然能把灵石压缩,用其中的灵力构成一个空间。   简直是奇思妙想,大手段。   陆风照搬原理,想压缩功德构筑空间,变成袖里乾坤的小神通。   经过他一段时间的摸索,终于找到了方法。   只是很显然,他低估了功德的精纯,已经到了不可压缩的地步。   “嘭!!!”   陆风闭关的房间里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在大槐树下喝茶的吴羽子被吓得手抖。   放学回来的平生好奇地探头探脑,“先生这是怎么了?草堂都塌了。”   “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吴羽子叹息一声,要不是他之前在草堂周围布下结界,隔绝了外界对草堂的感知,这个小村子早就炸了。   “你大师兄怎么样?”   “大师兄啊!”平生叹息一声,“大师兄没日没夜的在石头上刻字,让他休息也不休,明明都已经刻好了,却还是觉得不够好。也不知道大师兄犯什么错了,先生这么罚他,大师兄还不准我们求情。”   吴羽子老神在在地品了品从袁成杰那里顺来的好茶,“你大师兄是块璞玉,你们先生这是在打磨他呢,你们不用替他求情,等他什么时候想清楚便不用受罚了。”   吴羽子说完,负手而立,站在大槐树下看向远方,喃喃自语:“算时间,应该到了。”   与此同时。   道一圣地,圣山上那结网落灰,锈迹斑斑的大钟突然响起。   “咚!!!”   厚重沉稳的钟声传遍道一圣地的每个角落。   后山禁地里,正在闭关的六位太上长老陡然睁开眼睛,身体化作飘渺烟雾消失在密室里,原地只留下一个蒲团。   “咚!!!”   钟声再响,道一圣地的圣主突然出现圣山之外,悬空而立。   同时他的身边陆陆续续出现众多强大的长老与堂主。   “圣主,这是怎么了?圣山的钟怎么突然被敲响?难不成是那个不长眼的闯进去了,还是异族偷袭?”   “肃静!!”   圣主一抬手,众多长老屏气不言,现场鸦雀无声。   他们的年纪虽然比这位圣主大,可论修为论资质,这位圣主都有绝对碾压他们的实力。   一位与圣主关系较好的长老刚想问怎么了,却突然见圣主朝着前方虚空拱手作揖,态度恭敬严肃。   “拜见诸位太上长老。”   众人长老堂主不疑有他,立马一同躬身行礼,只是心中疑惑重重。   这个钟声究竟代表了什么,竟然连在闭关的六位太上长老都给惊动了。   “起来吧。”   六位长老同时现身,虚空震动。他们的身影出现在圣山边上,皆是抬头看向山巅之上悬挂的古老大钟。   大太上幽幽开口,目光如炬,“大道钟自己尘封万年,不曾响过一声,今日突然震响,莫非……”   “天机还是没有出关吗?”   三太上叹息一声,“天机他气息微弱,现在都没出来,只怕是渡不过此劫了。”   “那怎么办?圣山是无上禁地,便是我们也不敢踏足,不能上去看看大道钟因何而响,难道放着不管吗。”四太上是个急性子。   闻言,其他长老皆是愁容满面。   突然。   “咚!!!”   钟声三响,六人面前的虚空破裂,诸位太上长老皆是面色大变,连忙行礼。   “恭迎枯骨老祖出关!!”   跟在圣主身边的那些长老堂主们面面相窥,不知所以。   还是圣主反应得快,连忙行礼:“恭迎枯骨老祖出关!!”   只见破碎虚空里,一具黑色棺材缓缓出现,那棺材板仅仅是轻微打开,泄露的无上威压都叫圣主周围的那些长老堂主震得双膝跪地,头都抬不起来。   还是大长老脑子灵光,顶着威压艰难开口:“恭迎……枯骨老祖出关……”   仅仅是这一句话都叫他口吐鲜血。   幸好说完这句话后,他身上的威压就消失了,不过他依旧跪着,不敢起身。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齐齐朗声:“恭迎枯骨老祖出关!!”   不是他们对老祖不敬,而是他们不知道圣地深处沉睡的这位老祖会在此时出现。   关于道一圣地有老祖还活着的消息是众人皆知,只是他们从拜入宗门到当上圣地长老的这么长时间里,从未见过这位老祖,哪怕几次圣地发生大战都没有见过,传言都说老祖早就坐化了。   以至于枯骨老祖出现时,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   突然,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一道凛冽的黑色剑光自棺材里飞出,劈向远处。   六位太上长老如临大敌,皆是召唤出本命剑严阵以待。   而圣主等人,站在最后方,不自觉地咽口水,这种修为的战斗,已经不是他们能参与的了。   众人纷纷揣测是不是道一圣地有大难了,才让大道钟三次震鸣,发出警告,连沉睡的枯骨老祖都睡不着了。   “枯骨,千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爱下黑手。”   虚空之中袅袅青烟流动,一个童颜鹤发的男子缓缓出现。   “嘎吱……”枯骨老祖的棺材板动了。   就在众人以为里面会爬出来一具白骨时,没想到出来的是一个黑衣消瘦,眼神阴鸷,不像正派的男人。   “太弋,看来你还是没有改掉偷窥的毛病。”   “太弋!!那不是太一圣地的老祖吗?跑到我们圣地来做什么?”圣主身边的长老们议论纷纷。   “哈哈哈,难得你们道一圣地还有小辈记得我。我来,当然是关心你们,道一圣地的大道钟时隔万年再次响起,这么重要的事,我当然要来看看。”   此言一出,先前那位开口的长老赶紧闭嘴,好在这次枯骨老祖没有责罚他,或许是觉得外人面前,责罚自家人不合适吧。   “太弋,我今天高兴,便杀个你来迎我师傅回归吧!哦,忘了告诉你,我师傅最喜欢敲大道钟了,每次钟响三声,便是他有事要交代。没想到这么久了,师傅的习惯还是没有变。”   枯骨老祖微微一笑,黑色的森森修罗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闻言的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太弋是俱,而道一圣地的众人是喜。   枯骨老祖的师傅,乃是道一圣地的开宗鼻祖吴羽子。   当年吴羽子凭一己之力建立道一圣地,而他座下仅仅只有枯骨老祖一个徒弟。   可就在万年前,吴羽子突然从这片大陆上销声匿迹,众人都默认他已经坐化。   可是今天,沉睡的枯骨老祖突然出关,说是要迎师傅回归。   无人敢质疑,但无人敢相信。   “不可能……”太弋眉头紧蹙。   枯骨却是不多解释,提剑而出,“你太一圣地多次来我道一圣地骚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若非要等师傅,我一人一剑便灭了太一圣地!”   “如今师傅回归,我终于不用再忍了!”   枯骨老祖寿元将尽,为了给道一圣地留下底牌才选择沉睡,不到圣地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他是不会出来的。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知道吴羽子还活着,哪怕他死了,道一圣地也不会灭亡,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快战一场了。   枯骨来势汹汹,修罗剑上黑气围绕,太弋不得不与他战一场。   两人打做一团,底下众人根本看不清楚,只能听见轰轰爆鸣声。   六位太上长老抬头仰望,这种老祖级大战对他们而言,是不可多得的经验,若是悟性好一点,就能令修为更进一步。   圣主紧盯空中虚影,随后叹息一声,他们还是没有达到那种地步。   “各位堂主去安抚各堂弟子,勿要慌乱,诸位长老随我开启护宗大阵。”   “是!”   几位堂主纷纷离开,剩下的长老则跟着圣主来到主峰之上,各持一枚阵盘,嘴中念念有词。   那些不明就里的弟子们纷纷齐聚广场之上。   “这是怎么了?先是三声钟响,现在又开启了护宗大阵,这是敌人攻上宗门了?”   “大师兄,圣主有说什么吗?”   “没听师傅说过。”被唤大师兄的少年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看那几位内门长老的表情,不像大祸临头的样子。”   “岂止不像,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第33章 大儒张载   “你们看那是什么?!”   一声惊呼。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护宗大阵外,两道犹如闪电一般的身影在空中激烈碰撞。   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只能听见轰轰的空气爆裂声。   “是有大能在外斗法,难怪圣主要开启护宗大阵,这种阵势,只怕随意一招就能摧毁道一圣地。”   “这种厉害手段,连圣主都要避其锋芒,没想到一出现就是两位,究竟是谁?”   “肃静!!!”   执法堂的堂主突然出现在高台之上,执法堂的弟子们一涌而出,维护广场上的秩序。   “所有人都到齐了吗?”   “禀堂主,除了在外执行任务的弟子们,但凡在圣地内的都到齐了。”   “嗯,叫所有人正衣冠,都给我把自己收拾一下,拿出精气神来,若有人吵吵闹闹,脚软站不住的,给我扔到喂兽涯去!”   “是!”   执法堂堂主交代完,亦是低头给自己整理了一下,然后便严阵以待。若不是要在弟子们的面前围护执法堂的形象,他早就兴奋得不知所措了。   大阵彻底开启后,圣主及众多长老一同出现在高台上,台下弟子纷纷行礼,却见圣主及长老们都面色严肃,静静等待。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空中有一道影子极速遁走,破碎虚空离开。   而另一道黑色身影则是视护宗大阵如无物,瞬间便出现在广场之上,随后,有六道身影紧跟而来。   底下弟子们认不得那悬空而立的黑衣消瘦、手提黑剑的男人,却认得男人身后的那六位太上长老。   几位太上长老常年闭关,非圣地大事不会出现,众人顿时明白黑衣男人身份并不简单。   “看什么?还不快拜见枯骨老祖!”   圣主冷脸呵斥,众弟子条件反应般躬身行礼,“拜见枯骨老祖!!”   等反应过来,众人心中皆大喜,心潮彭拜。   传说中的枯骨老祖还活着!   圣地居然有活老祖坐镇!   他们竟然见到了活着的老祖!   枯骨看了眼这一代精神奕奕的弟子们,微微点头,随后便看向了圣山,飞身而去,六位太上长老紧随其后,圣主也在其中。   “好了,都散了吧,让你们来见一下老祖,便是希望你们能以老祖为目标,修炼不可懈怠,大道就在眼前……”   执法堂主平日总板着一张脸,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圣山外,圣主和六位太上长老等在外围,枯骨老祖一个人进入圣山,来到大道钟下,眼里有罕见的柔和之色。   他先是拱手一拜,随后才将法力弹向大道钟。   大道钟轻微晃动一下,却没有响,而是浮现出几行金色小字。   修真者的眼力不比寻常,远在圣山外的六位太上长老及圣主都看见了那些字,顿时脸色怪异。   心里同时冒出一个疑问,晋阳吴家是什么东西?   这个家族怎么得罪开宗老祖了?竟然气得老祖他直接引动大道钟,要让人家祖宗十八代都把姓改了。   虽然心中都有疑问,但众人却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念头。   晋阳吴家,不可饶恕!!!   枯骨老祖更是越发阴鸷,抹去那些消息后,他瞬间出现在六位太上长老及圣主面前,语气阴森,“晋阳吴家,查!胆大妄为者,死!”   “是!”   圣主被枯骨老祖身上那滔天怒气压得直冒冷汗,虽然老祖有收敛,但这气息还是很可怕。   大太上修为终究是有高些,还能抗住这怒气,“敢问枯骨老祖,不知开宗老祖他……”   “师傅隐匿行踪,不愿出现,不过他既然敲响了大道钟,便证明他会回来的。”   枯骨老祖今日心情好,多说了两句,也仅仅是两句,随后便消失不见。   “恭送老祖!”   等到虚空再无震动,几人才慢慢起身。   晋阳吴家之事还轮不到他们几个老家伙出手,所以几位太上长老便打算继续闭关,只是走前,三太上突然对圣主嘱咐几句。   “叫宗门弟子出门在外收敛些,若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叫他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是。”   圣主心中咯噔一下。   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宗门弟子中不乏有因为是道一圣地身份而沾沾自喜,在外横行霸道的人。   如今开宗老祖在外游历,若是宗门里出了一个“晋阳吴家”,那他这个圣主还做不做了。   枯骨老祖回到此前沉睡的地方,盯着手里的丑包陷入了沉思。   这丑包是和吴羽子的消息一起来的。   整个圣地,唯有自己能进入圣山,这包明显就是给自己的。   只是枯骨老祖不明白,自己都一把年纪,黄土都埋到脖子了,师傅为什么要寄这么个丑包给自己。   不过心里虽嫌弃,身体却诚实地将丑包放在怀里,一同躺进棺材,像是陪葬品一样。   吴羽子自然不知道枯骨把包当陪葬品。   他只是看陆风给纪明悟和平生都做了包,他还没正式给自己徒弟送过什么,于是效仿陆风,给自己徒弟也做了个丑包。   ……   圣主迅速返回主峰大殿,此刻大殿里坐满了长老堂主,无一缺席,个个面色涨红,十分兴奋。   一见圣主出现,就都围了上来。   “圣主,开宗老祖……是真的吗?”   “嗯。”圣主微微点头。   “太好了!以后我道一圣地到哪都应该横着走!”   圣主眼神凌厉,冷声道:“奉劝你们一句,出门在外,最好把眼睛擦亮了,开宗老祖在外游历,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横着走,撞到了老祖……”   未尽之言不用说出来大家都知道结果。   方才还说要横着走的长老此刻满头大汗,“我回去就让门下弟子去读君子书,争取出门在外做个君子。”   “对对对,那种咋咋呼呼,脾气火爆没脑子的,都扔去喂兽涯磨练磨练。”   圣主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于是郑重宣布。   “传老祖令!!”   大殿内的众人屏息敛声,皆站直了身体,神情肃穆。   “晋阳吴家一切有关人等都不得再姓吴,祖宗十八代的姓都改了!”   “与晋阳吴家有关的人和事都好好查查,若是有胆大包天者,死!!!”   诸位长老堂主立即恭身行礼,“谨遵老祖法旨!”   圣主看向执法堂的正式长老,“这件事便交给执法长老你了,宗门一应事物先交给执法堂主吧。同时传令下去,让宗门弟子出门在外,谨言慎行,我不希望在宗门里出现第二个晋阳吴家!”   “是。”   执法长老得了命令,立马离开。   大殿中人也陆陆续续离开。   就在道一圣地有大动作时,在这片大陆的另一端。   大虞王朝,京都。   当朝文相府邸,文相陶愚松眉头紧蹙,时不时要叹息一声。   “今日可是七十寿喜,老爷因何烦心?”   文相夫人看着夫君愁眉苦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很是担忧,就这几日,陶愚松的白发可谓是一天比一天多。   “哎~君主愚昧,百姓疾苦,东方屡有异动,哪一个不令人烦心。”   陶愚松看向陪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夫人,眉头松开了一些,上前握住夫人的手,“今日辛苦夫人了。”   “夫妻一体,哪有什么辛不辛苦。”   她与陶愚松相伴大半辈子,府中连个妾室都没有,膝下儿女双全,京都里没有哪个官妇不羡慕她。   比起陶愚松肩上那国与民的千万斤担子,她这点事算不上辛苦。   “而且我来是带人来的,也许老爷见到他,心情能好点。”   “哦?夫人既然都这么说了,老爷我就得去见见这个人了。”   陶愚松作势便要往外走,却被文相夫人一把拉住。   “人在外面的,”随即朝门口唤道:“进来吧。”   小峰风尘仆仆,还没来得及收拾一下,怕误了时辰,干脆就这么直奔文相府。   “小的代璋县县令蔡世均为大人贺寿,祝大人寿比南山。”   陶愚松一听蔡世均的名字,立马喜笑颜开,“原来是世均让你来的,快起来吧。”   小峰从地上站起来,解开身上的包袱,将里面的木盒双手递上,“这是我家大人为老先生您准备的寿礼。”   “哈哈哈哈,世均能让你千里奔赴,老夫已经很高兴了。”   陶愚松收过东西,让夫人安排好小峰,恰好司天监监主前来祝寿,文相夫人便跟着离开了。   “是什么东西让文相如此高兴?”   “是我一个不成器的学生,”陶愚松边说边拿出木盒里的信封。   监主打趣,“文相还能有不成器的学生?”   陶愚松是两朝元老,门生虽算不上多,但是个个单拎出来,都是能独挑大梁的存在,皆不是无名之辈,和不成器三个字根本不沾边。   “确实不成器,到现在也没弄出个什么名堂来。”陶愚松虽然这样说话,可脸上的笑意却是丝毫不减。   “说出来你可能都不知道这个名字。”   “谁?”监主成功被勾起兴趣。   “蔡世均,现任璋县县令。”   “哦~那确实是不知道,文相何时有这么个学生了?居然从未听说过。”   “世均什么都好,就是过于死板低调,他说要是不做出名堂来,绝不以我学生的身份自居。”   陶愚松边说边读信,嘴边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只是看着看着,他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凝重起来。   监主见状便不出言打扰,而是静静坐在一旁品茶,直到看见陶愚松又将信重复翻看时,他才来了兴趣。   十分好奇信里面写了什么,能让一向沉稳冷静的文相如此失态。   只见陶愚松读完信后,突然就手忙脚乱地翻起了盒子里的其他东西,宛如得到珍宝一般捧着。   “天佑我大虞!天佑大虞啊!!!”   陶愚松今日满七十高龄,虽两鬓斑白,但却精神奕奕,没有老态龙钟之感,无论遇见什么,他一直都是以沉稳冷静的形象示人,是大虞文官心中的定海神针。   可是现在,这位定海神针抱着着一个木盒又哭又笑,宛如疯魔。   “文相,这是怎么了?”   “守拙兄,你看看。”陶愚松将蔡世均写的那副字递上。   庾守拙接过,看到上面字句时,瞳孔一震。   “好令人心惊敬佩的词句!!”   话音刚落,庾守拙和陶愚松两人眼前一亮,于茫茫海面之上,他们看见一位心怀苍生,大智若愚的老者徒步向他们走来。   老者双眼明亮,其中蕴含无上智慧。他仅仅是微微环顾,就看见了当前这个世界上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苍生百姓。   老者叹息一声,缓缓向苍天拱手。   “老夫张载!愿以吾之残躯,开万世之太平!” 第34章 东方异动   话音刚落。   老者便缓缓化作一阵金色光芒飘荡在这片世间,好似对这个世界十分陌生,处处都充满新奇。   “鬼怪志异,有趣有趣!”   张载话落后,身影就缓缓融入了山河社稷之中,彻底消失不见,好似他来过,却又无人知晓,就像春雨润物那般无声。   陶愚松和庾守拙热泪盈眶。   “后生陶愚松,恭送张老!!”   “晚辈庾守拙,恭送张先生!!”   两人同时俯身拜送这位令人敬仰的老者,心中热血滚滚,恨不能与这位老者多待片刻,好让老者的音容深深刻在他们的记忆里。   等心情平复一些,庾守拙才问道:“这位张载大儒能化作浩然正气,扶持社稷,定然不是无名之辈,可为何我从未听说过这位前辈的大名?”   “别说你了,就连我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书读少了。”陶愚松也是一头雾水。   “你可是两朝元老,当朝文相,若你都是书读少了,那我岂不是文盲之流。”   陶愚松苦笑,从蔡世均送来的盒子里再拿出几样东西递给庾守拙,“你再看看这些东西。”   “三字经,千字文,童蒙记诵,包公集……”庾守拙细细翻看,随后看向陶愚松,“文相,你这门生可不简单啊。”   他们都在朝为官,仅仅是简单翻看就能明白这些文章对于大虞王朝重要性。   自大虞建朝数百年来,著写启蒙文章的人不在少数,只是可以大力推广的文章寥寥无几,怎么看都差了点意思。   其实还是与大虞历史薄淡、地瘠民苦有关,以至于大虞在七大王朝中一直属于垫底的存在。   而蔡世均送来的这几篇文章犹如久旱逢甘霖,是一笔值得赞颂的功绩。   “草堂先生……看来又是一位名声不显的大儒。”   庾守拙摸着文章末尾的落款,心中疑惑不解,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冒出这么个人出来。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猛地看向陶愚松,“文相你之前说,你这个门生在哪个县任县令?”   陶愚松见他终于发现事情的关键处了,嘴角微扬,抚须笑道:“璋县。”   “璋县……不就正好坐落在东方嘛!”   庾守拙一拍手心,兴奋之意溢于言表,喃喃自语道:“这些日子,东方屡屡传来异动,让司天监忙的不可开交,却怎么都测算不出是吉是凶,迷雾重重,如今看来,东方的异动是好事啊,真是天佑大虞!!”   “得派人去东方,去璋县,不!我亲自去。”庾守拙一高兴就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他身穿紫袍,走来走去像只大扑棱蛾子,转得陶愚松头晕,赶紧把人拉住,“别转了,此事不急,待我修书一封给世均,等你到了好有个落脚地。”   说起蔡世均,陶愚松自豪地捋着胡须,一手负于身后,挺直了腰板,喜不自胜。   庾守拙顿明白陶愚松的自豪之意,随即拱手恭贺道:“恭喜文相得到如此优秀的门生。”   “哈哈哈,虽然世均在书中说想要革新律法,算有鸿鹄之志,但是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啊,哈哈哈……”   看陶愚松那红润的脸色就知道,蔡世均想要对律法进行改革的事深得他心。   可还没等他好好细说,管家突然推门进来,神情惊慌,好似遇见了非常不好的事。   “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了,夫人在前面招呼呢,让您赶紧过去!”   陶愚松刚想呵斥管家过于无礼,不敲门就进来。   而且今日是他七十大寿,以往宫里都会象征性叫人过来慰问一下,根本无需慌张。   然而他还没张口,就又有一人冲进来,来人满头大汗,冲着庾守拙说:“监主!不好了!修真圣地来人了!”   “什么!是哪个圣地?”   “不,不知道。”   庾守拙与陶愚松对视一眼,先前的喜悦荡然无存,皆是面色凝重。   “快!进宫!”   大虞境内也是有修真门派的,但都只是一些小宗门,小门派,连弟子都没有多少。   而但凡称得上修真圣地这种大势力,都最少有万年历史,根本就瞧不上他们这种末等的小王朝,就连平时历练都不会选择这种地方。   可今日突然到来,明显是大事不妙。   两人一路直奔王宫,路上还遇见了一些同僚,几人对视一眼,来不及寒暄,连滚带爬的来到大殿外。   只见广场之上,一棟气势恢宏、华丽绝伦的飞舟悬空停留。周围有数十位统一服饰的修真弟子御剑凌空,皆是身姿挺拔、意气风发。他们面容或俊郎或秀丽,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些弟子训练有素,腰间挂着显眼的身份牌,让人敬而远之。   而那飞舟之上,一位不苟言笑,神情冷漠严肃的长老正立于舟头,冷冷俯视下面的一切。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渡云舟吗?半日都不需要就能横跨整片大陆!”   “这才是真正的的修真者该有的样子……”   底下的臣子们交头接耳,连连感叹。   这世上谁都想修真,一跃成为人上人,哪怕他们已经位极人臣,但看到真正的修真者时,都不禁向往。   “大虞境内最厉害的华阳宗和他们比起来,真是差远了,连个能飞的普通法器都没有,甚至没几个能御剑的。”   “他们衣服上的标志好像是……道一圣地!”   “没错!”   道一圣地的开宗老祖乃是一位剑修,所以剑纹一直都是道一圣地的标志。   “但是这种强大恐怖的圣地为什么会突然来到大虞呢?”   就在一众人惶惶不安时。   陶愚松快速稳定心境,揪着躲在大殿门口的太监问:“皇上呢?怎么没将这些客人迎进殿去,让人家在外面等!”   那太监如丧考妣,瑟瑟缩缩,“这,皇上躲在后宫里,不敢出来。”   闻言,陶愚松险些一口气没喘过来,身体后退两步,摇摇欲坠,幸好被紧跟而来的庾守拙扶住。   “文相,稳住啊!”   可陶愚松猛地推开那太监,咬牙切齿的骂了声:“废物!!!要不是你们这群狼子野心的东西平日把他吹着捧着,把人捧废了,老夫……”   大虞现任皇上亲近阉人,远离朝臣,听,实在是不成气候。导致这些宦官权利越来越大,多方拉拢,无法无天,竟然有与一众官员抗衡之势。   现在内有陶愚松这个两朝元老撑着,外还有个武相,若有一天陶愚松这些人相继逝去,大虞一定会落到宦官当政的荒唐局面。   想想就令人寒心。   “文相,当务之急是安顿好那些人,至少先摸清楚是吉是凶啊!”   周围一些人赶紧上前出言宽慰,生怕这位两朝元老被活生生气死。   陶愚松深吸一口气,指着那太监,“去!!!动动你们引以为傲的嘴皮子把人哄过来,要是哄不来,老夫血溅当场也要拖着你们这群为祸大虞的人一起死!!!”   那太监见陶愚松真有种同归于尽的架势,急忙连滚带爬的离开。   陶愚松快速平复心情,拿出一朝文相的架势,挺直腰板,整理衣服后来到飞舟前下方,拱手道:“不知仙使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诸位移步殿内。”   飞舟之上,执法长老将先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对这位文相的印象还算不错。   又想起圣主的嘱咐,不想过于拿乔,万一遇见与开宗老祖有关的人,下场不好,还是小心为上。   随即从飞舟上缓缓下落,周围弟子也收了剑,跟在长老身后。   他们始终记得这次出门时新添规矩:谨言慎行。   陶愚松见这些人有可以沟通的可能,不禁松了一口气,对其他大臣使了个眼色后,立马就有人下去安排宴席。   他也知道这些人瞧不上他们小地方的东西,但是诚意还是得拿出来,谁让自己弱呢。   一进大殿,执法长老身后的那些弟子四处打量后不禁面露嫌弃。   陶愚松等一众大臣看得心酸,他们平时觉得最了不起的东西,在这群修真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这就是弱小的感觉,弱得头都抬不起,哪怕一向沉稳的陶愚松此刻也想像皇上一样,干脆找个地方躲起来。   “你们也不用大费周章了,我等此来只为晋阳吴家。”   “晋阳吴家……”   文相眉头紧蹙,明显不知道这个地方,倒是一旁的许昌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我知道晋阳吴家,吴家有一人乃是在下恩师,不知道各位仙家是……”   随着许昌的跳出来,陶愚松等人脸色大变。   要知道许昌可是皇上身边的那个大太监一手提拔起来的,与阉人一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让他攀上道一圣地,那将来整个大虞都将深陷阉人手中。   许昌也是想赌一把,面对道一圣地这种庞然大物,若是赌对了,将来必然扶摇直上,让眼前这些瞧不起自己的人跪地求饶。   “你恩师?”   执法长老眉头轻佻,正眼看了看许昌,就是语气平淡,让人无法分辨好坏,就连他身边那些弟子都齐刷刷看向他。   他们可是深知此次下山的目的的,不禁好奇这晋阳吴家究竟是怎么惹得老祖亲自下令的,顺便连这个自称与晋阳吴家有关的人都好奇。   被众多眼睛打量,许昌额头冒着细汗,心跳加速,他握紧拳头,心中犹豫不决。   陶愚松等人在一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们也摸不清道一圣地的意思,又找不到切入口,只能干着急。   “是!”   面对前途,他一咬牙就点头承认,“家师吴咎是晋阳吴家的嫡亲血脉,而在下是家师最亲近的学生。”   他说这话确实没错,自己是吴咎最有出息的学生,此前他才刚收到吴咎的信,让他问罪璋县的一个小县令和一个不知名的老头。   由此可见在吴咎心里,无论出于什么,他都是最亲近的弟子。   至于那区区小县令和一个山野老头,他本来不想管的,只想敷衍了事,但现在看来,是不得不出手了。   他堂堂翰林,还怕拿不下吗!   执法长老嘴角微扬,看似在笑,但偏偏眼神越发阴冷,就连道一圣地的那些弟子都面色怪异。 第35章 异样皇帝   “得来全不费工夫……”   听圣主说,开宗老祖传来的消息里,特意提到了这个吴咎。   虽说圣地要找一个人并不难,但这种无名蝼蚁找起来最让人烦心。   “拿下。”   执法长老风轻云淡的吐出两个字,身边就有弟子站了出来,从手中打出一道细如银针的东西直直没入许昌的身体里。   “唔嗯。”许昌闷哼一声,惊恐地发现自己站在原地不能动弹了。   他心中万分恐慌,理智让他明白自己赌错了,但心中仍抱有一丝侥幸。   “仙家这是何意?”   “晋阳吴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执法长老随便扔下一句就叫许昌如坠冰窟,却仍是狡辩道:“我恩师,不!是吴咎那贼子欺软怕硬,仗势欺人,人神共愤。早就因犯错被吴家驱逐出晋阳,发配到偏远之地了,他与晋阳吴家关系不大,何况是在下呢,仙家饶命!”   陶愚松那原本历经大起大落的心因为执法长老一句话重新稳稳落在胸膛里。   在听到许昌这一番不要脸的辩驳后,失态地翻起了白眼。   而旁边有人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有利可图就叫恩师,眼看攀不上高枝了就叫吴咎那老贼,啧啧啧,许翰林变脸的速度可比说书的精彩多了!”   “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就是!”   许昌:“你们……”   执法长老没给他辩驳的机会,嫌聒噪地封了他的嘴,然后便看向陶愚松。   陶愚松一个激灵,立马拱手,“仙使有何吩咐?”   执法长老简单说了这次的来意,却听得陶愚松满是疑惑。   他不明白在大虞都没什么名气的晋阳吴家为什么会得罪那高不可攀是的道一圣地,还让人家大张旗鼓的跑过来,只是为了让他们改个姓,而且祖宗十八代都要改。   不过这招确实是挺膈应人的。   疑惑之后,陶愚松是心中暗喜,无论怎么样,道一圣地都没有迁怒大虞,而且如果这件事办好了,能让大虞与道一圣地产生一丝联系,那这对大虞来说,无疑是多了一层保护,百利而无一害。   哎……   陶愚松不禁想起那到现在都龟缩着的皇上,心中无限失望。   先帝在时,大虞尚还有雄心壮志,一心想摆脱末等王朝,向中等靠近。哪怕当时条件如何艰苦他们都挺过来了,可如今……   陶愚松让庾守拙将圣地的人安排到司天监去。   庾守拙也是修真者,招待人这方面他要合适些。   而等圣地的人一走,皇上在一众太监的拥护下昂首挺胸的出现在大殿之上。   陶愚松看着他,只觉得陌生。   那拳头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最后还是强忍悲意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龙椅上的皇帝没有让陶愚松起身的意思,而是冷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微眯的眼里满是愤怒的情绪,还有隐藏不住的杀意。   殿里的大臣们,除了阉人一党,其他人都是心灰意冷,倍感凄凉。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陶愚松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他脸色苍白,额头冒出虚汗,哪怕极力隐忍都压不住那粗重的呼吸声。   直到看见皇帝嘴角微扬,身边的太监才让众人平身。   陶愚松缓缓直起腰板,寂静的大殿里仿佛能听见他腐朽的骨头发出的咔咔声。   陶愚松的几个门生埋下了头,眼睛微红,不忍去看。   皇帝在群臣面前傲气凛然,但是事关道一圣地,他也不敢怠慢,下了圣旨,让人带去晋阳。   离开大殿后。   陶愚松原本就黑白参半的头发好像又白了大半,身体犹如雪后的青竹,被压弯了腰,好似已经要到达崩溃的临界点了。   他跨门槛时,脚磕在门槛上,人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直直向前栽去。   “文相!!!”   “恩师!!!”   几人七手八脚的将人扶着,顾不上旁边那些看笑话的。   “无妨,老了。”   陶愚松笑着摆摆手,同众人告别后坐上了文相府的轿子。   原本还有门生要送他,被他拒绝了。   轿子上,陶愚松掀开帘子看向皇宫方向,想起那年先帝亲自带着年幼的太子来到他的府上。   在纸墨浓香的书房里,在大虞的江山图纸下,先帝满怀期待、郑重其事的将大虞和太子托付给他。   那时的大虞虽力薄,但上下一心,也有蒸蒸日上的气象。那时的太子虽年幼,但聪慧机灵,孝心可嘉,是块可雕琢的璞玉。   陶愚松始终忘不了,在国子监,太子一口一个先生亲昵叫着的样子。   而自己将毕生的心血几乎都浇灌在了那个孩子的身上。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   陶愚松放下轿帘,眼神暗淡。   他垂首低语:“先帝,大虞和太子……似乎都要毁在老臣的手上了……”   璋县小山村里。   陆风终于把袖里乾坤弄出来了,出门后就迫不及待的实验。   只是他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合适的东西,最后只是将常用的青竹竿收进去,看到悠哉悠哉的大青牛,也是一挥手也收了进去。   陆风大喜。   功德的力量无与伦比,构造的袖里乾坤也非常大,可以容纳许多东西,不需担心空间不足的事。   可他没想到居然能收活物,简直是意外之喜。   “先生!”   就在他高兴时,纪明悟从学堂回来。   见陆风终于出门了,便迫不及待的跑上前来,只是临到陆风面前时,他又有些拘谨。   “先生……我字刻完了……”   “嗯,我知道。”   陆风这几天虽然没出门,但每次构筑袖里乾坤失败时,他都会灵魂出窍出来散散心,而学堂是他常去的地方,自然知道纪明悟已经刻好了。   “先生,过几日我要去参加乡试,我不会让先生失望的……”   纪明悟说话没什么底气,也不敢正眼看陆风。   看来之前陆风生气的事在他心中留下了阴影。   陆风轻叹一声,“手给我。”   纪明悟赶紧上前伸出自己的手。   只见那双手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有水泡磨破后的疤痕,还有陈年老茧。   “我知道你能考上,只是我过几天就要出远门,无法为你庆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陆风边说边在掌心凝聚小缕功德。   他的手从纪明悟手上抚过后,纪明悟手上的那些伤口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那些老茧,那是纪明悟刻苦的证明,不用特意抹去。   “先生要去哪?”   纪明悟顾不上手,着急的看向陆风。   陆风:“去赴约。”   虽说离宫巡缮的生辰虽然还有些时日,而且自己现在能腾云驾雾,到时候根本不需要花多少时间。   但他不想这么做,他打算一路步行,好领略沿途之景,去看看这个大陆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所以打算提前出门。   而且还有件事他放心不下,要亲自去看看才行。   纪明悟低下头没说话,明显有些失落。   陆风摸摸他的头,安慰道:“你殿试时,我会去看你的。”   此前因为陆风眼睛看不见的原因,纪明悟每次考试都是一个人去,记得他第一次参加考试,才十三四岁,也不知道哭鼻子没有。   而殿试,是陆风对纪明悟的要求。   “是,学生知道了!”   纪明悟也听明白陆风的意思。   先生对自己的期盼很高,乡试并不足挂齿,殿试才是自己的第一个坎。   想明白后,纪明悟可谓是雨过天晴,心中生出无限豪气。   院子门口,平生探头探脑的,“大师兄和先生是不是和好了?先生不生气了吧。”   苏木敲了敲他的头,“先生心胸豁达,只是因为对明悟期望太大,没有生气。”   “那我什么才能让先生对我也有期待。”平生小声嘀咕。   苏木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小鬼十分有趣,都开始想到这些了。   “苏木,平生。”   陆风早早就知道苏木和平生回来了,见纪明悟稳住了,就把两人叫进来。   “先生这些日子看来有不少的收获。”   苏木看陆风心情不错就知道陆风肯定又变厉害了。   陆风没否认,但只是温和的笑笑,并不打算细说,而是问苏木招生的事。   问到这个,苏木就有得说的了。   因为陆风的原因,这次学堂招收到很多学生,各个年龄段的都有,其中不乏资质好的。   像纪明悟以前的那个同窗赵廓就很不错,此外还有高月明这些以前就在县里求学,有一定基础的人。   因为学生过多的原因,苏木按照陆风给的招生手册,按年龄分班,以至于学堂房间不够,现在正在扩建。   同时也招了几位夫子,给苏木和吴羽子缓了口气。   有趣的是,纪明悟刻的那块大石头被人当做求知圣地,每到休息时间,那块大石头周围就坐满了背书的,谈论诗词的人。   学生们还因石头上刻的字,给学堂取名太平书院。   寓意他们读书,小者为自己为家人求太平,大者为国家为黎民百姓求太平。   无论大小,都是很了不起的愿望。   陆风点点头,也觉得这个名字很不错。   太平书院已经是步上正轨,村子里有吴羽子这个定海神针在,他也不需要操心。   看来离开村子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苏木,那个孩子呢?”   “啊,在村民们那里养着的,最近还胖了不少。”   此前,陆风去璋县除鬼,半路捡来一孩子,也可以说是苏木捡到的。   陆风在那孩子身上察觉到修真者的气息,知道这孩子身份不凡,就把人抱回来了。   但是他们草堂里不是瞎子就是鬼,纪明悟要学习、还要授课,根本忙不过来。   好在村子里的人都挺良善,知道陆风养不了婴儿,就主动把孩子接过去,喝百家奶,穿百家衣。   反正在村子里也不怕丢,谁家看见就谁家抱着养一养,哄一哄,深受宠爱。   吴羽子常说这个婴儿定然是个有福气的。   “把孩子抱回来吧,我这次出门,打算带他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他的家人。”   “……是。”   听见要把孩子送回去了,苏木还挺舍不得,他用藤条在大槐树上编成摇篮的样子,结果那孩子都没在里面睡几次,现在就要走了。   但他也明白,这样小的婴儿,还是要在父母长大身边才好。 第36章 仙人赐福   三日后,大青槐树下,陆风怀里抱着小小的孩子,试着颠了颠。   “确实长了不少,重了些。”   那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嘴里嘬着大拇指,呵呵的乐。   苏木不舍的用藤条逗弄孩子,祝福道:“希望你能无灾无病。”   “便如你所愿,”陆风见他如此不舍,微微一笑,“拿你的一截常青藤给我。”   苏木虽然不明白陆风要常青藤做什么,但他什么都没问,一截常青藤自大槐树上落在他的手中,被他递给陆风。   陆风接过常青藤,口中轻念:“福泽而生,百无禁忌。”   一阵柔和的白光轻轻闪动,陆风手中的常青藤宛如活过来一般,它扭动交织着,最后变成了吉祥结的样子。   “放心吧,这个孩子会平安长大的。”   陆风将吉祥结放入婴儿手中,被婴儿拿着玩,却怎么都扯不短,弄不烂。   “有先生的赐福,真是这孩子的福气。”苏木真心替这婴儿高兴。   “他刚出生,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你,也是你用花蜜水维持他的生命,他不会忘记你的。”   陆风会这么说,只因他掐指给他们算过。   苏木与这个孩子之间的羁绊很深,将来一定会再次遇见。   只是福祸相依,大福必有大祸,陆风也只能看破不说破,只希望这次赐福,能如苏木所愿。   陆风不是个啰嗦的性子,他拿出袖里乾坤里的青竹竿,将孩子抱好,手中竹竿轻轻敲着,缓步离开。   陆风出了草堂院子,从草堂门口的小竹桥上走过,桥下溪水潺潺,大水车还是和平时一样转动。   路口,一头大青牛优哉游哉的啃着地上的青草。   见陆风过来,大青牛匍匐下身,待陆风坐稳后,它就站起来,驮着陆风朝村口而去。   大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苏木站在大槐树下,看着陆风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躬身行礼,“祝先生一路顺风,早日归来……”   大青牛走过太平书院,听着书院里的朗朗读书声,在纪明悟所雕刻的石头面前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甩甩尾巴离开。   课堂中上的吴羽子似有所感,他对学生们嘱咐两句后便推门来到院中,愣愣地看着远方。   今日天朗气清,微风徐徐,大青牛走在绿油油的田野间,两侧水田里的水稻被清风裹挟着,像绿色稻浪一样翻滚,好似在送陆风离开。   “先生……”   这还是吴羽子首次叫先生,可惜他的轻声呢喃消散在风里,只有衣摆猎猎作响。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风拂过陆风的耳边,让陆风微勾嘴角,但他并没有回头。   大青牛从村民身边走过,从屋舍前走过,从长生殿门口走过,奇怪的是没有人看见它,来来往往的人们只觉得心里闷闷的,不由的失落。   陆风出了村子,一路向西行。   在离开璋县前,他还有事要做。   前些日子,因为璋县县城中也给自己立了长生牌位的原因,越来越多的人去上香。   在众多寻常的祈福中,他听见了不一样的祈福。   因此还沟通璋县的长生牌位前去看过。   来上香的是个妇人,她说她的丈夫在上山打猎后一直不见回家,心中感到不安,所以来求陆风庇佑。   陆风记得这个妇人,曾经大老远的徒步来到小山村,只为给自家丈夫求在平安符。   别人求平安符是求心里安慰,可妇人求平安符是真的把这平安符当做救命稻草,虔诚的希望这平安符能每次都把他的丈夫平安带回来。   陆风见她心诚,又知晓她丈夫一直出入山林,每次回来都会受伤,便在平安符中动了一点手脚,类似追踪。   所以等妇人来璋县说她丈夫一直不见回家时,他便掐指算了一下。   诡异的是陆风感受不到那平安符的所在了。   所以这也是陆风着急出门的原因。   行至半路,四下无人。   陆风心念一动,大青牛脚下出现一团白云,托着大青牛飞向半空。   大青牛头一次飞,好奇地不断往下看。   平安符最后一次被陆风感应时是在一座大山里。   白云直接来到那座大山之上,陆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整座大山只是阴气有些重而已。   而此时,太阳也正好要落了,怀里的孩子已经熟睡。   陆风拍拍牛背,大青牛缓缓落在半山腰上。   一进入山林,能感觉到变冷了许多,小婴儿不适应的哭了出来,陆风轻轻一动,掌心出现一层温暖的白光将他包裹,这才停止哭闹。   陆风杵着竹竿走在前头,大青牛慢悠悠的跟在他的身后四处张望。   在他们的身后,一直有细微的沙沙声跟着他们。   不久后,陆风听见了水声。   “嘀嗒……嘀嗒……”   一人一牛在山上走了许久,都有些渴了。   陆风寻着声音摸索到一面石壁面前。   石壁是湿润的,有处还有水往下滴。陆风伸手去接,等了好一会儿才把手心续满,等他把水捧到嘴边时,却是眉头一皱。   “大青牛,别喝了,是泡尸水。”   大青牛正埋头喝地上水坑里的水,听见陆风的话后,一脸迷茫的仰头看着陆风,以它之能,确实不知道泡尸水是个什么东西。   陆风:“脏。”   这个大青牛懂,每次它在草堂旁边水沟里洗澡,不小心在水里面放屁后,陆风都会很嫌弃的说脏这个字。   听明白后,大青牛突然跑到一旁干呕。   只是它刚低下头,就见面前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陆风听见声音回头看,却没发现什么。   ……   半盏茶后,太阳落山,周围阴气重了一些,树影婆娑好似鬼影重重。   陆风不在乎这种东西,在周围拾了些柴,等天黑后烧来取暖。   在找柴这方面,大青牛很不错,勤勤恳恳。   忙忙碌碌间,天已经彻底黑了,周围鬼影越发明显。   不过这些都只是一些失去了神志的幽魂,只会木讷地在山林间游荡,造不成什么危险,只会让人觉得冷而已,用简单的火都能驱散他们。   只是陆风很疑惑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孤魂野鬼。   若是有地府就好了,可惜这个世界没有仙人,自然也没有鬼神。   以至秩序崩坏,人与鬼共存,鬼物横生,一片混乱。   陆风叹息一声,知道这种早就存在的数万年乱像不是自己能改变的,随即抛开烦恼,靠着崖壁生火,拿出一吴羽子给的竹简看,以此静心。   说起来吴羽子也有心了,知道陆风看东西不方便,就把所有的书都换成了能刻字的竹简。其中有这个世界文人大家作的文章,也有各种奇异记事,让陆风对这个世界更加了解。   大青牛什么也不怕,趴在陆风身边就开始打呼噜。   两炷香后,除了寻常山林之声,陆风又听见了不同寻常的窸窸窣窣声,像是什么东西再小心靠近。   陆风放下竹简,静静等着。   虽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他身边徘徊,好像不敢靠近他。   陆风也不怕不急,就坐在那里静静等着。   半盏茶后,那东西离他近了一点,又近了一点,直到来到陆风跟前。   “吱吱吱……”   黄鼠狼?   陆风愣了一下后,缓缓伸出手。   下一刻,一个被卷起来的宽大叶子被放在了他的手里。   陆风接过东西一闻就闻到一股很香甜醒神的清香。   “这是什么?”   陆风尝了一下,像是水,又像是花蜜,味道不错还很解渴。   可惜面前的黄鼠狼也回答不了,陆风便不再追问。   他也明白了,方才在暗处看他接尸水的应该就是这只黄鼠狼,知道泡尸水不能喝,这是给他送能喝的东西来了。   “承你恩情,不知道如何报答你?”   黄鼠狼显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而是盯着陆风怀里的孩子看,不,准确来说是盯着包裹孩子的那层柔光看。   它好奇地伸爪子碰碰,却什么都没有碰着,于是歪着脑袋,满脑子疑惑,憨态的样子有点像捞水中月的猫。   陆风灵光一闪,一星点的功德之光缓缓凝聚与指尖。   四周的幽魂哪怕没有神志,在看见那光芒的时候,还是怕得一溜烟就消失不见,生怕魂飞魄散。   黄鼠狼凑过来看,却不知陆风是有意还是无意,让那一星点光芒被黄鼠狼一口气给吸进肚子里去了,吓得它原地打转。   这一吸进去,陆风便看见了这只黄鼠狼的样子。   毛发靓丽,眼睛清明,看来不是一只普通的黄鼠狼,但也不像当初的大青牛一样生灵智,只是比普通动物多开了一窍而已,至于为什么会多开一窍,陆风也看不明白。   看来只有知道这座大山的真实的样子才能明白其中缘由。   白光入体后,黄鼠狼虽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但也能感受到这东西的不凡,因此高兴的围着陆风转。   陆风看着它,突然想起来了那众多奇异故事里的一个角色。   保家仙!   传说中是指胡黄白柳灰,而其中的黄便是黄鼠狼。   如果真有保家仙,那些请不起修真者或捉鬼人的底层穷苦百姓就会活得轻松一点。   不过……陆风被自己这异想天开的想法给笑到了。   寻常人能遇见开窍的动物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要成为保家仙,至少要有一定的手段傍身,类似成妖成精的,这种动物就更不容易有了。哪怕有,无缘无故的,又不是同一个种族,人家又凭什么?   “哎……”   陆风叹息,看着那黄鼠狼,还是忍不住道:“希望你来日能成为保家仙,哪怕只保一户出入平安,也是功德,若受人供奉,将来说不定真能成为黄大仙。”   黄鼠狼怔怔的,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陆风见状就不再多言,他也只是随意感叹而已。   在他拿起书继续看的时候,黄鼠狼也浑浑噩噩转身离开。   陆风也没什么好挽留的,一报一答,他已经还了这个人情了,至于那一星点的功德之光会给那黄鼠狼带来什么,全看它有没有缘分。   这世上多得是抓不住机缘的人。   在陆风专心致志看书的时候,另一边的黄鼠狼却是身体一震。   它看见有一条模糊不清的,一条本不应该出现的大道出现在它的面前。   它本能地想踏上那条大道,却踏了一个空,让它心急如焚。直到大道之上,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问它。   “要不要成为保家仙。”   黄鼠狼不明白保家仙是什么,但它真的很想踏上这条大道。   于是它又将前爪放了上去。   可意外的事,它这次没有踏空,而是在大道之上留下了它的脚印,大道上的那个也声音消失了。   与此同时,黄鼠狼仿佛多开了几个窍,脑子里盘旋着陆风那句:保一户出入平安。 第37章 净世白莲   入夜,柴火声噼啪作响,火星上窜,树枝上的夜莺扭着脑袋盯着陆风看,即是好奇也是警惕。   陆风修长苍白的指尖在竹简上临摹着,夜晚的风时不时撩起他的头发。如果忽略掉风里的腐烂味的话,氛围很是静谧祥和,宛如一幅宁静的夜色图。   “哒……哒……”   是脚步声,但这声音并不正常,而那腐烂味则越来越近。   陆风缓缓收起竹简,将熟睡的孩子放到袖里乾坤中,这才转过身去,直面来人。   这一看陆风就眉头轻皱。   来人……姑且算做是人吧,他的样貌与人无异,是平平无奇的长相,只是那人体里没有丝毫没有人气,这让陆风感到疑惑。而且陆风还能看见他身上有众多大大小小的黑色斑块,犹如黑夜一般在试图吞噬他的身体。   陆风心中虽有万般疑惑,却没有贸然开口,任由来人打量自己。   山秽自从陆风踏上这座大山之时,他就见感应到了陆风的存在,也察觉到了陆风与他以前看见的人类都不同,所以大胆的找了上来。   他来见陆风是因为想为大山求一线生机;若是不能,就劝陆风早点离开这座山,但这些情绪在看见陆风的瞬间便荡然无存。   他偶然听到的那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在这一刻被具象化了。   山秽远远的就朝着陆风拱手行礼,他知道自己此刻样子有多恐怖,所以不敢走近。   尽管他的动作生疏,像是动物成精后处处模仿人的行为那样不伦不类。   但陆风还是站起身,向山秽回礼,然后邀请对方一同坐在火堆旁。   见陆风是这个反应,山秽心中越发肯定陆风的不凡。   “你是什么?”陆风见对方坐下,他也不嫌弃那刺鼻的腐烂味,开门见山的问。   他的问话没有恶意,倒像是讨教。   实在是因为陆风太好奇了,他自觉自己来到这方世界后,各种鬼魅的东西了解得算是挺多的,却怎么都分辨不出来面前的东西是什么。   非人非鬼非妖非魅,倒像是……灵?   只是陆风并不确定,他需要了解更多。   “在下山秽,说实话,您问的问题我也想知道。”   山秽生在山林,长在山林,起初是浑浑噩噩的,春生冬睡,一睡可能睡有许多年。   后来神志清醒后,他便与山中走兽草木为伴,并没有什么固定形象。他可以化作兽躯,也可以变成草木,直到遇见进山寻生计的人类,他才确定地化成人身,以人类形象在山林中生活。   闻言,陆风便了然地点点头,一边用木棍拨弄火堆,一边道:“天地浩瀚无垠,孕万物而生灵,灵得天独厚,续八方生气,无欲无害,极净极纯。”   山秽瞳孔一震,心潮彭拜地反复念叨着:“灵……”   在明白自己的身份后,山秽豁然开朗,心中的迷雾就像拨云见日般彻底消散。   “这座大山高耸险峻,山势绵延,山间鸟兽植物物种繁多,生机浓厚,你被山气孕养,应是山灵。”   “原来如此,谢,嗯……”   山秽语气一顿。陆风温和道:“吾名陆风,别人都愿叫我一声先生。”   “多谢陆先生解惑。”山秽赶紧起身行礼。   山灵聪慧,许多事情一点就通。在向陆风询问了外界的许多事情后,便知晓了外面是一番怎样的天地。   而且无论他问什么,陆风都有问必答,十分平易近人。   陆风也是借此机会更加了解灵这种东西,不由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值得一提的是,灵无性别也无物种之分,只要他愿意,他能变成自己看见的任何东西,这点十分有趣。   只是了解越多,陆风越加疑惑,他默默掐指运算后道:“这座大山风水极好,你诞生的时辰也是好的……应该生机浓郁才对,可为什么你身上死气弥漫,有了即将消亡的迹象?”   “先生慧眼,”山秽低头看着手臂上那些正在扩散的黑斑,就他们聊个天的功夫,他颈部的黑斑已经扩散到了脸上,看起来十分骇人。   “半月前,山里来了许多人,将带来的死物一股脑扔在了山里,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山里许多动物相继死去,草木枯萎,我的身上也出现了这些黑斑。”   “死物?能带我去看看吗?”   “不行,那里很危险!”   “无妨。”陆风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让人无法反驳。   山秽面露犹豫,但两个呼吸后,还是点点头。   陆风拿起青竹杆,见大青牛睡得正好,而且山间并不适合牛这种笨重的动物,便没有叫醒它,而是在他周围布了一层白光。   山秽将陆风的手段看在眼里,眼睛盯着那层白光出神。   “走吧。”陆风杵着竹竿招呼一声。   山秽这才发现陆风的眼睛竟然看不见,不禁啧啧称奇,心中越发敬畏。   更神奇的是,陆风在这崎岖都山里竟然如履平地,好几次他想提醒陆风注意脚下,但陆风都仿佛脚下生眼一般避开了,而且走路的速度很快。   夜色浓稠,一人一灵在山间行走,半柱香的功夫就来到了山下的一凹陷处。   哪怕相隔数十丈都有浓烈的腐烂味熏的人头脑发昏,山秽更是不再敢靠近,身上黑斑生长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变快,不多时就已经遍布了他大半张脸。   这就是陆风请他带路时他犹豫的原因。   “哎……”山秽叹息,抱着必死的决心。   “山秽能在临死前得先生解惑,明白了自身由来,已经死而无憾了,前路望先生小心。”   他气息越来越弱,黑斑吞噬掉了他的一只眼睛,就在他即将消散之时,只见陆风缓缓抬起了手。   一团丸子大的白光出现在他的掌心,随后被陆风打进了山秽的身体里。   那白光一进入山秽身体,山秽身上的那些黑斑就像遇见了烈火,被烧得滋滋作响,惊恐后退。   山秽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反而一身轻松,还有些舒服。   那些黑斑被焚烧干净,山秽正想松口气,却见黑斑又重新出现在他手腕上,他放下的心又高高提起,以为这些黑斑连陆风都搞不定。   正在他心如死灰时,那些黑斑却是不再长,静静停留在手腕上。   “根源不除,哪怕你身上黑斑除尽,它也还会长。”   “多谢先生。”   山秽羞臊得脸红,他不仅怀疑了陆风,刚刚还煽情了一把,一脸的英勇就义,站在陆风的角度看,有些丢脸。   见山秽情况稳住了,陆风面色凝重地看向那山坳。   在他眼里,他看见漫天青黑色的气在吞噬周围的一切生机,山坳周围草木枯萎,鸟兽绝迹。   “瘟气……”   瘟气为青中带黑,邪恶至极。   因为天地间有清气的原因,寻常普通的瘟气会被清气给洗涤掉,所以一般瘟疫不会广泛传染。   可一旦瘟气成团,它们就会下沉到背阳至阴的地方,直到壮大到一定地步。这也是他白日里飞在大山上空却没有及时发现的原因。   可怕的是这些瘟气团还在不断成长,积少成多,速度之快已经能覆盖整个山坳了。最快今晚它们便能上浮,一路飘荡,所过之处瘟疫肆掠,到时便是一片人间炼狱。   如果天亮之前不能处理必成大患,别说这座大山,便是整个璋县都无法幸免,一旦往外传染……   后果不敢想。   “山秽,退。”   见陆风脸色冷冽,山秽连忙后退,百米开外后还要躲到大树后面。见陆风要大展身手,他忍不住探出头来,想要看看陆风的手段。   只见陆风脚下生云,将他托举到半空。   “敕令!”   陆风凌空而立,右手一翻,一枚耀眼夺目的敕令便出现在他的手中,周围那些瘟气立马退避三舍,陆风所在的地方一片天朗气清。   陆风看着山坳里的瘟气,想到用剑不合适,虽然说功德凝聚的剑杀伤力十分强大,但对付瘟疫还是不太合适,容易把瘟气给劈散了,让它们四处瞎跑。   对付瘟疫最好的办法,还是火烧最好。   而世上最厉害的火里,三昧真火能排前列。   陆风打定主意后,便开始催动敕令,欲要将功德燃烧起来。   这还是陆风第一次施展三昧真火,他已经做好了一次燃烧功德不成功的准备。   “嘭!!!”   只见那令牌突然的解体,化作一团耀眼夺目的功德悬浮在陆风前面。   躲在远处的山秽看着这一幕,眼睛紧紧盯着那团白光,他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望,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那东西哪怕只是一缕都能叫他受益匪浅。   “三昧真火!化!”   陆风双手捏决,那团功德之间相互挤压摩擦,发出的光芒十分刺眼,还伴随着咔咔的响声。   陆风对这种声音十分熟悉,好几次他研究新神通之时,功德爆炸前都会出现这种声音。   虽然早有预料,但心中还是难免失望,他不知道自己要到何时才能将功德运用得遂心应手,而不是每次开发新神通都会弄得灰头土脸的。   正当陆风失落之际,突觉掌心灼痛。   “嘶~”   陆风轻哼一声低头看去,就见他的掌心被烫得通红。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功德伤到,心中大骇也是大喜。   “是我着相了。”   要凝三昧真火,便要破心障。他刚刚心智不坚,差点适得其反。幸好有功德相助,随即再次凝聚三昧真火。   “正心行出,息虑凝神!”   陆风收拢残念,凝聚心神,细细感受功德在手中的变化。   这一次,功德同样发出了咔咔声,但在陆风的坚持下,一簇白色火苗缓缓成型。   它虽为纯白色,却能感受到那小小的火苗中蕴含的恐怖焚毁之力,仿佛能永世不灭。   “焚!!!”   陆风不着急心喜,也不心疼这新鲜玩意儿,只要经验在,他能炼出许多三昧真火。   只见他将火团打出,落在山坳的正中央。   只是一落下就被无尽瘟气给吞噬掉。   “失败了吗?”   山秽心中不抱希望,他虽能感受到那白火苗的不凡,但同这漫天的瘟气相比,还是太小了。   “先生已经尽力了……”   山秽想说点什么安慰陆风。   可陆风却是置若罔闻,而是看着那山坳平静道:“出淤泥而不染……”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语气平淡。可下一瞬却是天摇地动。   “轰!!!”   像是得到命令一样,一朵巨大洁净的白莲从污浊的瘟气中肆意绽放。   “这……好美……”   山秽目瞪口呆。   莲花夺目又绚烂,让人无法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夸赞的词,而是让人满脑子都只剩一句:好美!   任何人看见都会为这朵圣洁的白莲而臣服。   只见白莲的花瓣将全部瘟气包裹住,一丝都没有放过,拢成一个含苞待放的花苞,天地归于平静。   突然。   花苞间溢出缕缕刺眼的白光,躲在大树后面的山秽赶紧闭上眼睛,再晚一步他这双眼睛便会永远失去光明。   “崩!!!”   震耳欲聋的炸裂声响,天色都暗淡无光,四周飞沙走石,山秽躲避的大树瞬间化作粉剂。   山秽心肝一颤,额头冷汗直冒,总觉得这是自己直视白莲的惩罚。   如此恐怖,他都怀疑自己现在已经回归本我了,要是运气好,说不定再等个千年,他还能重新成灵。   虽然先生这招威力巨大,有点敌我不分,但能在回归寂灭前亲眼看见这一招,也算是不枉活一回。   就在山秽胡思乱想时,陆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做什么?”   山秽一惊,赶紧睁开眼,就见陆风站在自己面前。   “哈哈……哈,我为这棵树哀痛呢……”   陆风平静道:“无妨,它已经被瘟气伤透了根,内死外活,死像毕露是早晚的事。”   “是,是嘛……”   山秽四处看了看,见周围已经被夷为平地了,空气里尽是尘土,方圆几里,只有自己一个活物,陆风除外。   他顿时明白,是爆炸之时,陆风及时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奇怪的是,如此大的动静,陆风身上却是一尘不染,依旧那般清风明月,出尘脱俗。   这让他不禁暗暗猜想: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拥有那样圣洁夺目的东西?   陆风猜不到山秽在想什么,他也不在乎,他感受了一下,周围毫无生机,宛如荒漠。   唯一不同的,就是那清淡的莲香久久不散,沁人心脾。   陆风无端端地想起一个词:净世白莲。   “不会的,那种东西……不会出现在自己这样一个小修手里。”   陆风摇摇头,甩开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过破坏生态环境终究是不好的。   他飞至上空,大手一挥之间,无数功德之光宛如雨点一般撒落。   恰逢晨光从天边升起,温暖的阳光缓缓照射在每一个角落。   星星点点的光点落在草木上,落在一片疮痍的土地上,落在山秽身上。   一切不详尽数消散,万物复苏,这座大山终于恢复到了往日的生机。 第38章 功德封神   山林间莲花清香四溢,随着微风漂浮而去吸引来不少飞禽走兽,皆是仰着头狂嗅山间香味,面露痴迷,神志恍惚,大青牛也在其中。   它见到陆风的时候快步跑过来,用牛角蹭一蹭陆风,像是在声讨陆风将自己丢下。   瘟气消弭,山秽身上的黑斑如潮水一般退去,那浓厚的腐烂之气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山林独有的草木清新。   他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对陆风更是心服口服。   “先生的大恩大德山秽无以为报,不知道能为先生做什么?”   “还真有事需要你帮忙。”   “先生请讲!”山秽闻言心中大喜,他自然知道以陆风之能,没什么是做不到,这显然就是给自己机会,结个善缘罢了。   陆风看着山秽若有所思,一个不理智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成型,但这事可以放一放。   他还没忘记此行的目的。   “数日前有一樵夫进山后便消失不见,既然大山与你相连,你可能感知到他在何处?”   陆风若是找也好找,只是得费些功德,但有山秽这样的山灵在,不用白不用。   “樵夫……”   山秽没想到陆风进山只是为了一个普通的凡人,不禁肃然起敬,但又有些心虚。“不敢瞒先生,那樵夫其实就在我常住的地方,现在还没醒。”   “是出事了?”   陆风眉头皱起,觉得应该不会如此。他   之前不急不缓,不是因为不在乎人命,只是他知道平安符未被损毁,也没什么动静,自然平安符的主人也没什么事才对。   难不成是自己算漏了?   “不不不,”山秽连忙摆手,“是那凡人误闯我栖息的地方,饮了我酿的月酒,给喝醉了,正打鼾呢。”   “去看看吧,”陆风一挥手,他和山秽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这一举动吓跑了好些动物。   大青牛甩甩尾巴,干脆趴在地上,在漫天莲香中补了一个觉。   而在另一边的深山山涧内,原本鸟语花香、幽静祥和的地方被瞬间出现陆风和山秽打破。   这是陆风施展的缩地成寸,在山秽角度,他只能看见无数风景从自己眼前呼啸而过,极速倒退,仅仅是一个眨眼之间,他就身处在自己的老巢里。   “呕~”   缩地成寸带来的眩晕让他倒在一旁不停的干呕,在他眼中,天地在不停的旋转,山川颠倒,胃中肆意翻腾。   “抱歉。”   陆风也是第一次带着人使用缩地成寸,他以为山秽并非凡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才是,没想到会把人弄吐了。   “与先生无关,是我太弱了。”   这是山秽的真心话,他身体适应过来后,脑子就清醒了许多。   一想到陆风方才施展的手段就心感惋惜,若是他再强一点,那方才这一路上他定然能看清陆风是怎么施展的。   如果能学到一招半势,面对那些来山里丢死物的凡人就不会无能为力了。   “说来惭愧,山秽虽然是灵,得天独厚,但除了月酒,其他的手段我是一点没有……”   山秽无奈苦笑。   就是山里的猛兽都比他厉害,虽不开灵智,但光是野兽的凶猛都能让人们畏而远之。   就在他叹气时,陆风突然幽幽来了一句:“也不是没有办法。”   山秽倒吸一口凉气,一骨碌就从地上爬起来躬身行礼。   此刻是头也不晕了,脚也不软了。   “请先生指点!”   “谈不上指点,我也只是有个想法而已,至于成或不成,我也没什么把握。”   山秽行礼的腰再往下弯了几分,“成或不成在于山秽,还望先生指点迷津。”   陆风见时机到了,对方也是自愿的,便把刚才自己那不成熟的想法提了出来。   “古书上有载: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   “神……”   山秽双眼失神,喃喃自语。   陆风想让山秽成为这座大山的山神并不是一时兴起,他也知道自己此举是有些不自量力。   但是一想到之前那恐怖瘟气,他就一阵后怕,若不是他来这里找人,发现了瘟气的存在。那此刻,这座大山已经生机全无了。   瘟气四散后造成的后果便是他也无法预料。   如果当初那些人来山里丢弃死物时,有人能阻止,那瘟气也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陆风希望有人能守护这座大山,守护进山的人。可山里都是飞禽走兽,唯一特殊的,就是山秽。   “山秽,成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成为这座大山的山神,往后的无数年你将会面临无数考验,哪怕是一次失败你都会前功尽弃,重归虚无,你要想清楚。”   要承受功德封神,定然是这人做了力挽狂澜的事。   可山秽没有,陆风想拿他来验证功德封神的事是否可行,只能强行给予功德,这种逆行之事,会导致山秽将来会遇到很多考验。   好比德不配位之人总会被质疑一样,山秽将承受来自这片天地的质疑。   陆风将利弊都给山秽说清楚,怎么选就看他自己。   这话让山秽从变强的欣喜中清醒过来,他思索再三,问出了那个疑问。   “敢问先生,神……是什么?”   “神与仙相似,但不同。”   陆风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山秽脑海里却宛若万钧雷霆,劈碎了他的固有认知。   “神者存于天地诞生之前,非人非物,超越自然,一身本事乃是天生的,无上恐怖。”   陆风看向山秽,“你乃是后天生灵,哪怕若有幸成为山神,也远远比不上那些先天神祇。不过却也是无人能小觑的存在。”   因为仙神存于神话,山川随处可见的原因,后世的人远远低估了山神的强大。   在大多数文化中,山神只是一个可有可无,打下手的形象。   所以忘了山神一怒,会山川崩裂,洪水泛滥的事。   “原来……世上竟然有神这种存在吗?”   世人只知那虚无的仙,从未听过神。   下一刻山秽大喜,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捡到一个山神来当。   仅仅是从陆风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他就能明白神的恐怖,而自己却有机会成为那样的存在,哪怕比不上先天神祇。   “你先别急着高兴。”   陆风看山秽已经昏头昏脑,忘乎所以了,赶紧道:“神有神的职责,你若要成为山神,那将来就不能轻易离开这座大山,会受到约束。”   “我愿意!”   山秽扑通一声在陆风面前。   “我本来就是山灵,根本没有要离开大山的心思,大山是我的根,我愿生生世世留在这里,直到消逝!”   见山秽态度坚决,陆风点点头,“那便如你所愿。”   话音一落,大山仿佛收到了命令。   无数星星点点的功德像萤火虫一样从花草树木的枝叶上、从鸟兽鱼虫的身体之中、从四面八方陆陆续续的飞出。   哪怕现在是白天也挡不住它们的光芒。   “铛铛铛……”   仿佛有古老编钟被敲响。   在悦耳的古乐中,无数的功德光点像溪流一样交汇,然后在山林间缓缓流淌,就像漫天星河降临在山间。   伴随着点点清音,仿佛是从远古传来的吟唱,绚烂又悲壮。   功德之河在千年古树的树顶上流过,在溪水上流过,最终汇聚在陆风与山秽面前。   这一变动引起了大山里所有生物的好奇。有画眉鸟把那些功德当做虫子吃进肚子里,而功德却又从它肚子里飞出来。   大山之外,离大山最近的凡人皆是惊恐的看着。   “山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先前还有爆炸声。”   “遇春山在发光!”   “可千万别出事啊,我一家老小全靠山里的东西活……”   遇春山的变化在人们口口相传中越传越远。   而山里的陆风和山秽却是盯着面前的功德团。   先前那巨大耀眼的白莲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山秽对这东西本能的感到敬畏。   而陆风则是伸出手将功德接住,这次获得的功德远比之前的大,有碗口般大小。   功德落入陆风手中,化成了两枚令牌。   这两个令牌与之前陆风凝聚的令牌不同,颜色是深黑色的,就连令牌上的字也有所变化。   陆风常用的令牌上是敕令两字,而这两枚黑色令牌上却是一个封字。   “这是……”   在山秽震惊之中,一枚令牌从陆风手里浮起。   陆风福至心灵,明白这是要敕封的意思,随即看向山秽,沉声道:“山秽,听封!”   山秽双目一震,在陆风严肃的神情中恭敬的跪伏在地上。   陆风也不知道敕封神灵是怎么个封法,他只能随心而走,将那悬浮的敕令打向山秽。   山秽身躯不受控制的升起。   刹那间,山川震动,遇春山里的无数生灵,无论开智与否,皆是抬头看向山涧之中,静静等待某种宣判。   陆风御空而立,衣摆猎猎作响,墨发翻飞,周身白光闪耀,仿佛无上恐怖降临。   “山秽,山神的职责不仅要保护山川水泽,还要掌风调雨顺,除灾接福!山间生灵皆要受你的庇护,山在神在,山毁神亡!”   “你要尽职尽责,抱守初衷,勿生恶念!否则,万劫不复!”   “山秽,谨遵法旨!”   话落,陆风打向山秽的那枚令牌大放光芒。   同时,天边有霞云万丈,山间飞来无数七彩飞鸟,它们在山顶盘旋鸣叫。   功德之光将山秽包裹住,由内而外的将山秽打造。   那光如蚕茧一样,层层重叠了一柱香的时间。   等到光茧破碎之后,山秽已经大变样。他身着圆领蓝袍,头戴黑色梁冠,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身上还泛着淡淡的白光。   陆风微笑,他对山秽的形象很满意,很符合他对神灵的想象。   山秽现在虽自带威严,但在面对陆风时他的嘴角始终上扬,眼里含着敬意。   “遇春山山神,拜见先生!”   他躬身拱手,敬畏之意比之前更甚。   被功德洗涤之后,他对山神有了更多的了解,知道神这个字的非比寻常。   当今世界万万年,从来没有神这样的无上存在,便是听都没有听过,仙尚还有迹可寻,但神确实第一次出现在这片天地间。   而陆风却说神存于天地诞生之前。   这句话蕴含了太多意思,包括陆风本身。   他来自哪?生于何时?   是仙?是神?还是之上?   山秽根本不敢深想,生怕招来大劫。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陆风能掌他的生死,一个神的生死!   这根本就是一个不敢言说的存在。 第39章 天地棋盘   “现在感觉如何?”   陆风对山神感到很好奇,虽然除瘟气的功德被分给山秽一半,但他一点不心疼,反而有成就感。   山神是自己敕封的。   这个认知令陆风心潮彭拜,同时他能感觉到自己还有漫漫长路要走,敕封山神只是一个开始。   没想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这个巨大的棋盘上执棋了。   刚成神的山秽闭上眼睛,神力外放。再睁眼时,喜色跃然脸上。   “尽在掌控之中。”   山秽展开五指,一座缩小版的遇春山悬浮在他的掌心中。山间的任何一只动物都逃不过他的法眼,甚至能感受到土地之中那些生机勃勃的种子正在等待发芽的时机。   陆风能通过他手中的山看见大青牛在地上打滚,能看见之前给他送水的黄鼠狼在遇春山外围徘徊,能看见雏鸟在拼命啄开鸟壳,迎接新生。   “甚好。”陆风点点头,“走吧,去唤醒那个凡人。”   一人一神在谈话间就出现在一个幽静的山洞内。山洞不深,阳光能照射进去,周遭繁花似锦,蝶绕蜂留,石壁上的滴水声如音符一般让人心旷神怡。   看这环境确实是山灵爱栖息的。   而那山洞的石床上,黄富生在上面睡得香甜,鼾声如雷。   山秽看着黄富生熟睡的样子,轻轻地皱了皱眉,正欲开口叫醒他,却被陆风阻止,“神凡有别,不要吓到他。”   “哪……要如何叫醒他?”   “入梦吧。”陆风拉着山秽,两人身影一晃就进入黄富生梦中。   他早前就研发过灵魂出窍的神通,加上山秽本就是灵,两人进入凡人梦中是轻而易举。   梦境层层叠叠,虚实相接,仿佛是无数混乱不堪的碎片相互交织着,组成了一面布满裂痕的大镜子,扭曲的画面看得人头疼。   经过寻找,陆风两人在一片不起眼的碎片中看见了黄富生的身影,对视一眼后就踏入这面镜子中。   梦境里的黄富生披麻戴孝,正在一遍又一遍的历经生老病死。   他双眼已经混浊,身躯麻木,可见他在这这个梦里轮回无数次了。   若是迟迟没有人唤醒他,他就会永远迷失在这里。   “黄富生。”   黄富生麻木的身躯一震,机械地回过头,看着陆风两人一脸疑惑。   “你们……叫我?”   “此处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山秽初成山神,面对别人时威严难收,说起话来让黄富生心肝颤。   “当然是有……”黄富生环顾四周,却惊恐的发现原本人来人往的灵堂此刻空无一人。   他被这一变故吓得瘫倒在地,今天是他父亲回魂的日子啊。   “你,你们是人是鬼?”   山秽沉声道:“自然不是鬼。”   但是不是人就可难说了。   “两位……大老爷是,是来祭拜我爹的?”   黄富生说这话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在他看来,陆风虽穿着随意,但难掩那出尘脱俗的气质,一举一动都透着不凡,让人本能的敬畏。   他旁边的山秽也是不敢招惹,比他见过的大人物还有大人物,非富即贵,只能讨好,不能得罪。   这样的贵人,他们家根本沾不上边,怎么可能会来祭拜他爹。   只是除了这个可能,他也想不到其他的了。   “不是,我们是来叫你回家的。”   “回家?”黄富生环视了一下自己的屋子,确定这里就是自己家。   “这里就是我家……”他看着陆风欲言又止,要不是惹不起这两人,他一定会说面前的人脑子有问题。   不过他哪能想到,在这梦中他的所思所想都逃不过陆风和山秽的眼睛。   陆风无奈,遂一指点出,梦境破碎,三人周遭的环境开始扭曲,原本的灵堂消失不见,他们出现在一片灰色的地方。   黄富生被这手段吓得腿软,“仙,仙人?”   “这里是你的梦境,你已经睡了多日,是你夫人托我来找你的。”   “梦?”   黄富生瞠目结舌地看着空中漂浮的各种梦境碎片,这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在遇春山上砍柴,临下山的时候见时辰还早,就想在山里找点野味或者药材卖点钱贴补家用。   然后就寻到了一处景色怡人的山涧,喝了口石臼里的水,他只记得那水香甜清凉,后面的事便不记得。   “你喝的并不是普通的水,而是这位遇春山的山神酿的酒,醉后就在山间酣睡了多日,若是再不能醒来,便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喝两口水就死……”黄富生听后脊背发凉,又觉得不可思议。   但看向山秽时脸直接羞的臊红,连忙跪地磕头道歉,“小的不是故意偷酒喝的,仙长饶命啊!我,我一定赔……”   黄富生虽然自小家贫,但是他从未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把这么不凡的东西给喝,那酒闻着香,喝着就停不下来。   仙人的东西果然不一般。   想到这里,黄富生身体止不住的抖,他竟然偷到仙人面前来了!   陆风看黄富生淳朴厚道,便微微一笑,“想赔也很简单。”   “……是是是,仙人说什么是什么。”   黄富生战战兢兢,哪怕他家徒四壁,仙人让赔什么他就赔什么。   小命要紧。   山秽也看向陆风,他知道陆风不说无意义的话,也不是小气的人。这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平日山里那些动物也会来喝一些,他也不管。   陆风此话一定还有其他的意义,想到这里,他就静静等着陆风的下文。   果然,陆风缓缓道:“你若有心,便在山中找一处宽敞的地方给立一个遇春山山神排位,每次进山之时诚心祭拜便可。”   “这样就行了?”   黄富生感到不可置信,毕竟这可是仙人啊,而且光听名字就知道这位仙人掌管整座遇春山。   要知道,哪怕是刚入门的修真者也是很不好惹的,抬抬手就能要他们这种人的命,何况是仙人呢!   “就这样便可,而且山神有无上法力,可保风调雨顺,你们进出遇春山时来祭拜一下山神,他便可以保你们在山中平安。”   闻言,黄富生眼睛都瞪大了,不是开心,反而是满面愁容。   过去,但是出了点事情,他们想得到一个修真者的帮助都得倾家荡产,一个仙人的保护更是想都不敢想。   陆风知道他们的难处,随即解释道:“你们不用感到为难,神只享香火,其他一切都是身外之物,神不需要。”   山秽顿时明白了陆风的意思,这话是说给黄富生听的,也是说给他听的。   自己这个山神需要受香火才行,神原来是需要供奉的。   随既对黄富生道:“神不是仙,更不是修真者,神有职责,会守护众生,你不用感到畏惧。”   山秽幽幽补了一句:“除非你对我不敬!”   那似笑非笑的严肃面容让黄富生赶紧低下头,不敢直视陆风两人,同时也感到不可置信。   他活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会以守护苍生为己任,不禁心中滚烫。   “不敢对山神大人不敬,小的一定会给山神大人立一个大大的排位!”   “既然如此,那便不要耽搁了,该回去了黄富生。”陆风伸手一只黄富生眉心,白光一闪,黄富生双眼紧闭,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梦境世界开始虚化的,陆风两人的身影越发模糊,但还能听见陆风的声音在虚空中盘旋。   “黄粱一梦终虚有,面向红尘有所求。”   ……   山洞内,黄富生缓缓睁开眼,从石床上坐起来后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滴答……滴答……”   山洞里滴水声音清脆,空气中飘着莲香。   黄富生左顾右盼,拍拍脑门,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他从石床上下来,却没想到身体一软就摔倒在地,手脚无力得就像有好几日没有下地了一样,连路都不会走了。   “总觉得是做了一场大梦!”黄富生心中可惜,“就是不记得梦见什么了。算了,还是早日回去吧,天黑了就得在山里过夜了。”   他们赶山让最忌讳在外过夜,尤其是山里。   山林大了,遇见吃人的猛兽都是轻的,要是遇见鬼,那可真是......   黄富生拿起柴刀就往外走,可就在他路过一石臼时,突然灵光一闪。   “山神?不不不,那应该只是一场梦,”黄富生下意识否定,可是那梦实在是太真了,“试试看,反正就是一个牌位三柱香而已,也不耽误事。”   黄富生打定主意后赶紧收拾东西离开了。   而大山外,陆风骑上大青牛继续上路。   与来时不同,他的身上多了一个葫芦,里面装满了从山秽那里讨来的月酒。   这月酒就是当初黄鼠狼给他送来的水,他当时就觉得这水甘甜异常,上路前特地从山秽那里讨了一葫芦。   “恭送先生。”   遇春山山顶之上,山秽看着陆风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腰间挂着的那枚黑色令牌,拿在手中细细翻看。   令牌上一面为封字,一面却刻着遇春山山神五个字。   看着只是个身份令牌,但其中蕴含着恐怖力量,还与陆风身上的气息相似,这无疑是一个强大的保命手段。   通过令牌,山秽总觉得自己与陆风有某些联系,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可能与陆风身上的另一枚令牌有关。   山秽叹息:“希望永远都不会有动用令牌的那一天....”   再次抬头时,陆风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先生究竟是何许人呢?”   就在山秽思索的时候,一条黄鼠狼来到他的身边。   “吱吱吱!”   山秽回头一看,就见黄鼠狼正歪头打量自己。   “咳!”他轻咳一声,板着脸严肃道:“见到本神为何不拜?”   很显然山秽哪怕成山神了也还是性子不变,或许再给些时间,他就能真的成为一个严肃庄重的神了。   “吱吱吱。”   黄鼠狼看着他,真的拜了拜。   山秽一阵错愕,“你要走了?也是,你开窍不易,又因为我的月酒从先生那里得到机缘,应当珍惜才是。”   昨天夜里,山秽受瘟气侵染严重,他已等在山涧里等死。   可就是这只黄鼠狼找了过来,又向他讨月酒喝。   他知道山里的水不能喝了,所以便允了,没想到这只黄鼠狼却只打不饮,山秽一时好奇,就跟上去看这只黄鼠狼要干什么,这才遇上了陆风。   想起这个,山秽也很是感慨,黄鼠狼用他的酒从先生那里讨到了机缘,自己也因为寻黄鼠狼的身影遇见陆风,一跃成神。   他们两个之间也不知道是谁成就了谁。 第40章 河岸搭船   现在遇春山的事情皆已解决。   山秽给黄鼠狼装了一些月酒,算是临别礼物。   就这样,黄鼠狼也离开遇春山。   它一路往山脚下走,到一处村庄才停下来。   此处名为黄家村,虽离璋县较近,却不是璋县辖制,村民们的情况也要比小山村富裕上许多。   黄鼠狼虽然开了窍,但终究不是人,对陆风说的话也是一知半解,到这村子后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干脆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一连躲了好几日,偶尔还有被村子里的狗追赶,苦不堪言。   保一户出入平安,这对它来说太难了,这村民们一看见它就追着它打。   它却还要去保这些人平安,这对动物来说实在是违背天性,它每次都忍不住呲牙。   黄鼠狼瘫在草地里,百无聊赖的打着滚,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救……咕咕咕……命……”   黄鼠狼耳朵好,听见异样的声音就警惕的抬起头四处张望。   却看见远处河里冒着气泡,水浪翻滚,动静不小。   突然一个小女孩的头从水里冒出来,“救咕咕噜噜……”   只是她根本来不及呼救又沉了下去。   河岸边只有个小娃娃,见同伴落后水,一溜烟就跑去叫大人去了。   女孩还在水里拼命挣扎,只是那动静越来越小,翻起的浪花也越来越小,渐渐就不见头出来。   黄鼠狼在草丛里看着,见还是没大人来,又想起陆风说保人平安的事,一咬牙就扑进了水里。   “噗通!”   它的速度很快,直接潜进水下将女孩驼出水面。   只是这一出水,它就见岸上好几个村民站着,让它一时进退两难。   可想了想,还是往岸边游了过去。   幸得这女孩不大不重,否则它还驼不动。   “快看啊!那是什么?”   “这,这是黄鼠狼啊!居然把黄四家闺女驼出来了!”   “我的天呐!黄鼠狼救人了!”   “快看快看!”   岸上的人早忘了要救人的初衷,一个个的皆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就连赶过来的黄四夫妻两个也是傻了眼。   眼看围在岸边的人越来越多,黄鼠狼就不敢上岸去,恨不得转身就跑。   还是眼尖的人看出了不对劲,“别围着了,它都不敢上岸了,娃的命要紧!!”   “对对对!快快快,让个口子出来!”   一群人你推我让的,总算是把口子空出来了。   黄鼠狼环顾一下,这才警惕地爬上岸去。   “我的娃啊!”   黄四夫妻俩一见自家娃被救上来了,原本悬着心总算放下一半,朝着女孩扑过来。   黄鼠狼被吓得不行,一溜烟就窜草地里去,没了踪影。   “没想到黄鼠狼也会救人,真是……”   “哎,看它身上的毛色应该就是前几天出现在村里的那只,当时还以为它是来偷鸡的,没想到竟然救人了。”   “这黄鼠狼不一般,以后可别追着它赶了!”   一群七嘴八舌的讨论着,随着来岸边的人越来越多,黄鼠狼救人的奇事也传得越来越广。   “黄四啊,那黄鼠狼可是救过你家闺女,这是救命恩人啊!”   “是是是,”黄四见女儿醒了,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便是不用别人提醒他也知道这以后再看见这只黄鼠狼一定要好好整口肉给它吃。   这黄鼠狼来村里没几天,常出现在后坡那草垛子周围。   赶明儿他一定带着娃去给那黄鼠狼送吃的。   虽说动物通人性这事少见,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第二天黄鼠狼就收到了一块生肉,不知不觉间它就在黄家村生了根,要是哪点出点事,它能帮的就都帮了。   虽然偶尔出现还是会被狗追,但要是有人看见,都会帮它把狗赶走。   黄鼠狼是村子里的守护者的事就变成了村民们的共识,甚至还在村祠堂里给它立了个牌位,接受供奉。   而赶路的陆风在看见有粒功德飘向自己的时候,他还愣了愣。   直到通过那功德粒了解到来龙去脉后才是深感欣慰。   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句竟然改变了黄鼠狼一生。   更没想到,黄鼠狼能把保家仙升级成保村仙,踏上了修行大道。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陆风感叹后,收起功德继续赶路。   ……   再说那黄富生,他从遇春山回到家后,妻子又哭又笑的。   一问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很多天了,要是再不回来,就得去搜山了。   听闻这话,黄富生是震惊不已,将自己只是睡了一觉的事说了出来,还提起了梦里的两个仙人。   说起这个,黄富生问妻子:“那仙人说是你托他去寻我的,你何时认得这么个仙人了?”   妻子听到这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看见黄富生带着的平安符才猛然想起,自己确实在一个仙人面前为夫君求过平安。   于是连忙问:“你说的那仙人是什么样的?”   “哎!梦里的事那能记得清楚,醒来就不记得那位仙人和山神大人的长相了,不过那位仙人穿着一身青衣,像个读书人。”   “对了!”妻子一拍手,兴奋道:“就是那位仙人!”   璋县关于仙人的故事有许多版本,有形容温和儒雅,但清瘦眼盲的,也有形容手拿长剑眼神凌厉的。   这些版本虽不同,但都有个共同点,就是一身青衣。   “仙人保佑!仙人保佑!”   妻子想通后立马跑到门口跪着,对天地磕头。   黄富生起初还一头雾水,直到听见妻子的解释后,也是对这位仙人感激涕零,把那平安符宝贝似的戴在妻子身上,求仙人保佑妻子。   “给我做什么?我在家又没什么危险!”   黄富生此举令妻子很开心,但她还是推迟。   平安符千金难买,他们家就这么一个,自然给最需要的那个。   没成想却听黄富生说:“山里不需要了,山里比家里还安全,山神大人法力无边,那位仙人说了,只要我每回进山的时候拜拜山神大人,在山中就一定会平安的。”   说罢就赶紧去给山神大人弄牌位去,而且有空他一定要亲自去璋县好好感谢那位青衣仙人。   ……   这之后,同黄富生一起进山的村民们都越发疑惑。   黄富生每次进山后都一定要去祭拜一下那所谓的山神,还好吃好喝的供着。   而且他决不去深山的山涧之中,也不许别人去,说是怕打扰山神大人。   每次运气都好到不行,总是遇见好东西,黄富生家日子越过越好,屋子都变亮堂了。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去祭拜山神,进山过路都要去拜拜山神才安心。   ……   大虞王朝边境。   几日前,陆风一路上紧赶慢赶,晃晃悠悠的,总算是来到了大虞王朝的边境。   只见一条宽阔无垠的忆松河从东往西奔流,串起了几个小王朝和大祈皇朝。   陆风头戴简陋的斗笠坐在河边,用平时探路的青竹竿当鱼竿在岸边悠闲的钓着鱼。   大青牛已经被他收入袖里乾坤中,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着竹竿,平静无波的眼睛望向湖面。   要去大祈皇朝,水路是最好的选择,只是陆风来得不巧,那些远行的大船早早就出发了,像是约好一样让他扑了个空。   独留些不能远行的小船。   而现在天色已晚,一道残阳在河面若隐若现,河边的撑船人陆陆续续离开。   有个老汉见陆风一连在河边坐了几天,就好心提醒。   “这位先生,夜里河面风大,你不如带着孩子去城里住一晚,明儿走水路罢了,何必非得走水路?”   “老丈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我要在这里等人,对方过会儿就来。”   “哎~”   对方见陆风是在等人就不再说什么,只是为他怀里的孩子叹口气,这河边风大,只怕会吹坏身子。   老汉的心思陆风哪能不清楚,只是他算到今天会有大船路过,他不妨多等一会儿。   “啊唔~”   怀里的孩子抓着陆风自然垂下的黑色发丝,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陆风看。   “饿了?可惜带的东西都吃完了,在等等吧。”   算算时间,这孩子也应该到学爬学走路的时候了,可惜被陆风天天这么抱着,还不如在袖里乾坤里宽敞自在。   就在陆风静静垂钓的时候,水面渐渐荡起不同寻常的浪。   陆风眼睛虽然看不见,但竹竿上传来的震动让他知道有船过来了,便不急不缓地收起竹竿,站起身。   而那大船上两位少年和一个少女也注意到了陆风。   “师父,岸上有个人!”   “这天都要黑了,夜里还有雨,他在那等着莫不是要坐船?”   “这哪里还有船,我们走得晚,怕是最后一艘了!”   几个少年的师父走了过来。   他的道行比这几个徒弟深,眼力也比他们好,所以看到陆风的时候心中咯噔了一下,随即吩咐道:“把船靠过去。”   等船靠到岸边,陆风才发现这几人身上的青气若隐若现。看样子应当是修真者,只是看这气就知道他们并不强,是末流宗门的人。   陆风正想打招呼,没想到对方率先开口。   “敢问道友可是要坐船去大祈?”   陆风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还请劳烦道友捎在下一程。”   “好说好说,上来吧!”   那几个徒弟看自家师父今天这么爽快,不禁感到疑惑。   “师父今天怎么了?他不是常说出门在外要明哲保身,不做出头鸟吗?”   “是啊,大方得我都不习惯了,之前有想搭船的,师父可是连理都没有理。”   “嘘,人家上来了,可别捅师父底了,小心他老人家报复你!”   殊不知他们三人的谈话早就被陆风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朵里。   听力太好他也没办法。 第41章 演化阵法   “敢问道友如何称呼?从何处来?”   陆风上船后,乌屈爻才发现陆风的眼睛看不见,连忙引人坐下。   陆风微拱手,“在下陆风,散人一个,此去是赴个朋友之约。”   散人?   乌屈爻眼中一抹失望闪过。   他方才隐隐约约间觉得陆风有什么地方很是不凡,就以为是大宗门的人,可现在凑近了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对方貌似只是个儒雅洒脱的游士。   “原来如此……”   乌屈爻心中虽是有些失望,但陆风已经上船了,他也不好赶人下去。而且看陆风的言行举止,也许浅交也不错。   便为陆风斟茶道:“幸好道友遇见了我们,否则只怕要在河边等上许久了!”   “陆某确实是等了几天也不见船影,不知这是何故?”   “道友有所不知,下月十五在大祈皇朝,乃是十年一度的宗门晋升大比,许多大船早早就被人包下,一路西下了,我们也是等了许久才等到这艘船。”   陆风了然的点点头,“原来诸位是要去参加大比,想来定然能拿到个不错的名字。”   乌屈爻听陆风这么说,嘴角微扬,脸上却是没有多少喜色。   “承道友吉言。”   他近些年确实收到几个较为上进的徒弟,但也只是上进罢了,天资始终欠缺一些,比起那些大皇朝、大宗门的修真者们差得不只是一星半点。   而且宗门已经稳坐末流数十年,这一次也只是想尝试一下,并不抱太大希望。   只是面对陆风这个外人,他也不好灭自家威风,当然也有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原因。   就在陆风乘船顺流而下时,大祈皇朝的南宫世家却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人人心怀忐忑。   数月前,多年未归家的宫巡缮突然回到南宫家。   八年未见,彼时的南宫家对这个家主之子十分陌生。   宫巡缮十六岁的算命结果是众人皆知,尤其是他从道一圣地回来后,连家族外的人都知道南宫世家的家主之子命不长久。   除了宫巡缮的父母,没有人对他抱有希望。   早在多年前,在族中长老的要求下,为了南宫家的发展,宫巡缮的父亲就不得不从家族的旁支子弟中选人培养,作为南宫家未来的接班人。   而那个人叫南宫启云,还是宫巡缮的堂弟。   他的天资要比宫巡缮稍逊色一些,但在万分努力和家族资源的倾斜下,他也不负众望,让南宫家年轻一代不逊色于同辈的世家子弟。   久而久之,众人都只闻南宫启云,忽视了在外苦苦求生的宫巡缮。   就在大家都默认南宫启云是未来的家主时,宫巡缮却回来了,还说找到了破劫的人。   于是,无论是南宫启云还是宫巡缮,他们的身份和处境都变得尴尬起来。   以至于宫巡缮回来以后,南宫家的气氛就变得非常奇怪。   而幸好此时的南宫启云在外历练,还没回来,否则,两人遇见是何种尴尬。   “缮儿,那位先生一定会来的吧。”   “母亲,陆先生不是不守信用的人,根本不屑于骗我,您就放宽心吧。”   宫巡缮扶着姜青竹在人来人往码头等着。   在宫巡缮的记忆里,姜青竹是个温柔貌美的女人,脸上一丝皱纹也没有。可如今他看着母亲两鬓的白发,眼眶止不住酸涩。   “母亲先回府吧,我在这里等先生就行。”   数日前,捉鬼人那边传来消息,称陆先生已经离开璋县,自那以后宫巡缮便日日来码头等。   他并不知道陆风什么时候会来,但他不敢怠慢。   宫巡缮也没有给家里人提及陆风的身份,连父母也没有说。一是没有人会相信,二是怕有心人打陆先生的主意。   他不担心陆风会受到伤害,就怕不长眼的人惹先生心烦。   “让娘陪陪你吧。”   姜青竹慈爱的看着宫巡缮,“娘都不知道你长这么大了。”   当初她本来是想陪儿子一起离开的,可奈何她是姜家与南宫家的关系纽带。   作为大祈皇朝第一世家的主母,从她嫁进来的那天开始就不再是她自己,不能再随心所欲。   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她也只能放手让他一个人去闯。   宫巡缮回来的那天很寻常,寻常到没有人提前知道。   姜青竹只记得那天天气很好,而她多年不见的儿子就站在房门口愣愣的看着她。   老练成熟的,也是冷漠严肃的,光是看他那一身的肃杀之气就知道这些年他过得有多难。   想当初儿子离家时也不过十多岁而已。   再见面时她百感交集,以为儿子已经心灰意冷,放弃了。   直到宫巡缮说遇见了一位先生,会在他二十五岁生辰时来帮他破劫后,她才稍稍安心。   只是无论她和丈夫南宫昊怎么追问,宫巡缮都不肯透露那位先生的只言片语,只说是不能怠慢的存在。   他们夫妻虽然心有顾虑,但见儿子如此高兴,她们也不愿泼冷水,而是向多方大势力下请柬,邀请他们来参加宫巡缮的生辰宴。   一是想弥补儿子,给他一个热闹壮观的生辰宴;二是想借助众人的力量,一同阻止他命里的大劫。   为此,南宫昊送出去不少奇珍异宝,让家族中出现不少怨言。   但谁也不想出面阻止这个刚和儿子团聚,却又即将永远失去儿子的父亲。   就连平时蹦哒很欢的长老们都只当没看见。   毕竟好宝贝可以再挣,但能在群狼环伺的世道里撑住南宫家的家主,却只有南宫昊一个。   而且这些东西,就是他们夫妻多年来想方设法、屡屡犯险得来的。他们早就在为宫巡缮准备最后的一搏了。   “缮儿,你说的那位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先生名讳不能随意提及。”宫巡缮面露敬畏。   “可先生他博学多识,知晓古今,真的是个很平易近人的……人。”   姜青竹对宫巡缮的停顿感到很疑惑。   听宫巡缮的意思,就好像这个“人”字不能用来形容那位陆先生一样。   姜青竹心中咯噔一下。这些日子,她们对这个先生的身份多有揣测,但都往隐世大能的方向想。   还从未想过其他可能。   妖?鬼?还是什么?   姜青竹内心忐忑,邀请那么多大势力来,一时不知是福是祸。   ……   一宿过去。   在忆松河上的大船中,陆风从袖里乾坤中取来笔墨纸砚,在纸上画出八卦和拘鬼阵。   当初在张府外,他看见捉鬼人们摆出北斗拘鬼阵时,就觉得那阵法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如今他在船上闲来无事,就打算演变一番,也许不久之后就会用得上。   北斗拘鬼阵是以北斗七星为框架,法器角铃为驱动器,捉鬼人为控制者。   七位捉鬼人可合力编织大网,将鬼物控制。   而陆风打算摈弃北斗七星,转而以八卦为框架,但法器这种东西则是过于鸡肋而且危险。   若是在列阵的过程中被人夺走了法器,那阵法就废了,这是一大缺陷,可不要。   陆风在图纸上涂涂改改,在心中一次次演练,等到他满意的时候,那纸上已经是一片漆黑。   要是有人看见,就会以为是陆风把墨打翻了。   但这对陆风毫无影响,他眼睛看不见,纸对他用处不大,他在纸上画的每一笔都落在了他的脑海中,纸上画图也只为增加印象而已。   “试试看吧,应当不会太差。”   陆风双手齐出,皆是只伸食指与小指出来,两手交叉相错。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一个白色八卦图像缓缓出现在交叉的两手之上。   与此同时,乌屈爻和三个弟子被摇晃的船带得头晕。   “怎么突然起狂风了?”   “不对,是天上……云在转……”   几人紧抓栏杆,抬起头向上看后皆是满脸惊恐。   “师父,天是要塌了吗?”   别说三个年纪小的徒弟了,就是乌屈爻也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阵仗。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此刻云层堆叠缠绕,明明是在彼此融合,却又互不相容,形成的样子也十分奇怪。   它们转成一个巨大的圆,其中仿佛有黑白两种颜色,直直向下压来,仿佛要把这艘大船一巴掌拍进河里。   乌屈爻几人被吓得腿软,巨大的威压让他们连张口呼救都做不到。   要是陆风出来,他一定能认出那是太极的样子。   但现在正是演练的关键时刻,他是不可能跑出来的,不过乌屈爻这些人的话倒是提醒了他,要收敛些,这可是底牌,不能让人发现。   所以他挥手就布置了一个结界,隔绝天地的感知。   几个呼吸后,一直呼啸的风总算是停了,而天空那异样的云已经消失不见,大船依旧稳稳驶在水面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乌屈爻和三个徒弟两腿颤抖,心有余悸的四处张望。   “怎么没了?”   “难不成刚刚是眼花了?”   那女弟子反驳道:“总不能我们全部都眼花吧!”   三个弟子一头雾水,干脆齐刷刷看向乌屈爻,等着师父解释。   可乌屈爻哪里见过刚刚那种天地都为之变化的阵势,但他又不想在徒弟们面前丢脸,只能没什么底气的说:“大概是有大能们在此处斗法,引起了异变,而且肯定不止一位。”   “原来如此……”   徒弟们崇拜的看着乌屈爻,期待他在多说点,他们修行不就是奔着强大去的嘛,正好提前领略一下有多强。   “咳……”   可是乌屈爻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   随便岔开话题道:“方才阵势吓人,我们倒是没什么,可陆先生只是一介凡人,眼睛又不好,你们去看看陆先生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 第42章 气运沾身   几个徒弟听话的来到陆风门前,大徒弟林禹正想敲门,却被最小最细心的华姝拉住。   “大师兄,你看门上。”   林禹顺着华姝指的看过去,就见门上挂着免打扰的牌子,他方才一心找人,竟然没注意到。   “这位陆先生好奇怪啊,刚刚如此大的阵仗他竟然都不慌,正常人不都是先出门看一眼吗?”   在长辈面前不大说话的齐霖磐在师兄师妹面前很活泼,他撑着下巴故作深沉的思考。   “我总感觉陆先生不是普通人,说不定刚刚这阵仗就是他弄出来的!”   没想到这话却换来林禹和华姝一个白眼。   他们甚至懒得与齐霖磐争执。   “既然先生都挂牌子了,我们便不打扰,走吧!”   林禹率先离开,华姝却是怜爱的拍拍齐霖磐肩膀,“二师兄,你的癔症越来越严重了,师傅让你少在人前说话也是为你好……”   “哎!我!”齐霖磐看着师兄师妹离开,他也是挠挠头,“可我觉得很有可能啊,一切皆有可能嘛!”   可是想起以往他每次说话都会别人嘲笑嫌弃,齐霖磐就陷入自我怀疑。   听着脚步声逐渐消失,屋内盘膝而坐的陆风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着悬浮在面前金色阵型,陆风很是满意。   这阵是虚无的,可陆风伸出手指,却能随意拨动大阵中的一切,随心改变阵型。   “以八卦为型,大阵可变化无穷,即可守,亦可攻。白为阴克活物,黑为阳困虚者,当为阴阳八卦阵!”   陆风将阴阳八卦阵抹去,这阵法依托于他的意念,可瞬息成阵,抹去也不用担心。   就是可惜现在没有可以试验阵法威力的地方,一切全凭陆风自己想象,都不知与当世阵法相比如何。   “真希望能见一见这修真界的阵法大家。”   陆风觉得自己还是有阵法天赋的,若是能结合这个世界的知识,或许他还有可进步的空间。   就在陆风复盘这次的得失时,甲板之上,乌屈爻面色凝重地看在远处。   “师父,那是哪个门派?竟然有如此大的阵仗!”   乌屈爻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带着向往,声音低沉道:“是道一圣地,应该是之前的天地变化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他不可能认错,几大圣地是无数修真者都曾向往的地方,乌屈爻也不例外。   只是他资质太差,别说是成为杂役弟子,就是连扣山门的资格都没有。   “道一圣地!!!”三个徒弟瞬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直接能横断江面的飞舟。   齐霖磐下巴都合不拢了,“是那个传说中的道一圣地吗?”   “还有别的宗门敢自称道一圣地吗?”   哪怕一向秉持大师兄身份,稳重如林禹都失态了。   “师父,道一圣地怎么会出现在东州这最偏僻的小王朝?”   乌屈爻摇摇头,他比三个徒弟知道的要多一点,在很久前就知道了道一圣地驾临王朝的事,只是这圣地来干什么的,却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那段时间大虞王朝内都宗门些都是战战兢兢的。   即想攀附,却又知道自己不够资格,没那个胆子,只能约束弟子言行,个个安静如鸡。   只是奇怪的是道一圣地以那样雷霆般的方式降临,却没听说为了何事,渐渐地竟然像消失了一般。   痕迹抹除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离开大虞王朝了,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   “师父……我们……”   几个徒弟难掩激动的心情,脸色涨红。   “哎……弃船走陆路吧。”   乌屈爻当然明白徒弟们的心情,要知道那圣地之中随意拉一个弟子出来都是天资卓越的。   吾辈修士都慕强,尤其是那些遥遥领先的同辈,谁不想一睹风采,结交结交。   只是可惜了,他们这样不入流的末等宗门,别说目睹结交,便是靠近都得掉层皮。   见徒弟们垮着脸,乌屈爻只能搬出他总结的生存之道。   “天才妖孽身边总伴随着机缘是没错,可这些机缘面前常常堆满了尸体。遇见大场面大人物能躲则躲,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出门前我是嘱咐你们的?再念一遍!”   三个徒弟失落的低下头,齐声朗道:“不贪不抢不惦记,不管闲事不出头……”   刚上甲板的陆风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中,他觉得这个乌屈爻还挺有意思的。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但踏上了修行路后,还能保持这份心境真的挺不错。   修行之人谁不是一路争一路抢,他却是深谙苟道。   陆风杵着青竹竿一点一点过来,他头一次坐船,船被水浪扑得晃动,让他走路有些困难。   “是要靠岸吗?”   “啊!陆先生!”   华姝连忙引着陆风坐下。   乌屈爻也坐到陆风身边,“前面有点事,接下来得走陆路了。”   “嗯,也好。”陆风虽不晕船,但船在水上总这么晃着他也不太习惯,看来要多坐几次才行。   “先生目的地可在大祈皇都?要是皇都的话,我们可以和先生同行,彼此有个照应。”乌屈爻提议道。   “那就有劳了。”   听宫巡缮提过,南宫家就在大祈皇都,能和人同行,自己也能少走不少弯路。   一旁的齐霖磐突然低声嘟囔,“师傅刚不是还说少管闲事嘛。”   “陆先生有眼疾,跟我们一路也好有个照应,”华姝和齐霖磐把头凑在一起耳语,“师父为人你还不知道吗?嘴硬心软。”   林禹走到齐霖磐和华姝面前,在他们额头上一人敲了一下,“不许议论师父!尤其是师弟你,别在外面胡说八道。”   说完又低声补一句,“不许当外人面说,你们让师父脸面往哪搁。”   说完三人低声笑作一团,看起来感情十分要好。   乌屈爻气得脸色铁青,要不是陆风在,他定要把这三个拉来打一顿。   陆风却好像没听见似的,只是多看了齐霖磐一眼,随后对着乌屈爻道:“世有得天独厚者,气运极佳,虽不出众却也是遇难呈祥,不必刻意约束,反倒误了他。”   齐霖磐就是一个典型,他说话虽是没头没脑、异想天开的,但往往都是一语中的。   可现在却因乌屈爻的要求,在别人面前总是少言寡语,陷入怀疑,反倒成了无福之人,这不利用于他的成长。   乌屈爻一听陆风的话便是身躯一震,他没想到只是一小段路程,哪怕都没有怎么接触,陆风都能发现齐霖磐的不同,这让他心生警惕。   不过陆风这话却也说得不错。   乌屈爻虽然不懂,可自从收齐霖磐做徒弟后,他渐渐也发现了这个孩子的异样,但他不因此而喜,反而是十分忧愁。   此刻反正陆风已经看出来了,他不如试一试这陆风的态度,看前路是否合适与他同行。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没有自保的能力,倒不如平凡的过一生。”   这也是乌屈爻总是嘱咐徒弟们出门在外不能冒头的原因。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大概就是乌屈爻这个样子吧,为这些徒弟操碎了心。   陆风觉得乌屈爻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只是他不认同。   “福兮祸所至,祸兮福所倚……能在数万万人中分得一丝气运,那必定是有他必须要去做的事。”   “若是如你所说浑浑一生,那这有福也会变无福。世间万物讲究平衡,他不可能只收取,这是败己行事。”   陆风的话劈开了一直悬在乌屈爻心中的石头。   他确定陆风没有恶意,同时也更加疑惑陆风的来历。   无论是他的言谈举止,还是对事情的看法和见解的独到,都昭示着陆风并不简单。   乌屈爻无形之中已经将自己放在下位,对着陆风拱手作揖,“那先生觉得……”   “师父!靠岸了。”   “行吧,先生请!”   乌屈爻为自己先前邀请陆风同行的决定感到庆幸,路途遥远,他有的是时间向陆风讨教。   “请。”   就在陆风下船的时候,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道一圣地飞舟的方向。   但随后又淡淡的回过头不再理会。   而在那道一圣地的飞舟之上,执法长老负手而立,看着岸边的船神色晦暗不明。   “长老怎么了?”   圣主的徒弟、年轻一辈的大师兄桦悟来到执法长老身边,看见长老神色后,面露疑惑。   “我刚刚感受到了一丝气运变化,好似有真言落下。”   “真言?”哪怕天资妖孽的桦悟也是一头雾水。   见状,执法长老恢复到平常的冷漠,“你现在还没到那个层次,不用知道!吩咐下去,直接去大祈。”   桦悟刚要走,执法长老却道:“老夫再说一遍!没回到圣地之前,都给我收敛些,若有谁违令,休怪老夫无情!”   他的话语中仿佛含着冰碴子,杀意波动着,桦悟后背冒出一阵发凉。   “弟子遵命。”   他不再打扰,转身离开。   而桦悟走后,执法长老却暗中握紧了拳头,手心中尽是冷汗。   就在方才,他神魂震动,仿佛有无上大能从他身上扫视而过,虽是不带恶意的,却也让他动弹不得,险些在晚辈面前失态。   “呼~”   看来圣主说的不错,开宗老祖他能在外游历这么久都不回,那这外面定然还有不简单的人,至少也是老祖那个层次。   当然,也可能是这次道一圣地的动静太大,引起了各方查探,其中可能就有太一圣地的人。   毕竟道一圣地已经安稳平静太久了,这次突然大张旗鼓的跑到这偏远之地,定然会引起各方猜测。   而且枯骨老祖出关之事也肯定在暗中传的沸沸扬扬。   刚刚一瞬间天地异变,现又有大能现身,只怕这次大祈之行也不能平静了。   其他圣地的人倒是不足为惧,就怕到惹得开宗老祖出面的地步。 第43章 青牛上天   乌屈爻几人下船后,便一路步行,三个徒弟应当是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东张西望,对什么都很是好奇。   他们没有飞行法器,便是御剑都做不到,陆风也不急就这么跟着他们。   起初几人还因为陆风眼睛的原因对陆风多加照顾,可当发现陆风的速度虽然始终不急不缓,却总能和他们保持速度一致后,几人就歇了照顾陆风的心思。   同时不知不觉间对陆风更加敬畏。   乌屈爻此前还一口一个道友的叫着,可和陆风相处越久,交谈越多,他便换成了先生,拱手行礼已是家常便饭。   夜里。   几人宿在一座山脚下,升起火堆烤馒头吃。   陆风拿出白日里在店里买的羊奶喂那孩子,但因眼睛看不见,动作显得很是生疏。   “先生,我来吧。”   华姝见那孩子不哭不闹很是喜欢,就接过了喂奶的活,抱着孩子轻声哄。   乌屈爻及其他徒弟则是心中狐疑。   这一路上,陆风带来的这个孩子都太安静好养了,而且没什么存在感,若不是陆风偶尔要喂养这孩子,他们都会忽视掉这个孩子的存在,着实诡异。   乌屈爻试探性的问:“这孩子是先生的……”   “我捡来的,也不知父母是谁,此次去大祈也是希望能找到他的双亲。”   “原来如此。”   陆风见他们没问题了,便将烤好的馒头往嘴里送。   “师父,道一圣地不会也要去大祈皇朝参加宗门排名之比吧?”   林禹有些担心,若是有这些天骄妖孽参加,那大比定然十分激烈,死伤就不可避免。   “瞎想什么呢,这种宗门排名只有需要争夺更好资源,想往上爬的宗门才在乎,像这些高不可攀的圣地,别说是整个大陆的宗门比试,哪怕是三大皇朝、几大世家亲自相邀他们都不一定会来。”   齐霖磐点点头,“要是他们参与,这就好比把大象放菜地里,一踩一个准。”   陆风头一次听说这种比试,十分好奇,“这通常是比什么?”   乌屈爻回道:“有好些比法,比如擂台就是比个人修为能力,或者进入秘境,就是比宗门整体实力。”   “往往发起的皇朝对胜者也是十分大方,前几名皆是奇珍异宝。”   这种比试不仅给人、给宗门崭露头角的机会,还方便各大势力挑选人才,提升人族整体实力。   “听说这次的奖励中不仅包含十大名剑,魁首更是还有一枚悟道丹,那可是连各大世家都趋之若鹜的东西。”   三徒弟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消息,不禁都瞪大了眼睛。   悟道丹已经不能用价值来衡量,对修士来说那是突破的保障,尤其是那些卡在突破口却迟迟无法突破的高修为之人,   大祈皇朝能拿出这种东西,可见其底蕴之恐怖。   “听起来还挺有趣。”   “陆先生要是感兴趣不如前去一观,这种比试难得,每十年才举办一次,由三大皇朝轮流组织。这次刚好就在大祈皇朝,对前去观战的人并没有要求,人人皆可去看。”   “若是时间来的及,陆某会去为诸位助威的。”   陆风也觉得这种机会难得,而且这场比试几乎汇集了三大皇朝和七小王朝全部叫得上名字的宗门。   其中定然不缺阵法大家,自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了解一下。   此前他们在水上走了两三日,如今已经踏上了大祈皇朝的土地,只是按照乌屈爻他们的速度恐怕要有十来日才能赶到皇都。   只因大祈皇朝的疆域辽阔到有些出乎陆风的想象,宫巡缮的生辰又在大比之前,看来不能再和他们同路了。   在陆风表明自己需要独行时,乌屈爻众人稍有些失落,但听陆风说在皇都会再遇时便释怀了。   翌日。   陆风早早与几人告辞,坐上大青牛离开。   三个徒弟看见那大青牛时眼睛都睁大了。   “师父,那大青牛是何处来的,怎么突然就出现了,明明这一路上都没有见过。”   “不会是一直藏在身上的吧?”齐霖磐吸吸鼻子,“肯定是先生嫌我们速度慢,这才把大青牛唤出来。”   “不可能,那么大的牛怎么藏身上,听过储物法器能存死物,没听过还能装活物的。”   “那万一先生就是有这能耐呢?”   齐霖磐与华姝就这么一人一句的杠上了。   一直没说话的乌屈爻幽幽的看了齐霖磐一眼,“好了,别争了,下次见到先生记得更加恭敬就行了。”   其实别说三个徒弟,就乌屈爻自己心中都是疑惑又惊骇的。   这一路上从没见过什么大青牛,它就像凭空出现一般。   虽说他们宗门很差劲,没有储物法器这种东西,但是该知道的他还是清楚的。   至今为止还没听说过有哪种储物法器能装活物的,便是那些大圣地之人也不曾有。   “没成想一时善意竟然能遇见陆先生这样的奇人,可惜不知是何方大能,日后也好登门拜访。”乌屈爻感叹。   陆风离开他们后,便招来一朵白云驮着他升空而去。   今日天朗气清,乳色云层重峦叠嶂,陆风自由的在其中穿梭,虽看不见,但也能感到新奇。   而在他身后,一艘飞舟在云层间若隐若现。   “启云,怎么了?这白花花的一片云有什么好看的,你看得这么出神,”   南宫启云揉揉眼睛,犹犹豫豫道:“我刚好像看见有一头牛在天上飞……”   南宫照玉嘴角抽搐两下,欲言又止的看着南宫启云,“估计是这次历练让你太累了……”   想了想他又道:“就就算巡缮堂兄回来,你也不用太过在乎。”   提起宫巡缮,南宫启云就忘了他看见牛在天上飞的事,低垂着头若有所思。   “你说堂兄他真的找到破劫的办法了吗?”   “族里来信是这么说的,但其实大家都不大相信,连道一圣地的天机长老都解不了的事,别人又怎么可能呢?”   “是啊……”南宫启云依旧垂着头,无人能看清楚他的脸色,他的声音也是十分平淡没有波澜的。   南宫照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为了担起少主之责做了许多,我们都知道,安下心吧。”   一切尽在不言中,二人并肩飞舟之上,不再言语。   陆风的速度今非昔比,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他就连跨几座大州,只是越靠近皇都,这人世就越繁华,有能耐的修士便越多。   青州城外,陆风不愿惹人注意,便找了个无人之地落了下来。   这次他不再将大青牛收到袖里乾坤中,而是牵着它晃晃悠悠往前走。   还没进城都已经感受到热闹了,处处人声鼎沸,而且来来往往的都是修士居多。   没想到离大比还有十多日,就已经有这么多人先到了,这还只是青州城外。   这要是在皇都只怕是人山人海,十分壮观。   “那是佢山宗吧!一个个真是壮如蛮牛。”   “佢山宗以力量出名,他们坚信一力可破万法,上次大比就险些打进前二十,可惜遇见了世家子弟,不过这次看他们那蓬勃的气势,只怕是有备而来!”   “但没想到佢山宗竟然会和万花谷的人一起来,这站一起就有种大猩猩配……”   “嘘!”男人的话突然被打断,他身旁的人压低声音道:“万花谷虽是女修居多,并且都是医修丹修,且每次宗门排名都不是很靠前。但放眼各大宗门哪个不给她们面子,你如此议论,不怕被找上门来吗?”   陆风听见了他们的交谈声,好奇的四处张望,想要看看这些宗门是怎么个样子的。   只可惜他看过去,满眼都只是修真者的青气,并没什么特别。   正当他微微失落时,突然觉到一丝异样。   在人群之中,有一股青气十分强横,那人的身形在陆风眼中也是若隐若现,显然十分不凡。   但却不扎眼,若非他仔细看了一下,定然会被蒙蔽过去。   陆风见他对这些人和事都不感兴趣,随意看两眼后就转身进城。由此猜到这人的身份定然比那些佢山宗和万花谷高上许多。   只是人家显然有意遮掩,虽然好奇,他也不好贸然上前打扰,还是赶路要紧。   宋衢把剑架在肩膀上,嘴里叼着根毛尾草在街上闲逛。   他俊郎潇洒的样子惹得不少人频频回顾。   只是他表面虽然潇洒,心中却是十分警惕。   从刚才在城外他就感觉有人在看他,其修为绝对不在他之下。   只是奇怪的是他这次一个人行动,族中有长老怕他惹事,早就掩盖了他的修为,不应该被人发现才是。   偏偏他回头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要说特别的,大概就是那个牵着一头牛的瞎子了。   他总感觉那瞎子有点不大寻常,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且他的身上丝毫没有修真者的气息。于是很快宋衢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认定那瞎子只是个普通人,   所以等到宋衢进城,那股注视消失之后,宋衢便将这事抛之脑后。   而陆风进城后,收不到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些人中有乌屈爻那种末流修士,也有十分强大不可小觑的修真者。   身上佩戴的武器都是上乘,不是飞舟就是御剑,但是除了特别强大的,大家基本上都差不多,形成了审美疲劳。   反倒是陆风这种骑着大青牛的特别惹眼。   这不,在那隐蔽的的巷子口里就有两人正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最后将目光放在了陆风身上。   “御剑骑马坐轿的都有,骑牛的我还是第一次见。看他孤身一人,抱着个孩子,还有那穿着打扮,应是无名野修一个。”   “这种人都是来凑热闹的,身上怕是没有多少东西。”   可其他修士明显都不是好惹的,而且三三两两成群,他们也不好下手。   “瞎子一个,摸到就是赚到,如今鱼龙混杂,还是找最弱的容易得手,何况他还有头牛呢。”   “说的也是,跟着他,到无人处就动手。”   两人一合计,就确定捡陆风这个最软的软柿子来捏。   进了青州城,陆风先是找了个茶铺子喝杯茶,又给大青牛喂些水,休息一会儿后才继续往前走。   青州城乃是皇都的最后一道城防,过了城之后,便可畅通无阻。 第44章 固执仙人   “听说南宫家这次要给家主之子大办生辰宴,各大有头有脸的宗门和世家都来了。”   “那位长子多年未回,而且听说他命不久矣,此举只怕是……哎!”   陆风听到旁边人的谈话,觉得宫巡缮这生辰宴还挺热闹,以南宫家的实力和声望,来人都必然非同小可。   那横在江面上的飞舟应该也是要来到这里的。   “这次出门真是热闹啊。”   陆风杵着青竹竿往皇都走,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偏僻处。   而他的身后突然窜出个人,“站住。”   陆风还没回头,又出现一人把他的前路堵住。   “把身上东西交出来!”   “这是……打劫?”陆风有些想笑。   他早就发现这两人一直跟着自己,想看看他们想做什么,这才走到偏僻处,没想到竟然是打劫。   他这一路上表现得已经足够穷困潦倒了,又看这两人身上有丝丝青气缠绕,觉得修真者应当瞧不上自己才是,没想到……   “把身上的东西交出来。”身后的男人冷冷开口。   陆风无奈,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就摸出来几个碎银子,还是这一路上吃吃喝喝用剩下的,本就没有多少。   那两人也没想到陆风会有这么寒酸,只能道:“把牛留下。”   “呵~”   陆风轻笑,这牛他是能留下,但是这两个盗贼能不能留得住大青牛他就不敢保证了。   大青牛甩甩尾巴,事不关己都低头啃草。   正当其中一个男人要上前牵牛时,陆风身前的男人突然盯上了他怀里的孩子。   “把那个孩子留下。”   他这句话让原本还毫不在意的陆风的脸色冷了下来,“要个襁褓内的孩子干什么?”   男人却是没有回答这话,而是给另外一个男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到这孩子的身上。   准确的来说是这孩子手腕上带着的那一节青藤上。   “送他上路。”   两人见陆风不予理睬,也是毫不客气的抽出了腰间大刀。   可陆风却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嘭!”   就在那刀尖抵达陆风双眼之前时,竟被一道无形的气劲打开。   “两个大男人欺负一残一弱,真是不要脸。”   宋衢抗着剑依旧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这让两个贼子松了一口气。   方才他们还以为是哪个强大修士突然出手,没想到竟然是个妄想行侠仗义的毛头小子,身上一点修士气息都没有,应当只是个武者。   “来得正好,一起抢了。”   两男人话落之后,径直朝着宋衢而去,看来是打算先解决这个看起来有一点点威胁的对手。   大青牛就在旁边悠闲的看着,时不时看陆风一眼。   “为了修行,修士之间相互争夺无所谓,但你们竟然抢弱者,我很久没有遇见像你们这么不要脸的人了!”   宋衢仅仅是拿起了手中之剑,那冷冽的眼神就令冲上来的两男人生生止住了步伐,惊惧的后退了两步。   “你是什么……”   只是他们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衢一剑劈了。   一剑劈死两个人,如砍瓜切菜一样轻松。   抹去剑上的热血后,宋衢转身看向陆风,见他依旧一幅无所谓的样子,暗想这人是不是吓傻了。   他此前看陆风带着孩子孤身一人,身后又被两个不怀好意的人跟着,放心不下才跟上来的。   没想到却看见陆风如此好脾气,让给什么给什么。   妥妥一个软柿子。   “我说这位……抱着孩子就不要往偏僻处走。”   宋衢走到陆风身前,想要看看这娃娃身上是什么东西让那两个盗贼改变了主意。   却在看见孩子模样的瞬间愣了一下,尤其是看见那孩子手腕上戴着的青藤时,手就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故作平静的打量起那青藤。   “这根藤条可不简单啊!”   始终都是翠绿鲜活的样子,阳光下还有华光闪过,不似凡物。   那两个男人的眼光确实不错。   陆风好似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对着宋衢微微一笑微躬身道:“多谢侠士的救命之恩。”   宋衢被陆风那双眼睛看着,不自在的站在身体,正经回礼道:“不谢,只是在下不明白,这一路上带着孩子多有不便,不知为何先生要带着出来。”   “寻人的。”   “原来如此……不知是寻什么人哦,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   宋衢没发现自己热情过头了,也或许是他认为陆风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陆风又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宋衢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移话题。   “先生这是去哪?”   “去皇都赴个约。”   “真巧,先生不介意在下与先生同行吧。”   陆风不同意也不拒绝。   就这样两人再次启程,宋衢落后陆风一些,一个传讯符自他手中飞出,极速向天边射去。   陆风抱着孩子颠了颠,手里竹竿时不时在地面敲响。   “先生累了?”   宋衢表明了自己可以搭把手的意思,陆风却是不给他。   他这才发觉自己表现得太殷勤了,是个正常人都不敢把孩子交给他,所以接下来的这一路他都没有再试图与陆风搭话,而是焦急的等回信。   两人一路紧赶慢赶的,总算是在落日前来到皇都内,但城中客栈已经住满了,宋衢提议道:“我知道个地方,不如先生与我同去。”   “那便有劳了!”   宋衢领着陆风来到一家规模很大很热闹,名叫天意的卖行。   “这是什么地方?”   陆风一进来就感觉到这地方的灵气十分浓郁,可见这里面摆着的东西都不普通。   “这里是叫天意卖行,是家赌石坊,我家在这里有些关系,可以找个住处。”   “赌石……”   陆风听过这个叫法,但那赌的是玉,放到这个世界,玉显然没有那么值钱。   宋衢见陆风不是太清楚,便解释到:“这些石中不是玉,玉是凡人的玩法,这里开出来的是灵物。   灵物!   陆风突然来了兴趣,他想试试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能靠看见的青光分辨灵物的值钱程度。   “这个怎么赌?”   “用灵石买下自己看中的石头,然后解石就行。”   灵石?   可惜了,这个东西陆风没有。   宋衢见陆风的犹豫,顿时明白了陆风的难处,遂大方道:“先生要是有看中的尽管说,我买下赠予先生。”   “萍水相逢,无功不受禄。”陆风明明知晓了宋衢所想,却不点破。   “呃~那在下便直说了吧,在下有事想请先生帮忙。”   “原来如此,那好说。”   陆风也不问是什么事,就自顾自在大堂中转了起来。   这一圈下来,他发现那些灵气浓郁的石头皆在展柜之处,有大有小,但看不清石头之中是什么。   而那些灵气淡薄或者普通十分的石头都被随便堆放在了一起,陆风随手捡起一个,发现手感确实与普通石头有些差别。   “先生,需要我为先生说说吗?”   宋衢看陆风眼睛不方便,转来转去居然转到一堆最差的石头面前,便想给陆风掌掌眼。   “不用劳烦,我已经看到想要的了。”   陆风突然在一堆品相不好的石头里扒着,终于扒出一个合他心意的普通石头。   “这个……”宋衢见状忍不住蹙眉。   这是在一堆很差的石头中,精准地挑了个最最差的。   便好意开口提醒,“先生,每家卖行都有坐镇的鉴定师,那些能开出货的早被人挑出来了,都在那边展柜,你面前的都是挑剩下的次品。”   意思便是这个开出来的希望不大,就是真有东西也不会是好东西。   虽然说赌石这种东西会有人能捡漏,但这种人少之又少。   而且这里可是皇都中最大的天意卖行,坐镇的鉴定师至少都是七品以上,根本不可能会出现看走眼的情况。   所以次品这一堆根本没有人来看,大家都挤在展柜那里。   “多谢提醒。”   陆风一如既往的挂着温和的笑,只是此刻的笑里有种油盐不进的感觉。   “……”   宋衢见陆风如此固执他也不再好说什么,就当是卖个教训吧。   陆风当然不是傻子,是他发现这石头除了有稀薄的青光之外,其中还有丝微弱的生气,就像里面封得有活物。   如此特殊的石头,想来里面的东西也不一般。   “哎……”   宋衢无声叹息,他打算再去挑一个,等陆风这个开失败了,他再将自己选中的送他,之后的事便好办了。   收台后的小哥仅看了一眼陆风选中的石头,便摇摇头,好似看见了无知冤大头。   陆风却是满意的问:“这个要多少灵石?”   “这种二十枚下品灵石就够了。”   “二十……”   陆风对灵石没有什么概念,也不知道二十算多算少。   “记我账上!”宋衢从怀里拿出一个令牌扔了过去。   那小哥看见令牌后脸色大变,又恭恭敬敬的双手递了回来,“公子稍等,我这就去叫掌柜的。”   那看守去得快,来得也快,身后还跟着两个中年男人。有眼尖的认出了这是这家卖行的掌柜和鉴定师。   两人的出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众人皆将目光投向宋衢,暗暗猜测这是那家的公子,竟然能然这两人同时出来。   “公子大驾光临,还请楼上雅间一坐。”掌柜对着宋衢的态度十分恭敬。   宋衢摆摆手,一指陆风,“暂时不用,先给这位先生解石吧。”   “是是是,”掌柜朝着陆风伸出手,“那劳烦这位先生把石头给我吧。”   掌柜虽不知道陆风是什么来路,看样子也不像是世家之人,但是能被宋衢亲自带来,那定然也不简单。   天意卖行虽然不在宋家名下,但这里的不少石头皆出自宋家矿场,不好怠慢。   只是他在看见陆风选中的石头后明显面露不解。   旁边的鉴定师也看见了,对着宋衢婉转道:“公子,这块石头品相不好,不如解那块如何。”   鉴定师指的是一个不小的石头,放在了展柜的最显眼的地方,就是那标价都是三十万灵石,与陆风选中的这个天差地别。   “呃……”宋衢正想再劝陆风一句。   却被陆风打断,“这个就挺好。”   如此他也不好再劝,只能说就开这个。 第45章 再遇故人   陆风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来不少人的注意,包括陆风选中的那块石头。   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那并不是好选择,甚至可以说就是块垃圾。   但聪明人已经从掌柜和鉴定师这里看出了陆风身边的那位少年身份不凡,所以连带着对陆风选的这块石头也是缄口不言,不敢多加质疑,只是摇摇头。   倒是有些新进门的人不了解当前情况,对着陆风选的石头嗤之以鼻,坐等着看好戏。   其中最显眼的便是一个穿着打扮都很贵气,身后跟着好几个人的年轻人。   来人看着宋衢,随便瞟了一眼陆风就开始嘲讽:“原来是宋公子,小爷当是谁呢,竟然买这样穷酸的石头!你要实在买不起,我可以借给你啊!”   陆风尴尬了一下,头一次听见有人用穷酸两个字来形容一块石头,顿时感觉汗颜,同时他也对宋衢深感抱歉。   他能看到这说话的少年身上所蕴含的灵气,虽然没有宋衢身上的浓厚,但也看得出来不是个普通修士。   而且他身后跟着的那几个人虽然从进门之后就一言不发,却给人强横的压迫感,要是动起手来,宋衢定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解石吧!”但出乎预料的,宋衢十分冷静,仿佛没听见那少年的嘲讽。   掌柜的明显是两方都不想得罪,一边找人给陆风解石,一边向那少年招呼,“柳公子今日不知看中了哪块石头?”   柳花垣嗤笑一声,他看出宋衢今日似乎没有平时那么硬骨头,似有顾忌,还以为他是怕了自己,于是行事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本公子就要那块,并且要马上开!”他随手指了一块石头,还是先前那位鉴定师推荐给宋衢的那块。   “这……”掌柜为难的看向柳花垣。   卖行虽然不止一个解石的师父,但是巧就巧在现在的皇都热闹非凡,又是南宫家生辰宴,又是宗门大比。   导致来卖行的修士特别多,要解石的人也特别多,唯一一个空闲的人刚拿到陆风选定的石头,正要解。   “那就让他排小爷后面!”柳花垣趾高气昂的看着宋衢。   “柳花垣,你不要欺人太甚!”宋衢也不是个软性子,做不到一让再让。   同时,卖行中已经有人认出了柳花垣和宋衢的身份。   “原来是太原柳家的公子,柳家家大业大的,难怪这几日天天都要来解石。”   旁边的人一听就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友是说的是五大世家之一的柳家!”   先前说话的修士点点头,“看见他对面那个拿剑的公子没,若我没猜错,应当是篁山的宋家。”   此话一出就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   柳家与宋家虽同为五大世家之一,但这两家在五大家族之中乃是排在末尾的。   只是数月前,宋家发现中等灵脉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座中等灵脉便可让宋家有望在世家排名中再进一步,这一消息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也就是在那时,宋家主母在回程中身死,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消失不见,只有一位长老撑着一口气回到宋家,但也在当夜断气而亡。   柳家与宋家向来不合是人尽皆知的事,自宋家出了这事后,不少人暗中揣测与柳家有关,可没有证据,谁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而今柳家柳花垣与宋家宋衢竟然在这家堵石坊里遇见了,而且宋衢明显势单力薄,身边只有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瞎子。   倒是这柳花垣,身后跟着几个狠角色。   一时间,卖行里的人神色各异。   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陆风依旧无动于衷。   不过他虽性情平和,不愿与人产生纠葛,但他买石头的钱可是宋衢垫付的。柳花垣又如此横行霸道,他也不想无端端后退一步,叫宋衢在气势上就输给了别人。   遂杵着青竹竿来到柳花垣面前来,“这位公子无端端就要在下退让,恐怕不合适。”   气氛在两个世家之人的身份被扒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显得十分紧绷,这时候陆风突然站出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睛。   有人看戏,有人嘲讽:“这瞎子胆子真大,真是无知者无畏!”   那柳花垣知道面前的瞎子是宋衢带来的,不自觉就对陆风多了一丝探究,但依旧嚣张:“那你想如何?”   “就堵我们选中的石头,谁开出来的价值大谁就赢,如何?”   ……   陆风的话一出口,卖行中顿时鸦雀无声,片刻后,一阵大肆嘲笑的声音响彻整座卖行。   宋衢眼角忍不住的抽抽,正想阻止,却被柳花垣一口答应。   “你想赌什么,赌注太小的话,可配不上小爷!”   柳花垣擦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幅志在必得。   他原本还以为能被宋衢看得起的应当不是普通人,没想到真的是个没脑子的瞎子。   就连掌柜和鉴定师都无语的摇摇头。   陆风却是不在乎,“在下若是赢了,你开出的东西送给宋公子;若是你赢了......”   “我赢了如何?”   “你买石头的三十万灵石我十倍奉还!”   “嘶~”   此话一出,大堂中人神色各异,有惊吓、有嘲讽、有不解、有猜测。   就连柳花垣都是面色凝重,要知道他为了买到那个石头,他这几日连着解石,然后把解出来的东西拍卖,再拿着身份牌到钱庄提钱凑够了这三十万灵石。   而面前的瞎子开口就是十倍奉还,如此大的手笔不是背后有人,就是脑子有病!   当然,他更倾向于后者,毕竟还没见过哪个背后有大人物的人,会连买个破石头的二十下品灵石都没有。   但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柳花垣不相信陆风,“你赔不起怎么办?谁能证明你有能力十倍奉还?”   宋衢赶紧拉住陆风,陆风的好意他心领了,但他无福消受啊!   “你的二十枚灵石是下品灵石,他的三十万灵石是中品灵石,你还要十倍奉还......”宋衢都说不下去了。   陆风连二十都没有,对赌石又一窍不通,这个赌石坊还是第一次来,没想到还有如此大的口气。   宋衢顿时觉得这人实在过于自大狂妄,本来他先前看到他,还以为哪怕不是修士,也是个理智冷静之人,没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就在柳花垣得意,宋衢懊悔时。   “我等能为先生担保!!!”   门口传来的声音打破了大堂中的僵局,众人回头望去,看到来人后都情不自禁的让出了一条路。   “你们算什么东......”柳花垣不满的回过头,看到来人时却愣住。   他并不认得这些人,卖行内外的人都不认得这些人,却认得他们身上的衣服。   “捉鬼人!!!”   “还是几位银牌,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瞎子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能得到这些人的担保?”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陆风听见声音,有些诧异道:“赵绰,陶咏?”   陶咏和赵绰及几位捉鬼人一同进来,对堂中的谁都不曾多看一眼,直奔陆风,拱手行礼。   “先生,自彰县一别,我们时刻都想回去看望先生,只是事物缠身走不开,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先生!”   众人被这一幕惊掉下巴。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陆风赶紧把人扶起来,同时心中震惊陶咏和赵绰对自己的信仰,竟然到达了纪明悟那种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地步了。   他竟然能看清这两人的长相,就连他们身后的一些陌生的捉鬼人的身形都是若隐若现,那炙热敬畏的目光十分惹眼。   显然他们离开后的时间里,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还与自己有关。   几人站起身后,陶咏率先道:“上次回去我们大大小小的立了功,又得金牌大人举荐,所以现在已经升为银牌。这次来大祁也是有任务在身,只是没想到先生会在这里,而且.....”   陶咏和赵绰同时看向柳花垣,他们方才在外面将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如今面对柳花垣也没个好脸色。   他们这些普通的捉鬼人定然是比不上这些世家子弟的,可是捉鬼人中就不缺世家之人,就像宫巡缮一样。   南宫世家身为五大世家之首,不是柳家能比的,要是宫巡缮知道陆风在这里,这叫柳花垣的可不会好过。   今天他们不怕事,万事有宫巡缮兜着。再说了,以陆风的能耐,别说柳家,就算是几大圣地在这里,也只有圣地退让的份。   陶咏和赵绰一左一右像两大护法一样站在陆风身旁,其他捉鬼人也站到了陆风身后,甚至把蒙圈的宋衢都挤到旁边去了。   他们身上那长期杀鬼而产生的煞气叫人脊背发凉。   “这位柳公子不是要赌吗?有我们作证就解石吧!你要是觉得我们不够格......”   赵绰朝着一个铜牌捉鬼人看一眼,“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大人,就说先生来了!”   “是!”   那捉鬼人一拱手就快速离开。   “呃~倒也不用如此。”陆风已经猜到他们要去找谁了但觉得实在是没必要,他坚信自己稳赢。   而柳花垣此刻脑子快速转动。   银牌之上就是金牌。   捉鬼人又遍布大陆,那些下层修士不知道,但世家的人都明白,这捉鬼人不是好招惹的。   捉鬼人的成立十分诡异,像是突然出现,又像是暗中发展多年后被悄无声息的抬到明面上,掌舵人更是神出鬼没,无人知晓其真面目。   他们身后有几大皇朝的身影,就连圣地恐怕也有插手其中,就像南宫家族长的儿子也是捉鬼人一样。   捉鬼人所展露出来的力量,只是冰山一角。   因此柳花垣并不想和他们起冲突,但他也不畏。   身份背景是一回事,看石头的眼光又是一回事,他可不想放弃那十倍的中品灵石。   就算这瞎子背后有人又怎么样,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敢赖账。   打定主意后,柳花垣痛快的点点头,“解吧!”   大家都对柳花垣买的石头更感兴趣,所以陆风也同意先解他的。   随着解石师父的动作,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哪怕是那位七品鉴定师也是睁大眼睛看着,他虽一早就鉴出这里面的东西不凡,但具体是什么他也是一无所知。 第46章 活石诡异   在万众瞩目中,解石的师父顶着巨大的压力开始解石。   哪怕他是这家赌石坊最有经验的师父,此刻也是小心翼翼,因为知道这块石头的特殊,他更加拿出十二万分谨慎来对待。   陆风虽然不了解这个世界上赌石的具体情况,但看见那块石头中逐渐有青色的灵气溢出来时,他也是聚精会神,十分期待。   随着解石师父的动作越来越大,场中安静无声,众人那急促的心跳声和吞咽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砰!!”   随着表面那层石皮的碎开,一股纯净的灵气霎时填充满整个屋子,一个如拳头大的果实出现在众人面前。   有人惊惧:“这股灵气......”   有人疑惑:“这是什么?”   多数看不清具体是什么的人只是惊讶于这个东西的灵气浓郁程度,而那些识货的人却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复生之实!!!”   复生之实的名字一出,大堂中鸦雀无声,众人盯着那悬浮在空中泛绿光的东西忘了呼吸。   柳花垣喜出望外,他为了拿下这个石头,不惜动用家族力量从钱庄拿钱,若是把这个东西拿回去,谁还敢小觑他!   在场中只有陆风不明所以,他确实能感受到那里面蕴含的蓬勃力量,但对东西的用途却是一无所知。   “复生之实是什么?”   众人一听陆风这么问,顿时就觉得陆风实在是孤陋寡闻,看起来像是没见过市面之人。   也不知道是哪个乡野山村跑出来的。   但他旁边的陶咏和赵绰却是见怪不怪,在一旁解释道:“复生之实虽有复生之名,却和复生没什么关系,但他能延寿,尤其是对那些大限将至的修士来说就宛如救命神药。”   “而且稀有难得,”陶咏接着赵绰的话继续道:“在数年前,有人开出了复生之实,在他将其炼化之后寿命在添百年,因此有幸在百年内修为突破,摆脱了死亡的威胁,修为再进一步。”   “但复生之实只适合那些修为在元婴之下的人,但一般筑基结丹这种修为根本用不起。”   “原来如此。”能增加寿命的,倒也不错,只是适用范围有点小。   不过这种东西如此难得,论珍贵程度也算是无价之宝。   “嘁~”   一旁就有人对陆风他们不满了。“被你们说得像是什么没用的东西一样,你们倒是开出更好的东西来啊。”   久不开口的宋衢也对陶咏等人道:“几位不是修真者,不知其的珍贵,如今灵气稀薄,修行不易,能踏入元婴之辈都是天之骄子,若因寿命苦苦不得寸进,必是遗憾终生。”   “所以复生之实对修士来说十分重要。”   没成想陶咏却是冷哼一声,“我不是只知无尽索取的毒瘤修士,当然不知道。”   闻言,周围无数修士都变了脸,看陶咏的目光变得不善起来。   陆风也朝陶咏看了一眼,这是他第二次从陶咏身上感受到对修真者的厌烦与恶意了。   不禁心中奇怪,起初他还以为是因为修真者与捉鬼人修道之路不同,要为资源而起仇也不是不可能。   可奇怪的是他在其他捉鬼人身上并没有感受到,看来只是陶咏的个人意见。   但在陆风的印象中陶咏并不是一个鲁莽之人,他敢在修士齐聚之地说出这样的话,定然是不满到极点。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赌石坊的掌柜赶紧出来打岔。   这时众人才想起来,陆风的石头还没有解,不过有柳花垣这个珠玉在前,再解也不过是献丑而已。   而且还是那样一个其貌不扬的石头,众人根本不放眼里,只催促解石师父赶紧解开,他们也想看有捉鬼人作证的陆风能不能拿出三十万中品灵石的十倍出来。   若是拿不出来,管你与捉鬼人是什么关系,柳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眼睛不好就不要逞一时之快,哎~”   有的人已经开始同情陆风了。   柳花垣气定神闲的坐着,心中盘算要是陆风给不出来,他就把宋衢拉下水。   不,应该说他本来就是冲着宋衢来的。   这次真是来的不亏啊,开出了宝贝,带回去数百万中品灵石,还踩了宋衢一脚,真是大快人心。   就在柳花垣暗暗得意时,那解石的师父却是不动。   顿时就有人不耐烦了:“不会是这赌石坊在帮忙拖延时间吧!”   那掌柜也是奇怪的看向解石的师父,却见他满头大汗,心生疑惑的走过去,“怎么了?”   解石的男人擦擦额头的汗,附在掌柜的耳边低语,“我解不开......”   闻言,掌柜的瞳孔一震,他当然不会认为是男人有意包庇陆风,也不会认为是男人的解石手法有问题。   毕竟解石的男人在赌石坊待了大半辈子了,那问题只能出在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上面。   掌柜的接过石头,也试着解了一下,那石头却是纹丝不动。   掌柜的顿时也是满头大汗,这可是事关卖行的声誉,他从接手卖行几十年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便是其他卖行也没有听说过这个情况,难不成这卖行要砸他手里不成。   他赶紧将旁边的鉴定师招来,将石头放在他的手里,“你再仔细看看。”   见掌柜的如此严肃表情,鉴定师的心也提了起来,难不成他看走眼了。   赶紧拿着石头反复观看,可看来看去他确定自己不会断错。   “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已经有人发现掌柜等人的异样了。   柳花垣也是不耐烦的站起身,“有事说事,交头接耳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见众人都如此,掌柜的也不敢隐瞒,将石头递了出来,犹犹豫豫的说:“这块石头解不了。”   “什么!!”大堂中一片哗然。   柳花垣虽然跋扈狂妄,却不是没有脑子之辈,他玩赌石多年,不会觉得解不开这块石头是这家卖行不行,而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石头之上。   只是无论他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个石头有什么奇异之处,便交给了一旁的护卫:“震碎它!”   对柳花垣这一举动没有人阻止,他们都想知道那石头怎么回事,陆风也是。   护卫拿到石头之后,手中力量续起,强横的力量引得那块石头咔咔作响,却是不见一点石屑掉下。   在众人还在一头雾水的时候,陆风早已知晓了原因。   他看见男人手中内力扑向石块之时,那石块中央出现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将石头里面的东西保护起来。   陆风没想到石头里面的东西竟然能开启自我防御,看来并不是寻常宝贝。   他明白了但其他人都不明白,尤其是柳花垣和宋衢等人,他们都近距离看过这块石头,都认为十分寻常,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变故。   相比其他人的震惊,陶咏和赵绰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在他们看来就该如此。   而他们的反应则被掌柜尽收眼底,这让他看陆风的眼神变得探究起来。   如今的情况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看来得请行主出手才行。于是他朝旁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连忙往楼上跑去。   “给我吧!”   就在众人都不知接下来当如何时,陆风轻轻开口。   众人这才想到,这块石头是陆风选的,如果不是陆风瞎猫碰上了死耗子,那陆风此人定然不简单。   掌柜想法一出来后,在许多不起眼的角落,一个个眼线从卖行中离开,有的则是直接在门口发出信号,一时间各种传信往四面八方而去。   陆风接过石头细细感受了一下,发现那层屏障还未撤去,其中有缕缕生机之气溢出,就仿佛他的手中睡着一只脆弱的小兽。   而这小兽在方才受了刺激,正在陆风的手中惴惴不安。   陆风见状就不愿再刺激它,只是有一缕无形的、淡薄的功德之气从他指尖进入石块之中。   幸运的是那层屏障并没有挡住功德之气,反而是很欣喜的接受了它。   而在众人眼中,就是那瞎子接过石头后,那本该是死物的石头竟然在陆风的手掌心动了一下。   这一次,连知道陆风不凡的陶咏和赵绰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宋衢结结巴巴,不可置信的呢喃:“活,活的.....”   这下已经没有人在关注赌局了,他们更想知道那石头里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石头里开出活物这事可是闻所未闻啊。   陆风见功德之气对手中的小家伙没有伤害,便大胆的往其中注入一缕功德。   “轰!!!!”   霎时,一股金色光柱捅破了屋顶直冲云霄,天空中白云如水纹一样一层层荡开,最后覆盖了皇都之上的整片天空。   无数人被天上那巨大恐怖的变化惊得合不拢嘴,皆是朝着云浪的中心看去,最后看向赌石坊。   刚从楼上下来的行主亦是被这一变故吓得一个踉跄。   楼下发生的事他早就知道,只是觉得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在小打小闹,就继续翻身睡觉,没有提前做准备,这要是让上头知道,他只怕得受苦了。   与此同时,一个个气息浑厚的大能们相继出现在皇都。   有人还是从远方赶来,此刻气喘吁吁,哪怕是有意遮掩都藏不住他那凌乱的心跳。   “三千万中品灵石!!小友卖给我吧!”最先赶过来的是五大世家的篁山宋家宋御关,他乃是宋家族长。   本来这次应该是宋家大长老前来的,只是他自从接到儿子的传信后,便是放下了手里头的一切事物,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没想到竟然刚好赶上了这般异象。   陆风刚想开口拒绝,突然又是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四千五百万中品灵石!!”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紫色华丽衣裙的女子出现,许多人直接被那靓丽的容颜迷了眼。   宋御关很是不满,“原来是织伞长老,你难道也要横插一脚吗?”   织伞莞尔一笑,“我知道得不到,跟着报报价而已,我劝你也别痴心妄想了。”   女子的话说完之后,几道人影同时出现。   “织伞仙子说得有理,六千万中品灵石!”   “七千万!”   “那我就八千万吧!”   “三百万极品灵石!”   极品灵石一出,场中众人都已经失去该有的反应了。   三百万极品灵石足以买下一个中等宗门,还是连吃带拿的那种。   这个报价报得他们麻木,能报出这些价格的相继就是太原柳家,欧阳世家,皇甫世家,以及姗姗来迟的大祈皇朝的皇族之人。   三百万极品灵石说拿就拿的就是大祁皇朝,来人报完价后还冷冷的斜睨了行主一眼,看得行主心如死灰,知道他这个行主彻底保不住了。   同时心塞的还有柳花垣。   他那个复生之实都没被这些人看一眼,不过也是常理之中。   要是他们看得上复生之实,大祈就不会明晃晃的摆在天意卖行等人解石了。   ……   眼看来人越来越多,身份越来越大,陆风不得不开口:“不卖。”   此话一出,众人都看向了一直被忽视的陆风。   此刻谁都觉得陆风要不是认不清自己的处境,就是高估了捉鬼人。   别说与捉鬼人有关系,哪怕是掌舵人面对几大世家与一皇朝都要思考一下。   这瞎子胆子也太大了。   皇甫邗好心提醒 :“小友,你可要想清楚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带这么个宝贝可走不了多远!” 第47章 各方齐聚   “皇甫兄此言差矣,我南宫家的贵客在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皆是齐刷刷的让出一条大道,只见南宫家家主和道一圣地的执法长老竟然同时出现。   “原来是执法长老驾临,难怪南宫兄姗姗来迟。”皇甫邗朝着两人一拱手。   那执法长老只是摆摆手,并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南宫昊则是拱手回礼,“皇甫兄亲自来也不告诉一声。”   “自家兄弟,你亲自相邀,老夫总要亲自来的,何况是为了侄儿。”皇甫邗一身腱子肉,两鬓白发让他威严更甚。   众人见他们如此熟络,便知道南宫家与皇甫世家关系好的传言是真。   这也是他们始终霸占世家之首的原因。   但道一圣地的出现就很耐人寻味了,从前可没见过那家办生辰宴,能把圣地请过来的,哪怕是皇朝都请不动。   而且前不久道一圣地有大动静是众所周知,如今出现在这里,不知是与南宫家有什么干系。   难怪之前那织伞仙子说陆风解石出来的东西他们买不走,看来这些人早就知道道一圣地出现了。   只要道一圣地开口,什么东西得不到。   “没想到小小一个生辰宴竟然聚齐五大世家,南宫家这次是下了血本吧,连那从不爱与世俗掺和、高高在上的道一圣地都来了!”   “就是不知道那圣地来人瞧不瞧得上那东西?”   “这种大场面可比什么大比有看头多了!”   一群人心情激荡地议论纷纷,道一圣地驾临的消息传荡开。   “那就是南宫家传说中的家主之子吗?倒也是一表人才。”   陆风完全靠众人的议论声来识别这些人的身份,他能感觉到门口有十分强大的气息,其中还有数日前在江上遇见道一圣地。   不过他并不在乎这些人,只有在听到宫巡缮来了时才回头朝门口“看”去。   “先生!”   见陆风回头看向自己的方向,宫巡缮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径直越过南宫家主和道一圣地的执法长老几步跨至陆风身前。   “不久前听闻先生从璋县起身,我以为先生会走水路过来,所以一直在码头等着,没想到先生已经来了!”宫巡缮边说边躬身行礼。   众人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亲切和敬畏之意。   没人注意到执法长老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他心中默默咂摸璋县两个字,这种小地方他理应是不知道的,奈何却觉得熟悉。   直到反应过来这地方好像位属大虞王朝。   那屁都不是的晋阳吴家在大虞王朝,开宗老祖似乎在大虞王朝,眼前开出奇石、说能破天机长老都破不了的劫难的陆风也来自大虞……   种种信息联系在一起,想起圣主的再三警告,执法长老脊背发凉。   先前他还想对那奇石出手,现在看来得三思了。   “水上耽搁了一下,半路便下船了,我也刚到。”陆风说着说着突感到那位执法长老无端端的有情绪波动,遂好奇的看了过去。   正若有所思的执法长老突然对上陆风的眼睛,他的身躯一震,瞳孔骤缩。   这个被打量的感觉竟然和在江面上,让自己冷汗直流的扫视差无分毫。   当日未曾相见都压力巨大,现在对方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平静莫测的眼神中虽不带恶意但还是让执法长老心中大骇。   在场众人中他的修为是最强的,南宫昊与皇甫邗都稍差他一步。   其他人更入不了他的眼,所以那些人感受不到陆风的恐怖,他却清楚的知道陆风应当就是那隐世大能之一,说不定还与老祖有关。   执法长老心中虽然惊骇连连,但他面色如常,众人察觉不到。   陆风突然看向执法长老也是因为这人身上的气息让他感觉有些熟悉,但这种感觉过于薄弱,他一时也想不起来与谁有关,遂不再多想,而是看向手中开出来的石块。   众人见状都将视线落过去,期待圣地出价,这可是万年未遇的奇石啊。   “多谢诸位厚爱,只是这石头与在下有缘,就不卖了。”   石头上那原本冲天的金色气柱早在之前就消失不见,只是掉了一层石皮后,露出了黑色类似壳的质地,众人见状无不称奇。   只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圣地开口。   就连南宫昊都有些疑惑,要知道那气柱冲天而起的时候,执法长老可是面露喜色的。   怎么现在反倒如此平静?   见圣地不发话,众人都觉得遗憾,遗憾看不到圣地大展威严。   “这壳....还能孵化不成。”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这局都是这位先生赌赢了,那复生之实再珍贵,终究是比不上这种从未出现过的东西强,里面的可是活物啊,闻所未闻!”   经人一提醒,众人才想起来赌局的事,接齐刷刷的看向柳花垣。   那些后来的大人物们不明所以,陶咏他们却一清二楚,“柳公子,该履行赌约了吧!”   柳家那长老陡然看向一直龟缩起来、心存侥幸的柳花垣,脸色黑如锅底。   在场哪个世家宗门的来人不是人精,谁都看得出来面前这瞎眼先生与南宫家关系匪浅。   仅凭这一点就值得众人结交,何况这瞎子仿佛凭空出现的一团迷雾,任谁都看不透,来路和实力更是叫人摸不着头脑,这样的人谁也不想贸然结仇。   但他没想到柳花垣这个家伙竟然还与人家下了赌约。   看清形式的柳花垣不敢直视自家长老的眼睛,硬着头皮把复生之实交给宋衢。   白捡的宋衢在众人的注视下接过这烫手的复生之实,宋御关这才注意到自家儿子竟然也在这家卖行中。   “宋小友,这当是报答你还清你替我垫付的二十块下品灵石了!”陆风一向不爱欠人人情,其他的暂且不计较,但这二十灵石可算是还清了。   “二十块下品灵石换得复生之实,这笔买卖可真是捡着大便宜了。”   “呃……谢谢先生……”宋衢被人说得脸红,他看向宋御关欲言又止。   宋御关突然如梦突醒,看着陆风怀里抱着的孩子差点没抑制住激动的心情,他不动生色的看向宋衢,直到宋衢点点头他才松了一口气。   见陆风的事处理完,知晓陆风不喜欢被人注视着的宫巡缮率先开口:“先生一路奔波,不如先去我家歇息。”   “啊!忘了,”陆风突然道:“过两日是你生辰,我来得急,没有用心备礼,便先送你个石头吧,”   陆风话一出,在场众人神色各异,那些看不穿陆风的人依旧觉得陆风先前是凭运气,而那些世家代表则是聚精会神的看着。   南宫昊见状本能的想客套两句,他虽不相信眼前的先生能阻止大劫,但目前为止他对陆风的观感还不错。   不骄不躁,温和有礼,对宫巡缮来说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可宫巡缮却是双眼放光,他知道陆风的不凡,挑出来的石头定然不是一般东西。   “多谢先生!”他高兴的应下,叫南宫昊客套的话堵在了嘴边。   陆风也不多说,将早已看中的石头挑出来。   那是个泛着黑气的石头有女子半抱那么粗。   陆风之前一看见这石头就觉得与宫巡缮十分契合。   “这个,”陆风挑好石头刚想问价。   “送与先生了!”大祈皇家的来人上前一步,“先生能走进天意卖行便是缘分,祁诏想与先生结个善缘。”   这祁诏身上有华贵的紫气缠绕,与别人不同。   紫气向来是帝王家的代表,听声音又如此年轻,陆风顿时对他的身份有些了解。   “殿下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要送人的礼物,还是我自己来吧!”   众人对陆风称呼的殿下没有感到异常,毕竟三皇子祁诏常在外游走,有头有脸的人都认得他。   除去那几个后来赶到的大人物,其他人只觉得陆风此人实在是过于猖狂,祁诏有意示好他都能拒绝,实在是给脸不要脸。   那祁诏还是头一次被这种名不经传的人拒绝,虽有诧异,却是不恼,反而对陆风的兴趣多了几分。   “先生,是三百灵石,”陶咏见陆风都这么说了,立马给陆风报价格。临了又补一句,“下品灵石,先生这是又要捡漏了吗?”   陶咏和赵绰跃跃欲试,陆风轻笑,“你们的机缘不在此处,打消心思吧!”   “……是。”两人失落的齐齐拱手行礼。   他们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只是知道陆先生不会轻易生气,所以就想淘个石头,讨个好彩。   不过陆风都这么说了,自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先生的意思你们还真听不懂啊!”宫巡缮羡慕地看着这两个属下,这两人认识陆风比他还早,陆风对他们两个也是亲厚。   不过先生对自己也不差。   经宫巡缮一提醒,陶咏和赵绰喜上眉梢,“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谢我做什么,可跟我没什么关系,”陆风边说边看向宋御关,“借钱可否?”   “啊?”   突然被点名的宋御关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陆风那浅浅的笑意,他才如梦方醒,连忙从储物戒里掏灵石。   其他人也不明白陆风为什么会向宋家借钱,在场的人都想结交陆风,掏几百个的灵石自然是顺顺手的事。   要知在场世家中宋家并不起眼。   付完钱后,陆风请人当场解石。   这次没在出现解不开的情况,那解石的师父在众位大佬的注视下浑身不舒服,只是越解他就越感觉到丝丝凉意,反倒冷静了几分,直到彻底解开后,一股寒气席卷众人。   “看来这次解出来的东西也不一般啊!”   “是沉水寒铁!”   执法长老看出这东西的时候,微微惊讶了一下,这东西道一圣地有的也不算多,全都用在了紧要的地方。   南宫昊面露喜色,他不是高兴宫巡缮收到这样贵重的生辰礼,宝贝这些东西总会再有的。   而是陆风两次捡漏已经不是运气的事了,这是个有本事的人,说不定真的能破戒呢。   陆风把东西交给宫巡缮,“你的刀该换把新的了!”   宫巡缮看着面前的沉水寒铁,他自然是知道这种东西的,但他没想到自己会得到。   其他人只觉得沉水寒铁珍贵,但那些各大家的代表人物却是看得清楚。   “侄儿,收下吧,这东西对你而言可是好处不少,让老夫带来的礼物都显得无足轻重了。”皇甫邗看着宫巡缮道,“你身上杀气太重,虽然有性柔的宝贝可以中和,但都不如这块寒铁,若是随身携带寒铁制成的刀,可中和你的煞气,叫你不会迷失本心。”   “而且寒铁难得,坚韧无比,可是锻刀的无上基石。”   “我原本是准备了把刀给你贺喜的,如今那刀我反而拿不出手了,不如将寒铁给我,我亲自重新给你锻一把!”   一直不表态的执法长老将皇甫邗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琢磨。   皇甫一族精通炼器,当今名剑大多出自皇甫家之手。   而且皇甫邗自从坐上家主之位后就不曾亲自锻刀,他的手艺可是圣主都要称赞一句的。   如今他却要亲自锻刀,很显然不仅仅是因为与南宫家有交情的原因。   这人是怕发现了什么,让他觉得与南宫家交情可更进一步。   执法长老不敢看陆风,但心中认定与陆风有关。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皇甫邗看着粗矿,心思却细腻,要不是自己此前就经历种种,只怕看陆风也会看走眼。   道一圣地远离红尘太久,看来是该入世走一番了。   没人能知道执法长老在想什么。   “多谢先生赠铁,多谢皇甫兄赠剑!”   南宫昊十分欣喜,皇甫邗不锻刀多年,再次出手,还有寒铁加持,根本不输十大名剑,还要甩它们几条街。   “还是谢这位先生吧,我不过是见铁心喜,一时手痒罢了!”   宋御关、柳家长老,织伞祁诏这些人突然听皇甫邗改口,心中顿觉莫名。   之前皇甫邗还一口一个小友,如今却改口叫先生,南宫家有宫巡缮这层关系在,南宫昊态度友好能理解,但皇甫邗图什么呢?   众人看向陆风,暗暗打量。   “哎……”   那些来赴大比的人都只能羡慕的看着宫巡缮,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吧。   他们翻山越岭而来,大比中或许连个奖品都争不上,更别说是十大名剑了。而宫巡缮什么都不用做就得到了一把位高于名剑的刀,还是出自皇甫家主之手,量身打造,寒铁加身。   人比人真是比死人。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生可否移步南宫家?缮儿已经将先生的院子备好了。” 第48章 先生不凡   南宫昊对陆风有诸多疑问,心下忐忑不安,他想知道陆风究竟有几成把握,真的是否如宫巡缮说的那样,可以把心安放在肚子里。   天机长老当初虽说往东走可得一线生机,但谁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程度,如何分辨那一线生机。   偏偏宫巡缮不多言语,无论他们怎么问怎么查,也得不到个所以然。   陆风“看”向南宫昊,略一思索道:“那便有劳!”   在宋衢和宋御关欲言又止的注视下,陆风跟随着南宫家离开。   皇甫家与南宫家关系较好,也跟着落脚在南宫家,其他世家则各有各的去处。   倒是那道一圣地,原本此前就说在飞舟上歇息就好,如今却突然改了口,要一同落脚南宫家,这让众人的心思活络起来。   就连南宫昊都诧异。   道一圣地的飞舟不同一般,其中另有小天地,异宝奇多,还有阵法加持,在里面修炼比在外面修炼还要事半功倍,远不是南宫家能比的,如今突然改口,只怕.....   南宫昊看向陆风的眼神越发晦暗起来。   南宫家,偏院。   “这几日你们两个就守在先生院子门口,任务的事先放下,日后我亲自处理。”宫巡缮把陶咏和赵绰安排在陆风身边。   从这两人升银牌后,他便把人划到了自己的名下,对他们此行的任务也是了如指掌。   而且陆风对他们两个较为熟悉,他们又知晓陆风的身份,安排他们两人在陆风身边最好。   要不是南宫家这几日的事情过多,宫巡缮都想亲自来给先生守门。   宫巡缮的安排很合陆风心意。   这处院子很适合他,静谧简单,不会有人打扰,后院还有一方温泉。   奔波一路后,那孩子被陆风交给陶咏和赵绰,他难得狠狠地泡了个澡。   靠在温泉壁上,陆风拿出先前开出的东西,准确来说是个蛋,捧着仔细观看。   他虽看不到这蛋的具体情况,却能感觉到其中生机越来越浓。   他试着往里输入一股微薄的功德之气,那蛋就在他掌心晃动了一下。   “长大了?”   陆风感觉到手心的重量有增长,还摸到壳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些浅浅的古朴纹路,这种蛋真是闻所未闻。   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蛋也能长大,但愿真的能孵出活物来,不要白忙活一场。   方才在天意卖行内,似乎没有人认出这个蛋的来历,看来想要弄清楚,还得往更厉害的地方去。   可世家之上除了三大皇朝,就剩圣地了,只是这些地方都不是自己想进就进的。   “嗯……不过那道一圣地倒是有些意思。”   陆风思索一番后就将黑蛋丢进了袖里乾坤中去。   那地方是他用功德构筑的,很适合这个蛋的孵化成长。   陆风懒懒的泡了会后,便换了身干净的衣袍走出去,静静等着。   宫巡缮同父母过来的时,见到的就是陆风身着浅蓝色长袍,长发披散,摸读竹简的闲散气定的模样。   南宫昊和姜青竹心中同时生出一个念头:太年轻了!   他们不会往陆风是老怪物的方向想,毕竟哪怕天赋再高,容颜能毫无变化,但举手投足间还是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可这种痕迹他们没有在陆风身上看到。   而且地位越高,修为越深,就越不会往那个传说中的方向想,除非是无知如山民,强大如吴羽子,这些人才会将陆风与仙人放在一处。   南宫夫妻面上虽是不显,但心中的希望都沉了一分。   “见过先生。”   “有礼。”陆风放下竹简回礼,几人一同坐下。   “先前事情纷杂,没有第一时间来见先生,先生见谅。”   “我来得唐突,倒是叨扰了。”   “先生别客气!”宫巡缮先给陆风斟茶才给父母倒,“您不辞辛劳为我的事走上一遭,我没有亲迎是我们怠慢了!”   宫巡缮语气轻快,根本不将所谓的劫难放在眼中。   估计是回到父母身边的缘故,他没有与陆风第一次遇见时的般冷酷压抑、威严肃穆,现在的他说话时语气都是轻快上扬的。   “缮儿说得对,先生有什么需求都尽可告知,就是不知先生是哪里人?对大祈吃食习惯适不适应?”   陆风微微一笑,他明白南宫昊在打听自己的来路,便如实相告。   “在下从大虞境内一小小璋县而来,教书为生,习惯简素。”   “教书……仅是如此?”   南宫昊失望至极,先前他还抱有陆风是在隐藏身份实力的想法,现在才如梦方醒,知道自己是病急乱投医,儿子胡闹他也跟着胡闹。   不过事到如今,已无回转的余地。   天机长老早就说过,往东走,不能回头,这么多年的煎熬努力都付之东流了。   南宫昊一时不知道陆风骗了宫巡缮,还是他本人愚昧,不知大劫是什么。无论是哪一种,南宫昊的脸色都冷漠下来,不似先前。   不过无论陆风抱有什么心思,现在都被南宫家亲自请进来了,这时候把人轰出去也不好看,毕竟先前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明面上陆风是为破劫千辛万苦赶路而来,现在他要是被轰走,南宫家也不好看,倒不如叫陆风知难而退。   “陆先生,缮儿的劫难连道一圣地的天机长老都无法勘破,参与者多半十死无生,不知什么先生有何妙计?”   南宫昊的态度转变陆风感受到了,但也理解,父母之心情有可原。   自己既然答应帮忙,理应让他们安心,只是可惜……   “顺其自然就好。”   陆风实在找不到好的说辞,他虽有阴阳八卦阵在手,但还未正式用过,一旦施展,那卷云的气势定然会引起变故,叫敌人察觉。   而紫雷送的那枚雷令也不一般,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次性用品。   若是贸然在南宫夫妻面前施展掉,于几日后不利。   所以陆风能说的,只是顺其自然。   姜青竹寻常时候看着柔弱,可此刻她却比南宫昊坚韧冷静许多,干脆十分直白的问:“敢问先生有几成把握?”   “十成。”   “……”   陆风回答得斩钉截铁,在南宫昊眼中倒像是年轻人过于狂傲,让他心中更加没底。   姜青竹却继续发问:“先生不怕死吗?这不是危言耸听。”   “死不了。”陆风还是平静以对。   姜青竹点点头,“那就好,若是先生小觑这劫难,只怕会和我们缮儿一起飞灰湮灭!做娘的,还是挺高兴有人和儿子做伴的!”   “娘……”听到陆风和自己同归于尽,宫巡缮心脏狂跳,给他几辈子的胆子加起来他都不敢。   “我明白。”   陆风平静品茶,多看了姜青竹一样。   在他眼中,姜青竹虽是修者,但身上灵气稀薄,只比那乌屈爻好上一些,着实不够看。   不过她能如此坦率果决,却也让人刮目相看。   “需要我们准备什么?”   “不用准备,安心过生辰就好。”   见该说的都说了。   姜青竹缓缓起身,一撩衣摆跪在陆风面前,重重磕了个头,“我儿的命,便交给先生了!”   “娘!!!”   宫巡缮想去扶姜青竹,却听见南宫昊长叹一声,一起跪在姜青竹身边,“拜托先生了。”   “爹……”   要有多大勇气,一大世家的家主才能将自己儿子的命交于一个不足以信任的人手中。   宫巡缮一时沉默,随后跟着跪了下来。   等到从陆风院子里出来之后,南宫昊和姜青竹眼神暗淡。   他们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世家找了,圣地求了,结果显而易见。   南宫家家主之子的事不是秘密,连圣地天机长老都解不了的劫,谁都不愿意掺和。   就如他们夫妻说的,掺和劫难的人,大多都会跟着遭殃。   “爹娘……你们不必如此,先生他不是普通人。”   宫巡缮不忍心再隐瞒,将陆风身份合盘脱出。   “先生是仙!!!”   但换来的,则是南宫昊父妻心疼的眼神,“好孩子,我们知道你压力大,这些年苦了你了。”   宫巡缮:“……”   他就知道,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甚至还会以为自己过于害怕,脑子出了问题。   不过能理解,没有亲眼所见,任谁都不会轻易相信,宫巡缮只能无奈叹息。   送走一波人后,陆风依旧坐等着。   没多久就有陶咏敲门进来,“先生,宋家来人了,说想见你。”   “让他们进来吧。”   宋御关父子进门视线就从陆风身上扫过,随后又四处看。   “你们是来找那个孩子的吧。”   宋御关也不打马虎了,开门见山说:“我们怀疑那孩子是我家丢失的,想请先生让我们看一看。”   “是你们家的。”   “我知道我这话是唐突,让人……”宋御关在说的话突然卡住,像是听见了什么出夫意料的话。   “先生怎么确定是我们家的?”   陆风疑惑,“嗯?你们不确定吗?”   “不不不,我们确定,只是突然站出来要孩子这事确实让不人道。我也听犬子说了,先生把那孩子照顾得很好,这才不敢贸然来认。”   “所以你打的主意是想留住我,怕我带着孩子跑了?”   宋衢尴尬的挠挠头,“是这么打算的,毕竟这里龙鱼混杂,我怕出意外……先生别气。”   尤其那柳家都在,柳花垣又总和宋衢过不去,宋衢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我有什么好气的,”陆风不急不缓的喝口茶,“只是如你们所言,我也养他几个月了,你们突然跳出来要认孩子,一般人确实难以接受,不过你们想领走他也不是不可以。”   宋御关夫父子大喜,“先生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需求没有,要求倒是有一个。”   “那孩子能活下来不是我出的力……”   陆风将捡到孩子的事说了个来龙去脉,只是隐藏了苏木的存在,只说了青槐树。   “我只要求你们记得青槐树的恩情,如此便够了。”   “便够了?”宋衢与宋御关异口同声。   陆风点点头,他能帮苏木的只有这么多了。   哎……果然是知道越多越操心。 第49章 前因后果   两日后,南宫府热闹非常。   五大世家齐聚,三大皇朝都有人来,虽然都知道这次生辰宴不简单,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到了。   “夫人,姜家人到了。”   “好,我知道了,把他们带到后院吧,我稍后到。”   姜家是姜青竹母家,虽然比不上五大世家,但也差不到哪里去,与南宫联姻后也是势头渐起。   姜青竹今日身着深蓝色华裙,妆容得体,完全不像是担心儿子的样子,她给管家交代了一些宴会事项后就往后院去,路上想起宫巡缮,便向身边的丫鬟问:“缮儿现在在哪里?”   “回夫人,少爷和家主在前院迎客。”   “是嘛....”   姜青竹呢喃一声,抬头仰望万里无云的蔚蓝色天空,阳光刺得她抬手遮住了眼睛。   “陆先生呢?”   “陆先生....在后花园闲逛。”   谁都知道今日注定不平静,而那陆先生为什么而来大家都清楚,但见他还这么悠闲的四处闲逛,欣赏风景,众人心里直泛嘀咕,有许多事只是不好讲而已。   但姜青竹只是平静道:“知道了。”   然后向着后院而去,跟在姜青竹旁边的人不明白为什么姜青竹能如此淡定,前些时候还担忧得日夜睡不着,没想到真的到了这天,她反而非常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就连在前院迎宾的南宫昊也是如此。   如果不不是知道这些日子南宫夫妻为宫巡缮送出去多少奇珍异宝,四处求人,那仅仅是今天看他们的反应,估计还会以为宫巡缮不是他们亲生的。   后院。   姜青竹一踏进门,就见自家母亲和哥哥正在屋里走来走去,坐立难安。   “娘?您怎么来了?”姜青竹没想到自家娘亲都来了,一时愣住。   姜老夫人大步上前,握着姜青竹的手,百感交集地看着比同龄人还要沧桑的闺女,“你爹也来了,在前面和女婿闲聊呢。”   “你们都来了....”   姜青竹有一刻的红眼,但立马又被她压下去了。   姜老夫人拍拍姜青竹的手,“你的脾性我们是知晓的,我们帮不了你,但也不想拦你。”   “是女儿不孝。”   “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我那个外孙呢?我多年没见他,都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   “刚刚还说在前院呢,娘和哥哥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他吗?”   姜青竹话音没落,房门突然就被管家推开,“夫人,少爷和少主在后院起争执了!”   半个时辰前,陆风杵着青竹竿在南宫府里熟悉地形,而南宫启云等一干人也刚好在今日历练归来,和陆风碰上了。   “启云我们要去见堂兄吗?按理来说是应该去看看的。”   几个少年拥着南宫启云过来,未留心到陆风,险些就撞上了。亏得陆风不是普通人,也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否则定会被撞到了湖水中去。   “哎?这是哪里来的瞎子,跑到南宫家来乱窜。”   “今日宾客太多,应当是哪个宗门的人吧。”   “不可能,能跟着宗门来南宫家的,定然不会是毫无修为之辈,还是个瞎子,这种无名之辈怕是跟着人群混进来讨饭吃的吧!”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率先给陆风定了罪,陆风哭笑不得。   “是你们不注意脚下,而且我并未挡在路中间。”   “谁看见了!分明是你绊的我们,我们可都看见了,这里可是南宫家,你一个瞎子竟然倒打一耙!”   “就是,我们都看见了!”   “算了,他都看不见就不为难他了。”南宫启云看陆风眼睛不便,就不想过多折腾他,“既然是混进来的,从后门打发出去就行了,前院宾客多,不要落人口舌。”   一直没说话的南宫照玉突然开口:“启云,堂哥回来了,现在正是你立威的时候,好叫别人知道你才是南宫家的少主,未来的家主!”   “对啊,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南宫巡缮的身上,我们今日回来都没有人迎接,简直岂有此理!”   “这……”南宫启云有些犹豫。   陆风从头听到尾,只觉得好笑,“没想到诺大一个南宫家竟然能教出你们这些个心术不正的人。”   “你说什么?!”   一个南宫家的旁系子弟突然上前,伸出手机要去抓陆风的衣领。   “找死!”   一把大刀从远处极速射来,险之又险地贴着那弟子的手腕飞过,直直插进旁边的假山中。   南宫桂看着手腕上的血痕,背后被惊出一身冷汗,幸好他躲得快,再晚一步那大刀就会砍掉他的手。   “谁这么不长眼,敢……”他愤怒的转过身去,看见宫巡缮的那一刻,脸色霎时难看起来。   其他人也是回头望,在看见宫巡缮那严肃带着怒意表情后,一个个浑身不自在。   他们不知道宫巡缮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南宫启云的脸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宫巡缮从小就要压他一头,无论是资质血脉还是其他,都不是他这个旁支子弟能比拟的。   从前他一直以宫巡缮为目标,可是无论他怎么追赶都追不上,直到宫巡缮离开他才能停下来喘一口气。   偏偏宫巡缮哪怕离开了大祈,摈弃了南宫家的姓成为捉鬼人,都时常有消息传来,时不时就有人拿他和宫巡缮做对比。   他不明白宫巡缮为什么要回来,就安安静静的死在外面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呢!   “堂兄。”   “见过堂兄!”   一个个即使心中不情愿,但该行的礼却是一个不少。   多年不见,宫巡缮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厉害了,长得也越来越像南宫昊,行事作风都像,仿佛南宫昊就站在他们面前,活脱脱一个家主。   比南宫启云这个培养多年的少主更像少主。   “许久不见,堂兄。”南宫启云随意地向宫巡缮拱手行礼,脸上挂着得体但不真挚的笑。   可惜宫巡缮并未搭理他,而是走向陆风拱手作揖,“家中子弟不成气候,惊扰了先生,我替他们给先生赔罪。”   “无妨。”   陆风知道宫巡缮这是有意为南宫家的子弟求情。   他们虽有些交情,但陆风温和却不性软,这次确实有觉得被冒犯到,若宫巡缮不出手,他也不会草草揭过。   不过宫巡缮既然开口,他乐意给个面子。   但显然宫巡缮的好意这些人并不领情。   “堂兄,是这个瞎子……”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在后院假山莲池中回响。   众人皆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宫启云和宫巡缮。南宫启云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宫巡缮收回手,冷冷看着南宫启云,“从前我就知道你心智不坚,易受人教唆摆布,但这些年你得父亲亲自教导,我以为你能有所改变,没想到却依旧死性不改,难堪大任!”   “陆先生是父亲亲自邀请来的贵客,你竟敢以下犯上!作为少主,你纵容家族子弟肆意妄为,谁给你的胆子!”   南宫启云刚回到家,确实不知道关于陆风的这茬子事,他觉得陆风就是个无关紧要的瞎子而已。   不过这些在宫巡缮动手面前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南宫启云缓缓抬起头直视宫巡缮的双眼,脸上的巴掌印仿佛不存在一样,他语气轻佻满含嘲讽,“堂兄,我现在才是南宫家的少主,你……不过将死之人罢!”   此话一出,南宫照玉等人皆是震惊地看着南宫启云。   世家大族都有自己的规矩,南宫启云哪怕是少主,在南宫昊尚在时,对家主之子说这话是犯忌的。   除非他得到了南宫家大半以上的支持,尤其是那些家族长老,让南宫昊不再有话语权。   可南宫家能成为第一大世家,不仅仅是靠家主一人,那些长老或有权的人都不是白痴,家主在世时,少主等多算是资源倾斜的地方而已,并不等于家族。   “启云,你别犯糊涂了。”   众人都以为南宫启云见宫巡缮回来了,心中产生危机感所以口不择言。   但与之对视的宫巡缮却清楚的知道,那就是南宫启云的心里话,尤其是他眼里的邪恶,藏都藏不住。   “反正他今日就会死,你们不说,谁会知道。”   闻言,南宫照玉等人仅仅犹豫一瞬就闭口不言了。   倒是旁边一直充当看客的陆风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竟然看走了眼,没发现南宫启云身上有一缕黑丝缠绕,直到他方才情绪有很大波动后才发现。   当初平生说他被南宫家的人抓到,差点被练成鬼丹。   结合宫巡缮曾经说的话,这练鬼丹的人在被南宫家发现后逃了出去,路上还与宋家宋御关的夫人遇见了。   导致宋夫人早产生下孩子,而后孩子被宋夫人身边的长老托给了苏木。   平生当时还很讨厌宫巡缮,说宫巡缮身上的味道和要拿他炼鬼丹的人的味道类似。   那时陆风还以为平生说的是修炼的功法,现在看来,平生说的应该是血脉的味道。   南宫家练鬼丹的人,不止一个。   陆风想通后,他抬手掐指,“看来……时辰到了。”   话落,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变得如被黑纱笼罩的一般,阳光变昏暗后,后院里无故开始起风。 第50章 活人吃鬼   那南宫启云能把自己练鬼丹的事情藏这么好,在家族中的众多长老的眼皮子底下都没叫人发现。   外出历练遇见各种危险也能全身而退,看来身上定然有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要不是宫巡缮突然回来,让他有了危机,失去了方寸,他也不至于暴露在陆风眼下。   长期服用鬼丹会使人逐渐失去理智,变得癫狂嗜血。   这也是让南宫启云敢在贵宾云集的今日对宫巡缮口出狂言的原因,要是放在从前,他即使心中不平,也不会表露半分。   “多年不见,就让堂弟我看看昔日风光无限的少主究竟长进了几分吧!堂兄,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见南宫启云真的要动手,甚至拔出了剑挑衅宫巡缮,这让南宫照玉疑惑不解,他记忆中的启云可不是这个争强好胜的人。   “启云,今日不行,要是扰乱了宴会,你会引起家族的不满!”   “不满?漂亮地赢了他,一切问题就都不存在了,你们不是让我立威嘛。”   宫巡缮不愧是与鬼打交道的捉鬼人,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南宫启云情绪变化。   但他不是陆风,没有陆风那一眼能勘破万物的本事,他只能试图引出南宫启云的更多破绽。   “那便来吧,也让我看看你的长进。”   宫巡缮为了让南宫启云的破绽更加明显,他直接放下了捉鬼人常用的大刀,选择空手对敌。   “你修为太弱,我就空手让你三招。”   他这十分蔑视的举动确实激怒到了南宫启云。   “这是你自找的!”他眼中一抹杀意闪过,二话不说就把剑刺去。   宫巡缮也信守承诺三招内绝不还手。   可三招过后他却依旧没有拔刀的意思。   眨眼间两人就交手了数个回合,打得有来有回,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只是二人最开始的相互试探。   宫巡缮始终以守为主,不曾主动出击。   南宫启云使的是南宫家家传的剑法,他再熟悉不过,即使后来他摈弃了,改去修炼捉鬼人的功法。   但这一招一式都深深刻印在他的脑海之中,在他看来,南宫启云的招数是有破绽的。   “看来你并没有好好修炼南宫剑道,与其如此,倒不如使出你真正的本事!”   “呵~那就如你所愿!”   两人互对一掌各自退去,南宫启云在众人差异的目光中,缓缓举起剑,剑上寒意覆盖。   但在陆风的眼中,那寒意之下包裹的是无尽凶恶鬼气。   宫巡缮皱眉,他不记得家族中有这样的招数。   而在无人注意的时候。   天色越来越暗,原本晴朗蔚蓝的天空被阴暗厚重的云层取代。   大风渐起,一股危险的气息正在缓缓酝酿。   陆风眼睑微垂,双手背负于身后,一个杯口大的阴阳八卦阵型出现在他的掌心,而后开始缓缓运行。   宫巡缮认不出南宫启云所使的招数,但这么多年里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直觉告诉他。   这一剑,非同小可。   宫巡缮终于拔出了自己的大刀,严阵以待。   而这里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前院的注意。   姜青竹急匆匆赶来,看见的就是他们夫妻最用心培养的一个孩子与自己的儿子兵戎相见。   只是她已经来不及阻止。   刀剑相撞时产生的巨大力量将离得最近的众人震退三步。   在感受到威胁时,宫巡缮身上那日积月累的煞气轰然出现,他使出的刀法不像之前的漫不经心,而是越发强横凌厉。   宫巡缮乃是金牌,若以修真者的实力换算,他应当是凝合中后期。   而南宫启云仅仅是结丹后期。   可面对如此急狠的攻势,南宫启云都尽数接下了。   但硬接一刀的结果就是他隐藏的修为也暴露无遗。   “没想到南宫少主已经是凝合期的修为了!”   “巡缮少爷才可怖,短期内必将踏入凝合后期!”   众人皆是诧异。   “妹妹,你们家可是出了两天天才,外面那些同辈的修士与他们相比可要稍逊一筹。”姜青竹的哥哥看着感叹道。   其余人也都点头附和。   宫巡缮年纪轻轻便已经是金牌捉鬼人。   而那南宫家的少主竟然已经悄无声息步入了凝合期,所使剑法也是变幻莫测。   “这一代的孩子真是人才辈出,比我们当年强多了!”   “就是这剑法不想南宫家的……”   听着众人的夸赞,姜青竹丝毫开心不起来。   儿子不在他身边,修为如何她不太清楚也情有可原。   可那南宫启云是她和南宫昊亲手教起来的,但她们却连南宫启云何时步入的凝合期也不知道。   南宫启云资质如何他们很清楚,不可能这么快就踏入凝合期。   难不成是这次出去有了奇遇?   前院,感受到战斗气息的波动,南宫昊找来一长老问:“后院怎么了?”   “下人来说是巡缮和启云在切磋。”   “胡闹!!”   今日非比寻常,南宫昊如惊弓之鸟,始终绷着一根神经。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他没想到这些孩子能如此不消停。   “南宫兄,小辈相互切磋是常有的事,刚好我们也去看看侄儿这几年的修为如何。”   皇甫邗在一旁道。   南宫昊略一思索就点点头,“那便同去吧。”   ——   南宫启云并不在乎暴露修为的事,倒时顺便找个借口圆过去就行了。   真正让他不高兴的是,他以为他步入凝合期的速度比宫巡缮快,但宫巡缮所展露的却是凝合中期,隐隐有后期之势。   做什么宫巡缮都要抢在他前头,实在令人恶心。   这让南宫启云的情绪变得越发暴躁,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要杀了宫巡缮,彻底让他消失在南宫家,消失在这个世上。   为了压制心底那股暴躁情绪,南宫启云爆喝一声提剑向宫巡缮杀去。   宫巡缮感受到杀意中轻泄出的一丝针对自己的鬼气后,心中一寒,不再留手。   只见他握刀横于眼前,身上煞气大涨,黑发纷飞。   “煞鬼诀!”   赶来的陶咏和赵绰认出这是捉鬼人才能练就的功法。   将自身煞气全部引到自己豢养的鬼物身上,此法威力巨大,一击必杀。   但他们都不明白宫巡缮为什么会对南宫家的人使出这一招。   只有一旁的陆风看得清楚,明白宫巡缮是发现了。   “南宫启云,你是家族耻辱!”   话落,宫巡缮刀身之上浮现出一个狰狞可怖的凶煞鬼影。   在大刀劈出瞬间,那鬼影尖叫着朝南宫启云极速飞去,看样子仿佛要把他撕碎一般。   这一招太过狠辣,只会用在敌人身上。   那南宫启云或许听说过这招,却没亲眼见过。   他将手中剑挥出,可剑光却径直穿透鬼影,对它造不成一丝伤害。   慌乱间,南宫启云就被那鬼影缠着撞到了身后的假山之上,使那假山瞬间炸裂飞射。   众人也回过味了,这并不是年轻人的相互切磋,这是动真格的。   但这就很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家主之子,一个少主,难不成是真的因为那个位置?   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宫巡缮并不想在这些外人面前丢南宫的脸,他见好就收,打算抓住这个南宫启云,过后再审。   “胡闹!!!”   刚来的南宫昊看见这一幕,气得脸红,正想教训两人,却听见了压在南宫启云身上的煞鬼突然哀嚎惨叫。   众人被这鬼叫声听得头皮发麻,皆是齐刷刷看过去,却看见了更令他们震惊到头皮发麻的一幕。   那凶神恶煞的鬼,竟然被南宫启云给一口一口的撕扯着生吞了。   那煞鬼被撕掉一块身躯就哀嚎一声,声声凄厉可怖,偏偏想逃又不能逃,只能不断地挣扎着,漆黑的指甲在地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抓痕。   离南宫启云最近的南宫照玉等人被这一幕吓得瘫软在地,惊恐地向后爬开,胆小的甚至身体僵硬无法动弹。   “孽障!!!”   看见这一幕,南宫昊哪还有明白的。   他怒喝一声,抬手就要一掌拍死这个家伙。   活人吃鬼,违天理灭人伦,实在是惊世骇俗,天理难容!   “噗!!”   “缮儿!”   众人还在惊惧南宫家出了个吃鬼的人,转头却见宫巡缮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是反噬!”   陶咏和赵绰连忙提醒,“要是那煞鬼被完全吃掉,大人会被反噬至死的!”   众人立马就想到关于宫巡缮的劫难。   谁也想不到所谓劫难居然出自一个小人物之手。   南宫昊掌风一转,要夺下那仅剩的一片残鬼魂。   却被南宫启云利落躲开,众人疑惑为什么一个凝合修士能躲过元婴后期的手。   直到看见南宫启云那节节高升的修为。   凝合中期……凝合后期……紫府……   此时的南宫启云哪还有一点人的样子。   他黑发披散乱舞,双眼血红,脸上布满黑色诡纹,活像个魔鬼。   “鬼丹!!”   南宫家的人对这东西十分熟悉,却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如此大规模的清洗后,还能有漏网之鱼,这人还是南宫家的少主。   一时间,众人看南宫家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南宫家的少主服用鬼丹。   南宫家主之子与南宫家少主竟然差点因互斗而死。   无论哪一条消息单拎出来都很令人瞠目结舌,这一趟着实没白来。   好在无论南宫启云修为怎么涨都始终在南宫昊之下。   南宫昊只需放出元婴后期的威压就让南宫启云动弹不得,任由他拿下。   可就在众人以为今日的事了结之时,一块赑屃模样的碧石从南宫启云身上掉了出来。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听说赑屃有稳定魂魄和静心醒神的作用,难怪南宫启云如此能藏。   有赑屃稳住他身上的邪气,南宫家查不到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可是一个难得的珍宝啊。   圣地他们不了解,但三大皇朝都不一定有的东西,没想到落到了小小一个修士手里。   传说那赑屃石应当还有其他的大用处,只是无人知晓。   一个南宫家的长老欲要上前收取,那赑屃去突然飞到了重伤的宫巡缮手里。   “巡缮你这是……”   那长老不解。   如今南宫启云已废,赑屃虽难得,但要是宫巡缮想要看在他是家族未来支柱的份上,也不是不能给,用不着现在抢。   宫巡缮手里拿着赑屃,缓缓抬起头,嘴角挂着鲜血,但脸上笑容却是不减丝毫。   “当然是……养魂啊!”   拿到赑屃后,他站起身,抬手擦去嘴角鲜血,根本不像受反噬之苦的样子。   姜青竹被宫巡缮那轻佻的语气一惊,再看他那得意、邪魅的眼神。   她颤抖着后退两步。   伸出手惊恐地指着宫巡缮问:“你是谁?”   “你不是我的儿子!” 第51章 一体双魂   “我怎么就不是你儿子了?”   宫巡缮笑容诡异,语气戏谑,“你生我养我,只是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而已,我尊敬的母亲……”   南宫昊脸色大变,一手拉回姜青竹,一手掌中运气向宫巡缮打去。   可令众人都想不到的是宫巡缮竟然轻轻松松就化解了这一掌。   “不可能……”   南宫昊这一掌至少用了六成功力,因顾忌儿子,所以收了几分力。   但那六成功力是一个元婴后期的六成功力,没想到却像打在棉花上一样。   “你究竟是谁?你把我的儿子弄哪去了?!!!”   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猝不及防,悄无声息,一个呼吸间就变了。这种无力感让南宫昊双眼泛红,他朝着宫巡缮愤怒质问。   可宫巡缮双手一摊,“不就在你面前的嘛,老东西你瞎嚷嚷什么!”   “你!!!”   “南宫兄,一起上!!”   皇甫邗面色凝重。   这个“宫巡缮”给他们很大的威胁感,现在出手不仅是帮南宫昊,更是为了自己。   一个未知的、强大的,连元婴都能轻松解决的存在才是最令人恐惧不安的。   今日在场的,都是各大世家说得上话的人,他们清楚皇甫邗的意思,皆是齐齐出手,想在人数上占优势。   皇甫邗和南宫昊皆是元婴后期,其他的织伞长老,宋御关,祁诏这些人都不差,就连欧阳家长老,柳家长老还有南宫家,姜家人这些最差都是出窍后期。   几位元婴动手,出窍期的在后压阵。   如此强大整容实在罕见。   一时间场中飞沙走石,秀丽雅致的后院瞬间被夷为平地变成废墟,满目疮痍,而昏暗的风沙中只能听见交手的声音,看不清人影。   普通人在向南宫家外逃跑,那些修士则是想从众多大能交手的过程中学到的什么。   可惜才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打斗声就突然没了,场中一片寂静。   “这是怎……”   话没说完,几道身影同时从场中倒飞而出,有的撞在了墙上,将墙壁撞出大坑,上面全是血。   有的飞出一段距离后勉强稳住了身形,但嘴里吐出的鲜血吓坏了众人。   “只怕今日……要交代在这里了……”   皇甫邗胸口赫然就是一个血窟窿,他脸色惨白,单膝跪地,每说一句话就呕出一口血。   南宫昊手里仅握一把断剑,身上衣衫褴褛,鲜血淅淅沥沥从身上流出,却无法分辨伤口在哪,因为不肖片刻,血已经染红了全部衣裳。   姜青竹都不敢想那破烂衣衫下是什么样子。   其他人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几位长老更是倒地不起,也不知是死是活。   “太弱了……真的太弱了……”   灰尘消散,场中只剩宫巡缮一人完好无损地站着,不仅丝毫无损,还一尘不染。   面对如此恐怖存在,众人终于明白天机长老说的大劫何其恐怖。   “你是何人?”   突然出现的道一圣地执法长老御剑悬空。   众人看见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宫巡缮看着执法长老,态度十分轻蔑,“总算来了个强一点的,可那又如何。”   “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多费口舌!”   执法长老持剑从天而降,速度快到令人神往。   道一圣地的剑法乃是开宗老祖吴羽子所创,单论剑法,天下他出其一,无人敢于之相争。   只见执法长老双手结印,无数柄剑如漫天星辰悬浮在宫巡缮上空。   “杀!”   一声令下,剑雨像流星一样带着光束落下来。   “雕虫小技!”宫巡缮不慌不忙地在自身周围结下一道屏障,眨眼间就将剑雨挡下。   执法长老见状却是面不改色,嘴角轻扬,“万剑归宗!”   无数剑雨瞬间会聚成一把巨剑,轰的一声砍在屏障上,顿时就把那道屏障斩得稀碎。   宫巡缮的表情这才稍微严肃了些。   “没想到这样贫瘠的世界竟然还能有如此有意思的剑法,还有点意思,可惜我不能陪你们玩下去了。”   宫巡缮说完便脚踏地面,瞬间出现在半空中,霎时间,化神修为展露无疑。   “这究竟是何方怪物,这世上拥有化神修为的大能屈指可数,但从未听说过有人夺舍之后修为还能和生前一样的。”   是的,夺舍。   在众人的脑海中,除了这个能让宫巡缮性情大变外,没有其他可能。   执法长老看见那化神修为时也是暗道不好,他的修为虽然十分接近化神期,但对真正的化神期来说还是不够看。   而且宫巡缮的具体修为在场无一人能看破,谁也不知道他在化神的哪个阶段。   与此同时,小山村里在学堂门口悠哉游哉晒太阳,偶尔指点一下平生和苏木修行的吴羽子突然站起身眺望远方。   “前辈,怎么了?”   苏木见吴羽子面色凝重,不禁也把心给提了起来。   他不知道到了吴羽子这样的修为,还有什么可以让他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出来,但他明白,这件事一定非同小可。   “有陌生的化神大能出现,不过……”吴羽子眼睛微眯,神情突然松懈下来,“嘶~那个方向……呵呵呵,无妨无妨~来来来,平生继续练,别偷懒。”   吴羽子边指导平生边心中嘀咕:“就是不知道其他的老鬼发现没有,呵~现在指不定在胡思乱想呢!”   “就是不知陌生大能的出现会不会扰乱先生的计划,但愿别太找死。”   遇春山。   刚来到山顶上的袁成杰突感西方一股陌生的蓬勃气势冲天而起,而且还不是那种刚晋升化神的样子。   即使隔得这么远都让他感受到了威胁,代表对方实力定然与他们这些老家伙旗鼓相当,甚至说是更厉害。   可这大陆上的化神他们各自心里都有数,如此陌生的大能突然出现,只怕不好。   “何方人士在遇春山逗留!?”   袁成杰诧异的回头一看,发现那山中缓缓升起一道人影。   来人身着圆领蓝袍,头戴梁冠,模样庄严肃穆不苟言笑。明明是一副官员打扮,但其气息虚幻,身上还有层淡薄的光辉笼罩,叫人看不出真实情况,无论是修为还是他是人或鬼的身份。   “你是何人?”情况未明前袁成杰不想多生事端,但始终保持警惕。   “吾乃遇春山山神,奉命守护遇春山,阁下若无事,还是早些离开吧!”   山秽也不想和眼前的人起冲突,但袁成杰不走,也叫他安不下心,毕竟这人随意一挥手就能把遇春山给削平了。   “山神?”   袁成杰自认为对这方大陆还算了解,没有他不知道的人。   但是最近这些时日,出乎意料的情况太多了,从刚开始吴羽子说的仙人前辈,到今日突然冒出来的化神大能,在到眼前自称为山神的人。   此人还说是奉命守护遇春山,那又是奉谁的名宁?   神?又是什么?   大祈皇朝,南宫世家。   才两个回合执法长老就失去了战斗力,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拿剑的那只手臂孤零零地躺在灰烬里。   “你所学剑法不错……”宫巡缮踏空缓步来到执法长老面前,眼中尽是贪婪之色。   他一脚踩在执法长老的胸口,右手缓缓抬起。   “长老!!”   一群道一圣地的弟子哪里见过自家长老这么惨烈的样子,才眨眼间就断了一只手。他们心中着急,却是靠近不了,那个修为的人,仅仅靠近就能叫他们灰飞烟灭。   “想探取我道一圣地祖传的剑法,简直痴人做梦!”   圣地祖传的剑法只有圣地内的核心人物才能修炼,便是圣地的徒弟都还没有那个资格,可见其的珍贵,万不能落入别人的手里,还是这样厉害的人物。   执法长老说完便要自毁灵识,可宫巡缮却是嗤笑一声,“无知之辈,那怕是你死了,我也照样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你!!!”   这句话让执法长老难受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宫巡缮的实力叫他明白,他说的,是真的。   “不,我改变主意了,我有更好的玩法。”   宫巡缮环顾一圈,视线从重伤的南宫昊及皇甫邗等人身上扫过。   然后就吐出了令人难以接受的话。   “我要让你们,成为我听话的奴隶。”   话落,如无数蚊虫组成的一阵一阵黑雾从宫巡缮手中飞出,朝着那些强者而去。   “不!今日哪怕是自毁肉身也不会叫你得逞!”   执法长老等人何其骄傲,做了一辈子风光人物,怎么可能愿意沦为别人的傀儡,说着便要自爆。   “长老!!!”   “家主!!!”   就在众人悲痛之际,地上那些原本打算自爆的人却突然不见了。   就连宫巡缮也愣了一下。   众人原本绝望的心顿时变得无措起来。   “是先生出手了!”   陶咏和赵绰率先发现陆风。   在那未被战斗波及到的角落,陆风平平静静站在那里,他清风霁月,脸上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而在他的身后,赫然就是那些受伤的人。   “抱歉,方才临时改了个阵法,耽误了些时间。”   “我……这是……”   执法长老等人一脸错愕,他们方才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就变了个位置。   抬头就见陆风丝毫不受之前的事干扰,依旧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闲散模样。   “先生你……”   南宫昊心里那死灰一样的希望,在见陆风出手后复燃起了一点星光。   陆风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杵着竹竿向废墟中央走去。   “你是何人?”   宫巡缮没在陆风身上感受到任何的法力波动,但他也不敢因为陆风看不见就轻视他。   因为他不明白陆风是怎么把这些人从自己的手下带走的。   而且,他从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陆风身上感受到了危险。   “你,”   陆风轻吐出一个字,那平静的眼睛与宫巡缮对视之时,宫巡缮心中一惊,他还以为自己被陆风给看透了,不过他不知道那并不是错觉。   因为陆风在下一秒道:“异界之魂……来此界做甚?”   陆风幽幽的一句就叫众人脸色大变,竟然一时反应不过来,何为异世之魂。   同时脸色大变的还有宫巡缮,他转身以寻人不及掩耳之势往天上飞去,可陆风只是轻轻用手中竹竿一敲地面。   一个巨大的阵法就突然出现,瞬间将整个南宫世家笼罩。   “这是什么阵法?!”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之上,阵法的中心是一个黑白配色的太极,它撒下的黑白光辉笼罩了南宫家,神圣又诡异,霸道又平和。   而宫巡缮一头撞在阵法之上,瞬间被阵法反弹,直直弹飞在地上,将铺满砖石的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陆风不再管他,而是杵着竹竿摸索着将地上的断手捡起来,然后又敲着竹竿回到执法长老面前,“有些疼。”   “嗯?”   执法长老看着陆风,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他的思绪还没从那巨大炫目的阵法中回过神来,直到陆风突然将他的断手接上。   “啊!!”   血肉重生、筋骨重塑的痛苦让没什么准备的执法长老突然叫出声,但等到他看见周围一群弟子看着他时,他便咬紧牙关隐忍着。   陆风掌心有功德在运转,那圣洁的光芒让众人看得瞠目结舌,心向神往,无端端安抚了众人紧张的情绪。   “那不是功法吧……”皇甫邗呢喃一声,“没有任何功法有这样令人心生臣服的光芒。”   南宫昊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宫巡缮说陆风是仙人的话,起初他真的丝毫不信,可现在他觉得也许是真的。   陆风就是!!   执法长老的手臂接好时,宫巡缮也从坑底爬起来了。   见陆风向他走来,他神经紧绷,不准备再留手,因为刚刚那个阵法让他吃了一个大亏。   陆风也不敢小看他,虽然自己手中有底牌,但是这种异界来的人他也不了解,一般这种人手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手段。   所以此刻双方都很警惕。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陆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关于陆风的身份,他们需要亲眼见证。   而这也将令他们毕生难忘。 第52章 异界生灵   只见一枚古朴神秘的功德令牌出现在陆风手中,缓缓化成一把三尺多长的长剑。   剑身洁白,周围白烟在缓缓流动,有形也是无形。   众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长剑,哪怕像道一圣地的执法长老这样见过无数宝剑、灵剑法器的人,在见到陆风那把剑的时候也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满脑子只有兴奋与臣服。   陆风其实并不知道功德之剑能不能对付非鬼非妖非邪非魔之辈,尤其宫巡缮身体里的那个魂魄还是来自外界,非本界生灵。   假宫巡缮也没有见过功德,不知晓功德是何物,所以在看见陆风拿出功德之剑的瞬间,他干脆拿出来了自己还没有捂热乎的东西。   “既然惹了我,那就别好过!”   宫巡缮将先前得到的赑屃往空中一抛,“一群愚蠢的家伙,连赑屃都不知为何物,只当是块镇邪石头,真是可悲。”   只见那赑屃飞到空中后竟然化成了一尊巨大邪恶的黑色巨龟。   巨龟双眼浑浊,狂躁不安,仅仅是嘶吼声就叫众人心生畏惧。   南宫昊等人哪里见过这种庞然大物,他们连知道的名字都是从古籍中才看到一二,在这片大路上他们从未见过。   如今看见赑屃变成活的,心中无比震惊,没想到那小小的一块石头竟然就是赑屃的化身。   陆风看着那巨龟。   想到赑屃本是有灵智的祥物,可如今受到假宫巡缮的不详之气影响,也变得嗜血起来。   这样失去神智的神兽绝对不能让它溜出去或是落到假宫巡缮的手中。   下定决心后,陆风提着功德之剑便迎了上去。   赑屃和假宫巡缮一起出手,让他不得不时刻提防。   尤其假宫巡缮十分狡诈,赑屃又力大无穷。   不过好在功德并没有让他失望,面对外界生物也依旧如常发挥。   陆风虽然实战经验并不多,但交手两招后他就觉得此人不足为据,若是他想,他也能随手诛之。   不过之前他在吴羽子送的书册上看到过吴羽子对剑道的一些感悟和见解,所以陆风也想创一套属于自己的剑法。   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试验的机会,但今日似乎正好。   “希望你能扛得住。”   陆风周身气势突然大涨,功德之剑上光芒大作,没有神智的赑屃才刚靠近,身上沾染的不详就像蛇遇见大火一样挣扎着后退。   假宫巡缮见状连忙把赑屃控制到自己身边来。   知晓今日碰上硬岔之后,他四处环顾下就想找缺口逃出去,奈何这阴阳八卦阵太过强横,尽然找不到一点破绽。   而另一边的陆风已经蓄好力了,功德之剑被他扬起。   “诛邪!退避!”   剑光光芒大作,假宫巡缮被那光芒照得头皮发麻,心惊肉跳。   他预感这一剑定会将他劈到魂飞魄散。   “你究竟是何人,这方小世界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人物,你也是……”   他话未说完,陆风手中的剑已经劈下来,惊慌失措下,假宫巡缮立刻躲到了赑屃身后。   而那一剑便径直劈在了赑屃身上。   就在众人以为赑屃会被劈成两半之时,一声不同于之前的嘶吼声响起,虽然同样可怕,但众人能听出那不是惨叫声。   剑光散去,就见赑屃的身影在快速缩小,原本狰狞可怖的容貌也变成了憨厚可爱的乌龟模样。   假宫巡缮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他们一族人虽稀少,却可横行万界,就是全靠身上不详控制别人,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居然有人能净化他们的不详。   此刻的假宫巡缮十分后悔,他当初发现这方小世界时,并没有直接上报,而是想独吞此界,让之沦为自己的养料。   只是他跨界而来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意外,他只能被迫舍弃肉身选择将魂魄附着在一个婴孩身上。   但因为受伤过重,他这些年来一直在这具身体里沉睡,直到近日才清醒,而之前宫巡缮因为被豢养的鬼屋反噬,又见赑屃出现,他干脆就趁机拿到这具身体的主宰权。   可他没想到,自己才刚重见天日,就倒霉地碰上了陆风这样厉害的人物。   可明明他在来之前就探好了,确定这方小世界最厉害也只有化神期。   而这陆风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般,除了和自己一样是来自外界,假宫巡缮想不到还有其他的任何可能。   赑屃在功德剑光下恢复神智,只是它今日刚被强行唤醒,还被不详侵染,导致现在十分虚弱。   在环视一圈之后,它选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地方爬了过去。   在众人眼中,他们看见那只巨大赑屃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乌龟之后,竟然顺着陆风的衣袍往上爬,径直朝衣领中钻了进去。   于是那原本神圣不可侵犯的,拥有大恐怖身份的陆风,肚子处突然凸出来一坨,与他那挺拔修长的身资格格不入。   陆风见状也是哭笑不得,他只能用手摸了摸肚子,确定衣服里面的小乌龟睡得十分安稳后,他才正眼“看”假宫巡缮。   “到你了!”   在假宫巡缮畏惧的眼光中,陆风再次举起了功德之剑。   “我跟你拼了!”   假宫巡缮唤出一把黑剑猛撞地冲了上来。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接下了这一剑,除了手腕有些麻以外,毫无异常。   “前辈应该是手滑了吧。”   “我看先生应该是没注意……”   外围观看的人一个个皆为陆风找理由开脱,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一剑不该如此平平无奇。   可接下来的几剑依旧还是如此,这令假宫巡缮的信心也越来越强。“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先生怎么了?累了?”   陶咏赵绰他们可是看过陆风法剑的威力的,当初在璋县时,直接就能把天给捅破了。   就连南宫昊他们也是面面相窥。   “你们还是太年轻!”执法赵老突然开口,众人齐刷刷把视线投在他的身上。   “前辈这是在打磨自己的剑法,”还有句话执法长老没有说出来。   就是他总觉得陆风打磨剑法的手段有些眼熟,有点像道一圣地。   假宫巡缮也发现问题所在,他这几剑接得越来越困难,对方的剑也好像逐渐变强了。   “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从何处而来,来到这里是想做什么。”   “不过你不用着急回答我,因为我有很多时间。”   见打磨得差不多了,陆风也不再继续浪费时间。他收回功德之剑,单手微微抬起,“我来,只是想拿下你而已。”   说罢,那原本罩在空中,阻止假宫巡缮外逃的阴阳八卦阵开始缩小,而中心点就是假宫巡缮。   “你以为我会束手就擒吗?痴心妄想!”   假宫巡缮双手往上一托举,双手手腕顿时爆开,无数血液从手腕处流出,汇成无数个血色小球,而求中包含有无数不详之气,朝着十面八方急速飞射,目标正是那群来没有离开南宫家的修真者。   “从方才我就发现了,你这个阵法困住的似乎只有我,或者说困住的只有不详,却困不住其他任何正常的东西!”   而正常的东西就包括宫巡缮这具身体,包括身体里面的血液。   “我要带着他们同归于尽!”   见假宫巡缮信誓旦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陆风缓缓摇摇头,“我的阵法……不是用来困人的,而是用来……剥离你的!”   陆风剑指阵中央。   阴阳八卦阵中那最引人注目的太极便开始飞速转动,而在八卦阵中的一切,无论是人或物皆是禁止不动起来。   除了陆风。   陆风对自己研究的阵法很满意,他缓缓给动弹不得的假宫巡缮介绍到:“这个阵法名为阴阳八卦阵,它最大的特点便是在阵法中的一切都可以逆转,包括宫巡缮的血和你的不详,也包括宫巡缮和你,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若是没有你,我都不会有给八卦阵中加入阴阳的想法。”   陆风说话总是平静温和,但落到假宫巡缮的耳朵里,他却听的脊背发凉,“你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   陆风不慌不忙道,“也不是很久,也就几个月前吧,当时给宫巡缮算了一卦来着。”   也就是这一卦让他差点被雷劈了。   “同为界外来物,你何必苦苦相逼?这方天地的真相你我心知肚明,他们早晚都是要死的,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假宫巡缮还在试图说服陆风。   可陆风却置若罔闻,仿佛并不在乎他所说的。   “没什么好处,我也不需要什么好处。”   只见原本在假宫巡缮控制之下飞出去的无数血球都静静停留在空中,而后鲜血与不详开始分离出来。   “阴阳逆转,各归其位!”   陆风双手起势,一缕功德被打入阵法之中。   假宫巡缮仰天长吼,要不是有阴阳八卦阵压制,他现在肯定已经痛苦道原地扭曲。   在南宫昊夫妻的眼中,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宫巡缮的身体里若隐若现。   随后,太极之中出现一黑一白两柱光束,两柱光束移形换位,搅动四周风起云涌。   天空顶上的云层渐渐形成一个漩涡,搅动了整个京都上空,形成恐怖异像。   道一圣地的弟子们一见那云层漩涡就兴奋道:“长老,这是那日河道上空出现过的异象!!”   执法长老没有搭理他,自己还需要他们提醒吗?   其实执法长老更心塞的是,那日河面上,他被陆风看了一眼,当时不知是谁,所以脊背发凉。   可今日知道了更欲哭无泪,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前辈会那样看自己。   从圣地出来至今,他们一直小心为上,自认没有惹下任何祸事,本来他是打算南宫家的事情结束之后再去拜访陆风。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太错误了,他应当早日去拜访的。   当时不知陆风身份,亲自登门拜访还显得真诚,可现在陆风的身份不需要多说就已经摆在哪里了。   一个打化神期都随随便便的人,今日之后去拜访的人只怕都要踏破门槛了,届时他再去,就显得没有那么诚心了。   “哎~”执法长老一想起其中弯弯绕绕的,就后悔不已,他是圣地的罪人。   身边弟子不懂长老在叹息什么,他们只知道那边胜利在望,这次不仅逃过一劫,还目睹如此耀目的场景,更重要的事看见了仙人的真容。   此次出门一点都不亏,回去和师兄师弟们有得吹的了。   陆风那边确实要完成了。   在阵法的作用之下,那道异界之魂和宫巡缮已经完全分离开来。   宫巡缮的身躯被陆风送到南宫昊他们面前。   可是南宫昊夫妻还没来得及欢喜,那缕孤魂却是狂笑不止。   “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哈哈哈哈!!”   孤魂笑着看向陆风,神情高高在上,语气里带着蔑视,“这可还要多谢你,原本我只能被困在那具身体之中,可你的出手反倒帮了我一把!” 第53章 从天而降   “那是什么?我怎么看着既不像鬼也不像人呢?”   众人看中空中的那一抹似人非人的透明影子,无不是面色大变,他们的认知中从来没有这种东西。   只见那影子在阵法中徘徊一阵就朝着陆风冲去。   “先生!”众人惊呼。   只见陆风朝着影子挥出一剑,剑光却是径直穿过了影子,仿佛打在了烟雾之上。   众人见连陆风这样神圣的剑光都对那诡异影子没有用,一个个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可就在那影子无比得意之时。   陆风却突然收起了阵法,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拿出一枚紫色的令牌。   “等的,就是你。”   在陆风的操作下令牌同样是化成一把紫色长剑,可陆风却将剑指长空,而非是指向那影子。   “诛邪,正天地道法!”   ……   可陆风话落之后,周遭却不见有任何动静。   那影子见状便肆无忌惮地嘲笑起来,他看陆风那么大的阵仗,还以为会是什么厉害的东西,没想到却是什么都没有,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既然你没有后招,那便到我了。”   就在影子欲要将陆风一击必杀之时,四周风云大变,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变暗,狂风呼啸,飞沙迷了众人的眼。   有人艰难地睁开眼睛仰望而去。   就见悬浮在半空中的陆风在狂风之中不动如山,只有那一袭青衣在猎猎作响,三千墨发乱舞却不失神气,反而更添磅礴气势。   而在陆风头顶之上,万千乌云层峦叠嶂,云层之中隐隐有恐怖的紫光闪过,闷重的雷声好似在隐而不发,不知在等着谁。   “那是什么?谁在此刻渡劫?”   “那可是紫色雷霆啊,莫非有化神大能要渡劫到传说中的那个境界了吗?”   “可是不对啊,这个时候若是有化神大能在此,又怎么会不现身呢?”   “你们是不是忘了前辈刚才做了什么?”   “长老是说刚刚陆先生手里拿着的那一枚紫色令牌?!”   闻言,众人脸色大变。   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雷霆,这是天劫!!!   无数化神大能都成期待的雷霆,竟然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则去,难道仙人都是这般手段吗?   想要谁渡劫飞升,就让谁渡劫飞升,如此恐怖手段……   莫非陆风是天道不成!!!   在众人精神陷入恍惚之时,那影子也是神魂俱颤,他能感受到那天雷是冲着他来的,但是他不懂。   “不可能!不可能!此方天道不知所踪,天劫早就消失不见,更是无人能飞升……如果同是外界来物,你不可能得到这天劫之雷!!”   “你是天道!!!不不不!不可能!天道乃是秩序的化身,没有感情与思想,不可能偏心行事,你不是天道,那你究竟是什么!?”   乌云压顶,雷霆蓄积,影子崩溃地大呼小叫,各种揣测陆风的身份,可惜无论是何种身份他自己都能推翻,猜到最后反而有种疯魔的感觉。   他的话并没有被隐藏,就这么毫不遮掩地回荡在这片天地间,平等地进入南宫家地界内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苍白的语言已无法描述他们心中的震惊与复杂。   可是就如那影子所说,天道是没有感情的,但陆风有血有肉,应当不是天道。   但是界外来物也不可能会召唤来此方世界的天劫;但若是仙人,众人亦是不敢相信。   仙就这么强大吗?   世间万物哪怕是包括这片天地都在他手中,天劫之雷任凭他召唤,这要是看谁不爽……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并不了解陆风,甚至在此之前的那匆匆一面都没能让陆风在他们记忆中留下浓厚的一笔。   所以对于陆风的脾性,现在是各有揣测。   与陶咏和赵绰那单纯的敬仰不同。   他们敬虽有之,但畏却是占大部分。因为他们的修为大多都来到了高层次,修为越高越怕,越强就越怕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中,越不甘心。   而在另一边。   此次天雷突然降临,四大圣地里沉睡的老古董们再也睡不着了,一个个纷纷破棺而出。   道一圣地,枯骨老祖站在圣山之上,眺望着大祈皇朝的方向,而几大太上长老及圣主相继出现在他的身边。   “老祖,这是怎么了?”   这些日子实在是太蹊跷了,许多人一生都见不得一次的枯骨老祖,近日频繁出现,莫非有大劫来临?   圣主看向远方,“看样子是大祈皇朝,那边有气运在流动,也不知将会流向何方?或是何人?”   “是有化神大能在渡劫……”   枯骨老祖声音沙哑,双眼眺望远方之时,眼眸中流光溢彩,像是在思考什么。   众人闻言都大惊失色。   突然,虚空震动,无数道强横气机在往大祈方向而去。   “老祖,其他几大圣地都有化神出现,只怕皆是为了渡劫。”   圣主面色凝重,这方大陆修行路似有断层,像是被谁硬生生砍走了一半,叫后来的人知道修炼种种,知晓化神之上还有更高层次,乃至是仙。   但是数万万年了,无人能跨过化神去渡劫,无人见过化神之上的存在。   至于具体情况如何,也只有那些开宗老祖才知道,具体的信息也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但久而久之,化神期是这片大陆最终的修行尽头,这是所有人默认之事。   哪怕有人不甘心依旧在寻找,就像道一圣地的开宗老祖,但依旧不见所获。   可是如今传说中的天劫突然现世,还是所有化神期都梦寐以求的紫色天雷。   事关修行之事再进一步,没有谁能不着急,那些一直沉睡的人睡不着了也是理所应当。   就在枯骨老祖也准备动身去一看究竟之时,那圣山之上的大道钟突然响起。   枯骨瞬间出现再大道钟之前,只是一抬手,就有一道信息飞入他的手中。   “是开宗老祖!!!”   “不过也对,开宗门老祖他一直在外,外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老人家肯定是知晓的。”   “就是不知道老祖说了什么。”   “等等吧,看枯骨老祖怎么说,开宗老祖既然在这个时候传信而来,肯定事关重要,或许就是与那渡劫有关。”   果然,众人的话音刚落,枯骨老祖就面色如常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太上恭敬行礼后小心翼翼的问:“不知开宗老祖有何吩咐?”   枯骨老祖此刻的表情没有先前那般严肃,反而有种一身轻松的感觉。   “师父说我都一把年纪了,让我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没事儿别出去瞎逛。”   枯骨老祖语气轻快,似乎还很骄傲。   但众人却轻快不起来,他们没想到,开宗老祖与枯骨老祖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   难道不应该是那种高不可攀、神秘莫测,师徒二人站在顶峰俯视脚下蝼蚁的那种强大感吗?   而且……开宗老祖不是比枯骨老祖年纪大吗?   说谁一把年纪呢?   但是枯骨老祖真的就回去睡觉了,一幅听话的模样,独留圣主和几位太上长老面面相窥。   两位老祖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塌了。   大祈皇朝,无数人惊骇地抬起头仰望天空之上。   在他们的头顶之上,厚重昏暗的云层之中有万钧紫色雷霆在喷发边缘,只需一个时机他便可直接落下,其威力可覆灭半个大祈皇朝。   可陆风覆灭一个皇朝干什么呢,所以阴阳八卦阵再起,只是这次不再是冲这拿这影子而去,反而是将一切无关之人尽数都阻挡在外围。   让影子暴露在雷霆之下,而影子哪里还有先前的嚣张模样。   “别诛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只要你放过我,我保证立马离开这片大陆永远不再回来!”   陆风微微摇摇头,此刻他的心中已然明悟,不需要他了。   他也明白了天道让紫雷把这道令牌送给自己的原因。   这影子始终是天外来物,于天道来说便是毒瘤,非除去不可。   所以那早已酝酿好的雷霆在陆风的微微抬手间便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   刺眼的光芒和无尽的威压让众人闭目扭头,越是修为高深的人越能感受到那滔天的恐怖。   那些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大佬或御剑或坐骑或御空的,此刻面对那绝世雷霆,皆是落地臣服,生怕被波及到,使自己尸骨无存。   “不!!!”   “轰!!!”   雷霆的轰轰声与哀嚎声一起响起,令所有人肝胆俱颤,皆是捂紧了耳朵。   就连那些后来赶来的大能们,此刻哪里还有一探究竟的心情,皆是封锁自身气息,就怕被那道雷霆察觉到,让自己一并归西。   这道雷落下居然用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才落完。   等雷霆退去后,陆风并没有就此罢手,就算先前那孤魂所在之地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一把功德之剑还是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将紫雷来时的地方给捅了个窟窿,一瞬间,一个熟悉的感觉再次传来,他与这片天地的亲近感再次上升。   而那紫雷竟然还没有消散,反而又化成一块令牌,悠哉游哉回到了陆风的身边,陆风对此哭笑不得,但这种保命手段谁又能嫌多呢。   只是陆风抬头看向天上,他对这个世界的疑问揭开了一些,但是同时又生出了其他的疑问。   比如:自己究竟是谁?   穿越这种事为什么无独有偶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同为外界来物,为什么天道容不下那道孤魂,对自己却又是另一种态度。   自己真的是穿越来的吗?还是说……   陆风不愿意再想下去,现在事情已经解决,看着底下一群乌泱泱的人,陆风此刻也没有精力再见他们,丢下一句不要打扰后,便化着流光往南宫家的那个偏院而去。   而留在原地的人再陆风走后都久久回不过神来。   等回过神来时陆风已经消失不见,但走前留下那样的一句话让众人歇了想要去求见的心思。   毕竟现在谁也不敢忤逆陆风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日,陆风始终待在后院,无事就泡在温泉之中,左手小乌龟,右手黑色蛋,面前还悬浮着那枚雷令。   自从他故技重施,将天给捅了个无形的窟窿之后,冥冥之中他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朝这边赶来。   表现最明显的当属这枚雷令,即使陆风没有召唤,但在无形之中,他能感觉到令牌那高兴的情绪,尤其是今日。   陆风静静等着,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过来了。   而在九天之上,一道紫色雷霆终于来到了大祈皇朝的上空,等寻到陆风捅出来的窟窿之后,便兴冲冲要从那窟窿中挤出来。   只是那窟窿太小,只有一个怀抱那么宽,而它的身躯又是十分膨大的,所以死了好半晌都没有挤出来。   最后紫雷只能将身躯无限缩小,最后硬生生把自己缩成一枚超大号的深紫色令牌。   与陆风的雷令不同,这枚令牌的颜色深到发黑。   若是不仔细看,定然会以为他本来就是黑色。   压缩后,紫雷便高兴地穿过窟窿,宛如流星一样从九天之上落下。   无数还盘旋在大祈不打算离去的大能都看到了它,这些人都深知从天而降都这东西肯定不一般。   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了,也许这就是机缘。   于是便有许多分不清情况的人皆是为争夺令牌而去。 第54章 天地九鼎   “我就说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没有你,真是许久不见啊,太弋,又来杀人夺宝吗?”   太弋看着突然飞来的一颗黑棋,不慌不忙地抬掌拍去。   黑棋被拍得倒飞回去,但原本拥有破空的速度,却突然戛然而止,停在了修长的两指之间。   “墨棋,你星罗圣地又能好到哪里去!大家为什么而来你我都清楚,何必如此装腔作势。”   墨棋黑发浓眉,指尖总是执着一枚黑棋,生得一幅白净的书生模样。与鹤发童颜的太弋站在一起,谁能想到这两人已经是这个大陆上年纪最大的人之一。   “二位,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虚空中,一位温柔如水的女子缓缓走出来,她的出现缓和了墨棋与太弋之间的紧绷气氛。   墨棋笑容温和,“瑶池,你也来了。”   但紧接着,又陆续有三道人影出现。   大祈皇朝老祖袁盅一眼扫过,感叹道:“没想到一觉醒来千百年,大家都还活着,真不容易。”   “是六人,少了一个。”容色倾城、但气质冷傲的大覃皇朝老祖雪荔冷冷开口。   “没想到女帝还惦记枯骨那个家伙呢。”   雪荔突然朝李云凇冷冷看去,“千百年不见,你大贞皇朝是要与我大覃开战吗?”   李云凇连连摆手,“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就别连累那些无辜后辈们,我就是见枯骨那小子没来,替他给你打个招呼嘛。”   “不需要,他死了最好。”   “嗨,死不了,前不久太弋刚和他打过一场,”李云凇看向太弋,“他死没死太弋最清楚,是吧,太弋。”   太弋冷哼一声,不理会嬉皮笑脸的李云凇。   众人不再交谈,而是抬头望去,发现宝贝越来越近。   有人目露贪婪,有人万分警惕,也有人眉头紧锁。   见瑶池看向远方,墨棋走到瑶池身边,温声问:“看见什么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望向瑶池。   天愚圣地的修士精通算数,尤其是瑶池,她的推演能力比道一圣地的天机长老强上无数倍。   因为有她的存在,天愚圣地哪怕没有其他强大的修士坐镇,也无人敢去冒犯。而且天愚不喜欢参与到世俗中去,十分厌恶战争,比远离红尘的道一圣地还要显得孤僻。   尤其是瑶池性子最温和,因为厌倦了争抢,是他们这群人中闭关最早最久的,无论发生何事都不曾出来。   其他人尚且还出来关心关心后辈,或是看看时局,四处溜达一下,就像太弋那般,偶尔还会溜达到其他圣地去。   “从前看未来,十分惨淡。”   “不过,如今再看……”瑶池语气停顿,她这副样子完全勾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   “如何?”   “看不到,瞬息万变。”瑶池看向南宫家的方向,“与那位一样。”   此话一出就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李云凇也不再嬉皮笑脸,“你是说,未来如何与那位……”   他话没说完,一道旱天雷突然凭空劈出,就险险劈在他们上方,若是在低一点,毫无准备的他们只怕是,出得来,回不去。   “果然是不可言说的存在吗?”   众人修炼到这种地步,还是头一次有这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与死亡堪堪擦过。   “是紫雷,冲我们来的?”雪荔秀眉轻蹙。   袁盅比较淡定,朝上面抬了抬下巴,“不是,是我们挡住它的路了。”   众人齐刷刷看去,只见宝贝从九天之上落下后,现在已经到了大气上空。   “这宝贝应该与那位没关系吧?”   “对方没有出手,应当不是。”袁盅这话说得有些犹豫。   “来了。”   他们甚至感受到了那股滔天的热浪。   众人紧盯着宝贝,却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但是这样的机会难得,修炼之事,争则进,不争则退,好比逆水行舟。   毕竟若是随意放弃,他们也走不到现在。   谁不是一次次踩着生死过来的。   “先截下它,再争归属。”   太弋的话一出,有人犹豫,有人赞同,只有瑶池还在推算,她一向只做有把握的事。   而远处,一些稍强的人,比如五大世家和一些修为较高的人,只能远远观望,不敢参与其中。   如此大的强者规模,数千年不见一次,而此次他们都是为了一个人。   南宫昊微微激动,“执法长老,那从天而降的究竟是什么?”   “谁知道呢?”执法长老一身轻松地捋捋胡子。   如此盛会,枯骨老祖却没有来,就说明这东西谁也得不到。   而自从那日陆风展现出大手段之后,众人便清晰地对陆风的身份有了认识。   只是奇怪的是,陆风离开后,他们渐渐就忘记了陆风的模样,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更别说是给别人提与陆风有关的一个字。   但偏偏这种异样在与见过陆风的人之间却又不存在了。   就好比执法长老能和南宫昊说起陆风,但却无法向圣地传信,无论是话语、信纸都不行。   所以除了那天出现的恐怖异象,关于陆风的一切并没有被传扬出去。   而这一切陆风并不知晓。   他只记得他当时并不想被打扰,所以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若是陆风知道,他定然能联想到言出法随的神通。   宝贝越来越近,太弋率先迎了上去,袁盅和李云凇这些人慢了一步,或者是他们对所谓的宝贝并没有抱有必得的决心,他们心中各有自己的顾虑。   就在众人欲动之时,瑶池突然开口,“住手!”   袁盅这些人率先停住,但太弋却是直接祭出了自己的本命大鼎,欲要将东西收入囊中。   “天地九鼎!镇四方!”   那青色大鼎与从天而降的宝贝撞在一起,产生的磅礴力量向四周迸发,墨棋这些人尚能抵挡,但远处观看的人却被瞬间掀翻。   “没想到他连自己的毋虚鼎都祭出来了!”   “难怪有如此决心,有这个鼎确实是事半功倍。”   太弋这人真的是不辱杀人夺宝的名声,什么都豁得出去。   不过他这毋虚鼎却实不简单,乃是镇压天地的九鼎之一,若是拿这鼎去收宝贝,或是真的能行。   不过……   “瑶池,刚才为什么要让我们住手?”   瑶池是最没有攻击性和抢夺宝贝的可能,所以她不可能是为了宝贝藏有私心。   “那不是普通……”   瑶池话未说完,太弋那边却突然爆炸。   毋虚鼎瞬间被震飞,鼎身上出现了裂痕,若非那宝贝止住攻击,毋虚鼎肯定会四分五裂,瞬间化为废品。   众人看着这一幕傻了眼,谁也顾不上口吐鲜血的太弋。   “它有神智!”   众人大惊!!   南宫家,安静的后院之中,陆风悠哉泡着温泉,他突然他抬头望向虚空,眉头皱起。   陆风掐指运算,随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天地有九鼎,各鼎镇一方,但是有一鼎被人取走,导致东方衰败,如今鼎出现破损,怕有祸事发生。”   陆风从东方而来,是知晓那里的苦难的。   天地失去公允导致那边地贫人疾,天灾鬼祸不断。   幸好距离祸事发生还有段时间。   但陆风并没有因此觉得轻松,反而是觉得压力不断。   九鼎事关重要,不可能会被人找到取走,而且外界还有生灵潜入,种种迹象表明天道出了大问题。   陆风念念不舍地看了看温泉。   或许这就是他最后的安稳和舒坦了。   这样一看,陶咏对修真者抱有偏见也不是没有道理。   而在云层之上。   众人屏息凝神,因为在他们面前,一枚巴掌大的紫黑色令牌正悬浮在众人头上,伴随着紫色雷电给人无穷威压。   若是谁敢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下场定然很惨。   不过好在那枚令牌并没有停留太久,而是像突然感应到什么,想着南宫家的方向而去。   “幸好我们还有点自知之明,没有生出必得的觊觎之心。”   李云凇他们看着太弋那凄惨的模样一阵心悸。   不仅受了重伤,连自己宝贝都给弄坏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众人看着宝贝径直落入南宫家,都是齐刷刷转头看南宫昊。   这一次,众人看南宫昊的眼神已经不是嫉妒了,而是不解。   想不通他南宫家为什么能有这样的造化。   能与那位沾上边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那位还住在他家,如今便是圣地也不敢小瞧了南宫家。   南宫昊被众多大能看着,他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讪讪地退回来家里去,还叮嘱南宫家的人,没事少在外面晃,现在外面对他们南宫家来说十分危险。   虽然东西不是南宫家的,但是架不住被人用眼红的视线盯着。   太弋折了夫人又配兵,收回受损的毋虚鼎,不甘地看了南宫家方向一眼,然后闪身离开。   “诸位,不知有何打算啊?”   “自然该散的散。”   说吧几人就各自离去。   李云凇看着消失在各处的人,扇子一开,依旧嬉皮笑脸,“都是老狐狸,散个屁,指不定躲哪呢。”   “不过这枯骨是怎么回事?”   道一圣地居然没有人来,倒是早早就派了个长老来,就像提前知道了什么似的。   皇都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瑶池与墨棋突然出现。   “瑶池,道一圣地的事你怎么看?”   他们虽然沉睡,但是大陆上的许多事其实都知晓,包括前不久道一圣地突然有了动静,大批弟子陆续回到宗门。   又有长老带着弟子气势汹汹朝东而去,而后又出现在这里,那位也出现在这里。   偏这样大的动静,那枯骨却不出现。   要说道一圣地不知道些什么,谁会信。   “兄长,既来之则安之。”瑶池给墨棋斟茶。   墨棋叹了口气,“你总是这么沉得住气。” 第55章 生死簿现   那紫雷从天而降,径直落到陆风所在的温泉里,若不是陆风速度快,他就能体会一把电疗,还不是那种寻常的电。   陆风站在温泉边,奇怪地看着这个突然落下来的东西,看着那熟悉的紫色雷弧就不可置信喊道:“紫雷?你怎么来了?”   陆风也没想到来的会是当初送雷令给自己的紫雷。   紫雷看见陆风后就从温泉中飞出,陆风这才发现对方把自己压缩成了令牌,形状和当初送给自己的雷令有些相似,只是比雷令要大。   紫雷雀跃地围着陆风转了两圈,然后就静静悬浮在陆风面前。   自从陆风与这片天地的亲近度又上升一些之后,他比上一次还要能读懂紫雷的情绪。   “你是来看我的?”   紫雷点点头又摇摇头,就在陆风不解时,它的身体微微一震,一团刺目的白色光芒紫黑色令牌中漂浮出来。   “这是什么?”陆风看着飘到自己面前的光团很是不解。   “又是送给我的?”   紫雷没有回答,而是催促陆风赶紧收下。   陆风虽然不解,但他知道紫雷没有恶意,就伸出手将那光团接住。   光团落入陆风手中的那一刹那,陆风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光团那耀眼的光芒打断了他的思考。   为了不引人注意,陆风连忙在四周布下一层功德屏障,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而在院子外围,陶咏和赵绰依旧在把门。   “我方才好像看到了一阵光。”   “许是你看错了吧,不过先生住在这里,就是你看到了什么也都不足为奇。”   赵绰点点头,也觉得确实是不需要大惊小怪。   就在两人闲聊时,宫巡缮走了过来,两人见状连忙行礼,“大人你醒了?”   “嗯,”宫巡缮点点头,此刻他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是他双眼明亮,精神抖擞,看着并不像是被别人占过躯体的样子。   “一会儿我要离开一趟,你们之前领的任务时限要到了,我去处理一下,你们就照旧守好先生的门。”   说起陆风,宫巡缮便问道:“先生这几日如何?”   宫巡缮今日刚醒,见过父母之后就得知陆风依旧住在家里,只是多日没有出门,所以他就直奔陆风所住的偏院而来。   “先生说不叫人打扰,他自己也没有出来,应当是在休息。”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进去打扰了。”宫巡缮笔直地站在院门口,对着里面躬身行礼,“巡缮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先生大恩大德,巡缮无以为报。”   宫巡缮来的时候陆风就已经知道了,他与陶咏赵绰的谈话他也听在耳里。   所以陆风便回了句:“无妨。”   他的声音不大,不过却准确地被门外的三人听见,这让陶咏和赵绰更加挺直了腰板。   远处有不少人明里暗里都在关注着这个院子,他们要更加小心才行,同时也怕做不好叫陆风看见。   温泉旁,陆风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方才动作快,掩藏了这实在恐怖的光芒,否则不知道事情会有多闹心。   等他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东西时,那团光团已经变成了一本泛着白光的书,正漂浮在他的面前。   这书仅仅是看着就觉得过于厚重,不知道里面是记载了什么。   陆风好奇之下将书打开,但第一眼还是耀眼的光芒,可等到书页上的光芒褪去之后,他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就连书的封面之上也是一片空白,白到令人诧异。   陆风不信邪,仔细地从头翻到尾,直到将书合上他才确认这是一本无字天书。无论陆风如何看这都是白纸,上面没有任何异样,就是书的封面过于厚实了些,像是那种贵重珍藏的书籍才有的模样。   “这书有什么用呢?”   一只笔凭空出现在陆风手中,他思索之后就试着在书上写字,他并不担心此举会给这本书造成伤害,若是这点东西都承受不住,那也就不会让紫雷千里迢迢送来了。   只是意外的是,就算是浓墨他也写不上去,书页犹如玉化一般,根本着不了墨。   于是陆风干脆试试火烧水浸,但结果依旧是毫无变化。   陆风想从紫雷那里问出点什么来,只是他一回头,就见紫雷在看见赑屃那小小的乌龟本体后,竟然飞过去给赑屃放了一道雷。   一阵呲啦的电流闪过,陆风已经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赑屃被电得四脚朝天,身上都被电糊了,由绿色赑屃变成黑色电龟。   紫雷似乎玩的还不过瘾,飞着飞着又要对那颗蛋动手,陆风赶紧阻止它,然后把地上的赑屃捡起来看看有没有被电熟。   幸好赑屃只是被电晕了,他拿到水里涮涮后还能要。赑屃涮着涮着就醒了,而且意外的是赑屃那原本恹恹的气息被这么一电后反而精神了。   陆风觉得这个效果有点类似于电击疗法。   他把赑屃放在地上,刚想嘱咐紫雷别淘气,结果就见赑屃睁开眼睛,四条短腿叭叭叭地朝着紫雷撞去。   只是它好像没有意识到紫雷会飞,一个刹车不住,就径直撞在了一旁坚硬的石桌腿上,顺便把自己撞得四脚朝天,龟壳垫底怎么都爬不起来。   紫雷还看热闹不嫌事大,飞过去在赑屃上空盘旋,陆风莫名看出了一股炫耀的意思。   “好了,别闹了你们,”陆风用手将赑屃翻过来,再一把捉住紫雷,“你先说说这本书是什么意思?”   陆风将无字天书放在紫雷面前,但是紫雷摇摇头,看样子对这东西是真的一无所知。   陆风叹了一口气,想着既然不知道,就只能先放一放,看就在陆风要将这东西放入袖里乾坤中时,他突然灵光一闪。   只见陆风的指尖上突然出现一缕功德,他将功德注入书中后,书页竟然真的开始出现变化了。   只见整本书缓缓变色,由之前的纯白色缓缓变成黑金色,面上还出现古朴又神秘的花纹。只是这花纹看着不像是吉祥物,陆风从中感受到了阴冷压抑的气息,但怪异的是同时还能感受到神圣与威严。   只是这之后陆风又等了许久,发现这书竟然除了变一个色之后就再以没有任何变化。   依旧是没有任何字迹,陆风起初还以为是注入的功德不够,他继续再玩里面注入,只是连续注入几次之后就注不进去了。   书里面的功德似乎到达了一个饱和的状态,任凭陆风如何都再无法往里注入丝毫。   眼见功德都没有用,陆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东西也不知道从何处来?有何用处?紫雷又为什么要带来给自己?   陆风对这些是一无所知,不过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这个世界上也还有许多秘密。也许吴羽子会知道多一点,毕竟他活得比较久,地位比较高,应当……   就在陆风想到吴羽子时,他惊讶的发现翻开的纯黑色书页上竟然有一团类似金色雾气的东西再书页上转动,犹如水里的漩涡一般,最后缓缓汇成几行金色字体。   吴羽子,混元界本土生灵,生于第三个纪元,至今有三万零一百七十岁,于十六岁步入修行之道,后于两万八千三百年前建立道一圣地……   明明不是很长的几行字,但读起来时,却发现越读越多,等反应过来后陆风才发现自己已经看完了吴羽子的一生。   简单的几行字竟然记录了吴羽子的生平,小到是何时出生,这一生做了什么事,事无巨细。   陆风看完后感叹,没想到吴羽子的来路尽然如此之大。   起初他看见道一圣地的执法长老之后还以为吴羽子是道一圣地某位游历在外的长老,可现在一看才发现,那是人家道一圣地的开宗老祖。   而且年龄之大也是咋舌,亏他当初见到自己的时候,一口一个前辈的叫着,还叫得如此顺嘴。   不过有了先例之后,陆风有些摸清楚这书的用法了。   为试验,他在心中默念苏木的名字。   果不其然,在一阵金色漩涡过后,一行行金色字迹显露出来。   苏木,混元界本土生灵,大虞王朝人氏,死于一百五十年前,死因……   陆风又试了几个,但一连都是这样的介绍,最惹眼的还是那些基础资料之后跟随的两条信息,一条为善,一条为恶,无论是善小恶小都记录在册。   最后还做了总结,判断这人是善是恶,结果一目了然。   陆风看了几个之后,他拿着书陷入了沉思,他总觉得这玩意儿有点像生死薄。   可就在陆风念头刚生起的瞬间,那书页的封面终于出现了变化,只见生死簿三个大字缓缓出现,而此书也终于变得清晰有实质感。   陆风愕然,他清楚这个世界是没有地府,那自己拿着这生死薄有何用?   而且他认识的人并不多,要想到一个名字才会出现一个名字在生死簿上,那岂不是让他去把全天下的人认识个遍。   “哎~”   自己这是接到了一个烫手山芋,放下不是,拿起也不是。   就在陆风一筹莫展之时,生死薄突然从他手中漂浮而起,直直升空。   这番动静引起了正在打闹的紫雷和赑屃的注意,但是却没有引起外面的陶咏和赵绰的注意。   哪怕它升至虚空,也没有引起那些藏匿踪迹的大能的注意。   “莫非是寻常人看不见它?”   按理说这样大的动静,就算普通人看不见,那些修士也会发觉才对,但是没有,一点异样也不曾有。   只有陆风身边的紫雷和赑屃发现。   陆风心中好奇这生死薄是要做什么,干脆追了上去,想要一探究竟,只是他不想引起注意,用是灵魂出窍跟随。   不过他发现紫雷竟然看见了他的神魂,还欲要跟上来,只是他在陆风的神魂和陆风的肉身之间,最后选择守在陆风的肉身旁。   有紫雷在,陆风也放心地追了上去。   他随着生死簿飞到虚空才堪堪停下。陆风从来没有飞到这个高度过,头一次以这样的视角俯瞰脚下,感觉十分新奇。   但新奇不过两秒他就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在云层之下,他看到的不是什么风景,而是鬼气。   类似大祁皇都这样繁华之地、有强者所在的上空还好,鬼气稀薄,尚有些光明。   但是其余一些人烟罕至的地方就不一样了,处处鬼气森森。   而东方最甚,其鬼气浓度是其他地方的两三倍,不过倒是有一处净土,那是璋县的方向,因为在陆风长生牌位及平安符的守护之下,那处的鬼气十分稀薄。 第56章 得功德笔   陆风神情凝重。   只是当下还顾不得那些,而且那漫天鬼气也不是能凭自己一己之力能解决的,所以当务之急还是看看这生死簿是要做什么。   只见生死簿悬空停住后,原本合上的簿子开始无风而动,但周遭并没有什么异象发生。   只是它原本刺目的白光变得和功德之光一样柔和圣洁,这或许是因为陆风给它注入过多功德的原因。   在功德薄翻到一半时,陆风终于看见了异样。混元界的各个角落都有一粒粒米粒一样的光点漂浮而出。   陆风仔细看去,发现无论是人还是飞禽走兽,乃至植物的身上都有一粒光粒飞出。   从刚开始的稀稀疏疏、一个两个变成一团一群,乃至一大片。   这些光点无人能看见,无人能触摸,但漫天都是。   陆风也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的震撼。   他看见脚下是秘密密码的光点朝着他的方向汇聚而来。   小山村,吴羽子闲来无事就去长生殿看看为陆风雕刻的石像如何了,而一粒光点从他身上飞出,他毫无察觉。   草堂里,正在担忧纪明悟的苏木和平生的身体中飞出黑色的光点,他们的光点与活人不同,但是这样的光点并不是少数。   与此同时,各王朝皇朝,及各世家圣地之中无论强弱大小皆有光粒飞出。   陆风看着几处光粒来源,便对四大圣地的所在的位置有了初步了解,哪怕是隐秘如天愚圣地,此刻在他面前也无法遮掩。   而道一圣地的禁地中,枯骨老祖抱着修罗剑睡得正香,就是他棺材旁边的那个丑包实在是太显眼了,鲜艳的配色与这暗沉阴森的棺材并不搭配。   遇春山,正在四处巡视的山秽突感腰间的黑色令牌微微震动。   起初山秽还以为是陆风有何吩咐,但是等了半晌却不见动静,他只当自己眼花了。   可是再抬头时,他被眼前一幕震惊。   漫天光点从遇春山而起,它们流淌、汇集、又离开。像是一团团庞大的云朵向着天空飞去,就连小虫子或是樵夫身上都有光点出现,只有他身上没有。   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初自己被敕封山神时的场景。   “先生这是……”   山秽猜不透,他只能对着光点们离开的方向恭敬地拱手行礼。   陆风似有所感,看向遇春山的方向浅浅一笑。   而山秽不知怎么地,突然心中轻松了许多,就继续巡山去了。   这些日子他的香火越来越盛,法力也有所提升,这让他干劲满满。   在九天之上,随着光点越来越多,陆风也看明白了。   白光点为活物,不论修为,不论种族,皆是一视同仁,这是众生平等。   黑光点为死物,无论善恶、还是鬼灵,只要肉身死亡皆是黑光点,这是阴阳区分。   等所有光点全部来到眼前之后,生死簿一震,这些光点就如龙卷风一般开始融合进簿子里。   这一过程足足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   等到这些光点全部被吸收完之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风总觉得那生死簿胖了一圈。   忽然,陆风看见了自己熟悉的东西。   一团功德。   和面团一样大,陆风还从未见到过这样大的功德。   起初用雷令灭了那个外界来物之后,陆风一直等不来功德,他还以为是借助雷令没有功德,或者是杀死外界来物没有功德。   不过现在看来,是功德太大,导致它延迟出现了。   陆风见状高兴不已,这一趟也不算白跑一趟,可是等到他兴冲冲去接的时候,却被生死簿抢先一步,把大大一团功德给半路劫走了。   陆风:……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被截胡的一天,还是被自己弄出来的生死薄。   有句话他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等陆风发作,那团功德就与生死簿产生了反应,然后在陆风无奈的眼神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光芒。这次就连陆风都微微侧头避开,哪怕他是瞎眼也感觉到有些过于耀眼了。   等到光芒褪去时,陆风却发现生死簿上竟然悬立着一支通体漆黑的毛笔。   那笔杆有成年男子的大拇指粗,明明笔头上没有任何墨水的痕迹,但却给人一种墨水浓到要滴出来的感觉。   “功德凝聚的笔……”   在陆风的注视中,笔身一颤,功德笔三个金色大字缓缓出现在笔杆上,金色字体与黑色笔身相辅相成,浑然一体。   光是看外貌,生死簿与功德笔像是配套好的一样。   见功德笔停留在自己的眼前,陆风心领神会,一缕功德从他指尖飞入功德笔中。   犹如将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里,致使水面荡起圈圈涟漪,一股力量从功德笔上荡开,但只是微微掀动陆风的袖摆。   陆风脸上露出喜色。   功德笔给他的感觉和那些功德是一样的,可以随他的心意使用。   他只是伸出手,功德笔就稳稳落到他的手里,生死簿也一样。   于是陆风左手拿着生死簿,右手握着功德笔,只需要他一个念头,生死簿就会翻开,上面一串串金色名字陆续浮现。   从人名、出生生辰到寿命,何时何地死去都记录在册。   而等到陆风确认完毕之后,生死薄轰然合上。   而与此同时,所有修炼到极致的人都突然身躯一震,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战栗。   从方才那一刻起,他们的命似乎都被某个东西牵引着。明明是自己的性命不再受自己掌控,但又有一种与这个世界终于变为一体了的亲近感,连修为似乎都有再进一步的意思。   这种感觉十分怪异,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大祈一处隐秘的偏院之中,正在下棋的瑶池和墨棋同时看向彼此,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瑶池,你也感觉到了吗?”   瑶池点点,立马想测算吉凶,只是当她刚有这个念头的时候,灵魂就仿佛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般,一口鲜血从她喉咙间涌出。   墨棋见状大惊,立马站起来将瑶池扶住,“怎么了?”   瑶池脸色惨白,“我好像触碰到了禁忌,方才发生的事不知是福是祸。”   墨棋不可置信,他们修炼到这个地步,除了那些不知道死了没有的上一辈老祖能压他们一头外,都只有他们把别人的命攥在手里的份。   什么时候轮到他们的命被别人攥在手里了。   不,也不是没有可能。   “莫非!!”   墨棋心中大骇,眼看他就要脱口而出,瑶池赶紧阻止,“别说。”   “是福是祸尚且不知,不能冒下结论。”   “我们去问问其他人。”   说罢,墨棋带着瑶池瞬间消失在原地,而在另一处,李云凇他们也几乎同时出现。   几人一见面,各自对视一眼就明白了。   “看来大家都是如此。”李云凇着急而来,连扇子都没有拿,他头发微乱,明显是刚睡醒的样子,“瑶池道友你这是怎么了?”   “是方才起了推算的心思受反噬了。”   闻言众人大惊,仅仅是起念头就受这么重的反噬,可见对方何其恐怖。   他们自问在这片大陆也算是无人敢打主意存在,横行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对他们出手。   而且是无声无息的,这样的手段着实令人害怕,这要是在睡梦中死去都不知道。   “仙人的手段就如此可怕吗?”   而在小山村。   陆风早就为学堂设立了一套休假体制,而这日刚好轮到吴羽子。   他悠哉地坐在草庐院子里的大青槐树下,“袁老头,来了就进来吧,不必如此警惕。”   下一刻,袁成杰瞬间出现在吴羽子的面前,见面他就开门见山的问:“难道你就没有感觉到方才的异样吗?”   “自然是感受到了,你都能感受到,难道我还感受不到?”   袁成杰没有吴羽子这么轻松,他坐在石桌边,眉头紧锁,“就在方才,我感觉到这片天地的气息变了。”   “早就该变了,本来就如一滩死水一般,搅一搅也不错。”   袁成杰见吴羽子总是风轻云淡的样子,总算是发现了不对,“你知道什么?难道与你说的前辈有关?”   吴羽子悠哉道:“大概率是的,不过先生做什么自然有他的道理,反正我们循迹半生都寻不到,倒不如跟着先生走。”   见吴羽子如此信任对方,袁成杰心中诧异。   毕竟吴羽子可是剑修,剑修向来都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剑,只相信自己。尤其是开创新剑道的吴羽子更是心高气傲,他从来不服谁,哪怕是打输了他也不会服气。   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信服一个人。   “你说的那位先生呢?”   袁成杰当初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和吴羽子从大荒山离开的,不过他没有和吴羽子一道来,而是回了一趟大祁皇朝,从帝王陵墓中取出骨简,这才从大祁往这边走。   只是他虽相信吴羽子本人,却不大认同吴羽子所言,所以这一路上他慢慢悠悠的。   不过这次出来之后他才发现外面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这让他对吴羽子说的先生十分好奇。   “你来晚了,先生去赴约了。”   袁成杰给自己倒杯茶水,“什么人竟然能让你说的先生亲自去赴约?难道是将育道?”   “自然不是,只是个小娃娃。”吴羽子把茶抢回来,只给袁成杰一杯喝。   毕竟小山村穷乡僻壤的,根本没什么好茶,这是他仅剩的茶叶了,他自个儿都舍不得喝,袁成杰一倒就一大杯,他看着心疼得要死。   “先生他平易近人,向来只对事不对人,只要是能入先生眼的,先生并不会在乎对方的修为地位或是其他。”   “那你说的这先生看来还不错。”袁成杰抢茶壶抢不到,有些气笑了,“你至于吗?”   “至于!!”   “行了行了,反正来都来了,就在这里安心住下,没事教教孩子们识文断字,强身健体,比自己一个人窝在你那黑漆漆的山洞里好。”吴羽子说着就站起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走吧,刚好今日是个终于的日子,带你去看看。”   说罢,吴羽子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抖了抖,然后放在肩膀上,活像个店小二。   袁成杰被他这一顿操作看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他这是想做什么。   不过还是跟在吴羽子身后朝村里走去。   来时的路上他早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这个县城尤其是这个村子,与其他地方比起来就如世外桃源一般。   在外面的人还因为鬼物惴惴不安的时候,这个村子却是一片祥和,一点鬼物都不见,不过袁成杰下意识就觉得这是吴羽子的所为,所以倒是不奇怪。   “夫子好!”   “夫子好!”   一群娃娃看到吴羽子,都跑过来热情问好。   “好好好,你们下课了?”   吴羽子和蔼地摸摸王小福的头。   “下课了,平生哥哥说要带我们去抓鱼玩。”   “嗯?”吴羽子一听这话就眉头皱起,朝着一棵树后喊:“平生,躲什么,给我出来!”   袁成杰诧异地看着吴羽子,现在的吴羽子身上哪里还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样子,俨然就是一个享受着天伦之乐的老头。   平生悄悄摸摸从大树后面探出头,然后不情不愿地走到吴羽子面前来。   他也知道自己逃课给夫子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就赶紧解释:“夫子,我这次真的没有逃课!”   袁成杰看见平生的第一眼就愣住了,不过幸好多年为帝的习惯让他的情绪没有外露。   其他孩子见平生开口,都赶紧帮腔。   “对对对,是其他夫子说,那些大哥哥要去参加秀才考试,今日需要测试一番,让我们不要打扰,这才让我们早早放学的。”   吴羽子轻咳一声。   “我知道,我叫你来是想嘱咐你一声,这些小娃娃比不得你,你要看顾好了。河边危险,你又不能下水,要是出点事,你就等着先生回来抽你!”   “知道了夫子,夫子再见!”   一听是这样,平生立马笑哈哈地带着一群小朋友朝着河边去。   等人走了,袁成杰这才问出自己心底的疑问。   “那个孩子是……”   吴羽子点点头,“不错,不过他得先生教导,早就与寻常鬼物不同,现在跟着孩子们在学堂里读书,和普通孩子一样,就是小聪明多了点,偶尔调皮欠揍罢了。”   “那他为何身上没有鬼气?”   甚至在平生藏在树后面的时候,袁成杰都没有察觉到,如果不是他走到跟前来,他都注意不到他。   看袁成杰一脸不解,吴羽子闻言哈哈大笑,有了袁成杰的衬托,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自然是先生的手段。”吴羽子领着袁成杰边走边说,“为了让平生能融入村子,先生就给做了这副身躯。”   两人说着说着就来到长生殿门口。   与平常挤满了人的长生殿不同,今日的长生殿房门紧闭,但是大殿外依旧是站满了人,旁边抓住机会的小贩正在揽客。   这些人站在太阳底下却不抱怨,个个都是面色红润,神情激动。一些妇人手里还提着篮子,里面装着一些她们自己亲手做的馍馍、烙饼或是水煮蛋这种寻常人家常见的吃食。   “这是要做什么?”   今天的袁成杰问题很多。   “今日是为先生立像的日子,这些都是来给先生上香祈福的。”   “立像?”   “你和我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57章 无人生还   两人一出现就因为他们出众的气质和不同寻常的气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皆是小心地给吴羽子他们让路。   只有村里那些见过吴羽子,对他比较熟悉的村民会熟练自然地和吴羽子打招呼。   长生殿外围的墙门是关闭的,由本村的王有壮等人守着,他们是知道吴羽子与陆风关系好的,所以很轻易就让吴羽子带着袁成杰进入。   袁成杰乃是皇朝开国皇帝,他什么雄伟建筑都见过,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小的村子里竟然会有如此威严的大殿。   只是现在大殿的房门是紧闭的,就连那匾额都被一块红布遮着。   一个村子拿这样的大殿来做什么?   就在袁成杰还在狐疑时,大殿的后院传来了嘈杂人声。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吴羽子领着袁成杰从大殿旁边绕过去。   袁成杰走惯了代表地位的正大门,头一次被人领着从大殿旁边绕,他还有些不习惯。   只是在看见后院的那一尊石雕时他傻了眼。   那尊石像就矗立在大殿后院的广场之上,足有九丈之高,与长生殿高度齐平。虽是石像,但从细节处还是能看出那是一个儒雅的年轻人。   就是那石像没有脸,这让袁成杰很奇怪,“为何不雕刻齐全?”   吴羽子微微一笑,“先生的面容谁敢雕刻,谁能雕刻?何况这只是普通的石头,根本承受不住先生的因果。”   说完还感叹,“就是可惜了,虽然那雕刻师的手艺是最出众的,但是这形象差先生差多了。”   “这已经是大家找到最好的雕刻师父了,”村长拿着扫帚从后面出现,将雕像周围打扫干净后,“吉时到了,准备开门吧。”   众人来到大门处,随着王有壮等人将大门打开,就看见门外已经是人山人海。   蔡世均和县里的许多乡绅富豪都来了,毕竟他们是此次出钱的大户。   “吉时已到,请像!!”   这次蔡世均是领头,他的身后跟着众多百姓,皆是手拿香烛。   长生殿门口是设有祭坛的,众人跟在蔡世均身后从门口一路拜入大殿。   随着红布的揭开,长生殿三个字就露了出来,大殿拜完之后才陆续进入后院的广场之中,那里宽阔,刚好能容纳下这几百来号人。   这还是蔡世均有意控制人数的结果,否则大半个璋县的人都会往这里来。   众人看着那高大的石像心中激动,可就在他们准备好拜神像之时,石像上却传来石头开裂的声音。   众人立马惊慌失措起来,这九丈高的石像要是裂开,掉下来的石块不知道会砸死多少人,尤其他们现在全都站在石像下,人群如此拥挤,根本无处可逃。   更可怕的是一直好好的石像突然裂开,其中意味大家根本不敢深想。   “难道是先生有不满意的地方吗?”   村长觉得陆风不是那种会轻易发怒的人,除非是他们哪里让陆风不高兴了。   还是蔡世均比较清醒,只觉得是石像的材质不好,这才导致石像裂开,连忙疏散人群。   而远在大祁皇朝的陆风是知道村里给他立神像的事的。   起初他觉得没有必要,劳民伤财不说,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那块木牌子给他做的牌位来得朴素实用。   只是架不住百姓们为了在这乱世中求心安,他便允了。   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的存在就是那些势弱的百姓心中的定海神针,在这风雨飘摇、毫无秩序的世间里,自己就是他们能抓住的一块救命浮木。   但浮木始终是浮木,他们生怕什么时候陆风就走了,所以需要更多证明陆风存在的东西。   但是此刻陆风在忙,并没有注意今日开像的事。   只因他拿到生死簿和功德笔之后,正欲返回偏院,结果却突感一处有鬼气大作。   陆风怕有恶鬼出世伤人,就立马赶了过去。   宫巡缮虽然已经回归到南宫家,但目前他依旧是捉鬼人,尤其这恶鬼乃是他们早就发现的,本来是派陶咏和赵绰前来处理,只是他们被耽搁之后 ,宫巡缮就临时把恶鬼封在了此处。   今日才在恶鬼破封印前赶来,同时身后还跟两位银牌,几位铜牌。   之前宫巡缮之所以没有直接解决这恶鬼,就是发现这恶鬼有点异常,他只能封印,等自己事情了解后再来把这个恶鬼抓回去。   “结阵!”   “是!”   他的一声令下,身后的捉鬼人立马就井然有序地各自找位置站着,随着手里角铃的响起,一个熟悉的动拘鬼阵就出现在陆风面前。   陆风现在是灵魂出窍的状态,别人看不见他,不过他倒是看得清楚。   那恶鬼破封后立马就落入了拘鬼阵中。   见宫巡缮亲自出手,明白这鬼物不是宫巡缮的对手,陆风就没有出手的打算。   他只是有些奇怪,此处乃是大祁皇朝的边境。   虽说是边境,但离大祈皇都却是不远,中间不过隔着几座大洲而已,大祈在三大皇朝之中并不弱,修真者也不在少数,为什么他们不派人来处理这鬼物?   虽说这里没有百姓,但放任鬼物在此终究是危险的。   而且此地并不简单,陆风随便扫视一番就发现这地方阴气极重。   在他眼中这遍地都是血骸,土地被血液浸透,怨气非常重,久久不散。   就在陆风若有所思时,宫巡缮那边已经妥帖了,那只恶鬼被宫巡缮给困住,而这不过就是眨眼间的事。   可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时,那原本被困住的鬼物去突然躁动起来,怨气也着快速增长。   “杀!杀!杀!!”   众人还没有见过这种临时能实力大增长的东西,不禁都将目光投向了宫巡缮。   “大人怎么办?他的实力再这么涨下去也不是办法。”   宫巡缮只思考一瞬,“既然捉不住,那就只能当场诛杀,否则任由他这么长下去,难保将来不会出事,为祸一方。”   原本宫巡缮是不准准备对这只鬼物下杀手的。   见陆风收下平生,并教他识文断字后,宫巡缮不知不觉间也深受影响,改变了自己对鬼物的看法,起初他只是想把这个鬼物抓回去,看看有没有比杀掉他更好的办法。   只是他没想到变故来得如此之块,他不能任由鬼物继续成长下去,便只能彻底解决掉他了。   打定主意之后,宫巡缮便拔出来腰间的黑色大刀,这是有皇甫邗亲自锻造,加上沉水寒铁,这刀上寒气森森,十分不凡。   宫巡缮挥刀向鬼物劈去。   只是令人诧异的是,那区区恶鬼尽然挡住了宫巡缮的攻击。   “怎么会这样?”   宫巡缮也是十分不解,难不成是他被别的东西占据一会儿身体之后就变弱了吗?   就在宫巡缮要试第二次之时,一道平静温和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   “他伤不了人的,但你们也伤不了他。”   “先生!!”   宫巡缮一下子就听出了陆风的声音,只是他们环顾四周后却是不见陆风。   这让他们还以为自己产生错觉了,但就在下一刻,一道虚无透明的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道影子似虚似实,周边还泛着柔和的白光叫人看不真切。   宫巡缮等人下意识揉揉眼睛,发现不是错觉之后立马躬身行礼。   “见过先生。”   “嗯。”陆风嘴角含笑,温和地朝着众人点点头,然后便看向那神智不清的鬼物。   “先生知道这鬼物吗?”   陆风微微一笑,“他不是正常鬼物,是地缚灵。”   众人不懂,不过陆风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而是看向那鬼物,同时手里的生死簿突然被翻开,停在了其中的一页上。   “陈召,跟我走吧。”   听到陆风的声音,原本神智不清、早已经失去理智的鬼物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而他眼里的浑浊在看见陆风的时候竟然缓缓褪去。   捉鬼人们惊讶地看着陆风。   在很久以前,陶咏赵绰就对他们说过陆风的事,但终究是比不上他们亲眼看见来得令人震撼。   陆风仅仅是站在哪里就让人觉得舒适,如沐春风一般,就连鬼物也能恢复神智,无法说不让人敬畏。   陈召恢复神智后,疑惑地看着陆风,“你是何人?”   陆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语气依旧温和,“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陈召闻言,先四处看了看,最后缓缓垂下头,不做言语。   陆风见状便出言安慰道:“他们有怨,却不曾怨过你,他们只是累了,为了将你困在这片荒芜之地,他们已经用尽全力了。”   “真的……真的不怨我吗?”   陈召依旧是低垂着头,声音沙哑。   “哎~”   陆风叹息,一缕光辉从他的手中照耀在陈召的周围。   在他的照耀下,宫巡缮等人这看见那些围绕在陈召身边的许多孱弱鬼影,虽看不真切,但依稀能分辨那是一群士兵。   他们或是缺胳膊少腿,或是腹部镂空,或是顶着半截脑袋。   总之那惨烈的样子让人不敢想他们死前究竟经历了一场什么样的大战。   陈召也缓缓露出人形,他穿着铠甲,脸上有一条又长又狰狞的疤,众人从他的铠甲上可分辨他生前应当是一位将军,而这里就是他们战死的地方。   陆风对着那些模糊的鬼影道:“你们可以放心离开了,在下保证你们将军永远都不会沦为厉鬼出去伤人。”   众人听见陆风的话,这才明白原来这些鬼影依旧留下,是怕他们的将军变成厉鬼,跑出去危害世间。   宫巡缮等人常与鬼物打交道,他们这一生见过许多鬼,或强或弱,但都不曾让他们起怜悯之心。   可是如今陆风的到来让他们知晓这鬼物身后的故事时,一个个都不禁红了眼。   那些孱弱鬼影回头看向陈召,陈召这才抬起头直视这些昔日的兄弟。   “对不起。”   他不怪他们将自己困在这里,将自己变成地缚灵,他更怨自己死后都不让兄弟放心。   一边怕自己变成厉鬼跑出去害人,一边又怕自己被人打死,就连方才宫巡缮的那一刀是他们帮他挡下来的。   这些人生前因他而死,死后又因他而不得安生。   “真的……对不起。”   陈召是个八尺大汉,脸上的疤让他看起来严肃又可怕。   没想到他哭起来时却是这样的可怜。   “是我中了敌人的圈套,是我过于心急,带着你们进入这场死局中,无人生还。”   从来不哭的人哭起来才最令人动容。   而那些鬼影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魂体越来越透明。   陆风适时提醒陈召,“他们要走了。”   陈召惊慌失措地抬起头。   就看见鬼影朝着他一拜,又朝着陆风一拜后,一阵风来时,他们就如沙砾一般消失在风中。   陈召跪倒在地上,将头深深埋下去,送了这些陪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最后一程。   宫巡缮等人也拱手行礼,无言送别。   陆风看着生死簿上那一长串的名字,嘴角微扬,轻声道:“谢谢,再会。”   离去的士兵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风都变暖和了。   隐约间,众人听见了百年前的那场战争,听见了这些士兵在战场上的喊杀声,好像他们的战争从来没有停止过。   不过最后这些厮杀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释怀的笑声。   风停下后,陆风合上生死簿,“他们的心愿已了,陈召你也该走了。”   “去哪?”   陈召抬起头看向陆风。   陆风轻声道:“你会知道的。”   他握着功德笔的手一挥,陈召就消失不见。   众人见事情解决,皆是双眼放光地看着陆风,似乎期待他再说点什么,不过陆风只是看了看他们,微微点头后就消失在原地。   众人不明所以,还是宫巡缮习惯了陆风这神出鬼没的方式,对着陆风离开的方向拱手行礼,“恭送先生。”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赶紧行礼。   陆风来到虚空中,神魂慢悠悠地朝着南宫家的方向而去,突然他心有所感地看向小山村的方向。   长生殿中。   吴羽子刚要出手阻止石像破碎伤人,可是他刚抬手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那石像竟然没有破碎而是出现了其他变化,从头到脚,从上到下,石像上掉下来的是一层石灰,只是那些石灰并没有落到人群里,而是被清风吹向了远处的墙角。   而随着石灰越掉越多,众人也发现了石像的变化。   石像的高度变成十丈有余,完全越过了长生殿的高度。   原本粗糙的头发变得细致起来,没有五官的脸上也出现了陆风的面容,且嘴角含笑、眼神柔和。   而原本背负在身后的双手也发生了变化。   石像是左手握着一卷书册背负在身后,右手拿着一支毛笔垂于胸前。不仅衣袂翻飞,头也微微抬起看向远方,可眼神却是朝下的,像是在看着所有人。   “先生!是陆先生!”   “一模一样的陆先生!”   蔡世均作为一县县令,虽然马上就要卸任璋县县令,前往别处上任,不过此时此刻他还担着县令之责,站出来道:“这是陆先生在守护我们,守护着这片土地。”   无人反驳他的话,反而是对这话坚信不疑。   袁成杰也是震惊的看着那石像。   青年石像虽是更像教书先生,但是那姿态明显就是守护的意思。   他的眼神朝下,神情无温和地看着脚下这些弱小的生灵,但身体却朝向远方,似乎是在警惕,而手中代表教化的笔仿佛随时会化成代表守护的剑。   袁成杰看得心潮澎拜,因为这个形象他听人描述过。   就是那个在遇春山自称山神的人,他说他是奉命守护遇春山,至于是奉谁的命他无权知晓,不过那山神倒是给他形容了那位的形象,与面前的石像如出一辙。 第58章 重建地府   吴羽子没有其他人那么激动,仿佛就该如此。   他甚至朝着陆风的石像拱手道:“先生何时回来啊?平生调皮捣蛋的,快把村里的孩子们带坏了,只有先生才收拾得住他。”   确实,平生孩子心性,纪明悟不在,苏木又忙于赵廓这些学子考秀才的事,吴羽子现在以慈爱为主,平生根本不怕他。   回到偏院的陆风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是有一枚小小的功德令牌出现在他的手中,缓缓化成一把戒尺。   与此同时,石像面前也出现了一把戒尺,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那把戒尺落到了吴羽子手里。   吴羽子同样诧异地看着落到自己手里的戒尺,随后诧异变成狂喜,他总觉得这把戒尺和当初看见的惊天一剑有些类似,气息是一样的温和神圣。   他拿着戒尺的手都在颤抖,觉得现在自己强得可怕,哪怕是蒋育道和袁成杰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之前输给你们是我兵器不称手,我们现在重新打过!”   袁成杰被吴羽子的厚颜无耻给弄无语了。   当一个剑修说自己的剑不称手,要拿一把戒尺代替时,那就说明这个人真的非常不要脸。   袁成杰自然不会傻到真的和他再打一场,不是因为他怕了吴羽子,而是他真的感受到了那把戒尺的恐怖与不同寻常。   现在他哪里还能心有怀疑,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就足够他肯定陆风的身份了,随即也向陆风的石像拱手行礼。   陆风在大祈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能感觉到袁成杰的不简单,身上的紫气浓厚非常。   不过能与吴羽子交好,想来年龄也不会小,身份也不会低,看那浓厚的帝王紫气就知道这应该是哪个皇朝的开国皇帝。   而吴羽子说的骨简应当有一些在这人的身上。   陆风微微点头后就收回了心神,不再关注小山村的事,而是将陈召放了出来。   陈召出来后迷茫地四处看看,见眼前显然已经换了地方之后,他疑惑的问陆风:“不知先生把我带到这里来是何缘故?”   “坐吧。”陆风指着旁边的凳子。   陈召犹豫了一下,他现在是魂体,坐或是站的根本无所谓,不过见陆风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推辞。   就在他坐下后,他看见一本厚重古朴但给人阴气很重的书凭空出现在陆风的手里,这让陈召不禁紧张起来。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早就习惯了随意的坐资,但是此刻还是默默把手放到腿上,挺直了腰板静静等着陆风接下来的话。   生死薄自动翻到陈召所在的一页。   “陈召,大祈皇朝人氏,二十七岁从军,于一百三十年前战亡,享年五十五岁,一生平淡本无什么过错,只是从军后到死时,刀下亡魂共二千三百余人,杀孽过重,怨气缠身。”   听到陆风的话,陈召震惊地瞪大双眼,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他不知道这些事情陆风是如何得知的,连杀了多少人都清清楚楚。   就在他还没有回神时,陆风突然合上生死簿问:“你杀了这么多人,可曾后悔过?”   陈召闻言低头沉默,两个呼吸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不曾!我自是知道我杀的人他们也有父母妻儿,但是我不后悔,若我不杀他们,昔日他们踏上我家乡的土地,死的便是我的父母妻儿、至亲好友……所以陈某不悔。”   他不知道这个回答陆风满意与否,但这就是他的心里话,便是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哪怕背上一身杀孽,死后为鬼也不悔吗?”   “不悔,我只恨自己判断失误带着兄弟们陪我一起送死,死后也不安宁,让兄弟们操心。”   陆风收起生死簿,为陈召倒了一杯茶,这让陈召受宠若惊,“多谢先生好意,只是如今陈某已无人身,只怕喝不了先生的这杯茶了。”   “不试试看吗?”陆风将茶杯推到陈召的面前来。   陈召见陆风并没有戏耍自己的样子,便狐疑地伸出手,只是奇怪的是,他的手竟然没有穿过杯子,而是实实在在地碰倒了杯壁,甚至感受到茶水的温度。   这种他早已忘记的触感让陈召微微一愣,不可置信地将茶杯端起来,“我,我……”   见陈召激动得语无伦次,陆风微微一笑,“喝吧。”   陈召端着茶水小心地送到嘴边,嗅了嗅茶香后一饮而尽。   下一刻,他感觉有一股暖流进入的腹部,然后流向四肢百骸,这让他本来极其不稳定的魂体竟然稳定了一分。   “先生这是何意?”   久经沙场的陈召没有因此而喜,他明白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陆风也不绕弯子,直言了当地告诉他,“因为我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既然先生帮我那群兄弟解脱了,只要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先生但说无妨,只是如今陈某的样子先生也知道,只怕陈某拖先生后腿。”   他说这话并没有推辞的意思,而是他的真心话,陆风也知晓,所以便道:“并不是要你现在就做,因为我也还没有具体想过,只是有这个念头,所以这段时间你只需要好好养魂就行了。”   陈召稍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大着胆子问:“不知道先生想做什么?若是害人性命的事恕在下不能答应,我不能对不起那群兄弟。”   “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只是观如今世道秩序混乱,鬼物横行,百姓民不聊生,所以我想劈开人与鬼之间的天堑,叫人走人道,鬼归鬼道。”   陆风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劈在陈召的脑海里,他长久反应不过来。   鬼物与人共存这事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事,面对鬼这种东西,有人选择修真,企图超脱出来,有人选着拿起武器与之对抗,试图覆灭一方。   但是从来没有人扬言说要把人与鬼分开,让两者各走各的路。   眼前人的想法实在是过于天真,可是……陈召却从心里生出一股激动来。   陆风也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荒诞,有不自量力之嫌,但这就是陆风出来走这一遭后最想做的事。   本来他也没有多少把握,可生死簿和功德笔的出现让他终于下定了这个决心,虽然该从何处做起他还没有头绪,眼下只能先搁置,但他是想到了就要去做的人。   小山村村民们的不安提醒了他,他需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所以像陈召这样的鬼他第一想法便是收下他。   反正他已经是鬼,也因怨气太重让他不能像他那些兄弟一样消失在天地间,只能四处游荡。这难保不会有化为厉鬼的一天,倒不如他先收下陈召,将来需要人手时真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先生当真要如此?”陈召按住激动的手,声音沙哑的问。   “当真。”   见陆风如此肯定,陈召激动地站起身,对着陆风行礼道:“任凭先生差遣。”   做人有做人的想法,做鬼有做鬼的选择,如今他两者都做了,自然也不希望鬼物被赶尽杀绝,但让人与之分开,这是何等宏图大业。   不过陈召也有疑问:“先生既然有如此本事,为何不将我那群兄弟留下呢?多个人多个帮手。”   陆风笑道:“他们的怨气可没有你重,该离开时便离开了,强留不住的。你也不用过于愧疚,让他们顺其自然,百年之后又是一群英雄,到时候你们再相见也不迟。”   “百年后?再相见?”陈召听得云里雾里,听陆风的话就好像那群兄弟还能再活过来一样。   他总觉得陆风话里似乎藏有玄机,不过听到能再团聚,陈召还是十分开心的,那点疑惑也被抛之脑后。   陈召的事情解决之后,陆风将他收到袖里乾坤中去,并嘱咐他好好养魂,没事看看书。   袖里乾坤中有许多书是吴羽子给的,其中不乏修炼的书,陈召闲来无事可以试着修炼。   听说可以修炼陈召就兴冲冲进去,结果刚进去陆风就听见了他诧异的声音,“这里面有头牛!!”   陆风可不管他,他身边就袖里乾坤中的地方比较宽大。   收好陈召后,陆风有拿起生死簿和功德笔研究起来。   忽而想起紫雷和赑屃及那个黑蛋都不见踪影,陆风才起身出去找找。   他倒不担心他们被人拐走,而是怕他们跑出去伤到谁,不过幸好陆风一打开房门就看见了他们三个的身影。   院子里,黑蛋也不知道被他们怎么抱出来了,但是抱出来后就被扔在了太阳底下。   而那边的紫雷却是在追着赑屃跑,原本洗干净的赑屃身上又变得黑漆漆的。   不过经过它这么一通电疗,赑屃的精神看起来是越发好了,被紫雷追着跑得飞快。   见他们都在,陆风就松了一口气,看没有危险也就任由他们闹去,自己就坐在一旁看他们玩。   只是看着看着他突然生出一个疑问,忍不住问到:“你们认识?”   赑屃顶着黑黢黢的脑袋,露出两个圆溜溜的眼睛看了一眼紫雷,然后哼哼唧唧转过身,十分干脆地把身体缩进壳里,好似在说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紫雷见赑屃不理它了,就把目标对准那颗黑蛋,陆风怕它一下子就把黑蛋给电死了,赶紧把黑蛋从地上捡起来。   “既然不认识就不要弄它,没礼貌。”   挨了陆风训的紫雷头顶缓缓冒出三个问号。   陆风见他们答不上来,便也不再问了,反正也不是养不起,就当是多了几只宠物。   等大比看完启程回去,平生就多了几个玩伴,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第59章 风起云涌   两日后,大比在即。   这段时间陆风一直在屋里不曾出去过,闲来无事便坐在院里看书,旁边总有紫雷和赑屃在玩闹,那颗黑蛋也越来越大,不知道何时会破壳而出。   这两日他一个人安静到有些无聊,算时辰差不多后就用缩地千里离开南宫家。   长街之上,陆风的突然出现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过他这一路走来,关于前几日的事情倒是听到了几个版本。   自然有人不信仙人之说,也有各种夸大的,尤其是说书的茶楼里,那些说书先生都将他形容得有三头六臂。   陆风没想到这么多日过去了,这件事情的热度依旧不减,反而随着越来越多宗门的到来,各种已经偏离事实的话满天飞。   为了避免麻烦,陆风给自己使了点小手段,叫别人注意不到他。   算时辰,乌屈爻和他的三个徒弟应当要到了。   只是城门口现在人太多,陆风不想和他们挤,就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等着。   而在城门外不远处。   乌屈爻的那三个徒弟正在往城门赶。   “师兄,这么多人,我们到了之后怕是没有客栈栖身了吧。”   “要什么客栈栖身,我看你们这样,估计第一场都过不去,明天第一场比完就卷铺盖回家吧!”   “你这人怎么总跟着我们,烦死了!”   华姝对着旁边的男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秀净的脸上写满厌烦。   林禹和齐霖磐同时挺身将小师妹护在身后,戒备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们能胜几场跟你没有关系,你与我们也并非是同路人,麻烦公子离我师妹远点。”   面前的人是林禹他们半路认识的,起初他们并不打算也与此人同行,但是这人就如赖皮狗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尤其还多次出言调戏华姝,在他们明确表达了对他的不喜后,男人直接暴露本性,说话都变得尖酸刻薄起来。   “同路人?我们当然是同路人!你师妹早晚要和我成一家,像你们这种末等宗门能攀上我上悬宗是你们的荣幸!”   “我管你什么宗不宗的,你若是再缠着我,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华姝平时看着娇弱,但性子却非常刚烈。   “对我说这种话的多了去了!”   吴忠琦显然是对这个说法习以为常,并不将这话放在心上。   “师妹,走吧,进城后就能甩掉他了,忍了这一路,不能在这里前功尽弃。”   比起华姝和齐霖磐的愤怒,林禹比较理智,他是知道这个上悬宗的来路,这个宗门于他们而言确实是不好惹。   华姝也知道,所以这一路多有忍让,同时也幸好师父还不知道她被这人缠上,若是知道,这次回去后她就不能再轻易出门了。   华姝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与吴忠琦的距离,林禹和齐霖磐也紧紧的跟在她身边,不给吴忠琦靠近的机会。   城门口,他们三个终于与乌屈爻会合。   之前半路与乌屈爻分开,是因为这次参加大比的宗门需要在天黑之前就登记完毕,只是他们出门晚,路上又耽误了些时间。   乌屈爻带着他们三个肯定赶不上报名时间,所以只能自己先赶过去。   吴忠琦是个欺软怕硬的,见到乌屈爻后便收敛了些。   看见三个徒弟的身边还跟着个陌生人,乌屈爻还愣了一下,不过见徒弟们没有介绍的意思,他就没有问。   “哎!是陆先生!”   华姝突然看见陆风的身影,就高兴朝着陆风招手。   “姝儿你眼神真好,我都没有看见陆先生。”   “陆先生长得好看嘛,一下子就看见。”   吴忠琦一听到华姝的话,立马就将眼睛看向华姝所指的地方,可他看见的就是一个瞎子杵着竹竿。   顿时就嗤之以鼻,“不过一个瞎子而已!”   乌屈爻一听见吴忠琦的话就立马严肃起来,不过眼下场合不对只能将这事情先放一放。   然后径直朝着陆风走去。   陆风一见他们就心情很好的打招呼。   “陆先生你见到你的朋友了吗?这次赴约感觉如何。”   “挺好的,你们找到住处了吗?”   乌屈爻笑道,“遇见一位旧友,他们来得早,订的房多,愿意让两间给我们。”   “如此甚好。”   “走吧,去吃饭,我请你们。”   一些银子陆风还是拿的出来的,请他们几个在酒楼吃顿饭没有问题。   见到师父和陆风后,林禹他们心情轻松许多,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那吴忠琦倒也还是要点脸的,这次是陆风请客吃饭,他没有死皮赖脸的跟上来,不知何时消失在了人群中。   乌屈爻看着自家的几个徒弟,“那人是怎么回事?”   “师父,是我们在路上遇见的,对方不是个好人,不过我们没有主动惹事。”   乌屈爻闻言,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的修为比你们高,没有起冲突就好。”   “弟子知道,”林禹拱手称是,同时也将吴忠琦的来路说了出来。   乌屈爻一听对方来自上悬宗就叹气,但在听见对方羞辱华姝时,额头上的青筋明显凸起。   陆风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他虽然觉得这个姓和这个宗门比较耳熟,但是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饭后陆风便回了,只说明日会去看他们比试。   而且乌屈爻他们这一路奔波,明天便要比赛,今日需要好好休息。   林禹则提出送陆风出门。   ——   夜里,听着乌屈爻的呼噜声,林禹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见夜已深,他就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拉开房门溜了出去,只是他转身要关上时,突然出现一双手将房门挡住。   “小师弟?”   林禹抬头就看见齐霖磐。   “师兄,一起。”   “胡闹!”   林禹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齐霖磐说什么都要跟着,怕争执下去会吵醒师傅,林禹只能妥协,然后两人悄咪咪地关上了房门。   只是在他们走后不久,原本正在大呼的乌屈爻也是睁开了眼睛。   月色下,两道蹑手蹑脚的身影正在房顶之上穿梭。   “师兄,那鳖孙所在你看清楚了吗,别走错了。”   林禹和齐临盘两人一身黑衣,脸完全被遮住,就露出一双眼睛。   “师弟你还是回去吧……”   “不,我也要去,咱们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否则我回去就叫醒师父。”   “行吧,那小心些,见情况不对就赶紧跑。”林禹妥协。   两人顺着房顶来到一家客栈之上,揭开瓦片之后,就见吴忠琦已经睡了。   两人对视一眼,将一瓶能叫人跑几趟茅厕的药水给拿了出来。   他们这一路上忍这个小子很久了,要不是不想给宗门惹上麻烦,他们也不愿意用这样的下三滥手段。   只是眼看那药水要落入茶碗之中时,床上原本正在睡觉的吴忠琦陡然睁开了眼静,见情况不对,林禹拉起齐霖磐便跑。   “呵呵,区区毛贼也想暗算于我。”   吴忠琦人品虽是不怎么样,但是修为确实是没话说,比起林禹他们就要强上许多,没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追上了两人。   “师弟你挡住,我去叫人!!”   林禹话说完就要跑,吴忠琦便选择先拿下他,“谁也跑不了!”   吴忠琦朝林禹持剑刺来。   但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那边的齐霖磐已经拔腿跑了。   吴忠琦见状嘲讽一笑,“你们师兄弟看起来并不和睦嘛,你要让他垫背,他转头就丢下你,你们这同门之情实在是令人笑掉大牙。”   “师弟你……”林禹也是一副没有想到的样子。   他一边拔剑抵挡,一边朝着齐霖磐离开的方向大喊:“你不道义啊!!就这么丢下我跑了。”   可就在吴忠琦得意之时,齐霖磐不知从哪里又跳出来了,抓着吴忠崎那短暂的破绽给林禹解围,打了吴忠琦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师兄弟二人得以从他的剑下逃走。   “该死!!!”   吴忠琦大怒,愤愤地提剑追了上去。   二人的速度根本比不上他,三两下就被追上了。   两人拔剑抵挡一阵后深感修为的差距,觉得力不从心,眼看二人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齐霖磐对着林禹道:“师兄你顶住,我去找帮手!”   吴忠琦被这句话气的牙痒痒,以为是他们的故技重施,于是就盯着林禹打。   可是齐霖磐真的头也不回的跑了。   与此同时,一直隐藏在暗处的老者突然出现,吴忠琦看见那老者十分高兴,“师父!!”   老者看了吴忠琦一眼:“两个垃圾你都抓不住!”   吴忠琦的喜悦瞬间从羞愧转为愤怒。   而那边的齐霖磐一眨眼就被老者追上。   “师父救命啊!”   在老者出手的瞬间,乌屈爻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一脚将齐霖磐踢飞出去老远,一招挥退老者后,又顺手将林禹拉走。   “你们两个惹事了,人家大人追上来了,我也打不过!!!”   夜色之下,师徒三人狂奔不止,而在他们身后,老者正朝他们的方向追来。   “完了完了!!你小师妹还在客栈呢,我们今天要是三人都交代在这里,你师妹怎么办?她一个人又没有出过远门,那三脚猫的功夫也不知道打得赢谁。”   林禹他们也是追悔莫及,他们一心只想为小师妹出一口气,没想到要是他们全折在这里,华姝一个人该怎么办?   思及此,乌屈爻边咬咬牙道:“你们两个分头跑,能活一个是一个,然后带你们小师妹赶紧走。你们记得每逢四月初五给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两个徒弟就跑没影了。   乌屈爻:……   孽徒!!!   转眼之间,老者已经追了上来。   乌屈爻倒是称职,为了给两个徒弟争取时间,他转身就迎上去。   树林间,刀光剑影闪烁不断,兵器相撞的声音在林间回荡,躲在暗处的林禹和齐霖磐看着他们的师父,差点被惊掉下巴。   “师父他好苟啊,竟然一直隐藏修为,我还以为他一直都只是个结丹修士呢,没想到他居然能硬抗那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老头。”   “你不也是?”   林禹看着齐临盘,“你刚刚跑得可比平时快多了,想慢就慢,速度控制得很好嘛!”   “师兄说的哪里话,这不是一直都是咱们宗门的传统吗?我看师兄你也没少隐藏!”   “好了,别说了,他来了!”   打斗之外,吴忠琦的身影才珊珊来迟,而他一眼就看见躲着的两兄弟,顿时怒火中烧,“你们两个,我要你们今天死在这里!”   说罢就冲了上来。   可意外的是这次出来抵挡他的人是齐霖磐,而林禹站在旁边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这次的兄弟两不再像先前那般嬉皮笑脸,没有个正行。   而交手下来的吴忠琦也能感觉道,齐霖磐的剑法不也像之前那般软弱无力,反而是招招致命,直取他的命门。   “你们是装弱?!”   齐霖磐在月色下的脸冰冷无情,嘴角有一抹嘲讽的笑容,“我们本来就是为了取你性命而来。”   另一边,正在与乌屈爻打得不相上下的老者突然朝着吴忠琦的方向大喊:“快离开!弱是这三个狗东西装的!”   乌屈爻眉头一皱,“骂谁呢?!”   而且已经来不及了。   齐霖磐与吴忠琦对了一掌,将他推到了林禹早就准备好的阵法之中。   只见他手上快速起势,一个小型但不太成熟的阵法出现在吴忠琦的脚下。   此刻的林禹眼中哪还有从前那样的从容温和,只有杀意。   “我们想要你的命很久了!”   在吴忠琦的震惊之中,那阵法快速运转,强大的吸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解体,细看之下,这个场景倒是有些像陆风那日在船上运转阵法时产生的天地异象。   只是林禹还差得太远,他只能利用林间的风产生强大的力量。   “休想!”   虽然吴忠琦一个不慎落入了他们的全套,但是修为就摆在哪里。   他挥剑砍在阵法之上,身体同时拼命撞击在林禹的阵。   这阵法过于强横,林禹还不能彻底掌握,所以受到的攻击被反馈到林禹的身上,没两下就开始口吐鲜血。   但是好在阵法磨灭掉吴忠琦不少的力量,就在他终于将阵法破开之时,齐霖磐持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吴忠琦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修为比他还要低的二人,眼中写满不甘!   “你们……”   就在林禹两人以为胜利在望时,乌屈爻受伤的身体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快走,挡不住了,对方比我厉害多了!!”   两人连忙扶起师父,警惕地看向那个老者时,只见老者浑身浴血,单膝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看起来受到的伤可比乌屈爻严重多了。   “师父你也太苟了!”   “苟啥!!!人家要放大招了!!!”   乌屈爻爬起来就跑,两徒弟转身望去,确实是看见那老头一脸凶狠的模样,手里拿着一个法宝,看样子是要准备爆法宝。   两徒弟见状跑得乌屈爻还快,边跑边喊:“师父你不是说要斩草除根吗!!”   那老者听到这话被气得吐出一口鲜血。   但乌屈爻三人跑出去很远,却没听见爆炸。   三人不知道,在他们跑后,陆风的身影出现在一棵树下,洁白月色撒在他的身上,把老者和吴忠琦吓得不轻。   “你!你是谁!?”   “路过。”   陆风说完便走了,老者再看向手中的法器时,法器不知何时变成了灰烬。   翌日,比武场上人山人海。   今年的比武比往年还要热闹。   仙人消息传出后,各方都坐不住了,纷纷派弟子来参加比试,然后在暗中打听。   那些原本不打算来的许多势力此刻都齐聚在这里。   这次虽是由大祈皇朝主持,但是三大皇朝五大世家的人都来了,而起几乎都是掌门们亲自前来。   宫巡缮此前就得知陆风想看比武的事,刚好这次南宫家也在比武行列之中,宫巡缮便邀陆风一起。   可惜陆风并不喜欢招人眼球,就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比武场上,随着高台之上公布的名单,越来越多的人走进比武场中。   从刚开始的小宗门,像乌屈爻这种三两个弟子的。   再到中等宗门,像上悬宗那样的。   林禹他们看见吴忠琦还没有死的时候,脸色变得不好起来,昨夜他们虽然有做遮掩,但是拳脚这种东西最不好掩饰,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林禹几人觉得一会而在场上最好避开吴忠琦。   接下来进场的势力就比较有看头了,都是有一些名气的宗门,而后便是五大世家。   五大世家的出现将现场气氛拉到了顶端,尤其是南宫家出来的时候,几乎是所有人都站起来看向南宫家的方向。   “今年怎么不是南宫少主带头了?”   “你还不知道呢?”   “南宫家出了大事,那位少主死了,如今这个比那个少主更不得了,他可是南宫家主的亲生儿子,听说之前就已经踏入结丹镜了!”   “如此恐怖?”   “还有更恐怖的,听说那位……就住在南宫家,还与这位家主之子关系匪浅。”   众人手指天上,不敢随意说出了那个称呼。   高台之上,南宫昊一出现就引起了所有大势力之人的注视。   而与南宫昊一起出现的皇甫邗也是众人注视之一,当时的事他们听说了,皇甫邗真是好决策。   有人想与南宫家走进些,但是这样的人太多了,他们根本挤不进去,   而能挤进去的都是当天出过手的人。   南宫家记得这份恩情,但是其他人,南宫昊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如今南宫家情况今非昔比。   宫巡缮的回归让南宫家下一辈更加强盛,而且他与陆风的关系就在那里。   虽然南宫家从前就挺强大,不能叫人小觑,但那也只是在五大世家及那些宗门面前,对于三大皇朝和圣地这些地方来说南宫家还是不够看,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接下来入场的是三大皇朝的领队之人。   “三位皇帝都来了!!!!”   “这!!!”   众人没有想到三大皇朝的皇帝会亲自来了。   然而轮到四大圣地之时,更令人大跌眼镜,竟然来了两位圣主,就算圣主没有来,太上长老也来了。   这其中倒是有例外,比如道一圣地。   高台之上,道一圣地坐着的只有执法长老和大长老。   这举动让所有人都看不懂了。   “哎,那天的紫色雷霆终究是打破了几万年的平静。” 第60章 大比开始   看台的人群之中,陆风混在人群中。   即使此前就有许多人见过他,但是在他特意的遮掩下,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陆风将青竹竿缩小,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绿色竹枝,然后将竹枝插再发间,与那些普通人一同站在看台上看这空前盛事。   随这那些圣地的出现,众人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激动的心情了。   场上的少年们更是紧张不已,期待着自己能被哪个大宗门看上,被入大势力中去。   这即是一场比试,也是一个跳板,如果表现得好,就有可能被那些大势力看上,拜入这些宗门,无论声誉地位都会再进一步,修行的资源亦是。   少年们热切地看着高台之上的人,陆风也跟着看了过去。   看到那三位皇帝和两位圣主之时,陆风也是惊讶了一下。   不愧是上位者,仅仅是坐在那里就压迫感十足。   当然给人压迫感的也不只是他们。   虚空中,陆风发现有几道强横的气息在扫视场中所有人,俨然就是李云凇太弋这几个人。   他们的视线自然有从陆风身上扫过,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甚至连停留都没有,直接忽视了他。   陆风细细感受了一下,发现这些隐藏起来的人的气息比吴羽子还要差上许多。   说起吴羽子,陆风看向道一圣地的方向。   他当初就觉得道一圣地的那位执法长老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后来想起来,对吴羽子的身份就有了一些大致猜测,后来看到生死簿才确信不疑。   这么一看道一圣地若是此前得了吴羽子的嘱咐,那没有厉害人物来这件事就说的通了。   高台之上,执法长老的身躯突然变得僵硬起来。   一旁的大长老不明所以,“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执法长老擦擦额头的汗,小心地看四处看看,但是并没有发现那个身影。   “没事儿,没事儿!”   执法长老不知道那位前辈为什么突然看向自己,但是没有看到那位前辈,他只能在心中反思自己有没有做过错的事,想来想去他确定没有,这才松了一口气。   场上随着大群的年轻人进场,气氛变得热闹起来,而那些宗门之间有龃龉的,气氛则是很微妙。   随着所有势力的到齐,这次比试的规则也被摊在众人面前。   因为这一次的场面比往年都要盛大,所以这次的初赛就取用淘汰制,就是在特定的时间内,将所有参赛人员全部放在比武场中,时间到后,前六百名可以进入第二轮比试。   而此次参赛的人目测至少有一千四百多人,第一轮就要淘汰掉一半多,可见这是何其的激烈。   虽然场中众人的年龄都相差无几,但修为却是参差不齐。   为了不背上恃强凌弱的负面名声,在第一场的比试中大多数人都不会向比自己修为还低的人动手,所以竞争通常都在同级别之间。   同样的,若是一个人能以弱伐强还赢了,那通常都能引起那些大势力的重视,表现出众还有可能拜在这些前辈的名下,成为亲传弟子。   但也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能力,那些自知无望的,都只是想在场上多留一段时间,最好能侥幸挺入第二场。   随着钟声的响起,场上点起了一柱香,香尽则时间到。   一时间场上十分混乱,许多人被打落台下,像下饺子一样,众人都不知道要看哪里才好。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去,众人也发现那些圣地皇朝世家的弟子们就迟迟没有人上前去挑战。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谁也不傻,知道这些人铁定是能进入前三场比赛的,众人都只挑那些看起来比较弱的人动手。   这其中就包括吴忠琦。   吴忠琦看见有人逆伐自己,顿时就在心中升起一团火,他昨日刚被偷袭受了重伤。今日上台,也只是希望能在这蒙混过关,挺到第二场,给伤口一些恢复的时间。   没想到竟然有人向他出手。   但好在这人修为不怎么样,很快就被吴忠琦给打了下去,同时他的眼睛在场中不停扫视。   他肯定昨天对他出手的人就在这群人中,那样耻辱的仇他一定要报,不然他死都咽不下这口气,现在都有产生心魔的苗头了。   高台之上道一圣地的大长老指着场中的一处人群,“师弟这就是那个宗门吗?”   “是,与吴家有关的人名叫吴忠琦,当时我们找上吴家之时,只有他一个人随宗门来参加比武大会,所以没有在改姓的行列之中。”   说来谁都不会相信,道一圣地执法长老带弟子来到大祈,只是顺便看看宫巡缮的大劫。   他们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吴忠琦这个吴家的漏网之鱼才追到这里来的。   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人物。   道一圣地的位置紧挨着太一圣地。对于执法长老与大长老的对话,太一圣地的人明明听得一清二楚,却有种没听懂的意思。   哪个宗门?谁是吴忠琦?为什么要改姓?   道一圣地究竟在搞什么?   ——   时间一份一秒的过去,那柱香燃尽了大半,而场中只淘汰掉几百人,剩下的人还是多,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选着择动手。   就在众人感觉没什么新意,期待早点结束时,那一直待着不动,也没有被人挑战过的道一圣地的弟子居然动了。   一时间,其他圣地世家的弟子屏息凝神,个个警惕,生怕自己成为道一圣地的目标,第一场就被打了下去。   太一圣地的人露出戒备,他们没想到第一场就要与道一圣地比个高低。   “这道一圣地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第一场就要动手,图什么?”   “看看吧,看看他们与太一圣地究竟如何?”   太一圣地与道一圣地之间早有摩擦。   因为他们的的名字太像了,关于那个“一”字就争了几千年,大大小小摩擦不断,看来这次也一样。   就在众人以为圣地之争要开始时,却见桦悟领着道一的弟子径直越过了太一的人,走向了一些无名小卒。   众人:……   准备好一战的太一弟子:……   吴忠琦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道一弟子,脸上一脸不解。   不是说强者都不屑于与弱者动手吗?为什么这些人会直奔自己而来。   而另一边,一直闭目养神的宫巡缮也是缓缓站起身,径直走到柳花垣面前来。   这两处的变化在场中十分引人瞩目。   一时间各种猜测在人群中流淌。   “这是几个意思?”   “道一圣地与南宫家怎么了?”   知道南宫家情况的柳家长老无奈叹息,参与南宫家那一战,亲眼看见那位后,他们便知道柳花垣这小子得罪了整个修真界都得罪不起的人。   只是这些日子那位一直闭门不出,也不见任何人,他们柳家便想等事情了结后由家主亲自去赔罪,为此几乎掏光了柳家。   只是没想到,南宫家宫巡缮竟然动手了。   谁都知道宫巡缮与那位关系不一般,在他们看来,宫巡缮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那位的态度。   “哎~柳家今后何去何从?”   而被道一圣地找上的上悬宗也是战战兢兢。   “你们……不能对我出手!”   桦悟淡淡道:“有哪条规定说不能对你们出手的?”   “大家默认……”   “默认的就是规矩了吗?”   “为什么?上悬宗没有得罪过道一圣地吧。”   别说是得罪了,要是看见他巴结都来不及,何来得罪。   桦悟看向人群中的吴忠琦,“因为你收了不该收的人。”   话落桦悟没有再跟他们废话的意思,直接动手。   上悬宗的人就这么被一招轻易给打下台去。   被打下台后的人皆是看向吴忠琦,眼神着火。   平日里吴忠琦就仗着拜入长老名下做亲传的事在上悬宗耀武扬威,嚣张跋扈,这些他们都能忍,但是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要受他牵连……   人群中的林禹三人看见这一幕,哭笑不得。   之前吴忠琦还说他们三个挺不过第一关,没想到是吴忠琦在他们前头先下去。   但是对面那可是道一圣地,即使他们心中有怨也不敢表现出来,而且比起怨恨,他们更多则是畏惧。   他们上悬宗得罪了道一圣地,接下别想好过了,就算道一圣地不再对他们出手,其他宗门也惯会看人下菜碟。   而另一边的柳花垣也被宫巡缮一掌给拍了下去。   而柳花垣成了世家之中第一个在第一场就被淘汰的人。   不过令柳家松一口气的是,幸好宫巡缮还顾念当初柳家在南宫家出手的恩情,没有将柳家的人全部赶下去。   就在众人提心吊胆,生怕接下来再发生什么的时候,道一圣地的人没有再出手,宫巡缮也没有再对任何人出手。   这让众人提着的心总算落下来。   时间还在继续,眼看淘汰的人数还不够时,便有人将目光看向了林禹这些看起来比较弱的人。   好在林禹三人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彼此比较默契。   林禹布阵,华姝和齐霖磐防备,攻守之间一时难以拿下,于是就有人转攻其他人。   台下的吴忠琦一看见林禹的阵法便嚷着,“是他!昨夜设计埋伏我的就是他们!!” 第61章 仙人下注   这要是放在大比之前,吴忠琦的师父定然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些人的,毕竟吴忠琦可是他的亲传,何况那夜他也受了伤。   但是眼下局势不同了,道一圣地突然来这么一招,宗门现在自身难保,这个时候谁还管吴忠琦这点破事。   见自家师父脸色不好看,吴忠琦握紧拳头不敢说什么,但他眼中的狠辣却是越来越深。   台上的香很快便燃尽,待最后一点香灰掉下之时,林禹和华姝刚好将差点被打下台的齐霖磐给拉了回来,三人总算是靠着同心齐力幸运地挺过了这一场比试。   一直紧张地握紧拳头的乌屈爻也松了一口气,只要挺过第一场,他们的宗门也算是熬出头了,接下来就算通通失败也没有关系,只要不受伤就行。   一想起从前的比试宗门有好几次连第一场都没有跨过去,乌屈爻就激动得老泪纵横。   第一场比赛只是筛选出名额,第二场才算是比武大会的开始。   接下来个人作战,赢者可步入第三场。   为了节约时间,场地被划分成多过区域,多场比赛同时进行。   人群中,陆风看了几场之后就觉得十分无趣,转头将注意力集中在旁边人的闲聊上。   “从前的天骄榜上没有囊括圣地之人,可这次大比连圣地都参与进来了,看来这次天骄榜之争会十分激烈。”   “那这次圣地为什么会一反常态的参与进来?他们不是只热衷修行,不参与这些红尘事吗?”   人群吵吵嚷嚷的,陆风仔细听才听见关键话语。   “你都说是热衷修行了,只要是与修行有关的他们都会在意,从前不来只是瞧不上而已,这次来……”   说话的人警惕的环顾四周,然后与旁边人低语道:“前几日的异象大家都看见了,如此大恐怖的阵势定然是有大事发生,而且那天之后竟然没有任何修士提及,看来是非同小可。”   “我听说是仙人来了,所以这些圣地才赶过来的,圣主都来了!”   “一点准确的消息都没有,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这真要是仙人……”   剩下的话陆风没有听见也无甚在意。   突然旁边有一个喝得两颊绯红,身上弥漫着酒味的老者用手肘戳戳陆风,“那边有人开赌局,这位先生不去赌一把吗?”   陆风有些诧异,伸手指着自己,“我吗?我没有钱。”   “嗨!钱这种东西赌着赌着就有了!”   说着便拉陆风向赌桌走去。   这种地方的位置分三六九等。   高台之上是那些身份高贵、修为恐怖的人的位置,只有绝顶宗门、世家皇朝、圣地这些人才能坐上去。   高台之下是看台,是那些中小型宗门的落脚之地,上面也有开赌局,毕竟机会难得,只是他们赌的是灵石。   再往下便是来看热闹的普通人,乌泱泱一群人只能站着,但哪怕人群拥挤也不妨碍他们开赌桌,赌不起灵石就赌银子。   陆风被老酒鬼带着从人群中穿过,好半晌才艰难地挤到赌桌前。老酒鬼一看桌子就狂拍大腿,“哎呀,来晚了,这一局已经开始了,咱们等下一局吧?”   陆风倒是无所谓,随口问一句:“下一轮是谁?”   “可多了,但是那个第七区的可以不用管,那个没有好赌的,谁输谁赢一眼就能看出来。”   陆风听到这么说就来了些兴趣,“谁?”   “一个名不经传,从上一场苟活下来的人,看那公布出来的名字,像是叫齐霖磐。要知道他的对手可是飞花门的弟子。”   飞花门这个名字陆风方才有听见过,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中等宗门,这场大比之后有望晋升上等宗门。   可见这次带出来的弟子们都是有实力的,齐霖磐遇上这样的对手确实是有些棘手。   不过作为熟人,该撑场时还是要搭把手的。   陆风从怀里摸出剩余的十两银子,“道友,我买那个叫齐霖磐的胜,麻烦你帮我押一下。”   老酒鬼一听陆风的话,眼睛都给瞪大了,“我说你这人怎么不听说呢?还是说你刚才没有听见我说的话是什么?”   “听见了。”陆风语气平淡到就像是在买个馒头那样平静。   “行吧,输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说罢他便帮陆风把钱给压了上去。   原本那摊主是不打算开七区的赌盘的,但是一看有冤大头这么没眼力见,他也不嫌钱少。   有人见陆风都下注了,要是他们不赢了陆风这把实在是对不住陆风的自信。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押齐霖磐的对手赢。   等到齐霖磐上场时,陆风终于来了点兴趣,只是相比起他,其他人则显得并不在意,因为这几个区上场的人都平平无奇,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   老酒鬼见陆风看不见,就干脆在陆风旁边充当起了解说。   齐霖磐是头一次参加这种大型比试,而且还是全大陆型的,这让他有些紧张,甚至是在上场的时候因为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台阶,踉跄了一下。   他这个表现让场下的人哈哈哈大笑,尤其是看台上的乌屈爻,只能尬尴地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坐在他旁边的俞掌门忍不住也笑了,意识到自己此举不妥后,他赶紧向旁边的乌屈爻道歉,“乌兄,对不住了,我实在是没忍住。”   七大王朝中,大虞王朝是最垫底,而隶属于大虞王朝的剑宁宗和万青宗又是所有下等宗门中最垫底的存在。   恰巧乌屈爻和俞掌门就是剑宁宗和万青宗的人。   所以两个宗门的位置是一起挤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就连位置都只有人家宗门的一半大。不过这对乌屈爻来说也是好事,至少在这个角落里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哪怕是徒弟们丢脸了,也不是丢他的脸,他还有处可以藏。   所以他们两个都没有资格笑话谁,两个宗门的水平都是半斤八两,但是齐霖磐的举动确定是太丢脸了,让人忍耐不住。   乌屈爻也知道对方没有恶意,而且人家之前还让了两间房给自己。所以摆摆手,“我这个徒弟比较愚笨,让兄长见笑了。”   “无妨,无妨。”   齐霖磐的上场不仅是给别人看了笑话,更是让对手王信瞧不起。   在场下观战的飞花门的师兄弟们更是直接对王信说,要是这样都打不赢,那他实在是太丢脸了。   “师兄们放心吧!”   看齐霖磐这幅熊样,王信胸有成竹。   “兄弟,我看你还是直接认输下去吧,免得还要受一些皮外伤,划不着。”   陆风旁边的老酒鬼也在规劝陆风,“我劝你下次还是想清楚了再下注,看看你下注的这个,啧啧啧~”   “可我还是觉得他会赢。”   看陆风如此笃定,老酒鬼也来了兴趣,“你为什么这么说?难不成是见过他出手?不对啊?之前的第一场他的实力我们可是看得清楚,他能挺到第二场,是运气使然。”   “那便拭目以待吧。”   陆风说完后,场上的战斗也开始了。   王信并没有谨慎地对待齐霖磐这个上场都会摔跤的人,所以在齐霖磐出手的时候,他十分轻敌地并没有全力出手。   直到被齐霖磐一剑挑退几步才勉强正色起来。   老酒鬼给陆风实时转播,“他对面的这个小子轻敌了,哎,这样的心性也是不堪大用,就算赢了也走不远的。”   老酒鬼坚信齐霖磐会输,对此陆风也不置可否,依旧静静的等着。   老酒鬼见陆风如此平静,啧啧两声,“你倒是沉得住气,要是你能修炼,就凭你这份心性,肯定能比那个小子走得更远。”   这赞扬的话让陆风哭笑不得,“妙赞了,在下修炼不行。”   “嗨!修炼这种事,不全都是看天意,”老酒鬼声音放低,“仙人来了这里的事是真的,听说那仙人厉害的不行,这里的人他一言可定生死,资质好不好的都是看人家仙人一句话。”   陆风眼眸微抬,好奇地问:“为何如此肯定仙人来了?之前不是还有人说不确定吗?”   老酒鬼摆摆手,“无空穴不来风,几大圣地都来了,不是仙人也差不了多少。”   陆风点点头,露出了然的神色,“但就算是仙人也不能为所欲为吧。在下觉得命这种东西三分得天注定,七分还可靠人为。”   “三分天定,七分人为……”   老酒鬼嘴里嘀咕这句话,眼中的欣慰一闪而过,但是最后眼神还是变得落寞下来。   见老酒鬼心中似乎有事压在心头,不过他不说,陆风也不会多管闲事的问。   而就在他们聊个天的功夫,台上的第七区的齐霖磐已经和王信交手了数个回合。   他们在台上的时间比别人还要久,这让人许多人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   “怎么还不下去?”   有人不解,有人不耐烦。   王信也是心中纳闷,他与齐霖磐交手之后能感觉到对方并不强,所以便想尽快结束,可是他明明是越来越认真,但感觉却越来越吃力。   几次交手,无论他如何严阵以待,如何用尽全力,齐霖磐似乎都要压他一些。   也不多,就是给他一种他可以赢,但是总是差了一点,每次都差一点。   这种每次都摸到了,但又叫对方从自己手上逃掉了的无力感和悔恨让他的越来越急躁。   尤其是当同门的师兄弟都在台下问他为什么还迟迟不结束时,他百口莫辩。   不是他不想尽快结束,只是他做不到,总是差了一点。   “哎?我说那小子不会是想占着擂台不下,好多展示自己得人青睐吧!”   “不至于吧,和一个上台都能摔跤的打,他能展示自己什么?”   众人议论纷纷。   “不对劲啊……”   老酒鬼也发现问题了,但他不是修真者,看不懂其中关鞘,只能隐约觉得齐霖磐有些不对劲,有种怎么打都打不死的感觉。   而另一边的高台之上,一些注意到齐霖磐的高手们早就看出了东西,“那小子倒是挺能藏,不过也只是能藏,真实东西并不多,可惜了。”   不多时,在众人的注视下齐霖磐是险之又险的小赢了王信半招。   面对这个结果,许多下了注的人脸上的不甘与那被打下擂台的王信一样。   “就差一点,师弟你也太不小心了,面对那样的家伙,随便谁上都能赢,你运气好抽中了他,但是没想到你竟然输了!!”   王信张了张口想要辩解,但是到嘴边的话却说不出来,感觉任何辩解在现实面前都是假的。   王信也觉得心中憋屈,这样输实在是太让人心有不甘了,要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能在第一招就把人打下擂台。   “哎!就差一点!”   看着陆风拿走银子,赌桌上的人心里那叫一个憋屈,这明明就是稳赢的局!   “气死人了!”   输钱的人又是懊恼又是叹气不服的,老酒鬼看着陆风,“你可真够幸运的,这样一个必输的赌局都能叫你赢得盆满锅满。”   陆风颠颠满满的钱袋,心想回到小山村后,过年时一定要给平生他们包厚厚的压岁钱,当然这也是多亏了齐霖磐。   只是有人见陆风赢得这么容易,心有不甘的他们开始撺掇陆风再来几局。   还有人口出狂言,试图激怒陆风,听得老酒鬼都蠢蠢欲动,“我……”   陆风截断了他想说的话。   “十赌九输,谁也不例外。”   陆风将银子揣好,不再理会别人。   老酒鬼见陆风如此清醒,感叹到:“先生好心性。”   那边齐霖磐下场之后迎来许多羡慕的目光,在他们的眼中,齐霖磐就是侥幸取胜的,对手实在是太粗心大意了,遇上这样的对手齐霖磐实在是好运气,竟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进入下一轮,实在是羡煞旁人。   看台之上,乌屈爻面色红润,一副我也没想到的表情。   他旁边的俞掌门对此十分羡慕。“你那个徒儿真是好气运。”   乌屈爻依旧是那副模样,谦卑道:“见笑,见笑。”   很快,这一场的风波便慢慢平息,毕竟只是小宗门之间的小打小闹,重头戏还是在那些大宗门世家的身上。   只是宋家运气不好,许多弟子都遇上了其他世家或是圣地的,最后只剩宋衢一人坚守下来。不过总比那柳家要好些,至少不是第一回合就被人打下去,导致柳家颜面受损却又无人敢言。   今日的比试比较平淡,属于是将那些修为较差的人给淘汰,第二场后留下两百零一人。   明日前一百名的争夺才叫精彩,所以许多人早早便离场了。   陆风也应老酒鬼的邀请,两人一同离开。   “先生我给你说那家的酒可不得了,老远就能闻到香味。”老酒鬼拿着自己的空酒壶,拉着陆风兴冲冲地说他常喝的三月酿如何不得了。   陆风缓步跟在他的身边,“在下酒量不好,只怕不能尽兴了!”   “嗨,与人喝酒不看酒量,只看人,我瞧先生挺好,与先生这样的人喝酒才叫有意思。”   老酒鬼显然有照顾陆风的意思,走路十分缓慢,可就是这样的速度陆风还是被人撞了一个踉跄。   “嗨!你这孩子怎么在街上横冲直撞的?”   “酒爷,丫丫又病了!”   老酒鬼显然是认识这个孩子的,“又病了?我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老酒鬼叹息一声,“今日的酒怕是与先生喝不了了。”   “无妨,就酒什么时候喝都可以。”   老酒鬼听陆风都如此说了,留下一句再会就匆匆领着那个孩子离开。   陆风在站人群里,双眼始终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嘿呀!你这个瞎子杵在路上做什么,还不快让开。”   突然被人撞的陆风微微侧开身,“抱歉。”   那人这才骂骂咧咧离开。   明明被撞的是陆风,但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杵着青竹竿就往前走去。   他按着老酒鬼说的方向,走到一个巷子口,再往里走果然就闻到了浓烈的酒香,陆风很是好奇这个世界的酒如何,就走了进去。   越往里走就感觉离身后的喧嚣越远。   他寻着味道一路来到巷子尽头,这里的味道更浓,依稀能听见有人声,陆风摸了进去,还未张口就有人迎上来。   “这位先生是来喝酒的?还是走错了地方?”   来人见陆风看不见,便以为他这是走错了地方,毕竟陆风看起来更像读书人,不像是能喝酒的人。   “听友人说这里的酒味道不错,在下就想来尝尝。”   “原来如此,那先生便请进吧,刚好还有个空桌。”   小二是个尽责的,他将陆风引到窗边的空桌旁,便去打酒了。 第62章 善始善终   酒馆里还有一些客人,似乎是刚从比武场上过来,正谈论哪个圣地可能会夺魁的事,陆风听了一会儿后他的酒就上来了。   “您慢用。”   “多谢。”   陆风手摸到桌上的酒碗,便抬起来放到鼻下闻了闻,味道果然如老酒鬼说的那般,醇香浓厚。   他浅尝一口,发现味道很是浓烈辛辣,对他来说还是不大适应,若是老酒鬼在这里,他一定能给出长串的评价。   只是可惜陆风并不是爱酒之人,能给到最中肯的评价就只是酒香味浓这几个字了。   酒是最好暖身的东西,只喝一杯便觉得热乎起来。   小半碗过去后,陆风的脑袋变得有些昏沉,他并没有自己化去酒力,而是享受起这样微醺的状态。   酒馆里客人越来越多,便有人找上陆风请求同坐。   陆风欣然接受,对方是个年轻人,上来就闷闷的喝酒,一碗接着一碗,心事很重的样子。   酒小二抱着酒坛子上来,“先生可要再续?”   “不了。”酒劲太大,陆风可喝不了第二碗。   小二见状便道:“一碗一两银子。”   陆风没想到一碗酒能有这么贵,只是现在贵不贵他都拿不出来,只能满含歉意地看着小二,“抱歉,钱方才被人偷了。”   小二大概也没想到有人白喝能这么面不改色,“我瞧先生这模样也不是能做出喝霸王酒这样事的人,这样吧,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顺便取钱。”   陆风面露为难,“我的家不在这里。”   “那这也不是你白喝的理由啊,我们这三月酿可是很难得的!”   “哪要如何是好?”陆风嘴里这么说,面上却是不见丝毫紧张为难。   估计是被小二和陆风吵得烦了,与陆风拼桌的年轻人十分不高兴地拿出一锭小银子给小二,“我替他付了!”   小二接着银子看了陆风一眼,“先生真是好运气。”   只是他刚要转身离开,就听陆风说:“那就麻烦给我装一壶带走。”   对面那年轻人猛地呛了一口酒,不可置信地抬头看陆风,小二也是面露不解,指着那年轻人问陆风:“你不会是把他当冤大头宰吧?”   陆风不置可否,看向年轻人道:“便当是行善积福了,我一位朋友想喝这酒想得紧,只是家里人病了,不能前来。”   那年轻人看着陆风,见他不像是贪得无厌、满口谎言的人,又想到行善积福的事,叹息一声后蹙着眉让小二下去装酒。   小二估计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拿着装满酒的酒壶递给陆风时又道了句:“先生运气真好!”   陆风心满意足地拿着酒壶离开,只是起身时酒劲让他不慎被桌腿绊了一下,幸得小二眼疾手快给扶住。   “小哥是个好心肠的,在下送你一物。”陆风从怀里摸出一个平安符塞到小二怀里,随后杵着青竹竿踉踉跄跄的离开。   那小二目送陆风出门后,这才看陆风给的是什么,但拆开一看那就是张普通的黄纸,上面还画着一些看不懂的东西。   小二就嗤之以鼻,将东西随手扔了。   但突然想起掌柜喜欢干净,他只得回去捡起来揣怀里,打算过会儿再扔。   喝酒的年轻人看着无奈一笑,他确实是一个冤大头不错,稀里糊涂替人付了酒钱不说,连张破纸都没有捞着。   他越喝越气愤,反正喝不痛快,付完钱就郁闷地走了。   但当他来到巷子口看见陆风杵在岔路处左右为难时,他原本是想装做什么都没看见走开的,但长叹一口气后还是退了回来,问陆风要去哪?   陆风说完地名后,年轻人想着离这里不远,干脆好人做到底送这个瞎子回去。   路上,陆风状似不经意地问:“喝三月酿要么是细细品尝,要么大碗痛饮,但方才我观公子倒像是愁绪缠身,无心喝酒,心中不舒坦是还是少饮酒好,喝酒误事。”   年轻人没好气地看着陆风,“你还是管好自己吧,若非今日我在,先生的事就大了。”   “也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寻常事愁罢了。”   听到这话,年轻人嘀咕:“若真是寻常事便好了。”   陆风好似没有听到,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话地来到一处简陋的茅屋前。   年轻人看看那茅屋又看看陆风,有些疑惑:“先生住在这里?”   他观陆风谈吐不俗,气质儒雅,不像是住在这个脏破旧茅屋的样子。   “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陆风话落,老酒鬼就从屋里愁眉苦脸的出来,一见自家门口有两个人,有个还是陆风时他惊讶不已,“先生你怎么来了?”   陆风晃晃手里的酒壶,“来给你送酒的。”   “送酒?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里?这位是?”   年轻人见人已经送到,转身就要离开,结果回头之时却突然听见屋里传来一个女娃娃的咳嗽声,熟悉的声音让他的脚步一顿,神情恍惚,于是就被老酒鬼给迎进了院子。   有邻居来茅屋,将冒着热气的白粥给老酒鬼,“那孩子怎么样?”   “还是那样。”老酒鬼熟练与邻居攀谈,可见邻里之间关系非常好。   送走邻居之后,老酒鬼朝屋里喊:“修竹,来给两位客人倒碗水,我去熬药,刚好有粥压压药味。”   之前撞到陆风的男孩从屋里走出来,用两个破着边的碗给陆风两人倒水。   年轻人看着抓了一把晒得半干的不知是什么草的老酒鬼,开口问:“为何不去请大夫?”   老酒鬼无奈摇摇头,“之前请过,只是反反复复的一直不见好,现在没钱了,请不起了。”   稚嫩的咳嗽声再次传来,听得人心头揪紧。   “两位先坐,恕招待不周了。”老酒鬼把烧好的水倒一碗端进里屋去,打算先用热水给那孩子缓一缓。   “我看看是什么病,”年轻人着急忙慌地跟了进去,现在这情况也没有人会说他失礼。   只是当年轻人看见床上躺着的孩子时,眼睛顿时瞪如铜铃,然后在老酒鬼和修竹的疑惑中一把冲上前去,叫出了那个丫头的名字。   “沄儿,我是哥哥!沄儿哥哥来了……”   老酒鬼一把拉起季弗,眼神在季弗和丫丫之间来回转,发现确实有几分像后眯眼不善地问:“你是她哥?哪你们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荒山野岭,若不是我捡到她,现在就是一堆白骨了!!!”   面对老酒鬼的质问,季弗亦是一脸悔恨,“我一直找不到她,怎么都找不到,娘眼睛都要哭瞎了……”   看着季弗的样子,老酒鬼叹息一声,“哪还不赶紧找大夫看,老子没钱了,你也没钱吗!!”   “对对对,先找大夫!!”季弗说着就要去抱沄儿。   “她病情很严重,最好不要轻易挪动。”   老酒鬼和季弗回头就见陆风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我懂些医术,不如让我看看。”   “这……”季弗有些迟疑,觉得陆风不大可靠,但老酒鬼可比他爽快。   “行行行,先生给看看。”   陆风杵着青竹竿摸索倒沄儿床前,先是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接着便装作把脉的样子。   其实他哪里会看病,不过是想趁这把脉的时候将细微的一缕功德气渡入这丫头的身体里。不过他虽然不懂,但凭经验还是能看出这孩子是因为感染风寒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所以越拖越严重,这才变成肺上的毛病。   将功德输入进去后,这孩子就没事了,不过为了安老酒鬼和季弗的心,陆风还是说了几味可补身体的药材,刚好可以调理这孩子最近时间里的亏空。   “先等她醒来再移动她,现在不用将她搬来搬去的,免得影响病情。”   季弗见陆风谈吐清晰,不像酒后胡言乱语,行事还算清楚,加上陆风那无端端让人信服的气质,便也安下心来。   只是奇怪为什么陆风这样的普通人怎么能这么快醒酒?   见沄儿额头不再那么滚烫,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咳得撕心裂肺,老酒鬼便邀陆风坐下来,“今日的事多谢先生了。”   陆风轻轻摇摇头,“举手之劳罢了,若不是他出钱为你打这壶酒,我也不会到这里来。”   说到这个季弗便感慨,幸好他当时做了,若是因为心疼酒钱或者是在巷子口直接对陆风不管不顾,那他不知道要找沄儿找到什么时候去,也许一辈子都找不到。   说起这个老酒鬼就问季弗是怎么把孩子弄丢的,让她小小年纪便流落道山野,吃了这么大的苦。   “哎……”   季弗叹息一声,将事情的始末给原原本本地道出来。   原是他来这里参加大比,只是上路的时候不查,没有发现沄儿偷偷跟了上来,直到收到家里来信他才知道这孩子跟来了。   起初他听人说在城里见过沄儿,他的重点就放在了城里。   为了这个事,他放弃比试,四处寻找孩子,家里人也是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尤其是季弗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   这些日子来来往往大祈皇都的人太多了,鱼龙混杂,多日巡查下来依旧杳无音信。   季弗自知希望渺茫,心中郁闷便跑到酒馆里去买醉,没成想就遇上了陆风,跟着陆风来到了这里,也还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老酒鬼听完他的话后就说起了自己见到沄儿的过程。   那日他只是去山上挖点东西想换酒钱,结果在一处山坡下遇见了昏迷不醒的沄儿,当时可把老酒鬼吓的不行,还以为这孩子是没命了,不过好在发现她还有气,这才把人带回来。   这些时日里,沄儿偶尔也会醒来,不过问她什么都记不大清,只是偶尔会嘀咕爹娘不要她了。   老酒鬼这几日经常在城中晃悠,却也没有听说谁家娃丢了,他便真的以为这孩子是被人丢下的,便给她取了个丫丫的名字,放在家里养着,也算是给修竹找个相依为命的妹妹。   闻言,季弗感激地站起身来朝着老酒鬼深深一拜。   找到妹妹后季弗心情好了许多,非得敬老酒鬼三碗。   老酒鬼喝着喝着酒问陆风,“先生明明在场上赢得许多钱,怎么会付不起酒钱,叫这孩子遇上这样的缘分。”   陆风微微一笑,抬着那缺边断口的瓷碗道:“说来不巧得很,你和修竹离开之后在下的钱袋就被人给摸走了,说来也是我在场上赢了太多,叫人给注意到了,引起了歹念。”   季弗闻言便给陆风道:“现在的京都鱼龙混杂,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像先生这样的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一些。”   “承蒙关照,”陆风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而依旧云淡风轻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是福是祸还尚未可知。”   “不过酒已经送到,在下该回去了。”   见陆风起身要走,季弗与老酒鬼起身相送,走到房门前,季弗还关切地问他记不记得回去的路,可陆风此刻哪里还有一点醉意的样子。   “不用送了,在下记得路,”说罢便转身离开,只是没走出去几步他又回头对着老酒鬼的方向道;“常来常往,善始善终。”   季弗和老旧鬼听着,皆是一脸疑惑,“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还不等他们深究,屋里见响起了沄儿的声音,两人进去一看,发现她已经醒了,人看着十分精神,并不像是病过一场的样子。   “真是奇了怪了,这还没喂药呢。”   陆风乘月归去,想起自己丢失的银子还是叹口气。   突然闻到长街旁还有摊子没有收,他便循着味道找了过去,他这一整天都没有吃到东西,倒是被那三月酿喝醉了,现在肚子饿的不行。   摊主见一位盲眼先生朝着自己走来,便好奇道:“先生这是要吃面,可惜了我这要收摊了。”   “是吗?刚好我也没钱了。”   摊主看着陆风那落寞的背影,眼睛又是那样的不好,于心不忍便喊道:“先生,我这里倒是还有些碎面杂馅,先生要是不嫌弃就将就吃了吧,不收你钱。” 第63章 生死挚友   “那便有劳了。”   陆风高高兴兴地回到面摊旁坐下。   摊主手脚十分麻利,不多时就上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这几日在南宫家闻惯了鱼肉之味,现在发觉还是这朴实无华的烟火气最动人心。   陆风边吃面边问摊主明日是不是还在这里摆摊?几时来?问清楚了好来还这碗面钱。   “先生说笑了,既然是送您吃的,尽管吃就是,反正都是些碎面,也要不了几个铜板。”   不过摊主还是告知陆风,她一年四季都在这里摆摊,要是哪日陆风又饿肚子了,可以来这里寻她。   陆风由衷地笑着,这一碗面吃完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也只有这样的人世才值得他守护。   “大娘,明日见。”陆风吃完就拱手给摊主告别。   摊主看着他这样有礼,一时乐呵得不行,摆摊这么多年了,还是头次见着这样有礼的人。   “行行行,明日见。”   摊主收好碗筷,看着陆风离开的背影无奈笑笑。   这些年她送出去的面也有不少,不过真说隔日来付钱的人那是少之又少,所以她并不将这一碗面放在心上,挑着东西就往家去。   ——   如今的南宫家被不少的人盯着,陆风便使出缩地千里,瞬间出现在偏院中。   听到院里有声音传出来,陶咏和赵绰从门口探出头往里望,发现是陆风后高兴地同陆风打招呼。   “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你们两个也回去睡吧,不用日日守在我的门口,我在这里也无所事。”   陶咏和赵绰相视一笑,“先生想让我们守我们也守不了了。”   “怎么了?”   “有任务要做,我们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来向先生辞别的,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去了,所以想最后来看看先生。”   陆风哭笑不得,“看我做什么?”   陶咏挠挠头憨笑道:“看见先生总感觉要安心一点。”   赵绰接话,“仿佛接下来无论遇见什么鬼物都不需害怕。”   这是他们两人的心里话,于他们而言,陆风就是定海神针,每每想起陆风心中都能生出无限勇气。   陆风明白这大概是信仰的力量,不过以他个人为信仰这终究是不妥的,若是有朝一日他死去,那这些人的信仰岂不是瞬间崩塌?   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都实在是不妥。   不过现在他们任务在即,陆风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令他们不安,便没有说什么。   而是道:“只要问心无愧,便不负人间走一遭,”说完他从怀里摸出两个东西递给他们,“不过你们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我也不能毫无表示。”   陶咏两人接住那小小的令牌,满眼好奇,“这是什么?”   “比平安符还要厉害一点的东西,不过凡事不可强求,你们要量力而行,”陆风语重心长的嘱咐:“记住,问心无愧就好。”   这小令牌是陆风从功德令牌中提取出来的,威力自然比不上功德令牌,但相比寻常法宝也不小了。   “是!”   两人自然知道陆风给的肯定不是普通的东西,所以都很小心地贴身放好。   他们之前为了一个平安符都争抢不已,何况这个小令牌比那平安符还要厉害。   见夜已深,他们不再打扰陆风,行礼后就退出了院子。   只是走前赵绰还是回头问陆风,“先生,我有个弟弟他……可还好?”   陆风站在月色下,身上的青衣好似泛着白光,使他看起来是那样的不染凡尘。   夜风荡漾,他微微点点头,“他的功课不错。”   得了陆风的回答,赵绰高兴地走了。离开南宫家后,两人披星戴月地打马离开。   路上,陶咏疑惑地问赵绰,“你何时有一个弟弟了?”   “我何时没有弟弟了?”赵绰反问。   陶咏后知后觉,“是啊,你好像从来没给我说过你家的情况……包括那根人骨鞭。”   赵绰勒马停住,偏头看着陶咏,毫无表情的脸在月色下看起来是那样的冷漠无情,几个字从他的嘴里缓缓吐出,“你不也是?”   两人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对视着,气氛紧绷,寒凉的夜风从他们身边席卷而过。   但片刻后却相视一笑,再次打马绝尘而去,至始至终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十分默契地没有对对方刨根问底。   两人是能够彼此交托性命的人,为了对方都可以赴死,但也仅此而已,却也够了。   陶咏和赵绰走了,又来了个宫巡缮。   陆风一打开门就看见他站在自己门口,肩上有微微湿痕,看来是在站了很久。   这小院门口有一片芭蕉,长势喜人,清晨的露水从芭蕉叶上落到了他的身上,打湿衣裳不足为奇。   宫巡缮见陆风开门,连忙回头拱手行礼,“先生晨安。”   “晨安,”陆风挥挥手,宫巡缮身上的湿气便消失不见,他只感觉身上暖洋洋的。   “多谢先生。”   陆风摆摆手,“今日是进前一百的比试,对你来说应当是轻而易举的。”   “承先生吉言。”   “只是今日无法去为你助威了,可否借我几个银子。”   陆风的话题转得太快,宫巡缮愣了一会儿,但手却很自然地将一袋银子从怀里给摸了出来。   陆风只拿了几个碎银,走时还嘱咐宫巡缮,“那残魂在你的身体里存在已久,是祸也是福,如今虽已灰飞烟灭,不过他的力量有遗留在你的身体里,你要善用。”   “是。”宫巡缮拱手送陆风,但等他抬头时面前已然空无一人。   长街上。   陆风出现在面摊处。   早上的面摊非常热闹,陆风自己寻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哎?先生来了!”   摊主见是昨晚上来吃面的瞎眼先生,便高兴地走过去问吃什么?   陆风把银子拿出来,顺便要了一碗摊主最拿手的面。   没有生意人看见银子会不高兴,不过摊主还是道:“说请的便是请的,不用给我,我虽然是小本买卖,但也讲诚信。”   见摊主如此,陆风便不再坚持。   摊主这才收了一碗面钱离开。   等面期间又来了一桌客人,坐下便听见他们谈论昨夜死人的事。   这样瘆人的谈话立马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都是连忙竖起耳朵听。   这年头这世道死人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这里是大祈皇朝的京都,天子脚下,世家坐阵。尤其这几日可不凡,巡逻严谨,怎么能有人敢在这个时候闹事。   “先前听说是抓窃贼,后来又说是抓拐子,反正无论是什么,都是死人了的。”   摊主上面时,听到这话脸色一片白,连忙问是哪条街,得到答案后更是倒吸一口凉气,那正式她每日收摊回家的必经之路。   而且还是她常回家的那个时辰。   昨天要不是陆风出现,她耽搁了回家,那说不定死的便是她了,哪怕不死也讨不到好。   想到这里摊主一阵后怕,想着亏得是陆风突然出现,于是就给陆风的碗里多加肉。   端上桌时,陆风看着满满一碗,无奈笑道:“那是大娘你善良给我一碗面吃,说到底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摊主一听是这个理,顿时喜笑颜开,心中余悸一扫而空。   陆风吃完面后就往昨日去过的酒馆走。   小二哥见是陆风,还诧异了一下,“怎么是你?今日可没有人给你付酒钱了。”   陆风将吃面后剩余的银子都交予小二,“劳烦打一葫芦三月酿,我去祭拜一下故友。”   小二见陆风真的给出银子了,连忙让陆风坐,他去后厨打酒。   三月酿是好酒,哪怕巷子这么深都没有挡住那些爱酒的人,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一起,品酒谈天,好不热闹。   小二把陆风的酒拿过来,送陆风出门之后,就站在门口张望,“这几日怎么不见老酒鬼呢?”   小二的嘀咕声越来越远,陆风也提着酒葫芦消失在巷子里。   再出现时他便站在了老酒鬼家门口。   只是原本很是清冷的破屋此刻却是人来人往,这些人都着统一的服饰,在屋里进进出出,而原本脏差的屋子被打扫得十分干净。   只是那门上却挂着刺眼的白绫,两侧还有白灯笼,修竹就愣愣地站在院子里,眼神空洞。   季弗从房里出来就看见了陆风,“先生你怎么来了?”   “今日怎么有如此多的人?”陆风明知故问。   季弗面露悲色,“老酒鬼夜里走了,昨天他与拐子碰上,我们也是今早来道谢才知道……不过他带回一个钱袋,说是先生你的。”   看着满满的钱袋,陆风只需要接过手就知道里面的东西分毫不差,看来是那盗贼还没有来得及用就被老酒鬼给逮着了。   “哪个孩子……”陆风看向修竹的方向。   季弗叹息一声,“老酒鬼于我家有恩,那孩子对我家沄儿极好,我季家无以为报,今后那孩子就是我季家的人,是我弟弟。”   季弗的话在陆风的意料之中,但他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帮别人问的。   老酒鬼的死讯传出去后,越来越多的人往这个小破屋而来,而那酒馆的小二赫然就在其中,此刻他眼睛通红,看来是刚哭过。   “好好的人怎么就走了?”   “这个世道,好人都不长命。”   邻居们唉声叹气,自发地帮忙。   此外还来了一群男男女女,他们或是成家了,或是被人收养了,穷的富的站在一起有十多个。   这些都是老酒鬼曾经帮助或者是养过的孩子,沄儿也是其中之一。   人来得多了,季弗便开始忙起来,陆风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看着来人不少,陆风还颇感欣慰,转头看向一处空无一人的方向说:“这下你便该安心了吧。”   魂体极弱的老酒鬼惊讶地看着陆风,发现陆风好像在对着自己说话后,他不可置信地左右挪动。   “别动了,就是在和你说话。”   “先生……看得见我?!”   陆风拿出酒葫芦递给老酒鬼,“这是给你带的。”   老酒鬼摇摇头,正想拒绝,只是他的手才刚碰到酒葫芦就瞪大了眼睛。刚死的时候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碰不到任何东西的,而别人也看不见他。   虽然起初还十分恐惧不安,不过后来就渐渐看开了,人总有一死的,只是他死后一直徘徊在世间,所以觉得有些孤独。   但是现在陆风不仅能看见他,他还能碰到实体的东西,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安慰。   “老头我早该知道的,早该明白先生不是普通人,只是我明白得太晚了,现在都没有办法与先生畅饮一杯。”   陆风笑笑,“我可喝不了酒,不过时间还多,以后有的是机会畅聊。”   老酒鬼摆摆手,“我头一次做鬼没经验,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还是能感觉到的,老头我飘荡不了多久了,不过也好,我也活够了。”   “没有遗憾吗?也许我能帮你呢?”陆风淡淡回应。   老酒鬼双眼放光地看着陆风,只是想了想后就摇摇头,“人活几十年,若是说没有遗憾这是假的,而且不瞒先生,老头我的遗憾多得数不胜数。”   老头低头苦笑,眼含泪光,“我年少丧双亲,多年苦读也只是个落榜书生,后来又丧妻丧女,晚年穷困潦倒……要说遗憾,我这一生尽是遗憾,先生帮得了我一件,但帮不了十件百件。”   “死也是解脱。”说完后老酒鬼深深呼出一口气,好似十分轻松。   陆风见他都这么说了,便不再过问,而是拿出自己被偷走的钱袋问老酒鬼,“可是我终究是欠你一个人情,所以还是得给你一个选择。”   生死簿突然出现在陆风的面前,一翻开便是老酒鬼名字所在的一页。   老酒鬼看着那凭空出现的书直呼怎么可能?但紧接着就听陆风说。   “荀元,你乃是此地土生土长之人,虽一生不得志,但始终坚守做人的底线,收养孤儿、救济穷苦,行善积德。按说你阳寿已尽该归鬼道,但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凡事都有一线生机,所以我现在问你,你可愿意成为本地的土地神?” 第64章 正神归位   “土地神?”   听到陆风的问话,老酒鬼一脸迷茫,他不懂陆风说的是什么,而且那句大道五十听着可不像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倒像是无上慧语。   只是这样的话除了他没有人能听得见,就连那些在破茅屋里进进出出的人似乎都忽略了陆风,竟然没有一个往他们这边看。   陆风看着他,十分耐心m地解释道:“凡有社里,必有土地神,土地神为守护社里之主。”   老酒鬼有些明白,但又觉得有些糊涂,“敢问先生何为神?”   陆风转头看向前来吊唁的人们,无神但清澈的眼睛仿佛一面水镜,里面倒映出许多人的身影。   男女老少是众生之相,悲欢离合是众生之情。   生生不息,坚韧求存。   这种坚韧生长的气息感染着陆风,使他能与苍生共情,所以缓缓道:“守护苍生为神。”   这是很简短但通俗易懂的话,老酒鬼却是愣愣地看着陆风,“守护众生……便是我这样的人也可以吗?”   曾经他也是苍生的一员,知晓活着是何其的困难,而今却有人告诉他,他能守护苍生,守护曾经的自己,这让他不敢相信。   “神无贵贱之分,你心地纯良,行善积福,虽没有神之力,却行神之事,与神何异?”   见陆风温和地注视着自己,那双无法聚焦的眼睛仿弗看透了他整个人。   老酒鬼叹息不已,他蹉跎一生,没想到死后还能有这样的机遇。   说起来那天初见陆风,不过是因为陆风儒雅的模样让他想起了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这让他有些怀念,所以想和陆风结识,没想到那日的匆匆一眼竟然造就了今日的造化。   无心之柳终成庇护之荫。   陆风是,他亦是。   老酒鬼站起身,面对陆风拱手躬身行大礼,“荀元愿意成为此地的土地神,守护一方百姓,直至灰飞烟灭的那一日。”   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一阵清风荡漾,四周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什么东西?好香啊!”   破茅屋里,众人皆被一股清香吸引,但却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的香,只是觉得闻到这股香味之后变精神许多。   先前萦绕在众人心头的淡淡悲伤也尽数散去,心情就如拨云见日般明媚起来。   生死簿的书页哗哗作响,白光闪烁之后,一本纯黑色的书册从生死簿中分离出来,土地神荀元五个字于书页上呈现。   这种变化让陆风微微错愕,从他下定决心要在此方世界重立地府开始,他就一直觉得生死簿有蠢蠢欲动之感,但没想到竟然会衍生出一本全新的书册出来。   而且在荀元名字之前,还有一行灰色暗沉的字,是遇春山山神山秽的字样。   这倒像是……他封神的名册?   只是土地神荀元几个字还在微微晃动,似乎有种定不下来的感觉。   见名册漂浮而起,陆风福至心灵,运转功德一指点在名册之上,“土地神荀元,归位!”   此刻在荀元眼中,陆风浑身被圣洁光辉覆盖。   他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却是面容不清,感觉十分遥远,沉稳的声音似是破碎时空从远古而来,宛如一尊古老的存在,让人心生敬仰。   “荀元,得令。”   荀元面色肃然,眼神坚定。   下一刻,四周漂浮着无数白色光点,而这些光点都缓缓朝荀元而来。   在荀元还在疑惑的时候,陆风伸出一只手,那些光点就像是受到吸引一样急速朝着陆风的掌心而去聚作一团,然后缓缓化作一枚黑色令牌。   “这是你的东西。”   陆风将令牌递给荀元,“这些功德是你早就积累出来的,只是无人牵引,你无法使用而已。”   令牌在空中旋转,身上无色的气劲就如波浪一样向远处扩散,直到落到荀元的手中才平息下来。   荀元仔细地看着令牌,只见一面写着荀元二字,后面却刻着福德正神。   陆风看着荀元感叹,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正神。   这便是荀元与遇春山山神的区别。   山秽的乃是无根生灵,虽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但也没有积攒过什么功德,他是陆风用功德强行敕封的,算是一次试验。   所以只有山神之名,没有正神之位,除非将来他自己攒到的功德到了可晋升之时才能顺理成章地成就正神之位。   到时这名册上的名字就不是暗沉的灰色。   而荀元不同,他本就有功德在,所以只需要陆风稍加牵引,他便能靠自己的功德顺其自然地成为一方正神,得到福德两字。   令牌到,职位生。   荀元身上白光闪过,他原本灰黑的破烂补衫变成了一件棕色大袖长袍,手里也多了一根光滑深黑色的拐杖。   而在拐杖的上头,挂着的俨然就是陆风送与他的酒葫芦。   “小神土地见过先生,多谢先生牵引功德赐予神位。”   或许是与个人脾气有关,山秽成山神后威严倍增,而荀元却变得更加和蔼,面容红润慈祥,不负福德两字。   “个人福缘罢了,不必谢我。”   与此同时,灵堂里。   棺椁前,荀元的排位突然闪过一阵白光,前来吊唁的人都闭上了双眼,再睁眼时,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众人面面相觑。   “方才是这么了?我眼花了不成?”   “不,不是眼花吧,你们看哪个牌位!!”酒馆小二指着那灵位,手指颤抖不止。   众人战战兢兢地围了上去,就见原本刻字手法粗糙的牌位变得光滑无比,而那牌位上的字也变成了福德正神荀元之神位几个大字。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变了?”   众人惊慌失措,他们的吵嚷引来了季弗及其他的父母。   因为荀元救了他们的女儿,本来是打算登门拜访的,结果还未等到见到荀元,人就没了,所以他们家一手包揽了荀元的身后事,以求让这位恩人走得体面一些。   只是没想到如今灵堂里竟然会发生这种事,而且也没有人理解那牌位上的字是什么意思。   “大家别惊慌,只是几个字而已,换个牌位就是,这个牌位先放着别动,先让荀老入土为安才好。”   季家毕竟是大户人家,面对这种情况也还算是镇定,等安抚好众人后季弗才来到棺材前仔细打量那个牌位。   只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便只能将这件事先放下。   没人注意到陆风是什么时候走的,等到季弗终于从下葬的事情中抽出身后他才发现陆风早已不见了踪影。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荀元杵这拐棍,手缕胡子,面带笑容地看着季弗,“心善之人,积福之家。”   直到天黑来祭拜的人才陆陆续续散去。   想起陆风临走前的嘱咐,荀元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酒馆小二正在回家的路上,心情不好的他原本还在为老酒鬼的死去感到伤心,结果一抬头就见老酒鬼正站在他的面前,这可把小二给吓得够呛,一屁股摔倒在地。   想念是一回事,真的看见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一边后退一边战战兢兢地问:“老酒鬼,难道连你这样的人死后也会变成鬼吗?你告诉我你怨谁,我去帮你出气,你别吃我行不行。”   荀元听着这话笑得不行,“曲富,你仔细看看我是人是鬼?”   听见这样慈祥温和的声音,曲富半是疑惑半是畏惧地睁开眼睛朝着荀元看过去,只是他才随意瞟了一眼就害怕地闭上眼睛。   “哎?”   可突然发现自己方才好像并不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后,他再次将眼睛看向荀元。   这一看便张大了嘴巴。   “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说不出过所以然出来。   最后就吐出一句,“你死后怎么变有钱了?”   在他眼中荀元确实是像一个大户人家的老爷一般,穿的不再是那一身补了又补的破烂衫,而是华丽锦服,手里杵着的还是一根十分讲究手艺的拐棍,这么大的变化让他大吃一惊。   荀元就站在哪里,他的身躯在夜色里犹如一盏被月光包裹着的明灯,看着神圣又慈祥。   这个模样确实是不像鬼的,可不是鬼又能是什么呢?   曲富从地上爬起来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见这小子终于不怕自己了,荀元才开口道;“我是神,是守护这片土地,守护这片百姓的土地神。”   “土地神?没听说过。”   “说了你也不会懂,也不适合与你说太多,不过这次我来见你是有事想要托付。”   见老酒鬼有事要交代,曲富立马拍着胸铺表示,“老酒鬼你说吧,你身前我还没有好好孝敬过你,死后我一定会帮你完成你的心愿!”   见状荀元很是欣慰,“倒也不用如何,只是我如今虽然已经成神,但还是差一方栖息之地,所以想拜托你们帮我堆一个土地庙,无需多大,够我的神位栖身就可。”   一个排位才多大,弄一个这样的栖息之地并不难,不过曲富有些疑问,“你之前说守护这片土地是什么意思?”   “我就可以保护你们不受鬼物侵害,远离危险,若有祈愿我也会尽力帮你们。”   “这么好吗?神这么好的吗?”曲富双眼发亮,荀元见状眉头一皱,抄起拐棍在曲富的头上狠狠敲了一下,“不要提无理的要求,否则我不仅不会庇护你,还第一个收拾你,神不庇恶人!”   是熟悉的痛感,曲富捂住脑袋笑得憨傻,“是是是,我不是恶人。”   见时辰不早了,荀元再叮嘱曲富一句,“多行善,不要做亏心事,你能得到先生的东西,是你的福气,要好好做人。”   随着最后的一句话落,荀元的身影就像萤火虫一样缓缓散去。   看着荀元从自己眼前消失,刚刚还嬉皮笑脸的曲富突然变得悲伤起来,他缓缓跪到地上朝荀元离开的方向嗑了三个响头。   “我得您捡回家养大,可您在世的时候都没有叫您一声爹,现在儿子在这里给爹嗑头了。”   床榻外,荀元看着熟睡的曲富,脸上是宽慰的笑容。   外面鸡鸣声起,荀元身体一转便消失在原地。   天明时分,曲富从床上醒来,他今日还要去酒馆做活,下床后便打着哈欠去打水洗漱,可是走到门边时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梦吗?”   曲富对昨晚做的哪个清晰无比的梦产生了质疑,他还是头一次做这样清晰的梦,甚至梦里的老酒鬼的一举一动他都记得,更是记得老酒鬼的话,这让他心中狐疑。   去酒馆的路上,看见有许多人聚在老酒鬼家门口时,他便好奇地凑了上去,结果这一听就听见大家几乎都做了相同的梦。   众人一阵惊讶之后就渐渐冷静下来。   “建个小庙而已,老酒鬼生前为人大家都清楚,反正咱们这么多人,花不了多少时间,而且如果是真的,那我们这地方不就无忧了吗?”   众人一合计就决定按照荀元的要求给他建一个土地庙,反正几炷香也要不了多少钱。   曲富一听如此就赶紧去找酒馆掌柜告假,只是他忽然想起老酒鬼最后的一句话,说是有位先生送给他一样东西。   这句话让阿福很是疑惑,因为他并没有见过什么先生,喝霸王酒的倒是有一个,不过那先生给的就是一张看都看不懂的黄纸而已。   不过要是老酒鬼真成了厉害的什么土地神,那他说的东西应该也不是唬人的,想到这里阿福又马不停蹄地回家去将那符纸找出来揣在身上。   隔日一早,陆风正在院子里坐着看书,紫雷和赑屃在旁边玩耍,场景看着十分悠闲自得。   这是这份平静很快就被脚步声打破。   紫雷和赑屃好奇地看过去,而陆风依旧看着手里的书,只是那院门突然无风自开,外面站着的就是正要敲门的执法长老。 第65章 闲时话荷   执法长老看着突然自己打开的房门,不敢贸然进去的他只能站在芭蕉叶下紧张地探头往里看。   只见树下的陆风正在院里悠闲地用手指抚摸竹简,他神情淡然,一身青衣偶尔随风摆动,长发披散怡然自得。   执法长老也不敢打扰这安静悠闲的时刻,就想在门口等陆风把书看完。   可陆风哪里是那样磋磨人的性子,听见执法长老的脚步声止于门口就放下手中的竹简,抬头看向门口方向,“怎么不进来?”   见陆风看向自己,执法长老在门口拱手行礼道:“叨扰前辈了。”   这才提脚进去。   “坐吧。”陆风提起石桌上的茶壶用杯子给执法长老倒了杯茶。   “不敢不敢!”执法长老那叫一个受宠若惊,圣地规矩分明,都没有圣主给他倒茶的道理。   “我不爱规矩,随意就好。”   “是,多谢前辈。”见陆风都这么说了,执法长老便忐忑地坐下。   “还有几个字就看完了,劳烦稍等。”   手里的竹简正要看完,故事正是尾声的时候,若是现在放下,下次再读时便不是这个味道了,所以陆风习惯一次性看完。   见陆风眼睛不便只能摸索,执法长老忙道:“是在下来得不是时候,前辈不用管我。”   看着这样的执法长老,陆风就想起来当初吴羽子也是这样的,刚见时总是一口一个前辈地小心翼翼叫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道一圣地的传统,还是说大家都是这样的性格。   不懂陆风嘴角的笑意是什么意思,执法长老小心地捧着茶喝,但心里是难掩的激动。   昨夜宫巡缮突然来说陆风愿意见他之后,执法长老激动得一夜没有睡着,而且在宫巡缮说陆风很好相处,性格很好很温和时他还有些不相信。   现在看来宫巡缮真的没有说假话,一杯茶下肚他紧张的心跳平复了很多。   而且在陆风的平易近人的一举一动之下,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安宁。   突然瞥见荷花池旁边有动静,定睛一看就见是正在玩耍的一块紫黑色令牌和一只小乌龟。   执法长老愣了一下。   那个令牌他不清楚,但是那赑屃当日他还是看得很清楚的,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竟然都长这么大了,而且还精神得很。   比起当时的倦怠有活力多了,旁边那个不知名的黑蛋也是,当初陆风在天意卖坊开出这个东西的时候他也在场,但那时的黑蛋也只有一个巴掌大,没想到如今都有半抱粗了。   蛋也能长大,真是奇观,看来里面还真的是活物,而且还不一般,就是不知道破壳之后会出来什么东西。   紫电和赑屃发现有人直勾勾地盯着黑蛋看,误以为这人在打黑蛋的主意,两个小东西竟然一前一后就将蛋给举着跑到屋里去了。   陆风收起竹简就见执法长老一直盯着荷花池看便道:“可惜我住的地方没有荷花,过几日离开也赶不上这里的花开了。”   听着陆风突如其来的感叹,执法长老下意识道:“前辈养一些就好了。”   在他看来,以陆风的能耐,连刚才的那三个家伙都能养,更别说是一个荷花,哪怕是不同季节的花也能为陆风同时开放,老树亦是。   陆风想起草堂旁边确实是有一个池塘,大青牛还常在里面洗澡来着,若是养一些荷花在里面,与转动水车相互映衬也是不错的景色,只是可惜了。   “现在种太迟,明年的花不是今年的花,明年的心境也不是如今的心境。”   听见陆风感慨,执法长老微微一愣,他总觉得前辈似乎不像是在聊荷花,但其中深意他也猜不出来。   最后只能道:“也不迟,道一圣地内有与凡品不同的花种,沾水就活,一年四季都有花开。”   陆风听到这话微微诧异,他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荷花。执法长老的话确实让他有些心动,若是能得到这样的种子放在草堂旁边的池塘里,那每年下雪时若有荷花相衬,那是何其的美景。   执法长老见陆风有些意动就仿佛是看见了一丝希望,抓紧机会道:“若是先生不嫌弃,不如去道一圣地落坐片刻。”   陆风闻言思索片刻,如今以他自己的脚力,去道一圣地再从道一圣地返回小山村,这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如此便在大比结束后去吧。”   他刚好去看看吴羽子这老头究竟是创立了怎样的圣地,性格是否都如他一般。   得了陆风的答复,执法长老高兴不已,早已经忘了来见陆风是什么事,乐呵呵从陆风的住处离开。   而且由于太过高兴,出门的时候他堂堂一个长老还被门槛绊了一下,但是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他要赶紧把这个消息传回圣地去。   执法长老走后,陆风回头看着身后的房门。   只见房门被打开一个口子,紫雷和赑屃正在那门缝里扒着往外看。   “出来吧。”   话落后两个小东西又把那黑蛋给扛着来到陆风脚边。   看着它们熟练地把黑蛋扛出扛进,陆风无奈一笑,“下次不可以这么无礼。”   比武场外正看着弟子们的大长老一看执法长老过来,刚想问怎么样了,结果等执法长老走近他就愣住。   此刻的执法长老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老树皮一样的脸上挂着乐傻了的笑容,完全没有一点身为执法长老的稳重和威严。   “师弟怎么了?”   执法长老看着大长老,因为过于兴奋的原因,他常年板这的脸上有些许红晕,这让大长老不适应地后仰,眉头皱起。   “那位要和我们回圣地。”   执法长老生怕隔墙有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句话是用传音的。   大长老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结果等回神后他明显比执法长老还要激动,两人也不管什么弟子不弟子了,迫不及待地到自己房间下了几层结界后开启水镜联系圣地。   道一圣地内,诸位长老和圣主皆坐在议事的大堂中,因为这是出去许久的大长老和执法长老第一次开启水镜,这让众人紧张忐忑起来。   他们正愁没有大祈那边更细致的消息,即使有人传信回来也是说得摸棱两可的。   虽然之前得了开宗老祖的嘱咐,不需要去掺和大祈的事,但是现在所有圣地的人都有动静,具体情况他们还一无所知,这哪能不急。   从前,像圣主老祖亲自出现这样的情况除了圣地之间相互开战以外,没有其他的事情能出现这样大的阵仗,所以众人表面没有什么,但是心中却是万分着急。   现在水镜一开,各处的长老堂主都瞬间出现。   “开始吧。”   圣主下令后一位长老站了出来。   只是随着水镜的打开,随着两张面色绯红的老脸突然放大在眼前时,把离得最近的三长老给吓了一跳。   三长老把水镜放好后就黑着脸骂骂咧咧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其他几位长老看着哭笑不得。   “好了,说吧,”圣主坐在高位之上平静开口,只是他看着那两张绯红的大脸还是没忍住开口,“还请二位长老站远些!”   “哦……”   得了命令的大长老和执法长老后退两步,但说话的时候又凑了上来,一幅生怕圣主和众人听不清楚的样子。   “圣主,那位要来我们圣地了!”   真到说的时候,大长老兴奋到恨不得把头穿过水镜凑到圣主的耳边说话。圣主感觉到有些许不适,坐着高位上的身体不自觉地后退了些。   “二位长老说的是哪位?”   “自然是让所有圣地都出动的人,那个能招来紫雷劈死外界来物的人!”   执法长老突然凑过来,跟着大长老挤在水镜面前,这让圣主感觉到了双重不适,但是当他听清楚两位长老说的是什么后就噌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其他长老堂主亦是如此。   他们远不像方才那样淡定,一下子都凑到水镜面前,把大长老和执法长老看得一激灵,总算是知道方才别人看他们是什么感觉了。   “你们确定?确定要来我们圣地?我们可是一个拿得出手的人都没有过去啊!开宗老祖他神机妙算吗?”   听到这话,大长老和执法长老对视一眼。   什么叫一个拿得出手的人都没有过来?那他们两个算什么?不过也对,毕竟看其他宗门的阵势他们确实是显得太不重视了。   “那位可有说是因何事而来?”   还是圣主比较冷静,知道现在问清楚对方来意才最是重要的。   ——   半盏茶后,圣主出现在几位太上长老的闭关之地。   “诸位长老,暮有事求见。”   这些太上长老平时不管圣地的事,一心修行,只要没有人打上来,只有圣地不灭他们就不会出来。   圣主也知晓诸位太上长老的脾气,所以不常打扰,但是今日的事事关重要,他一个人拿不定注意,甚至可能还需要禀告枯骨老祖。   密室里,几位太上长老睁开眼睛。   对于圣主的到来他们是早就预料到了的。   圣主的能力他们十分清楚,在没有大事发生的情况下不会来打扰他们几个老头子。而且近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们也无心闭关。   “进来吧。”   一声话落,紧闭的大门在圣主面前缓缓打开。   圣主行礼后就走了进去。   宽敞的密室之中没有任何烛火,所有光亮全靠密室上空那镶嵌在屋顶的一枚巨大极品灵石。   阳光从极品灵石中折射出来,洁白的光芒洒落到密室之中,而中间的那束光柱最为明亮。   六位太上长老围绕那束光柱而坐,形成一个完美的圆环。   只是那七个蒲团上空出一个位置,导致这个圆圈缺了一角,看着十分不完美。   而那原本是六太上天机长老的位置。   大太上坐在正前方,面对圣主进来的方向,见圣主进来便平静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急匆匆地来找我们?”   其他太上长老也是同时看向圣主,无形中的威压叫圣主险些没有抬起手来。   他躬身行礼道:“禀几位长老,今日执法长老和大长老送来一个消息,说那位要来道一圣地。”   此话一出,其他几位长老皆是忽然站起身来。   他们可不是外面那些个长老,在执法长老二人说那位的时候还会显得迷茫,他们是清楚外面的形势的。   几大圣地同时出去,就连枯骨老祖都准备前往,若不是开宗老祖拦了下来,此刻枯骨老祖都在外面了。   而且几个的修为可比圣主这些人厉害得多,所以非常明白那天的紫雷代表了什么。   虽然可惜以及不明白为什么开宗老祖不让他们前去一探究竟,但也只能听从老祖的吩咐。   可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那位竟然要来道一圣地,这事非同小可啊。   只是欣喜之余,难免有些担忧。   “你可问清楚了,那位来此是要做什么?”   圣主便知道几位太上长老会问这个问题,所以便拱手回答道:“问过了,执法长老说对方只是想来要一些荷花种子。”   诸位太上长老:……   “你确定那位只是来要荷花种子,不是要咱们圣地?”   对于这个反应圣主也是早就预料到了,起初听到执法长老的这个回答的时候他也是非常不可置信,但是现在看见几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太上长老都是这个反应,他心里就平衡许多。 第66章 来历不明   见几位太上长老都不相信那位只是来要一些荷花种子,圣主再次肯定地道:“执法长老便是这般说的,还说那位性情温和,是位不拘行迹、平易近人的人,我想这样的人应当不会提出无理的要求。”   而且对方都能随手招来紫色雷劫了,这种人什么没见过,根本瞧不上一个圣地,或许就是爱好比较朴实无华而已。   显然冷静下来的长老们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那个层次的人没人见过,就是记载中也只有只言片语,虽然无法知晓对方脾气,不过既然执法长老都这么说了,想来也不用担心。”   几位太上长老重新坐到蒲团之上,大家都静静地等着大长老开口。   大太上长老再次向圣主确认,“是想要什么样的荷花种子?上古遗留下来的种子圣地内确实是有一个,不过那颗种子是死的,就是放着当摆设而已,根本没有用,难道那位有办法令它复活不成?”   闻言圣主愣住,圣地内有一颗上古遗留下来的种子这事他一无所知,这不禁让他怀疑自己这个圣主是不是做得还不够好,以至于这样的事他还不够格知道。   “师兄,圣地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上古遗留下来的种子?我们怎么不知道?”   听到其他几位太上长老的发问,圣主心里才轻松许多。   只要不是他一人不知道就行。   大太上表情平淡道:“你们不知道也正常,我只是见过枯骨老祖拿在手里玩罢了。不过那已经是万年之前的事情了,听枯骨老祖说,那是开宗老祖留给他当纪念的,所以那枚种子应当被枯骨老祖带进棺材中去了。”   见大太上都这么说了,其他几人就了然地点点头,毕竟是开宗老祖送的,他们不知道也很正常,不过如此一来这倒是有些为难了。   “那没有合适的种子该如何是好?”   见几位太上长老如此的愁眉苦脸,圣主赶忙道:“几位长老,那位说了只是要一些普通的荷花种子,就像四季荷那般生长迅速、四季常开就行。”   闻言几位长老眉头这才稍微松开,“四季荷这样的东西对凡人来说非常稀奇,但是对我们而言随处可见,那位为什么就选中了咱们道一圣地呢?”   话题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仙人是不是有所图谋的问题上来。   “也许是与开宗老祖有关,”圣主将自己心中的猜测娓娓道来,“执法长老曾说他见过那位用异界之魂磨炼剑道,其手法与我道一圣地祖传的手法有些相似,但是有修改过的痕迹,效果比道一的更好更完善简洁。”   听完圣主的叙述,几位太上长老陷入沉思。   “老祖独创的剑道是道一圣地的根基,一脉相承,没有在圣地通过考验、接受传承的人是无法领略其中要领的,就算学到形也学不到精髓,除非是老祖亲自演示传授。”   几位太上长老并不知道他们只猜对一半,吴羽子确实是在陆风面前演示了,但并不是传授,反而是演示给陆风,寻求陆风的指点。   而陆风不仅学到了,还加以改善,可见其剑道天赋之恐怖。   一时之间,密室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无论怎样,都表明那位不仅与他们老祖认识,还关系匪浅。   “若真是如此,老祖不让我们去掺和大祈的事也不足为奇,他定然是知晓那位在大祈皇朝有要事要办,怕我们打乱那位的计划。而其他圣地的突然到访便是引起了那位的不满,如此来看,那位选择来我们圣地也是情理之中。”   此话一出,便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认同。   这个猜测在他们的心里埋下了根,发了芽,对此深信不疑。   “看来还需要告知枯骨老祖才行。”   可是枯骨是出了名的脾气差,虽然众人明面上都不敢说,但是心里都清楚。   而这还是在枯骨老祖寿命快要耗尽的时候,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做出头鸟。   就在众人为难之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密室里突然响起。   “我已经知道了。”   几位太上长老身体突然抖了抖,圣主看着这一幕心中奇怪,虽然他也被枯骨老祖的出现惊了一下,但几位太上长老的反应明显强烈多了。   但是不等深究,枯骨老祖的黑色身影就凭空出现在密室之中。   “拜见老祖。”   圣主及几位太上长老一同恭敬地拱手行礼。   “嗯。”   枯骨淡淡应着,自从上次返回自己的棺材之后他一直睡不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花了些精力听外面的情况如何,所以方才几人的谈话他一清二楚。   “既然是师父的相识,到时我自会出现,其他的事情你们知道怎么做。”   说罢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枯骨老祖的身影就消失在密室之中,来得快去的也快。   圣主没想到老祖现身就说了几句话。   几人对着枯骨离去的方向拱手行礼。   见几位太上长老迟迟不起身,圣主心中奇怪。   但看见大太上终于起身还心有余悸地擦着额头上的虚汗时,圣主更加不解。   前两次枯骨老祖出现,哪怕是威压不收敛都不见他们这样小心翼翼。   为什么这次老祖收敛了,几位太上长老长老反倒是非常畏惧的样子。   而几位太上长老都是老人精了,看圣主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几人不想解释,各自回到蒲团坐下。   其实不怪他们如此。   实在是往事过于心酸无奈。   只因枯骨老祖年轻时有一个恶癖好,闲来无事时最喜欢做的事便是监听圣地上上下下。   虽说用这招揪出了不少叛徒奸细,但也弄得圣地的人都战战兢兢的。   一个大意就可能让各自的离谱私事满天飞,每个人几乎被枯骨扒了个干干净净。   圣主这些小辈没有体会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但是他们几个老家伙一直以来可是深受其害。   好不容易等到枯骨沉睡了,安稳了几千年,没想到现在又开始了。   这次外面动静如此之大,看来枯骨老祖是不打算继续沉睡了。   “下去吧,该做什么,你这个圣主比我们要清楚。”   语重心长地送圣主走后,几人坐在密室里实在是无心修炼。   不过那位要来圣地终究是好事,若不是听说那位不喜招摇,性格朴素淡如清风,他们定要大张旗鼓的宣扬一番,毕竟这可是头一份荣耀。   “若是那位能看看老六就好了。”   听到三太上的感慨,其他人都沉默了,几息之后,大太上突然站起来,“去找天机吧,强制破开的他闭关之所,若是死了,以后就不用再惦记他了,若是没死,就去求一求,也许会有希望,总比在里面半死不活的好。”   此话一出就得到了其他几人的认同。   另一边。   圣主一出太上长老们的闭关之地,就看见外面站满了各峰的长老堂主。   见他们一脸紧张,圣主笑着轻轻点头。   “吩咐下去准备迎接贵客,到时不仅太上长老会出现,就连枯骨老祖也会到来。”   一听这话,众人心中的血都变得沸腾起来。   “所有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绝不允许出现纰漏。”   “约束好门下弟子,我不想看见在这时候出现任何问题。”   “是!!”   在诸位长老堂主下去之后,不多时,原本平静的道一圣地就如沸水一样沸腾起来。   底下的人只知道有大人物要来,但是具体是谁无从知晓,但可见身份一定不简单。   因为就连圣主都亲自在道一圣地各处开辟出荷花池,顷刻间荷花盛开在道一圣地的每一个角落,清香弥漫在圣地的每一个山头,每每从池边过都能沾上一身清香,属实是有些过了。   于是众人纷纷猜测,这位宾客一定是一个喜欢荷花的仙子。   翌日。   经过几日激烈的比试后,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场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与从前比试不同,因为今年有了圣地加入的原因,这几日的比试尤为惨烈。众多世家之中,柳家与宋家运气十分不好,早早遇上圣地被尽数淘汰。   而其他三个世家中各有两人进入最后一场。   其中宫巡缮、皇甫应海以及欧阳家的欧阳真章三人最为耀眼,被称为世家年轻一辈中最有可能触及化神的三人。   此外还有万花谷一人,佢山宗两人,林禹师兄妹三人。   最后一场共五十人,除了那十二人,其他名额尽数被四大圣地和三大皇朝的人拿下。   但其中最惹眼的不是圣地皇朝,而是那名不经传的林禹三人。   陆风来的比较晚,到的时候人山人海,他险些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好不容易挤进去,耳边都是别人的谈论声。   “那三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我不过是漏了几场未看,他们就进入决赛了!?”   “我给你说,那三人邪门得很,让人看着就心里发颤。”   “怎么个邪门法?”   “就台上看起来很弱的那个黑衣小子,无论哪一场比试都表现得很吃力的那个,场场都是他弱,场场他都能赢。而且还是赢的很吃力的那种,让人觉得只要自己在努力一把一定能赢他,无论强弱,输了都只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还有他的那个师妹,每次抽签她都轮空,回回都轮空,若不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末流宗门弟子,我们都怀疑这抽签中是不是有猫腻!”   而在看台之上,俞掌门看着旁边属于乌屈爻但是此刻空荡荡位置,他眯起了眼睛,总觉得这乌屈爻像是在躲自己。   当初他们两个可是出了名的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   他还看在这种别扭的关系上特地给他们留了两间房间。没想到乌屈爻这个家伙一声不响地带着弟子就挤进决赛中去。   要知道那前五十里可就他们一家末等宗门,中等宗门一个都没有,便是上等宗门进两个,人数加起来也和他们齐平。   一个末流宗门,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齐霖磐和华姝都如此了,林禹自然也不简单,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阵法,困人的效果竟然出奇的好,一个阵法玩遍全场。   别说其他觉得事情不对劲,就是大祈皇朝自己都生怕有猫腻,查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确定那三人身上真的没有任何问题才放他们进入最后一场比试。   “袁兄可能看出一二?”   三位皇帝除了第一场出现过外,就没有出现过,直到今日决赛才再次出现,包括那些几位圣主也是。   大贞皇帝李抉闵的问题一出,其他人都看向身为主场的主人袁秦柏。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得天独厚者在座你我不都是吗?”   袁秦柏这话说得中规中矩,实在是没意思,众人便不再问。   而人群里的陆风在听完这些后脸上没什么变化。   似乎早就料到,说起这事其实他当初也险些看走眼,不过他敢肯定,林禹三人估计都不知道自己的不同。 第67章 诡异天山   五十人共同进入最后一场,这是多年没有见过的事,寻常时候不过就是二十个人而已。   所以这最后一场应当不同于往年那般直接在台上决出胜负,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大祈皇朝会有什么花样。   在许多人的拥护之下,只见一位步履蹒跚的老者缓步来到场地的中心,随着他的到来,原本还哄闹的全场变得鸦雀无声。   老者看着虽苍老不已,但双眼明亮炯炯有神,气场之大叫人不敢随意言语。   “那不会就是大祈皇朝的供奉吧,听说这些人从不轻易出现。”   “没想到现在竟然来了,看来这最后一场还真是不简单。”   陆风不懂这个世界的朝代人员配置是如何的,也不懂供奉的具体作用,不过看那老者身上的浓厚青气便知道,能成为一个皇朝的供奉,实力非常不简单。   只见老者手中权杖一挥,一面巨大的镜子便出现在比武场中央。   “诸位小友,请吧。”   不同于老者气场的强大,他的声音是十分慈祥的,倒是削减了场上年轻人心中的紧张。   随着老者的动作,五十个小木牌落到宫巡缮等人的手里。   “此乃虚天镜,一会儿你们若是遇见危险,或是想要放弃,捏碎木牌就好,但是同样的,便不再拥有争夺的资格。”   普通镜子是一面或者双面,但是场中央出现的这面确实不一样。   陆风发现这面镜子十分神奇,看台为环形,将比武场围在中央,但那虚天镜似乎会随着众人的位置而变化,无论是哪个方位的人看,那虚天镜都是正面朝自己的。   “这便是虚天镜!?听说那可是大祈皇朝开国皇帝的宝贝,没想到大祈连这样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场下人啧啧称奇,惊叹声此起彼伏。   这样的宝贝从来都只听过,但从未见过,就连高台上的人也伸长了脖子,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   “知道大祈这次会花心思,但没想到会花如此大的心思。”   虚天镜一旦打开便可随意去到混元界的任何地方,实力在旗鼓相当的情况下,利用虚天镜偷袭便是取胜的绝招。   当初大祈皇朝的开国皇帝便是靠着这面虚天镜才战无不胜,一举开创了大祈皇朝。   只是随着那些老前辈的始终,虚天镜便也跟着失去了踪迹,没想到竟然一直都在大祈皇朝的手中。   难怪这么多年,大祈皇朝始终屹立不倒,做什么都是果断决绝,甚至不怕两朝开战,原来是有底牌在手。   “真是难为大祈了。”星罗的圣主幽幽道。   现在大祈皇朝突然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当然不是为了炫耀,也不是为了大比这么简单。   太一的圣主悠闲地靠在椅子上,表情玩味,“要是这个时候不拿出来就没有再拿出来的机会了。”   太一圣主这话众人虽嘴上不说,但心里个个都如明镜似的。   大祈皇朝在这个时候把虚天镜拿出来,还安排供奉随行,暗地里也不知还藏着多少人,此举不就是为了震慑那些看不见的敌人吗?   明面上的这些圣主皇帝都不足为惧,怕的就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心怀鬼胎的人们。   如今这么多圣地、皇朝和世家都堂而皇之地聚在大祈皇都,最提心吊胆的当属大祈。若是这些人中有谁有心图谋,那大比这段时间无疑就是最好的动手时刻。   所以大祈这才将虚天镜拿出来,意在告诉所有人,只要有虚天镜在,大祈这边的人时刻能出现在任何人身后,拿走任何人的头颅。   虚空中,太弋几人看向袁盅,“没想到这虚天镜竟然在道友手中,道友真沉得住气,近万年的时光里,你居然一次都没有拿出来过。”   袁盅双手背负在身后,身上帝王之气显露无疑,他语气平淡看着太弋,“老祖他给我们这些后辈留下手段傍身,我自然也要给那些不成器的后辈留下点东西,大家彼此彼此。”   在那些隐世老祖不出的情况下,他们几人相互制衡,谁也不会贸然出手,毕竟在突破无望的情况下,大家的寿命都是有限,谁也不想自己的寿元提前耗尽。   但是小辈是小辈的事,小辈之间相争,他们不会直接出手,但也不会袖手旁观,毕竟暗地里谁没有给那些小辈留下一点东西呢?   “我们来不是找茬的,管他拿不拿虚天镜,我们现在的目的是另一个。”   李云凇拿着扇子悠闲地看着下方。   提起这事,雪荔秀眉轻蹙,“这几日没有看见一点踪迹,他难道一次都没有外出过吗?”   “这才正常吧,若是能被我们轻易发现,就不会拒绝我们请求拜见的事了。”   一枚黑棋在墨棋手间灵活走动。   “超越这个世界的修为就如此可怕吗,我们几人联手都看不到一点他的痕迹。”   他们不是没有抓人来问过,相反那日在南宫家的许多人他们都问过,但那些人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就连探入识海都不曾寻到一点消息。   “对方如此不想见我们,就算我们守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主动引他出来。”   对于太弋那大胆发言,其他人皆是沉默以对,她们不觉得有什么东西能主动引那位出来。   李云凇见太弋那心有成竹的样子就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同时在下方的人群中,陆风微微一愣,嘴角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些日子以来提到他的人不计其数,或是敬畏,或是期待、想念、好奇的想法数不胜数。   但像这样充满恶意的他还是头一次感受到,他也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招人,竟然能招来如此大的恶意。   陆风轻声呢喃:“太弋……”   他有些印象,是那个擅自拿走毋虚鼎的,导致东方失衡,还意图抢夺紫电,让毋虚鼎出现裂痕的人。   那日要不是紫电认出毋虚鼎,及时止损,那现在毋虚鼎必然已经是碎成渣了。   没想到现在依旧死性不改,到处打主意。   自己还没有去找他,他倒是先把念头打到自己身上了。   身处虚空的太弋突然脊背发凉,不过立马就压下了这种心里发毛的感觉,觉得应该是上次受伤久不痊愈,才导致自己心境出了问题。   ——   比武场上,那供奉嘱咐道。   “这是第一次将天山设为比赛之地,即是危险但也是机遇,你们需要抓住机会无可厚非,但是也不可盲目逞强。”   “该捏碎木牌的时候就捏碎,虽然比试往往都会死人,但老朽不希望你们也成为其中之一。”   “是!!!”   五十位年轻人在听完这次的比试规则之后就相继进入虚天镜中。   虚天镜连接的乃是界外的无人之地,天山。   数万年前,这片大陆上是有大型猛兽的,只是受鬼邪之气侵染后这些大型兽就变成了凶兽。   它们没有神智,还嗜血狂躁,宛如一柄不受约束的凶器。   害得那时的人们苦不堪言。   后来三祖师修行有成后便将这些凶兽全部赶至天山,将天山与人族隔离开来。   虽然不明白三祖师为何不把这些凶兽彻底斩杀,让人族没办法踏上天山,但人族终究是享受了这数万年的和平。   不过就如供奉所说,天山虽然被凶兽盘踞,但因人无法踏足,那里就如同一块还未开发的宝藏之地。   即是危险也是机遇。   而这次的比试规则听起来比较简单,只需要登上天山顶就可以,名次以此推。   陆风聚精会神地看着那虚天镜,试图弄清楚这东西是什么结构,用功德构筑可行否。   虚天镜中景象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变化,但无疑都是以进去的几十个年轻人为主角。   直到宫巡缮的身影出现,陆风才向镜中望去。   天山绵延数万里,众人一进入就全部都被分散开来,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宫巡缮一进到天山就不适地用手指堵着鼻子,并不是因为臭味,而是感受到了空气中的狂躁之气。   这里不愧是凶兽的聚集地,连空气里都流淌这杀戮狂躁的气息,宫巡缮与鬼物打交道多年,身上煞气很重,最容易受这样的气息影响,所以他一进来就封闭了嗅觉,减少气息的吸入。   同时手里也握紧了剑,警惕地看着周围。   他环顾一圈后,就迅速分析好周围的情况,规划出一条上山的路径。   这样的反应与刚刚看过的大贞太子截然不同,那位太子一进来就兴奋地四处张望,什么都要摸一遍,像个没出过门的孩子。   如此表现让高位上的大贞皇帝坐立难安。   天山虽然是凶兽的地盘,但那山间风光与外界并无二致,甚至更好。   到处都是高树密林,物种繁多。   只是林间潜伏着的危险是外界所不能比的,所以宫巡缮每走一步都万分小心。   他一路向前而行,来到一处湖水前就想洗把脸,但发现前面的湖心不对劲后便止住了脚步。   大山林间有湖水、溪水、河流这些东西并不足为奇。   而且这还是一汪景色不错的幽蓝色湖,四周还有鸟语花香为伴。   但如果仔细一看,就能看见那湖中心却是一片漆黑,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盘踞在其中。而且仔细一点就能看见湖岸上布满不同寻常的痕迹,是有什么经常在湖水中爬进爬出一般。   宫巡缮现在面临两个选择,若是选择绕过这湖水,必然会耽误非常多的时间,可若是不绕过去,他并没有把握自己能从这湖上而过。   思考两个呼吸后他还是选择绕开湖水,只是正当他想离开时,却突然看见湖心冒出一朵绚丽的花出来。   虚天镜外,高台之上的圣主和皇帝这些人一眼便认出了花。   “伏兰!”   远在天山的宫巡缮是认不出这花的,但光是看到那花他也能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花。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蛇头从湖里冒了出来,而那朵花就长在它狰狞可怕的头顶上,看着十分滑稽。   被那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宫巡缮心中盘算自己有几成把握。   眼前的蛇躯不是一般蛇能比得了的,从它把身体从水中立起来时,带起来的湖水就如瀑布一般从它的身上哗哗流下。而那蛇眸中毫无感情,冰冷得犹如只知杀戮的兵器。   不过或许是嫌弃宫巡缮不够它塞牙缝,巨蛇并没有主动出击,这让宫巡缮松了一口气。   而在外面虚空之上,几位老祖皆是面露疑惑。   从前为了变更强,他们也去过天山历练,但那时天山里的凶兽只有杀戮的本性,与现在似有不同。   至少宫巡缮面前的巨蛇没有那种疯狂又凶残的样子。   陆风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看这些野兽就是体型过大了一些,其他习性都与普通野兽无差别。   不过这也未必说是历史中记载有假,或许是与那天山有关。   尤其是群山中的那座孤峰,陆风看着陷入沉思,他觉得自己应该去天山看看。   天山中。   就在宫巡缮与那巨蛇陷入僵持时,一旁的树林里突然急速射出一道黑影,宫巡缮定睛一看就发现来人是天愚圣地的七昭。   那七昭显然是想趁着宫巡缮吸引巨蛇注意时,拿下巨蛇头上的花,只是不仅宫巡缮发现了她,巨蛇亦是。   原本潜伏在湖中的蛇尾突然扬起,速度极快地朝着七昭抽去,七昭不亏是天愚圣地的得意弟子。   巨蛇尾巴虽然速度极快,但她也不慢,轻盈的身躯一个纵跃便踩上蛇尾借力朝蛇头上的花飞去。   那蛇头终于转过头,冰冷的竖眸直视七昭,然后张开了巨大到蛇口。   宫巡缮趁着这个机会转身毫不犹豫地朝远方掠去,他既不关心人蛇之争谁输谁赢,也不在乎那朵花为什么能让天愚圣地的七昭如此拼命,他只想尽快抵达山顶。   可就在他跑出一段距离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七昭的声音。   “助我拿下那朵花,我助你登上山顶。”   这句话让宫巡缮成功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那边正在与巨蛇缠斗并有些落入下风的七昭,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朵花能让她下这样的承诺。   湖水上空的女子一身浅紫色衣衫,即使是几次差点落入蛇口她也不曾选择离开,而是目光坚定地看着那朵朵,眼中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哪怕为此放弃登山。   此刻虚天镜就连接着天山,外面无数人看着,宫巡缮不觉得她会出尔反尔。   既然如此。   沉水寒石所铸之刀瞬间出鞘,冷冷寒光随着宫巡缮的跃起直逼巨蛇头上。   感受到威胁,巨蟒首尾齐出,只是一心不可而用,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情况下屡屡被大刀划在身上。   蛇皮坚硬无法伤分毫,但宫巡缮此举还是激怒了它,巨蛇转身便不管不顾地朝着宫巡缮咬去。   抓住这个机会,七昭便直奔那花而去。   看台之上,天愚圣地的圣主无奈叹息一声,七昭虽不是唯一一个进入天山的人,但如果她能与其他的天愚弟子携手而行的话,那第一的位置她们尚有一搏之力,可是如今她选择与南宫世家的弟子合作,那便是断绝了天愚圣地夺下第一的可能。 第68章 未知存在   七昭的师父重病缠身,因为精力与时间都不足的情况下就收了七昭一个弟子,多年来倾囊相授。   也并非是圣地见死不救,而是修为越高的人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就像道一圣地的天机长老一样只能等死,因为救他们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圣地并非是为一人而活。   七昭是个好孩子,一直以来都在寻找能治愈师傅的东西,如今终于在天山遇见,她有如此选择也是在情理之中。   天愚圣主只能叹息。   天山,在宫巡缮的牵制之下,七昭成功握住了伏兰的柄,只是在她想将花收入囊中时,却发现伏兰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   仿佛就与巨蛇融为一体,而她的动作也引起了巨蛇的愤怒,蛇头剧烈摇摆起来,七昭在空中被甩得头晕眼花,但手却牢牢抓住伏兰不放。   “这花不能直接斩断吗?”   宫巡缮有些疑惑。   七昭叹气,要是斩断有用的话她干什么还非要硬拔。   “宫巡缮!我的命交给你了!”   七昭并不是天愚圣地最强的弟子,但她绝对是年轻一代弟子中脑子最清楚,反应最快的人,属于是人狠话不多的人。   既然花拔不出来,蛇皮又过于坚硬,很难给它致命一击,那就只能以险取胜。   宫巡缮猜到她的想法,牙都差点咬碎了,“你这是强买强卖!”   只是这次七昭并没有回应他。   而是在蛇头的摇晃中她干脆松开手,任由身体一下子就被甩至半空,巨蛇一看便仰起头、要接住这不够塞牙缝的食物,最好一口就碾碎她。   但也因此露出了蛇颈下最脆弱的地方。   “就是现在……”   宫巡缮他举起手中的大刀,脑子里回忆起当初在璋县看见的陆风的那冲天一剑。   那一剑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后来的每次夜里他都在床上转辗反侧回忆那那一剑的威风。无人时也曾自己摸索过,但始终不得真髓,但是如今人命在前,希望这一次不要让人失望。   宫巡缮大喝一声,全身力量全部灌注到大刀上,令刀身发出幽幽红光。   “就算不及先生半分,今日也必须杀了你!”   他这一刀能是学陆风的,外面众多人看着,他决不能给先生丢脸。   就在大刀举起来的那一刻,一枚平安符从宫巡缮的怀中飞出化作一道白光落到了宫巡缮的刀上。   随着大刀的劈出,一道刺眼的刀光以排山倒海之势直接将湖水劈开露出一条康庄大道,直到那刀光劈到巨蛇的薄弱处,将蛇身竖着劈开。   原本坚硬无比的蛇皮被劈出一道极长极深的伤口,鲜血汩汩冒着,而也是这一刀让原本要落入蛇口的七昭与之擦肩而过。   这一刀的劈出仅仅在瞬间,下落的七昭被刀光波及,差点没被劈作两半。   见巨蛇还在挣扎,她趁势握紧手中之剑毫不迟疑地将剑插入蛇的眼中。   剧痛下,巨蛇临死反扑,一尾卷着七昭沉入湖底。   宫巡缮原本要乘胜追击。   但这超出了原本实力的一刀让他虚脱地单膝跪地,最要命的是因为此消彼长的原因,身体里那不属于的他的力量在疯狂叫嚣着,让宫巡缮原本清澈的眼眸忽而红的要滴血。   这就是宫巡缮在自己生死大劫过去之后一直不敢全力出手的原因,对那鬼将军陈召是这样,遇见巨蛇也是这样,第一想法便是绕道走。   可是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在外面观战的南宫昊双眼紧盯着自家儿子,虽然拳头都握紧了,但是面上依旧镇定自若,他相信儿子能挺住,更相信陆风,陆风不会耗尽心思去救一个心智不坚的人。   但是其他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是议论纷纷,那些不知其内情的人都以为宫巡缮这是走火入魔了。只有那些圣主皇帝,包括虚空里的人看得十分清楚,宫巡缮身体里有一股他无法控制的强大力量。   这让众人面面相窥。   “若是能完全掌控这股力量,此子将来定然成就不凡。”   “可若是不能掌控,反倒被这力量影响心智必然后患无穷。”   “我倒觉得方才那一剑似乎……”   皇甫邗和柳家宋家的那些家主对视一眼,众人便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   那日在南宫家,陆风使用的剑术似乎叫诛邪来着,而宫巡缮刚刚使出来的那一招竟然带着几分诛邪的意思。   这个想法一出这些人就明白,宫巡缮一定不会被那股力量影响,能模仿到陆风剑招的万分之一的人,怎么可能会心智不坚。   一时间关于宫巡缮的话题传得沸沸扬扬。   陷入挣扎的宫巡缮是不知道这些的,脑海里是陆风之前的嘱咐。   “是福是祸……我自己说得才算!”   宫巡缮一声怒吼,强大的力量波动从他的身上震出,他终于压下身体的躁动,转头寻找七昭的身影。   只是平静的湖面并没有任何动静,就连湖里的巨蛇黑影亦是毫不动弹,血水染红了整个湖水。   就在众人都以为七昭已经没有生机之时,湖中央却出现了动静,宫巡缮下意识要戒备,结果却看见冒出来的却是一颗人头。   七昭从湖水里御剑出来,左手提着一个新鲜的蛇胆,右手拿着那伏兰,花根下还有蛇皮包裹。   七昭来到岸边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蛇胆抛给宫巡缮,“虽然比不上花,但也是很不错的东西,你杀的就是你的了。”   宫巡缮见状并没有推辞,因为七昭说得对,这蛇胆确实也算是不错的药材。   看着七昭小心翼翼地将花包起来放好,宫巡缮由衷佩服这丫头的果敢。   她浑身是伤,左手几根手指已经变形,应该是骨头断了,看来在湖底也斗了一场。   但她一声不吭,只是平静说:“我欠你一条命,以后会还给你的。”   宫巡缮对此没说什么。   可就在他们准备继续登山之时。   原本刚才还坚韧冷静的七昭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蛇呢?”   宫巡缮转头看向湖水,看清之时同样是脊背发凉。   明明方才还血红的湖水不知何时回到了之前幽蓝清澈的样子,而原本该沉没在湖底的巨蛇尸体竟然消失不见。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们的幻觉。   两人盯着宫巡缮手中的蛇胆看了又看。   “我剥了它头顶的皮,挖了蛇胆,确定它已经死得彻底了,不可能突然毫无征兆的消失,除非……”   七昭看着那面湖,不自觉后退两步。   哪怕宫巡缮见过许多恐怖鬼物,现在也是脚下生寒。   一股无形的恐惧悄然而至。   看台上的众人也坐不住了,他们在这里看了全程,别说是宫巡缮和七昭这两个小辈不知道那湖是何时变化的,就连他们也看不出来。   南宫皇甫这些世家及那些圣地皇朝第一个想法就是,“让孩子们回来!快!天山有古怪!!”   就在众人话音刚落时,那位大祈的供奉立马就试图垂催动虚天镜,想要把所有进入天山的小辈们挪出来,结果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急得他满头大汗。   大祈的皇帝袁秦柏脸色大变,起身朝虚天镜出手,结果也是无功而返。   “大祈皇帝你最好给我们一个好的解释!!”   其他两个皇朝的皇帝突然站起身,不仅是他们,很多世家圣地都目光严肃的看着袁秦柏。要知道这次进入天山的孩子都是他们用尽心力培养的孩子,有些还是皇朝未来的继承人。   “诸位!大祈太子亦在其中,陛下没有理由这么做。”   关键时刻南宫昊站了出来。   他说的是实话,整个混元界的高端战力几乎都聚在了大祈的皇都,此刻最怕出事的便是大祈,他不可能这么做。   虚空中,看了全程的几位老祖也是面色凝重,他们不是没有去过天山,甚至是经常跑去天山磨练,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见天山发生过如此的变化。   李云凇不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他面色不善地看着太弋,“是你做的吗?”   太弋明显一愣,“你怎能如此想我?!”   他刚想想找人评理,结果看见其他几人也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他一下子便怒了,“我太弋的弟子也在其中,我为什么要拿他们的命来冒险!?”   “你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对你来说不过是几条命而已,弟子没了可以再培养,你方才还说要做个局引那位出来!”   这下太弋百口莫辩,他确实是有这个想法,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实施。   “我一直和你们在一起,我何时有时间去弄这样的陷阱。”   “不是他,”就在这时,袁盅突然站出来,“若是连我们几个都看不透,那就不是他,他做不到!”   此话一出太弋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憋屈。   袁盅说完后身影便消失在原地,其他几人也相继跟着消失,太弋眼中闪过一抹不善也跟着消失。   六人瞬间出现在比试场上,这让原本坐立难安的众人突然想看见主心骨一般,三位皇帝及太一、星罗、天愚三个圣地的神主连忙站起身,“见过老祖!!”   “见过诸位前辈!!”   其他人虽然震惊,但面对这些老祖级别的人该行礼的还是得恭敬行礼。   几个世家和顶级宗门的人看着这些老祖突然出现,心中无比羡慕,这便是底气后盾。   几位老祖摆摆手并没有看她们,而是转头看着袁盅。   袁盅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走上前去对着虚天镜出手,虚天镜却依旧没有动静,探寻一番后,袁盅面色沉如黑铁。   “连你也不行吗?”莫棋走上前去。   “虚天镜脱离掌控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大惊,此刻已经不仅仅是那些弟子的问题了,而是在他们原本熟悉无比的大陆上出现了一个所有人无法掌控的未知存在,这才是最令人感到害怕的。   “希望那些孩子发现问题后能警惕地活得久一点。” 第69章 是山是剑   瑶池说完这句话就瞬间消失在原地。   其他几位亦是一声不吭,面色凝重的离开。   如今虚天镜不能直接将他们传送到天山,便只能是他们自己从这里往天山赶。   赶路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在大陆与天山之间隔着一片海,要想横渡那海要花费一些时间,而这段时间里,只希望宫巡缮他们能感觉发现问题,活得久一点。   几位老祖走后,虚天镜还是摆在场中,既关不掉,也收不走,众人即使心中焦急也只能看着,毕竟救人这事他们比不上老祖。   天山。   宫巡缮拿出自己木牌,试图通过虚天镜联系外面的人,但那木牌毫无反应。   七昭见状便直接一把捏碎了自己的木牌,她的果断让宫巡缮微愣。   毕竟捏碎木牌就代表彻底放弃比试,在情况还未明了的情况下,她却丝毫不见犹豫。   只是结果显然出乎了两人的预料。   七昭等了许久发现自己并没有被送出去,与宫巡缮对视一眼后便明白了大概。   “看来虚天镜也出了问题。”   “先去找其他人。”   两人立马远离了湖水,朝着他方向赶去。   天山危险重重,明处的凶兽尚可以绕行,但是那些暗处的凶兽却让宫巡缮两人吃尽苦头,防不胜防。   偏偏又不敢杀了这些凶兽,怕把方才那种异象再引出来。   就在两人狼狈地甩掉一只紧跟不舍的凶兽,正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时,突然听见了交谈声。   两人连忙寻着声音追过去,就发现是那运气好得像作弊的林禹三人,以及悄悄潜伏在他们身后的一群红眼狂躁的灰狼。   它们双眼通红,牙齿外露,滴答流的唾液都昭示着这群狼十分凶残,而且足有八九只多。   看着毫不设防的林禹他们,宫巡缮和七昭藏匿在树上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群狼蠢蠢欲动,獠牙毕露。   华姝却突然似有所感,“我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但下一瞬却是指着齐霖磐,“二师兄,你那个东西是不是没盖好,味道跑出来了!”   “是吗?我怎么没有闻到?”   齐霖磐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密封性很好的坛子出来,二话不说就将坛子打开。   一瞬间,巨臭无比的气味以齐霖磐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不多时就充斥在整片林子里。不仅林禹三人被臭到呕吐连连,急忙封闭嗅觉,就连那些潜伏在林中的群狼的被臭到落荒而逃。   躲在暗处的宫巡缮两个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三人不知不觉间躲掉了一次危机。   不由感叹:“真是各人有各人的命。”   林禹听见声音从身后的林间传出,他立马挡在师弟师妹的面前,警惕地看着林子深处。   见来人是南宫家和华玉圣地的人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把心放下。   虽然修士间杀人夺宝是常有的事,但是南宫家素来名声不错,而且圣地出身的七昭想来也看不上他们这些末流修士。   不过即使如此,林禹还是表态:“两位道友,我们无心登顶,也不会拦在你们登顶之路上,还请高抬贵手。”   “我们没有恶意。”   宫巡缮拱手回礼,但在看见齐霖磐手里抱着的坛子时还是止住了上前步伐,与三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七昭捂着鼻子,哪怕是她早就封闭了嗅觉,但身体下意识还是这么做了。   “你那坛子里装的是什么?方才有狼群伏击你们,结果都被那东西臭走了。”   “狼群?!被臭走了?”三人一脸疑惑。   反应过来的齐霖磐一脸得意,“我就说这东西肯定是个宝贝,你们还不信?”   华姝十分鄙夷,“谁家宝贝臭得跟屎一样!”   “你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一旁的宫巡缮听明白了,“能不能给我看看。”   若是这个东西真能把狼群臭走,说不定对其他凶兽也有作用。   见齐霖磐下意识看向林禹,眼神中带着疑虑,宫巡缮解释道:“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现在情况有变。我们现在被扔在天山无法离开,在这样凶兽环伺的地方,也许这个东西能让我们活得久一点。”   “无法离开?”林禹一下子就抓住重点。   七昭点点头,“天山有未知的东西存在,不仅可以悄无声息地出现离开,还隔绝了虚天镜与我们的联系,就算捏碎木牌也不能离开。”   七昭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咔嚓声。   定睛一看才发现齐霖磐真的把手中的木牌捏碎了。   还认同点点头,“真的被扔在这个地方了。”   七昭还没见过动作如此迅猛的人,“你就不怕我们是骗你们的?这么草率就捏碎了自己的木牌?!”   华姝的眼神从宫巡缮和七昭身上扫过:“我觉得你们不会为了骗我们把自己弄成这样。”   宫巡缮两人相互看看,才发现他们真的十分狼狈,破碎的衣裳下面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血液染红了衣裳。   凌乱的头发上不知何时插满了的枯枝落叶,全身上下哪里还有一点世家圣地的样子。   两人无奈叹气,他们这一路上被各种凶兽追的四处逃窜,时刻都将精神紧绷,根本注意不到自己身上这乱七八糟的东西。   “所以二位之后是有什么打算吗?”   “我们正在寻找其他人,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有用消息,同行最好,但不强求。”   俗话说三人成虎,人多一点希望就大一些。   但他们也不敢保证人多就是安全的,说不定还会全军覆没,所以将事情告知,怎么选就全凭个人意愿。   只是她们话刚说完,三人就点头答应了。   齐霖磐和把那罐子凑到两人面前,“所以这个东西是什么?真的能驱赶凶兽吗?”   宫巡缮接过东西看了看,然后五味杂陈地看着齐霖磐,“你这是从哪里弄的?”   “一个池子里装的,是什么宝贝吗?”   “不是,就是大凶兽的粪便,我猜那凶兽原本在泡池子,然后泡冷水把自己泡窜稀了。”   看齐霖磐一脸黑,宫巡缮接着道:“也算是宝贝,至少在天山有用。”   宫巡缮知道的要多一些,捉鬼人常用的手段中就有以大鬼震小鬼的手段。   这个方法凶兽也适用,粪便里含有大凶兽的气息,之前那群狼被吓跑,应当就是这个原因。   既然决定同行了,齐霖磐不介意把这东西分给宫巡缮他们,各自在身上抹一点。   事到如今就算华姝和七昭心里不想抹,但也还是抹了。   而在外界,虚天镜再也无法看见天山内的情况。   没有老祖前往天山的南宫家与皇甫家,以及道一圣地的两位长老正在四处寻找陆风。   天山太远,那些老祖赶过去都需要时间,更别说他们了。自家孩子自己心疼,就是拉下老脸也想请陆风帮忙。   只是他们将南宫家与皇都都翻遍了,都没有找到陆风。   几人凑到一起沉默不语,良久后南宫昊道:“也许前辈已经过去了呢?”   “以前辈的性格来说,他不会不辞而别,至少不会这样走得悄无声息的,而且前辈宅心仁厚,若是知道了应该不会放着那些孩子不管。”   对于南宫昊的猜测其他几人也认同地点点头。   与此同时,天山上空,一团白云悠悠在飘荡。   上面的青衣身影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陆风。   之前发现情况不对之后他就使出了腾云驾雾,只是初次出海的他差点在一望无际的海上迷失方向,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   陆风将天山尽收眼底,一眼看见了躲在林间的那些脏兮兮的孩子,见他们暂时没有危险后就不打算下去,而是乘着云在天山周围看看究竟是何处有问题。   天山并不是单指一座山,而是群山绵延成片,广袤无垠。   而在群山之中有一座险岭,山峰高于周围一切,犹如一把孤仞矗立在那里。   陆风围着孤仞绕了两圈,发现了这孤仞奇特之处。   山成两面,山体光滑无植被,仿佛一把巨剑直挺挺地插进大地之中。   陆风看着孤刃双眼明亮,眼中是功德才有的柔和白光,他一眼便看透了孤仞的本质。   “谁的剑掉在了这里?内藏的光芒也好生奇特。”   陆风顺着孤刃而下,脚下云团渐渐消散,衣发飞扬。双脚落到地面没有一点声音,但是脚触到地的那一刻他便发现了不对劲。   密林中。   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道一圣地四人加上大祈皇朝的两人及皇甫应海,一行七人正在林中休息恢复体力。   “哪东西究竟是什么?神出鬼没的。”   此刻袁尧哪里还有一点大祈太子该有的仪态,他们这一路只顾得上逃亡。   每每想起那先前看见的那诡异一幕就脊背发凉。   “等等!什么味道?” 桦悟突然站起身。   一股突如其来恶臭让所有人下意识捂住了鼻子,警惕地站到在一起,把手里的剑紧紧握住。   几人如临大敌,“这样的臭味,难道我们是进入了大凶兽的领地了吗?”   “先下手为强!”   桦梧压低声音,给周围人嘱咐,他们实在是逃不起了。   这一路上光是大祈这边就折去几个人,活下来的袁尧和他堂弟双眼都变无神了。皇甫家更糟糕,一进来就遇上了力量非常恐怖的猩猩,结果现在就只剩皇甫应海一个人。   声音越来越响,臭味越来越近。   “准备……”   几人心脏跳到了嗓子眼,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屏住呼吸。   “动手!”   几人持剑跃出,与刚过来的宫巡缮等人打了个照面。   几声兵器相撞的声音后,双方都停了下来。   看到桦悟他们的狼狈样宫巡缮等人顿时明白了,这些人的遭遇应当和自己一样。   不过还不等他们打招呼,桦悟几人扶着一旁的大树就开始干呕。   “别过来……别过来。”   看着他们退避三舍的样子,宫巡缮几人有点尴尬。   不过好在等他们封闭嗅觉之后总算是能坐下来聊聊了。   在感受到那未知的恐怖之后,这时候也没有人会藏私,一股脑将自己的经历吐了出来。   林禹他们一路走来平平安安的,就没有好分享的,只能静静听着,然后分享了那窜稀出来的东西。   而其他人聊着聊着,话题就来到了他们三个身上。   “你们运气是不是太好了点?比试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第70章 黑色漩涡   在那些孩子吵吵闹闹,坐着喘气的时候。   另一头的陆风刚落地就发现双脚并没有踩到地上的实质感,而是像踩空一般身体不由自主地下陷。   他微微垂头看去,就见整个孤仞周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那极致的黑让陆风眉头皱起,感觉自己在被深渊吞噬。   陆风轻叹,自己先前竟然没有发觉山脚下的异样,看来始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不能因为近日所得而自满。世界如此之大,万事万物还是要存三分敬、三分警。   自省之后,陆风在掌心凝聚出一枚不大的敕令,为了方便,敕令又瞬间化作一柄功德长剑。   可就在他握着手中剑要往下刺之时,陆风却犹豫了,思索一番后,功德之剑就像星光点点一样缓缓从手中消失。   陆风双手负在身后,面色如常地任由那黑色漩涡将自己吞没。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就消失在漩涡之中,而那漩涡也像是伸出的触手一样快速收回,消失不见。   清风吹过树叶摇晃,一切恢复如初,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陆风只感觉眼前是一片虚无的黑,这熟悉的失明感让他微微愣神,他都快忘了自己什么都看不见的感觉了。   因为功德和愿力的原因,后来眼睛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看得见,但至少能看见不同的气,不同的人,看见许多从前看不见的东西,与看见也大差不差。   像这样什么都看不见的,倒是令他如回当初。   陆风身体一直急速下坠,为了不被动,他使出腾云驾雾,止住了自己下落的趋势。   然后驾着云四处摸索起来,“奇怪。”   他仔细感受,发现这里无风声、无水声,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甚至连气体都没有。   若是寻常人落入其中,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甚至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到,这是极其恐怖的事情。   若是在这里面呆的久了,人的精神绝对会崩溃。   陆风想用功德之光照亮此处,只是他刚唤出一缕功德,就有股强大的推力袭来,硬生生将他推到了另一处空间。   这感觉让陆风皱眉,他觉得方才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从胃里吐出来的。   好在这处空间十分正常,他闻到了泥土与水的味道。   陆风将发间插着的青竹竿拔出来,用大小如意神通将它变成原本的样子,杵着青竹杆就在周围摸索。   方才的那个东西似乎是个活物,得赶紧找到它,免得那些孩子被吞进来。   不过这地方弯弯绕绕的,很不好走,青竹竿敲到哪里都是此路不通,碰了几次壁后陆风就妥协了。   “瞎子便是瞎子吧。”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一小粒功德出现在手中,陆风看着那一点光亮,心中得到了些许慰籍。   心念一动,那粒功德便突然分裂化做无数小光点。   “去吧。”   话音落,这些小光点便向着四面八方飞出去。这是陆风探路常用的手段,当初从小山村到璋县路过一座山林,被苏木用阻挡去路的时候,他用的就是这一招。   只是不知怎么的,这次那些光点飞出去之后却是没有回来,一个都没有。   陆风等了一会儿后,就不打算在原地坐以待毙,继续拿着青竹竿向前摸索而去。   虽然是多花了些时间,但好在是找到了他想找的。   起初只是看见微弱的蓝色光芒,接着青竹竿就突然敲到了一个坚硬东西,发出的是清脆的响声。   陆风摸索过去,发现触感冰凉,而且表面十分粗糙,连手上都沾染了稀碎的东西,味道像是铁锈。   这让陆风想起了方才看见的那座孤仞,当时他就觉得那应当是一把剑,只是没想到剑会插这么深。   而且埋在地底的这部分都生锈了,浓厚的锈迹覆盖,让他险些没有看见那剑中藏着的蓝色光芒。而且上面那截在风吹雨淋下也变成了断山的模样,体积之大,谁能想到这会是一把剑。   可见这把剑已经历经了无数岁月。   “铛铛!”   陆风用手指在剑身上敲了敲,原本只是细微的动作,却顿时震落了一层铁锈,隐约间还能听见剑鸣声。   低沉又哀怨,好似在诉说着什么。   剑身宽大到无法想象,而且铸剑用的铁也很不一般,至少目前陆风还没有见过这种材料。   这剑哪怕是生锈了,都还是非常坚韧,就算没有剑身中藏着的蓝色光芒,这剑也不是外面的任何名剑可比拟的。   可是什么人会用这样体积硕大的巨剑呢?为什么又将剑突兀地插在群山之中?   还是说这把巨剑本来就是用来镇压方才出现的黑色未知东西的。   怀着无尽的疑问,陆风开始扶着剑身走,试图找到答案。   半晌后终于在剑身的另一面听见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呼吸声。   不似人也不似动物,还有伴有浓烈的血腥味。   陆风杵着竹竿一点点过去,却突然发现自己飞出去后就不回来的小功德们都出现在一处,而且汇合成了原本的那一粒功德的模样。   而横在他与功德之间的,俨然就是一片非常壮观的深蓝色光幕,其上还有滋滋蓝色电流划过。   那粒功德处在光幕的另一边,试图向陆风飞过来,却又停住。   陆风顿时明白不是功德不能出来,而是不想破坏这片光幕。   看来是这光幕后面关着某种东西,不仅需要用一个屏障或是阵法的东西来做牢笼,还要用那把巨剑来镇压,为这光幕提供能量。   这便是巨剑中蓝色光芒微弱且剑生锈的原因。   可见这里面的东西何其恐怖,在这样双重的镇压之下还能将那黑色漩涡放出去。   不过看来这里面的东西似乎是刚苏醒,因为里面的尸体还不太多,就是那几具人尸过于扎眼。   那些都是这次进来参加比试的人,要么死在凶兽爪下,要么是夺宝死在敌人的手中。   修真还真是一条残酷的道路。   不过里面的东西似乎只对血感兴趣,将这些人或凶兽的血吸干净后,这些干尸就被扔到一边。   紫电突然从陆风的怀里探出头来,飞到光幕前,对着上面的电流左看看右看看。   陆风有些诧异,“认得吗?”   紫电转了转表示不认得,这让陆风哭笑不得,“不认得你跑出来做什么?”   紫电咻的一下飞到陆风面前,这让读懂它意思的陆风微微错愕,“你想吃了它?”   “不行!”   陆风直接拒绝,虽然吃了这蓝色电能让紫雷变强一些,但是现在明显不行。他现在连里面的东西是什么都不太清楚,若是贸然放出来,后果如何他也无法预料。   被拒绝的紫雷垂头丧气地回到陆风怀里,不过回去前它告诉陆风,这光幕可进不可出,让陆风不要贸然进去,它感觉到里面的东西有点恶心,让它很不舒服很讨厌。   这还是陆风头一次在紫雷身上感受到这么强烈的厌恶。   不由得感到凝重。   就在陆风思考对策之时。   外面的宫巡缮一群人却遇到了麻烦。   原本有大凶兽的气息为他们做遮掩之后,他们这一路也算是畅通无助。   而在几人的一番商议下,他们还是觉得还是要前往天山的山顶。   目前进来几十个人,就只有他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其他人也不知踪迹,运气好的说不定早就爬上了山顶。   此外便是山下始终是丛林湖泊,凶兽太多了,处处都隐藏着危险,相对而言,山顶上就比较安全,而且那里地势较高,利于规避危险。   几人商议好后就径直往山顶去。   但是他们忘了野兽间的规则,每一个兽王都是有自己的地盘的,他们涂抹大凶兽的粪便到处瞎闯,在一些强大的凶兽眼里就是有别的兽王在挑衅它们的权威,争夺地盘。   “什么东西来了?”   桦悟几人率先反应过来,“快跑!”   虽然不知道追上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在极大气息的威胁之下,所有人开始往山上狂奔。   但是才跑出一段距离,身后的气息就消失了,而跑在最前面的人却是突然停下,导致后面追上来的人挤作一团。   “怎么不……”   原本还有人问为什么停下来了,但是当他看见了前面的东西时,立马就噤了声。   只见一只巨大的双尾虎,虎视眈眈地站在众人面前,身上毛发炸开,双尾高高竖立,眼神凶狠愤怒,身体微微伏下,前爪紧绷,这是一个准备攻击的姿态。   “这头虎跟我爹一个样……”   华姝他们看着说话的少年,这人是半路遇见的,是其他宗门的人。   他也发现了自己话里的问题,连忙改口道:“跟我爹气息一样,很强!”   宫巡缮冷静道:“肯定是我们身上的味道让它以为我们是来和它争地盘的。”   “那怎么办?用清洁术把身上的脏东西都洗掉行吗?”袁尧和一些人刚想动就被宫巡缮阻止。   “不行,那样在它的眼里,跟洗干净了自动喂到嘴里有什么区别?”   其他人见怎么都不行,顿时心灰意冷。   “一只凶兽而已,我们这么多人并不是没有一战的能力。”皇甫应海目光坚定,搭在刀柄上的手缓缓握紧。   “没错。”   七昭和桦悟同时表态。   “双尾虎虽比寻常虎多一尾,强一些,力量也较大,但终究是兽类,智力不够,我们还是有一定的胜算。”   在几人的影响下,其他人也拾起了斗志。   看着面前的人气势越来越盛,双尾虎率先出击。   没成想却被林禹用阵困住,众人迅速散开,桦悟几人合力攻击凶兽的弱点腹部,其他人则是在旁干扰。   “我的阵法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顶多支撑一盏茶的时间,你们要速战速决。”   那双尾虎显然也是感受到了危险,朝众人露出了獠牙。   “诸位小心它的嘴,千万不要被一口给咬碎了头!” 第71章 剑中残魂(倒V结束)   虽说他们人多势众,但是架不住几人一路逃亡现在多是筋疲力尽,各自身上还有不同程度的伤。   尤其是一人独撑阵法的林禹,“快躲开,我撑不住了!”   林禹的及时提醒让众人连忙撤开。但是他们没想到那双尾虎会突然朝着最弱的华姝扑去。   见情况不好,宫巡缮、桦悟和七昭等人同时出手,欲要阻止。   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林禹和齐霖磐两个人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吓傻了一般眼睁睁看着华姝即将落入虎口。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旁山腰上的巨石突然无故滚落下来,速度之快将一路上的树都给撞得稀烂,然后在众人震惊的眼中,直接将靠近华姝的双尾虎给猛地撞飞。   看那虎被直接撞在腰腹上,一声脆响传来,众人都替它倒吸一口凉气。   袁尧睁大眼睛看着华姝,“这都能没事……你们很不简单啊。”   林禹三人好似没有注意到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不过心里却是在盘算以后少出门为好。   地底下,就在华姝遇险的同时,陆风身后的巨剑发出一阵亮光,将离剑最近的陆风瞬间吸入剑身中去。   幸得陆风反应迅速,离开前留了后手,将光幕里的功德变成一张功德网布在半空中。   而再睁眼时,他就发现自己独处在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四周白茫茫一片,脚下如水如镜,头顶也是,陆风抬头看去甚至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咚~”   他用手中竹竿轻点脚下的水面,伴随着清脆悦耳的水声,一圈圈水纹从竹竿周围向四周荡漾开来。   陆风见状忍不住赞叹:“上善若水……好心境。”   常言道:人的性格如何,心境便是如何,而陆风正身处他人的心境中。   这处心境通透明亮、平稳温和,可窥见心境主人的一些脾性,让他很是心生好感。   “上善若水,小友过誉了。”   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陆风回过头看去,在看清面前的人时,心中有些惊讶。   面前的老者不能称之为人,甚至连鬼魂都算不上。他的身影时现时隐,宛若碎片一般,混浊的双眼看不出任何情绪。   “在下陆风,不知是前辈在此安神,多有打扰。”陆风拱手问道:“请问前辈可是三祖师之一?”   陆风并不是毫无根据的猜测。   他从吴羽子给的书里找到关于三祖师最后的只言片语,便是三祖师将大陆上的凶兽赶至天山,从此便毫无踪迹。   而今看见一缕残魂寄在天山中的孤剑里,而且还有如此心境,难免会有如此想法。   “三祖师……”老者喃喃自语,“原来他们三个都被称作祖师了,时间真快。”   可对方只是感叹一声,似乎并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他的身影闪烁一番后三个光球便凭空出现,与此同时他的魂体淡了些,随时可能消散。   陆风看着悬浮的三个光球,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只是还不等他开口,光球便向着他飞来。   它们试图进入陆风的身体,却是一个都没有成功。   “嗯?你不是?”残魂有些诧异。   陆风哑然,“我确实不是。”   不知道老者是不是没有听见陆风的话,还是说他的神智已经不清了,一直都只在重复你不是三个字。   陆风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有用的话。   叹息一声后便不再问,原本他是头一次遇见让自己感觉到亲近的人,还想多聊两句,但是现在看老者的情况,只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陆风看着三个漂浮的光球,想着要不要将它们带出去。残魂消逝后心境也会崩塌,没有第二次进来的机会。   思及此,陆风还是决定带出去为好,至于林禹三人的路,便让他们三个自己决定吧。   “前辈,冒犯了。”   可就在他动手的时候,残魂却突然一下子出现在陆风面前,与方才不同,此刻的他双眼明亮,目光灼灼地看着陆风。   而原本平静的心境也因为老者的情绪变化而出现变化。   脚下的水镜不再稳妥,荡起了波浪,甚至平地起风,导致青衣猎猎。   “你是……”   被那双情绪复杂的双眼看着,陆风感到疑惑,“前辈说什么?”   可惜老者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导致残魂非常不稳定,心境中也发出了类似破碎的声音。   老者身形不稳,突然从陆风眼前消失。   “前辈?”   在陆风四处张望时,老者又出现在他的身后,这次情绪明显稳定了许多,但声音依旧是断断续续的。   “你,要小心……”   “我们很抱歉。”   老者眼神很是复杂,看着陆风很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他的残魂破碎,就像一缕白烟缓缓消散,而他消散的地方掉落出一卷骨简。   在残魂消失后,这片白茫茫的空间变得极其不稳定,摇摇欲坠。   而陆风看着老者消失的地方,久久不动。   ——   外面的宫巡缮等人没有因为双尾虎的受伤转危为安,而是被突然出现的漩涡吓得魂不附体。   “来了!那东西来了!”   袁尧和他那位同族的子弟脸色大变,在场的众人中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都没有见过那个黑色漩涡出现的场景。   他们都只是发现刚被杀死的凶兽不翼而飞,就连地上的血液也不见丝毫,就像宫巡缮和七昭遇见的情况。   但是袁尧两个却是亲眼见过的。   每个皇朝或者圣地从进入天山的那一刻都有自己的登顶计划,而大祈皇朝这边是其他人全力辅助太子袁尧登上天山山顶。   可就在众人汇合准备登顶的时候,就遭遇凶兽阻拦,那原本只是一个很小的凶兽,并不足以构成威胁,但是也就是哪个黑色漩涡的出现改变了局面。   直到凶兽和同伴被吞进去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漩涡的恐怖,拼命逃离。   如今它再次出现,让留有心理阴影的两人面色发白。   反应过来的众人拔腿就跑。   有经验的袁尧两人跑的最快,完全超过了身体的本能与极限。   山脚下,太一圣地的祝定山在身边的人的提醒下,发现了半山腰上正在往山顶狂奔的桦悟、七昭和袁尧等人。   被凶兽追得狼狈的他差点把牙都咬碎了,“他们要登顶了!快追!”   话落便带着人飞快地追上了上去,还在半路遇见了星罗圣地的崔晋等人。   两方人就开始了登顶角逐。   而他们前面的林禹等人还在拼命地狂奔。   华姝速度太慢,由林禹拉着,齐霖磐本想搭把手,却被林禹一句你太慢给堵了回去。   还是七昭拉住了华姝的手一起跑,这才让林禹轻松一些。   被两人拉着的华姝有时间回头看,这一看就发现:“它不见了。”   见众人埋头跑没听见,华姝提高音量,“走了!它走了!”   听见声音的七昭回头看,便是立马停住,“真的不见了。”   众人这才敢停下,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后,才劫后余生地瘫软在地上,或是靠着大树喘气。   “跑不动了,休息一会儿。”   虽说一个个跑得满头大汗,瘫软如泥,但他们一听到任何风吹草动就如同一群惊弓之鸟,齐刷刷地抬起头四处张望。   “完了……完了……”   袁尧和他那个堂弟双眼发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袁尧,这么了?”   袁尧愣愣地转头看着众人,从冒烟的喉咙里冒出了几个字,“它,在长大。”   起初众人还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仔细一想后就明白袁尧说的是什么,这不禁让众人从劫后余生的喜悦直接跌到冰窟里。   “具体是什么?”   皇甫应海强压下心中的恐慌,强装镇定地问。   袁尧整个人躺在地上,双眼盯着天空,“还记得你们说第一次遇见它是什么场景吗?”   袁尧的问题七昭和宫巡缮根本不可能忘记,所以便道,“我们在湖里杀死一条蛇,血水染红了整个湖面,但那时那东西转眼就不见了。”   桦悟和皇甫应海点点同,他们遇见的情况也差不多。   袁尧道:“可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它虽然不能动,但漩涡能维持很久,而且上次的漩涡比刚才的还要小。”   那也是第一次袁尧他们得以逃命的原因。   在场都是聪明人,经袁尧这么一提醒就什么都明白了。   刚刚那漩涡不仅从出现瞬间变成停留许久,现在还能移动,对他们穷追不舍。   这么说那个东西真的在长大,越来越厉害了。   这个问题一出,众人沉默,谁也不知道那东西下一刻会出现在哪里?长到什么程度?这样下去他们又还能跑多久?   “哎!你们躺作一堆做什么?”   终于爬到山腰的大贞李文吉等人半路遇见大覃的肖雪和天愚圣地的一个小丫头,正要比一下谁先登顶,结果没想到抬头就遇见了大躺着的桦悟他们。   起初他还以为这些人是发生了斗争,但是现在看他们狼狈地躺着,又觉得不是,倒是像刚逃命完。   “师姐!”   那天愚圣地的女修一看见七昭就兴冲冲跑过去,但是被他们身上那恶臭的味道给止住了步伐。   “师姐,你们身上什么味道啊,臭成这个样子!?”   七昭对自己使了个清洁术后,朝师妹伸出手,“水……”   他们的水不知道跑丢在哪里了。   桦悟等人见有水都凑了上来。   “发生什么了?”   肖雪发现事情不对,询问的同时也将自己的水递了出去。   “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去。”   喝完水后,袁尧身边那个亲眼目睹自家兄弟被漩涡吞掉的年轻人,一脸沮丧,十分绝望地呢喃着,“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原本还十分轻松的李文吉和肖雪等人眉头皱起,“什么意思!”   “便是你们看到的意思。”   自从知道那漩涡在不断长大,下一次出现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的时候开始,众人的心情就跌入了深渊一般。   还没等众人细说,山脚下突然传来的密集脚步声,这让桦悟等人惊坐起来,可等看见来人是太一的祝定山和星罗的崔晋等人后,他们又放心地躺了回去。   只要不是凶兽或者漩涡,就谁都不能阻挡他们恢复体力。   只是在看见崔晋他们毫无保留地往山上跑时,还是好心提醒他们最好留点体力一会儿逃命用。   话音刚落,太一圣地的人突然出手,一道攻击直冲桦悟而去,幸好桦悟快速躲开。   “祝定山!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情况不一样了!”   周围的人都知道道一圣地与太一圣地的纠葛与争端,见桦悟被惹恼了要动手,七昭和袁尧等人赶紧拦住。 第72章 过满则溢(三更合一)   可惜祝定山是个执拗的。   “有什么不一样?既然坐到了一起就肯定是你们已经达成约定了,休想蒙我!”   他们之前在山下遇见许多危险,这才耽误了时间,等看见桦悟等人时,就见他们一群人正在拼命往山上跑,明显就是奔着山顶去的。   这还不是为了赢是为了什么?   众人虽有些恼火,但是祝定山的反应实属是正常,如果不是之前李文吉和肖雪等人看见了桦悟他们的凄惨模样。   他们也不会相信,肯定也会和祝定山一样的下意识觉得这些人定然是达成了什么同盟,毕竟拿下榜首可是大事。   “难道你们就什么都没有遇见吗?”   袁尧看着祝定山几人,不敢相信他们都进来这么长的时间了,居然没有遇见那个东西。   这让他梆梆捶地,“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他们疯狂逃命,这些人竟然还有心思争夺登顶之位。   袁尧不甘地问李文吉,“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现在才爬到山腰?”   祝定山和崔晋这些人的狼狈样他还能理解,就是没遇见黑色漩涡,那也肯定是被凶兽满山追,但看李文吉的模样可不像。   “迷路了。”李文吉坦然自若。   众人对这个说法无言以对。   “罢了,我来说吧。”   七昭将事情的始末仔细道来,但是听完后的祝定山几人明显还是不信的。   “若是不信,就捏碎你们手里的木牌,看看还能不能出去。”   “笑话,如果能出去,那岂不是我们都被淘汰了,最后由你们几人登顶!”   七昭见状就看向天愚圣地的那个女弟子,“师妹你相信我吗?”   那女弟子看着七昭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然后将木牌拿到手中。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块木牌,七昭感叹,“我宁愿你捏碎了能出去,总比跟着我们四处逃命强。”   只是她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随着那枚木牌的破碎,她本人却还在原地好好的站着。   “这下你们该相信了吧。”   “这不可能……虚天镜可是众所周知的宝贝,它怎么会失去反应……”   在其他人还心存疑虑的时候,肖雪啪一声就将自己的木牌给捏成渣,但是同样的,她也没有被传送出去。   接着李文吉他们都相继一试,结果依然如此。   众人这才开始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如果真如桦悟他们所说,连天虚镜都可以切断联系的家伙,那定然是十分可怕,就算他们所有人齐出也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   “圣地不会放着我们不管,去山顶等着吧。”   “也只能如此了,那里显眼。”   可就在众人往山上去时,却惊恐地发现原本跑在前面的李文吉等人在拼命往回跑。   而他们的身后赫然就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你们不是说拼命跑就行吗?为什么我感觉跑不……”   李文吉边跑边嚎,只是话没说完就瞬间被吞了下去。   众人大惊。   离得最近的祝定山大骂一声跑得更快了,但是眨眼间也被吞噬。   “它的速度变快了!!”   七昭还把那小师妹拉着紧挨着华姝,只是这次华姝的好运也不起作用了,一群人接二连三地被吞噬。   众人一下子跌入一个漆黑的地方,下落速度甚至让人没办法呼吸。就在他们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之时,却突然被一张柔软的大网接住。   而最先落下来的李文吉和祝定山这些人就成了肉盾。   “别动!别动!!我的娘啊!”   听见李文吉的声音在颤抖,众人警惕地四处张望,结果这一看就发现,对面就是之前遇见的双尾虎。   而他们正处在一张悬空的白网上,下面漆黑一片,黑不见底,还有漂浮游荡着的一堆干尸。   幸好接住他们的网弹性并不是很大,若是弹性再大一些,那他们这么多人一下子掉下来,定然要与下面那些被吸成干尸的尸体狠狠打个照面。   “这个网……会破吧。”   崔晋手掌摸着身下的网,额头冒出冷汗。   众人这才发现身下的网细若蛛丝,难怪最先掉下来的李文吉等人一点都不敢动。   几十个人挤在网上,对面还有一只跟他们有仇的双尾虎,众人神经都紧绷起来。   “怎,怎么办,那头虎过来了。”   大网在双尾虎的踩踏下摇摇晃晃,让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又不敢贸然从网上下去,下面那些尸体中,有几个人之前还和他们在一起,这么快就变成了干尸,谁知道下面有什么。   在众人惊恐不已的时候,宫巡缮正埋头看那大网,他总觉得这网的气息有点熟悉。   柔和的气息,圣洁的白色,如果是普通的网,这么细的网又怎么可能接住这么多人。   一个令他安心的想法从心底生出,在双尾虎过来便提刀冲了上去。   “要是网真这么容易断,早断了!”   与此同时,桦悟几人也一起出手,显然他们也想到了。   双尾虎之前就被撞断了骨头,虽然还有战力,可架不住这些人轮番上阵,几个回合后就从网上落了下去。   然后几人就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那是什么?”   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黑雾瞬间将掉下去的双尾虎紧紧包裹住,不过片刻功夫后那黑雾消散时,就只有一具干枯的双尾虎尸体。   明明虎皮上的皮毛还是鲜艳的,可身体却干巴紧缩,就像被风干了多年。   “什么?究竟是什么东西!”   众人惊慌失措,迄今为止,他们甚至连敌人的本来面目都不知晓   “那东西好像……无处不在。”   华姝脸色苍白,“下面不是深渊,那些尸体也没有漂浮,而是下面的东西在动,这四面八方都是它。”   当一个东西黑到极致就没有形了,会让他们产生自己就待在深渊上方,稍不注意会万劫不复的错觉。   而除了下面的尸体、外面的结界以及他们自己,其他任何黑色的地方都是那个东西。   那东西似乎也被困在这里面,只能靠漩涡出去抓东西,自己则被困在这处牢笼里。   “滋!”   崔晋身边突然有东西被烙到的声音,而且伴着白烟蒸腾而起。   “它一直徘徊在我们周围,小心点别被拉下去了!”   “它来了!”   “怎么到处都是?!”   一时间众人乱做一团,什么法术、法宝都不取作用。他们引以为傲的武器此刻就像废铜烂铁和木棍,绝望悄然滋生。   “别让身体越过白网的范围外!”   “它似乎……被挡在网外面了。”   这时宫巡缮才确定地开口道:“这个网应该是先生留给我们的,只要不越过网的范围,等到先生来带我们离开就好。”   “先生?”   一听宫巡缮的话就有人质疑这所谓的先生,天山怎么会有别人?   “宫巡缮,你别是得癔症了吧,一个先生?怎么可能会来这样的地方,而且这网一看就十分不凡,老祖们甚至都没有赶到,你说的先……”   袁尧突然一个翻身坐起,双眼瞪大看着宫巡缮,“你说的是……是那位?”   意识到宫巡缮说的人是谁后,肖雪、李文吉和皇甫应海这些人皆是心跳加速,呼吸滚烫。   这次所有皇朝、圣地破天荒地参加大比,为了什么、为了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身份低微的人可能是一知半解,但像袁尧、桦悟或者祝定山这些亲传、亲儿子知道的就要多一些。   而且人人都知道那位与宫巡缮的关系匪浅,除了那位,他们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的人。   可还没等到宫巡缮回答,上方却又像下饺子似的,掉下来几个人。   为了不被当成肉垫,众人见状连忙往旁边让。   只是没想到欧阳家的欧阳真章正好掉在华姝旁边,而华姝的运气像是用完了一样,被一下子给挤了下去。   “华姝!!!”   林禹和齐霖磐大惊失色,一人拉住了一只手,其他人赶紧上前帮忙。   但是底下未知的东西比他们更快。   “它来了!快拉回来啊!”   袁尧抓住了华姝衣摆,慌乱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脚踹在了欧阳真章的脸上。   在一缕黑雾缠上华姝后,华姝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被吸收。   两方拉扯下,他们这么多人都没有把华姝拉下来,甚至连林禹和齐霖磐都被拉了出去。   那东西在吸食到三人的血后瞬间发了狂,大片黑色的东西如浪潮一样向众人涌来。   此刻无论是宫巡缮的刀还是桦悟的剑,与那东西交手都向刺进水中一般。   无力到让人绝望。   眼看华姝就要被彻底拉出去,脸色越来越白。   “华姝!!!”   下一刻,一道剑光将扑向华姝的东西斩成几段,还伴随着白烟和滋滋声。   华姝被拉回网上之后,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剑光。   “是一剑砍多段?”   “也许是我们太弱了,只看到一剑,说不定原本是很多剑……”   一群人寻着剑光来处看去。   就见一位身姿如松竹般挺拔的青衣男子,他全身装饰就只有发间的那截青竹枝,看着打扮朴素,却是气质最难寻的那一类。   可这形象原本该是一位儒雅随和的先生,但现在这位先生却是手提一柄白色的虚无长剑,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   他面无表情,双眼清明却不聚焦,但是随着他的靠近,周遭的气氛便越来越冷。   待他走到那面蓝色结界前,刚受过一剑的结界轰然破碎。   这在陆风的预料之中,原本这蓝色光幕就是靠着那老者的残魂供养,残魂消失后它的力量便直接大打折扣。   陆风的一道剑光便将它击碎,但是在那堆屏障碎片中,陆风看见了一块小小的蓝石,上面有电流闪过,那应当就是紫雷想要吞噬的东西。   陆风一招手就如隔空取物一般将雷石拿到手里,只是不待他细看,那被镇压的东西就想趁着结界破碎趁机出去,却被陆风随手几剑给斩了回来。   他动作随意潇洒,明明是随手一挥,但是招招都落到了他想要的位置上,没有一剑斩空。   与此同时,陆风手里的雷石突然化成蓝色雷链,直冲黑雾而去,瞬间将其捆绑。   一旁的众人早就看呆了,尤其是道一圣地的人,道一是以剑立身,所以桦悟他们很清楚这随意挥剑是何其艰难,这洒脱随性的姿态是多少剑修的梦寐以求。   “剑与剑之间差别这么大吗?”   他们的刀剑对那东西不起作用,陆风的剑却如砍瓜切菜,烧得那东西滋滋作响。   若是时机方便,他们恨不得仔细观摩学习。   只是这个时候看陆风心情不佳,纵是宫巡缮和华姝他们都不敢向陆风问好,而是安安静静的拱手行礼,其他人亦是如此。   不熟悉陆风的人都战战兢兢,生怕被波及。   陆风的心情鲜少会受影响,就算有些情绪他也很少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但今日实在是个例外。   那缕残魂和他仅仅一面之缘,说过的话也不过那么几句,可是最后的那句却是让他这常年平静的心绪起了波澜,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因为残魂突然出现而涌出,又因为残魂的消失陡然不见,使得他心中徒增一丝郁闷。   见雷链将那东西困住,陆风便不着急解决它,而是打算先将这些孩子送离这个是非之地。   “先过来吧。”   面对她们,陆风尽量平静,虽然声音听着还是不像从前那样温和。   他话音刚落,功德之网就往陆风方向过来,等宫巡缮等人落地之后就变成一粒功德回到陆风手里。   陆风回头看着众人,“我送你们上去,记得站稳。”   这是陆风第二次对别人使用缩地成寸,为了不出现上次山秽被送吐了的事情再次发生,陆风还特地嘱咐他们不要分心走神,要集中精神,甚至还放慢了自己的速度。   但是等到落地后,还是有几个人跑到一旁干呕。   趁着这些孩子恢复精力的功夫,陆风缓步来到林禹他们三个面前,用手指轻点华姝眉心,白光一闪,华姝的脸色渐渐由苍白转为红润,直到恢复如初。   陆风收回手,将手心摊开后里面赫然是三个小光球。   “想来你们也察觉到自身的不同了,这光球里面的东西或许会给你们答案,但取或不取我希望你们能慎重。”   原本听见第一句话还很高兴的三人,在听见陆风的最后一句话后,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对于各自的异常,他们心里多少有点猜测,只是所知有限,猜来猜去也只是觉得自己也许是什么得天独厚之人,当然在别人眼里就是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们这边的谈话别人是听不到的,也没有人敢胆大包天地偷听陆风的谈话,所以林禹很是放心大胆的问:“敢问先生,这个光球是会对现在的我们有影响吗?”   陆风温声解释道:“这光球里面有记忆,有力量,毫无疑问你们会变得很强,但一段陌生的记忆将会颠覆你们的认知,你们是否还是现在的你们,这很难保证。”   陆风早就发现,林禹三人并不是完整的人,他们更像是被精心打造的载体,里面各自装着一缕不完整的元神。   起初他也不知道他们是谁的载体,只知道打造他们的人为他们各自赋予了东西。   林禹的阵法天赋,华姝的运气,齐霖磐的直觉和避险能力。林禹还好,他十分谨慎低调,鲜少在人前展露自己的天赋,但是华姝和齐霖磐实在过于炸眼,藏无可藏。   好在前期三人遇见了乌屈爻这样的师傅,苟得不能在苟。   而他直到今日看见那三个光球才彻底明白这三个人的来历,若是今天他不来,这三人就是天山之行的牺牲品。   那三个光球原本会在华姝她们遇险时与他们三融为一体,让他们力量倍增的同时明白自己的被创造出来的意义。   若是没有意外的情况下,这三人会与那个未知的东西同归于尽。   “选择如何希望你们谨慎考虑。”   对修士来说变强是无法抵制的诱惑,但一段陌生的记忆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很难接受的,要一时间做出抉择很难,所以陆风就想多给他们一些时间。   但他话音刚落,华姝却突然道:“我的不要,我现在很好,而且我觉得如果这真的是好东西的话,先生就不会这么问我们了。”   华姝的最后一句话点醒了还在纠结中的林禹和齐霖磐,两人恍然大悟。   “那我们也不要了。”   华姝从小就运气好,跟着她选肯定没有错,而且他们也不想到最后他们两性格大变,丢下华姝一个人。   而且就像华姝说的,如果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好东西的话,陆风就不会如此嘱咐了。   听到他们的回答,陆风微微一笑,便将三个光球收了回去。   “那便好好成为自己吧。”   毕竟谁也没有规定一缕元神就不能长成完整的自己。   林禹三人的事解决完之后,陆风就看着休息好的众人道:“你们该回去了。”   话落还不等众人做出反应就各自脚底生出洁白云雾,这些云雾逐渐汇成一个巨大的云层托着众人缓缓升空。   宫巡缮奇怪的问:“先生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对此陆风只是平淡摇摇头,然后看向桦悟的方向道:“劳烦给你们长老带一句话,改日陆某再登门拜访。”   说罢他招招手,白云就托着这些人离开天山。   一些人摸着脚底下如软的云层啧啧称奇,“我好像摸到了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摸到,这样的感觉还是头一次。”   “这云感觉和平常的云不大一样。”   他们不是没有坐着飞舟在云层中穿梭过,但是像这样的云他们却是第一次见,好奇之心犹如第一次坐上飞舟的那天。   在其他人兴奋地讨论着时,林禹和宫巡缮他们却是直直看着陆风的方向。   孤峰顶上,陆风就在晚风中站着。   天色渐晚,不知天山上空何时垒起了一层乌云,就黑压压地压在群山顶上,雷电在云层中酝酿,伴随着轰隆声时不时有电光闪过。   陆风双手背负在身后,独自一人立在山巅之上,好似在看着他们,又好像没有。   暴雨前的狂风席卷着他,一头墨发青衣相互纠缠,他却是屹然不动,好似将要一个人面对漫天雷云,颇有舍身取义的意思。   等到雨滴落下,从刚开始的三两滴逐渐变成瓢泼大雨。   众人渐渐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大概,之前那些被脚下白云吸引走目光的人都起身看着陆风。   有人十分疑惑,小声地问:“便是先生这样的人也会有烦心事吗?”   陆风在雨中踽踽独行的身影逐渐消失,看得人眼睛很酸。   “应当会有吧,感觉要保护这么多人也挺废神的。”   “要是再厉害些,就不用先生操心了。”宫巡缮握紧手中大刀,目光坚定,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雨幕里,陆风嘴角轻轻勾起。   此前因为那缕残魂的短暂出现让他有些困惑,他一直在想那位老者让他小心什么?又为何要说抱歉,为何要用那样似曾相识的眼神看着自己。   甚至在老者消散时他的心中生出了一丝低落的情绪。   他原本觉得自己已经接触到世界的大概了,不过现在看来那似乎只是冰山一角。   可是现在已经好了起来,他回头看着那已经离开天山范围内的白云,觉得未来总是充满希望的。   有所为与无所为究竟是不一样的。   “快看!!!”   “好大好亮的光柱啊!”   云层上,众人突然看见一束白色光柱以雷霆之势直冲云霄,厚重的乌云仿佛受到了重创,狠狠晃荡两下,然后向着四周散开。   接着光柱上方出现一个黑白配色的八卦图形,图形无限变大,直至将整个天山全部笼罩,形成一个半圆。   齐霖磐看着那巨大光幕道:“先生还是知道躲雨,看来心情不坏嘛!”   此言一出,大家都放心地笑了笑。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想,他们这些人中还是有人对这个阵法感觉比较眼熟的,尤其是宫巡缮。   “阴阳八卦阵……”宫巡缮感慨,“看来这次的东西定然不简单。”   否则陆风也不会先把他们送走了。   云层载着众人来到茫茫大海之上,刚好遇见了赶过来的老祖们。   袁盅他们看着腾云驾雾的众人很是惊讶,“你们怎么出来了?”   袁尧恭敬拱手行礼道:“回老祖,是前辈送我们出来的,不过此刻天山已经被阵法笼罩,只怕是进不去了。”   除了那些自带血脉的人,其他人根本不认识这些从未见过的大能,此刻一听见这些都是老祖,一个个都差点鞠断了腰,完全没有面对陆风时的轻松自然。   而墨棋等人一听见天山已经被封了,都是诧异不已。   以他们之能都才刚到天山,而那位却已经将这些小辈给送出来了,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只是如今天山被那位封了他们肯定也进不去,里面的东西自然无从得知,但是叫他们就这么无功而返,众人也是心有不甘,但是一时又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李云凇你做什么?”   雪荔的声音将其他老祖的思绪拉回来,几人向李云凇看过去,就见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小辈们的云层上,这里跺两脚,那里摸一下,甚至还让那些小辈给他挪出一个大空间出来,让他随意坐了下去。   “哎呀,飞这么久也累了,干脆蹭这云回去。”   “这就回去了?”   太弋不可置信他就这么放弃了,那他们从沉睡中跑出来,又在外面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是为了什么?   可是他没想到墨棋也是一步踏到云层之上,在李云凇对面席地而坐,不过他的动作可比李云凇规矩多了,大袖一挥两人面前就出现一方棋盘。   “来一局?”   李云凇翻翻白眼,“与你下几千年的棋了,就没见谁赢过你。”   “有的。”墨棋拿着手中的那颗黑子看了又看,声音平静道:“我那次输得很惨。”   这件事瑶池她们也是有所耳闻,那时她们都还年轻,墨棋一手棋艺下到找不到敌手,甚至扬言说混元界之中无人敢在他的面前称第一。   但是这狂妄的话语在他一次历练回来后他就再也没有说过。   虽然众人都知道他输了,但具体细节却是一无所知,甚至从来没有听墨棋提起过。   如今他主动说起这个事,倒是让其他人来了兴趣,他们一步跨到白云之上,坐在两人周围让墨棋细细道来。   报酬就是李云凇摇着扇子悠哉地在棋盘上落了一子。   雪荔就像是终年积雪的山顶上开出的最高洁的花,她玉手一挥便落了几个茶杯及茶壶在众人面前。然后纤细的手指抬着自己面前的那杯与瑶池轻轻相碰,两位气质不同,但各有绝色的女子同时一笑。   顿时看傻了那些呆若木鸡的小辈。   只是雪荔转头看向别处时,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而那正是道一圣地的方向。   袁盅在一旁观棋不语,但看那棋路时还是会偶尔皱眉。   只有太弋看着众人这一副放下了的姿态,不甘地跟着来到云层之上。   此刻就算他不想放弃,可是以他一个人的能力来说确实是做不到让那位见他。   小辈们没想到那传说中的老祖私下是这样的,一群人挤做一堆,愣愣地不敢打扰。   “说吧,你那次是与谁下棋?输得如此之惨。”   墨棋在棋盘上落了一字,抬起眼睛看着几人一字一句道:“是位散修,活了七万年的散修……”   天山。   回到地下牢笼的陆风看着面前被雷链五花大绑的东西,一时无从下手。   那东西先前受了他几剑,身体已经缩成了一团,但是这东西十分诡异,无形无态,如水如雾一般,先前被斩掉的部分又重新长了出来。   陆风想斩下一部分出来仔细研究,但是那被功德剑斩下来的部分被烧得滋滋冒烟,然后就烧没了。   就在陆风思索对策之时,怀里的紫雷突然跳了出来,围着那团东西飞了几遍,然后又飞回陆风面前。   “魔种?”   陆风读到它的意思之后十分不可置信,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一段时间了,可从未听到过任何与魔有关的只言片语。   就算是在吴羽子的众多收藏典籍之中都没有魔这个字。   到目前为止,这个世界并没有对魔有任何记载,顶多就是走火入魔,但是那个魔和面前的魔可不一样。   前者是一个人失去理智,行为变得癫狂起来,或者是直接神志不清沦为傻子。可后者这却是一个真真切切存在的东西,一个物种,一个未知的物种。   明明就处在混元界中却无人知晓的东西,而且那镇压魔种的巨剑看起来也绝对不止几万年这么久。   是吴羽子给他的书简中刚好没有魔的记载?还是说这从剑底下掏出来的东西代表有一段未知的历史没有被记载下来,还是有人故意抹去了那段历史?   不管是哪种可能,这道一圣地都要去走一遭,要找这混元界相关的记载,这些圣地皇朝就是最好的去处。   既然这魔种尚未成熟,也问不出什么东西出来,陆风就对紫雷道:“你不是想要那个雷石吗?去拿回来吧。”   得了陆风的应允,紫雷一下冲到魔种面前,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那蓝色雷链变回雷石的样子飞到紫雷身边。   只是紫雷并没有立马就把这雷石吃下去,而是带着它来到陆风面前,将雷石丢给了陆风。   陆风见状哭笑不得,紫雷这是嫌弃绑过魔种的雷石脏,非要陆风给洗洗。   但是陆风也不知道此刻上哪洗去,只能先收着。   而没了雷链压制的魔种瞬间朝地面冲去,陆风也不阻止,只是用缩地千里不紧不慢地跟着。   然后便看见魔种直冲外面而去,试图离开天山,却一头撞在了阴阳八卦阵上,撞击几次都出不去后,便看上了天山中的凶兽,试图通过吸血强大自己。   陆风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魔种全靠本能行事。   不过照它吸血后成长的速度,若是这次他没有过来,那天山上的凶兽和修士的血都会被他吸食一通,进化出神智也不无可能。   因为这魔种只受功德与那蓝色雷霆的威胁,之前那些孩子用修士的手段都对它毫无作用,只有被追着漫山跑的份。   若是修士手段不行,那在外面可称无敌,这样的东西绝对不能离开天山。   见没有在研究下去的必要,一枚敕令出现在陆风手中,有了上次在遇春山对付瘟气的经验,这次陆风运用功德化火十分熟练。   “三昧真火,化!”   陆风单手掐诀,那枚功德敕令便在瞬息之间就化成滚烫灼热的白色火苗径直朝着魔种飞去。   魔种感受到威胁后本能地逃跑,但是功德哪里是它能甩得掉的东西,被沾上后无论如何都甩脱不掉。   魔种被三昧真火包裹着,被焚烧时身上冒出大片浓烟,陆风目不转睛地看着,期待那白莲再次出现。   白莲是他最大的底牌,可是这张底牌现在并不被他所掌握,所以不能暴露在众人眼前,这便是他送众人离开,又布下阴阳八卦阵的主要原因。   只是可惜,这次直到魔种被焚烧殆尽都没有任何白莲的身影,只有大片浓雾。   “必须要焚烧瘟气才可以吗?”   就在陆风失望之际,突然一股清淡的莲香传来,陆风立马向魔种被焚烧的地方看去,就见浓烟消散之后,一朵洁白的莲花漂浮在陆风面前,还有一个拳头大的功德团。   看着白莲再次出现,陆风喜不自胜,这白莲虽离净世白莲还差许多,但是也不是没有变成净世白莲的可能,上次他便已经看出个大概。   而且这次的白莲并没有随着魔种的消失而消失,似乎是因为能量还有残留的原因,只是没有上次出现的那般绚烂震撼。   陆风小心将白莲收拢,用功德将之包裹,防止白莲因为能量耗尽而消散。   有了这次经验之后,陆风便不怕下次白莲会出现失败了,至于这一朵,他要将之留在身边,毕竟这莲香也很是难得。   大祈皇朝,皇都。   因为最后大比出现的意外,这次比试就这样不了了之,许多宗门相继离开。而在老祖们回归后,那些圣主皇帝也都离开,他们知道就算是留下也不会遇见那位了。   说起白跑一趟的事,众人就对道一圣地绝对知道什么内幕的事情深信不疑,若非是知道此行不会有所收获,他们又怎么会不出现呢。   而且从天山回来后,道一圣地的人马不停蹄地就跑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有许多小辈都见到了那位,而那些大势力在听见林禹这三人与那位同样是熟识之后便向他们抛出了橄榄枝,但是被三人给婉拒了。   林禹他们拒绝了三个光球后就明白,此生修为大概就这样了,始终是比不上那些天之骄子,但是他们自身有的东西却还是一直存在身上,比如运气。   若是他们进入大势力,那无疑是进入狼窝,面对那些大能毫无反抗之力,明枪还好,但是暗箭难防。   与其如此,还不如就跟着乌屈爻回到他们那个小宗门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反正之前陆风就已经告知他是从哪里来的,到时候实在不行他们就带着师父投奔陆风去。   反正他们那个宗门就他们几个,就是再多几个想来陆风也不会介意。   道一圣地的飞舟上。   执法长老看着桦悟,“你之前说那位前辈让你带话,说过些日子会登门拜访?”   桦悟点点头,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执法长老眉头皱起,“过几日是几日啊?”   大长老看得比较开,“师弟别想了,前辈又不是那不守信的人,说来就一定会来的。”   “我不是担心前辈不来……”   飞舟已经回到道一圣地,执法长老在飞舟上就闻到了荷香,他探头出去看就发现练武场上张灯结彩,集结了许多人。   几位太上长老也还好说话,但是那一身黑衣,背负着修罗剑的枯骨老祖可不好惹。   执法长老颤抖着把头收回来,欲哭无泪地说:“我是担心大师兄你是不是忘记给圣主说前辈不同我们一道的事了。”   闻言,大长老原本还很高兴的表情突然垮了下来,他探头出去看见那盛大的排场,也是僵硬地把头收了回来,惊恐地看着执法长老,“师弟你没有给圣主说吗?”   “我以为你说了。”   “我也是。”   这要是让圣主、太上长老和那万年不出棺的枯骨老祖来迎接他们两个,那绝对是连死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飞舟上的弟子不知内情,兴高采烈地站在外面同下面的人挥手,这次出去他们也是见过大场面了,回来和这些师兄弟有得吹。   但是飞舟内的两位长老却是冷汗直冒,豆大的汗珠接连从脑门上滑落。   ——   几日后,天山出现了震动的事在混元界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前去查看。   但只是发现天山少了一座山,像是被人把山连根拔起了,此外并没有看见任何异样。   于是听闻这个消息的人都开始揣测陆风的喜好,觉得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同时在大陆上行走的修士也多了起来。   而在一个不起眼的集镇上,陆风正躲在一处檐下避雨。   那屋檐不宽,只能遮到些许,陆风被飘进来的雨打湿了衣衫,从屋檐上滑落的雨珠掉在他脚边坑里,溅出的泥水又落在他的衣摆上,在青色的布料上是那么显眼,不过陆风却是丝毫不在意。   他手里拿着青竹竿,另一只手却从屋檐下伸出去,接住从檐上掉落的豆大雨滴。   雨水在他的掌心中一点点累积,不多时就蓄满了,再从指缝和手掌边缘流出。   “过满则溢……”   陆风喃喃自语,收回手后突然闻到有香味传来,他就敲着青竹竿缓步走进雨里。   因为大雨的原因,集镇上没有多少人,偶有修士都只是与陆风擦肩而过,这些修士不会多看一眼他这个被淋成落汤鸡的瞎子。   陆风顺利摸到一家铺子前,他确定那香味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只是现在似乎是掌柜的不在,陆风就饿着肚子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哥哥要买包子吗?”   一个稚嫩的女童声从铺子里传出来,陆风回过头问:“你爹娘呢?”   “爹娘在后面……”   女娃话没说完,陆风就听见了脚步声,脚步不重,应当是位女子。   “妞妞啊,怎么不叫这位先生进来,外面这么大的雨!”女子说完就招呼陆风进去避一避。   陆风笑了笑,但是并没有着急进去,直到一个撑着伞的男子过来,“茜娘,怎么了?”   “门口有位先生,不愿意进来避雨。”   男子走上前一看,见是一位长相清秀的读书人,连忙让陆风进去。   陆风这才拱手行礼,笑着道:“叨扰了。”   此处是贫穷乡镇,人口非常少,又地处偏僻,这对夫妻还没有见过如此讲究礼节的人。   见陆风拱手,铺子老板也下意识拱手,但是反应过来自己不是这挂人后,又尴尬地收回手,只希望不要被陆风笑话。   但是等陆风拿起手中的青竹竿,这一家三口才发现陆风的眼睛看不见,小女娃天真可爱,直接问道:“哥哥看不见吗?”   即使没读过书,这夫妻俩也知道这话实在失礼,刚想道歉,就见陆风温和地笑着点点头,“看不见。”   “哥哥擦擦,”妞妞把一块干帕子递给陆风,顺嘴问道:“眼睛疼吗?”   “不疼。”天真无恶意之言总是不会叫人生气的。   但是生怕自家闺女再问出什么话,叫茜娘的女子连忙把人领着了,顺便给陆风上了几个热乎的包子和一碗热水。   “先生是读书人吧?”男子坐在陆风对面,有意无意的问。   “只是乡野里的教书先生。”   陆风咬了一口热乎的肉包,肉汁满满,吃完后就觉得身体也暖和起来。   “原来是教书先生,”男子与茜娘对视一眼,有些纠结起来。   陆风几口将包子吃完,喝口水后问:“可是有什么难处?”   见陆风主动问起,男人便直接道:“我家妞妞还没有个名字,要是先生不嫌麻烦的话,想请先生取个名,我与茜娘都不识字,实在是取不了好听的。”   陆风听完微微一笑,看向妞妞的方向问:“妞妞几岁了?”   “三岁~”   “三岁,是该有个名字了。”陆风面朝男子,“若是二位不嫌陆某学识浅薄,那陆某就为令爱取俏春二字。 ”   “俏春?”一家三口激动地围在陆风桌边。   “俏丽若三春之桃。”陆风用手指蘸了下碗底的残水,在桌上写下俏春两个字。   “什么意思?”妞妞手扒着桌子,仰着头问。   陆风微微笑道:“就是你像阳春三月的桃花一样漂亮。”   听完陆风的解释,一家三口十分高兴,仔细把陆风写的字给描了下来,还顺道把陆风的包子钱免了,但是陆风是要了一些做路上干粮的,所以并不想让这家人吃亏,还是自己付了银子。   那夫妻俩过意不去,便将墙角的伞送给了陆风,“这伞用得久了,有些破,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陆风这次没再推辞,而是撑着那把伞在夫妻俩的目送下,哒哒地敲着青竹竿走进了雨中。   那油纸伞确实是有些破旧,漏下的雨打湿了他的肩膀,但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   悠闲地与周围的人擦肩而过。 第73章 先生赠花   大祈皇朝,南宫世家。   宫巡缮从天山回来之后的几日一直陪在父母身边,姜青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却是没有问,只是连夜给宫巡缮多做了几双鞋子。   直到今日宫巡缮突然请家族的长老们齐聚一堂,众人这才知道宫巡缮不想继承家主之位的事。   “不行!巡缮你可是介怀我们当初选择培养其他子弟,顶替你少主之位的事?”   反应最激烈的是大长老南宫项。   这让其他旁支的话事人都愣住,毕竟当初宫巡缮被断言活不了的时候,大长老是最先囔囔要培养其他人做少主的,而他一力举荐的人就是南宫启云,他的亲孙子。   要说当时没人往权力的方向想,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今南宫启云的死大半与宫巡缮有关系,虽说启云是罪有应得,但那是大长老唯一是孙子,要说他不恨,其实也没多少人相信。   所以按理说宫巡缮辞去少主之位,他反应不该如此激烈才是。   还是说在做戏?   大长老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大了,所以他尴尬地看了看堂中人,垂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不过他的话也确实是一些长老心中所想。   二长老适时开口:“我也不同意巡缮你辞去少主的位置。”   自从宫巡缮回来后,南宫家的身份地位是水涨船高,虽说与那位有关,但那位到来也是因为宫巡缮的关系。   而且宫巡缮天赋极佳,家族本就打算在他的身上倾注一切,希望他能带领南宫家走上另一个世家高度。   所以今日宫巡缮的态度让他们极其不理解。   “对,我们都不同意。”   等其他人都陆续表态后,宫巡缮这才开口。   他径直走到大长老面前,恭敬地拱手行礼,这让其他人一愣,大长老亦是如此。   “巡缮说离开的话并不是要与家族置气,长老为南宫家付出的一切众人有目共睹,巡缮也绝不是那小气之人。”   随后宫巡缮转身面向众人,目光坚定,“我也知道诸位长老的担忧,但是家族中并不缺乏天资极佳的子弟,而且我也并非是与南宫家割裂开来,我向诸位保证,只要我活着一天,那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庇护着南宫家。”   众人都看得出来宫巡缮去意已决,一时之间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阻止,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南宫昊夫妻身上。   久未开口的南宫昊抬起头正视自己的儿子,父子俩无声对视。   直到南宫昊叹息一声,问:“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   见南宫昊竟是这样简单就同意了,这令在座的长老很是不解。   不过好在南宫昊问出了他们都想知道的问题,“为何非要离开家不可?修炼之事在哪里不是修炼?”   如今的宫巡缮已经不是那个被父亲领着上道一圣地的青涩少年。   多年挣扎求存的他站起来比那些长老还高,气势也不输南宫昊多少。   他抬起头直面诸位长老和父母,一字一句铿锵道:“我修炼并不是单纯为了变强,而是希望自己的力量不仅能庇护到南宫家,还希望能庇护到大祈,乃至整个混元界的人!”   只有成为弱者才能体会弱者的绝望。   那日在天山,他们拿那黑色的东西毫无办法,也是那次他才真正的意识到陆风究竟是个什么的人,在走一条怎样的路。   那样的路太孤独了,不能一个人走。   宫巡缮撩起衣摆,挺直腰背跪在父母面前,“我认识一穷乡僻壤的县令,他手无缚鸡之力,可明知自己搬不动面前的大山,依旧以一己之力试图改变一朝的律法。”   “如此普通人都尚有这样的雄心壮志,我辈修士又岂是无能之人!”   “即使改变不了这个世道,那我也宁愿死在改变这个世道的路上,还请爹娘成全。”   说完便重重地给南宫昊夫妻磕了下去,头颅撞击石板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堂中回荡。   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说出要庇护天下的豪言壮语。   “呵……”   “真的是……”   有人想笑,有人想出言讽刺,可喉咙像被掐住一样。   面对这样的人,那嘲笑的话语总是轻易说不出口的。   看着得到同意的宫巡缮跨出大门时那挺拔的身影,大长老感叹:“年轻真好。”   曾几何时他们也曾这样,只是后来在权力与家族荣耀的路上走得太远,那条路他们已经上不去了。   南宫昊回头看着姜青竹泪眼婆娑的样子,出言安慰道:“家族确实不适合他,这孩子要去更高、更广阔的天地才能翱翔。”   “是啊!”大长老也是感慨,“南宫家,要走出一位不得了的人物了。”   众人回头看着大长老,与他关系最好的二长老调侃道:“我还以为你是觊觎家主之位呢!”   “放屁!”大长老被一句话气得面红耳赤,“那混帐是我唯一的孙子没错,我也痛苦,但错了就是错了,我自然一切都是为南宫家着想,你们几个老家伙还没巡缮那小子懂我!”   看着大长老,堂中传出一阵哄笑声。   另一边,宫巡缮离开前有处地方要去看看。   那便是陆风之前住过的那方小院。   自从陆风离开后,小院就一直都是封闭的状态,没有人进去过。   宫巡缮站在院子门口的芭蕉树下,理了理衣服头发才推门进去。   只是在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沁人心脾的荷花香味扑鼻而来。   宫巡缮站在大门处,一眼就看见那荷花池里的荷花已经尽数绽放。而且仅仅是花朵就比寻常的花朵还要大,别说碧绿的荷叶了。   “现在……应当不是荷花绽开的时日才对。”   而且他这一路走来,路过假山池子的时候,里面的荷花可还在长苞的状态。   同样的荷花品种,不应该有这样的时间差才对,而且这个香味实在让人心旷神怡,闻一下便神清气爽,与修真人士培养的花不同,这花香自然到让人陶醉。   宫巡缮放轻脚步来到池子边,在荷花前驻足了好一会儿。   等闻够了想往屋子里走时。   一回眸就见旁边树下的石桌上放着一张条。   可是宫巡缮明明记得父亲之前说,那日陆风走的匆忙,什么都没有留下。   “难道……先生来了?”   宫巡缮拿着纸条在院子四处里寻找陆风的身影,只是屋里屋外都不见。   “还真是先生的性格。”   宫巡缮拿着纸条坐到池子边,无奈笑笑。   他明白陆风那不喜被人端着捧着的性子,所以这样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是陆风的风格。   只是没想到先生竟然连自己都不见,宫巡缮叹息一声,这才拿起纸条来看。   陆风好似早就知道第一个来这院子的人会是宫巡缮,所以纸条是写给宫巡缮的。   “赠君满池荷,扶摇青云志。”   宫巡缮反复念叨着,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院里起风,池中荷花摇曳他才如梦初醒,便伸手在池中折了一支荷花笑着出门而去。   而就在宫巡缮离开南宫家的那几日,道一圣地的桦悟也孤身一人背着剑下山了,天愚圣地的七昭在师父病好后也向师父辞行,同时还有皇甫应海、肖雪这些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天骄们。   不少少年从天山回来后,都各自踏上了自己的路。   他们如同冉冉升起的新星,将会使这片沉寂许久的大陆再次焕发新的生机。   而远方的大雨在一连下了几日后。   现在终于有了停息的意思,雨势从刚开始的倾盆大雨变成了如今的牛毛细雨。   在大祈边境的一方山间小路上。   大青牛驮着青衣男子正在巍峨的山脚下优哉游哉往前走。   空中细雨丝丝缕缕地轻盈落下,青山在烟雨朦胧的映衬下显得神秘又安宁。   一人一牛与山色融为一体,一动一静间宛如山水画卷活了过来。   “雨过天晴。”   陆风坐在牛背上,撑着破旧的油纸伞,享受着雨后山林的味道。   大青牛驮着他从树走过,树叶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到他的油纸伞上,这声音使陆风心情极好。   现在风虽说有些凉,但对他来说也无伤大雅。   大青牛走得很慢,直到细雨彻底停了它都还没有从山脚下走出去,大概是路边青草的味道不错,它走到哪里吃到哪里,不少次差点带错了路。   不过幸好它自己就能走回来,陆风倒也不用多操心,就是真操心他也看不见路,怎么走全凭大青牛自个儿。   等到雨彻底停了,陆风就收起油纸伞,小心地整理好伞之后就放到背后去背着。然后十分舒适地伸了一个懒腰,再从袖里乾坤中拿出那残魂消逝之后遗留下来的一卷骨简。   这骨简可比吴羽子拿给他的那个薄上许多。   不过吴羽子手里的那个骨简上记录的重要事情并不多,大多都是一个人对自己的自吹自擂,各种吹捧,更像是个人的日记。   但是这次这个不同,这次的骨简虽然不厚,可是上面的字迹凹痕十分深,看得出来骨简的主人当初刻写这份骨简的时候心情十分沉重。   陆风拍拍大青牛的背,示意它走稳妥一些,然后便小心翼翼地开始摸读骨简上的意思。   只是没想到第一句就叫陆风反复摸读,十分艰难的辨认后才读懂这句话的意思。   “我们犯的错太大,导致人族不存,百死难赎其罪……”   便是这一段话就刻得十分复杂,有好几次修改的痕迹,若是不仔细辨别,很容易看得人一头雾水,陆风也是花了些时间理解后才继续往下读。   “鬼物生,人难存……”   后面几句断断续续,有些字被削去了,好在陆风却是看明白了。   这三祖师似乎是做了什么无法弥补的错事造成人族大劫,几乎到了种族灭绝的程度,而且鬼这个物种竟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这个信息量太大,那骨简中的悲愤、悔恨等情绪将他影响,好似看见了人间炼狱。陆风合上骨简,将自己的思绪从骨简脱离出来。   等凉风将他吹醒得清醒一些之后才继续打开骨简摸读。   后续是三祖师一直在试图挽救自己犯下的错误,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做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经历了多少岁月,导致人数残存数量……   “不足百万!!”   陆风被这个数据给震惊到了。   混元界有多大,陆风具体并不是太清楚,但是绝对比他来的那个世界的版图大上几倍还不止,就是最末等的大虞王朝版图也是十分可观的。   可就是如此大的世界,最后人族残存数竟然还不足百万人。   这究竟是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屠杀?   难怪三祖师会说自己罪孽深重。   陆风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看去,上面有提到三祖师终于找到了挽救的办法,但是其中有一句话特别模糊。他们似乎是因为遇见谁,从上次人族覆灭的危机之中找到了什么经验,决定效仿前者。   看到这句话,陆风眉头紧蹙,据现在的人所知,三祖师就是修真者的开山鼻祖。   但从骨简上看来,似乎在三祖师之前还有一次不被历史所记载的时光,而那次同样是因为人族几乎灭绝,导致到三祖师这个时代的人族不得不重新开始。   所以这个世界的历史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大致可分为三段:最初的时代,三祖师时代,以及现在的修真时代。   而这个世界的人族经历过两次近乎灭绝的事,三祖师时代之后更是诞生了鬼这一个新物种,导致现在多了一个捉鬼人的修炼方式。   不过看起来初代做得比较决绝,几乎是将整个历史全部都抹去,如果现在的人族是初代时期存活下来的人族,那就说明初代存活下来的人记忆几乎都被抹去,导致一切都重新来过。   要抹去一个庞大种族发展和存活过的痕迹,能有这样手段的……   陆风抬头望了一下天,然后叹口气,不明白那位天道为什么会这样选择。   不过三祖师这个时代便没有那么决绝,他们虽然抹去了那段历史,却给后来的人留下了只言片语,其中甚至包括修真的事,所以现在的修真才有了飞速发展的机会。   这大概也是一种赎罪手段吧,若是修真者没有快速出现,人族如何面对那些鬼?   不过这也让后来的人很容易推算出在现在之前还有一段历史,这给人们留下了无限遐想的空间。甚至大多数人都普遍认为三祖师是修为突破飞升离开,成为了他们骨简中所记载的仙人。   当然同样也有人认为这三人应当是卡在某一个修真境界然后寿尽而死。   不过关于三祖师的后续如何这骨简中并没有提到。   倒是有一句话引起了陆风的注意。 第74章 深山鬼王   骨简的最后提到,他们离开时发现了入侵者在混元界留下的后手,就是那个魔种。   但是当时他们已无力诛杀魔种,就只能将魔种镇压在天山,并各自分出自己的一缕神魂,等到魔种与神魂成熟之日,也是他们同归于尽时。   而且为了不让人误闯天山,并解决凶兽危害人族的事,三祖师就将凶兽都驱赶至天山,可谓是一举两得。   “连尚未成熟的魔种都诛杀不了,看来他们为了将入侵者解决,应当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所以一些人猜测三祖师不是飞升而是死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陆风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那剑中住着的残魂的信息。   不过他心中更倾向于那个残魂是初代的人,三祖师是因为遇见他才知晓了初代的事。   “但是一个残魂真的能存在这么久吗?”   “还是说初代也许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陆风收起骨简叹息,他感觉自己知道的似乎越来越多,但是不知道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多,知与未知倒是成了同比例增长。   如此看来林禹他们三个就是三祖师留下的后手的事倒是对上了。   三祖师能算到现在发生的事,可见实力非常了得,所以那些入侵者也非同小可,不过看来他们并没有算到自己这个意外。   陆风收起骨简,将自己从那个混乱的历史中抽身出来,一下子接受太多,他现在也有些许头疼。   “看来做什么事都要循序渐进才好。”   青山脚下的湖水上,一叶孤舟在湖中心飘荡着,残阳铺在水中,时常跟着孤舟的动作晃动。   江老汉穿着蓑衣放下船桨,小心翼翼地收着渔网。   “哎~”   看着拉上来的空网,江老汉只能无奈叹气。   他今日顶着雨在湖上待了一天,没想到还是一无所获,眼看天色渐晚,他今日又只能空手而回了。   “老人家,请问这华山郡怎么走?”   老汉刚把船划到岸边,就听见有人问路,他奇怪怎么都这个时辰了还有人赶路。   结果抬头就见是位青衣男子,拿着青竹竿一路敲敲探探,看样子是眼神不好,来的路上应该没少被雨淋。   江老汉把船绳固定好之后,回头看着陆风:“往前走翻过山岗就是,但是那山岗上不太平,现在天又要黑了,先生还是明日与人结伴再过去吧。”   说完提着破破烂烂的网就要回家去。   “前面山岗上怎么了?”   老汉回头看了陆风一眼,看着那双眼睛心生同情道:“不是老汉刻意要诳你,实在是那山中有鬼,夜晚非常的不安生,还是白日里与多人结伴同行才好。”   “原来如此。”   陆风闻言便面色如常地点点头,“多谢老人家告知,只是回程路远,我可否租一夜这乌篷船,好有个容身之所。”   老汉闻言有些尴尬,“先生看不见,不知我这船棚上漏了好几个洞,既不遮风也不避雨。若是夜里下雨,还可能会沉船,先生还是另寻他处吧。”   说完十分惋惜,寻常人家挣钱不易,谁不想多挣点,只是这船是真的过于老旧了,要是将这样的船租借给别人,江老汉也是良心难安。   而且面前的人眼睛还如此的不方便,若是船翻了,他白白就害了一条性命,江老汉是着实做不出这事的。   但他没想到陆风态度坚决,从怀里将银子拿出来直接递给自己,“还请老汉行个方便,便是船沉了也怪不了你。”   “……行吧。”   江老汉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便是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到自己身上,自家也实在是揭不开锅。   陆风见这么大的湖却只有江老汉一个捕鱼,不由得好奇地问:“为何打鱼的只有老人家一个?雨后应当是捕鱼的好时候才对。”   江老汉见陆风给钱爽快,人又彬彬有礼,他也不介意和陆风多聊一会儿,“村子里本来就人少,前不久征兵还把村里的那些壮汉都招走了,我儿子也是,剩下的人又老又小……”   “而且这湖里就没什么鱼,我在这里坐一天了一条都没有捕到。”   江老汉一摊手便是唉声叹气。   “没听说要打仗啊?”   一听见征兵两个字陆风就觉得奇怪。   前些时候三大皇朝就齐聚在比武场上,可没有听谁说过要打仗的事,小王朝就更不可能了,这里可是大祈皇朝的地界,谁敢跑到这里来征兵。   老汉摇摇头,反正那些人去了就没了音信,一个也不见回来,谁也不知道究竟去哪里打仗去了。   闻言,陆风低头沉思起来。   老汉见天时不早,与陆风招呼一声后就走了。   陆风虽然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毫无头绪的事现在也不适合深想,便找到一处平整的地方生火取暖。   因为下过雨,夜晚的风比较冷,陆风一边看书还一边翻动着柴火。   从天山得到的雷石已经在湖里洗干净,紫雷跑出来抱着雷石蹭蹭,终于不再热衷于给赑屃做电疗,而是抱着雷石在草地上打滚。   大青牛睡在火堆边,赑屃趴在它的头上睡觉,偶尔大青牛打呼太大声了,它就会把大青牛鼻子堵上,陆风看得很是无奈。   突然,火堆旁边的黑蛋动了一下,它这一动可把大青牛吓得不清,一抬头就把赑屃甩了出去。   紫雷也顾不上玩了,飞过来与陆风他们围着黑蛋看。   只是黑蛋动了一下就没有再继续动,让陆风他们等了许久。   “莫非是火太大了?”   之前紫雷它们就爱扛着黑蛋晒太阳,晒过太阳的黑蛋确实是会变大一点,所以陆风还以为这家伙是需要温度的。   又刚好这几日都是大雨,不见阳光,陆风怕黑蛋冷坏了,这才生火把它放出来烤一烤,没想到就把黑蛋烤动了。   好在陆风摸摸蛋壳后就松了一口气。   蛋壳冰冰凉凉的,不像是被烤熟了的样子。赑屃继续老神在在地趴在大青牛头上歪着头看,紫雷有些不安分,看着像是想放电,幸好被陆风拦住。   “看来离破壳不远了。”   也许要不了几日他的身边就会越发热闹。   不过蛋里面的东西还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破壳时会是什么样子,保险起见陆风还是将黑蛋给收了回去,在功德构筑的袖里乾坤中破壳始终是要稳妥一些。   同时紫雷三个也不例外,通通收了进去。   里面的陈召早就习惯了这处空间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只管做他自己的事就好。   虽然那块会飞的令牌比较调皮,但是自从它抱着一块石头之后就安静了许多。   外面的陆风灭了岸上的火堆,正要往乌篷船上而去,却突然脚步一顿。   他神色凝重地抬头看去,顿时双眼睁大。   只见天空中挂着的明月不知何时变成了猩红。   与此同时,之前江老汉说过的那个山岗方向有红光大作,陆风看见铺天盖地的黑气正向四周扩散。   “不好……”   这样浓郁可怕的鬼气陆风还未见过,肯定不是之前遇见的那些厉鬼之流。   江老汉说那边山岗有鬼物的时候,他原本是打算白日再过去看看的,没想到这才天黑没有多久,那里面的东西就这么坐不住了。   陆风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顿时就如流星一样向着那山岗爆射而去。   不过待陆风赶到之时,却有人先他一步到,或者说早就有人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事,早早守在那里。   看气息陆风就知道那些人都是捉鬼人,只是其中并没有他所熟识的。而且那领头的男人一身劲装,腰间挂着的乃是玉牌。   “玉牌捉鬼人……”   陆风对捉鬼人的划分还有些印象,所以顿时明白能让玉牌出马的,那这里面的定然是个鬼王。   难怪有如此大的阵势。   见他们这么多人,准备如此充足,陆风就没有出手的打算。   可就在他想先寻一个地方落脚时,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隐藏在周围。   这气息甚至比吴羽子与那天通过石像匆匆看过一眼的袁成杰都还要强横。如果吴羽子给人的感觉是一柄藏锋的巨剑,那这人就宛如一座大山那般稳固。   陆风无需寻找,只要仔细感受一下就能发现那刻意隐藏在漫天鬼气下面的人。   不过这一看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只见一个不修边幅的老人正背靠着大树休息,他一身灰色短打,历经过风霜的两鬓斑白,短而杂乱的胡子像胡乱贴在下巴上的,仿佛是下一秒就能扛起锄头下地的庄稼人。   若不是陆风在这里,其他人定然会以为这人就是个倒霉催的,走夜路误入鬼王的地盘。   男子看着十分悠闲,似乎就只是想找棵树睡一下,但若是有什么鬼气想从他周围过,他就会一把抓住,然后徒手捏爆,导致鬼气都没有再走他的那边。   而他那处的异样却是没有一个捉鬼人发现,包括那位玉牌大人。   陆风身影悄无声息落了下去,还没走近就见男子看着自己抓过鬼气的手眉头紧皱,表情非常嫌弃,但也只是用手在粗布麻衣上擦了擦,这让陆风一时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有没有洁癖。   不等陆风靠近,男子突然噌的一下转头看向陆风,眼中尽是忌惮之色。   见陆风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男子才从地上缓缓站起身,将陆风上上下下打量一会儿后面色肃然地拱手行礼,“蒋育道见过前辈。”   听到这个名字,陆风微微一笑,拱手还礼,“是陆某打扰了。”   蒋育道看着陆风,心中的震惊久久不散,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若不是这人没有恶意,还主动暴露自己,那他可能一直都发现不了这附近还有个人。   并不是因为他太弱,而是因为陆风太深不可测。   混元界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人物? 第75章 人鬼勾结   难道面前的人就是那变数吗?   前些日子,老老实实在家种地的蒋育道发觉混元界出现了许多不同寻常的事,就连天地都有复苏之象。   若是放在从前,蒋育道根本不会管这些事,只管种自己的地就行。   但是随着事情越来越多他便坐不住了。   修士只要不飞升,就依旧是这天地中的一颗棋子,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置身事外,与其被动卷进去,倒不如主动参与,他倒要看看这方天地究竟是如何倾覆的。   但为了稳妥些,蒋育道在出来之前,他同万年前一样,顶着巨大的风险算了一卦,却发现结果虽然还是覆灭,但不同的是其中有一丝变数在悄然生长。   只是变数不明,便是他也看不透丝毫。   直到现在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陆风,他才有了一丝明悟。   心中暗道:难怪从前看不见那一丝变数,原来是当时还没有出现,看来混元界有救了。   对方看着虽很年轻,但自己这一声前辈应当不为过,达者为先嘛。   “在下姓陆,单名一个风字。”陆风也不托大,和煦的笑容叫人如沐春风。   他先前就隐隐有猜到这人的身份。   在小山村的时候,与吴羽子闲聊之时就常听他提到这个名字。   只是当时陆风还以为蒋育道是比吴羽子还要仙风道骨的人,没想到今日一见却发现对方是如此简朴。   若是丢在人群中,光凭外貌谁能知道这人就是混元界活得最久的人。   自我介绍之后,陆风便说起了来这里的原因。   “方才见妖异红月当空,猜到有鬼物出世,没想到打扰了老先生小憩。”   蒋育道可受不起陆风的歉意,连忙道:“在前辈面前可担不起先生二字,我就是个种田的,大家都叫我蒋老头。”   蒋育道憨厚一笑,这模样十分能唬人,不知道还以为他就真的只是个种田的。   陆风见他和吴羽子一样一口一个前辈,便不打算在称呼上纠结,而是看向捉鬼人的方向。   “那些人装备齐全,倒是不用我们出手了。”   “前辈要一同过去看看吗?”   蒋育道见陆风对那边的事情如此感兴趣,便提议两人一同上去看看。   陆风点点头,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鬼王这个级别,还有玉牌捉鬼人。   随即,两人身体轻盈一跃便到了那山岗上空,皆是悬空而立。   蒋育道稍落后了一步,他站在陆风身后,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心中却在暗暗揣测自己与陆风的差距。   方才他虽然没有使出全力,但是自己的速度在混元界已经是无人能及。   但是在他前面的陆风却显得是那样的云淡风轻,速度既不会太慢,也不会让身后的蒋育道落后多远,这明显就是在照顾他的意思。还丝毫不见吃力或是强求的感觉。   以小窥大,可见陆风之能。   “前辈似乎对捉鬼人抓鬼很感兴趣?”   蒋育道见陆风看得如此专心致志,那神情就仿佛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景。   陆风对蒋育道的问话点点头,然后认真道:“从前也见过,不过这鬼王和玉牌捉鬼人倒是头一次见。”   听见陆风没有见过鬼王这个级别,蒋育道的诧异十分自然地浮现在脸上,他一时不明白陆风是单纯的没见过鬼王,还是说鬼王这些喽啰入不了他的眼。   陆风看见蒋育道的反应便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开口耐心解释道:“陆某之前一直在乡野之中,做一村学堂里的教书先生,从未出过远门。那里虽有些偏僻,但也还算是宁静祥和,所以没有这样的鬼王诞生,自然也没有见过玉牌捉鬼人。”   听见陆风的话,蒋育道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他也是散修出身,活了这么久,什么权利地位、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到头来最喜欢的还是那些民风淳朴的地方。   听见陆风之前在村学堂教书,不由得肃然起敬,宛如找到同道中人。   就在两人闲谈之时,下面的捉鬼人们已经布好了大阵,只需鬼王出世便可将其困在其中。   比起赵绰和陶咏他们,这些人看着更加训练有素,在玉牌捉鬼人的带领下,做起事来给人十分有安全的感觉。   看得出来都是人狠话不多的性格。   一个个目光坚定,严阵以待,从头到尾不见一句废话,导致气氛显得十分严肃。   见鬼王一时还出现不了,陆风便问身旁的蒋育道。“蒋老,陆某有一问?”   突然被这样叫,蒋育道还觉得新奇,拱手道:“前辈请问。”   陆风立马将自己的疑惑道了出来,他虽然对鬼物所见不多,但也知道鬼物的成型是需要条件的,变强也是。   但是此处的山岗并不像是能助鬼将晋升鬼王的样子,这就是一座普通山林。   “莫非是鬼王的形成条件反倒是没有那么苛刻吗?”   陆风这疑问让蒋育道直直看了陆风一眼,他向来是爽快的性子,想到什么便是什么,直接开口道:“我见先生似乎是对鬼物所知不多。”   “确实是不多,遇见的也不过就是那几只而已,鬼王还是头一次遇见,所以心中甚是疑惑。”   陆风没有任何要隐瞒的意思,都是尽数告知,但蒋育道听见这话却是忍不住往其他方向想。   在他看来陆风身上透露着一些诡异,叫人看不透。   不仅自身实力十分能打,来历也是耐人寻味。   外界进来的不大可能,除非是身体被剥离,只剩神魂进来然后寄生在别人身上,可他看陆风并非如此。   要说陆风是比他还老的老怪物那也不像。   “咳~”蒋育道止住想法,言归正传。   “鬼王的形成条件倒是没有那般容易,任何人和事都是越往上走越困难,鬼也不例外。只是这处的鬼王并非是从这里诞生,而是从其他地方所逃过来的。”   “逃过来?”   “是,老朽前不久刚从外面过来,半路刚好遇见其他人,这鬼王便是被那些人赶过来的。”   “为什么?”陆风有些不解,看见若是有能耐杀了便是,何必将之赶到大祈来。   “两国相争罢了。”   一听见是两朝相争,陆风就深感无奈。   蒋育道显然是早就见怪不怪了,“各自的手段而已,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   能把鬼物当作可利用的手段,这事确实是叫人心中有些不认同,不过正如蒋育道所说,这人与人与国之间的事如何能说得清,左右不过都是为了利益罢了。   让陆风微微气愤的是,这里只是大祈皇朝的边境内最不起眼的地方,来往都是普通百姓和行人,若是真叫鬼王出世,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陆风不再去问这鬼物的事,因为底下的鬼王已经出世了。   下面那些捉鬼人是没有发现陆风他们的,包括那位玉牌捉鬼人也是。   不过那新鬼王却是有些不一样,鬼域打开之时,他竟然先朝陆风他们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扫了一下周围的捉鬼人,拔腿便要跑。   却被那些捉鬼人用阵法困住。   “看见我们就跑,看来是知道怕的嘛。”   在其他捉鬼人以为鬼王是看见他们才跑而得意之时。   那玉牌捉鬼人却是皱着眉头,向陆风他们所在的方向看来。   “没想到这鬼王还挺敏锐,竟然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危机所在。”   “不过很奇怪,他应该察觉不到我们才对?”蒋育道挠挠头,皱眉思考后眼神便落到了陆风身上。   陆风也有些猜想。   他身上的功德是一切污秽、邪祟的克星,实力越大,感受便越真切,看来那鬼王的突然逃跑多半是与自己有关。   若是如此,将来遇见比鬼王还要厉害的鬼物时,岂不是他还没到,那些鬼物就已经因为感受到功德的危胁,早早就跑了。   看来这是个问题。   底下的玉牌捉鬼人常历山虽然没有发现什么,但还是面色严肃地朝着陆风他们所在的地方拱手一拜,然后转身便与那鬼王战作一团。   “这小娃有点意思。”   陆风看那常历山最少也是四十有余,此刻被蒋育道一口一个小娃叫着,深感年纪的差距。   不过正如蒋育道说的,常历山此人看着是不错。   从他与那鬼王交手看来,此人行事稳重,面对鬼物毫不心慈手软,出手狠辣果决。能做到玉牌捉鬼人也是有些手段的,与那鬼王打得有来有回。   陆风他们并没有贸然出手,他们看得出来,常历山这边输不了。   陆风的注意力都在那鬼物身上。   与他见过的那些鬼不同,这鬼王并不是那恶心狰狞的模样,甚至说他还保留着生前的样子,只是脸色白得十分不正常,白的瘆人。   不过才片刻的功夫那山岗及附近的树林皆被夷为平地。   不过好在那漫天鬼气在其他捉鬼人的看守下并没有向着四周逸散出去。   而常历山也逐渐占据上风。   “奇怪……”   “前辈怎么了?”   见陆风喃喃自语,蒋育道心生好奇。   “这鬼王有点反常。”陆风道。   只是还没等他细说,下面的捉鬼人已经准备收网了,就在这时,鬼王身上却是有微弱白光一闪而逝。   陆风一见便顿时了然,“原来如此。”   “那是生人魂魄。”蒋育道也看见了。   与鬼王交手的常立山也发现了不同,原本该将鬼王收服镇压的他,在胜利的关键时刻收回了手,让自己硬生生挨了一道。   “大人!!”   两位捉鬼人见常历山受伤,连忙上前去帮扶,将之带离了拘鬼阵。   由于两人和常历山的离开,其他人支撑那阵法显得更加吃力,尤其是那鬼王还在阵法中横冲直撞,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大人为何突然收手?”常历山身边的一捉鬼人十分不解的问。   常历山虽受了鬼王狠狠一掌,但此刻眼中确实没有多少怒意,更多的是不解。   “那鬼王身上有活人魂魄,若是我那一掌没有收住,那些人便真的死了。”   这些生魂代表有人还活着,只是魂魄被人剥离了出来,若是刚才常历山没有收住手,一巴掌把这些魂魄都给打散了,那那些失去魂魄的人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一听是如此,众人都奇怪地看向鬼王。   活人的生魂对鬼物可是大补,他们就没见过有鬼能忍得住诱惑把生魂带在身上不吃掉的。   一是带在身上会被其他鬼抢走,二是早早将这些生魂吃掉,面前的鬼早就能晋升鬼王跑了,根本等不到捉鬼人来抓他。   而且再看那鬼王的样子,常历山突然犹豫起来。   “把那些神魂留下,我保证不杀你。”   鬼王满眼凶狠地看着常历山众人,“又想故技重施,别想我会再上你们的当!!”   说罢就变得狂躁起来,无数鬼气涌出瞬间将拘鬼阵破开,但代价便是刚成鬼王的他气息瞬间跌落至鬼将。   阵法被破,奇怪的是鬼王没有选择逃跑,而是打算和这些捉鬼人鱼死网破。   “住手吧。”   见那鬼王虚弱不行,陆风和蒋育道终于现身。   而那鬼王在看见陆风时便本能地后退,之前那叫嚣的样子消失不见,看样子是十分畏惧陆风。   “二位前辈为何要阻止。”   看着陆风他们出现,其他人都非常震惊,常历山除外。   “你还是不错的,不过既然都收手了,那就给他一个开口的机会。”   蒋育道摸了一把他那乱糟糟的胡子,对着常历山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其实方才即使常历山不住手,他们都会出手阻止,但是常历山主动收手,意义就不一样了。   常历山看着眼前的老伯,他都四十好几了,被那慈爱的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   蒋育道转头看向鬼王,“说说吧,怎么不把那些生魂吃掉,带着是要去哪?”   结果鬼王一直看着陆风,根本不搭理他,这让蒋育道尴尬了一下,随即也看向了陆风。   陆风这才温声道:“我知道你没有害过人,所以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我自然也不会伤你。”   常历山等人看着陆风,表情僵硬却是没有表态,如果陆风真的要带走这鬼王,凭他一直在旁边看着却没被发现的本事,他确实是有这个本事的。   “你们这是惺惺作态!”   鬼王话是这么说,但他看着陆风时却是底气不足,显然是心有动摇,与方才恨意冲天的样子截然不同。   “先生怎么知道他没有害过人?”   一旁的常历山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   蒋育道却道:“多简单的事,除了脾气火爆了一定,脸白了一点,你们看他像鬼吗?是吧前辈?”   鬼虽然是由人死后转变,但究竟是两个不同的物种,而鬼吃活物,其中也包括人。   吃了人的鬼多少都不会再有人的样子。   当然这只能代表他没吃过人,不代表他没害过人,所以还是得问陆风为什么如此肯定。   其实陆风也没有经验,不过他看得见别人都看不见的东西。   功德。   那功德微弱到陆风起初都没发现,不过发现就觉得十分有意思,一个鬼王身上竟然有功德,可叹,可救。   不过陆风并不打算说出来,而是看着那鬼王,“你带着这些生魂能逃到哪里去?而且我们若是想杀你,轻而易举的事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鬼王知道陆风说的是实话,而且陆风给他的恐惧是来自灵魂深处的,他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先前那玉牌捉鬼人收手的时候他也感觉到了,面前的捉鬼人并不像之前那波人恶毒。   反正现在都逃不了,倒不如赌一把。   “我不知道能逃到哪里,但总比等死好。”   在鬼王的缓缓道来下,众人这才知道,鬼王原名康笙,身前只是一个普通人,一日进山,不小心摔死了,莫名成了鬼,就一直在山中修炼,时间久了就成了鬼将。   后来,那地方来了更强的鬼,欲要在那里建立鬼的国度,康笙打不过就成了下属。   康笙似乎与其他的鬼不同,他没有吃什么的欲望,甚至在看见有大批的人被源源不断送进鬼窝时,他还想着要带他们出去。   “被送进去的人,多是被那个大王吸食了魂魄,尸骨堆满山。”   康笙能力有限,救不出人,只能将那些人的生魂带出来,然后将肉身藏在了自己从前修炼的老巢里。   没了魂魄,没了人气,那些鬼就找不到那些肉身所在,但是康笙也因此暴露了。   他一路逃亡,遇见捉鬼人后,生魂差点被他们骗走,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才从那些捉鬼人手里逃脱。   那是康笙才知道,原来那些普通人都是捉鬼人以征兵的名义送进去的。   所以在看见常历山他们的时候,他才以为这些人和那些捉鬼人也是一伙的。   听到这话,常历山几人立马反驳:“不可能,捉鬼人以诛鬼保民为己任,不可能和鬼勾结,将人送到鬼的嘴里!”   “倒也不是没可能……”   蒋育道明显是知道些什么的,却是没有直说,只说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陆风心中相信康笙,但这种没有证据的事不好贸然开口,此外还有两个事他比较在意。   一是征兵这事,只怕江老汉的儿子也凶多吉少,那些做父母妻子的还被瞒在鼓里。   二是康笙,没有怨气的人死后如何能成鬼?在别的鬼都吸食生魂,吃人变强的时候,他又为什么会这么顺利的修到鬼王?   “是非真假去看看就知道了。”   事不宜迟,据康笙的说法,那鬼窝里还有人深陷其中,而且这些鬼魂要早点回到身体里面去才行,离开时间太久了就真的成鬼了。   陆风看着康笙,“生魂并不能由你长期带在身上,人鬼有别,长期沾染你的鬼气,他们会折寿的。”   陆风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好奇,“折寿之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前辈知道的看来也不少。”   常历山等人听见蒋育道一口一个前辈地叫陆风,于是对两人的年龄产生了疑问。   “生魂不能放外面……”   康笙看着生魂要从自己的手里离开,顿时就有些紧张,看得出来他对陆风他们还是心有忌惮。   而且如果不是有陆风和蒋育道在,他根本不想回到那个地方,早跑了。   这时常历山主动道:“我这里有一个瓶子,很适合装生魂,你若是不放心,你自己拿着就是。”   看着常历山拿出来的瓶子,有人立马就认了出来,“那个瓶子还从来没有见老大用过。”   蒋育道也道,“没想到这个小子还有这样的宝贝。”   “那是什么?”   陆风好奇地问。   蒋育道给陆风介绍道:“此物名为玉净瓶,由至纯至净的抱冰石打造,这小子舍得用来装别人的魂魄,不错不错。”   陆风了然地点点头,随后又问:“这瓶子很难得吗?是有什么作用?”   听见陆风的问话,蒋育道诧异地看着陆风,然后便是遇见了知心人的欢喜。他原本就是一副老汉的模样打扮,一举一动都让陆风想起了小山村的村长,他总觉得这村长若是和蒋育道见面一定会成为朋友。   “抱冰石确实是非常难得,但是在老朽看来那东西其实没什么用,谁会无缘无故找两个魂魄来装里面,装水酒也不好,影响味道。就是看着好看而已,感觉更像是身份的象征,毕竟物以稀为贵,但根本没什么用。”   康笙听了他们的谈话,犹豫一下之后就将瓶子接过来,拿出那些生魂,足有十多个。   生魂都呈白色,个个双眼紧闭,犹如一个个不倒翁。   康笙将这些生魂都装进瓶子里,然后将瓶子揣好,对众人的信任勉强又上升了一分。   在陆风的要求下,康笙带着他们朝着自己逃出来的地方回去。   路上,陆风问蒋育道,“鬼王之上是什么?”   “鬼王之上乃是鬼君,一个鬼君厉害的时候便是十几个鬼王都不是他的对手,其实在鬼物之间,像这种厉害的使唤不厉害的事情经常发生。”   “就像人一样,毕竟都是从人变成鬼的,有的人就算是做了鬼也改变不了那骨子里的习性,人会的,都给鬼带去了,无论在哪里都得分三六九等。”   陆风点点头,心里了然。   现在众人都救人心切,所以速度很快,陆风一马当先,蒋育道则是跟在陆风身后,落后他们一大段距离的是康笙和常历山,至于其他的捉鬼人速度就更慢了。   众人原本就在大祈的边境处,如今只需一个眨眼就出了大祈皇朝的边境直直出现在一座深山之前。   这座山不如天山那般广阔绵延,但占地也不少,但偏偏这里是大祈,大贞,大覃的三不管地带。   原先听蒋育道说的时候,陆风还不太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片土地会成为三不管地带,直到他亲眼看见这座山才理解为什么。   这哪里是山,明显就是一个极阴的凶煞之地,谁接手这里都有处理不完的问题。   只需一眼陆风就看明白了康笙为什么会成长的如此之快,这里对人来说是有来无回,但是对鬼来说却是一个风水宝地。   “看着十分寻常。”   常历山他们来慢一步,看着眼前的山感觉没什么异常。   “这山是有结界的,似乎结界又变强了,所以以我们的能力看不到也正常。”   康笙感受着变强的结界,不觉得里面还有活人。   “结界而已,不是什么问题。”   说罢,蒋育道抬起手一挥,一记手刃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径直朝着山中劈去,只是这一下似乎是劈空了,大山并没有任何反应。   后面赶来的捉鬼人看着这一幕,刚想说老爷子托大了。   结果就在他们张口的瞬间,面前那原本普通寻常的一幕却是在瞬间就被劈得爆裂开来。   别人或许不了解,但是陆风却是看得一清二楚,蒋育道那一下就不偏不倚地劈在了山间屏障之上,将屏障轰成了渣。   而漫天鬼气也在瞬间就逸散开来。   只见那平常的景色之下,却是让众人一时无法描述自己心情的重重骸骨。   甚至还有一群恶鬼在啃食尸体的手脚,也有恶鬼吃饱后被其他的鬼吃掉。   鬼吃人,鬼吃鬼,鲜血汇聚,白骨累积,好一片惊悚炼狱。   这几乎超出了众人的想象,便是蒋育道也怒火中烧。   “看来是要晋升鬼皇,察觉到我们的到来提前跑路了,不过他底下那些小喽啰显然是不知道他们的大王已经跑掉了。”   蒋育道说得不错。   虽然这漫山都是各种鬼物,但一个实力强横的都没有,只有一些小鬼厉鬼恶鬼,还有几个弱鬼将。   “那几个捉鬼人竟然带着一个种地的,一个瞎子打上门来了,不怕被大王一掌轰死吗?”   底下那群小鬼一边吃一边叫嚣着,还在期待陆风他们被他们口中的大王给弄死,他们也好分一口肉。   “大人,让我们去,杀光他们!”   几个捉鬼人被那场景刺激到,双眼猩红。   那些稍微有眼力见的鬼将们早就开始转身逃跑了。   他们都知道那屏障是他们大王给弄的,但是如今屏障碎了,他们大王却是没有出现,就连平时那些嚣张跋扈的鬼王们都没有出现,但凡聪明一点的,在此刻都能明白这些人并不简单。   陆风看见那些尸骨便知道这些鬼物罪孽滔天,就在他想动手时却被蒋育道拦着,“这事不用先生动手,我来吧。”   一把形状普通,但是身上透着不凡的锄头出现在蒋育道的手里,“我平生最恨这些不把人当人的东西了。”   说着便跃至山巅之上一锄头挥了出去。   瞬间,一个强大的气劲以摧枯拉朽之势向着那山间轰去,所到之处万物都化成齑粉,而那群鬼物终于意识到那种地的是惹不得的,一个个都是惊恐地逃窜。 第76章 弃山而逃   锄头带出来的金色光芒再次照亮了山谷,也照亮了那片尸山血海。   常历山等人皆是抬头仰望上空那道平凡却高不可及的背影。   蒋育道撸起袖子,动作熟练,就像身处在田地里那样简单地挥锄,但锄头落下之时,所掠之处无不是众鬼哀嚎,只需片刻就化为齑粉,与夜色融为一体。   那些鬼将连抵挡的勇气都没有,就更别说是那些厉鬼,甚至是被嗜血本能支配的恶鬼们。   “他……究竟是什么人?”   常历山现在的眼中只有那山巅之上扛着锄头的人,他起初还以为陆风和蒋育道只是哪家的长老或是在外游历的散修。   但是现在亲眼看见这一招,心中惊骇的同时也看出来,这不是出自哪家的招数,也没有听见过哪个散修有这样的能耐,于是两人在常历山的眼里就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康笙看着仅仅是轻松一招就有倾山威力的蒋育道,连忙大喊:“老先生!!那底下还有我藏的人!!!”   若是一下就被蒋育道给磨成泥了,那他千辛万苦带这些人的生魂出去做什么。   蒋育道却是回头一笑,露出憨厚的笑容,“看见了,看见了,老头子眼睛好着呢。”   见蒋育道自有分寸,康笙这才松了一口气。   也是他糊涂了,竟然忽略了蒋育道的本事。   而一直低头看着山谷惨状的陆风,即使金光散去,但那处处都是血融血,骨叠骨的场景依旧铺在陆风的眼里。   夜晚的声音在山谷中盘旋,带着血腥味的风凄凄若诉苦。   不知多少人被剥离神魂后,又被刨腹掏心啃骨,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陆风轻吸一口气,再抬头看向远方时,他面若寒霜,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蒋育道见状赶紧提着锄头跟上,至于善后的事,自有后面的常历山他们。   “前辈等等!”   而在陆风追去的前方。   半步鬼皇的愚尞正带着手下慌忙逃跑,脸上是又惧又怒,他何时这样狼狈过。   好不容易找到这个风水宝地,只差一步自己就可以修炼成鬼皇,就只差一步而已,没想到现在却是被逼的弃山而逃。   愚尞越想越气,越想便越恨。   跟在他身边的除了两个鬼王就只有几个鬼将。   愚尞没想到那山中为王,万鬼臣服的日子竟然就这样转瞬即逝了。   这时还有鬼将十分不解,“大王,我们逃什么,左右不过就是几个人,我们这么多人怕他们作甚。”   愚尞转头目光冰冷地盯着那说话的鬼将,话语如利剑,一直一句道:“那挖地的是蒋育道那个万年不死的怪物,你去对付他看看!”   愚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就是蒋育道身边那个看着平平无奇的人才是更令他胆战心惊的。   距离如此之远,他就感觉到有恐惧如蛇蝎一样从脚底生出,然后爬满他的心脏,本能让他想都不想就跑。   直到现在距离越来越远,那恐惧才稍稍退去。   这才有时间思索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给自己这样的压迫感?甚至是生不出一丝反抗之心,下意识就是逃命要紧。   那些命长的老东西他都知道,只要那先生模样的青衣男子让他一无所知。   而其他鬼一听见蒋育道三个字,先前那嚷着要打一架的鬼都不再说话,其他鬼也是惊恐万分,“大王,他不会追上来吧!”   毕竟那可是蒋育道啊,天天被他们大王挂在嘴边的人,听多了他们也知道这个名字的厉害。   愚尞却十分肯定地说:“不会,他这个人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   “那我们还跑吗?”   其他鬼心有余悸地四处张望,生怕蒋育道突然就从哪里跳出来了。   愚尞身边哪个一直没有说话的鬼王突然道:“我感觉跟在蒋育道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很不对劲。”   其他鬼见大王身边的护法开口了,立马就有人好奇,“护法怎么了?哪里不对劲?”   愚尞身边的护法是鬼王,还是鬼王中实力强大的那种。   连鬼王都觉得不对劲的东西,他们就更要小心了。   “很可怕,那种恐惧是从心底生出来的。”   另外一个鬼王也说了自己的看法,两个鬼王对视一眼,顿时就知道修为越高的人感觉就越真切。   “我怎么感觉那压迫感越来越强了呢?”   两鬼王看向愚尞,想看下一步要如何,结果还没等愚尞开口。   “轰!!!”   一道来自九天之上的雷声在众鬼头顶上响起。   所有鬼瞬间差点原地起跳,在轰轰雷霆下,未知的恐惧从脚底往上蔓延,两个鬼王抬头看去,顿时头皮发麻,本来就死得毫无血色的脸上瞬间笼上一层阴霾。   他们看见头顶的云层像海浪一样剧烈翻滚,向他们压迫而来,其中偶尔透出紫色的雷光。   而在那云层之下,一个青衣男子踏空而立,微微低头俯视他们。   他们明明相隔很远,甚至连那男子的面容都看不清,却能感觉道男子的滔天怒意。   “快逃!!!”   一时间众鬼四散而逃。   看着愚尞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时候那些鬼王也反应过来了,他们的王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他谁也没有提醒,这明显就是故意让他们留下来吸引那男子的目光,但这个时候他们知道得太晚了。   陆风并没有给他们辩驳的机会,因为也无需辩驳,远远的他就看见了这些鬼物身上的罪孽有多重,所以二话不说就冷冷开口。   “诛!”   陆风的话音很平淡很轻,就这么轻飘飘地给众鬼判了死刑。   随着话音落下,那在云层中早就按捺不住的紫雷从天而降,以雷霆之势落到了鬼群中,刺眼亮光犹如炙热的太阳在群山中爆炸。   巨大雷光照亮天地。   慢陆风一步的蒋育道刚好看见了这骇人一幕,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天劫之雷……原来是真的。”   他从后面仰望着陆风的身影,纵使他对成仙没什么执念,但是此时此刻看着那道让人望尘莫及、谈笑间就覆灭群鬼的傲气身影,却是忍不住幻想自己也到能使唤天劫时的样子。   这些日子接连发生的一切,蒋育道并非的不清楚,相反,他是最清楚的一个,从东方有天地气运上涨开始,后来又是大祈有异界之魂降临,再是天山的变化,一桩桩一件件他都十分清楚。   只是他没有其他人对仙人那样执着的追求,他只是想来看看他们永远都到不了的位置究竟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   但今日一看,对方看着也只是个长相寻常的人罢了,一个能熟练掌握天劫之雷,对之呼之即来,挥之既去的……普通人。   蒋育道畏惧天雷之威,不敢靠近陆风,只能远远地看着,心中升起了臣服之意,这是修真者对天劫的敬畏。   那些鬼物在顷刻间便被天雷烧成灰烬,一个骨头、一口鬼气都没有残留。   这是陆风上次用剩的雷令,此次出手之后雷令就彻底消失了,但是因为诛杀两鬼王及数位鬼将,换来的功德也不在少数。   只是现在看着那些功德,陆风没有收获的喜悦之感,他凌空来到先前众鬼停留的地方,发觉那半步鬼皇并没有在这里面之后,就显得十分失望。   看来是提前感受到了功德的威胁,用金蚕脱壳的方法舍弃鬼肉之身,甚至是半生的修为,化作一个不起眼的小鬼,利用什么宝物逃了。   想起身上的功德,陆风就觉得是时候该找寻掩盖功德之威的办法了,否则若是再发生今天的事情,那他人还没到,那些鬼只怕是早就跑没影了。   蒋育道落到陆风身边,看陆风脸色如此严肃,想到那鬼皇竟然能在陆风的眼皮底下逃跑,他也颇感意外。   “这半步鬼皇倒是有些手段,竟然提前逃跑了,而且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半生修为说不要就不要了。”   陆风轻叹一声,语气中尽显无奈,他觉得自己与那鬼还会再见的。   随即转头看向远方,那正是大祈的方向。   而好不容易逃脱的愚尞却是直奔大祈皇都而去。   ——   陆风与蒋育道回到康笙他们所在的山中之时,发现那些事情几乎处理的差不多了。   在康笙的带领下,他们将那些苟延残喘的人的肉身挖了出来,又将魂魄归还到他们的身体中去。   “这些似乎不是一个地方的人。”   常历山从他们的衣着判断出这些人并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甚至不是来自同一个皇朝。   这时康笙开口,“他们都是从那些偏远无知的地方骗来的,一处骗零星几个,还都是挑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家,一人给一两银子……”   听到这里常历山便了然了,难怪被骗走如此多的人都没有人发现,其实就算真的有人察觉到异常,报官也没有什么用。   毕竟出面带走这些人的都是捉鬼人,寻常小官哪里会去追查捉鬼人,所以许多报官之事都这样不了了之。   一旁的陆风听到这话就想起小山村的村民们。   想当初他刚到小山村时,那里的村民多是一天一顿饭,各种野菜杂糠混着吃的,若是那时有人突然出现,告诉他们参军就有银子,想来有许多人都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跟着那些人走。   “一两银子一条人命……”   而且出面的还是捉鬼人,这让常历山这些人陷入沉思,一个个都感到羞愧。   “这件事我们会一五一十地报上去……”   常历山虽然这么说,但是结果如何他们心里其实也没有底。   毕竟都这么久了,竟然没有人发现异常,要说做下这些事的捉鬼人上头没有人罩着,他们是不相信的,但是上头的人身份如何、实力如何却无从得知。   这件事能上报到哪一层他们也没有把握。 第77章 地府选址   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常历山这些捉鬼人便要回去复命,顺便将这些存活下来的人带回去做个人证。   捉鬼人的事陆风他们无权过问,当然,若是他们想问,也没有人敢驳了他们。只是蒋育道不喜欢往自己身上揽事,尤其是这种人与人之间的腌臜事,陆风也只得感叹道,希望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常历山等人走后,陆风就看着康笙,“今后打算如何?”   蒋育道见陆风对一个小鬼这么感兴趣,也看向康笙。   没想到听见这话的康笙却是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你们不杀我了?”   先前他们虽然没有和蒋育道一样追上去,但是那紫色雷霆落下的时候几乎照亮嘞大半个天地,即使相隔很远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都猜测陆风对鬼物是有多么厌恶。   康笙知道自己跑不掉,所以在静静等着自己的下场,只是他没想到陆风现在竟然会如此和颜悦色地问他将来打算如何,这可不像是要他命的样子。   “杀你做什么?”蒋育道把锄头立在地上,自己则是在锄把上靠着,一副挖地挖累了的样子,与周围格格不入。   在他看来陆风不像是会问废话的人,既然有此一问,就肯定是心里有了自己的打算,只是想先了解康笙的想法而已。   在确定自己不会灰飞烟灭之后,康笙便沉默起来。   这座山对他们鬼物来说实在是太好了,就算今日把那些鬼赶走了,也还有其他的鬼会来。   就算自己已经步入鬼王行列,但是实力却在先前的打斗中掉到了鬼将,只怕是一时半会儿修炼不回来,就算是勉强有鬼王的实力,那些暗中的鬼主意也是防不胜防。   可是除了这座山他又能去哪里呢?   就在康笙沉默之时,陆风也明白了他的所思所想,直接道:“这山既是无主之物,我欲将之收下,你若是愿意就留在这山上,我可以保你无忧,但是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些事。”   蒋育道的手段康笙是见过的,就是像蒋育道这样厉害的人都一口一个前辈地叫着陆风,康笙就知道这座山若是在陆风的手里,那他在山上修炼定然会无后顾之忧。   而且见陆风的行为举止,他不觉得陆风会是大奸大恶之人,于是便爽快的答应。   见康笙答应之后,陆风手轻轻一扫,陈召便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康笙见到陆风竟然随身带着一个鬼,心中惊讶不已。   尤其是发现陈召与寻常鬼有所不同的蒋育道,直接围着陈召绕圈打量,“啧啧啧,有意思,真是个稀奇贵。”   陈召一出来就对着陆风拱手行礼,“先生有何吩咐。”   陈召身上没有丝毫煞气邪气,虽然鬼气浓厚,但与康笙身上这种带着原始味的鬼气不同。   他身上的鬼气更像是被净化过的,寒冷却不阴邪。   同样是鬼,陈召给人的压迫感更像是上上位者自带的强大气场,而其他鬼给人的压迫感却是生命被威胁的恐惧。   陆风看陈召就知道这些日子他在袖里乾坤中没有任何懈怠,现在不仅魂魄很稳当,就是实力都上升不少,竟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成为了鬼将。   将来功德攒够了,成为地府鬼神,与这些普通鬼物区分开来指日可待。   只是陆风不知道的是,陈召能有现在的成就,不仅是因为勤奋修炼的原因,还是因为经常被那会放电的令牌追得满场跑。   从刚开始的抱头鼠窜到后来慢慢有了抵挡之力,可以说他在挨打之中实力突飞猛进。   而且有了功德之气的浸染,他的煞气怨气都在渐渐消失,心中也是越发清明,纯正鬼气越来越浓,成为了一个根正苗红的鬼修。   虽说才是鬼将,但实力却不可小阙,陈召自己有判断,就是那些老牌鬼将他也有一战之力。   陆风看陈召很是欣慰,“我需要你和这位小兄弟把这处山川清理好,然后在这里好好修炼尽快提升修为,等我回来后估计会有许多事要做。”   陈召转头看向康笙,见对方也是鬼,但身上没有他不喜的邪气后,顿时心生好感,明白这人是个好鬼。尤其是对方修为竟然比自己还高一些,就十分友好地拍拍康笙的肩膀。   “兄弟!没事的时候咱们打一架,分个高低好办事!”   陈召当将军习惯了,就是现在身上都还穿着将军的铠甲,无形之中给人压迫感。   他这一拍,下意识就让康笙拱手,“见过将军。”   “你这小子还挺上道。”   将两人已经打过招呼,陆风就不打算在此地久留,抬手间一个巨大的阴阳八卦阵就将此处山川尽数笼罩。   蒋育道一看见那阵法就双目发亮,径直跑到阵法前面,欲要仔细看看,结果手才刚碰到阵法,蒋育道就被狠狠弹开,不过好在他只是后退三步,并没有任何大碍。   陆风见状便收起了让蒋育道小心的意思,相反他明白自己的阵法还不够成熟,也许可以再改进一下。   蒋育道上上下下围绕着阵法看了又看之后,动作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这阵法对他来说并不足以伤害到他,甚至只要它想,要不了多少时间他就能将这阵法打破,但他太舍不得了,如此奇妙完美又新颖的阵法他还是头一次见,别说打碎它,他保护还来不及。   “真是好阵法,没想道前辈在阵法上造诣也是如此之高。”   “好东西!实在是个好东西,就是这上面的图形是什么?为什么给老朽一种很是高深莫测的感觉呢?”   蒋育道能清楚的感觉到,若是他把这个阵法给击碎的,他自己也肯定会付出不少的代价,至于自己会伤到何种程度,也未可知。   “八卦,”陆风现在并没有要解释八卦的意思,只是回答了蒋育道这个问题,然后看向面前的山川。   这地方连名字都没有,为了方便,陆风便顺手给取了一个名字。   “罗酆山?”   蒋育道沉迷在八卦两字之中,抱着锄头目光直直地盯着阵法上的八卦看,没有注意到陆风这边的事。   陈召听见那三个字,好奇地问陆风,这个名字可是有什么意义,陆风笑笑说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说罢抬头见明月高悬,离天亮还有一些时间,陆风便打算回到那船上去休息片刻。   他对陈召和康笙还是挺放心的,一个没有鬼王的实力却有鬼王之名,一个只有鬼将的名,却有接近鬼王的实力,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让他放心不少。   而且那阴阳八卦阵只有他们两个能自由进出,无疑是一层保护屏障。   蒋育道在陆风与阵法之间来回看,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看着阵法和陆风一起离开。   目送他们远去后,陈召回头看着罗酆山,他明白陆风要做什么,尤其在看见这处山特别适合鬼物修炼之后,他就知道陆风是要将这里作为一处落脚点,所以便开始着手清理罗酆山。   罗酆山很大,大到陈召他们两个清理山里的那些小鬼和游魂时花了不少时间。陈召也不愧是当过将军的人,知人善用,将那些实力不大的小鬼们都收罗起来,组建了一队小兵,让他们在山中巡逻。   不过他是知道陆风脾性的,所以对那些恶鬼从不手下留情,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   康笙看着一夜之间就变得整齐有序的大山,不禁感叹陆风实在是大义。   这罗酆山不适合人类生存,就连山中都是万物死寂沉沉,若是有人踏足其中,定然会各种疾病缠身最后死于非命。   但是这山若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空着,定然会吸引来许多鬼物,有源源不断的祸事发生,所以由陆风接手这里最好。   ——   陆风和蒋育道一前一后来到湖岸上,见陆风解开定船绳,又将船桨收回船上放着,蒋育道便问:“前辈应当不嫌弃多老头子我一个吧。”   “请~”陆风笑笑。   他脚尖轻点地面便一跃至乌篷船上,蒋育道紧随其后,两人的突然降临导致小船剧烈摇晃,但是船上的两人却是稳如泰山。   乌篷船也不算小,但站下这么两个人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不过陆风他们在船上坐下,谁也不嫌弃,就这么任由小船在夜风的推动下缓缓离开岸边,向着湖水中心驶去,撞碎了一湖的清冷月色。   陆风身上并没有什么可以待客的东西,找来找去也只有一小半壶酒以及几个寻常的杯子。   陆风在杯中斟满酒,端着酒杯站起身面向明月,轻声却郑重地说:“常叹生死无常,不作魂归异乡,若有轮回道路,再领人间风光。”   说罢就将杯中之酒缓缓倒入湖水中,酒入湖水的声音清脆悦耳,偏偏夜风寒凉叫人心情沉重。   陆风站在船头,披着雪白月色望着远方,神情不像平时那样轻松。   身后的蒋育道看着他,嘴里却在琢磨轮回两个字。   越琢磨就越觉得脑子昏昏沉沉,似有不妥。   祭祀完之后,陆风这才坐下给蒋育道倒了一杯酒,蒋育道接过在鼻下轻嗅,立马就道出了这酒的来历。   “这是大祈皇都巷子深处的三月酿吧,味道依旧。”   陆风笑着点点头,他不是嗜酒之人,做不到像蒋育道这样闻一闻就知道了酒的来历。   “看来蒋老也是爱酒之人。”   说起酒,蒋育道可就有得说的了,“老朽喝过的酒不能说很多,但没有三江也有四海,只是后来喝的多了就觉得没意思,干脆就戒了。”   蒋育道见陆风并没有喝,便厚着脸皮将杯子递了过去,希望陆风再倒一杯。   陆风直接将酒壶送给了蒋育道,“蒋老不是说已经戒了吗?”   蒋育道兴冲冲接过酒壶,“昨日戒昨日的,今日喝今日的,昨日与今日又如何能混为一谈。”   蒋育道性子倒是洒脱,他对酒的喜爱不禁让陆风想起了老酒鬼荀元。   想他身前为人如此好,就算是成为土地神了,应当也是不缺酒喝的。   陆风猜得不错。   大祈皇都外围,一处不起眼但是香火不断的矮小土地庙内,荀元正悠哉悠哉地喝着酒。   他喝的酒并不是陆风送与他的那壶,那壶始终挂在他的拐棍之上,时常摸摸舍不得喝,他喝的是曲富这些孩子给他送来的酒。   “嗯?”   荀元原本的醉意突然被一扫而空。   白光一闪,他便杵着挂着酒葫芦的拐棍出现在土地庙外。   “为何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荀元成为正神之后,对自身也有了一些感悟,他不觉得自己会无缘无故地生出不安之感,肯定是有什么事会发生,只是现在他察觉不到而已。   于是便杵着拐棍四处巡察起来。 第78章 土地显灵   而在离皇都不远的山顶上,狼狈不堪的愚尞突然出现,他从头到脚都裹着黑布,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那巍峨的皇宫大殿,眼中尽是不甘。   先前为了逃跑,不得不舍弃原本的肉身以及半数修为迷惑那人的双眼,起初还是有点后悔,可当看见那紫色天雷从天而降之后,愚尞又无比庆幸自己果断的抉择。   为了活命,他一刻不停歇地奔波了整夜,中途还被几个修士察觉到鬼气,被一路追杀。   半路抢了具尸体,附身在上才逃到这里。   “该死!”   被区区小修士追得如此狼狈不堪,只能四处逃窜,这种奇耻大辱让愚尞心中的恨意更加浓厚。   他愤恨地一拳捶在旁边的树上,这具尸体的手瞬间就被粗糙的树皮刮得皮破肉烂,流出脓水,不过愚尞并不在乎。   他心中不甘:若是在此之前,哪里会轮得到这些半吊子修士追杀自己,都只有自己生吞别人的份。   “等我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便屠尽所有人。”愚尞咬牙切齿。   无论是今日追杀他的修士,还是那些害自己沦为鬼物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至于那个和蒋育道一起的男人……只能先避其锋芒。   愚尞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就这么隐匿着悄无声息地进入皇都,甚至是穿过皇家特有的保护屏障,安然无恙地进入皇宫。   在偏僻处,有座屋子与富丽堂皇、威严气派的宫殿不同。   那屋子周围杂草丛生,青砖破裂,俨然就是一座被废弃的宫殿,可宫殿之中却是一尘不染,里面东西一应俱全,奇珍异宝满屋都是,明显是有人常住。   愚尞进入皇宫之后就直奔这座屋子,在看见屋内布局如此奢靡之时,不屑地嗤笑一声。   “你怎么会来?”   伴随着沉重锁链拖动的声音,一个沉稳却沙哑的成年男子声音在屋里响起。   “想来就来了。”愚尞显现出身形,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坐在黑暗中的男人在闻到愚尞身上那腐烂的尸臭味时,嫌弃地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鼻子。   “如此丑陋的尸体你都住得进去,真是难为你了。”   他的话还是说得保守了,这哪里是丑陋,明明就是烂透了。   愚尞裹在身上的黑布被风吹落到地上,露出这具尸体上的大片尸斑。   那软烂的皮肉被刮蹭一下,就能掉下一堆散发着腐烂味的肉块,在身体晃动的时候,尸水会从腹部的破洞里伴着肥硕的蛆从肚子里流出来,落到点着熏香的宫殿地上。   男人爱干净愚尞知道,所以他没有走近,就听着男人的声音从阴暗到不见任何光的角落里传来。   “你怎么会伤成这样?不是说马上就能成为鬼皇威风赫赫、呼风唤雨了吗?没想到鬼皇也会如此狼狈。”   不管男人嘲讽的声音,愚尞大剌剌地躺在大殿中,丝毫不理会麻麻烦烦的蛆在身体上爬,而是直接道:“快去找几个人来,我要换副身体,顺便吃点生魂恢复。”   “呵~”男人冷哼一声,愚尞原本还以为他要拒绝,没想到男人只是说:“别在皇宫里吃,那些供奉你以为是摆设吗?要去就去外面,那么多人,想吃多少吃多少。”   不过话落之后,男人还是拉动了手边的绳子,屋外就响起了铃铛声。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下人推门进来。   他们似乎是都受过训练,只是埋着头等着吩咐。   男人冷冷开口:“他们都是你的了。”   听见这话,其中有个下人没忍住抬起头,结果就看见自己的面前出现一张腐烂的人脸。   “啊!!!”   宫殿里短暂响起此起彼伏的惊恐大呼声,但片刻后就恢复了平静,只有啃嚼的声音传出。   吃饱喝足的愚尞适应着新身体,然后向外走去。   暗处的男人慵懒开口,“警告你一句,大比刚结束没有多久,皇都里还有强大修士没有离开,劝你小心为上。”   “你会看着我去死?”   愚尞并没有回头,身影瞬间消失在皇宫里,只有那一地的残肢断臂和血沫肉渣证明他刚来过。   不过正如男人所说,这皇都之中确实是危险太大,所以愚尞把目光放在了皇都外围。   ——   清晨,与陆风聊八卦的蒋育道看着初升的太阳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是知晓陆风有事要做的他也知道适可而止。   湖岸之上,江老汉准时到来,看着自己的小船飘荡在湖水之上,很是庆幸昨夜没有下雨。   见船主来了之后,蒋育道自然地拿起船桨向着湖岸划船而去。   等船靠近江老汉才发现船上竟然多了一个人,不过他也没有多想,见陆风一整夜安然无恙之后他就松了一口气,幸好自己没有背上一条人命,天知道他昨夜转辗反侧,一夜没睡。   所以今日天一亮就早早地赶过来了。   陆风将船完好地交还给江老汉之后便要启程上路。   关于那些被征兵的人都死于非命的事他没有告诉江老汉,一是因为他并不确定江老汉的儿子在不在里面。   二是说了江老汉也不会信,在寻常人的眼里,他就是在这里睡了一夜而已,如何知道那些事。   而且对于这些贫苦人家来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知道要比知道好,至少心里还有一个期盼。   与江老汉告别之后,蒋育道随着陆风走了一段路。   在他亲眼看着陆风拿出青竹竿,在地上敲探着走时,这才意识到陆风竟然看不见。   “前辈此行是要去哪?”   “去赴约。”   蒋育道心里还有许多关于八卦的疑问想问,但是考虑到人家是去赴约,带上他也不像话。   所以蒋育道思索一番之后,就干脆回到罗酆山去,反正陆风说过他还要回罗酆山的,他去那里等着就很方便。   于是两人便在一处岔路口分开而行。   陆风再次敲着竹竿向着华山郡而去。   大祈皇都土地庙。   荀元在庙里走来走去,他动作很慢,看似十分悠闲,但凝重的面色却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并不轻松。   昨夜荀元将自己所能管辖到的地盘都给巡察了一遍,可是直到天明都没有发生任何事,他还安慰自己也许事情并没有这么遭,不安是自己的毛病。   结果今日一早曲富去小酒馆前来给他上香之时,在他牌位前迷迷糊糊地说了一件事。   说是南面那边昨夜里死了人,死相非常凄惨可怕,肚子被掏空了,身上的肉没一块完好的,就连两颊上的肉也被咬了下来。   而且这样死去的人不少,足有四五个之多。   听说这事一早便有人上报,很快就有人试图封锁消息,不让走漏风声。   但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有鬼吃人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满城。   不过曲富知道的显然不多,这还是荀元从那些断断续续的话里拼凑出来的。   曲富走后,荀元便不安地在自己的庙里走来走去。   他一辈子都在大祈皇都扎根,活了几十年,还未听见天子脚下会发生如此骇人的鬼吃人事件。   敢跑来皇都犯事的鬼,要么是毫无神智、只知道嗜血吃肉恶鬼;要么是自身非常强横,强到可以胆大妄为的鬼。   这里可是大祈的皇都,哪有不会被发现的恶鬼,所以只能是后者。   当然还有一种,就是有人庇护着的,手里有宝贝不会叫人发现的。   只是这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一种荀元都觉得很棘手。   大比才结束没有多久,就敢如此胆大妄为……   而且这鬼物还知道挑选没有世家坐镇的、最远的南面下手,那自己这北面肯定也在对方的盘算中。   大祈的皇都主分四面,皇宫落座于东方,隐藏高手很多,还有供奉坐镇,鬼物不会选在那边。   而西方是南宫世家的地盘,只有南北两边没有大势力坐镇。   荀元在北边,初始的管辖范围较小,若是再远点他就无法出手,甚至感应不到,这让他很是心急。   “若是管辖的地方再大一点,广一点就好了……”   只是可惜,来祭拜他的人不多,经常来的都是生前他看顾过的人,他神力不够,导致能去到的地方非常小,不能一探究竟。   “但愿……平安无事。”   今日来祭拜荀元的人比平常多了一些,他能感觉到这些人都是心神不宁的,毕竟一天过去,竟然没有听到任何抓到鬼的声音,这使得人心惶惶。   既受香火,荀元就更加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夜幕很快降临,荀元盘膝坐在自己的神位前,拐杖直挺挺地立在旁边。   土地庙建在地面上,荀元身为这片区域的土地神,他可惜通过土地庙感受到在地方发生的事情。   只是时时刻刻的监视有些废神力。   不过好在他看见外面的修士多了起来。   其中大部分都是官府之人,还有一些是南宫世家的人,另外一些便是打算抓鬼来领赏钱的散修。   经过昨夜的事情之后,今夜的都城十分安静,许多向来收摊晚的摊主早早就收摊回家,就是那些商户也都是房门紧闭,街上空无一人。   荀元所在的北面暗地里都潜伏有不少人,捉鬼人首当其中。   荀元见有这么多人就松了一口气,觉得今夜应该也坏不了事,除非那鬼物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结果荀元还没轻松多久,就看见曲富竟然大半夜还在外面。   “这孩子为了点工钱是连命都不要了吗,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其实哪里是曲富不想早点回家,实在是酒馆掌柜的太能磋磨人了,到现在他才能往家走。   好在也并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同行的酒小二,两人战战兢兢地,头挨着头,脚挤着脚,几乎是贴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走。   两人提着一盏忽明忽暗灯笼,在夜色下的巷子里缩着脑袋,眼睛都不敢往四周看。   只能埋着头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他们现在也不敢跑,生怕弄出什么动静,越跑越怕。   “哐当!”   巷子里有个竹筐突然掉在地上,两人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灯笼掉在地上拔腿就跑,边跑边嚎。   荀元被两人的胆子给气笑了,“怕得要死还敢这么晚才回家。”   他并不担心这两个家伙,因为在曲富他们周围,早就蹲满了人,无形之中他们两个人已经变成了那些捉鬼人的诱饵。   夜幕之下,愚尞站在一栋高楼的角落里,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的他不仅鬼气没有,甚至是没有任何气息,就是有人从这里经过都不会发觉,在角落里就站着他们追查的鬼物。   愚尞冷眼看着房顶之上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修士,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这点歪瓜裂枣就想拿下他,实在是太可笑了。   随即便朝着另外一处方向跃去。   突然,身后一柄长剑破空而来,直指愚尞的脑袋。   愚尞回身一脚踢飞长剑,就想看看是哪个混蛋竟然能发现他,结果却是看见一张年轻的脸。   “这寻踪盘真是好使,不愧是老祖的东西。”   袁尧接住被踢飞回来的长剑,他站在屋脊之上,一手持剑,一手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磨盘。   “以前就常听老祖说,世上无奇不有,收敛气息,隐藏痕迹的手段数不胜数,原来是真的,要是没有这寻踪盘我还找不到你!”   愚尞看着那张年轻的脸,眼中恨意悄然滋生,“小鬼,你来送死吗?”   “送不送死一会儿就知道了!”   在知道当日在天山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伙伴们都陆续离开,袁尧也想去寻找自己的路,但是他的想法还没开口就被驳回。   整日闷在宫里,直到听说皇都有鬼物现身他才兴致勃勃地跑出来,没想到还真让他遇上了。   袁尧意气风发,提着长剑便冲了上去。   “你来送死,成全你!”   愚尞一看见这副让自己毕生难忘的长相,心中埋藏的仇恨瞬间蓬勃生长,不顾丝毫就一掌迎了上去。   他如今虽然还没有恢复鬼皇的实力,但是对付一个小子足够了。   “嘭!”   袁尧猝不及防被一掌击退,连剑都拿不稳,他不敢相信面前看起来只是鬼将的鬼物竟然如此厉害。   “杀了你!”   浓厚鬼气积蓄在手中,杀气腾腾地朝着袁尧扑去。   “托大了!完了!”   袁尧连忙将身上带着的宝贝一一丢出去,却件件都被愚尞一掌拍碎。   “寻踪盘!!”   眼看自己不小心把寻踪盘都给丢了出去,袁尧终于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回去肯定会被打死的。   就在愚尞要乘胜追击之时,他们这里的打斗声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顿时有十多道身影朝着他们方向极速过来。   “该死的!”   愚尞转身向远处遁去,好在他方才把寻踪盘打碎了,消失在夜色里,谁也找不到他。   “太子殿下!你怎么跑出来了!”   袁尧指着愚尞离开的方向,“鬼物往那边跑了,你们快追!”   “是北面!”领头人一挥手,身后的人就追了上去。   没了寻踪盘,愚尞很容易就甩开了身后追着的人,还意外进入一处矮房中。   看见了床榻上的一家三口。   那小女娃睡得并不安稳,愚尞才刚靠近她就醒了,一看见屋里有长得如此可怕是怪物,立马就哇哇大哭,吵醒了沉睡的父母。   母亲抱着孩子缩进床榻里面,男人则是想去拿放在门边的棍子,却是一把被愚尞给掐住脖子给提了起来。   被掐住脖子的男人立马就脸色涨红翻起了白眼。   原本想上前帮忙的妇人被一掌打在地上爬不起来,独留孩子在床榻上哭。   愚尞看着床上的小孩,脸上出现一个可怕的笑,“好吃的要留在最后吃才好。”   说罢便要一手掏出男人的心脏。   突然,一道攻击凭空出现径直打在愚尞的手背上。   与此同时,杵着拐杖的荀元突然出现。   “何方鬼物胆敢再此造次!!”   愚尞吃痛之下就放开了男人,回头看着荀元,愤怒中带着警惕,他感觉到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头身上,有那个让自己落荒而逃的同类气息。   虽不强烈,却非常相似,这种气息让他非常讨厌。   而且面前的人十分奇怪,既不是人也不是鬼。实力也让人捉摸不透,这皇都何时有这样的人?   躺在地上的男人喘过气来之后就拉着地上的妻子回到床榻上,夫妻两个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在怀里。   “你们先走吧。”   荀元温和地看着那一家三口,本来就慈祥的面容在愚尞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和蔼可亲。   而夫妻俩在这个时候也认出了荀元,不可置信道:“老酒鬼!你不是死了吗?”   老酒鬼死得不久,所以还有许多人记得他的样子,此刻看见他是又喜又怕。   “我现在乃是守护这方土地的土地神,别怕,先离开吧,一会儿误伤了你们。”   荀元能感觉道面前的鬼物非同寻常,他也要花点力气了。   而听到荀元话的愚尞却是冷嗤一声,“土地神?算什么东西?”   “算什么,看看就知道了。”   见荀元这个土地神是真的,真的有神会保护他们,一家三口连忙往屋外逃跑。   愚尞欲要打死他们三个,却被荀元的拐杖阻止。   “通天达地,出幽入冥!!”   荀元高举拐杖,原本平平无奇、看着易断的拐杖此刻悬浮在空中,在荀元的控制下直接向愚尞刺去,径直将他给逼出茅屋,暴露在月色之下。   “那是谁?”   发现动静赶过来的修士们看着与愚尞战作一团的荀元,不由自主就被他吸引了目光。   “感觉不是人,也不是鬼,这……”   “是,是土地神,是我们的土地神显灵了!!”   逃得一命的一家三口对着荀元的方向又跪又拜。 第79章 奇怪黑碗   周围听到这话的人无不是一头雾水。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那土地神是何方人物 。   荀元的拐棍就嵌在他与愚尞之间,愚尞出掌抵挡这来势凶猛的拐杖,二人的力量同时出现在拐杖之上,双方就着拐杖博弈起来。   没想到那看着普通寻常的拐杖,在这样的两相夹击之下都没有出现任何破损,依旧是好端端的指向愚尞。   看得周围的人瞠目结舌。   “我们怎么办?插不了手,就这么看着吗。”   旁边的修士们看着荀元两人斗得如火如荼,他们却无从下手,只能在旁边看着。   先前与袁尧说话的领头人道:“先看着吧,看来我们也不需要插手。”   他看荀元还是有余力的,目前不需要他出手。   而那边,因为两人的实力都过于强横,导致拐杖在中间飞速旋转,带起的气浪将两人身上的衣服吹的猎猎作响。   但那挂在拐杖上的酒葫芦却是纹丝不动,丝毫不受影响,这要是换做别的东西,在这样强势碰撞之下只怕早就炸成齑粉了。   突然,因为荀元身上的外衣被风翻开,露出了他原本挂在衣服里面的令牌,而无人注意的令牌此刻着闪闪发光。   华山郡外,原本正在养神的陆风突然睁开眼睛,“原来是跑到那里去了。”   荀元与愚尞僵持在一起,几番交手下他能感觉到愚尞尚有保留,不似普通鬼物。   在他思索对策时,突然发现腰间挂着的身份令牌自己亮了起来,荀元立马与愚尞狠对一掌,双方各退三步。同时那令牌自己飞出,悬浮在他的面前,上面光芒大作,让周遭的一切邪祟都无处遁形。   荀元面露欣喜,这令牌本就由功德凝聚,其中力量无穷,那不仅是身份的象征,更是属于他的真正的法器,他竟然一时把这个东西忘了。   “多谢先生提醒。”   荀元双手起势,瞬间将令牌中的力量推出。   而在感受到令牌中纯正的气息时,对面的愚尞却是脸色大变,他就一直觉得面前这个自称是土地神的老头,与那夜让他弃山而逃的男人有关系,没想到真叫他给撞上了。   到哪都逃离不了这个让人讨厌的气息。   愚尞躲闪不及,瞬间就被令牌之中发出的强大力量击飞,那光芒不仅将他烧得黢黑,鬼气溃散,还让他的修为损失去了大半。   “可恶!”   愚尞的身体伴随着浓烟都冒出发出滋滋声。   这几日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没想到现在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只是什么路数?这种力量从未有人见过。”   周围的人看着那小小一块令牌就能爆发出如此威力,个个都是惊疑不定。   荀元趁此机会乘胜追击。   “本神辖内,鬼物休要冒犯!”   只见在令牌的加持之下,他手中的拐杖被一层柔和白光包裹,荀元掌中运起功德,抓起拐杖就一棍子横着打在愚尞的腹部,瞬间就将愚尞的那虚弱的魂魄从那具不属于他的尸体之中打飞出来。   荀元见如此了对方都还没有魂飞魄散,不禁感叹这家伙的命如此之大。   “今日叫你魂飞魄散!”   拐杖又落回荀元的手上,在愚尞反应不过来时,他握着拐杖往地上狠狠一震。   要知道荀元可是土地,在他的地盘上就没有他所不能控制的东西。   “轰轰轰!”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中,愚尞周围有无数巨石被万家香火裹挟着破土而出,多方同时向愚尞挤压而去。   香火本是寻常不起眼的东西,却也是阳气最重的东西,对付鬼物这种阴邪之物有奇效。   “嘭!”   “啊!!!”   石块之中响起愚尞的惨叫声,众人看着那些巨石头皮发麻,不敢想象要是被着东西碾压,死相会是如何的凄惨。   可就在众人都愚尞必死无疑之时,那原本垒作一堆的巨石却突然从内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碎,原本的巨石变成了暗器,上面沾染着鬼气,一块块疾速向着四面八方射去。   周围的捉鬼人和修士立马在各自面前结出结界,有余力者结界会结大一些,顺便庇护着周围的人。   荀元举着拐杖横在胸前,眼中闪过光芒,大喝一声:“起!!”   只见平地空起风,荀元身上金光四射,威严神像彻底显露,他面相庄严肃穆,不再慈祥和蔼,一头苍发狂舞,大袖鼓动。   话音落,以土地庙为中心,在荀元所管辖的土地之上,无数让人感到安心的结界陡然升起,将四周的人保护起来,包括那些寻常房屋。   以结界为围墙,瞬间将愚尞困在原地。   等到众人睁开眼睛之时,各个都是面色大变,只见那爆炸中心,愚尞完好无损地站在其中,而他的修为竟然升至了半步鬼皇级别。   “怎么会?”   “或许他原本就是半步鬼皇,只是受了伤才……”   “不好!他的鬼气暴走了”   “这是鬼皇独有的能力,大多都是临死之时用作反扑的,若是叫他得逞,那这地方定会叫他夷为平地。”   “一起上,绝不能给他机会!”   就在众人准备一起出手之时,那愚尞只是轻轻抬手,众人就被他那要同归于尽的气势吓得急忙后退,原本方才还说要一起上的人都是下意识地转身要跑。   这倒也不怪他们,一个鬼皇爆炸威力何其大,他们就是冲上去也是送死,倒不如留下一条命,总比被瞬间炸成血污强。   但是荀元不同,他的使命便是保护这个地方,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没有一步后退,反而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但令人意外的是,那原本要自爆的愚尞竟然转身就跑,速度之快让人反应不过来。   等他跑没影之后,众人这才明白对方方才那个举动就是吓他们而已,而在场所有人之中只有荀元冲了上去。   这让众人都变得尴尬起来。   虽说是人之常情,但是依旧比较尴尬。   尤其现在不仅是那一家三口,就是这附近的很多百姓在听见响动之后都从屋里探出头来,或是躲在暗处观看,他们方才的行为肯定都被这些百姓看在了眼里。   一时之间,荀元的形象在他们的心中变得高大可靠起来。   “还得是土地神,还得是老酒鬼!”   为了挽回自身形象,众人立马朝着愚尞与荀元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留在原地的一家三口相互对视一眼,决定明天那就去土地庙前祭拜荀元,天天去,时时拜。   而那些没有出现,只敢躲在暗处看的百姓们都是如此想法。   荀元虽然成神时间短,但他成神时就有功德在身,追上愚尞后,两人中途交手数次愚尞都没有伤到他。倒是那愚尞的魂体被他身上的功德烧得直冒烟。   愚尞觉得和面前的老头交手的次数越多,他就越有被克制的邪门感觉,这老头仿佛天生就是专门对付他的一样。   愚尞不欲再与对方纠缠,毕竟自己才刚死里逃生,他可不想就这么折在一个老头手里。   宫里那人也是,皇都内有这么特殊的人就应该早点告诉自己,自己就不会吃了这个亏。   愚尞突然攻向跑出来看热闹的人,在荀元分心保护之时又立刻向着远处遁去。   只是他们这里的打斗声早就将整个皇都的修士和捉鬼人引来,所以在愚尞逃出去的瞬间就和那些赶来的人打了一个照面。   只是半步鬼皇愚尞的逃遁功夫实在是厉害,竟然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之下还能遁逃出去。   而那些人也被突然出现的鬼皇吓了一跳。   “孽障休走!”   荀元拿起拐杖化作一道遁光迅速追上去,后面赶来看见荀元的人都是疑惑不解,相互对视之下都不知道方才的老头是什么来路。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并不弱,而且不坏,看样子也不是鬼,但是不是人就很难说了。   其他人也相继追了上去。   好巧不巧,愚尞逃跑的方向就是曲富他们所在的方向,这下是彻底进入了包围圈中,看着全部冒出头的修真者和捉鬼人,以及那个追赶上来的奇怪老头。   愚尞没想到自己在外混迹大半生,就是皇宫都是自由进出的,竟然会在这个阴沟之中翻船。   “那便一起死吧。”   要叫他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愚尞心一狠便要拖两个人陪葬。   曲富他们在看见突然出现的鬼物之后本就怕的要死,没想到现在这鬼物还冲他们来了,顿时被吓得失声大嚎。   就在众人准备救援之时,原本靠近曲富的愚尞却突然被曲富身上发出的耀阳白光嘭地击飞出去,魂体再次被烧得冒着黑烟。   “又来!又来!”   愚尞被气的不行,他没想到这随手一个人身上都有他讨厌的气息。   赶来的荀元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对陆风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真巧啊,巧到有种不巧的感觉。   曲富看着那鬼物被自己身上发出的光芒镇退,便好奇地在身上摸索起来,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平安符,上面的光芒甚至还未消散。   “这是什么?”   赶来的捉鬼人和修士们将此处团团围住,但是现在他们并不着急抓住鬼物,而是都好奇地看着曲富手里的东西。   仿佛是看见了宝贝。   倒是曲富看见荀元后,激动得热泪盈眶,一个劲地问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死了。   荀元恢复成慈祥的样子,乐呵呵地捋着胡子,“好了,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后知道有危险就不要再这么晚还要在外面晃悠。”   荀元随意嘱咐两句就转头看向了愚尞,“随意屠杀无辜,实在可恨,不杀你就愧对这一身功德!”   说罢荀元便冲了上去。   其他人不清楚荀元的身份,但对视一眼之后还是一同出手。   荀元一个人愚尞都尚且不是对手,更何况是所有人一起上。   哪怕愚尞强制短暂恢复成半步鬼皇,他也毫无胜算,而且这鬼皇修为维持不了多久。   不禁深感绝望。   “既然都不让我活,那就都去死吧!”   在愚尞的叫嚣中,一个黑色破碗被愚尞拿了出来,其他人的第一反应便是嗤笑,但荀元却是睁大了眼睛。   做鬼多年,哪里没有点宝物傍身,这破碗应当就是愚尞的底牌了。   “好重的怨气!!”   而且这还不是一般的怨气,浓度之强若是在这地方随意铺散开的话,那整个皇都就都乱套了。   事到如今,荀元也不再保留,一把扯下腰间令牌,双手起势,双目紧盯愚尞,嘴里一字一句道:“让老夫来超度你!”   之前陆风就曾通过这块令牌提醒他令牌的作用,如今荀元再次祭出便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荀元在功德令牌的加持之下,实力大涨,控制着令牌与那庞大鬼气撞在一起,瞬间将黑碗撞出裂痕。   但同时荀元也被撞得后退数步,一退再退,显得力不从心。   “若是今日不灭,定要向先生讨教这黑碗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如此强大。”   其他人这时候也是一同出手,但那黑碗似乎还有余力,瞬间变大,一阵碰撞的爆炸声后。   那些较弱的修士当场毙命,荀元拼尽全力也只护住了曲富两个普通人,自己也被震得不轻,只有自己的功德令牌在苦苦抵挡。   就在众人绝望之时。   陆风的声音从正神令牌中传出。   “人道渺渺,仙道有昌,听我敕令,诛鬼除妖!”   现在的陆风早已不是小山村初次诛杀恶鬼都耗尽全力的陆风了,今日再现当初的咒语,就算是他本人不出现,天地间都仿佛有人在跟着这句咒语念诵。   “人道渺渺……仙道有昌……”   荀元的那块正神令牌顿时爆发出强烈光束直冲云霄,瞬间照亮了整个大祈皇都。   皇宫之中有供奉瞬间出现在,注视着光芒爆发的方向。 第80章 一战成名   “仙道有昌?”   “仙道有昌!!”   皇宫大殿屋脊之上陆续出现了五位供奉,他们听见了那空中虚无的吟诵之声,语气从刚开始的疑惑变成了激动。   “莫非有人领悟了什么仙术?”   五人对视一眼,立马化作五道颜色不同的光芒向着北边赶去。   他们的身影就像彩虹一样划破了夜空,但是下一秒他们本身的光芒就被更强的光亮掩盖。   北面。   从荀元的身份令牌中发出的金色光束与那黑碗周围的滔天黑气剧烈碰撞在一起。   产生的强大力量将周围的人一下子震晕,就连赶来的五位供奉都被蹦飞出去。   千里之外,陆风睁开那双瞎眼,他通过荀元的令牌看见对面的黑气之中,有一个强大虚幻的黑色身影,如强大帝皇那般蔑视一切。   黑影的恐怖甚至让陆风觉得有些棘手,这还只是沾染了对方气息的一个破碗,若是对方亲自出现,陆风都没有把握自己能赢过他。   “果然是天外有天吗?”陆风感叹一声,但是下一秒他的眼神却变得坚毅起来,“但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周围那些稍微强大一点,没有晕过去的人都是惊恐地看着那碰撞在一起的金黑两道强大气息,他们看见那光影中出现了两个虚幻的身影。   一个沐浴金光,似真似幻,让人忍不住拜服,而黑暗中的身影却是让人心生恐惧,不敢直视。   两道身影无声对视着。   下一刻,只听那金色光柱的人影道:“土地,借法令一用!”   陆风本人不在这里,纵使有千般手段也无法施展而出,他只能借助荀元的功德令牌。   荀元立马福至心灵,将手中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插,单手作剑指立于胸前。   “土地,得令!”   荀元的正神法相再现,只是这次比先前的法相要高大许多,双眼之中更有金光流动,看得周围人屏息凝神,瞪大了眼睛。   光柱之中,陆风虚影如何做,荀元法相便如何做。   只因陆风身处在荀元的功德令牌之中,与荀元在一定的程度上心意相通,陆风做什么,荀元那巨大法相就会跟做什么。   陆风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看好了,我只教你这一次。”   一把功德巨剑凭空出现在荀元的法相手中,随着陆风的动作,荀元将手中的巨剑一剑斩出。   “诛邪!正天地道法!”   金色剑气势不可挡的直斩向黑气,瞬间将黑气如斩海一般从中间斩出一条金色大道。   光芒退却之后,众人便看见原本在法相手中的巨剑不知何时已经剑指愚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黑碗中心。   “锃!”   只听见一个刺耳的声音之后。   “嘭!!”   黑碗瞬间四分五裂,长剑从破碎的碗渣中间穿过,直杀愚尞而去。   可就在巨剑将要把愚尞穿心而过之时,有一黑袍人凭空出现,竟然能在功德长剑之下将早已吓傻了的愚尞带走。   荀元原本还想乘胜追击,却听见陆风平静道:“穷寇莫追,时间没到是杀不了他的。”   “是。”   法相消失,荀元拿着拐杖对着那光柱中的虚影拱手行礼,即使陆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的态度依旧恭敬,“敬遵法旨。”   而那黑碗破碎之后,黑气中的黑影便消失了,只是陆风觉得那本来没有神智的黑影似乎在消散前,突然睁眸看了他一眼。   这让陆风疑惑不已,不过是附着在碗上的气息而已。   难道对方就算是一缕气息都能拥有自己的意识吗?   真的强到这个地步了吗?   怀着无数疑问,陆风切断了自己与正神令牌的联系。   令牌上的光芒缓缓褪去,黑暗再次降临,陆风走了之后荀元才直起身,双手接过令牌,再次将之挂在自己的腰上。   “敢问前辈是何人?”   之前一直插不上手的领头之人现在终于出声,要是他不说话,众人都差点忘了周围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荀元回头看着底下的修士或是捉鬼人,他们眼中有敬畏有忌惮还有防备。   如此强大的一个人就在这皇都之中无人发现,他们有防备也是人之常情,为了避免麻烦,荀元杵着他的拐杖,又变成了之前那个和蔼可亲、人畜无害的模样。   如果不是众人之前就目睹了他与愚尞的激励一战,他们都要被他这副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形象给骗了。   “本神乃是脚下这片土地的守护者,以守护苍生为己任,奉命守护在此。”   说罢回头看了眼昏倒的曲富,不欲与活人产生过多纠葛的他,顿时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在原地。   独留一群人面面相觑,就是赶来的供奉们也是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见对方消失之后竟然不留一丝痕迹和气息,顿时神情严肃起来。   这些供奉刚来就匆匆离开,只有一些人留下善后。   皇宫里。   袁尧正不知所措地跪在袁秦柏的面前,他时不时抬头瞄自己的父亲,一动都不敢动。   纵使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声音让他很抓心挠肝,恨不得跑出去看看,但是现在不行,他不敢。   袁秦柏端坐在皇位之上,十分悠闲地翻看着手里的书籍,无论外面有什么动静他都不动如山,好像他只是一个单纯的书痴,两耳不闻窗外事。   但是他身上的帝王之气却是显露无疑,给袁尧极大压迫感,他跪在底下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直到有供奉进来,袁秦柏这才放下手里的书,平静地看着袁尧,像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问道:“你是何时拿到寻踪盘的?”   “上次与老祖见面,老祖送给我的见面礼。”袁尧老实交代。   袁秦柏对此并没有情绪变化,只是冷冷问:“老祖送的东西被你弄破了,你当如何?”   “我会去给老祖请罪。”   袁尧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欲哭无泪。   袁盅自上次从天山回来之后就再次进入帝冢沉睡,以他的能耐根本不可能唤醒老祖,还让对方原谅自己。   一想到自己千方百计把老祖宗弄醒,就是为了告诉对方自己摔破了宝贝,要祈求原谅。袁尧想,如果自己是老祖,定然会弄死这个打扰自己睡觉的家伙。   可是如果不唤醒老祖宗,那他就只能一直守在帝冢,等待老祖睡醒了。   袁秦柏满意地挥挥手,袁尧就哭丧着脸离开。   直到这时大供奉才开口道:“对方声称自己是土地神,来去无踪,没有气息可以追寻,不过猜测他所能活动的范围很小,应当不足为惧。”   袁秦柏穿着华服从龙椅上起身,一步一步从台阶上下来,直到来到大供奉面前才停住脚步,漫不经心地问:“听说对方是奉命守护苍生?”   帝王威压将大供奉压得额头上冷汗直冒,他的腰压得更弯了,“是。”   “奉谁的命?”   “这……不知。”   大供奉额头的细汗变成了豆大的汗水从眼角低落,不小心流入眼睛之后,他却强忍辣意不敢擦。   “不过那人似乎并不在此地,众人只听见了令牌中传来的声音。”   对此袁秦柏并没有说话,只是威压无形之中又强大了一些,直到大供奉快受不住了,袁秦柏才转身回到龙椅面前。   大供奉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袁秦柏的声音从头顶轻飘飘地飘过。   “大祈的百姓什么时候,需要一个不人不鬼的来东西守护了?”   这只是非常平淡的一句话,却叫大供奉脸色大变,欲要说些上面却是迟迟不敢开口。   “怎么?”   袁秦柏一句反问立马让大供奉普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是!”   “下去吧。”   得了皇帝的话,大供奉跪着退出了大殿,此刻他哪里有一点皇朝供奉的感觉,明明更像是地位低下的阉人。   大供奉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回到供奉殿。   他一回去,其他供奉看见他的脸色就知道这是又有不好的差事落到他们的头上了。   可是真当听见皇帝话里的意思之后,几位供奉还是皱眉低头沉思起来。   先不说对方实力如何,就是那神出鬼没的手段都叫他们够头疼的了。   “我们连对方来历都不清楚,甚至是找不到对方下落,这要怎么下手?”   闻言,大供奉叹息一声:“没有回头路了,做吧。”   做不到就得死。   听见大供奉的话,其他供奉皆是叹息一声悔不当初。   “那就先查查对方的来历,找到其身后的势力再说。”   天光乍晓。   关于土地神大战恶鬼的事情在皇都之中迅速传开,大街小巷无人不知。   有人半信半疑要去一探究竟,也有人准备好了贡品要前去祭拜。   只是当这些人到土地庙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人山人海,小小的土地庙被人群围在中间,根本看不到其真容貌。   神位中,荀元乐呵呵地享受这些香火,一边恢复自己身上的伤势,增长实力,一边回忆陆风教自己的那一剑。   同时因为大量的香火,他管辖的范围在原有的基础上又扩宽了一些。   但是前来的人中不仅有前来祭拜的,还有在外面静静观察的。   荀元一早就注意到了那些人,对方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荀元不用细猜都知道那些人的来历与目的,不过他并不在乎。   有人喜欢他就有人忌惮他,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而在华山郡外,陆风将自己现带的所有书籍都看了一遍,确定在其中并没有任何关于那个黑影的记载。   “也许该问问蒋育道和吴羽子他们,毕竟活这么久了,肯定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陆风收起书简就不再执着那黑影的事。   在他看来黑影有如此本事,若是要作乱早出现了,既然对方不动手,那肯定是有不能动手的原因。   说不定对方根本就不在混元界。   想清楚后,陆风骑着大青牛离开华山郡,朝着道一圣地而去。   从天山出来之后,陆风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原本飞行都要不了一天,竟然被他走出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而过了华山郡之后,陆风终于来到道一圣地的山脚下。   不过他没想到这山脚下竟然聚集了许多年轻人,仔细问过之后才知道这些人都是来登山门的。   “你这瞎子也想拜入道一圣地?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虽然你找到了这里,但是这登山可不是闹着玩的。”   道一圣地所在确实是不好找。   只见这四周都是巍巍高山,而且人站在山脚下是看不见山顶的,因为山腰上就有云雾缭绕,山顶之上是个什么样子根本无从得知。   陆风若是想上去自然是不像旁人说的这么辛苦,但是这登山门拜师他还是头一次见,如此热闹的事他也不想错过。   便问身边的人这山门是怎么个登法?   “你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   周围人一见陆风什么都不懂,立马就围了上来,像看什么奇珍异宝似的。   他们也算是登山门的常客了,遇见陆风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人,不禁产生几分优越感,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规矩。   “道一圣地是何等修真圣地,从来不会下山收徒,自有大把的人想拜入道一圣地。”   听着旁人的讲述,陆风这才明白,原来这里的收徒并不像他从书上看到的那样。   不仅没有指定的日子,一年四季都可以,而且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坚持。   虽然这样的人少之又少,毕竟普通人的寿命有限,有的人登一次山门就不会再来了。   但也有坚持不解登山的,几乎大半的时间都消耗在登山上面了。   这道一收徒也简单,只要登上山顶叩响山门就可以了。   可是这听着容易,但每年拜入道一的人却是少之又少,甚至没有。   在了解一番后,陆风发现许多人已经在山上了。   陆风好奇之下便跟了上去。   山路崎岖很不好走,尤其是越往上坡势就越陡,体力不够、身体不好的人根本无望。   有些原本还在犹豫的人,在看见陆风握着青竹竿都在敲敲打打地登山后,还是跟了上去。   没道理瞎子行他们不行的。   陆风往上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慢慢就发现了这山路的特殊。   只是他现在还不太确定,需要再往上走走。   山路上人很多,有越爬越崩溃的,也有保存体力,一直闷不出声地继续往上爬的。   其他人看陆风第一次登山表现就如此平静,也是生出了几分好奇,就想看看这个瞎子能走到哪一步。   但是一段时间后,众人就发现了不对劲,陆风明明眼睛看不见,但速度却丝毫不落下风,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第81章 十国魁首   直到爬到半山腰上,有许多人就被远远甩在身后,回头看时已经不见那些人的身影。   虽然这里还仅是半山腰,但高度早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他山峰,可一览众山小。   有感清风徐来,陆风停下脚步向山外眺望。   只是可惜他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在他想象之中,此处应当时是山川连连,云雾缭绕如白色骏马在奔驰,时常有仙鹤于山间翱翔,在云层之间穿梭自如。   陆风微微叹息,从前看景色不觉有他,直到现在只能在脑海中凭借声音拼凑出画面后,才深感遗憾。   “这位先生,还是往里走吧,若是不小心踏错,从这里坠下去可不是小事。”   旁边有一少年见陆风回头看着山外,面露向往之色,但是他的眼睛又看不见,若是再向前多走几步,怕是会从山上摔下去。   登山也不是争谁前后到,所以这一路许多人都是走走停停,陆风跟着那少年走到一处树荫下坐着。   他见陆风身上什么都没有带,就一根竹竿从山脚爬到山腰,便将自己的水壶递给了陆风。   “多谢。”   陆风微笑着拱手道谢,喝完后就将水壶还给了少年,两人一来二去便是交谈起来。   “我叫闵其,”少年十分好奇地问陆风,“先生是哪里人?”   “在下姓陆,从大虞来的。”   众人一听陆风竟然是从那偏远的末流王朝来的,再见陆风一身寻常打扮,眼睛还如此不方便,顿时就围了上来。   “大虞来此应当很远吧。”   他们都是年轻人,见陆风如此艰难都走到这里了,不禁心生好感。   头顶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啦啦地响,细碎的阳光从树叶间撒落在他们一群人身上,陆风被他们围在中间,都不讲究地席地而坐,好似听讲的学生。   他们问什么,陆风都会耐心回答。“是有些远。”   这个距离对陆风来说并不算什么,所以他只说是有些远。   不过这话在别人听来就是陆风是有大毅力之人,顿时心生佩服。   陆风见状就问他们各自登山登了几次。   刘珺与旁边的年轻人相视一笑,“我们都是登山的老熟人了,有四五次之多。”   这里登山次数最多的就是他们俩,用了一两年的时间,每次登完都要好好休息许久才爬得起来。   陆风对此很是好奇,便问他最高的时候登了多远。   “估计这次就是最高了,上一次爬到这里就爬不动了,现在还有余力可以再往上走走。”   刘珺也不觉得有什么,直接道:“好歹是一次比一次高一些,我们这次打算比上次高一些便放弃,回去吃好喝好再来。”   陆风闻言便知道他们其实并没有登山的决心,甚至说,他本人根本就不想登山,更像是在打发时间,完成某种约定而已。   再一问其他人,就发现这样的事情并不在少数,许多人都给自己安排了许多选择,进入道一圣地并不是唯一的路。   这只是一个成本最小的备选,登一次登不上就算了。   而且这些人的身份各有不同,不过倒是没有陆风这种乡野来路的,若是有,想来一路艰险,也很难走到这里。   不过那闵其倒是没有说话。   话匣子一打开,众人立马就聊了起来。   现在山上的人加上陆风有十来个。   其中有一个叫何旭的是今年刚会试失败,被迫来登山,打算功名路走不通就走修真路的。   几人聊着聊着他就说起了今年会试的事,说起这事他就看向陆风,“你们大虞今年出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人,他写的文章都已经传到我们大覃的每个角落了,书院里的夫子夸了他三天三夜,每每谈起这个考生就感叹万分。”   都是少年,也都读过诗书文章,顿时就有人问:“夸什么?”   “夸他天纵奇才,百年难遇,偶尔也还感叹究竟是什么样的先生才能教出如此优秀的学生。”   “你说的不会是《民风论》吧?”   一听刘珺也知道这篇文章,何旭惊讶道:“莫非兄台也看过这篇文章?”   “看倒是没有看过,毕竟在坐各位也知道我这两年就混迹在这山下,还未曾离开过。   “不过我家中有一个小弟,在前段时间也参加了会试,原本打算在今年赌一把继续参加殿试的,但是在读了这篇文章后就放弃了这次殿试。”   一听这话,众人都是连忙问为何如此,就连陆风也是侧耳倾听。   见大家都感兴趣,刘珺就娓娓道来:“诸位也知道,每一年殿试之后各国都会出现一名状元,三皇七王总共就是十位状元,每次状元选出来之后,十位状元都会齐聚不知山,争这文道魁首,要知道这可是一国的大事。”   说到这里刘珺就叹气,“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在殿试之中拿下状元。然后在不知山上输给那写出《民风论》的考生。”   “输倒也是其次,主要是他怕输得太惨,导致自己这状元的风头被那个考生给盖了过去,让他不仅为国丢脸,还输了自己的风光时刻,所以打算下一次再争这个状元的位置。”   众人一听这话,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笑刘珺的弟弟对自己太过盲目自信,还是说他实在是太不自信。   一边觉得自己一定会成为状元,一边又因为一篇文章就心生退意。   有人道:“一篇文章而已,我辈读书人岂能不战而退?”   “诸位可别小看文章,毕竟文人手中一支笔,可敌将军手下百万兵。”   参加了这次会试的何旭一本正经道:“我是亲自拜读过那篇文章的,先不说他写的是什么观点。就只说那斐然的文采和独到的见解,那可是被我大覃上下所有学子传阅的,便是那些教了一辈子书的夫子们都是对其赞不绝口。”   说起这文章就有个事不得不提。   那《民风论》中提到了冥婚,其中阐述了考生对冥婚的不认同并且举了例子抨击冥婚之事。   而何旭所在大州中有个夫子小有名气,在读完这篇文章后,就觉得文中关于冥婚所言是危言耸听,遂将自己的观点也写成了文章,顺便将这篇《民风论》贬得一文不值。   这夫子的文章一出后就被人传着看。   可这一看就不得了。   在那夫子等着自己的文章如往常一样被人夸赞时,出现的却是众多抨击他文章的言论,有更甚者还说是这夫子嫉妒那考生的才华,导致那夫子的名声一落千丈。   于是当地就掀起了一阵翻脸风潮。   “何为翻脸风潮?”   闵其疑惑,不仅他不懂其他人也不懂。   何旭便道:“就是你可以抨击那《民风论》的观点,但如果你说他文章写得不好,那就有无数人跟你翻脸。”   何旭说着便道:“我也觉得那考生说得不错,冥婚,尤其是活埋,实在是泯灭人性。”   被买去冥婚者多是女性,但大覃有过几位女帝,大覃的女子甚至能读书教书,所以冥婚这事在大覃少之又少。   在大覃,支持《民风论》的人很多,何旭也是其中之一。   “人死有怨气成鬼,鬼再杀人,人再抱怨而死再成鬼,如此往复循环,简直自取灭亡!”   刘珺也认同点点头,“反正我若是被活埋了,我的怨气绝不会比那文章中的女子少,我赞同文中随意买卖冥婚有罪之言。”   只是他们都明白,要改变这种事,还得从上面来,本来皇家就有殉葬制度,上面做什么,下面便跟着形成什么风气,要去除这种风气,得从上面下手。   “这也是《民风论》两极分化的原因,甚至听说这篇文章在大虞差点就落选了。”   一听还有这事,便有人问:“这考生是谁?竟然敢在考场上写这种文章,明着打皇家的脸,实在是勇!”   叫他们在这样重要的考场之上,写这样极有可能落榜的文章,他们只怕是顾虑重重的。   一听正主要露出名字了,众人都是竖起耳朵静静等着,虽然他们之中有些不是读书人,但是既然有如此大的名气,那定然也是要听一耳的,可不能当个井底之蛙。   何旭便直接道:“纪明悟。”   “纪明悟?好名字,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明悟两字就很适合他。”   何旭回头看着始终一言不发,最后还有点走神的陆风。   “陆先生,你也是大虞过来的,那可曾见过这纪明悟?他是怎么样的人?如此才华,就算外界没有人知,那一定早就在你们大虞所有扬名了吧。”   陆风微微一笑,正想说话时,旁边的人便率先开口。   “陆先生之前也说了,他是从大虞偏远之地来的,这纪明悟如此才华,肯定自幼在京中长大,受名师教导。”   “先生怎么可能有见过他呢,不过要是有些名气的话,那一定是有听过这个名字吧?”   听这句话还是问自己的,陆风便开口道:“不曾有名气。”   他只说是没有什么名气,可没有说自己不认得纪明悟,所以大家就自动忽略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再追问他,而是继续说起纪明悟如何如何。   “第一次看见这个文章之时,大家都还以为这文章是哪个老考生写的,可是后来一问才知道,这纪明悟竟然还未到弱冠之年!”   在如此年轻的时候就写出这样不得了的文章,一举被天下知,可见这个人真的担得起天之骄子之名。   众人在一番讨论之下,就聊到了纪明悟的先生身上去。   他们自然是不愿意相信,若是没有一位文采出众、博学多识的夫子教导,那纪明悟能写出这么好的文章。   不过要是说有文名在身的,想来想去也只有那几个大家,而大虞地处偏僻,穷乡僻壤的根本没有名家出现过。   不过倒是听说几年前有一林姓大儒在大虞住过许多年,也许他在大虞之时就收了纪明悟为学生,所以纪明悟有如此才华倒也是说得过去。   于是众人说着说着,纪明悟是林姓大儒学生的事就这样板上钉钉了。   就连在一旁听着的陆风险些都要相信了,如果不是纪明悟一口一个先生地叫着自己的话。   不过在这样的地方他还能听见纪明悟的消息,心中是十分高兴,就连嘴角的笑容都深厚了几分。   是欣慰,也是感叹即使老树内里烂了也能发出新的芽。   那孩子一点都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当初他从小山村离开之时,纪明悟就要准备去考试,当时他还承诺纪明悟,待到他殿试之时,自己会去看他。   没想到这孩子决心竟然如此之大,会试刚结束他就要参加今年的殿试,其中不过就是相差几个月而已。   陆风虽然对他的决定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相信纪明悟能做到,其实这样一想,纪明悟能有此决定也是在情理之中。   既然纪明悟如此有决心,他这个做先生的也要有点表示才好,家里孩子要拿第一了,就是光凭这份勇气他也应该表示一些,就更别说是拿下第一了。   就在陆风思考自己送什么礼物才好之时,旁边的少年们就说起了不知山十国状元争魁首的事。   这可是混元界所有文人的一大盛事,为了这个事,将会有无数读书人共赴不知山。   何旭说起来的时候都是双目放光的。   “这次无论登山成功与否,我都会去不知山,共赴那场文学盛宴,见一见这位天之骄子。”   “有如此热闹之事,那我们也去看看。”   刘珺和身边的人商量,就觉得这山反正一时半会儿登不上去,不如去看看。   大家都能在此相遇也是缘分,何旭他们立马约好,到时候在不知山不见不散。   “不知山在何处?”   陆风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个不知山,便是开口问到。   这让其他人对他的问题感到十分意外。   “先生连不知山在何处都不知道?”   “先生连道一圣地都找到了,却不知道不知山?”   在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仿佛陆风不知道不知山是什么十分稀奇的事。   不过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陆风连难找的道一圣地都找到了,却连不知山在哪里都不知道,实在是有违常理。   “哎,看来先生真的是来自非常偏远的地方。”   众人看着陆风怜悯的同时也心生敬意,一个瞎子什么都不知道,都能从大虞那么远的地方走到这里来。   这时话少的闵其给陆风解释道:“不知山是文界圣山,是所有读书人心中的文学证道圣地。”   就算陆风看不见,也能听出他语气之中的向往与敬畏。   “传说当年孔圣在不知山苦坐数十年,终于在一夕之间悟道,留在大量诗篇和文章之后便乘风归去。”   “从此那不知山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被大贞派兵把守封存起来,只有每次十国状元争魁首的时候才会开启,人人都想去沾沾孔圣文气。”   也正是因为这样,大贞就成了文道的发源地,这几乎是公认的,而且不知是不是有特别的地方,大贞才子特别多,每次十国大比魁首多数都落入大贞手中。   但是这一次大虞王朝凭空出现了这样一个天之骄子,一下子吊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要知道关于这纪明悟,先前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这次突然冒出头来,瞬间就将所有读书人的目光汇集在魁首之争上。   从这次会试看来,大虞王朝的状元非纪明悟莫属,除非是有什么不可避免的意外发生。   不过这可是大虞王朝最露脸的时候,是唯一一次拥有与三大皇朝打擂台的资格,无论这么想,这大虞应该都不会让纪明悟出事。   原本还在诧异这个世界也有孔圣之事的陆风,在听到这里后,就想到该送什么东西给纪明悟了。   几人一番交流之后也休息好了,便继续登山。   陆风杵着青竹竿悠闲地落后他们一步,直到众人的速度就都慢了下来,陆风依旧一幅不紧不慢的样子。   刘珺他们就如他自己说的那样,爬到山腰之上就爬不动了,只能停留在原地目送其他人往上。   “感觉那位陆先生不大像是普通人。”   “我也觉得,普通人哪里来的这身气质和谈吐。”   剩下的人越爬越高,渐渐同行的人便越来越少,最后只有何旭、闵其与陆风。   爬到这个时候,纵然是话较多的何旭都说不了话了。   沉重的脚步就仿佛背了一座大山,每走一步都汗如雨下。 第82章 气运之子   爬到此处已经能看见顶上的山门了,但就真的只是一副山门而已。   它矗立在空荡荡的山巅之上,四周也无所依傍,再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好似这山门是有人在此路过,随手将之弃在山巅之上一样。   再看身边两位年轻人,他们的脚步已经慢到好像时刻能席地而睡,甚至能看见他们身上那被汗水浸透的衣服。   闵其尚还有余力提起自己的脚,还能抬起头直视山道的尽头,眼中坚毅,咬咬牙也能上前。   可是何旭却是举步维艰,直到拼尽全力再上前一个台阶之后就昏厥过去。   而在陆风的眼中,他看见的是无形的大山和锁链禁锢着面前的两人。   想要登山对这些人来说,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在那些寻常人眼里,只要登上山顶之后叩响山门就行了,但是鲜少有人能爬到山顶。   在感受不到自身束缚之下,大家都以为是累的,毕竟爬到顶上才发现这山确实是高得可怕,累得晕过去也无可厚非。   但是在陆风却知道登山很不简单。   只见那厚重的山门下有浓厚的灵气从门缝之中渗出,顺着山道的台阶从浓到淡的程度沿着台阶向下流淌。   山腰之下的灵气非常淡薄并向着四周扩散,对最初上山的人影响不大,那些人爬不上来真的是因为累。   但是自爬过山腰之后,这些灵气就不再向四周扩散,而是都集中在山道上,普通人接触越多,身体就越不适应,仿佛是背负一座小山在爬行,多走一步都非常艰难。   不过陆风也看出来了,这并不是为了故意刁难别人,也并不是考核,这灵气只是正常的溢出而已,可见这扇门后的灵气有多么充裕。   但是没有正常修炼过的普通人的身体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因为常年生活在市井的浊气中,没有经过灵气锻炼的身体无法一下子就承受如此精纯的灵气,这样的灵气对他们来说反倒是灾难。   相比之下,那些大户或是宗门世家的人都有接触过灵气,甚至已经修炼到了一定的地步。   他们则更容易拜入圣地,被灵气洗礼过的身体也更适合在这种灵气充沛精纯的圣地修行。   所以出生环境决定了大部分人的人生。   即使是和别人踏上同样的山道台阶,即使起点都是从山脚开始,但他们承受的压力却是不一样的。   若想逆天改命,脱离原本的环境,就只能付出比别人更多的东西。   就像眼前的闵其。   他咬紧牙冠,哪怕咬出鲜血他都不敢倒下。   从看见闵其的时候陆风就知道这人和那些来这里随意走一趟的年轻人不同,他没有后路,所以一路都只是埋头苦爬。   而昏倒在台阶上失去意识的何旭被道一圣地的台阶给自动给送了下去。   这便是为什么大家都提起上山,却不提起下山的原因,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记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送下山的。   停下来喘口气的闵其就刚好看见这一幕,吓得他连停下喘气都不敢了,生怕自己一闭眼就被送走。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看向陆风。   若是这个时候还认为陆风只是从大虞乡野之地来的普通瞎子,那这山他也不用登了。   只是陆风是什么身份他是一点都不敢猜,也猜不到,只能埋头苦干。   陆风微微一笑,这点灵气对他来说,确实是不足挂齿。   “还有几个台阶,快到了。”   看闵其脸色苍白,想着那一水之恩,陆风出言鼓励。   但自己却在闵其的注视下,敲着竹竿十分轻松地踏上台阶,没几步便来到那巨大的石门下,不过他并没有着急敲门,而是回头看着闵其。   原本就已经疲倦非常的闵其在见到陆风如此轻易就登顶,他心中泄气不已,感觉自己的努力似乎不值一提。   却突然听见陆风温和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只有几步了。”   是啊,只有几步了。   闵其抬头直视陆风,即使身体已经直不起来,只能靠着手脚在地上攀爬,但看着那温和的青衣影子,心中却无端端生出一些勇气,手脚并用地跪着爬上去。   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要有得到的本事。   一步,两步,哪怕磨的手脚破皮。   “最后一个……”   闵其像手脚皆断的,一个骨碌滚到石门前。   到了这一步,他嘴里含着的那口血可算是可以一吐为快了。   “舒坦!”   闵其大剌剌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勉强睁着眼睛也是感觉天旋地转。   但他并没有休息多久,而是强撑着爬起来,“先生不叩门吗?”   他自然不会认为陆风是叩不动,但是他也不敢相信陆风没有叩门是在等他。   “我不用,登山也只是顺便而已。”   他没有拜入道一圣地的意思,自然不用叩山门。   闵其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轻松,一个咕噜就从地上翻身坐起来,“那我来吧。”   陆风看着现在一身轻松的闵其,感叹道一圣地有心,如此看来这圣地对弟子很好。   闵其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理理身上衣服站到这厚重的石门前,深吸一口气之后,握拳重重砸在石门之上。   但他的拳头就仿佛打在了棉花上,没有一点声音。   这让原本信心满满的闵其有些尴尬,他回头看陆风,在看见陆风那云淡风轻,一幅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之后,这尴尬就淡了些,抬手继续敲着。   陆风并没有催促,因为在他的眼中,这古朴厚重有年代感的门,不是随意就能敲响的。   这才是这一段路中,最难的地方。   闵其也发现了,他敲这门就犹如在拍一座山,他这点微乎其微的力量,就像是一只蚊子撞在了石门上面。   闵其心中绝望,“难道这趟白来了吗?”   就在这时,陆风在一旁道:“上山时你提醒我小心脚下,那现在我便提点你一句。”   “普通人是打不开修真者的门的,除非你有不普通的东西。”   听闻陆风意有所指,闵其低头沉思,然后便有些犹豫地从怀里拿出一颗小小的珠子,“是……这个吗?”   陆风看不到闵其,却能看见他手上的珠子,虽不明白这珠子是何物,不过他顿时便知道闵其的机缘都在这颗珠子上。   “这珠子是你捡的?”   “是……”   陆风有些讶然,他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一个普通的少年拾得宝贝,拜入圣地,习得神功,逆天改命……   “先生,这珠子有问题吗?”   闵其见陆风沉默,便有些着急,他前不久捡到这东西就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精神,不知不觉间好像力量都大许多,不然他根本爬不到这里。   “没什么。”   陆风面上风轻云淡,不过心中却感觉到闵其和自己之间有一丝微弱的联系。   他抬头看天顿时就明白几分,他上次在大祈将天上那无形的东西又捅了一个窟窿后,不仅让紫雷从那窟窿下来,似乎也让上面的那位做了一些事。   使得混元界的这些天之骄子接连冒头,而这些人也因此和自己产生了一丝联系。   现在看来闵其也是其中一位。   陆风叹气,看来他以后要小心才行,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影响着别人。   “你用珠子砸门试试。”   “会碎吧。”   闵其嘴里虽这么说,但动作却是快速,直接将珠子扔向石门。   “咚!”   厚重的声音让闵其后退一步,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真的响了……”   比起闵其的兴奋和意外,陆风倒是平淡,他从声音中听出这珠子是个宝贝,不过并不是大宝贝,看来闵其并不是那大气运之人。   不过由此可见,这混元界将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许多新人。   “嘎吱!”   石门发出声响,冒出的灵气越来越多,陆风不在想其他的,而是看向石门。   门后走来两位身着统一服饰的年轻人。   他们看着闵其,对他的狼狈样见怪不怪,“新入门的弟子就是你吗?进来吧。”   “啊?我……”闵其因为过于兴奋,脑子反应不过来,“对,我是……哎!还有一位。”   闵其高兴之余也没有忘记陆风。   门后的两个修士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位青衣竹杖,气质温文儒雅的先生。   “这……你也是?”   两位修士惊讶于陆风的自然,完全没有登山的狼狈感。   陆风拱手道:“陆某是来寻人的。”   两修士一听是寻人的,立马就瞪大了眼睛。   他们还没有见过哪个来探亲走山路上来的。   而且同样是走上来的,这差别也太大了。   两位修士顿时明白陆风不是闵其这样的普通人,语气也不禁正式几分。   “请问先生找谁?可有令牌?”   “我找你们执法长老,不过没有令牌。”   两位修士一听这话就面露难色。   寻常探亲的人都有相应的人的令牌,只要有令牌,就有人下山去接他们。   所以像陆风这种自己爬上山,又没有令牌的,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两人对视一眼,满头雾水,“执法长老在山下还有亲人?”   “没有吧……”   执法长老一把年纪了,普通人可活不了这么久,而且血缘这种东西多传几代就没有什么羁绊了。   另一个连忙摇摇头,“而且我们现在也见不了执法长老,在后山苦修呢。”   “哦对!”两人看向陆风,“没有令牌不能让你进去,而且执法长老不在,我们没办法帮你问。”   陆风眉头微皱,“那你们大长老呢?”   听见陆风的话,两位修士一脸尴尬,“也在后山苦修……”   至于为什么两位长老一把年纪了还要跑山上苦修,他们也不明白。   闵其不解,若是陆风认识执法长老和大长老这样圣地中的大人物,他又何必从山脚爬上来。   不解的还有那两个修士,陆风接连找的两个人都是圣地中身份不简单的两位长老,一个比一个大,这让他们对陆风的身份感到狐疑起来。   眼看陆风又要开口,他们两人瞬间如临大敌。   只听陆风道:“那我找你们的大师兄桦悟。”   闻言,两个修士莫名松了一口气,他们生怕陆风会说出要找圣主的话,还好说找的是圣主的徒弟。   不过两人还是非常为难道:“大师兄下山游历去了。”   巧了不是! 第83章 鹤唳九皋   夕阳西下,橙红色残阳与云层搅合在一起,临近夜晚的风已经开始变得幽凉。   在眼前的这片天地间,突兀的巨门落在一座孤山之上,而门内外的几人面面相觑。   “那陆某改日再来拜访,若是你们执法长老有空,劳烦告知一声。”   陆风倒是有种置身事外的自然和淡定,闵其的眼睛在他和门内两位修士的身上来回扫。   见陆风要走,两位修士连忙阻止,“等等等等,先生稍后。”   他们两个估计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叫住陆风后就凑一起合计。   “现在怎么办?留还是不留?”   若是寻常时间还好说,大不了下次再来就行了,但是在前不久,圣地内突然多了一条规矩,那就是要谨言慎行。   这段时间不知道有多少眼睛长在头顶的上弟子被罚。   他们看这陆风大小也应该是个修士,就是不知道身份如何,而且他要找的人不是长老就是圣主的亲传弟子。   万一对方的身份是了不得的,真的与两位长老和桦悟关系匪浅,他们两个却不让人进门,别说两位长老那里,就是桦悟回来,他们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随意打发了不妥,若是把人得罪了……”   在这个时候惹到身份不明的人,那他们不就是顶风作案嘛。   “可是两位长老那里又不许人打扰……若是将身份不明的人留下,万一出事,我们两个也难辞其咎。”   两人思虑再三,突然其中一个拍手道:“留下,不过我们绕个路。”   “你是说……可行!”   两人合计好了就看向陆风,“今日天色已晚,下山不便,先生就留宿一夜,我们明日看看能不能见到两位长老。”   “那便有劳了。”陆风拱手道谢。   于是在两人的招呼下,陆风和闵其就踏入石门中。   从踏进去的瞬间,闵其就张大了嘴巴,一副开了眼界的样子。   “我的天呐,原来这石门中竟然是这样的,从外面看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   陆风也颇为惊讶,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独立在天地之中的小世界。   “没想到吴羽子还有开辟小世界的手段,只是……好像哪里不一样。”   陆风四处看看,又仔细感受,发现这方小世界似乎与外面的寻常世界不同,至于是哪里不同,一时之间他也不大清楚。   不过陆风觉得开辟空间这个想法非常好,可借鉴。   罗酆山虽说是三不管地带,鬼物常来却鲜少有人打扰,有一定的自由空间。   但是地府事关重要,建立之事不能马虎,而且地府之大,就算罗酆山十分宽广也容不下。   如果另有天地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罗酆山大可以作为一个界点,链接地府与现实世界。这样地府就独立出来,人鬼两道才能算做彻底分开,两个世界相通却互不干扰,这样他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不过这开辟天地的事可不好做,眼下这道一圣地也与他自己想象中的独立世界不同,感觉并没有那么精细,他需要好好了解这方小世界的形成,取精华去糟粕,以便拿出最好的结果。   陆风他们被带进去之后,没走几步就发现面前是一条长长的悬空大道。   道路有两辆马车可随意并排通过那么宽,宛若一条康庄大道,看不到尽头。   那两侧却是十分危险,云层都在桥下,可见若是摔下去会有多么凄惨,下面的云层之中还有鹤鸣传出,不过声音离此处较远,并不真切。   “太,太高了!”   闵其到目前为止还是普通人,走在这样的高桥之上,两侧还没有任何防护,导致他现在双腿有些发软。   “你要习惯,这地方名为问心桥,以后出门都是要走这里的。”   只要叩响山门就是道一圣地的弟子了,那两位修士也不介意多和闵其说一下圣地的事。   “圣地要求不多,别以下犯上,目中无人就行,修行本就是修心,圣地也鲜少参与人间事,所以不出意外你这一生都会在圣地中渡过。”   两位修士往前走,陆风缓步在后,桥上风大,吹得陆风青衣黑发不停摇晃,看得闵其更加心慌。   他感觉风要是再大一点他和陆风就能从桥上被吹下去,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先生……看不见是不是就不那么怕了?”   闵其的问话非常失礼,但奈何对方是陆风。   他微微侧头道:“你可以走在你的两位师兄身后,那里风小。”   “哦~”   闵其小心地来到领头的两位修士身边,确实发现风小了不少,不过他回头看陆风就觉得十分奇怪。   “为什么先生身边风会那么大?”   他的疑问被吹散在风中,好像两位修士没有听到,陆风也没有听到。   而那两位还在说圣地的规矩。   “修行是个人的事,若是努力,修为到了自可进内门,若是天赋不济,在外门做点任务,养老亦可。”   道一圣地不像太一和星罗这两个圣地经常在红尘中走动,所以比较闲,适合养老。   但是真正在这里养老的却是没有多少,大家都是奔着修道有成去的,甘心庸庸一生的根本上不了山门。   闵其仔细听,反倒忘了桥上的恐惧,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问心桥中间。   待到回头望时,才发现来时的巨门像一个越来越小的点,随着这条大道消失在尽头,四周空荡,叫人没有安全感。   “两位师兄,这前面还有多远,感觉都走半天了,还是看不见头。”   闵其适应倒是挺快,现在都叫起师兄。   听见这一声师兄,其中一人回头看着闵其邪魅一笑,“这是为了照顾你们这样刚来的人,若是平时,飞过去就是,谁会好好走这条路。”   “飞?”闵其双目放光。   那修士见闵其如此反应,就身形极快地出现在闵其面前。   闵其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修士一把抓住了肩膀,然后就感觉自己的双脚离开了桥面。   “啊!!先生救命啊!”   这不能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突然惊吓出声,连忙拉住那修士的手。   结果只听修士道:“我带你飞一把!”   随即两人的身影就向远方掠去。   陆风对此只是淡淡的笑着,他并不受影响,而是拿着自己的竹竿如常地向前走。   “先生勿怪,我和师弟两人守门已经许多年,鲜少离开,也没人会来这里,他也是无聊了,见着新人难免兴奋,失态了。”   “无妨。”   守门不是一个辛苦活,但是却是要最耐得住寂寞的。   他看这两位修士的修为都不低,可见修行已经许多年了,修行本就寂寞,再看这门的四周都不见人影,可见他们平日里有多无聊。   那留下的修士见陆风如此好说话,便问道:“不知先生是何门何派?从哪里来?”   陆风嘴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任凭桥上狂风肆掠他也不动如山,语气平淡道:“不是何门何派,只是从大虞来的一个闲散之人,之前在大祈见过你们长老,与你们执法长老相约过会登门拜访。”   “原来如此。”   得了这话,那修士便松了一口气,他们其实心中也是很忐忑的,他们看不透陆风的修为,很怕贸然将人放进来会惹上麻烦。   闵其被带走之后,陆风的速度相对就要快一些。   旁边的修士也发现了,陆风手里虽然拿着一根青竹竿,但是那竹竿似乎并不是陆风走路的必须品,所以陆风并不是特别依赖那竿子,他更像是一个习惯。   “桥下的东西是什么?”   陆风的问话叫那修士心中一惊,他往下看了看,确定从上面什么都看不见,而且陆风眼睛本来就看不见。   不过陆风都说破了,他便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先生怎么知道的?”   “听见的,起初还以为是寻常的鹤,后来觉得不是。”   “先生好耳力,确实是鹤,不过那不是寻常的鹤,是风鹤。”   鹤有几个品种陆风知道,不过这风鹤倒是头一次听说,顿时来了兴趣,“怎么说?”   修士解释到:“此鹤生活在风口之中,于悬崖峭壁上筑巢,有御风之能,因此得名。”   御风?   难道是鹤有灵智之后感悟到的能力?若是如此,大青牛是否在将来也会有自己的本事。   陆风有心一探究竟,将缩小的青竹竿插在发间之后便对那修士道:“我下去看看。”   “哎?”   在那修士没有反应过来之时,陆风已经来到桥边纵身一跃。   “先生!!!”   那修士不知陆风修为,见陆风这一跳可把他吓得不轻,正要跟着跳下去时,就见陆风脚踩云朵,优哉游哉的没入云层中。   修士见状反倒是脸色更不好了。   “完了……真的是惹不起的人……”   他只见过御剑法器飞舟这些飞行手段,那白云载人可是听也没有听过。   陆风腾云驾雾穿过云层,就发现云下确实是有许多遨游的鹤。   不过这些鹤却不是如他想的那样开了灵智,只需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它们也不能御风,只是善于利用风罢了。   “也是,遇上一个两个就十分难得了。”   哪有那么多开了灵智的动物,就算开了也没有都叫他遇上的道理。   这些风鹤与寻常白鹤不同,陆风欲要靠近了解,它们便接二连三的围过来绕着陆风飞,似乎在阻挡陆风前进。   陆风细细感受这才发现那风口之上有一只小鹤双脚皆断,仅靠一层皮将那双断爪吊着,因为抓不住悬崖峭壁上的枝丫,只能在风口上休息。   在这样下去它必死无疑。   而陆风只要靠近,那他周围的风鹤们都会拦着他,是守护的姿态。   “万物有灵,开不开灵智有什么区别。”   陆风心中生出怜悯之意,身影一闪就消失在鹤群的包围圈中,再出现时那只小鹤已经被他抓在手里。   一声凄厉鹤唳,着实把赶来的守门修士吓得不轻。   “前辈手下留情!!”   陆风微微一笑,在那些鹤群冲来时放开手中小鹤,而它原本断掉的双脚已经恢复如初。   看到这一幕,那修士觉得十分汗颜,他竟然会以为陆风这样的人会伤害一只雏鸟,实在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而那小鹤反应过来后,立马仰天长鸣。   鹤鸣声空灵而清脆,让那些冲过来的大鸟急忙停住。   它实在是过于兴奋了,竟然一头扎进了鹤群之中,又再从鹤群之中乘风而起。   鹤鸣九皋。   看着那只小鹤,仿佛是感受到喜悦,鹤鸣声接连从鹤群中发出,接着便是一只,两只,三只……   一瞬间,无数风鹤从两侧悬崖峭壁上飞出,它们如白色漩涡一般围绕在陆风的身边。   鹤鸣声更是一阵又高过一阵,数量多到看得人眼花缭乱,那修士已经看傻了眼,愣愣地待在一旁。   “是鹤在御风?还是风助鹤势?”   陆风青衣飘逸飞扬,在那铺天的白色风鹤中屹然不动,但心中却是静不下来。   他伸出手闭上眼睛,细细感受鹤群围绕在自己身边时带来的风,从中感受到了无穷的力量。   是鹤群尊其本性相助,是小鹤艰难求生,是风在托举!   鹤有鹤之道,风有风之道,大道三千,殊道同归。   “风之道……哈哈哈哈哈,竟是风之道!!!”   包容万千,是摧毁,亦是新生。   明悟之后,陆风爽朗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   下一秒,他脚下的白云却陡然消失,可人却没有从高处跌落,而是在无数风鹤的围绕和空灵的鹤鸣声中扶摇直上。   陆风心中畅快,不禁高诵。   “两岸猿声啼不住!”   “铛!!!”   一夕悟道,大道钟响,那厚重的钟声仿佛是在为陆风伴奏。   被罚在后山苦修的执法长老和大长老对视一眼,疾速朝外门而去。   比他们更快的则是枯骨和几位太上长老,就是圣主都慢了一步。   但这些人无不是面色激动,就连枯骨老祖都忘了带他的修罗剑,使得修罗剑在后幽幽赶来。   “是悟道……”   众人都屏息凝神地立在问心桥两侧,神情激动地看着桥下峡谷。   “轻舟已过……万重山!!”   人未至,声先到,白云涌动的中心,风鹤争先恐后破云而出,而陆风紧随其后。   大风起,万物飘零,荷香四溢伴着花瓣直奔陆风,整个圣地的各处都有,花瓣如同流水在圣地之中流淌,最终汇聚在陆风身边。   小山村,吴羽子从椅子上惊坐起来,把旁边袁成杰吓了一跳,他正想问怎么了,却见吴羽子满脸怒意。   “小兔崽子们,先生到了自家地盘都不给我说一声,要造反了!!”   但紧接着就怒意就转为激动,立马双手掐诀链接大道钟。   “快点快点快点,不能错过!”   “悟道了!悟道了!” 第84章 风鹤衔石   道一圣地,众人抬头看着空中被万千风鹤追随的那抹青色身影。   “没想到我道一圣地内竟然有人能够悟道,那是谁的门下?”   枯骨老祖问旁边的几位太上长老和圣主。   此刻的陆风收敛全身气息,只要他不想就没有人能发现他的强大,甚至他落到人群中去,也不会有人能注意到他。   但是现在陆风不展露自身,他也是非常显眼的存在,他在随风而动,像风中的一片落叶,既是御风,也是风助他势。   旁边的人听见枯骨老祖的话,一个个都面色僵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圣主刚要出来回话,就瞥见旁边的执法长老兴奋地抓紧了大长老的衣服,看着陆风的方向一度失语。   “咋了?”大长老疑惑,甚至想掰开执法长老的嘴,看他是不是因为年纪大吃东西卡住了。   “他他他……”   执法长老嘴巴微张,指着陆风神情激动,更哑了似的。   圣主发现执法长老的异样,看他脸色涨红,兴奋得不成样子,立马福至心灵。   “难不成他就是那位前辈!?”   “前辈,他是!”执法长老狠狠地点了一下头。   这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原本还在等那传说中的前辈到来,随时准备迎接,没想到人家早就到了,还顺便在自家圣地内悟了个道。   “这是我圣地的福气!”   虽然这个世上鲜少有人悟道,但是关于悟道的好处还是有些记载的。   只见成群的风鹤盘旋在空中,漫天荷花瓣如雨一样落下,实在美不胜收,众多修士无法抵挡那花瓣雨的美丽,便走进花瓣中去,看着这盛大美景。   当然也有嫌弃这花瓣雨过于娘气,不肯进入的。   可就在下一秒,空中突然出现一些金色的花苞夹在花瓣雨中落下,刚好就落到了那些跑进花雨中的修士身体里。   那些修士有感,立马盘膝而坐。   “是天花乱坠!这是悟道的异象。”   大太上长老赶紧招呼周围的弟子,“快!快吸收那些掉下来的花苞,那是助长修为的宝贝。”   一听这话,周围弟子乱成一锅粥,连忙挤进花雨中去。   而那些原本还很嫌弃,远远在一旁观看的弟子一听这话,立马就顾不上其他,也跟着冲进了花雨中,个个盘膝而坐连忙运转各自的功法。   而那些晚进去的人就没有什么好位置了,偶尔能得到一朵便是足够。   小山村。   通过大道钟感受到圣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吴羽子一脸感慨,“先生终究是向着老头我的,悟道都会去道一圣地,惠及我那些个徒子徒孙。”   袁成杰在旁边见不得吴羽子这副一个劲套近乎的模样,“前辈这是水到渠成,你少往脸上贴金了。”   “我看你是嫉妒,嫉妒这悟道的好处没叫你的皇子皇孙沾到。”   袁成杰懒得和吴羽子争辩,不过吴羽子这话确实是说到他心坎里了。   因为悟道的好处,只要沾上一点,那便是抵得上几年苦修,一朝顿悟。   “前辈悟道就有天花乱坠的异象,真是难得,可惜对我们没什么用。”   助长修为的异象对那些修为高的人没有什么用,倒是对那些修为低的年轻孩子有奇效,可助他们在修行之路上能够在原有的基础上走得再远一点。   “也不错了!”   吴羽子看的比较开,到他们这个地步有什么可羡慕的。   他反倒是羡慕陆风能引出这异象。   “我们悟道的时候为什么不见这种异象呢?多气派!多长脸啊!”   吴羽子也曾悟过一次道,不过他悟的是剑道,异象是万剑共鸣,杀伤力有,但可不会惠及他人,伤及他人还差不多。   袁成杰看了吴羽子一样,“可能是跟人有关吧!”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陆风,没有与之交谈过,但是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他觉得陆风引出的异象是博爱的,仁慈的,这很合理。   “结束了,别看了。”   吴羽子沟通大道钟的姿势太羞耻了,他看不下去了。   圣地内,几位长老羡慕地看着底下那群年轻弟子,若是他们年轻的时候能有这样的造化,那现在太一都得打上道一的图腾。   “该知足了,至少受过眷顾的这年轻一辈成长起来之后绝对不比我们孬,圣地也算是后继有人。”   “只是可惜桦悟了,若是他在,以桦悟的资质,现在这大半的金花都会落到他的手里。”   枯骨老祖和太上长老都在,那几位长老只敢在旁边小声感慨。   却听圣主平静道:“桦悟能与那位前辈有过一场相遇,就足以比得上三场天花乱坠。”   众人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在那位前辈面前混个脸熟可比这什么花要好太多倍了。   在众人都以为天花乱坠之后就不会再有异象时。   “什么味道?好香啊!”   “嘿,我说执法长老你一把年纪了,平时看着不苟言笑的,怎么出去一趟回来都熏上香了!老不羞的。”   “你才熏……”   执法长老在后山被迫苦修,澡都没洗过,哪有时间熏香。   可是他抬起手的时候,确实闻到自己袖子间发出的清香。   “这是……”   就连身旁的大长老也是。   “我怎么感觉闻香之后,身体轻松许多了?”   这几日苦修带来的疲倦被一扫而空,连精气神都感觉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甚至连脾性都像年轻的时候一样激动。   “我感觉我现在非常想去太一圣地找人打一架!”   渐渐的异香越来越多,几乎每位长老、堂主身上都有。   驯兽堂堂主更是面色红润,双眼放光,“我有点事,我先走一步。”   随即就扛上了自己的大刀往山门外去。   “等等我!我也去!”   诸位长老陆续抄家伙。   “这……”圣主也是摩拳擦掌的,但还记得自己圣主的身份,没跟着他们去胡闹,但也不大想阻止。   这时,枯骨老祖发话:“让他们去吧,这是异象红袖添香,可让年长的人短暂恢复到年轻是时候,有枯木逢春的意思,沉寂太久,让他们去闹一闹也行,后续好处也不少。”   “太一圣地安稳太久了。”   “是。”圣主拱手。   几位太上长老面上不显,心中却是羡慕。   整个圣地内,小的老的几乎都受异象福泽,只有他们几个和枯骨老祖什么都没有。   “哎!”   远方的吴羽子看见这一幕叹气不已。   他们一生能悟道一次已经是天资卓越,能有异象相伴更是万中无一。   没想到陆风随手悟道就有两重异象。   袁成杰突然提醒,“老吴,还没结束……”   “什么意思?”   吴羽子仔细看去,就见本该悟道结束的陆风手里出现一截青竹竿。   青竹在陆风手中如长剑一般。   “这是……天人舞剑!!!”   道一圣地的人也发现了。   “那是……是我道一圣地的剑法,这是前辈在为我们演练道一剑法,快看仔细!”   几位太上长老和枯骨老祖目不转睛,激动万分地看着。   “终于轮到我们了!”   陆风用青竹所舞剑法与他们常练的道一剑法不同。   陆风现在的这套剑法明显是经过改良的,招式干净利落,潇洒飘逸,却又不失杀伐果断,宛如剑仙。   有天人舞剑的异象加持,几位太上长老和枯骨对这套剑法的理解更加深刻。   尤其是枯骨,剑痴之所以是剑痴,便是因为他在剑道上的领悟总是领先于他人。   这才多久,他就拿起修罗剑跟着比划起来。   而另一边的吴羽子只能干看着,急得跳脚。   “混蛋!小兔崽子!竟敢不告诉我先生去了圣地,让老子错过这样的事!混帐!”   陆风动作行云流水,一招一式宛若天成。   这套剑法是他从吴羽子那里学来后改良的,今日有幸在道一圣地悟道,那便替吴羽子将这套剑法送还给道一圣地,便是还了悟道这份情。   只是可惜,陆风虽有意传授,那怕动作都十分缓慢清楚,但是却没有多少人能够真切领悟其中精髓。   就连枯骨都只得七分,但七分也足够了。   他能成为吴羽子唯一的弟子天资当然是极高的,所以哪怕有些不懂的地方,陆风的每一个动作都已经被他一个不漏地记在了脑子里。   假以时日他必定可以再进一步,更难得可贵的是,一旦他的修为再进一步,那这将死的寿命将会往后延长。   枯骨老祖对此感到十分开心,如果之前他心中还有一丝疑虑,那现在则是对陆风的身份深信不疑。   陆风收起青竹竿之后,便顺着风,身姿轻盈地落到众人面前。   “陆某今日贸然叨扰,打扰圣地安宁,实在抱歉。”   听见这一声抱歉,沉浸在异象中的众人一个激灵,他们连忙拱手回礼,恨不得以头抢地。   “前辈赠予异象之恩,道一永世不忘!”   枯骨率先行礼,底下众弟子便哗啦啦的齐声道:“多谢前辈!!”   陆风笑了笑,表示不算什么。   “前辈能来道一圣地,是我圣地之福,且今日门下弟子受前辈恩惠,前辈还带来这样精妙的剑法,应当是我圣地怠慢在先!”   圣主不愧是圣主,说话一滴不落,这倒显得旁边的枯骨老祖和几位太上长老很呆,一幅话被你说了我们说什么的表情。   这下可把角落里的两位守门修士和闵其给看愣了。   他们知道陆风有修为,也猜到陆风身份很不简单,但没有猜到有这么不简单,连枯骨老祖和几位太上长老都出来了。   此时此刻,两位修士为自己先前留下陆风的举动感到十分庆幸,幸好他们没有将这样了不得的人物拒之门外,否则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而闵其张大了嘴巴,看着被众多大人物拥簇着的陆风,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   悟道结束之后,那些风鹤便要返回桥下,不过却有一只风鹤逆着鹤流而上,径直来到陆风面前。   众人一眼就看到风鹤嘴里叼着一块不大的石头。   陆风虽然不解,但听着鹤鸣就明白了风鹤的意思,随即伸出手,将手心张开。   风鹤将嘴中衔着的石头放在了陆风手中,随后就展翅飞起,一头扎进了问心桥下的云层之中。   陆风并没有立马看手里的石头是什么,而是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平静地将手收回。   一旁没有跟着那些长老跑出去的执法长老这才想起来,在大祈南宫家的时候,陆风就是一人独居,不喜人打扰,除了必要时刻,他甚少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出风头被众人看着。   执法长老连忙传音将这事给圣主说了,圣主便对陆风拱手行礼道:“前辈,还请移步大殿。”   陆风笑着点点头,在几人的带路下朝着内门中那巍峨气派的大殿走去。   而留下的执法长老则是回头问下面的弟子是谁将陆风领进门的。   听见执法长老的问话,闵其身边的两位修士一脸紧张地从人群走出来,顺便将闵其也一起带出来。   不过好在执法长老现在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叫两人好好待着,之后有事要问,还顺便问了一下闵其是什么情况。   在听见闵其是和陆风一道上来的之后,执法长老就叫闵其和那两位修士一起等着,不着急领身份牌。   “其他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好好沉淀今日所得。”   说罢,执法长老又马不停蹄地去安排陆风的住处。   外门弟子房内,两位修士羡慕地看着闵其,“师弟你运气真好,看来是要一飞冲天了。”   闵其也不是傻子,在反应过来之后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也亲眼看见陆风有多厉害,身份有多恐怖了。   但越是这样,他反倒越不会开心。   先不论陆风身份如何,在闵其心中陆风是个好人,但和自己也只是萍水相逢。   若是自己在他的荫蔽下多处受益却不得长进,那陆风定然会受自己这个不长进人的牵连,损害陆风名声。   闵其一想到这里就倍感压力。   而在大殿之中。   枯骨长老与陆风坐在一处,其他太上长老和圣主则是坐在下面。   “今日实在来得突然,叨扰了。”   陆风满含歉意,他原本只是想低调的来,依靠执法长老了解一些事情之后便离开。   他也没想弄出这样大的动静,这和上门做客,然后在人家家里放了惊天动地的一炮有什么区别。   众人没想到陆风真的就和执法长老说的那样平易近人,不禁心中诧异,但也让众人紧绷的精神松懈几分。   不过这个时候可没有圣主开口的机会了。   毕竟他要是再抢话,自己这个圣主就不用做了。   不过坐在陆风对面的枯骨老祖显然没有圣主那八面玲珑的话术。   他是修为有成的剑修,来不了那些场面话,不过面对陆风的歉意他还是正经地拱手说了句:不用客气。   圣主:……   太上长老:……   他们现在只求枯骨老祖能客气一点。   “前辈可是认得家师?他还好吗?”   陆风看着枯骨,顿时明白这人就是吴羽子口中经常念叨的古板徒弟了。   很难想像吴羽子那样性格的人竟然会交出性格这样一板一眼的徒弟,不过这话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你师父挺好的,现在正在骂你,中气十足。”   众人:……   众人都没想到看着如此温文儒雅的陆风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说的是谁在骂谁。   陆风并不是在胡言乱语,实在是因为吴羽子现在就在长生殿后面的神像下面骂眼前的这群人,而且骂的可脏了,陆风并不好转述。   自从那神像立了之后,吴羽子除了平日里去太平书院授课外,其他时候都会跑来神像下待着,十分宝贝地把玩陆风给他的功德戒尺,美其名约沾沾仙气。 第85章 往事纠葛   而严肃的枯骨在听见陆风这个回答之后还一脸了然地点点头,“是师父能做出来的事!”   陆风也没有想到吴羽子的徒弟会是这个反应,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果然最了解师父的就是徒弟。   寒暄客套一番后,陆风就道出了来此的目的。   “陆某听说贵地的藏书阁内几乎笼络了天下奇书,陆某对书册非常感兴趣,不知道能否一观,只看不带走。”   “前辈是道一圣地的贵客,道一圣地内没有前辈不能去的地方,藏书阁亦是。”   见对方如此爽快,陆风便提出自己的第二件事情。   “不知圣地内有没有可传信的东西,陆某想给那不成器的弟子送点东西。”   虽然在场的众人都很奇怪传信这样的小事为什么陆风不自己来,但因为只是非常平常的小事便道:“圣地内有一个传送阵法,可以传送到混元界的任何地方,若是前辈着急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启阵法。”   听到这话陆风还有点诧异。   道一不是不爱掺和红尘事吗?没想到这圣地里却有一个能到达任何地方的阵法,看来看事情不能看表面。   不过这样就轻松了。   陆风现在还没有能远程传信的手段,大虞王都那边也没有任何他的神像和长生牌位,他无法与那边沟通。   若是叫他自己跑一趟倒是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是在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陆风自然是不想来回跑的。   “陆某只需要送点东西到大虞王朝就够了,不用大费周章,明日送也可以。”   “是。”   众人都是一幅前辈说了算的样子。   毕竟这两件事都只是小事,不足挂齿,但是如果说,面前的前辈就只是为了这两件事来的,在座的人都不大相信,所以大家都在等陆风说出第三个,甚至是更多的要求。   “这最后一件事,我是想来讨一些荷花种子。”   众人:……   没想到前辈要求的三件事真的如此简单,众人立马傻了眼。   他们本来就有所求,但是陆风的简单之事在前,这倒是叫他们不好开口请陆风帮忙了。   为此他们之前还把半死不活的六太上长老给从密室中提了出来,结果陆风一来就送了圣地三重异象这样的见面礼,却只提了这样的三个要求,这要他们怎么好厚着脸皮开口。   所以一直到交谈结束,陆风杵着青竹竿跟着执法长老离开大殿时众人都没有开口。   比起道一圣地的上下激动兴奋,太一圣地那边却是乱成了一锅粥。   “你们道一这是要开战吗?”   面对质问,大长老史肇一脸迷茫,“开什么战?我挑战你而已,个人之战,关我道一什么事啊?”   “你!!”   对面的人被史肇那装傻充愣的态度给气到了,指着史肇的鼻子怒火中烧,“不是开战你们来这么多人!”   史肇回头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他觉得其实也不多,就是十几个人、身份高了点、多拿了点武器而已。   但是这怎么了?   没人规定单挑不能带师兄弟在旁观看的啊,再说了……   “允许你段天挚带着太一圣地的人上门挑衅我道一,怎么我带几个师兄弟来太一看看你们这些个老朋友,你的反应却这么大?难不成是老了不中用了?怕死了?连我的挑战都接不下。”   “史肇!你他娘白发比老子多,谁老谁清楚,若今日把你打死在我太一圣地,可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   “要打就打,废话忒多!”道一的御兽堂堂主田敬是个急脾气,大刀在手就指着对方一个壮汉道:“你,可敢一战!”   “有何不敢!”   对方也是个火爆脾气,猛地踏出一步,正要上前时,被段天挚拦住。   “道一这次来得突然,只怕有诈,小心为上。”   那壮汉点点头就纵身跃出,与田敬战作一团,黑夜中只见兵器相互砍擦带出来的火光,撞击声不绝于耳。   两位都是典型的力量型修士,交手时拳拳到肉。   而道一圣地这边有越来越多的人发出挑战。   在自家地盘,底下又有众多弟子看着,太一自然都是一一应下。   一时间,在太一圣地之外,多出了十来处战场。   这里的动静之大,自然也引起了有心之人的注意。   华玉圣地平静如水,消息传回去也引不起任何风浪,倒是星罗圣地的人抱着看戏的心态,有几个人朝着太一这边来。   “之前太一多次上门挑衅,道一都不管不顾,这次是怎么了?竟是毫无征兆地就打上门来了?”   “谁知道呢,去看看!”   而在太一圣地前,原本说要挑战段天挚的史肇却是迟迟不出手,甚至是对身边的那些战斗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这让段天挚心中犯嘀咕,心中猜测道一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突然,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正是那与田敬过招的壮汉,没想到这才没多久对方就败下阵来了,一条胳膊被田敬打断骨头,从内而爆,整条胳膊都变成了血渣,再没有接上的可能。   田敬见状还不满意,心中憋了多年的火再也憋不住了,欲要再废对方一条腿,让他彻底成为废人。   段天挚见状脸色青黑:“史肇!!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愤怒的同时他还心有余悸,今日来到他面前的人都是道一圣地的“老人”。同为知名圣地的长老,段天挚明白一个人在高位上坐得太久了,不需要学也会权衡利弊,不再像年轻时那样随心所欲、嫉恶如仇。   而两个圣地之间的龃龉从很久以前就有了,严重时,为了一个名字就能打上半天。   可那时候史肇这些人却各有各的考虑和顾忌,就像今日的他们。   现在的段天挚要考虑太一圣地的安危得失,不敢轻易和史肇田敬这些人开起大战,还要顾忌他们是不是突然上门,是不是暗中有诈。   但是现在的史肇这些人不知道是有大病还是有预谋,举止竟然有如此……你打我、我就打回来的年轻气盛的感觉,当然,段天挚更偏向后者。   要说这些老家伙只是一时兴起,他打死也不会信,其中一定有阴谋。   史肇看着段天挚,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   “这就无理取闹了?你们上我道一圣地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就在两人你来我往的耍嘴上功夫时,战场上的残酷斗争却在继续。   看着田敬真的要用自己的一条手臂换对方一条腿时,史肇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却没有阻止。   “啊!!田敬,我不会放过你的!!”   “放过?嘴炮谁不会?如果你有本事再站起来,我便等着你来报这个仇。”   田敬一脸凶狠,对他来说,断了一臂就像剪了个指甲一样无足轻重,反而是觉得心中畅快。   靠着仅剩的一只手,一拳将断手断脚的壮汉给轰得口吐鲜血。   “痛快!!”   田敬将男人踢到空中,纵身而上就是无数拳影,狠揍数百下后壮汉已经晕死过去。田敬横踢一脚将壮汉如流星一样踢到太一圣地的山门前。   看着壮汉如死狗一样一动不动,田敬哈哈大笑,只是眼中没有多少快意,很多是遗憾。   见田敬并没有将人杀了,史肇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也怕田敬一个控制不住把人杀了。   只因多年以前,太一圣地打着切磋交流的名义,在道一圣地的地盘上,那壮汉的徒弟将田敬一个徒弟虐杀成残废,还说是道一技不如人。   这么多年了,田敬一直将这个事压在心底,今天总算是一报还一报,即使葬送了一只手。   或许等到红袖添香带来的作用褪去,他们会后悔自己的冲动行为会给道一带来影响,但是至少现在不后悔。   这样的事还不仅发生在田敬他们这个战场上。   其他几处都有事情发生。   当然,有赢就有输,但抱着以一换一的心态,即使输了对方也不会好过。   段天挚看他们这边虽然赢了几场,但是赢得并不好看,地下弟子都是议论纷纷的,叫他火冒三丈。   “够了!!”   见人无能狂怒,田敬等人心中痛快,大长老一挥手就各自停了下来。   “别打了,狗急了要咬人的!”   史肇语气中满是他对太一圣地的同情,但这话在太一的众人眼中就是赤裸裸的嘲讽挑衅。   要报仇的报了,要废的人也废了,想起陆风还在圣地,史肇等人心潮澎湃,就连那几个输了的长老脸上都是一脸兴奋,迫不及待想回去。   这反倒让对面的段天挚等人更加确信今日史肇等人突然发疯,绝对是有预谋的。   这让他们想起上次道一圣地内发生的异动。   而当日太弋老祖从道一回来之后,圣主就带来消息,那便是今后少惹道一,蛰伏要紧。   当时众人就猜测说道一圣地肯定是多了什么底牌,而今日史肇带人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就更加验证了这件事。   “天黑了,回家吃饭。”   但是意外的是,打完之后史肇他们并没有再继续的意思,而是放了几句狠话之后就果断离开了,这一举动让人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太一圣地的人,有种被虚晃一枪的无力感。   一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但太一也不敢松懈,直到……   “我的双月弯刀!!!”   一个参与了方才战斗的长老突然在身上慌张摸索,众人见状还有些奇怪,毕竟这双月弯刀可是那长老的大宝贝,从来没有弄丢过。   但是紧接着,“我的丹药呢?”   “我的宝贝……”   几乎每一个参战的长老都丢了重要宝贝,众人立马明白谁是罪魁祸首。   最惨的还是那被田敬废得彻底的壮汉,身上除了一身破烂衣服,其他的什么都没了。 第86章 无耻行径   “史肇!!!”   段天挚怒嚎一声。   被人打上门来还丢了宝贝,这样的耻辱搁谁身上谁都不好受。   打输了,宝贝被抢走不好受,打赢了宝贝还被抢走更不好受,简直是奇耻大辱!   同时心中还有种久违了的熟悉感。   这种打架被顺走宝贝的事在很久以前就曾经发生过,年轻时的史肇这些人就爱这种卑鄙手段,多年过去他们已经将这种事忘记了,没想到现在道一竟然又重现当年的无耻行径。   “够了!”   太一圣地的圣主忽地出现在众人上空,冷着脸俯视下面的众人。   原本还对长老们打输了的事议论纷纷的众弟子齐刷刷跪倒,“拜见圣主!”   那些长老也是连忙拱手行礼。   各大势力之间有摩擦是常事,所以在对方圣主没来的情况下,太一圣地的这位圣主也不会出现。毕竟来一群长老就要堂堂圣地的圣主出手,这是打了自己的脸,也抬举了对方。   但是这不代表圣主不会关注外面的情况。   所以在看见太一的众人如此表现时,圣主顿时黑了脸,但是现在底下弟子都在,他也不好当场训斥,只能冷哼一声消失在原地,而那些长老对视一眼后,都只能无奈地跟上去迎接接下来的暴风雨。   而另一边走到半路的道一众人正喜滋滋地数着手里的宝贝。   “这么多年了,太一还是毫无长进,一个劲顾忌自己的面子,东西被顺了都没有追上来。”   若是换作他们,敢偷走自己的东西,他们就敢和对方不死不休。   二长老摸摸手里的双月弯刀,笑容根本掩饰不住。   “输了东西被顺走,赢了东西还被顺走,哈哈哈哈,这么丢脸的事,他们怎么可能会声张,多是吃……”   史肇一抬手止住了二长老的话,回头看着众人意味深长的地说:“来人了,都装着点。”   话落,众人对视一眼后就齐刷刷收起了自己揽来的宝贝。   二长老还顺便将田敬扶着,周围的人有样学样,霎时间,个个都变成了面色苍白,一幅大战后受了重伤的样子。   史肇也清了清嗓子,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便道:“何方道友在此,藏头露尾做什么?”   而其他人也跟着作出警惕慌张的模样。   几个呼吸之后,从黑暗里走出来几个人,都是星罗圣地的。   史肇见状眼睛微眯,十分警惕地握紧手中剑。   “我们师兄弟几人路过而已,诸位不必惊慌。”   对方一幅老好人的模样,将道一一行人都给打量了个遍,见众人气息紊乱,便目露精光,“我看诸位伤得不轻啊!”   “巧了,我们有极好的疗伤丹药,一颗三万极品灵石低价卖给你们如何?”   扶着田敬的二长老没忍住咳嗽了一下,身体微微颤抖,指着那些人怒气冲天,“你们这是趁火打劫!”   “怎么会是趁火打劫呢?我们这可是良心价。”   像是为了取信史肇等人,又像是在试探他们,来人从怀中摸出一小瓷瓶,倒出一颗雪白的丹药,一股清香瞬间在周围弥漫。   “真的是极好的疗伤丹……”   这种东西道一圣地内也有,但是他们出来得太突然都没有带,而且谁会嫌弃宝贝多啊。   “三万极品灵石太贵了,一颗疗伤丹可要不了这个价!”   见史肇这些人对一瓶疗伤丹如此意动,星罗圣地那些人顿时就觉得他们确实是伤得很重,以至于一颗丹药都会在意。   但他们还是觉得不保险,还需再加试探。   “既然是道一的朋友,我看诸位伤得也不轻,既然如此,那便卖你们两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枚极品灵石吧!”   “噌!”   史肇手中剑出鞘半寸,声音幽寒,“你这是在消遣我们!”   “道友这是哪里的话?怎么能叫消遣呢?”   这叫施舍,叫打劫,叫趁火之危,唯独不叫消遣,他就是要看看这些人还有多少气性,因为一个人在势弱的时候最能隐忍。   只见大长老史肇握剑的手背上青筋爆起,可半盏茶的功夫后,拔出的剑却还是被慢慢插了回去,而后咬牙切齿道:“我们不需要,告辞。”   见状,星罗圣地的人彻底没了顾虑,分散开后就将道一一行人拦住,分别亮出了自己的武器。   为了震慑对方,甚至拿出了自己珍藏的杀器和底牌。   可他们只顾着得意,没注意到道一那群人在看见一堆宝贝时眼里的精光。   还在滔滔不绝,“你们不需要,可是我们需要啊!把身上东西留下就饶你们一条命如何?”   圣地之间早有约定,只要不伤及性命,同种修为之间谁输谁丢脸谁倒霉,上面不会管,更不会来□□。   当然,若是做得干净一点,就算是把人杀了,没有证据也不能怎么样。   “既然如此……动手吧!”田敬一条独臂也站直了腰板。   史肇等人也不装了,在心里将那些人拿出去的东西衡量一下后,觉得干这一票不亏。   抢过来全丢火里融了,融出来品质肯定要比手中的剑要好。   蚊子再小也是肉,何况面前的可不止是蚊子,那是真的肉。   “啧~原来是藏着呢。”   星罗圣地的人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但好在他们人虽然少一点,但是田敬等人身上的伤可是货真价实的,虽然与预期有一点出入,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修行本就是逆水行舟。   只是这些人没想到,史肇这些人动起手来竟然不管不顾的。   不是都说越老越怕死吗?为什么这些人身体会有一股年轻人的莽冲劲?   他们身上的伤是真的,而且有几个还伤得不轻,但是那以一换一的举动也是真的。   ……   半个时辰后。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几位长老乐滋滋地分着那雪白的疗伤丹,一口一个当糖吃。   吃完后等身上的血不流了,就开始细数战利品。   “杀人放火金腰带真不是虚名,这种事感觉以后能多干,出来一趟比在圣地里当长老挣得多!”   “还多干?这次干完就躲着点吧,今天是咱们来得突然,打的是出其不意。不仅他们有顾忌,就连咱们自己都没想到,等那些人反应过来,估计会在全混元界追杀我们!”   “大长老说得有理,没有前辈照拂,咱们也没这个心思,今后还是躲着点,被逮着了可别像他们一样!”   二长老说的就是那几个半路打劫的家伙,他们被扒光了衣服正掩面而逃呢。   就在史肇他们欢欢喜喜揣着鼓囊的储物袋往回走时,道一圣地内,诸位太上长老闭关的地方却是气氛凝重。   几位太上长老将天机长老围在中间,为他稳住那正在蚕食他身体和寿命是伤势后,密室里就是一片死寂。   天机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让他本就没什么精气神的脸看着更加死气沉沉,但还是强打精神,“我有些事想问。”   “何事?”   虽说活了一把年纪,也见惯了生死,但认识多年的师兄弟意义终究是不一样的,见天机这个样子,众人都还以为他要交代后事,一个个都不忍直视。   “你们说的那位前辈,是什么样的?”   “就问这个?”   “嗯,那孩子的一缕生机是我算出来的,但是我却无法看透,我不止一次想算出来,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被反噬,被侵蚀。”   天机长老语气中带着不甘,似乎下一秒便会死不瞑目。   大太上见状叹息一声,“那位前辈温和有礼,与想象中不同,青衣大袖长袍,双目不好,常拿竹竿探路。至于面容……那不是我等有资格形容的,也无人能形容出来,但你若是遇见他,必定能一眼认出他就是那位前辈。”   天机闻言,神情落寞,“能亲眼见一见就好了。”   翌日。   太一圣地输得很惨的消息不胫而走,其中夹杂些些星罗圣地有人被扒光了衣服的话,但最终都被太一的消息掩盖。   这件事气得太一圣主大发雷霆,但他气的是星罗圣地。   昨夜的事早被封锁,太一不可能泄露,这种无耻的行为,只有同样失败丢脸的星罗才会将太一的消息放大掩盖自身。   当然,道一也是推波助澜的黑手。   清早,露多寒气重。   执法长老给陆风安排的住处清幽却不偏僻,四周草木被打理得很好,门前那片竹林里时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声。   陆风拉开房门走出,他身上只着白色里衫,墨黑长发未扎,随意披散在肩头和身后。   “还以为回到小山村了……”   陆风伸了个懒腰,动作慵懒随意。   此处的宁静和生机让他醒来时产生了一瞬的错觉,导致他以为自己回到小山村了。   “原来前辈已经醒了。”   执法长老顺着青石板路穿过竹林来到陆风面前,拱手行礼道:“前辈晨安。”   陆风这次并没有如往常那般拱手回礼,而是朝着执法长老的方向挥挥手,笑着道:“长老早啊。”   “啊?”   执法长老头次见着这么轻松的问好,不禁错愕,却紧接着听陆风道:“村里人都叫我先生,前辈一词陆某还不大习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村里,但执法长老不会多问,十分自然地拱手道:“先生早。”   “嗯。”陆风笑着点点头,“劳烦长老稍等,陆某洗漱一下。”   陆风可不想这样披头散发地去见人。   “先生请。”   陆风转身回木屋之后,执法长老想了想,给圣主传去一条讯息。   待到陆风出门时,方才的慵懒已经消散,又变回了平日的模样。   “先生可是要先用早饭?”   “好。”   陆风很好奇一个圣地会吃什么,既然来了他也想尝尝。   一路上,执法长老边走边给陆风介绍圣地内的各处,陆风顿时明白这长老估计是道一给他找的向导。   “有心了。”陆风对着执法长老道谢,却不仅仅是向他道谢,也是向圣地。   执法长老平日里严肃话不多,但非常仔细,又与他较为熟识,道一圣地如此安排很合适。   “见过先生,长老。”   两人一路上也遇见了其他人,但是那些弟子都只是给他们行礼打招呼,然后着急忙慌地离开。   即使这些弟子竭力掩饰,但陆风还是听懂了这些孩子话音里的激动,导致这问好显得身旁的执法长老像是个顺带的。   这让陆风非常不好意思,所以从膳房拿了两个包子后,陆风就婉拒了执法长老的陪同,说自己想一个人转转。   于是陆风一手拿着青竹竿,一手拿着热乎的包子,平凡普通的样子与这仙气飘飘的圣地格格不入。   “先生留步。”   “嗯?”   陆风诧异回头。 第87章 虚实世界   这声音虚弱无力,幸好陆风耳朵好这才没有将之忽略过去。   他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不远处的荷花池旁边依靠着一个衣衫单薄,驼背佝偻且气息十分弱的老人。   老人用手撑在池边的石栏上,另一只手里还有根深色檀木拐杖,此刻正低头抑制咳嗽声。   听对方的声音长进短出,再看身上的灵气也是如游丝一般似有似无,这明显是病重的样子。   陆风见状便主动敲着竹竿过去,停在老人面前,还未开口就听对方率先道:“先生勿怪,我实在是行将就木,赶不上先生的脚步,遂只能咳咳咳!!”   看对方撕心裂肺的一阵咳。   陆风上前一步,在掌中运起功德轻拍老者后背,这一拍便发现这老者确实病得极重,行将就木一词与之非常贴合。   “多谢先生。”   感受到那无形之中的力量,身体的舒适让老者长呼一口气,而后对着陆风拱手行礼。   陆风扶起对方后,将手里一个包子分给他,问道:“天机长老这是得的什么病?”   看着手里多出来的包子,天机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回答陆风的问题。   对于陆风一语道破自己身份的事,天机长老并不意外,而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直言不讳道:“是老朽不自量力,欲要算出先生来历,所以受的是反噬之苦。”   “原来如此。”   天机长老有什么便说什么,见他如此坦诚,陆风便好奇地问:“可是算出什么了?”   “哎~先生就不要看我的笑话了,如先生这般,我若是算得出来,那估计天下精通算术的都得叫我一声祖师爷。”   陆风温和的笑了笑,没有任何被天机长老冒犯到的意思。   天机长老身体缓过来后,两人就沿着先前陆风要去的方向走。   昨日天色暗淡,直到现在陆风才好好看看这传奇圣地是什么模样。   其中最显眼的无疑就是昨日去过的那座巍峨大殿,它矗立在高空之中,底下有座巨大且独立的山峰将之撑着。   山峰顶上有数条细长瀑布从山顶倾泻而下,周围风鹤自由翱翔,正应了那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这样的山峰还有许多个,但是都没有高过中间那座有大殿的山峰,可见那地方便是权力的中心。   陆风心中感叹,要创造这样一个小世界,不知要花费多少精力,不过这方圣地确实是很像仙人落脚的地方,是吴羽子能造出来的。   有意思的是,陆风发现这几座山峰其实是一个巨大阵法的基石,那大殿明显就是阵眼。   以山川为阵!可见这阵法的庞大,若是想要催动,那必定是要几座山峰上都有人才行。   看见这样的大手笔,陆风便觉得自己是来对地方了。   而除了那几座独立的山峰之外,远处朦胧之中还有模糊的山影,看起高度并不比大殿所在的山峰矮,甚至是还要高上许多,不过那地方似乎还有别的阵法。   不过陆风并不在乎那处,他现在更想弄清楚这个小世界的本质,以及如何构造。   两人一老一瞎,同样都是手里拿着包子,步子缓慢好不默契。   这在市井上是经常看见的画面,但在圣地中却显得过于独特。   天机长老没有说他叫住陆风的原因,陆风也不曾问,二人就仿佛是半路相遇的挚友,一路上谈天说地。   陆风对算术有自己的理解,他自认自己算不上精通,但也从未算错过,如今遇见一个同样在算术方面有些成就的人,便忍不住与之探讨起来。   “没想到先生连算术也涉猎。”   其实一些修真者也有自己的推算手段,不过那都是学的皮毛,做一些小事用罢了,要说精通者,除了华玉圣地的几个人,就只有他天机声名在外,所以听到陆风对算术一事侃侃而谈,就知这人不是略懂,而是极其擅长。   “只是偶有所得罢了。”   陆风这是实话,算术一事也只是从前偶尔会学一下,只能是小成。   不过这话在天机耳中就是在谦虚。   他们一路走,一路聊,二人各有所得,不过要说对一些事有豁然开朗的,还是天机长老,与陆风交谈是他受益颇多。   “先生之才,世所罕见。”   天机长老感叹一句,“若我是在年轻的时候遇见先生的,一定会再进一步。”   只是现在太晚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今日所得被他带入棺材。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收个徒弟传承自己的衣钵,但是算术之事实在是太看重天赋,蹉跎多年他一个徒弟也没有收到。   天机长老边走边看陆风。   越看便越感叹陆风的出众。   难怪昨夜大太上几人会说先生之貌常人形容不得,但在人群之中却能一眼就分辨出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前辈。   就是那双眼睛实在有些怪异,明明双眸清澈明亮,让心怀鬼胎的人不敢直视,但是无论是什么在眼前晃悠,都无法让它有一点聚焦。   “先生的眼睛可真是奇怪,可不像寻常失明,这是何故?”   这还是第二个敢当面对他眼睛直言不讳的人,不过还不待陆风回答,天机长老自觉方才受益颇多,自己又有长进,便自告奋勇道:“我来算一算!”   天机速度之快,可算是让陆风知晓他为什么会被反噬得这么严重了。   因为天机速度快,反噬更快。   “吾命,休矣……”   天机那要算一算的话才说出口,念头才刚起,他便察觉到自己是活到头了,这次反噬必定让他暴毙当场。   好在陆风还在他的身边,伸出手用些许功德气抵消了那反噬。   “呼~”   苟活一命的天机长长舒了口气,心有余悸地对着陆风拱手一拜,“多谢先生救我残命。”   天机长老现在还是两股战战,说什么都不敢再起方才的那种念头,同时也明白有关于陆风的一切都不要再试图去刨根问底。   他没那个命,应该说谁都的命都没有这么硬。   至于眼睛的事他再也不提,甚至不敢抬头直视陆风。   陆风见他一幅低眉顺眼的样子很是无奈,便岔开话题问起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荷花对道一圣地而言可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这……”天机长老四处张望,发现他们这一路走来确实是荷花居多,甚至可以说遍地都是。   虽说荷也挺好看的,但是这未免也太多了,不过天机长老才刚出关没多久,即使出来了他也只待在几位太上长老闭关的地方。   时隔多年,这也是他第一次出来,关于荷花的事陆风这一问后他也终于察觉到奇怪了。   “没听说有谁特别喜爱荷花啊?待老朽找人来问问。”   天机长老环顾一圈便发现了两个小修隔得远远地朝着这边张望。   于是便对他们一招手,两个小修兴奋又忐忑地朝着陆风他们所在跑过来。   “见过先生!见过……长老!”   对于两人只猜到自己是长老,而不是太上长老的天机也不在意,指着那满池荷花问:“为何圣地会种这么多花?”   两位修士显然没想到天机会有这么一问,不过愣了一下后便急忙道:“这些都是圣主下令让人种的,听说是为了迎接一位爱荷的人。”   陆风一听到就心中咯噔了一下,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两位修士还在说道:“想来那位仙子身份一定是非常尊贵的,她喜欢荷花,圣主就下令将荷花种满圣地,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仙子,大家都说用不了多久,圣地内估计会有喜事。”   “知道了,退下吧。”天机长老听完后就挥挥手让两人下去。   而陆风听见对方是仙子后便松了一口气,不过同时也在心里暗道自己实在是来得不巧,竟然会选在这个重要的时候来。   只希望自己的出现不会打扰到别人。   不过自己只要一两颗种子,应当不算什么。   倒是一旁的天机长老若有所思,“圣地联姻是何等大事,怎么会毫无风声呢?”   自他被其他太上长老从闭关处提出来后,就听他们说过圣地和外面近些年的变化,其中重点当然是陆风。   不过联姻事也不小,他却不曾听那几位师兄弟提起,不禁心中疑惑。   “我算一算!”   “等……”   陆风话没说完就见天机一口老血喷出。   这次反噬来得快,不过好在并不怎么严重,就是吐了一口血。   “又来……”   若是其他人,一口血也不算什么,不过这落到天机头上可就让他不行了,顿时就昏厥过去,差点一头载进荷花池里。   陆风叹息一声,深感无奈,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人身上会有这么严重的反噬伤在身了。   这要是换作别人,动不动就推算因果,那早就一命呜呼了,也亏得是他命大。   天机这名可真不白叫,凡事都想以推算的方式弄个明白,他不死谁死。   但是陆风现在也不能叫人死了。   他自己上门是有事相求,但若是叫这长老死在自己跟前,那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陆风见四下无人,便只能用功德幻化成球,将天机长老放在其中恢复,而后自己便像是拿气球似的在圣地内走。   陆风走在路上,无奈中又觉得有些好笑,看来那传信的手段他要及时琢磨琢磨了,免得下次再遇见这种情况无法及时叫人。   荷花清香沁人心脾,陆风从那宽阔的池上走过后,自己身上都沾染了荷香味。   这圣地过于辽阔,竟然还有山川水泽,陆风想,以后自己开辟小世界的时候也可以开大一些。   不过似乎也不是越大越好,陆风缩地成寸瞬间来到山川之外,就发现这小世界外围虚实相接,影影绰绰的不大真实。   陆风寻着界壁看了看心中就明白了几分。   一个小世界的大小与虚实是和开辟者的本事息息相关的。   就如吴羽子,这个小世界能成为一个圣地的落脚处,可见这地方并不小,而且只有到了界壁处才出现虚影,足以证明吴羽子修为非常之稳定且强大。   不过小世界终究是开辟出来的。   一个世界怎么能容纳虚与实呢?   这便是陆风从踏入这地方后感受到的违和感的来源。   即使小世界打造得多么完美,终究还是与现实世界不同,它的本质是虚实参半。   但这样的小世界并不是陆风想要的,地府的存在不是一时,而且还需完全独立在混元界之外。   所以他要构建的地府必须真实,真实才是一个世界的本质与根基。   “哎……”   探查完道一圣地后,陆风微微叹气,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他心中有了一些思路,但这事还需慢慢验证。   而在道一大殿门口的广场上。   圣主和其他长老看着陆风的方向,心中有些迟疑。   “前辈……不是,是先生,他不会破壁而去吧?”   界壁离他们这里太远,众人只能看得见那遥远的天地一线,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   不过他们是知道陆风朝那里去了的,所以非常担心。   “破了的话……开宗老祖能补得回来吗?” 第88章 天下太平   见时辰差不多,陆风从界壁处瞬间返回,身影出现在大殿的广场上。   “见过先生。”   众人连忙拱手行礼,连圣主也不敢怠慢。   因为之前陆风为圣地带来改良过后的道一剑法后,几位太上长老和枯骨老祖似乎都有所得,与陆风告罪一番后就都闭关去了,估计这段时间是不会出现的。   唯独那六太上长老天机,圣主一看就头疼,别人或许不知,但他这个圣主对这长老可不陌生,看他晕厥模样就知道这又是被反噬了。   他命不硬,但他头铁,他什么都敢干。   圣主只能无奈叹气。   “诸位有礼。”   陆风回礼后便将天机交给了道一的人,见人被带走他也松了一口气。   对着众人道:“接下来有劳了。”   “先生无需客气。”   送个东西本是小事,但是现在道一除了那些闭关的人,位高权重的人几乎都来了,这让陆风很是惭愧。   传送阵法本就在大殿广场上,烧点灵石做能量供给就足够。   执法长老见陆风一直看着那阵法,想起宫巡缮提到过陆风似乎对现在的一些东西不大了解,他沉思一番后便在陆风身边道。   “这种传送阵法是需要接应的,若是传送的地方没有阵法接应,那从这里送出去的东西就极有可能会丢失。”   所以这种阵法其实有弊端,若是敌人在阵法的另一端设下陷阱,那对被传送的人来说就是一脚踏进了陷阱中。   所以各大势力在外的阵法都非常隐蔽,道一也是,不过敢抢道一传送阵法的人还没有出现过,就是和道一不对付的太一圣地也不敢。   一是阵法难寻,二是有这个想法就是要全面开战的意思。   太一从前或许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是现在这个想法估计已经被他们抹去了。   上次太弋跑来圣地和枯骨打了一架,他是亲耳听到道一圣地的开宗老祖还活着的消息的,而且在天山之时,陆风曾当着那些各大势力的年轻人的面对桦悟说过,会改日登门拜访。   涉及陆风之事,谁也不敢打什么注意,甚至不敢将消息传扬出去,但是各大势力心里都清楚,道一是搭上了一条什么样的船。   所以现在要用阵法传送什么东西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而在大虞王朝就刚好有道一的阵法,那里有专人看守,东西传过去后自会有人送到纪明悟手里。   听完执法长老的话后,原本还在思索的陆风就便明白了。   脑子里对自己即将开发的新神通也有了想法,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广场上阵法已经启动,众人都看着陆风,便只待他了。   陆风从怀里拿出昨夜就已经写好的信递了出去,“有劳。”   执法长老恭敬接过信,圣主见状好奇的问:“先生的弟子,想来也是极为不凡的,不知先生收徒标准如何?”   圣主话一问出,周围的人都立马竖起了耳朵,心中蠢蠢欲动,各有各的想法。   陆风语气平和,想到纪明悟心中也是有些许骄傲的,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只是笑容深了一点。   “陆某不曾收徒,暂时也没有收徒的打算,那孩子是我的一个学生,这样的学生有很多。”   确实有很多,太平书院以他的名义而立,那些读书人都可以是他的学生。   但是纪明悟是跟在他身边长大的孩子,自然与别人不同。   不过陆风现在行走在外,他虽然自认没有与谁有过纠纷,但是人心最为难测,难保不会有有心之人对纪明悟下手。   虽然吴羽子他十分放心,对吴羽子所创建的道一这几日也有所了解,但言语上还是拉开了自己与纪明悟的距离。   以纪明悟之才,他并不需要攀附自己,他只需要好好成长就行。   而在大虞王都。   许多人的精神都是紧绷着的,纪明悟除外。   白鹿书院的西南角有一独立小阁,阁楼雅致僻静,很适合学子专心备考,而从院外向打开的轩窗内看去,就能看见纪明悟正伏案小憩。   在他身旁是几摞厚重的书册,手下压着的则是临摹到一半的字帖。   此刻他眼底有稍许乌青,额鬓有凌乱发丝垂着,呼吸绵长,可见昨夜必定是没有休息好。   一阵清风从窗口吹进来。   “哗哗哗……”   风翻动了他身边的书页,也翻动了被他压在身下的宣纸,使得静谧的屋里被纸张翻动的声音填满。   纪明悟眉头皱一皱,然后换个姿势继续趴在桌上睡。   身上那书生们最钟爱的灰白衫上沾了墨水也不曾察觉。   “咚咚咚!”   原本还迷糊着沉浸在纸张声中的纪明悟突然被吵醒,在敲门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他才彻底清醒,连忙起身去打开房门。   “院长?”   来人正是白鹿书院的院长,是个严肃的老学究。   这里是大虞的王都,各种书院多不胜数,但最出名的便是白鹿书院。   而面前的老者能做白鹿书院的院长,自身学识自然也是十分扎实的,不仅是书院里的学生都用他所编纂的书,其他书院都用,甚至院长的书一度被列为考前必读。   不过此前纪明悟并不知道这个书院,毕竟他也是头一次出门,外面的一切对他来说实在新鲜。   直到他决定参加今年殿试,并写信告知苏木自己暂时不回小山村后,纪明悟就收到了蔡世均的信,让他到王都之后直奔白鹿书院,他可以在那里安静备考。   纪明悟出门前就备好了盘缠,本不想因为自己让蔡世均欠书院一份人情。   但他没想到,当他到达王都之后,他的名声早就传开了,给他引起了不小的麻烦。   就像他白日入住客栈,晚上就有人陆陆续续找上门一样。   无论是为名为利,还是对他文章的不服或是倾佩,总有人上门来向他讨教文章,有甚者非要分个高低,便是各种诗会酒集的邀请都是络绎不绝的。   那段时间纪明悟不堪其扰,不得不拿着蔡世均的书信来白鹿书院找人。   只是他没想到书院竟然如此大方,将他安排在了这处清幽的地方,一应住食都给包揽,就连那些送来的各种请柬都有院长给他分析其中利弊,叫他避开了许多麻烦。   对于书院及院长的照顾,纪明悟牢记于心,他明白这其中固然有院长惜才,自己对他胃口之故,但更多是因蔡世均的原因。   通过蔡世均的书信,纪明悟知道这书院的院长与蔡世均乃是旧相识。听说这位院长还是蔡世均恩师的同窗,至于蔡世均的恩师是谁蔡世均并没有在信中提到。   无论是因为什么,纪明悟都记住了这份恩情,所以他对书院院长也是极为尊敬的。   “院长请。”   纪明悟将房门大开,引院长进屋后就顺手倒了杯茶水。   “我今日来是找你有点事。”   院长虽然看着严肃,但是说起话来倒是没有那么压迫,或者说面对纪明悟没有那么严肃,对其他学子就没有这么宽容了。   “院长有事尽管吩咐。”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书院里白吃白住,他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所以若是有什么事他很乐意出手。   只见院长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拿出一沓纸张放在桌上,然后指着上面一道陆风曾经给他出过的算术问:“这个我算来怎么都算不对!”   没想到会是这种事,见院长一脸愁容,纪明悟也是哭笑不得。   再看院长眼底有同样的乌青,和那被打满草稿的纸张,纪明悟觉得昨夜一夜未睡的不仅他一个。   说起来这些算术题,还是昨日他应院长之邀去给书院里的学子们上一课时随手出的。   此举是为了镇住那些学子,好叫接下来的授课能方便些,但他没想到这随手出的题竟把院长也给难住了。   不过都是初次接触,难免有诸多疑惑,当初他也是如此,而且这道题并不简单。   纪明悟拿着这一沓纸张来到案桌上,提起笔就在上面写出了正确的解题步骤,顺便将其中的一些关键处做了仔细的标注。   院长拿到答案喜不自胜,“原来如此,我是一步错,步步错,难怪一夜都解不出来。”   “哎?这是……”   院子拿起自己的纸,便看到了底下被盖住的字帖,看着那十分隽秀又潇洒的字,他愣了一下。   纪明悟的字他是见过的,不丑,但绝称不上完美。   而这案桌上的字帖一下子便吸引住了他的目光,连自己纠结了一夜的答案也顾不上了,随手放到一旁后连忙拿起了那幅字帖。   “好字!真是好字!”   院长拿着字帖爱不释手,但看着看着就有些疑惑,“这是出自哪个大家之手?怎么从未见过这样的字?”   字帖上只有四个字:天下太平。   院长不认识也是情理之中,只因这几个字是许久之前陆风随手写下的简体字,纪明悟舍不得扔掉,便一直带在身上,偶尔临摹,希望能学到几分精髓。   “这是我家先生的字,随手写下的。”   “你家先生?!”   说起这个院长便来了精神,这些日子,随着纪明悟在一些重要的集会上展露自身的才华后,关于他师从何人的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只是每一次纪明悟都只是平淡地跳过这个话题,从不曾主动提起。   此举不仅没有让猜测就此止住,反而是愈演愈烈。   一些人认为纪明悟对这事讳莫如深,应当是他的师父来头过大,也有人认为,这是因为对方身份让纪明悟觉得拿不出手。   如此种种揣测络绎不绝,一时间纪明悟的名声也是分成了两个极端。   有人认为他来头不小,师从大家,也有人认为纪明悟心高气傲,忘恩负义,从不见他提起恩师。   当然,无论外面的人说什么,院长都不会在意,不过看到这幅字后,他好奇之心便达到了巅峰。   从纪明悟身上,那位精通算术,拥有奇思妙想,且写得一幅好字的人的形象在他心中汇成了一个大概。   但这个大概的、模糊的影子实在叫他思得夜不能寐,恨不得亲自登门拜访。   圣人言,学无止境。   他一度以为自己博览群书,没有什么可以再学的了,但是纪明悟的到来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他这才发现自己所学只是皮毛。   “敢问恩师是哪位大家?现居何方?可否让人拜访?”   “这……”   纪明悟也不知道陆风现在在哪里,就在他想婉拒之时,阁楼外突然出现几个学子。   “院长!书院里来人了,指名道姓说要见纪兄!”   “什么?”院长闻言眉头皱起,他早就吩咐过寻常人不许来阁楼打扰纪明悟,便是来了都会被挡在书院外。   “对方是何人?”   那几个学子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外面的人都不敢拦,让我们赶紧来找您。”   院长闻言眉头锁得更紧了。   “我去看看。”   “不用了!我们已经来了!”   一道浑厚声音从院子外传来。 第89章 君臣博弈   院长和纪明悟定睛看去,就见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腰间挎着大刀,气势汹汹地从院子外面进来。   纪明悟心中疑惑,这些人身上可没有什么书生气,但是除了同为书生的人,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人。   倒是一旁站着的院长在看见来人腰上挂着的令牌之后,立马变了脸色。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跟他们走。”   院长低声在纪明悟耳边嘱咐一句,随后就上前一步巧妙地将纪明悟挡在身后。   “几位有何贵干?”   院长明显是知道这几个人的身份的,从那些人的言行举止中可见他们身份特殊,但即使如此,院长依旧是一幅不卑不亢的样子。   对方一共四个人,看着院长的眼神之中尽是不屑。   “有人要见他,”为首的伸手指着一头雾水的纪明悟,“我们是来带他走的。”   哪知院长却是上前一步,他两鬓斑白,平日里有些许弯曲的脊背在这一刻努力挺直,目光坚定,声音铿锵有力。   “不行。”   “噌!噌!噌!”   跟在男人身后的三人瞬间将腰间的大刀拔出来,凛冽寒光晃着眼睛,周遭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   原本还在院门口观望的几个学生看见这一幕后立马惊慌失措地从院子里跑了出去。   而那四人根本不管他们,依旧看着院长和纪明悟。   “张君鉴,因你是白鹿书院的院长,所以众人乐意叫你一声张老,但这不代表你有拒绝的权力。”   为首的男人没有拔刀,但也没有叫身后的三人把刀收起来,而是眼神蔑视地看着院长。   “你还是脑子放聪明一些,让他跟我们走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院长没想到这些人的爪牙都伸到书院里来了,可是要把纪明悟交出去,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纪明悟虽是心中有万千不解,但这个时候他也不会让院长挡在自己的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要跟你们走?”   “呵~”男人嗤笑一声,“你只是一个小小会元,不配知道我等的身份,跟我们走就是了,还能杀了你不成。”   纪明悟一愣,他从最后一句话中听出了森森寒意,顿时明白这事的起因不在自己身上,而是他无端被卷进了一个漩涡中。   关键是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漩涡他一无所知,见院长神情应该是知道的,但是现在他也不可能问。   且从院长那誓死都不能让他们带自己走的举动上可以看出,此去凶多吉少。   “白鹿书院是先帝钦立,门口匾额是先帝亲题,书院内的学子是我大虞之根基,先帝早就有旨,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在书院逞凶,你们是要造反吗!!!”   院长气势磅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吓得拔刀的三人后退一步,但立马又被领头人凶狠的眼神吓住。   “张君鉴,你似乎忘了,如今的大虞是谁做主,张口先帝,闭嘴先帝,你把当今陛下置于何处!?”   男人嘴角牵起嗜血的笑容,“张君鉴以下犯上,冒犯天威,拿下!”   “住手!”纪明悟一步踏出,“我跟你们走就是,何需牵连他人!”   “不行!你若一去不回,你可知会死多少人?大虞文脉将被腰斩!百年难续啊!!”   院长双眼猩红,好似看见了那暗无天日、民不聊生的将来,多年基业将会毁于一旦。   而现在就卡在了那个关键点,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纪明悟被这几句话镇住,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是进京赶考而已,不知道为什么会背上这样大的重担。   而那男人显然等不及了,对身后的人一挥手,“两人都带走!”   “老夫纵死不退!”   “谁敢在我白鹿书院撒野!”   院长刚有血溅当场的意思,院子外突然涌来一群身着学服的学子们,领头的还有几个夫子。   武先生在一群书生中最为显眼,他身材健硕,手拿木棍,一人就可以挡住整个大门,俨然一幅不打算放任何人出去的意思。   其他学子手里都拿着家伙,有十多人还背着弓羽,而箭已上弦。   “一群书生……”   “书生?君子六艺我们可没有哪个少学?”   白鹿书院出来的学生们一直都是非常优秀的,骑射也毫不逊色。   气势汹汹的男人也想到了这点。   场面一时凝固,气氛紧绷,双方剑拔弩张,显然是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纪明悟虽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通过院长方才的那一番话他也明白自己的命至关重要,现在他也生不出舍自己一人,而放过书院其他人的愚蠢想法了。   但是那四人的大刀不曾回鞘,学子们手中的弓弦拉紧,生死只在一瞬间。   只看哪一方先动手,或是谁的援兵先到。   “哟?还挺热闹。”   阁楼顶上突然出现的人一下子打破了僵局,令所有人的神经更加紧绷。   “你是何人?”欲要拿纪明悟的男人开口问。   “我?送信的,不过看来是我来得不巧,或者说……是我来得太巧了!”   阁楼顶上的年轻男子从高处纵身一跃,身姿轻盈地落到院子里,众人这才看见他身后背着一把剑。   “是修真者!还是剑修!”手拿大刀的男人一看这举动立马就明白来人不简单。   “敢问哪位是纪明悟,纪公子?”修士环顾一圈问。   纪明悟现在可谓是心乱如麻,这接二连三的怎么都是奔他来的?连修真者都来了。   不过还好这人的态度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我就是,敢问阁下找我做什么?”   男人霎时来到纪明悟面前,身边带起来的气劲一下子就震开了那四人的大刀,威力之大,直接让四人的虎口开裂,险些拿不稳刀。   但面对这样根本不是同一级别的高手,他们四人也是敢怒不敢言,这让那些拉弓的学子都松了弓弦。   “在下成履,是来给纪公子送信的。”   成履从怀中拿出一封密封好的书信,双手恭敬地递给纪明悟。   “信?”   纪明悟十分奇怪,他不知道谁会给自己来信,璋县的信之前就来过了,苏木他们不会接连再送的。   满揣疑惑,纪明悟接过信一看,只见信封上只有两个字:明悟。   “是先生!”   纪明悟大喜,先前心中的种种不安在这一刻都化为云烟,只有在他乡还收到至亲消息的欣喜。   成履见信已送到,转身便要走,可余光瞥见了虎视眈眈、满腔怨恨的四人便停住了脚步。   直接走到四人面前道:“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纪公子是我道一圣地的贵客,他若是在大虞有一丝不妥,我圣地必不会善罢甘休!”   说罢,一枚带着道一圣地剑纹的木牌从成履手中飞出,铛的一声便将为首男人的大刀震弯,使木牌稳稳卡在其中。   是震弯而不是震断,这样恐怖手段让人不敢对他道一的身份有任何质疑,尤其是看见那刻有剑纹的木牌。   成履回头对纪明悟拱手道:“纪公子有事尽管寻我,在下先行一步。”   成履走的时候还顺便把那吓傻了的四人给一起带走了。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人走之后,书院里的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好半晌后。   平静的院子里就如烧开了的热水。   “道一?”   “道一圣地!是我们知道的那个道一圣地吗?”   “整个混元界就只有一个道一圣地,除了它还有谁?”   “问题是道一圣地的人居然来我们书院了!”   “啧,人家明显是奔着纪兄来的!”   一说起这个,众人顿时齐刷刷地看向纪明悟。   而纪明悟宝贝似的拿着那封信根本没注意到,还得是院长咳嗦一下:“都回去吧,又是棍子又是菜刀的像什么话,通通回去!”   张君鉴发话了,那些学子也不敢不从,磨磨蹭蹭的陆续离开,就连那些夫子都被院长给赶走了。   然后院里就只剩纪明悟与院长两人。   一场危机悄然结束,两人回到屋里坐下。   纪明悟没有着急看陆风的信,而是看着院长。   张君鉴也知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所以清清嗓子后就想,要从哪里开始说起。   “你可知道蔡世均的恩师是谁?”   “不知。”纪明悟老实摇摇头。   “他叫陶愚松……”   提起这个名字院长就唉声叹气的,“是当朝文相,而你……这次会试本该落榜,甚至是人头落地的,是他以性命保下了你,还让你成为会元。”   纪明悟闻言一下子站起来,满心不解,“这……这……”   “哎呀!坐下坐下!”   院长让纪明悟坐好,还给他倒了杯茶水,解释道:“你放心,陶愚松这人一生清正廉洁,蔡世均是他弟子,人品自然也不差,他们不可能走那些裙带关系。相反,是你的才华打动了他,所以你这个会元是货真价实、名至实归的!”   “但也因为你的才华太好了,文章所传甚广,文中所抨击的旧俗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更是影射了皇室的殉葬制度,让皇室威严受到折损,所以会试评卷的时候是不准备让你过的,甚至会以藐视天威杀了你……”   纪明悟闻言一阵后怕,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与死亡挨得如此之近,但是若是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写。   “但文相知道这事之后,连夜进宫为你求情,并与陛下打赌,赌你能在十国大比中夺得魁首,扬大虞之名。”   纪明悟没想到自己寻常一场考试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十国大比他是知道一些的,那是读书人的盛事,没有哪个读书人不知道。   但是……这么重要的事……   “文相就不怕我考砸了吗?状元都如此艰难,要在万万学子中脱颖而出,更何况是十国大比!”   纪明悟自己都没想到那里去,他的本意是不辜负陆风教导,拿一个状元回去。   “怕,怎么能不怕呢?”   院长叹气,“可是没有别的选择了,你是最有希望的,文相垂垂老矣,这一次就是他与皇帝下的赌注。”   陶愚松的门生不比张君鉴的门生少,先帝去后,为保大虞不衰,他提拔起许多官员,知人善用,掀起了科举热潮。   那时考不上就真的是自身学识不够,与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考上全凭本事。   毫无疑问陶愚松是个好官好人,但唯独不是一个好臣子。   文相一党势力太大,大到让皇帝害怕,大到他体会不到权力的滋味。   但是现在陶愚松老了,他的命快走到尽头了。   偏偏朝廷中没有一个能带领百官与皇权奸臣抗争的人,所以他才和皇帝下了这个赌。   若是赢,大虞还可延续百年,期待能有贤明君主出现,若是输,反正大虞已如枯木,内里全被虫蚁啃食,迟早要倒的。   “我如果在十国大比中输了会如何?会像院长之前说的那样间接导致很多人丧命吗?”   闻言,张君鉴起身,拍拍纪明悟的肩膀,郑重道:“你失败后,文相会死,与文相有关的人都会死,大半官员将悬尸午门外。”   “不仅是死这些人,还有那些忠臣、寒门学子、百姓……”   纪明悟明白这话的意思。   他是从小山村出来的,知道底层百姓过得有多苦,这还是文相带领一众官员与那些奸臣和昏君抗挣的结果。   一旦文相这些人死去,昏君没了束缚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奸臣没有压制将民不聊生,寒窗苦读数十年也没有出头日……   对此,张君鉴面露愧色,“我知道这事于你而言过于严重了,所以我们一开始并不打算告诉你,就算你真的失败了,文相也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你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纪明悟闻言好奇地看着张君鉴,“院长知道的是不是太细致了?”   “呃……”张君鉴尴尬道:“我和陶愚松是挚友是同窗,也曾同朝为官,但我只爱文学,厌倦官场后就成了这白鹿书院院长,一心远离纷争……”   “所以你拿着蔡世均的信找上我的时候,我本不想让你留在书院里的……可惜乱世之中无人能独善其身,这才让你进入书院安心备考。”   这也是今日宫里来人欲要带走纪明悟的原因,那皇帝看来是等不到十国大比了,一心想要文相这些人死。   此外,为了不给纪明悟增加压力,张君鉴还有件事情没有讲。   就是如果纪明悟赢了,那他就会是文相的后继者。   为了培养这个后继者,在下了赌注之后,陶愚松便将在外的门生通通往上提调,其中就有蔡世均。   做县令他也历练够了,是时候该往权力的中心走。   将来这些人都会是纪明悟的后盾。   若是纪明悟做得不够好,那只需守住这分庭抗礼的局面就够,只待百年后新帝继位。   若纪明悟做得好,那这些人都可成为他手中的利剑,换个皇帝也不是不行。   这就是陶愚松想做的事,只是他不行了,空有抱负,却没有寿命。   这件事只有张君鉴知道,他每每想起陶愚松想干的事都心惊胆战,同时也很佩服他,什么都敢想。   也不知道要是真的被陶愚松给做成了,后世会如何评价他。   好官?还是乱臣贼子?   ……   “你们居然会把筹码压在我的身上?”   仅凭一篇文章就这样,纪明悟觉得不可能。   “当然不是。”   张君鉴笑着指了指纪明悟刚捂热乎的信,“虽然不明白蔡世均那小子为什么不明说你家先生的具体情况,但他却将一些东西送到了陶愚松的手里。”   张君鉴负手而立站在窗前,眼中有些许亮光。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圣人之言,圣人之言啊!”   这样的人,教出来的纪明悟想必不会差,这也是陶愚松选择他的原因。   而且蔡世均还在信中强调,经过多番接触,纪明悟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之前张君鉴还不信,乡野出来的,就算有才华,但没点背景和心计,根本玩不转百官与人心。   但是方才成履的出现改变了他的想法。   一个以圣地,一个末等王朝……   所有普通人的阴谋诡计,在实力至上的修真者面前都将不值一提,也不知道陶愚松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是什么表现。 第90章 先生赠笔   成履从白鹿书院离开之后又顺势送那几个闯入书院的家伙一程。   直接将人一脚踢进皇宫的高墙内,免了他们进门的这一步骤,这才转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长街之上。   再出现时,他直接进入一家客流非常少的卖坊之中。   “客官要点什……”   柜台后的人听见脚步声就要出来迎接,结果抬头见是成履之后,脸上那面对客人才有的谄媚笑容立马消失。   “师兄你回来了?送信好玩吗?”   在圣地外修行的日子本就无趣,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末流王朝,每日踏进门槛的都没有几个人,守在这里实在没意思。   而且无事还不能踏出卖坊,免得被人盯上。   所以一见成履回来之后,那弟子立马围了上去。   “送信不好玩,我先上去回话。”   成履简单敷衍之后就径直进入后院,然后神情严肃地上到二楼,敲响了二楼最里面的房门,独留那师弟在下面一脸疑惑。   “进来。”   房间里面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成履这才推门进去。   “见过长老。”   成履对着正在盘膝而坐的男子拱手行礼。   “信送到了吗?”   “是,不过对方好像遇见了一些麻烦。”   听到这话,正在打坐的长老缓缓睁开眼睛,平时鲜少产生情绪的眼中闪过一抹凝重,“什么事?”   “是皇帝的私兵欲要带走他,我去的时候两边正僵持着,所以弟子擅作主张搬出了道一的名讳,还请长老责罚。”   闻言,那位长老沉默了一会儿后道:“你做得不错。”   闻言,成履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今日赌对了。   “不过还不够。”   听见长老的话,成履愣了一下,随后连忙拱手行礼,“还请长老指点。”   他入道一圣地已经很多年,只要这次驻守外面的任务完成得好一些,回去后兑换一些宝物在手,修炼一番就可以从内门拜入那些长老门下,成为亲传弟子。   面前的长老微微抬起头看着成履,眼神打量。   他见这成履如此诚心上进,就起身走到成履面前,交给他一张纸条。   只见上面写着慎重对待这四个字。   其他的话估计是涉及了圣地的重要事情,所以都被隐去了,只有那四个字还看得清楚。   成履在看见这张纸条的瞬间就明白了,这件事涉及的人非常重要。   否则圣地根本不会启用阵法,只是为了一封信,可见此刻写信之人就在道一圣地,并且对方身份不凡。   而圣地还格外在纸条中添加一句嘱咐,那就说明圣地是非常重视这写信的人以及那位纪明悟的。   成履看完之后纸条便自动化为了灰烬。   “这个纪明悟你亲自在暗中保护他,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便自己拿主意,保住对方要紧。”   “是。”   成履连忙拱手行礼,然后便打开房门出去,只是在他关门的时候,房门里再次传出长老的声音,“这些日子店里的生意不好,你若是做不好,那我便再叫一个人陪你!”   一听这话成履就急了,连忙表示;“弟子一定不辱使命。”   他当然一定会尽全力,否则多来一个人就要把功劳分为两半,这可不行。   这只是在一个末等王朝保护一个普通人而已,他不信会出事情。   这事要是都能搞砸,那他就真的要卷铺盖走人,哪还有脸做什么亲传弟子,不如提着铺盖回外门。   皇宫内,幽幽丝竹声乱耳,无数美姬在极尽奢华的宫殿中嬉闹舞动。   高位之上的皇帝衣衫大敞,被众多人拥护在中间,好不惬意。   而今日进入书院欲要带纪明悟走的四人此刻正跪在下面,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皇帝含着身边美人剥好的葡萄,略微有些口齿不清的问:“你们的意思是有道一圣地的人插手了?”   “是。”   跪在下面的领头男人双手递上那块木牌和被打弯的大刀。   皇帝一招手,身边的太监立马就将这两样东西拿来奉到皇帝面前。皇帝看了一下,原本的好兴致在此刻都消散殆尽,语气感叹,“还真是~”   底下跪着的四人松了一口气,但是依旧把头磕在地上,不敢抬起来。   皇帝看着他们四人,眼中晦暗不明,突然余光瞟到桌上那盘被烤得色香味俱全的烤肉,身边的太监立马心领神会,将那盘烤肉抬到四人面前。   皇帝依旧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脸上带着笑容,“此次出去辛苦了,这盘肉赏给你们,吃完就去死吧。”   “嘭!”   话音未落,宫殿里的所有人突然齐刷刷地跪倒一地,原本上一秒还奢靡的殿内突然变得死气沉沉起来,那些舞姬乐师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得罪了道一圣地,总得有一个说法不是。”   皇帝蔑视地看着所有人,然后起身光着脚一步一步来到四人面前。   跪在地上的四人已经满头大汗,胆小的那个甚至是抖如筛糠。   这宫里每天都要死很多人,他们才刚调到御前没有多久,没想到现在就要一命呜呼了。   皇帝抬起脚踩在领头男人的头上,在地上狠狠摩擦,留下一片血污,“怎么?不吃?难道连你们也要踩在朕的头上!那这大虞究竟是谁的大虞?!”   男人被皇帝的话吓的得一激灵,声音颤抖道:“谢陛下赏赐。”   其他三人也知道现在没有他们选择的权力了,只能齐齐磕头。   “谢陛下赏赐。”   外面的侍卫来将他们四人拖出去时,四人还在用手拼命地抓盘里的肉,混着将死的恐惧一起狼狈吞下。   但是其中有一人明显对死亡畏惧到不行,刚吃下去就吐了出来,结果换来的是皇帝轻飘飘的一句:“把他全家都杀了吧!”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皇帝被这声音吵得头疼,这时旁边的太监突然走到皇帝面前道:“陛下,可要再换人顶替这四人的位置?”   一听这话,殿外的那些侍卫一个个都战战兢兢,手心里都是冷汗,这个月已经换了几批人了,刚才被拖走的四人就是从他们中选出来的。   “都是一些酒囊饭袋,换来有什么用!”   太监赶紧开口,生怕慢一步他也被杀了。   “宫里来了几个修真者,正等着为陛下效力。”   “修真者?”皇宫里也不是没有,多的是。“能打得赢道一圣地的人吗?”   “这……”太监哑语,但是在皇帝那危险的目光之中,赶紧跪地道:“但是至少比这些侍卫们强,对付不了那个小子还对付不了其他人吗?”   皇帝闻言这才脸色好了几分,“又是散修?”   “回陛下,是上悬宗!”   上悬宗可是大虞王朝里数一数二的宗门,可比宫里养着的那些散修厉害多了。   皇帝一听就觉得上悬宗的人可行,前不久才听说上悬宗似乎是归顺了哪个大宗门来着。   “带进来吧!”   “是。”   ……   入夜,白鹿书院里。   纪明悟小心地拆着书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先生的信会由道一圣地的人送来,不过想着先生的本事,感觉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那些都不是纪明悟最在乎的,他现在只想知道陆风在心信里说了什么。   纪明悟从信封里将信纸拿出来后,小心地展开。   他今天和院长畅聊许久,一直忍着打开的冲动,直到院长走了才支起蜡烛拿着信在灯前看。   陆风写信一向随意,开头直接省去了,单刀直入地说起了许久不见纪明悟,没想到在异国他乡再听见他的名字时,便是他会试完美结束,决定参加殿试的事。   信中那毫不吝啬的夸赞让纪明悟高兴不已,在看陆风又写了一些读书时的重要事情时,便一字一句地读起来,将之牢牢记在心里。   絮絮叨叨地交代许多,信的最后,陆风说了自己也会去不知山的事。   纪明悟看完信,眼神逐渐坚定起来,无论是为了那个赌注,还是因为陆风会去十国大比的事,他都要拼尽全力奔着魁首而去。   虽然之前没有想过,但是现在想也不迟。   将信又重新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任何嘱咐之后,纪明悟小心地将信纸折起,却意外发现那信纸背后有行小字。   注:对了,信封里有给你的礼物。   “礼物?”   纪明悟诧异,赶紧拿起一旁的信封,他之前竟然没有发现。   他将信封打开,从中倒出一个东西。   “笔?”   纪明悟看着那一只小小的笔陷入沉思,这笔并不像是可以送人的样子,又短又细,成人拿着并不大好写字,若是交给年幼的自己倒是合适。   所以纪明悟合理怀疑,“先生是不是记错我的年纪了,还当我是孩子呢?”   而且这笔杆打磨粗糙,若是放在鼻下还能闻到新鲜的竹香味,可见这只笔是临时做出来的。   “既是先生亲手做的,自当珍惜。”   猜到这只笔出自陆风的手,纪明悟小心地收好,只是看书之时总忍不住放在手心把玩,这越玩便越清醒,精神尤其的好。   道一圣地。   陆风进了藏书阁后并没有着急找书简来看,而是先在藏书阁熟悉了一番,然后找到一个极为安静的角落,打算接下来的这几日都在这里看书。   从纪明悟拿起那只笔的时候,陆风就明白信已经到了纪明悟手里,难得他到现在才将信打开。   那只笔确实是他昨夜连夜做出来的。   只因执法长老引他到住处时他发现了房门前的那片竹林。   道一圣地灵气浓郁,养在圣地中的竹子与外界不同,材质发生了一些变化,坚韧不说还耐高温,不需用手段养护也不会开裂。   所以在征求到执法长老的同意后,陆风就挑选了一根细竹来做笔。   除了那不一样的竹做笔杆外,笔毛也是不同寻常的。   陆风在挑选毫毛的时候在其中加入了一丝功德笔的毛。   他做笔的手艺粗糙,但是这一举动却注定了那只笔的不同寻常。   平常时候看不出来,可在特殊时候纪明悟便能发现那只笔的真正用处,只是希望他永远用不上。 第91章 读书热潮   “先生已经进去许多天了,一直不吃不喝的,没问题吧?”   执法长老想起那日带陆风去膳房,陆风就拿了好几个包子,可见是没有辟谷的,不由为之担忧。   “会有什么问题?谁不是随随便便就闭关几年,师弟你太杞人忧天了。”   “……”执法长老看着史肇,明显不服,“师兄你不杞人忧天,那为什么一天来看几次,还是说你别有所图,想求机缘?”   “我这是怕有弟子贸然打扰先生,来看看罢了,而且求机缘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史肇说得理直气壮,煞有其事的样子,执法长老性子本就耿直,一时无法反驳他,只能甩甩袖子离开。   在藏书阁的最顶层,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陆风无奈笑笑。   他本不是霸道的性子,没有自己进了藏书阁就不让其他人进入的意思,为此还特意表示让那些弟子一切如常就好。   结果虽说是一切照常,但来这藏书阁的人却是比寻常多很多,他们为了什么而来大家心里都清楚,所以在越来越多的人挤入藏书阁时,圣地不得不出手干预,将藏书阁分级。   修为不够的人是无法上到顶楼的,而陆风只在顶楼活动,所以渐渐人就少了。   史肇追上执法长老,“师弟你说按照现在先生看书的速度,这要看到什么时候去?”   道一圣地里的书可是不少的,大致可分为七层,虽然从下往上的书册会越来越少,但是那晦涩和难懂的程度却是在逐步上升。   而这几天据藏书阁里的看守长老说,陆风是每一本都看了,从无遗漏和不感兴趣之说,还看得无比仔细,所以花费的时间要比别人多很多。   七八天的时间过去,连一楼的书都才看到一半。   虽然一楼的书册很多,但是都只是一些寻常普通的书,与修炼相关的并没有多少,更多的是一些人文地理与过去的一些无关紧要的记事。   但就是这些简单的书陆风都能得这么仔细,每一本都要花上许多时间,实在令人想不通那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执法长老回头看着大长老,又看看那高耸的藏书阁,沉默了一会后道:“先生的眼睛不好,多花一些时间也是正常的事。”   闻言,那大长老愣了一下,他确实是忘记了陆风眼睛不好的事情,因为陆风太强了,所以他们总是会忽略掉他的难处。   虽然两位长老心有触动,但是事情却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这瞎眼对陆风来说除了不能看见景色外,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他早已不依靠眼睛。   这些日子在闲暇时,他会聆听那些祈愿者的声音,从而明白一个道理。   看不看得见在心,不在眼睛,善恶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而且为了方便,他自己还摸索出一些东西,使得他现在即使看不见也能做很多事情。   就比如看书。   只见他心念一动,指尖就有功德之气流出,然后融进面前这本平平无奇的书页中去。   融进去的功德之气会根据书上的字产生变化,让那些字如同活过来一般,所以陆风摸读的时候就会变得十分容易。   但陆风并不是讲究效率的人,他看书就是为了记住书里的内容,从中了解那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所以他最爱的就是一字一句地读,这是别人所不知道和不能理解的乐趣。   好比读那些记事的书册,就好像有一个陌生的、丰富多彩的世界展开在自己眼前,他能从文字中读懂书册的作者,读懂他的灵魂,就仿佛是两个人跨过时间、空间,让灵魂与之产生共鸣。   这是读书的乐趣。   不过看一遍就记住的书他是不会再看第二遍,所以陆风看书的速度虽然很慢,但收获也是真的匪浅。   这才没几天他就从书中领悟并且开发出新的小神通。   只见陆风放开手里的书,原本该落到地上的书却始终漂浮在空中,然后朝着一楼飞去,直接进入了那书架上,放在了它原本就放着的位置上。   这一招便是物归原主。   而在那本书自己飞到书架上放好之后,它旁边那没有被陆风看过的书就会自动飞出来,一路从一楼飞到七楼。   中途掠过许多来藏书馆寻找典籍的人,这些弟子早就对书会自己飞的事情见怪不怪了。   从不久之前他们就发现了这怪事,起初还想跟上去看,但是自从发现是陆风的手段之后,他们就不再感到好奇。   而在发现陆风脾气很是温和并不会随意怪罪他们之后,这些弟子的胆子就大了起来。   他们开始在这些书飞行的过程中试图阻止它,拿到它,但是毫无意外,他们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这些书似乎都有自己的灵智一般,身型非常灵活,躲过这些弟子的攻击丝毫不在话下,就算是他们许多人一起出手都无法改变这些书往七楼跑的速度。   这样的次数变得多了,大家渐渐地就形成了一个默契,那便是每当陆风的书看完之后,这些弟子都会等在各个脚落,试图能摸到这些书的边边角角。   并以此为荣。   看着楼下乱成一团,各个弟子在楼里窜来窜去,六楼上看守藏书阁的长老一脸愁容,他抬起头看向七楼,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遂转头问身边的圣主,“这样真的好吗?万一打扰了楼上的先生,要如何是好。”   闻言,圣主却是微微一笑,满不在意地说,“你当先生不知道呢?只是先生有意磨炼这些弟子的身法,你没看见最近弟子们的身法越来越好了吗,而且先生若是生气他早就生气了,这么多日都不见先生说什么,可见先生并不在意。”   那看守长老也知道圣主这说得没有错,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他也多少摸到了陆风的性子,知道陆风不会是那样的人。   但是陆风宽容并不代表其他人也宽容,而自己又是藏书阁的长老,若是有事第一个会怪罪到他的身上,所以他这也是想得一句有保障的话。   只是弟子现在虽有长进,但是对先生来说还是差太多了。   面对这么多的人围攻,这些书都没有被摸到一个边边角角,究其原因就是陆风实在是太强了,这些弟子的阻拦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果不其然,这次的书也照样是安然无恙,以同样的速度来到了七楼,穿过重重书架落到了陆风的手里。   而这一招便是隔空取物。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研发出两种新的小神通,这让陆风很是高兴。   最近的收获也不止是这两个神通,还有陆风对混元大陆也是越来越理解了。   就算是现在对开发传讯神通的事还没有一点眉目,但是他现在并不着急,若是将整楼的书都看完,收获自然是不少的。   但是因为最近圣地里的弟子们的身法变得越来越好的原因,一传十,十传百的,就有越来越多的人挤入藏书阁,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藏书阁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幸好藏书阁够大,否则也容不下这么多的人。   但是为了让藏书馆有一个可以喘息的空间,圣地特地下了一条命令,那就是每个人在进入藏书阁的时候都要用自己的身份牌来登记。   每个人都只能隔一天进一次,这就使得大家的时间都相互错开,而不是一股脑地挤在藏书阁里,不至于有的人挤不进去,因此打起来。   不仅如此,陆风早就成了这些弟子心中的榜样,陆风看过的书他们每一本都会重新拿出来看。   就算有些书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看过了,哪怕是他们对一些书根本不感兴趣,但是只要是陆风看过的,他们都会拿去来看,而且还是根据陆风看书的速度来。   导致在陆风在七楼看书的时候,下面的其他六楼都有大批弟子在抱着书看,他们有的席地而坐,有的一起挤在角落里同看一本书。   每个人都是安安静静地看,使得藏书阁虽然是道一圣地里人最多的地方,但也是最安静的地方。   不仅这些弟子都是如此,连一些长老都是有这样的举动,不过他们自然不会和那些弟子挤在楼下,而是一起挤在六楼。   便是应了那句一人带动一村的话。   半个月后。   诸位长老还在沉迷在读书中无妨自拔。   当看书变成了一种习惯,就很难戒掉。   当然他们也并不是盲目地跟从,而是真的是有所受益才会如此。   因为陆风的影响,圣地上上下下都陷入了读书之中。   起初还只是那些普通的弟子各自的本事越来越好,渐渐就是那些资质好的弟子修为慢慢地再进一步,最后便是长老们。   执法长老拿着一本他曾经反看过数百遍的书,坚信自己已经将书里的一字一句都给背熟了,自己不会再从上面有什么受益的时候,他却发现事情不太一样。   起初他只是因为藏书阁里没有他爱看的书,也没有适合他这个阶段的修炼手册,但是他又不想显得异类,只能找了一本自己平时看过的书来凑数。   结果在他跟着陆风的速度再去读时,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将中功法里面的招式给做了变动,衍生出了新的手段。   看着执法长老那不可思议又惊喜的样子,大长老就猜到了一些。   “看来师弟是收获不少啊!”   其实不止是执法长老,在场的许多长老似乎都有所得。   只是程度不一样罢了。   不过圣主并不在这里,其实说起来他们也不该出现在这里,圣地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但是他们实在是舍不得就这么走开,所以只能像那些弟子一样轮流出去处理圣地的事,但是圣主却是鲜少来藏书阁。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圣主却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研究新的剑法,他有个不可言说的目标,那就是像开宗老祖一样,自己研究剑法。   而在道一圣地的时间仿佛陷入停滞的时候,外面却是依旧忙忙碌碌的。 第92章 悬尸午门   大虞。   自从收到陆风的信后,原本就很少参加各种学子集会的纪明悟就直接是拒绝参加任何诗会赏花会,这让在暗中保护他的成履感到毫无成就感。   就连纪明悟的吃食都有专人送来,除了一些必要时刻,他甚至都不会踏出房屋一步,就窝在阁楼里埋头苦学。   成履就只能一天到晚都藏在那阁楼顶上,无聊的时候就打着天上的飞鸟玩,但是即使都这样无聊了,他也没有轻易离开纪明悟一步。   而屋里的纪明悟除了看大儒注解和十国政史外,就是在专心临摹陆风给他寄来的信,所以这些时日后,他的字是写得越来越好了。   桌上的书也只见多不见少,是个人看到都会觉得头疼的程度。   平日里除了一些学识交流外,很少会有人来打扰他。   但是院长除外,这个老学究经常踏入纪明悟的书房。   一是他对纪明悟口中的先生实在是太感兴趣了,所以一直在试图从纪明悟那里了解到更多关于纪明悟先生的事。   二是怕这孩子知道那些事后压力太大,整日闷在屋里把自己给学坏了。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院长没事就让纪明悟去书院给白鹿书院里的孩子们上上课。   不仅能让他休息片刻,还能挫挫那些学生的锐气,总以为进入白鹿书院自己就高人一等、高枕无忧了。   那傲气虽然不伤大节,却违人和,得让他们知道人外有人,别像个井底之蛙一样。   同时他自己也没有闲着,时不时就要来考一考纪明悟,看有多少进步,是否在做无用功。   今日照例也是如此,但纪明悟却发现院长进来后一脸愁容。   “院长可是有烦心事?”   纪明悟放下笔看着院长。   院长叹息一声:“是我进来乱了你的思绪?”   “不是,”纪明悟摇摇头,“是见院长眉头紧锁,可是书院里出了什么事情?”   “倒也不是书院里的事,而是前些日子没解决完的事。”   院长坐在桌边,接过纪明悟递来的茶水道:“我不是给你说过那日闯进书院里的四个人都被悬挂在午门外的事嘛。”   “这事怎么了?”   悬尸午门外的事纪明悟是知道的,当日事情发生的时候院长就和他说了。   但这事不是已经过去许久了吗?   纪明悟不明白院长为什么会突然重新提起。   “不是说是为了给道一圣地赔罪吗?”   虽说道一圣地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面,但也没有对大虞做什么,这明显就是不在意的意思,不明白为什么还能没完没了的。   而且悬尸之事过于残忍,他们不知道道一圣地有没有感受到歉意,但是下面的百姓肯定是受了不少惊吓。   那四个男人的死相过于凄惨,导致根本没有人敢从那里路过,听说有人不小心看了一眼后就夜不能寐,最后一病不起,全靠汤药吊命,成了个活死人。   “之前我们都以为这件事情过去了,但是……”   院长摇摇头,“哎~那四人都变鬼了。”   纪明悟瞬间瞳孔变大,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鬼与自己离得如此之近,甚至这几个人在变鬼之前还和自己见过,一时间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   院长接着道:“这件事情没有那些容易解决,都有几日了,四个恶鬼还在王都四处流窜,至今为止都没有听到任何除鬼的消息。”   最近王都接二连三有人死去,导致人心惶惶,有大乱之象,书院也是大门紧闭,张君鉴很是担忧,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还要持续多久。   “难道就没有捉鬼人管这件事吗?再不济难道没有修真者吗?”   “无利不起早,恶鬼的赏银并不多,大虞虽然也有捉鬼人坐镇,但是这些捉鬼人都被派出去了,能来的都是些散修。”   听到这话,纪明悟很是不解,“都出去了?”   “嗯,”张君鉴点点头,“在大虞,捉鬼人只有一个据点,人手有限,全部出去是常有的事,而且那些人也不是朝廷能干涉的。”   说起这个,张君鉴的叹气就更加的频繁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文相一党与皇帝的关系被摆到了明面上,那皇帝做事彻底再无收敛,他根本不会在乎这些百姓的死活。   以前还能装装样子,现在直接是将城里的散修全部以利诱到皇宫中,找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让他们保护他自己。   这完全是浪费,皇宫那么安全,好吃好喝地供着,拿钱也多,比那拿银强多了,哪个修真者会去除鬼?   闻言,纪明悟也忍不住感叹:“他也知道自己造孽太多,所以会害怕鬼闯进皇宫吗!”   “哎~”   捉鬼人不在,散修动手不值得,都聚在皇宫里,“不知要是请求道一圣地的人,他们会不会出手。”   纪明悟这话刚说出口,屋里就凭空多出一个人,正是成履。   “纪公子,道一圣地留在此地的人手有限,而且并非是我们不愿意出手,而是在圣地之间早就有过约定,圣地不会轻易插手皇朝、王朝的事,免得有架空之嫌。”   纪明悟和张君鉴被突然出现的成履给吓了一跳,不明白这人是从哪里突然跳出来的。   “你……这是?”   成履一拱手道:“在下奉命保护公子你,直到殿试结束。”   纪明悟和张君鉴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不过那张君鉴却是愣一下之后,立马就高兴起来。   看来他和文相等人并没有猜错,纪明悟的来头不小,或者说纪明悟身后的那位先生才是来头不小,连道一圣地都要出手保护纪明悟的安全,而且还是直到殿试结束。   对此纪明倒是脑子转得飞快,他有疑问,但现在不急,他更急眼前的事情。   “那若是有鬼物袭击我,你将他诛杀了,那就不算是插手王都的事吧。”   他的话一出,院长立马就道:“是啊,这真是个好办法!”   可等他反应过来后又立马摇头,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不行!世事无绝对,你若是出了什么事……”   话没说完,院长转头看着成履,“当然我不是不相信阁下,只是……没有绝对的事。”   说完又回头看着纪明悟,“你能明白吧?”   成履表情依旧,对院长的话没有异议,但他看着纪明悟,这一刻,他想看他是如何抉择的。   纪明悟当然明白院长的意思,但是,“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他这话说得大义凛然,不过他心里却觉得自己不会死。   无它,就因为他的手里有陆风送的平安符,虽然不知道这平安符究竟有多大威力,但他是听人说过的。   犹记当初,陶咏和赵绰带着村里王叔的弟弟王有德上门求助,就提及了这个平安符一击击退恶鬼,使他们三人全身而退的事。   如今依旧是恶鬼,而自己身上却有几个平安符。   他想,一个平安符能保三人全身而退,那几个平安符保他一个人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何况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圣地的人,总不会是个连恶鬼都打不过的人。   若非有多重保障在身,他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他又不是热衷于自我牺牲的人。   在纪明悟信心满满的时候,旁边的成履和院长却是被他的话给镇住了。   “好!好一个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   院长念着这句话高兴不已,“可惜我不能去给你们拖后腿,若是再年轻一些,冲这句话我也跟你们去。”   夜晚。   纪明悟提着灯笼走在长街之上,因为最近有鬼物在王都里流窜的原因,每到夜晚人就会特别少,现在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纪明悟提着灯笼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反倒看起来会比较瘆人。   今夜云层厚重,并不见任何的星星,就算偶有月色从云层中露出头来,那也是苍白的,洒在空荡荡的街上就平添一抹寒意,反倒是让人更害怕了。   远处,漆黑的月色之下有树荫在摇晃,若是不清楚那里有树的人,定会被那张牙舞爪的黑影吓到。   风声凄凄惨惨,幽凉的风吹得纪明悟手里提着的灯笼一直在摇晃,笼里的烛火忽明忽暗,在笼中摇晃个不停。   直到纪明悟走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灯笼里的烛火终于支撑不住,忽地熄灭,一缕幽幽白烟向上升起,然后消散。   “奇怪,我都晃悠到半夜了,怎么不见还任何异常?”   纪明悟终究是普通人,对未知的东西本能地感到害怕,所以学了一声鸟叫。   “咕咕咕!”   然后便听见在黑夜里有同样的叫声在回应他,纪明悟这才稍加安心,只要成履还在他就不那么怕了。   就在纪明悟鼓捣那灯笼,试图重新点燃时,成履却突然出现。   “他们走了!”   “谁?”纪明悟下意识问了一句:“谁走了?”   只是问完他就反应过来了,然后便是脚底发寒,一股寒意直冲头皮,“你的意思是……他们之前一直在这周围?”   “嗯!”成履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奇怪,他们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纪明悟也反应过来了,“你是说这里面有其他问题?那不如跟过去看看,千万别出大事才好。”   他说完就跑,但是立马就被成履拉住。   “怎么了?这种救人的事是越早越好,若是去晚了就多丢几条人命!”   成履叹息一下,“我不是要阻止你,而是你走错方向了,是这边!”   说完就是率先跑了出去,纪明悟赶紧跟上他的步伐,好在成履速度虽快,但是有放慢脚步等着他,纪明悟这才没有跟丢。   直到成履突然停下,纪明悟差点一头撞在他的身上,“怎么了?”   “他们进了这里。”   纪明悟跟着成履的目光看去,就看见那大红的灯笼上写着两个字:相府。   纪明悟是知道这个地方的,正是文相陶愚松的府邸,但是此刻相府大门紧闭,根本没有人在外面,为什么这些鬼会舍弃在外瞎逛的自己而直奔这文相府邸?   纪明悟在这里面感受到浓浓的阴谋味道。   在知道那些鬼都进入了文相府邸之后,纪明悟再看那大门两侧挂着的红色灯笼就觉得毛骨悚然,就像灯笼染了血一样。   “现在这么办?要进去吗?”   成履看着纪明悟,“那就要看你的了,我不介意进去。”   纪明悟顿时明白,这成履是跟着自己的,自己若是进去他自然也要进去,但是明显这些鬼进入这里的目的不简单,进去肯定有危险。   “现在还没有听到府里有任何动静,若是现在阻止也许还来得及……”   纪明悟没有正面回答成履的话,而是直接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选择。   见纪明悟要上前去敲门,成履开口提醒道:“那些鬼可不止是四个!”   纪明悟一惊,连忙回头问成履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不止是四个鬼,而是一群。”   一群?!   四个鬼听着都头皮发麻了,一群那得何其恐怖。   “如果是一群,那就更应该进去看看了!”   身在君臣博弈的棋局中,纪明悟明白若是文相死了,那这盘棋当不复存在。   所以无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其他人,这个时候纪明悟都要进去看看,他只希望自己的这些平安符,在面对那么多鬼的时候能多支撑一会。   但是同时他也明白自身的重要性,所以他打算在告知对方情况之后,自己就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能活一个是一个!”   说罢纪明悟就鼓起勇气敲响了府门,这才敲了两三下就有人从里面将房门打开。   “公子找谁?”   文相府的管家看着面前年轻的公子一脸疑惑。   他可不记得府上有谁认识这样的读书人,而且还是在三更半夜造访,实在是蹊跷。   若不是这人面善,又一身书卷气,他可不会开这个门。   打开门的瞬间,纪明悟下意识伸头往府里一看,就看见几个看门的下人,府里灯火通明,可不像是有鬼的样子。   纪明悟心有疑虑,所以没有看见跟在他身后的成履在往文相府里看的时候,瞬间睁大了眼睛,好似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小生纪明悟,是白鹿书院的学生,受院长所托有事求见相爷。”   管家狐疑地看着纪明悟,见对方确实是一身白鹿书院的学子服。   且白鹿书院的院长与他们家相爷确实是在私底下见过,只是两人的来往比较隐秘。只是最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院长与相爷的来往突然就被摊开了,不然都只有他这个相爷的心腹才知道。 第93章 控鬼术现   相府管家看着纪明悟,沉思一下便决定让他进去。   只是纪明悟一移动后他才发现纪明悟的身后还有一个背剑的年轻人,此人目光如炬,体健强魄。   一眼就可知道这不是一般人,这让管家心里一惊。   “这位少侠是?”于是略带迟疑地问。   成履拱手行礼道:“我和纪明悟是朋友,只是……我突然想起还有其他的事,纪公子,要不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对于成履态度的突然转变,纪明悟感到不解,他不知道为什么先前还同意他来相府的成履为什么突然会改口。   不过只需稍加思索他就明白肯定是有什么棘手事情让成履发生了这样的转变,而这个转变应当就在相府的大门被打开之后。   “那……今日天色不早了,我们改日再来。”   纪明悟也知道自己两人这急匆匆一来一走的,又冒昧又失礼,所以他说完之后就和成履转身走,甚至没有给管家反应的时间。   可就在两人眼神交流一下,正要离开时,成履却是一把将纪明悟拉住,“来不及了。”   下一刻,两人面前好像出现了一堵无形且透明的墙,成履话刚说出口,两人就被那墙给弹回到了相府里。   幸好纪明悟被成履拉着,这才没有摔得凄惨,也没有被那墙震到,只是稍微有些头晕眼花。   “你们这是?”   管家看着这两个半夜三更突然上门,又突然离开,结果又倒回来的人,眼中多了丝警惕。   成履根本不管他,而是拔出了手里的剑,吓得管家和几个下人连连后退。   惊恐中就看见成履提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那堵墙劈去。   眨眼之间就挥出了无数剑,道道剑光将前后上下都给劈了。   但是在场的人只能看见那剑光好像在夜空里碰到了什么,然后便爆炸了,与此同时有轰轰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是什么东西?”   纪明悟站在成履身边问。   “我们误入圈套了。”   成履懊悔万分,他自持自己在这个小地方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所以没有时刻警惕,竟然带着纪明悟进入了这个只进不出的结界中。   “布下结界的人实力恐怕不低于我,他将相府困在结界中,又招来无数鬼物,这是要把相府屠戮殆尽……好歹毒的手段。”   有这样的本事却用来对付无寸铁的普通人,其心可诛。   方才在看见里面有无数鬼物在相府里肆意游荡的时候,成履被震了一下。   这些明明都是恶鬼,却只在府中游荡,有违恶鬼嗜血的天性,且这些鬼行动缓慢,身躯僵硬,宛如被人控制的傀儡。   这让成履想起那个禁术中的一种:控鬼术。   若真的是控鬼术,那这人的实力绝对要比自己高,所以他原本是想让纪明悟先离开这个地方,他再向卖坊里的长老求援。   控鬼的禁术事关重要,若是出现,圣地插手无可厚非。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早早就带着纪明悟踏入陷阱中了。   为了不引起府里人的恐慌,成履两人的谈话被刻意压低了声音,而且管家几人离他们较远,所以并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但是光看这两人之间的凝重气氛,他们亦是心生警惕。   “那现在该怎么办?”   “要把那布阵控鬼的人找出来,杀了他就万物可解。”   成履没有说,找出来容易,就在这府里,但是他没有把握能杀了对方,甚至保命都难。   “不过既然有鬼,那他们在等什么?为什么还不出手。”   纪明悟虽然看不见那些鬼,但是他相信成履说的,就是心中有些好奇。   这一问倒是提醒了成履,“莫非相府的人还不齐?”   “这么恶毒是吗?要等人齐了再杀。”   两人刚要问管家是哪个血亲没在府里,四周却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原本平静祥和的相府在瞬间就变得死气沉沉。   道一藏书阁内。   七楼之上,一盏蜡烛将一个身姿修长、坐如松柏般挺拔的身影投射在门窗之上。   静谧的阁楼里只能听见烛花爆开的声音,翻书声偶尔响起。   陆风从不觉得看书会厌烦,便是在这阁楼里待了许久都依旧是精神抖擞。   “控鬼术……摄尸魂以听其令,控尸躯以供驱使,以鬼诛心食人……”   陆风手里的书与鬼有关,其上记载的许多东西陆风都未曾听过,就像这个控鬼术。   不过他仔细一摸读就发现这控鬼术竟然有些许熟悉。   茅山一词在陆风心中缓缓浮现。   不过只是有些许形相似,但神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陆风所知道的茅山是遣召鬼神,用符施法,镇宅消灾的,虽与精鬼妖怪打交道,但也研书习册,修生养性,乃正派流。   而面前的书上所记,修习控鬼术的人,因为常年与鬼打交道,会被鬼邪之气入侵,使得丧失本性,心中贪痴嗔疑等诸多人性中的恶念与劣根会被无限放大。   尽管如此,但可控百万鬼为己所用的诱惑太大了,总有人不断尝试。   诛杀全家、屠戮镇市者大有人在,最可怕的一次是有人为了修炼这个术法,血洗一座大城。   流血千里,无数黑鸦绕城七日不肯离去。   此举引起众愤,最后由圣地出手诛杀控鬼者,将控鬼术永久封存,列为禁术。   这控鬼术才在混元界渐渐消失。   不过为警醒世人,关于控鬼术的一些只言片语被留在了书里,就如陆风手里的这本。   它记载了危害和后果,隐去了其修炼方法。   陆风读完便知道这控鬼术的恶毒,而且能让大势力出手的,一般控鬼者都不可小觑,若是现在叫没有手段傍身的人遇上,都是九死一生。   记载说控鬼术已经被销毁,但人心难测,也不知会不会重现人间。   陆风合上书,终于抬头朝楼阁的窗户外望去,这便算是休息一下了。   “嗯?”   陆风突然察觉远处有一丝异样在悄然发生,隐隐约约的并不明显。   “又要不安生了吗?”   同时在大虞文相府里。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众人感到不适,但是除了成履和纪明悟,其他人都以为这是寻常。   “是公子回来了,”管家回头朝着院内喊道:“来人,快把蜡烛都点上!”   但是却不见有人回话,跟在管家身边的几个下人,下意识便往府里走,想要去叫人,结果他们没走几步就听见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这是什么声音?是谁在吃东西、还是谁把野狗放进来了,啃骨头的声音这么大,实在没规矩!”   管家说着就要进去教训那些下人,听见这声音,纪明悟头皮发麻,赶紧拉住管家,“别去,里面都是鬼。”   纪明悟虽然看不见鬼,但是能感觉到周围阴风阵阵的,他相信成履说的。   只是现在成履在推算这个阵眼,寻找那个会控鬼术家伙的位置,所以具体情况纪明悟也不是很清楚。   “鬼?!”管家和那几个下人一听这话就脸色大变。   最近王都里那沸沸扬扬的鬼物吃人的事他们是知道的,但是他们没想过那鬼物会跑到相府来,而且他们什么都没有看见,心中多少有些不行信。   “公子你说的鬼在哪?怎么不见任何鬼影呢?”   虽说不信,但说话的时候明显都压低了声音,向着成履靠近。   这个时候明显是成履更能给人安全感。   成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颗石子,轻轻一弹,那石子就向大门飞去,然后撞到了一个无形的东西又反弹回来了。   “你们也看到了,相府出不去了,那些鬼都是有目的性的,朝着一个地方涌过去了,等他们解决完那个目标,自然就可以轻轻松松大开杀戒,玩瓮中捉鳖了。”   成履的话把众人吓得不行。   见众人都信了一些,他手中拿着一罗盘,上面的东西在飞速旋转之后便一直指着一个方向,“那是什么地方?”   “是相爷的书房!!”管家看了一眼那个方向便朝着那地方跑去。   突然,阴风习习,有个下人双目呆滞,脸色苍白,身体僵硬地想向着众人走来,刚好拦住了管家的去路。   管家气势汹汹,正想骂这人,就听成履道:“他被控制了……别碰他,你一碰他他就会发狂的。”   管家抬起的手讪讪收回。   “人也会被控制吗?他们什么时候被控制的?怎么其他人没有被控制?”   纪明悟说的其他人就是指面前的管家和几个下人。   “控鬼术不能控制人,但是其他手段可以。”   至于他们几个为什么没事,成履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下人的出现倒是让成履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人的控制手段尚不成熟,并不是能同时用两个手段控制驱使这么多鬼和人。”   也许还能搏一搏。   成履两指并立点向那被控制的人的脖颈,那人立马就倒了下去。   “我去救人!你们找地方躲起来。”   “我们相爷……拜托大人了。”   管家对成履的称呼已改,随后就让身边的下人架着那晕倒的人去找地方躲了。   “纪公子不躲吗?”   “不用,多个人多个帮手,我不会拖你是后腿。”   纪明悟握紧身上的平安符,目光坚定。   于是两人便向着罗盘所指方向而去。   成履冲在前头解决危险,纪明悟速度慢就跟在他身后。   越靠近那目的地,周围被控制的人越多,都试图拦住成履,但不出意料地都被成履两指解决。   纪明悟怕这些人被鬼吃了,只能在后面善后。 第94章 先生救命   成履和纪明悟才刚到相爷的书房门口,就发现这个地方已经围满了那些被控制的人,他们正试图以人多的力量将书房门破开。   好在文相身居要职,他的书房涉及许多要事和秘密,所以书房的打造得比寻常房屋花费了更多精力和财力,将之打造得如铁桶一般,普通人轻易是破不开的。   这才等到纪明悟他们赶过来。   见到书房还没有被攻陷,纪明悟两人如释重负。   成履赶紧上前,双手做剑指点在这些被控制的人的脖颈上,只需一点巧力轻点那穴位就能让这些人失去行动力。   他动作迅速,疾速穿梭在人群之中,所到之处昏睡一片。   只是这倒下的人越多,他心中越是感到疑惑。   “为什么不直接让那些鬼进入书房中,就算书房再牢固,这种普通的东西又如何能挡在那些鬼。”   “难不成是书房里有鬼物的克星?”   除了这个可能,成履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明显引起了那躲在暗处的控制者的注意。   下一刻,有无数只恶鬼从暗处冲了出来,张着血盆大口扑向成履。   纪明悟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悄悄安置那些已经晕过去的人,就在他忙忙碌碌时,却突然又听见了那种类似于啃骨头的声音,而且这个声音离他们还不远,就在这周围。   “应该就是这个声音能控制人,捂上耳朵别听!”   成履抽出长剑将那些鬼物哗哗劈成几瓣,然后连忙回头嘱咐纪明悟。   结果这一看就发现纪明悟是什么事都没有,不受丝毫影响。不过之前让去躲好的管家几人却是如行尸走肉般朝着他们走来。   成履疑惑,之前在大门口的时候这些人明明都没有受那声音影响,怎么这次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成履面色复杂地看向纪明悟,觉得问题应该就在这人的身上。   对此成履并不会觉得奇怪,甚至觉得本来就该如此,纪明悟身份不简单,所以身上有些避邪的法宝并不足为奇。   这些被控制的人身体僵硬,行动缓慢,纪明悟有样学样,虽然不懂成履的点穴,不过却知道这些人能被敲晕,所以就从旁边的花坛里抽出一根撑树用的棍子,来一个便敲晕一个,力度没掌握好的还要多敲几棍。   确定纪明悟不会有什么危险之后,成履便安心对付起这些恶鬼。   围上来的鬼物越来越多,恶鬼级别对他来说并不棘手,但实在是架不住这些鬼物一个个都长得狰狞又恶心,突然有一个凑上来,他差点没被那张烂脸看吐。   只用剑削是杀不完他们的,甚至不能真正的杀死,没有躯体的鬼魂虽然要弱一些,但是这些普通的武器并不能给他们造成伤害。   众鬼前仆后继地冲向成履,他看鬼物越来越多后,便觉得正是使杀招的时候,群杀比单杀更省力。   只见他单手捏诀,嘴中念念有词,不消片刻,手里的剑身之上就被一层光芒包裹。   “在下这就送你们解脱!”   说罢就举起长剑,凌空一扫,身前原本被恶鬼占据的地方瞬间就空出来一片。   “横扫千军的气势!”   纪明悟在旁边感慨。   有鬼物地发现了纪明悟所在,呲牙咧嘴地朝着他扑过去。   若是现在天光大亮,或许纪明悟还能看见一点鬼影,但是现在相府里一片漆黑,他根本就不知道有恶鬼朝着自己扑过来了。   用余光看见这一幕的成履越发肯定纪明悟就是肉眼凡胎,真正身份不俗的人应该是他口中经常念叨的先生。   几下将身边的恶鬼清理掉大片之后,成履便要转身去帮忙,不过等他回头时,却被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得睁不开眼。   “什么东西!!”   成履勉强从指缝间看过去,就发现这夺目的光芒竟然是从纪明悟身上发出来的,准确的说是他的怀里。   光芒之恐怖,瞬间就将漆黑的相府照的如白昼一般。   “嗷!!!”   与此同时,靠近纪明悟的那只恶鬼在光芒中嘶吼挣扎着,鬼魂仿佛被烈火灼烧,身上冒出滚滚浓烟,才几个呼吸的功夫就灰飞烟灭。   还不止是纪明悟面前的那只,周围那些没有被成履杀完,零零散散在各个角落的鬼物在这白光之中接二连三地发出凄厉恐怖的惨叫。   即使他们都被控鬼术给控制了,但来自身体里的恐惧却让这些鬼物竟然挣脱了这控鬼术的控制,不管不顾地想逃。   不过却是无处可逃,光芒所到之处就如同绝顶牢笼,无一鬼邪可以动弹,只能接受来自那未知东西的灼烧。   “嗷!!!”   一时间,鬼哭声突破结界,响彻整个王都,但是下一刻声音戛然而止,众鬼身体接连爆开,连黑烟都被灼烧干净。   这鬼嚎声十分短暂,不过却也足够唤醒王都中的人了。   道一驻守在大虞王都的长老瞬间出现在卖坊的屋脊之上。   那长老看着文相府中亮如白昼,瞬间双唇紧抿,神情凝重。   一个阵法结界竟然能将相府与外界隔离开来,如此手段连他都没有察觉……   “大虞这样的地方,何时来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话落,驻守长老沉思片刻后就向着那相府疾速飞去。   文相府中。   直到周遭鬼物都消失之后,那恐怖光芒才缓缓褪去,留下恢复神智的相府众人和纪明悟及成履。   “这……是什么?”   如此恐怖的杀伤力,无一鬼物能在白光的照射下有逃脱的可能。   不过他对他来说,却觉得这光芒除了有些刺眼外,竟然是意外的柔和舒服,让他瞬间恢复到巅峰的状态。   此刻他觉得自己方才那杀鬼的招式在这样恐怖的光芒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甚至是有些傻气。   为了再确认一下这威力,成履跃至空中一看,就发现整个相府里,原本被控制的无数恶鬼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丝鬼气都不曾留下,仿佛之前他们看见的都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见鬼了……”   纪明悟呆立在原地,脑子里都是方才那冲到自己面前的恶鬼的样子。   并不是如话本上描述的那样青面獠牙,只是却比之更狰狞恐怖几倍。   仅剩的那只没有爆掉的眼睛在看着自己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会被那鬼物撕成碎片,甚至有一种肚子被利爪刺子,五脏六腑都被刨出来的感觉。   成履见纪明悟呆愣着,便上前问:“纪公子,你怎么了?”   纪明悟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就见自己被许多人看着。   这才发现之前那些被控制的人此刻都恢复了神智,不再受控制。   管家看着自己出现在本不该出现的地方,再看着周围这些下人,百思不得其解地挠挠头。   成履看出这些人都没有被控制时的记忆,知道他们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甚至是再次被躲在暗处的人控制,便想要如何安顿他们。   这时,管家却对着成履拱手行礼,“多谢少侠的救命之恩。”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管家也不傻,猜到自己这些人肯定是又躲过了一次危险。   但是成履可不敢承受这一声感谢,指着纪明悟道:“是这位纪公子救了你们。”   “这……”   管家感到十分意外,内心是有些不信的,他看纪明悟怎么看都只是普通人,不懂这纪明悟能做什么。   不过早就活成人精了的他听见成履都这么说了,立马就郑重地对着纪明悟拱手道谢。   回过神后的纪明悟摆摆手,“还是先去找找文相在哪吧。”   这么久了都不见文相的身影,感觉不对劲。   成履让文相府这些人在外面等着。   这么多人跟着,鱼龙混杂,难免不会被那个控制者隐秘在人群之中,突然在他们背后捅刀子。   不过成履也不是就这么丢下这群人,而是布了个阵法,将所有人聚在其中,嘱咐他们千万不要出来。   可是这些人都是知道鬼物的,所以见成履和纪明悟一走,他们一群普通人就会人心惶惶,越是这种时候,人就越难安安静静地呆在一处。   为了安抚他们,纪明悟将身上的一个平安符放在管家的手里,叮嘱千万不能丢。   他方才已经感受到这平安符的威力了,有了平安符,这些人大可以安枕无忧。   成履看着纪明悟拿出来的东西,眼馋到几次想开口和纪明悟换,不过好在理智尚存。   明白这样宝贝的东西定然是非常稀有的,纪明悟拿出来是给别人保命的,没有自己换走的道理。   不过不能拥有,成履却是仔细看着,一定要记住这个东西,回圣地后查查这是什么宝贝。   成履想换换不到,但这些相府的人却不相信这样小小的东西能保平安。   管家欲言又止,看着那平安符没有拒绝,但也没有接。   他旁边的那些下人直接道:“一张黄纸能做什么用?忽悠小孩呢吧!”   若是成履他们还能相信一些,毕竟对方背着剑,可是这纪明悟就是个读书人,他们不觉得一张黄纸能有他说的那样神奇。   “方才就是此物让你们摆脱控制的,我可做不到,我能做的就是把你们打晕!一了百了。”   成履看着自己得都得不到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变得一文不值,顿时就不高兴。   “我想要都没有,既然你们不信,就不如给我。”   一听这话,有几个人就觉得脖子隐隐发痛。   那管家见成履都这么说了,就赶紧接着平安符连连道谢。   安顿好这些人后,纪明悟两人这才十分警惕地向着那书房门而去。   “小心些。”   “嗯。”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书房里的文相都没有任何反应,两人就觉得屋里不对劲,所以推门的时候都十分小心。   门是从里面锁的,两人使劲力气都没有推动。   “这门都可赶上我道一山门的千分之一了。”成履感叹一句,然后看着纪明悟,“退开一些。”   纪明悟利索地后退几步,看着成履举起长剑,“那些鬼物不敢靠近这屋子,里面必然有东西,之前那么多人被控制的时候都推不开这扇门,那能放在这么牢固的屋子里的东西必定非常了不得,只能一剑破门窥真物了。”   说罢,成履一剑挥出,他怕劈不破这门,又怕劈破了误伤里面的东西,所以只用了五层力。   “轰轰轰!”   书房门应声而塌,灰尘四起,里面漆黑一片。   趁着灰尘飞扬的时间,成履两人在外面聊了一会儿。   “你那么厉害的东西说给他们就给了,不怕自己遇见危险吗?”   “我还有。”   在看到平安符的威力之后,纪明悟战意满满。   成履听见他还有那种东西,心中大喜,刚想开口说能不能买或者换一个,但是还不等他说话,纪明悟探头往书房里看了一眼,就发现了倒在地上的陶愚松。   “文相!”   纪明悟赶紧进入屋里将人一把扶起来放在椅子上靠着。   成履也快步走进来,他在陶愚松鼻下一探,“还好,只是晕过去了!”   说完便在屋里环顾一圈,可是并没有发现任何能抵挡鬼物的宝贝。   就在纪明悟要叫醒陶愚松时。   “嘭!!!”   这书房的墙壁应声而塌。   纪明悟惊恐,“你那一剑这么厉害的吗?”   成履:“不可能!我收力了!”   没了四面墙壁的支撑,书房轰然倒塌。厚重的屋顶在墙倒塌之后,立即向下直直地砸了下来。   “先出去再说!”   成履眼疾手快,一手拉着纪明悟,一手提着晕倒的陶愚松,纵身一跃,以极快的速度带着两人从那屋顶下逃了出来。   “咚!!!”   巨大的倒塌声回荡在相府之中,大片的灰尘向着是四面八方扑去。   空中气劲没有完全消散,成履瞬间放开纪明悟和陶愚松,目光如炬地盯着那倒塌的书房对面。   “谁!出来!”   纪明悟和陶愚松因为成履的突然放手摔得狼狈,不过现在却没时间说那些。   成履隔着那废墟向前挥出几剑,成功将人逼出来。   “他们……”   纪明悟看着那有过一面之缘的四人,震惊得说不出话。   不应该说是人,该说是鬼。   四鬼身躯消瘦,空荡荡的衣服下仿佛只剩一幅骨架,而那脖子上的头颅与身体是断开的,只有那层皮将之连在了一起。   被人皮吊着的头颅两颊鲜血淋漓,四人都是如此。   他们站在漆黑的地方,月色照在他们身上显得更加恐怖。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都吓得不行,尤其是管家那一群。   “是活刮了,然后吊在城门口被勒断脖子死的。”   听完成履的话,纪明悟脊背发凉,这个死法确实是残忍至极。   而在那四鬼之后还缓缓走来一个人影。   来人从上到下一身黑,面容被挡得结结实实,就连声音都有掩盖,无法看出其真实样子。   成履之前就觉得那控鬼者比自己强,现在见到人了,就发现对方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强。   不过那人并没有看成履一眼,从头到尾都只看着纪明悟。   纪明悟被那双冰冷的眼睛看得冷汗直冒。   “养了好久的鬼,被你一下全灭了,你得赔我。”   对方盯上了纪明悟,这让成履心中压力倍增,他强压心中畏惧,故作冷静道:“我说哪里突然窜出来这么多鬼,原来是你养的!”   “控鬼术乃是禁忌,我道一长老不会放过你的!”   “长老?”控鬼者机械性偏偏头,抬手间那困住相府的结界就变得若隐若现,“你说的是那个吗?”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外面亦是战火纷飞,而空中那道身影正是道一的驻守长老。   成履见状顿时明白,“竟然不止一个控鬼者……”   “你们杀了我养的鬼,那就只能用你们来填补这个空缺了。”   那被吊断脖子的四鬼顿时朝着众人扑来。   成履深吸一口气就提剑冲了上去。   不过他并没有对那四鬼动手,而是任由那几个鬼越过自己,向着纪明悟他们扑过去。   “这几个鬼交给你了。”   “知道!”   成履一个人精力有限,所以这几个刚成型的恶鬼交给纪明悟最合适,纪明悟也知道成履的意思,所以非常爽快地接住了。   成履则是提剑凭借身法快速向那控鬼人冲去。   “你还入不了我的眼。”男人轻轻一挥手就把成履狠狠给甩到废墟中,撞得他口吐鲜血。   然后控鬼人就一步一步向着纪明悟走去。   纪明悟将陶愚松交给管家他们,自己拿着平安符直面那四鬼一人。   可惜这一次平安符竟然没有任何动静,眼看那四个鬼越来越近。   纪明悟本能地在心中喊着:“先生……救命啊……” 第95章 摄取寿命   那控鬼人看来是铁了心要纪明悟的性命,冲向纪明悟的速度丝毫不减,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纪明悟的面前。   可惜纪明悟手里的那枚平安符却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成履从废墟中爬起来,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势,直接一个爆射而出,拼尽全力追赶那一人四鬼,试图从那人手下拉出纪明悟。   只是可惜他的速度虽然能超过那四鬼,却无法追赶那个人,反倒是被四鬼围攻。   若是普通恶鬼,这四鬼也拦不住他,甚至说根本就受不住他的一剑之威。   但是奇怪的地方就在于这四鬼那被剥皮削肉后的身体竟然如金刚铁骨一般,一出手就挡下了他的全力一击。   “呃~娘的!”   成履被四鬼震开,在道一圣地安稳晋升内门,又来末流王朝驻守的他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压力。   有种被完全压制,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在大虞待了许久,原本还以为在这样的地方没有什么危险,不过现在他才发现,就算如大虞这样的末流之地,也有隐藏的恐怖。   区区四个恶鬼就让他这样狼狈,又何况是那个控鬼人呢。   “你躲开啊!!”   成履知道一个普通人要在这样的条件之下躲开那个控鬼人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动一动,哪怕是一个侧身都不会被那人徒手捏爆脑袋。   顶多是被削掉半个头骨,丑了点,但是至少命能留住。   但是纪明悟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先生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不是纪明悟不想躲,死亡之事谁能不畏惧,不怕……何况他才活了十多年,他还没活够呢。   但是他的身后刚好就是那些被圈在阵法中的管家等几十个人,不知何故而昏迷不醒的文相也在其中,这个时候若是他躲开的话,这些人势必会代替他去死。   即使知道这个选择愚蠢,但他现在面对死亡,脑中也只剩这个模糊的念头了。   有所为。   不,也不仅是这个念头,他其实还有一个坚信的东西。   到了此时此刻,他依旧握紧了手里的平安符,他不觉得这平安符是无用的东西,他也不觉得会是陆风骗了他,他反倒是认为平安符是因为其他原因才没有发生作用。   或许再等等平安符就起作用了,这可是陆风亲手送给他。   “再等等……”   控鬼人打向纪明悟的一掌威力太大,还没到眼前,纪明悟身上的衣裳就被吹得如鼓一般,有种衣衫都要在这一掌下变成碎片的感觉,头发的发带脱落,纪明悟长发铺散,缓缓闭上了眼睛。   念叨着:“先生……”   “轰!!”   看着纪明悟被打中,成履只觉得天都塌了。   他哭自己过于天真,纪明悟决定要以身诱鬼的时候他就应该阻止的,没想到却仗着自身修为,自大到觉得自己在这样的地方能保护好纪明悟,让他在王都横着走。   结果现在……纪明悟被打这一掌,估计是直接爆体而亡了,若是有幸或许还能捡回根骨头。   “……对不起。”   成履叹息,他在叹纪明悟,也在叹自己。   修炼至今只能活到这里了,就算侥幸从这控鬼人手中活下来,可没有保护好纪明悟,他的修炼路也只能到此为止。   可是,突然!   “噗!!!”   那本该杀了纪明悟的控鬼人却是口吐鲜血,身体受到重击,如炮弹一样倒飞出去。   哪怕人落地了,他吐出的鲜血都没有落地,可见击飞他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成履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就看见本该死去的纪明悟还完好无缺地站在那里,而他的面前正悬浮着一根其貌不扬的短小竹笔。   同样震惊的还有纪明悟本人,成履看他惊讶的模样就知道这只笔的出现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我说怎么感觉不合适,原来不是写字用的。”   纪明悟看着从自己的袖中突然飞出来的竹笔,顿时明白陆风送他这个不称手的毛笔的真正用意。   这笔不是送给他写字的,是用来保护他的。   他方才看得清楚,那控鬼人只是碰到笔就被击退,可见这笔的威力不是那平安符能比的。   竹笔如此强大,让纪明悟高兴不已,故作老成的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十多岁少年该有的笑容。   “这是我的笔,与所有人都能得到的平安符不同,这是独属于我的东西!先生真好!!”   纪明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住它,接住竹笔的瞬间就感受到有一股别样的气息顺着他的指尖流进了他的身体里。   瞬间便觉得通体舒畅,脸上的笑容便是这么都止不住。   “竟然是这支笔的使用方法。”   有了陆风提前留在笔中的信息,纪明悟顿时就明白自己这样的普通人该怎么利用这支笔了。   “有了这只笔,我也能算得上是不普通了。”   曾经在小山村,他看苏木和平生他们都拥有自己的手段,做事好不洒脱,吴羽子就更不用提了,那个可是能和陆风经常探讨剑术的人。   虽然后来与小山村融为了一体,看着就像一个在村里养老的老头,但是纪明悟可不会忘了他刚来时,身上那属于上位者的气势。   就是那头看着除了吃就是睡的大青牛都不一样,能听得懂人话,陆风出远门都带着它。   所以整个草庐就只有纪明悟过于平凡。   纪明悟曾经也说过想和陆风学这些厉害手段,让自己在草庐中显得合群一点。   但是陆风只说让他好好读书,说读书就是他的路,无需其他的东西标榜自己。   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懂陆风的意思,还以为这是陆风看出自己资质不佳,不能成为修真者,所以说这话来安慰自己。   但是后来他被陆风罚在村学堂的门口刻字,他在日复一日的刻画中,慢慢明白了陆风对他的期盼。   修真不是他的路,为生民立命才是。   但是也是因为明白这些,他就断了那个念头,没想到陆风反倒是在这个时候给了他这支笔。   “所以读书救民与修炼救民并不冲突,先生之前不许我修炼,是怕我坚守不了读书的心。”   但是他现在主心已立,所以就算学习一些手段也无伤大雅了,动摇不了他脚下走的路了。   直到这一刻,纪明悟才明白陆风的苦心。   但是这个时候可不是他感叹的时候。   那控鬼人从废墟中站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纪明悟手里的笔。   “夺下那只笔。”   在那人的命令下,四鬼齐刷刷地冲向纪明悟,但是这次那平安符却发挥作用了。   四鬼被平安符上的功德之气照得凄惨嚎叫。   不过与先前的那群乌合之众不一样,这四鬼竟然没有瞬间就灰飞烟灭,而是在几个呼吸后才与那平安符同归于尽。   看到这一幕成履顿时明白,不是他变弱了,而是这几只变强了。   同为恶鬼,之前那群鬼在光芒的照耀之下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纪明悟拿出来的平安符却没有就此消散,可见其中还有余威。   但是新拿一个平安符,却只能和这几只鬼同归于尽。   “他们有养鬼之术?”   成履感到不可置信,这养鬼术与捉鬼人的那刀中养鬼的手段不同,这养鬼术可是禁术。   与控鬼术同被销毁。   要集齐这两个术法,那这些人的来历……只怕是大势力中出现了问题。   自己养的鬼被消灭后,控鬼人不见任何愤怒,而是自己直冲纪明悟,像是要验证什么。   有这样的宝贝在手,纪明悟看见控鬼人冲上来也丝毫不慌,果断将竹笔掷了出去。   竹笔临到跟前,控鬼人转攻为取,欲要拿走那只笔。   这看得成履大惊失色。   结果下一刻却看见那控鬼人的头发在快速变白,手上皮肤也快速皱起,瞬息间就变成年迈者的样子。   “不!!!”   控鬼人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快速流失,再这样下去,他必定会老死当场。   而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那支笔。   控鬼人现在也不敢抢笔了,而是打出一道攻击,借着那支竹笔的威力把自己震飞,拉开与那笔的距离,寿命这才停止流失,不过之前流失的却补不回来了。   控鬼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自己回到纪明悟手里的笔,“这是什么东西!”   不过他吃了如此大的亏,警惕之后反倒是更加兴奋了,眼底闪烁着贪婪之色。   成履震惊与那支笔的威力,同时也觉得这个修炼了控鬼术的人可怜,他们被控鬼术放大了心中的贪婪,寿命都丢失这么多了,不因为那笔的强大赶紧逃跑,反而是想夺下这支竹笔。   “小娃娃,把这支笔给我,饶你不死。”   他之前就觉得这个小子身上有大宝贝,没想到一番试探竟然是真的超大宝贝。   寿命不说,就光是方才那笔上的威压差点让他遭了黑手,不过越是如此就越能证明这支竹笔的强大。一想到自己只是出来一趟就能得到这么强大的宝贝,控鬼人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而之前竹笔爆发的威压不仅是轰退控鬼人,还震碎了禁锢相府的结界,引起了相府外面所有人的注意,就连原本正在战斗的道一驻守长老和外面其他控鬼人都向这里看来。   而在道一圣地。   在纪明悟的那支笔被激活的瞬间陆风就知道了。   “看来还是遇见了危险,幸好。”   陆风话落,功德笔与生死簿就自动出现在陆风面前的桌上。   生死簿无风翻动,然后不过才几个呼吸的功夫,陆风就看见面前那簿子上的一个名字出现波动,然后寿命变被抹去了接近百年,而这人的寿命就只剩几个时辰了。 第96章 诡异竹笔   功德笔有夺取万物寿命的能力,但因为过于强大的原因,这笔是万万不能落入别人手里的。   但是一缕笔毛倒是无关痛痒,而且哪怕只是一缕也是威力不减。   无论使用者是谁,只要方法用对,再有陆风的首肯,就能发挥巨大的威力。   虽然功德笔别人碰不得,但是一缕笔毛做成的笔却没有那么多规矩,而且陆风相信纪明悟这个人能守得住本心,不会滥用此笔。   倒是那被摄取了寿命的人让陆风感到意外。   他放下手里的书,并没有将眼前的功德笔和生死簿收回去,而是静静地看着那生死簿,看看后续是否还会有变化。   大虞的文相府。   “你……甲一?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在结界破碎之后,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只笔以及纪明悟的身上。   竹笔上散发出的威压和别样的气息是实打实的,这让所有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   不过也有控鬼人注意到了甲一异样,甚至是差点没有认出他。   明明他们出门的时候,甲一和他们一样正当壮年,可不是现在这样老态龙钟的样子。   甲三这带着幸灾乐祸的问题自然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不过甲一却是一言不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纪明悟。   这就让众人都不再注意他。   纪明悟感受到这些虎视眈眈的目光,就更加抓紧了手里的笔。成履来到纪明悟的身边,在驻守长老看过来之后,便对着他拱手行礼。   驻守长老一看见他就知道纪明悟就是那位他们要谨慎对待的人。   他虽然对这只笔很感兴趣,但是那只是一个法宝而已,他道一圣地的人做不出抢人法宝的事。   不过此前他的想法是这只笔绝对不能落到这些控鬼人的手里,所以若是情况不对,他也会参与到这场夺宝之中去。   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不仅不能夺宝,还要保护好纪明悟。   而在场需要注意的,就是那几个黑衣人。   今日突然出现的控鬼人足足有五位,个个都是一身黑袍,将自己的身份隐藏得极好。驻守长老方才与其中一人交手,有意一探虚实,但可惜这些人都未曾露出马脚,遮掩十分严实。   不过有时候越是害怕什么,就越会迎来什么,所以他也不是一无所获。   这些人不敢暴露身份,只能舍弃自己常练的功法路数,改练新功法,因此一招一式之间就显得过于生疏。   虽然其中一人的修为与他旗鼓相当,但真正的实力却不如自己,看起来这修为像是被秘法强行提起来的,所以只是徒有其表,不足为惧。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就让驻守长老更加确定这些人都是从混元界能叫的上名字的宗门里出来的。   一出现就是五个,可见这个宗门已经烂透根了。   文相府这边发生的异动让许多人都朝此处赶来,不过这些人来的晚,没有看见之前那些控鬼人出手,所以并不知道在场中的众人中有人修炼了禁术。   反倒是因为纪明悟那竹笔上的光辉还没有散去,所以都盯着纪明悟手里的东西打量,心思都变得活络起来。   好在都是一些散修,实力不强,即使觊觎纪明悟的宝贝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但是纪明悟此时此刻确实是一坨肥肉,谁都如狼似虎地紧盯着。   那寿命被吸取了大部分的甲一看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眼睛微眯后便想着先下手为强,今天这个宝贝他一定要得到。   只见他毫无征兆地朝着纪明悟和成履的方向冲去。   “疯子!”成履握紧手里的剑,觉得这人是练控鬼术练得疯魔了,竟然不长记性。   高处的驻守长老见状便是大喝一声,“找死!”   长老抬起手一掌向着甲一拍过去,凌厉的掌风让那些姗姗来迟,跑到一旁看戏的散修们都自觉地躲远一点。   “你们拦着他,夺下宝贝我们平分!”甲一对着其他控鬼人大喊。   那四人对视一眼,几乎是一同出手,不带任何迟疑。   这四人的实力都不及驻守长老,但是四人一同出手,驻守长老就不得不转移方向,同时心中也奇怪,控鬼人之间也会这么团结吗?   下一刻他就得到了答案。   因为这四人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而是越过他直奔纪明悟,这反倒是让驻守长老松了一口气,他不觉得这些人会放任对方率先拿到宝贝。   毕竟他可没有听说过,在疑心被放大无数倍的情况下,控鬼人还能彼此信任的事。   果不其然,五人还没到纪明悟面前就叮了起来。   “甲一,你夺下宝贝,还会分给我们吗?再说你都这么老了,该去死了!”   甲一嘴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容,眼中净是狠辣,“谁死还不知道呢!”   说罢就运起全力向纪明悟劈去,驻守长老见状便要上去帮忙,却突然看见成履让他躲远点,不要上前。   就在驻守长老疑惑不解的时候,只见纪明悟不闪不躲,反而是缓缓拿起了手中的笔。   甲一突然就调转攻势,趁甲三不备时,将之抓来挡在自己的面前。   “甲一你做什么?!”   “提醒过你们不要上来,不过既然冲上来了,那就只能怪你们不出手阻止那个老头了。”   甲一话音刚落,那竹笔上的威压就以纪明悟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而去,除了成履和甲一还有那些相府中人,其他人都没有亲眼见过这只笔的威力,所以在如此近的距离感受到那威压时,所有人无不是脸色大变。   他们不明白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毛头小子的手里,他这样的人拿到这个东西能有什么用,只有给自己才能发挥这宝贝的威力。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个想法,一些人眼冒精光,蠢蠢欲动。   清楚来龙去脉的成履只能感叹这些人都不要命了,总有人认为自己会是被上天眷顾之人。   “都,滚开!”   纪明悟手里拿着竹笔,墨发狂舞,气势在这一刻到达了巅峰。   他看着那一双双贪婪的眼睛,只感到厌恶,随着他的一时呵斥,竹笔就彻底被激发,恐怖威力从笔尖上发出。   而这个时候,被甲一抓来挡在身前的甲三总算是知道甲一为什么会突然把自己抓来挡在他的面前了。   可惜现在明白太晚了,他在那威压下无法动弹,只能绝望地感受着死亡的降临。   之前与驻守长老动过手的甲五也是有样学样,一把抓过旁边的甲四来替自己当下这致命一击。   于是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之中,这几个人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老起来,头发只需一个呼吸就变成白色,皮肤也是快速衰老,遍布老年斑,直到死去。   即使是早就做好准备,已经经历过一次了的甲一见状都是头皮发麻。   他看着手里的老头尸体,竟然有短暂的理智回笼,产生了放弃后逃跑的想法。   “老死的……”   这下众人总算是知道甲一为什么会突然变老了。   “这是什么手段,好可怕!”   一个呼吸之间就解决三个人,只有躲着的甲一和甲五逃过一劫,这样的恐怖手段吓得人不敢轻易靠近。   要知道寿命对于修真者来说一直都是他们最宝贝的东西,修炼不就是为了可以活得久一点吗,结果现在居然出现了一个可以抹去人的寿命的东西,让人就这样自然的老死。   无人不为之感到恐惧,不敢想象要是自己的寿命也以这样的速度流逝会是什么的。   一想到这里,周围看戏的人都是齐刷刷地后退,一个个大惊失色,那些胆小又惜命的人直接是转头就跑,生怕被卷进这场无妄之灾中去,毕竟因为看戏而被波及死的人可不在少数。   驻守长老现在也明白为什么成履让自己离远一点了。   有人理智尚存,自然就有人鬼迷心窍。   甲一原本都生出了退缩的心思,结果在看见甲五对纪明悟出手时,这点理智就荡然无存了。   他们两人现在离纪明悟不过才一臂的距离,这个时候对纪明悟出手最有胜算,这本来就在他的计划中。   他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甲五取得宝贝。   两人一同丢掉手里老死的尸体,毫不犹豫就对纪明悟出手,成履都没有被他们放在眼里,只是挥挥手就被打到一旁。   竹笔威力强大,但是纪明悟终究是头一次用,更没有任何与人交手的经验可谈,一个不查就受了一击,虽然突然出现的剑替他挡下攻击,但是他还是被余威震飞出去,撞在相府的假山之上。   还好他一直都死死地抓住手里的竹笔,未曾放开,就在甲一甲五二人要趁胜追击之时,驻守长老突然出现在二人的身后。   “你们的对手是我!”   挡在纪明悟面前的剑回到了长老的手中,驻守长老挥剑之下,一道道凌厉剑光从剑身上发出,带着不可抵挡之势劈向两人,所到之处无一完物。   眼看离纪明悟越来越远,甲一怒不可遏。   “老头,你他娘的找死!”   甲一和甲五同时双手起势,一时间这周围就有无数恶鬼出现,他们成群结对,向着相府围来,鬼气滔天,尸气还腐蚀了周遭的花草树木。   看见众多鬼物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而且还不只是鬼魂,还有许多是有尸躯的,这使得周围的人都能看见他们,因此被吓得惊恐大叫的大有人在。   尤其是文相府里的这些普通让人,他们被成履的阵法圈在原地,所以也杵在了这些鬼物的包围圈之中,看着那些恐怖的鬼物朝着自己围过来,一个个都吓得面色发白,更甚者就直接晕了过去。   眼看驻守长老被那两个控鬼人牵制住,这杀鬼的任务便落到了成履等人的头上。   除了那些已经跑掉了的散修,现在剩下的就是几个胆子稍微大一点的,但是胆子大不代表他们的本事也大,所以许多人在看见这么多鬼物围上来后,知晓自己不是对手的人,直接就跑掉了。   甚至不敢多看纪明悟一眼,怕看一眼就少十年的寿命。   虽然都说修行是逆水行舟,但是人有多种多样的,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用命一搏,就有人喜欢得过且过,安安稳稳,再说现在杀这些鬼又没有赏金可以拿了,什么好处都没有的事自然有人不愿意做。   这一跑,剩下的人就更少了,原本几十个人,现在就剩四五个随着成履一起冲进了鬼群中。   驻守长老以一敌二,虽然稍显吃力,但是那两个控鬼人也没有半分轻松,尤其是在他们的心不齐的情况下。   他们的打斗时,周围的一切都在刀光剑影中炸成碎块,一时间飞沙走石。   相府这下是彻底变成一地废墟了。   成履和几个散修在鬼群之中穿梭着,但是这些鬼就像杀不完似的,解决完一批又上来一批。   “好好的王都哪里会来这么多的恶鬼!?”成履边杀鬼边囔囔。   眼看鬼物越来越多,他便只能使出自己的绝技了,虽然比不上纪明悟的平安符……那竹笔他就更不敢提了。   “几位道友,还请退后一些。”   成履对这几个没有走,还跟着一起清理恶鬼的散修观感不错,所以说起话来也是十分客气。   那几个人一听见成履的话就连忙从鬼群中退开,他们也看出来了,成履的本事比他们厉害许多,现在不走就是在给他拖后腿。   有人认出了成履所使的招数。   “这是须弥剑!”   须弥剑术是大范围的杀伤性剑法,十分厉害,但是像他们这种散修是接触不到这样厉害的剑法的,所以几人顿时明白这成履是大宗门的人,这样的人与之交好肯定没有问题。   “砰砰砰!!!”   成履使尽全力挥出这须弥剑招,一时之间,周围都是鬼物身体爆炸的声音,数十近百的鬼物产生的血雾与鬼气一起弥漫在四周。   但是在这血雾里,成履却发现有几个恶鬼只是倒下,但突然又站起来了。   “须弥剑术杀不死……”   成履顿时就明白这几个恶鬼是控鬼人养出来的,轻易杀不死,但是须弥剑术太废精力,现下他使不出第二招。   有个散修见竟然有几个恶鬼在这样的攻击之下都没有倒下,便想上去补刀。   但是成履见状却是连忙阻止,“别去!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是他的话说的太晚了,那冲上去的散修在瞬息之间就被其中一只恶鬼捉住,张嘴咬断了对方的手臂。   众人甚至还能听见那牙齿在骨头上摩擦咀嚼的声音。   成履提剑冲上去从恶鬼的嘴里夺下那位修士,将之送离之后,就与恶鬼交手在一起。   但是全盛时他不是对手,使出须弥剑后的他就更不是对手了,没有几个来回就被击飞出去,刚好倒在纪明悟的身边。   之前纪明悟被那两个控鬼人打飞出去,一下子就撞在了假山之上,背部的脊骨似乎是断了,他哪里受过这样的伤,躺在地上半天都反应不过来,现在好不容易缓和一点了,又差点被飞过来的成履砸死。   成履接连受伤,现在面对那几个恶鬼有心无力,“还有没有平安符,给我一个。”   “没有了……”   纪明悟无奈摇摇头,“不过我有这个。”   他举起手中的竹笔,把成履吓得忍着伤痛连连后退,希望离纪明悟远点。   “把我扔过去!”   眼看有人要落入鬼口,其他的人都不是那恶鬼的对手,纪明悟就让成履赶紧把自己给扔过去。   成履受了伤赶不过去,他自己速度又慢,根本就来不及救人,所以借助成履的力量让自己赶过去是最好的办法。   “好!”   成履明白纪明悟的想法,所以抓住纪明悟的手腕之后,一把就将人朝着那几只恶鬼的方向扔去。 第97章 七情六欲   “先生?你怎么出来了?”   藏书阁的长老看见陆风走出藏书阁,下意识便惊呼出声,甚至忘了行礼。   “我出来很奇怪吗?”陆风温和的笑笑。   “不不不,是我嘴快了,先生勿怪。”   长老连忙拱手告罪。其实也不怪他会这么说,毕竟陆风进藏书阁都这么久了,却是头一次见他出来,他难免会感到惊讶。   “长老言重了,不如这边坐坐。”   陆风一指不远处。   现在已是丑时,正是晨露起来的时候,藏书阁里没什么人,就是有一两个执拗的弟子,现在也正在案桌上打瞌睡。   陆风看出道一圣地确实是衷爱荷花,藏书阁的不远处就有一片荷花池,池边有一方石桌,倒是雅致安静。   “先生请。”   长老对这事可是求之不得,他看守藏书阁多少日子他已经记不清了,除了年轻的时候自由些,感觉现在的天地也只有藏书阁这一亩三分地了。   但是因为陆风的到来,他这个藏书阁看守的位置就成了众人艳羡的对象。   可是机遇有多少他自己知道,除了陆风第一次进藏书阁的那天,他就没有见过陆风,如今终于有机会说上话了,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清冷皎皎的月色之下,陆风敲着青竹竿走在前面,藏书阁长老跟在他的身后,始终落后陆风半步,不敢越过。   陆风摸索到桌边,找到石凳之后,便慢慢坐了下去,青竹杆被他放来依靠着石桌,以便伸手就能够到。   待陆风坐下之后,长老这才跟着坐下去,他抬起手试了试石桌上的茶壶,发现里面还有茶水,只是已经凉了。   “先生稍坐,我去换壶热茶来。”   “不用麻烦了,”陆风伸手阻止,“冷月吃冷茶,也别有一番风味。”   长老看了看陆风那单薄的青色衣衫和那双无法聚焦的眼睛,下意识道:“更深露重,先生别吃坏了肚子。”   这壶茶是白日里来藏书阁的弟子们备的,阁楼人太多,坐不下的时候,这阁楼外就是个好去处。   孩子们也还懂事,知道壶里的茶水喝完后要续上一壶新的,可是这茶水放到夜里就凉了,身体不好的人喝完确实会坏肚。   但是长老说完就后悔自己实在是多话了,谁喝坏陆先生都不会喝坏的。   “不碍事,一杯茶水而已,有劳长老提醒。”   陆风的笑是由内而发的,在藏书阁的这些日子他就发现,这个藏书阁的长老格外有趣,不像是修仙的,倒像是家里的严苛长辈。   虽然时常冷着脸,让人不好亲近,不过却是最慈祥的一个,对那些去藏书阁的小辈们都是多有看护,谁选什么功法的时候,他总会提点一句。   现在还没休息,也是为了看看这外面是否还有弟子着。   长老局促地坐回凳子上,陆风就顺手提起茶壶给长老斟茶,“长老可知道如何快速提升一个人的修为?”   长老受宠若惊地接着杯子,“想要快速提升修为的方法有许多。”   藏书阁的三楼里就有,不过身为藏书阁的看守长老,他是知道陆风还没有看到第三层的。   “但是快速提升修为就如同拔苗助长,于修为无益,甚至会损伤根基,让修为止步于此,不知先生可是有什么用处?”   他不觉得陆风这样的人会不知道这种本末倒置的事,所以感到十分好奇。   “没什么用,只是刚知道有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快速提升修为,我观之似乎有特别的地方,所以有此一问。”   “那先生尽管问就是,我虽然修为比不上别人,不过看藏书阁这么多年,书倒是比别人读得多,先生说说奇怪的地方,我或许能知道是什么提升修为的办法。”   越是和陆风接触,就越会被他那淡然随意的性格感染,就连长老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现在的神情有多么轻松,还能自吹自擂。   “是群体性的提升修为,一次可提升四五个人,不过提升后,这些人的身体里都有一丝不妥,像是七情六欲中随机被抽取走了一点。”   “群体性……随机……”   长老觉得陆风说出来的这两个词十分有意思,感觉非常贴切,不过那七情六欲会被抽走一些……   “这……”   长老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着仙人面前说大话的嫌疑,方才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书读得多,结果人家随口一问他就回答不上来了。   “这种提升倒像是交易,是什么交易来着。”   长老不想在陆风面前如此丢脸,所以即使脑中只有白光一闪,他都十分的想要抓住这个东西。   “我好像是看到过,七情六欲……提升修为……七情六欲……”   见长老如此冥思苦想,陆风也不着急催促,而是静静喝着茶,仿佛要是长老想一整夜,他也能等一整夜。   而在大虞王都。   明明是同一片月色,可是文相府里却不像道一圣地那么安宁。   成履力道掌控得很好,纪明悟在他的手里就像是扔石头一样,准确无误地将之投到了几个恶鬼面前。   “唔~”纪明悟忍着身上的痛,持笔直面几只恶鬼。   看见这些鬼样,他还是不适应,又是恐惧又是恶心。   周围那几个散修看见纪明悟从天而降,就连忙跑远了,生怕被那支笔给波及到,然后便躲在角落里小声嘀咕。   “鬼就是鬼,没有寿命一说,这笔能行吗?”   “期待是能行吧,否则咱们也打不过啊。”   “我看撑一些时间可行,前辈那边快要结束了。”   顺着说话的散修看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驻守长老那边确实是要结束了,在驻守长老全力以赴的情况下,这修为被硬拔上来、实力没有多大进步的甲一和甲五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两人的联手让驻守长老觉得有些难缠,不过打败他们两个是迟早的事,而且长老是想活捉他们,带回去问问这禁术是从哪里得来的,若不是想着要留活口,这两个人根本就不需要他花费这么长的时间。   不过即使驻守长老还在和别人打架,他也不忘关注纪明悟那边的事。   有了之前的恐怖威力做铺垫,他现在就非常想知道纪明悟的那支笔是怎么发挥威力的。   “哎?不对!这些鬼怎么了?”   在纪明悟拿起笔的瞬间,原本看见血肉就应该扑上来的几个恶鬼却是连连后退。   纪明悟皱着眉头,强忍恶心和害怕上前一步,结果他走近一步,这些鬼就后退一步。   “它们是在畏惧那支笔!”   “连鬼都怕这支笔……”   一靠近鬼物,纪明悟就发现笔上原本熄灭的光辉又逐渐亮了起来,而且是越靠近鬼物越亮。   “这是……鬼物的克星吗!”   为了验证,纪明悟仿佛是忘记了自己身上的断骨痛,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起来,“若是你们没有罪孽,想来这笔也伤害不了你们,但你们若是罪孽深重,那就别怪我让你们……灰飞烟灭!”   不得不说,陆风选择以笔的形式赠送法宝,对纪明悟这样的读书人来说,耍起来简直就是得心应手。   “而今双履归去,且喜天下太平!”   大笔一挥,三千青丝狂舞,衣衫鼓起猎猎作响。   纪明悟手里拿着的仿佛并不是笔,而是一把利刃。   竹笔挥出,一道光刃带着强大威势直劈恶鬼。   感受到危险,弥漫在文相府上空的鬼气迅速回笼,竟然形成了一个厚重的结界,鬼气浓郁到让人看一眼都没有办法呼吸的程度。   “是结界!能凝聚鬼气结界的可不是普通恶鬼,看来要破这结界得花点……”   旁边散修看见结界就惊呼,即使纪明悟手里拿着宝贝,但那玩意儿只吸寿命,而且纪明悟普通人一个,他们觉得纪明悟是没办法轻易破掉结界的,结果下一秒。   “咔嚓!”   鬼气屏障瞬间破碎,让那些散修的话都没好意思说完。   而在成履眼里的金刚铁骨在那结界破碎之后,直接被劈成几瓣。   几只恶鬼无一幸免。   而令纪明悟没想到的是,这几只恶鬼被劈之后,竟然化作一缕黑色笔毛进入了竹笔的笔头之中,成为了万千笔毛中的一缕。   “这是……变强了。”   竹笔回到纪明悟手里,他拿着仔细看却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名头,但是却能感觉到竹笔似乎变强了。   “难道以后还能诛鬼变强吗?”   纪明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收获,“也好。”   就在他以为今夜事情几乎已经落幕时,一回头却见原本该好好待着的成履和几位散修都被悬挂在半空中。   而原本该结束战斗,得胜归来的驻守长老也是受制于人,身体不知何故动弹不得。   就连那些相府的人也都仿佛被人捏在了手里。   “快逃……”   成履脸色苍白,眼中尽是惊恐,对纪明悟吐出这两个字之后就被掐住了脖子,只需要再用力一点,成履就会被硬生生捏断骨头。   就在几个呼吸前,在纪明悟解决恶鬼的同时,驻守长老那里也分出了胜负,可就在众人都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的时候。   被驻守长老擒获的甲一和甲五突然身体快速抽搐扭曲,以诡异姿势挣扎一下后就化成了人皮,死得悄无声息。   而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的俊美男人就这么毫无察觉的瞬间出现,甚至驻守长老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控制住。   纪明悟:“你是谁?”   男人掐着成履的脖子,语气毫无起伏地道:“把那只笔交出来。”   纪明悟仅是皱了一下眉,话还没有说,被控制的成履却突然被捏爆了脑袋,滚烫的鲜血溅到纪明悟的脸上。   驻守长老无奈地闭上眼睛,握紧了拳头不忍心看。   “……”   纪明悟连发声的机会都没有,嘴巴微微张忘了呼吸,满脸不可置信,脑袋里一片空白,“成……”   可是男人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紧接着:“下一个。”   他看向人群中的文相陶愚松。   “别杀了!!我给!!!”   头一次沾上人的鲜血,成履脑袋被人捏爆的场景历历在目,纪明悟短暂空白的大脑被强制清醒。   他崩溃的嘶吼着:“我给你!!我他娘的又没说不给!!你个狗日的!畜牲!我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   “把笔放在这个盒子里。”   男人丝毫不在意纪明悟的辱骂,他看来也知道这竹笔的邪门,所以给了一个盒子。   平淡冷血到让人无法适应和理解。   “……”   纪明悟强忍滔天愤怒,因为要控制情绪,所以身体一直在颤抖。   他颤着上前交出了自己的笔,任由成履的鲜血在脸上流淌而不擦拭,只是双眼血红地看着男人,咬牙切齿道:“把他们放了。”   男人收回盒子,死人样的脸上可见一丝喜意和嘲讽。   “现在的你没资格跟我谈这个。”   不过东西到手,男人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而是像看蝼蚁一般,享受着弱者的无能狂怒。   “不过你的怒意,我很喜欢,当然恐惧也很不错。”   男人仰起头,吸气间有白色的灰气从在场众人的身上流出,而后都被男人吸进嘴里。   纪明悟能感觉到自己的愤怒在消失,他甚至开始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要生气愤怒。   就在他渐渐迷失之时。   “静心,凝神。”   纪明悟突然惊醒,从他身上流出的灰气戛然而止。   “先生!”   道一圣地。   以为陆风是在和自己说话的长老一个回魂,赶紧道:“先生说的丢失七情六欲我有了一点印象,不过事情久远,我也记不太清楚了,等我找一找有无记录,明日再回先生吧。”   “那便有劳了。”   ……   看着吸取的情绪突然消失,男人看着纪明悟,“有点意思。”   而纪明悟在被陆风唤醒之后,他眼中一片清明,脸色却是郑重严肃的,毫无感情道:“先生,天下太平这四个字,学生,接下了。”   白鹿书院的小阁楼里,陆风随手写下天下太平四字的这张草纸,被夜风吹起之后落到了一旁的水盆里,字迹被淹没渐渐化去。   纪明悟披头散发,满身都是成履的鲜血,目光冰冷模样十分恐怖。   “先生,我明白了,天下太平不该在纸上,该在人的手里。”   “敌人的命也该攥在手里。”   男人见状饶有趣味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能对方我!”   没了竹笔,纪明悟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觉得纪明悟终究只是个年轻气盛的读书人。   莽撞,天真,想当然,愚蠢。   “想看?成全你。”   纪明悟突然踏出一步,声音震天响:“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杀字落,满院风止。   一朵耀目白菊从男人的盒子里绽放,菊香中掺杂着杀意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盒子瞬间破碎,竹笔回到了纪明悟手里。   他持笔而立,睁眼间一笔挥出,“去死吧!!”   男人不闪不躲,或者说是花开的时候他就被杀意锁定了,无法逃脱,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他竟然还对纪明悟道:“我记住你了。”   “嘭!!!”   一声爆炸,空中只有一张人皮飘落。   所有人身上的控制一下子被解开。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吧。”   有人心有余悸,实在不敢再呆下去,朝着纪明悟一拱手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驻守长老默默无言地收着成履的残肢,还不忘哽咽着安慰的纪明悟,“修真者都这样……你,你也不要太伤心。”   纪明悟嘭的一下跪到地上。   “先生……我知道错了,求你……” 第98章 命中注定   “帮帮我……”   一夜过去,夜晚渐明,一声声呢喃在空荡荡又寂静无声的废墟上空盘旋。   残垣断壁中,侥幸活着的花草上托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滴落的时候好似有人在无声的哭泣。   驻守长老沉默地收拾着成履的尸体,他们一同守在这里三年多了,这次驻守的任务完成回到圣地,不出意外成履就能晋升为亲传,运气好能找到一个很好的师父,他的资质其实不太好,否则也不会来这里驻守,不过他很努力……   “哎~”   这样的事驻守长老看得多了,轻轻叹息一声后就准备离开,但也不忘将那几张人皮给捡起来,裹成一坨坨的带走。   纪明悟跪在废墟之中,蜷缩成一坨,他的长发散落在地上,上面铺有一层稀薄的灰尘。   苍白的脸上都是血,他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后,一直都没有抬起来,更是无法直面成履的尸体,他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一直跪在地上,声音沙哑地小声祈求着。   驻守长老也不知道他求的是谁,只听见他一直叫着先生。   纪明悟知道陆风现在根本不可能出现这里,而且也听不见,就算是听见了,在这么远的距离里,陆风也做不了什么。   但是陆风是纪明悟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所以他不停地一遍一遍地呼唤陆风。   见他如此执着,驻守长老也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最后甚至是停了下来,他也在心里抱有一丝幻想,希望纪明悟嘴里的人能为成履做点什么。   可是这种想法只是出现一瞬间就被他的理智给击破。   头都被捏爆了,怎么可能起死回生,难道纪明悟的先生还是仙人不成!   “先生……”   可是直到初升的余晖撒到纪明悟的身上,他都没有放弃的意思,看得人都于心不忍了,本来成履的事本来就不用他全部揽到身上。   驻守长老看出纪明悟这是第一次如此直面死亡,所以情绪崩溃。驻守长老走前有心想安慰两句,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再三也只是说出一句。   “个人命该如此,修真者更是如此,纪公子别太放在心上。”   说完见纪明悟无动于衷,他也只能叹息着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   “明悟……”   带着叹息的温和声音响起,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影出现在纪明悟的面前。   看着纪明悟如此痛苦狼狈,陆风还是于心不忍,被迫成长起来的孩子始终是悲多喜少的,他才十多岁而已。   跪着不起的纪明悟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就猛地抬起头来,就连驻守长老都是惊讶地回头,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虚幻人影。   即使陆风的身影并不凝实,但纪明悟还是从他那双失明的眼里看见了心疼。   “先生……”   那心疼就像一把利刃,划开了纪明悟的强装镇定。   这一刻,在短时间内大起大伏、又被强制压下、保持清醒的情绪彻底绷不住,纪明悟跪坐在陆风的面前号啕大哭,倾诉着心中的愧疚和对死亡的畏惧。   “是我害了他,如果我好好待在书院里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我知道错了,是我自不量力、自以为是,先生你能不能帮帮我,明悟真的知道错了。”   看着纪明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沾有灰尘的脸上出现一道黑黢黢的泪痕,陆风有些嫌弃地皱眉,却还是上前一步,将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拍一拍。   “哭的跟个丑孩子似的。”   纪明悟的情绪在陆风的安抚下很快稳定,陆风这才继续道:“成履的寿命本就有限,无论有没有你,他在昨夜都会死去,你只是一个导火索。”   说这话并非是为了宽慰纪明悟,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成履在生死簿上的寿命就是如此,一个短命人。   若是不危及性命,他出手救人也无关紧要,但是涉及性命,就算是陆风也不会去随意修改生死簿。   天意早就布置好一切,若是他随意出手,反倒打乱了这本来的安排,会引起更大的麻烦,死更多人。   驻守长老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以这样的虚影出现,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周遭泛着温和的光芒,不似修真者,也不是普通人,着实惊讶。   而且又听见这样的话,他更是狐疑。   陆风面容他瞧不清,不过却能从那一举一动中看出面前虚影身上那温文儒雅的气质,尤其是话语间透着对纪明悟的关心。   只是陆风说的话他听不懂,什么叫成履寿命有限,本来就会死?   难不成他还能看见成履的寿命吗,他可没听过成履和这样的人认识。   若是熟识,知道成履有什么重病必死不可,或者哪怕是医者或是精通算术都行,猜到寿命无可厚非,但是这人可不像是其中的任何一种。   莫非……真的有那样滔天的能力,起死回生不成?   仙人?   驻守长老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   而且他紧接着就听陆风说:“不过虽说他本就会命绝,但终究都是因为你,作为先生责无旁贷。”   驻守长老一听这话,感觉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立马对这陆风拱手行礼,“还请前辈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   “长老不必行此大礼。”   他也是在给这个莽撞的孩子善后。   “但是救活是不可能了,不过倒是有其他的去处,但是这事还需要问一下他本人。”   纪明悟和驻守长老听见陆风的话,情绪从一开始的欣喜变为疑惑,十分不解地看着陆风,“什么叫问他本人?”   头都被捏爆了,成履还能爬起来说话不成?   纵是驻守长老想到那个场面都是身体一颤。   “成履还在这里。”   在驻守长老和纪明悟的注视之下,陆风朝着旁边一挥手,一道温和的白光被他打出,然后两人就看见一道透明的虚弱的魂体站在废墟之上,这是一个游魂。   而这个游魂正是成履,但是此刻的他面无表情,面如死灰,而那单薄的魂体正在消散。   “这……”   在两人的结结巴巴中,陆风对着那道游魂一招手,“成履,过来吧。”   在陆风的一声呼唤之下,那虚弱的魂体竟然就缓缓睁开眼了睛,起初他的眼中还有些许混沌,但是在看见陆风之后他的眼神便逐渐转为清明。   “你是?”   成履刚醒,现在正是感到迷茫的时候,脑子十分混乱,下意思地问陆风是谁,可是陆风并没有说话,只是浅笑不语。   成履四处看了看,在看见纪明悟和驻守长老之后,他死前的记忆一点点浮现,那死亡时的痛苦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捂着头只觉得头痛欲裂。   “先生,他怎么了?”   驻守长老和纪明悟都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手段,一时间都是目瞪口呆的。见成履这个模样还很担忧。   “无妨。”陆风一挥手,成履的头疼就瞬间消失了,“并不是他的魂体在痛,而是他的记忆在作祟。”   而陆风刚刚的那一挥手便是抹去那了成履脑海里关于死亡时的痛苦记忆。   缓过来后,成履便对着陆风拱手道谢。   陆风摆摆手,很是直接地问他,“你的魂体快要消散了,可愿意跟我走,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就这样死去,而是继续修炼。”   “要做鬼吗?”   成履下意识皱眉。   死了还可以继续修炼,成履除了鬼就想不到其他的了,但是若是要做鬼他是不愿意的,他不想那样“活着”。   “并不是一般的鬼,便是鬼也可坚守自己的初衷。”   听见陆风的话,成履瞬间睁大了眼睛,就连旁边的驻守长老也是如此。   陆风抬起手轻轻一个弹指,就有一缕白色光芒没入了成履的额头中。   一个关于地府的信息出现在成履的脑海里。   因为地府事关重要,不能在普通人面前言明,而且地府尚未建成,人越少知道便越安全,所以陆风选择在脑海中构筑了地府的模样,将之传递到成履的脑海中。   头一次看见到这样惊世骇俗的想法,成履被地府的事情震惊得合不拢嘴,等知晓地府的事情之后,他便噗通一声跪在了陆风的面前,“成履愿为先生效劳,唯马首是瞻!”   得了成履的回答,陆风便点点头,在成履与纪明悟两人告别之后就被陆风收走了。   陆风来这里并不容易,现在也是灵魂出窍的状态,如果离开太远和太久,那他魂魄就不容易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所以他过来这一趟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走前,陆风回头看着纪明悟,“记住今日的教训,记住日后做事要量力而行,也要记住今日弱者的痛苦,一个强大的人,最难得可贵的就是能与弱者共情的能力。”   “弟子谨记先生教诲。”   陆风见状便带着成履走了。   其实陆风之前便注意到了成履这个人,他的寿命有限,陆风只需推演一番就知道,昨夜之鬼祸就算没有纪明悟他也会卷进去,为救人而死。   这也是陆风哪怕是相隔十万八千里也要灵魂出窍过来的原因之一。   地府建立之后肯定是需要大量的人手,他观察成履的品行不错,适合收下。   回到道一圣地之后,因为现在陆风还有事情要办,成履就如当初的陈召一样被放到袖里乾坤中去修养。   成履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地方,魂体的他呆在这里感到十分舒服,不禁感叹陆风真不愧是要建立地府的人,这个地方真的很大。   成履在里面走了走,然后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自己的后背,这让他十分好奇地回头,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然后等到再转过头时就发现自己的面前悬浮着一枚令牌,这把成履吓了一跳。   “这令牌会飞!”   成履下意识便要去摸,结果突然感受到手上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吓得他赶紧收回手。   “是雷电!!”   成履后退两步,结果令牌却突然朝他追过来,其上还有电光在滋滋作响,成履拔腿就跑。   大青牛和赑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心里感叹紫雷又来新玩伴了。   自从陈召走了之后,紫雷每天呆在这袖里乾坤中感到十分无聊,大青牛和赑屃一老一懒根本就不和他玩。   而且黑蛋就要破壳了,这个时候陆风都是将之带在身边的,不让紫雷瞎玩。   所以一看见有新人来之后,紫雷就高兴得不行。   大虞,陆风走了之后纪明悟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文相府已经变成废墟,文相又还在昏迷不醒,纪明悟便将之带回到白鹿书院。   院长看纪明悟竟然将陶愚松给带回来了,又看陶育松那半死不活的模样,吓的他连忙叫人去找大夫。   客房里,大夫把陶愚松看了又看,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只说是陶愚松年纪大了,偶尔受到惊吓晕倒这很正常   大夫走了之后,院长连忙问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就是出去杀个鬼,怎么就突然把晕倒的陶愚松给自己带回来了呢。   而且今早他出去看,就听见不少人说文相府已经塌了。   这个消息让院长愣住,他原本正打算去看呢,结果纪明悟已经把人带着回来了。   就是一个晚上的功夫而已,这是发生了什么呀?   纪明悟一时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现在十分混乱。   看他这样院长也没有多问,而是让他赶紧回去睡一觉,睡前好好洗洗。   纪明悟回到自己的小院里,打水洗脸的时候他看着水盆里的自己,脸色白的可怕,浑身都是血迹,眼底下一片乌青,两只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 。   纪明悟看着这样的自己,愣神了好一会儿,洗漱完他躺在床上,原本极其困倦的身体现在却是怎么都睡不着,昨夜的一切就仿佛是给他打开了新的大门。 第99章 地府威严   陆风在藏书阁里终于看到了一本令他格外感兴趣的书,上面记载的是道一圣地的一些事,看着倒像是道一的发家史。   而其中记载的风鹤虽然笔墨不多,不过还是引起了陆风的注意。   当日他以风悟道之后,就有一只风鹤衔石赠他。   只是当时人多眼杂,陆风并没有及时研究那块石头有什么意义,后来又因为一些事让他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一块石头,直到今日突然在书上看见风鹤的记载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袖里乾坤中还有一块石头没有仔细研究过。   陆风的念头探入袖里乾坤中,就发现这里面的东西没少被紫雷折腾,原本好好放着的书册都被祸害得乱糟糟的。   紫雷之前消停过一段时间,但是它将那块雷石吸收干净之后,就又变得好动起来。   但是大青牛老了,和它闹腾不起,赑屃又是只最不爱动的乌龟,所以紫雷自己无聊了就爱四处拆家。   好在昨天来了个成履,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便自发地整理起来,只是理的时候他看见一些有关修炼的书便忍不住拿起来看,所以到现在其实也没有收拾好多少东西,依旧很乱。   见陆风进来,成履连忙起身拱手行礼,“成履随意翻看先生的书,还请先生责罚。”   陆风缓步走到他的跟前,“无妨,这些本来就是你能看的,还得谢你帮忙收拾。”   别人不能看的陆风都不会随意扔在这里面,而是放进了特定的地方,只有他自己才能打得开。   倒是成履听见这话觉得十分汗颜,他其实什么都没有收拾好,就顾着看书了。   “在这里面可还待得习惯?”   “承蒙先生记挂,成履在这里一切安好,而且我感觉自己似乎比活着的时候强了一些。”   这是最令成履感到高兴的了。   他进来才没有多久,没想到修为竟然会增长得这么快。原本他在了解地府的事情之后,他还怕自己能力有限,对先生助益不大,会拖后腿。   陆风闻言点点头,这成履的修为增长的确实比陈召要快。   能入道一的人终究还是不一样的,陈召与康笙做鬼很久了,修为现在也都才鬼将和半步鬼王而已。   成履现在的修为虽然不及鬼将,但是他本就有修真根基,现在被功德之气一滋养,修为的增长速度明显比其他两个要快。   按这样的速度,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超过陈召和康笙。   陆风对此很欣慰,“要戒骄戒躁,现在的强还不够,地府需要的是越强越好。”   “是。”成履郑重其事地拱手。   “你终究是道一的弟子,虽然现在已经是阴阳相隔,但若是有想要告别的人,也可以短暂见一面。”   听见陆风的话,成履心中感激,但是思索片刻后他还是摇摇头,“先生的好意成履明白,但是地府的规矩是人鬼殊途,成履既然决定入地府成辅助人鬼之道,那便不能破坏地府的规矩,而且……见一面也不能如何,只能徒增伤感罢了。”   在道一多年还是有一两个好友的,但这样相见确实是毫无意义。   见成履如此果决,陆风便不再多言,简单嘱咐两句之后便让成履去修炼。   至于那堆乱糟糟的东西,他自己一挥手,立马就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这东西一归顺好,陆风要找的石头立马就轻易被他找到。   陆风拿到石头转身便要离开,结果却见紫雷一直在干扰成履,这让他无奈叹气,一指紫雷道:“你也跟我出去吧。”   大青牛喜欢这里,没事儿不爱出去,倒是那赑屃一个不注意就被紫雷抓着,被迫跟着出来。   陆风看着面前桌上四脚朝天、龟壳着地、苦苦挣扎的赑屃哭笑不得,幸好紫雷把它拽出来后良心未泯,还不忘帮赑屃翻个身,然后两个就在阁楼上闹腾起来。   在楼里玩了一会儿,看到处都是书,感到无聊之后两个家伙就有了其他的主意。   赑屃动作缓慢,被紫雷托着往窗户爬,俨然是要越狱的模样,陆风倒也没有阻止。   “别跑远了。”   看它们真的爬出去后,还嘱咐了一句,然后便不管了,看起了自己的书。   书上记载的风鹤与那看守石门的修士说的一样,常年生活在风口上,筑巢在崖壁间。   不过书上记载的要全面一点,说风鹤有衔石之爱好,能辩善恶。   其中说的衔石让陆风不禁想起了他所了解的一个神话人物,精卫。   “有趣。”   陆风没想到真的有爱衔石的鸟,不禁感叹生命真是奇妙。   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那辩善恶这句话。   陆风往下看才明白,原来风鹤还有能感受到威胁的能力,尤其是对人。   若人有恶意,它们会一致驱赶,这应该就是那两个守门修士让他走问心桥的原因,起初他也猜到是那两人想试探他,但是却不知要如何试探,现在终于明白了。   若是当时他心怀恶意,那过问心桥时必定会被桥下的鹤群御风驱赶。   “问心桥……问心倒是和桥那没什么关系。”   不过能有如此奇思妙想,将风鹤与问心结合在一起,还真是有趣。   只是可惜陆风将整篇与风鹤有关的都看完了,他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这石头的记载。   他不得不暂时放下书,拿着石头细细琢磨。   这石头平平无奇,内里虽有些通透,却看不出什么名堂,倒像是没被打磨过的玉石毛料。   这便是真正奇怪的地方,一个普通玉石又如何会被陆风的瞎眼看见呢,因此断定这石头肯定大有文章。   既然普通手段弄不明白,陆风便试探性地往里面注入一丝功德。   “嘭!!!”   一声巨响,天摇地动。   七楼下面的弟子长老们都奇怪地抬起头往上看,“这是什么动静?”   “我听着怎么像是藏书阁被砸了?”   “什么人敢砸咱们道一的藏书阁!”   “咳~安静。”   听出声音是从哪里来的长老们及时安抚众弟子,然后便犹豫着要不要上去问问陆风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忙自己的吧,若是有事先生会叫我们的。”还是大长老站出来做决定。   而在七楼。   陆风愣愣地看着那被砸出了裂痕的地板,对此感到十分无奈,若是他刚才不及时出手阻止,那这地板会被砸破,一路砸穿到一楼。   “上门做客反倒把人家楼砸了……”   这是耍横。   而罪魁祸首就是那颗石头。   现在也不能叫做石头了,应该叫巨石。   就在陆风往里注了一丝功德后它就瞬间变大变重,现在比陆风还要高和壮。   稳住巨石后陆风伸手抚摸石头,想看看是有什么奇异的,结果却在手触碰到石面的瞬间,一些隐隐约约的模糊画面出现在陆风面前。   那画面糊成一团,纵使拼命看陆风也看不见那画面显示的是什么。   陆风又仔细研究一番,还是一无所获。   “风鹤误我。”   现在不仅是白忙活一场,还把人家楼给砸坏了,若是叫熟悉自己的人知道,定然会传成啼笑皆非的事。   幸好陆风不是执拗的,一时找不到答案便不找了,觉得或许是时机未到。   如此一想他便将巨石给收到袖里乾坤中去,然后一挥袖子那破地板就恢复如初。   罗酆山。   陆风走后,陈召为多些帮手打理和巡逻罗酆山,他和康笙闲暇时就从外寻找来许多鬼,除去恶鬼后,剩下的就训练成鬼兵,组成小队重建罗酆山,用陆风的话来说就是共创美好未来。   一时间,罗酆山周围的鬼被他们两个清理得干干净净,恶鬼都被杀了,反而让这周围拥有难得的安宁。   但是也因此,罗酆山重新出现了鬼国的消息在众鬼之间传得沸沸扬扬。   而且这鬼国的主人还只是一个鬼将和半步鬼王,这令众鬼的心思变得活络起来。   在用一段的时间确定那招来雷劫灭掉前任鬼国的人没有出现之后,越来越多的鬼物来上门踢馆,欲与陈召他们争夺罗酆山,重现前任鬼国的风光。   “又来了……”康笙叹气。   今日来叫山门的鬼他都打过三次了,陈召忙着训练那些新招来的鬼,没空应付这些,康笙便成了打手。   “就不能一起来吗?”   康笙才坐下,打算修炼修炼,结果凳子都没坐热就又来鬼了,气得他嘭的一下闪身出去,就见罗酆山外有一鬼将带着一些小鬼在叫唤。   见康笙出来,领头的鬼将便直接道:“空有鬼王的气息,却只是个修为跌落的废物而已,留下做个手下尚可。”   “呵~”   康笙冷哼,这样的嘲讽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现在更是没有心思和这些鬼周旋,二话不说便冲了上去。   那鬼将带来的恶鬼厉鬼们怕被波及,使得灰飞烟灭,所以康笙一动手他们就跑得远远的。   那鬼将既然能收拢一些小鬼,自然也不是花架子,在康笙没出全力的情况下,与之打得有来有回的。   “还半步鬼王呢,也不过如此!”   “啧……”   康笙不是好斗的,但这些日子也被激出戾气,他手下就没有能活着离开这里的鬼。   但是这次他不打算这么做,面对对方的嘲讽他也只是敷衍一笑,然后在那鬼将惊讶的目光中活捉了他,然后将之绑在了罗酆山外。   “把你放在这里当个警示,免得总有不长眼的上门。”   那些小鬼见老大被抓了,头也不回的跑。   结果没跑多远就被陈召及一众鬼兵拦住,没一个“活”下来的。   “你,你们……是哪里的鬼?”   之前在鬼圈中可没有听见过这两人。   “地府威严,不容侵犯!!”   陈召本就身穿铠甲,脸上大疤狰狞,他提着一鬼头带着一众训练有素的鬼兵走过来,那汹汹气势让被抓的鬼将下意识缩着脖子。   “地府……”   他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然后确认这个名字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禁感到疑惑。   康笙看着陈召,心中惊叹,明明陈召是鬼将,而他是半步鬼王,但是他却感觉陈召的气息远比自己可怕。   若论实力他不是陈召的对手。   这让康笙很是诧异,他还没见过有鬼的修为能增长得这么快。   而且这地府这两个字他也是头一次听见。   从前他也问过陈召是不是要建鬼国,陆先生这样随和的人是不是也想要拥有自己的势力。   但是当时他问完这个问题后,陈召的表情就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说到了他可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言外之意便是让康笙不要多问,因为康笙没有确定入地府,所以陈召也不会多和他说,不过还是透露了一句,让康笙好好干,干得好说不定还能谋份大业。   康笙不懂陈召说的大业是什么,不过见他如此抓着时间训练鬼兵,将罗酆山打造得如铁桶一般,他就感到是真的有大事。   在见过陆风那样恐怖的本事,和讲究是非善恶的性格之后,康笙便打定注意要跟着他们,所以做事也格外卖力。   “将军,”康笙自觉拱手行礼,“今日来的鬼有些多,看来用不了多久,罗酆山的名气会越来越大,到时候鬼物只怕是会多不会少。”   康笙是有些担心的,现在罗酆山就他们两个,若是出现更强的鬼他们不是对手。   “不用担心,打不过退到结界中去就行,若是结界破了,最该担心的不是我们。”   陈召抬头看向蒋育道的方向。   “我还怕他们不敢来!”   蒋育道就在那阴阳八卦阵的中心,但至始至终他都仿佛没有发现这些来找麻烦的鬼,当然也没有鬼能发现那罗酆山的顶上有个一动不动老头。   蒋育道如此痴迷在阵法上的八卦,已经静坐几天几夜了,若是结界破了,最先生气的一定是他。   “将军说的是。”   陈召这么说了,康笙便放心许多。   倒是旁边的那个鬼将看得一头雾水。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一个半步鬼王恭恭敬敬地对着一个鬼将行礼。   不过这个将军确实不简单,那鬼将的气势让他这个同为鬼将的都觉得畏惧。   道一。   陆风的书并没有安安稳稳地看多久,因为那两家伙跑出去才不过一小段时间,竟然就给他惹出了麻烦。   就在半个时辰前。   紫雷和赑屃并没有将陆风的话放在心上,直接跑到了道一正大殿去了,那里有一处大荷花池,赑屃乐呵呵地往里面爬,然后紫雷也跑了进去。   就在两个家伙在荷花池里肆意妄为的时候,竟然遇上了苟延残喘的六太上天机。   天机一看见它们两个如此有灵,就两眼放光,说什么都要给它们算一卦。 第100章 痴迷天机   “圣主!不好了!!!”   大长老着急忙慌地找到圣主,还没进门就先踉跄了一下,噗通一声跪在圣主的面前。   “怎么了?太一胆敢来犯了吗!?”   圣主一看见一向稳重的大长老竟然如此慌慌张张的,不禁就怒火中烧,以为是太一圣地的那群无耻小人来道一找麻烦了。   当即就说:“鸣钟!!开战!!这次定要和他们不死不休!”   大长老见圣主如此激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不是,是六太上长老他,他被雷劈了!”   圣主的怒气一下子就被平息了,语气控制不住地轻微上扬,不可置信地问:“死了?”   “呃……那倒是没有。”   大长老想提醒圣主把脸上的笑容收一收,但是沉思一下后还是没有开口。   因为他也是同样的心境,其他人面上不显,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大概也是同样的想法。   不过无论心中怎么想的,都是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毕竟对太上长老不敬,这可是大罪。   其实若是其他的太上长老,他们也不会是这个表现,实在是因为六太上过于邪门且太爱自掘坟墓了。   天机长老在算术之道上确实是得天独厚、天资卓绝,年轻时初次展露自身算术天赋的时候,一向以算术著称的天愚圣地还和道一圣地抢过人。   所以天机长老差点就成天愚圣地的人。   但是因为天机的算术天赋过于难得,而且这还是道一第一次出现此精通算术的人,自然说什么都不愿意放人走的。   为了培养天机,几乎是举全圣地之力,还一早就将之定为了将来的太上长老。   可谓是道一圣地内的独一人。   可是在不久之后,圣地就发现,虽然天机的天资极高,痴迷推演,几乎很少出错,为圣地带来无数好处。   但是也正是因为太过于痴迷了,见着什么都要推演一番,三天两头就被反噬一次,轻重各有不同。   为了保住这根独苗,道一每次都是倾尽全力救治,但是在不久之后,众人就发现,道一圣地内的疗伤灵药、丹药、灵宝这些东西,几乎都用在了天机的身上,用就算了,毕竟是天才,但难就难在天机似乎从来就没有痊愈过。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四天都在受反噬,而剩余的一天则是在边推演边受反噬。   年复一年,百年过去,圣地的人几乎都习惯了,但是习惯了就不代表养得起了。   所以在不久之后圣地内就多了一条命令,那就是所有人少和天机长老接触,甚至都不让天机再为圣地推演任何事情,只求他能安生点,活久点。   因此这才过得一段平稳的日子,就连当初南宫世家的家主带着宫巡缮上门来求天机长老,求为那孩子推演一番的时候他们都是拒绝的。   但是再怎么阻拦他们都拦不住天机他自己愿意,非要再算一次过过瘾。   当时众人都觉得南宫家那个小子就是一个年轻的孩子而已,而且看家世干净也不会有什么大恐怖在身,众人觉得天机算一卦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而且就算他们不同意,也难保天机不会偷偷给人家算,所以便不得不同意。   估计南宫昊和宫巡缮永远都不知道,道一圣地的天机长老会给宫巡缮算命并不是因为他们是来自南宫世家,也不是因为他们送来了多么贵重难得的东西,单纯就是因为道一圣地出了一个爱算命的天机,拦都拦不住。   但是众人都想不到,就是那一次小小的算了一下,就差点让天机丢了一条命,因此闭关几十年,一直靠一口气吊着。   那次反噬与以往不同,强到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差点令道一失去这根老独苗。   只是从其他几位太上长老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这天机长老只剩一口气了都没有消停过,闭关的时候时不时就要推算一下。   为此,众人都死心了,觉得这人活一天算一天。   现在好不容易人出关了,在快死的时候遇见陆风,不知陆风做了什么让他多活了些日子,养好了一些伤,原本以为他这次再怎么也能消停一点了,没想到现在又开始了。   “这次……又是谁?”   圣主捏着鼻梁根,只觉得头疼不已。   这么多年他们为天机一直提着一颗心,早就提厌倦了,有时候甚至还觉得不如给天机算个痛快,也给他们自己一个痛快。   “不是叫那些弟子都少靠近天机长老吗?是谁如此的胆大包天,不把圣地的规矩放在眼里!”   “呃~”大长老幽幽一叹,“对方不是人……而且六太上似乎是疯了,一直嚷着让雷来劈自己。”   闻言,圣主露出不解之色,什么叫疯了?   不是一直都是疯的吗?   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管如何事关太上长老,他这个圣主都要过去看一眼的。   “去看看吧!”   说罢圣主便率先一步踏了出去,而大长老则是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道一正大殿的门口空地上,就见以荷花池为中心,四周都围满了人,幸好有长老和堂主们在此主持大局,叫众人没有慌乱,不过众人看着天机长老,一个个的都表情奇怪。   甚至是连圣主来了都没有反应,让大长老不得不轻咳一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   “拜见圣主!”   圣主随便拜拜手,便一言不发地向着荷花池走过去,周围的人赶紧让出一条宽敞的大道,态度恭敬,垂头不语。   圣主穿过人群,在看见眼前的场景的时候都是忍不住眼角抽了抽,那为了展示圣主威严、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脸上都面露嫌弃。   多年修养在这一刻化为泡影。   众人看圣主眉头紧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只能问大长老,“其他几位太上长老知道了吗?”   大长老点点头,“已经差人去问了,但是几位太上长老说他们不知道,他们不懂,他们不管。”   圣主无奈叹息,好一个三连不,人是他们捞出来的,结果捞出来后他们自己反倒是去闭关去了,什么都不管。   “等我老了我也当太上长老!”   “嗯?圣主您说什么?”   “咳~”圣主握着拳头再嘴边咳了一下,他竟然一个不注意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是你年纪大幻听了。”   大长老:……   荷花池边,一身乌黑、只剩一口白牙两只眼睛、被雷劈得头发直立冒烟的六太上正兴奋地抓着一只乌龟围着荷花池跑,嘴里嚷着:“再劈我一下,再劈我一下!”   在他的身后,一块令牌正追着他,时不时放出一道闪电劈得天机口吐黑烟。   而天机确实是被电傻了,都被电成这个样子了还是一直嚷着再劈一下,感觉是有些变态的,难怪其他几位太上说什么都不肯出来,这是怕丢脸吧。   “那令牌和乌龟是哪里来的?”   看出那两个小家的不凡,在场的人都不敢上前去帮忙。   “不知道,像是忽然出现的,之前有弟子看见它们两个在这荷花池里嬉闹,还以为是普通乌龟和灵牌,没想到天机长老一出现就……”   说起来那些弟子觉得天机长老也太过分了,原本这两个小家伙在荷花池里玩得好好的。   没想到天机长老一出现就非要给他们两算一卦,谁知道天机长老还没开始算呢,结果就先被那个令牌给一通电,然后天机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圣主无奈叹息,“让众人死守消息,不要走漏一点风声。”   实在是太丢脸了。   “那两个小家伙只怕是先生的,不要干扰它们,它们乐意去哪里就去哪里,至于天机长老……去问问天愚圣地还要不要。”   “啊?”大长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的嘴巴比脑子快,“那这信上该怎么写?要天机不要?要的话我就给他们送来?”   大长老摩拳擦掌,“这样不好吧……”   “……”圣主面无表情,缓缓地回头看着大长老,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丢不丢人呐!”   圣主更加坚定了以后要当太上长老的心,好好作作,也让别人吃吃做圣主的苦!   但是还没等众人上前带走天机长老,他便自己清醒过来了,还舒适地伸了个懒腰。   “被电一通后感觉精神多了,这究竟是个什么宝贝?竟然还有如此奇效!”   紫雷把赑屃从天机手里抢回来,气愤之下又把这个抢赑屃的老头给电了一下,幸好他还记得陆风的话,不能惹大麻烦,所以没下死手。   不过天机却并不打算就这样罢手。   “好宝贝!好聪明!还知道保护朋友,不赖不赖。像你们这样的灵宝我也见过,算算来路不成问题,应当不会受太大反噬。”   天机现在精神奕奕,立马变得自信起来,“好宝贝,算一卦!”   一听天机又要开算,众人大惊失色。   “看什么,快阻止啊!”   “等等,天上那个东西是什么?”   一股强大威压铺天盖地袭来,瞬间让道一圣地变得风雨飘摇,如同海上的浮舟,被海浪打来打去,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巨浪掀翻。   众人惊恐地抬起头看去,就看头顶上有一黑色云漩涡在快速形成,其中有雷弧闪过。   “这是……要渡劫了?”   “我怎么觉得……像是冲六太上来的呢?”   “这次是真的要被雷劈了!”   感受到云层中雷劫的力量,诸位堂主赶紧疏散众人,一个个落荒而逃。   倒是天机长老丝毫不慌,相反他非常兴奋,“我的雷劫,难道我要再进一步了吗?不如给我自己算……”   话音未落,那雷劫似乎是再以忍不住了,噼里啪啦地直劈天机。   “完了,六太上真的要完了。”   雷劫如此强大,他们不是局中人都能感觉到它那恐怖威力还有……愤怒,一个被天机逼到生气的雷劫。   真的是独一份了。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时,突然出现一个白色结界将天机长老罩住,为其挡住了雷劫。   众人四下寻找后这才发现陆风正踏着虚空,脚下御风缓步而来。   “先生的风之道越发娴熟了。”   圣主几人感慨,心中羡慕不已。   陆风动作轻盈自如地落到天机长老面前,但雷劫还未散去,结界也只是抵挡而已,为了节约时间,陆风看向在旁边看戏的紫雷,便是他一言不发,紫雷也明白他的心思,不情不地将那雷劫给吸收。   这只是小雷劫,就仿佛是某个固定的步骤,与紫雷这样的是没办法相比的。   雷劫散去,道一终于恢复平静,圣主的余光明显看见那几位刚来的太上长老又鬼鬼祟祟的跑了。   结界消失,天机连忙向陆风拱手道谢,“多谢先生的救命之恩,看来这两个小家伙是先生的,难怪难怪!不过它竟然能吸收雷劫,实在是奇哉妙哉。”   天机长老看着紫雷两眼发亮,看得圣地的人头皮发麻,祈祷着千万不要再来一次。 第101章 陆风吃瘪   陆风看着面前的天机长老,见他一身都被电的乌漆麻黑的,便回头略带责备地看着紫雷。   紫雷很是不服气,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啪地一下贴在了赑屃的龟壳上,很显然就是在装死。   赑屃看了看陆风,似有不高兴地驮着紫雷一下子钻进荷花池中去,然后在荷叶底下悄悄冒出一个□□,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陆风。   周围不少弟子都被这两个小家伙的样子给逗乐了,它们明显是还没有从天机的逗弄中消气,但是又怕陆风真的不理它们了,所以眼巴巴地等着陆风主动给它们台阶下,但如果陆风转身就走的话,它们又肯定会着急忙慌地追上去。   对于这两个家伙的表现,陆风好似没有看见,而是回头看着天机长老,“长老,可否一叙?”   天机长老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陆风此举也是无奈,他原本是不想过于干涉他人命运的,但是架不住天机这人实在是太能找事情了。   随即两人就先后从大殿门口消失。   紫雷和赑屃见陆风真的走了,就生无可恋地沉入水里,两眼一翻直吐泡泡。   这可把旁边的一群弟子吓坏 ,现在也顾不上它们是不是陆先生的宝贝,赶紧伸手从池水里把它们捞出来,仿佛再晚一步这乌龟和令牌就会溺水而亡了。   圣主看着直摇头,老没老的样,小的又不谙世事,随随便便就能被一只乌龟给骗了。   这个圣主是越当越没有意思了,根本毫无成就感。   藏书阁内,陆风与天机两人席地而坐,还好天机不是真的变傻了,所以在面对陆风的时候他还知道仪态很重要,又除除尘,又是理衣梳发的,总算是有了点太上长老该有的样子。   陆风也发现了,只要离开让他感兴趣的东西,那差距之大就会与先前判若两人。   “长老为何如此钟情算术一道?哪怕为此身负重大反噬,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难得遇到同道中人,天机也知道陆风的算术并不是浅浅涉猎,反而是高深莫测,所以他很愿意和对方谈谈这事。   不过关于他为什么会如此钟情于算术,那当然是因为……   “厉害啊!!”   “……”   见陆风不言不语,不反驳不认同,天机长老便继续道:“难道先生你不觉得吗?博古通今、推演未来,知道别人所不能知道的事,上天机密与安排都尽在我手!掌人之所不能掌的命运,勘破那不可揣测的天意。”   天机长老说得眉飞色舞,吐尽豪言壮语,眼中闪着不一样的光芒,看着就知道这是对算术爱到了极致。   “都说天意难测,不可逆天而行,偏我就要这么做,不仅要以蝼蚁之躯看透人心,还要看透天心!!”   “如此才叫霸气,才不辱测天算地的算术之道!”   这个回答确实是在情理之中,多数精通算术的人心中想法多少都与此沾边。   但是陆风听着倒是从中感觉到了另一个事,天机似乎处在一个特别的叛逆期,越不让做什么他便越要做什么,因此不由得想脱口而出:你应该叫天机经常泄露。   不过好在他也只是在心中说说而已,并没有真的说出来。   天机长老的想法虽有蜉蝣不知地大的嫌疑,但不得不说他能说出这样的话,确实是让人觉得可畏可敬。   敢想敢做便足够让人敬佩了。   不过天机长老的想法还是过于天真。   “算术只可勘天之一角,那本就是上天特意留给万物的一线生机,换言之能泄露的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天机。”   “而且这样随意泄露,就会改变原有的轨迹,使之偏轨,从而开启另一条更加危险未知的道路,致使原本的生机变成不归路。”   而从前天机长老遇见谁都要算一算,无形中就改变了许多人原本的轨迹,使得他们踏上更艰难的道路,所以天机才不停的被反噬。   “这不是帮人,反倒是害人,且心有尘埃者是参不透真正的天机的。”   陆风如此说便是希望天机长老能收敛一些,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平时解惑可以,但是改命不行。   这就是他不直接解天机身上的反噬苦的原因。   反噬只是在身上,但瘾可在骨子里,救病容易解瘾难。   果然,天机长老听见陆风的话后,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他承认,自己对于算术的热爱确实有着一种逆天的执着,想要掌握那不可触及的天意,成为能够看透天心的第一人。   然而,他也意识到,这种想法或许确实有些天真。   陆风看着天机的表情,知道他已经有所触动。便继续说道:“长老,算术之道确实神奇,但也并非万能,掣肘太多。我们能够窥探到一角,已经是一种难得的机缘。若是贪心不足,反而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天机长老沉默片刻,然后叹息道:“先生所言极是。我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凭借算术之力,洞悉天意,掌握命运。然而现在看来,我还是太过自负了。”   听到天机长老能够开始反省自身,陆风也感到欣慰。   只是欣慰不过几息便欣慰不起来了。   天机虽是痴迷到极致,但人不傻,他同意且会顺从着陆风的话说,但心中却有自己的固执,下意识辩解道:“可是,世事无绝对啊,至少南宫家的那个小子就遇见先生,然后活下来了。”   提起宫巡缮,陆风缓缓摇摇头,“未来之事……”   接下来的话陆风没有随意说出口,但是他却非常清楚,从他遇上宫巡缮的时候,宫巡缮的命运便无法该说好或是坏了,一眼看过去只见一片迷雾。   但是陆风并不打算和天机说这些,天机长老他也算是看明白了,知道的越多他便越控制不住,说不定还会闯出更大的祸事。   不过,这还是陆风头一次有吃瘪的感觉。   天机如此油盐不进,不过想想也是,若是轻易就能说的动,那就不会一身伤病,靠一口气活着了。   不过既然讲道理不行,那就只能利诱了。   至少让他先绝了这个推演的念头,至少让自己在道一的这段时间里能安生一点。   所以话锋一转便道:“你泄露如此多的天意还不死,无非是你泄露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足以要你命。”   最近的几次除外。   “无关紧要的东西?”   天机推演一辈子了,现在陆风竟然说他推演出来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那先生便说说什么才是紧要的。”   陆风摇摇头,幽幽道:“不,你不行,因为你要死了,以长老现在的身体可支撑不了到推演大天机的那天。”   天机长老嘴角抽抽,因为这是事实,所以无法反驳。   只是他现在心中憋着一股气,若是不发出来,他睡不着。   “敢问先生说的是什么大天机。”   “自然是……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长老:“……”   作为一个推演算术数百年的人,他头一次有种被“天机”了的感觉。   ……   半个时辰之后,大长老再次跌跌撞撞地找到圣主,“圣主不好了!!六太上他不疯了!”   圣主丝毫不以为意,“疯就疯吧,太上长老从先生那里出来,他还能疯到哪里去?”   圣主说完,大长老并没有说话,而是给了圣主一些时间反应,果然不出意外,圣主突然转过身不可置信地问:“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不疯了?!”   大长老肯定地点点头,“不疯了,弟子来报说,六太上从藏书阁出来之后便去取了好些疗伤的丹药、灵药,几乎把整个库存都给搬光了。”   圣主现在倒是不在意库存的事,反正有舍有得,早晚还是会填满的。不过这天机长老的反应确实是让他大吃一惊,“他自己去搬的?”   要知道以往可都是道一亲自送到他嘴里的,如此反常确实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嗯,听说六太上闭关去了,有长老问为什么要闭关,六太上说他要疗伤,还说没事不要打扰。”   疗伤?不要打扰?   头一次见这样的两个词出现在天机长老的身上,就在圣主感到不解时,其他几位太上长老突然凭空出现在圣主面前,吓的圣主和大长老连忙行礼,“见过诸位长老。”   大太上点点头,神情严肃地问:“可知天机是怎么了?”   “这,弟子不知,估计只有那位先生知道。”   搬出陆风,那几位太上长老自然就不会再问了。此时此刻,大家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知道。   既然如此,他们也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所以几人嘀嘀咕咕地就走了,只是那几道身影消失之后,空中还是遗留了一句,“先生究竟是给天机说了什么?天机竟突然说要开始修炼了……先生之手段,果然啊!”   听到六太上要放下算术,专注修行,其他人都感到不解,恨不得弄清楚陆风究竟和天机长老说了什么,尽然让这六太上长老突然就转性了,要知道这可是整个圣地百年来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   天机长老再次闭关之后,底下的人都在说是陆风治好了他身上的伤,其实这还真与陆风无关,消除他身上沉疴的是紫雷,就是紫雷那几下给他电的。把人给电好了,所以天机这才追着紫雷要主动被电的。   所以登圣主反应过来后就十分懊悔,竟然一不小心就让天机长老把库存都搬光了,大意了。   说起紫雷和赑屃,陆风就是又好气有好笑,这两个小家伙在外面玩野了之后可算是想起自己了,所以当它们被喂得肥肥胖胖的出现在陆风的面前时,陆风差点没有认出来。   “这才短短的时间而已,你们这是吃了什么?”   紫雷怎么吃的他不明白,不过那赑屃吃得连龟壳都容不下它了,圆滚滚的四肢和头根本就无法再收进龟壳中去,一缩就卡住,只能狼狈挣扎,在原地打圈。   “倒像是我缺你们吃的了。”   两个小家伙大咧咧地躺在桌上,一动也不想动,陆风放下书伸出修长的食指在龟壳上挠挠,挠得赑屃想缩进壳里却又做不到。   使得赑屃对陆风避之不及,紫雷见陆风和赑屃玩得如此开心,一下子就闯了进来,想让陆风挠它。   所以藏书阁的看守长老进来之时,看见的便是这样鲜少轻松自在的陆风,而不是像平常时间那样不沾染一点人间烟火,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长老请进。”   陆风在长老过来时便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了,所以让两个小家伙先回袖里乾坤中。   但是吃饱喝足玩累了的赑屃和紫雷不想回去,更想去陆风的怀里睡觉,。   紫雷还好,咻的一声就从领口钻进去了,但吃胖了的赑屃不行,最后还是紫雷给拉进去的。   长老在桌边坐下之后,便看了全程,不禁感叹先生脾气真好,养的东西都那么有灵气,生动可爱。   “先生,您上次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有答案了!” 第102章 天下大势   “前些夜里,先生问我有什么功法是可以快速提升修为,提升者还会失去七情六欲,我回去后查找了整个道一圣地的书籍,可是都没有找到相关记载,不过……”   藏书阁的守护长老咽咽口水,犹犹豫豫地从怀里拿出一本几乎快要被翻烂了的旧黄书籍出来,他在想究竟要不要把这本书拿给陆风。   并不是因为这本书是圣地的秘籍或是什么禁书,相反是因为这本书实在是上不得台面,他有些拿不出手。尤其对方还是陆风,但是这确实是他能找到的与之相关的唯一东西了。   陆风自然很容易就看出了长老的难处,明白为难是人之常情,所以十分和煦地笑着道:“若是外人不可看的,那长老就不必为难了,陆某的事是个人事,长老当不必为陆某烦心。”   “不不不,”长老连忙摆手,生怕陆风误会自己的意思,赶紧小心地将书放在陆风的面前,“并非是先生不能看,只是我自个儿都觉得自己不好意思拿出手。”   将书双手推到陆风的面前,长老深吸一口气,然后坐直腰板断断续续道:“我,我只找到这本野、野史……”   野史两个字,就算是腰板坐得笔直的长老也不禁说得脸红,语气还是磕磕绊绊的。   这本野史之所以如此老旧,也是因为它的内容太野了,估计被不少喜欢热闹的人翻看过。但也是因为太野了,圣地之前怕这本书会误导弟子们,所以有意冷藏,这才让长老找了许久才找到。   陆风听见长老这么说,反倒是更感兴趣了。   “无论野史否,长老为陆某所花的心思,陆某铭记于心。”   有陆风这句话,长老就知道哪怕只是野史也没有关系,至少让陆风记住他了。   因为书页很旧,旧到很薄很脆,所以陆风并没有将书拿起,而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打开它。   结果封面这才翻开,第一页映入眼中的就是几个大字:三祖师之间那不可告人的二三情事。   陆风眉头一皱,继续往下翻看就见上面记载了三祖师之间的爱恨情仇,这让陆风有些犹豫地看向长老,不大确定地问:“三祖师不都是男的吗?”   长老无奈点点头,所以才说这是野史啊。   陆风有些不可置信地往下翻看,却又看见了名为:收养子变亲兄弟,三祖师的亲爹为哪般?   “……”   陆风不大适应地将野史合上,他现在也明白为什么长老会觉得拿不出手了。   不过无论如何,既然中是有点记载的,那是不是野史也不大重要,重要的是看书的人是否能剔除里面那些五花八门的混乱事情,从中找到真正有效的信息。   “找到这书……长老也不容易,费心了。”   在听到陆风郑重其事地道谢之后,长老这才松了一口气,为不打扰陆风,他便转身离开,还陆风一个安静的看书环境。   送走长老之后,陆风深吸一口气,这才将书再次打开,为了不二次翻书将之破坏,所以他特意拿出空白的纸张,将自己觉得有用的信息一个个挑拣出来。   上面各种惊人又离谱的记述让陆风看得连连摇头,不过有些地方确实写的十分有趣,并不像是那些枯燥难解的厚史一般。   难怪会有这么多人翻看,难怪圣地也会怕这些弟子受影响,败坏三祖师的名声。   陆风一路往后翻看,几乎没有遗落掉任何一个字,所以致使他看到有些过于离谱的故事之时,也得停下来休息一下,时不时还会在心中感概写书之人定然是三祖师的仇人,否则便是如何也不敢有人会这么编排三祖师。   再又看了几个内容曲折、情感纠葛绵长的话本似的故事之后,陆风总算是看见了自己想要看见的东西。   书上记载他们师兄弟三个,是的,前篇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现在就变成了师兄弟。   话说这三人在一次历练之中,路遇一美貌女子,三人一见倾心,为争夺女子的芳心,三人打了三天三夜,致使天昏地暗,三败俱伤。   就在他们虚弱之际,那女子却是露出了自己本来就狰狞可怕的面容,趁机吸食了三人的喜怒哀乐,因此变得更加强大。   而三人这才明白自己是被美色所迷,但是那个魔物没有将三人杀了,为了让三人提供源源不断的情绪,就将人圈养起来,好好折磨。   不过为了使三祖师的情绪出现得更多,魔物还说能实现他们任何愿望。   其中就包括可以增长修为,不过三祖师的愿望却是让魔物灰飞烟灭,因此那魔物就消失在三人面前,三人这才狼狈地活下来。   到此,陆风更加确定写下这本书的人就是在故意恶心三祖师,说他们乃是为色所迷的无能之辈,就算是活下来了也是狼狈不堪。   不过故事虽然有些离谱,不过这文中所提到的魔物确实如藏书阁长老说的那样,与陆风要找的东西极为相似。   因为还不大确定,陆风并没有着急研究,而是将书彻底看完,确定再也没有其他什么有用的信息之后,陆风这才合上书,将之小心地放到一旁,暗暗思考起文中所记的魔物。   若是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这书上的魔物应该就是那天夜里纪明悟遇见的东西,且书中能变换样子的记载也能和那人皮能联系得上,所以应当是同一物种没有错。   不过如此看来,如果真的是魔物的话就比较难缠了,三祖师面对它都会狼狈不堪,纪明悟发挥竹笔的全部威力也只是让对方丢下一副人皮,自己悄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魔物……”   没想到跨越了这么久的时间,从三祖师到现在,这魔物竟然一直都在,更不可置信的是在这样的长时光里,居然没有什么关于它们的正经的记载。   连像道一这样搜罗了天下所有书籍的地方都没有,只能从一本不知什么时候所写的野史之中才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见对方并不活跃,数量应该也不多,或者是有什么不能出现的理由,以至于最近才开始冒头。   陆风提着笔将纸上那魔物两个字给圈了起来,然后便看着那两个字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不知道紫雷是不是被陆风吵醒了,一下子从陆风的怀里飞了出来,在陆风不注意的时候放出一道雷电将纸上的魔鬼两个字电得冒出火星子。   眨眼间这张纸就被烧成了灰烬,使得藏书阁里慢慢就充满了火烧纸的味道。   为了不引起恐慌,陆风抬手间就将火给灭了,还顺手让那些灰烬自己飘向窗外,顺着风落到墙边的角落里。而藏书阁里的味道也被一股清风带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一次陆风并没有怪紫雷,而是好奇地问紫雷是不是知道这个魔物,但是紫雷却是摇摇头,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过它还是告诉陆风,让他离这些脏东西远一点。   紫雷的这个反应让陆风想起当初在天山遇见那个被禁锢起来的魔种之时,紫雷也是这个反应,一个劲地嫌弃魔种脏,这让陆风觉得这个魔物与那个被关押的魔种是同一时期的东西。   三祖师的骨简里有记载,当初是他们把魔放进来的,所以魔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所以会被这个世界排斥。   而紫雷是天劫,某种意义上也代表着上天的意志,所以才会觉得这些魔恶心,让它不舒服。   据骨简记载,当时放进来的魔物有很多,虽然后来又被三祖师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给送走了,但是这么多魔物,遗漏一两个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至于他们为什么一直都不活跃,看着更像是同魔种那样被关押或者沉睡,原因为何他也说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自己抓住一只,那就会知晓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三祖师是死是活了。   陆风又拿出一张干净的纸张出来摆着,为了不让紫雷再次发力将纸都烧成灰烬,所以他一把就将紫雷按住,然后另一只手就提笔在纸上写下了魔字,然后便看着这个字若有所思,接下来又陆续在魔字下方写下几行字。   大祈,鬼皇,黑碗,黑袍。   大虞,人皮,七情六欲。   天山,魔种,三祖师,剑中的孤魂。   将几个未知的东西都摆在一处之后,陆风一笔将之全部都圈了起来,以目前所知道的东西来看,他一时也找不到这些东西之间有什么联系,应该说不知道这些魔有没有什么联系,但是他还是将之都放在了一起。   这思索间就不禁想到了当初通过荀元的正神令牌,在大祈皇都与那黑碗中的黑影的摇摇一眼,以及那个在自己一击之下还能将愚寮带走的黑袍人。   人?其实也不确定,也许还有可能是鬼、魔或是其他。   未与黑袍人正式交手,但他肯定对方定然实力不俗。   但是更让他感觉到压力的,还是那破黑碗中的一抹黑影,实力只怕是深不可测,便是蒋育道与之对上都会非常吃力,而且那日看见的似乎只是冰山一角。   “哎~”   知道越多,陆风越觉得眼前就是有一座大山,山的周围尽是迷雾,使他看不清大山究竟有多大。他只能感觉到越往前走,面前的山就越大越重。   不过只坐在此处瞎猜,定然是猜不出什么结果来的,看来那大虞王都就算不是为了纪明悟,他也要非去一趟不可了。   目前相对比较容易找到的魔就只有那只了。   收起笔,陆风缓缓放开紫雷,然后紫雷便是咻地一下又给放了一道雷电,陆风轻车熟路地清理灰烬,安抚紫雷几句后便让它回去好生呆着。   魔物紧挨着出现冒头,可见时间不待人。   陆风继续看书,他不曾放过任何一本,尽快了解这个世界的同时,还要开发新的神通,让自己越强越方便。   小山村,吴羽子和袁成杰一到立在虚空之中,他们一个脚下御剑,一个御使法宝。   两个人身影都是如山海那般深沉而不可揣测,但是此刻两人却面色凝重。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吴羽子双手掐诀,白发如雪,仙气飘飘,周身气势陡然膨胀,一道气劲向着四周快速扩散而去。   半晌后他收回手,缓缓睁开眼睛,与袁成杰对视一眼。   听袁成杰道:“我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个时候吴羽子都不敢嘲笑袁成杰修为低微了,因为他自己也是。   “明明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变化,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更是无法探查。”   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地步,越是这样越会感到担忧。   “罢了,给我那些不肖徒孙们传个信,近日的一切都要小心,不可大意。”   袁成杰点点头,但是他自己并没有传信回大祈的打算。   做过皇帝的他最明白那不想被任何人压制的帝心。   而且他感觉自从自己离开之后,那个大祈似乎已经不再是他所建立的大祈了,尤其是不久前他回过帝冢一次,只觉得陌生。   不过倒是顺路看了看这一代的皇帝,然后在他身上发觉了一些异样。   不过当时他满心满眼都是吴羽子说的仙人前辈,所有并未细看。   而且其实,大祈发展至今,皇帝已经换过无数,他早就血缘稀薄,对现在的皇家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当然他也不需要。   虚天镜能留下已是尽了责任,只是上次他回去是悄无声息的,所以大祈其实还不知道他这个开国皇帝还活着。   为自己建立的大祈和百姓,他或许会在关键时候出手,但是叫他特意去提醒,他也没这个心思。   他只能在心里希望那皇帝别做什么愚不可及的事,轮到他出手的时候,他这个老祖宗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罗酆山。   蒋育道抗着锄头气势汹汹地出现在山门外。   被陈召训练过的鬼兵一看见这位的到来,连忙就赶紧向着两侧挪开,给他让出一条康庄大道。   “嘭!!!”   蒋育道将锄头往地上一放,看着山门外叫嚣的一群鬼物。   其中鬼王、鬼将不少,他们一起出手,就让陈召和康笙招架不住,显得非常吃力。   不过这些鬼在蒋育道的眼里就是烂鱼小虾,要不是这些鬼实在吵得他没法静心,他都不稀罕下来。   这些鬼物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在这众鬼齐聚的罗酆山,竟然会有人,还是一个……刨地的。   只听蒋育道对着陈召道:“大势将来,地府要尽快见雏形,照你这一天抓几个的速度,何时地府才能像个样?让老夫来帮你一把!”   众鬼不明所以,“这老头在说什么?” 第103章 收拢鬼物   “在说什么?”   蒋育道抬起头,眼神漠视地扫视在场的众鬼,“当然是说你们,打扰到我了!”   话落,他周身气势上涨,强大的气劲使得周遭的草木疯了般摇晃,众鬼被那突然暴涨的气势镇压住,现在他们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什么一个刨地的,会在罗酆山安然无恙地出入在群鬼之间。   “没想到隐世大能也会和我们鬼搅合到一起,不过和那两只连鬼王都不是的鬼能有什么好处,不如跟着我,你想要什么不都是随手捏来吗。”   有一鬼物仗着自己是鬼王,现在尚可抗住威压,并觉得这老头修为也不过如此,他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所以欲要招揽蒋育道。   同时也是有意想展示自身实力,若是在现在展现出自己的强大,那进入罗酆山之后,就不会有鬼物再敢挑衅自己,众鬼之皇的位置就是手到擒来。   而且一个能驱使修真者的鬼王怎么说都比别的鬼王厉害。   不过蒋育道听到这话只觉得幼稚得想笑。   “你这是……招揽我?你一个鬼竟然如此异想天开,我还真是从未见过。”   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有鬼想招揽自己去打下手,而且对方还只是一个鬼王,这对蒋育道来说又好气又好笑。   因此忍不住出言感慨:“既然死了,就该死得彻底一点,不该做鬼为祸世间,更不该来此。”   蒋育道说完,就不给那鬼王反应,手中锄头往地上一放,顿时便是地动山摇,修为低微的那些小鬼早就被镇压得无法动弹,现在轮到这些鬼将鬼王了,他们才知道面前这个老头的恐怖。   但是那先前出言欲要拉拢蒋育道的鬼王,及他身边的一些鬼物却是没有那么容易认输,秉着先下手为强的态度,几乎是一起上的。   蒋育道根本就没有将这些鬼放在眼里,而是让陈召和康笙这些鬼退到结界中去。   康笙他们也没有任何迟疑,头也不回地就跑。   就在他们都进入结界的那一刻,蒋育道提起的锄头终于正儿八经地动了。   “嘭!!!”   排山倒海的气浪以蒋育道为中心向着四周席卷而去。   这一刻,感受到恐怖后,那些冲上来的鬼物都是无比后悔,但是他们已经没有收手的机会了。   蒋育道虽然只是轻微动一动锄头,但是威力却是势不可挡的。在结界内的众鬼看见这一击所波及的范围之广,几乎是包括了整个肉眼可见的罗酆山的外围,那些原本隐藏在山林中,一直在远处观望的鬼物都没有逃过。   霎时间,掀起一阵黄沙,昏昏暗暗中只听见众鬼的哀嚎声。   等到硝烟退去,周围都是横七竖八的鬼物,而先前那只叫嚣着的鬼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终了。   虽然地上还有一些鬼,但不论修为如何,现在都只敢躺在地上装死,一动不动。   “前辈是不是失手了?”   见还有鬼物没灰飞烟灭,康笙很是好奇。   听到这话,陈召立马严肃道:“不要胡说八道!当然是前辈手下留情才会如此,前辈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   陈召的话让康笙感到惊讶,他知道蒋育道很强,上次杀鬼皇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只要蒋育道提起锄头,那几乎都是全部诛杀,没有侥幸的。   当时就觉得厉害,但是他没想到一个人竟然可以把一招一式控制得这么精准,一边屠杀,一边又准确无误都放过自己想放过的鬼。   如此恐怖的控制能力,这实在是令人敬佩与害怕。   “好了,留下来的都还有点用,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蒋育道就提着锄头转身往结界里走了,背影好不潇洒。   他从出来到现在。回去不过才小半盏茶的功夫,如此恐怖的实力让康笙他们感到害怕的同时也感到庆幸,幸好不会与之为敌,幸好他们身后的是陆风。   在蒋育道的提醒之下陈召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遂与康笙一起将这些鬼物全部都集中在一起,有蒋育道的威慑在,这些鬼物心中也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心思。   在陈召表明了罗酆山要收编他们的时候,众鬼又喜又怕。   喜的是至少不会灰飞烟灭。   怕的是他们没有想到,半路被那鬼王给抓来扩充队伍,结果现在鬼王死了,却出现了比鬼王更加强大的人,这是从一个蛇窝掉进了另一个蛇窝啊。   但是事到如今,他们也没有拒绝的权力,就这么被迫进了罗酆山。   但是在罗酆山待了几天之后,想象中的残酷并没有到来,而他们的抵抗情绪也没有一开始那么严重了。   在陈召的训练之下,他们渐渐明白罗酆山的这个鬼窝与其他地方的鬼窝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规矩严明。   严禁鬼物之间相互厮杀,更不许在外杀人吃肉喝血,无论是哪一条规矩都明显有违鬼物的本性。   这几日里自然有起冲突的鬼,但是他们的下场都很惨。   直接被罚到一个特别的长生牌位前跪着,然后便会受到那不知是何白光的洗礼,以至于惩罚完之后,这些鬼身上的鬼气都淡了不少,一幅随时会灰飞烟灭的样子。   有杀鸡在前,他们这些猴自然不敢再犯,而且在相处久之后,他们慢慢从康笙的嘴里打听出,那牌位是陈将军给一位不可言说的前辈立的长生牌位,每日陈召都会带着众鬼祭拜,但是众鬼都不敢靠近。   直到他们发现在长生牌位前待得越久,修为长得越快之后,对那牌位的态度才开始转变。   从开始的避之不及,到后来的争先恐后。   而罗酆山也越来越像训练有素的军营了,陈召看着很是有就感,一想到地府的根基有自己出的一份力他就无比骄傲。   在众鬼都相互熟悉之后,陈召也想着是时候验验这些鬼了。   现在,罗酆山除去他和康笙有接近鬼王的修为,强一点的还有两只鬼将,余下厉鬼数量接近一百,调教过的恶鬼无数。   经过这段时间的积累,这些鬼加起来也有五六百之多,只是修为都普遍较低,所以看着数量很多,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厉害的角色。   所以目前是他和康笙需要尽快突破鬼王。   但抓鬼的事也不能落下。   为此,陈召打算把一些鬼给派出去,同时也是考验他们是否适合地府。   在安排好两鬼将做领头之后,又快速给他们各自分配了几个小队,让两鬼将带着这些鬼去外面巡视抓鬼。   其他鬼则是修建罗酆山,尤其是深山中央的那座高大威严的城门,那可是陆风亲自嘱咐,要仔细修葺的鬼门关。   安排好之后,陈召两人便要着手突破鬼王了。   当然,临行前陈召也给众鬼说了,出了结界,他们要跑没有谁会拦着,但是离开之后就不会再有进入罗酆山的机会。   而且将来他们若是被罗酆山的鬼抓到,那下场便不是像现在这样训练他们,收下他们了。   陈召言尽于此,不再多说,就这么放众鬼离开。   无人处,康笙问陈召,“就不怕他们全跑了,让这几日的心血全部付之东流?”   陈召却不在意,“地府事关重大,若不是自愿留下,忠心地府的,那强留也只是后患无穷。”   路上。   原本还心存疑虑的众鬼在真的踏出罗酆山之后,他们脸上无不是雀跃的。   他们一路走出去很远,但小队中的鬼物却没有丝毫减少。   来到一处山脉上,直到已经看不到罗酆山了众鬼才停下来。   两个带队的鬼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各自选择。   “我觉得罗酆山……也挺好的。”   叫张全的鬼将率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他做鬼时就在乱葬岗,在那里到处都是鬼吃鬼,他不吃别的鬼,他就会成为别的鬼的口粮。所以他能成为鬼将,可见是经过无数场厮杀,多次险些丧于鬼口。   本来还以为鬼生就是这样了,刚打算在乱葬岗做一个便宜大王,好歹也是一方霸王。   但是他没想到罗酆山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声名鹊起,而自己会被一个鬼王抓来讨伐罗酆山,被迫跟着来到这里。   一开始还以为死定了,但是现在看来,来这一趟似乎也不是一个很糟糕的事。   这些日子他在罗酆山看见这里多是勤奋修炼的鬼物,不是以杀人吃鬼,相互撕咬的手段,而是认认真真的在修炼。   虽然与他所用的修炼方法截然不同,不过却意外地感到轻松自在。   不会有鬼吃鬼的事情发生,不像其他鬼窝那样混乱,至少在这里他们不用担心自己不够强大而被其他的大鬼压迫吃掉。   而且在见识到那个老头的厉害之后,他竟然还觉得罗酆山还挺安全的,也许待在这里也不错。   再看他们身后的这些小鬼,明显也不想走,像他们这么弱的,出去不仅要防备比自己厉害的鬼,还有那些捉鬼人和修真者,相比之下罗酆山就安稳多了。   另一个鬼将林安也是这么想的,除了那个强大的、喜欢扛锄头的老头外,罗酆山的背后应当还有一个非常恐怖的存在,就是那个长生牌位上的人。   仅仅是牌位的光芒就可杀鬼,亦可增长修为,这样的手段前所未有,在罗酆山、在牌位前,无论是在哪一处修炼都比他们在外面修炼安全且快速。   所以干脆直接道:“我记得来的时候看见有几只野鬼在外游荡,我打算去抓了他们。”   “那我带其他鬼走这边,兵分两路。”   “好。”   张全和林安做好决定之后,便各自带着一队人马朝不同的方向而去。   这是来到罗酆山后的第一次出手,做得好不好决定了今后的路,所以两鬼都希望这次能顺利且收获巨大。   但是林安没想到第一次出手就遇见了麻烦。   ……   大虞王都。   纪明悟难得走出房间,一出小院就看见陶愚松和张君鉴正在院里悠哉游哉地下棋。   “见过文相,见过院长。”   纪明悟走过去向这两位老人打招呼,但是走进一看才发现像他们这样声名显赫的人,下棋时竟然都会耍赖。   陶愚松棋差一招,说什么都要悔棋再来,但是张君鉴可不管他这些,说什么也不让,两人就在棋盘上你争我抢的。   直到看见纪明悟来了,不想在小辈面前丢脸的二人才收敛一点。   看着文相云淡风轻的,纪明悟很是奇怪,“文相,相府到现在都没有修好,您不着急吗?”   不仅是相府,就连像君臣博弈这样的大事都不见他心急。   住在书院里的这些日子,陶愚松都是一幅已经告老还乡、悠闲自在的模样。   “着急啊,但是急有什么用呢,总不能让我亲自去修缮那破砖瓦吧,那样我只会更着急。”   陶愚松慢慢地将一颗颗棋子从棋盘上捡出来,神情自若道: “既然已经交给工人了,那便相信他们,除了相信他们我什么都做不到,所以就顺其自然吧,他们还能糊弄我这个文相不成!”   陶愚松一语双关,说的是修葺文相府的事,也是纪明悟参加殿试的事。   他给纪明悟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既然棋局的关键处在纪明悟的身上,那他就无条件相信纪明悟,而且他知道纪明悟尽力了。   那无论结果如何他都甘之如饴,就像文相府修烂了就烂了吧,既然是自己亲手交出去的事,便只有承受的份,没有责怪的资格。   听出陶愚松的言外之意,纪明悟由衷感叹并佩服这位老者的定力和胸怀。   “文相,我还有一个疑问想问。”   文相摆摆手,指着石桌上的棋局道:“与老夫下一盘,让老夫看看你有没有向老夫提问的资格。”   “扯淡!还资格,就你耍赖的脾气,谁赖得过你,臭棋篓子!”   张君鉴话虽这么说,身体却还是很自然地将陶愚松对面的位置给让了出来,纪明悟也不废话,十分果断地坐在了文相的对面。   两人在棋盘之上你来我往的,张君鉴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小纪你这棋是跟谁学的?棋风倒是老练,如水一般不急不缓,不看人的话,我还以为与这老家伙对弈的是另一个老家伙呢!”   纪明悟对着院长腼腆一笑,“我没有学过棋,只是从前听我家先生提过关于棋的一些重要的要点。”   小山村那样的地方,他刚开始跟着陆风学写字的时候都是以树枝为笔,连最差的笔墨纸都没有,更何况是棋这样风雅的东西。   不过好在陆风是爱棋之人,闲暇的时候,会将一些与棋有关的要点换作道理讲给他听。   耳濡目染之下,纪明悟的心里就有了棋的雏形。   他对棋本就十分感兴趣,来到这王都之后,偶尔参加的诗会上都能看到有人对弈,看着看着就在不知不觉间掌握了规则。   但是要说真正的下棋,这还是第一次,至于棋风他也是第一次知道。   “你的棋风温和,就像这个老家伙说的那样,如水一般。”文相看着纪明悟,直言不讳道:“可是在你这样的年纪,要下出这样包容温和的棋,十分不容易,相反我从你的棋中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想来便是你经常念叨的先生吧。”   “文相慧眼如炬。”   陶愚松慈祥地笑笑,感叹道:“真想见一见你的先生啊。”   文相这话得到了院长的认同,他也是不住地点头,“我也想见,小纪啊,你家先生可有空来大虞?”   “先生说我殿试的时候他会来看我。”纪明悟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说完他就发现文相悄咪咪地移动了他的一颗棋子。   纪明悟:……   这还没到决胜的关键处呢,这么早就开始作弊了。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文相和院长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吵架了。   “是我输了。”   不过交手几个来回,纪明悟便输得惨烈。   “输什么呀,是他耍赖!”张君鉴在一旁非常不服。   陶愚松也是敢作敢当,“既然是我耍赖了,那你就没有输,说罢,想知道什么?” 第104章 继续读书   “学生只是有些好奇,不明白为何那夜进入相府之后,相府里明明各处都有恶鬼。但是唯独文相您所在的书房外却是没有一只鬼物,就只有那些被控制了心智的人,文相还晕倒在书房之中,因此学生有些奇怪那书房中可有能镇压鬼物的东西。”   陶愚松听见纪明悟的疑问,毫不在意的笑笑,他不觉得纪明悟在觊觎书房里的东西,而是觉得这就只是一个少年人的好奇心而已。   “年纪大了,偶尔会突然晕倒是正常的,就算是哪天突然死了也不值得感到奇怪。至于你说的能镇压鬼物的东西……”   陶愚松边说边将手里的棋子放到棋盒中去,然后回忆着说:“应当就是那块只有拇指大的玉玺碎片。”   “什么东西?!!”   一听这话,张君鉴那原本毫无波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恐,他四处看了看,确定周围只有他们三个人之后,下意识拉着陶愚松的手,声音激动地说:“你拿玉玺干什么?你不会真的要造反吧!”   纪明悟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是这个东西,同时心中也是十分震惊,他没想到文相竟然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在自己的面前说出来了。   一时不知该感谢他如此信任自己,还是该说文相是盲目自信的。   不过知道是玉玺之后,纪明悟便觉得应该就是这个东西。   难怪第二天陶愚松醒过来之后一定要亲自去废墟中看看。   毕竟这可是玉玺啊,这要让其他人发现,指不定会冒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还被盖个乱臣贼子的帽子,遗臭万年。   比起张君鉴两人的小心翼翼,陶愚松则是依旧稳定如山,他一把打掉张君鉴的手,面不改色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那是先帝给我的,说是给我保命用的,丹书铁卷懂不懂!”   纪明悟好奇,“文相您为何会觉得那东西就是鬼物的克星呢?”   陶愚松悠闲地捋着胡子,“自然是有人说过的。”   在不久之前,司天监庾守拙来到他府上做客时,说他府中有一丝微弱淡薄的紫气,尤其是书房那地方紫气稍浓。   当时庾守拙还说这紫气有辟邪的作用。   虽然庾守拙是大虞司天监的监主,但是他说的话总是半灵不灵的,所以他这个监主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吉祥物。   反正在大虞这样的地方,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任何人都不得罪、还有一点真本事的人了,就一直没有人提出找新的监主换上去。   所以庾守拙说玉玺一角能辟邪的事,陶愚松也只是半信半疑。   但是经过那一夜,陶愚松也看明白了。   从前,面对皇帝突然的性情大变,他还抱有一丝幻想,觉得应该是有什么邪祟影响了皇帝。但是直到那天夜里的事情发生之后,陶愚松心中的这一丝希望便是彻底破碎了。   一个小小的玉玺碎角都能将那些鬼拦之门外,又何况皇帝还拥有那样大的玉玺。   所以他被邪祟侵扰的事可能不大。   “哎~”   陶愚松忍不住唉声叹气的,这让他本来就不挺拔的脊背看起来又弯曲了一些。   现在棋也没心情下了,也不想和张君鉴拌嘴了,干脆抱着那一小盒棋子艰难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老骨头,缓步朝自己的屋子走去,纪明悟透过窗户还可以看见那堆积如山的奏折。   “这才睡了两天,折子就跟下雨一样积着,一把年纪了还如此劳累,他不病倒谁病倒!”   听着张君鉴的感叹,纪明悟心中敬佩。   文人风骨这四个字在文相身上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道一圣地内,现在的藏书阁并不像之前那样热闹,走到哪都是人挤人的,只因为一则从大虞传来的消息,让长老弟子们走了一大半。   “大虞王都有禁术重现,一出现还是四五个人,那禁术的来路恐怕不简单,诸位长老对此怎么看?”圣主问道。   “禁术是我们几大势力一同销毁的,如今重现,当传信让其他圣地自己查查,别自己烂了都不知道!!”   执法长老深信问题出在其他圣地,说话的时候义愤填膺的。   大长老头一个站出来反对,“不可,若是闹得人尽皆知,岂不是打草惊蛇,我们应当先自己从上到下查一查。同时派信得过的人赴大虞暗中调查,派出去的人还不能直接从圣地离开,现在的圣地被暗中的许多人盯着,那样太显眼了。”   自己先查查,有问题及时弥补,没问题他们自己心里也有底。   “派人……我觉得在外面的桦悟十分合适。”   “不可,桦悟年少,许多经验不足,若是着了道,于我道一可是莫大损失!”   他们不反对圣地自查,因为坚信查不出问题,但是对于这前去查探的人确实多番争执。   “而且在大虞的驻守长老说,大虞王都出现了一个厉害的新角色,面对那东西,便是长老都没有还手的机会,只能看着那叫成履的孩子被捏爆了脑袋!如此厉害的角色,就应当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前去,桦悟去能顶个什么用!”   “……”   看下面吵成一团,圣主轻咳一声打断,“那死去的孩子听说和先生的弟子交好?”   “是,”大长老拱手回道:“原本说要消失的魂魄在重新凝聚后被先生带走了。”   一听被陆风带走,诸位长老便在下面交头接耳起来。   “我怎么没看见先生从藏书阁出去过啊?”   “先生手段哪里是你我能揣测的。”   下面议论纷纷,上面的圣主却是思考一下便下了决定。   他让圣地自查的同时传信桦悟,让他赶往大虞,协助驻守长老探查禁术之事,但是又补了句尽力就好,不必强求。   毕竟大虞现在还有一个未知的厉害角色存在。   吩咐好后,圣主便瞬间消失在大殿中,留下的众长老商议一番细节之后也退了。   大长老和执法长老走在路上,史肇忍不住感慨,“看来圣主也是个赌徒,竟然舍得桦悟过去。”   现在大虞的水可不浅,不过,不得不说能当圣主的人就是果断,若是桦悟能与先生的弟子交好,那所得的就不是三场悟道异象能比得了的。   当然也不可能放任桦悟一个人去,暗地里肯定有人护道,想想也划算的。   道一动作迅速,虽然外面还没有消息走露,但里面却是一片热火朝天,每天都有人不断被查。   不过就算如此,藏书阁那边却还是一切照旧,没有人敢去打扰陆风。   虽然在藏书阁里看书的陆风有注意到来藏书阁的人变少了,不过他并没有在意。   这几日他收获不少,现在正是琢磨小神通的关键时刻。   经过这几日不眠不休的看书,他总算是看到第三楼的书了。   一楼的关于混元界的基础知识较多,书也是最多的。   二楼就是一些基础的法术,理论知识偏多,陆风虽然看得起劲,但是可惜并没有从中学习到什么,就是多长了些见识,毕竟这些修真手段他也用不上。   而从三楼开始就是有意思的术法书籍了。   陆风还在三楼找到一些阵法的介绍,其中便有那可以传送的阵法,陆风看得非常仔细,一个字也没有错过。   不愧是道一圣地所收纳的,其中好些关于阵法的东西是陆风完全不知道的,这让他一下子就吸收了许多关于阵法的事情,还想到了自己的阵法要怎么完善。   不过在开发自己的传送阵法之前,他还要先学一下其他的阵法,总之是技多不压身的。   在道一积极自查的时候,罗酆山外出巡逻的林安却也遇见了危险。   “老大,那几个游魂被别的鬼抢先带走了。”   “追上去看看!”   那可是四五只游魂,就这么被人带走了,换谁也不愿意,但是追上去之后林安却发现带走游魂的那些鬼虽然没有他们人数多,但是修为却是比他们高。   “这,我们好像打不过啊,不如先跑吧,反正就是几个游魂,带走了就带走了。”   他们没必要因为几个游魂就把自己搭进去,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大不了回去就说没有遇见什么鬼,或者再去找其他的鬼物也可以,没必要非要和别的大鬼争夺。   可对于这些鬼的提议,林安并没有当即表态,而是看着对方的数量陷入沉思。   对方来的只有十多只鬼,领头的虽然也是鬼将,但是对方身上的气息却比自己身上的可怕一些,看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晋升为鬼王了。   但是对方现在却带着几只厉鬼出来亲自抓这些游魂,而不是当场就吃掉,那这就有些奇怪。   林安猜到对方也是从其他鬼窝出来的。   若是如此,那问题就有些大了,要知道这里离罗酆山没有多远,但是对方却是明目张胆地找到这里来了,要知道鬼物之间地盘是划分得非常清楚,这和挑衅何异。   如此想着,林安便想先试试对方的态度,探一探对方的虚实,若是情况不对,他就不用再回罗酆山了,早日为自己做打算。   想好之后,林安便一步踏了出去,“谁敢在我罗酆山的地盘放肆!”   身后的众鬼见林安都已经做出选择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迎了上去,好在对方的领头虽然比林安强上一些,但是除了这一个,其他的鬼都不如他们这边,应该说厉鬼不如他们这边多。   他们这边除了林安还有三支小队,每队中三只厉鬼,七只恶鬼,就是在数量上就比对方要厉害许多。   显然对方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有这么多的鬼,所以在林安站出来之后,对方看见他们一群哗啦啦的鬼就直接皱眉。   “罗酆山?这里何时成了罗酆山的地盘了!?”   那几只被擒的游魂看见又出现一波鬼物,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缩成一团,他们也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抢手的一天。 第105章 地府雏形   “这里一直都是罗酆山的地盘,你们擅自闯入,还肆意在此地抓捕游魂,是不是太不把我们罗酆山放在眼里了?”林安冷声回应,同时示意身后的鬼物们做好战斗准备。   对方领头的鬼将一脸不屑,显然对林安的说法并不买账。   “罗酆山?不过就是一些小鬼趁着之前的鬼皇跑了自己占地为王罢了,听说只是两个连鬼王都不是的家伙……莫非,其中一鬼就是你?啧啧啧,弱得连我都比不上,看来罗酆山到现在都还没被灭,还真是运气好啊!”   没有几个鬼是愿意屈居人下的,不过都是因为自己太弱了不得已而为之罢了。但是一旦发现有比自己还弱的鬼竟然能独占一方,他们心中就会生出那鬼凭什么的愤恨。   此刻,那鬼将便是这样的想法。   看对方身上的鬼气缓缓流动,似有狂暴的意思,这让林安心中暗暗警惕,看来罗酆山的名气并没有传出去,这外面的鬼物们都不知道罗酆山有一个喜欢扛锄头的老头。   这使得他们并不惧怕罗酆山的名头。   不过如此倒是让他心中松了一口气,不知底细嚣张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罗酆山的厉害还这么嚣张,那他就得想想要不要离开了。   “怕了?”看林安一直不动,对方鬼将冷笑一声,“罗酆山,就你这样的家伙也配,这些游魂谁有能力谁得之。你们若是想要,就凭本事来拿吧!”   说着,他身后的鬼物们也开始蠢蠢欲动,一股肃杀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林安身后的那些小鬼面对这场面都是面面相觑,他们同林安一样,才入罗酆山没有多久,留到现在都没有走,无非就是罗酆山有好处罢了,但是现在叫他们和别人拼命,不禁就都犹豫起来。   在两厢对比之下,林安便明白对方不是一般鬼窝出来的,而且看来此行也只是对方的试探而已。   没有像之前的那些鬼一样,径直就冲上罗酆山,看来这鬼将后面的大鬼不好对付,就是不知道罗酆山会如何应对。   不过无论之后如何,眼下的这一战林安知道是在所难免了。   但见自己这边明明占了数量优势,但是身后却是士气低迷,如同一盘散沙,为安抚他们,林安便低声道:“想想那位前辈,罗酆山也不是什么任鬼拿捏的软柿子。”   “对对对,差点把前辈给忘了!”   不怪蒋育道在他们心中存在感低,实在是因为蒋育道在罗酆山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   除了那天与蒋育道有过匆匆一眼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蒋育道,实在不怪他们忘记了这个老头。   一时之间,身后的小鬼们突然就像打了鸡血,一个个重拾起了斗志。   林安见状深吸一口气,挥手示意身后的鬼物们动手。   顿时,两群鬼物在空中激战起来,几十个鬼物斗在一起,那鬼气就迅速铺散开,黑压压地冲天而起,非常的阴森恐怖。   周围没有一只鸟兽敢在此处停留,几乎是生机全无,死气沉沉,导致那些无法移动的草木都渐渐开始枯萎,叶子扑簌簌地枯萎而后凋谢。   林安无需担心手下的小鬼,毕竟数量上已经占了优势。这场的胜负关键还是在他们这两个鬼将的身上。   两鬼都是鬼将,看着修为相当,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但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林安其实一直都是在被动抵挡,出手后并没有真正的伤到对方分毫。   不过他一直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并没有轻易认输。   那几只游魂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被吓得瑟缩在角落里,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几番交手之下,对方也感觉到林安并不是省油的灯,他虽然修为不高,但是出手十分有章法,可不像那些孤魂野鬼交手只靠蛮力,和鬼物的撕咬嗜血本能。   而且每当他试图发动致命一击时,林安都能巧妙地化解并反击回来。   就连那些看着像一盘散沙的小鬼们都配合得也还算默契,他手底下的鬼不多时就已经被全部擒住。   “你们究竟是什么来路?”   那鬼将疑惑,他还从未听说过这地方有什么战场。   但这怎么看生前都像是上过战场的。   林安并没有回答,他感到自己的鬼气正在迅速消耗,而对方却似乎还有余力。他知道这样下去对自己不利,必须尽快想出破解之法。   不过也正是对方思考他们身份的时候,让林安发现对方的攻击中出现了一丝破绽。他心中一喜,立刻抓住机会,釜底抽薪一般将所有鬼气聚于手上,发动了自己的最强攻击。   林安有看见对方被击中,但是他的攻击被挡下大半,所以对方伤得并不重。但是那鬼将却借机化作一团黑烟向着远处遁去,显然没有再战的意思。   不过,走时还不忘留下豪言,“罗酆山!等着吧,定于你们不死不休!”   随着那鬼将的离去,那些被抓住的小鬼都不再反抗。   “回去吧!”林安怕对方去而复返,便吩咐手底下的鬼把这些被抓住的鬼都带走,那几只游魂甚至都不用他们抓,自己就跟着走了。   罗酆山。   早就归来的张全等在结界前,他不敢贸然进入结界,感觉罗酆山就是进去容易出来难,他自己一个人就觉得心中没有底,有一个同时被收进罗酆山的林安他还能安心一些。   “难不成是跑了?”   就在他来回踱步之时,林安总算是回来了,但是当张全看见他们身后还带着一群被抓来的鬼时,顿时就目瞪口呆,“你不是说就是去抓几只游魂吗?”   没想到这是背着自己偷偷建功去了。   可笑的是自己方才还以为他们是偷偷跑了。   “你们回来了?看来收获颇丰啊!”   康笙看着这出去的鬼物一个都不少地回来之后,他还有些意外,之前原本还以为他们会逃跑,就算不是全部跑也会跑几个。   但是现在不仅一个没跑,还抓回来了一批鬼,这着实令他有些意外。   林安带回来的鬼要多一点,加上那几只游魂就足有二十个之多,张全抓了三四个,也不错了。   “大人,林安有事要报。”   “进来再说吧。”   进入结界之后,林安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给康笙说了,康笙听完微微一笑,“你做的很好,但是对方并不足为惧,先去交差然后领赏吧。”   “领赏?”   一听竟然还有赏赐,林安和张全及那些小鬼都是十分意外,十分疑惑地跟着康笙来到那长生牌位之前。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之上鬼气暴涨。   “这是有鬼物打上门来了?”众鬼惊惧,这样的阵势看来对方还是一个鬼王,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鬼王。   “不必惊慌,是陈将军突破至鬼王了!”   康笙看着那处,想着自己当初突破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大的动静,不愧是陆先生的人,突破就是比别人快,突破后的实力还比别人厉害。   就在众鬼都看向那处时,林安和张全对视一眼,小心地问康笙,“大人您是不是也突破了?”   此话一出,众鬼都把目光汇聚在康笙的身上。   康笙心想你们总算是看见我了,“并非是突破,只是恢复了。”   他本来就是鬼王,只是在突破的时候受了伤才跌至鬼将的,所以之前他最讨厌别的鬼说他是半步鬼王了。   “一日之内两鬼王!”   林安他们心中震惊,“那您和陈将军谁大?”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鬼窝也容不下两只鬼王,总是要分一个大小的。   康笙被这个问题逗笑了,可立马他就收住了笑容,鬼王的威压不自觉地外放,冷着脸严肃道:“你们记住,罗酆山真正的主人并不是我们,也不是那位前辈,以后不要再问这样的问题!”   “是!!!”   众鬼听见这带着警告的话就连忙拱手称是。   道一圣地藏书阁,在林安他们带着那些鬼回到罗酆山的时候,陆风就知道了。   因为即使他什么都没有做,就感觉到有不少的功德粒向自己飘来,对现在的他来说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陆风这才抽出一点时间通过罗酆山的长生牌位看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三个月不到,鬼门关便已经初见雏形了。”   人未到,声先出。   众鬼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便下意识朝着那长生牌位看去。   只见牌位中出现一缕缕白烟,那是烧香时才会产生的烟雾,而一道青色的影影绰绰的身影出现在白烟之中。   因为香火越来越旺盛的原因,陆风身上的香火气便越发浓厚,周身都是白烟缭绕、仙气飘飘的。让人看不清那身影中究竟是什么样的面容,反倒更添神秘与庄严。   “见过先生!!!”   陈召刚突破至鬼王,现在周身气息还未平息,鬼王的威压肆意暴走,压的众鬼冷汗直冒。   但他现在管不了这些,感受到陆风出现之后,他便一下出现在这里,同康笙一起拱手行礼。   就连蒋育道也是瞬间出现,他头一次看见以这样状态出现的人。   那道不清不明的身影如水中月镜中花,干净且伴有屡屡清香的白烟中似有光辉在闪动。   随着那道虚影越来越真实,在场的人和鬼都听见了一阵阵的低诵声。   男女老少皆有,但听不清诵的是什么,声音就像是极品玉器轻轻相撞,清脆悦耳。   “多日不见,安好?”陆风朝着蒋育道微微点头。   “安,安好,”纵使稳重如蒋育道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原来这就是仙……”   虽然对于陆风的身份他早就知晓,但是心中知道和亲眼看见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他现在才有了一些实质感。   除了在陆风身边呆过一段时间的陈召,其他鬼都是激动得普通一声跪了下去。   林安和张全他们没想到这罗酆山背后的人竟然是这样的。   现在他们心中除了有见到仙人的狂喜、震惊、敬畏害怕、不知所措等诸多复杂情绪外,还有庆幸。   庆幸他们没有选择离开罗酆山,庆幸自己竟然是罗酆山的一员。   这可是……真正的仙人啊!   别说是那些屁都不算的鬼了,就算是整个混元界的人鬼妖邪加起来都比不上仙的万分之一,这才是真正强大无比的靠山。   什么狗屁鬼王、鬼皇,入了罗酆都是死!!   众鬼心中激动不已,竟然激动到连魂体都在颤抖的地步。   “都起来了吧。”   陆风扫视了一圈那些新面孔,最后目光落到了陈召和康笙的身上,“辛苦你们了,修为也没有落下,难得。”   知道陆风厉害,但不知道陆风这么厉害的康笙哆哆嗦嗦说不出话,陈召则是十分严肃地向陆风汇报着罗酆山的近况。   陆风听完点点头,其实就是不说他也知道。   这些日子陈召他们清理罗酆山,斩杀恶鬼,产生的功德有一部分反馈给了陆风,一部分残留着。   这还是陆风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他也试图让这些功德回到陈召他们各自的身上,却发现这些残留的功德无法直接由陈召他们吸收,只能通过陆风给予。   陆风起初还奇怪,猜想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是地府中的鬼,而地府是陆风所立的原因。   后来又觉得他们是像荀元一样,第一次吸收功德需要自己替他们牵引。   但是几番摸索后陆风才明白,是与初心有关。   荀元助人并非是求回报,或者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事情去做的。他帮助那些人,无非是本心如此。   陈召他们却不同。   康笙是为了留在罗酆山,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是为了与自己的约定。陈召是为了建立地府的宏愿,或是为了报答自己。   其他鬼就更简单了,纯纯是被逼的。   不过如此也好,由陆风自己来给予,即是奖励,也是约束。   同时这相当于陆风无需亲自出手,自有功德到来。   因此每次有功德出现,他都会通过长生牌位将这些功德按劳分配。   虽然不多,但是这些功德对陈召他们来说,已经是十分难得了,这可是增长修为的好宝贝。   所以陈召他们每次除鬼之后都习惯性来牌位前换取奖励。   而现在换成林安、张全他们,陆风自然也不吝啬。   该属于他们的功德,便一丝不少的给他们。   陆风抬起手,一缕缕的功德如白色的细线一样向着这次出去抓鬼的众鬼飞去。   虽然不多,却是连蒋育道看着也想要的东西。   “这,我感觉我……”   张全和林安他们激动得说不出话,在那不知名的白光进入他们的身体之后,他们身上劣质杂乱的鬼气就变成了纯正浓厚的鬼气。   现在的鬼气虽然阴冷肃杀,但是却不血腥暴戾,甚至感觉脑子都清醒了不少,修为亦是在增长。   那这以后就不需要去吃鬼杀戮,苦哈哈的修炼了,只要去抓鬼就够了。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众鬼连忙跪地磕头,以后他们见鬼就上,见鬼就抓,罗酆山就是他们的家。   蒋育道见状乐呵呵地说,“我也想加入地府。”   蒋育道要是能加入地府,陆风求之不得,但是,“只有死人才能进入地府。”   “……那我还是再等等吧。”   蒋育道听到这话就收了心思。   陆风见其他的鬼都不知道地府是什么,他便将地府的事仔细给众鬼说一说。   “真正的地府踏幽冥之土,掌阴间鬼事,勾逝者魂魄,赏善罚恶,主六界轮回……”   众鬼听着,脑海中如惊雷炸响,在陆风一字一句的讲述之下,他们感觉到了来自的灵魂深处畏惧和激动。   蒋育道也是听愣住了,瞳孔震动。   幽冥,阴间,六界,轮回……   一个个他活了万年都未知的词被陆风刻在他的脑海里,仿佛一个崭新、恐怖又磅礴浩瀚的世界被强硬地塞进他对世界的认知中,打破了他固有的认知。   对于陆风,他之前还揣测其活了多少年?   但是现在,他却不敢再想了。   “但是现在地府……” 第106章 传送阵法   就算陆风没有直说,众人也都知道现在的地府离陆风说的地府实在是太遥远了。   但是他们也明白,有陆风的话摆在那里,地府的将来必然是无人能及的。   康笙听完地府的介绍之后,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微微上前一步,对着陆风拱手行礼,“先生,我也想,想加入地府……”   他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是有趋炎附势之嫌的。   但是康笙很清楚,若是现在不加入地府,那等地府强大起来时,想加入就更不容易了。   他之前是因为陆风收下了罗酆山,他无处可去,为了留在罗酆山才与陆风交易,偶尔协助陈召做一些事,仅此而已。   但是和陈召相处一段时间,在看罗酆山渐渐大变样后,他就已经有了想跟随陆风的心思,但是陆风不在,他也没有机会开口。   直到现在陆风现身,但是他开口却是在知道地府之后,这无论怎么听都像是他是奔着地府的好处来的。   因此就算陆风现在拒绝他,他也能理解。   他能做的就是等着,像是有待宣判罪行的囚犯。   然而还未等陆风开口,张全林安等人也是拱手行礼,齐刷刷道:“还请前辈收下我等,给我们一个为地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机会!”   之前他们都是被迫留下的,即使后来对罗酆山改观自愿留下来了,但是依旧没有把罗酆山放在心里。只要情况不对,他们就会离开罗酆山,时刻装着逃跑的心思,不会与罗酆山共存亡。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们是真的想留下,愿意把罗酆山、把地府放在第一位。   但是留下来是一回事,加入地府却是另一回事。不加入地府,就算他们留在这里也始终都是边缘人员,不算地府中人。   只有加入地府,才算真正的留下。   对于张全和林安他们的表现陆风是看在眼里的,虽有瑕疵,但是也是人之常情,可收。   至于康笙,他本就有意将之收入地府,不过现在他们自己提出来了,就更好了。   “想入地府自然可以,但是你们需知道一些事。”   陆风看着他们,语气没有什么变化,“地府法度森严,凡是地府之人皆不可插手人间之事!入了地府便要谨记阴阳有隔,不可在人间作乱,亦不可与活人产生纠葛,前尘往事无论爱恨皆是随风散去。”   见他们都没有什么异议,陆风继续道:“尔等入了地府,便是鬼差,以缉拿作乱恶鬼、引孤魂野鬼入地府为己任,不可擅离职守,不可徇私枉法,可能做到?”   众鬼都静静听着,不敢打岔,默默在心中牢牢记住陆风说的一字一句。但是因为听得太认真了,所以没有及时回应陆风的最后一句,直到陈召在旁边提醒他们,“还不快谢先生!”   康笙他们现在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地磕头,一脸欣喜。   “多谢先生!!”   “都起来吧。”   陆风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时刻关注罗酆山,所以罗酆山的事他就全权交予陈召去安排,而康笙除了在旁协助陈召之外,还有监察众鬼之责。   “地府尚未完善,捉来之恶鬼,罪大恶极者不用留,至于那些孤魂、游魂便将他们留在罗酆山,避免他们被其他鬼物吃掉。若是愿意者也可加入地府,不愿意者,将他们安置在枉死城,待到轮回建成之后,自有他们的去路。”   “谨遵先生法旨!!”   陆风一眼看过去,心中便有了一个数,现在罗酆山的小鬼有数百,但是鬼王却是只有康笙和陈召两个,鬼将只有张全和林安,其余皆是厉鬼恶鬼。   陆风叹息,还是高端战力太少了,便提醒众鬼要尽快把修为提上来。   不过幸好现在蒋育道还在罗酆山并没有离开,所以罗酆山的安危并不让他担心。   想到这里,陆风便看向蒋育道,微微点点头,蒋育道心有所感,与陆风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众鬼面前。   陆风和蒋育道走了之后,众鬼心中的激动久久不息。   日后加入地府的鬼物肯定会越来越多,那以后他们就是地府中的老人了,要是勤奋些,努力抓鬼修炼,那也能像张全林安,甚至是康笙陈召他们一样,大小也是个官。   这么一想,众鬼顿觉自己的身价就上来了,彻底与其他鬼物不同,对罗酆山的归属感再度攀升。   而陈召见陆风将罗酆山完全交予自己,他心中十分感激,能得陆风如此信任是他的荣幸。   为了不辜负这份信任,他迅速将那些鬼差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留在罗酆山继续建立地府,将之完善。一部分外出巡视,捉拿恶鬼,带回游魂。   为了区分外面的孤魂野鬼和地府鬼差,他还让众鬼着统一鬼差服。   而陆风要他们尽快提升修为的话他也记在心里。因此让张全和林安没事儿的时候不用外出拿鬼,而是让他们在罗酆山修炼,尽快提升修为,只有那些厉鬼解决不了的事情他们两个才会出手。   罗酆山外。   陆风与蒋育道一前一后出现,再回头看罗酆山,俨然不是陆风记忆中的样子。   现在的罗酆山,穿过结界之后就是庄严肃穆的鬼门关。   进入鬼门关后乃是供奉陆风长生牌位的大殿,也是赏善罚恶殿,那些被带回来的孤魂野鬼都是在此定罪的。   而枉死城在另一座山头上,一切都还未完善。   “先生眼光不错,陈召看着五大三粗的,但是办事细心迅速,修筑地府的同时还不忘修炼,难得。”   听着蒋育道的话,陆风微微笑着,“前些日子多谢蒋老出手相助。”   蒋育道摆摆手,毫不在意道:“顺手而为罢了。”   两人看着那阴阳八卦阵相视一笑,便是陆风什么都不说,蒋育道也知道陆风的意思。   “先生是想让老头子我守护罗酆山一段时间?”   陆风也不客气,直接问:“不知蒋老可愿?”   “那是自然,地府之名将来必定会传遍世间,蒋育道与有荣焉。”   蒋育道说的是心里话,从听见陆风之前对地府的描述开始,他就知道地府的将来必定不凡。   这是事关整个混元界的大事,地府不仅可以改变当下人鬼混乱的格局,还可让人鬼两道分离开来,还天地一片清明,得天道青睐。   所以地府对混元界来说至关重要。   而陆风此举既然是为了天下苍生,那他蒋育道能在地府初具雏形的时候为之护道,这是他的荣幸。   “不过,先生能不能把这个八卦教教我。”   荣幸是荣幸,但该提的还是会提的,蒋育道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老头我观这阵法上的八卦多时,但是却依旧一知半解,实在是看不透。”   这混元界内,蒋育道看不透的东西极少,要知道他可是散修出生,数万年前他也不过就是一介农夫之身,后自己踏入修真之道,万事万物都是自己摸索看透的。   所以活到现在还真的鲜少有他看不透的东西,其中只有这八卦他是又看不透又极其感兴趣的,为此甚至可以保持一个动作多日,不动如山。   蒋育道的要求对陆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因此他欣然答应。   “自然可以,只是还得容我想想要如何传授?又要从什么地方教起?”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八卦这东西学着也容易,遇上好的老师甚至是可以现学现用。   但是这样学来的东西终究是浅显的,是浮于表面的。不知由来,不解其意,就好像是你凭空得来一根毛发,却不知这毛发是从不知什么生物身上得来的。   那生物是何模样?又有什么本事?从何处而来?   关于这些都一无所知。   而你就只得了一根豪毛,仅此而已。甚至这根毛他是容易弄丢的,太小了就根本抓不住。   要想牢牢抓住这根毫毛,甚至是见到这根毛后面的庐山真面目,那必然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讲得清楚的。   “先生慢慢想,老头我不急。”   蒋育道自己都看不透,他自然是知道这八卦的复杂性的,所以,他不介意多花时间等待。   而且陆风既然说要教他了,那就不会食言。所以蒋育道很是放心,他只要好好等在这里就行了。   与蒋育道的告别之后,陆风的意识便从那长生牌位中抽离,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处理好罗酆山的事情之后,陆风没有休息,他马不停蹄地实践起了自己研究的传送阵法。   两块普普通通的木牌出现在陆风的手里,而桌上都是陆风推演过无数遍的阵法稿纸。   纸上的阵法他已经画了一遍又一遍,几乎是熟烂于心。   确定好不会出差错后,陆风将两块木牌放置在手上,另一手成剑指,将功德之气凝聚于指尖在木牌上刻画阵法。   陆风刻画阵法时一气呵成,中间没有任何停顿,待他收手时,木牌上就有一阵白光闪过。   “成了一半。”   阵法是刻好了,陆风抚摸着木牌上的阵法痕迹,但是能不能传送他还得试一下。   “你们两个帮我一个忙,忙完就把黑蛋放出来和你们一起玩。”   陆风看着旁边的紫雷和赑屃,它们正歪着头好奇地看着陆风,一听陆风这话,它们立马就来了精神,噼里啪啦地跑到陆风面前来。   陆风将其中一块木牌交于它们两个,“去到书架那里等着。”   闻言,两小只扛着木牌就跑,跑到书架边上就回头看着陆风,高兴地等着接下来的吩咐。   “就在那里别动。”   陆风拿起手里的另一块木牌,又拿起桌上的笔放在木牌面前,口中咒语一念,木牌上的阵法就亮起白光,木牌前的笔也消失了。   与此同时,紫雷和赑屃扛着的木牌也发出白光,一只毛笔从天而降,还是带着墨水的,结果一下子掉在了两个家伙的身上,给他们画了个大花脸。   两个家伙没有察觉到,反而在看见陆风的这一手之后,兴奋地就要把毛笔给陆风传送回去。   但是拿着毛笔在木牌上杵了几下都没有成功。   然后它们就扛着木牌来找陆风告状了。   陆风假装没有看见他们的大花脸,解释道:“木牌上的阵法由功德所画,所以我沟通十分容易。但是你们不懂功德,就无法使用,要是想用,在木牌前点柱香就可以联系我了。”   功德使用不了,但是点一柱香却是十分简单的。   有香火燃气,陆风自然能感应到。   “好了,谢谢你们两个,我这就把黑蛋给你们拿出来。”   陆风将它们扛着的木牌收回,打算再做几个,多一些留着有用。   两个小家伙许久不见黑蛋,现在就眼巴巴地看着陆风,等着黑蛋出来。   但是陆风在身上摸了许久,随后却是眉头紧锁。   “黑蛋呢?” 第107章 黑蛋孵化   两小只起初还以为陆风是在吓唬它们,便咻的一下爬到陆风身上四处翻找。   找了一通之后,直到陆风的衣衫被弄得凌乱不已,它们才终于相信陆风身上真的没有黑蛋。   紫雷急得在原地转圈,赑屃这只小乌龟就是不停地用头撞着陆风。   陆风:……   他也觉得十分不可置信,黑蛋竟然能从他的身上悄无声息地消失,而他却毫无察觉,这实在诡异。   “黑蛋究竟是什么?”   他不觉得有人能悄无声息地从自己的身上把黑蛋弄走,所以黑蛋应该是自己跑掉的,当然也可能是自己把它弄丢了……   不过好在前两日他还看过黑蛋,若是弄丢也是丢在道一圣地内。所以这可能不大,若是弄丢的,早被人捡到了。   而且前不久壳里的黑蛋就有了动静,那多半是他自己跑掉的。   “莫非是已经孵化了?”   面对两小只的眼神质问,陆风说着这话也很没有底气,但是确定黑蛋不在身上后,他也只能道:“出去找找吧!”   陆风拿着青竹竿,带着赑屃和紫雷下了楼。   楼下的弟子长老一看见陆风下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是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   “先生这是终于要休息休息了?”   “可算是要休息了,一连看这么久的书,我感觉眼睛都要瞎了。”   “我怎么瞧着不像呢?看先生的脚步可不像平时那样稳重。”   “对啊,先生急急忙忙地做什么去?”   陆风现在没有时间同他们打招呼,在用功德之气将整个藏书阁来来回回扫视几遍,确定黑蛋不在藏书阁之后,他便径直出了藏书阁。   “先生步履匆匆,这是要到何处去?”   陆风一出门就遇见了执法长老,执法长老一见陆风如此匆忙,便拱手问道。   “我丢了一颗黑色的蛋,长老可曾见过?”   陆风的语气中是少有的着急,整个人都不似寻常时候那样稳重淡然,执法长老见状便明白了那黑蛋对陆风的重要性。   “可是先生在大祈天意卖坊中开出来的那枚伴有生机的黑色小蛋?”   “是它,长老见过?”   “见倒是未曾见过,”执法长老拱手道:“不如我让圣地的弟子们都跟着找一找。”   对于这颗蛋执法长老还有些印象,当初在天意卖坊解石时他也在当场,若非是石头的主人是陆风,那他也会出手买下那颗黑蛋,毕竟能开出活物这事是千百年都没有见过。   只是没想到那黑蛋竟然在他道一圣地内不见了,这可事大了。   “那便有劳长老了。”   人多力量大,不过陆风自己也没有放弃,与执法长老告辞之后,他就带着两个小家伙一路寻找。   道一最高峰的大殿中,知道陆风丢了一颗黑蛋的众人都坐不安稳了,无论这颗黑蛋是不是宝贝,只要它是陆风的,那就无比重要。   于是都连忙让座下的弟子跟着找,一时间,道一圣地混乱一团,随处可见都是弯着腰四处找东西的弟子,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不曾放过。   陆风将自己去过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若是它跑到道一圣地外就难找了。”   没想到黑蛋竟是一丝气息也没有泄露,那外面天大地大的,都不知从何处找起,若是遇见危险……   赑屃窝在陆风的肩膀之上,两只眼睛圆溜溜地四处看,紫雷到处飞一圈之后就泄气地帖在陆风的脸上,不高兴地蹭蹭,这让陆风很是无奈。   “我也不知道黑蛋它会丢,还一点气息都没有。”   原本他估计黑蛋就要在这两日内破壳了,想着在自己身边也不会出什么事情,但是他没有料到黑蛋竟然有这种悄无声息就离开的本事,竟然连他都没有察觉到。   陆风四处都找了之后,不知不觉就杵着青竹竿来到一座捅入云霄的山峰之下。   那山峰周围烟雾缭绕,景色宜人,而陆风的目光穿透云雾,看见了那山顶之上悬挂着的一口大钟。   此峰不像道一前面的那些山峰人来人往,这里安静非常,想来对道一来说应当是非常重要的地方。   陆风不想冒昧打扰,但是他心中总觉得黑蛋说不定就真的跑到这山里面去了,毕竟其他地方都被他和圣地中的众人都找遍了,只有这个地方他还没有找过。   “贸然进入不好,还是先问过圣主才行。”   陆风正打算回身去大殿见圣主,没想到一回头就发现圣主带着几位长老正好来到他的身后。   “见过先生。”   几人落地后先是拱手行礼,陆风回礼之后便开门见山地问圣主,“敢问这是什么地方,陆某可去得?”   圣主道:“此处几座山乃是禁地,后面那些山峰是诸位太上长老闭关的地方,而面前的这座山巅之上是枯骨老祖沉睡的地方。禁山对道一圣地的弟子来说是不能踏足的地方。”   陆风心中微有遗憾,但十分理解,只是还不待他说还,圣主话锋一转道:“但是道一圣地还是那句话,圣地内就没有先生不能去的地方。”   这句话对陆风来说,无疑是道一展现的巨大诚意,但是他也不会得寸进尺,便道:“陆某只在山巅之上看一眼,不会打扰山中诸位的。”   “先生请。”   这一次陆风没有御风,而是脚下生云,任由洁白的云团托着他的身体轻盈地顺着山往上飞去。   山下众人眼巴巴地看着那团白云,眼中羡慕不已,“这才是仙人才该有的姿态。”   话落,他们便各自拿出自己的御空手段,各种法器宝贝应有尽有,不过最常见潇洒的还是御剑。   等到众人追上陆风之时,陆风正看着那山巅之上的古老大钟出神。   陆风没有开口,众人也不敢贸然打扰,只能在一旁看着。   大钟足有两丈高,钟口处没有七八人根本环抱不住。   钟上锈迹斑斑,通体漆黑,但是那浓厚的锈块却是难掩钟上布满的奇怪纹理,反倒是使得那大钟的威严如山岳一般给人不可撼动的感觉。   大钟无绳而挂,静静悬浮着,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铁索给悬挂在空中。   偶有山风从大钟周围掠过,都能听见那不大明显的寥寥钟声,若是风直接从钟口灌入,发出的嗡嗡声就像是一位老者沉重的叹息。   “此钟,非凡。”   陆风看入迷之后便给了这样的评价。   旁边圣主抓住这个空隙对陆风介绍道:“这是道一圣地开宗老祖的法器,名为大道钟,自老祖云游而去之后,大道钟便被留在了此处,每逢大难之时都会敲响警示道一的众人。”   “大道钟,倒是好名字。”   不仅是名字好,大道钟的本身也很厉害,看着不止三万年,这钟的年纪当比吴羽子还要大。   所以这大钟最初的主人应该是另有其人,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到了吴羽子的手里,那便是与他有缘,只是不知打造这口大钟的是何人,竟然会有这样的手段。   陆风心中好奇,心念一动,脚下白云便托着他再靠近一些。   圣地众人见状便要连忙制止。   那大道钟身上自有一成保护,除了吴羽子,其他谁也靠近不得,就算是枯骨老祖都不敢靠近三步之内,只敢远远看着。   只是在陆风靠近之后,却出现了令众人傻眼的一幕,原本该有反应的大道中对陆风的靠近是一动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让众人都下意识地以为这大道钟在这山巅之上放得太久了,每日都是风吹日晒的,久而久之失灵了也不无可能。   但是这种失智的想法才刚出现就被他们自己给掐灭了,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不大可能的事,所以应该是陆风的原因。   执法长老平静道:“毕竟是先生嘛,这也正常!”   “是啊是啊,一口钟如何能比得上先生呢。”大长老等众人都应和着。   陆风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众人的反应,相反他对那大道钟十分感兴趣,就是紫雷也飞过来绕着大道钟看,要知道紫雷鲜少会对其他的东西感兴趣。   它除了玩,最感兴趣的无疑就是黑蛋和赑屃,其他东西都是看一眼便失去了兴趣。但这个大道钟它看着似乎是非常喜欢,飞了几遍也不愿停下。   鬼使神差地,陆风缓缓伸出手抚摸钟身上的纹路,不知为何从上感觉到了几分熟悉。   凑近一看他才发现这钟上的纹理有些像生机勃勃的树枝,其上还有几片树叶。   这种以树枝做纹理,将之烧在钟上的手段陆风还是头一次看见。   就在陆风的手抚摸上大道钟的时候,大道钟突然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突然震动,那些铁锈扑簌簌地像是落叶一样哗哗掉落。   陆风赶紧收回手,生怕这悬浮得好好的大钟在自己手里突然掉落,不过好在在他收回手之后,大道钟就没有动静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旁的紫雷看着估计是觉得好玩,竟然一头撞了上去,希望那大钟能像陆风摸它时那样动一动。   不过紫雷想要的并没有发生,反而是在它冲上去的瞬间,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弹了回来。   陆风眼疾手快地接住紫雷,没叫它倒飞出去很远,而后回头看着道一的众人,拱手认真道:“失礼了。”   陆风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没有得道一允许的情况下,情不自禁触摸了这大道钟。   但意外的是道一的众人都是一幅魂飞天外的模样,就连圣主都是震惊不已的样子,直到听见陆风的话他才微微回神。   “我们从未见过开宗老祖使用此钟,虽然最近偶尔会听钟响,但是除了钟响外就不再见有其他反应,就是枯骨老祖也很难催动此钟,没想到先生摸一下就……”   圣主有种自家捧在手心上养了很久的东西,突然变得不值钱了的感觉。   “先生真是……不愧是先生。”   就在众人感叹的时候,山顶上突然爆发出一道橙红色光柱。   光柱与陆风插肩而过,差点就撞在了大道钟上,就这么在众人眼前直冲天际。   巨大的光柱一下子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看着那到光柱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   “莫非我道一还有什么没有被发现的宝贝不成!”   而陆风却意外地从那光柱中感受到了黑蛋的气息,“黑蛋孵化了?”   就在陆风欲要一探究竟时,一道杀气腾腾的剑光冲天而起,而剑光之前是一个蜷成一团的黑色球体。   那黑球直冲陆风而来,在来到陆风面前的时候,球体便打开了,露出了短短且圆润的四肢,以及额头上出现的非常显眼的一对软嫩的小角。   “黑,黑蛋?” 第108章 黑得抽象   那黑色崽子一听见是陆风的声音,便伸着短短的四肢朝着陆风飞来,如射出的炮弹一样速度极快地、准确无误地撞入了陆风的怀里。   幸好陆风脚力深厚,被狠狠一撞都没有退后半步,反倒是黑蛋像是被撞疼了,抬起圆溜溜的脑袋看着陆风,眼中泪花打转,小声呜咽着。   看着陌生形态的黑蛋,陆风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在看见枯骨气势汹汹地提着修罗剑直奔而来时,他还是下意识地将黑蛋护在怀里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见过老祖。”   枯骨速度极快,眨眼就出现在众人面前,无视了他人的行礼,直奔黑蛋。   但当他发现面前的人是陆风后,就紧急止住自己的脚步,然后在陆风疑惑的眼神中看着他怀里的小黑兽,语气颇为急躁道:“这个狗……这个鹿……它?”   枯骨看了半天,一时也不知道陆风怀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它似软糯雏狗又不是狗,像轻盈机灵的小鹿又不叫鹿,长得完全就是一个四不像的奇葩。   虽然不认识,但是现在枯骨心中微怒,该说还是得说:“它咬了我精心看护的荷花种子!!”   “荷花种子……”   一些不知道是什么荷花种子的长老,听见枯骨老祖竟然因为一颗种子就如此大发雷霆时,不禁在心中腹诽这老祖实在是过于小气了些,竟然因此就对着一只刚破壳的小兽拔剑杀来。   “种子!!!”   而在场中只有圣主知道枯骨长老说的是什么荷花种子,心中惊讶。   那可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圣地中的唯一一颗珍贵种子。   虽然大太上长老说过那种子已经没有任何生气了,只是一颗死物,但那终究是许久以前的东西,自然是十分难得的。   而且太上长老还说过,那是开宗老祖送予枯骨老祖的,就是这一点对枯骨老祖来说也是十分珍贵,但是没想到现在竟然被陆风养的小家伙给咬了。   陆风闻言也很是头疼,他觉得黑蛋闯祸的本事一点儿都不逊色于紫雷,这两个家伙真的是半斤八两。   真不愧是能一起玩耍的家伙,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教训黑蛋,而是看看枯骨的种子还有没有挽回的可能。   “不知是什么样的种子,陆某能看看吗?”   枯骨见到陆风时心中火气就消了大半,再见这黑黑的小家伙与陆风有关后,心中火气就彻底消了,觉得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那枚种子本来就是准备送给陆风的。   自从知道陆风想要一些荷花种子后,圣地上下都觉得那些普通的荷花种子是配不上陆风的,所以合计之下,枯骨就想看看自己身上的种子还有没有一点点活过来的可能。   所以这些日子他闭关时一直都在试图找到种子中的一缕生机,可惜努力许久都不见反应。   所以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这颗死种给陆风。   没想到今日他闭关之处竟然会突然出现一只让他都毫无察觉的小兽,直接将种子给咬破了,虽然他有补救,但都是在做无用功。   “哎……先生也不必为之烦心,那颗种子本来就是要赠予先生的。先生为我道一带来的福祉难以衡量,还格外救了天机一命。那些普通种子配不上先生大礼,现在……也不算是道一的损失。”   说起来损失最大的应该是陆风,现在就真的只有那些普通种子能任他挑选了。   “而且现在这样也救不了,”枯骨指着那道橙色的光柱道:“没有挽救的办法,这光柱就相当于种子储藏在深处的一口气,气散了种子就死了。”   “种子之前不就是死的吗,又如何会有这样的光柱?”   圣主有些奇怪,当初大太上就说过这颗种子是死的,不过既然是死的,那又如何会出现这样的光柱。   说起这个枯骨便看向了陆风怀里的黑蛋。   他也一直都以为是死的,这次拿出来也只是想再碰碰运气而已。   但是这个小黑崽子太邪门了,咬一口竟然就把最后的一口气唤出来了。   陆风看向黑蛋,顿时就明白了,多半是这家伙做了什么。   黑蛋似乎不大寻常啊。   只是现在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陆风很是不好意思地对着枯骨道,“死倒是还不确定,陆某还有一个方法,还请诸位退后一些。”   陆风将黑蛋从怀里拔出来,交予赑屃和紫雷,然后将它们三个送到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外后,自己便踩着白云顺着那橙红色的光柱而下,径直来到光源处。   他一路下沉,落地时终于看见了那颗被枯骨盘到接近玉化的种子,可见这颗半个拳头大的种子真的被他盘许多年了。   正如枯骨说的那样,这种子确实是被咬破了,上面还有清晰的牙印,看来是险些被咬成两半。   这光柱便是它泄出的最后一口气,等到光柱消失的时候就是它生命耗尽之时。   届时,就真的只是一颗平平无奇的种子了。   从上面残留的痕迹来看,枯骨也曾试图修复这个牙印,阻止生气外泄。   但是这口生气却是意外的强大,竟然连枯骨都阻止不了。无力挽回之下,他也来了气,说什么都要把这个不知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黑崽子给抓住收拾一番。   陆风缓步靠近那颗种子,目光打量,试图从这种子的身上看出它究竟是有何不同。不过那光柱实在是有碍他观看,便一挥手就将那道光柱给用功德封印住了。   外面的众人看着光柱在陆风下去没有多久就消失之后,不禁感叹陆风的手段了得。   不过见陆风迟迟没有出来,他们也感到十分奇怪,非常好奇究竟是一枚怎样的种子。   只是下面是枯骨老祖闭关的地方,没有老祖允许,他们不敢下去一探究竟,只能在上面等着。   枯骨显然不会是安静等着的主,他这样强大的剑修做事向来只凭心意,见陆风下去了他便也要下去。   枯骨老祖走后,在场的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方才老祖就算是威压收敛了,他们也觉得窒息,提着的心一直不敢放下。   现在枯骨走了,他们总算能轻松轻松了,所以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到了黑蛋它们三个的身上。   “这应该就是先生找的那个黑蛋吧?”   “既然是黑的,那一定是!”   “不过这东西究竟是走什么路子的?黑得……好抽象啊!”   黑蛋小小一只,看着十分可爱,就是全身过于漆黑了,若是它不睁开眼睛,还真不知道它五官在哪。   尤其现在蜷缩成一团被紫雷和赑屃扛着,就像扛块木炭一样,一点四肢的轮廓都没有。   只有头上的那一对黑色的、晶莹剔透如黑曜石一样灵动的小角,能让人分辨出那是它的头而不是……   那对角就像是野鹿换角之后长出来的鹿茸一样,短小可爱。   “是狗?是鹿?还是什么东西?”   实在是太黑了,黑得根本看不清它究竟长什么样。   “为什么先生身边会有这么多模样奇怪的东西?”   一个会飞会放电且非常调皮的令牌,一个非常黏人,爱扒衣服,跑起来很快的乌龟。   现在又多了一个看不清楚长相的黑崽子。   而且他们竟然感受不到黑蛋的气息,紫雷和赑屃都还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内,但是这个黑的家伙确实是超出他们的理解范围。   不仅毫无气息,连陆风都差点找不到不说,而且咬一口就能让陷入沉睡的种子苏醒,甚至还可以在枯骨老祖的追击之下逃到陆风的身边。   一群长老蹲在一起,比划着试图弄清楚黑蛋究竟是什么东西。   对于上面的你比我猜陆风是不知道的,他在封印住种子上渐渐流失的生气之后,心思便都落到了那种子身上。   观察间他发现,这功德只能暂缓那仅剩的一缕生机流失,时间久了,它还是会变成真正的死种。   靠近后,闻着那淡薄的屡屡清香,陆风觉得它一口气都撑这么久了,若是这样挣扎求生的东西就这么死去,实在是可惜,只是要续这种子的命,须得用上生机盎然的东西才行。   不够巧就巧在,陆风身上刚好就有这样的一个东西。   枯骨老祖落地的瞬间,一股清香铺天盖地袭来,竟让他的心情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如此奇香纵是枯骨他活了这么多年都未成闻过,定睛望去才发现这股异香竟然是从陆风身上传来的。   香味中的那庞大生机让枯骨这样寿命无法在进一步的人都忍不住被吸引,而后情不自禁地靠近。   一靠近就看见了陆风手里那漂浮着的、洁白如雪、含苞待放的花苞,那花苞似透似虚幻,其上正散发着幽香,仿佛被一层似有似无的白光包裹着。   没有一个人能抵抗那花苞上的惊人生机。这样的东西若是放在外面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勾起一潮又一潮的生死争夺之战。   但是奈何现在站在枯骨面前的是陆风,而那股清香让枯骨的脑子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生不起一丝争夺之意,然后便眼睁睁地看着陆风将那花苞放进了半死不活的荷花种子中去。   一句暴殄天物被枯骨死死卡在喉咙之中,他用了十二万分的力量才将之压下去,但是眼中那浓浓的惋惜与不解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   眼睁睁看着那花苞与种子融为一体,枯骨实在忍不住问:“那只是一颗昙花一现的种子而已,先生何必糟蹋如此宝物。”   看着种子上的生机一点点变得浓厚起来,陆风回头看着枯骨道:“生命在陆某眼中并无大小之分,何况它仅凭一口撑到如今,实在令人于心不忍。”   “自助者,天助之。”   而且他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朵小小白莲也需要一个载体,眼前的种子再好不过了。   一荷一莲相辅相成,并蒂双生,当为不负时光。 第109章 并蒂白莲   “什么香味?!”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清香吸引走了所有的注意力,此刻他们再也想不到其他,皆是仰头轻嗅,试图找到香味的来源。   “轰!!!”   圣主低喝,“退!”   下一刻,悬浮的大道钟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强大的威力冲击,庞大的钟身摇摇晃晃,吓得众人急忙向着四周退开。   而处在安全范围内的三小只则是在一旁好奇地看着。   “什么东西冒出头来了?!”   众人还没有站稳,听见声响就低头看去,就见枯骨老祖沉睡的地方突然冒出来几个硕大的白色小舟样的东西。   众人不明所以,却突然看见四面八方有无数蝴蝶飞来。   它们成群结队直奔那山巅上突然冒出来的东西,可见都是被香味吸引过来的。   五颜六色的蝶类越来越多,那刚冒头的小舟也终于露出了它本来的样子。   众人这才看清楚,这哪里是舟,明明就是硕大无比的花瓣。   当所有的花瓣都出现完毕,组成的便是一株娇艳脆嫩的并蒂莲。   “是花!难不成是那颗种子开花了!”   这株并蒂莲可比那大道钟大多了,大道钟浮在它的上空就像一颗刚从莲蓬上剥下来的种子。   莲花在山巅之上微微摇晃,使得香气更浓。   莲花花瓣微翘,其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每一片花瓣上都泛着柔和的白色光泽,光芒模糊了花瓣的轮廓,却无法掩盖它的姿色。   阳光折射在花瓣上面之时,雪白的花朵上仿佛有五彩霞光,众人情不自禁地仰视,感受着那神秘与冷艳。   “好美的花……”   纵然不是爱花之人,如今看见这株至纯至净的白色莲花,都无不赞叹。就更别说是爱花如命的人了,他们已经是完全失语,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记住它的模样。   “此生……再难见天颜。”   如此的绝色,世间再不会寻到第二朵。   “你们看山脚下的浊气……消失了。”   道一圣地在此生活已数万年,就算是修真者,也难免会产生浊气,而常年累月产生的浊气难以清除,就算有人定期除浊,但只要有人在,浊气就不会有彻底消失的那天。   日子久了,这几座山下的渊沟里便成了浊气堆积最厉害的地方。   但是现在经过大长老的提醒,众人才发现那些还没清理的浊气竟然都悄无声息的消散了,那山渊之中再也不见任何污浊,反倒是弥漫着幽香。   “看来这白莲能净化一切污浊,”圣主看着那株莲花,心中满是爱惜,“不过也对,如此神圣高贵的花,方圆百里自当不该存在任何污秽。”   这样的白莲,谁能不爱惜。   山巅之中,枯骨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花究竟是什么……”   那汹涌澎湃的生机浓郁得仿佛能凝聚成水,一滴便可延寿千年。   若是一整个,那威力……   枯骨感叹:“天下奇物,仅此一朵!”   见白莲与种子已经融为一体,将来依托共生,诸事已定。   陆风不想过于显眼,抬手间那株白莲便疾速缩小,变成正常体型后落到陆风手上。   陆风握着花杆,左手从花上一抹,一颗水滴就漂浮在陆风手心,被他递到枯骨面前来。   “先生这是……”   枯骨老祖见状不明所以,但是看着面前触手可及的水露,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激动着,呼吸逐渐变重。   “我虽出手相助天机长老,但这是我与天机长老之间的事,这情分不当记在道一的头上。”   “同样你将种子赠予陆某,那也是你我之间的事,一码归一码,现在这水露当还了赠种之情。”   听到此处,枯骨也听明白了,陆风这人性格温和如涓涓溪水,但在人情一事之上,别人可以欠他的,他却不愿欠别人的。   所以事到如今,收下那水露才是顺陆风的意,而且这水露对他来说绝非凡物,纵是他也无法抵挡那诱惑。   “多谢先生。”   枯骨对着陆风拱手行礼,而后双手接下了那滴水露,毫不犹豫一口吞下。   要消化这水露中的生机,得花一些时间,陆风不便在此地打扰,拿着莲梗一跃便出现在大道钟旁。   众人见陆风出来,便知道事情已了。   “诸位,陆某先行一步。”   陆风一招手,黑蛋它们便猝不及防地到了陆风手上,下一瞬便随同陆风一起消失了。   众人反应过来后,“恭送先生。”   陆风瞬间出现在藏书阁里,大袖一挥,黑蛋它们就出现在他看书用的桌上。   白莲被他收入特别的空间中去,那里存放的都是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就像三祖师留下的骨简。   陆风收好白莲之后便专注地看着黑蛋。   “黑蛋,把眼睛睁开。”   黑蛋是坐着的,但是它坐得太直了,像是小木桩发了芽似的,看不清眼耳口鼻在何处。   所以陆风需要它睁开眼睛,好确定这家伙是面朝何处的。   黑蛋也很配合,抬起头看陆风,也幸好它眼底还有一点留白,要是整双眼睛都是黑的,那想认清黑蛋就更困难了。   之前见到黑蛋的时候,陆风没来得及仔细看,现在他便上手仔细摸了摸,发现黑蛋的爪子非常的软,细数之下就知一只爪子有四个小指,与寻常兽类区别不大。   但是身上软乎乎的,肚子圆圆的,仔细摸的话还能发现上面有细软的鳞片。   应该是刚破壳的原因,这些鳞片还没有成长好,并没有什么防御作用,又软又热乎乎的,手感不错。   “还挺胖。”   圆圆一坨,起初还以为这家伙身上是毛发,所以因为蓬松而使它看起来比较圆润,但是现在一摸才发现,这个家伙就是纯胖纯圆。   不过黑蛋好像对陆风的话很不满意,小爪子啪的一下就拍开了陆风的手,拒绝陆风再碰触。   陆风也不在意,他并不是什么幼崽控,收回手后就问黑蛋是什么时候破壳的?又为什么会跑到那枯骨闭关的地方去,咬了那种子一口。   要说误打误撞陆风是不大相信的,他更相信黑蛋是特地跑过去的。   “呜~”   从黑蛋头上那短短小小的角来看,这家伙应该是低头在掏什么。   “嘭!”   下一秒,半截黑壳被放到陆风面前,还没等陆风作出反应,黑蛋又陆续掏出几个黑蛋壳的碎片,一股脑都推到陆风面前。   紫雷飞过来想摸摸蛋壳,结果刚靠近就被黑蛋一脚踢开了。   被踢飞的紫雷怒气冲冲的带着细小电弧飞回来,看样子是想给黑蛋一个教训。   陆风没有制止,他觉得黑蛋不一定会比紫雷弱。   不出陆风所料,紫雷揉了一团雷丢向黑蛋,没想到那雷团对黑蛋却是毫无影响,又被它原封不动地丢给了紫雷。   两个家伙一来二去的,谁也不占上风。   陆风不管它们,捡起面前的黑壳仔细看。   看见这一幕的紫雷对陆风能碰蛋壳,而自己不能的事很是气愤,两个家伙谁也没有输赢之后,就言语不通地吵了起来。   陆风适时插嘴问道:“是要我帮你保管蛋壳吗?”   黑蛋不与紫雷争了,跑到陆风面前点点头。   “壳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竟然一块不少的带回来了,如此看重自己蛋壳的物种陆风还没有听过,他十分好奇黑蛋究竟是什么品种。   不过显然黑蛋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偏着头用唯一分得清楚轮廓的眼睛看着陆风。   “行吧。”   其实要是真的要猜也很容易。   黑蛋虽然是幼崽,但是却能对雷电视若无睹,还是天劫之雷,足以证明这小家伙长大后会很强。   而且这家伙似乎很喜欢宝贝,有寻宝能力。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陆风在指尖凝出一股白莲的气息,在他有意的控制之下,气息非常微弱,弱到连旁边的紫雷和赑屃都没有察觉。   但是黑蛋却是咻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直直地看着陆风的手。   而后陆风就发现,“黑蛋你有尾巴?”   陆风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不可置信地握住那短短的尾巴,然后看着黑蛋陷入沉思。   “黑龙?”   世上真的有长得像平面一样的龙吗?   除了眼睛,一点轮廓和细节都看不到,就是尾巴都只有看见宝贝的时候才会露出来,摇得像看见骨头的小狗那样欢快。   在陆风冥思苦想时,天色渐晚。   大贞边境,安心村。   村中人人惶恐不安,男女老少都紧闭门户,看门的犬都不知所踪,村中一片寂静。   村里本来就人家不多,二三十来户就几十口人,百数都没有过。   现在才天黑就家家户户都房门紧闭,更衬得村子凄凉阴森。   一阵阴风袭来,卷起地上灰尘。   “娘子……娘子……”   “你去哪了?”   恐怖的声音在村子里回荡,声音所过的地方都留有一路水痕。   村民们根本无心睡眠,听到这声音之后更加战战兢兢,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喘,哪怕是全身都被汗水浸湿都不敢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换气。   月色下,一道漂浮的鬼影在窗外来回游荡,每家每户都走遍了依旧不肯离去。   “娘子……”   “你去哪了?”   依旧是这两句话,每天每夜都翻来覆去的说。   “娘,我想尿……”   男人一把捂住儿子的嘴,但是太迟了。   窗外那道鬼影突然停在了他家门口,影子打在窗户上,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鬼哭声戛然而止,躲在被子里的一家三口脊背发凉。   “嘎吱……”   原本抵死的房门被从外面缓缓打开,陈旧的木门嘎吱声如雷声一样响在屋里三人的耳边。   阴风伴着冰冷水汽从门外灌进来,带着股股腐烂味。   “娘子……”   “找到你了!” 第110章 地府巡游   “找到你了……”   重复着的恐怖鬼声就仿佛盘旋在三人的头顶,被捂住嘴巴的孩子不知道是憋不住了,还是被吓到了,就这么尿在了床上。   可就算感觉到身下单薄的被褥被温热的液体浸湿,那对夫妻都不敢乱动。   但是被子里空间狭小,三人没多久就觉得喘不过气来,缺氧使他们头昏眼花,衣衫头发皆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让人十分不适。   但是夫妻二人只觉心跳加速,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一般。男人紧紧抱住儿子,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生怕这孩子再发出半点声响。   可惜这孩子尚且年幼,根本不懂父母为何如此,长时间被闷着,不舒服下便如一头小牛一样扭动,试图爬出被子喘口气。   月色下,一条水痕在屋里若隐若现。   “滴答……”   “滴答……”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精神过于紧绷的原因使二人产生了错觉,夫妻二人感觉有水滴落到他们头顶的被子上。   这个水滴声令男人在极度的恐惧之下更加用力地捂住儿子的口鼻,不多时那孩子因为憋气而通红的脸渐渐变成苍白色,四肢也开始瘫软。   好不容易孩子没动静了,二人却发现,罩在他们头顶上的被子在被一点点掀开。   阴风阵阵地从口子处灌进来。   “滴答!”   伴着滴水声,腐臭味扑面而来,冲斥在他们的鼻腔中。   即便到了这个地步,那对夫妻能做的也只有紧闭双眼,自欺欺人地屏住呼吸,身体克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啪嗒……”   直到一滴冰冷的水落到那男人的脸上。   男人再也忍受不住这恐惧,猛地床上弹跳而起。   结果一睁眼就对上那鬼物苍白浮肿的烂脸。   “啊啊啊啊!!!!”   男人被吓得失声尖叫,那晕过去的孩子就像是破布娃娃一样被他提着,但是他已经意识不到自己提着的是孩子了。   恶鬼就站在床前,身上的水流淌不停,使床前多了一滩带着恶臭的水。   他长发散乱、湿哒哒地粘连在头皮上、脖颈上,发间还夹杂着水草。   那浮肿的脸色惨白如纸,一些皮肉连带着双眼一起腐烂。   阴风呼啸,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冷了夫妻二人身上的体温,让他们如坠冰窖。   恶鬼抬起手抓向二人,喉咙里发出沙哑诡异的笑声。   “找到你了……”   恶鬼的声音阴森恐怖,仿佛直接在他们脑海里炸响,让人不寒而栗。   “别过来!别过来!!!”   见恶鬼朝着他们抓来,男人下意识握着早已准备好的砍柴刀胡乱朝着恶鬼挥舞。   他动作笨拙,并没有伤到恶鬼分毫,但却无意间擦过恶鬼的头皮,瞬间带起一把污糟糟的头发,借着月色一看还能发现,那发根处还连着人的大块头皮。   连发带皮直接刮下来,被刮的地方流着脓水……   但恶鬼却毫无反应,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这一幕反倒让男人的恐惧达到巅峰,不管不顾地朝着门口逃去。   “嘭!!!”   房门无风自关,男人打不开门,只能惊恐地回头看。   “求求你别吃我,我可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啊!!”   结果一回头,那张被水泡得发胀腐烂的脸就突然在他的面前,男人顿时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恶鬼见男人已晕,便转头看向床上瘦弱的女人,张开大嘴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所过之处都是水痕。   “去死!去死!”   即使嘴张到极限恶鬼也没有感觉,反倒力道毫无收敛,任由嘴角向着两侧撕裂开,而撕裂的地方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恶臭扑鼻的脓液。   女子被吓得抱着孩子撕心裂肺大喊:“救命啊!!!啊!!!”   尖叫声刺破夜空传入每家每户人的耳朵里,使得这些人更加捂紧被子。那些躲灶里、躲水缸里的人也都是捂紧了耳朵,生怕自己被找到。   “地府巡游,生人回避!”   就在这时,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打破了村子里现有的平衡,那冷酷肃然的声音在寂静的四周回荡。   村子里的人即使现在不想听见任何声音,但是在精神极度紧绷的情况下,他们反倒是听得更加清楚。   本来要杀女人的恶鬼下意识回头,瞬间出现在房门外。   此刻他的嗜血少了三分,多了三分畏惧。   他仰着头在空中狂嗅,下一秒脸色大变,闻到了其他鬼的味道,还不是一只,是很多。   恶鬼成鬼的时间不久,虽然没有和其他鬼打过交道,却被鬼物的本能驱使着想尽快离开此地。   “地府巡游!生人回避!”   声音再次响起,阴风呼啸。   眨眼间就有无数身着统一服饰,腰间佩阴刀的鬼物出现。   五鬼为一队,厉鬼为首,恶鬼随后,而这样的队伍足有四五队支。   他们从四面八方的夜色里走来,那使恶鬼逃无可逃。   浓稠的鬼气遮天蔽月,夜色都要比那黢黑的鬼气浅淡三分。   更可怕的是,那鬼气之中还有十多只恶鬼游魂在痛苦嘶吼,仿佛他们都被控制在了鬼气之中,任由如何折腾都不能逃离。   一些开智了的鬼知道逃不掉了,就安生地待着,只看这些突然出现,自称鬼差的鬼物们要带他们去哪里。   但是现在安心村里的这只恶鬼显然没有开智,虽然鬼物的本能让他感觉到畏惧,却不能让他明智地选择束手就擒,而是呲牙咧嘴地试图突破包围圈。   “不自量力!!”   伴随一声怒喝,一厉鬼从腰间抽出大刀,一刀劈向那恶鬼。那刀锋之中不仅有纯正阴冷的鬼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功德气息。   这样的一刀即使只用三分力气,都足够让那恶鬼泄出一大口鬼气,使得鬼躯摇摇晃晃,不多时就有一个接近透明的虚弱魂魄飞出。   没了魂魄,浮肿的尸体就倒在了地上,再没有任何威胁。   “此种恶鬼,带回去也是灰飞烟灭,不如就地格杀!”   这恶鬼原本也是安心村的人,但是此鬼生前游手好闲、时常烂赌犯事,甚至还因为一己私心诬陷妻子不检点,殴打新婚妻子,致使妻子被活活打死。   但是天道好轮回,妻子头七未过他便在物色新妻的途中失足落水,被活活淹死。   但是也就是这样的人死后竟然还能因为怨气成鬼,变本加厉祸害别人。   “那被活活打死的女子都没有成鬼,他反倒是嚣张不已!”   身边有鬼差想直接弄死这恶鬼,但是领头的鬼差却是一声低呵:“是非对错自有大人定夺!而且就如此死了便宜他了。”   “是!!”   有厉鬼开口,下面这些恶鬼自然不会有任何怨言。   地府规矩森严,等级严明,没人敢以下犯上。   如此甚好,至少地府不会乱成一锅粥,每个鬼差做好自己的事努力修行就可。   捉拿了这只恶鬼之后,众鬼差便如来时那样准备离开。   只是有一厉鬼突然回头,看着从屋里探出头来的女子,阴冷的目光把那女子吓得跌坐回屋里。   “地府巡游,生人回避!”   来时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这声音传遍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鬼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   鬼气退去,苍白的月色再次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村子里恢复一片平静,除了那地上的一道道水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目睹一切的女子抱着昏睡的孩子愣愣地傻坐在地上,直到村里的狗不知道从哪里回来开始吠,她才恢复一些神智。   “地府……地府……”   另一边,众鬼才刚出安心村,迎面就撞上了几个捉鬼人。   领头的人是一位银牌,手下还跟着两个铜牌捉鬼人。他们身上有抓鬼常用的武器,看来目标也是安心村里的那只恶鬼,只是他们来晚了。   三个捉鬼人也没有想到猎杀榜上的消息会有误,原本说这村子里就是一个恶鬼而已。   原本他们一银两铜,对付一只恶鬼是给这只小鬼脸了。他们也就是惜命,选个难度小的任务还四人行,无非就是想图个稳妥而已,但是眼前的这群鬼是什么意思?   光是厉鬼都有四五个,更别说身后跟着的那些恶鬼了,他们三人根本就不够这些鬼吃的。   “莫非这群鬼已经屠村了?”   “屠村……还是先关心自己吧,我身上肉太多了怎么办,感觉他们会先吃我……”   其中一个体格稍微圆润的铜牌捉鬼人此刻无比悔恨。   捉鬼人与鬼物本就是势不两立,现在两方对上,还鬼物居多,那几个捉鬼人此刻已经不抱任何生还的希望。   但是要叫他们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   “蚍蜉尚有撼树的勇气与决心,何况是我们!”   银牌捉鬼人拔出刀,在鬼差们冷漠的眼神中拔腿就跑。   “逃啊!!!”   蚍蜉撼树终究还是蚍蜉,小命要紧!!   三人逃命速度极快,眨眼就跑出去一段距离。   可令他们意外的是那群鬼物只是瞟了他们一眼,看他们逃跑了也毫不在意,就这么径直离开,连脚步都没有任何停顿。   空中只有一句:“地府巡游,生人回避!”   几个捉鬼人埋头跑出去很远,一路都不敢有任何松懈,只顾着逃命,直到确定身后真的没有任何鬼物追上来之后才敢心惊胆战地停下。   为了稳妥,他们甚至还在自己停留的地方布下阵法,把大刀拔出来时刻警惕,然后背靠着背才能喘口气。   “我们……是不是捅了鬼物的窝了,否则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鬼?”   “而且这些鬼物竟然没有对我们出手,明明方才就是我们为鱼肉,他们为刀俎,这样好的机会他们竟然就这样走了?!”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莫非有什么阴谋?”   鬼物之间也是会厮杀的,无论是为了修为地盘还是什么,鬼物之间的战斗远比鬼与捉鬼人之间血腥。   但是今天这么多鬼聚在一起都没有任何事,而且看起来还非常和谐,和谐到仿佛他们方才面对的是一支鬼兵。   能做到这样的,那只能说这些鬼物的头上还有一只特别强大的鬼,强到这些鬼物完完全全地臣服于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大贞边境上的任务他们就要避一避了。   两个铜牌说完之后发觉那银牌捉鬼人一直没有说话,不禁好奇地问:“大人,怎么了?莫非是有什么发现?”   银牌捉鬼人眉头不展,语气严肃地问:“你们方才有没有听见那些鬼物嘴里喊的是什么?”   闻言,两个铜牌一沉思道:“好像是……地府巡游,生人回避。”   “哎!对啊,他们为什么要提醒生人回避,莫非他们不吃人了?”这么一说其他两人也发现了问题。   银牌捉鬼人摇摇头道:“还有一个……他们说的是地府,那这地府是什么势力?”   一说起这个,其中的一铜牌立马就将自己最近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听说大祈、大贞、大覃之间有一个三不管的地带,而最近那一带的山换了一个名字,叫罗酆山,恰好这罗酆山离大贞较近……”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鬼物应该是从罗酆山出来的?可是之前那地方的鬼窝就已经被无名高手清剿,鬼皇狼狈而逃的事可是人尽皆知的……总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鬼皇吧?”   “先回去,将这里的事报上去,反正任务也做不成了,报上去后就不会有我们的事了,要什么消息自然会有上面的人去查!”   银牌捉鬼人休息好后就不打算刨根问底,反正这种事情报上去自然会有人处理,轮不到他们。   说罢拍拍屁股便走,两位铜牌赶紧追上去。 第111章 解开心结   外出巡游的鬼差陆陆续续都回到了罗酆山,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此行出去收获不少,身后跟着的游魂恶鬼不在少数。   可见这罗酆山周围的鬼物几乎被他们清理干净了,更远的甚至是去到了大贞。   这些鬼差抓鬼回来就来长生牌位前复命,等拿到奖赏之后,便各自去修炼,至于抓回来的这些孤魂野鬼都自有其他的鬼差处理。   这几日陆风收到的功德越来越多,为了不被打扰,他便将那些功德都放在了长生牌位中,功德自会分配,这才他可以安心看书。   陆风看书的速度不变,加上三四楼之后的书都在逐渐减少,很快他便看到了五楼。   五楼的书虽少了,但对道一来说肯定是比下面的几楼还要珍贵,尤其是那些功法,几乎都是孤本。   但是这些功法对陆风来说却没有什么用处,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修真者。   而且经过这些日子,他发现这书看得越多,所吸取到的东西就越少,脑子反倒越来越堵。   因为能过目不忘,所以导致脑子里的东西太多了,他还要花时间区分书上记载的知识点是否存在问题,如此以往,就开始感觉到疲倦。   “欲速则不达,是我贪心了,竟然想着一次便看完,差点便成了读死书。”   陆风合上书,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低估了道一,也高估了自己,竟然打着一次就看完全部的主意,这让陆风有些惭愧。   这几个月目测看完的书没有一万也有千数,这还是他速度极快的情况下。   像他这么没日没夜地看了数月书的人估计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亏得自己从前还提醒纪明悟不要死读书,要记得劳逸结合,结果到自己的时候反倒是完全忘了。   如今还有六楼和七楼的书没有看,初略一数还有不少,其中都是高级功法以及修行之道,内容也越来越晦涩,随便一本都是很厚的。   要想看完这最后两楼的书,就再得留数月,这于当下无意义。   而且他一个闲人,看如此多的修行功法也没什么大用。   经过这些日子他已然明白,自己的功德与这些修真者的修行方法本质上差别非常之大。   一些小神通他虽然能从这些术法上找到一点启发或是借鉴,可是能用的东西还是非常的少。   陆风已经预料到,自己是无法从这些书中找到,关于愚寮的黑碗及黑碗中的那道黑影的来历了。   好在他本来就没有寄很大希望于这开放的藏书阁。   “靠自己还是势单力薄。”   若说这些书都是对自己没用的,那也不必一竿子打死。   只能说有用的东西还得自己摸索,要想在书上就直接看见黄金屋还是带有痴人说梦的意思在。   “纸上得来终觉浅……时间已到,不能继续在此处停留了。”   现在书上能得到的东西不多,看来还需要同吴羽子交流一番,毕竟个人埋头苦干很容易出现问题,便是圣贤也需要集他人之长。   定好主意之后,陆风便从藏书阁走了出去,找到藏书阁的看守长老对其说了自己不日就会离开道一圣地的事,请他代为向圣主转达。   突然听到陆风要离开之事,看守长老还颇为感到意外,因为这事一点预兆都没有,对道一来说过于突然了。   可既然陆风都已经说了,便无人能使陆风改变想法,所以长老也只能问陆风打算何时走。   可惜陆风并没有明说,仿佛他自己也不大确定的样子。   “道一已经完成了答应陆某的三件事,至于藏书阁那六楼与七楼上的书,只能看他日有没有缘再上道一……这些日子多有叨扰。”   “先生言重了,是道一受先生益处颇多。”   看守长老态度恭敬,说出的话也是肺腑之言,道一上下没有一个人会觉得陆风是来打秋风的,相反陆风看着更像是来赐福的。   陆风看着看守长老,突然想起自己与道一之间确实是有来有往,互不相欠,不过却是欠了长老找书的一个人情。   只是现在陆风一时也想不到该如何回报长老当初的寻书之恩,好在他不是立马就要离开道一,还有时间考虑。   既然确定好要走,陆风便最后看一看这道一的风景,因为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时候去了。   陆风一路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当日悟道的问心桥。   他拿着青竹竿缓步来到问心桥上,静静聆听着风鹤的鸣叫声。   如今问心桥下的风对陆风来说已经不是呼啸急促的,相反变得非常温和。   甚至抬手间他不需要费心控制这些风,自有风都会根据他手的变化而变化,无论是风力大小还是风向都会跟随着他、亲近着他。   风鹤与风之间似乎是有特殊的感应,陆风才在桥上驻足一会儿,就有风鹤感受到他的存在,数十只风鹤从桥底冲天而出,最后盘旋在陆风身边。   此处的动静自然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但是陆风没想到来的会是闵其。   “拜见先生!”   闵其看见陆风也很是喜出望外,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陆风身边,脸上的喜色根本掩盖不住。   实在是因为陆风太难见了,闵其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遇见陆风这样厉害的人,但是就是因为陆风身份太特殊,所以自从进了圣地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陆风。   本来还以为自己这样小的角色今生估计都再难与陆风说上话了,但是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遇见。   陆风看现在的闵其身上已经有些许灵气了,便知道他修炼十分刻苦。   气色也不错,看着挺精神。   看这孩子在看见自己之后就如此高兴,陆风也不禁在脸上挂了几分笑意。   “入了道一圣地之后可还习惯?”   “托先生的福,师兄长老们对我都很和善,圣地内一片祥和,闵其在这里很轻松,就是修炼有些累。”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修炼路漫漫,这还只是开始而已,不可心生退意,不可半途而废。”   闵其听见陆风的话语中带着严肃,他连忙拱手行礼,“闵其谨记先生教诲!”   陆风闻言点点头,他教育学生习惯了,一时没注意就对闵其严厉起来。   将习惯收起之后,就又变成了平时那风轻云淡的样子。   “来找我可是有事?”   “我想向先生道谢,”闵其十分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我已拜入藏书阁的长老门下,师父十分敬重先生,对我也很是上心,还告诉我登山路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爬上来,若不是有先生相随,我还得多废一些力气。”   说完闵其很是正经地对着陆风一拜,“多谢先生。”   藏书阁的看守长老虽然只是外门长老,但是在外门中是数一数二的存在,闵其刚进圣地就拜入其的门下,看来圣地确实对闵其不错,不过……   陆风看着闵其,“你初步踏上修真路,心中有忐忑是人之常情,但是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道一圣地还不错,你的师兄师姐们、还有你的师父也都不错……你也不错。一群都还不错的人聚在一起,相处起来自然都挺不好的,这并不是我的原因,所以你不用如此感到不安。”   “而且你才进门几个月,身上就已经有稀薄灵气了,可见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刻苦修炼。你如此勤奋,看守长老作为你的师父,他感到欣慰,因此看重你也是理所当然的。”   听闻陆风的话,闵其愣住。   他从进入道一圣地,知晓陆风身份的特殊与恐怖之后,即使没有明说,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自己在一些地方有受到优待和包容,这自然是与他是和陆风一起上山的原因有关。   但也是因为如此,他常常感觉到心中难安,因为他和陆风只是萍水相逢,说过几次话而已。   所以他很是但心如果有一天陆风走了,或者今后有人发现他与陆风其实并没有这么熟识之后,自己会一朝跌落。   虽然他也曾向别人解释过自己与陆风之间并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情,只是有幸遇见陆风而已。但是每次他说完,周围的人似乎都不大相信,或者说他们似乎从来没有把他的解释放在心上。   “原来……是我钻牛角尖了。”   直到现在听见陆风的话,闵其才如释重负,才真正的好好回想身边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或许大家最开始只是看在先生的份上对自己客气一点,但是现在都几个月了,大家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反而是更亲近了。   可见是自己过于忧虑,想得太多了。   而且,先生说我也不错哎!   先生夸我了~   这些日子的疲倦被一扫而空,什么修行累,闵其现在就能不吃不喝地连着修行数月。   千万句话都比不上先生一句夸赞。   陆风不明白面前的小孩为什么突然就傻乎乎地笑了,不过看来自己的这一番话确实有开导到他,如此甚好。   “既然知是牛角尖,那日后就不要再萌生这样的想法,于修行无益。”   “是!!”闵其高高兴兴地朝着陆风拱手行礼,“我记住了!”   陆风受不了这动不动就躬身行大礼的事,便让闵其自己玩去,他还想要自己走走。   闵其自然不敢打扰,乐呵呵就走了,在桥头遇见两个师兄便兴奋地跑过去,“师兄等等我!”   “小师弟你今日怎么了?平时看见我们都是绕着走的,我们还以为你性格就是如此呢!”   那两个修士见闵其一反常态,眼中尽是好奇。   闵其笑容灿烂,“刚刚解了一个心结,而且先生夸我了!”   “先生!?在哪呢?”   那两个修士一听是陆风就想前去拜见,也想得先生一句夸赞。   “在……”可是闵其一回头却见那问心桥上根本就没有陆风的身影,只有几只风鹤在桥上念念不舍地徘徊。   “哎~先生估计是去做自己的事了,不过先生也夸你们了。”   一听这话,两位修士双目放光,这比得到圣主的夸赞还要令他们更加兴奋,“先生夸我们什么了?”   “先生说圣地很不错,师兄师姐们都很不错,师父也很不错。”   两人一听就知道先生这是把大家一起都夸了,但是这也足够他们开心了。   “小师弟,你之前还说你与先生不熟!这是和先生聊了什么?给我们说一说呗!”   “这是先生与我之间的秘密。”   心结解开之后,闵其对自己与陆风是不是萍水相逢的事情也不在意了,能更加坦然地提起陆风。   而且这事就是自己胡思乱想,他怕说出来会被笑话。   闵其他们走了之后,陆风的身影才再次出现在原地,不是他对这些弟子有什么意见,实在是闵其这样的孩子再多来几个他就走不掉了。   陆风看向山门外,心有所感。   “罗酆山好像摊上麻烦了。” 第112章 我来迟了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看守山门的鬼差回道:“对方来了几十只鬼,一直徘徊在罗酆山外,既不靠近,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咱们的兄弟出去巡游他们也不拦不动,仿佛是想让我们当他们不存在一样。”   听到这话康笙就狠啐一口,“他们乌泱泱的一片,就像拦路狗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对他们视若无睹!”   可是这些人太狡猾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刚好在罗酆山外围,既不靠近也不远离,仿佛就是来踏青的一样。   现在弄不清楚对方的意思,反倒受他们牵制,一时也在不知道要不要出手。   “既然对鬼差出行没有影响,那就不用管他们,且看他们能在那里站到几时,但也不可大意,找几个鬼差密切关注就是。”   “是!”   陈召发话了,其他鬼差都只能称是,然后努力将那群野鬼忽视掉。   回到结界中,陈召看着面前的地府,有几座大殿已经完工,尤其是供奉着陆风长生牌位的赏善罚恶殿。   康笙跟着陈召回到大殿中,有些担忧地问:“就这么放任他们在外面吗?我总觉得这些家伙来者不善,之前就与我们起过冲突,这次来只怕是……”   林安已经认出,外面的鬼物与上次和他们争夺游魂的那些鬼是来自同一个鬼窝的。   之前就有嫌隙在先,现在他们没有办法对这些家伙视若无睹。   “孤魂野鬼不足为惧,地府本来就欲掌天下鬼事,这些鬼也当在我们的掌控之中,现在不拿他们只是地府实力不够而已。”   陈召的话语之中无不透露这自信与高傲,自从地府正式成立之后,他们就仿佛与其他的鬼物彻底区别开来。   不仅是陈召面对外面这些鬼物有居高临下感觉,就是那些出去巡游抓鬼的鬼差们都认为自己与外面的鬼物不同,无论是从什么地方来说,仿佛就是要高外面的鬼物一等。   而这一切的底气就是来自地府这两个字,这个名字及其它背后的含义实在是太特殊了。   没有一个地府中的鬼差,会把自己与外面的鬼物划在一起。康笙也是,所以面对陈召一口一个孤魂野鬼的称呼,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不妥。   而且陈召这么一说他也明白了。   鬼差的职责本来就是缉拿恶鬼、为游魂引路,这恶鬼游魂之中自然包括着外面的那群鬼。   只是现在他们的鬼差虽然很多,但是能拿得出手的战力却没有几个。扛锄头的老头在罗酆山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他不会出手,所以要对那些鬼物下手,就需要先摸清楚他们的整体实力如何。   否则他们贸然出手会吃大亏。   “林安和张全回来了吗?”   “没有,不过以他们的本事应该是快回来了,若是没有回来,只怕是出事了。”   之前为了探知对方的底细,陈召他们便把正在修炼的林安和张全派了出去。   他们两个本来就是鬼将,在得到功德之后实力也是猛涨,虽然没有到突破成鬼王的地步,但是实力比刚进来的时候厉害了不少。   而且两人一起行动,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   “那便一切照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事宜等他们两个回来了再说。”   只要罗酆山的结界还在,只要蒋育道没有离开,就算是外面的每一个缝里都塞满了鬼他们也不足为惧。   等将来地府变得强大起来,这周围的鬼物他们一定会清理干净,现在不急于一时。   拿定主意之后,陈召与康笙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可是直到天明破晓,林安他们两个都没有回来,陈召两人这才不得不重视起来。   就在康笙和陈召打算出去一探究竟之时,一出结界就恰好感觉到了林安和张全的气息。   林安他们气息微弱,显然是遇见了危险,而在他们之前还有一直杵在罗酆山外一动不动的一群野鬼。   原本想他们两个鬼将要越过那群野鬼不是问题。   可就在这时,一道陌生浑厚的声音在鬼群后方响起。   “拦住他们!!”   这道话音不简单,其中夹杂着的威压不是鬼将能发出来的,显然开口的是鬼王。   话音刚落,外面那群原本平静如木桩的鬼群,突然就变得躁动不安起来,疾速往身后围拢而去。   □□和陈召对视一眼,两人的身影立马就如闪电一样向着外面急射而去。   他们两个乃是鬼王,速度不是一般鬼物能比得了的,所以两人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鬼群前方,看见了狼狈逃回的林安和张全,他们身上鬼气微弱,看来是受了极重的伤。   而他们的身后恰好有一只鬼王正朝着林安他们抓来,离他们仅有一步之遥。看对方的气势,是要将张全他们两个一把捏死。   “找死!!!”   在那追来的鬼王出手的瞬间,陈召怒喝一声,抬起手,掌中运力一掌轰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追杀林安和张全太久的原因,对面的那只鬼王明显不及陈召,在与陈召的对轰之下,同为鬼王的对方竟然被一掌就给轰了出去,猛地后退几步才止住了倒退的趋势。   而林安与张全则成功来到康笙与陈召的保护圈之中。   但是后面那群鬼物径直围上来后,就刚好将他们四个包围起来,而更糟糕的是对方又来了一个鬼王。   “你们是故意用他们两个引我们出来的。”   话是疑问,但是语气却是非常肯定。   从另外一个鬼王出现的时候陈召就看明白了。   这两个鬼王是故意放林安和张全跑到这里来的,目的便是将他和康笙引出结界,甚至是离开罗酆山的范围。   一听见陈召的话,林安和张全立马明白他们两个鬼将能在鬼王的追击下还能跑到这里的原因。   一想到这里,两人立马对着陈召和康笙拱手,“是属下大意了!”   “无妨,雕虫小技而已。”   陈召语气平淡,仿佛丝毫不把对面的那两个鬼王放在眼里。   对面看他这个态度,便是十分不爽,但还是强压下心中怒火道:“罗酆山终究是你们的地盘,万一其中有什么诈,叫我们在里面损兵折将怎么办,所以只能让二位出来了。”   “想犯我罗酆山?”   面对对方的威胁,陈召的情绪毫无变化,甚至有种看笑话的感觉,“我们不去找你们,你们自己反倒是上赶着来送死。”   不得不说这些鬼物来历不简单,甚至还知道把他们两个给从罗酆山引出来。但是对方千算万算显然没有算到他们身后的倚仗有多么恐怖。   离开罗酆山的地界远远不够,以蒋育道的能力,这个地方完全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仅仅是将他们引到这里是不够的,还差的得远!   “死到临头了,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对方终于看不下去陈召他们这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样子了,抬脚一踏地面就使得他们的身体如利箭一般冲向陈召。   陈召也毫不畏惧,抬手就迎了上去,“诸位好像都忘记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哪里还有死到临头的说法,该说……送你们灰飞烟灭!!”   区区鬼王,还不到请蒋育道出手的地步,陈召一人便足够。   而事情也如陈召想的那样,对付这只鬼王他游刃有余,虽然同是鬼王,但是实力却是相差过大,便是他一人就足以将对方压制着打。   对方另一个鬼王见他们这边落入下风,便也加入了战局,以二打一。   “大人,将军他一个人能行吗?”   “看着吧。”   康笙甚至没有回头看林安他们,至始至终他的眼神都一直放在战局之上,脸上丝毫不见任何的担忧之色。   几番交手之后,对面的鬼王也意识到陈召的特殊。   “他们的鬼气为何会如此?”   两个与陈召交手的鬼王心中满是疑惑。   做鬼多年,从游魂到如今的鬼王他们自然是见过不少鬼物的,但是却没有见过任何一个鬼物的鬼气竟然会如此……精纯。   是的,精纯!   他们头一次用这样的词来形容鬼气,因为是头一次遇见,在此之前他们甚至都没有想过鬼气还有精纯一说。   这么一对比之下,他们反倒像是什么山野杂鬼一样。就连他们一路追赶的两个鬼将的鬼气也比他们精纯,像是被过滤了一样,这无端端就让他们感到气愤。   都是鬼,凭什么你们的气息就要高一等!   而且他们虽然有意放走林安他们两个,但是并没有想到要放到这里来,这里虽然在罗酆山外,但是还是离罗酆山太近了,所以他们原本的打算是还要再远一点,将罗酆山的那两只鬼王引得离罗酆山远一点。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林安和张全这两个小小鬼将竟然会如此顽强,两人联手之下能硬抗一个鬼王。   换言而之就是林安和张全是凭本事逃到这里来的,要是他们再快一点就要进入罗酆山的地盘了。   但是这么丢脸的事他们是不可能说的。   可是现在偏偏他们两个鬼王都拿不下对方一个。   陈召对付两个鬼王虽然有些吃力,乍一看像是招架不住的样子。   但是偏偏就是顶着这副招架不住的样子和对方打得有来有回,每次出手都是他落下风,但是每一次他都能全身而退。   “废物!”   一声冰冷的呵斥响彻山林,陈召与康笙反应最快,康笙上前助陈召一手轰退那两个鬼王后,提着张全和林安便要转身离开,但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掌逼退。   “半步鬼皇……”   陈召四人被那强大气势压得两腿发抖,险些被逼得跪了下去。   “还算有点见识。”   对陈召他们出手的大鬼缓缓从黑暗里走出来,身上的气息展露无疑,显然就是即将踏入鬼皇的半步修为。   “看在你们如此有眼力见的份上,给你们一个加入我阴风城的机会!”   “城主这……”   听见这话,先前那与陈召他们动手的两个鬼王眉头紧皱。   如果陈召和康笙这两个家伙加入阴风城,那对他们来说是非常不利。   肉就那么多,拥有半步鬼皇修为的城主分去大头,落到他们手里的本来就不够分。现在多来两个,虽然修为同为鬼王,但是这两个家伙显然比他们厉害,那他们分到的就更少了。   “怎么?有意见?”   “……不敢!”   有意见的鬼已经被吃了,他们可不敢挑衅城主的威严,步那些鬼的后尘。   “阴风城……”康笙嘴里念着这个名字。   陈召回头看着他,“你知道。”   “知道,”康笙嘴角戏谑一笑,“之前占据罗酆山为王的那个鬼皇就和阴风城的城主交过一次手。后来这阴风城就成了那鬼皇的附庸,月月上贡。”   康笙看着那半步鬼皇,“当时阁下面对那鬼皇可是能屈能伸的,任由别人侮辱也能陪着笑脸,没想到那鬼皇跑了之后,你反倒威风起来了,一幅主人跑了,你就翻身把家当的模样!”   如此一说,陈召他们就明白了。   难怪之前在那么多鬼物都来围攻挑衅罗酆山的时候,阴风城能如此沉得住气,直到今日才动手。   原来是怕那鬼皇又跑回来了,所以选择先观望一阵,直到确定罗酆山没有什么厉害的角色出现之后才敢在今日动手。   而且在确定没有鬼皇的情况下还是谨慎地将战场选在了罗酆山外面,看来是被那鬼皇打怕了,不敢再踏入罗酆山。   半步鬼皇看着康笙,原本死了就变苍白的脸上竟然还能让人看出青一阵红一阵的愤怒模样。   “原来是上任鬼皇的手下,既然如此,那就留不得你了。”   “能不能留下我们,你说了不算!!”   陈召四人从之前战斗的状态中调整出来,全力以赴欲要打开包围圈的缺口。   只是那半步鬼皇哪里能让他们如愿,眼神一凌便与陈召和康笙战做一团。而张全和林安则是借助地形与那两个鬼王苦苦周旋,四处逃命。   但是他们两个鬼将对付一个鬼王都尚且只能逃跑,又何况是两个鬼王呢。所以就算是鬼气再怎么精纯,也还是被两鬼王拿下。   而另一边鬼王与鬼皇的交锋还未结束,爆裂的呼呼声在林中接连响起,战斗非常之激烈。   直到现在,那阴风城的两个鬼王才明白,陈召之前和他们交手的时候竟然是没有出全力的,尚有保留。   而且不仅是陈召和张全林安他们鬼气精纯,就连康笙的鬼气也是如此。   因为鬼气过于精纯,他们的实力比同阶要强上许多。   但是也只是比同阶强而已,遇上比他们还要厉害的,能撑上这么久已经算是鬼王中的翘楚了,待他们步入半步鬼皇时,哪怕只是摸到一个门槛都足够他们轻易打败面前的大鬼。   明显那个半步鬼皇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了,所以之前那想要收拢他们两个的心思被彻底打消,他现在一定要杀了他们,否则就是给自己留下后患。   “你们两个真让我刮目相看,我实在是不忍心吃了你们。”   “但是现在你们非死不可了!”   那半步鬼皇不再留有余力,而是直接祭出大招,凶猛的鬼气化成一只模糊的黑色巨手,带着鬼皇的威压瞬间重重地打在陈召两人的身上。   就算两人及时凝聚鬼气屏障抵挡,但屏障不过抵挡两个呼吸的时间,他们就被击得倒飞出去,一连撞断几棵参天大树才落地。   战场上灰尘四起,等陈召他们再抬起头时,他们面前就是一条直直且宽敞的土沟。   土沟两侧的草木已经化成了齑粉,而这条土沟就是他们两个被击飞时一路带出来的,可见这一掌的威力有多么恐怖,使得现在两人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该上路了!!”   那半步鬼皇见一击没有将两人拍得灰飞烟灭感到有些意外,抬起手便要补第二掌。   就在陈召他们咬紧牙关想着要不要求救之时。   “轰!!!”   一道硕大惊人的白色手掌从天而降。   仅仅是一掌就将那鬼皇拍进了深坑之中,紧随其后就是一道年轻的声音传来。   “抱歉诸位,我来迟了!” 第113章 先生走了   罗酆山之上,蒋育道悠哉游哉地收回手,手上那没有发出去催天一掌缓缓消失。   随后他找了棵参天大树,拍拍结实的树干后一跃上去仰躺着。现在他不用再注意罗酆山外面的事,而是眉头紧皱地看着顶上的八卦图形。   “看不透,还是看不透……”   “造出八卦之人,奇哉妙哉!”   这些日子他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好歹是弄清楚其中含有的阴阳与生死,这还是从陆风说的阴界和阳界上得到的一点启发,总之是玄之又玄。   与蒋育道的悠闲不同,山外的众鬼都被那从天而降的一掌给震住了。   尤其是那一掌竟然就这么径直地拍在了半步鬼皇的身上,好歹也是半步鬼皇修为的大鬼,竟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被拍进了深坑之中,连一点反抗的举动都没有来得及做。   众人愣愣抬头望去,就见半空中有一个背着长剑的年轻人轻松落下,刚好落在陈召他们面前。   “想来这位便是陈将军了,在下成履,奉先生之命前来助将军一臂之力,今后便也是地府中人了!”   成履还是保留着修真者的习惯,对着陈召他们拱手行礼之后就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来意。   陈召他们一听见是陆风派来的,心中的警惕立马转为欣喜,无论如何,那一掌上的气息做不了假。   是陆风的气息没错。   虽然都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入了地府,那大家的目标就都是一样的,不由得对成履的好感倍增。   “原来是成小兄弟,刚才真是多谢出手相助!”   “多谢成兄救命之恩。”康笙跟着拱手道谢。   只有张全和林安尊敬行礼道:“谢大人救命之恩。”   成履的修为亦在鬼王级别,虽然是新来的,但是修为比他们高,在地府之中地位自然也比他们高,所以张全他们可不敢跟着一起成兄成兄地叫。   “无妨!是先生叫我来的,而且这一掌可不是我能打出来的,一切都还是仰仗先生。”   成履说得不错,在场的人在感受到成履的修为之后,他们就意识到这恐怖非常的一掌不是一个鬼王能发出来的。   而且上面还不带一丝鬼气,反倒是带着让除了陈召四人之外,其他人都害怕无比的气息。   这一掌波及的范围可不仅仅是那个半步鬼皇,还有那些围在四面八方的孤魂野鬼。   仅仅只是掌上光芒就烧得他们身上的鬼气齐齐冒烟,那些低阶的恶鬼甚至当场就化成飞灰,这让众人大惊。   如果不是陈召他们四人身上也有功德,而且早就习惯了功德的洗礼,那他们也会被那一掌波及到。   不过既然是陆风,那便一切就都理应如此。   提起陆风,陈召他们心中期待,“先生也来了吗?”   “没有,”成履摇摇头,将背上的长剑噌地一下拔出,“先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且先生说他相信大家能处理好地府的事,咱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   经成履一提醒,众人才发现一掌散去之后,那深坑中的半步鬼皇竟然还有一口气。   不过见他爬出深坑后,陈召他们就觉得这个半步鬼皇太可怜了。   好不容易修到如此地步,没想到受了一掌,修为就跌到刚突破鬼王的时候。   现在就是张全林安他们随便一个都能将之拿下。   甚至是他旁边的那两个鬼王都比他要厉害。   “诸位好好休息,接下来便让我看看经过这些日子的修炼后,我的修为究竟涨到了什么地步。”   说罢,成履提着长剑一步踏出。   他也是看陈召他们受伤不清,无力再战,给他们一个台阶下,自己选择以一敌三。   “那些小鬼还不需成兄出手,”陈召说完就朝着空旷处大喊一声,“不是说最近抓到的孤魂野鬼很少吗?眼下就有现成的,还不赶紧出来!”   话落,就从林中出现许多身着统一黑色劲装的鬼差,数量之多瞬间就将那些包围陈召他们的鬼物反包围围起来。   这个地方虽然在罗酆山之外,但是却离罗酆山不远,所以这些鬼差早就来了,只是这些普通鬼物不知道而已。   而那个半步鬼皇和那两个鬼王太过自负,肯定是不会将这些鬼差放在眼里的。   鬼差们迟迟不现身也是陈召他们早就准备好的,今日就算是成履没有来,以蒋育道的本事他们也不会被打得灰飞烟灭,陈召和康笙也无非是想借此机会磨练自己罢了。   众鬼差将这些野鬼统统包围住,余下就只有那两个鬼王和那个修为大跌至鬼王的半步鬼皇了。   “既然如此,他们三个交给我便是!”   那两个鬼王见城主已废,他们也无心恋战,对视一眼后转身就想跑。   但是成履哪里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他在陆风的袖里乾坤中修养许久,现在正是检验自己的成果的时候,随即提着剑与他们交手起来。   至于那个半步鬼皇,他似乎被那一掌打傻了,从坑里爬出来之后就看着四周发愣,眼神呆滞。   仿佛能看见他头上有星星在转。   但被战斗的余波弄清醒过来后,他转身就跑,那一掌让他意识到这罗酆山背后的人不简单,他是踢到铁板上了。   而且现在他修为大跌,别说罗酆山不会轻易放过他,就是他手下的两个鬼王也会选择率先吃了他增长修为。   “哪里走!”   成履与两鬼王交手时,竟还有余力阻拦那城主。   “先生给自己的东西是很厉害的手段,但是在自己的手中却只发挥了一半的威力,本来应该被一掌拍死的半步鬼皇竟然只是被打得降低修为……”   这让成履如何能忍,要是被外人看见,还以为先生的手段就只有这么一点威力呢。   所以这个半步鬼皇必须死!!   康笙和陈召在那鬼皇的手底下受了重伤,他们现在无力参与到战斗中去,就只能在旁边看着。   “将军,这位新来的兄弟看来比我们要好厉害许多,我看他手中的剑,想来生前应该是一位修真者!”   陈召对康笙的话不置可否,他之前虽然能以一己之力独扛那两个鬼王,但是如果多加一个的话结果就很难说了。   而且现在看来是那鬼王想要逃跑,成履则是一剑可拦下他们三。   就凭这一手,实力就要在他之上,这么说起来要不了多久,成履就有可能成为半步鬼皇。   “看来这三个家伙将成成履的手下败将!”   果不其然,下一刻三个鬼王就被打得倒飞在地,而周围的那些孤魂野鬼也已经被那些鬼差统统拿下,没有一只鬼物逃离。   “你们究竟是什么?”   陈召他们四个身上的鬼气精纯也就算了,但没想到连新来的成履和那些鬼差也都是如此,鬼气纯正到令人害怕。   成履潇洒地收回剑,动作看着轻松随意,可以看出这三个鬼王的战斗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威胁,身上还富有余力。   这大概就是天才吧,修真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得天独厚的。   就算是死后成鬼,他们的成长速度也要要比别的鬼快,手段也要比别人多。   就拿陈召和康笙来说,他们死的时候就是普通人。   陈召还好一点,知道一些战斗的方式,还知道如何用兵,会用武器。死后又在陆风的袖里乾坤中待过一阵,明白的还算多一点。   但是康笙就不会,他成鬼后,所有的能力都来自鬼物的本能。   比如撕咬狂躁,依靠鬼气、利爪等身上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哪怕是自己的骨头,有穷途末路下的垂死挣扎之感。   而且厉鬼之下能有的手段少之又少,在没有基础的情况下就算是给他们刀,他都使得不利索,只能毫无章法地乱挥乱砍。   反观成履就厉害许多,虽然同是鬼王,但是他的手段就是看的人眼花缭乱,那一手剑术使得出神入化,看得周围的鬼差们惊叹不已。   以成履知道的修炼方式,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晋升鬼皇,远远将他们甩在身后。   这也是陆风将成履早早派来的原因,他需要成履来教地府中的鬼的修练方法,提高地府的整体实力。   “我们是什么?这话真有意思。”   “都带回地府去吧!是非善恶,你们最好祈祷自己没有做过恶毒之事,那时你们自会明白我们……代表了什么。”   说罢,陈召就招呼几个鬼差过来押人。   “恶毒?这又在玩什么花样?”   那半步鬼皇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谨慎这么久了,竟然还是会栽。   之前的那个鬼皇从罗酆山离开之后,他好不容易自由一段时间,没想到现在又败了,还是败在一个鬼王的手底下。   难不成又要变成附庸?年年给罗酆山上供不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阴风城就没有可以继续成长的机会了。   说好听了是附庸,说白了就是预备粮。不过能活一时是一时,大不了苟着,等着罗酆山又被灭,那时他又自由了。   不过这罗酆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如此邪门,每一次都压在自己的头上。   陈召他们不知道这鬼皇是这么想,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笑掉大牙,罗酆山如此严格,他连求着成为罗酆山的附庸的资格都没有……   在陈召他们收获满满回罗酆山之时,树上的蒋育道回过头往外面看了一眼,但是随后他就收回了目光,然后继续参悟八卦。   而在陈召他们进入结界之后,罗酆山外的树林里陆续离开了两道身影。   那两道黑影离开罗酆山后一路飞奔,直到进了大贞的地界才勉强停下来喘口气。   两人身穿带有捉鬼人标志的黑服,腰间挂着银牌。确认现在安全之后,其中一人神色凝重道:“看来罗酆山的鬼物是真的不正常。”   另外一人点点头。   他们虽然只是银牌,但是为了四处打探消息,他们不像其他捉鬼人那样需要杀鬼换赏。他们是专练身法,速度极快,可以情报换奖励。   前不久就接了个查探罗酆山的任务。   原本还以为是新的鬼窝,聚了几个歪瓜裂枣的野鬼。   但是现在一想起自己那鲁莽的举动他们就一阵后怕,如果之前他们被发现,那他们的命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之前的情报上不是说,那鬼皇跑了之后,现在那山里就只有一些小鬼吗?为什么一出现就是三个鬼王。”   “尤其是后面出现的那个鬼王,他出现时带着的那一掌绝不平凡,就是金牌大人来了也扛不住!而且那个家伙用的可是修真者的招式,看那路数还应该是出自大势力的修真者,就连那些厉鬼恶鬼们看着的不太一样……十分诡异。”   谁家的鬼会像他们那样规矩?训练有素不说,穿都穿得整整齐齐的,一点嗜血的模样都没有,反倒是比将士还要将士。   更诡异的是他们没有任何杀人的行为,甚至连骚扰活人的举动都没有。   可越是这样越让人感到害怕,一群能够压制本能的鬼物。四处抓鬼,势力越来越大,怎么看都是野心勃勃的。   哪怕他们在罗酆山胡作非为、四处引战、争抢地盘,鬼与鬼之间相互厮杀,这都是能让人接受的。   就是不能表现的像现在这样训练有素,不扰百姓,甚至还因为四处抓捕恶鬼厉鬼,在百姓心中立下威望。   现在离罗酆山最近的地方,但凡有几户人家的地方,都知道地府的名字,甚至在一些鬼物较多的地方,都开始崇拜起了地府。   但凡出现鬼物,这些人都开始祈祷地府的鬼能出现,而不是想着寻求捉鬼人和修真者的庇护。   这不正常,十分不正常。   就因为那地府中出来的鬼不需要报酬,来得迅速,走得也迅速。   如此以往,要不了多久,地府的名气就会越来越大,建成鬼国独占一方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得赶紧将这个消息传回去。”   罗酆山。   林安他们疑惑地问陈召,为什么要放林中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离开。   陈召自信一笑,转而问成履:“成兄怎么看?”   成履擦拭着自己的剑,对着康笙解释道:“那两个人是捉鬼人,来这里估计是为了一探地府虚实的,对方还只是银牌,若是我们出手,自然能轻而易举地拿下他们。”   成履话一转道:“但是先生说过,人鬼殊途,我们还是少与活人打交道,而且地府早晚都要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现在就当是给他们一个过度时间吧。”   康笙在旁补充,“就算他们回去带着人来围攻我们,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这是实话,地府不会与捉鬼人,或是与人为敌,但是他们要来,地府也不会有任何的畏惧。   “走吧,去阴风城看看!”   陈召召集好众多鬼差,让林安他们带路,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出发,只留康笙看守。   成履刚擦干净的剑终于又要派上用场了。   两日后。   大贞,幽州。   一座高楼平地而起,周遭商楼都离得远远的,使得高楼四周空荡荡,仿佛异类一般。   而这是正是捉鬼人明面上的一处据点。   高楼中,又高又宽的猎杀榜下人头攒动,抢到任务的人会拿着木牌匆匆离开,朝着自己的任务点而去,而那些完成任务的人会将木牌拿到柜台处交付任务,领取自己的报酬。   在忙忙碌碌、来来往往的柜台后面,有一样貌平凡普通的中年男人正悠闲地躺在椅子上睡觉,楼里这喧嚣的环境丝毫不能影响他的好眠。   直到有一铜牌捉鬼人拿着信笺来到柜台处,“大人,有新消息。”   男人眼睛都没有睁开,而是伸出手等着那铜牌将信笺放在他的手中,然后才悠哉游哉地打开一看。   三秒后。   “嗯?!”   男人突然从椅子上坐起来,这反常的一幕吸引了楼里所有人的注意。   但是男人并不管他们,而是拿着信笺上楼而去。   到一安静紧闭的房门前拱手道:“大人,有件事需要您过目!”   “拿进来吧。”   话落,房门就自己打开,而一眼望去,屋里坐着的是一个腰间挂着玉牌的女子,她身穿黑白配色的衣裳,寡言少语但语气温柔。   可无论这女子表现得如何温柔,那男人都不敢有半分轻松,而是将信笺恭敬地递到女子手里,后退到门边等着吩咐。   华玉昭接过信纸一览,眉头微蹙,随后语气平淡地问门边的男人,“此事你怎么看?”   男人恭恭敬敬拱手道:“罗酆山之事只怕不简单,虽然现在只有三个鬼王现身,但是可以猜到背后的人必定是不下于鬼皇级别。他们如此轻易就拿下阴风城,看来要防,不能再放任他们就这么成长下去。”   之前他们就是因为那罗酆山是三不管地带,且无人居住,闹不出人命就没有重视。   放任那里出现鬼皇,最后使得人鬼勾结这样的丑事出现在捉鬼人中。   若是现在再放任不管,看罗酆山现在的表现,只怕将来的罗酆山就没有那么好对付了。   听完男人的话,华玉昭没有说他说的对还是错,而是问道:“你可知上次对罗酆山出手的高人是谁?”   “这……还请大人指示。”   别说那灭山的人不知道,就是那人鬼勾结的事的处理结果他们都不知道。   这件事似乎成了绝密,捉鬼人上上下下不得提起。   不过华玉昭是一楼的楼主,是实力强悍的玉牌捉鬼人,想来她肯定是知道一点东西的。   但意外的是华玉昭也摇摇头。   男人震惊,“连大人都不知道?!”   连玉牌都不知道的事,那……   “文叔,你不觉得罗酆山发展得太快了吗?”   华玉昭边说边将手里的信纸烧毁,微弱暖和的火光打在她的脸庞之上,片刻又缓缓消失。   “那高人亲手灭的鬼窝,当天的雷霆之声传遍千里,万鬼逃亡,无人不惊骇……短期内怎么还会有不怕死的鬼物再占山称王呢?”   文叔神情严肃,“大人的意思是……罗酆山的这群新鬼,与那位高人有关?”   华玉昭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   “若是如此,就说得通了。”   连华玉昭都没有权利知道的人,那肯定是身份不凡的。   这样的人,这样的本事,要在罗酆山重立一个鬼窝易如反掌。   只是不明白既然是高人,那为什么要这么做?   “地府……地府……”   “看他们的行为,倒不像是什么为祸人间的恶鬼。”   华玉昭缓步走到房门前,语气温柔道:“让人密切关注,不到关键时刻不要同地府起冲突,待时机成熟后,我会亲自走一趟。”   听到华玉昭要亲自去,文叔难掩惊讶,华玉昭自从驻守幽州后,就不再轻易出门。   没想到现在竟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是。”   与此同时。   道一圣地。   “圣主!先生走了!” 第114章 瞎子迷路   藏书阁的看守长老拿着一张字条找到圣主。   “先生他似乎昨天夜里就走了。”   闻讯而来的长老们此刻都聚集在大殿之中,见陆风留有字条之后,都伸着脖子希望能看见字条里写了什么。   圣主平静地接过字条,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但在看见上面的字后还是微微一愣,然后脸上便露出一抹笑意,毫不避讳地将那字条交给了诸位长老。   大长老看完字条后也是露出同样的笑意,左手抚须道:“先生走得如此潇洒,倒显得我们小题大做了。”   其他人接过字条一看,发现上面就只有两个字。   告辞。   虽然只是两个字,但是笔迹洒脱豪迈,字如其人,像陆风来得随意,走得潇洒那样。   这样的随意洒脱,寻常人很难学到七分。   之前为了迎接陆风,他们安排了大阵仗,结果陆风在一个寻常的日子、寻常的午后就自己撑着竹竿,非常普通地从山脚爬上来了。   后来为送陆风,他们也打算筹备酒宴,弥补没能郑重迎接陆风的遗憾,结果陆风在一个月色高照的夜里留下字条便走了。   “看得出来先生真的很不习惯这样以他为中心的场合。”   一来一走的倒是给他们省去许多麻烦。   “先生不喜欢过度引人注意,也不想给人添麻烦,我早就说不要弄那些虚头巴脑的……”执法长老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丝毫不在意众人看他的眼神。   不过相处多年,周围的人都知道他是什么脾性,所以并没有人会将这话放在心上。   不过还是怼了一句,“你才虚头巴脑的!”   这件事几乎每个人都有参与,因为太过兴奋,就忘了去想陆风是个什么样的人。   下意识都觉得大人物都是被人仰望着的,他们身为圣地长老也都习惯了。   总是觉得阵仗越大越好,有时候去到外面没有看见大阵仗,还会觉得这些人不重视自己。   所以不知不觉间就将这种想法套到了陆风身上。   “没想到先生温和有礼,却也能不失有趣。”   字条上除了告辞两个字,角落里还着有一个小小笔墨。   “这上面画的应当就是那只小乌龟吧,落笔简单,不过却是活灵活现,真是有意思。”   几个长老拿着那张字条,几乎把脑子里所积攒的赞美词汇都给用了个遍。   门外看守的几个弟子对视一眼,都是不习惯地皱眉,心中颇有些嫌弃。   这些长老都一把年纪了,平时在外一直都是德高望重的样子。结果现在却对着一只小乌龟各种硬夸,就出现一种形象破碎的生硬感。   “看不出来,连执法长老都能……这么吹捧。”   落笔时爱画东西添上的这种习惯,其实不少人都有,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好了,先生既然已经走了,就去做自己的事情去吧,都挤在这里成何体统。”   圣主已经发话,其他长老便陆续离开,倒是大长老落后一步,疑惑地问圣主,为何陆风留下了最后的两楼的书没有看。   “大概是缘分未尽吧……”   圣主看着圣地外,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将来陆风可能还会再来道一圣地的。   “那些荷花便就这么种着吧,不用清除。”   “是。”   离开正大殿之后,几位长老将藏书阁的看守长老拦住,和他勾肩搭背的。   “我说老兄弟,先生就没有给你留下点什么吗?毕竟先生在藏书阁里住了这么久的时间,听说你还帮忙四处寻找一本书来着!”   “没有的事,”看守长老讪讪笑着,“我那是自作主张,自己去找的,并非先生请求。”   “嗐~你就是说了又能怎么样呢,先生给你的,我们也不敢和你抢,就是想看一看而已。”   “没有没有,真没有。”   看守长老被他们一群人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三连否认之后便找借口离开了。   可是回到藏书阁后,一连好几天都有人来找到他叙旧,然后便在他住的屋子里四处打量,直到半个月后才消停。   而在这半个月里,看守长老除了日常管理藏书阁外,便是坐在桌案前看着桌上的书发呆。   他脸上倒是平静,看不出在想什么,但心里却是纠结得差点扭成麻花了。   其实其他长老真的没有猜错,陆风确实是给他留下东西了,此刻就正大光明地放在这屋子里,只是别人注意不到,他也解不开其中的意思。   所以看守长老每天都在想:   先生为什么要让我换走这桌案呢?   这桌案上有什么不同?   “哎~”   机缘都给到自己手里了却不会用,这让看守长老十分颓丧。   “哎~”   若是寻常桌案,陆风就不会特意嘱咐自己将这桌子换来自己用了。   毕竟这是陆风用过的桌子,上面定然是有什么自己没有发现的。   “究竟是什么呢?”   “莫非真的是我想得太多了?其实先生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就在看守长老哀声叹气,怀疑自己之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   看守长老收回思绪,理了理衣服正襟危坐,带着长老威严地看向房门。   “拜见师父。”   闵其抬着一壶热茶进来,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   看守长老对闵其这个勤奋的徒弟很是满意,语气不禁温和了一些,“这么晚了,过来可是有事?”   “没有,就是见这么晚了师父的灯还亮着,就给您送一壶热茶来。”   “几个徒弟中还是你比较懂事。”看守长老抚须给闵其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自从那夜让陆风在藏书阁外喝了冷茶之后,看守长老就有了在夜里备热茶的习惯。   只是有时候他忙于其他事便容易忘记,但是闵其细心,时常悄无声息地给他备上。   虽然得师父夸奖很是开心,但是该说的闵其还是要说。   “师父这几日越来越精神,夜里还是少喝点茶吧,现在精神到不休息了。”   夜里喝茶,这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不过显然看守长老并没有听进去,脑子里还在想着桌案的事,三两句话就把闵其打发了。   可就在闵其告退之后,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精神!!”   看守长老像是抓住什么关窍一样,趴在桌上不停地嗅。   两个呼吸之后,藏书阁里就传来了看守长老肆无忌惮的笑声。   “宝贝啊宝贝!我说你怎么这么香呢!”   若是此刻有人看见看守长老的样子,定会觉得这人是走火入魔了,睡觉都要把桌子搬到床上,要么干脆就在桌上睡。   ……   赤燕王朝。   陆风从华山郡离开后并没有沿路返回,而是绕过大祈,来到了同样是末流王朝的赤燕王朝。   这样会比原来的路多绕一些,不过他正好看看其他王朝的风土人情。   说来这赤燕也是十分有趣,一国的名字竟然是从一种燕子身上得来的。   听说是全身赤红的燕子,算是属于赤燕独有的珍惜物种了,其他地方都没有,所以赤燕因此得名。   陆风还是头一次听见这种燕子,心生好奇就来到了此处。   赤燕地处偏僻,山地较高。虽然不像大虞那样土地贫瘠,时常有灾祸发生,但是却也没有比之富裕多少,毕竟同是末流,它又能好到哪里去。   但是可惜陆风自从踏入了这个王朝之后,就没有见过一只那所谓的赤色燕子。   少了这一特色,就仿佛这地方和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陆风也不是非要看见不可,就当是穷游一趟了。   只是陆风高估了自己的方向感,走着走着竟然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当务之急便是找个地方落脚。   陆风身在县城之中,掂掂身上的钱袋子后,决定打算明日再穷游,今夜先找一家客栈住下。   此处的县城倒是比璋县要大一点,繁华一点。   可偏偏陆风杵着竹竿,在大街上走了许久都没有遇见客栈,无奈之下只能随手找来一个路人询问这附近的客栈在哪里。   “你是外乡人?”   那路人上上下下打量了陆风,见他风尘仆仆,一身青衣十分素净,还是个瞎子时,就问陆风是从哪里来的,又要到哪里去。   陆风拱手一笑,“在下眼睛不好迷路了,离家半年有余,想回大虞去。”   闻言,那路人皱眉,“大虞?附近没有这个县名啊……”   等反应过来之后,他顿时震惊地看着陆风,“你说的不会是大虞王朝吧!?”   陆风点点头,然后便换来对方的一声惊呼:“那地离这里可是十万八千里远!难怪你离家半年……看样子身上应该没有什么钱了,既然如此不如去春来客栈,那里房间便宜。”   “春来……倒是个好名字,多谢!”   在路人的指路之下,陆风七绕八绕地总算是来到了客栈门口。   客栈的小二还算热情,拿到银子之后就带着陆风进入一个较为宽敞的房间,不好的是陆风一进门,就闻到了灰尘的味道。   “有劳备些热水。”   “行行行,客官先休息休息。”   那小二关上门后十分麻利地下了楼。   陆风在房间里摸索一番,发现这房间的布置十分简陋,不像是常住人的样子。   不过好在他也不是挑剔之人,更差的破屋烂墙他都睡过了,不差这一点。   简单打扫之后,陆风便打开窗通通风。   在热水送来之前,拿出那并蒂莲出来净化一下屋里的味道。   不多时屋里的灰尘味便消失不见,被一股清幽的莲香取代。   这花用处挺多,藏书阁的桌案便是被它的生机浸透,陆风才想到将桌子给看守长老。   以它浸透的程度,对修为无法再精进,且寿命又有限的看守长老来说确实算得上一份好礼物。   客栈后厨。   一个不像厨房的厨房里,店小二麻溜地磨着刀,同时再三向旁边的人确认。   “这人真的没有问题吗?”   “一个瞎子能有什么问题,我都已经问清楚了,就是一个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就跑到我们这里的外乡人。背井离乡死在外面的人这么多,不多他一个……”   说话的人正是给陆风指路的路人,但是此刻他的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热心肠,明明眼中尽是狠辣。 第115章 犯什么事   夜幕降临,万籁静寂。   敲门声在客栈里响起。   “先生,您要的热水烧好了。”   “进来吧。”   得到回应之后,小二推开陆风的门,提着两桶滚烫的热水踏进屋里。   下一刻,他脸上那虚假的笑意却被疑惑与错愕代替。   “这是……”   只见原本久无人打扫的屋子此刻却是干净通透的,微凉的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屋里还有似有似无的香味,不知是从哪里飘出来的。   这股清香提神清心,闻着就让人心情舒畅,心中宁静得生不出丝毫负面情绪。   而陆风就坐在桌子边,手里握着笔正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东西。手边还有一只乌龟正在打瞌睡,而青竹竿就被放在陆风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个瞎子能在短时间内就将屋子打扫干净吗?   小二怀着疑问,将热水一股脑地倒进屋里的浴桶里,然后好奇地走近陆风,谨慎地问:“先生看得见?”   他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客栈里也是有纸笔这种东西的。他也见过别人写的字,但看着都不如面前这个瞎子写得好。   再结合屋内的情况看,他觉得这瞎子似乎不怎么瞎,这让他心中不安。   “看不见,凭着感觉写而已。”   陆风语气平淡,就是小二在身边他也不曾停笔,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打算。   小二还有点眼力见儿,没有再试图搭话,收了桶就出门下楼去再提几桶水上来,但跑这几趟他一直都不住地往陆风的方向看。   直到浴桶里的水差不多之后,这才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道:“水好了,我就不打扰先生了。”   “多谢。”陆风淡淡道谢,手中写字不停。   下了楼,小二一步三回头,直到进了厨房才将桶随手扔到一旁。   嘴里嘀咕道:“看来应该是真的看不见。”   客房里,小二走了之后,陆风才停下笔,吹着纸上的墨迹,确定干了后才起身来到门口将房门关上,然后转身朝着屋里走去。   抄写易经不易,弄丢了可惜。   陆风将写好的东西仔细放好,这时浴桶里的水温也差不多了。   修真者的净身除尘手段不少,陆风也会,但是他并不想用。陆风更喜欢用普通人的身份来适应这个世界,大概会遇见不少的趣事。   楼下。   给陆风指路的男人手中摩擦着菜刀,“这个时候,药应该起作用了。”   旁边的小二被刀上的寒芒闪到眼睛,脑海里想着陆风坐在桌边静静写字的样子,有些犹豫着开口,“我看过了,那瞎子身上没有多少钱财,咱们干脆别做他了,放他走算了……”   男人玩刀的手一顿,抬起头看着小二,眼中寒光一闪,“你后悔了?”   不待小二回话,男人继续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要做就果断点……你今日怎么婆婆妈妈的?”   “我就是觉得那瞎子不像普通人,就是县里大户人家出来的读书人,也不见能写得那一手好字,而且他用的笔墨纸砚光是看着就知道比客栈里用的好。”   “用这么贵的东西,怕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万一他没死,或是家里人找上门了……”   听见小二的话,男人不屑地嗤笑一声,随手将手里的菜刀插到裤腰上。   “我看你就是胆小,那瞎子粗布麻衣的,我猜钱都用到写字上面去了。大虞和这里就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谁能找到这里来。况且,送进那里面去的人……我就没见有人能活着回来的,就连修真者都逃不掉。”   听到男人的话,小二这才稍稍安心。   而后就拿着菜刀和随着男人一起上楼去。   保险起见,两人还在门口敲了敲门,听见屋里没声后才小心地推门进去。   屋里。   陆风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躺在床上,他呼吸绵长,身上还带着水汽。   “先生?先生?”   两人叫了两声,见陆风没有回应后就肆无忌惮地翻起了陆风随身的一包袱。   可惜那包袱里除了几身换洗的普通衣服外,就只有一个干瘪的钱袋子,里面还有一些碎银子和铜板。   “就这点钱,难怪住客栈连饭菜都不点一个。”   要不是陆风既不吃饭也不喝茶,他们也不至于将迷药放在洗澡水里。   翻完包袱,两人又在屋里转了转。   “什么都没有,不是说有笔墨纸砚吗?藏哪了?”   如果真像小二说的,那这笔墨纸砚也能换不少的钱。   只是两人四处都找了也没有找到,就连那根青竹竿他们都没有看到。   倒是桌上的那只乌龟睡醒了,正偏头看着他们。   小二被那乌龟看得心中怪异,就拿起乌龟给它调了个头,用龟屁股对着自己才安心。   可是他一回头。   “啊!!!”   小二被吓得跳了起来,他这一嗓子把旁边的男人也吓到了。   “你大呼小叫的干……”   男人一回头就见陆风正如松柏一样挺直地坐在床上,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自己。   “看,看什么!”   男人被这双眼睛看得不自在,语气有点结巴,边说边将手里的菜刀抽出来指着陆风,“淫贼!你逃不掉了!”   “嗯?”   头一次听见这样的称呼,纵使是陆风也不由得错愕。   “我们已经报官了,你别想逃!”   男人的表情狠辣,但看向小二时眼里却有疑惑,“不是说那迷药能迷倒一头牛吗?为什么这人醒得这么快?”   小二也是不解地摇摇头,“是不是放洗澡水里不起作用?”   除了这个,他们也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毕竟之前从来没有失手过,就是有次遇见修真者,也被这药放倒了,虽然过程中和他们切磋过一场,让他们养成了带着菜刀的习惯,但是那次也没有失手。   “还有可能是药放太久没药性了。”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二位,为何给陆某扣这样的帽子?”   陆风听他们窃窃私语,心中觉得好笑,脸上确是半分不显,依旧平静。   就在那二人拿着刀晃来晃去,正要开口时,门外突然来了一群身着官服的衙役。   “谁又报官了?”   “官爷,是我们,”小二现在也管不了其他的了,毕竟衙役都来了。他赶紧指着陆风道:“就是他!这人是采花大盗!”   衙役看着陆风,看着那双瞎眼眉头紧锁,而后不满地看着小二两人,在两人畏缩的目光中对陆风道:“即是淫贼,那便跟我们走一趟吧!”   “……几位不问一下具体情况吗?”   陆风拥有许多称呼,先生、前辈、小陆、仙人……不过他从未想过这采花大盗一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可有证据?”   几人见陆风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急不慌,语气平静没有丝毫变化,不禁对他感兴趣。   不过……   “证据?到了县衙自然会有证据,别啰嗦了,赶紧捆走。”   说罢就有衙役用麻绳将陆风给捆住。   陆风无奈一叹,“陆某一个瞎子,又何须捆手。”   闻言,领头的衙役这才好好看陆风一眼,见他是个读书人,眼又瞎,思索片刻就挥挥手示意不用浪费麻绳了。   接着陆风便不由分说地被带走。   “我们的赏钱?”   “自己去县衙领!”   这几个衙役似乎和小二两人是熟识,话都无需再多交代两句。   路上,陆风好奇地问抓住一个采花大盗有多少赏银。   那衙役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五十两!”   陆风听着这个价,感觉这不像是采花大盗的身价,倒像是自己的身价。   “原来如此。”   几个衙役见陆风不吵不闹的,颇感意外,“你倒是镇定,换作别人早一路大喊冤枉了。”   陆风双手背负在身后,闲庭阔步地走在衙役中间,语气中没有丝毫不安,“县令大人会还我清白的吧。”   “噗!”   这话一处,旁边的衙役都笑了。   “那要看你能不能活到那一天了。”   说罢就不愿意再说这个,反而关注起陆风的脚步来。   看他走路如此轻松,几个衙役对视一眼就同时加快了步伐,但奇怪的是陆风丝毫没有落后他们,这让几人感到意外。   同时意外的还有客栈的小二。   陆风走之后,他再回头去看,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桌上的那只乌龟。   屋里都找遍了也不见踪影,就像那乌龟的存在只是他的错觉,它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邪门了……”   县衙大牢之中。   陆风被带到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扑面而来的都是各种恶臭味。   那些衙役似乎早就闻惯了这种味道,把陆风都进来之后就面不改色地走了。   陆风所在的牢房里还有一个蓬头垢面、看不清容貌的人。   对方就躺在角落里,那唯一的一堆干草上一动不动,乍一看还以为这人是死了。   头一次下狱,陆风十分不明白为何这狱中静悄悄的,他听见的呼吸声很多,但是从进来到现在他没有听见一个说话的人。   “怪哉。”   陆风呢喃一声,便想找个地方坐一下,但摸索半天却发现这牢里似乎没有能够下脚的地方。   每踩一脚都听见脚下干草中传来的水声。   这些干草都被浸泡许久了,发出的霉味、腐烂味、酸臭味等都随着他的脚步从脚下的草里冒出来。   陆风干净的青衫与气息和这里格格不入。   “别嫌弃了,之后你也会变成这样,随着这些干草腐烂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   角落里躺着的人终于开口了,不过说的却不是好话。   陆风也不介意,寻着声音摸索到那人的身边,拱手好脾气地问:“敢问兄台犯的什么罪?”   “呵~”男人没好气的冷笑道:“命案!”   说完他似乎是动了一下,不经意地给陆风留出一个刚好能落脚的位置,然后语气不自在地问:“你是瞎子?”   陆风微微一笑,点点头道,“确实看不见。”   “犯的什么事?”   “采花大盗。”   陆风说起这罪名时语气表情都十分自然。   他提起衣摆,动作大方得体地坐在那勉强不错的干草上。 第116章 先生下狱   听见采花大盗四个字,干草上的人微不可察地偏过头,伸手拉开遮住眼睛的发绺,眯着污浊的双眼看了一眼陆风。   大牢里十分昏暗,每隔几间牢房才会有一个火把在墙壁上出现,而且有的火把已经熄灭,剩余的也只有寥寥火光撑着,火星在熄灭的边缘来回跳动。   微弱的光亮让人分不清现在是白天或黑夜。但是地牢里面的这些人早就习惯了黑暗,所以看陆风看得十分清楚。   陆风身上的那一袭青衣十分干净,还带着醒神的清香,发间插着的一截青色竹枝更衬得他温和儒雅,且谈吐不俗,应该大户人家的公子。   他从进大牢到现在都没有着急地失态大喊,哪怕面对污糟到无处下脚的牢房也不曾说什么,很是坦然地就接受了,平静得不像是第一次下狱的样子。   不过就算现在穿着如何得体,到最后都还是会变成他们这样的,在大牢里不见天日,浑浑噩噩地等着死亡到来。   男人想,要不了多久陆风就会受不了牢里的黑暗,然后开始叫冤,发疯,逃跑……最后接受现实,麻木地等死。   牢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大家的结局都一样。   至于这罪名……   “采花大盗?我看你这双眼睛,不踩屎就十分不容易了,还采花!?”   “……”   陆风竟一时无言以对,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这人如此相信自己的清白。   不过陆风也因此明白,这人估计和自己一样,是冤枉的。随好奇地问:“阁下进来多久了?”   如果只是听声音的话,陆风觉得这人应当还比较年轻,只是身上死气沉沉的,感觉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不止是他,牢里其他人似乎都是如此,身上没有活人的那种生气。   牢里无人说话,甚至连翻身的声音都鲜少出现,若非是还有呼吸声,陆风都很难判断这里面有多少人。   躺在干草上的男人没有回话,像是睡着一样翻身背对陆风,面朝墙壁。   陆风坐在他的脚边,见对方不回话也不再追问,干脆盘腿坐着闭目养神。   牢房里静悄悄的,充满了恶臭烂臭味,仔细听仿佛还能听见蛇虫鼠蚁从干草上爬过的声音。   很难想象地牢里如此多的人,竟然还会安静得如此可怕。   就在陆风养神之时,旁边躺在干草上的人突然说话了。   “不记得……”   他不记得进来多久了,刚进来的时候还有些印象,后来意识到出不去之后他也试着记录时间。   可是分不清白天黑夜的他根本坚持不了多久,那些衙役也很少来牢里,来也只是送人进来,或者带人出去。   这回答来得有些晚。   陆风缓缓睁开眼,心中情绪复杂,他从这人平淡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绝望。   不禁语气柔和地问:“可要听听外面的事?”   陆风这话一说出口,昏暗寂静的牢里就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翻身声,像是有许多人突然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再等待着什么。   身边侧躺着的人也是猛地坐起身,不过他下一秒却说,“你一个瞎子能看见什么,只怕是连这个小县城都没有出去过,知道的无非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陆风也不急着解释,因为不出几个呼吸,旁边的人就期待地咽咽口水,“……这种事除了我们也没有人会听你说了,你该感恩戴德。”   “说吧说吧,我们听着呢!”   “多说一点!”   见众人是这个反应,陆风好奇,“难道牢里最近没有新进来的人吗?”   “哪有这么多人给抓,抓多了也住不下,所以偶尔才来一两个,尤其是最近一个人都没来,我们原本还以为不会再有人来了,没想到瞎子你运气这么不好。”   这次回答陆风的不是身旁的青年,而是一个比较苍老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间牢房传出来的,就这么在大牢里回荡着,回音久久不散。   “原来如此……”   “好了好了,瞎子你还是快说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吧!”   “对对对!”   陆风也不介意他们叫自己瞎子,在众人的催促下,反而十分认真地说起了这一路上的事。   “陆某从大虞而来,在大祈皇朝停留过一些日子,后又路过华山郡转而到了赤燕……”   只是没想到陆风的第一句话,就让牢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呵~”   紧接着就有人嗤笑不屑,有人一言不发地躺了回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然也有人直接开口道:“我说瞎子你再吹,别说如今鬼吃人、人吃人的世道,就算是没有那些鬼物山贼,就是天下太平……但你一个瞎子你真的能走这么远吗?这种事你骗骗自己就行了,你竟然还拿来骗我们!”   “听你这瞎子的声音,原本还以为是什么读书人,没想到是个爱说大话的。”   此话一出就引来许多人的附和。   只有陆风旁边的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其他人没看见陆风的模样,他是能看见的。   虽然他也觉得陆风说的事情像是无稽之谈,不过却没有出声反驳他,而是颇为好奇地等着陆风的下文。   陆风也不受这些质疑的影响,继续将自己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我从大虞东边而来,路过遇春山时听闻山中有一山神庙,庙中有酒名月酒,有缘者得之。陆某有幸尝到,发现其味道醇厚带芳香,可谓酒不醉人人自醉。”   “后于村中听闻有黄鼠狼跳水救人,村民们立黄大仙牌位,从此村中安宁……我一路来到大虞边境的忆松河畔,见修真者大船悬空飞行,无数修真宗门赶往大祈皇都,参加宗门大比的盛会……”   陆风细细地描述着,牢里那些嘲讽的声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平息了下去,一个个屏着呼吸,随着陆风平缓的声音,在脑海里构筑出话语中的盛大场面与人群的热闹。   即使他们不相信这是陆风的亲身经历,依旧觉得他在骗人,但是他的话就仿佛是有魔力一般,将他们在不知不觉带入到了那个场景中去。   牢房里有越来越多的人坐起身竖着耳朵听,或是懒懒散散地靠着墙壁,或是闭眼聆听。   陆风的话语里有山有水有飞禽走兽,一会儿带着他们乘船江河上,一会儿漫步山野间,重览一遍他们从前或多或少见过,但未放在心上的风景。   “太久了……我已经太久没有晒过太阳淋过雨了。”有人感叹。   现在的他们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醒了就在离自己不足几步远的地方拉屎撒尿,饿了就吃角落里已经放馊的饭菜。   陆风旁边的那人说得对,陆风没有踩到屎已经是难得了。   这一讲便是好久,久到陆风说完后牢里的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依旧沉浸在外面的世界里。   陆风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讲故事之才能。   许久之后,牢房里才响起了交谈声。   陆风的到来于众人而言就像是一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死水谭里面,然后掀起一圈圈浪波。   即使心中不相信这些事是陆风一个瞎子亲历的,但是还是不停地问着各种细节。   而陆风也在交谈之中渐渐明白,这些人被抓紧来的时间不一,但他们的身份却同样的简单。都是普通的百姓,要么是外乡人,要么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人。   随便被安上一个罪名,就被关在了这里,且如何叫冤也不会有人来提审。   渐渐他们就明白。   没有人不知道他们冤,但没有人会真正在意,因为那些人手里就拿着笔,白纸黑字要如何写,就是看自己有多倒霉。   而且那些衙役会每隔一段时间进来随机带走一波人,那些人被带走后就没有回来,不知去向,而后就会有新人补进来。   后来在一些衙役口中他们也慢慢摸清楚了真相,这些人似乎都被送到了另外的地方,去做了什么事,最后无人生还。   “竟然如此无法无天……”陆风皱眉,语气不禁变得冷冽。   这时牢房里有人道:“我觉得吧,无非就是去挖矿充军……我倒是愿意去,累死也比在这里面变成疯子好!”   “对对,去外面说不定还能死在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在这里……哎!”   之前就已经有人疯了,他们不想这样,现在就只求能死在外面,埋在鲜活的地里,而不是这阴暗腐烂的大牢里。   话语间,众人对死亡还挺向往。   倒是陆风旁边的人一言不发,转身回头继续睡,手却不停地抓着面前的墙壁。   陆风看不见,只能听见刨墙的声音,他从这声音中听到求生的意思。   牢里的探讨声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归于平静。   如刚进来的时候一样,牢里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静得压抑。   人不疯谁疯。   陆风盘膝端坐,惹得旁边的人看他好几眼。   不知过去多久,身边有声音响起。   “最近几次带出去的人越来越多,送进来的人越来越少,我们可能就是最后死的那一批……”   陆风闻言,缓缓睁开眼睛。   “我叫……叫贺青山,我家在赤燕,但不在这里,我是偷跑出来玩的,不知道爹娘有没有在找我。”   贺青山的声音平淡,像是在交代遗言。   “可惜我不能为偷跑出来的事给爹娘道歉了,瞎子你怕死吗?你见过死人吗?”   “见过,死人和鬼都见过。”陆风语气淡淡,“不过我想我们不会死。”   贺青山没有将陆风的最后一句话听进去,而是问:“瞎子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吗?有山神,黄大仙,土地……”   “神真的能保平安吗?我这样的普通人也保吗?我家拿不出太多报酬。” 第117章 未知前路   贺青山一个人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陆风明白这个家伙并不是真想寻求答案,而是在消磨死亡前的时光而已。   如走马灯一样说着过去的事,又或是在死亡面前依旧抱有一丝幻想,期待着神的降临。   牢狱说大不大,刚好够声音传遍每一个角落。   里面的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也许在听,也许同样在心里细数往昔的各种遗憾。   “没想到我这么年轻就要死了……”   “早知道的话……我就,就……”   贺青山有话想说,但他又觉得说这话并没有意义,所以话多的他竟然没有说下去。   其实真要说,也不过就算平日里那些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的事。   比如看到一半的书没有看完,不知道书里结局怎样。   又比如在房间里藏了钱,藏了许多,后悔没有花完。   或者是感叹自己一事无成,白活一世。   但诸多种种最后都只化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时间悄然离去,牢里无人说话,似乎是都睡着了。   但是陆风却无心睡眠,好在对他来说,睡不睡的影响不大。   他手心一摊,凭空有书册出现在手上。   原本黑蛋紫雷它们三也是可以出来的,但是黑蛋刚探出一个头就赶紧干呕着缩了回去。   它们嫌外面又黑又臭,说什么都不愿意出来,还不如待在袖里乾坤中玩闹。   陆风也不强求。   它们不出来他还省去很多麻烦,就是苦了大青牛被它们三个闹腾得没睡过一个好觉。   不多时,漆黑的牢里就响起了清脆的翻书声。   有人迷迷糊糊听见了,但下意识便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毕竟没人能在这样的地方看书,所以翻翻身便继续睡。   寂静的牢里,陆风轻轻抬手,一点功德出现在指尖。   他只是轻轻一弹,那点功德就像是在指尖炸开的烟花一样,分裂成无数的零零碎碎的光点。   黑夜被这些像萤火虫的光点照亮。   它们围绕在陆风身边,上上下下地飞舞,一些落到他的身上,一些落到书上。   “去吧。”   陆风只是随意一挥手,这些光点就离开陆风,朝着牢房的四面八方飞去,然后落到牢狱里的每一个人的头上,最后消失在他们的眉心。   这柔和的光芒来得突然,消失得也快,不多时牢里又是漆黑一片,但却不影响陆风看书。   翌日。   贺青山从醒来后就一直看着顶上发呆,嘴角还有一丝没消失的笑容。   他看陆风还坐着,便在语气中带着迟疑道:“瞎子,我昨夜好像……做了一个美梦。”   像是为了印证这话,贺青山突然傻笑着在干草上翻了个身,“嘿嘿嘿~”   “那个……我好像也做了还挺不错的梦!”   “我的天呐!我也是!”   有人开了头,大家就陆陆续续地说起了自己做美梦的事。   一对便发现所有人都是这样,众人对此感觉十分不可思议。   “莫非……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是这么用的吗?”   “不知道,问问瞎子呗,感觉他读书多!”   “天亮了。”陆风呢喃一声,避开了他们的问话。   贺青山终于躺不住了,从干草上鲤鱼打挺地坐起来看着陆风,“瞎子你什么都看不见,哪里知道什么天亮不天亮的。”   陆风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而是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在这样的地方坐了一夜,手脚都无法伸展,他就趁着这空隙活动一下。   就在陆风活动好筋骨之后,便看向旁边的贺青山,“该走了。”   “什么?”贺青山一头雾水,不知道陆风在说什么,可就在他话音刚落时,大牢的房门就突然被打开,这让牢里的人感到有些意外。   “这是来送饭还是送人进来的?”   平常送饭可不会送的这么勤。   但若是送人的话感觉也不大像,毕竟能像陆风这么从容进来的很少见,若是人人下狱都像陆风这么坦然,那事情便诡异了。   所以只有另外的一种结果,他们是来带人走的。   果不其然,陆陆续续有许多衙役从外面进来,腰间挂着大刀,手里拿着铁链。   他们似乎早就分工好了,各自来到一间牢房面前,用手里的钥匙打开牢房的门后就朝牢房内厉喝:“还不赶紧滚出来!”   牢房内的人早就习惯了这些衙役的态度,他们头发耷拉遮住了污浊的脸,让人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情,但是从那僵直的身体中还是能看到他们的麻木。   相比起其他衙役的疾言厉色,打开陆风他们这间房门的人却是在看见陆风的时候愣了一下。   他不是抓捕陆风的那一拨衙役,所以还是头一次看见陆风。   乍然看见肮胀恶臭的牢房里多了一个与这牢房格格不入的青衣青年,致使他愣了一下。   也正是因为愣住,所以失去了耍威风的机会,不等他开口,陆风就十分自然地走出了牢房。   贺青山跟在陆风的身后,见陆风的走在自己的前面,他竟然不自由自主地落后陆风一步,像是从前在家里的时候,那些走在他身后,拥簇着他的仆人。   他从前生活得也算是富裕,身后总是有几个仆人丫鬟跟着。   所以见陆风如此自然地走在自己的身前,他就不禁将自己和那些下人联系在一起。   这个想法一起来的瞬间,贺青山就被自己震惊到了。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谁走在前面也不重要,朝前赶后的都是死。   等到牢房里的所有人都出来之后,竟然有四五十个人,少的老的都有,无一不是蓬头垢面。   所以陆风站在他们之中宛如鹤立鸡群一样,惹得许多人频频回头看他。   这里面的人还都听他说过故事的,之前听完故事还以为会是什么爱说大话的人,结果现在出牢房一看,没想到是位儒雅公子。   但是众人也只是看一眼,看完就不在意了。   他们每个人都被铁链锁着,然后才出大牢。   在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每个人都被阳光刺得捂住了眼睛,适应了许久才慢慢放下手,激动地感受这阳光的照射。   有甚者跪在地上又哭又笑。   陆风进牢房的时间最短,但是他能理解这些人的激动,他想如果有朝一日他的眼睛能再次看见的话,他一定也会像他们一样,肆意感受着那来之不易的美好。   “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周围有不少衙役看守,手中还拿着鞭子,时不时凌空抽一下,抽得空气爆鸣,吓得众人挤在一起,跟着领头的人往前走,丝毫不敢停留。   也有人忍不住问他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但却无人搭理他。   陆风走在人群之中,手脚虽然被铁链束缚,不过这并影响他,但是身后的贺青山却不认为。   他快步走上前来,与陆风齐平之后用肩膀碰碰陆风,“瞎子,这路不好走,你可以用手拉着我,别落队了,那些人手里有鞭子,落后了少不了要挨打。”   陆风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无妨,我走路很稳的,多谢好意。”   “那边的,窃窃私语做什么?还不赶紧走小心老子抽断你们的腿!”   贺青山原本还想要说什么,但听到这衙役的话之后他就闭嘴了,谁也不想死前还要受顿苦,而且现在已经出了城门,面前的路确实不好走,等到瞎子吃苦头了自然会来求自己。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他们已经出城很远,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   而这一路上陆风走路都没有任何问题,他的速度丝毫不落于别人,如履平地一般,让众人眉头紧皱地看着他,好奇他究竟是怎么走的。   但半天过去还是不知所以然。   渐渐地就没有人在意他了。   大家也都累了。   他们这群人在牢里待了太久,缺水少食的,现在突然就要走这么一大段路,众人的体力根本就跟不上,速度渐渐就慢了下来。   有人因为缺水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晃晃,最后忍不住还是向旁边的衙役讨要水喝,但是换来的却是无情抽向他的鞭子。   陆风虽被铁链束缚,但这种东西于他而言就像是没有。   所以在他突然出现,并一把拉住了鞭子之时,众人都愣住了。   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如何突然出现的。   而且他一个瞎子竟然就这么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那根鞭子,这让众人匪夷所思。   但是他们都只当自己是太累太渴,所以眼花了。   那衙役见自己的鞭子竟然被一个瞎子接住,就怒从心来,想要抽回鞭子,好好抽陆风几下,让他长长记性。   但是他抽了几回都没有抽动,明明陆风看着是清瘦的,文弱似书生。可是陆风给他的感觉却像是他在和一座大山较量。   “你……你这书生不知好歹!”   衙役眼看拿不回鞭子就恼羞成怒,另一只手拔出了腰间的大刀。   就在这个时候陆风却突然松手了,让他触不及防地摔了一跤,十分狼狈。   陆风放下手,平静笔直得就像是一棵松柏,他一言不发,坚定不移地挡在众人面前。   这些人都没有想到陆风竟然会站出来。   贺青山愣了一下之后,赶紧来到陆风的身边,“瞎子,你别瞎出头,他们原本顶多抽两鞭子就行了,现在你让对方出了丑,说不定你会被活活打死!”   被陆风挡在身后的人从错愕中回神之后,也劝解道:“没想到瞎子你虽然爱说大话,但是却这么讲义气!不过你也不必如此,我年纪大了,挨两鞭说不定还能早点死,那就不用走完这段山路了,死在这里也挺好,山清水秀的……”   那衙役从地上站起来,大刀握在手中咔咔作响,可见愤怒至极。   陆风将贺青山和说话的老人推开,语气温和道:“陆某不是为你们,只是见这些人实在是过于嚣张跋扈,忍无可忍而已。”   “老子成全你!”   听见陆风的话,那衙役提刀冲上来,不过他显然不像是要陆风的命,所以是冲着陆风的手去的。   不过陆风却是不动,让众人不忍再看。   可就在刀即将落到他的手上时,衙役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干什么!还不赶紧走,误了时辰上面怪罪下来便由你来冲人头!”   闻言,那衙役赶紧停下手,收回刀。   脸上的表情由愤怒转为惊恐畏惧,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   甚至不再管陆风,而是催促着众人赶紧走。   这衙役的反应被众人尽收眼底,有心之人已经看出来了,前面等着他们的似乎不是挖矿或是开山刨石砌墙这么简单。   这让那原本可以坦然赴死的众人心中产生了一丝不安。   “瞎子,你见多识广,你觉得他们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我怎么觉得心很慌呢!”   “不知,”陆风摇摇头,“不过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听见陆风的话,贺青山几人无奈叹气,觉得瞎子这人根本就说不通,话说得好听,但是将在哪里?谁来挖土?   “瞎子我真佩服你,能如此镇定,莫非这就是瞎了的好处?” 第118章 养尸阴穴   “说的什么话,”被陆风相助的那个老汉用手捅了捅贺青山,“瞎了能有什么好处,先生一路走来肯定吃了不少苦,你就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贺青山见这老包头对陆风的称呼从瞎子转为先生,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直叫他瞎子,用他眼睛来说事的行为不地道。   陆风能在那个时候站出来,无论有多不自量力,此举都是让人敬佩的。   于是贺青山不好意思地给陆风道歉。   “对不住啊先生,我这人就是嘴快。”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便是陆风走路太正常了,正常到他们总是忽略他的眼睛。   “无妨。”   陆风不介意,反而还有些意外。   说他一路走来辛苦了的这种话,他还是头一次听见,不由得心中感慨。   几人在衙役的催促下再次踏上前进的路,这次谁也没有提休息一会儿或喝口水这样的话了,众人都只埋着走,为了保存体力,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也可能是渴的说不动了,只能与周围的人相互搀扶着往前走。   一群人从清晨出发,直到日头偏西了才在一个镇子前停下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显然这便是他们这段路的终点。   越靠近前面的小镇,一行人便越感到奇怪,这青天白日的,竟然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而比起他们的好奇,那些衙役却是神情凝重、沉默不语的,每个人都握紧了手里的刀。从胸膛的起伏看得出来,他们呼吸急促,心跳明显比其他人快。   情绪是会感染人的,所以不多时这紧张害怕的情绪就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每个人都东张西望着。   虽然很不愿意,但还是在衙役的催促和威胁下进了镇子。   陆风从踏上镇子的那一刻就皱起了眉。   这是一个荒废许久的小镇,像是所有人都迁移到其他地方去了,但从镇上的那些房屋建筑来看,这小镇从前应当是挺繁华的。   虽然比不少县城,但和其他的镇子相比,这里良田颇多,地势靠山靠水,不是贫瘠之像,百姓们没道理会离开。   可是现在风一起,满地残枝落叶,黄沙漫天。   杂乱无章的街道上灌来阵阵寒风,潇潇风声在寂静无人的废弃之地回荡。   风从狭缝竹筒里出来,带着似哭似笑的诡异声音,吹得人脊背发凉。   满地白纸沙沙作响,寻人的告示被风卷得高高飞起,又凄凉落下。   众人走一步止一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啪!”   鞭子抽打在地上,吓得众人一激灵。   “快点走!”   周围押送的衙役渐渐从贺青山他们前面撤退,退到他们身后,拿着鞭子和大刀将众人往镇子里赶,就像是赶猪入圈那样粗暴。   但他们都刻意压低了声音,明显是在忌惮什么。   众人枷锁在身,手脚上的铁链让他们也无法反抗,只能在往前走的时候,小心谨慎地张望。   越往小镇里面走,众人心越慌,脚上铁链在地上拖得哗哗作响。   “啊!!!”   “蹭蹭蹭!”   突然的大叫让后面的衙役纷纷拔出大刀警惕地寻找敌人,同时也惊慌的在后退。   “骨……尸体……”   众人循着那人看的方向看过去,顿时发现路边的推车旁有一具森森白骨。   众人都被突然出现的白骨吓得不敢再前进,但是后面的衙役在发现那只是白骨后就松了一口气,仿佛这不是大不了的事,收起刀后就一直在后面用鞭子抽赶他们。   “叫什么叫!还不赶紧走,否则现在就杀了你,让你和这白骨做伴!”   眼看太阳越来越低,衙役的鞭子就越抽越急,甚至有人抽出了大刀在后面疯狂挥砍,致使众人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面走。   但是越往里面走,白骨就出现得越多。   一具白骨一条人命,现在这白骨残肢却是到处都是,任由黄沙落叶掩盖。   此刻人命就像是这满大街的黄沙一样不值一提,被随意丢弃无人问津。   眼神好的还可以看见白骨上的深深齿痕,这种齿痕就仿佛曾经有什么东西扒在这尸体上疯狂啃食一样。   但是明明他们这一路走来都没有见过什么凶猛的动物,尤其是到了这镇子后,更是一只野狗飞鸟都不曾看见。   一时间,这齿痕的事让众人都在心里打起鼓,几乎都紧张地咽着口水。   “怨气好重……整个镇子竟成了养尸阴穴……”   越里面走,陆风感觉到的怨气就越重。   冷冽的空气中还有香烛油纸的味道,废弃的房门上挂着的白绫在风中摇摇晃晃。   这个镇子诡异又萧条凄凉,让人不敢再往里面走,几度有人试图逃跑,但都被拿刀的衙役吓退回来,乖乖来到一富贵的府门前。   这地方只是一处小镇,所以就算是大户也不是怎么大,就是相对其他屋宅而言,这家确实算得上是镇里最富贵的人家了。   “进去!都进去!”   衙役们迫不及待地把众人往宅子里赶。   “现在杀了你们可就不重要了,不想现在死的赶紧进去!”   话虽然说得铿锵,但他们的额头上却几乎都是汗水,神情紧张,一直不住地四处张望。   手中的大刀被抽出来握在手里,催促陆风等人赶紧推开大户的院门。   众人手脚都被束缚,虽然有逃跑的心,但却没有这个能力。   又累又饿又渴的,只能紧张地推开大门。   “嘎吱~”   厚重的府门一被推开,平日里听着十分正常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十分瘆人,仿佛是谁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看这镇子荒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一路看过来,街上的白绫感觉还是像新的一样呢?”   “这地方太邪门了,我怎么感觉这么冷呢。”   一阵风吹来,屋檐两侧挂着的灯笼摇摇晃晃。   白绫突然被吹到了开门的贺青山的脸上,冰凉的拂过他的脸庞,吓得他惊叫着连连后退。   “鬼啊!!!!”   “哪有鬼?在哪?”   此刻没有人会嘲笑他被一根白绫吓得不成样子。   相反每一个人都是十分紧张地小心朝着门内张望。   但确实没有看见什么鬼影。   “青山,没有鬼。”   被吓得六神无主的贺青山回过神来,看见身边抓着自己的人是陆风,感受着陆风手上的温度,他松了一口气,呢喃着给自己打气,“……没有鬼,没有鬼……”   大门被打开之后,一直在咆哮着的风却突然就停了,门上的灯笼不再摇晃,直挺挺地挂地就这么悬挂在众人的头顶,像一双眼睛,又像吊死在门口的尸体。   大门内的情况要比外面还要凄凉。   正堂门口的院子里有许多干枯的花草树木,枯黄的叶子落满庭院,宽敞的院子场中放着的两大荷花缸,缸体上残缺破角的,十分荒凉。   看院子里的摆设,应当是没有怎么移动过,还是摆放在原来的位置,花盆居多。   由此可见这宅子的主人是喜爱花草的,只是在无人打理之后,这宅子就这么荒废下来了。   “进去!!磨磨蹭蹭!”   落日余晖一点点消失,后面的衙役终于等不了了,直接抬脚将众人踹进院子,然后啪嗒一声将所有人都锁在了里面。   众人听见落锁的声音,未知的恐惧让他们本能的一窝蜂跑过去拼命拍打房门,试图把这大门打开。   “关门做什么?放我们出去,我不要死在这里!”   但是这大门十分结实,几十个人都撼动不了。   “你们这群畜牲!放我出去!”   任凭众人如何喊骂,回应他们的都只有渐行渐远,慌乱不已的脚步声。   见开门无望,众人开始四处打量起院子,有人试图寻找东西翻墙出去,也有人捡起石头猛砸禁锢手脚的铁链。   渐渐暗淡的天色此刻就像是他们的催命符。   而老包头渴着嘴四处寻找水喝,他爬到那两口大缸面前,看见缸底还有水,便迫不及待伸手去捧。   现在他也顾不上缸底那黑色如烂泥一样的东西了。   “等等。”   可是他刚捧到嘴边就被陆风拉住了手,使得手心的里水全漏到了地上。   见状,老包头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地不满道:“我说先生你这是做什么啊?连口水都不让人喝。”   陆风收回手,解释道:“不是不让喝,只是这水喝不得。”   说罢也不等他人质疑,直接指着缸底的那堆黑泥道,“这里面都是腐烂成泥的人肉还有碎骨头。”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听闻这话,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同时聚焦在了那缸之中。   “全是人肉?”   贺青山在用石头砸开铁链失败之后,他气愤地扔掉手中碎石,转而从旁边的枯树上掰下树枝,不相信地往缸里搅了搅,结果却真的从里面撬出了几节骨头。   翻墙的人也失败了,就算真找到东西垫脚爬到墙上,结果碰到的全是利器,碰一下手就被割开,鲜血直流,还使身体有阵阵酥麻的感觉,四肢无力。   尤其缸里翻出来的东西更让他们心生绝望,情绪更加失控。   “完了,我们完了!我不想死在这里!救命啊!!”   越来越多的人疯狂爬墙和砸大门。   虚弱的老包头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想起自己刚才差点就喝了缸里面的人肉水,不禁感到一阵后怕和恶心。   贺青山丢下树枝,步步后退远离水缸,求证似的看着陆风,“这是把人剁碎了扔在缸里的吗?先生怎么知道的?”   陆风点点头,回头看着挂满白绫且闭的正堂,面无表情道:“闻到的……”   贺青山不可置信,“全镇办丧也就算了,这怎么还把死人剁碎了放进缸里呢?”   “你怎知剁碎的就是死人,而不是活人呢?”   陆风一问,满场皆静。   这个时候再不知道这里面会出现什么东西,他们就可以一头撞死了。   老包头看着墙壁,突然道:“天黑了,鬼要来了,我先走一步。”   说完便向着墙撞过去,他实在活够了,在牢里关这么久,就是还存着一丢丢希望,但是现在都没了,他不想看见鬼,他只想死。   但众人看着却没有阻止,甚至是意动。   就在老包头撞墙那一刻,肩膀突然被人按住。   老包头身体僵硬地回头看去,立马就吓得腿软,“先生你……”   再看后面那群人,同样都是惊恐地看着陆风。   “你……鬼……别过来别过来!”   陆风收回手,“我不是。”   “不可能,我们看见你突然……就从这里出现在那里,你不是鬼是,是什么?你身上的铁链都不见了!”   陆风无奈再次重申,“陆某真的不是鬼,若我真的是鬼,早对你们出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众人畏畏缩缩,依旧惊恐地看着陆风,有些已经在吓晕的边缘了。   陆风理解他们,所以后退两步,双手背负在身,“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这里怨气冲天,是养尸魂的绝佳阴穴,你们若是在这里死,绝对会变成鬼,不仅死又死不了,还会清楚地感觉自己其他鬼吃掉,那样会更恐怖。”   威胁……绝对是威胁!   众人闻言,艰难地咽咽口水,身体瑟瑟发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贺青山还有一点理智,颤颤巍巍问,“先生你是,是修真者对不对?”   闻言,众人齐刷刷地陆风,眼中带着希冀。   “我……”   陆风才开口,原本寂静无风的宅子突然起风了。   风冷也就算了,偏偏这在空气中还弥漫走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他们来了,别说话。”   陆风突然的警惕让众人脸色大变。   “全部都挨紧贺青山,不要说话,也不要睁开眼睛。”   风越来越大,大门被吹得嘎吱作响,白绫翻飞,奇怪的阴冷味越来越重。   陆风将一个平安符交给贺青山,让他们所有人的挤在一起蹲在墙角。   现在就算是普通人也闻到了奇怪的味道,加之阴风四起,众人就只能将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陆风身上。   逃也逃不掉,只能按陆风说的办。   几十个人像鹌鹑一样收紧脖子,闭着眼屏住呼吸。   而在镇子外面,县令带着一群瑟瑟发抖的衙役和几个捉鬼人站在高处俯瞰镇子。   “拿人做祭品!亏你们想得出来!”   “宫大人,那些都是犯了死罪的死囚,他们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让他们就那么死了便宜他们了,还不如让他们为百姓发挥最后的一点用处。”   身着官服的县令十分嫉恶如仇,提起宅子里的那群人就义愤填膺。   宫巡缮眉头紧皱。   “若非是我晚来一步,定不会让你们做这样的事!”   先不说是不是恶人,就是这拿普通人去引鬼的事情本来就不对,过于缺德。   原本定的计划是招募一些修行者充当诱饵,引出鬼物后他才出手,否则他修为高,那些鬼物一看见他就不出来了。   结果今天突然被告知人已经送进去了,他赶过来才知道,竟然只是一群普通人。   但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第119章 阴宅聚鬼   “嘎吱……”   阴风吹来,原本被铁链从外面锁起来的大门像是缓缓被风吹开。   四周的白绫灯笼和那些枯枝烂叶都在拼命摇晃。   “这是……尸油的味道……”   众人中各人都有自己的挣钱本事,三十百六十行里,刚好就有人闻出了这空气中随风吹来的味道是尸油。   “啪啪啪……”   不见任何月色的黑夜里,挂在各处的白色灯笼一盏接着一盏地亮起来,幽蓝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宅子,但这火焰的颜色却让人脊背发凉。   “鬼火……”   就是身边的活人,在这火光下也显得脸上毫无血色,双眼无神空洞,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嘴咬来。   “快闭上眼睛!闭上就不怕了!”   但这个想法显然是错的。   躲在墙角的众人挤作一团瑟瑟发抖,但因为双眼紧闭的原因,周围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都听得十分清楚。   这样反而更害怕了,但是闭上了再想睁开,那就很难了,众人就只能这么僵硬着身体等死。   “完了,完了,那瞎子给的东西真的能有用吗?”   “小山,那瞎子给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别说话了,别说话了……有声……”   诡异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众人顿时就不敢说话了。   贺青山摸着手里的东西,心中泪流满面。   陆风给的就是一张纸叠成的普通东西而已,这玩意儿怎么可能保护得了他们,现在只能等死了。   而且陆风不和他们挤在一起,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贺青山不知道,此时陆风就站在他们面前,只是他使了点手段,又收敛了气息在旁边看着,所以无人无鬼能发现他。   为了给众人遮掩,他还给众人随手布了个保护罩,叫他们与这宅子融为一体,不会被那些鬼物轻易发现。   “啪!”   就在他做完这一切之时,便看见有一只腐烂掉肉的黑色骨手从那院中的水缸里面爬出来。   手上黑色如淤泥般的烂肉根本没办法留在骨头上,所以那鬼物从缸里面爬出来之后,身上的东西就像掉黑色烂泥巴一样接连往下淌,那鬼物在哪里停留,哪里就有一滩恶臭的东西。   但那鬼爬出来之后就骂骂咧咧的,弯头在地上找着什么。   “娘的,谁把老子的骨头给弄出来了!”   说着就把地上被贺青山弄出来的骨头捡起来安放在自己的身上,一放一掉,再捡再放再掉,那鬼物不服气,就一直循环着这个动作。   而有越来越多的小鬼从各种各样想象不到的地方爬出来,从花坛里,从鱼池里.……   看来是被做成花肥和鱼食这种东西了。   这些鬼物都有相同点,便是他们都在努力维持人的模样,身上穿着的还是统一的下人服饰。   这些鬼估计成鬼时间不久,实力连恶鬼都不是,但却因为这阴宅、这镇子是绝佳的养尸阴穴,使得他们还留有一些意识,而不是像那些恶鬼一样被鬼物的本能完全控制,只知嗜血。   从这些鬼物爬出来之后就一直这宅子里忙忙碌碌的情况可以看出来,他们还保留着身前的一些习惯,虽然不知道在忙什么。   这些鬼无法发现陆风的存在,以陆风之能,只要他想,纵使那些鬼物再多,他抬手间都可以让其灰飞烟灭。   只是陆风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惨烈的死亡方式,还是成群结对的,所以他没有现在就出手,而是在一旁看着,希望能得到前因后果。   阴宅大门。   三三两两的鬼物从外面结伴而来,他们惨白的脸上神情轻松,仿佛是来祝寿的,就这么拖家带口地跨进宅门。   不明所以的贺青山等人仅仅是听声音,就仿佛他们此刻是身处在一个热闹非常的宴席上,让人忍不住想出去看一眼。   但是他们都知道,现在这些可不是真的宴会,要是真出去了,肯定会被这群鬼撕碎,变成餐桌上的食物。   鬼物络绎不绝地从大门外进来,不一会儿就把这宅子挤满了,使得两步遇一鬼。   陆风在旁边站着,无人能看见他,使得他像是在看,关于这阴宅过去的剪影一样。   “全镇被灭吗?”   联想种种,陆风知道这灭镇的原因只怕是不简单,于是回头看了一眼墙角的那些人,确认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之后就在宅院里逛了起来。   他拔下发间的青竹枝,向着其他地方走去。   一到后院就看见有两鬼躺正在地上闲聊,那场景十分诡异。   他们身躯不全,下半身不知到跑到哪里去了,于是两个家伙就干脆躺着一动不动。   “我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闻到人味儿呢?莫不是那些人反悔了,不送人来了?”   另一鬼摇摇头,“不可能,今日可是老爷的大日子,他们要是不送人来,我们吃什么 !”   “要我说我们还是对那县令太仁慈……啊!!”   一声惨叫把旁边的鬼吓得不轻,“你鬼叫什么!?”   “有鬼踩我!”那失声尖叫的小鬼,握着手在地上打滚,看起来是真疼的不行了。   “放你娘的屁,我怎么没看见有鬼过来,再说你又不是人,鬼踩鬼还能踩疼?”   可是那小鬼依旧在地上打滚,旁边说话的鬼才有一丝疑问,“你不会是想装可怜博取老爷的同情,然后一会儿多分点肉吧!”   说罢他觉得大概就是这样子,还自我认同地点点头。   “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你越弱越不会有好果子吃,说不定哪天老爷看你太弱就把你吃了。”   闻言,地上打滚的那个鬼才止住叫喊,十分痛苦地对旁边的鬼物道:“我真的有感觉到自己是被踩了……”   在两鬼都疑惑的时候,陆风已经淡然地走远了。   不过他不会踩别人,只是略施一点小手段而已。   他一路四处看,将这宅子都走一遍之后,心中已然明白。   这宅子处在阴阳交汇处,生气因为是大户人多积攒了不少生气,死后又因为鬼多积攒不少鬼气。   生死交叠,血洗宅院,怨气冲天就形成了极佳的养尸之地,甚至还影响了这个镇子。   就在陆风四处观看之时,那墙角下的众人却是提心吊胆,一个个面色涨红地屏住呼吸,听那近在咫尺的鬼物嘘嘘。   憋气太久,他们只觉得胸膛都要被那一口气给憋炸了。   偏偏面前的鬼物还不打算走。   “每次都漏,做个人样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鬼物为了体验活着的感觉,往自己的尸体里灌了许多水,然后本想来墙角嘘嘘,没结果却发现这拼接起来的尸体是哪里都漏水。   贺青山听着那几股水流声,不懂一个男人为什么会这样……   实在太好奇了,便忍不住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结果却看见一个面目狰狞,双眼一高一低,全身青紫的鬼物站在自己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而他听见的水声就是从这鬼物身上的缝隙里面流出来的。   “啊!”   贺青山被那拼接的不大对称的眼睛死死盯着,吓得他一口气就泄了出来。   有人带头,就有人憋不住气,同时将一大口气全部都吐了出来,也有人像贺青山这样,越是害怕越是要睁开眼睛看。   顿时就忘记了陆风的嘱咐。   “鬼!鬼!鬼!”   越来越多的人睁开眼睛,在看见自己面前就有一个恐怖的鬼物时,顿时吓得连连后退,抵在了墙壁之上。   “好像……看不见我们。”   但面前的鬼即使看不见,还是察觉到了异常。   “嗯?”这鬼伸着脑袋凑近众人狂嗅,裂开嘴笑道:“活人的味道……”   边说还便往前走。   而原本在院子里安静的鬼群也突然躁动起来,“活人!这里有活人!怎么看不见呢?”   “在哪?在哪?”   一群鬼仰着脖子在空中嗅着,不一会儿就寻着味道来到墙角。   有鬼拍了一下那嘘嘘的鬼的肩膀,就把他脸上那拼接得不大严实的鼻子给抖了下来,刚好落在贺青山面前。   贺青山看着面前那突然掉下来的鼻子,眼疾手快地捂住差点就大叫出声的嘴,死死咬着牙关大气也不敢喘。   “奇了怪了,这一个破墙角,怎么会有活人的味道呢?”   鬼群越走越近,众人心跳越来越快,有的人甚至在极度的恐惧之下忘记了呼吸,脸憋得通红,直翻白眼,脑海中那紧绷的神经一直在被绷断的边缘徘徊,有人甚至被吓尿了。   就在众人以为必死的时候,一直紧闭的正堂大门突然就被某种很强劲的力道给蹦开了。   “嘭!!”   听见声响,众鬼赶紧离开墙角,全部在院子里站好高呼,“老爷!!”   人的好奇心是堵不住的,贺青山众人直勾勾地看着那大门,就见正堂门两侧挂着的白色灯笼旁边有吊死鬼吊在房梁上晃荡,“恭迎老爷!”   在众鬼的高呼声中,漆黑的正堂里有一鬼影飘出来,他穿着一看富贵的锦缎衣裳,身材高大圆润,明显是个商人,比起下面那些乱七八遭的鬼物,这个老爷看着就比较像人。   只是他脸色惨败,双眼突出,不张口则已,一张口便是满嘴黑气。   老爷并没有理下面的那些小鬼,而是朝着众人所在的墙角飘过来。   众人一见就知道这是大鬼来了,飘得还那么瘆人,顿时就在一起小声呜咽,“完了,完了,冲咱们来的。”   “老天爷,给我死个痛快吧……”   身处鬼窝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面对鬼物谁也不能保持镇静,一切都只能被抛掷脑后,尤其是看见那大门已经打开之后,就有人在本能的控制下朝着那大门冲过去。   出了陆风设置的阵法,这些人的身形就再也掩饰不住,立马暴露在众鬼面前。   “活!活人!”   “这他娘的是从哪里跑出来?怎么就咻地一下出现了,方才也没有看见。”   看见活人,众鬼嗷嗷着就要冲上去,可不能望着那送上门的肉逃跑。   只是还不等众鬼出手,那老爷就一下子闪身出现在试图逃跑的几人面前。   几人被这突然出现的鬼物吓得一下子跌到在地上,拼命地往回跑,朝着阵法里面的贺青山这些人喊,“救命啊!救命啊!”   贺青山他们也是自身难保,那几人的突然出去暴露了他们的位置,现在他们已经被其他的鬼给盯上了,都是要死的。   老爷面无表情,但是从喉咙里传出来的森森话语就像是寒冬里的湖水,一盆浇在了众人的心上。   “那县令不知好歹,这次就送了这么几个人过来。”   就这几个人够谁吃啊!   一城县令竟然与这里的鬼勾结,专门抓人来送给鬼吃,众人一听见这个消息,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难言的愤怒与悲戚。   他们之前一直被关在牢里竟然是被人当作了鬼物的口粮一直在屯着。   任谁都会难以接受!   “畜牲呐!畜牲呐!”   “人比鬼要可怕的多!”   众鬼可不管这些人是什么心情,今日是老爷的大寿,当然要隆重一些,就从这几个人开始。   就在众鬼磨刀霍霍之时,从后院传来清脆的哒哒声,这是竹竿敲在地上的声音。   但是一座鬼宅里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声音,一时间众鬼和人都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而在镇子外面。   宫巡缮等人看见镇子里的鬼火都被点燃,到处都是鬼影绰绰之后,顿时招呼一声:“他们出来了,走!”   身后的其他捉鬼人闻声而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镇子掠去,其他衙役虽然极度的不情愿,但是在县令的威压之下还是哆哆嗦嗦地拔出刀跟了上去。   众人一路直奔镇子中央的鬼宅,宫巡缮这些捉鬼人都身经百战,很快就明白了各自的任务,但是首要还是以那些被当作祭品的人为先。   无论犯了什么罪,都不能以这样的方式让他们死去,这样的方式一旦传扬出去,那不知道会有多少“罪大恶极”的人被送上鬼物的餐桌,实在泯灭人心。   就在众人即将进入鬼宅的瞬间,一个大鬼突然从院里倒飞出来,直直倒在了宫巡缮他们面前。   众人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鬼会突然就倒飞出来,而是赶紧布下北斗捉鬼阵,将那大鬼控制住。   同时宫巡缮立马冲进院子里释放大招,试图将所有小鬼都震压住。   但是他一进去就发现这些鬼都是一动不动,齐刷刷地看向一个方向。   而角落里那些彻底从阵法中暴露的人也是看向一个方向。   宫巡缮抬头望去。   一袭青衣,手持竹丈,面容平淡温和,不是陆风还能是谁。 第120章 天地之力   陆风见进来的人是宫巡缮,意外之后便嘴角微扬,朝着他点点头。   好几个月不见,宫巡缮又成熟了一些,气场比之前强了许多,而且看起来更严肃了。   但宫巡缮来不及向陆风打招呼,因为院中的那些小鬼在反应过来之后就开始向着四面八方逃窜,有鬼欲要从围墙上翻出去,却被提前布置在院墙上的阵法给挡了回来。   知晓陆风温和性子的宫巡缮不再耽搁,立马冲入鬼群之中,向着周围的小鬼掷出一枚枚两指长的黑色铁钉,径直钉在那些小鬼的眉心,让他们身躯无法动弹,甚至连魂魄都无法从自己的尸体中出来。   陆风在旁边看着十分好奇,这样的手段他还没有见宫巡缮使过,这作用有点像是僵尸遇到符纸一样。   以宫巡缮的本事,这些小鬼根本就不需要他废心废力,所以不多时,这宅院之中的鬼物就没有能动弹的了。   里面的事情已经摆平,但是外面的那只大鬼却还未解决,外面只有几个铜牌捉鬼人,他们虽然经验丰富,但是单独对付那只大鬼还是十分艰难。   北斗拘鬼阵在没有宫巡缮加持的情况下,也只能困住对方一段时间而已。   现在在那大鬼的横冲直撞下,拘鬼阵已经摇摇欲碎,捉鬼人手里用来压阵的角铃疯狂摇动,急促的铃声让众人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大鬼现在十分急躁,先前,他原本就要将那几个活人给抓到了手里,但是在余光看见一个身上毫无气息的瞎子后,不明不白地就被一个强大的气劲给震飞出来。   冷不丁撞上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捉鬼人,然后就被这恶心阵法困住。   大鬼虽然不明白那瞎子是什么来路,自己又为什么会突然飞出来,但是在与宫巡缮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感觉到了危胁。   就算瞎子暂且不提,但仅仅是那捉鬼人他就斗不过。   生死的威胁之下,大鬼身上鬼气开始狂暴,他完全不计后果地猛撞阵法,狰狞的模样吓得那些刚赶上来的衙役们立马转身往回跑,不带丝毫犹豫的。   “嘭!!!”   北斗拘鬼阵终于破碎,那些铜牌捉鬼人手里的角铃直接裂成几块,倒灌的能量将所有人震飞。   持角铃的捉鬼人更是手脚发抖。   奇怪的是那阵法毁灭之后大鬼却不趁机离开,而是向着鬼宅中急速飞去,又与赶出来支援的宫巡缮撞过正着。   宫巡缮二话不说就拔出大刀,仅仅是一个挥刀就把那个大鬼劈来撞在院墙上,刚好就落在已经看傻眼了的贺青山等人的身边。   “啊啊啊!!!别过来!别过来!”   众人突然和那大鬼对视上,这才想起赶紧跑,可惜他们的速度哪里有大鬼的速度快。   宫巡缮见人要落到大鬼的手里,就再次提刀冲了上去。   关键时刻,贺青山手里的平安符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直接让大鬼身上的鬼气烧得只剩一半。   四周燃烧的鬼火哪里能和这平安符的光芒比,瞬间就被盖了过去。   宫巡缮看了一眼贺青山手里的平安符,眉头微皱,心中若有所思。   他当然认得这个东西,所以才感到奇怪,但是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趁着这个机会,他迅速给鬼气减弱的大鬼补刀。   宫巡缮挥刀的速度极快,仅仅是眨眼的功夫就砍了许多刀,速度快到出现了残影。   而那大鬼本就被平安符给重创了一下,现在再面对这样强悍的攻击,他根本就招架不住,不多时就被宫巡缮给擒住。   “刚好刀中缺一个鬼魂,便由你来顶上吧!”   这鬼物实力尚可,受伤的情况下还能抗住自己这么多刀。于是宫巡缮不打算将这鬼物给杀了,而是想将之融入自己的刀中,成为自己捉鬼的帮手。   快速解决这些鬼物后,宫巡缮收起刀,大步流星地来到陆风的面前。   “巡缮拜见先生!”   从外面进来的几个铜牌捉鬼人刚好看见了这一幕,其中有人十分好奇道:“我跟在大人身边几个月了,但还是头一次看见大人这样轻松高兴的笑。”   旁边有跟在宫巡缮身边很久了的捉鬼人,他们是认识陆风的,所以在看见陆风的瞬间,立马就双眼发亮,脸上露出和宫巡缮一样的惊喜的笑容,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是先生!”   “奇怪,这都是这么了?先生是谁?”   其他不明所以的捉鬼人都是站在原地两两相望。   “诸位好,”陆风笑着朝众人打招呼,然后道:“你们抓住的鬼只有大部分,还有一些躲起来了。”   宫巡缮闻言表情立马就变得严肃起来,只是还不等他动手,身后立马就冲上来几个铜牌捉鬼人自告奋勇道:“我来!我来!”   陆风看是几个眼熟的面孔,便温和地道:“辛苦你们了。”   几人一听这话就兴奋不已,只是这没高兴多久就被宫巡缮的话给泼了盆冷水。   “先生,这里的鬼物找起来十分不容易,我们之前就找过,但是却一无所获……”   宫巡缮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就在几日前,他和这群兄弟路过这个小镇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鬼气冲天的宅院,当时想着既然来都来了,就顺手把这里的鬼都给解决了。   但是奇怪的是,他们能感受到这个地方有鬼,却死活到找不到鬼物的踪影,就连那些用来寻鬼的法器都不灵了,一到这个镇子上就失效。   他们一群人差点将这个镇子翻个底朝天,甚至在镇子外面蹲守几天几夜,折腾一通后只能放弃。   这件事一直让宫巡缮耿耿于怀,转而去找负责这个地方的县令了解这个镇子的情况。   到县城时他们听到县令的风评不错,见过之后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过于软弱了一些,一提到这个镇子他就脸色大变,只说是这个镇子遭遇过山匪,被屠镇了。   更是在宫巡缮他们说明来意之后,想驱逐宫巡缮他们,只是最后还是认了,还说自己有办法让鬼物出现。   起初宫巡缮他们还很疑惑他一个凡人哪里来的手段引鬼。   结果今天一看才知道这个方法是用普通人做诱饵。   但是现在那些鬼吃了大亏,以人诱鬼的这招是行不通了。   所以宫巡缮很是不解,就想问一问,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陆风只是沉思片刻就开始解释,“这个镇子怨气冲天,加上此处位置特殊,横跨阴阳,所以就不能用普通人的眼光看待,这地方的磁场与其他地方是截然不同的,一些手段在这里失效是可能的。”   “磁场?”   陆风想了想,给换了一个说法,“你也可以叫它天地之力,天地之力有许多种,大多都是无形的,没有特殊手段是感受不到,磁场只是其中一种。”   闻言宫巡缮几人似懂非懂,“既然如此,那要如何才能找到那些藏起来的小鬼?”   “这个容易。”   陆风拿起手中的青竹竿,将之提到自己胸口处,功德顺着他的手流淌到青竹竿之上,使其发出淡淡的光芒,然后往地上一落。   “咚~”   青竹竿搞在脚下的石砖上,却传出了敲鼓的声音。   这只是一个非常寻常的举动,但是众人却看见有一圈圈像水纹的无形东西向着四周扩散。   它们以陆风为中心,掠过每一个人的脚下时,众人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东西从自己的脚下游过去,致使脚底酥酥麻麻的。   “天地之力是可利用的,它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东西在哪里。”   说罢,陆风的身影就瞬间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他的手中正提着一只小鬼。   宫巡缮十分自然地上前接过那只小鬼,用手中黑色钉子将之钉住,同时颇为遗憾道:“先生的手段惊为天人,我什么时候才能学到……”   知道有鬼,但找不到鬼的感觉不好受。   陆风听见这话,稍微低头思考后就上前一步,他左手拿着竹竿,右手伸出掌心朝上。   “把你的手给我。”   宫巡缮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身体的反应比他的脑子要快,等他反应过来后他已经将手放在了陆风的手上。   此时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奇怪陆风的手心为什么会有茧子,第二个反应就是身躯一震,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凉。   陆风轻声嘱咐:“闭上眼睛。”   在宫巡缮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仿佛踏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里四处都是苍茫一片,而脚下水波纹一样的力量正在朝着四周扩散,所到之处的任何东西都被他尽收眼底。   从离自己最近的陆风开始,每一个人都出现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里,他们是如此的显眼,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就算是外面那些被院墙遮挡着的,正在小心翼翼靠近宅子的衙役们他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些鬼物躲藏的地方也被摊开在他的面前。   “右边水池里的石雕鲤鱼中,正堂门口的两盏灯笼里,宅院里的白绫之中都有……”   随着宫巡缮的话,周围的铜牌捉鬼人十分快速地对他说的地方下手,他们虽然看不见那些鬼,但是在各自手段的狂轰乱炸下就没有一只鬼能逃出去。   宫巡缮越说越多,不多时就又抓来几十个小鬼,且大部分都藏在了白绫之中。   直到周围的鬼物都抓完了,宫巡缮才睁开眼睛,不过陆风却没有收回手的打算,而是对宫巡缮说:“你身体中的那个力量还在,这有利也有弊,如果你能擅用它的话,就是利大于弊。”   “下次你再遇见这种情况,你可以按我教你的方法运转它,将它附着在你的刀上,以刀为媒介,将刀插入地里,让煞气流入地下,跟随天地之力的走向走,便能找到你想要找的东西。”   这个方法是陆风为了方便眼睛摸索出来的,起初只是为了探路,直到今日他才想到还有其他的用法。   所以圣人常说学无止尽呢。   教完后,陆风才收回手,只有宫巡缮还意犹未尽地想着陆风方才说的话。   为了验证自己学了多少,他提着自己的刀往地上一插,然后细细感受。   与方才看见的白茫茫不同,他现在看见的是漆黑一片的,什么也没有。   宫巡缮加大力度又拼了一把,然后就看见自己的一个脚。   之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陆风自然知道宫巡缮在做什么,他没想到其他人做起来会这么难,这对自己来说就是信手捏来的,但他怕打击到宫巡缮的信心,便安慰道:“常练常新,这次再见,就发现你似乎变强了一些。”   宫巡缮被陆风夸得不好意思,挠挠头道:“还是太慢了。”   “修行之路不能一味求快。”   “是,”宫巡缮朝着陆风拱手行礼,“今日多谢先生传授我这样的手段,巡缮会刻苦练习,不叫先生失望。”   陆风微微一笑,“自己的事,自认尽力了就好。”   周围的人都忘了鬼物的事,一个个都看着陆风,尤其是那些捉鬼人。   有几个不明所以的人,十分惊讶在他们面前不苟言笑、严肃冷厉的金牌大人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就在这时,姗姗来迟的一群衙役和县令正在外面探头探脑的。   “这是……都解决了?”   在看见一群鬼物都被制服之后,那位县令大人才敢走进宅院中来。   余光看见院子里的那些囚犯都没有死后就眉头紧皱,下意识道:“你们竟然没有死!?”   刚说完他就立马意识到自己这样说过于刻薄了,轻咳一声后就恢复了脸色,来到宫巡缮几人的面到拱手道:“多谢几位大人为鸣章县解决了心头大患,还请几位移步县城歇息。”   这县令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所以陆风看不见他,只能听见这浑厚的声音。   说起这县令,宫巡缮就回头冷眼看着他,“敢问县令大人,之前说这些人都是罪大恶极之人的话,可是属实?”   县令不知宫巡缮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点点道:“是,不过既然他们命大,那就再带回去论罪处置。”   若不是这些事多的捉鬼人在,他都不会费时费力地将这些人再带回去,干脆就地格杀就是。   贺青山这些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们都只是普通人,从那大鬼飞出去到现在他们都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可就算是他们一个字都没有反驳,宫巡缮也不会相信那县令一个字。从平安符出现在贺青山手里的瞬间,他就明白这所谓的罪大恶疾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所以他随手指着老包头问:“他犯了什么罪?”   那县令对宫巡缮的问话丝毫不放在心上,不卑不亢道:“时日久远,本官哪里记得?”   这些人入狱到现在的时间都不一样,他哪里记得这么多罪人。   “时日久远?”宫巡缮面无表情地看向陆风,“那这位先生呢?我看先生衣着干净得体,不像是时日久远的人。”   县令闻言才看向那与现在场合格格不入且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瞎子,他眉头一皱,发现对这个人没有丝毫印象。   旁边衙役看县令的模样,赶紧上前再他耳边嘀咕两句。   县令这才道:“此人乃是采花大盗!本官劝诸位不要被他的表象给蒙蔽了!”   “采……采……”   宫巡缮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个词与陆风联系在一起,尤其是救命之恩和陆风的品行让他在听到这个词之后更是怒火中烧。   “噌!噌!噌!”   宫巡缮尚有理智,但是那几个认识陆风的捉鬼人却是直接拔出大刀,直指县令。   “狗官!你再给先生身上泼脏水,诋毁先生清誉,我们兄弟现在就杀了你!” 第121章 这是大义   “你……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大人……”   旁边有衙役站出来为那县令说话,但是面对这些捉鬼人,他根本就没什么底气,这软弱的辩解反而弱化了他们的气场。   不过面对这指责,那县令却是脸色不变,狭长的眼眸中毫无情绪变化,可见他有多沉得住气。   县令眼神在宫巡缮他们和陆风之间来回转,心中已有思量。   不卑不亢道:“几位大人为鸣章县解决了危机,本官真心感谢诸位,但这不是诸位……诋毁本官的理由。”   这些犯人能活下来他很意外,也很意外那平平无奇的瞎子竟然会和这些捉鬼人认识,但韩曲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几位既然是捉鬼人,想来眼界要比我这一县县令宽阔,心胸亦不比本官狭窄,几位大人又何必为了一人,伤了鸣章县所有百姓感恩之心呢?”   这话就差把不识好歹四个字,贴宫巡缮他们脑门上了。   在韩曲江和那些衙役眼里,小小一瞎子如何能比得上万千百姓的感恩戴德。   “说你是狗官,就伤了全县百姓的心了?你真是好大的脸!”   因为之前合作抓鬼的事,宫巡缮他们就对这个表面看着正义凛然、大公无私的县令没什么好感。   他们不仅对这个镇子的信息遮遮掩掩,还在未与他们商量的情况下用活人当诱饵。   行事风格十分狠辣,让他们这些常年与鬼打交道的人都觉得望尘莫及,不寒而栗。   韩曲江修养再深也架不住一次次被人当面骂狗官,这对他这个县令来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不过他们有句话说得不错。   “本官确实可代表鸣章县的百姓。”   对于这点,韩曲江很是自信。   “所以诸位可不要被那瞎……先生迷惑,一人之言如何能抵得上万千百姓之言。”   贺青山可算听明白了,这些捉鬼的与那伙县令衙役不是一帮人,而且这些捉鬼人明显比那县令有面。   贺青山仿佛抓到洗清冤屈的机会一样,突然从地上站起来挤到众人中间去。   “先生一人之言信不得,那加上我们呢?”   被冤枉入狱的悲愤在这一刻喷涌而出。   若是愤怒能化成实质的火,那贺青山的愤怒能将眼前的这些人烧成灰。   “你们草菅人命!县令不正,衙役歪,你鸣章县衙上上下下没一个好东西,就是百姓也不见得纯良!”   贺青山对着宫巡缮拱手一拜,“这位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这鸣章县官民勾结,专门盗取我们这些外乡人身上的财物,后又诬陷我们,审也不审就将我们下狱直接等死,叫冤不能,翻案无门……现在竟然还丢我们来喂鬼,贼心可诛!”   “我们作证!被关这么久,就没见过这狗屁县令一眼,更别说审案申冤了!”   “这鸣章县本身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一群丧良心的,终日与畜牲恶鬼为伍!”   “该死的是他们!”   “……”   有一人开头,就有无数人站出来。   老包头他们压抑够久了,骂起人没一句重复的。   这事本就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根本无需多加诉说举证。   只是韩曲江虽然叫宫巡缮一声大人,但这捉鬼人与官员之间是不同隶属。   赤燕王朝不归捉鬼人管,捉鬼人也不会管官民的事。   就是因为他们只管捉鬼,各大王朝才任由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来去。   而且宫巡缮这些人还不是赤燕王朝的人,给脸了叫一声大人,但说白了他们就管不着赤燕王朝的事。   但凡韩曲江心一横,这人都无法威胁到他。   这事但凡发生的大祈,宫巡缮都有一定的话事权。   但偏偏是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人性是很奇怪的,越是无知的人越是无所畏惧。   就算现在宫巡缮将自己南宫世家家主之子的身份亮出来,这些人都不会明白这身份代表什么,更不会害怕。   韩曲江很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气势依旧道:“这是我鸣章的事,我们很感谢各位大人出手为鸣章解决隐患,但鸣章人的事,鸣章自己处理。”   说完韩曲江还觉得不够,深吸一口气道:“本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鸣章!若不是我韩曲江,你们以为这些年来,鸣章这么多百姓能这么安安稳稳的吗?这些鬼物他能不出去流窜害人吗?”   “本官都是为了百姓,本官是他们的救世主!鸣章是以本官为中心,鸣章只有我说了才算!”   土皇帝一词出现在陆风心中。   不过从头到尾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韩曲江说着说着甚至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不瞒几位,这里几年前也算安稳,但是山匪屠镇,让这地方变成了鬼镇。为了不让这些鬼物出去祸害鸣章百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将他们留在这里,这些功劳不是你们一句狗官能抹去的。”   “力气?功劳?”   贺青山睁大眼睛,眼神能喷火,“你所谓的力气就是抓外乡人,你所谓的功劳就是用莫须有的罪名判无辜的人死罪,然后送我们来喂鬼!这些鬼当然就没有出去的理由,等着你上供就够了,你简直是人族的走狗……”   贺青山无力说下去,他只觉得无比恶心。   很难想到这竟然就是一方父母官的嘴脸。   韩曲江对这些指责置若罔闻,而是挺直腰板看着众人,掷地有声道:“有鬼就有人死,既然总要有人去死,那我就用几个人来换千万百姓的安宁,这是大义!!!”   韩曲江觉得这些不在其位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此举有多明智。   牺牲一点人换大部分人活,这虽然是下下选,但是对他们这样无法与鬼物抗衡的普通人来说又怎么不是优选呢。   “我大义你爹!你怎么不用你的命来成就你的大义?你用别人的命你当然不在乎!”   “那些都是大奸大恶的罪人,不过是换一种方式去死罢了。”韩曲江据理力争。   “用罪人安抚鬼物,这是壮举!一旦此法盛行,那就无需为处置罪人费心,人鬼之间相安无事。”   “若是人人都因此心怀忌惮,那这世上犯下大罪的人必将减少,到时世间将一片安宁。”   “……”   此话一出,众人竟然都陷入短暂的迷茫,一瞬间产生了也不是不行的想法。   但众人立马就发现了这里面的问题,要说对这些问题最深有感触的,无疑就是贺青山一群人。   “那我们有罪吗?我有什么罪!我就是在客栈里面吃了个麻辣兔头,我就成杀人犯了!”   很长一段时间,贺青山甚至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好几次在面对那一桶桶馊水的时候,他甚至想,是不是自己不吃那盘兔头,就不会进到这牢狱中来。   有贺青山他们做例子,众人更加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下场都摆在这里了。   但听见贺青山的话,韩曲江却皱眉,“你们只是我一时疏忽,是意外……”   众人只觉得这人没救了。   “说到底还是自私自利罢了。”   宫巡缮冷眼看着,“那些百姓支持你,不过是因为你是鸣章县的县令,此举于他们有益。”   “这里的鬼物愿意留在这里,无非是因为这地方适合鬼物修炼,对鬼物来说是天然的宝地,何况还有一个固定给他们喂食的仆人。”   他们这一群人天天与鬼打交道,人人都说恶鬼恐怖,但是现在回头看,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韩曲江并不会被他们这三言两语说服,他觉得贺青山这些都只是特例,只有做得多了,结果才能有说服力。   听了全程的陆风幽幽长叹,“这个镇子是因为你这个县令无所作为才被灭的吧。”   其实在此之前,陆风还从其他鬼的嘴里听到了关于这个镇子被灭的真相。   听说那些山匪早就存在了,也下山大大小小洗劫过很多次,只是剿匪这事从来没有提上日程过,致使山匪越来越嚣张,竟然丧心病狂的屠了镇。   所以这个镇子才这样怨气冲天。   说到底还是这方县令的失职,在其位却不谋其政。   “天灾人祸岂是我一人之力可改,这位先生之言不觉得过于刻薄了吗。”   韩曲江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个话不多的瞎子放在眼里。   不过是因为宫巡缮他们的关系多看他一眼而已。   宫巡缮这些人常年在刀尖上上舔血,他胳膊拧不过大腿,所以无论宫巡缮说什么他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撕破脸,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但是这个瞎子……虽然之前宫巡缮等人对他多番维护,可说到底不过是普通人罢。   既然是普通人,那就得论身份,试问在场哪个普通人的身份能高过自己。   可是陆风好像并不畏惧他的官威。   “刻薄吗?”   陆风微微一笑,杵着青竹竿来到他们面前。   “也许刻薄吧,面对你这样的人,总是很难冷静的。至于这个镇子被灭有没有你的罪过,不如就让你与那些冤死成鬼的人对峙一番如何?若是连他们都说你没罪,那你的罪孽还能减少一分。”   “噗呲~”   有衙役嗤笑一声,“鬼都被收被灭了,你说对峙就对峙?”   “不如试试看。”   陆风话落,原本开着的大门突然嘭的一声合拢了。   巨大的声音吓得众人身躯一颤,下意识往宫巡缮他们身边挤,铁链晃动剐蹭在门上的声音就像是厉鬼的指甲在划。   到了这一步,韩曲江才正眼看陆风,心中狐疑这傻子是什么来路。   结果下一秒,那被钉住的大鬼就重现众人面前。   “嗷!!!” 第122章 阴兵借道   对于陆风的手段,宫巡缮他们虽然微微惊讶,但也觉得理应如此。   别说是已经收服锁进大刀中的鬼被放出来,就是这鬼跑出去十万八千里也逃不出陆风的手心。   但是与宫巡缮他们不同,贺青山、韩曲江这些人哪里见过这手段,见凶神恶煞的大鬼瞬间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们吓得转身就跑。   “还不快拦着!拦着他!”   韩曲江边向门外跑,边吩咐衙役替自己挡住。   但是这种时候,那些衙役哪里还顾得了韩曲江。   就如宫巡缮说的,他们之间就是利益和上下级的关系,生死关头都是自己活命要紧,谁会傻到豁出自己的命。   所以他们跑得比韩曲江快,冲到门口疯狂撞击敲打着大门。   “救命啊!放我们出去!”   大门明明没有上锁,但是这门就像是被什么力量锁死了一样,任由这些衙役推拉也撼动不了半分。   那大鬼一见这些人便怒目圆睁,眼球布满裂口,仿佛下一瞬就要爆浆出来。   “是你们!!!”   厉鬼的嘶吼声响彻镇子,凄厉刺耳划拉着每个人的耳膜。   “不不不不……是他!是韩曲江!是他说你这个大善人的名声盖过了他这个县令,是他说你们目无尊卑!”   “山匪是他叫我们引进来的,说只是教训教训你们,我们不知道山匪会屠镇啊!”   几个衙役嘶声力竭地辩解,扒门的速度越来越快,哪怕指甲被刮翻了,指腹被磨出血,血肉模糊的在大门上留下道血痕也察觉不到。   那大鬼听到这几句话,像是被刺激到了,仰天长吼,那满腔恨意化为实质,一只只鬼气凝聚成的鬼爪疯狂扑向大门处的人。   “都去死!”   宫巡缮他们握紧了手里的刀,犹豫着要不要出手。   捉鬼人的职责让他们无法任由这个鬼物在他们面前大开杀戒,但是偏偏这鬼是陆风放出来的,从刚刚那些衙役的话中他们也大概知道了小镇被屠的事情。   这样的事非同寻常,他们怕陆风还有其他用意,所以不敢贸然插手,只能看看陆风,又看看那些即将落入鬼爪的人。   但是下一瞬,那群衙役面对死亡的危胁时,竟然开始相互拉扯推搡,恐惧之下直接将外面的人给那大鬼送去,什么颜面情分都荡然无存。   “你吃他们别吃我,我愿意每天给你烧香,天天上供,只要别吃我,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一群人跪在地上猛磕头,争先恐后的表忠心。   此刻人性中隐藏的恶展露无遗。   ……   “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看着这一幕,贺青山这些人又是解气又是害怕,心中还很唏嘘。   他们起初也是十分慌张的,但是在看见那鬼物并没有追逐他们,反而直冲韩曲江众人,他们就不那么紧张了,有点眼力见的都往陆风身边靠。   看陆风的眼神也变成了敬畏。   现在再看那些被追得狼狈不堪的衙役,仿佛看见刚被关进来的自己。   更没有想到这个恐怖异常的鬼镇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   就在他们以为那些衙役必死无疑时。   “常德银。”   陆风突然开口,“再杀下去你身上的罪孽只会越来越重。”   抓向衙役的鬼手在那些衙役的面庞前停住。   那鬼物漂浮在空中,身体僵硬地回过头,喉咙腐烂的他艰难发音,“你……知道,我?”   陆风点点头,“我还知道许多。”   “你二十三岁那年北山滑坡,泥土掩埋山下百姓及屋舍,你是第一个站出来刨土救人的。事后还将那些受灾的百姓收下,名为雇佣,实则是重盖茅屋,分发农田,重给他们一条活路。”   “三十一岁,你接手常家,带着全镇一跃成为鸣章县有名的富庶之地,救济他人,乐善好施,善名传遍全县,无人不知。”   “四十七岁,山匪作乱,你出钱出力,搜罗人手自组剿匪小队,四处寻找营救那些被山匪绑走的女子,帮扶被山匪洗劫的村子重建,与那群匪徒周旋三年之久,钱财耗尽,家族一度败落。”   “五十岁,你父母双亡,却在双亲下葬之日被人透露底细,致使被山匪报复,全镇被屠,府中人都被活着剁成肉泥……无一幸免。”   “至今,你父母的棺椁还停留在正堂之中,没有下葬……”   听着陆风细数常德银的过往,再看见陆风抬手间打出一抹白光没入那大鬼的体内,大鬼瞬间恢复成活人的样子。   在场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他们看着面前这个身形圆润壮胖,长相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憨厚的人,不敢想象他生前这么勇,死后又这么惨。   “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应该富得流油的商人……”   “难怪之前他从北斗拘鬼阵中跑出来后,没有逃跑,原来是双亲棺材尚在……”   有人嘀咕,声音虽小,却是却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之前初次看见这个大鬼时,他便是骇人模样,周遭鬼气缠绕,皮肉虽然被精心养护过,但是还是难逃腐烂变黑,根本看不到更细致的长相。   但是现在听闻过往,再看这普通的凡人长相,众人都只能心生敬佩与感慨,更加觉得这县令可恨。   常德银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自己生前的模样发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又恢复成人的样子了。   看着这一幕,众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好人没有好下场……”   这个地方山高路远又偏僻,导致消息闭塞,穷境之下人心难测。   “说到底,还是这狗官该死!”   “娘的!杀了他!”   面对众人的义愤填膺,这一次没有人再为韩曲江说话。   他一时之间千夫所指,只能不断后退,远离众人。   而常德银终于有了反应,不过他没有看韩曲江,而是看着陆风。   拱手致谢道:“多谢……先生。”   许久没有正常说话的他起初还很不适应,但多说两句之后总算不再磕磕绊绊。   “这位先生看着不是俗人……”   他一生看人无数,虽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但是这样的事很少。   面对陆风他就更不可能看错。   “但先生也觉得我罪孽深重吗?也觉得报仇有错吗?”   陆风摇摇头,平静道:“我只是觉得不值得。”   “你一生积德行善,若非死后滥杀无辜,沾染罪孽,那今天当有更好的出路。”   这样的人,做个土地绰绰有余,要不了多久,升城隍之身也是十分简单的,只是可惜……   听出陆风话语中的意思,宫巡缮这些人都替常德银惋惜。   其他人不明白,但他们可是知晓陆风身份的,仙人说的更好的出路,就肯定不平凡。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但身为一个鬼物却错过了,仿佛真应了那句好人没有好下场。   不过他们也理解陆风。   这常德银生前积德,死后为恶。不能因善对恶忽略不计,但也不能因恶抹杀善行。   宫巡缮他们相信陆风会公平,所以没有说话,都静静等着结果。   “更好的出路……我不想做鬼,所以努力维持人身,但是先生也看见了,鬼就是鬼,吃人的本能改不了,我没有回头路,我也不愿这样继续下去,只求杀了这个人为父老乡亲报仇,事后先生想如何便如何。”   常德银一指韩曲江,眼中杀意毫不遮掩,吓得韩曲江身躯一抖。   宫巡缮一席话听下来,对常德银刮目相看,不愧是有大善之人。   他自知只要在这里韩曲江就逃不掉,所以在知道真相后他不着急杀他。也明白只要陆风他们在,他就杀不了韩曲江,所以自己退一步,只求杀了这人,然后便任由处置。   可陆风却是轻轻摇头。   “……”   众人不懂,感觉这勉强也能算得上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他们不懂为什么陆风要拒绝。   常德银也是脸色微变,即使陆风让他恢复成人样,他情绪激动下身上还是有缕缕鬼气显露。   “先生为什么要保他?”   “此人引匪屠镇,后又为留下镇中冤鬼,每隔一段时间就送人进来投喂,现在看制衡不住我们了,我们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引你们来杀我们!”   “难道他身上人命比我还少吗?罪孽比我还轻吗!”   见对方鬼气有暴走之势,陆风叹息一声,出手压制道:“我不是保他,是保你。”   “先生并不是要放过这人,但是要一个人死有千万种方法,不一定非要你来杀。”宫巡缮见不得有人误解陆风,出言帮腔道:“今日在场的都是证人,你行善多年,我就不信一个出言声援你的百姓都没有!”   “没有比诛心更让人难受的死法了。”   韩曲江这人仗着这里山高路远,就在此处做个土皇帝,因为常德银“功高震主”   就借刀杀人,为赢得鸣章县百姓的拥戴就抓人饲鬼。   如此种种……可见这人非常在意自己的高位和名声。   只要是有所求的人,都容易诛心。   “就是!我们一群人被关大牢里这么久,我们可不会放过他!这么多的人死在他的手里,就这么死在这里实在是便宜他了!”   贺青山等人想要报复的心在此刻达到了高峰。   此前他们没想过要申冤,毕竟民不与官斗,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只想离开这地方,回家团圆。   但是现在见有宫巡缮他们出手,又有陆风这样的厉害人物在。   就冲自己的无妄之灾,就冲常德银这样的人死得冤枉,他们也敢博一把!   但常德银依旧沉默,不像被说动的样子,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问起了被宫巡缮被抓起来的鬼会怎么处置。   “那些鬼曾经都是镇子上的人,他们是因我而死……”   死后还是听他的不出去流窜,依旧叫他老爷,无论是生是死都没有变过。   常德银肥胖的身躯跪下后就很难爬起来,但他还是跪在陆风面前,略带央求道:“不保我……保他们吧。”   “你也不用求我,他们自有他们的去处。”   陆风说完,宫巡缮和几个捉鬼人就将被抓起来的小鬼们通通放了出来。   他们额头上的钉子还在,所以出来后都不会动弹,只是像树桩一样站着。   但是就算如此,这影影绰绰、密密麻麻的鬼影还是吓到众人了。   “诸位,还请站远一些。”   对于陆风的话,执行力最快的当属宫巡缮这些人,他们不仅撤开,还把一直在降低自己存在感试图逃跑的韩曲江控制住。   那些衙役无需他们动手,十分自觉的就站在捉鬼人身边。   主要还是怕死,怕这些鬼突然摆脱控制。   但下一瞬他们就忘记恐惧这事了。   只见陆风从怀里摸出一块普普通通的木牌,唯一特殊的就是木牌上有一面画得有一个模样特殊的阵法。   陆风将木牌往地上一掷,一个散发白色光芒的阵法瞬间成型,耀眼的光芒掩盖了满院的鬼火,亮如白昼。   贺青山看了看手里的平安符,发现这光芒和平安符上的光芒是一样的,给人的感觉都非常暖和。   只是之前平安符驱退大鬼后就断开了,看来不再具有什么作用。   贺青山心中可惜。   ……   陆风缓步来到阵法中央,意识沟通着罗酆山赏善罚恶殿中的长生牌位。   气息一出,成履陈召他们瞬间出现,蒋育道也悠哉悠哉过来看一眼。   “见过先生!!”   “嗯,你们退后一些,我要在此处留一个阵法。”   “遵命!”   陆风虽然只是神识出现,但是罗酆山是除了他自己之外功德之气最多的地方,有功德浸染,他画个阵法损耗不多。   听到陆风要画阵,蒋育道才来了点兴趣,背着手如老头看戏一样挤了上来。   成履见状赶紧让开。   他已经熟悉地府,也知道了蒋育道的厉害,十分感慨地府人才辈出,他不努力修炼就要不起眼了。   “嘶~嘿~”   看到阵法成型之后,蒋育道就一直绕着这阵法左看右看,嘴里时不时发出吸气和惊叹声。   “有意思,老头我怎么没想到呢?”   陆风看蒋育道也在,便道:“蒋老,我有东西给你。”   蒋育道闻言,立马不再注意阵法,而是看着陆风,“给我?通过这个阵法给吗?”   “嗯。”陆风微微一笑,神识退到一边。   这是他第一次远程利用传送阵法,能不能成他也没有把握,所以打算先用写了一册的易经来试探试探。   鸣章县。   陆风将仅有一册的易经拿出来,往阵法中一丢,易经就消失不见,陆风立刻沟通赏善罚恶殿的长生牌位。   小半盏茶的功夫后,殿中阵法微微颤抖,易经才浮现在蒋育道他们面前。   见状,陆风心中已有大概。   阵法传送有延迟,估计是距离较远的原因,看来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虽然这速度已经够快的了,但是意外往往都出现在片刻之间,所以这个速度远远不够。   蒋育道在旁看着。   “给我的?”   陆风点点头,蒋育道伸手一探,阵法中悬浮的易经就瞬间出现在蒋育道手里。   蒋育道迫不及待翻看,就发现这里面写的东西与自己苦心研究的八卦有关。   蒋育道仿佛得到至宝,拿着爱不释手,但往后多翻一些就发现没了。   好比他兴冲冲乘满一碗饭,结果菜却只有一口。   “啧~这也太少了!”   “循序渐进,一次都给你了,难免看着前面惦记后面,等这一册看透了再给第二册 。”   听到陆风的话,蒋育道眉头一挑,“先生你不会是想用这东西吊住老头我,让我在这里留个千百年吧?”   不待陆风说话,蒋育道话锋一转道:“想留老头我也可以,只是老头我活太久了,只怕接下来没有多少日子活了,先生要早做安排才是。”   “无妨。”   从陆风的语气来说,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事。   旁边的成履震惊不已,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这样和陆风说话,立马就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老头的厉害和身份的恐怖。   “我今日来是有要事,此为传送阵法,阵法另一头在我身上,现在我这里有一些鬼物,需要陈召你们带人来走一趟,需要一两队鬼差才够。”   一听需要一两队,陈召他们便知道陆风那边有多少孤魂野鬼。   自从入地府的鬼越来越多,现在的一队鬼差可不少。   “是!”   成履和康笙比较细心,陆风话落,他们就出去摇人了。   不多时鬼差就齐聚赏善罚恶殿,在陈召和成履的带领下陆续进入阵法。   抱着易经的蒋育道抬头看了一眼,感叹道:“阴兵借道,草木不生……”   说完就不再管,抱着易经研究去了。 第123章 善恶有报   鸣章县。   众人齐刷刷地抬头望天。   “这么感觉突然一下子就黑压压的了?”   明明阵法周围还是亮堂的,但是众人都感觉到头顶有厚重的黑云在一点点往下落,大有一种要将众人压扁成泥的压迫感。   还不等众人看明白,就见陆风面前的阵法中传出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哒!哒!哒!”   明明阵法就在面前,但声音却是由远及近。听着这宛如行军中的声音,众人都不自觉地后退。   “大人,先生这是在做什么?”   有捉鬼人好奇,忍不住小声问宫巡缮。   宫巡缮眉头微皱,“先生之前放到阵法中的书不见了,所以这应当是传送类阵法,只是不知道传送过来的是什么。”   他也是头一次看见这种阵法。   南宫家作为五大世家之首,位居四大圣地和三大皇朝之下,家族中自然也有不少阵法。   只是像陆风这样随手成阵,然后带着阵法到处跑的他还没有见过。   一般大型传送阵法都是画在固定安全的地方,还会有专人看守阵法。   而能随时成阵的,必定是阵法天才或是已经深谙阵法之道的大能。但是随手成阵也不是简单的事,阵法是需要材料支撑的,临时刻画也有失败的风险。   就算真有提前刻画好的,那也没有像陆风这样想放大就大,想缩小就小的,位置不满意了还能换个位置放,捏圆搓扁像个小儿玩具一样。   宫巡缮实在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先生,这个阵法是可以到任何地方吗?”   “理论上,可以。”   要是把刻画有阵法的木牌丢到世界各地,那自然是想去哪去哪。   当然陆风不会这么做,他不会闲到一天到晚就坐着画阵法,更不会通过阵法瞬移到混元界的各处,他很喜欢徒步旅行。   只是宫巡缮显然想偏差了。   他心中暗道:能达到这种程度的……不就是虚天镜吗?那个东西也是想去哪去哪。   可是虚天镜是大宝贝啊,世上独一无二的法宝,几个老祖代代相传,是大祈皇朝的镇国之宝,无人不忌惮。   “那肯定是虚天镜还有其他的用途,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   若是陆风知道宫巡缮的想法,肯定会哭笑不得。   他这个阵法和虚天镜这样的至宝之间还是有鸿沟的,虚天镜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想去哪去哪。   而他的阵法还没有脱离普通阵法的范畴,两边还是需要阵法的,也许将来可能不再需要,可以实现一个阵法就横穿混元界,但是至少不是现在。   宫巡缮没有想得更多,因为面前阵法中出现的森森鬼气让他全神贯注,情不自禁握紧了手里的刀。   “这……好浓厚的鬼气!”   “这鬼气不仅浓厚,还很精纯,没有丝毫杂质,这要出来的鬼物实力只怕是鬼将之上……”   那些捉鬼人同样握紧了手里的刀,都警惕地看着阵法,全神贯注等着。   不是因为不相信陆风,而是这是捉鬼人的本能。   常德银有鬼物的习性,自然察觉到了这阵法中出来的鬼要比他厉害许多,根本不是同一个级别的。   而且很显然要比抓住自己的捉鬼人厉害。   若是在其他地方有这样的鬼物出现,那势必会改变战局,但是现在……这些鬼似乎就那位先生叫来的,希望不会是敌人。   “嘭!嘭!嘭!”   随着众人感觉到的地面震动,阵法里面的东西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两!两个鬼王!!!”   原本光是两个鬼王都够众人惊掉下巴了,但是没想到他们身后还有六个鬼将,十多只厉鬼,以及数不清的恶鬼。   “这是……要灭了鸣章县吗?”有人咽咽口水,干巴巴道。   纵使早有准备,但是在看见这一幕的宫巡缮还是有种猝不及防被人打了一拳的感觉。   他收回按在刀上的手,以他现在的能力,灭鬼很难,最多就是拖住六个鬼将。至于那两个鬼王……在仔细感受他们身上的气息之后,他觉得玉牌捉鬼人来了也够呛,这两个鬼王的气息太恐怖了,隐隐有晋升之感。   “拜见先生!!!”   齐刷刷的声音震耳欲聋,众鬼的恭敬之意一眼就看出来了。   陆风看着面前这黑压压的一片,也很是意外一两队鬼差的数量竟然会有这么多,看来地府的规模在不断壮大。   “都起来吧。”   除了成履和陈召,其他鬼差都是单膝下跪,阵势之大叫陆风还有些不适应。   “是你!?”   等陈召回过头,宫巡缮和几位捉鬼人才发现这竟然是他们当初欲要降伏的鬼将军,后来陆风出手,他就被陆风带走了。   没想到现在再见,他竟然成鬼王了。   就因为修为的原因,方才宫巡缮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又见面了。”   陈召看见宫巡缮,想起上次见这人与陆风不是一般的熟识,便率先拱手行礼。   被鬼王行礼,这可是开天辟地同一遭。   宫巡缮回礼道:“幸会!”   知晓陈召前身事的宫巡缮对这个鬼王的警惕少了三分,敬畏多了三分,羡慕也多了三分。   跟在陆风身边就是不一样,修为就是涨得快。   见两人打过招呼后,陆风便道:“天要亮了,你们先将这些孤魂野鬼带回去,等他们洗清身上的罪孽再送入枉死城。”   “遵命。”   众鬼差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野鬼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动手。   林安张全看向常德银,“先生这小鬼要如何处置?”   被叫做小鬼的常德银也不反驳,面对这些突然出现的、比自己厉害的鬼物,他的灵魂之中莫名产生了一种自卑感。   “便是鬼之间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吗?”   对方身上的鬼气冷冽纯粹,成群出现的时候周遭都变冷了,哪怕他也是鬼也不禁打寒战。   而自己的鬼气却如此驳杂……   “他我自有安排。”   “是!”   “带他们走吧。”   成履很轻松的将这些小鬼眉心的钉子取出。   恢复意识的众鬼正要咆哮,立马就被周围的鬼差给压住。   “这个阵法在明天晚上之前不会消失,成履,你留下一些人,将这镇子周围的一切鬼物都搜罗起来带走。”   “是。”   成履挑了一些鬼差留下,没挑到的都惋惜地离开。   而陈召在对陆风行礼之后就押送那群孤魂野鬼踏入了阵法之中,片刻后就消失不见。   那盖在众人的头顶上的压迫感也消失了许多。   处理好那些鬼后,陆风看着常德银,“他们有了该去的地方,你也该放下他们了。”   常德银叹息一声,站直腰板对陆风拱手,“多谢先生。”   “不必言谢。不过错便是错,对便是对,你身上的罪孽还需还清,就先暂且成为他刀中之鬼,随他去看看韩曲江他们的下场,一解心中心结。”陆风指着宫巡缮道。   “此事了后就助他斩恶鬼,救百姓,等到什么时候身上的罪孽还清,我再来见你,若是半路灰飞烟灭,那也是你的命。”   在场的人都听懂了,常德银的事只怕还有回旋的余地,不禁也替他感到开心。   陆风看向宫巡缮,语气温和,“红尘事还需红尘中人来解决,让韩曲江伏法也是行善积德。”   “巡缮明白。”   “这地方久待不好,”陆风看向贺青山他们,“尤其是你们肉体凡胎的容易折寿,就先离开吧。”   贺青山他们想起从陆风进入牢狱到现在的事情,仿佛就像经历了一场怪诞的梦境。   现在他们已然明白陆风不是普通修真者,应该是很厉害的人,就连捉鬼人和鬼物都听他的。   “多谢先生,先生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他们有心想说什么,但见陆风面带疲色,就只是郑重道谢后恍恍惚惚地离开。   “先生,再会!”   陆风笑着点点头,宫巡缮这些人就押着韩曲江和那些衙役跟在贺青山他们的身后。   成履之前就领着鬼差出去抓鬼了?所以宫巡缮他们一走,宅院里就只剩陆风一人。   常德银这群鬼离开之后,这地方的鬼气就少了许多,就连怨气也在一点点消散。   鬼火熄灭,宅院里漆黑一片,可天边却是晨光熹微。   陆风没有动阵法,而是在院中静站片刻,直到清晨的光照进宅院里。   这才转身往正堂走去。   “善恶到头终有报……”   推开正堂门,只见里面放着两口棺材。   陆风来到棺材前,长袖一挥,大小如意神通便发动,两口棺材疾速变小,然后落到陆风手心。   拿着棺材,陆风便离开了这宅院,离开之时顺手在阵法中留下一张纸条。   小镇的街道之上,陆风杵着青竹竿向着镇子外面走去,同来时的那样,风起沙便起,满地枯叶沙沙作响。   唯一不同的是每个屋檐下挂着的白绫不再崭新,更是在陆风走过之后一点点碎成了残布,风卷着一块块碎布在空中飞舞,像漫天纸钱一样,落下后掩盖了路边的累累白骨。   陆风径直出了镇子,迎着朝阳离开。   这个镇子现在既没有人气也没有鬼气,养尸之地将不复存在,磁场也会回归平凡,来年春天草木复苏,小镇还会再重建。   ……   陆风来到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见这里有山有水,便将两棺材埋在了这里,顺手给立了碑。   做完一切后,陆风不再继续停留,从袖里乾坤中放大青牛和黑蛋它们出来之后,就骑着大青牛离开。   大青牛走得慢,黑蛋它们就玩得肆无忌惮的。   陆风在旁观察许久,发现黑蛋脑子好像不太灵光。   明明它虽然只是幼崽时期,但实力却能与紫雷比肩,还隐隐有更强的意思。赑屃这个家伙没有出过手,看气息也很弱,就像一只普普通通的乌龟。   但就是紫雷和赑屃这两个家伙,就能把黑蛋抬来抬去的,黑蛋每次抓它们都抓不到。   陆风倒是不担心紫雷和赑屃欺负它,毕竟它们三在黑蛋还没孵化的时候感情就很好,就是紫雷调皮了点,而赑屃它就单纯就是爱逗黑蛋。   “先生……”   正在观察三个小家伙的陆风听见这声音后一愣。   玩得差点打起来的黑蛋他们也停住了,瞪大眼睛像雕塑一样看着大青牛。   “你……会说话了?” 第124章 口吐人言   动物能口吐人言的故事陆风也听过不少,像黄皮子讨封、黄狗祝寿、鹦鹉叫魂等。   但那都只是民间传说,从未有事实摆在眼前。   没想到今天竟然叫自己遇见了,还是天天跟在自己身旁的大青牛,这样新奇的事很难让人不意外。   陆风轻轻从牛背上下来,敲着竹竿来到大青牛面前,看着它心中感叹。   当初初见时,大青牛离案板上的肉只有一步之遥,见它已开灵智,陆风不忍它落到那样的下场,才想着让它跟在身边寿终正寝。   大青牛能听得懂人话陆风是知道的。世间这么大,万物平等,人能得眷顾成万灵之长,自然也有动物草木能得天之独厚,体生灵气开灵智,懂人言也不足为奇。   只是它们能听懂人话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口吐人言比之要更加艰难数倍。   当初陆风收下大青牛也没有对其抱有多少期待,或是希望它能达到什么样的地步。   只是希望它以后的日子能活得轻松一些,天气热的时候在草堂旁边的池子里自由自在地泡着,如此便好。   但没想到大青牛如此上进,竟然能有口吐人言的一天。   陆风既是意外也是欣慰。   “这些日子一直觉得你身上的青气越来越浓,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有这样的造化。”   大青牛原地跺跺脚,赶蚊子似的甩甩尾巴,对着陆风断断续续道:“幸得先生庇佑,先在草堂听学生们念书,后又跟着先生游走四方,在先生身边学得许些道理。先生不需要我时便一心修炼,方才心中有感,这才试着开口,没想到真的可以……”   大青牛说一句话说了半天,但意思说得很清楚,且它是初次说话,所以陆风也不催它,就只是静静的听着。   感叹原来是书听得多了,难怪说起话来会像文人墨客那样,不似一个动物能说出来的。   紫雷它们好奇,三个小家伙飞来盘踞在大青牛的牛角上挂着。   “你能有这样的造化是你的福气,当初偶然救下你也无需你报答,但是你却驮着我走过三川四海。”   “如今你再进一步,可是有了其他的想法,若是想就此离去也无虚顾虑我,你我之间早就两清了,你心中无需有负担。”   人人皆向往自由,就连修真者也想脱离天地自由翱翔,那开了灵智的动物自然也有向往自由之心,这无可厚非。   而且就像陆风自己说的,他治好青牛的腿,让他摆脱了被吃的命运,但是青牛也留在他的身边,毫无怨言地驮着他走过了大半混元界,恩情早就还清了,若是大青牛想要离开,陆风也不会阻拦。   哪知大青牛听见这话之后却是连忙摇头,差点把头上的黑蛋和紫雷它们甩下来。   “不,不,先生,我并无离去之心。”   老牛声音沉沉,说急了还有几个哞哞声,尾巴在身后甩得啪啪响。   “小山村很好,草堂很好,先生也很好……只要先生不嫌弃,我愿意驮着先生到任何地方。”   见大青牛着急,陆风伸出手安抚,“既然不想离去,哪可是有其他所求?”   看陆风待自己一如往昔,大青牛前脚刨地,不大好意思道:“我……我想要一个名字。”   大青牛跟着陆风也见过不少人,见他们都有名字,不由得心中落寞。   它一直想给自己也取一个名字,可惜以它之能是做不到的,所以今日能说话之后,它便生出了想请陆风赐名的想法。   陆风微微一笑,“那你可有自己中意的姓氏?或是字也行。”   大青牛没想到陆风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但是转念一想,陆风本来就是这样温和宽容的性子,只要不是无理取闹,大多都不会拒绝。   只是这种姓氏这种东西它哪里能懂,就只能摇摇头,“全凭先生做主。”   陆风见状也明白自己是多此一问了。   大青牛虽然听别人读过书,懂得一些道理,知晓人与人之间的礼节,但是它自己可没有读过,哪里知道什么姓氏或字,于是陆风就不再问,而是低头细想起来。   取名一事可不好马虎,毕竟那是除了影子外唯一要相伴一生的东西,若是因为不满意就随时改变,次数多了难免会失去本我。   所以为大青牛取名之事陆风一再慎重。   于是他苦思冥想许久,半晌后才转头问大青牛,“你觉得,相牛如何?”   “像牛……我像牛……不是牛吗?”   大青牛可是活得最长久的牛了,但现在却开始对自己种族感到疑惑。   “先生取这个名字一定有先生的道理……”   它好奇地念叨着,虽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意思,但是陆风说好它便也觉得好,反正它也想不到其它更好的名字了,而且既然是先生取的,那定然一定是极好的。   “那便像牛吧。”   明白大青牛用错了字,陆风哭笑不得。   “是这个相。”   陆风右手做剑指在指尖凝聚功德凌空写下相字。   黑蛋好奇就飞到字的面前,身体跟着陆风的字在空中晃动,最终因为这个字的笔画太多把自己绕晕了。   陆风就一直觉得这家伙脑子不灵光,将它接住送到大青牛背上去后无奈摇摇头。   转头给大青牛解释道:“相牛之背笑不休,此是人间安稳处。你的名字,就是取的头两个字。”   大青牛虽然不识得这个字,但是这句浅显易懂,它隐隐约明白一些意思,先生是在夸它。   陆风是人间的安稳处,那它的背就是陆风的安稳处,这对它而言就是莫大的赞扬。   它跟在陆风的身边这么久,字认不得,但还是懂得这个意思的,遂激动地对着陆风垂下牛头,“多谢先生赐名。”   它若是能化成人型,此刻只怕都拱手行礼了。   “小事而已,”陆风微微笑着,四处环顾一圈。   出来大半年,不知不觉间已经入冬,到处草木凋零,使得山川的模样更加荒凉。   冷风簌簌,周围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陆风不打算在此处多做停留。   “还是继续赶路吧。”   大青牛很是自然地放低身体,“我闻到山的那边似乎烟火气,应当有人家。”   “那便去看看吧。”   陆风很是轻松的坐上牛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嘱咐道:“在寻常人面前不可轻易开口说话,大多凡人多未曾见过动物口吐人言,只怕会被吓得不轻。”   大青牛点点头,“先生放心,相牛知道分寸。”   ……   鸣章县。   在韩曲江的治理下变得死气沉沉、个人只能顾自家事的鸣章县城被接连而来的事打破了平静。   就在昨天夜里,县里死了个人。   死人之事并不稀奇,这一次死的人也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老汉,老汉儿女并不富裕,想着简单办丧之后草草下葬便得了。   但是令人害怕的是,就是当天夜里,守灵的儿子只要一闭眼就会看见他死去的亲爹就直挺挺地站在门口,昏暗的烛火看不见他的面容,但是却能感受到那双眼睛就在看着他。   吓得他一晚上没有合眼,不停地给他爹磕头,这好不容易熬到鸡鸣三更,结果就是眨个眼的功夫,这灵堂里就多了几只鬼。   他们身着统一服饰,身上缠绕着像蛇一样的黑色气体,每走近一步灵堂里就多添一抹冷气。   吓得守灵的儿子在棺材前瑟瑟发抖,一直安慰自己是在做梦,结果一回头就看见死去的爹张牙舞爪地扑向自己。   吓得他大喊:“爹你别过来!”   但是灵堂里出现的那几个陌生的鬼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爹,又吓得他大喊;“别抓我爹啊!”   但真当他爹被抓走之后他又松了一口气,只能看着棺材里的爹嘀咕,“是梦是梦是梦,都是梦。”   只是隔日,关于身着统一服饰、见鬼就抓的鬼的事传遍大街小巷。   这群未知的鬼让县城里的百姓无比恐慌,可等他们到县衙去找县令大人求心安时,却发现他们的县令竟然被抓了,县衙里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一个衙役都不在。   两件事搞得人心惶惶,欲有百姓逃离。   而抓鬼回来的成履他们可不管这些,带上这些鬼物就要回去复命。   可等回到那鬼宅之后他们就发现这里多了一些陌生面孔,还是几个散修,正围着陆风留下的阵法研究。   两方碰面之后都是剑拔弩张,但更恐慌的当属是那群散修,成履他们表情毫无变化,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但也并没有要与之动手的意思。   扫视一圈成履便知道陆风已经离开了,只是那几个人似乎对这个阵法很是感兴趣,尤其是阵法中的纸条。   “尔等何人,竟然敢打地府传送阵法的主意!”   “地府……传送阵法?”   “那是什么地方?”   几个修真者面面相觑,看样子都不明白成履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是成履的恐怖气息就摆在那里,他们自知不是对手,又逃不掉,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问。   不过他们从成履的话里听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似乎这些鬼物并没有和他们动手的心思,遂有一人鼓起勇气站出来道:“我们不知这是诸位的地方,只是来寻找一个朋友才走到这里的,我们并不敢打这个阵法的主意。”   实际上他们已经打了,原本想找到这个阵法的关键处,然后将这个阵法搬走,但是结果便是他们根本就靠进不了这个阵法。   只觉得阵法诡异。   尤其在这些鬼物出现之后,他们心中就更是疑惑,不明白这个阵法明明看起来这么正气,为什么会是鬼物的东西。   只怕是这些鬼物将某一个修真前辈留下的阵法占为己有了。   但是对方领头的可是一个鬼王,身后还有一群鬼,随便单拎一个都能吃了他们,就算真是抢来的阵法他们也不敢说什么,除非是真的想死。   不管是不是,那个鬼王已经发话,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也只能试探性往旁边挪动。   按理说修真者遇上鬼物是不会轻易放过的,但是他们实在想不到为什么这种强大的鬼物会出现在这里,现在已经不是他们为了正义拼一把的事了,而是看这些鬼物能不能放过他们。   好在那鬼王看起来并没有很饿的意思。   成履也很明白这些散修的想法,那就是通常都比较惜命,所以根本不会和他们殊死一搏,也不敢耍什么花样。   所以并不阻止他们离开。   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他们,带着众鬼差押着那些刚抓来的孤魂野鬼陆陆续续进入阵法中。   在他们走后,尚未彻底离开的几个修真者回头看着这一幕感到不可思议。   之前无论他们做什么,这个阵法都毫无反应。   但是现在这些鬼物径直进去却毫不受影响。   “那个阵法好像真的是他们的……”   “他们为什么不向我们动手呢?不是人鬼不两立吗?”   他们简简单单就被一群鬼放过,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仿佛做梦一般。   强大的修真者没有放过厉鬼恶鬼,鬼王这个级别更是挥挥手就能带走许多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人鬼从古至今似乎一直都是对立的。   今日他们一看见那群鬼的时候,可以用心如死灰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但也有两个脑子还算清醒的修真者严肃道:“这些鬼物似乎与其他鬼物不同。”   “你也发现了,他们身上没有戾气怨气血腥味这些东西。就是气息太阴冷了,否则看着他们的言行举止,无论如何看着都不像是鬼物。”   众人一听立马就从自己捡了一条命,和鬼物是不是改吃素了的想法中清醒过来。   “难不成这其中是有什么阴谋?”   “可是那是鬼王啊,这都亲自在外面抓鬼,那能使唤他的岂不是……”   “还有那个阵法究竟是哪位前辈的?为什么这么正气的阵法会对鬼无效呢?”   在成履他们进入阵法之后阵法就消失了,鬼宅里空荡荡的,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一个梦而已。   “那我们还找那个失踪的兄弟吗?”   面对这个问题,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那个领头人。   “不用找了,他已经死了,就死在这个地方。”   死人是常有的事,遇见大鬼都会被撕成碎片,只是他们今日运气太好了。   但也太丢脸了,从头到尾连刀没有拔出来,就被一群鬼牵着鼻子走。   “今日的事别外传,咱们先去给所有认识的道友们传个信,问问他们这个地府究竟是什么来路,实力到不了那个地步之前,大家遇见都能躲则躲吧!” 第125章 普普通通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   大青牛驮着陆风悠哉游哉来到一个村子外面。   村里炊烟袅袅,偶尔会闻鸡鸣狗吠声,细听之下还有孩童嬉戏的声音。   是很难得的安宁平和。   这让陆风心中总算是有了一点安慰。   他这一路走来看见的多是人神共愤的之景,就是身体不累心也累了,看得多了难免叫人觉得世道如此,已无药可救。   好在现在终于看见了一个温馨寻常的民生画卷,他心中总算是轻松了几分。   将黑蛋它们收到袖里乾坤中之后,陆风给大青牛道:“去前面村子看看吧,寻给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过夜。”   “哞~”   大青牛甩甩尾巴,驮着陆风向着村子走去。   下溪村。   残阳铺地,村口的百年大树之下热闹非常,一群孩童正围绕着那大树转圈,还有几个老人正在闲聊。   树上的叶子在秋风里就已经掉光了,现在就剩一树光秃秃的枝干,但是从复杂的枝干上可以看出每年春来之时,这老树的生机会有多么勃发,春意会有多么盎然。   树下的几个老人虽然已经是满头白发,但是他们精神奕奕,手脚利索,是别处少有的长寿之象。   是尤其那些孩子在膝下围绕嬉闹时,他们脸上笑意是从内而发,十分能感染人心。   “哎?今天村里怎么会这么热闹,又有来人了吗?”   热热闹闹的气氛戛然而止。   有孩子看见夕阳下逆光走来一个庞然大物,他们心中好奇,不知危险为何物,你追我赶的向着那个庞然大物跑过去。   树下的大人没有阻止孩子们跑过去,反而一起站起身朝村外面张望。从他们的眼中看不到任何对外人警惕性。   “哎!你是谁啊?”   夕阳下,几个孩子迎着余晖跑,小丫头的羊角辫在空中上上下下晃动,他们小脸都红扑扑的。等跑近了才发现来的竟然是一只大青牛,牛背上还坐着一个青衣人,手里抱着一根竹竿,脸上笑意浅浅。   “这是什么牛?它的角好大,它走路好慢!”   “它真的好大啊,我家黄牛都没有这么大。”   几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围着大青牛一阵打量,迫使大青牛不得不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甩甩尾巴。   稍大一点的孩子估计是这群孩子中的孩子王,他将几个年纪小的孩子拉离大青牛的身边,“小心这大牛踩到你们,快离远一点。”   陆风轻易就从牛背上下来,吓了几个孩子一跳。   陆风循着声音面朝孩子们的方向,“这是水牛,也是青牛,它性情温和,不会伤人是。”   陆风本就气质温润,加上这大青牛一直站在原地不动,这些孩子胆子就大了,一个个都忍不住上手摸摸,尤其是那一对大角,颇得孩子们喜爱。   “你……是看不见吗?”   领头的孩子对大青牛不感兴趣,他看陆风眼睛从刚开始就丝毫不动,手里又拿着一根拇指粗的竹竿,就鼓起勇气问陆风的眼睛。   陆风点点头,笑着道:“确实看不见,所以路过此地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听见十分热闹就过来了。”   “我们这里是下溪村,今天是树祀节,哥哥你看不见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难道也迷路了吗?”   不待陆风说话,那孩子便拉着陆风往村里走去,“那你来得正好,今天村里面可热闹了,一会儿可是要吃长龙席的。”   陆风不挣扎,就任由那个孩子将自己拉着往前走,大青牛见陆风走了自然就跟上,周围孩子见状对它就更好奇了,一直跟在牛屁股的后面。   村口,几个老人早就等着了,见人过来就问:“村长家三儿,你拉着这位先生作甚?”   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陆风的穿衣举止中看出这人也是一个读书人,所以赶紧阻止那小孩胡闹。   读书人识得字,这样的人村里可没有,这可是稀罕的宝贝。   三儿不情愿地放开陆风,一脸正经道:“这位哥哥看不见,我这不是怕他摔了嘛。”   “看不见?”   树下几个老人十分好奇,他们看陆风可不像是看不见的样子,直到陆风走进了他们才发现那眼睛是真的看不见。   “哈哈哈,我们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没有发现……”   老人说完立马就意识到了不对,在他们感叹自己老眼昏花的时候,面前的先生可是真的看不见啊,这不就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不过好在陆风没有这么敏感,反而是拱手问;“方才听闻村中有树祀节,在下从远处而来,还从未听过有这样的节日,心中好奇万分,不知这节日有何讲究?”   听到这话,几个老人相继一笑,“这位先生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这是我们村里独有的,外面的人自然不会知道。”   陆风一听就来了兴趣,“不知这节日是因何而起?”   “这是很久以前就有的节日了,至于是为什么,三两句话也无法解释清楚。”老人见陆风彬彬有礼就道,“反正天色也不早了,先生不如就在我们村里住下,夜里一同祭祀就明白了。”   “住下?那大哥哥你就先跟着我去我家吧。”   那几个老人同时点点头,嘱咐三儿道:“你问问你爹,要是房间不够,就让这先生住我那里去。”   三儿他们从小在村子长大,几乎每个人都是熟识,但现在多了陌生人,这些孩子就高兴得不行。   “住我家!”   “住我家吧!”   见状,带陆风过来的那个孩子拉着陆风就离开村口,往村里面走去,“先生去我家!”   大青牛依旧是懒懒散散地跟上,看得周围的人啧啧称奇,“这牛也真是听话,可惜我们这里没有水田,否则我也买一个这样的大水牛来养着。”   “都是黄土埋脖子的人了,指不定哪一天就死了,你竟然还惦记这些,这水牛这么听话,你当是谁都拥有的吗?”   身后的声音越走越远,陆风最后听不见了,心思就都放到了村子里面。   村里比村口热闹,陆风偶尔路过一户人家都能感受到柴火的气息 。   而且时不时就有人出来看陆风这个外乡人是什么样子的,尤其是在那些孩子的奔走相告之下,没多久村里又来了一个外乡人的消息就传遍了村子,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   陆风被三儿领着来到一户房门前,才知道这话里话外的这个‘也’字是如何来的。   村长对自家儿子又带了一个人来借宿的事并不在意,因为他的家里在今早就收留了一个读书人,已经腾出来了一间屋子,那现在再多一个人也无所谓,两个人挤一挤还是能住得下的。   “先生就安心在这里住一夜,明日再走也不妨事,就是要委屈一下了,家里房屋不够,劳烦你同另外一个小哥挤一挤。”   村长带着陆风来到一房门前,还没有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书生,显然是已经听见了之前村长的话,直接就请陆风进屋。   虽然与陌生人同住一室多少有些不习惯,但是出门在外,大家相互帮一帮也是情理之中。   那书生见陆风眼睛不便后还将床铺让了出来,自己打算就在长凳上将就一夜。   村长见状,与陆风和那书生打过招呼后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忙的似乎是那长龙宴。   “我叫郑谦,迷路了才到这里的,原本说问问路就走,但是听闻村里要过节,心中好奇就留了下来。不知兄台贵姓?这是又要到哪里去?”   郑谦看陆风眼睛不方便,便起身给陆风倒了一碗水,十分妥帖地将碗送到陆风的手里,然后拿起自己的书站到窗边。   “多谢,”陆风将青竹竿放到一旁,简单交代了一下姓名与来路之后。   “陆兄就安心待着吧,此处民风淳朴,家家安康富余。”   “起初我也很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白吃白住的。但事实是我们是外乡人,就算是有心帮忙也什么都不懂,还不如在此处待着。”   “出去只会添乱……”   郑谦带来许多书,现在正蹭着太阳最后的余晖看书,看这模样是要参加明年开春的那一场考试。   他看得入迷,说着说着就忽略了陆风的存在。   冬季昼短夜长,看书不易。郑谦是争分夺秒的学习。   翻书声在耳边回荡,陆风见他如此努力就不忍心打扰他,只是静静在旁边听着,这样有人在耳边读书的日子他还挺怀念,当初在草堂时,日子就是这般平淡安稳的。   屋里很平静,直到夜色越来越浓了郑谦才发现屋里静悄悄的,他差点以为陆风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去了。   “抱歉哈,陆兄,我一看书就容易沉迷,忘了你的存在。”   陆风温和一笑,“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不过天色已黑,不适合在看书了。”   “确实,确实。”   说着郑谦就将书收起来,边收拾边看向窗外道:“外面火把和灯笼都点起来了,看来是要到祭祀的时间了。”   陆风:“祭祀?”   “我也是之前才弄明白的,”夜里风大,郑谦关好门窗坐到陆风的旁边,倒碗水润润喉咙道:“这下溪村一直风调雨顺,村民们安安康康的,长寿的都不少。”   “但也因为太安宁了,所以心中不安,现在村民们就觉得这一切的安宁都是村口的那棵老树的功劳。所以每年的这个日子村民们都会祭拜那棵树,以求这棵树能活得久一点,熬过每一个冬天,然后在来年春天的时候发芽开花。”   郑谦说着说着就叹息一声,“可是我白日里看那棵树怎么看都是平平无奇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觉得这些人是魔怔了。”   “不过后来我又想,大家都活得如此不容易了,找一棵树寄托心愿也挺好,这又何尝又不是另外一种舒坦的活法呢。”   说完,郑谦就觉得自己一个读书人说出这样的话有些愚昧,忍不住叹息。   “这世道,连安稳的生活都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   郑谦手握成拳捶在桌上,“我若封侯拜相,定要叫百姓们心安理得的过的好!” 第126章 半步宰相   郑谦情绪激动,恨不得现在就能大展身手,只是回过神来的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要封侯拜相的想法过于虚浮了,遂讪讪地看着陆风。   “我说陆兄你别不信,我可是励志要考取功名,勇登高位的人!”   别人听见这话只怕是早就笑了,大概率还会说郑谦这人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还想要高位。   但是幸好听见这话的是陆风。   郑谦见陆风一言不发,他就有些着急了,“我说陆兄你要是想说什么就说啊,这啥也不说反倒是让我心里毛毛的。”   这不是郑谦第一次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了,但是除了爹娘会敷衍地鼓励两句外,其他人都是一笑而过。   根本就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更不会把他这个人放在眼里。所以嘲讽从未断绝,甚至还有人叫他半步丞相。   他也是知道自己的想法又多么异想天开的,但是郑谦并不打算放弃,遇见后陆风又重新提起来。   但是他没想到陆风的态度竟然会如此超乎他的预料。   既没有出言嘲讽,也没有敷衍地一笑而过,就是静静地听他说着,这让郑谦很是无法适应。   “你要不,嘲笑我两句也行啊……”   陆风:……   好在在郑谦渐渐气馁的时候,陆风终于开口了。   郑谦松了一口气,现在无论陆风说什么他都能接受,总比被忽视来得好一些,但是郑谦没有想到,陆风开口说的却是:“我相信你。”   这只是很寻常的一句话,加上陆风语气又那么平淡,所以让它显得十分平凡,差点让人忽略。   “嗐,我知道我异想天……你说相信我!”   当郑谦听清楚陆风说的是什么之后他就愣住。   陆风像是随口一说,但是这其中既没有敷衍,又没有带有任何反讽的意思,这让郑谦很是诧异。   他回头愣愣地看着陆风,“陆兄你说的不会是真心话吧?”   陆风被郑谦这不可置信的语气给逗笑了,“陆某从来不会胡说八道。”   “嘶~”   郑谦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笑意越来越浓,毕竟他是第一次如此得到一个人的信任,这让郑谦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他想继续说之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大哥哥,爹娘说该开饭了!”   这个时候大家都饿了,郑谦也不再继续先前的话题,不过陆风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为了照顾陆风,郑谦他们走得很慢,出了院子,陆风见大青牛就睡在墙角之下。   大青牛见陆风朝自己看过来,它点点头然后目送给陆风离开,直到看不见陆风的身影了它才放下头继续在地上睡觉。   通往村口的路上零丁挂着几个灯笼。   三儿他们举着火把,郑谦怕他们拿着火不安全,就接了过来,时不时提醒陆风小心脚下。   比起刚进来的那一会儿,现在村里可是安静非常,直到来到村口才发现原来村民们都聚集在这里了。   村长一见陆风和郑谦就迎了上来,“两位兄弟,真是对不住了,实在是村里忙,没办法招待好两位小兄弟。”   村长才刚说完,就有村民过来,“叔,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那就开始吧。”   “是要祭树了吗?我们可以一起吗?”郑谦还挺喜欢热闹的,尤其是对自己都不了解的事,他还拉着陆风一起。   “当然可以!人越多越好!”   村长自然乐意郑谦他们一起,总不好他们热热闹闹地自己做自己的,将郑谦他们这两个晾在一旁。   “给这两个小兄弟也拿点。”   就这样,陆风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拿到了一节布条。   看不见是什么颜色的,但是摸着倒是能发现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麻布条而已,还像是从衣服上拆下来的。   ……   冬日夜里冷,但是旁边烧了好大一堆篝火,火光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暖烘烘的。   百年老树下,所有村民齐聚在此,领头的是榜晚坐在树下闲聊的几个老人。其次便是村长和一些壮年的中年人,身边站着的是他们的妻子,而孩子都站在最后面,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截布条。   陆风他们身份尴尬,就站在旁边,听着那最年长的老妇人嘴里念着祷词。   “树山大人在上,春去冬已来,承蒙您的庇佑,长溪村平安多年……”   赤燕王朝的人比较崇拜山川,他们一直觉得山是至高无上、勇敢坚强、有大毅力的存在。所以经常把拥有同样品质的人比作大山,就连树也称为山,这是陆风从进入赤燕之后发现的很有意思的事。   祈愿还在继续,就是那些半大的孩子手里都拿着布条,将之珍重地举在胸前,嘴里跟着大人们道:“一愿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二愿树山长青、年年与春会;三愿长溪村平平安安、无灾无病……”   祭祀祈祷之事各地都有,尤其是在那些大地方、大家族的祠堂中,各种语言华丽的祷词有很多。但是在听过这样真挚的祈祷祝愿之后,感觉这样普通寻常的话语也挺动人心的。   祈愿完成之后就是各自的心愿了,所有村民都在心里默默念着自己的愿望。   旁边站着的郑谦见陆风什么都没有做,便用肩旁戳戳陆风,“陆兄,你说他们心中的愿望能实现吗?”   郑谦看这树怎么看怎么普通,而且他的愿望就是考取功名、封侯拜相,这种事他是万万不可能将之寄托在一棵树上的,所以他对许愿这事不感兴趣。   他看旁边的陆风同样无动于衷,就觉得陆风和自己应该是一路人。   陆风摇摇头,他觉得很难。   这样的愿望他每天都翻来覆去的听,只是很多事情纵使是他也时常感到无力。   就像捉鬼驱邪他可以,但是一举得男、长寿不死、一夜暴富这事该遵循天地自然的事他就不会插手。   不过要说这树普普通通他却也不这么认为。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陆风看见一缕缕稀薄如烟的东西向着那棵百年老树飘过去,然后从各处树枝顺着枝干流入老树体内,最后消失于无。   陆风在旁边看着,觉得世间万物真是神奇。   好似就应了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这句话。   就是因为下溪村村民的相信,所以成就了这棵老树,也许将来它真的能庇护这个村子。   信它它就生,若是不信,它就是一棵普通的老树,春去冬来,寿尽则亡。   “因为信仰而变得不平凡……”   只是要想成气候实在是太难了,这相当于逆天改命。   也许百年后它都无法成形,也许等不到那天它就会被砍了,当成一把柴火烧成灰烬,毕竟人心最是反复无常。   陆风只是在心中感叹,所以郑谦看着陆风,也不知道他在感叹什么。   拜树之后便是系绳了,郑谦他们虽然没有许愿,但是也好歹算是半个参与人了,就同村民们将手里的布条系在了老树的枝桠上。   陆风眼睛看不见,郑谦干脆顺手帮陆风给系上。   等一系列的事情忙完之后总算是可以开饭了。   饭桌围着篝火摆成一圈,上面都是各家各户能拿出来的最好的饭菜。   都是寻常人家吃的,并不是大鱼大肉,但也能称得上丰盛的。   这便是长龙席,各家各户的饭菜都聚在一起也还算是长,只是好像并没有长龙席这三个字体现的长。   “两位小兄弟快坐,别拘谨。”   村长和村民们热情好客,找到一个好位置后就赶紧招呼陆风和郑谦入座。   郑谦拉着陆风坐下后环视一圈,发现就他们面前的桌上的肉多一点,其他桌上都很少或者没有。   想来这桌菜应该就是村长家的了,难怪他今天在屋里读书的时候 一直觉得很香。   不过饿归饿,这么多老人孩子在呢,郑谦夹了块肉放在陆风面前的碗里之后就不再动,任由那些孩子围过来。   陆风看不见,不过郑谦的动作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陆风还挺不好意思,不想自己白吃白喝,就趁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拿出仅剩的三月酿。   酒壶打开之后,浓烈的酒香飘荡在陆风的周围,一下子就吸引走了一众村民的目光。   陆风将酒壶递给郑谦,“此酒名为三月酿,是大祈皇都的名酒,味香酒烈,半杯就足以让人昏睡不醒,不可刀多了。”   郑谦双眼放光地接过酒壶,深吸一口酒香之后长叹一声,“好酒!”   他小心翼翼地将酒分给众人,力求公平,绝不多多倒。结果等一圈倒完之后他自己就续得几滴,便坐在长凳之上哀声叹气,只能添着嘴唇看别人细品。   “老头我能在死前尝一尝这酒就死而无憾了,真不愧是大祁皇朝的名酒!”   “说出去我们真是有面,虽然我们没去过大祈,但是我们喝过大祈的酒啊,值了值了!”   几个老人对桌上的饭菜不感兴趣,倒是那两三口就没有了的酒,被他们喝出十七八口出来,宝贝得不行。   一口烈酒下肚,就是再冷的冬夜也变得暖和起来,所有人都红光满面,好不快活。   只有郑谦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杯子。   陆风看不下去,便将自己的那份推给了他,“我不爱酒。”   郑谦诧异地看了陆风一眼,心中腹诽:哪里会有不爱酒的人,出门身上带着酒的。   说到底还是陆风讲义气,竟然能将这样好的酒让给自己,要知道那壶里的酒可是已经被他倒完了的。   “君子不夺人所好……”郑谦伸出手,抬起杯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酒一饮而尽,“那我便做一回小人吧!”   “咳咳咳!好酒!”   但因为喝的太急了,郑谦被呛的满脸通红。   喝得急酒意就上头快,没有多久众人就开始昏昏欲睡。郑谦更甚,他饭菜没有吃多少,直接倒在桌上起不来了。   陆风无奈笑笑,他原本见郑谦这么爱酒,还觉得说不定能和荀元聊得来,但是现在看郑谦这酒量,估计都不及荀元的百分之一,只怕是会被荀元嫌弃死。   ……   不知不觉这顿饭就吃到了半夜,大家都醉了,就谁也管不了谁,陆风原本想带郑谦回去休息,结果郑谦却是抱着那棵百年老树不愿意走。   “老树啊老树!郑谦有鸿鹄之志向,梦想马踏平川,奈何出身平凡,人人都笑我痴心妄想……”   “可我不服!我就是要考进士当状元,只有更高的地方才能施展我的抱负,为国为君为百姓,我要名留青史!!”   郑谦抱着树干一会情绪高昂,一会儿哭得不能自已。   “可是我苦啊!我赶考都能迷路,这里蹭蹭吃,那里蹭蹭喝,脸都丢尽了,世间除了爹娘,就只有陆兄不嫌弃我!”   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郑谦爬到陆风身边,抓着他袖子哀嚎,“陆兄啊!我这么丢脸,当宰相后被人知道了可怎么办啊!”   陆风被嚎得思绪有些混乱,思考一瞬道:“想来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结果他话音刚落,郑谦就鼻涕眼泪地在陆风袖子上蹭。   陆风停顿了一下,话音一转,“也不一定。”   进了官场是少不了酒宴,就这酒品,想不让人知道都难。   陆风无声叹息,他是没有洁癖的,但是除了纪明悟小时候抱着自己袖子哭外,就再没有人这样拉着自己哭过。   “哎……回去吧。”   “回!?”郑谦像是受了刺激,突然放开陆风,一溜烟爬到老树上,脱开外袍拿在手中朝着远方挥舞。   “大丈夫,绝不回头!!!”   “我郑谦要爬到最高,要站在万人之上扬名天下!我要赤燕摆脱末流王朝之名!”   “我要天下百姓心安理得地享受安宁!!!”   眼看郑谦在树上跳上跳下的,老树不堪重负摇摇晃晃。   陆风头一次觉得头疼。   这树可是下溪村的命根子啊!   这要是被郑谦跳断了,陆风都不知道明日起来那场面会有多么混乱。   “算了。”   陆风看这人是无法清醒了,便指着郑谦,一根白色功德绳从指尖飞出,将郑谦给从树上绑了下来。   落在地上的郑谦又开启了哭腔,“陆兄你是不是不相信我?那你等我五十年,不,三十年!三十年后我们在此重聚,我定已是丞相之身!”   陆风觉得郑谦还是醉的不够,于是掏出自己藏着的最后一点月酒,打算将这人彻底灌醉。   结果那仅剩的月酒被耍酒疯的郑谦一下子给拍倒了,汩汩地全流进了老树的树根下。   陆风有些意外,他看着郑谦,又看看老树。   夜风吹来,感到冷的郑谦抱着自己就蜷缩起来,反倒是因此睡着了。   陆风抬头看着夜色,良久后才叹息:“时也,命也……” 第127章 生魂抓鸡   陆风见郑谦不会再醒过来耍酒疯之后就带着他往回走,结果却在回村长家的路上听见了嘈杂的人声,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风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是他在这鼎沸的人声之中听见了另外一个不同寻常的声音,所以拖着郑谦便往声音的来源走过去。   越靠近人群,那声音便越激烈,甚至连郑谦这个醉的不省人事的人都给吵醒了。   “怎么了这是?”   郑谦跌跌撞撞地扒开人群,陆风便跟着走了进去,只是这人群之中的味道可不好闻。大家都是刚喝完酒的,若不是这个声音,只怕是早早就回家睡觉了,现在却挤在一起议论纷纷。   “这是谁家鸡啊,怎么跑到这里来叫?”   “怎么会有叫得这么难听的鸡,这还是鸡叫吗?”   “这鸡不会是要死了吧,看这模样只怕是要病死,但是吃病死的鸡可不好,不如现在就给它一个痛快,被杀了就不算是病死的了!”   “看这模样像是撞邪了,这你也敢吃?”   众人身上还有浓厚的酒气,但是酒意在这鸡叫声中已经醒了七分。   在一旁听众人的议论,陆风也依稀明白了一些。   这些人都是走到这里才听见鸡叫的,这叫声无比瘆人,像是小儿在啼哭,加上又是在夜晚,致使路过的人酒都醒了大半。   但是正所谓酒壮怂人胆,要是在平时别说是凑过来看了,怕是听见都得绕路三里,躲得远远的。   但是现在一群人凑在一起,他们反倒是非要过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叫的这样让人脊背发凉了,结果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只普通的土鸡,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陆风和郑谦挤进人群后也看见了那只鸡的模样。   众人举着火把靠近它,甚至是故意出声吓它,那鸡也丝毫不知道害怕,就伸长了脖子,全身鸡毛炸起,撕心裂肺地叫着,发出的声音还和鸡鸣声完全不同。   不知道的,还以为叫黄鼠狼拿住了,当场破肚。   郑谦走路虽然不稳,但是眼中已经有了三分清明,皱着眉看着那鸡苦思冥想,“我好像是在哪里听见过这事……”   “究竟是什么事呢……”   现在他喝了酒,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一时想不起来这是什么事的征兆,只是记得,“总归不是一个好事。”   众人一听他这么说,不自觉都紧张起来了,紧盯着郑谦想得到答案,奈何郑谦一直想不起来。   直到陆风在一旁平淡道;“是生魂抓鸡。”   “对!”郑谦一拍大腿,“陆兄你也知道这个事?”   “什么叫生魂抓鸡?”   “怎么个意思?感觉听着不像是好事情啊!”   村里人都不是傻子,虽然喝了点酒,但是现在在这生魂抓鸡的事情之下也醒了七七八八,都神情紧张地看着陆风和郑谦。   郑谦见众人这么紧张,就赶紧解释道:“就是我们老家的一个普通的谣言而已,算不得什么,不是什么大事,大家都赶紧回家吧,”   “这……是不是个坏事得说一声啊!你们可不能什么都不说,瞒着我们。”   “就是,这要是坏事的话,你们既然知道,就一定要解决的办法吧!”   人都这样,不知道的事情一定要知道,但偏偏知道了又没有能力解决,只能徒增烦恼。   但郑谦还真没办法保证这不是个坏事,纠结之时陆风道:“什么事都没有,鸡叫而已,都回去吧。”   “行行行,不是个事就行,我们得回去睡觉了。”   村长都应和了,众人一听也觉得就是鸡叫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就是名字听起来难听了一些。而且半夜里正是好睡觉的时候,他们就不在外面耽搁了,各自往家走。   村长倒是个胆大的,竟然上前一把抓住了那鸡脖子,直接就阻断了那瘆人的叫声,直到那鸡被掐得晕厥过去他才放松力道,对村民道:“回去看看自家的鸡,谁家的鸡丢了明天来找我。”   说罢就提着鸡晃晃悠悠往家走。   陆风和郑谦跟在身后一起离开,众人就这么散了。   回到家,村长将鸡丢到一闲置的竹筐里关起来,然后就拉着郑谦和陆风回了屋子,给自己灌了一口凉水醒酒。   “两位小兄弟,这生魂抓鸡是个什么事,我怎么听着像是不简单呢?”   陆风说的时候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村长是看见郑谦微微有些震惊的,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郑谦见陆风没有开口,他便道,“这是我们老家那边传的一个闲话,就是说一个地方如果太平太久了就容易出这事,一旦发生生魂抓鸡这事就会死人……但这都只是谣言,村长不用过于担心。”   “鸡叫一叫而已,能和死人有什么关系。”   但村长听完哪里能安心,眉头皱得更紧了,见状陆风平淡道;“只是谣传,并无实际,早些睡吧,天亮就好了。”   说完就打了个哈欠,拿起青竹竿就要回房屋。   村长也觉得这事是无稽之谈,而且大半夜的他把人拦着不让睡觉也不像话,就赶紧让两人回去休息。   回房的路上,郑谦走路也不摇摇晃晃了,话也不多了,就这么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屋子。   见陆风要上床睡觉,他思来想去还是问;“陆兄你说会不会是我爬到树上胡闹,给村子招灾了?”   陆风有些哭笑不得,难得这人还记得自己耍酒疯的事,不过还是问,“你不是不信那棵老树吗?”   “这……”郑谦有些结巴,“本来是不信的,但是人家原本过得好好的,结果我才刚上去胡闹就出了这种事,感觉就像是我的错一样。”   听见郑谦这么说陆风就了然了,难怪这一路上郑谦如此沉默,原来是心中有愧啊。   “而且生魂抓鸡这事……它是真的。”   郑谦还怕陆风不相信,赶紧道:“我一个伯母和她婆婆,两个人因为回家晚,走了夜路,半路就遇见了这鸡叫,结果第二天就相继暴毙了,听说看那模样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说完郑谦还补了一句,“实在是这事之前就发生在我身边,我不得不信啊。”   陆风看郑谦如此焦虑,转辗反侧的睡不着,便出言安慰道:“就算生魂抓鸡这事是真的,那也与你爬老树无关……”   陆风才刚说完,就听见了郑谦的呼噜声,顿时有些无奈,睡得这么快,应当是就还没有醒酒。   陆风等了一会儿,听郑谦的声音平稳之后他就从床上坐起来,合上外衣打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床边的青竹竿都没有拿。   陆风出门后就来到关着那只鸡的竹筐前,见里面的鸡已然晕死,但是它身上的东西却不见了,陆风摇摇头就负手一步踏出,身影瞬间出现在院子外面。   墙角下,大青牛睡得正香,但陆风从它身边走过的时候它还是抬起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见后它又继续睡觉去了。   村子里,陆风突然出现,孤零零的身影在空荡漆黑的夜里显得很是诡异。   陆风四处看了看,感觉十分奇怪,小小一个生魂而已,还能跑到哪里去。   生魂抓鸡这事,陆风无意之间知道的一个民间故事,传说当一个地方过于太平之时,人就会失去警觉性,睡得太死时生魂容易离体四处游荡,但是白日里阳光炙热,生魂受不住,就必须在清晨鸡鸣之前返回身体里。   但是有些生魂因为这事会把报晓的鸡给抓住,掐着鸡脖子不让叫。就为了多玩会儿,但一不小心就容易玩脱,导致生魂没了人就死了。   从前陆风一直觉得这些不过都是毫无依据的话罢了,他听一下当故事听完就算了,着实没有想到竟然现在叫他给 撞上了。   之前在人群里围观的时候他就看见了那个生魂,但是生魂魂体淡薄,只能看见一个大概,认不出是谁。   村子里的人本就活得不安心,陆风不想引起恐慌,所以没有声张,现在跟过来只是看看那生魂会不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去,结果他这一路找来,竟然没有看见那个生魂。   “这是跑到哪里去了?”   陆风叹息一声,这生魂可不好找,它本就毫无气息,无人气也无鬼气,又十分羸弱易吓,说不定遇见一声狗叫都能吓得无法再附体。   陆风实在是好奇,这样的情况下,这生魂离体还能做什么。   见周围看不见,陆风便一跃到空中,四处扫视之下他总算是看见了那个生魂,身体下落之后就跟了上去。   生魂很少有自己的意识,大多都只会重复自己做过的事,看着有些木讷呆板,行动缓慢。   陆风看那生魂只是在附近漫无目的地游荡,便不打算出手干预,免得节外生枝。   却不料那生魂游到一户农家门口时,那家院里突然窜出来一只壮硕的大黑狗,黑狗直冲那生魂狂吠,吓得生魂魂体淡了三分 。   眼看再这么下去那生魂就算是回到身体里,那人也要大病一场折寿许多,陆风便想赶紧送这生魂回去,但是他现在一时也不知道这是谁的魂。   就在陆风想法子时。   “黑子!大晚上你狗叫什么呢!”   有个男人从茅房里走出来,手里掌着小半截蜡烛,睡眼惺忪地看着那大黑狗,嫌狗太吵了他还想上脚一踹。   没想到一过来就看见路上竟然站着一个人,这可把他吓得不清,一屁股摔在地上。   “娘啊,吓死人了,我说小兄弟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家门口来做什么?”   幸好男人眼神好,认出这是晚上一起吃过饭的陆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否则不知道得吓成什么样子。   “抱歉~”陆风真诚道歉后,指着面前的生魂问:“你可知道这是谁?”   男人眯着眼看过来,下一刻却是畏惧地瑟缩了一下身体,不住地往后退,“小兄弟你就别吓唬我了,这哪里有人啊?”   陆风指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不过见陆风和黑狗都看着那处,这可把男人吓得不清,只觉得有一阵阵的阴风往自己的衣服里灌,他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你仔细看。”   幸好陆风语气温和,让他不至于现在就转身就跑,还鼓起勇气再看了一眼,结果这一看就发现,“这不是四哥家大娃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他家住在哪里?”   “村尾,大核桃树下面的那家。”   “多谢。”   “谢什么?”男人一头雾水,结果一抬头就发现他面前一个人影都没有,空荡荡的只有夜枭的叫声。   “鬼……”   男人沉默两秒,下一刻就拼命往屋子里跑。   陆风带着生魂一路来到村尾,看见核桃树下的的草屋后就瞬间出现在屋里,确实在榻上看见一个呼吸匀称绵长的年轻人,这模样就和睡着了别无二致。   外面天色由黑转昏暗,陆风不再耽搁,将生魂放了回去,不放心之后还放手在年轻人眉心处一点,帮他稳固了魂魄才离开。   做完这一切后陆风不多时就回到了村长家,推开房门进去时,郑谦还睡着,一如既往地打着呼噜。   翌日。   郑谦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然后坐着回了会儿神,清醒清醒宿醉的脑袋。   再抬头时陆风已经起来洗漱好了,顺便还给他打了一盆水。   郑谦一脸迷茫地问:“陆兄,我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   陆风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郑谦,然后了然地笑笑,“我送你回来的。”   “是嘛,哈哈哈,我都喝醉了,不记得了。”   郑谦干笑了一下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爬起来洗漱后二人早饭也不吃就向村长一家辞行。   只是临行前,二人都不约而同地在屋里放了点住宿的钱。   陆风和郑谦一同离开后,一路上几乎无话,到村口时郑谦忍不住偏头看了看老树,然后羞愧地低下头。   两人一同出了村子便要分道扬镳,临别时陆风给郑谦提了一嘴,“郑兄,别忘了五十年之约。”   郑谦一脸疑惑,“不是三十年吗?”   “看来郑兄没有醉得那么彻底,还是记得昨夜的事的。”   郑谦:“……”   他真想回到昨夜,把那个又哭又疯的自己抓起来打三十个耳光。   感觉这个未来丞相的脸都丢尽了,也幸好是陆风。   岔路口,郑谦看着陆风骑着大青牛离开的身影,嘴角笑了笑,扬声道:“三十年后,我一定会功成名就的!”   听见声音,陆风回过头没有说话,只是拱手告别。   旭日东升,下溪村村口的老树上,五颜六色的布条随风飞扬,像是送别。   陆风迎着太阳,感叹:“三十年功名尘与土,一朝弃绝满树绿荫……”   陆风他们走后,村里有个男人丢了魂似的,一直在和别人说那夜看见陆风的事,但是没有人相信。   谁能相信一个瞎眼读书人会有那样的本事呢。   那明明只是一个路过借住的年轻人。 第128章 先生摆摊   辞别郑谦之后,陆风又孤身一人上路。   不知不觉间,转眼已经到了十二月中旬。   他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四处停留闲逛,领略了不少赤燕王朝的风土人情。大青牛和黑蛋它们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倒也不觉得孤单,平常时候除了用树枝做笔在地上教大青牛写字外,就是完善易经。   只是稍不注意之下,身上的纸和墨都不再又余留,这好不容易来到一座大城找到卖有笔墨纸砚的书肆,却发现自己身上的银两早就被他花费一空了。   “没钱你来买个什么东西,赶紧出去吧,别耽误我做生意!一个瞎子还想识文断字不成!”   被赶出书肆的陆风尴尬摸了摸空荡荡的衣袖,无奈感叹:“一文钱也能难倒英雄好汉。”   只是现在没钱确实是个问题,衣食住行可都少不了花钱。   一想起这个,陆风就觉得自己饿了,挣钱的想法在脑海中悄然而生。   他敲着青竹竿在城中缓慢游荡,终于在一个人多的地方坐下,从身上撕下一块衣角,用仅剩的墨在碎布上写下“除祟辟邪”四个大字,然后用青竹竿支着,就这么摆起了地摊。   头一次摆摊,陆风也不会吆喝,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放在膝头,老神在在地等着。   可是路过的人见他又是破布招牌,又是衣衫褴褛瞎着眼的,就没有把这人放在眼里,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瞎子在这里招摇撞骗的。   所以陆风等了许久都无人问津,就算有,那来十个就有九个是问陆风身边的大青牛要卖多少钱的,剩余的一个还是来和陆风抢地盘的小贩。   说是陆风占了他摆摊的位置,所以陆风被迫一连换了好几个位置,直到换到根本就没有人会多看一眼的角落里才消停。   但是到了这里,就连来问他牛卖不卖的人都没有了。   坐等一天,陆风没有赚到丝毫,肚子倒是饿得咕咕叫。   他没有贪恋人间烟火,从来没有要辟谷的想法,就是在道一圣地看书时忘记了吃饭的时间,也会有人把饭菜给他送来。   “哎~”   陆风叹息,他在想要不要换一个挣钱的方法,只是除了辟邪抓鬼除祟之外,他还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擅长什么,总不能留在这里教书育人吧。   而且想留在这里教书也是很难的,不仅需要有名气在身,还要有一定声望的人引荐才行。   正所谓是没钱寸步难行。   就在陆风思考之时。   “小子,这布条上的字是你写的?”   “嗯?”陆风迟疑了一下,发现对方确实是在问自己之后他便点点头。   来人看着陆风,摸着山羊胡暗暗打量。   陆风身上毫无配饰,一袭青衫还被他撕下半截挂在青竹竿上,撕剩的那半截在寒风中摇摇晃晃,甚是惹眼。   不过他虽青衫单薄,却干净得体,不像乞丐。   而且陆风虽然是坐在地上的,比来来往往的人都要矮一截,但是他坐姿端正,脊背挺拔,即使双眼看不见也没有任何自暴自弃的意思,不禁让人多看两眼。   但他如此落魄,看样子也没有比乞丐好到哪里去。而且看这寒酸模样,谁能相信他能除祟辟邪,不过……   “这字写得倒是漂亮,”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开口道:“如果这字真的是你写的,就代我写一封信,我给一两银子如何。”   代写书信根本赚不到这么多钱,就是抄书也要抄上许久才能换来一两。但是老者看陆风的字写得好,觉得给一两银子也值当。   “可是我身上并无纸墨。”   “这些东西自然当由老夫来出。”老者毫不吝啬。   陆风见状便点点头,“好。”   “那就跟老夫走吧,老夫身上没有带这种东西,你跟老夫回家。”   陆风二话不说,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敲着竹竿就要和人走。   “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老者上下打量了一下陆风,“或者把你叫到老夫的地盘,在你写完之后不给你钱?”   陆风微微一笑,“君子自然不会如此行事。”   君子两字让老者心情不错,他一挑眉道:“那走吧。”   他在前面带路,陆风拿着青竹竿在后,后面的大青牛自然起身跟在陆风身边,老者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你这牛倒是听话,你不栓绳就不怕它跑了吗?”   大青牛用头轻轻蹭着陆风,陆风抬手安慰地摸摸它的头,“想走的,纵使有百般手段也留不住。”   相反,想留的,就是你赶它走它也不会走。   老者闻言倒是多看了陆风一眼,他对陆风突然来了一点兴趣,自报家门道:“老夫姓安,字从郡,小兄弟如何称呼?又从哪里来?”   “在下姓陆,从鸣章县而来,要去往大虞,路上盘缠没了,所以想在此地挣点盘缠。”   “原来如此。”   安从郡没有问陆风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去大虞王朝,毕竟濠州这么大,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没必要非得刨根问底,相反他对陆风碎布上的字比较感兴趣。   “那陆小兄弟你真的能除祟辟邪?”   陆风平静道:“会一些皮毛。”   “皮毛?”安从郡觉得不可思议,感叹陆风胆子之大,竟然会一点皮毛就敢出来班门弄斧。   不过这是人家的事,反正他又不需要除祟辟邪,陆风爱怎么做都与他无关,只是对陆风的观感差了一些。   不过转头一想,能如实相告的人可比那些只会吹嘘自己有多厉害的人真诚多了。而且他看陆风温和有礼,谈吐不俗,也许是自谦了也不一定。   不过看他如此年轻,眼睛又不方便,想来就算是会也会不了多少。   “小兄弟不是天生的眼疾吧。”   “不是。”   “难怪了,可惜……”   安从郡同情地摇摇头。   两人一牛来到一处不大宽敞,但十分雅致的宅子面前。   宅院房门大开,安从郡进门之后就有一个老管家迎上来,“老爷,贺公子过来了,在正厅里等您呢。”   “知道了,”安从摆摆手,“你带这位小兄弟到书房去,将我案桌上的信念与他重新写。”   “是。”管家应完就带着陆风往书房走,而安从郡自己去了正厅。   去书房的路上都静悄悄的,除了老管家偶尔提醒陆风小心脚下的声音外,就只有引到假山上的潺潺流水声。   正厅。   安从郡一踏进门就看见一个身材清瘦的男子正坐在位置上品茶。   男子一看见安从郡进来就连忙起身行礼,“后学晚生贺恮,拜见安公。”   “免了。”安从郡摆摆手就径直走到上面的位置坐下,抬眼看着贺恮,“听管家说你来找老夫几次了。”   贺恮没有坐回去,而是恭敬地站在正厅中央,立好身子躬身回话,“是,只是晚辈来得不巧,每次安公都不在家。”   安从郡抬眼看着贺恮,“你家大业大,那么多下人,难道就没有派一两个人盯着我这宅子,摸清楚老夫每天的去处吗?”   闻言,贺恮连忙拱手,“晚辈不敢!”   “那还算有点有力见。”   安从郡也不过是随口一问,要是贺恮真这么做了,他根本就没有踏进这大门的机会,“不过老夫在这里隐居不过才两三个月的时间,无人知晓,你又是如何知道是我的?”   贺恮放下手,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上座的安从郡。   上面的老人一身宽松棕色长袍,黑白参半的头发尽数挽起,发间只有一根鹿角状的白玉簪,他双眼清明,不露自威。   “安公辞官归隐之事人尽皆知,天下人都记挂安公,所以安公去向不是隐秘之事,包括安公来到了赤燕王朝……至于安公在濠州之事,就如安公说的,贺家在濠州家大业大,濠州来了什么人,贺家自然都知晓。”   “呵,记挂,”安从郡冷哼一声,“罢了,看你如此诚实的份上,说吧,找老夫做什么?”   贺恮心中松一口气,拱手再拜道:“想请安公入贺家,教导贺家那几个不成器孩子,让他们称您一声老师。”   安从郡放下茶杯,直接问:“你可知归隐的意思?”   “晚辈知道,只是晚辈斗胆猜测,安公若是有心归隐,就不会来到濠州,想来您还是有收徒之心的。”   贺恮说话不卑不亢,倒是让安从郡刮目相看,不过,“你家子弟还入不了我的眼。”   说完安从郡又补了一句:“你也是。”   贺恮就知道会是这样,他前几次来都扑空了,虽然是不是真的扑空谁也不知道,但是他心中早就知道这事根本就成不了。   像安从郡这样的人,钱财跟本动不了他的心,名利更是对方才刚舍弃没有多久的东西,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根本毫无希望,能得见一面已经是很难得了。   “老夫还有事做,府里只有一个老管家,就恕不远送了。”   “晚辈告辞。”   自知无望,贺恮就不再强求,拱手行礼后就转身离开。他一直走到大门口都没有一个下人出来引路,而且从他进了这宅院就一直静悄悄的,看来除了那个老管家就真的没有其他下人了。   贺恮低头若有所思,随后离开。   书房。   安从郡从外面进来时,陆风写的信也刚好写完,他接过来一看,眉头紧皱,毫不避讳地问旁边的管家,“真是你看着他写的?”   “是。”管家如实回答。   但是安从郡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拿着陆风誊写的信看了良久,半晌才道:“这怎么比老夫写的还好呢?没道理啊!”   陆风闻言感觉有些好笑,不过忍住了。   “罢了罢了,一两银子着实配不上这个字,今日已经过去大半,出现在城赶路不合适,小兄弟你就在老夫这里休息一夜吧,明日再离开如何?”   “那便叨扰了。”陆风也不推脱,他和安从郡相处时间虽短,但是足够看出这人是坦荡利落的性子,说什么便是什么,而且刚好他今天也没有地方去。   见陆风答应了,安从郡便吩咐管家多去买的菜,添只鸡和鱼,然后转头对着陆风说:“你小子今天算是有口福了,很少有人能吃到我做的鸡和鱼,那味道可是一绝的!”   陆风没想到竟然是安从郡亲自下厨,还有些意外。   管家走后,安从郡又拿着陆风写的信纸仔细看了起来,边看边啧,“将信寄给那个混蛋着实可惜了,他配不上……”   安从郡原本写好的信不小心被他撕烂了,但是他写信从来不屑第二遍,这和罚抄有什么区别。   但是偏偏那老管家年纪比他大,眼神还不好,叫他抄他也抄不了,安从郡自己又不想重新写,所以心情郁闷下才出去走走,刚好就看见了陆风。   要不是陆风竹竿上挂着的字太显眼,他都注意不到角落里的陆风,确定是陆风写的字后,他这才起了让陆风代写的想法。   但是当他从拿到这誊写好的信后,安从郡就改变了原本的想法。   平白无故得了这么好的字,那再重新写信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一模一样的肯定是不可能了,所以安从郡拿过一旁的信纸,将原本整整三页的内容变成了洋洋洒洒的几个大字:老贼!我捡到宝了。   写完他就将信纸装好,封上漆后放到了一旁,等着老管家回来后送出去。   安从郡将陆风誊写好的信纸收好,因为不放心,还将之锁到了盒子里,这才看向陆风,越看越满意,然后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小兄弟你师从何人?”   能写出这样好的字的人学识应当不一般,但是安从郡想了又想,确定他们这群人里没有写字这样好的人。   虽然他们的字也是千金不换,但他自己看着,感觉就是比陆风写的要差上一些。   不是字形上的差,而是内在上不一样,要知道想要他一副字的人可从这里排满十国,但是如果那些老家伙在,相比之下必定也会觉得自己的字可要比陆风的逊上一筹。   虽说个人的书法有个人的气韵,就是师徒之间的字迹也有所区别,但是如果真的是师徒,只要是内行人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莫不是哪个隐世的大家?仔细一想也不是不可能,听说以前确实有隐世的前辈,没想到现在还活着,还叫你给撞上了,小子你运气真好!就是不知你拜师的这位姓甚名谁?”   陆风闻言道:“陆某没有拜师,自学而已。”   安从郡了然点点头,“那些前辈死了,也会留下手札书籍,你拿到后自学也不是不行,是哪位前辈的手札?可还有原册?你放心,老夫一生坦荡,自然不会抢你的。”   陆风:……   “也没有前辈们留下的东西,这字是陆某随手练出来的。”   安从郡:…… 第129章 归家之心   “随手练出来的……”   对于陆风说的话,安从郡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只是在上上下下打量陆风许久后,眼神变得十分火热。   他摸着胡子,十分慈祥和蔼地问陆风:“既然你没有拜师,那不如做老夫的学生如何?”   不待陆风拒绝,安从郡就将拜自己为师的好处一一细数。   “只要你愿意拜老夫为师,将来成为一方书院的夫子乃至院长也不无可能。”   “虽然你的眼睛不便,就算学得一身本事也无法入朝为官,挣不来一官半职,但是只要你做老夫的学生,那这三皇七王朝中,随便你走到哪里,都会有你的一席之地,绝对不会再像今日一般摆摊艰难求活……”   看安从郡越说越多,陆风缓缓道:“抱歉,陆某并无任何拜师之意。”   安从郡叹息一声,“小子,多少人想拜入老夫的门下都被拒之门外,你可要想清楚。如果你愿意拜老夫为师,老夫会将毕生所学都传授于你,名扬天下你指日可待。”   陆风对着安从郡拱手致谢:“老先生的心意陆某心领了,陆风在村学堂中已有一师之位,这便足以。”   “且爱学者,天下万物皆可为师,若不爱学,便是拜孔老圣人为师也不过是给自己砌金边而已。”   安从郡见陆风拒绝自己竟然如此干脆,一点思考的间隙都没有,不禁摇头。   他为发现陆风之才十分欣喜,但也明白有本事的人多少都有些恃才傲物,这是文人通病,虽然这一点在陆风身上还没有看见。   所以在未展露自身本事前,陆风的拒绝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而且听见陆风现在是一个村学堂的夫子时,他十分欣慰地点头赞同,“为师者不拘学堂大小,书院自然不错,但村学堂也很好,万物可为师这句话也很好。”   安从郡抚须,“既然如此,不拜就不拜了,不过哪天你若是想通了,就来寻老夫,老夫可以不计前嫌的。”   安从郡不是会强人所难的人,也不是上赶着求收学生的人。   不过看这陆风实在对他胃口的份上,还是给陆风留一个机会,只是到时候要拜他为师就不是轻松事了。   但是哪怕不拜师了,关于书法之事还是可以桌上相互探讨一番的。   ……   等到老管家提着鸡鱼从外面归来之时,两人在书房里已经谈了半晌。   “通会之际,人书俱老……”安从郡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抚须感叹:“这句话倒是妥帖。”   他看向陆风心中五味杂陈。   与陆风交谈后,安从郡感觉眼前的人并不是小辈,而是一个阅历丰富同辈之人。   虽然陆风话不多,都是他自己在说,但是往往遇到不解处时,都是陆风一语点破。   聊着聊着,安从郡就觉得自己方才要收陆风为徒的想法过于天真了。   他从陆风的谈吐之间窥见了陆风的学识,渐渐明白这小子根本就用不着拜师,他心中只有一方知识构筑的天地。   不过这倒是让安从郡有了别的想法。   “既然你不拜我为师,那我拜你为师如何?我的字微逊于你,书法上你当为我之师。”   不知不觉间,他的自称从老夫变成了我,俨然将陆风放在了与自己平等的位置上。   刚进门的老管家被安从郡这一句话给震惊到了,导致进门的时候还差点因为门槛摔倒在地。   安从郡的话也让陆风愣了一下,“老先生说笑了。”   见陆风并未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安从郡摸摸山羊胡子,语气带着责备道:“达者为先,你在书法上的造诣高于我,我就是拜你为师又何妨,莫非你是嫌弃我年纪大了?”   陆风无奈叹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老先生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便是,陆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陆某也有许多想请老先生指点之处。”   若是你拜我为师,我拜你为师的,岂不乱了套。   “好一个三人行必有我师,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边吃边聊吧。”   安从郡拉着陆风出书房,顺手从老管家手里接过东西,爽朗问陆风:“这鸡鱼你想如何吃?煎炸焖煮我都是在行的。”   鱼还是活鱼,但是鸡已经被拔了毛了,处理起来倒是不难,只是现在他们三人是两老一瞎的,实在不方便。   陆风便道:“深冬寒冷,不如围火烤肉。”   “围火烤肉?”安从郡一摸胡子点点头,“确实不错,那就烤肉吧,老忠你来生火,我去准备腌料,陆兄你稍等。”   安从郡是个爽朗性子,这才没多久的时间,陆风就从小子变成了陆兄。   陆风听着安从郡离开的脚步声,缓缓转头看向宅子外面。   今夜没有月色,只有寒风。   厨房里什么都有现成的,没有多久三人就在院子里架起了火堆。   陆风转着火上的烤鱼,寒冷的夜风打在他的身上,好在有那堆火御寒。   安从郡觉得自己和陆风是越聊越投机,便问陆风:“陆兄你着急赶路吗?若是不着急的话不如在濠州多留几天,过几日便是新年了,在此处过完新年再离开如何?”   “新年吗?”陆风愣了一下,这个节日总会叫人心生归家之意。   “只怕不能遂老先生的愿了,家中有人在等,我离家许久,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安从郡闻言摆摆手,“也好,既然已经成家,就不能把妻儿丢在家中,否则成何体统。”   陆风尬尴一笑,“并非是我的妻儿,是我捡来的孩子。”   若是从前,或许陆风也不会着急回去,他孑然一身,自然是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安身。   只是现在他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孤身一人,即使纪明悟去了大虞王都,小山村里也还有平生,还有苏木吴羽子他们在那里没有离开。   他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不过倒是可以在此地多留两日。”   既然决定在新年之时赶回去,那就不用再骑着大青牛四处闲逛了,直接腾云驾雾便是,所以就算再这里多耽搁几天也无妨。   听见陆风可以多留几日,安从郡十分高兴,“恰好过两日有几个朋友要来找我,到时引你见一见。”   老管家看看安从郡,他比安从郡还要长几岁,两人亦仆亦友。   但他跟在安从郡身边这么久,很少看见安从郡对小辈如此和颜悦色,还要为之引荐自己的那些老朋友,要知道那些可都不是普通人。   这让老管家好奇地多看陆风几眼。   三人围火而坐,安从郡双手放在膝上,时不时转一下火上的烤鱼。三人中他明明看着才是德高望重的老者,但是其实一直都是他在请教陆风一些问题。   谈话间,火上的鱼已经烤好。   陆风温声嘱咐:“快吃吧,要变天了。”   安从郡和老管家奇怪地抬头看了看,发现空中虽然没有星月,但也不见任何要变天的征兆。   “你小子如何知道要变天了?”   “闻到的。”   是恶臭、腐烂的人性。   安从郡和老管家将信将疑,结果就在他们吃完没多久后,突然就闻到了一股很臭的味道,差点让他们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这是什么味道?”   安从郡他们皱眉,只感觉原本宁静的夜晚像是被这股味道给腐蚀了。   “是走尸的味道。”   陆风语出惊人。   安从郡自然知道走尸是什么,无非就是死去的尸体,被怨气撑着作乱罢了。   只是这里可是濠州啊,赤燕王朝能叫得出名字的大州之一,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他们三个又老又瞎的,只怕是只有当口粮的份。   安从郡回头看陆风气定神闲,不禁想起了那块被挂在青竹竿是的破布。   除祟避邪。   老管家听见是走尸,一脸紧张,“在哪呢?臭味这么浓,不会是就在我们周围吧?”   话落。   “嘭!”   院墙边突然跳进来一个人影,火堆的光在寒风中忽明忽暗,打在那人影的脸上却不见它的真实容貌。   “冲我来的。”安从郡脸色黑沉,显然心中已经有自己的思量了。   但他依旧气定神闲地坐着,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之上,双眼沉如黑水,看着老管家道:“到我身边来,他们只是想威胁我,不敢要我的命。”   老管家吸吸鼻子,手里拿着烤鸡叹息,“老爷,我一把老骨头了,死就死了。”   安从郡白了老管家一眼,“你死了,我上哪去找不要钱的苦力去?”   说完他又看着陆风,“陆兄,躲着点,你那只会皮毛的除祟避邪只怕是不好使。”   陆风回头“看”向安从郡的方向,就见盛怒之下,安从郡身上有一层金光,那光芒就像火焰一样在安从郡周围跳动。   “浩然正气……”   听说身具浩然正气之人妖邪不敢靠近,鬼魅不敢打其的主意。   而且浩然正气至刚至大,十分难得。   陆风也看见过别人身上的浩然正气,但都如萤火之辉,尚未成大器,不如眼前的安从郡身上的,磅礴如巨大篝火,照得那走尸不敢靠近。   “老夫著书立说,教书育人,没想到临了了,竟然有人用这么阴暗恶毒的法子对付老夫,可恶!”   安从郡一怒,浩然正气自长三分,吓得了走尸一直后退,喉咙间发出呜呜声。   陆风见状便静静在一旁待着,只等后续。   安从郡愤怒之余还抽身看了陆风一眼,发现陆风面色如常,寒冬里的风卷着他单薄衣衫,他就扒拉着火堆,挑出火红的碳烤火,平静到匪夷所思。   这不禁让人心中生出狐疑来。   就在那走尸后退之时。   “砰砰砰!”   一连有好几道跳墙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抬头一看就见周围多了十多只走尸。   走尸一多,怨气就越盛。   此消彼长下,安从郡身上的浩然正气便矮了一些。   这个时候,那走尸就不知道害怕了,开始从四周围过来。   安从郡脸色铁青,“为了我这把老骨头,真是难为他们找这么多东西过来。”   “陆兄,他们目标是我,你不是会些除祟皮毛吗?你带我身边这老头走,让他带你去拿银子,就当是你救他的报酬如何?”   老管家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我都说我一把年纪了,早活够了。”   陆风看着安从郡,“老先生不走吗?知道是谁做的?”   “不走了,至于是谁……那些人太愚蠢了,不足挂齿。”   陆风叹息,“哎……控制死人,终究有损阴德。”   他拿着撬火堆的小棍一翻,抬手间,数十颗火红的碳悬空而起。   陆风轻轻一挥手,这些炭火立马朝四面八方飞去,精准打在那些走尸的眉心。   “滋滋~”   一坨坨怨气从走尸身体里飞出来,后被灼烧得灰都不剩。 第130章 控制之术   见那么多走尸竟然如此轻易就被陆风给解决掉,安从郡和那个老管家都是一愣。   反应过来之后,安从郡才看着陆风道:“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看你这手段倒像是修真者。”   “不过是学的皮毛罢了。”   听见陆风的话,安从郡眼睛微眯,“又拿皮毛来忽悠我,老夫虽然对鬼物了解不多,但是书可看得不少。”   走尸虽然不像是那些真正的鬼物,但终究不是好东西,因为本来就是死人,所以那玩意及其难杀,就算是把对方的头砍下来,对方依旧能动。   普通人的手段可对付不了,安从郡曾经就看见有数十人围殴一个走尸,不仅没有任何优势,还死了几个人。   但是刚刚陆风一出手,只是用火炭就让对方倒地不起了。   “没想到陆兄不仅字写得好,还是个修炼有成的修士,之前是我眼拙了。”   安从郡起初觉得陆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求活的摆摊人,后来又觉得这人是个心中自有一团锦绣山河的读书人。   为此他甚至将陆风放于同龄人之上。   但是没想到陆风竟然如此多变,除祟避邪四个字突然就变得真实起来了。   “我不是井底之蛙,之前也见过一些修士。”   三皇七王五大世家……这些地方的修士多不胜数,他见过不少,自然知道这些修真者的厉害。   但是今日他发现陆风好像完全不逊色于那些修真者。   陆风不在意地笑笑,转头道:“这些走尸是被人控制的。”   若不是被人控制的,这些走尸根本就无法进入濠州,更无法准确无误地都进入安从郡的宅子。   否则早就被濠州里面的一些修士和巡逻的人发现了。   陆风方才用功德包裹火炭,驱除这些尸体中的邪气时,就感觉到是切断了什么联系。   “冲我来的。”   安从郡语气平静,看来是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的,而且他似乎对幕后之人是谁一清二楚。   所以听见陆风的话后,他的神色毫无变化,只是想着要怎么处理这些横七竖八摆在院子里面的腐尸。   现在三更半夜的也找不到什么人来处理这些尸体。   若是就这么摆在这里,这臭气熏天的,别说是左邻右舍要骂人,就是他们自己也睡不着。   “什么人招来的,就该由什么人来安葬他们,哪有只管刨坟不管埋的!”   安从郡给旁边的老管家吩咐:“老忠,你去书房拿着老夫的帖子去贺家,叫他们来收拾烂摊子,顺便告诉他们,老夫是归隐了,不是死了!若是他们给不出一个满意的说法,老夫不会善罢甘休!”   老管家应了声,转头就要去书房,但还是在半路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安从郡。   “老爷,咱们没有证据……若是叫他们来收拾残局,只怕这些逝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多半会是被随手抛到荒野。”   闻言,安从郡长叹一声,“造孽。”   濠州城里,贺家可谓是一手遮天,官府如同虚设。   安从郡来到濠州之后,几个月里就已经摸清楚了贺家的事,所以对贺子弟毫无兴趣,更别提收他们做学生了。   但他属实没有想到,这贺家竟然会由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他。   “我来吧。”   陆风突然出声,这让安从郡两人同时看向他,“陆兄,收尸之活可不是好干的。”   安从郡两人以为陆风要徒手将这些尸体给搬出去,就连忙阻止。   哪怕陆风是修士,但这搬尸体可不是好办的。这尸体本就腐烂不好搬,加上陆风眼睛又看不见,只怕会漏得一地烂肉,臭满濠州。   这时,老管家站出来道:“还是我来吧。”   “凡人搬不得的这尸体。”陆风温言解释,“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尸体了,容易沾上尸毒不说,阳气弱的人还会被尸体上残留的死气浸染,不仅大病一场,还会连连倒霉。”   这些尸体本就有不同程度的腐烂,再加上又被人挖出来,埋入怨气控制。   尸毒、死气、怨气……   多番一融合,就是阳气再旺的人也扛不住。   “所以两位便不用管了,交予陆某就是。”   陆风话落,后面那些原本躺着的尸体突然都爬了起来,他们姿势僵硬,恶臭环绕。   这样诈尸的场景,纵然是见多识广的安从郡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这……”   “老先生不必惊慌,陆某去去就来。”   说罢,在安从郡两人震惊的目光之中,陆风身姿轻盈御风而起,地上的十多具尸体也紧随其后,悬浮在他的身边。   光看陆风还好,看他如看仙人。   但是一看到陆风身后那十多个直挺挺的尸体,两人感觉就不好了。   眨眼之间,陆风带着那些尸体消失在原地。   院子里,安从郡看着陆风消失的地方,愣愣地问身旁的管家,“你见过有修士这样飞的吗?”   老管家摇摇头,他虽然看过的修士没有安从郡见过的多,但是他一直跟在安从郡身边,游走十国的时候也见过不少修行者,但像陆风这样潇洒、自如来去的还真没有见过。   良久,安从郡叹息一声:“是我眼又拙了。”   “老夫自认从未看走眼,但没想到却在他的身上接连栽跟头,这人的年纪怕是能当我的祖父了。”   修真路漫漫,安从郡见那些稍微修炼有成的修士少说都活了一两百年了,那像陆风这么厉害的,谁能看出来他活了多久。   安从郡想起自己先前一口一口小子,还要收陆风为徒,现在想起来可真是好笑。   另一边。   陆风带着十多具尸体悬浮在濠州城的上空。   他能感觉到脚下有许多修真者的气息,这些人身上的灵气或清或重都不是他要找的。   环顾一圈之后,陆风终于看见了自己想要找的人,顿时带着十多具尸体朝着那地方飞过去。   陆风来去如风,就算是在城池上空停留也没有人能发现他的存在,包括他落地之后,他要找的人都没有发现陆风的到来。   直到陆风开口:“你是何人?”   正在捣鼓自己稻草人的魏隆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他回头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陆风,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但在看见陆风身后跟着的那十多具尸体的时他眼神一凝,拔腿便跑。   “休走。”   陆风轻轻一语,魏隆的身躯便无法动弹了。   魏隆低头看了一眼身上一圈圈的白色光绳,脸上是又惊又愕。   方才他操控十多只走尸,进入一宅院之后,那些走尸就齐刷刷地失去了控制。   无论他如何呼唤都无动于衷,这让他心中不安,料到是更有厉害的人打断了他的控制。   所以在陆风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魏隆毫不犹豫转身就跑,但是陆风的强大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如今手脚都被光绳束缚,他逃无可逃,思索三秒,他转身就跪在陆风面前。   “仙长饶命啊!我就是财迷心窍,对方说只是吓吓人我才做的,不对,我是什么都没有做到啊,这些走尸早就脱离我的控制了!”   陆风看着魏隆,他没想到自己还什么都没有问,这魏隆自己就一股脑的招了。   到了这个时候陆风反倒是不着急了,他慢慢来到魏隆身前,右手轻轻一招,十多个巴掌大的稻草人就出现在陆风的手里。   稻草人做工粗糙,不过倒是四肢健全,上面还有稀薄的灵气没有散去。   魏隆见自己的稻草人落入陆风的手里,他就急得吼吼叫:“仙长手下留情啊,我就这么几个稻草人……”   陆风看了他一眼,魏隆就说不下去了,如今他落到别人手里,死活自然是对方说了算,更何况是几个稻草人呢。   “我有话问你,你如实交代。”陆风手里握着魏隆的稻草人就像是握住了对方的命根子,魏隆哪里敢反驳半句。   “小的魏隆,四十有三,家中父母双亡尚未娶妻,存银三百余两,收尸为生……”   陆风眉头一皱,“休要胡言乱语,问什么答什么就是!”   “是是是,”魏隆磕头,“仙长尽管问。”   陆风见状便直接问道:“谁指使你的?”   “这……”魏隆有些犹豫,“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可知你要对付的人是谁?”   魏隆再次摇摇头,明显便是一问三不知。   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连忙磕头道:“不是撒谎,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今天给我传消息的,是一只普普通通的信鸟。带来的纸条上写了要求,还给了定金,我见不是要人命的事,只是吓吓别人,所以就接下了这桩买卖。”   至于那要吓的人是谁他也不知道,对方就是给了一个位置而已。   说完之后,魏隆就小心翼翼地等着 陆风的回答,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回答实在是太敷衍了,所以他现在心中很是忐忑。   好在陆风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只是抬起手看着手中的稻草人。   魏隆眼巴巴地看着陆风,生怕下一刻陆风就把他的稻草人给毁了。   可就算是毁了他也不敢做什么,顶多会心疼到每天每夜都睡不着而已,如果能活得下来的话。   “那这通过控制稻草人而控制尸体的手段是从哪里学来的?”   魏隆显然没有想到陆风会有此一问。   “这……只是收尸的小手段罢了,要是仙长想知道的话……”   魏隆边说边想从怀里掏书,但奈何手脚都被捆住,他一动就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像个泥鳅一样在地上扭动,模样有些狼狈。   陆风只是一个念头,捆住魏隆的白色光绳就松开,飞速回到陆风身边消失不见。   魏隆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想不通捆住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现在也没有时间给他想。   他赶紧从地上站起来,都顾不得拍身上的灰尘,从怀里摸出一本书双手递给陆风。   “我本来是在义庄收尸谋生的普通人,但有一日在破旧棺材中得到了这本书。好奇之下就按照书里教的东西练了起来。我也没有想到这东西会这么好用,学会这控制的手段之后,收尸方便多了。”   陆风没想到魏隆学到这样的手段之后还想收尸,他随意翻看一眼就将书收了起来。   “你虽然不是真正的修真者,但是相比起普通人来说要好上许多,既然有此机缘,就不要助纣为虐。”   “是。”   魏隆看着欲言又止,但是还好他忍住了,就是一本书而已,书里的内容他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了,陆风罢书拿走了也没有什么。   对于比自己还要强大的人,他除了应和也没有其他的想法。   “这些尸体要好生安葬,不可在做控制他人尸体为所欲为的事,否则定不轻饶!”   陆风见魏隆身上并没有的什么罪孽,反倒是因为常年在义庄收尸,攒了一些阴德,这才有运气遇见这本书。   不过现在他却倒行逆施,将这些尸体又给挖了出来,损害了自身阴德。   “现在收走你的书做小惩大诫,可服?”   “服服服,”听陆风的话就是要放过他的意思,魏隆哪里敢不服,活命要紧。 第131章 赊账吃面   陆风再次返回安从郡的住处之时,老管家已经没了身影,想来是已经睡觉去了,倒是安从郡还等在院子里。   光秃秃的树干之下,安从郡正盯着石桌上的棋盘,手中的那白色颗棋子迟迟都没有落下。   他身上披着厚实的外袍,旁边树枝上挂着两盏灯笼,偶尔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安从郡鬓角白发垂下,更添几分老态和沧桑。   夜色静谧,陆风一落地安从郡便发现了,他放下手里的棋子,转身看向陆风,“先生好手段,这般潇洒肆意真是让人羡慕。”   注意到安从郡的称呼再改,陆风哑然失笑,“班门弄斧,让老先生见笑了。”   安从郡摇摇头,伸出手请陆风坐下,“先生可别再说这话来诓我了,我这人本就自负,非常相信自己的眼睛,先生说只是略懂皮毛,我就信了,倒是被先生给了好大一个惊喜。”   安从郡说的话像是在责备陆风隐瞒身份,但陆风听得出他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打趣。   所以陆风讪讪一笑,在安从郡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棋盘上的局势,便顺手拿起一旁棋盒里面的黑子,在安从郡落子后他就紧跟着落子。   两人你来我往,一边观察棋盘上的棋局,一边闲聊。   “看先生不像是寻常的修士,想来先生在宗门里也是大修士吧,就是不知出自何门何派,或是何方圣地。”   “陆某自由散漫惯了,无门无派。”   “原来如此。”   说个话的功夫,陆风就落了一个让安从郡头疼的子,导致他拿在手里的子迟迟无法落下。   陆风见状也不催促,静静地等着,“那贺家老先生要如何应付?”   安从郡苦思冥想,终于落下一子,然后抬头看着陆风,“先生觉得呢?”   看着安从郡信心满满的一招,陆风却轻松破解,“陆某不擅与人打交道,若是鬼物还好,只是可惜……”   安从郡闻言哈哈一笑,抚须道:“先生既然已经脱离了凡人的范畴,那自然就不用管这些让人心烦的事。凡人的事自有凡人的手段来解决,先生无需为我忧心,处理这种事,老夫也不是第一次了。”   从前这种事也发生过,所以哪怕没有贺家的证据,安从郡也有自己的处理办法。   陆风闻言就不再多言,两个人就这么安心下起了棋,只是下着下着安从郡再无从下手,只能无奈摇头。   “没想到先生不仅字写得比我好,就连棋也要甩我一截……”   安从郡放下手里的棋子,就这么认输了,他看着陆风,话音却突转。   “先生真的不打算收我为徒吗?”   回答他的是陆风的无奈一笑。   “那便罢了,能与先生切磋已经很荣幸了。”   “待我回去复盘今日之棋,找到破解之法时,还望先生再赐教。”   “陆某也很期待再与老先生切磋。”   闲聊间,寒风袭来,两人这才注意到时辰不早了,再坐下去只怕是要天亮了。   安从郡拢拢厚实的衣服,忍不住连连打哈欠,“人老了就是这样,闲坐着就止不住地犯困。”   说完他看了一眼陆风,在他的心中,陆风的年纪可比他要大,但是他就没有在陆风身上看见任何疲倦之色。   随即羡慕地叹息,“先生也早点歇息吧,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书房旁边那间就是。”   安从郡边说边起身取下树枝上的一盏灯笼递给陆风,可这一递他才想起来,陆风的眼睛看不见。   这灯笼就是给他也没有用武之地,安从郡心中有些愧疚和难受,可他想收回时,灯笼却被陆风接了过去。   “有劳。”   “……无妨。”安从郡取下树枝上的另一个灯笼,与陆风打过招呼后就往自己屋子走。   路上他止不住地猜陆风的眼睛究竟能不能看得见,若是看不见,又怎么能和自己下棋呢?   可若说他看得见,好像又过于不真实。   看着安从郡提着灯笼走远,陆风并没有着急去睡觉,而是在树下多坐了一会儿。   看着石桌上的棋盘,良久后他重新摆了一盘棋,这才起身回房。   他一手竹竿探路,一手灯笼照明。   “真是应了瞎子提灯,多此一举的话了。”   来到屋里后。   陆风吹灭蜡烛,和衣而睡,那本记有控制之术的书被他随手放在了一旁。   同一时间。   大虞璋县,小山村。   安宁祥和的村子里,冬意席卷了每一个角落,到处都是落叶飘零,只有草堂周围依旧绿草茵茵,给人十年如一日的恍惚感。   水车依旧在转动,大青牛最爱洗澡的池子里偶尔还会有鱼儿跃出水面。   高大粗壮的大青槐树肆意伸展枝干,将草堂笼罩在树荫之下,树身上隐隐有绿色光芒在闪烁,如纹路一般布满全树,连树叶都不曾落下。   树干上垂下来的藤条被人做成了秋千,现在平生正在秋千上摇摇晃晃。   “苏木,你说先生他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啊?都出去这么久了,大师兄也是,去了王都就不再回来。”   平生百无聊赖地抓着一截藤条,拿在手里打结解开,然后又打结又解开。   “你想先生和明悟了?”   一道绿色的身影从大槐树里飘出来,他似虚似实,就这么施施然地落到平生的身边。   平生瘪瘪嘴,傲娇的他正想反驳,却突然听见苏木道:“我也想先生他们了。”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苏木回头看着平生,平生还是那个老样子。   村里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长高长大,平生却毫无变化。   村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住在草堂的,所以即使他没有丝毫变化,也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   但是苏木看得出来,平生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这些日子愈发闷闷不乐,好几次缠着吴羽子问自己还能不能和王小福他们一起长大。   苏木心疼地摸摸平生的头,“先生会回来的。”   说不定先生会有办法。   至于陆风要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一定会回来的。   ……   赤燕王朝,濠州。   清早,陆风揭开被子起床,不禁感叹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他并没有将这个寒意驱赶出体外,而是坦然地接受四季变化给他带来的感受。   洗漱出门,陆风就看见安从郡裹着大袍坐在昨晚下棋的桌子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昨天摆好的棋局看。手里拿着一颗棋子转了又转,捋着胡子直呼:“妙哉!妙哉!”   陆风走到桌前来,见安从郡迟迟未动,他就知道安从郡还有捋出头绪,   安从郡听见脚步声,就从棋局中抬起头,“先生这盘棋可真是太妙了,我在这里看半天了,还是没有找到解棋的办法。”   安从郡的语气中带有一些丧气,但是眼中的亮光却是从未熄灭,拿着棋的手也未曾放下,大有一种打持久战的气势,仿佛这盘棋解不了,他就什么事都不做了。   见状,陆风就明白安从郡暂时不需要自己告诉他如何解棋,遂告知一声道:“陆某出去一趟,天黑时回来。”   安从郡不知道陆风要去哪里,但是也没有问,他知道以陆风的本事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陆风能来和他说一声,无非是给他这个主人家面子而已。   “好好好,那恕我不能作陪了,我今日也干不了其他的了。”   安从郡有预感,他可能要和这个棋局耗上一天,甚至更久。   陆风见状便不再打扰,自己拿着青竹竿出了门。   大街之上,陆风又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这明显就是要继续摆摊,只是青竹竿上挂着的除祟避邪被换成了代写家书。   昨日安从郡的话给了陆风启发,他发现还可以替人写字挣钱。   这一次陆风涨了经验,径直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旁边就是面摊。   冬日里冷,早上出来的人要比平时少一些,谁出来都是裹着厚厚的棉袍,这让陆风的那一袭单薄青衫,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扎眼,惹人频频回顾。   而且能清早出门的多是身上有事的,所以陆风等了许久也不见开张,倒是旁边面摊的生意不错。   热气腾腾的汤面在寒冬腊月里十分受欢迎,来来往往的人只要身上有一点余钱的,都会坐下来吃碗热乎的汤面,吃得手脚和肚子都暖和了再去做自己的事情。   陆风静静的坐着,细细感受人生百态。   行人的匆匆脚步声、小贩的吆喝声,人声鼎沸。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之后,好像寒意都减了一些。   “先生,娘说请您吃面。”   听到孩子的声音,陆风就知道是旁边面摊老板的孩子,还不等他说什么,那老板便跟着过来了。   “先生,天这么冷,吃碗面暖和暖和吧。”   那烫面的年轻妇人看来是知道陆风拿不出面钱的,就干脆道:“不收您钱。”   陆风本想推辞,但是那孩子拉着他便往桌上坐,桌上放着的热腾腾的面香味扑鼻,陆风也确实有些饿了。   “那这面钱我便先欠着吧,一会儿会有人替我付钱的。”   “先生说笑了,这碗面说不收钱便不收钱。”   老板笑一笑就忙自己的去了,明显并没有将陆风的话放在心里。   陆风没有继续说,从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便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冬日的早晨来一碗热乎乎的汤面最暖五脏六腑,加上这面味道不错,陆风不多时就吃完了。   旁边的孩子并没有离开,他一直看看陆风,见陆风吃完了才上前来。   小孩看看陆风的眼睛,又摸摸陆风的衣服,很是好奇地问:“先生你不冷吗?”   陆风摸摸孩子的头,“你家汤面好吃,吃完就不冷了。”   那孩子听见这话乐呵呵地跑去找娘亲了。   陆风吃完后并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坐等着,老板收碗时见他这样也不赶人,只顾忙自己的。   长街外,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公子双手环臂,心不在焉地在街上走。   突然。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句话在人声鼎沸的街道里显得格格不入,却不被嘈杂声所淹没,而是十分清晰地传进了少年的耳朵里。   少年心中一震,就开始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扫视一圈之后目光就停留在了街道旁的面摊上。   只见吃面的桌子旁有一个青衣男子,似乎正透过人群看自己。   少年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径直在青衣男子面前坐了下来,“老板,一碗面。”   老板满应声,“客官稍等。”   坐下后贺展知看着陆风,这才发现陆风的眼睛看不见,这让他不禁懊恼方才自己想多了,还以为陆风是在看自己。   但是现在面已经下锅,他干脆就吃完面再走。   打定好主意后,贺展知看着陆风,或许是因为好奇,或许是因为坐着无聊,他主动开口问:“这位先生穿这么少不冷吗?” 第132章 答疑解惑   这话一说出口,贺展知就后悔了。   他这问题和何不食肉糜有什么区别?   若是有条件,谁又愿意在寒冬腊月里穿成得这么单薄,任由寒风吹得瑟瑟发抖。   常人或许还有改变现状之力,但陆风瞎着眼,只会比别人更加艰难。   “抱歉。”   贺展知愧疚地一拍脑袋,觉得是今日起太早,或者是冬日风太大,把他脑子吹糊涂了,说起话来不管不顾的。   “无妨。”   不过陆风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依旧是温和地笑着,这倒让贺展知更加愧疚了。   就怀着这心情与陆风攀谈起来,“先生是在等人?”   陆风点点头,“陆某在摆摊,等有缘人来。”   “摆摊?”   贺展知奇怪地看了看陆风,有些不明白陆风这是摆的什么摊,周遭一个告牌也没有,这谁知道是摆摊。   “先生做什么的?”   “答疑解惑,代写家书,除祟避邪……陆某皆可。”   听见陆风的话,贺展知愣了一下,感觉陆风摆的摊还挺大,就是不像是真的。不过出于愧疚,他还是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陆风。   “那请先生帮我解惑吧。”   说完又补了一句,“解不了,这钱我也照付。”   贺展知确实有烦心事,但是他并不觉得陆风能给他解决的方法,他这样做无非是弥补自己先前的无礼,给自己买一个无愧于心罢了。   谁知陆风却斩钉截铁地道:“若是不能为你解惑,陆某自然不会收你的钱。”   见陆风如此自信,贺展知也来了一些兴趣,“那需要我怎么做?”   陆风微微一笑,就让贺展知拿桌上放着筷子的竹筒摇一摇,摇到三根筷子出来为止。   贺展知对陆风的话半信半疑,不理解这和筷子有什么关系,甚至心中有些怀疑陆风是在耍他玩。   这要是在平时,贺展知早就甩袖子走了。   但是他现在看着陆风那平静淡定的样子,竟然鬼使神差地就按照陆风说的去做了。   “摇的时候心中想着你的问题。”   贺展知点点头,十分随意摇了起来。   “唰唰唰!”   随着竹筒的摇晃,这声音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一些来吃面的客人都围了上来。   “啪嗒!”   没过多久,三根筷子相继被贺展知摇了出来。   贺展知看着桌上的三支筷子一头雾水,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出来,就只能转头看向陆风。   陆风伸出手在桌上一扫而过,一缕微弱的,寻常人看不见的功德就这么被附在了三支筷子之上,使陆风看清楚了竹筷的走向。   得到八卦对应之位后陆风伸出左手算了一算。   心中有个大概后,陆风看着三支竹筷,见上面竹纹拥挤,走向杂乱,竹纹在筷子上只出现一段,然后便渐渐消失了。   陆风在看筷子的时候,其他人也在看陆风,看陆风一个瞎子竟然盯着筷子看,不禁都觉得陆风是在装神弄鬼。   贺展知倒是眼睛微眯,“先生还会推算之术吗?”   虽然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路子,但看起来确实像是算术。   贺展知虽然早就做好了把钱白送出去的准备,但是看陆风如此专心,他不禁就紧张起来,都开始期待陆风的答案了。   看完之后,陆风伸手将三根筷子捡起放到一旁,缓缓开口:“常言道物极必反,有些东西走向衰败已是必然。你改变不了结局,只会一起沉沦,还不如早早抽身离开,或者早日做出改变,那说不定还有一点希望。”   旁人听不懂,贺展知却是一愣。   陆风的话让他觉得,陆风好像知道他方才的问题是什么,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来过。   不禁有些诧异,“能看透人心吗?”   这让他认真思考起陆风的话,听懂话中之意后,他又感觉不大可能。   “先生说我若是做出改变可有一丝希望?”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听见陆风的话,贺展知就呆愣住,眉头皱得紧紧的。   陆风紧接着道:“还是那句话,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   贺展知到现在才敢相信,之前人群中传出来的话真的是面前的瞎子说的,那……   “先生说的有缘人,不会就是我吧?”   贺展知有种陆风就是专门在这里等他的感觉。   而面对这个问题,陆风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但这沉默却让贺展知头皮发麻,他头一次正眼看陆风。   与陆风那双无法聚焦的眼神对视着,他心中咯噔,仿佛被那双眼睛看穿了一切,不禁心生怀疑。   贺展知彻底坐不住了,起身要走。   陆风见状好心提醒,“一会儿走路的时候小心一些。”   贺展知复杂地看了陆风一眼,也不说陆风算得对不对,就这么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这个时候,周围有人认出了贺展知,“这不是贺家公子吗?这是怎么了?莫非真是被这位先生给说中了?”   面摊老板端着煮好的汤面上来,见贺展知离开就下意识喊了声:“客官你的面!”   哪知贺展知头都没有回,就是丢来一个碎银子,“我请那位先生吃了。”   老板拿着碎银无措地看着陆风。   陆风微微一笑,“ 这碎银子可够结清我方才的那碗面钱?”   老板没想到之前陆风说的话竟然是认真的,真的会有人请陆风吃面。   “但是这钱也太多了,就是两碗面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啊,而且现在还剩一碗面。”   “既然是面钱,那收着就是,至于这碗面……就送给街边的那老乞丐吧。”   陆风指着远处缩在墙角避风的一乞丐。   老板见状也不再说什么,感觉今天生意格外好的她乐滋滋去煮面去了。   那碎银子被她好好地收着,世道艰难,她又带着孩子,有人给钱她自然乐意收着,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送走贺展知后,陆风也不想耽误人家做生意,起身便要离开。   就在他拿上自己的青竹竿之时,突然有人问,“先生这是会写字!那可以写对联吗?”   与陆风搭话的是个年轻男人,他方才在面摊旁看许久了,像是来吃面的,但犹犹豫豫的一直没叫面,反而被陆风和贺展知吸引了目光。   男人一身短打,衣服虽然还算厚实,但上面都是补丁,可见手头并不宽裕。   他肩膀上挂着布袋子,里面鼓鼓囊囊装满了许多东西,手上还提着油纸包好的花生红枣,还有一小包糖,看样子是在筹备喜事。   “自然可以,小哥想写什么?”   陆风回话之后,男人高兴地从一堆东西里面拿出折叠好的红纸递给陆风。   但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伸出的手又收回了,紧张地问:“先生写一副对联,要多少钱?”   “随便给吧。”   听见陆风的话,男人傻眼,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让人随便给钱的。   男人在身上摸了摸,不大好意思道:“我就剩七个铜板了……”   这七个铜板可不够写一副对联的,方才他买这红纸的时候,就想让卖家顺便写一副对联。   结果却被卖家告知,这写几个字比两张红纸都要贵,所以他只能悻悻地拿着红纸离开。   “七个铜板也可以。”   陆风爽快地接过红纸展开,问男子想写什么。   男人见陆风是真的要写,不禁高兴道:“过几日就是我娶妻的日子了,还劳烦先生写得喜庆一些。”   听男人的声音中还有些羞涩,陆风很是了然地点点头,既是大喜,那确实是要写得好一些。   陆风稍加思索,心中就有了想法,直接提笔写到:欢庆此日成佳偶,且喜今朝结良缘。   再写姻缘天定的横批之后,这对联便是写好了。   “这,这……”   见男人结巴,陆风有些意外,问道:“可是写得不好?”   男人立马将头摇成波浪鼓,笑容完全掩饰不住,“是太好了!这字看起来可比那店家写的好看多了!”   周围的人看着这对联也是点点头,都觉得陆风这字好看。   “如此便好,祝百年好合。”   “谢谢!谢谢!”   将七个铜板交于陆风,男人小心翼翼地将对联折起来放好,然后乐滋滋与陆风道别。   周围人看陆风字写得这样好,不禁都心思活络起来。   现在临近新年,那对联早贴晚贴都是贴,这样好看的字,要是能贴在自己门口,那也是给自己家添光长脸啊!   于是有不少人去买来红纸请陆风写字。   这开了张,陆风就没有停过。   路过几个书院里的学生,在看见陆风的字后,心中生起了临摹这字的心思。   去旁边买来纸张后,也来请陆风誊写文章。这文章的字多了,给的钱便多了,其中碎银子都有不少。   周围人中自然不乏有识货的,所以出手十分阔绰。   陆风所剩的墨水有限,所以限了份数,临到午后他便不再接生意,剩余的人也只能悻悻离开。   而陆风这一趟也算是收获满满,与面摊老板道谢之后,杵着青竹竿便走了。   路上掂掂钱袋子,陆风转身进入一家书肆,他选了好些宣纸与墨条,还都是上品。   一旁的掌柜看着陆风,心中诧异,不知他买这么多上好的纸墨做什么,同时也感叹今日来店里买纸的人似乎多了点。   陆风出了书肆之后,又进了成衣铺子,要了几身新衣。   等他再从铺子里出来时,钱袋子就轻了一半。   “仙人也要衣食住行啊……”   陆风感叹自己免不了俗,反而乐在其中。   虽然他还不是真仙人,但也从仙人的角度体验到了人间的另一番热闹景色。   今日的事结束得比陆风想的要早,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他将衣服纸墨都收到袖里乾坤中去。然后就趁着这个时间杵着青竹竿慢悠悠地在街上闲逛起来。   路上闻到炒栗子的香味,还买了一袋。   如果吴羽子看见这一幕,大概会无言以对。   在吴羽子心中,仙人就该是仙风道骨,高深莫测的,他绝对想不到,仙人也会摆摊挣钱,然后在路边买炒栗子。   贺府。   富丽堂皇的贺府门口,贺展知郁闷地踏进大门,一进门就让人去备热水,他要沐浴。   周围下人闻到他身上臭臭的,再看贺展知脸色又不好,立马就赶紧去后厨叫水。   贺府非常之大,在府里绕了许多弯弯角角后贺展知才回到自己的屋子,一进屋就赶紧脱下身上的衣服,让下人拿去扔了,然后坐在榻上吩咐送水的人快一点。   直到泡进浴桶之中才松了一口气,冷静下来之后他就想起之前陆风说的话。   原本陆风让他走路小心的时候他还不放在心上,结果这才没有多久就踩到畜牲粪摔得狼狈,这让他不得不重视起陆风的话。   但同时心中更加焦躁不安了。   从很久以前他就发现,他的身边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不止是他,其他贺家子弟的身边都有,无论他们做什么都逃不过那双眼睛的注视,他们的一切都被别人了如指掌。   所以在陆风说出他心中所想的时候,贺展知是害怕的,他以为陆风和那双眼睛背后的人是一伙的。   如果是这样,那他心中的想法岂不是早就被人窥视得一清二楚了,这结果不禁让他头皮发麻。   但是现在泡澡冷静过后,贺展知就本能地更偏向陆风不是敌人的想法。   因为陆风不像是心思阴沉之人。   如果真的不是,那陆风还如此精通算术,这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福音。   只是遗憾的是,他没有问陆风的住处。   “公子,大公子请您去前厅。”   正在走神的贺展知听见敲门声,沉默片刻后道:“知道了。”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贺展知眉头皱起,不明白贺恮突然找自己做什么。   但贺恮是长子,是被家族重点栽培,将来会接手贺家的人,他也不敢说不去。   贺恮此人面上看着温文尔雅,一副极其好相处的模样,但是其实手段狠辣,心思让人捉摸不透,贺展知有的时候真的很怵这个大哥。   穿好衣服,贺展知收拾一番好就深吸一口气往贺恮的院子去。   他现在只能祈祷陆风不是敌人。   “见过大哥。”   穿过让人眼花缭乱的庭院,贺展知来到一个比他院子还要大许多的院子。   而他一进院子就发现贺恮正在喂鱼食。   “六弟来了,坐吧。”   贺恮笑着邀贺展知坐下,贺展知却不敢坐,他缩着肩膀低着头,怯怯地站在一旁。   直到贺恮喂完鱼食回头看他。   “六弟你实在是太胆小了,以后要好好练练,而且我们兄弟之间,何必这样生分?快坐吧。”   贺恮笑着让贺展知坐下,贺展知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小心翼翼地笑着,“大哥你和父亲太像了,我每次都感觉像是看见了父亲一样……”   他们的父亲,贺家的当家人,濠州实际上的掌权者,真正的一州之主。   将来贺恮也是这样尊贵厉害的人。   贺恮听见这话,好似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六弟说笑了,我可不敢与父亲比肩……”   贺恮突然话锋一转,“今日听说六弟你摔了?” 第133章 文人聚会   “没想到连大哥也知道了。”   听见贺恮询问摔跤之事,贺展知全身上下都有一种坐立难安之感,仿佛身上还沾有粪便的味道,久久不散。   贺恮见他这个模样,就笑了一下,嘱咐道:“总是这样马马虎虎的不行,下一次出门要小心一些,还要带上几个下人。”   贺展知像个小孩那样,窘迫地抓抓头发道:“我知道了大哥,下次会小心的,嗯……不知大哥叫我来做什么?”   贺恮对贺展知转移话题的事毫不在意,反而亲手倒了一杯茶水递给贺展知。   “谢谢大哥!”   贺展知露出一副受宠若惊之态。   贺恮随意摆摆手,问道:“你可知道当世大儒安从郡?”   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贺展知仔细想了一下,突然恍若大悟道:“大哥说的是前不久才辞官归隐的那位安公?”   “嗯。”贺恮点点头,抬着茶杯闲聊一般道:“看来六弟是知道这位安公的,父亲常说你不学无术,我看就不觉得。”   “大哥太抬举我了,”贺展知笑的没脸没皮的,“我就是知道那么一点,听学堂的夫子提到过。”   贺家不喜家中子弟当个吃喝嫖赌的废物,败坏贺家名声。   所以贺家有专门的学堂,专供这些子弟读书,就是不受家主待见的那些子弟也要去读书,而贺展知就是其中一个。   “大哥这么突然提起这个人了?”   贺恮放下茶杯,慢悠悠地看着贺展知,平静道:“这位安公眼下就在濠州。”   听见贺恮这话,贺展知就双眼瞪大,十分惊讶意外。   “大哥是说那位大儒竟然来了我们濠州吗!”   贺展知是真的不知道这事,所以脸上的诧异做不得假。   也无需做假,对方好歹是大儒,这样的大人物就算不仰慕,那怀有好奇、想看一眼究竟长什么样也是正常的。   所以看见贺展知这个反应,贺恮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是面露苦恼。   “是啊,这位安公现在就在濠州,父亲的意思是,想请安公进入贺家,为咱们兄弟几个教学。”   “原来如此。”   若是真的能请来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儒进入贺家,这对贺家来说,相当于又得到了一个濠州。   贺家之名将不再只在濠州打转,可传遍赤燕。   知道这个消息后,贺展知心中打鼓。   安从郡在濠州的消息看来并没有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就连贺家内部也没有听说,至少他就没有,想来是绝密的消息。   那现在贺恮突然把这事告诉自己的用意是什么?   贺展知根本猜不透,只能装傻充愣地坐着喝茶。   贺恮见贺展知不说话,他就长叹一声。   “可惜大哥不中用,上次去就被安大儒给拒绝了……”   “大哥别为难,肯定是那安大儒不想收学生,听说他至今都没有收到几个门生,是唯一不桃李满天下的大儒。”   “……”   看贺展知依旧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贺恮便直接道:“大哥觉得这是安大儒在考验咱们的决心,只是……大哥事情较多,实在抽不开身去安府门口等着,其他兄弟又都不在府里,所以这事大哥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交予六弟你。”   “我?”   听到让自己去请安从郡进入贺家,贺展知下意识就皱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安大儒连大哥都能拒绝,那我去就更没有希望了,只怕是连门都进不去。”   贺恮站起身拍拍贺展知的肩膀,“六弟放心,父亲既然是将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做的,那请不来的话,后果自有我一力承担。”   安慰的同时,又利诱道:“我不会让父亲发现是六弟你做的,但若是你能请来安大儒,那这就是大功一件,到时我会禀明父亲,你在父亲心中定然会更加重要。”   办不成没危险,办成了立大功。   看贺恮都这么说了,贺展知就知道自己这一遭是必走无疑了。   但是对方可是一位大儒啊。   这样的大儒什么人没有见过,想收什么样的门生没有。又怎么可能看得上这濠州里的一个小世家呢,只怕是去了,他连门都进不去。   其实贺恮这几日一直出门去找一个人的事,贺展知是知道一点的,但是他并不知道找的人是谁。   直到现在才明白。   连贺恮这样表面毫无瑕疵的人,都去了几次才见到人,那他去的话岂不是去自讨没趣。   但是他没有拒绝的能力,贺展知只能无奈叹息,“那我……便去试试吧。”   “辛苦六弟了。”   两兄弟又寒暄几句之后,贺展知就耷拉着头离开了贺恮的院子。   贺展知走了没有多久,贺恮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他全身上下都被黑袍遮着,看不到面容,只能听见他低沉的声音。   “把这样的事给他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可以吗?”   “自然是不可以。”   贺恮慢条斯理的喝着茶,脸上没了之前面对贺展知时的笑容。   “但是总要有一个人来堵住父亲的嘴,而且安从郡一定知道那些走尸与我们有关,说不定现在正想着要怎么对付我们呢。”   他们做的事贺家家主并不知道,所以表面上请大儒教书的事还得继续,让贺展知去吸引视线最好。   说起那走尸,贺恮眼中就闪过一抹狠色。   “难道安从郡身边有隐藏的高手在吗?否则他和一个老管家,如何能解决那么多走尸?”   当初他们可是亲眼看着那些走尸进入安从郡所在的宅子的。   原本以为能给那个老头一个下马威,但是没想到对方一点事情没有,魏隆还跑了。   “魏隆找到了吗?”   黑袍人摇摇头。   贺恮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找到他,杀了他。”   “是。”   ……   冬季天黑较早,陆风悠哉地回到安从郡的宅子时,看见了令人乍舌的一幕。   不知道为什么,安从郡身上的浩然正气若隐若现,这让陆风一进门后,就以为是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安从郡遇见了危险,导致浩然正气消耗了一半。   结果仔细一看他才发现,安从郡这是被他昨天晚上留下的棋局给弄得有些心境崩溃了。   只见棋局旁边,满地都是推演棋局的草纸,每一张纸都被安从郡画的乱七八糟的。   而安从郡的头发已经不像早上那样梳得一丝不苟,反而是被手指给薅得乱糟糟的。   “怎么会这样?”   安从郡手里拿着毛笔,衣服上沾染了好些墨水他也没有察觉。   他的双眼始终直勾勾地看着石桌上的棋局,嘴里一直嘀嘀咕咕的,像是有些疯魔了。   陆风也没有想到,自己心血来潮随手摆下的一盘棋,竟然会让这样满头白发的老人,崩溃到连浩然正气都给消耗大半了。   这让他心生愧疚。   发现老管家悠闲地在一旁烤肉吃,陆风上前问:“老先生这样多久了?”   老管家看了一眼陆风,又回头看看安从郡。   “一直都这样啊,一动也没有动过。”   “先生不用管他,年纪大了就这样。”   老管家边说边将手里烤好的肉递给陆风,丝毫不觉得安从郡有问题。   陆风叹息一声,婉拒了老管家的好意,转身向安从郡走去。   他怕这样下去,安从郡身体受不住,毕竟都是一把年纪了,要是真的因为自己的缘故出点什么事,那他且不是罪孽深重。   “老先生……”   安从郡看见陆风过来,不等陆风开口说话,他就拉着陆风,将自己新想出来的破局草纸交予陆风。   “先生,你看看我这次的棋解对没有,这可是我花了最多时间才找到的解棋方法。”   陆风拿过来仔细看了看。   安从郡的棋艺自然是无话可说,也是非常厉害的,只是……陆风看了几眼就发现不对。   不过他看安从郡有些中邪的样子,那两个字实在不敢说出来了,只能试探性地问:“要不我把棋给解了吧。”   谁知安从郡突然就生气了,两眼一瞪道:“先生莫不是看不起我!”   见安从郡声音洪亮,陆风就不再继续这个问题,想着就任由他去吧。   好在安从郡架不住香味的诱惑,还是吃了点东西,但是吃的时候还是想着棋局的事,没吃几口就又继续解自己的棋去了。   陆风也不再管他,自己回到屋里,拿出之前从魏隆那里得来的控制之术看了起来。   难怪常说要集众人之长呢,人总有许多奇思妙想,研究出许多新东西。   陆风手里的控制之术就是这样。   捣鼓出这控制之术的人,竟然只是一个收尸人。   此术叫控尸术,与控鬼术这样的大禁术不同,这控尸术最初只能控制尸体,没有任何杀伤力,就是收尸人为了方便搬尸捣鼓出来的。   看着还十分有趣。   但人活着就难免遇见危险,所以控尸术就有了改变,变成了控制稻草人,就能远程控制外面尸体的术法。   后来为了让尸体有杀伤力,控尸术再改进,普通尸体变成了由怨气所支配着的走尸。   慢慢就成了陆风看见的样子。   稻草人陆风倒是不陌生,这玩意儿像极   了他在另外一个世界看见的阴诡之术,也就是诅咒,感觉两个术法有相似之处。   “可惜了,搞错了进化的方向。”   控尸术对魏隆这样以收尸为生的人来说,确实是极好的帮手。   可惜现在变成了害人之术。   不仅如此,陆风看完之后,还发现这术法之中有一个弊端。   就是走尸身体里的怨气和尸气。怨气与尸体无疑就是最好的相辅相成的成长手段。   一但怨气在尸体中堆积过多,或是在尸体中存在的时间过长,在特定的条件下就会产生尸变,尸体将会变成一种特别的僵尸。   血僵。   一个连鬼都不如的存在,鬼好歹还有自己的想法,但血僵可没有。   一旦血僵出现一只,它就会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它们连害怕都不知道是什么,不知疼痛疲倦死亡,就是一个大杀器,无所畏惧。   好在寻常走尸没有思考的能力,属于见光死,不可能变成血僵。   陆风合上书,深感控尸术这个问题有点大。   不过好在那日他看魏隆也不像是修炼有成的样子,顶多是一个半吊子,那些尸体在他的手里尸变不了。不过这个事还是要给他说一声,免得他运气不好,造成大祸。   虽说这控鬼术不是正派的,但是陆风却受了一点启发,改一改的话也不是没可取的地方。   想明白之后,陆风就将书给收了起来。   趁着这个空闲的时间,盘膝坐在床上静静聆听来自远方的祈祷之声。   院子里,正在苦思冥想的安从郡突然闻到了一股安神定心的香味,四处寻找之下他看见了有缕缕白色烟雾从陆风的房门之中渗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   安从郡凑近了仔细闻,又四处看,一会儿后他松了一口气,“不是着火就行。”   说罢,他拍拍屁股继续去研究石桌上的那一盘棋。   在安从郡走了之后,陆风总算是能安心感受香火了。   他人虽然离开了璋县,但是这香火却从未断过,而且是一日比一日更旺盛。   小山村自然无话可说,那毕竟是发源地,还有人不远万里来到长生殿上香。   吴羽子没事儿的时候会在长生殿里呆着,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沾沾仙气。   听见有人提到鬼物的时候,他也会跟着那些人走一趟。   手里拿着陆风赠予他的功德戒尺,除一两次鬼后他就发现功德戒尺在变强,渐渐也乐在其中。   但他经常与袁成杰切磋,这让袁成杰很是郁闷。   吴羽子资质本就比他要好上许多,从前他还能凭借年长和强大修为压吴羽子一下。   但是现在,自从吴羽子有那把戒尺之后,他精神一天比一天好,实力也如滴水一样在涨,仿佛不存在大限的说法了。   袁成杰时常在想:要不我也去沾沾仙气……   有变化的不止吴羽子,陆风亦是。   从前,陆风身上的香火淡薄到无需遮掩,但是现在他身上的香火若是不做掩饰,那他走到哪里,仙人之名就会留在哪里。   只因这些香火缠绕在他的身边,就仿佛仙气一般,身上时不时还有功德产生的白光闪耀。   这要说他不是仙人,都没有人相信。   陆风在屋里坐了一夜,翌日清晨才收敛气息,换好衣服拿着竹竿出门。   打开门他就愣住。   只见安从郡像木头一样站在房门前,身上的浩然正气到处都是窟窿,还变得极其稀薄。   安从郡像行尸走肉一样,双眼遍布红血丝,眼底一片乌青,身上尽是寒意,一点温度都没有。   若是换成其他人,估计会以为安从郡这是猝死了。   “老先生您这是一夜没睡?”   听见陆风的问话,安从郡才像是回魂一样,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沙哑道:“我今日有几个老朋友要来,我们相约要在城外汇合,我想邀先生一起去。”   安从郡说一句就要停顿许久,身上寒气袭人,细看下仿佛是结冰了。   陆风忍不住皱眉,他看安从郡这个样子就想让他在家休息一下,但是又想到既然是提前有约,那爽约了便是不好。   “陆某便同老先生一起去吧。”   无端端的,陆风在安从郡的身上看见了天机的影子。   都极其执着。   陆风伸出手轻抚安从郡身上的灰尘,暗中在手上附着了功德,将之打入了安从郡的体内。   他的动作非常之小,安从郡并没有发现,只是下一刻便觉得神清气爽。   陆风与安从郡早早就出门了,听安从郡的意思,要去的地方尚远,需早点出门才能赶得上,他们还顾了一辆马车赶路。   因为刚给安从郡送入一丝功德的原因,安从郡一路上都十分精神。   但身体还是受不住一路的颠簸折腾,陆风就在暗中使了一点手段,让安从郡闭眼睡了过去,一路睡到目的地。   下车后跟着安从郡走,陆风发现他们来的地方竟然是一处河流,不远处还有一栋别具风格的雅楼。   因为此处地势较低的原因,在其他地方因为冬季而草木枯萎的时候,这河水两岸还有绿草,河水之上还有些许雾气缭绕。   安从郡他们看惯了落叶残枝,相比之下这是非常不错的景色了,让人身上的寒气都少了几分。   不远处的雅楼还让来此处游玩的游人,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安从郡一边走一边给陆风描述眼前的景色,最后领着陆风进入雅楼。安从郡一来,那老板就将他们引入了二楼的雅间里。   里面空无一人,看来是安从郡的那些朋友还没有到。   雅间里提前烧好了火炭,安从郡一进门就将身上披着的大袍给解了下来,引着陆风来到窗边。   从窗户往外眺望,刚好能将附近的景色尽收眼底。   房间里还插着几只梅花,花朵上飘出来几点幽香,为阁楼更添一分雅致。   为陆风细细描述之后,安从郡问:“先生觉得此处景色如何?虽然比不上春日的百花盛景,但是在看遍了那些黄叶干枝后,现在乍然看见这一河岸的绿色,反倒是更显得弥足珍贵。”   陆风点点头,深有同感。   但他最感兴趣的还是屋里插着的几枝梅花。   陆风很是奇怪,虽说已是冬季,但他一路走来,都不见其他地方有梅花开,为何这里会有。   “对面山中有个山坳,那山坳之中长满了梅花,是不少文人雅士冬日里都会去的地方。”   安从郡他们一会儿也会过去。   听见有一山坳的梅花,陆风也来了一些兴趣。   他们等了不久,期间还找小二拿了一些吃的,边吃边等。   奇怪的是安从郡的棋还是没有解开,不过他现在却不着急了,仿佛那盘棋从来没有存在过。   午间十分,有两道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安从郡起身相迎时陆风也未托大,跟着站了起来,拿着青竹竿向楼梯走去。   下一刻,陆风就看见两个同样身带浩然正气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们的年纪和安从郡相差不大,有一个已经是古稀之年。   “易兄,姜兄,别来无恙。”   安从郡最先拱手打招呼,面对那位年纪最大的易姓老者时,态度明显要更郑重一些。   对面的两人也同样拱手回礼,文人气质尽显,但看见安从郡脸色的时候明显一愣。   “安兄,先前听说你辞官归隐,我们还以为你是真的想回老家去种田了,没想到竟然跑到了这个地方,这位是……”   易水寒和姜云台一起看向陆风。   他们对站在安从郡身边的陆风感到意外,尤其是在看见陆风手里还拿着一根竹竿,双眼无神后更加感到意外。   安从郡赶紧给两人介绍道:“这位先生是我前些日子认识的一个好友,如今正住在我家中,我今日来赴宴,便邀请先生一起过来了。”   易水寒和姜云台听见安从郡称呼陆风为先生时,都颇感诧异,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现在的心中所想。   他们与安从郡虽然只有几次匆匆聚会,每次聚完又都是匆匆离别,但是读书人光是看对方的文章就知道这人是什么样的性子。   所以他们很清楚,安从郡这人平时有多么骄傲和注重他人的文采和涵养。   但是现在,他竟然对着一个年轻人叫先生,对此人的态度也无比温和,隐隐还有崇拜,这让两人感到狐疑。   有安从郡这样的表现在,他们也不敢小瞧了这个青衣男子,甚至干脆也叫先生。   “原来是陆先生,不知先生是何方人士的,为何我等没有见过?”   陆风拱手回礼,“无名之辈,两位老先生没有见过陆某也实属正常。”   易水寒两人不知道陆风是不是在谦虚,因为这个名字也确实是平平无奇,他们的确没有听过。   不过看陆风气质温文儒雅,倒也还算是和他们的胃口。   安从郡看两位老朋友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揣测陆风的身份罢了。   于是心中暗暗下决定,一会儿定叫他们吃吃自己吃过的苦。   不过当下还是先引几人相互认识。   “先生,这位姓易,字水寒,一把年纪了,那位叫姜云台,也是一把年纪了。”   安从郡的介绍简单粗暴,这让易水寒两人感到不解。他们这群人那次相互认识时,不是细数平生著作,从未像今天这样草率。   更不解的是陆风听见他们两个的名字后的态度。   要是在以往,只要是读书人,在听见他们的名字时就变了态度,但是眼前的陆风虽然一直都是细心聆听的样子,但表情在听见他们两个的名字之后,却是没有丝毫变化。   不等两人多问什么,安从郡就道:“好了好了,站着做什么,赶紧坐下等吧。”   四人入座之后,易水寒他们才将目光挪转到安从郡的身上。   “如今你回光返照,邀我们出来,是想看我们最后一眼吗?” 第134章 印堂发黑   安从郡眉头紧皱,“不知这回光返照从何说起?”   姜云台看着安从郡那苍白的脸色,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从郡你不用隐瞒,到了这个年纪,咱们早就做好一命呜呼的准备了。”   易水寒也跟着帮腔,“你先行一步,剩下的日子我们会带着你的那份好好的活。要不了多久,等我们这把老骨头散了,就来找你了。”   安从郡听完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本来还精神了一些的脑子,突然变得头疼无比。   “说得老夫好要死了一样,老夫何时说过我命不久矣!?”   陆风事不关己,正是旁观者清,他明白易水寒和姜云台无非就是刺激刺激安从郡罢了,但是易水寒下一句却叫陆风有些心虚。   “你不求死的话,何至于如此折腾自己的老身体!”   他们方才看见安从郡的第一眼,就见这人一幅被掏空了身体的样子,原本最注重仪态规矩的人,却是头发凌乱,不修边幅。   这让他们下意识以为安从郡把他们几个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在死前见最后一面。   但是现在见安从郡又生龙活虎的,完全不像是将死之人,两人顿时明白安从郡就是在自己折腾自己。   陆风在旁边听着,想起自己随手摆下的棋局,暗想也不怪安从郡如此,若是他遇上一个令自己感兴趣的事,只怕是会比安从郡还要废寝忘食。   “原来是为了这个。”   安从郡现在可算是听明白,这两个人误会了什么。   “我本来说等其他人来了,再将手中的东西拿出来,不过现在既然你们先开口了,那我也不瞒着了。”   安从郡有些得意的将自己记在纸上的棋局拿出来放在桌上,同时看向陆风,“还望先生勿怪。”   这棋是陆风摆的,他未经允许就擅自描绘带出,除了见猎心喜之外,也是想给这几个老家伙开开眼。   要是这几个老家伙都破不了棋就更好了。   如此,在陆风面前棋艺不精的就不止他一个了。   陆风自然知道安从郡拿出来的是什么,他倒是不介意,就是希望其他人不会像安从郡这样,一门心思扑在上面,执着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易水寒和姜云台忽略了安从郡与陆风之间的动静,在看见安从郡摆出来的棋局时,起初也并不以为意。   直到多看两眼之后,他们的眼睛就都不能从那棋局上移开了,皆是直勾勾地盯着看。   “妙,妙,妙!”   易水寒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双眼放光,一连说了几个妙字,扒着那草纸不愿意放手。   姜云台更钟情于诗画,本人也以山水画出名,他对棋不是那么执着热爱,但好歹是大儒,所以棋艺方面也比寻常人厉害一些,只是不如易水寒和安从郡两人痴迷精通罢了。   但就算如此,在多看这棋局几眼之后,他也顿时明白了这盘棋有多么精妙。   “难得,难得。”   看他们都和自己一样被一盘棋吸引,并尝试破棋失败之后,安从郡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至少目前看来,这棋并不是只有自己解不出来。   易水寒迫不及待地问:“从郡,安兄,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棋局,竟然有如此精妙。”   这个时候安从郡反倒是有些不服气了,“难道就不能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吗?”   闻言,易水寒和姜云台同时看向安从郡。   三人就这么沉默着,一切竟在无言中。   安从郡不自在地干咳两声,捋着胡子道:“行了行了,这盘棋确实不是我摆出来的,这棋的是先生的。”   闻言,易水寒和姜云天皆是齐刷刷地看向陆风。   陆风自始至终都只是坐在一旁品茶,很少言语,看得出来是喜静。   他满头青丝垂落,一根青竹竿倚靠在侧。   与他们这些老家伙相比,陆风十分年轻,面容清秀,就连瓶中的梅花都要钟爱陆风一些,花朵都朝着陆风绽放。   易水寒他们很是惊讶,不明白这样的年轻人,没有一定的阅历,是如何能有这样下棋的手段。   从棋局上来看,仿佛陆风比他们这些老家伙看过更加广阔的世界。   这让他们对陆风的好奇又添了一分。   “想不到先生的棋艺如此高超,易某实在是心服口服。”   一盘棋或许无法全面的了解一个人,但却能让易水寒他们对陆风改变了一些看法,隐约明白了安从郡为何会对陆风如此看重,还称之为先生。   “几位老先生过奖了,拙技而已,不值一提。”   陆风对着三人拱手,尊敬和谦虚的态度叫他们如沐春风。   可安从郡却见不得陆风谦虚,有了前车之鉴,每次陆风一谦虚,他都会觉得自己好像又在什么地方看走眼了。   所以对易水寒两人道:“你们可别被先生谦虚的话给蒙骗了,先生不仅是棋艺了得,就是书法也要胜我一筹,说不定作文章诗词也不差。”   一听见陆风的书法竟然要比安从郡厉害,两人都不禁觉得不可思议。   安从郡的性子他们是知道的。   在自己所擅长的邻域,安从郡可是非常自负的,向来是谁都不服。   这还是他第一次公开承认有人比他要厉害,那说明陆风是真的厉害。   这让两人对陆风更加好奇,心中生出了讨教一二的想法,想看看陆风究竟有多厉害。   好在安从郡是知道陆风那淡然的性子的,明白他不喜在人群中拔尖出头。而且他们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雅楼里其他人的注意,有不少人往这边看,于是他就岔开了话题。   “若是连棋都破不了,你们还是别有其他的想法了。”   “行行行,那便先破棋吧。”   姜云台找雅楼掌柜借了棋盘棋子,几人就按着图纸上的模样,将棋局还原了。   三人苦思冥想,寻求着破棋的方法,并没有让陆风出手的意思。   陆风也乐得在一旁看。   安从郡身上的浩然正气恢复了一些,不像先前那样暗淡,就连气息也稳定了许多,没有早晨出门时的虚浮。   陆风见状很是欣慰,只是这情况维持不久,安从郡又陷入了急躁,就连旁边的易水寒和姜云台的浩然正气也出现了波动。   安从郡波动较少,他已经习惯了,倒是易水寒两人隐隐有步安从郡后尘的苗头。   “这步不行,我之前就试过了,死路一条。”   易水寒破棋,姜云台在旁边观看,安从郡时不时就要出声提醒易水寒哪一步错了。   “观棋不语,你已经试过了,现在是老夫在解棋!”   安从郡悻悻收回手,“行,你年纪大你说了算。”   看易水寒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出来,安从郡便与姜云台说起了其他的。   “来年开春就是殿试了,不知两位老兄可有门生参加这次殿试?”   安从郡的门生最少,门下的那几个学生早就入朝为官了,所以他此次并没有学生要参加殿试。   “我倒是有两个学生,只是这一次人才辈出,不是他们冒头的时候,所以其中一个打算先放弃,争下一次的状元。”   这个想法是得姜云台同意的,历来这样做的学生也有挺多。   能拜入他们门下的,自然都不是平庸之辈,谁都想成为状元。   但是状元只能有一个,所以在人才济济的时候,会有人选择再沉淀沉淀,放弃殿试。   年轻人都是心高气傲不服输的,能做到避锋芒,姜云台也很欣慰。他也相信一次退让不会抹去那个学生的心气,否则他也不会同意。   “但是另外一个学生是大贞人,想在大贞争状元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他的希望不大,哪怕是侥幸拿下状元,我观这一次十国大比,只怕他也拿不下前三。”   “哎……”   说起大贞,就是安从郡也要叹气。   “大贞本就是文道圣地,何况孔家还坐落于大贞,可谓人才济济,随便单拎一个人到赤燕这些地方都有可能夺下状元。这只取一个状元,肯定是要争破脑袋的。”   “而且以往十国大比的魁首,几乎都是来自大贞……”   细数方方面面,大贞的状元可比其他地方的状元要有信服力,若是能在大贞拿下状元,那才是真的厉害。   “这一次的十国大比,结果可能不大一样了。”易水寒一心二用,破棋之余还听他们说话。   “此话从何说起?”安从郡听见易水寒的话,心生好奇。   他们虽然同为大儒,不过易水寒是大贞皇朝的大儒,大贞的情况易水寒更清楚,文坛的情况同样也是他最清楚。   易水寒破不了棋,叹息一声暂时放下了手中棋子,视线从棋盘上移开。   “大贞最有能力夺状元的几个孩子老夫都见过,其中一个还是老夫的学生。他们的实力可谓是不相上下,都有可能拿下状元,实力毋庸置疑。”   “不过这次,其他王朝之中倒是出现了许多人才,就连大虞王朝也有人,老夫也不大肯定那十国大比的魁首会花落谁家,大贞……悬!”   听见这话,姜云台就看向易水寒,“易兄说的是大虞王朝的,那个叫纪明悟的孩子?”   旁观者的陆风终于有了点反应,微微抬起头静静听着,这是他第二次在远方从他人嘴里听见纪明悟的名字。   说不欣慰是假的。   易水寒点点头,“不止是他,大祈和大覃这两个皇朝中都有人才冒头,只是那边的消息少,没人注意。”   事关十国大比,大覃和大祈这两个皇朝自然无比在意,状元人选的消息始终藏着。   同时也是大虞纪明悟的突然冒出,吸引走了大部分的视线。   “其他王朝都有新人冒出,只是没有大虞的那个孩子引人注目。”   “那个孩子确实不错。”安从郡摸摸胡子,“我看过他的文章,作得很好,品性也好。”   姜云台也道:“大虞王朝中,也就只有这个小子能入我的眼,其他人都差强人意。”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看来对纪明悟的印象都不错。   说起这个安从郡就叹息,本来他是想去大虞走一遭,将这个孩子收入门下的。   “但听说这小子已经有师父了,似乎还与姓林的那个家伙有关。”   所以在听见这话之后他就放弃去大虞,转而到了赤燕,可惜他来此地许久,都没有物色到心仪的学生。   姜云台看着安从郡,“我曾经也有这个想法,毕竟王朝中能出一个合我胃口的不容易。”   然而他在听见纪明悟有师之后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纪明悟在大虞虽然耀眼,但放到其他地方,像他这样的人才也是一抓一大把的。   陆风也没想到纪明悟竟然引起了这么多人的注意。   他虽然没有听安从郡提起过他们的身份,但是他也猜到了大概。   就是这事看来纪明悟是不知道的,也不知道纪明悟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觉得遗憾,错过了这么多好老师。   不过这念头一出,陆风就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以纪明悟的性子,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拜别人为师的。   “不过说起来这事还有许多疑点,纪明悟只怕不一定是林子儒的学生。”姜云台坐在旁边突然幽幽开口。   易水寒的心思重新投入破棋之中,安从郡闲着无聊就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姜云台解释道:“林子儒曾经确实是去过大虞,在大虞待过一段时间,但是算时间是有些对不上的。”   “据我所知,林子儒在大虞所待的时间并不长,才几个月就离开了,而那个孩子从来没有离开过大虞。”   对于这事安从郡还真不知道,他在知道纪明悟已有师父后就不再关注那边的事,也未细细打听。   “若是这个孩子真的是林子儒的学生,我不觉得他能把他留在大虞,而不是带在自己身边悉心传授,所以我猜想纪明悟的老师只怕是另有其人。”   听见姜云台的话,安从郡捋捋胡子,“如果不是林子儒,那其他大儒就更不可能了,难道他的老师就只是个普通夫子?如此说来,此子未来不可限量。”   若是不得贵人相助,大虞很难出现这样的人才。   虽然话很难听,但事实就是山窝里很难飞出金凤凰,要是真的有,那只能说明这个人本身就很了不得。   且气运、聪慧、勤奋缺一不可,身在疾苦之地也挡不住他的展翅高飞。   “说起来还有一个奇怪事。”   姜云台道:“从前派人去大虞打听消息的时候,那白鹿书院的院长倒是好说话。但是后来再去,对方一个字都不肯透露,那孩子的消息也尽数被抹去……”   他们虽然是大儒,名声远扬,但也没有跑到他国翻看他人籍案的本事。   姜云台也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毛头小子就四处去打听人家的消息。   所以这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若不是今天老友相聚提起了,他也要把这事忘了。   易水寒听出了姜云台的言外之意,“你说话那孩子的身份不简单?”   姜云台点点头,“别的消息不知道,不过那孩子身边确实跟着一个厉害的修真者,听说还是圣地的人”   “圣地……”   安从郡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眉头是越来越皱,然后不自觉地眯着眼看向陆风。   他好像记得陆风在一个村学堂当先生来着,而且巧合的是陆风也是个修真者。   “不会这么巧吧……”   至始至终陆风都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听着他们说话,从未插一句,导致易水寒他们都忽视陆风了。   但是现在安从郡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不大成熟的想法,他看着陆风问:“我说先生你……好像也是从大虞来的吧。”   陆风微微一笑,“陆某确实是从大虞来的。”   听见陆风的回答,易水寒两人也是诧异了一下,他们之前还以为陆风是本地人,没有想到陆风竟然会是从那偏远贫瘠的大虞来的。   易水寒两人是单纯的感到意外,而自认为对陆风有些许了解的安从郡,却是意味深长地看着陆风。   陆风听见三人沉默,不禁玩笑一般道:“三位老先生不会是地域歧视吧?”   听见陆风这话,三人愣了一下,细一思索就明白了陆风这话的意思,不禁拍手叫绝,“地域歧视这词新颖,还未听人这么说过。”   那些皇朝中确实是有人瞧不起末流王朝出来的人,这是普遍现象,每个地方都有,但这词确实是头一次听见。   “不过我们得申明一点,我们不搞地域歧视。”   就在安从郡欲要追问之时,楼梯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陆风听这声音沉稳有力,来人呼吸稳健,爬楼时也是平缓没有起伏的,这似乎是个习武之人。   等人从楼梯口冒头,陆风就发现来人身上除了浩然正气之外还有煞气。   像是读书人在军中待过一阵子,上阵杀敌养出来的煞气。   “老武,快过来。”   安从郡招呼一声,同时给陆风介绍道:“此人名叫武诏先,当初考上状元为官一阵之后,觉得无聊就跑去参军了,当上将军后又觉得无聊,现在跑乡下种田去了。”   说完安从郡又附在陆风耳边补了一句,“这都是他自己说的,其实是他脑子笨,不会转弯,专门得罪人,朝堂上被排挤,在军营中又被排挤,最后只能回家种田。”   “安从郡,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那叫不合他们同流合污!”   来人一身短打,脸上虽然已有风霜的痕迹,但脊背依旧挺拔,声音洪亮如钟,站在易水寒他们身边格格不入。   “对对对,不同流合污。”   姜云台笑着打圆场,想着把人叫来不容易,不能把人气跑了。   陆风听完之后明白了其中曲折,所以对武诏先印象不错。   “走吧,人齐了,便去看看那山坳中的梅花,不然此趟白来。”   就在决定上路的瞬间,陆风清晰地看见安从郡四人同时印堂发黑。   陆风眉头一皱,却是没有开口阻止,而是敲着竹竿跟上。 第135章 三亭三诗   要去对面山坳,就须得跨过眼前的宽敞的溪河。   好在现在是冬季,溪水枯竭,水位下降了许多,只要找一个水浅的河段,踩着石块过去就可。   陆风听着潺潺水声,跟在安从郡他们的身后顺水而下,直到在河沙堆积成的小型沙滩前停下来。   “陆先生,此处需要踏着石头过河,你可要小心一些。”   姜云台对着陆风嘱咐,他们打算一前一后将陆风拥在中间,免得他踩空落了下去。   寒冬腊月的,河面虽然还有雾气不散,看着没有多冷,但是若是真的摔进河里,肯定得大病一场。   后来的武诏先虽与陆风交谈不多,但是他见陆风眼睛看不见,就站出来道:“何须如此麻烦,我背先生过去就是。”   见他真要蹲下,安从郡赶紧把人拉住,“你们就别瞎操心了,就算是你们摔下去,被河水冲走,先生都不会摔。”   他可是看见陆风御风自由来去的,区区一条溪河,又如何能拦得住陆风。   陆风也是拱手道谢:“多谢诸位好意,但无需担忧陆某。”   说罢,他直接向前一踏,稳稳当当就落在了过河的石头之上。   众人见状,就不再纠结,姜云台与易水寒在前,陆风紧随其后,后面跟着安从郡和武诏先,五人就这么踏上了垫脚石。   这些放置在河中的巨石看来是有人专门搬过来的,水深处的石块都又高又大,十分方便。   靠近河岸的两侧水流平缓,溪水从石块之间流过,水底清澈可见,到处都是被水流冲得圆滑的石头,石块之上还有细小的鱼虾在上游荡。   五人一路走一路看,十分有闲情逸致。   驻足之时,陆风就站在石块之上,手里拿着青竹竿,静静感受着河面上吹来的带着水草味的风。   天地之大,只有身在其中才能深有体会,在这山水之中站着,风声水声混为一体,过往烦恼都显得是那样的不值一提。   安从郡也有所感,不由叹息道:“如今深觉人之渺小,宛如脚下河底的一粒泥沙,名利皆是过眼云烟。”   武诏先见安从郡悠哉悠哉,不禁问到:“既然如此看得开,名利都可以不要了,那欠我五十两什么时候还给我?”   安从郡:……   不知不觉就行到了水急处,在后面的安从郡和武诏先打太极之时,前面探路的人却是不顺。   过河的石块早已被湍急的水浪打湿,走在前面的姜云台脚下打滑,险些就被河风给吹到了水里。   稳住身形后,姜云台回头嘱咐众人小心一些,却因为风声太大,他的话刚出口就散在了风里。   易水寒紧随其后,只是他终究是已经到了古稀之年,身体并没有姜云台这样稳,身子一歪就往河水中跌去,吓得前面的姜云台忙想回头帮扶。   千钧一发之际,陆风伸手虚虚一抬,原本急乱的风就开始往反方向吹,将要摔进河里的易水寒硬生生就给扶正了。   姜云台伸出的手就这么僵硬的横在空中,陆风后面的安从郡和武诏先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姜云台却是看得清楚,但是因为看得太清楚,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生出错觉了。   方才他明明看见易水寒的半只脚已经踏进了河里,但是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他竟然就回到了石块上好好站着,就仿佛是自己好像眼花,看错了一样。   其实满心疑惑的不止是他。   易水寒也是如此,他感觉方才自己像是被风给扶了一把,现在还恍在梦中。   “这……我……”   “先过河再说。”姜云台怕事情重演,不愿在河中央停留。   陆风依旧平静,收回手淡定过河。   这一次,河面上的风像是突然转性了一般,温和到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众人有惊无险的上岸之后,易水寒都还心有余悸,坐到一旁休息。   “好险,老夫差点就成第一个跌落到河里淹死的大儒了。”   安从郡他们听易水寒细说那惊险的一幕,都在心中替易水寒感到后怕。   “真是奇怪了,像是被人扶着过河了一样。”   武诏先和安从郡不曾亲眼看见,所以安慰道:“许是紧张之余出现的错觉吧。”   陆风也道:“吉人自有天相。”   虽然这四人眉心处的黑气并没有散去,反而是比先前还要浓烈,甚至已经到了影响他们几人面相的程度。   但这个时候不合适说出影响他们心境的话。   “承先生吉言了。”   休息一会儿后,几人收拾好心情继续上路。   一路上,陆风都在观察他们身上的黑气。   先前行到河中央,见易水寒身上的黑气大涨,他还以为助易水寒他们过河之后,他们身上的黑气自然会消失,但是没想到现在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是越来越浓。   其他几人都是如此。   陆风十分好奇他们就接下来会遇见什么。   路上,心情恢复的易水寒还打趣道,“没想到为了一口梅香,老夫这一把年纪了,还要历经磨难。”   “一会儿的梅香定然不会让诸位失望!”   安从郡信誓旦旦的保证。   “要是夸大其词了,从郡你可要请客吃饭。”   “那是自然!”   谈话间,山坳越来越近,而四人身上的黑气也越来越重。   陆风皱眉抬起头看向山坳,却发现前方没有任何怪异不妥的地方,十分平常,隐隐还有幽香。   “先生,到了。”   这山坳也不远,过了河往前走一段路就看见了山坳口。   众人还没进山坳就闻到了阵阵梅香,还有此起彼伏的人声。   循着山路进去,入眼就是几树盛开的梅花,梅树下聚集几个年轻的读书人,正在围炉煮茶,时不时还要对两句诗词。   茶香与花香交映,易水寒他们忘了过河之事,心情无比的好。   那些年轻人看见陆风他们过来,虽然不明白他们是什么身份,但是见几人都谈吐不俗,气质不凡,就本能地站起身来与几人拱手行礼。   “见过几位老先生,见过兄台。”   易水寒他们只是随意拜拜手,早就习惯了这事。   陆风则是拱手回礼,之后就跟着安从郡他们往更深处走去。   在几人走远之后,那几个在树下煮茶的读书人都好奇地谈论起了安从郡他们的身份。   “这几位老先生光是看气势,就不像寻常书院里的夫子。”   “我瞧着也眼生。”   “怕是来登亭的,不如跟上去看一看,今天的亭子可不好登。”   “走走走,去看看。”   说罢,几人浇灭树下火堆跟了上去。   山坳非常之大,五步一梅花,三步见游人。   来此处冬游的人非常多,男女老少皆有,只是大多都是读书人,也有女子三三两两相约来此,只是有意和男子隔开了一些距离。   陆风他们自然也不会往女子所在的方向挤,而是直奔山坳中心的凉亭。   路上遇见了不少人,这些人中除了相约游玩之外,还有书院夫子带着学生过来游学的,一路都是读书声和作诗词声,无不是以梅花为主题。   当然饮酒作乐的也不在少数。   安从郡他们停下来听过几耳,但是听完之后都是摇摇头,不再停留地往前而去。   他们几人十分惹眼,不少人频频看过来。   易水寒白胡垂落,身上是藏蓝色的大袖大袍,脸上挂着儒雅慈祥的笑容,文豪大家之气尽显。   姜云台和安从郡虽年纪未及易水寒,但是也同样气度不凡。武诏先步伐稳健,气势如虹,也无人敢小觑他。   倒是陆风的年龄在他们四人中显得尤为突出。而且他手持竹杖,仅仅是那双眼睛就足以让人多看他两眼,何况一袭青衫在梅花之间更显潇洒随和。   四人都不在意他人目光,安从郡自然地跟在陆风的身边问:“先生觉得先前听见的诗如何?”   安从郡说的是方才他们路过游学队伍时,从队伍中传来的新作的诗。   想起那诗,陆风思虑良久,淡淡道:“挺好。”   听见这两个字,安从郡捋捋胡子,“嗯,对那作诗的学子来说可能还不错。”   但是要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差强人意。只是大家素不相识,他们也不好跳出来说人家的诗太差,所以陆风说挺好两字还挺合适。   “前方有个三重凉亭,听说只有文采出众之人才能进入亭中,先生可有把握?”   安从郡笑着问陆风,其他三人也看了过来。   相处半日,他们对陆风的观感不错,在棋艺方面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厉害,就是书法之上,有安从郡的话在前,他们也不会质疑。   不过作诗写文上却是丝毫不知,所以他们都很好奇陆风在这方面有没有建树。   面对安从郡的问话,陆风只是笑笑,“陆某是同几位老先生一道来的,自然是几位老先生在何处,陆某就在何处。”   他怕这几人印堂发黑,一不小心倒了大霉,所以要跟着他们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他们身上的黑气如此厚重。   闻言,易水寒几人爽朗大笑,“那先生可要用心了,我也听说此凉亭顺山而上有三层,一层一诗,这可不容易。”   要在短时间内连作三诗登顶是不容易的,有人能拿出一首就已经是绞尽脑汁,文气耗尽了。   面对几人的笑声,陆风知道他们并没有恶意,只是身为读书人的傲气,让他们都认为没有年轻人能跟上他们的步伐。   只有安从郡若有所思,然后看着自己的几位老友,又看着陆风,“那我便尽量跟上先生吧。”   易水寒他们对安从郡的话感到有些意外,几人都若有所思,但是都没有说话,而是向着前面的亭子走去。   一路上有不少读书人看见他们后,都拱手行礼,这是对长者的尊敬。   来到凉亭前面时,这个地方已经围聚了不少的人,男女都有。只是女子多以轻纱覆面,叫人只闻其声,不见其容。   陆风听见身旁有人议论。   “今年登亭有些难了,三亭之中,到现在只有两亭有人登上去。”   第一亭还好,上面已经坐下了十多人,看来是在苦思冥想第二亭的诗词。   而第二亭上却只有三人,同样也是在想诗词之事,只有第三亭上空无一人。   陆风他们到来之后,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为他们让路,依旧是不少人对他们的身份感到好奇。   “这几位老先生不知是什么来路,样子看着十分厉害。”   “他们身后跟着的年轻人眼睛似乎……”   “那年轻人应该是跟着家中长辈来长眼的吧,就是不知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这里虽然是濠州地界,但是因为此处山坳中的梅花十分有名,所以也有不是濠州之人来到此处,这里出现新面孔也不足为奇。   陆风好似没有听见旁边人的议论声。他往手中青竹竿上附着功德,朝地上一震,当初教宫巡缮的手段再现,整个山坳的情况被他尽收眼底。   他的动作很轻,无人察觉。   陆风最先四处环顾,在确定山坳之中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向那所谓的三重亭看去。   确实如安从郡他们说的那样,三座亭子顺山而上,每个亭子相隔有二十个台阶,第三个亭子与地面有几丈的落差。   与寻常亭子不同的是,这三个亭子中央都有一个石碑,碑上都贴在一首诗。   “登亭细则为何?”   安从郡来到濠州有些日子了,所以对这个山坳中的文会比较了解。   给几人解释道:“这梅花能开几日,但是这人却不是天天都来的,所以前人来之时会聚在一起作诗,然后选出最好的三首诗,依次贴在三个亭子的石碑之上。”   “后来的人若是能作出比这三首还要好的诗词,自然就能登上亭子。”   “而且今日文会结束之后,明日还会从今日登亭人的诗中,选出更好的诗词贴在石碑之上,再等人前来挑战,如此循环,直到梅花凋谢。”   “最后一日留下的诗,就是今年最佳。”   所以现在凉亭之上贴着的,正是昨日作出来的、最好的三首诗。   但易水寒几人对那三首诗的评价,是勉强。   这终究只是一个小文会,所以来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别厉害角色,所作的诗在易水寒他们眼中自然也算不上太好。   只有第三亭上的诗让人觉得尚可。   几人并不着急登亭,而是观望了一阵。安从郡则是将那亭上贴着的三首诗依次念给陆风听。   在陆风听来,这三诗其实也挺不错了,只是它们运气不好,遇上了易水寒这些人。   许久不见有人登亭后,姜云台才道:“咱们开始吧,赌赌看谁的诗会留到最后,成为今年最佳。” 第136章 见微知著   易水寒抚须笑道:“可惜了,今日之后,无人能再登上三亭。”   有他们几人在,只要不是其他大儒过来凑热闹,那今日之后,今年的登亭游戏便到此结束。   而且几人对自己的诗都十分有把握,认定明日石碑之上一定会贴上自己的诗。   他们的话并没有任何掩饰,所以周围的人都听见了,这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议论声此起彼伏。   “谁先来啊?”姜云台胸有成足,大有一种强者让先的气势。   “长者为先,易兄先请如何?”   他们几人之中,就是易水寒的年纪最大,其他人都觉得这个提议挺好。   但易水寒看了看几人,笑着道:“要想清楚了,若是老夫先出手的话,你们就没有展示的机会了,被老夫抢了风头可不要哭鼻子。”   就在易水寒他们商量谁先来的时候,旁边有读书人凑到陆风的身边问:“不知道兄台几人从何处而来?濠州附近的书院我都知道,但是从未见过你家的这几位长辈。”   “……”   陆风其实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但就在他想说自己与易水寒他们并无特别关系时,突然发现与自己搭话的男子身上有一缕透明的、犹如蛛丝一样的东西正在随风晃动。   微弱且渺小的,仿佛是这男子在哪个角落不小心挂上了蛛网一样。   但陆风一眼就认出这并不是什么蛛网,而是文气,如蛛丝一般的文气。   “文气抽离……”   这个想法在陆风心中出现的那一刻,他只觉得不可思议,未曾想到文气竟然还能被抽走。   只是当他顺着蛛网看过去时,却发现自己竟然寻不到蛛网的尽头,仿佛网突然断了一样。   “嘁~无礼之辈!”   说话的人见陆风沉默不语,显然是误解了他的意思,还以为是陆风瞧不起自己,不屑同自己说话,遂心生不满地远离陆风。   陆风这才回过神来,只是他现在无心解释,而是环顾起了周围的人。   但是无论看谁,他都没有再发现相同的情况,直到他看向刚刚走开的男子,顿时发现对方身上的蛛丝又不见了。   “是距离太远了。”   明白事情的关键处后,陆风反而是后退两步远离人群,直至退在角落里的梅树下,这才左手作剑指立于眉心,而后在指尖上凝聚功德,新研究的小神通瞬间发动。   “见微知著!开!”   见微知著的乃是法眼小神通,是陆风在道一圣地看书之时新开发的。   但因为这双眼睛本来就能看见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他一度觉得这个小神通没有用武之地,直到方才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神通。   陆风只是小施手段就让周围的人忽略了他的存在,所以他很是放心的施法。   只见他双眼猛地睁开,原本无法聚焦的眼睛上出现了一层白色光芒。   此刻无论什么妖魔鬼怪都无处遁形,皆暴露在陆风眼下。   但陆风看见眼前的场景后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漫天蛛丝相互交错,每一个人都被一根透明细线牵着,宛如提线木偶。   这些蛛网有细有粗,但最粗的也只有毛线一样大,它们堆在杂乱不堪,像大网一样将所有人笼罩起来。   陆风追其尽头,却发现都指向了这些梅树。   可是细看之下,这些梅树却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就只是普通梅树而已。   就在陆风不得其解时,他突然发现安从郡和易水寒等四人身上并没有这样的蛛丝。   “是因为刚到此处的原因吗?”   发现端倪之后,陆风解除小神通,不适地缓了缓眼睛。   一切手段收回,安从郡立马就看向陆风,“先生何时来到树下了?”   安从郡感到奇怪,明明方才陆风还在自己身边的,不过他并没有纠结这事,转头就道:“先生,我们打算一同作诗,先生一起吧。”   大家一起来,免得还要争一个谁先谁后的问题。   安从郡凑近之后,陆风确定没有在他身上看见任何文气被抽取的迹象,便打算就从安从郡他们身上着手。   “好。”   先前与陆风搭话的男子诧异地看着陆风,他已经从安从郡的那一声先生中明白,陆风并不是谁的晚辈。   只是他不明白,一个年轻人如何能与这几位老先生平起平坐。   而且他始终认为陆风这人过于傲慢,目中无人。   陆风同意之后,安从郡对着周围的人拱手高声问道:“诸位,可有纸笔借来一用?”   周遭多是书院带着学生出来游学的,纸笔自然有。就在周围人掏纸笔的时候,突然有一道高音从人群中传出来。   “几位老先生,在下这里有笔墨纸砚和书案,若不嫌弃的话就用在下的吧。”   众人寻声望过去,就见一个少年在几个下人的拥护下挤了过来。而他们的身后,是摆好的桌案,上面还放着文房四宝。   陆风听见声音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但是他并没有立即出声,而是静静的在一旁站着。   贺展知没有注意立刻到陆风的存在,他径直来到安从郡几人面前,态度十分恭敬地拱手行礼,“笔墨已经备好,请。”   周围不少都是濠州人,一看见贺展知就瞬间认了出来,“原来是贺家的六公子。”   “我看他的模样怎么像是有备而来的呢?”   “嘘~贺家事不要议论。”   姜云台他们自然是听见了周围的议论的。安从郡也很意外,不明白这贺家人在搞什么鬼,一边找人威胁自己,一边又来献殷勤。   不过既然是现成的,那不用就白不用,于是对着陆风道:“先生这边请。”   看见安从郡的动作,贺展知这才发现一旁的陆风,他双眼一亮,但碍于身边下人太多,才忍住没有上前去打招呼。   陆风也好似没有发现他一样,径直与贺展知擦肩而过。   几人落座之后,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   寒梅有傲骨,不为风雪垂。   陆风坐在梅树下,自身儒雅且带着些清冷的气质霎时便与梅树融为一体。   他伸手拿桌上的纸笔,发现这纸墨都比自己用的要好,明白这样的纸就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看来贺展知用心了。   易水寒几人是用惯了这些东西的,提起笔便思索起要如何作诗。   安从郡时不时便看向陆风这边,见陆风迟迟不动笔,他眉头微皱,还以为陆风是遇见了什么困难。又想莫非陆风在诗书方面真有欠缺,想不到要写什么?   只是这个时候他也帮不上忙,只能先将自己的三首诗完成。   “这个年轻人竟然要和自家长辈们一道比试,这……”   “怕不是长辈吧,我看这几位老先生对那位兄台的态度可不像是对自己小辈的。”   “难道你们方才没有听见几位老先生也称呼他为先生吗?”   “莫非这位兄弟也很不得了?”   贺展知也看向陆风,他不明白前几日还要在街边摆摊挣钱的先生,为什么会和安从郡他们走到一起。先前见他穷困潦倒的样子,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竟然和安从郡认识。   不过如此也好,之前他还懊恼没有陆风的消息,没想到现在就再次遇见了,只是此刻显然不是上前打招呼的好时机。   梅花树下,安从郡几人相继提笔,从表情可见他们此刻都信心满满。周围的人虽然好奇,但都只能屏息等着,同时奇怪陆风为什么迟迟不动笔,反而盯着姜云台几人看。   若不是陆风看不见,早就有人跳出来指责他妄图窥伺偷学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已经有人相继收笔,众人忍者好奇的心,静静等着其他人一起写完。   而陆风终于看见了自己想看见的东西。   只见在武诏先写完之后,一股大拇指粗的文气被从他的身上抽离。如此粗的文气被抽走,武诏先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看着自己写完的诗微微皱眉,提起笔想却又无从下手,仿佛原本很灵光的脑子突然卡壳了一样。   陆风视线追寻文气而去,发现它在拐几个弯后进入了平平无奇的梅树里。   安从郡放下笔之后就率先去看陆风,见他纸上空白一片,不解地问:“先生如何还不动笔,可是有什么难处?”   陆风收回心神淡然一笑,不经意一抬手,所有人身上的蛛丝瞬间被斩断,包括安从郡四人身上的。   “方才闻香入迷了。”   陆风拿起毛笔着墨,打算以自己身上的文气来一探究竟,只是这就不得不借那些前辈的诗一用了。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①   手中毛笔停下的瞬间,陆风清晰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被抽离。   安从郡就站在陆风的身边,在陆风提笔的那一刻,他的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诗上,尤其等最后一句写完之后,他双眼放光,不自觉就将之念了出来。   话落,易水寒等人突然挤了过来,现在也顾不得其他了,都围在了案桌边。   “原来是有暗香来,难怪先生会闻香入迷,这倒是叫我不好拿出自己写的了。”   不仅安从郡有这个想法,易水寒三人虽然都觉得自己写的不错,但是与陆风写的这首相比,都有些微微逊色。   “这只是第一首而已,尚有两首未出。”   “对啊!还有两首!”   “这第一首就让人如此惊艳,那最后两首自然也不会差!”   众人都期待地看着陆风,先前心中有质疑的,此刻都不说话了。   陆风并没有注意他人的反应,他的注意力都在被抽走的文气上,感受到文气有停留,就继续写出另外两首。   为了尽快弄清楚是什么东西在吸取文气,陆风速度很快,剩下两首诗相继出现在纸上。   离他最近的姜云台、易水寒、武诏先和安从郡已经看愣了,久久不语。   外面的人看不到陆风写了什么,见众人沉默,他们只能急得直跳脚。   “如此快就写完了?莫不是乱写的吧。”   “怎么都是这个反应?这究竟是写了什么啊!”   “咔哒!”   笔落的声音让众人回魂。   “咱们也别分什么先后了,一起亮出来了吧。”武诏先看完陆风写的之后,直接将自己的三首诗都拿了出来。   “一起丢人就不算丢人。”   其他三人点点头,“正有此意。”   贺展知十分有眼力见,一招手就有下人助安从郡他们贴出自己的诗。   陆风写完诗之后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至于诗如何处置,就随他们去。   先贴的是第一亭,亭中十多人见有新人来,都让出了位置,而石碑之上,一瞬间就多了五首诗。   五首诗都比碑首上贴着的要好,毫无疑问,他们五人在第一亭都登亭成功了。   但最好,是为有暗香来…… 第137章 山鬼抢亲   几首诗词一同出现,众人表情各异。   最惊讶的莫过于贺展知,当初陆风落魄摆摊的模样还在眼前,没想到再见面,对方不仅和大儒同路,还有这般才学。   几位老先生倒是抚须点头,眼中虽有惊艳,但仿佛早已料到。   “先生的字,确实顶好。”   安从郡与他们都不同,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可在众人都被石碑上诗词吸引之时,他却发现不见陆风身影。   “奇怪,先生呢?”   安从郡离开人群,四处不见陆风后就向着梅林中走去。   另一边,陆风斩断众人的文气抽取后,这山坳中就只剩自己的文气在被吸走,他跟着文气一路寻找,终于在一个老梅树前停了下来。   “你这个家伙可真不好找。”   陆风一挥手就抹断了文气,见微知著再开,立马就发现了藏在树皮之下的东西。   安从郡找过来的时候,就见老梅树下站着一抹绿色身影,树上梅花虽稀疏,枯枝还占了大半,但这反倒是更添意境。   若是姜云台在此处,只怕会画瘾大发。   可惜了,偏他画技不精。   安从郡走上前,正想问陆风在此处做什么,却一眼发现陆风在扣这老梅树,此举可不像是温文儒雅、随意潇洒的陆风能做出来的。   “先生何故……扒这老树皮?”   树皮被虫蛀烂大半,只剩一些在苦苦支撑,但在陆风的轻轻碰触之下,那树皮还是带着无数碎屑掉落在地。   “这是……蝉?白色的!”   没有树皮的遮挡,安从郡立马就看见了那树干上藏着的东西。它通体洁白,只有半截拇指大,像是用白玉精雕细琢出来的玉蝉,蝉翼清晰可见。   安从郡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白玉蝉,他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何况这还是寒冬腊月里的蝉。   而且他不明白陆风是怎么找到这东西的,它藏在这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莫非是什么修真者需要的宝贝?”   陆风轻勾嘴角,解释道:“是宝贝,但不是修真者需要的。它还有个名字,叫文气虫。”   陆风手指轻勾,隔空取物的小神通出现,老梅树上的虫子就漂浮着来到陆风的手掌心中。   似乎是感受到危险,文气虫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   安从郡目不转睛地盯着陆风的手掌心看,见文气虫是活的之后,是越看越爱,真如白玉一般。   他迫不及待的问陆风:“何为文气虫?”   陆风见安从郡喜爱这虫子,就将它放在安从郡的手中,给他一个细看的机会。   “米有米虫,书有书虫,文气自然也有文气虫。”   陆风解释道:“此虫以食文气为生,常出现在文气充沛之地,但它们极其脆弱,易死难活。”   听见陆风这么说,安从郡就歇了把文气虫拎起来看的心思,就让它静静待在手心里。   “文气虫的生存条件非常苛刻,它喜寒,所以气温太高会死,但若是气温太低也会死,没有文气会死,挪窝会死,五年内没有伴侣也会孤独死……”   而这山坳中的温度刚好,因四面环山的原因,寒风吹不进来。   虽然这个温度对人类来说或许很冷,但是对它来说却是刚刚好,但凡再冷点它就死了。   此处还常有文人墨客聚会,它可以一次性吸满文气,等炎炎夏日来临时它便夏眠,只等来年冬日再吸文气续命。   安从郡听了眉头紧皱,没想到这东西这么麻烦。   “那先生你……”   陆风把它从树上抓下来,可不就是挪窝了吗?   闻言,陆风微微一笑:“给它换一个更好的窝就行。”   安从郡了然,合着这玩意儿还是个嫌贫爱富的娇气包。   “那先生抓它做什么?”   虽说世上不乏有收集奇珍异物的人,但陆风性格淡然,不像有这个爱好。   “莫非它还有其他的用处?”   陆风点点头,“它能吸取文气,自然也能孕养文气,反哺他人。吸一返二,这对文人来说十分难得,是个好宝贝。”   “文气反哺?”安从郡虽然是头一次听见这种说法,但明白这话代表的含义之后,心中也是十分激动,对手中的文气虫爱不释手。   甚至生出了自己也去扒扒树皮,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个的想法。   文气虽虚无缥缈,但自从文气笔出现之后,大家都明白,文气越高的人,才思就越敏捷,解文习字都比别人容易。   且文气柱越高,将来在文道上就能走得越远。   而现在竟然有一个东西能孕养文气,还是吸一反二,难怪陆风都说它是个宝贝。   陆风见安从郡这个样子,哪里不明白他心中所想。   “想要文气虫反哺并不容易,方才就是把你们所有人的文气都吸食完,也只够它熬到来年冬天,并不足以让它反哺。”   安从郡听见这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像捧着烫手山芋一样,立马将文气虫还给陆风。   “它,它在吸收我们的文气?”   安从郡惊慌地双手在身上乱摸,不敢相信这么小的家伙竟然能同时吸收这么多人的文气,而且这么多人被它吸完,都只够它熬到来年冬天。   那想要它反哺的话,那得需要多少文气?   安从郡想都不敢想。   文气虽然能养,但是十年寒窗也养不了多少,这要是被吸走……   往深处想,要是这文气虫被有心人拿住,不知会有多少文人遭殃,十年寒窗,一朝就归于平凡。   就算再养也不一定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毕竟十六岁到二十六岁的十年,和四十岁到五十岁的十年完全不同。   “先生还是将它收好吧。”   安从郡现在一点都不想挨着这玩意儿。   “放宽心吧,你们的文气并没有被吸走多少,于你们而言就像是大海中被取走了一杯水。”   闻言,安从郡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他嘴上虽这么说,身体却离陆风越来越远。陆风见状就将文气虫收了起来。   安从郡看着文气虫凭空消失,双眼一瞪,立马就又挨上陆风,“想来先生是为了阻止我们的文气被吸,才来找这小家伙的吧,先生之恩,从郡无以为报,还请受我一拜。”   说罢,他拱手对陆风致谢。   “小事一桩而已,老先生不必如此,先回去吧。”   路上,陆风观安从郡印堂的黑气已经消散,便明白他们已经没有什么事了。   不过好在今日自己跟着来了,要是不来,他们真的会被文气虫悄无声息地吸走文气。   确实也足够倒霉的,难怪印堂发黑。   ……   三重亭。   原本聚起来的人已经又散到各处,但见陆风和安从郡回来之后,他们的目光就一直跟着两人一起移动。   看陆风的眼神也不似先前。   “先生,上面!”   姜云台他们三人已经在第三亭中稳稳当当地坐着了,见陆风他们回来之后,就招呼两人上去。   一二亭上人数没什么很大的变动,陆风他们从亭中过时,立马有人站起身拱手行礼。   陆风他们回礼之后径直上了第三亭。   “先生快坐。”   易水寒他们让出两个位置,邀陆风两人围炉坐下。   这正在烧的炉子和茶水,还都是方才向周围人借来的,为了雅致,还折了一支梅花插入瓶中,放在茶桌上。   姜云台一见陆风就感叹:“想不到先生在诗词上也这般厉害,不仅有暗香来,还有零落成泥后的香如故。”   武诏先对陆风的态度也变得亲近许多,“我倒是觉得那句,只留清气满乾坤,很对我的胃口!”   易水寒边给陆风倒茶边道:“以先生之能,为何不曾听过先生之名?若是先生也参加科举……”   陆风连忙抬手打住,“不瞒诸位,这三首诗并非是陆某所作,只是情急之下借了前辈们的诗来引出我想要的东西。”   要陆风以自己所学教书育人,可以,集两个世界之长培养人才,这是大善。   但若是要他用这些不属于自己,且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来与混元界的学子共争,这对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来说何其不公。   “不是先生所作!?”   几人对陆风的话感到诧异。   陆风点点头,“确实。”   这让易水寒几人感到疑惑,“既然是前辈,为何我等从未听过这三首诗?”   “因为他们并非这方世界的人……”   这次,就算是自认对陆风有所了解的安从郡也傻眼了,他反复思索着这句话。   如果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陆风是怎么知道的?陆风又是哪个世界的人?   这个问题一直让他们几个纠结到离开山坳。   几人本来是相约来赏梅的,但后面却是一直浑浑噩噩,只有临走时带走了一身梅香。   天色渐晚,他们并不打算原路返回,毕竟摸黑可不好过河,所以打算绕一绕路,去上游过桥,然后在雅楼休息一夜,明日再回濠州。   路上,几人终于忍不住,想开口问个究竟。   但就在这时,陆风突然面色凝重地抬头看向天空,身上平和的气息霎时变得凌厉起来。   “先生,是有什么东西吗?”安从郡跟着抬头看,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有人来了。”   “人?”   姜云台他们不懂,为什么抬头看天能看见人。   但才几个呼吸过去,就有一道道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从山道中传来。   “还真有人,先生耳力真好,只是这脚步声……”安从郡从这不寻常的脚步声中听出了慌乱不安的意思。   不等他问,前方山林中突然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窜出来一群人,个个失魂落魄,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破了胆。   这些人腰间缠着红布条,手里拿着锣等一切接亲才用的东西。   但是此刻他们身上不见一点喜气,反而是脸色苍白,嘴里还一直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安从郡几人对视,上前拉住一人,“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被拉住的人双眼无神,全身都在颤抖不止,被武诏先拦下后他本能地呢喃着:“抢亲……山鬼抢亲,新娘子被他抓走了……”   易水寒他们一连拦下几人都是这副丢了魂的反应,有的还激励挣扎吼叫着,让人不得不放开他们。   陆风见状眉头一皱,知道不妙的他拿起手中竹竿往地上一震,大喝一声:“定!”   霎时间,风止不动,一股白光以陆风为中心向四周荡开。   白光掠过那些接亲之人时,神志不清的众人像是被突然定住,身体不再挣扎,眼神不再混浊,直到他们神智恢复。   “这是……”   易水寒几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陆风,刚才那道白光他们都看见了。   “先生还是修真者?”易水寒喃喃自语:“感觉不太像,倒像是……”   “仙长救命啊!!”突然接亲的领头人啪一声跪在陆风面前,打断了易水寒的话。   “仙长救命!”   陆风不敢耽搁,直问新娘是在哪里被掳走的。   哪知这些人说了个大概的位置之后,却不让陆风去救人,而是紧张的缩在陆风身边,寻求陆风的保护。   看他们都被吓坏了,陆风很是无奈。   但是救人的事耽搁不得。   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陆风凭空凝聚一枚功德敕令。   “几位老先生,此处不安生,你们拿着这枚敕令先和这些人回村去,陆某找到人后再与你们汇合。”   说完,陆风将功德敕令交给安从郡,自己则是腾空而起,越过山川后霎时消失在众人眼前。   “飞,飞走了,仙人!仙人飞走了!”   “有救了!是仙人!”   安从郡几人见过大场面,面对此情此景虽然同样震惊,但是理智尚在,让这些人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并在路上仔细问这个山鬼抢亲究竟是个什么事情。   接亲的领头人提起这事就脸色发白,牙齿打颤。   “我们本来是去隔壁村接新娘……但是回来的时候,就在,在那山中遇见了一个……鬼!鬼!!”   那人说着说着就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原本刚刚平复的神智又有迷糊的迹象,可见是真的被吓坏了。   鬼常有,并不稀奇。   易水寒他们都知道,“先生一个人能行吗?”   “先生应当可以。”   他们并不知道陆风实力如何,但看陆风凭空取东西,又御风而去的样子,他们觉得若是这都不行,那新娘也无法生还了。   提起陆风,武诏先他们齐刷刷看着安从郡,“陆先生究竟是什么来路,竟然如此厉害,还有你们又是如何认识的?”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以为先生只是一个普通的修真者。”   “至于认识……我是在先生摆摊挣钱时遇见他的,当时还以为先生就是一个吃不上饭的落魄读书人。”   安从郡紧紧拿着功德敕令,小巧令牌上的古朴纹路在他掌心留下痕迹,他后知后觉道:“对啊,我早该明白先生不是普通人……” 第138章 接踵而来   陆风一跃就十分轻松地跨过两个山头,于半空中悬停之后,立马锁定了远处深山中若隐若现的鬼气。   “好浓的鬼气。”   人命关天,陆风不敢耽搁,身体瞬间如离弦之箭咻地一声射向鬼气所在。   眨眼间他就来到鬼气上方,却发现无法锁定鬼物的身影,脚下山林中一片漆黑,没有任何活物,只见鬼气不见鬼影。   陆风顿时明白这是鬼域。   虽然对陆风来说区区鬼域不足为惧,他一剑就可将这鬼域劈开。   但是那新娘现在在鬼物手中,他一剑劈下去误伤到人就不好了。   不过威慑威慑还是可以的。   “敕令!”   陆风只唤一声,一枚功德敕令就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而后化成光芒四射的一柄功德长剑。陆风拿着剑,在这鬼气森森的深山中,犹如提着一颗小太阳。   使得底下鬼气溃散不敢近身,陆风此举是为了震慑那鬼物,他若识相,现在还能逃,或许就来不及要那新娘的命。   果然,在功德长剑的威胁下,那鬼物确实是藏不住了。   才片刻的功夫,陆风就发现有一处鬼气翻腾,他立马持剑将鬼域劈开小口,以身入阵,向着鬼气翻腾的地方追去。   “嘭!”   陆风一落地,四周鬼气立马就像破了一个窟窿一样退开,露出了满树的红色布条。   这些布条整齐划一地晃来荡去,像极了一排排的邪魅鬼。察觉到远处有鬼气涌动,陆风明白是那鬼物反方向跑了,他提剑就要追上去,却被突然出现的一群红衣鬼影拦下。   这些鬼影同样在空中漂浮晃动,将陆风围在中央,像极了那些绑在树上的红色布条。   “障眼法。”   明白这是那鬼物在为自己逃跑争取时间,陆风便决定速战速决。   只见他左手作剑指,右手持剑直指苍穹,身上青衫猎猎作响,大喝一声:“诛邪!除恶务尽!”   随着他的声音响彻云霄,一道白色剑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片山林。挥剑落下时,周遭红衣鬼影瞬间化为灰烬。   “灭!”   满树红色布条顷刻就被白色火苗燃尽,鬼气也被瞬间烧光,鬼域从内部瓦解,露出了鬼物逃跑的方向,也露出了被吊在大树下的红衣新娘。   陆风眉头一皱,收住了向新娘劈去的剑势,剑威堪堪在新娘面前停下,但带起的风却掀开了新娘头上的红盖头。   陆风顾不上逃跑的鬼物,只因那新娘突然睁开眼睛朝自己扑来。   “来晚了吗?”   新娘满身鬼气,双眼泛白,脸色苍白如纸,这让陆风以为自己来晚了。   但当新娘张牙舞爪地来到身前时,他却发现这新娘身上还有人气,只是被灌了大量鬼气成为了傀儡而已。   “有救。”   陆风收回长剑,定定站在原地,一幅任人宰割的样子,但在新娘冲上来的瞬间,他左手剑指指出,刚好隔两指宽的距离指在新娘眉心。   轻声道:“诛邪,退避。”   温和的功德顺着指尖从新娘眉心进入,使得眉心闪闪发光,但这柔和的能量却让新娘突然激烈挣扎起来。   “吼!!!”   一个半人半鬼的哀嚎声响彻山林。   幸好这山里没有住户,否则定会被这叫声吓破了胆。   功德大放光芒,新娘全身抽搐。霎时,无数鬼气从她的七窍中涌出来,然后在触及功德时被烧成白烟后消失不见。   陆风看着从新娘身体中涌出来的鬼气,心中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来得及时,这女子还有一口人气在,若是晚来一步,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鬼气被尽数驱赶出来并消灭后,女子不再双眼翻白,虽然脸色还很苍白,但至少是活下来了。   陆风看她身上阴气重,猜想这应当就是她被鬼物抓来的原因,若是那些男子就不易练成傀儡。   “可怜。”   陆风留了一丝功德在女子眉心,希望她能睡个安稳觉,而不是噩梦连连。   另一边。   逃跑的鬼物在看见那一道冲天剑光之后,逃得更加快速,几乎是吃饭的力气都用上了。   “娘的!那究竟是什么人!”   方才在鬼域之中他就感觉到有大恐怖逼近,不得已之下只能放弃刚得手的傀儡和苦心经营的地盘狼狈逃跑。   想他做鬼这么长的时间,一直小心,从来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没想到就是想抓个人来当傀儡,这立马就遭了秧。   “该死的!绝对不能让我一个人遭殃!”   看见那一剑之后他实在是太害怕了,他无法想象自己孤身面对那一剑的下场,所以瞬间有了死也要拉上别人的想法。   刚好群山的另一头,有一个巨大的山洞,起初山洞里还有人住,但是现在却成了一个鬼窝。   就在陆风挥剑之时,有一鬼将正带着几个小鬼在山洞门口站着。   他们都看见了那带着恐怖威压的剑光,个个都呆立原地,噤若寒蝉,半晌后才喏喏开口。   “那边发生了什么?”   “那剑光是什么东西?莫非是那个家伙招来了大修士!?”   “不可能,那家伙胆小怕事,若是能躲着,就绝不会出去兴风作浪,身处山道附近都没有见他动过几次手!”   几只小鬼议论纷纷,都不觉得会是那个胆小鬼惹的事。   好在那剑光消失之后就没有什么动静了,而且那里离他们山洞相隔了十多座大山,想来那大修士也不会突然跑得他们这里来。   至于山那边的那个孤身小鬼,谁管他啊。   几盏茶的时间过去,确定不再有什么动静之后,那鬼将就让小鬼们都回到山洞里面去,近期不要出去晃悠。   “最近都小心一些,那胆小鬼应该死了,这么强的剑光他逃不了,等过段时间太平了,咱们再过去收他的地盘。”   “是!”   可就在众鬼回山洞的时候。   一个犹如催命符的声音在山洞的不远处响起来,“大王救命啊!”   那鬼将不可置信地回头,在看见那本该死在剑光之下的小鬼时,立马目眦欲裂,愤怒转为惊恐。   他哪里不明白,这个家伙往他们这里跑,就是想拉他们一起死。   “拦住他!快拦住他!”   鬼将一声令下,无数小鬼一拥而上,和那逃过来的鬼物撕咬做一团。   陆风腾云驾雾而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混乱的场面。   正急得恨不得亲自手挫了那胆小鬼的鬼将,突然听见了铮铮剑鸣声,他脖子僵硬地缓缓抬起来。   就见山头上悬着一把泛着白光的巨剑,剑上的寒意浸透了他的骨头,恐惧像一条条铁链禁锢了他的手脚。   而在巨剑的旁边,一团白云正悠悠地漂浮着,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那云团之上有一个负手而立的青色身影。   他俯视下面的一切,犹如在看蝼蚁。   看见陆风的那一刻,那鬼将自知不是对手,瞬间瘫软在地,他都不明白陆风是何时到这里的。   “完了,全完了……”   陆风旁边还有一团白云,上面托着一个昏睡不醒活人,鬼将顿时明白那一直躲着的胆小鬼物,为什么会突然惹到大麻烦。   全因为他要炼傀儡。   可是鬼将不想束手就擒,并以为陆风没有注意到他,起身便跑。周围小鬼见自家大王都跑了,顿时作鸟兽四散而逃。   被撕咬得面目全非的鬼物见陆风这么轻易就追上来,他深知逃不了,干脆不逃了,做出最后的殊死一搏。   只见他周身仅剩的鬼气凝聚成漆黑鬼手,向着陆风抓来。   “死到临头,还敢逞强。”   陆风欲要动手,黑蛋它们三个小家伙突然从他袖间飞出。   黑蛋挡在陆风面前,身上的懒散和傻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陆风头一次看见出手,它就犹如鬼魅,速度极快地冲上前去,不用任何技巧和法力,瞬间将硕大的鬼手撕成碎片。   顺带连那个鬼物也被它三两下扯得鬼魂消散。   平时只知玩闹的三个家伙在这一刻无比给力,犹如狼入羊群,瞬间将那些逃跑的鬼物消灭,山林间随处可见都是电弧,这是紫雷的杰作。   因为控制不好力量,这片山林都被烧焦了,到处都是雷劈木。   而逃跑的鬼将也被赑屃带了回来。   那鬼将没想到才是片刻的时间,自己的山头就变成了一片废墟,尤其是那个会放电的家伙,不知道它一块令牌为什么会这么恐怖,他都不敢想自己要是挨上一道雷,那滋味会如何。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啊!”   “抓人炼傀儡的事不是我做的,是之前的那个家伙做的,与我无关!”   “我们虽然知道怎么炼傀儡,但是我从来没有做过!仙人饶命。”   不是他不想做,只是没来得及做,他也没想到那个胆小鬼竟然敢抢在他前头,给他们招来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鬼将对着陆风连连磕头,他顶着那青面獠牙十分瘆人的长相,跪在陆风脚下瑟瑟发抖,看着颇为诚恳。   但陆风却生不出半点同情的心,只是毫无情绪地问:“这个山洞门口还有黄土和石块砌成的灶,想来这山洞以前住的应该是人吧!”   听见这话,鬼将身躯一颤。   下一刻,悬在头顶的剑毫不犹豫落下,十分简单地劈死了面前的鬼将。   功德长剑消失,陆风看着这一山的废墟,又看看围绕在自己身边的点点功德。   他挥手间将这些功德聚拢在掌心,将多余的收走之后,剩余的就把它们揉碎撒向了脚下被雷电烧焦的大地。   这些细碎的功德像是细雨一般融进土壤里,净化了残存的鬼气。   陆风为这片山头埋下了生机,只待开春时,万物便可复苏,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下次不可如此,要学会收敛自己的力量。”   紫雷对陆风的话表示不认同,这已经是它最小的威力,但凡不是它收敛了,这地方早被它夷为平地了。   紫雷还炫耀似的在黑蛋面前转了几圈,毫不意外,两个家伙又斗起来了。   陆风看着它们感到无奈,将之收回袖中去后随便它们怎么闹。   陆风见众鬼皆除之后,带着云团上昏迷不醒的新娘就起身回去。   可半路却见远处有光芒大作,陆风认出那是敕令的气息。   想起交给安从郡他们的功德敕令,陆风眉头紧皱,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只得腾云驾雾朝着敕令的方向赶去。   就在小半个时辰前。   安从郡他们和那伙接亲的人终于回到村子,告知了新郎花轿半路被鬼物劫走的事情。   听闻这个消息,村里人乱作一团,都是无比惊慌。   新郎更是说什么都要去找人,好在听安从郡他们说了陆风的事后,知晓有仙人去救人了,而他去了什么事都做不了,甚至找不到人在哪,这才消停下来等消息。   但是听见有鬼,众人都十分心慌,所有村民都报团挤在一起,非要等仙人回来。   陆风也说过在这里汇合,所以安从郡他们也只能在这里等着。   没想到最先等来的竟然是贺展知。 第139章 血僵出现   村子里的人都挤在新郎家。   一是想看看那新娘救不救得回来,这成亲之事还能不能继续下去;二是好奇仙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听接亲的说可以飞来飞去,他们实在是好奇;三则是因为害怕,大家都挤在一起,人多胆便大了。   但精神高度警惕的情况下,就是有一点风吹草动众人都会如临大敌。   所以在贺展知这个陌生人突然出现的时候,可把众人吓得不轻。   幸好安从郡几人认得他。   安从郡对贺展知的出现也感到有些某名奇妙,“老夫之前不是告知过你,老夫不可能入你贺家,你怎么还死皮赖脸的追上来呢?”   贺展知看着安从郡也是一头雾水,见安从郡生气便赶紧解释道:“晚生并非是跟着几位老先生,只是路上听说这边村子里有人被鬼劫走了,所以才过来一看究竟的。”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安从郡他们。   安从郡眉头紧皱,显然是不相信贺展知的话,便将之拉到一旁,很没好气道:“老夫是见你不像你那个兄弟心机深沉,这才愿意多说两句,好言相劝。但是你若是和你那兄长一样不识好歹,就别怪我连你一起对付。”   见安从郡不似先前好说话,眼中还有愤怒和轻蔑,这让贺展知隐隐明白,贺恮上次请安从郡失败之后,肯定是做了什么令人愤怒之事,这才让安从郡见到自己就没有一个好脸色。   “老先生,晚生确实不知道我那个大哥对先生做了什么,但我敢保证我从未参与!我也不是故意跟踪老先生的,若我是追着老先生过来的,那出现的就不是单独晚生一人了,肯定会有下人跟在我身边。”   今日他来山坳,是因为贺恮打探到了安从郡的踪迹,这才叫他来的。   而那些下人都是贺恮的人,意在监视他而已。   贺展知现在也猜到了,就是贺恮得罪了安从郡,不敢再来,但又怕父亲那里无法交差,所以才随便找了个借口让自己来替他应付。   但贺恮却又怕自己和安从郡产生私交,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找了一群下人来盯着自己。   在山坳中时,听安从郡明确拒绝自己之后,贺展知就带着下人离开了。   但走到半路听见有人议论这里有新娘被鬼劫走的事,他就坐不住,非要过来看一看,但是那些下人急着回去交差,所以并没有跟着他。   看贺展知身边确实一个人都没有,安从郡脸色才好了一些,“那你来干什么,不怕鬼吗?”   别人听见鬼物,都是恨不得绕路八百米远,贺展知倒是上赶着来送人头。   “不瞒老先生,晚生学过一点拳脚,想着可以来帮忙。”   安从郡看他身后背着一把剑,脸上还带着些兴奋和紧张,顿时明白这是个十分鲁莽的年轻人。   “你是来行侠仗义的?”   据他所知,贺家是以经商发家的,后来出了几个读书人,在官场上一路往上爬,这才在濠州站稳了脚跟。   但可没听说贺家有什么习武修仙的子弟,这贺展知明显就是个半吊子。   贺展知也不认为有哪里不妥,十分认真地点点头。离开贺家的荫蔽,也离开贺家的内斗,出去行侠仗义一直都是他的愿望。   但是对此,安从郡就只有两个字,“天真。”   但是现在天已黑,将之驱赶离开不妥,且贺展知给安从郡的观感勉强不错。   安从郡只能让贺展知同他们待在一起。   新郎家酒宴已经撤了,窗户上虽然还贴着红喜字,但是毫无喜庆的氛围,新郎焦急的来回踱步声也让人无心他事。   只有安从郡几人坐在桌边淡定不已。   贺展知看着安从郡,实在忍不住问贺恮对安从郡做了什么。   易水寒几人也很好奇,从见贺展知的第一面他们就发现安从郡对这个小年轻没什么好脸色。   “他还能做什么!”安从郡冷哼一声,“无非就是借助那些江湖术士招走尸来对付老夫罢!”   一听见这话,易水寒他们就恍若大悟,“原来你之前说陆先生解决的走尸,就是他哥招来的。”   一旁的贺展知尴尬笑笑,“我们并非是一母同胞,从无亲情可言。”   若是可以,他甚至想生在寻常人家,一家和睦,兄友弟恭。   “但我了解我大哥,他不是会给自己留下后患的人,既然一次没有吓住老先生,且老先生知道是他做的,那他极有可能再对老先生下死手……”   让走尸威胁人这事,明眼人都知道是谁做的,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既然得罪了安从郡,为了避免这事被捅到贺家家主面前,贺恮一定会下死手。   这事安从郡自己也明白,不过他可不慌。   “老夫混迹官场大半生,还需你个毛头小子提醒我?说白了,你那个兄弟的手段在老夫眼里还不够看。”   贺展知一下子变得尬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确实杞人忧天了。   “这小子也是好心。”姜云台见贺展知为人还算正派,出来打圆场。   安从郡冷哼一声,“要不是因为这个,他早被老夫收拾了!”   就在几人闲聊之时,一直将手揣着袖子里,靠着椅子闭眼休息的武诏先突然睁开眼睛,噌的站起身来看向外面。   众人都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诏先兄,怎么了?”   武诏先眉头紧皱,身体紧绷,“村子里的声音没有了。”   众人只觉得一头雾水,“什么声音没有了?”   “鸡鸣狗吠声。”   贺展知不解,“那鸡和狗又不会一直叫。”   “说你嫩,你还想行走江湖,”武诏先回头看着贺展知,“难道就没发现村子里的声音是戛然而止的吗?”   武诏先的话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顿时都慌张得不行。   “难怪我觉得好像突然就变得安静了,莫非……”   “这,这是有脏东西进村了?”   恐惧是会传染人的,几乎所有人都同时退到屋里,仿佛那茅屋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气氛霎时变得很焦灼。   “噌!”   贺展知连忙拔出自己的剑,警惕地看着四周。   武诏先是在军营中待过几年的人,面对这情景要比他人镇定多了。   “所有人进到屋子里面去,关紧门窗,别出声。”   一时间,本来就不宽敞的茅屋瞬间挤满了人。   但是还有一些人进不去屋子,堵在了门口。   安从郡几个还算镇定,没有跟着进屋,都是站在门口警惕地环顾周围。   所有人屏着呼吸,都敢不出声,这一安静下来才察觉四周寂静得吓人。   贺展知握紧了手中的剑,紧张地咽着口水。   “咚,咚……”   沉重且缓慢的声音从前方黑暗中传出来。   伴着从喉咙里发出的嘶哑声音,带着腥味和臭味的寒风吹过每个人的身体,让人汗毛直立。   茅屋里躲起来的人透过门缝,睁大了眼睛看着外面。   随着声音的越来越近,那黑暗里的东西终于露出了真容。   “这是……什么东西?!”   贺展知终究是高门大户的公子,头一次见这不是人的东西,立马就接受不了地后退一步,脸上全是惊恐。   也并非是他胆小,就是见惯了一些东西的武诏先也瞪大了眼睛。   “不是鬼……”   他见过的鬼不长这个样子。   一双獠牙上还沾有鲜血,像是抽干了水的身躯十分僵硬,步履初时缓慢,但一闻到人气就变得很快,青黑的身体上长满了白毛,指甲漆黑且长。   而这样的东西足有七八只。   “过来了!!!”   看那些东西朝着院子奔来,无视眼前一切挡路的东西,速度极快地冲向众人。   武诏先一把拿起屋檐下的柴刀,朝着扑上来的东西一刀砍下去,却发现柴刀卡在了这东西的身体里,抽都抽不出来。   只能脚踢血僵胸膛,借着反作用力抽出柴刀。   贺展知深吸一口气也提剑冲上去。   “铛!”   剑却是被那仿佛铜皮铁骨的身体弹开,强大的力量让贺展知后退几步,持剑的手阵阵发麻。   “怎么会这样?”   明明他看武诏先十分轻松地,就将柴刀砍进血僵的身体里。   贺展知一个走神就被抓住了手臂,被一把扯进了血僵的怀里,头被血僵掰开,露出脖子,而强大的力量让他无法动弹。   冰冷的气体撒在贺展知的脖子上,他的余光还能看见那露出来的獠牙贴近他的脖子。   “啊啊啊啊!”   此刻贺展知终于知道自己有多不自量力了。   他又怕又惧,双眼通红,失声哀嚎,仿佛已经感受到獠牙咬入了他脖子。   电光火石间。   “砰!”   一根木头突然出现在贺展知的脖子上,本该咬入贺展知脖子的獠牙瞬间嵌入了木头之中。   而贺展知则被人从那血僵的怀里拉出来。   贺展知惊魂未定的回头一看,就发现是安从郡和姜云台他们。   “这玩意儿砍不死!”   另一头的武诏先被两只血僵围攻。   他用柴刀砍开了一只血僵的头颅,却没有任何用处,对方依旧紧抓着他。   混乱中,几只血僵朝着茅屋走去,屋里众人被吓破了胆。   易水寒却丝毫不让地挡在房门前,身上浩然正气如熊熊烈火,让血僵暂时不敢靠近。   安从郡几人身上还有浩然正气可抵抗,但是其他普通人却是没有一点手段。   一只血僵已经窜到了几个村民面前,吓得人狂拍茅屋门。   “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   但是现在屋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人,而且见这场景,屋里的人也不敢开门。   “姓安的!先生给的东西呢!”   关键时刻,武诏先大吼一声,让安从郡想起自己还有陆风留给他的一个小令牌。   他赶紧从怀里拿出来,却发现,“我不会用啊!!”   眼看血僵扑倒了人,安从郡也顾不上这些,一下子将令牌朝着那血僵扔去。   “啪!”   功德敕令一下子拍在血僵干瘪的屁股上。   血僵回头看着安从郡,仿佛满脑子问号。   众人:……   这下连安从郡他们都绝望了。   可下一秒。   “嗡!”   一道耀眼白光直冲云霄,离白光最近的血僵瞬间变成了灰飞,吓晕了死里逃生的村民。   众人本能地遮住眼睛,等到光芒散去,他们睁眼之时,一把白色长剑就悬浮在众人面前。   而剩余的血僵逃似的离开。   贺展知看着那几只血僵,“就这么让它们逃了吗?”   武诏先利落收回柴刀,还不忘在手中耍两下,活动活动筋骨道:“那你去追啊。”   一听要他去追,贺展知立马就觉得全身都疼,尤其是先前拿剑的手,感觉骨头都是脆的。   “那这剑……”   众人看向悬浮着的剑,安从郡深吸一口气试图伸手拿住。   “嗡!”   功德长剑一声剑鸣,突然朝着远处疾速飞去。   贺展知看啥了眼,没想到这剑还能自己动,“怎么办?剑跑了!”   安从郡几人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剑为什么突然自己飞走了,要是陆风回来,他们该怎么交代。   “那是那些东西逃跑的方向。”   武诏先话落,远处黑夜里突然传来了几声瘆人的吼叫。   叫声出现得极短,一会儿就立马恢复了平静。   安从郡他们愣愣地看着那个方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一团白云从黑暗里漂浮过来,云上还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手里提着刚飞出去的长剑。   “先生……” 第140章 新婚冲喜   刚刚诛杀几只血僵,陆风身上没有任何遮掩的手段,所以众人都能看见他周围的白烟。   那些白烟如云如雾,驱散了四周的一切污秽,不叫丁点不洁沾染陆风。它们随风而缓缓流动,如同水雾缭绕。   而那把飞出去的剑被提在陆风手里,剑身上的白光与陆风身上的光芒一样,柔和、神圣、明艳、温暖。   他明明提着剑,身上却没有嗜杀的感觉,反而像是一方世界的守护神,超然物外,仅一眼就看透人心的善恶,无所不能,让人不敢直视冒犯。   “仙人……”   如果之前众人叫陆风仙人是因为陆风强大,叫强大的修真者为仙人、仙长,这是敬称、是吹捧、是对强者的敬畏。   那现在叫陆风仙人,则是因为他们看见了,所以就这么叫了,没有其他任何其他的意思。   “我看见了仙人……”   茅屋里的村民全部涌了出来,都抬着头失神地看着陆风。   安从郡几人虽然在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但是真当亲眼看见的时候,还是感到不可置信。   “竟然……是真的……怎么可能呢?”   只存在于书里的人,居然就在身边。   想起之前与陆风相处的种种,安从郡几人犹在梦中,好像许多事情一下子就变得合理了。   “难怪我处处都要比先生差,这不差才奇怪吧……”   贺展知今夜经历许多事,可谓一夕之间就开了眼界,别人没见过的他都见到了,心中是难以言表的激动和复杂。   “听说仙者可得长生,那岂不是说先生他已经活了很久了!”   易水寒几人眸光闪动,“那岂不是知道很多事?”   此时此刻,他们的求知欲到达了顶峰,“难怪先生说他的诗是从前辈们那里得来的,也不知是哪个时候的前辈,几百年前的?还是几千年前的?”   “那些前辈长什么样?生活习惯和现在的我们差别大吗?”   几人心中有无数个问题,但是却不敢问陆风,只能暗戳戳地悄声议论。   而陆风也仿佛没有听见,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旁边,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持剑,静静地看着夜色下的一处地方。   安从郡几人终于发现了不对。   “那边是藏着什么东西吗?先生一直往那边看。”   有陆风在,众人也不知道害怕,都伸长脖子看。   藏在黑暗中的人似乎是藏不住了,有脚步声朝外面跑去,声音越来越远。   “有人?”   “什么人敢在仙人面前藏头露尾!”   “怎么办?听声音跑远了。”   就在众人不知要不要去追的时候,陆风手中长剑突然飞出,飞到半路之时化成了几道白色锁链,像拖尾的利箭射破黑暗。   锁链好像是抓到了什么,突然绷直。   陆风一挥手,锁链就疾速缩回。   “砰!!”   三道身影相继被摔在地上,铁链收回之后就消失在陆风手里。   “大哥!”   贺展知看着地上狼狈的人,不可置信地喊出声,他突然就明白之前那几只突然窜出来的东西是哪里来的了。   安从郡之前就说过贺恮招了走尸对付他。没想到他失败之后贼心不死,竟然又出手了。   安从郡看着贺恮,“原来是你这个家伙,这么阴邪的手段都用,丝毫不顾忌无辜之人,你比老夫想的要恶毒多了。”   地上除了贺恮之外,还有一个黑袍人,以及与陆风有一面之缘的魏隆。   与贺恮那愿赌服输、成王败寇的态度不同,黑袍人眼睛四处乱瞟,还有逃跑的心思。   陆风并不搭理他,缓缓落地之后就看向那傻愣着的新郎,“不记得陆某了吗?”   眼前的新郎正是那日用几文钱,在陆风这里买来一幅对联的小哥,他在看见陆风的那一瞬间就傻眼了,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同仙人说过话,更没想到陆风竟然还记得他。   这让新郎激动到结巴,“您,您……”   陆风笑了笑,“现在是吉时,拜堂刚好。”   他一招手,晕过去的新娘就被白云驼着出现,向着新郎飘过去,新郎见状立马跑上来将新娘接在怀里。   “先生,不,仙长,我媳妇她怎么了?”   “无碍。”   陆风一挥手,昏睡的新娘就醒过来,看着周围的人一脸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陆风故意为之,将她见鬼的那一小段记忆抹去,免得日后想起来夜夜恶梦,不得安眠,折福折寿,活不长久。   “快别磨蹭了,赶紧拜堂啊,仙人观礼,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好运。”   成亲是大喜事,姜云台他们也想沾沾喜气,见陆风提起吉时,就赶紧提醒新人。   “要不是年纪大了,老夫真想和我夫人再拜一次堂,请先生喝杯喜酒。”   易水寒说的不是玩笑话,他是真羡慕这对新婚夫妻,因祸得福。   如果能得仙人祝福,那可是莫大的福气。   经他们一提醒,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   “对对对,拜堂啊!过了吉时就不吉利了。”   新郎这个时候也才恢复些理智,不大好意思地新娘,“拜堂吗?我们。”   “不拜堂我穿着喜服来干什么?”新娘是个爽朗的性子,她只觉得自己睡一觉就到这里了。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见有许多气质不凡的人来喝喜酒,自然是高兴的。   “快快快,盖头盖上!”   贺展知他们将贺恮魏隆等三人押到一旁,免得他们败坏风景。   ……   气氛突然热闹起来,堂前的龙凤喜烛火焰变得又高又炙热,随着拜天地开始,陆风可以看见拜堂时的喜气徐徐上升,冲走了这周围的晦气,露出一幅欣欣之象。   这便是真正的冲喜,也是陆风提醒拜堂的原因。   小夫妻拜完堂后还鼓起勇气给陆风敬酒。   酒是凡物,还不及大祈皇都的三月酿好喝,但是喜气难得。   陆风也应这新婚夫妻所求,说了两句吉祥话。   “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多谢仙人赐福,多谢仙人。”   新郎牵着新娘的手,感激涕零。   见后患已除,陆风就不打算在此停留。   与众村民告辞之后,在众人的送别中带着安从郡几人离去。   夜已深。   众人出了村子,陆风回头嘱咐道:“眼睛闭上,身体放松。”   几人虽不明白陆风此举何意,但都毫无意见地照做。   陆风施展缩地成寸术,带着几人瞬间挪移。   此处虽距濠州很远,但陆风已经不是第一次施展这个术法,缩地的距离已然今非昔比,这才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换了好几个地方,不多时就出现在濠州城里。   “到了。”   安从郡几人不明白陆风的到了是什么意思,直到睁开眼睛。   “我的娘啊!”   贺展知腿脚一软,就是一个踉跄。   安从郡看着自家院宅的大门,也是十分不可置信地四周张望,最后得出结论:“真的是我家门口!”   “这这这……”   纵然稳重如武诏先他们都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仙人手段!恐怖如斯!”   比起他们的惊讶激动,贺恮几人则是面色苍白如纸,不明白怎么就惹上了这样的人。   进屋后,陆风这才问起贺恮三人。   其实也无需多问就明白前因后果,所以比起其他两人,陆风更好奇魏隆。   他从见魏隆的第一眼,就知道魏隆被自己修习的控尸术反噬,已经命不久矣。   “可还有遗言?”   一直垂着头的魏隆只是僵硬地摇摇头,“是我没听仙人之前的嘱咐,让那些尸体入土为安,让他们变成了我掌控不住的样子,是我自作自受。”   他是一时贪心害了自己。   “只是我有一事好奇,”魏隆终于抬起了头,露出干瘪青黑的脸,以及脖子上的两个大窟窿。   他这模样吓了众人一跳,贺展知更是脖子发凉,后怕自己差点也变成了这个样子。   陆风丝毫不惊讶,“问吧。”   魏隆一拱手,“敢问仙人,那些东西,是什么?”   这个问题,就是其他人也很好奇。   “血僵,”陆风淡淡回道:“一种以血为食,无魂无魄的僵尸,一旦被它咬到,被咬的人也会变成血僵。”   听到这话,众人齐刷刷地后退,生怕下一秒魏隆扑上来咬住他们的脖子。   “原来如此……”魏隆却只是点点头,随后,身躯僵硬地跪在陆风面前,“我,我不想变成那个样子,还请仙人成全。”   陆风之前对他说过,他收尸本是做好事,但是后来他却操控这些尸体做缺德事,为非作歹,没有尊重死者,有损阴德。   原本他只要将这些尸体好好下葬,及时止损就可,没想到他贪心不足,带着尸体躲了起来,现在自食恶果。   他不知道陆风还愿不愿意帮他。   众人看着魏隆,心情复杂,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陆风点头,“可以。”   魏隆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在陆风的回答下吐了出来。   气没了,魂自然也散了。   他的头就这么重重地磕在陆风面前。   陆风也如他所愿兑现承诺,弹出一点功德落在魏隆的尸体上,尸体瞬间燃起了白色火焰。   众人惊呼着连忙后退,然后看着刚刚还说话的人,就这么烧成了一堆灰,无不惊讶陆风的手段。   处理了魏隆,就剩贺恮和那个黑衣人,而两人早就吓得说不出话了。   贺恮是普通人,陆风不会如何,不过这黑衣人是贺恮的幕僚,还是个修真者,就是他前后两次找到魏隆,将他拖进来的。   “让魏隆控制走尸威胁安从郡,后又让魏隆引那些血僵试图要安从郡的命,丝毫不顾及他人,何况安从郡还只是个凡人。”   用修行者的手段来对付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凡人,实在是令人不耻。   “你的修行利己害人,与邪修何异?”   那黑衣人苦苦挣扎,“像我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你还能要所有人的命吗?”   “不能,我也不要你的命。”陆风摇摇头,而后抬起手,功德戒尺出现在手中,平静道:“我只废除你的修为。”   一句话让那黑衣人面色大变,苦修多年,这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呢。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戒尺落到他的身上。   晕厥前,他听见陆风说:“邪修很多,陆某没办法一个个去找,所以是天意让你们遇上陆某的。”   “天意如此。”   至于那个贺恮,自有安从郡去处理,他们之间的恩怨,总要有个了结。   事实上陆风知道。   安从郡已经给赤燕王都去了书信,要不了多久濠州的官员就要大换血了,贺家的地位将会被一点点搬倒。   思及此,陆风向安从郡道:“给他人收尸入土是做好事,可积攒功德,若是官府能出面建义庄,招人做事就好了……”   听明白陆风的话中之意,安从郡拱手道:“即将在濠州上任的是我的学生,我会告知他的。”   无论怎么说,收尸都是有许多好处的事。   官府出面就是要出工钱,解决了一两个百姓的吃住不说,还避免大量尸体堆积在乱葬岗,产生鬼物。   一举多得。   解决好这些事情之后,陆风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先回了房。   众人即使心中有许多问题,也不敢打扰。   安从郡并不着急处理贺恮他们,就让贺展知将人带回去。   贺展知看着安从郡,犹豫再三道:“先生此前就嘱咐过我,让我离开贺家,但是我一直犹豫,直到现在我才决定离开,出去看看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只是……”   “贺家有一些人是无辜的,”贺展知对着安从郡拱手一拜,“还请日后对那些无罪之人网开一面。”   自家事自己知道,贺展知清楚贺家占据濠州这么久,暗地里造下不少孽,就算不是安从郡,也会有其他人对贺家动手,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是贺家有一些人确实是无辜的。   安从郡看着贺展知,对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还算满意,而且听见他与陆风此前见过之后,他对贺展知就没什么意见了。   “贺家之事,除了你这个大哥,其他人皆与老夫无关。”   “不过我那个学生是个刚正不阿之人,查明贺家之后,该杀的人他不会放过,不该杀的人他也不会误判。”   闻言,贺展知松了一口气,再次拱手一拜,“有老先生这句话,晚生就放心了,晚生告辞。”   事情已了,贺展知带着贺恮和那晕厥的修真者就要离开。   出门时,安从郡突然道:“先生既然为你指了明路,就去做,将来贺家或许能在你的手中重建。”   但重建后的贺家不能像现在的贺家。   这个道理贺展知也明白,所以点点头后就离开了。   见人走了,姜云台好奇地问安从郡,“你相信他?”   安从郡摇摇头,“我相信先生。” 第141章 仙人收徒   陆风回到房间之后并没有休息,而是到桌前坐下,拿出从魏隆那里得来的控尸术。   随意翻看两眼后,就将之摊在桌上,然后拿出纸笔开始磨墨。   一边磨,一边在脑海中思考演算,直到有点头绪了才提起笔。   经过魏隆的事后,陆风生出了把控鬼术改成赶尸术的想法。   只是他不谙此道,一时也没有头绪。   不过好在有控鬼术在前,就如同给他指了一个方向,让他知道这里有路可走,并确定这控尸术这条路是假的,他只需不重蹈覆辙就行。   所以陆风再三推演,经过无数次失败之后,总算是找到了起点,就像是在一团乱的毛线中找到了头。   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有客死他乡的人,若是有人能将这些人入土为安,或是助他们落叶归根,这都是积德的好事。   有这个想法后,陆风就想起了赶尸人这个行业,他虽不是太了解,但后人的经验和完善都是建立在前人的基础之上。   世间多的是聪明人,今日他开一个头,自有后来者能更加完善这赶尸术,他其实也无需事事都大包大揽,这反倒对人族发展不利。   想清楚后,陆风就开始提笔演算。   从开始的框架,到后来的一点点填充,然后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不断推演,直到确定可行。   就这么几个步骤,陆风整整琢磨了一夜。   翌日。   天空黑沉沉的,寒风凛冽,不见丝毫暖阳。   安从郡他们在书房烧炭取暖,畅聊个人各处的趣事,易水寒和武诏先则依旧在破陆风留下的棋局。   安从郡在门边负手而立,“看这样子,今年的雪只怕是小不了。”   姜云台在火炭上烤着鹿肉,捂着手,“瑞雪兆丰年,这是喜兆,来年定是大丰收。”   “但愿如此,”安从郡看向旁边陆风的屋子,“先生今日怎么起得如此之晚?”   陆风的房门紧闭,不见一点声响,若不是知道陆风的身份和能耐,他们都要以为陆风是出了什么岔子,然后破门而入了。   “先生有什么好担心的,”易水寒拿着棋子,思考棋局时还不忘搭安从郡的话,“你还是顾好自己吧,老身子骨了,还在门边吹风。”   经易水寒这么一说,安从郡也觉得有些冷了,他正要关上书房门,就突然听见旁边的门响了。   安从郡探出头一看,就见陆风走出门,依旧是一身青衣,手里拿着青竹竿,唯一意外的就是他身上多了一个包袱。   “先生这是要走了?”   安从郡觉得有些突然,但仔细想想陆风之前就说过,他只在这里待几日,只是没想到这几日过得这么快。   易水寒几人也踏出书房,看着陆风问:“先生何不多留两日,在此处过新年。”   姜云台他们是打算在此处和安从郡一起过完新年后再离开的,如果陆风能一起就更好了。   陆风微微一笑,拱手道谢道:“已经叨扰老先生多日,陆某有事在身,也该走了。”   见陆风都这么说了,他们也没必要出言挽留,免得耽搁了陆风的事。   只是不可避免地微微有些失落,毕竟混元界如此之大,若是想再见,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去了。仙人活得久,倒是不在乎一点时间,但是他们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入土为安了。   “那我们便一起送先生出城吧。”   陆风见状并不拒绝。   四人顾了辆马车,送陆风到了城门口,后来又送出去几里路,直到遇见一座凉亭。   “诸位,相送千里,终有别时,就此止步吧,不必再送了。”   再送可就不是出城这么简单了。   “罢了罢了,再送就不是濠州地界了。”安从郡几人站作一排,正面陆风,心中各有感慨,想想能与仙人有此交集,足以。   寒风凄切,风声萧萧,四个老人对陆风齐齐拱手,“我等,祝先生前路一帆风顺。”   陆风站在大青牛旁边,同样拱手回礼,“那陆某便提前祝诸位新年大吉。”   不知不觉间,天上簌簌地飘落下鹅毛大雪。   陆风一跃至牛背上,回头拱手高声道:“告辞。”   “恭送先生!”   大青牛驮着陆风离开,那青色的身影在大雪中渐行渐远。   安从郡看着看着,突然深吸一口气,朝着大雪中喊道:“先生!您真不打算收我为徒吗?”   回应他的,只有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安从郡失落叹气,姜云台几人看着安从郡,“你想得太美,一把年纪了,有几年可活?就是拜了师,又有何前途可言?”   几人话音刚落,大雪中突然飞来一块木牌,正好落在安从郡手里。   众人:……   安从郡几人都愣住了,等反应过来了时,大雪中哪里还有那青衣影子。   “多谢先生!多谢师父!”   安从郡抱着木牌如获至宝,激动地拱手弯腰,对着陆风离开的方向行大礼。   陆风虽然没有亲口答应收他为徒,但也没有拒绝,所以他哪怕不是亲传,也是算半个学生了。   易水寒捶胸顿足,“早知道老夫也脸皮厚一点了。”   可惜啊,太晚了。   “仙人,仙人之徒……”武诏先看着安从郡是羡慕嫉妒恨,“好家伙!”   姜云台也很羡慕,“先生给你的木牌是什么?”   “对啊,快看看!”   安从郡小心地拿着木牌反复翻看,但是看来看去,这都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木牌,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不同。   只是有一面上画了个他们看不懂的图形,像是阵法。   “这木牌有什么用?”几人看来看去,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即使什么都没有,安从郡还是很宝贝这木牌,“估计是身份的象征吧。”   说罢,他就要将木牌挂在腰上,就在这时,木牌上突然闪过一阵白光,一只乌龟突然从令牌中跳了出来,稳稳落到安从郡手心里,它的嘴里还咬着一张白纸。   乌龟将白纸放下之后,又跳向木牌,穿过白光消失不见。   “这这这这!!!”   几人看傻了眼,大雪积在肩上头顶也不在意。   “莫非是能传送东西吗?”易水寒几人羡慕到要炸,抓着安从郡的身体摇晃,“你何德何能啊!拜师的时候也不知道叫上我们,这么多年是老友情终究是错付了!”   安从郡被摇得眼冒金星,脸上笑容却一直下不去,“我也是问了三次才得来的。”   “好了好了,先看看纸上是什么吧。”   其他人虽感到遗憾,但是也觉得这种事不可强求,若不是安从郡问了这第三次,他也得不到这木牌。   将木牌郑重挂在腰间,安从郡仔细打开纸条,一眼就看见纸上是一盘已经破了的棋局,旁边还有标注。   “原来是珍珑棋局……妙啊!”   几日都解不开的棋,在得到破解之法时,众人也如获至宝,拿着就马不停蹄地回城,好好验证一番。   ……   大雪纷飞。   陆风拿出自己那把破旧的伞撑着,然后让大青牛绕一下路,来到一座废弃荒凉的破屋前。   屋子大门在寒风的吹击之下摇摇欲坠,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在这里等我。”   陆风对大青牛嘱咐一句,然后撑着伞上前推开了破屋门。   这屋子四处漏风,雪花从四面八方飞进来,落到了破旧的棺材上。   这些棺材用料非常之廉价,还未上漆,像是几块木板子强拼在一起的,里面的尸体已经腐烂。这有棺材的也还好,没有棺材的,都是草席随便一裹就放在了这里,风大时偶尔从里面掉出来一点白骨。   这地方,就是魏隆收尸停放的地方,要不了多久,估计就要改名叫义庄了。   陆风来到空的棺材前,将昨夜写好的赶尸术放在棺材里面。   而后对着那些棺材尸体道:“过几日谁来替你们收尸下葬,谁就可得这赶尸术,告辞。”   做完这一切,陆风便出门去,坐上牛背,撑着破旧油纸伞就踏上了回乡之路。   大雪送归人,近乡情更怯。   ……   大虞王都。   这些日子一直很太平,文相府坍塌的事已经被人忘记。朝堂上无事发生,君臣之间也看似和平,平静到许多人都不习惯。   眼看新年将至,纪明悟也难得腾出一点时间,偶尔和同龄好友聚一聚。   书院在前不久就给学生们放了假,许多学生夫子都离开了书院,各自归家团圆,只有院长张君鉴和纪明悟还待在书院里。   只是张君鉴新年夜也是要归家的,到时就只剩纪明悟一人。   “纪兄,为何不答应去你们院长家同庆新年?”   华梧与纪明悟认识有一段时日了,他知道纪明悟是陆风的学生,相处下来也知道纪明悟不是扭捏或拒人千里之外的性子。   所以他很奇怪,为什么在张君鉴提出让纪明悟跟着他一起回家庆新年时,纪明悟要拒绝。   要知道张君鉴走后,书院里就只有纪明悟孤身一人。   就是再勤奋好学,想来也不差这一天。   闻言,纪明悟放下书册笑了笑,“院长在此处亲朋好友众多,新年当天只怕有不少宴席,带上我不方便。”   其实这只是表面说辞罢。   纪明悟真正在意的,是院长的那些朋友多是高官大学士。   若是张君鉴带上他,无疑是给人把柄,很可能被安上一个私交、贿赂考官的罪名,万一影响殿试就不好了。   张君鉴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纪明悟拒绝他之后,他并没有再劝。   “桦悟你呢?回圣地吗?”   桦悟摇摇头,“年关之时是修行的好时候,所以那时候大多修行者都会闭关修炼。”   “我现在来正是来告知你一声,我今夜也要闭关了,可能要闭关个八九天。”   一年积攒的浊气被新年的清气取代,新旧交替时清气最浓,此时修行可谓事半功倍。   “原来如此。”   修行之事,纪明悟每次听都觉得新鲜。   “那便提前祝桦兄新年安康吧。”   “同祝同祝。”   桦悟再聊几句话,就同纪明悟告辞。   他一走,书院里便空荡荡的,纪明悟读书时偶尔走神想,陆风是不是回到小山村了。   往年他在县城里求学的时候,都会回去与陆风一起守岁的。   不过好在,这一次就算他不回去,陆风也不是孤身一人。 第142章 再见草堂   “煮雪问行人,能饮一杯否?”吴羽子拿着温好的酒递给袁成杰。   袁成杰看了吴羽子一眼,然后接过仰头喝了起来。   二人在草堂旁边各起了一间茅屋,相伴为邻,时常聚在一起,此刻正一起站在门口百无聊赖的看着大雪。   吴羽子砸吧着酒味,忍不住感叹:“年年雪,年年相似。”   四季循环,他们已经不记得究竟看过多少场雪了。这大概是活得太久的一个弊端吧,失去了最基本的欢愉。   不像村里的孩子,等不到雪停就迫不及待地冲进雪里打起了雪仗。   “村学堂放假后,反倒感觉无所事事了,也不知从前是怎么过来的。”   不说不想,说了后仔细一回忆,好像大部分时间都在修行,枯燥乏味。   “……”   见自己说什么袁成杰都不搭话,吴羽子啧了一声:“真不想和你做邻居,无趣!”   袁成杰见状,无奈开口,“那你想说什么?”   认识这么多年了,有时候不说话他们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不说了,我和你没什么……”   吴羽子话戛然而止,他和袁成杰同时看向村外,两人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大浮动。   “那是……”   小山村,村口。   大雪茫茫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因为新年和大雪的原因,最近来长生殿上香的人渐渐减少,到今日更是大雪呼啸,按理说应当无人来小山村。   长生牌位被广制,除了小山村和璋县县城外,其他一些地方都供奉了陆风的长生牌位。   规模虽不及小山村和县城,但是都十分正式,所以也不是人人都会大老远跑来小山村上香,大雪天更是。   寒冬事少人闲,村民们都在家中烧火取暖,闲话家常。   只有在外面玩耍的孩子,发现了村口走来的人影。   人影起初并不明显,孩子们就只是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直到大青牛走近了,大家才看清牛背上撑着伞的人。   “先……先生?”   王小福起初还有些不可置信,因为陆风离开小山村很久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甚至以为陆风过年都不回来了。   人影越走越近,越来越多的人喊出声,“先生!真的是先生!先生回来了!”   孩子们丢下手里的雪球奔走相告,欣喜的声音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回荡。   雪越来越小,最后只剩稀疏一些继续飘落。   村长闻询赶来时,村口已经聚集了一些村民,此刻正看着朝他们走来的身影,心情激动。   陆风将油纸伞上的雪抖落,小心将伞收起来放在牛背上,自己则轻松从牛背上下来,落地时踩到积雪,就听脚下发出嘎吱声。   陆风拿着青竹竿缓步在前面走,大青牛十分自然地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众人面前,陆风笑着拱手,“诸位,新年吉祥。”   “先生吉祥!”   “先生好!”   “先生回来了。”   众人激动不已地同陆风打着招呼。   他们见陆风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易近人,不禁都想和陆风搭上话。   “行了,行了,先生刚游历回来,正累着呢,咱们别拦着了,反正先生回来了,总不会马上就离开。”   村长与陆风接触最多,还记得陆风那不喜吵闹的性子,而且陆风风尘仆仆的,定然是赶路回来的,所以出言让周围人都散了,不要围着陆风。   陆风对此笑笑,见村民们让开路后,就拱手道:“多谢。”   村民们虽没有跟上来,却也没有离开,而是目送着陆风的背影。   村口只去了一些人,这回草堂的路上还有不少。   “先生好。”   “冬安。”   一路上有不少人和陆风打招呼,大多都是些熟悉的面孔,不过也有一些陌生人。这些人都是后来搬进村里的,此刻看见陆风,是又惊喜又紧张,要不是看周围村民都没跪,他们早就跪下了。   陆风叹息一声,觉得下次出出进进的,还是悄悄的来去吧。   草堂门口。   吴羽子和平生、苏木几个早就等在那里,见陆风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雪过来,都十分高兴。   只是一向稳重的袁成杰心中多了些忐忑。   他虽然在小山村待了一些日子了,也从他人口中了解了陆风的性子,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甚至在给陆风立石像的时候,就已经与陆见过一面,但终究不是真的见面,所以这算得上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拜见陆风,因此心中不禁有些紧张。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过这个情绪了。   可当现在真的看见陆风之后,他却愣住。   陆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平凡。   平凡的青衣,平凡的竹竿,平凡的气息,平凡的一行一步,就像是普通归家的游人。   他从雪上走来,肩上有落下的雪,脸上有温和的笑容,地上有清晰无比的脚印,身后还有头慢慢悠悠的大青牛。   明明如此平凡,却又如此不凡。   “这便是……陆先生吗?”   听见袁成杰的话,吴羽子笑着道:“先生就是这样,以凡人之身游历人间,想当初我也这么做过,但与先生比起来,我太像装的了,而先生好像本来就是这样。”   见陆风走近,平生一个健步冲了上去,踩着雪一把抱住了陆风。   这是平生和村里的孩子学的,那些孩子抱自家爹娘的时候就是这样。   他生来就在乱葬岗,不懂人的感情和行为,但是发现这样做后感觉还不错。   陆风也很意外,当初收服这个小鬼的时候,他那傲娇不服,然后被吊起来打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现在倒是越来越像人了。   “先生回来了,还给你带了几个朋友。”陆风拍拍平生的头。   “朋友?”   平生放开陆风,一脸迷茫,还有些不高兴,以为陆风在外面又捡到其他小鬼,并把这些小鬼都带回来了。   “嗯,回去说。”   陆风安抚平生,然后便和平生一起往回走。大青牛则是高兴地朝着自己的牛棚去,半路还在池塘边徘徊了好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进去泡一泡的想法。   虽然草堂周围灵气浓郁,青草未枯,只是绿油油地被大雪掩盖,但是好歹是寒冬,泡也没什么好处。   陆风来到其他三人跟前,苏木和吴羽子都是很亲切、自然地和陆风打招呼,并不像袁成杰那般郑重拱手行礼。   “袁成杰,见过先生。”   陆风微微一笑,拱手道:“幸会,屋里一坐吧。”   他对这个浑身紫气滔天的帝王还有印象,知晓他是吴羽子的好友,在草堂旁边也住了很久。   几人走进院子,进了草堂。   草堂内一切依旧,就和他走时一样简陋。   不过好在里面一尘不染,看来是时常有人打扫。陆风看向苏木,“有劳了。”   纪明悟一离开,能进屋里的也只有眼前几个,不过自己不在,吴羽子他们是不会过来的,就只剩平生和苏木了。   苏木笑了笑,拱手道:“先生言重了。”   这里也算是他的家。   陆风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见外,便不再提这一茬,可正当要说什么的时候,院子外面突然有人喊。   出门一看才发现是村长和王有壮拿了许多东西过来。   “先生,这是大家拿出来的,先生不嫌弃的话就用着吧。”   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许多炭火和吃食,食盒里面还有热乎的、新鲜出炉的年糕。   “那便多谢了。”陆风见是这些东西就不推迟,都是大家的心意。   苏木上前接了过来,大大小小装了好几个盒子,还得平生搭把手。   “先生不用谢,是我们该谢谢先生。”   话不说尽大家都明白,村长和王有壮走后,苏木就在屋里生了盆火,见送来的东西里面还有红薯,就扔了几个进火里烤着。   “先生,我的朋友呢?”   平生玩心大发,拉着陆风问。   陆风在众人的目光中轻轻一挥袖,紫雷三个就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赑屃!?”   吴羽子和袁成杰很是惊讶,两人一眼就看出了那乌龟是什么来路,不由得感到震惊,只是另外两个他们却看不出来。   一个会飞的令牌,一个只能看个大概形状的黑东西,但能感觉到这两个东西绝对不是俗物。   “这确实是赑屃,另外两个叫紫雷和黑蛋。”陆风指着紫雷和黑蛋给平生介绍了一下,让平生和它们玩,同时嘱咐紫雷它们别伤到平生。   紫雷是极阳极正,平生是阴邪之物,二者相克相斥。虽然平生在草堂、在长生殿里沾染了香火和功德气息,但是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紫雷一个不注意就能让平生灰飞烟灭。   吴羽子两人心中虽有很多疑问,却是没有立马开口问。   平生看见不是其他小鬼,心中松了一口气。   三个小家伙也是围着平生打量,赑屃还好,懒洋洋的并没有太大动静,只是紫雷和黑蛋到了新地方,尤其这里还是陆风的住处后,不禁兴奋地四处乱飞。   激动之下,紫雷还无意之间泄出了几缕紫色电弧,在场所有人中除了陆风,其他人都十分惊讶,袁成杰和吴羽子更是失态地后退一步。   只因他们的修为本就到了这个世界的临界点,正是渡劫晋升的时候,只是迟迟等不来天劫,后来便放弃了渡劫的事,但没想到现在,他们竟然感觉到了天劫的气息。   两人惊惧地看向陆风,心中对紫雷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些猜想,只是他们想不到,那样的东西竟然在陆风身边,还化成了令牌的模样,看着十分调皮。   这让两人对陆风的认识又加深了一步。   当初大祈皇都有雷劫降世的事,他们两人是知道的,也猜到了此事与陆风有关,但是却没想到,雷劫竟然一直跟在陆风身边。   那陆风是什么?   天道吗?   还是天道他爹?   陆风见两人这个反应,便多少知道他们为什么惊讶了,所以安慰道:“放心吧,它很乖,不会乱劈人的。”   天机除外。   吴羽子有些结巴,“先生说的是,先生说什么是什么。”   熟悉之后,紫雷它们和平生已经到了外面,打起了雪仗。   而屋里地瓜烤得正香,陆风见他们几个相处还行,就不再关注。   桌上放了许多吃的,几人就边吃边唠了起来,如寻常友人那般。   “先生出去大半年,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我那道一先生还满意不?”   不满意的话,吴羽子能立马杀回圣地,把枯骨抓出来打一顿。   “道一圣地自成一小界,灵气浓郁,人人都很好。”   吴羽子听完十分高兴,只要陆风夸他就高兴,只是他没想到那么大的道一在陆风眼里只是一个小界,那要是大界的话得大成什么样子?   陆风不知道吴羽子所想,而是接着说起了路上的事,听得众人目不转睛。   吴羽子他们也曾游历过,不过可能因为心境身份不同的原因,似乎没有遇见特别有趣的事。 第143章 雪中并蒂   闲聊间,屋外的雪停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银装素裹。   火炭中徐徐冒出烤红薯的甜香,陆风十分自然地用棍子从碳中将之一个个取出来。   吹吹红薯上的碳灰后,就递给了袁成杰和吴羽子,这让两人受宠若惊,即便只是普通烤红薯也是双手接过。   “多谢先生。”   陆风只是随意笑笑,也递给苏木一个。   这让苏木有些疑惑,不明白陆风为什么会给自己,但还是同样双手接了过来,然后不解地看着陆风。   但陆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被烤红薯烫得直换手,还时不时吹一吹被烫红的手指,一举一动真与凡人无异。   见陆风真的忘记了,苏木无奈道:“先生,我非鬼非人,这样的凡食,我只怕是无福享用了。”   闻言,陆风抬头看向苏木,淡然笑道:“不妨一试。”   苏木微微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陆风的意思,倒是旁边的吴羽子和袁成杰双眼微震,看看陆风,又期待地看看苏木。   苏木的身份他们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也因此很佩服陆风,他这草堂里聚集了人鬼灵魅,可见陆风对万物一视同仁,从不偏见。   但是苏木和平生现在的身体是陆风用纸人给他们造出来,这才让他们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在村里生活,教书结友。   可是,假的就是假的。   他们这纸躯一直都有许多禁忌,就比如不能碰水进食。   但是陆风现在的话,无疑是给几人一个重锤,尤其是苏木。   他反应过来后,激动且小心地掰开红薯,也不会觉得烫手,直接就咬了一口。   在吴羽子和袁成杰的注视中,苏木细细地嚼了两下。   半晌后,他头微微垂下来,失落地看向陆风。   “没有……”   什么都没有,没有温度,没有味道,甚至没有触感。   他不觉得是陆风的话有问题,只是猜想定然是自己的修行不够,辜负了陆风的期待。   吴羽子和袁成杰闻言都看向陆风,他们和苏木的想法是一样的,觉得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问题。   陆风没什么情绪变化,依旧是温和地引导着苏木,“轻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觉得珍贵,只有百般尝试,百般失败后才知难得。”   苏木若有所思,低着头看向手里的烤红薯,他自然是明白陆风的意思的。   做人的时候,因为天生就有,所以从未在意五感,觉得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从未想过会失去,直到失去后,才知弥足珍贵。   而一旦失去,想要再重新拥有,那真是难如登天。   苏木叹息一声,“先生说的是。”   虽然尝不到味道,但就是半截红薯也当珍惜,苏木就继续咬了几口。   陆风感叹,“不识人间百味,岂不可惜。”   话落,苏木没有察觉,但吴羽子两人明显感觉到陆风周身有什么看不见的气流在缓缓流动。而且这平常的一句话,在他们听来却是十分空灵,仿佛就在他们耳边响起,又仿佛是在天地间响起。   下一刻。   在苏木咽下半截红薯后,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腹部,而吴羽子两人也发现了异常。   “这是……”   苏木只觉得腹部暖洋洋的,有什么东西在腹部缓缓流转,然后这暖流就缓缓流向四肢百骸。   下雪不冷,化雪寒。   门外突然吹来一股寒风,让堂中的火焰摇晃,也让苏木打了个哆嗦。   苏木噌的一下站起身,“冷的,风是冷的,火堆是热的,我,我能感受到温度了。”   他没有隔绝寒冷,这是时隔一百多年后,苏木重新感受到的寒热,而且还不止这些。   他闻到了烤红薯的香味,以及那回甜的味道。   “先生!我,我……”   苏木激动地看着陆风,眼眶竟然随着情绪的变动湿润起来。   “为什么?怎么会如此?”   吴羽子他们明显感觉到苏木的气息再缓缓归于人类,气息虽然驳杂,但足以迷惑那些普通的修行者,常人就更不用说了。   陆风闲散地剥着红薯皮,平淡道:“只是恢复一点点感觉而已,并非是真的人,若想恢复人身,还需一些时间。”   陆风这话说得吴羽子他们深感挫败。   苏木这不是病了、受伤了失去的味觉、触感……而是一个纸躯,纸做的身躯。   若是寻常人失去这些东西,吴羽子他们有千百种恢复的办法,但是叫他们让一个纸做的身躯同人一样,他们纵然是寻来天材地宝,那恢复起来也不是一日两日、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   但是陆风只是说几句话就成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哎~”   吴羽子叹息一声,深感他们与陆风之间的差距。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苏木从没有想过还有今日,而且听陆风说他还能重塑肉身。   想要一个肉身也不是多难,修真者就有夺舍之法,也有一些鬼魂附在他人尸体上的。   但是后者终究只是附着,阻止不了尸体的腐烂,要想维持,就需要有许多宝物、鲜血来滋养身体,且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难免会有排斥。   而前者是阴损之道,夺舍他人是逆天而为,他不会这么做,陆风也不会允许。   那这么说来就是陆风还有其他的办法。   想到将来能像活人一样,苏木就无比庆幸当初他选择跟着陆风离开。   “是你自己积的德,我也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陆风这话是真话,苏木在草堂里沾染了不少他的功德气息和香火,自己又专心教书育人,偶尔还为村里人搭把手,做做些好事。   加上从前做的,早就有了一点功德,这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但是其他人并没有把陆风这话放在心上,觉得这就是陆风的谦虚之言。   见陆风专心剥烤糊的红薯皮,他们也是点到为止。   不过见陆风动作有些生疏,把红薯剥得乱七八糟的,苏木激动的心情就平复了许多。   后知后觉地明白陆风之前说的话,可能也是在说他自己的眼睛。   不过这倒是引起了几人的好奇,为什么陆风能让苏木的一些感觉恢复,却不能恢复自己的眼睛。   莫非是那双眼睛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几人虽然心中有疑问,但是并没有问出来,直觉告诉他们,最好别问,万一涉及不可言说之事,后果不是他们能承受得起的。   ……   叙旧后,陆风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做,便起身出门。   外面的雪比之前厚了许多,踩下去就没   过了脚踝。   平生他们见陆风出门,就冲到陆风身边去,“先生做什么去?”   陆风看了看平生黑蛋几个,右手就指向雪地,仅仅是轻轻一扬手,就有一大片雪汇在一起,然后像雪龙一样向着平生黑蛋、紫雷和赑屃飞扑去。   吓得几个家伙拔腿就跑,但最终还是被扑倒在雪地上,被埋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雪人,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从雪堆里出来。   陆风对此很是满意,微微一笑道:“这是你们用雪砸坏我窗户的惩罚,就在雪堆里好好思过吧。”   跟出来的吴羽子他们看着这一幕哭笑不得。   这几个家伙打雪仗,然后捅破了陆风房间的窗户纸的事他们是知道的,只是当时陆风并没有什么反应,他们就以为陆风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平生还好,挣扎不出来是正常的,但是见紫雷和赑屃它们都挣扎不出来,只能像个雪球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吴羽子两人就惊讶不已。   那可是雷劫啊,没想到陆风随手就将其困住了,它还毫无反抗之力……   与袁成杰他们的感慨不同,苏木看着了窗户的漏洞,不知道该怎么补。   陆风从来不会是在这些小事上用法术的。   而平生他们只能哭丧着脸,“先生我们错了,让我们出来吧。”   “好好反省。”   这几个家伙调皮过头了,不加以约束,以后会闯出更多糟心祸事。   不再管他们,陆风负手来到草堂旁边的池塘前。   塘里已经结了冰,旁边水车静止不动。   “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吴羽子他们站在草堂门口不敢打扰,只能好奇地远远看着。   只见陆风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个被白色光球包裹着的东西,仔细看就能看出那是一朵并蒂莲,但因被光球包裹着的原因,几人察觉不到任何气息。   “被这样小心存放的,定然不是寻常凡花。”   “且先看看吧,看样子先生是想在那池子里种花。”   陆风单手一送,就见光球飞向池塘缓缓下落,在接触到池面冰块的瞬间,冰块都尽数消融,而光球也如泡沫一样瞬间破开。   “嗡!!!”   一股清新、醒神的香味伴着蓬勃生机向着四周爆发开来。   所到之处,堆积的雪都迅速爆开,在池子周围如龙卷风一样飞舞,但是没有一片雪落到并蒂莲身上。   就仿佛不洁之物无法靠近它。   “这!”   生机铺面,感受最大的无疑是吴羽子和袁成杰,他们就像是干枯已久的荒田遇上了久违的春雨,雨落到地面,滋滋冒烟。   “好蓬勃的生机!好可怕的生机!”   他们见过的、最能延寿的宝物里的生机与面前的并蒂莲相比,简直是萤火之辉遇上皓月。   并蒂莲一落到池水里,就以极快的速度生根发芽,向着池底扎根而去,它摇晃着,周身隐隐有光芒闪耀。   袁成杰一旁感叹,“幸好先生的住所灵气充沛,那池水早已经不是普通池水,勉强养得起它,若不然,这花段然不会在这池子扎根。”   “不止,”吴羽子道:“此花种下去,自身生机必然会有一些融于这个池水,池水流向水田,田中种出来的水稻就不再是凡物,凡人吃了不仅身强体健,还能延年益寿,真是不可多得好物!”   此地都快成洞天福地了。   这让他们不禁想到一句话,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小山村的人,真是……”   吴羽子都有些眼红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就住在小山村,还是草堂旁边,离这池子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就算是什么都不做,这并蒂莲上溢出来的生机都够他安心在这里待到天荒地老了。   思及此,吴羽子用手戳戳袁成杰,“如何?跟我一起留在这里,不亏吧。”   当初如果不是他去找袁成杰,袁成杰都不可能来到这里,说不定还待在他那破山洞里呢。   袁成杰难得没有和吴羽子辩驳,而是拱手道:“多谢。”   他的寿命要尽了,这次出来也是抱着寿终正寝的心的,但是这一切在遇见陆风之后就变了。   “虽然没有你我也能知道先生的存在,但是因为你,我才会这么简单地,近距离地待在这并蒂莲旁边。”   见袁成杰郑重其事的道谢,吴羽子愣了一下,“你是不是……只有一段时间可活了?”   袁成杰点点头,“时限半年,不过现在不同了。”   吴羽子没想到袁成杰的时间竟然这么短,这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跟随他离开大荒群山的啊。   还好,还好先生的并蒂莲来得如此及时。   “我有什么好谢的,还是谢先生吧,把先生需要的东西准备好。”   袁成杰看着吴羽子,两位多年老友相视一笑,同时看向陆风。 第144章 辞旧迎新(三更合一)   并蒂莲扎根完成,花瓣舒展,池水中凭空生出许多莲叶,还有众多伴生的粉白莲。   这些粉白莲将并蒂莲围绕在中央,犹如众星捧月,并蒂莲高高立于池水之上,犹如王者俯视一切。   池塘上空出现异象,一朵巨大透明洁白的并蒂白莲缓缓舒展,体积之大,就连院里的大青槐树都得为它让路。   它每一片花瓣都被精雕细琢,整体圣洁威严且高贵,周遭光芒让一切尘埃退避三舍。   其上产生的一阵阵清气向着四周荡去,使得整个草堂的雪都被震飞,皆是漂浮在空中,像是被时间定格了一样。   平生几个大喜过望,还以为自己身上的雪也能被震开,但是结果令他们傻了眼。   那清气像是长了眼一样,径直绕开了他们几个雪球。   “不要啊!”   因为陆风他们都在,又是自己几个有错在先,平生根本大声哀嚎,只能小声控诉。   “这绝美之姿,一生仅见这一朵。”袁成杰感叹。   做帝王多年,后又游历世间,他自认世间绝色他已经览得十之八九,无论是金晨之下灵气徐徐的大荒群山,还是世外古海伴紫气东来……无论是凡尘俗世的,还是修真异象,他都见过。   但这样的莲花他却是第一次见,而且世上肯定再无第二朵。   这样的盛景,当排前三。   吴羽子对袁成杰的感叹置若罔闻,他一直盯着那并蒂莲,脑子里总觉得这花泄露出来的一丝丝气息让他觉得熟悉。   但正因为只是一丝,这使得他一直想不起来,只能眉头紧皱。   “究竟是什么呢?”   见吴羽子嘀嘀咕咕的,袁成杰便问:“怎么了?”   吴羽子有些纠结道:“我总觉得这花中的一丝微弱气息很是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在何时何地见过了。”   按道理说,这样的东西他应该没有见过才是,要是见到了,早就把它占为己有了,除非它是残缺没用的。   “啊!”   吴羽子突然灵光一闪,“这气息很像我送给徒弟的那颗上古种子……可是那只是一颗废种而已,莫非先生把它救活了?”   从前他猜那一丝气息最终也就是撑一小段时间,救无可救,这才送给枯骨抱着玩耍的。   “这种子是从道一圣地得来的没错。”   陆风突然的出声吓了吴羽子一跳,他赶紧解释道:“先生为道一圣地做了许多,没想到那个孽徒却只是将一个废种给先生,该罚!”   见吴羽子这愤怒无比的样子,陆风十分无奈,“毕竟是上古种子,陆某也算不得吃亏。”   可吴羽子却不这么觉得,“那颗种子如果不是遇上先生,早就死了,而且这花里的种子气息只有极为细微的一缕,反倒是另外一个气息浓厚,可见那种子只是一个载体。”   陆风没有想到吴羽子的眼光如此毒辣,一眼就看出那种子只是自己用来承载净世白莲的一个载体。   见陆风并不否认,吴羽子叹息道:“看来还是我道一圣地占先生的便宜了。”   “陆某不觉得亏就够了。”   不再与吴羽子讨论,陆风将注意力集中在并蒂莲上。   几息后,异象开始变化。   空中的花影缓缓合拢,收成含苞待放的样子,然后像一缕白烟下降,收回到并蒂莲中。   雪花重新落下,飘飘然地,与池塘中的花相互映衬着。   “雪中看花,当真绝色。”   苏木不像吴羽子和袁成杰游历过人间,所以这雪中看夏花他是头一次。   而且他感觉这不仅是美。   苏木来到陆风身边,有些不自在地拱手问道:“先生,我有个问题。”   陆风回头看着他,温声道:“问吧。”   “嗯……为何我一闻到这花香,就有想结果的冲动,这种事还从未发生过。”   开花结果对植物来说是人之常情,但问题是他是老公槐树,已经许多年没有开花,更别提结果了。   这突然就想结果,还怪难为情的。   陆风对苏木的话也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偏头看向大槐树顿时就明白是什么原因。   “莲花生机充沛,除外了我之外,它对植物更加亲近,你们同为一族,受它影响最大,积累生机最多,这生机一多,槐树消受不起,就想将之结为果实储存起来。”   听见这话,众人脸色各异。   吴羽子他们听见大槐树因为生机太多消受不起就羡慕不已。   你消受不起就给我们啊,我们消受得了。   苏木也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陆风对苏木嘱咐道:“同为植物,没事的时候就经常在池塘旁边修炼,对你有好处。”   “是。”   “那先生,老朽呢?”吴羽子双眼放光的问。   其实他只要一直住在草堂旁边,无需告知陆风自然也能修炼,但是这与得陆风首肯的终究是不一样的。   陆风早就知道吴羽子会问,所以嘱咐道:“吸收生机就可,无需专注修炼。”   至于为什么他们都清楚,他们的修为已经破无可破了。   吴羽子闻言喜滋滋地对陆风拱手致谢。   旁边的袁成杰却是没有开口,陆风也没有问。   夜里。   陆风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进来吧。”陆风画平安符的手并没有停,头也没有抬。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脚步声进入屋里,陆风这才抬起头,指向旁边的椅子道:“请坐。”   袁成杰拱手行礼道:“见先生屋里灯未熄,便贸然来叨扰。”   陆风放下手里的笔,提起茶壶给袁成杰倒了被茶水,温声道:“无妨。”   “多谢。”   袁成杰接过杯子,看见陆风桌上的东西就知道陆风在做什么。   这个平安符他从前见过的,从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吴羽子就带着他在村里转过了几圈,当时就看见村里人身上几乎都带有这个东西,一问之下明白叫为平安符。   他与吴羽子虽然都不大懂黄纸上画的东西有什么讲究,但是都从这黄纸上感受到了陆风的气息。   “先生先忙吧。”   陆风收起笔笑道:“只是闲暇时偶尔画画,并非是什么紧急的要品。”   长生殿中还存放有许多,就算是在外面游历,他偶尔也会寄许多过来。   见陆风看着自己,袁成杰便知道陆风估计就是特意等着他的,所以也不再废话,从身上拿出一卷被布袋仔细包装起来的骨简递给陆风。   “听闻先生在寻此骨简,刚好在下这里有一些,先生请看。”   骨简漂浮着被送到陆风的面前,陆风伸手接住,“有劳了。”   他将布袋打开,从中取出骨简。   这骨简与吴羽子给他的别无二致,就是骨头不是出自同一个物体之上而已。   陆风将骨简缓缓展开,初略地先过了一遍。   然后便发现这骨简与吴羽子手里的骨简不是出自同一人的手,两位骨简的主人的性格也不一样。   吴羽子手里骨简的主人是个自恋的,通篇自吹自擂,记录的重要的事情极少,只是从中透露了一些仙人的只言片语。   而现在他手里的骨简的主人,应当是个克己复礼的人,陆风已经从他的言语之中想象到他刻板的一言一行了。   骨简既然是在袁成杰手中,现在也算的上是他的东西,所以骨简里的内容陆风并不打算隐瞒着,边看边道:“山中无岁月,修行有瓶颈……”   骨简上的大致内容是三祖师自从得知修炼之法后,就走上了修行之路,只是修行于他们三人来说就像是一个无中生有的过程,靠自己一点点的去探索,追寻,完善。   毕竟是前人所没有走过的路,他们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有的只是那位留下的只言片语而已。   不过过程虽然艰难,但是好在修行确实能延长他们的寿命。   山中岁月缓缓流淌,他们再出现之时,却发现人间已经换了十几个样子,不变的是他们三人,深感岁月令人唏嘘。   而不知不觉间,三人的修行已经到了瓶颈,无论如何都再无寸进。为了寻求突破之法,三人就决定将修行之法公诸于世,欲要集众人之才华,试图突破这瓶颈。   袁成杰边听边点头,他们所知道的历史之上,确实有三祖师传道天下的说法,只是其中过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记载,所以并不确定。   他一边听一边感叹,其实他和吴羽子已经活了不少日子,也分析出了骨简上的一些字,但是零星的字并不能让他们彻底读懂骨简上的内容。   而且骨简之上似乎是有什么力量残存在上面,让他们没有权利读懂骨简上的内容。   所以得到骨简这么多年,纵使是当初为帝时召集天下能人,也只是破解出上面的只言片语,根本无法连起来。   尤其是他手里的骨简,骨简的主人看起来并不想轻易让后人知道上面的内容,吴羽子手上的骨简倒是还好一些,并没有什么禁制。   不过他听吴羽子说过,陆风看他的骨简的时候,虽然也给他说了一些内容,但是非常至少,应当是有什么他们不可以知道的东西在里面。   但是现在他看陆风,陆风几乎是将骨简上面的内容逐字逐句地给他说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可与外人道的东西。   陆风并不知道袁成杰在想什么,他要是知道的话,大概会哭笑不得,因为不是他有意隐瞒,而是因为那骨简上并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   至少与面前骨简上的信息相比起来,那个骨简上的内容非常少。   这上面不仅记载了最初、最简陋的修行之法,还记载了最初的修行之路有多么难走,记载了修行路出来之后,世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修行不仅有好处,还有弊端。   因为三人的传道,几乎没有人能抵挡长寿的诱惑,全都涌到修真路上。   无论男女老少,皆渴望生命能被延长,脱离肉体凡胎。   所以这就致使人类发展一度停滞不前,进入了一个大混乱的时期。   但是也因此使得修行路一下子进步许多,修真之法也在逐步完善,渐渐有了现在修真体系的影子。   而越来越多的人也发现自身并没有修行的天赋,最终不得不放弃,人类的发展才终于回到正途之上。   可也因此出现了两拨人,一拨凡人,一波修真者。   两拨人之间竞争不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摩擦,日子久了就开始水火不容。   后来还是三祖师站了出来,扶持皇帝变大变强,为凡人寻找到主心骨,同时约束好修真者,这才避免了一场生灵涂炭,而三人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祖师爷。   “原来修行之初竟然如此危险。”袁成杰在旁边听得如痴如醉,感叹三祖师之功德。   陆风叹息,“一场变革,总是会伴随着腥风血雨,成功离手太远之时,就需要踩着什么东西才能触摸得到。”   而修行的垫脚石,就是累累尸骨。   袁成杰点点头,他们都是踩着前人的经验在往上爬。   三祖师的功绩不是后来人能比的,就是不知道祖师的骨简上提到的那位究竟是何人,若是想的不差,只怕就是后来人们知道的仙。   但要说起仙,袁成杰就忍不住抬起头看眼前的陆风,他想问陆风认不认识三祖师。   但是他忍住了,如果不是陆风亲口提到,那他就不能问。   了解到这里之后,骨简已经去了大半,谁也想不到这简短的骨简就记录了三祖师的大半人生。   在修行走上正轨之后,三人也算是修炼有成,而他们也渐渐意识到那位在他们的记忆之中越来越模糊。   为了记住他,三祖师就想到用骨简将一切都记录下来,为此他们走遍混元界的各个角落。   一是寻找合适的骨头,二也是在寻找那位的身影,盼着能再遇上对方。   只是百年过去,他们依旧没有寻到对方的一点蛛丝马迹,不过倒是寻到了另外一个“人”。   陆风从这段话中看到了这位祖师的疑虑,看来他们也不确定对方究竟是不是人。   不过这个人似乎知道很多事情,为他们的修行之路开启了新的篇章,也让他们产生了探索这个世界的过去和未来的想法,还有就是如何变得更强。   但真到他们的修为的越来越强时,他们又遇上了另一个瓶颈。   这个瓶颈与之前不同,之前是对修行的迷茫。而这一次,他们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但是却深感被禁锢,就像是双脚被钉在原地,明明看得见路就在脚下,但是双脚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袁成杰十分明白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们现在这样。   到此,骨简上的内容就没有了。   陆风缓缓收起骨简,心中大概明白这之后三祖师遇见了什么。   这骨简里记载的“人”也许就是天山里那个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残魂,而三祖师后来也确实是找到了打破桎梏的方法。   但是却因此引来了魔,让人间陷入大乱,差点使得人族灭绝。   只是这些是另一个骨简上的内容,陆风并不打算说与袁成杰他们听。   因为他也不敢保证,如果袁成杰他们也找到打破桎梏的方法,会不会再次引来魔物,人族的灾难是不是还要重新再来一次,使得一切重新来过。   骨简收起后,袁成杰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经过骨简他已经猜到后续,三祖师肯定是找到了破开桎梏的方法,但是按时间算,他们破开桎梏之后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致使三祖师突然销声匿迹,后面人族所的记载的历史也出现了断层。   “哎~”   听见袁成杰的叹息,陆风便将骨简还给了他。   “这骨简便送于先生吧,我们拿在手里也没有什么用。”   陆风见状便不推辞,他确实也有收集奇书札记的喜好,便问袁成杰,自己有什么可与他交换的。   袁成杰今夜来此本来就是有事相求,见陆风都这么问了,就开门见山道 :“不瞒先生,在下寿命所剩无几,所以也想在那池塘旁边修行,延续寿命。”   陆风收回骨简,淡淡道:“好。”   事情了结,袁成杰就不再屋里逗留,起身给陆风行礼之后离开。   雪夜并没有那么漆黑,陆风看着他的背影轻叹。   袁成杰是个很谨慎小心的人,不像吴羽子那般随意。所以在他这里想要什么,就要拿东西来换,对他自己是这样,对陆风也是这样。   起初是觉得陆风需要骨简,他就等着陆风开口,好换取自己想要的。   后来是他需要吸取白莲上的生机,就主动拿出骨简来与陆风交换。   只有考双方利益交易而来的东西才能让他安心,要是之前陆风主动开口让他这池塘旁边修行,他反倒是不敢要。   毕竟是帝王,自有自己的行事风格,此举也非常坦荡。   袁成杰回到自己的住处之时,就见吴羽子正在屋里等他。   “骨简给先生了?”   “嗯,”袁成杰点点头,“你说得对,先生是个极为宽容的人。”   原本他的打算是,自己将骨简交给陆风,若是陆风说出其中所写的东西,自己就是受益。   那到时候交易自然减半,陆风可以给他设定一个吸取生机的时间限制,他觉得那样才算是公平,但是陆风什么都没有说,只说是好。   “我总觉得先生本来就有让我在池塘旁边修炼的想法,只是再等着我提,然后给我一个台阶下。”   吴羽子一副本来就是如此的表情,“要是想要骨简,先生有千百种方法,无非就是看你还是那皇帝做派,给你一个台阶下而已。”   强者面对弱者时,是俯视的,但遇见和自己一样强的人,或是比自己还要强的人,他们就会寻求公平,只有公平才能让他安心。   “话说你的骨简里写了什么?”   袁成杰坐下,将陆风说的那些重新复述一遍给吴羽子听。   吴羽子听完一脸疑惑,“为什么你的说这么多,我的就那么少,莫非是我那卷骨简要重要一点不成?”   袁成杰摇摇头,他也不是很清楚,   翌日。   小山村里的炮竹声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停歇过,今年更是比往年热闹许多。   陆风起床后,十分舒坦地伸了个懒腰。   他自认自己是不认床的,但自己的草堂和外面还是不一样,十分好眠。   推开门出去,就见今日的雪远比昨天的要厚。   看来是夜里又下了一场,幸好他昨天就已经解了平生他们的禁锢,否则今早估计就要被雪埋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先生,新年好啊!”   苏木拿着好些喜庆的物品过来,尤其两个红色大灯笼最为显眼。   陆风顿时就明白这是哪里来的,“村长来过了吗?”   “来过了,”苏木点点头,“这些都是村里人给的,王大娘还给平生做了套新衣服。”   苏木话落,平生就穿着非常喜庆的大红棉服跑过来,一口气冲到陆风的面前,双手作揖道:“先生新年大吉,长命百岁!”   平生的棉服非常厚实,里面的棉花用足了量,将平生精瘦的身材硬生生给撑得圆圆胖胖的。   看来王大娘真是用心了,让人看着就觉得喜庆。   “谢谢。”陆风拍拍平生的头。   平生眉头皱起,“不是这样的,小福给他爹娘拜年的时候都有压岁钱。”   “原来是想要压岁钱。”   陆风哭笑不得,偏偏他把这事给忘记了,钱财这样的东西平生拿着也没有什么用,可是其他的东西他就没有准备,一时他还真不知道给什么好。   “容我想想,晚上再给你如何?”   平生听见陆风这么说,就一个劲的嘱咐陆风要记得,然后就跑出去找村里的孩子玩去了。   见平生走了,陆风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木在旁边笑笑,“先生,听说县里有一场与民同乐的灯会,先生要不带着平生去县里看看,那样热闹的氛围他会喜欢的。”   陆风点点头,“那你也一起去吧!”   大好的日子,让苏木一个人留在家中也挺无聊的。   “先生,不知能不能带上我们这两个老家伙?”   吴羽子和袁成杰一起走了过来,他们这一晚上应该都在修炼,脸上皮肤似乎变光滑了一些。   这只是很细微的一点变化,如果不是陆风察觉到他们体内的生机,陆风也会忽略。   最后几人一致决定去县里逛灯会。   说起璋县,陆风就想起一件事,“不知现在的县令大人是何人?”   蔡世均调离璋县的事陆风是知道的,因为他在离开前特地来小山村的长生殿求了一个平安符带走,并将自己离开的事给陆风说了。   “是蔡大人昔日的同窗,姓钟名旦。”   苏木给陆风道:“在璋县上任之后,那位大人来过小山村,本来是想来拜见先生的,但是先生不在,对方便没有来。这次灯会便是县衙与璋县的那些官商一起举办的。”   陆风不由得点点头,蔡世均在璋县的名声不错,他这个后来者最为难当,少不了要被人拿来与昔日的同窗一较高下,要是稍微做得不好,少不了会名誉官威受损。   所以与民同乐是最快拉近与璋县百姓距离的办法。   下午,草堂变了一个样,因为那些灯笼的出现,感觉变喜庆了几分。   平生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几封信。   按理来说,今天是新年,是没有人送信的,但是信到了县城里,在知道是送往小山村后,送信的人还是将信送了过来,入村后便被在村口玩耍的平生截了来。   信有好几封,陆风粗略一看,写信的人都是熟人。   不仅是远在他乡的纪明悟,还有蔡世均、宫巡缮、赵绰陶咏这些老熟人。   信里内容十分简单,都是祝新年好的话,大家的内容都差不多。   不过蔡世均的信中提及了一个不大起眼的小事,便是他所上任的兖州府最近出了一件怪事,就是已经下葬的尸体被人挖了出来,然后抛尸路边。   蔡世均起初觉得这事估计是主家被仇人报复,或是盗墓贼干的。   但是在他去坟前查探的时候,他从长生殿里求来的平安符突然无故自燃了,虽然后来这事处理妥当,且之后什么事都没有再发生,但是平安符无端端毁掉的事,还是叫蔡世均心有不安,故写信前来询问,平安符是否会自己毁灭。   看完蔡世均的信,陆风眉头微皱,他伸手算出蔡世均的性命近期无虞后,便打算忙完眼前的事,再亲自去看看。   傍晚,吴羽子和袁成杰离开池塘边,同陆风他们一起悄无声息地离开草堂,因为大青牛无法化形,就只能留下来看家。   今天是村里的大日子,从前在新年夜都是要全村一起去祭拜村祠堂的,但是今年多了一个,那就是先祭拜陆风,且是全村老少都不能缺席。   陆风几人隐匿身形,到长生殿中一看。   长生殿几经翻修,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穷酸样子,便是县城里的县衙都比不上它。   这也是陆风第一次仔细看自己的长生殿。   殿中香火旺盛,烛火通明,长生排位前摆满了许多吃食,都是村民们自己做的。   起初村长是将这些东西都送到草堂去的,但是被陆风拒绝了,草堂人少,根本就吃不了这么多,所以陆风就提议大家在上香的时候将这些东西送到长生殿。   这样大家的心意他既能知晓,上完香,大家还能把东西拿走,回去自己吃也好,施给那些乞儿也好,总归是比一股脑地送到草堂要好。   在看见长生殿里的情况之后,陆风越发觉得自己此举非常明智,因为殿里的那些贡品已经放不下了。   村长一群人还在祭拜,都在求来年风调雨顺、无病无灾。   陆风他们就在旁边看着,等往鼎中插香之时,吴羽子等人亲眼看见陆风身上突然仙气缭绕,气势大涨,整个人都陷入玄之又玄的境界之中。   他身上的光芒哪怕是被掩盖之后,还是有丝丝缕缕跑出来,为他添了一抹威严和神圣,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吴羽子和袁成杰对视一眼,明白陆风的修行之道似乎与香火有关。   不再看长生殿的事,几人来到后院的石像下。   高耸的石像一尘不染,依旧手拿书卷和笔注视这远方,守护着脚下的人。   吴羽子经常来到长生殿里转悠,每次看见这石像都忍不住驻足仰望,时常看得失神,当然,有这种情况的不止是他一个,其他人都是如此。   从小山村里出来后,几人便直接去县城。   为了避免麻烦,陆风特意隐去了自己的样子,和苏木他们一起在街上游走。   平生一到街上就四处乱窜,像一条泥鳅一样在人群之中穿梭着   街上张灯结彩,处处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陆风没敢把紫雷它们放出来,要是它们在这里指不定闹出多大的事情。   平生在前面跑,拉着苏木四处收罗东西,买了不少的玩意儿,说要带回村子里送给朋友。   吴羽子和袁成杰则是一左一右地跟在陆风的身边,时不时与陆风说些什么。   一行人在街上十分惹眼。   吴羽子白衣白发、仙风道骨,袁成杰身上那积攒了多年的帝王气势,根本就掩盖不住。   陆风虽然对自身容貌做了遮掩,但是气质依旧,而且身边还站着吴羽子和袁成杰,路过的人都会多看他们两眼。   “夫子!?”   突然,前方迎来三人结伴的学生,看见吴羽子和苏木后就高兴地拱手行礼。   陆风还记得这几个学生,是村学堂里面的人,不,现在改名叫太平书院了。   苏木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高月明、王武,以及纪明悟在县里求学时的好友赵阔。   见他们没有认出陆风来,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三人年纪相差不大,当初又同在县里书院求学,后一起进入小山村的太平书院后,关系就渐渐好了起来。   就在不久前,三人又同时考中秀才,是继纪明悟之后最惹人注目的新星,若是不出意外,将来必定会和纪明悟在官场上相见。   “没想到夫子们也来逛灯会,学生知道一处地方,可观全城景色,夫子可要移步?”   赵廓三人盛情相邀,苏木下意识便看向陆风。   见陆风轻微点头后,他才道:“那便有劳了。”   见几人同意,赵廓三个高兴得赶紧引路,“几位夫子请。”   一行人来到一处高楼上,直接上了三楼,这里刚好能看见县城中的长生殿分殿。   这县城里的长生殿是蔡世均亲自带头找人修筑的,其样式与小山村里的大差不差,香火也是十分旺盛。   不知是不是在放假的这段时间里看了许多文章,赵廓三人一直在问苏木问题,吴羽子十分庆幸自己只是武老师。   平生对他们的话题感到十分无聊,就一个人趴在栏杆上俯视脚下的景色。   “铛!铛!铛!”   厚重的钟声传遍县城,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朝着供奉着陆风的长生牌位的长生殿而去。   此刻殿中已经无比拥挤,但是外面还有许多人再等着进去。   平生好奇地问:“这钟声是什么?”   赵廓几人都起身来到栏杆处,看着万家灯火道:“这是县衙里的长明钟,只有遇见重大节日或是什么重要的事的时候才会敲响。”   “在喜庆的日子里,钟声一响,便是吉时已到。”   “尤其是在新年之时,钟声响就代表新旧交替正在开始。旧年辞去,新年到来,所以大家都会抢在这个时候时候上香,期盼来年顺顺利利。   钟声响起的同时,炮竹声也是接二连三地响起来,四处好不热闹。   赵廓一个不经意地回头,就发现身后只有苏木一人,陆风和吴羽子他们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不过他并没有多在意,只当陆风他们是有事出去了。   殊不知高楼之上,陆风三人悬空而里,隐匿身形看着脚下一切。   “时辰到了。”   陆风脚下生云飞向高空,吴羽子两人不知到陆风要做什么,就静静地看着。   只见他右手立在胸前,杨声道:“昭昭其有,冥冥其无,沉疴能自痊,尘劳溺可扶,善!”   声音传遍县城,除了吴羽子和袁成杰,无人听见。   此时,新旧交替,人气兴旺,秽气自离。   忽见陆风身上光芒大作,许多功德从陆风身上溢出,像无暇的水围绕在他的身边流动。   “去!!”   无数功德像绽放的莲花一样,将陆风围绕在中间。   同一时间,无论在什么地方,所有的陆风长生排位都同时发出耀眼光芒。   尤其是小山村的长生殿光芒最盛,长生殿后的石像若隐若现,仿佛陆风本人就站在那里。   所有人被逼得闭上眼睛,然后就听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辞旧迎新,疾消厄离。”   话音落,天空降下无数功德点,这些功德点伴着清气准确地落到每一个人的身体里。   有常年缠绵病榻的人缓缓睁眼,身体轻盈地下床走路,沉疴自愈;有一直倒霉的人突然像是被抹去了笼罩在头顶上的乌云,整个人喜气大盛。   而无数的人则是感觉精神大振、一切负面情绪都随着新年的到来消失不见。   等到光芒退去,一切异象缓缓消失,众人睁开眼睛面面相窥。   “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喊:“我的病好了!我不是瘸子了!”   众人闻声看去,就看见有人又跑又跳。   “我怎么感觉到身体有从未感受过的轻松。”   “我也是!”   众人议论纷纷,大家相互一对,发现所有人都是如此,除了一些极个别的。   比如好吃懒做、吃喝嫖赌、犯过事的,德行有亏的,这些人不仅没有感觉到好,反而是觉得自己哪哪都不顺畅、不舒服,哪怕呼气都感觉胸膛是堵的。   “定然是仙人显灵了!”   “仙人显灵了!”   “对谢仙人赐福!多谢仙人保佑!”   遇春山,山秽突然收到许多功德,这让山秽激动地飞上山顶之上,对这璋县所在拱手行礼,“多谢先生赐福!”   大祈,土地的管辖范围随着香火越来越多,已经囊括了整个王都,皇宫除外。   土地神荀元也像是收到了什么新年礼物,乐呵呵地走出土地庙,踏空而来。   “既然先生如此大方,那小神也不能小气。”   随后,新年赐福之事同样在大祈皇都上演,只是效果没有陆风这么立竿见影罢了。   罗酆山,赏善罚恶殿内突然发生异动,吓得陈召、成履、康笙以及蒋育道等许多人齐聚殿内。   只见陆风的长生牌位闪烁之后,除了蒋育道外,所有鬼差都得到了一份功德。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蒋育道在旁边看着,“好手段!”   他能清晰感受到,这些鬼差的气息是同时拔高的,现在的鬼差数量已经是今非昔比,但是这么多鬼差都得到了赐福,没有一个遗落,可见陆风的实力有多么恐怖。   璋县。   陆风缓缓落下,与吴羽子两人汇合,而在亲眼看见赐福的那一幕之后,两人此刻已经愣住,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地跟着陆风往回走。   陆风他们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屋里的声音。   “真的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我觉得我现在文气上涌,之前不懂的诗词文章全部都懂了,我还感觉我的脑子有前所未有的灵光,我变聪明了!哈哈哈!”   赵廓兴奋地拉着人分享自己现在的感觉,但是没有一个人笑话他或是不相信他。   因为大家都感觉到了自身的异样。   高月明感觉到身体上的变化,他默默拉开胸口的衣服,就见原本该伤痕累累的身体已经回复如初,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他不可置信地红了眼。   嘴里小声说着:“谢谢,谢谢……”   这些伤疤对他来说代表了他不堪和耻辱,就算那些人已经受到了惩罚,但是这些伤口在他的心里从未愈合过。   直到今日,直到方才,他才真的放下,真正的放过自己。   陆风微微一笑,三人推门进去。   他们的气质、气场太强,一进屋后赵廓就安静下来,不再大吵大闹,但是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   高月明与陆风对视一眼,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悄悄摸了一把眼睛,然后庆幸陆风的眼睛不好,没有看见的他窘迫的样子。   璋县的景色已经看过,时辰也不早了,赵廓他们与陆风几人告辞。   平生还有些意犹未尽,闻问陆风是不是要回村子了。   陆风却是摇摇头,“我们去王都。”   “去王都做什么?”   “去见你大师兄。” 第145章 远赴王都   吴羽子和袁成杰他们本意是不想和陆风一起前往的,两人像是被陆风散福的那一幕给刺激到了,就想赶紧回去修炼。   但是在听见纪明悟是一人独自过新年时,还是决定一起前往,人多也好热闹热闹。   “先生,我只怕是去不了。”苏木突然出声,“我的本体还在草堂,我无法离开太远。”   虽然苏木也很想和他们一起过去,但是他一旦离开大青槐树,魂体就会越来越弱,就像鱼无法离开水一样。   在璋县范围内还好,但是真的不能再远了。   众人也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但陆风闻言并没有立刻做决定,而是看向苏木,“身上可带有槐木的树枝?”   苏木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有倒是有,只是一截枝丫比不上大槐树,我无法在上面栖身。”   他边说边拿出树枝递给陆风。   陆风接过看了看,十分平静道:“无妨。”   这槐树枝上的气息确实是门口的大青槐树无疑,只是气息太弱,就如苏木所言,一段枝丫无法让他栖身。   不过陆风也不打算让苏木附身在这树枝上。   几人好奇地看着陆风,看他打算如何做。   只见陆风仔细打量树枝,然后在上小施术法,那枝条就变成了毛笔的模样,说不上有多漂亮,不过笔杆上的树木纹路倒是一清二楚。   他掏出一张纸,在纸上豪迈挥墨。   吴羽子和袁成杰两人看见墨迹间隐隐有白光闪过。   不多时,一棵栩栩如生的墨色槐树就跃然于纸上。   吴羽子几人凑近了看,然后齐刷刷地给陆风投来一个佩服的眼神。   陆风神情没什么变化,手里的毛笔也重新变回了树枝,然后被陆风送到了画像面前,槐树枝立马化作一缕白烟融入画中,墨色槐树瞬间变成了生机勃勃的青色。   微风吹来,众人看见那画上的槐树好像是动了动,仿佛一个缩小版的大槐树就在眼前。   “进去试一试。”   陆风发话,苏木就点点头,一跃进入画中。紧接着,他激动的声音从画中传来,“感觉这棵画出来的树,和大槐树相差不大,多谢先生。”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走吧。”   陆风将画仔细放好,然后使出腾云驾雾,带着平生一下子飞到空中。   吴羽子两人见状,各自唤出自己的法器跟上。   吴羽子的剑陆风是见过的,但是袁成杰脚下的东西倒是让陆风感叹这世间无奇不有。   那是一个泛着金光和紫气的威武大印,其上有九条真龙盘踞,下面则刻着主皇大印这四个字,无不在彰显袁成杰的身份。   大印看着很笨重,但飞行的速度却是一跃千里,丝毫不落于他们。   如果说吴羽子御剑是潇洒,那袁成杰御这方大印则是威严十足,他浓眉长袍,双手背负尽显帝王霸气。   两人都是御器,只有陆风踩着白云惹来几双眼睛注视。   平生站在云团上,好奇地蹲下摸了又摸,拍了又拍,胆大的试图把云团扒开,看看底下是什么。   可惜他什么都摸不到,这云如烟如雾,他的手只会穿过其中,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吴羽子两人一直观察着平生的动作,见云真的只是云后,吴羽子实在耐不住问陆风这腾云驾雾的本事能不能教教他。   陆风哭笑不得,不是他不愿意,实在是修行路子不同,他也不知如何教,而且……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   “道一的剑在前辈的手中已是出神入化,潇洒至极,何须再弄一团云来锦上添花。”   又开始下雪了,零零星星的倒是不大。   青竹竿缩小后插在发间,陆风负手而立,脚踏白云穿过雪幕。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好生潇洒豪迈。”吴羽子看着陆风,“我方才就是觉得驾云新鲜,不过听先生说完这句话,我突然觉得御剑也挺好。”   “至少比御大疙瘩好,不伦不类的。”   这最后一句话是对袁成杰说的,然后就换来袁成杰一个鄙视的眼神。   “老猿头,你别不服,不信咱们比比。”吴羽子笑呵呵地抚须,眼睛看向陆风,“先生,一起比比看,如何?”   陆风哪里能不明白吴羽子的小心思,他根本就不是想和袁成杰比,而是想看看自己这云能飞多快。   “我这云团虽不能一个跟斗就十万八千里,但是也慢不了太多,二位真要比吗?”   难得听见陆风如此不谦虚,袁成杰也来了兴趣。   陆风看他们两人跃跃欲试,便笑了笑,将没反应过来的平生收进袖里乾坤中去,怕他一会儿被风吹到云下。   不过此举却引起了吴羽子和袁成杰的好奇,他们注意陆风这随意收取的动作很久了,起初还以为是陆风身上有储物的法器,但是这储物的法器可储不了活物鬼魂。   不过想到应该是仙人的独有手段,他们也就忍住了心中的好奇,没有追问,而是活动活动筋骨,专心准备与陆风比一比。   “准备好了?”   “那便开始吧。”   ……   高楼屋顶上,享受着尘世喧嚣的七昭突然猛地坐起身,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   “怎么了?”   皇甫应海提着两壶酒跃上屋顶,大摇大摆地走到七昭身边,壮硕的体格踩得瓦片咔咔响。   七昭皱眉,头一直抬着,眼睛未曾挪动。   “有流星?”皇甫应海也跟着抬起头四处看,可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七昭摇摇头,“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她不确定刚刚看到的、一闪而过的三道光影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因为太快了,快到她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像是突然眼花了一样。   皇甫应海看着她,“你这表情可不像是看错了的样子。”   “算了,想那些做什么,”七昭伸手从皇甫手里拿来一壶酒打开,潇洒地与他碰了一下,使得酒坛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没想到今夜竟然会与你遇见,幸会。”   他们都是孤身一人出门历练的,而方才两人却刚好在街上遇见。   当初天山之行,他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所以不介意一起坐下来喝一杯。   皇甫应海看了七昭一眼,“我看你像是想家了。”   七昭难得笑笑,“我除了圣地就没有其他的家了,倒是有个姐姐,但我不知道她还活着没有。”   七昭一直以来只有两个愿望,一个是治好师父的病,一个是找到自己的姐姐。   第一个已经实现了,所以这一次下山,她并不是单纯的出来历练,也是在寻人。   皇甫应海听出七昭情绪不佳,但他抓耳捞腮的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在七昭突然岔开话题问:“皇甫兄怎么会在大虞王朝?”   皇甫应海笑笑,“只怕在大虞的不止我一个。”   他们两人,一个的五大世家之一的皇甫世家,一个是四大圣地中的天愚圣地。   两人虽然都是孤身一人,但是都代表了两个极大的大势力,尤其是七昭。   “据我所知,道一圣地的首席大弟子已经在大虞了,其他人……只怕也不远了。”   从天山回去之后,大家表面都十分淡定,但是除了道一圣地和南宫世家是真的淡定外,其他人都在暗中收集消息,然后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聚集在了大虞王朝。   所以皇甫应海觉得遇上七昭一点都不意外,将来遇见其他人也不用意外。   七昭并没有反驳皇甫应海的话,选择默认。   大虞王都上空。   吴羽子和袁成杰终于追上陆风。   陆风看起来已经在这里等他们很久了。   “哎~先生真是让人莫尘望及啊,服了服了。”   吴羽子觉得幸好还有袁成杰陪自己,还有个人被他一起狼狈追赶。   他们原本还以为自己与陆风差距不会太大,就是被甩在身后也不会甩太远。   结果哪里晓得,这才开始,陆风就一下子消失在自己眼前,让两人看傻了眼。   袁成杰也不再从容,呼吸微重。想他们修行这么久,还从未觉得飞行如此吃力过。   哪怕是蒋育道,他们都能远远看着对方的背影,但是陆风却是一点气息都没有留下。   陆风不在意输赢,指着下面道:“到大虞了,走吧。”   王都里还有不少修真者,但是陆风三人在上空悠哉悠哉飞过时,无人能发现他们。   这里不愧是王都,可比璋县热闹多了,几人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白鹿书院。   他们飘然落在白鹿书院的院子中。   与外面的锣鼓喧天不同,书院里冷冷清清的。   青竹竿回到陆风手中,三人就在书院里逛了起来。   “是个书香之地,比咱们的太平书院大多了。”   袁成杰道:“白鹿书院乃是一国之书院。”   言下之意就是村里的太平书院确实不能和白鹿书院比。   出钱修太平书院的人是县城的商贾,虽富,但不大富。   修建太平书院的匠人是好,但不是最好。   可白鹿书院用的都是最好的,这如何能放在一起比。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一处院子前,而院中阁楼里灯火通明,那挑灯夜读的身影被烛火映在窗户上,屋外白雪簌簌。   “有人来了,我们先等等吧。”   听见有脚步声从外面来,陆风三人就隐匿身形在旁边看着。   “纪明悟!快开门!我们来了!”   几个裹得非常厚实年轻人手里提着食盒,拿着酒快步走进院子,寒冷的空气无法阻挡他们激动的心情。   “你们怎么来了?”   听见声音的纪明悟放下书打开房门,就见好几个交好的好友朝自己走来,他十分错愕,因为事先并没有约定。   一群人看着纪明悟愣愣的表情,笑着挤进了屋里,把食盒里的东西通通拿出来摆在桌上。   张玉成道:“我在酒楼里遇见院长了,这才知道纪兄你不厚道,竟然一个人躲起来悄悄用功。”   “这是想趁着我们吃喝玩乐的时候,甩我们几条街,然后一举拿下状元是吧!”   “就是!可不能让他如愿,今日定要灌醉他!” 第146章 魔物登门   陆风几人隐匿身形看着这一幕,在众人进屋之后也跟着走了进去,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悠哉悠哉地看着眼前的这群年轻人。   吴羽子手指一勾,刚从食盒中端出来的一盘糕点就落在了他的手里。   “哎?”   拿食盒的展少观在食盒和桌上之间来回地看,满脸疑惑地皱着眉头,“奇怪,我明明记得刚拿出来,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旁边的张玉成见展少观看着食盒发愣,就上前问:“怎么了?”   “我,我方才记得拿出了一盘红糕,但是转眼间,这糕点连带着盘就不见了。”   张玉成听见这话也是愣了一下,这红糕是新年之时家家户户都会吃的喜庆之物,之前他也是亲眼看见展少观亲手放进食盒,然后带过来的。   两人大眼对小眼,几息之后,张玉成道:“罢了,就是一盘吃食而已,可能是拿的时候拿漏了。”   展少观点点头,也不再执着这件事。   而在角落里,吴羽子心安理得地端着盘子,将它递到陆风的面前,“先生尝尝,我觉得比小山村的要好吃一点。”   目睹全程的陆风哭笑不得,伸手拿一块这所谓的红糕尝了一口。糕粉细腻,确实比璋县做糕点的手艺好,口感上略胜一筹,不过味道上大差不差,外形和用料上也没有什么创新。   “先生,现在小纪有许多人陪,我们可还要出去与他一见?”   吴羽子抱着盘子,躲开了袁成杰伸过来的手,装作没有发现地看向陆风。   陆风看纪明悟与友人们相谈甚欢,想着这孩子也不算孤独,但是来了这一趟,若是不出去与他见上一面,让这孩子知道他们来过,感觉又像是白跑一趟。   “再等等看吧。”   无论是见还是不见,都不急于这一时,他也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观察纪明悟最近有什么长进。   陆风既然发话,吴羽子就算觉得这里无聊也不再说什么,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这些年轻人谈天说地。   只是不过一会儿,他突然朝着门外看过去,袁成杰和陆风亦是。   吴羽子鼻子动了动,然后脸上露出一个不带真心的笑容,“这是又来人了?今夜这书院可真是热闹啊!这趟不白来。”   “是那种东西。”   袁成杰眉头紧皱,像是闻见了什么令他不舒服的味道。然后他下意识看向陆风,却见他神色不变,一如往昔那般淡然平静。   白鹿书院外,张君鉴和陶愚松跟在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身后,男人看着白鹿书院的匾额,回头对张君鉴道:“白鹿书院这四个字是先帝亲题,张院长可要守好,别丢了这四个字。”   张君鉴听见这话,在后面直冒冷汗。   这段日子实在是太太平了,以至于让他们放松了警惕,以为新年也不会发生什么。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新年夜,皇帝不好好待着皇宫里享乐,突然就跑出来指名要见纪明悟,现在又对他说这样的话,这让他的心跳七上八下的。   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打开书院门。   皇帝身边的太监正要通报,却被皇帝打断,“好了,朕此次是微服出行,不用如此大的阵仗。”   “陛下这边请。”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陶愚松比张君鉴镇定多了,面不改色地为皇帝引路,仿佛就是随皇帝出游的忠心耿耿的臣子。   “文相好像对白鹿书院很熟啊。”   陶愚松拱手行礼道:“回陛下,前些日子老臣的宅子塌了,就在白鹿书院暂时借住,所以还算熟悉。”   “哦对,文相塌房了,”皇帝像是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朕记得文相与书院院长是旧识,借住一段时日也正常。”   瞧着君臣表面和谐,话带不善,跟在后面的张君鉴无声叹息,希望接下来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一行人来到阁楼门口,屋里听见声音的纪明悟几人出门一看,就见一个全身上下透着我不是普通人的男人,被人拥簇着过来,身后还跟着院长和文相。   其他人不明就里,但是纪明悟却看见了院长担忧焦急的眼神,以及文相的郑重和谨慎。   这两人的态度昭示着面前的男人身份不凡,而大虞内外,能让他们这样的人只有一个。   虽然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是纪明悟仅犹豫一瞬,便上前对男子拱手行礼道:“参见陛下。”   他的话音刚落,周遭一片静悄悄的,那些没有见过皇帝的学子都惊恐地看着纪明悟。   见没有人反驳他,其他学子终于反应过来,惊慌地行礼。   “参加陛下。”   “都起来吧。”皇帝看了看纪明悟,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反而还对他笑笑,露出肯定的神色,这才抬脚进入阁楼。   张君鉴看向陶愚松,想知道这皇帝突然要干什么,但是陶愚松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仿佛事不关己。   不过张君鉴看见陶愚松这个样子,心中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想起当初道一圣地的人亲口说过,纪明悟是道一要保的人,想来皇帝再昏庸无能,也不敢直面道一圣地,所以这么说起来,纪明悟今天不会有什么事,难怪陶愚松这么淡定。   想明白后,张君鉴在心中默念几遍,“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想清楚之后,张君鉴的腰板不知不觉就挺直了。   阁楼里。   皇帝看见桌上那些喝酒游戏的东西,笑着道:“朕的到来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张玉成这些人哪里敢说什么,都只能惊慌地拱手,而纪明悟却是在思考这个皇帝突然到来的含义。   只见皇帝坐在高位上,旁边的是他现在最受宠的妃子,可尽管她姿色如何脱俗,也没有人敢多看她一眼。   但凡能多看一眼,就能发现这美丽的躯壳里没有一点生气,双眼空洞如傀儡,不像活人。   “都坐吧,不必如此紧张,你们都是大虞未来的栋梁,朕无非就是过来看看朕未来的臣子罢了。”   皇帝边说边拿起桌上纪明悟平日里写的文章看。   “不错不错,不愧是文相看中的人,确有状元之材,”   旁边,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陆风三人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个恶心的味道是从那个女人身上传来的吧,这皇帝身上也有一些,不过看着倒是没有什么不妥,先生觉得呢。”   陆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两位认得魔?”   “原来是叫魔……” 听见这个名字,两人就明白陆风也知道那个东西,所以义愤填膺道:“当然认得!”   他们两人活了这么久,自然是什么都见过了,尤其是魔这个东西,恶心到令他们终身难忘。   “不瞒先生,我们与魔交过手,只是不知道那是魔而已,只知道那东西怎么杀都杀不死,实在恶心。”   为了弄清楚那是什么,两人曾经与之大战不知多久,每次看似已经把对方杀了,但眨眼间对方又卷土重来,差点没把频频放大招的两人累死,最后把那家伙逼进丹炉中烧了大半年才把对方烧成灰。   “如果可以,我们真不想遇见这种家伙。”   吴羽子说完抖了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陆风点点头,想起天山中被镇压的魔种对其他人来说确实很难缠,而自己的功德似乎刚好是魔的克星。   “那两位遇见的魔也是这种,吸食他人七情六欲的吗?”   “啊?”吴羽子疑惑。   袁成杰也惊讶道:“难道魔还分不同物种吗?”   陆风从两人的反应中看出,他们遇见的魔与眼前这种不同。   “若陆某猜得没错,魔就像兽一样分飞禽走兽和蛇虫鼠蚁等不同种族。”   陆风看着皇帝身边的妃子道:“眼前的这一种喜好吸食人的七情六欲,会藏匿在人群中,像圈养食物那样时不时吸一吸,不会一次就将人弄死。”   “但若是有危险,它就会立马将之吸食一空,不止是七情六欲,还有精魄血肉,而被吸食的人则会变成一张空荡荡的人皮。”   幸好吴羽子两人看得多,还算镇定,这要是换作其他人,只怕是已经坐不住了。   不过如此看来,混元界的魔物应该并不多,他们活了这么久也就遇见两只而已,不然的话,早就是一片腥风血雨了。   “那这魔物就更不能放过了。”   吴羽子说着就要去掏自己的炼丹炉。   这东西自从很久以前炼过其他魔物之后,他就一直很嫌弃,将之抛在储物袋的角落里吃灰。   哪知陆风却摇摇头,“不急,这妃子的躯壳里只是它的一缕魔气,它的本体应该在魔宫之中。”   它来这里,估计是为了纪明悟身上的竹笔。   上次竹笔伤了它,而且还伤的不轻,现在看来是伤养好了,所以迫不及待来找纪明悟。   那妃子突然身躯僵硬、汗毛直立,它感觉到有几双眼睛盯在它的身上,令它感到恐怖害怕。   可是它四处环顾,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爱妃怎么了?”   “没什么。”妃子摇摇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依偎在皇帝身边,一幅小鸟依人的模样。   “看来对方很是谨慎。”   袁成杰见陆风另有打算,就想看看陆风要怎么做。   倒是吴羽子的关注点十分新奇,吃着红糕饶有趣味的问:“你们说这皇帝知道自家爱妾被换了里子了吗?”   “他沾染的这一身的魔气……啧啧啧!瞧他就不是个好人。”   这皇帝来此似乎真的只是随便来看看,全程都在问些有的没的,问德人大半夜的直打瞌睡。   困倦中,张君鉴一抬头就看见纪明悟盯着皇帝的爱妃看,那叫一个又惊又愁,瞌睡都吓醒了。   一个架不住美□□惑的人,难成大器。   他不愿意相信纪明悟是这样的人,只当自己是多想了。   可下一秒却见纪明悟捂住胸口,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这让他嘴角抽了抽。 第147章 皇宫一游   张君鉴看向陶愚松,就见他不动如山,仿佛并没有看见纪明悟的动作。   这让张君鉴心里犯嘀咕,他与纪明悟相处一段时间了,自是不相信纪明悟是好色之徒,但是纪明悟年轻气盛,心智不坚也在所难免。   这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他大可做个媒,成就一桩好事,但偏偏这人……   “哎~”张君鉴无奈叹气一声,心想只能等皇帝离开了,再和纪明悟好好谈谈。   旁边的纪明悟根本不知道张君鉴在想什么,要是知道,他一定会大呼冤枉。   他看那妃子,只是因为从他们一行人进入阁楼开始,他贴身放在怀里的竹笔就隐隐发烫,这种异象他从未见过。   起初还以为是这笔出了什么毛病,但是转念一想,这笔是陆风给他的,不可能会平白无故地坏了,所以定然是有什么东西让竹笔出了这样的变化。   能让竹笔产生动静的,纪明悟只能想到不干净的东西。   他扫过屋里的所有人,那些友人之前就和他待在一起,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问题出自后面来的人身上。   张君鉴和陶愚松还是他熟悉的样子,并没有看出与平常时候有什么不同。   他便将重心移到了宫里人的身上,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发现那妃子身上处处透露着诡异。   想起当日在文相府经历过的恶战,纪明悟就情不自禁地按紧了胸口,只有感受到竹笔的存在他才觉得安心。   就在大家各怀心思之时,皇帝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直接问纪明悟:“朕听说你有一只能诛鬼邪的笔?”   纪明悟心中一咯噔,不过他立马就镇定下来。   当日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这个消息被传出去是迟早的事,这样的宝贝谁不想要。   纪明悟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只是之前道一圣地的人一直跟在他的身边,那些有贼心贼胆的人没有下手的机会罢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桦梧才刚走,皇帝就来了。   “确实是有一支笔。”   纪明悟直接将笔从怀里拿出来摆在众人面前,视线却一直落在那妃子身上。   笔拿出来后,身上的温度就更高了,其上隐隐泛着白光,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好笔!”   皇帝称赞一声便要上手去拿,但是竹笔却自己躲开了,这让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纪明悟不急不缓地道:“陛下,此笔认主,常人拿不到,而且若是有鬼邪之物出现,它还会飞出去诛杀邪祟。”   人家都已经认主了,纪明悟就是在赌这个皇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要他的笔。   像是为了验证纪明悟的话,又像是竹笔再也压制不住,在纪明悟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见竹笔缓缓悬浮起来,笔尖摇摇晃晃地指向众人。   众人大惊:“莫非刚好这屋里有什么脏东西不成?”   陶愚松看向那竹笔,眼中的希冀一闪而逝,再度变成了那个德高望重、心思却让人捉摸不透的文相。   皇帝见竹笔飞起来,就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喝道:“放肆!天子在此,何方鬼怪敢在此处作乱!”   竹笔扫过周围的人,却在皇帝的方向停了下来,其上白光更是炙热了一些。   激烈地震动着,发出嗡嗡声,皇帝身后的妃子终于淡定不住,身体不受控制的后退。   她的动作很小很轻,但是现在众人的目光都在竹笔之上,竹笔指向的地方自然也在众人的视线中,她这个动作根本就逃不过众多的眼睛。   纪明悟立马确定目标,确认这妃子定然不寻常。可他正欲动手之时,那竹笔上的光芒却突然暗淡下来,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纪明悟赶紧上前捡起来,心疼地怕这竹笔摔坏了。   同时心中也很是疑惑,不明白竹笔怎么了,为何一下子就失去了反应。   旁边的人也都面面相觑,觉得纪明悟把这笔说得太过神异了,实则并没有什么厉害的地方,还经常出毛病。   旁边。   吴羽子和袁成杰看陆风突然出手,就明白陆风是想引出背后的魔物本体,不想现在就打草惊蛇。   只是他们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的好奇问:“这笔是先生给的吧,为何一只普通的笔会有这样的威力?”   虽然竹笔没有出手的机会,但是之前那笔身上的光辉大家都有目共睹,就是吴羽子和袁成杰两人面对这笔都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   吴羽子已经认出那笔杆是道一的竹子做的,没有什么神异,就是比寻常的物体要坚硬而已,所以关键应该在那笔毛上。   结合那光晕看,一个想法在吴羽子心中生出,然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那笔头不会是先生您的毛发做的吧?” 纵使陆风涵养再高,心境再多么平和,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都冒出了一个念头。   吴羽子还是不熟的好,像初见那样毕恭毕敬的还不错。现在一混熟了,就总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吴羽子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没经过脑子,遂尴尬地笑道:“玩笑话,玩笑话……”   陆风笑了笑,并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   “只是普通毫毛而已,不过在里面另外添了一点东西。”   “原来如此,”见陆风没有细说,两人就明白这添加的东西非同小可。   那皇帝见到竹笔之后像是就没有什么事可做了,起身便要回宫。   浩浩荡荡的人离开之后,纪明悟就拿着手里的笔百思不得其解。   皇帝走了之后,张玉成几人就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可突然,“啊!!!”   展少观突然惊吓出声,这声音也把众人吓了一跳。   “少观兄,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展少观颤颤巍巍指着桌上一盘子,盘中还有一块红糕,“它怎么出现了?”   其他人不明所以,张玉成却是清楚,在看见这盘子的时候同样被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这副见鬼了的表情!”   在众人的追问下,张玉成说出了来龙去脉。   可却有人不以为意,“或许是眼花了?”   展少观却是信誓旦旦道:“不可能我们两人可是仔细看过的,而且你们方才有在桌上吃到红糕吗?”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没有。   一时间,众人看着那盘中谨慎的一块红糕头皮发麻,了。   “这屋里不会真的有什么脏东西吧?”   这一说可把众人吓住了,一个两个的也没有喝酒谈天的兴趣了,匆匆与纪明悟告别后就离开了白鹿书院。   甚至还有人邀请纪明悟去自己住几天,但都被他拒绝了。   等众人走了之后,阁楼里一下子就变得空荡荡的,以为竹笔坏了的纪明悟也无心看书,就拿着毛笔细看琢磨。   可突然闪过的一阵光芒吓得他猛地回头。   “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看见突然面前站的人,纪明悟感到不可置信。   陆风三人是凭空出现在屋子里的,这不禁让纪明悟想到那盘红糕,猜到也许三人早就来了,只是见人多或是有其他原因就没有现身而已。   不过无论如何,陆风他们的出现都令他喜出望外,这是他没想到的。   “不止是我们。”   陆风轻轻挥袖,苏木和平生就出现在纪明悟面前。   “你们先聊,我出去一趟。”   知晓陆风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纪明悟不敢耽搁,朝着陆风拱手行礼,再抬头时,陆风三人已经不见。   苏木拍拍纪明悟的肩膀,“先生还会回来的,不急于一时。”   “嗯,”纪明悟点点头。   皇城外。   看着载着皇帝的马车进入城门,张君鉴和陶愚松负手而立,眼神晦暗。   “你说今日突然来这一出是想做什么?”   陶愚松摇摇头,“君心似海,不可妄加揣测,反正没死人就算不得糟糕事。”   说完,陶愚松激烈地咳嗽几声,腰不知不觉就弯了下去,旁边的下人见状赶紧过来搀扶。   “你的身体……”   张君鉴看陶愚松这模样不禁担忧,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陶愚松一直在皇帝面前强撑。   “无碍,年纪大了,吹点风就这样,回吧。”   陶愚松由下人搀扶着上了马车,进去后掀开车帘同张君鉴随便打个招呼,然后就被马车拉着离开。   马车很慢,像是车夫怕颠着里面休息的人。   张君鉴看着马车驶入夜色,叹息一声后也离开了。   皇宫里。   回到寝殿皇帝没好脸色地看向旁边的妃子,“那就是支中看不中用的笔,你非要去看一看,可看出什么了?”   那妃子根本没有将皇帝放在眼里,神情凝重的四处环顾,自顾自道:“我从进白鹿书院开始,就觉得有厉害的家伙盯上了我,这才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东西早到手了。”   皇帝对这说法嗤之以鼻。   “你若真的厉害,何须怕别人?”   说起这个皇帝就一肚子火。   之前让人去拿一个小小书生,结果失败了不说,还得罪了道一圣地。   有圣地在,他不能再对纪明悟动手,只能将目光放在陶愚松身上,用上了鬼物修真者甚至面前的这个家伙都亲自出手了,结果还是失败。   想起这些,皇帝眼中就布满冰冷的杀意。   不是陶愚松和纪明悟太厉害,是身边这些家伙太废物了而已。   “你在愤怒和怨恨。”   面前的妃子身体突然以诡异的姿势扭曲起来。   一股黑气从她嘴里涌出来,等黑气全部跑出来之后,地上就只剩一张完整且干瘪的美人皮。   无论多少次看见这个场景,皇帝都会不适地后退一些,尤其这家伙又在吸收他的情绪。   可不待他说话,那黑气却再度紧张地环顾起来,但一圈圈的黑气朝着四面八方飞去,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这不仅让它的恐惧没有消失,反而是更加毛骨悚然,让它丢下皇帝就跑了。   皇帝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突然就开始发疯,但他对这个家伙没有办法,因为还是得倚仗它。   而在皇帝看不见都地方,陆风三人正优哉游哉地朝着黑气离开的方向追去。 第148章 手搓真火   “人的欲望就像是永远填不满的窟窿,为此甚至不惜与虎谋皮。”   陆风三人不紧不慢地跟着那团魔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云间漫步的闲散仙人。   在目睹那皇帝与魔物的关系后,吴羽子忍不住发出感慨,“人这个物种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嫌恶,即使我也是人族。”   听见这一点的袁成杰并没有认同,但是也没有反驳他的话,毕竟人是世上最复杂的一个种族,即使是他们自己,也不是单纯的善恶黑白能划分的。   陆风对此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仿佛他并不在意,双眼一直看着魔物离开的方向。   “找到它了。”   陆风话落,身体就轻盈地落到一处灰暗的宫殿前。   此宫殿灰暗并非是因为它破败,相反这处还十分豪华,灰暗是说它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永远笼罩在阴云下,不见天日的牢笼,毫无生气。   “它一定感受到咱们来了,就是不知道它能在里面躲多久。”   三人宛如瓮中捉鳖的猎人,兴致勃勃地谈论里面的猎物能沉得住气多久。   可就在话音刚落的时候,大殿的屋顶突然爆开,一团硕大黑气朝着远方遁去,众人瞬间感觉到魔气冲天。吴羽子想也不想就拿出许久没有出鞘的剑冲了上去,袁成杰紧随其后。   那魔物被两人一前一后的拦着,周围魔气十分暴躁。   他们立马感受到这个魔物并没有之前遇见的强,像是受过重伤。   “两位,我们并未有仇怨,何必如此穷追不舍?”   那魔物的声音非常嘈杂,像是男女老少同时在耳边说出这句话,听得人脑子嗡嗡作响。   “既作孽,就算不得是无仇怨,当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吴羽子打架的时候话不多,根本就没有给对方再狡辩的机会,一剑蓄势挥出。   这一剑他已经打磨了许久,就是为了复刻当初陆风的那一剑。   袁成杰在旁边看着,虽然早就清楚吴羽子在剑道上的成就,但是当看见他能发挥出陆风诛邪一剑的七八分威力的时候,还是微微惊讶了一下。   一剑落下,魔物瞬间被劈成两半,然后一点点消失。   “这就完了,是不是弱了点?”   就在吴羽子疑惑的时候,袁成杰捅捅对方,让他往后面看。   吴羽子一回头,就见陆风手里提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只是他并没有用手提,而是用功德将之包裹起来,令那魔物的本体动弹不得。   “这障眼法竟然连老夫都看走眼了。”吴羽子收回剑感叹,两人飘然来到陆风身旁。   陆风依旧平静笑着道:“算不得是障眼法,被你斩掉的分身中有他的一小半本体,所以被迷惑也是正常的。”   吴羽子听着只感觉恐怖,“这家伙竟然能从本体中活生生撕一块下来。”   这就相当于一个修真者把自己的元神徒手撕开,光是想想就够毛骨悚然。   人狠不可怕,可怕的是狠的是敌人。   “像它这么狠的,岂不是说它可以把本体撕成很多快,然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甚至自己就能组建一堆大军,这也太没天理了吧。”   人的元神是不能这么做的,光是撕开一点就已经在痴呆边缘晃悠了,再撕下去轻则修为尽毁,重者一命呜呼。   但魔这个东西太特殊太陌生了,他们并不了解,所以吴羽子觉得有这可能。   可袁成杰却突然道:“要是如此,它们早就……”   袁成杰突然愣住,想起上次他们遇见魔物,杀了又活,杀了又活,没办法的二人一直守着对方杀了许久。   杀到最后,那魔物甚至不想复活了,最后一次复活他们等了两年。   还记得那家伙睁眼看见他们两个的时候,浑身魔气软趴趴的,有种天塌了的感觉,骂得可脏了。   最后二人懒得守着它了,直接抓进炼丹炉中烧了大半年才彻底弄死。   现在袁成杰后知后觉,“这是不是就是它们的保命手段之一?”   陆风现在也不知,他对魔物的了解其实和袁成杰他们相差不多。   吴羽子觉得袁成杰说得有道理,然后摸出炼丹炉问陆风:“彻底杀死它有一点难,要不要直接炼化。”   陆风摇摇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先生远见。”   其实吴羽子他们之前就有研究过,只是什么都弄不明白,若是换成陆风,说不定还真能有不少的收获。   说起这个,陆风就好奇,“你们是如何想到要炼化它的?”   袁成杰和吴羽子对视一眼,尴尬道:“我们是见这东西能死而复生,就想把它炼成丹药,试试看能不能延长寿命……”   陆风:……   这要是真被他们弄成功了,古籍上是不是就得添一行字。   远古有魔,性凶残,食之可延年益寿。   这要是真行……以人族的欲望和智慧,就算是魔也得吃成濒危物种吧。   被陆风抓住的魔物听见这话也愣了,不可一世的它此刻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明明人族才是它们是食物,什么时候竟然反过来了。   它活这么久了,头一次认识到人族的可怕。   三人落地后,紫雷和黑蛋它们突然从陆风的怀里跑出来,陆风清晰地从它们身上感受到了嫌弃的情绪。   黑蛋更是直接窜上去就要对这个魔物拳打脚踢,但是被陆风拦住了,可是陆风没有拦住紫雷。   于是三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一道威力十足的雷霆突然劈在魔物身上。   “嗷嗷嗷嗷!!!”   惨叫声响彻云霄,闻者都有些感同身受了。   看到那雷劫的瞬间,吴羽子和袁成杰同时退后一步,天劫对他们的威胁太大了。   只见那魔物都被劈得烂成一滩,但是这个时候它却突然开口。   “若非是桎梏未破,你们这些家伙岂是我的一招之敌。”   先前这魔物只感觉到两道恐怖气息,自知自己不是对手,就使计让两人离开,自己好趁机逃跑。   只是他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一个气息全无的人,他丝毫没有察觉到,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落入对方手中。   而这家伙就像是自己的克星一样,一落入他手中就本事全无。   陆风三人并没有理这个手下败将的话,而是看着那被魔气侵染了的大殿。   “这魔气久久不散,只怕是会留下祸端。”   魔物突然得意的笑:“没有人能抹去我的存在,没有人能抹杀我们!”   黑蛋有些生气,只是被陆风禁锢着,它只能对魔物龇牙恐吓。   袁成杰一直看着黑蛋。   紫雷和赑屃的来路他们已经了解,但是这黑蛋他们却看不出任何特征,辨不出是什么物种。起初还以为这是陆风的小爱好,喜欢养一些丑萌的东西。   但如今见黑蛋对魔物的反应如此大,不禁怀疑黑蛋和这些个家伙有仇。   而且这魔物被紫雷劈了还能放狠话,但是黑蛋对它呲牙后它却缩起来装鹌鹑。   很难说他们之间没有过节。   “我记得先生说过,黑蛋是解石解出来的,但是赌石的灵石至少要万年以上才能形成,这还只是下品石,是不是说这个小家伙其实已经活很久了,甚至是和魔物是同一个时期的东西。”   两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黑蛋既然能和天劫赑屃这样的家伙玩到一块,甚至经常打架,还隐隐占上风,可见它也不弱于另外两个。   虽然黑蛋一点气息都没有,可越是这样越是证明黑蛋的实力其实很强,甚至强于天劫。   “哎~先生养的东西……没一个是废物。”   吴羽子都觉得他们在陆风面前已经不够看了,根本排不上名次。   陆风好像并没有听见他们的话,啪的一下把黑蛋拍回袖里乾坤中,又把紫雷它们也一起扔进去。   袖里乾坤不是它们想出来就出来。   耳边安静后,陆风看着那魔气冲天的大殿,手中出现两缕功德。   它将功德放在一起摩擦压缩,生生给搓出三昧真火。   袁成杰:……   吴羽子:……   陆风那白亮白亮还温和神圣的法术,他们不是第一次见了。   但硬生生手搓出真火的,还是第一次见,顿时感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两人心里都生出了自己也尝试一番的想法,说不定还真有收获。   这次的三昧真火有些小,只是一缕而已。   陆风将它投入宫殿之中,顿时引来那魔物的嘲笑声。   “一缕火苗就想点燃魔气,简直痴心妄想!”   但是下一秒它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三昧真火投进去以后,整个宫殿瞬间就燃了起来熊熊大火就在眼前燃烧,但是他们却感受不到任何炙热,有的只是温暖。   而且细看之下还能发现那宫殿并没有任何烧毁,一砖一木都不曾损坏,燃的是那些魔气。   “走吧。”   捉拿到魔物后,三人便飞至半空,但还没走远就看见那皇帝在宫人的拥簇下朝着大殿来。   等他到时,宫殿的火已经熄灭,清晨的眼光照在大殿上,那股阴暗残败的气息早就消失不见,就是普通人,那些宫人也察觉到了这宫殿的变化。   但是那皇帝脸上没有丝毫开心。   他迫不及待推门而入,但是门内连个影子都没有。   想起那家伙惊慌离开的样子,皇帝立马明白他不是撒谎,昨天夜里是真的有高人盯上了那魔物。   想到这里,皇帝惊慌失措的四处乱瞄,生怕那人把自己也给灭了。   半空中,吴羽子两人与陆风同站一块云团上。   袁成杰不解的问:“先生为何不处罚那个皇帝?人魔勾结,叛族灭种,因他而死的人肯定不少。”   陆风平静地摇摇头,“大虞的皇帝现在还死不得,我也不插手人的事。”   殿试在即,君主突然暴毙会出乱子的。   一切以生死簿上为准,至少给其他人一个准备的时间。   出了皇宫,陆风与两人分开,朝着文相府去。   时辰还早,天才刚亮。   他并急着上门,而是敲着竹竿来到文相府对面的早茶铺,要了碗馄饨填肚子。   雪下一夜后,这地上堆得越来越厚实。   长街上自有人扫雪,但是一个人力量有限,不少在街上来去的人,裤脚上都沾了积雪,要是不及时拍开,雪化了就会浸湿鞋袜。   而这些人都是在各家各户之间跑腿的小哥汉子,都趁着雪大好挣点跑腿钱。   摊上没什么人,就陆风一个,摊主干脆给自己也煮了一碗,坐下来和陆风一起吃。   “掌柜的,为何新年夜刚过就急着出来摆摊?”   大年初一,这个时候大家都在走街串巷,也是忙碌了一年,想趁此机会休息休息,所以街上开门迎客的店都很少,多是饭店酒楼。   这天这么寒冷,摆摊十分困难,还没什么客人。   摊主两口嗦完面道:“我家不在这里,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亲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多挣一点是一点。”   “而且不是我吹嘘,我面摊的味道好,文相府的那位大老爷每日上朝前,都会来我这里带一碗热乎的东西路上吃,我这不是怕不来的话,耽误大老爷嘛。”   说到这里,摊主一脸自豪,他这面摊可是连文相每天早上都要来吃的。   “不过……”   听到摊主的迟疑,陆风好奇的地问:“怎么了?”   摊主仔细打量陆风,然后凑到陆风身边小声道:“我给先生说,先生可不要乱说出去。”   陆风微微一笑。   只见摊主犹豫再三道:“大老爷好像生病了,我今天天没亮就过来的,但是却看见药堂的郎中悄悄从侧门离开,而且今天大老爷上朝的时候都没有来吃面。”   摊主说完后尴尬地挠挠头,“当然了,这两件事也不一定说就是大老爷病了,或许就是这面吃腻了,再说谁没有头疼脑热的时候。”   “就是奇怪……为什么要悄悄请郎中呢……”   摊主嘀咕着收碗去洗,根本不在意陆风怎么看,就是想找个人倾诉心中疑惑。   但陆风却是看着文相府若有所思。 第149章 文相治病   巍峨的宫门口,身着各色官服的官员陆陆续续从宫里出来,有人形单影只,也有人聚在一起,将陶愚松围在中间。   “文相,您说陛下今日怎么了?”   今日上朝可以说什么都没有做,皇帝根本没有心思听他们在说什么,通常没说两句就被打断,最后皇帝甚至是怒气冲冲地甩袖走了。   陶愚松踏出宫门,脸色如常,仿佛并不在意这一切。   “不管陛下如何,做好自己手底下的事就够了。”   众人人面面相窥,最后也只能齐刷刷地拱手,“是。”   见文相这个主心骨依旧稳如泰山,大家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然后各自上自家的轿子离开。   走到半路,陶愚松的轿子突然停下,后面的轿子立马就追了上来,王耘之下轿来到陶愚松的轿子前,拱手唤道:“恩师。”   轿夫熟练地把陶愚松的轿帘掀开,就见陶愚松稳坐其中问:“何事?”   王耘之看着年过半百、须发花白的陶愚松,担忧的问:“恩师的病可严重?”   今日朝上他见陶愚松并没有开口几次,一直都是闭目养神的样子,隐约间还能闻到身上那似有若无的药味。虽然已经用其它熏香掩盖,但是恰好王耘之出生医药世家,学过一点药理,靠近陶愚松后就闻到了那药味。   只是之前人多嘴杂,他没有机会问。   对于王耘之询问,陶愚松并没有否认,他就知道瞒不过这人,只是道:“无妨,冬日里的寒风所致。”   “是,”既然陶愚松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追问下去,而是道:“恩师保重身体,晚些学生携妻女来看恩师。”   两人就像寻常师生那般,如果忽略王耘之严肃的表情的话。   “嗯。”   见学生似乎有话要说,陶愚松便没有拒绝。   轿夫放下帘子,抬着陶愚松再次上路,留在原地的王耘之看着陶愚松的轿子远去,无奈叹息,他已经闻出这药味并非是治寒症的了。   长街上的雪已经被人清理到两侧,街上洒满石灰,所以轿子摇晃不大。   陶愚松无力地靠着轿子休息,昏沉间发现轿子突然停了下来,这条路他已经走了无数遍,知道这个时候还没有到家,便出声询问。   “发生什么事了?”   “老爷,有一个瞎子挡在了路中间。”   陶愚松懒得掀开帘子,直接道:“把路让出来吧,别挡着人家。”   “可是……”下人吞吞吐吐,犹豫道:“让不开。”   自家老爷的脾性,这些做了多年事的下人哪里能不知道,所以在看见这青衣瞎子挡在路中的时候,他们也无需禀报,就直接选择让开。   但是这瞎子像是长了另外一双眼睛似的,他们让朝哪一边,他就挡哪一边,看着是有意为之。   陶愚松眉头紧皱,“这么多人,哪里有让不开的道理!”   他啪的一下掀开轿帘,就见眼前站着一位气质出尘、遗世独立的青衣先生。   先生手里拿着一根青竹竿,双眼虽无法聚焦,不过却依旧清澈明亮,看向自己时,仿佛轻易就被那双眼睛看透了心中所想。   这王都何时出了这样一位不凡的人物?   陶愚松垂眼想了想,对着轿夫道:“落轿。”   他从轿中走出,拢了拢身上的鹅毛大氅,但即使是裹得这样厚实了,他还是觉得寒冷。可是面前的青衣先生衣着单薄,在寒风中却依旧从容不迫,没有丝毫窘迫之态。   这让陶愚松更加认定这人不是寻常人,他来到陆风面前,拱手道:“不知先生拦轿所为何事?”   天地雪色茫茫中,一青一红两道挺拔的身影如此显眼,像生机,亦像火种。   陆风淡然拱手回礼,笑着道:“陆某略通医术,是来为文相治病的。”   陶愚松知道自己生病的事瞒不住有心人,但是他没有想到先来的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人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药味,更无药箱,只有一根青竹竿探路,而且还是当街拦路,看着不像是正经大夫。   但是看陆风的谈吐和举止,他不觉得陆风是来消遣他的,也不像是皇帝派来试探他的。   不过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敢问先生会治什么病?”   陆风坦然一笑,“无所不治。”   若是寻常大夫遇见寻常人,那说出这话后少不了要掰扯一番,但偏偏是陆风遇见陶愚松,两人的见识和气量远超寻常人。   陶愚松只是稍加思索便问:“先生可否府中一坐?”   陆风拱手道:“自然。”   文相府门口,摊主坐在桌上无所事事,却突然看见早上来这里吃面的先生竟然和文相府的大老爷走到了一起,看样子还是被大老爷亲自引进府的。   他站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十分好奇,“那眼盲的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陆风进门之后,见处处井然有序,上次文相府坍塌的事好似从未发生过,不见一点修葺的痕迹。   “先生这边请。”陶愚松将陆风带到书房,很快便有人送茶水过来。   陶愚松挥挥手屏退下人,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先生真的是来治病的?”   陆风接过茶杯点点头,“病有多种,只是凡病好治,心疾难医。”   书房里现在就只有他们二人,陶愚松听见陆风的话眉头微皱,他抬起茶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陆风,“敢问先生从何处来?”   “皇宫。”陆风坦然回答。   不过这个回答却让陶愚松哀愁叹息,“没想到陛下身边竟然还有先生这样的人物,让老朽猜一猜先生来此是为了什么,应该是来确定老朽有多久可活吧?”   陆风笑着摇摇头,不想绕弯子了,“陆某是觉得有些事你或许该知道。”   “昨夜陆某路过皇宫,顺手拔除了宫里的脏东西,还看了那皇帝一眼,见他寿命不多,遂特来相告,还望文相早做准备。”   陶愚松被这一消息听愣了。   不明白什么叫顺手拔除了脏东西,不明白为什么能一眼看出他人寿命?   明明今早他们见皇帝可是面色如常,除了因为生气脸黑外,不见任何短命之像。   陆风见陶愚松沉默不语,便不再开口,只细细品着茶。   半晌后,陶愚松站起身,对着陆风拱手问:“陛下他……可是受邪祟所惑?”   陆风微微诧异,他没想到事到如今,陶愚松最关心的还是那个皇帝,清明的眼中还有一丝希冀若隐若现。   可陆风放下茶杯,沉默不语。   陶愚松见状,便已经明白其中深意。   他放下手,难忍似的咳嗽几声,咳得脊背不再挺拔。   “老朽明白,世上哪有人心不变的,咳咳咳咳……何况是九五之尊。”   他只是还存有一丝幻想,每每想起那孩子在自己跟前读书的样子,想起先帝的托付……他只是不愿意面对这件事。   “是老臣愧对先帝,罢了,死后再向先帝请罪吧。”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活了这么久也没什么看不开的。   陶愚松回头问陆风,“敢问先生,他还能活多久?”   “不足一年。”   陶愚松点点头,看来心中已有打算,“多谢先生特来相告,想必先生就是纪明悟的先生吧。”   陆风点点头,并未隐瞒。   “先生把那孩子教得很好,他的前途不可限量。”陶愚松感叹一声,“先生就不怪老朽算计他吗,把那孩子早早拉入这局中。”   陆风知道陶愚松在说什么,无非就是让纪明悟成为两方博弈的棋子,几历危险,如果不是道一圣地的人暗中保护,他只怕不能这么安稳。   对此陆风只是笑了笑,然后平静道:“这是他要走的路。”   天下太平不是等出来的,是创造出来。而陆风能做的,就是将路上那不该出现的巨石搬开,接下来就看他自己了。   “这条路很难走。”   陶愚松深有所感,走到现在他只觉得累,时常觉得力不从心,奸忠之间也并没有那么清晰的边界。   没有明主,同行的人也很少,内有天灾鬼祸,外有群狼虎视眈眈。   陆风饶有兴趣地问:“若是重来一次,文相可会选择安享一生,不接这担子。”   陶愚松想了想,没有立即回答,陆风也无需听到答案。   他起身手指陶愚松眉心,一缕毒气在陶愚松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拔除。   看着一滴青黑的东西出现在陆风指尖上,陶愚松大感意外,他突然感觉身体十分轻盈。   “这是……”   他中毒有好些日子了,一直无法拔除,只能苟延残喘,没想到别人随便一指就让他恢复如初。   这样的手段,只怕是厉害的修真者也没有吧。   难道真的是仙人……   陶愚松不敢相信,注意到纪明悟的时候,他早就派人去璋县打探过,自然知晓那里家家户户都供奉仙人的事。   但是仙人这事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所以当时大家都以为那仙人其实是修真者,尤其是道一圣地出现的时候,更加坚定这个想法。   但是现在他有些动摇了。   见时间过去大半,陆风拱手道:“此行事已了,陆某告辞。”   沉浸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陶愚松下意识拱手送行,再抬头时,书房里却只有他一个人,仿佛陆风没有来过。   “这……癔症了?”   陶愚松揉揉眼睛,赶紧唤来下人,问刚才有没有先生出去。   可是下人却是摇摇头,“老爷,您没有带人回来啊。”   “这……算了,你下去吧。”   陶愚松回到书房,在看见桌上的两盏茶杯后,心中了然。   “眼拙了。” 第150章 饿虎学舌   “先生回来了。”   纪明悟远远就看见院子外面的身影。   在此前他已经从苏木他们那里了解到小山村最近的变化,也知道陆风刚回小山村不久就过来看他了。   陆风进到阁楼,就见吴羽子两人正在旁边休息,虽然是休息,但是身上隐隐可见道韵流转,苏木和平生则是在和纪明悟聊天,平生正听王都的事听得入迷。   “先生,我想带平生出去转转。”   苏木见陆风回来了,就想带着平生去王都的街上看看,毕竟他也没有见过王都,不知道一国王都是怎么样的。想生前满怀壮志的上京赶考,可终究是没有走到王都,没有看过这里的风貌。   “去吧。”陆风将身上的钱袋交给苏木。   见两人兴冲冲地离开白鹿书院,陆风这才看向纪明悟。纪明悟似乎又长了一些,看着也老练了许多,就是昨夜睡得少,现在眼底有些许乌青,不过倒是精神奕奕。   看着他这个模样,陆风就坐下来细细问他这些日子过的如何。   纪明悟将自己在王都的事事无巨细地给陆风说,那神态就是离家许久了的游子,话语间都是对王都繁华的惊叹和对小山村的挂念。   闲聊之后,陆风又问了问纪明悟的功课,长进了多少。   时间就这样飞速流逝。   眨眼见天色就见晚,苏木两人大包小包地提着许多东西回来。平生兴奋的跑进来给陆风说他看见了好大的马车,好漂亮的楼,好高的城墙,这里的衣裳比小山村的好看。   苏木则是定了一大桌饭菜,酒楼的人将菜送来之后,忍不住多看陆风他们几眼,而后恭恭敬敬地离开,还格外送了一坛酒。   纪明悟在大家举杯共饮的时候,才真的有了新年的感觉。   晚饭过后,陆风将文气虫交予纪明悟,并嘱咐他要将这文气虫时刻带在身边,用自己的文气好好孕养它,将来对他来说是不小的助力。   除了文气虫外,交给纪明悟的还有一块木牌,这木牌经过改良之后,上面不仅有传送阵法,还可传讯,只是过程有些麻烦,没事儿的时候最好不要用。   纪明悟双手接过这两样东西,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色,而是问陆风:“先生是不是要走了?”   陆风见他这个模样就安慰道:“等到你殿试之时,我还会来的。”   开春就是殿试了,细细算来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   听见陆风这么说,纪明悟心中才好受许多,他小心翼翼地收好陆风给的两样东西,拱手道:“多谢先生。”   “好了,我们该走了。”   陆风话落,苏木他们就从屋子里出来,一一与纪明悟告别之后,陆风唤出来的云团就带着众人升空而去。   纪明悟看着云团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心中微微惆怅,但也明白人生如此。   白鹿书院的门突然被打开,就见张君鉴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走来,一进阁楼就四处张望,见院中只有纪明悟一人,他就紧张地问:“你家先生走了?”   纪明悟点点头,好奇地问院长是从哪里知道他先生来了的。   “我今早去看愚松,他说他见过你家先生了,我这才知道你小子竟然不告诉我。”   纪明悟很是无奈,陆风这次来得突然,走得也快,他与之相处的时间也很短,而且陆风如果想见张君鉴的话,自己就去见了,毕竟他都去见陶愚松了。   不过见院长如此失落,纪明悟就安慰道:“许是缘分未到吧。”   离开王都之后,陆风并没有和苏木他们一起回去,而是转道去了兖州府。   大青牛不在,陆风就徒步而行,翻越山林时,遇见了从山中下来的赶山人,并把对方吓得不清。   不怪汉子胆小,实在是这冰天雪地的,突然多出一个人影难免不叫人多想。   汉子镇定心神,上下将陆风打量一遍,看着雪地上留有脚印,他才心有余悸的开口,“我说先生啊,这天寒地冻的,你孤身一人走到山里来做什么?”   陆风尬尴地笑笑,“在下要去兖州府,刚好路过此地。”   “兖州还远着嘞,我看先生还得走几日。”   要是其他人,也走不了多久,脚步快的一两日就到了,但是他细看陆风这眼睛,不迷路都是谢天谢地了。   “哎~天都黑了,先生要尽快离开这山,山里的野兽在大雪天找不到吃的,要是下山觅食遇见你就不好了。”   “多谢告知。”陆风拱手。   汉子说完便提着手里的兔子快步下山,陆风站在原地叹息一声,回头看向大山时,听见山中隐隐约约有虎啸声,声震山林,回荡不息。   陆风拿着青竹竿,继续向前走去,结果没走多远,就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陆风微微一笑站定等着。   只见先前已经离开的汉子三步一叹地跑过来。   “天黑了,先生不如去我家先歇一晚。”   他本来是不愿意管这闲事的,但是走到半路听见虎啸声,想起陆风那眼盲秀气的模样,实在是狠不下心将人丢在这山里。就算对方命大没丧命于兽口,但是一个瞎子进入深山怎么听怎么荒唐,多是进得来出不去的。   汉子只能边叹息边往回赶。   陆风笑着拱手,“那在下便叨扰了。”   两人作伴,下山的速度就快了一些,但是下山后天还是黑了。   不远处,一座茅屋孤零零地座落在山脚下,屋里透着昏暗的亮光。茅屋门口则有一妇人在门口来回踱步,脸上尽是焦急之色,直到看见汉子的身影才如释重负,快步迎了上来。   “你今日下山怎么这么晚,可担忧死我了。”   妇人跑上来这才发现回来的不止是自家相公,还有一位年轻人。   汉子三两下便将遇见陆风的事给自家媳妇说了说,然后领着陆风往茅屋里走,到院中时找了个东西把野兔子关了起来。   屋里桌上的饭菜还有一些余温,只是三个菜都是素的。妇人给陆风拿了碗筷,在碗中乘满了米饭,汉子看了看自家媳妇的空碗,将自己的的饭拔了大半到媳妇的碗里。   两人动作很轻,以为陆风没有发现。   饭后,茅屋里冷的冻手冻脚,给陆风勉强收拾出一个睡觉的地方后,夫妻二人就打算去睡了,毕竟坐着实在是废蜡烛。   可就在汉子关门时,院子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大晚上的,谁会来?”妇人很是奇怪,小心地拉着汉子的衣服。   这山脚下就他们这一个茅屋,其他人都住在前面的村子里,鲜少有人来他们家,就算是亲戚也鲜少串门,而且是大晚上。   汉子也是眉头紧皱,朝着院子外面大喊一声:“谁啊!”   敲门声戛然而止,几息后,一个声音传来,“三侄儿,是叔,快开门。”   院子的大门已经被汉子用柱子抵死,很难从外面打开。   汉子在听见声音之后,心中放下戒备,对旁边的媳妇道:“是村里的叔,你先去睡吧。”   就在汉子欲要去开门时,陆风突然从屋里走了出来,杵着青竹竿道;“我和你一起。”   汉子虽然不明白陆风要干什么,但也没有拒绝,因为院子的大门也敲得越来越急。   “来了,来了!”   汉子慌忙搬开两个拳头粗的柱子,丝毫没有注意到那急躁的挠地声。   “嘎!!”   大门打开,汉子看见门口站的东西后只觉得心肝颤抖。   面前的哪里是人,明明就是一只大虎。   饿虎看着汉子,露出森森虎牙,喉咙间发出人的声音,“三侄儿,快开门……”   听见饿虎吐出人言,汉子终于反应过来,想要关上门却已是为时已晚。   只见饿虎张着血盆大口朝着汉子扑过来。   “啊啊啊!!”   饿虎说人话这事太有威慑力,汉子怕得双腿一软就倒在地上,危急关头,他突然听见身后的声音。   “孽畜!休得放肆!”   一道白光出现,正中饿虎眉心,将之一下子打飞出去。   饿虎爬起来,看自己即将到嘴的肉被人夺走,它仰天长啸,而后朝着白光所来的方向看过去。   捡回一条命的汉子也被身体的本能控制着,爬起来后就往身后看去。   就见身后只有陆风一人,而他的身上仙气缭绕,身上光辉照亮了黑夜。   听见声响跑出来的妇人也看见了这一幕,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   饿虎看着陆风愣了几息,然后拔腿就跑,本能告诉它,它再继续待下去会死得很惨。   但是陆风那里能如它愿。   能学人舌的野兽已经不是普通野兽,它在山上安分守己的话无所谓,但它却下山吃人,如此作乱下去,不知会有多少人命丧它口。   “敕令!”   一把长剑破空而去,与汉子擦肩而过,直直插入饿虎喉咙之中,将它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陆风眨眼就出现在饿虎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它,“念你是初犯,我不杀你,但你已然有了下山吃人作乱之心,便不能轻易放过你!”   在饿虎惊慌畏惧的目光中,陆风抽出插入它脖子的剑,顺势破了它学人舌的手段,抹了它的记忆。   这一系列事情做完,那饿虎的脖子上却没有一点血迹和伤口。   而饿虎也不知道是痛晕过去了,还是单纯的被吓晕了,硕大的虎头垂在地上一动不动。   长剑消失,陆风抬手一指,地上的饿虎就凭空悬浮起来,跟在陆风身边。   陆风看向那对夫妻,拱手道:“今日多谢款待,陆某告辞。”   说罢,陆风脚下生云带着饿虎离去。   而夫妻两个还沉浸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直到寒风吹到他们身上,两人打了个冷颤才恢复点理智。   汉子双腿一软就跪坐在地上,妇人赶紧上来扶着他。   “刚刚……你看见没有?”   妇人自然是观了全程,激动道:“看见了,是仙人。”   “真的是仙人,不是我在做梦。”汉子癔症般拉着媳妇跪在地上,朝着陆风离开的方向狂磕头,“仙人保佑,仙人保佑!”   等确定仙人不会回来之后,两人这才浑浑噩噩地回到屋里。   “这是……”   妇人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纸,只见上面写有四个字:保家护宅。   两人定睛一看,纸上隐隐还有白光闪过。   汉子大喜,“快快快,贴墙上!这一定是仙人写给我们的。”   他们夫妻二人不曾读过书,自然不识纸上的字,但是他们相信既然是仙人留下的,定然是好东西,说不定还能成为传家宝。   这边离开茅屋的陆风带着饿虎飞回了山林。   陆风直接去到深山,确定这地方鲜有人迹后,就将饿虎寻了个位置放下。   他已经破了饿虎学舌的手段,又抹去了它的这段记忆。   等它醒过来,它就同普通野兽没有区别。   做好这一切后,陆风便驾云离开了这里。 第151章 提鱼拜友   兖州府外有一江河,岸边出现一捕鱼的老翁身穿蓑衣,带着斗笠,嘴里哼着渔家小调。   他拿着渔网和鱼篓沿江而上,来到自己昨天清早下网的地方后,捡起石头凿开岸边冰块,将水的网给收了出来。   手在水中时还不觉得还冷,但是一离开水就立马被冻得通红泛紫,好在这几次下网的成果都很不错,这点小痛远比不上心底的欢喜。   就在老翁吸着鼻子、吐着雾气将网收上来时,旁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老人家这次收获不少啊。”   来人说话叫老翁有如沐春风之感,他乐呵呵地点点头,“还不错,这网有两三尾,个头都不小。不是老汉瞎说,这冬日里的鱼味道最是鲜美,找个大户人家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老人家要将鱼卖到哪里去?”   老翁的鼻头在寒冬里被冻得通红,“自然是兖州府,那里大户人家多。”   来人想了想,“这里离兖州府还要走上大半天,老人家不如将鱼卖给在下。”   老翁解网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年轻人,又看了看手里的鱼,想到自己上兖州府确实是要走上好半天,一来一回,天都黑了。   思及此,他看向年轻人,“先生出多少钱?”   要是钱不够,他还是宁愿自己拿到州府里面去卖,大户人家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都是乐意多出几个铜板的。   陆风从怀里摸出碎银子,“这些够吗?”   老翁看了一下,发现这得有几两,忙道:“我身上没有钱,找不开。”   陆风见钱够便道:“那连同这鱼篓也一起买下。”   老翁脸颊冷得通红,干脆道:“我看先生你身上堆了不少的雪,我这蓑衣也一起给你得了,免得老头我良心难安。”   他身上的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没有几个钱,但也是他的全部了。   不待陆风拒绝,老翁便将蓑衣斗笠解下,拍拍陆风肩膀的雪,这才发现这人身上的雪一点融化的迹象都没有,衣服没有湿掉一点。   “先生这是要到哪里去?”   方才说话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人眼睛看不见,不禁奇怪这大雪天的,他一个瞎子要去哪?   陆风伸手将蓑衣斗笠系好,笑道:“去兖州府看望个朋友,走到半路发觉空手上门不好,所以想给他提几条活鱼过去。”   “原来如此,”老翁将鱼篓递给陆风,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翁走前还叮嘱陆风,“先生可要注意些,这鱼篓口子浅,只怕鱼会跳出来。”   “好,多谢。”   “嗐,是我该谢谢你。”   叮嘱完,老翁终于受不住寒冷,简单与陆风告别之后,提着自己的渔网回家去。   陆风提着鱼篓掂掂重量,鱼尾扇得鱼篓啪啪作响。   收好鱼篓,他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望着江面不语。   半晌后,陆风拿出探路的青竹竿,坐在岸边钓起了鱼。   他的鱼竿与寻常的鱼竿不同,陆风的鱼线上没有任何钩子,且他的鱼线还是功德幻化出来的一根白线,就着之前那老翁凿开的冰洞,随手将竿抛了出去。   大雪还在下,不多时就覆盖了之前陆风与老翁留下的脚印。   天地寂静,鸟兽绝迹,只剩簌簌雪声。   不知多久过去,一道急促的马车声打破了这静谧祥和的寒江独钓的画面。   前面打马飞驰的少年突然拉紧马绳,朝着前面的江岸看了看,然后回头对着马车里喊到:“姐,前面有个雪人!”   马车里面的女子掀开帘子,透过厚重的雪幕看见岸边是有一孤影,便对江笺道:“你又在胡说什么,那是独钓人。”   江笺不在意地笑笑,“大雪天还要垂钓,这都被雪埋了,哪里不像雪人。”   喜爱在江边垂钓的人也不少,不过现在的天气垂钓可不好受,寻常人早就坐不住了。   江竺也心生好奇,对江笺道:“过去看看。”   听见姐姐的话,江笺立马就骑马跑了过去,身姿潇洒地翻身下马,向着岸边的人走过去。   “姐,他一动不动的,不会是被冻死了吧!”   这么冷的天,冻死个人也不是不可能。江笺后退两步,犹豫着要不要靠近,后到的江竺见状也有些犯怵。   就在两姐弟犹豫不决时,坐在他们面前的陆风突然开口道:“两位小友何故吓跑在下的鱼?”   见人还活着,江笺立马上前去,“你这鱼线上什么都没有,怎么能钓不到鱼就赖我们!”   见今天的鱼是钓不上来了,陆风收起竹竿,装作将鱼线收起来,“陆某钓鱼,愿者上钩。”   旁边的江竺看看陆风身边的鱼篓,惊讶里面的鱼还是活蹦乱跳的,便赶紧给江笺使眼色。   江笺见真的有鱼,诧异了一下,想着自己下次要不要试一试这愿者上钩。   “先生勿怪,我家弟弟心直口快,并无恶意,不过既然惊扰了先生,我们愿出高价将鱼买下做赔偿。”   江笺看看鱼篓,也大气地说:“我们买了。”   陆风站起身拍拍蓑衣上的雪,又将斗笠解下抖了抖。   “这鱼是在下刚买的,没有转卖的意思。”   斗笠拿下,江家姐弟这才看清楚陆风的模样。   他身上并没有大氅棉服,就是一袭简单的青衣,与周遭白雪相互映衬,看着更加气质不凡,宛如清风明月,且他面色如常,在这雪天里坐了许久都不见任何冻红。   两姐弟对视一眼,立马确定面前的人不是普通人,这样御寒的手段,应该是个修真者。   他们二人虽然有些本事在身,但是根本就看不出陆风的深浅,心中不由得忐忑,要是无端端地给家里惹下麻烦就不好了。   就在二人思索对策之时,陆风重新带上斗笠,回身对两人道:“肥鱼送挚友,就不卖给二位小友了。”   听见陆风声音依旧温和,说话依旧有礼,二人松了一口气,忙道:“是我姐弟二人唐突了。”   “无妨,不过方才听见了马车声,二位可是要去兖州府?”   江竺她们这才注意到,陆风的眼睛看不见,这让两人疑惑起来,因为还未听说过这兖州府周遭有盲眼修士 ,不过现在不是疑惑的时候。   “父亲大寿,我们姐弟二人是赶回来祝寿的。”   “原来如此,”陆风拱手道:“在下也要去兖州府,不知是否方便载陆某一程,陆某可用一条鱼当作谢礼。”   两姐弟对视一眼,“自然可以,不过鱼就不用了。”   江笺态度好了不少,“先生这边请。”   “有劳。”拿着青竹竿,陆风提起鱼篓跟上。   不多时,马车声再次响起,没多久就消失在雪幕中。   在马车走后,江边冒出一条金色大鱼,它徘徊在陆风钓鱼的冰洞口,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眼中似有灵性,吐了几个泡泡后就缓缓沉入水底消失不见。   江笺将自己的马交给了小斯,自己也坐到马车里面,见陆风平易近人后,就大胆地问:“先生也是修真者吗?不知是哪个宗门出身?”   陆风微微一笑,“陆某只是闲散人一个,并无宗门。”   “是吗?”   江笺兴冲冲地问;“散修生活如何?我听宗门里的长老说,散修过得挺苦的,先生要不加入我们剑宁宗?我们宗门可厉害了,这一次的大比中,我们师兄师姐可是都排上名次了的,虽然还是没有脱离末流宗门,但是也是末流中的翘楚,要不了多久就能晋升中等了。”   见自家弟弟一下子将她们的老底捅了个干净,江竺心中无奈。   不过她没有阻止,她也想看看陆风听见剑宁宗的反应。   “剑宁宗……”陆风也确实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江竺问:“先生知道?”   陆风突然想起来,这似乎是乌屈爻他们的宗门。   想到此不禁觉得好笑,他先是遇见乌屈爻他们,现在又遇见江笺两姐弟,看来是和那三个家伙缘分未尽。   不过面对江竺的询问,他也只是说听说过,然后婉拒了江笺的邀请。   马车跑的很快,不多时就到了兖州府城。   “先生要不去我家坐坐?”   “多谢好意,不过在下还有事。”   陆风随手将一条鱼交给姐弟俩,然后便下了马车。   江竺她们没想到陆风真的将鱼做谢礼,连忙探出头去,拱手行礼道:“多谢先生。”   陆风微微点头,不多时就消失在长街上。   姐弟俩看着活蹦乱跳的肥鱼,相视一笑,“父亲的贺礼有了!”   ……   兖州府虽然不及王都繁华,不过看这街上倒是十分热闹,随处可闻欢声笑语。可见蔡世均将此处治理得还不错,虽然他上任时间较短,不过已经初见成效了。   陆风一边走一边问路,几经转折,总算是来到了府衙门口。   “什么人?”   值守的衙役一就有人来就挡在了门口,面色严肃地看着陆风。   陆风举了举手里的鱼篓道:“在下是来给知府大人送鱼的。”   “送鱼?一条鱼有什么好送的,知府大人什么没有吃过!”   衙役下意识便要赶陆风走,不过想起自家大人的行事作风就犹豫起来,想了想,他一咬牙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   说罢,那衙役转身朝着府衙里面去。   “有劳。”陆风笑了笑,就在原地等着。   府衙后院。   蔡世均正在处理公文,因为陈年旧案堆积过多,来到兖州府到现在,他几乎都泡在了府衙里,现在还要将兖州府一年发生的事写成折子送到王都去。   这一年一报不可少,所以过年时也没有多少闲暇。   “大人。”   “进来吧。”   外面衙役推门进来,发现蔡世均手中的笔都没有停,这让他都有些不忍心打扰了,难得遇上这样一位有作为的父母官,看到对方如此废寝忘食,他们除了感激,还有些不忍。   见进来的人迟迟没有开口,蔡世均这才抬起头问:“何事?”   衙役回神,赶紧道:“外面来了一个人,说是要送鱼给大人。”   蔡世均闻言微愣,想了想,从身上的钱袋中取了些钱给那衙役,道:“你将他手里的鱼买下来吧,多给些钱,然后那些鱼就给你们这些值守的兄弟炖汤喝,大过年的值守也不容易。”   “这……”衙役有些犹豫,不过知道蔡世均说一不二,就行礼道:“是!”   衙役拿着钱,转身往外面走,看着这几两银子感叹道:“那瞎子还赚了……”   蔡世均握笔的手一顿,抬起头问:“你说谁?!”   衙役回头不明所以道:“一个瞎子,送鱼的。”   “他穿什么衣裳?年龄几何?谈吐如何?”   见蔡世均着急,衙役不敢隐瞒,如实道:“青色衣衫,看着还挺年轻的,手里拿着根青竹竿,像个教书先生。”   听见这描述,蔡世均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神情激动的问,“这人在何处?”   “府衙门口。”   衙役说完就看见蔡世均急急忙忙往外面走,嘴里嘀嘀咕咕:“不可能,这信才送出去几天,而且先生也没有道理要亲自过来。”   虽然他一直在否定心中的想法,但是那急促的步伐已经暴露了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第152章 三忘江水   蔡世均急急忙忙跑到府衙门口,就见一个披着蓑衣,满身风雪的人背对他站在街道旁,手里确实提着一个鱼篓。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道背影,直到现在,他的心才算是落到自己的胸膛里。   这人不是陆风还能是谁。   “先生!您真的来了!”   蔡世均快步走下台阶,看得身后的衙役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家大人为什么这么高兴。   陆风回过头,看着蔡世均笑了笑,提着鱼篓晃晃道:“蔡大人,许久不见,陆某有几尾活鱼相赠,不知能否在大人这里蹭顿饭吃。”   蔡世均笑容满面,对着陆风拱手行礼,“先生能来,我已经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外面风雪大,先生里面请。”   他边说边接过陆风手里的鱼篓,低头往鱼篓中看了看。   见两条大鱼肥硕鲜活,不由心中惊讶,陆风的蓑衣之上满是积雪,想来是在外许久。但是他手里的鱼却是活蹦乱跳的,一点都没有缺水死亡的样子,看着倒像是刚从水里捕出来的。   寻常渔翁若是卖鱼,这送到兖州府的鱼大多都是死了的,像这么鲜活的很是少见。   “先生的鱼极为难得,蔡某今日真的是三生有幸。”   蔡世均态度恭敬的请陆风进入府衙,身后目睹这一切的衙役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头脑发昏将人给赶走了。   把鱼给厨房的人拿去后,蔡世均就带着陆风往书房里走,还特地叫人送来了炭火。   陆风将蓑衣和斗笠解下,然后问蔡世均当了这知府的感觉如何。   蔡世均一边沏茶一边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做知府不知事务忙。不过忙习惯了也就好了,积压的事情处理完,往后几年应当能轻松许多。”   陆风看他一脸疲倦,就明白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可见他这些日子没有一点轻松。   “你前些日子说的事具体如何?”   那信中只容得下只言片语,说不清楚细节。   蔡世均将热茶递到陆风手边道:“事情大概还得从半月之前说起。”   半月前,有百姓来报说,他家刚下葬的坟遭人扒开了,好好的尸体被暴尸荒野。被刨坟的事原本只是一件寻常的小事,起初众人都以为是盗墓的,或是仇家寻仇的。   但是当蔡世均带人赶过去一看,却没有发现任何挖坟的痕迹,问了苦主,苦主也说陪葬的东西没有丢,所以不可能是求财的。   但如果是他人寻仇,那就没道理光刨出来,然后什么都不干,将尸体随手扔到一边,寻常仇人,大概会恨极鞭尸。   但是那被挖出来的尸体身上却不见任何异样,胳膊腿都是齐全的,不见鞭尸痕迹。   倒是那尸体的指甲缝里有不少泥土,十指的腐肉模糊,指甲有外翻脱落,露不明显的白骨。   尸体本就有不同程度的腐烂,到处沾染黄泥,且因为腐臭,没有人凑近去看,所以没人发现尸体双手的异样。   蔡世均检查尸体后,觉得像是尸体自己从坟里爬出来的,这让他想到活埋,但是仵作检查后说,人在下葬的时候确实是已经死了的,不存在活埋的。   最后就只剩一个可能,便是他诈尸了自己从坟里爬出来。   不过对于这件事蔡世均斌并没有声张,而是让人再次将尸体埋了回去,又派人在坟边蹲守了两三日,确定没有其他的事后,这事情才算是有一个了结。   但是有个事一直卡在他心里,叫他埋尸后的这半月里都不得安宁。   当天在检查尸体的时候,蔡世均一靠近就发现自己身上的平安符无故自燃。他想着这是陆风亲手做的平安符,应当不会出现这种意外才是,所以心神不定之下,才给陆风去了那封信。   陆风闻言,看了看蔡世均的身上,确定没有感受到任何平安符的气息。   但也不见蔡世均身上有任何不妥,顶多就是累着了,脸色略显疲倦,身体并没有大碍。   “这样的事情多吗?”   蔡世均摇摇头,而且后来的几日他不放心,又叫人去看过,确定那坟好端端的,没有再发生任何异样。   陆风闻言想了想,决定明日去那坟头上看一眼。   许是尸气太重,欲要侵袭靠近的蔡世均,然后平安符替他挡下了也不无可能。   “那明日我陪先生一起过去。”   陆风拜拜手,指着案桌上的大批公文道:“不用了,我一人即可,你还是专心处理自己的事吧。”   蔡世均想到自己什么都不会,去了还可能会拖先生后腿,就没有强求,只是给陆风说了大致位置。   厨房动作很快,不多时就把鱼汤给端了过来。   鲜美的味道飘荡在书房,蔡世均叫衙役过来,让府衙里的人都来分一碗鱼汤喝。   鱼肉鲜嫩,汤汁鲜美,蔡世均尝了一口就立马道:“这鱼是兖州府城外的那三忘江里面的鱼吧。”   陆风点点头,问道:“汤味虽鲜,但我尝着也与其他地方的鱼,味道相差不大,你如何肯定就是那三忘江的鱼。”   一碗汤暖了胃,蔡世均的脸色都正常了不少,他道:“先生有所不知,兖州府内虽多江河,但是冬日里,只有那三忘江里的鱼最多最肥,好似有什么东西吸引它们都游到三忘江一样。”   陆风闻言并没有太大反应,他心中隐约知道是为什么,不过,“为何会叫三忘江?”   “这江以前也不叫这名字,是近些年改的,我好奇之下也查过县志,”蔡世均组织语言,将自己知道的始末娓娓道来。   “此江水流湍急,在许多年前出过不少事,但是从三年前起,众人惊讶地发现翻船的事再也没有发生过,每次船行到最易出事的地方,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底将船托举起来,让他们安全渡过。时间长了,大家就忘了船难的事,此为一忘。”   “三忘江边识水性的人颇多。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听说有人险些溺在水里,但众人在岸边寻到那溺水之人时,他却不记得溺水之事,此为二忘。”   “最后一事听着有些虚假,说是有一女子的丈夫离家后就了无音讯,那女子就日日去江边等丈夫,伤心时还要哭一哭,有一日她哭累了,就喝了点江中水,结果从那日起就忘了思夫之苦,此为三忘。”   蔡世均觉得县志都是由他人言语所记,所以难免有夸大的成分。   不过今日陆风一来,与陆风的神异对比后,他觉得这种怪异之事也不定就是假的。   “先生,莫非是那江水之中有什么东西不成?”   陆风闻言,微微一笑道:“确实有,不过尚未成气候,我本欲拿下它,不过现在看来倒不是个祸害,是个有灵性的小家伙。”   “真的……”   蔡世均没想到还真有,但不等他细问,端着碗跑进来的衙役就说江府来人,请蔡世均过去。   蔡世均这才想起来今日是那江家老爷的大寿,他原本打算忙完手里的事就过去的,但是陆风一来,他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陆风:“江家?”   蔡世均解释道:“是兖州府里的大户,我在兖州下的许多决策,都是这江老爷率先支持的,是个有眼见、有大局的商贾。”   蔡世均决定修路、招商等诸多改善民生的决策,都是这江老爷带头出钱。他是蔡世均在兖州府站稳脚跟的最大助力。   且他观察这人许久,知道江家虽然是以利益为先,但是他们在兖州府的名声很不错,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原来如此。”   “那先生可要去看看?”   陆风想了想,道:“去沾沾喜气也无好。”   蔡世均听见陆风这么说,就对旁边的衙役道:“你去回个口信,说我携友人稍后就到。”   “是。”   衙役领了话就抱着碗出去。   而蔡世均则是去换了一身寻常衣服,叫上身边的小斯提着东西,带着陆风一起向江府走去。   陆风一路上听见不少向蔡世均问好的声音。   江府。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院子里宾客满桌,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真是应了那句踏破门槛了。   “江老爷这次的寿宴可真是热闹,听说他那一双儿女都回来了。”   “可真让人羡慕,龙子凤女,一得就是两个。”   提起江家的儿女,大家都明白,在场的人中,除了是因为有生意往来和与江家是亲朋好友外。   大多都是想在这个时候和江家攀上关系,不仅是因为江家财大气粗,还因为他家有一双极为出众的儿女,自小就拜入剑宁宗,那可是兖州府附近最为出名的宗门。   而且听说现在那宗门隐隐有了晋升中等宗门的意思。   这样下去,江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怎么这个时辰了还不开席?”   “莫非在等人?”   “啊!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知府大人似乎还没来。”   “对啊,难不成知府大人不来了?不应该吧?”   众人开始四处张望,他们来了许久,确实没有看见蔡世均的身影。   “诸位,久等了。”   江老爷从后院出来,身边有许多人围在他的身旁,他左右两手牵着的则是江笺和江竺。   看见这三人出现,众人赶紧起身问好。   “江府招待不周,让诸位久等了,实在是今日我这一双儿女从外归来,老夫一时高兴,就和他们多说了几句,诸位勿怪,江某自罚三杯。”   一番场面说辞之后,江老爷抬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突然,大门外传来一声:“知府大人前来祝寿!”   “哦~是知府大人来了,”   江老爷放下手里的杯子,朝着门口走去。   还没到门口,就见蔡世均和一位青衫先生一起过来。   江老爷没有在兖州府见过这样一号人物,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多年的行商经验,立马就让他面不改色地拱手笑道:“知府大人叫在下好等啊!”   蔡世均拱手回礼:“抱歉,实在是府衙中公务繁多,现在才抽出身来。”   要是其他人说府衙事务繁多,众人都会觉得这是推辞,但是如果这是蔡世均说的,那就说明府衙里的事情真的很多。   “蔡大人公务繁忙还来赴约,实在是我之幸,嗯……不知这位小友是?”   江老爷和蔡世均客气一番,终于把话头引向了蔡世均旁边的陆风。   听见江老爷叫陆风小友,蔡世均不自在地咳了几下,立马神情严肃地对着旁边的陆风道:“先生,这位是兖州府商会的一把手,叫江正本。”   见蔡世均先向他旁边的年轻人介绍自己,且态度如此恭敬,这不禁让江正本心中生出几分意外和警惕,觉得这位年轻人不简单。   而且看样子,他的身份地位还在蔡世均之上,就算没有一官半职,仅看蔡世均的态度,江正本就不敢小觑了这人。   就是这人的眼睛……   陆风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脸上的笑意也没有丝毫变化。   “江老爷,这位先生姓陆,是本官的好友,今日前来一同赴宴,应当有一碗饭管吧。”   江老爷没想到自己等了许久,结果蔡世均竟然介绍一个姓氏就不再说了,这是他没想到的。   “既然是蔡大人的朋友,那也就是江某的朋友,别说是一碗饭了,只要江府有的,什么山珍海味陆先生尽管开口。”   就在江老爷还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两道急促的脚步声从背后跑过来,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晚来子江笺江竺。   他刚想问这两小孩怎么了,就见两人齐刷刷地跑向陆风,脸上的笑容比看见自己的时候还要灿烂。   “先生!你怎么来了?”   “早知道先生要来,就干脆同我们一道了!”   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周围的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陆风的身上,暗暗猜想陆风究竟是什么人。   知府大人对他态度恭敬就算了,就连这两个宗门的修真子弟对他的态度都如此热络。   蔡世均自然是知道陆风身份的,但是他没想到陆风竟然和江家的儿女认识。   江老爷更加狐疑,打算回头好好问问江竺、江笺这陆风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先生还和我家小儿小女认识,真是巧了,如此缘分,还请上坐。”   宴席的最前面是主桌,现在桌上已经坐得有一些人了,不过还有大半的空位。   江老爷指着两个上方的位置对蔡世均和陆风道:“两位请。”   陆风他们倒是不客气,十分干脆就入座了,只是江老爷想把江竺、江笺安排在自己身边之时,这两人却跑过去挨着陆风坐下。   江老爷只觉得一阵心塞。 第153章 应劫之地   宴席上众人推杯换盏,热闹非凡,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时不时地往主桌上看,而主桌上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一处。   陆风看这宴会的大阵仗,就明白这江家在兖州府确实是个人物,那大门外还有许多想来祝寿,却连门都进不来的人。   再细看这江老爷,只觉他眉心亮堂,说话时中气十足,两眼之中有精光闪烁,是个心如明镜的人。难怪他的财运极佳,总能抓住别人抓不住的机遇,无论是大出钱财助蔡世均也好,还是早早送一双儿女进入修真宗门也好,可见这人确实是眼光长远。   只是同为商贾,他与常德银之间却是区别颇大。   常德银虽同样以钱财生意发家,不过却积有许多功德,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善人,而这江正本虽无恶业,但只能称得上是个颇有眼界的大商人。   陆风抬起桌上的杯子,不动声色地微微叹息,之前听蔡世均说起这人的时候,他还以为又是一个像常德银的人,因此才想过来看一眼。   不过拥有偌大家业还能约束好家中子弟,如此身正已是难得,能做到像常德银那样的人,就更是万中无一。   陆风不由得反思自己,是否是严以律人。   “没想到先生竟然和新上任的知府大人认识,那知府大人就是先生之前说的好友吧。”   还记得陆风说是来见朋友的,只是没想到是本地知府,这让江竺有些诧异。   一般像陆风这样修为高深的修士,都是不屑与红尘俗世的官员打交道的,因为大多官员要么是贪赃枉法、要么就是抱着少做少错的想法浑水摸鱼。   虽说清官常有,但是有大作为的清官却不常有,所以修炼有成的修士大多都不屑于与官场上的人来往。   而陆风在他们心中就是有为的修士,所以在看见陆风和这位陌生的知府走在一起,他们还觉得有些意外。   “我与蔡大人确实是旧识。”   “原来如此。”   江竺他们不知官场事,也不想和官员打交道,所以蔡世均对江正本来说重要,他们却没有放在眼里。   不过现在听陆风这么说,他们对蔡世均的注意就得多一些了。   认定陆风修为高于他们后,两人有许多问题想问,只是江竺还有矜持,很少开口,不过江笺却是年少话多,说起修行之事就滔滔不绝。   “先生,您的修为应该和我师父他们一样厉害吧,我师父可是剑宁宗长老!”   江笺他们没见过陆风出手,但觉得陆风应当是很厉害的,估计和剑宁宗的长老们差不多。   “师父他飞天遁地无所不能,能在地下跑很远呢!”   听见江笺语气中的自豪,陆风微微一笑,“遁地术确实很厉害,不过我不会。”   到目前为止,陆风都没想过要遁地,自然不会开发这个新法术。   “啊……”   听陆风说不会遁地术,江笺就觉得陆风应该没有师父厉害,心中不由得高兴,毕竟师父厉害,他这个徒弟也与有荣焉。   不过这么多人在,他也不好下陆风面子,所以只是小小地高兴了一下,还安慰陆风道:“先生不用自卑,我师父和师兄师姐过些日子也会来兖州府,到时候我们替先生引荐,给先生看看遁地术。”   “少说话,多吃饭!”   江竺暗中戳戳江笺,让他说话注意些,她不认为自卑二字与陆风有关,也不认为陆风会比他们师父弱。   而听到林禹他们要来,陆风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他能来,其他人自然也能来。   而且这遁地术他确实没见过,看看也不错。   旁边,蔡世均虽然在与他人把酒言欢,不过他的注意力却一直在陆风这边。   他们坐得近,说话又不避人,所以他将江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禁心中感叹真是不知者无畏。   别说是他们的师父,就是整个剑宁宗加起来,都比不上陆风丁点。   知道的太多,蔡世均都有一种以上天的视角看这些人的感觉了。   宴会过的飞快,蔡世均与陆风离开之时,众人都还有些意犹未尽,试图与陆风搭上话。   不过蔡世均是知道陆风脾气的,所以并没有给众人这个机会,简单与江正本告辞后就带着陆风离开。   回去的路上,蔡世均突然道:“那兄妹俩应当不仅仅是为了祝寿才回来的。”   陆风看了看蔡世均,有些意外的问:“为何这样说?”   “不瞒先生,我最近这些日子发现,兖州府陆陆续续来了一些陌生人,他们不是行商走客,倒像是武林侠士和修真者。”   蔡世均面带忧虑,憔悴之色再现。   “之前因为来得少,我没有太在意,后来才觉得不对劲,尤其现在剑宁宗也参与进来了,我总觉得……”   蔡世均是一州知府,要是这里聚集太多强劲之人,对他来说就像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剑。   像他这样的普通人,根本和那些人较量不起。   幸好陆风过来了,要不然他只怕根本睡不着。   陆风闻言安慰道:“凡事问心无愧就好,若不放心,到时候问一问便知。”   听蔡世均的意思,这些人到兖州府后并没有闹事,目前无需担心。要真想知道其中原委,等剑宁宗来了问一问就是。   而蔡世均有陆风这句话也就放心了。   翌日。   昨夜并没有下雪,地上积雪薄了一些。   陆风没有惊扰他人,早早就出了门,他没有用任何神通,就是拿着自己的青竹竿,向着城门口走去。   一路上他发觉确实如蔡世均所说,武者和修真者的气息不少。   不过他们来来往往,并没有给兖州造成什么麻烦,陆风也没有管,拿着竹竿出了城门。   兖州府的西南处有片山,出事的坟墓就在其中一个山上。   地方不远,陆风悠哉而去,像是出城游玩的人。   出城后,修真者更多了,而且也都是朝着西南方向去的。   “哎?先生你也来了?”   看见陆风,江笺他们表情诧异,“先生这也是为了宝物来的?”   “宝物?”陆风微微一笑,“陆某是去寻坟的。”   “啊?莫非先生有亲朋好友埋在了这里?”   陆风摇摇头,“受人所托,只是来看看坟墓是否有问题。”   听到这话,直叫人觉得不可思议,“原来先生还能看坟……”   见又有不少修真者朝西南赶去,江竺着急道:“那我姐弟二人就不与先生同路了,告辞。”   说罢,两人便急匆匆走了。   “宝物,原来如此……若有幸倒是想看看是什么?”   能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附的,应当是好东西。   陆风没有贪婪之心,却有好奇心,他很少看见修真者说的宝物,看看长长眼界也挺好。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他抬头打量这一片群山,发现这里的风水不错,倒是挺适合埋人的。   不欲引人注目,陆风隐匿身形踏云而起,直奔向山顶。   江竺他们一个不经意的回头,却发现身后已经没有陆风的身影了,虽然疑惑,但两人没有多想,随着众多修士深入山中。   在云上的陆风俯视而看,很轻易就发现了蔡世均说的坟。   他飘然落下,正好落在坟墓面前。   “雪太厚了。”   无需陆风动手,只需要他的一个念头,坟上的雪就被风卷开。   陆风看着最表层的泥土,发现没有再翻开的痕迹,确实是埋进去后就没有再出任何问题。   只是这坟堆上有一股稀薄的,不成气候的鬼气还未消散完全。   陆风一挥手,那缕鬼气就像烟雾一样被驱散。   “看样子是成鬼失败……”   做鬼也不是那么好做的,那尸体自己从坟墓中爬出来,差一点便可成鬼,只是不成气候,爬出坟墓就失败了,残留一丝鬼气也消失得差不多。   若是因为这淡薄的鬼气,平安符出现反应也正常。   不过一点鬼气断断不能逼得平安符自燃。   莫非是因为其他事情吗?   可惜时隔太久,又被大雪洗礼,这里看不出任何残留的痕迹。   “看来还得如此。”   陆风叹息一声,伸出手掐指一算。   他被雷轰后,得了个后遗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轻易推演的。   几息后,陆风微怔。   “嗯?”   看着推演结果,他眉头微皱,平安符的自燃是一个警示,但他再想往深处看,就只觉眼前一片乌烟瘴气,身体犹如置身于寒潭之中,四周漆黑冰冷。   不得已,陆风只能先从推演中出来。   在坟前静默许久后,他心中有了答案。   “莫非这兖州府,就是应劫之地吗?”   当初在大祈皇都,见到镇世大鼎之一的毋虚鼎出现,陆风就已经知道大鼎缺失,东方失衡,将有大灾出现在东边。   只是当时时机未到,他也不知道应劫之地在哪里,劫难又会何时到来,波及有多广。   且应劫之地不出现,就算他拿到毋虚鼎也无法将这鼎还于天地。   “大难……”   从方才的演算结果来看,这灾劫不是他一人之力可改变的。   陆风浑浑噩噩离开山顶,走在山林中神情有些恍惚。   “砰!!”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光溜溜的小胖娃,一头撞在了浑浑噩噩的陆风身上。   陆风没有事,那小孩却像是一头撞在了墙上,被撞退几步后,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   陆风终于回神,对着地上的小孩伸出手,“抱歉。”   那孩子没有说话,只是害怕地往后退,警惕地看着陆风。   陆风看着这小小的孩子,见他瑟瑟发抖、惶恐不安,就缓缓收回手,退后一步温和道:“你化形之后应当还有避开危险的本能,既然遇上了我,就可知我不是危险,不会伤害你。” 第154章 江河之神   听完陆风的话,地上的娃娃像是确认一般再看陆风几眼,直到确定陆风真的对他没有恶意之后,他才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但是眼中的戒备依旧很浓。   陆风打量着他,没想到被人到处寻找的宝物,竟然是一棵化成人形的人参。   人参有灵性,一向只长于深山,藏匿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它们还有能感知、避开危险的能力。   所以这只人参精应该是感受到了威胁,才会离开深山,逃到这外面来。   而且看他这可怜的模样,估计是逃了很久,头上的那片叶子已经焉了吧唧的,可怜兮兮的垂着。   可是他虽有人身,却不懂人的习性,此刻正光脚站在雪地上,白白胖胖的身上只有几片绿油油的人参叶蔽体,头上的一小串人参果更是没有丝毫隐藏,果子鲜红如血,在一片洁白的雪色中十分显眼,根本就是形走的靶子。   他能活到现在没有被人抓住,全靠那提前感知危险的能力。   “这山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陆风虽然对人参精感到好奇,很想知道他这样的精怪是如何化形的,但他对面前豆丁样大的人参娃娃没有任何觊觎,只是提醒他不能再留在山里了。   “啪啪啪!”   突然出现的,连串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人参娃娃回头往山中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他警惕地看着陆风,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他的本能告诉他,面前的人似乎可以依靠,但历经磨难的他就像惊弓之鸟根本不敢靠拢,却也不敢离开,因为他预感四面八方都是危险,唯一的希望在眼前。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人参娃娃也越来越焦躁不安,就在这时陆风再次向他伸出手。   这次陆风没有说话,不过笑容却无比温和,就静静地等着。   人参娃娃在陆风与那些追他的人中来回思索,最后终于下定决心,紧张万分地向陆风走近一步,将又圆有胖的手放到陆风的手里。   下一刻 ,周围突然出现不少人,足有十多个,这些人都是进山寻宝的,明显是找到了人参娃娃的踪迹才追到这里来。   发现这些人看不到自己,小人参牢牢抓住陆风的手指,害怕地往陆风身边靠近,然后好奇地看着周围人。   “他个不通人性的小东西,应该不敢离开山林。”   “既然没有出山,莫非是又回到山里面去了。”   “追!绝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说罢,这些人就转身往山林中跑去,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陆风和小人参。   小人参看着对自己有威胁的人离开,他长长呼了一口气,然后抬着头好奇地看陆风,那圆润白胖的样子十分可爱,加上头上还有一串红果子,就是一活脱脱的年画娃娃。   陆风微微一笑,带着小人参腾空而起。   离开时他回头看着在山岭间来回穿梭的人,不禁感叹人之复杂。   山岭是万物的栖身之地,如今倒叫山林之主被逼得离开大山。   陆风带着小人参并没有立即就回兖州府城,而是来到了城外,落到了三忘江的岸边。   一落地,小人参就跑出去很远,像是才知道怕陆风一样。   陆风没有去追他,而是盘膝坐在江边,看着那江水出神。   这一次他没有闲心垂钓,而是手指上凝出一点功德。   下一刻,水里冒出气泡,咕噜咕噜地响,陆风就静静地等着,不多时就有一个金色的鱼头缓缓冒出水面。   这条大鱼很是小心,它出现在陆风面前,不过却离陆风很远,只要感受到任何不对,它会转身就跑。   “过来。”   陆风对着金色大鱼唤道。   大鱼犹豫几秒,像是受不住诱惑一般缓慢靠近,眼睛紧盯着那一点功德。   陆风就坐在岸上一动不动,这点功德对他来说已经不足挂齿,因为有地府和土地神、遇春山山神的原因,他的功德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增长。   但是就这么点东西,却让那条鱼无法拒绝地靠近,一尾巴就游到了陆风面前,靠近之后,什么警惕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我问你几个问题,回答完,这个功德就是你的了。”   金色大鱼听得懂陆风的话,它欢快地在水里摆动着鱼尾,好似在回答陆风。   “从前在江中救人,阻止船难的人是你吗?”   金色大鱼在水里游了三圈,不停地吐泡泡。   陆风读懂了他的回答,但是听到回答的他也是哭笑不得。   金色大鱼救人,只是因为它不喜欢三忘江里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已,尤其是那个女人,天天来江边哭,哭得它心烦。   “哎~”   陆风无奈叹气,还是将手里的那一点功德给了金色大鱼。   大鱼将之一口吞下,体表立马就闪过一点光芒,它高兴地在水里吐着气泡,又在水底疯狂游窜。   “我这里还有很多功德。”   “哗啦!!”   陆风话落,大鱼突然跃出水面,落下时溅起大片水花向着陆风淋去,陆风一动不动,却没有一滴水落到他的身上。   而大鱼则是直勾勾地看着陆风。   陆风微微偏头向后面看了一眼,就见本应该跑走的人参娃娃正躲在树后面,小心地窥视着这边的情况。   他见陆风看过来,就赶紧将头藏起来,以为这样陆风就看不见他了,但是从陆风的角度看,那棵树比圆滚滚的人参精小多了,根本就遮不住它。   陆风笑了笑,没有去管人参精究竟是想要干什么,而是回头看着大鱼道:“你若是想要更多这样的东西,不如从今以后就留在三忘江,成为这段江河之主,守护江河也守护两岸百姓如何?”   前几句大鱼听得直点头,因为它本来就是这三忘江的老大,每年冬天那些小鱼小虾都要来它这里上供,这和主人没什么却别。   它本来也乐意守护三忘江,毕竟这里是它的地盘。   但是要叫它守护两岸异族它就不高兴了。   那群人没事儿就下江扑鱼,和它抢吃的,它没和他们打起来已经很宽容了。   所以这事不行,它不干!   陆风面不改色,知晓大鱼灵智不全,犹如稚子,他只能循循善诱,给它说清楚这其中意思。   “你现在并不是三忘江之主,你只是这江河里的万千鱼儿中的一条。”   陆风看着大鱼,严肃道,“真正的江河之主有控水的法力,可呼风唤雨,积累功德,日后成为一江正神,不仅受人祭拜,享受香火供奉,将来修炼有成后还可以离开三忘江,去看看外面的山川景色。”   金色大鱼已经听傻眼了,它不明白什么是正神,什么是香火供奉,但是它听到能控水和呼风唤雨就觉得这东西好像很厉害。   何况以后还能离开水,去三忘江外看看,这不得羡慕死整条江的鱼!   见大鱼已经明白一些,陆风接着道:“鱼的寿命有限,就算开了灵智,也只是比别的鱼知道的多一点,以你的修炼速度,根本成不了气候。”   闻言,金色大鱼在水里来回游荡,看着十分焦虑,最后它停在陆风面前,将鱼头抬出水面问陆风,要成为江河正神该怎么做。   见状,陆风单手凝聚出一枚黑色令牌。   “此乃正神令牌,它是你能不能成为正神的象征,只要你守护好三忘江和两岸的百姓,当功德足够让令牌亮起来时,你就能成为这一江正神。”   这次与山秽荀元他们不同。   山秽是他对封神可不可行的测验,因此强行凝聚功德,让山秽直接成就半神之身,拥有山神服。只有待山秽功德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他才能真正的成为山神。   而荀元有功德在身,可直接登临神位。   但是面前的这条鱼虽有灵智,也有善业,但是它的初衷只是为了它自己。   所作所为仅凭自己的喜好,这样心性不定,就是陆风也不确定它最后能不能成为一江之神。   可是无论出发点是什么,结果为善便是善,这是它的机缘。   他来找这鱼,就是给它一个机会。   “最终成神与否在你自己,你需要知道,成神路不好走。”   陆风将成神的好坏和成功的机率告诉大鱼后,大鱼接过令牌,在水面游了两圈,然后沉入江底不见踪影。   几息后,江面恢复平静。   微风荡漾,轻轻拂过陆风的衣角。   躲在后面的人参精看陆风与大鱼都相安无事,就壮起胆子朝陆风靠过去。   他光着脚,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半个巴掌大的脚印,头上的一串红果晃悠晃悠的。   陆风看向人参精,吓得他立马停住。   “山林你回不去了,不过你或许可以和我回家,只是不知你愿意与否。”   人参精偏偏头,摸着头上的果子,好似在思考要不要去。   “啊~”   人参精突然张着嘴啊了一声。   陆风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似乎还不会说话,不过胆子倒是比之前大了点,现在都敢拉着他的衣袖呜呜啊啊的了。   “你也想要这个?”   说着,一点功德出现在陆风手里。   “啊啊!”   人参精双眼放光,根本顾不得其他,伸着手就去抓功德。   陆风清晰地看见有口水从他嘴里流出来。   这应该还不是一般的口水,毕竟是从人参身上流出来的,或许有和人参一样的功效。   不过陆风是不可能去接的,他拿来也没用。   “嗯~”   抓住功德放在嘴里,人参精可算是满意了,头上的绿叶子和红果子也精神的立着。   但下一刻,它突然一下子扑入陆风怀里,化成人参原型,顶着一串红果爬进陆风衣服里面去。   此举让陆风想起与赑屃初见时,它也是这样爬进自己衣服里面的。   陆风无奈地隔着衣服拍拍,然后抬头看向上方。   只见一叶孤舟从上方飞过。   上面站着的正是林禹他们,还有江笺江竺。   飞舟不大,只能容纳几人,但是这样的飞舟很多宗门都没有,够让人眼红了。   “就是那位先生,师父,我说的就是那位先生。”   江笺拉着一个跟来的长老,兴高采烈地指着下面的江边的陆风。 第155章 是去是留   被江笺拉着的长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随意往飞舟下瞟了一眼。   就见一个青衣男子坐在江岸边,悠闲地搅弄着江水,可是他身上并无任何修真者的气息,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普通人。   长老收回眼神,老神在在的环抱双手,不满地看着江笺道:“你们连对方是不是修真者都看不出来,看来是平日里对你们过于纵容,养成了你们松懈的性子,不知道好好修炼。”   江竺听见这话,十分诧异地道:“长老,这怎么会呢?我看先生在严寒刺骨的环境中都不畏惧寒冷,寒江垂钓数个时辰也不受影响,凡人应当做不到这个地步。”   “而且他还能保护离水的鱼一直活蹦乱跳,既不会冻僵,也不曾缺水而死,弟子初见时,就觉得先生应当不是凡人。”   江笺平时很敬重他的师父,但是此时此刻,他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道:“而且先生的眼睛看不见,但是这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仿佛另外长了一双眼睛一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凡人,要是凡人能像先生这样……”   那他这个修真者岂不是连凡人都不如?   总和江竺所说,反正他做不到像陆风这样。   而且他们没有在那几条鱼身上,发现任何一丁点法术的波动。   除了陆风比他们厉害,他们看不出来外,他们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见两个小辈如此顶撞自己,那长老眉头一皱,不过他也并没有真的生他们的气。   因为现在江竺江笺的举动在他眼里,就像是急切需要得到长辈认同的孩子。   不过听见两人的描述,他也微微承认陆风不是凡人。   “就算他真的是修真者,那他周身气息这样微弱,想来也不是太强,不可能与你们师父我相提并论。”   那长老就像一个睿智的长者,悉心教导面前的小辈,“你们要明白,一个人如果能将一个不起眼的法术反复练习,那没用的法术说不定也会变有用。”   “或许他刚好就精通这一个术法,刚好就唬住了你们。再说一个瞎子瞎的时间久了,他一旦习惯了这个看不见的世界,那就算是瞎子,走起来也能健步如飞。”   闻言,江笺和江竺都愣住了,潜意识在告诉他们,陆风不像师父说的这样,但是他们却找不到反驳的言语。   就在二人偃旗息鼓,陷入沉思之时,突然听见身边传来一声惊呼。   “快!快令飞舟返回去。”   江竺他们见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师兄师姐,突然神情激动地让回去,不禁感到疑惑。   “算了,我来吧。”林禹一把接过飞舟的控制权,催动飞舟倒回去。   林禹他们其实并不在意江笺江竺说的先生是何人,有多厉害,毕竟他们见过更厉害的人。   但是在听见江笺说那位先生眼睛看不见时,他们心中咯噔一下,三人对视一眼,齐刷刷地来到往飞舟下边看。   江岸边,坐在雪地上一尘不染的人,身上青衣如此显眼,甚至在他们看下去后,那人还抬起头微笑着对他们招手。   三人看见这一幕,心中的激动根本无法言语,只能激动地拍着飞舟的,赶紧让飞舟返回。   华姝拉着林禹的衣服,“真的是先生!是真的,我不会是看走眼了吧?”   当初在天山匆匆一别,他们都没有来得及问今后要去哪里才能见到陆风。后来他们也四处打听过陆风的踪迹,但是连圣地、皇朝都找不到的人,哪里是他们能找到的。   陆风行踪不定,他们还以为很难在相遇了。   但是没想到无巧不成书,竟然毫无征兆地在这里遇见。   齐霖磐高兴地朝着下方招手,对身边的华姝道:“除了先生,谁还能有这样的神韵?”   三人兴高采烈的看着下面,根本没注意到后面的江竺江笺,以及那位长老。   “师兄师姐在说什么?”   师徒三人一脸疑惑地看着林禹他们,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不明白为什么看见陆风会如此激动。   尤其是那位长老,眉头皱的很紧,心中暗暗揣测陆风究竟是什么人。   当初林禹他们去大祈皇都参加比试的事,回来之后只是给众人说了一个大概,并没有述说细节,像是有什么忌讳一般让他们三缄其口。   现在看见他们对下面的人如此热情,这让他不禁猜想比试的时候,陆风是不是也在大祈皇都。   江竺他们没有想这么多,就是好奇地问华姝:“师姐,你们也认识先生?”   华姝回头看着江竺点点头,“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们竟然也会遇见先生,真是有缘。”   不多时,飞舟落到陆风面前的江面的上。   小舟都没有停稳,林禹他们三个就迫不及待地一跃出飞舟,双脚未落地就拱手行礼,恭敬地道:“拜见先生!”   陆风看着他们三个,随意摆摆手道:“看来你们的功夫又长进了一些。”   得到陆风的肯定,齐霖磐兴冲冲地道:“从大祈离开之后,我们就一直在努力修炼,不敢有任何懈怠。”   大祈之行对他们来说感触颇深,尤其是从天山离开之后,他们改变了一直以来藏拙、深苟的想法,一心扑在修炼之上,不再依赖自身的特殊,也不再隐藏自身天赋。   这就像是被压了很久的井,压力一松,井水就拼命往外喷。   就连从小教他们苟的乌屈爻也改变了想法,希望他们能活出自己的人生,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他们三人的身份,陆风最是清楚,所以在看见他们都有如此斗气之时,也不禁感到开心。   但是身后的其他三人却是一头雾水。   对江竺他们来说,林禹他们三个在剑宁宗一直都是厉害角色,尤其是从大祈回来之后。   这样的人,面对同门同龄人的时候自然有他们的傲气,虽然平常看不出来,但是相处之下还是能感受得到。平日在剑宁宗,除了他们的师父,在修为上他们是谁也不服,认为总有超越的一天。   但是现在在陆风面前,他们恨不得将自己的修为尽数汇报,像是面对比乌屈爻还要重要的人一样。   陆风突然看向水面上的飞舟,好奇问:“你们拥有飞舟了?”   还记得当初从大虞去大祈的时候,有乌屈爻在他们都只能坐船而行,但是现在他们竟然有一艘飞舟了,整个大虞所有宗门加起来都没有一艘飞舟吧。   华姝笑道:“不是我们的,我们宗门可买不起这样的东西,这是当初离开大祈的时候南宫家送我们的。”   后面的长老本想阻止华姝的话,毕竟他们乘飞舟过来就是想彰显一下自身实力,但是一说是别人送的,感觉气势就是要矮一截。   但是华姝却是嘴快,什么都往外面说,一点顾忌都没有。   陆风自然注意到了这位长老的异样,但是他并没有在意,反而是感叹南宫家真有眼光。   要造飞舟不容易,南宫家应该也没有多少飞舟,但是还是说送就送了,真是舍得。   “敢问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林禹问出了华姝他们都想问的问题,因为他们过来是为了宝物,如果陆风也是为此而来的话,他们就不再做这个无用功了。   “我只是来这里看望一个朋友。”   陆风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但是宝物现在就在他的怀里,他们这趟估计就要白跑一趟。   不过陆风并不打算提醒,因为这次来的人不少,人多就意味着争斗,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当初在天山之时,那里汇集的都是天之骄子,他们在里面并不出众,没有与他人交手切磋的机会。但是现在来的人和他们差不多,去试试看也算是磨练。   听到陆风的回答,三人后知后觉。   所谓的宝物也只有他们这样的小修士才会在意,像陆风这样的人,哪里会将什么宝物放在眼里。   既然不同路,他们就和陆风告辞。   方才与江竺他们汇合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宝物现身了,去晚了怕是连影子都看不到。   “那先生……我们……”   三人心中有些急的,但是看着陆风又有些犹豫。   陆风微微一笑,“去吧,我在知府衙门,若是有事可以去那里寻我。”   得到陆风回答,三人才放心回到飞舟,再次启程。   从头到尾,江竺他们都插不上话。   等看不见陆风的身影后,那长老总算按耐不住问:“这位先生是什么来路?”   听见询问,林禹三人才想起来,这长老好像说陆风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呃……”   华姝她们想对长老说点什么,但是犹豫再三没有开口,与陆风有关的事还是少说为妙。   好在大师兄林禹道:“我们与先生也只是半路相识而已,无甚了解,不过长老,先生非常人眼光可以看待,恭敬为上,我们师父也是如此。”   听见乌屈爻也是这样,那长老心里虽嘀咕,不过却没再说什么。   只有江竺江笺在旁边抓心挠肝的,想知道陆风是不是比他们师父厉害。   ……   等的人都见到之后,陆风就不再江边逗留,直接回到了兖州府城。   他一回来,蔡世均就赶了过来。   陆风将此行的结果告知他,只是隐去了大劫的事。   “如此,我可算是安心了。”   蔡世均刚松口气就听陆风说:“明日我要离开兖州府,若是有人来寻我,就说我离开了,他们是去是留,你自己看着办。”   “先生这么快就要走了?是有什么急事?”   陆风面色虽然平静,但是蔡世均却隐隐察觉他似乎不像平时那样云淡风轻,不由得担忧起来。   陆风叹息一声道:“我要去拿回一样东西,不知何时再来。”   “想来是很重要的东西,那便祝先生此行顺利。”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蔡世均才离开。   但是夜里,他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思考起了陆风说的那句“是去是留,自己做决定”是什么意思? 第156章 后院着火   陆风离开兖州府后,蔡世均一直在思索陆风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为了等陆风所说之人,更是一连几日守在府衙里不曾轻易离开,这一等就等了三日。   “大人,府衙门口来了三位修士,说是求见陆先生。”   听见这话,蔡世均微微诧异,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修真者,便道:“去请人进来吧。”   林禹他们风尘仆仆地进入府衙,却见只有蔡世均一人,不由得感到奇怪,拱手问道;“知府大人,不知先生何在?”   蔡世均看着似乎刚经历过一场苦战的三人,缓缓道:“不瞒诸位,先生在几日前已经离开了兖州府,现下我也不知先生身在何处。只是先生走前说过会有人来寻他,不知是不是三位?”   想起前些日子陆风说有事就来这里找他,林禹三人就觉得先生说的人应该就是他们。   只是他们也没有料到一进山林就是几天,为了一个根本就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的宝物,与众多修士交手。   三日过去,在踏遍每一个角落后,众人也才真的意识到所谓的宝物可能早就被人带走了。   好在山林这么大,就算没有寻到真正的至宝,也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修为在生死危机中也有不小进步,好歹算是安慰。   三人这才决定回到兖州府,但没想到陆风已经离开了。   “先生说的人应当就是我们。”   华姝有些期待地问道:“可是先生有什么话留给我们?”   蔡世均摇摇头,“没有,不过倒是给我留了一句话,说诸位是去是留,让我自己看着办。”   听见这话,三人觉得奇怪,莫非面前的知府还能对他们的来去做决定不成?   作为江笺他们的师父,长老跟着江竺江笺去江府了,他们则是来这里找陆风。现在陆风不在,他们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轮不到一个知府说了算。   虽然心中下意识生出了这个想法,但是他们并没有说出来让蔡世均下不了台,而是仔细思考起陆风的这句话。   林禹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先生不会无端端地说这样的话,想来这其中定有深意。”   “那是自然,”华姝靠着桌子,秀眉微蹙,“但这短短的几个字,我们如何看得出来?我们留不留下,有什么影响吗?”   蔡世均并不参与讨论,只是在一旁品茶听着。   半晌过去,几人苦思冥想也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而天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黑了。   蔡世均见状就邀几人留下来,当然,几人的去留他们自己做决定,他肯定不会置喙。   外面大雪没有停歇,三人从深山野岭中出来也想好好休息休息。   “那就叨扰知府大人了。”   “无妨,先吃点东西吧。”   席间,三人好奇地问起了蔡世均是如何与陆风认识的。   见他们知道陆风的身份,蔡世均也觉得没什么好忌讳的,就将在璋县发生过的事说与三人听。三人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十分诧异陆风竟然隐居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山村中,闲暇时就教书育人,做个名不经传的教书先生,这任谁能想到?   “莫非是那小山村有什么神异之处?”   听着几人的揣测,蔡世均淡淡笑道:“并无,那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村子。甚至在先生没有来之前,那里天灾频频,人口凋零,更是大旱三年无所收,周围草木皮都被吃光,十分荒凉萧条。”   “但是先生来了,小山村就变了另一番风貌,像濒死的老树突然发芽开花,枯木逢春般活了过来。所以不是因为小山村神异先生才来,而是因为先生来了,小山村才变得神异非常。”   林禹他们听得如痴如醉,心中各有感慨,觉得自己与陆风的差距有如天堑。   小山村的事情说完之后,华姝突然提议:“这次回宗门之前,我们去一趟璋县,去看一看长生殿如何?”   听见长生殿的存在,华姝就对这个长生殿心驰神往,非常想亲眼去看一看它究竟是个什么模样,那能留住陆风的小山村又是什么样子的。   林禹和齐霖磐两人也是欣然赞同,他们也很想去看看。   反正这次离开宗门,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必须回去,而且如果乌屈爻知道他们是去干什么的,只怕是恨不得一起来。   蔡世均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陆风这次来兖州府的原因。   在听完后,林禹三人同时想到其中关键,“莫非是这兖州府有什么事情还没完?而且先生说去拿回一样东西,那说不定先生还会回来,我们若是留下,或许还能遇见先生。”   “那就且在这里多留一段时日。”   见他们自己都决定好了,蔡世均就不再苦恼。可却突然见林禹和华姝十分期待地问他们的小师弟齐霖磐,“师弟你觉得呢?”   齐霖磐道:“凭我的直觉,我感觉先生也是为我们好……”   但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感觉他没说,他觉得留在这里不太安全,仿佛有前方有什么东西再等他们一样。   仿佛陆风说的是去是留、自己决定的话,其实是说给他们听的。   齐霖磐知道自己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不禁让他疑惑起来。   不过这事他不打算给林禹和华姝说,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们知道了,还是会选择留下来,既然如此,他就不必再多说让他们跟着一起提心吊胆。   所以三人就这么爽快地决定留下,在长老带着江笺江竺来叫他们一起回宗门时,也果断拒绝。   小山村。   今日修炼任务完成的平生,在得吴羽子的许可之后,就兴冲冲往村里那条河跑去。   听他说,那河已经是冰冻三尺,拂去冰面上的雪,还能看见水底被冻住的鱼虾,那地方自然成了村里孩子们溜冰的地方。   “我瞧平生的气息,倒是比一般鬼王还要有威慑力。”   “那是自然,住在草堂这么久,就是一头牛都能有不小的造化,何况平生得我教导,自然要和寻常鬼王区别开,我还嫌他晋升太慢了,想让他出去历练历练。”   草堂的莲池边上,吴羽子和袁成杰正在沐浴浓稠的生机。   看着平生离开,吴羽子宛如看着自家亲孙子。   “可惜先生说了,平生无需变强太快,他需要一个扎实的根基,要先学何为人,再做至强鬼。”   听见这话,袁成杰偏头看向吴羽子,而后若有所思,“看来先生对平生很是看重。”   吴羽子不置可否,话锋一转道:“老袁头,你说先生向我们要太一圣地的位置,是为了什么?”   袁成杰专心吸收生机,闭目养神道:“据我所知,先生和太一并没有任何交情。”   所以结合当下变化,对太一来说,陆风的到来或许并不是好消息。   吴羽子脸上挂着笑容,和袁成杰暗中抢夺周围生机,“我不在的这些年,听说太一给我那帮不成器的徒子徒孙找了不少的麻烦。”   从前吴羽子不想管,只要不是灭他道统传承,他相信枯骨他们自己能解决,要是解决不了,那也是他们无能。   毕竟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若是事事都叫他这个寿元几无的老家伙来给他们出头,欺负一个小他几万岁的小家伙,那叫他老脸往哪搁。   但是现在,太一不仁不义在先,居然偷走了毋虚鼎,那作为主持正义的道一圣地去趁火打劫……不,是去纠正误,也是情理之中。   “给枯骨这个小子传个信,没事出去逛逛,别老闷在家里,骨头都躺脆了。”   袁成杰对吴羽子一向的作风早就习以为常,见吴羽子传信回圣地,并不感到意外。   他深吸一口生机,让那浓郁的能量在全身流转,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我要回大祈一趟。”   见袁成杰突然站起身,莫名其妙说走就走,吴羽子鄙夷地看着他。   “咋的,看这边要出大事了你就想跑?”   袁成杰懒得和吴羽子争辩,只是面色严肃,“先生没回来之前,这里就交给你了。”   “真要走?你家后院着火了?”   见袁成杰不是开玩笑,吴羽子就难得正经,“那你可别让这火烧到先生身上,否则别怪我不同情你。”   “知道了。”   话落,袁成杰就已经消失在原地,池塘旁,眨眼就只剩吴羽子一个人。   他在在原地许久,周遭生机围绕在他的身旁,像流淌的烟雾。   苏木过来时,就听吴羽子负手而立的嘀咕,“难怪刚才那么拼命地抢我的生机,原来是着急回家灭火啊。”   大祈,帝冢。   被发配到这里的袁尧在帝冢门口支起了个遮风避雨的简陋草棚,手里一直摆弄老祖袁盅送给他的寻踪盘。   “见不到老祖,得不到原谅,修不好的寻踪盘,回不去的皇宫……”   袁尧拿着寻踪盘的碎片欲哭无泪,他感觉这辈子注定就只能做帝冢的守门人了。   寻踪盘被拼接在一起的时候,看着是完好无损的,但是只要他一拿起来,立马就又哗哗地裂开。   “这玩意儿,我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修得好……”   他再怎么天赋异禀,都只是个年轻修士,而这寻踪盘是老祖的东西,以他的能力,给他一辈子都修不好。   袁尧无奈地看向帝冢大门,这些日子无论他用什么样的办法,都没有让这扇门打开,更别提见到老祖。   他现在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流放太子,再这样下去,他这个太子还有没有人承认,他都不知道。   寒风凛冽,袁尧的心情就像寻踪盘一样四分五裂。   “父不像父,子不像子……”   袁尧捡起地上的碎片,再次将之拼在一起。   突然,寻踪盘上的指针突然疯狂转动,然后指向了他自己。   “没坏!拼起来还能用!!!”   袁尧最先是欣喜如狂,但下一刻却是脊背发凉,他看着指针心跳如雷,许久后,僵硬的脖子缓缓转向身后。 第157章 长生帝冢   帝冢在山体之中,只有一道石门可进,石门外有侍卫层层把守,暗中还有无数杀气腾腾的阵法,哪怕是极强的修真者闯入其中都会被瞬间绞成肉泥。   传闻石门附近还有开国皇帝亲自布下的阵法,可谓是机关重重,根本无人能闯到石门这里。   何况帝冢内,还有大祈老祖在其中沉睡。   脑子没有问题的人,是不会想着闯帝冢的。   袁尧身躯僵硬地转过身,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后,这让他松了口气。   “我就说嘛,谁敢胆大包天的闯大祈的帝冢,定然是这寻踪盘碎了闹出来的乌龙。”   袁尧拍着胸口转身去捡地上的寻踪盘,可是他一转身就清晰的感受到,有一道阴森的视线落到他的身上。   这让袁尧刚落下的心又高高提起。   他强装镇定的捡起寻踪盘,放在手里拼好,然后不经意地挪动位置。   遂看见了让他毛骨悚然的一幕,只见无论他怎么动,手里寻踪盘的指针也在跟随他的动作移动,然后始终指向先前的位置。   “谁!!出来!”   袁尧动作极快地抽出随身的佩剑,接连几剑劈向寻踪盘指的方向。   随着一声声剑鸣,对面轰的一声爆炸,四周烟尘弥漫,但是烟尘褪去后,却是什么都没有。   袁尧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孤身在帝冢住久了,精神出现了问题。   但是下一刻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侍卫过来查看,外面肯定是出事。   “阁下既然走到了这里,定然是有本事之人,既然如此,就不妨出来一见,反正我也奈何不了你,又何必藏头露尾的呢。”   袁尧的声音在这片空旷的地方回荡,余音消失后,周遭静得吓人,没有一点其他声响。   “阁下既然不出来,不如就请回吧,反正这帝冢是进不去的,不必在此浪费时间。”   说罢,袁尧拿着寻踪盘就转身往自己那简陋不已的草棚子走去。   突然,一道幽幽声从身后传来。   “你倒是镇定。”   袁尧心脏骤然一收,呼吸停滞,在恐惧的驱使下,身体猛地一转,就见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了一个男人。   这人容貌平平,身上并无任何气息,就像一个普通人,想市井之中,一眼看过去几乎都是这样的人。   如果不是寻踪盘在剧烈转动的话,他都要以为这人是误闯进来的了。   “你是何人?为何要来帝冢?”   来人蝼蚁一样看着袁尧,“自然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袁尧眉头一皱,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剑,“大祈帝冢中只有历代先祖皇帝的棺椁,除了里面沉睡的老祖能随时打开帝冢外,只有当今皇帝才能进入其中,里面怎么可能有你的东西?”   “皇帝……哈哈哈哈哈哈!”   对面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话,笑得异常癫狂。   笑声戛然而止后,他突然出现在袁尧面前,袁尧一点反抗都来不及做,下一刻就被掐住脖子提了起来,佩剑也落到了地上。   “他算什么皇帝!一个鸠占鹊巢的下贱东西,也敢称皇帝!”   “不许你侮辱我父皇!”   听到这话,袁尧不知道是被掐的,还是被愤怒冲昏了头。他目眦欲裂,用尽全力,一把抓在男人的脸上,然后便看见了无比恶心的一幕。   他以为自己会抓得那人皮破血流,也有可能是他率先被扭断脖子,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顺利无比的抓在男人脸上,还轻易扯下了男人脸上的皮肉。   男人的脸瞬间空了一大块,想象中的血流不止并没有出现,反而是烂肉蠕动。   因为抓得太狠,袁尧手指缝和指甲壳里他甚至感觉有东西在动。   细看之下是一坨坨刚孵化的蛆虫,它们在他的手上一下一下地爬着。   “你,你不是人……”   男人一把将袁尧摔在地上,恶狠狠道:“该死的!”   愚尞干脆不再遮掩,猛地从尸体中脱离出来,眼神阴冷地一步一步向袁尧走过去。   袁尧被他大力一摔,可摔得不轻,面对那强大的威压,他根本就无法动弹,仿佛是砧板上的肉,被人恶狠狠的盯着。   “是你,你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看到那熟悉的滔天鬼气,袁尧这才认出面前的鬼物就是在皇都打破他寻踪盘,害他被罚到这里来的大鬼。   这让他十分震惊,当初在皇都,那么多的人,那么大的阵势,连皇宫供奉们都出现了,他以为这个鬼物早就被解决了,但是他没想到竟然还会遇见,还是在帝冢门口。   更可怕的是,这鬼物身上的气息,扎扎实实就是一个鬼皇,比上次更强了。   上次就不是他的对手,又何况是这一次呢。   “噗!!!”   袁尧被鬼气轰在胸口,倒飞撞到石门上,口吐鲜血,被这么大的力量冲击,石门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反倒是袁尧撞在石门上,落地后激发了守护石门的阵法。   “轰轰轰!”   三重阵法依次出现,阵法上金光璀璨,绚烂无比,运转时像一朵盛开的花,美丽却致命。   “啊!!!”   袁尧来帝冢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阵法开启,而诱因却是他自己。   他被阵法控制着漂浮在半空,身体动弹不得,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强制抽取他的身体,这种骨肉分离的剧痛让他痛苦哀嚎。   身上毫无伤口的地方有鲜血从皮肤中渗出,汇成一股股血柱尽数被阵法吸收,不多时他就成了一个血人,脸色苍白。   见自己是这样的结果,袁尧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么恐怖的阵法,想那鬼物也过不来。   袁尧正心有安慰,下一刻却看见愚尞径直进入阵法中,然后以一个极为复杂的步伐在阵中行走,眨眼间就来到袁尧面前。   失血过多让袁尧的视线有些模糊,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不可能……”   像是为了碾碎袁尧最后的一点信念,愚尞只是随意一掌打在阵法上,就让阵法停止运转。   “砰!”   袁尧血淋淋的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喃喃着,“怎么可能,帝冢的阵法只有每代皇帝才知道怎么操控……”   但是面前的这个鬼物他不仅知道怎么触发阵法,还知道怎么关闭阵法。   “怎么可能呢……”   看着袁尧,愚尞脸上闪着报仇的快感,“怎么不可能,你也不想想,为什么你那个父皇从来没有来过帝冢,那当然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进入帝冢啊。”   “不可能!你别想蛊惑我。”   “父皇政务繁忙,为了大祈呕心沥血,根本没时间过来,何况帝冢中都是历代先祖,父皇为什么要来帝冢!”   袁尧在反驳愚尞,更是在坚定他心中信仰,“你不是照样也进不去帝冢!”   愚尞看玩物似的看着袁尧,“既然不死心,就跟着我进去看看。”   他一把将袁尧像死鸡一样提起来,在他惊愕的眼神中,打开了袁尧怎么都打不开,甚至不敢靠近的帝冢石门。   “轰隆!”   石门颤抖,缓缓向两边打开露出门后漆黑的走道。   袁尧亲眼看着这一幕,精神近乎崩溃。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袁秦柏几乎没有离开过皇宫,更别说是来到更远的帝冢,最近一次出皇宫还是大比的那一次。   愚尞将袁尧丢到通道口,“除了老祖,只有大祈皇帝才知道如何开启石门,现在我的身份还不够清楚吗?”   “不可能的,父皇不是这样的人……”   袁尧想起愚尞之前说的鸠占鹊巢,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平日最敬重仰慕的父皇竟然是这样的人。   此刻,他引以为傲的父亲和这个太子的身份让他变成了笑话。   “父皇只是担忧国事才没来的……”   愚尞看着袁尧眼里的希望一点点熄灭,对父亲的信仰逐渐崩塌,他别提有多么痛快。   “你这个太子真是个笑话。”   愚尞缓缓蹲在袁尧面前,“你可知历代大祈太子身边都有一个影子,影子会告诉太子关于帝冢的秘密。而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算什么太子!”   “秘密……”袁尧感觉自己像是在听一个荒缪的谎言。   “是秘密,长生的秘密,所以没有一个大祈皇帝能忍住不来帝冢,今日我就大发慈悲带你进去看看。”   愚尞一把抓住袁尧的领子,拖着他往前面走。   袁尧不相信这鬼皇有这么好心,果然下一秒他就被抛了出去,瞬间触动了走道后面的所有阵法,眨眼间就被削掉了一手一腿。   看着自己手脚突然分离,袁尧愣愣的反应不过来,看着断在地上的手脚,他甚至看见手指在动。   直到下一刻两处断裂的地方血流如注,痛苦瞬间冲上脑子。   “啊啊啊啊啊!!”   愚尞觉得袁尧在地上痛苦哀嚎的样子十分合他心意。   “用你来探路确实是个好办法。”   他知道进入帝冢的办法,但是他也没有进来过,所以不知道帝冢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有人探路最好。   愚尞轻松走过通道,抓着袁尧的头发来到帝冢中的大殿。   袁尧被随手扔在地上。   谁能想到正值大好年华,能与一众天骄在天山争高下的大祈太子,此刻只剩一手一腿,连站都站不起来,风光不再。   袁尧单手撑地,爬到大殿中央的棺椁面前,背靠着冰冷的棺椁,用仅剩的手小心翼翼地扯下身上的布,包住两处断裂的地方,然后疼得瑟瑟发抖时,只能蜷缩着尽量不叫出声,不惊扰先祖们的长眠。   “帝冢,这就是帝冢……”   愚尞激动地环视大殿,一眼望不到边,目之所及皆是历代皇帝的棺椁,皆是按照阵法所摆,轻易挪动不得,粗略看过去就有数千个。   “长明殿……长明殿……”   愚尞在大殿中四处寻找,试图找到一个一个叫长明殿的地方,最终在袁尧靠着的棺椁对面找到。   那是一幅巨大的壁画,而长明殿就在壁画之中。   看着那几丈高的壁画,愚尞越发癫狂,狂躁的鬼气在大殿中横冲直撞,袁尧用修为护住自己才没有被鬼气侵蚀。 第158章 帝王命运   铺天盖地的痛苦过去之后,许是身体变得麻木起来,让袁尧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思绪也变得迟钝混乱。   他狼狈的靠着棺椁喘息,浑浊的眼神落到对面那副巨大的壁画上,而愚寮正在壁画前来回摸索,想要找到长明殿的入口。   这壁画上刻的是大祈的江山版图,哪怕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小村落都在其中,这还是袁尧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知道大祈的全貌。   皇宫里其实一直流传着一些不切实际的说法,说大祈的开国皇帝留下了一幅千里江山图,这图中有长生的秘密,那位开国老祖便是依靠这其中的秘密飞升成仙,离开混元大陆的。   这不是什么不可外传的秘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也有不少人寻找过这传说中的大祈版图,但是结果都只是无功而返。   而且在人人都寻找的时候,大祈的每一代皇帝几乎都无动于衷,任凭他人去寻,所以有不少人揣测这些皇帝是知道版图在哪里的。   但是在看见一代一代的皇帝因为寿尽而死去后,众人就慢慢觉得,版图中有长生之秘的事情是无稽之谈。   否则有哪位皇帝不想长生,或许那位开国皇帝也根本没有飞升,而是死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曾经袁尧也是如此觉得的,世上根本就没有长生的秘密,但是现在亲眼看见这幅壁画,见愚寮在壁画上寻找长明殿的入口,他的心产生了动摇。   “在哪?在哪?究竟在哪!”   愚寮扒着壁画,几乎是一寸一寸地仔细摸索寻找,连一个凿痕都不肯放过,完全忽略了袁尧这个人。   大殿之中亮如白昼,每一个厚重的棺椁之前都有一颗照明的夜明珠,数千夜明珠混合在一起,犹如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   袁尧想换个角度,好更清楚地看见壁画,但是仅剩一腿一手的他并不适应这副身体,手肘一下子撞在了身后又沉重又冰冷的棺椁上。   这就是一副普通的石棺,既没有和其他棺材摆在一起,也不像它们用材奢华、雕刻图文,但是它的体型是其他棺材的两倍有余,其面前的明珠也是最大最亮的。   石棺放在大殿的正中央,其他棺材以石棺为中心,状似臣服。   袁尧一手撞上去,整个手臂瞬间发麻,但他顾不得这些,因为他听见了棺椁之中的回声。   棺材里不会挤满尸体,有回声也正常,但是这棺材中的回声却似众多兽吼,而且声音十分小,除了贴着棺材的袁尧能听见,壁画前的愚寮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是他们都看见方才有东西从壁画上一闪而过。   “兽影……对!我怎么忘了,万兽朝拜的地方就是长明殿!”   只是刚才的那一下就只能让一个残影一闪而逝,根本看不到它朝拜的方向。   愚尞眼睛微眯,终于想起似的回头看袁尧,他突然出现在袁尧面前,吓得袁尧紧张地贴紧了身后的棺椁。   那扑面而来的鬼气让他呼吸不过来,耳边仿佛有无数小鬼在哀嚎。   袁尧死死捂住耳朵,几乎是七窍流血。   这样恐怖的鬼嚎声,可见面前的愚尞一定吃了数不清的人和鬼。   “刚才的动静是你弄出来的吧,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不杀你。”   “我什么都没有做……”   袁尧疼得在地上打滚,所到之处都是血迹。   “撒谎!”   愚尞可不信面前的小鬼,他在壁画前什么都没有做,除了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这大殿中没有第三人。   “不见棺材不落泪!”   一只硕大鬼手抓来,袁尧现在只剩一口气提着,这一爪足以要他的命了。   他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   但是下一刻。   “嘭!!!”   鬼手在面前爆开,袁尧惊讶地睁眼,就见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再次看见那身着玄色龙纹大袍,威武霸气的人,袁尧心中五味杂陈,他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之前听见的话,这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皇。   但他现在真的很想像普通儿子那样上前去诉苦,希望自己的父皇能替自己报仇。   “废物。”   可是袁秦柏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漠的吐出这两个字,这让袁尧瞬间心凉,倒在地上拖着残躯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颤抖着想要站起来证明自己。   凭借着强大毅力,他终于靠着石棺用仅剩的一条腿站起来,单手撑着身体,期待地看着袁秦柏,“父皇……”   袁秦柏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看着愚寮。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会看着你儿子死呢!”   愚寮受不了仇人这幅君临天下的样子,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就算当了皇帝也进不了帝冢的感觉不好受吧,就像是得不到承认的窃贼,这么多年只能看着眼巴巴的看着,什么都做不到。”   袁秦柏只是嘲讽一笑,不紧不慢道:“比你四处逃亡要好,听说你好不容易占山为王,最后还是被人一锅端了。”   占山为王四个字对一个曾经离至尊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愚寮来说,简直是极大的侮辱。   而夺走他的位置的人,就是面前嘲讽他的人。   哪怕愚寮此刻极力冷静,他周身暴走的鬼气都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   袁尧希冀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袁秦柏,求证似的问:“父皇,他说的是真的吗?”   袁秦柏连看袁尧一眼都没有,对着愚寮平静道:“好了,朕已经知道进入帝冢和长明殿的办法,你可以去死了。”   这句话几乎就是印证了愚寮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袁尧无力地垂着头,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袁秦川,你好得很,杀父杀兄登皇位,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打得半死不活,谁能狠得过你!”   袁秦川先弑父,后弑兄,顶着他的身份登上皇位,这么多年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可见他为此筹备了多久,心机多深。   “好歹登上皇位的是你“袁秦柏”啊,兄长就知足吧,你要是好好在外面当你的鬼皇,我又能拿你怎么办呢,你不也是放不下这帝冢中的长生回来了吗,我们彼此彼此。”   语罢,那把愚寮从小就期待的帝王剑出现在袁秦川手里。   看着夺走自己一切的袁秦川,愚寮恨得牙痒痒。   “帝王剑是我的!!”   愚尞将袁秦川拉入漆黑的鬼气中,他隐匿在暗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找不到他的所在。   里面的袁秦川找不到他,外面的袁尧更找不到,他只能听见鬼气中不断传来激烈的交手声。   哐当一声,帝王剑突然飞出插入石壁中。   鬼气散去,袁秦川微微气喘。   愚尞身上也有不少伤,鬼气汩汩往外冒,但他丝毫不在乎,“你死后,我不会给你成鬼的机会。”   当初袁秦川也是这样做的,要不是影子帮愚尞逃走,他就已经魂飞魄散了,哪里有今日,这种错误他不会犯。   但是他正想迎上去,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扭头一看就看见是与自己相伴相生的影子。   “你,连你也背叛我!!”   愚寮怒火中烧,没想到连影子都背叛了他。   “看你被关在皇宫,我还想着总有一天要救你出去,还你自由,没想到……”   影子一生只有一个主人,愚寮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他一直都在袁秦川的眼皮子底下,像个傻子一样带着他们进入帝冢,找到长明殿。   而且影子似乎比他要强,竟然轻而易举就困住了他。   “好的很,既然如此,那就谁都别想进去。”   愚寮说完就全力破开影子的禁锢,转身欲要毁掉壁画。   看着他举动的袁秦川根本就没有阻止的打算,而是偏头一把抓住袁尧,在袁尧震惊的目光中将他朝壁画扔了出去。   袁尧不可置信地看着袁秦川,父皇两字没有出口,就听见袁秦川嘴角牵起一抹嗜血的笑容,对愚尞道:“他是你的儿子。”   “唔嗯!”   话音刚落,袁尧就猛地撞在壁画上,闷哼一声口吐鲜血。   而愚寮的鬼气紧随后,在要落到他的身上时,鬼气偏了一下,险险擦着他的身体打在石壁上。   “儿子?”   鬼气散开,愚寮站在原地,五味杂陈的看着呆愣的袁尧。   “你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吧?”袁秦川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笑得残忍。   愚尞一挥手,一缕鬼气掀开了袁尧胸前的衣服,看到了和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一模一样的胎记。   他像是一下子就被抽空了鬼气的人皮,疯疯癫癫地笑了一下,别人不知道这胎记代表什么,他却一清二楚,袁尧确实是他儿子无疑。   看见愚尞的反应,袁尧不死心的问袁秦川,“如果这么恨他,方才为什么要救我?”   袁秦川冷冷看着袁尧,“当然是让你们死得更痛苦。”   袁尧想起这么多年与袁秦川相处的点滴,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我狠不过你……”   愚尞看着袁尧的断腿断手,有气无力地回头问袁秦川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   袁秦川一步一步走近,“为什么你生下来就是太子,为什么非要你登基不可,为什么进入帝冢的办法只告诉你,为什么我处处都比你优秀,他却从来不给我机会,凭什么!”   “有句话你说得很对,我就是得不到承认,哪怕我顶着你的身份皮囊,处处都做得比你好,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一丝差错。但哪怕是如此,老祖都不承认我,甚至在看见这个小子的时候就打算让我早早退位,将皇位给他!”   袁秦川一跃站上了大殿中的石棺上,扫视下面数千石棺,仿佛要将所有人踩在脚底下。   那日老祖袁盅从天山回来之后,竟然特地过来找他,他以为是自己终于得到认可了,可以得到进入帝冢的办法了,但是袁盅却是来提醒他,早日禅位给袁尧,还要教他修炼。   “他一个黄毛小儿!他凭什么!”   袁秦川狠狠地跺着脚下石棺,一声声兽吼顿时在石棺中响起,同时那面沾满了袁尧鲜血的石壁上出现了众多兽影,它们嘶吼长啸,终是朝着壁画上的一个地方朝拜。   兽吼中,一扇若隐若现的大门出现,其中有极其诡异的气息冒出来。   “找到了!”   袁秦川一下子跳下石棺,兴奋地跑到壁画前,看着显现的大门面露痴狂。   “大人,我来接您了。”   旁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影子突然激动不已,对着袁秦川命令道:“不要再浪费时间。”   然后上前,在愚尞震惊的目光中,蓄力猛地击碎了大门前的一道阵法。   “你不是影子!!”   愚寮睁大眼睛,那一击就算是自己在鬼皇巅峰的时候都接不下。   他顿时明白眼前的影子已经换了人,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影子。   影子看着愚尞,无情道:“你没有用了。”   语落,他伸手一招,愚尞的修为疾速下跌,片刻间就成了一个小鬼。   恐怖。   就是知道影子身份的袁秦川都觉得毛骨悚然,但是下一刻他欣喜若狂。   影子越强,就代表那位大人越强,甚至能强过那自称仙人的人。   当初愚尞在王都引起乱子,那所谓的仙人和大人的一个黑碗就打成了平手,可见什么仙人也不过如此。   “我的修为,我的修为……哈哈哈哈哈,该死的!我杀了你们!”   接连的打击让愚尞心里防线彻底崩溃,他又疯又笑地朝着影子扑去。   “这就疯了?”袁秦川觉得不可置信,拔出石壁上的帝王剑还要试试,随之将剑朝袁尧杀去。   袁尧不闪不避,一心求死。   哪知愚尞却突然窜出来挡下帝王剑,看了袁尧一眼后,就这样魂飞魄散。   影子并不在意愚寮,径直走向大门,袁秦川看了一眼袁尧,也不将这废人放眼里,赶紧跟了进去。   眨眼间,摆满石棺的大殿中就只剩下不知道死没死的袁尧一人,他袁尧双眼空洞,毫无生气,与死人无异。   一进入壁画,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外面大殿中摆放有无数棺椁,长明殿内则摆着无数牌位。   这些牌位有规律地放在阵法之上,其上的帝王气竟然给阵法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能量,让阵法一直运转,而阵法的中心赫然正是袁盅。   “老祖!!”   袁秦川害怕的后退一步。   袁盅缓缓睁眼,平静地看着袁秦川,显然他早就知晓外面发生的一切,但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出去,直到进来后发现他身下的阵法,袁秦川才明白这阵法下面镇压着某样东西。   猜的不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位大人。   “怎么办……”   无论袁秦川在外面如何癫狂嚣张,现在看见袁盅他都是畏惧万分的,时不时瞟向身边的影子。   只怕他和影子加起来都不是袁盅的对手。   影子警惕的看着袁盅,没有说话。   倒是袁盅先开口,看着袁秦川道:“帝冢的秘密就是这里面没有长生之法,有的是一个被镇压的怪物。一定非要袁秦柏当皇帝的原因,是因为他胸口有历代皇帝才有的印记,只有有印记的人才能更快的修炼帝王紫气。”   “而修炼帝王紫气是为了死后进入帝冢,可以镇压这怪物,所以历代皇帝死后魂魄都被困在了帝冢中,永远不得自由,这就是当皇帝的代价。”   寻常皇帝也有帝王紫气,但是与大祈皇帝的紫气相比,就犹如萤火之辉。   他们的紫气只能附着身上,没办法自己用。   而大祈皇帝的确实熟练掌控自己身上的紫气。   代价就是活着的时候强大无比,死后永远被困。   袁盅一挥手,阵法中的牌位里飘出一道道魂魄,他们神情呆滞的被阵法吸收身上的紫气,连鬼都不如。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帝王享受了别人享受不了的东西,就要承担这享受背后的代价。   人人都想当皇帝,袁秦川没想到这龙椅背后竟然是这样的,这何尝不是帝王的一种悲哀。   他争来争去竟然是争这样一个东西。袁秦川鼓起胆子问:“那为什么当初不阻止我?”   袁盅叹息一声,“那日,封印松动,我不能离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杀了他,顶替他。”   袁秦柏死无全尸,死后化成愚寮,无法为封印提供能量,长时间没有新的帝王紫气,导致现在封印又松动了。   “时也,命也,我竟没有发现皇宫里竟然有那怪物的后手。”   袁盅眼神冰冷的看着影子,看得他一哆嗦。   袁秦川眼珠一转,瞬间与影子拉开距离,态度恭敬地拱手问老祖袁盅,“老祖,这鬼物是不是要跑出来了?我见老祖一动不动……”   袁盅坐在阵中墨发飞舞,不动如山,面无表情地看着袁秦川,依旧平静道:“我说那些,并不是要放过你,而是让你一会儿死得明白。”   “你……”袁秦川大惊失色。   袁盅语气突然变冷,“你皇帝当得不错,没什么错处,本不想罚你,毕竟大祈百姓需要一个皇帝。但是……你不该对皇都里面的土地神动手,你当那位什么都不知道吗!?”   袁秦川被袁盅身上波动的气息震退几步,面露惊恐,但立刻就平静下来。   “土地神,仙人……呵,他们能奈我何!等大人冲破封印出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放肆!!!”   “皇爷爷……”   袁秦川不可置信的看着一个帝王魂魄突然离开阵法,给了他一巴掌,而后消失。   接着,一个个牌位前的长明灯熄灭,那些被吸干紫气的帝王魂魄终究消失,魂飞魄散前他们短暂恢复神智,对着袁盅一拱手,表示接下来就靠他了。   帝王逐渐紫气减少,身下阵法蠢蠢欲动,下面的怪物快要冲破封印,惹得袁盅烦心。 第159章 砸土地庙   皇都土地庙前,荀元悠哉地坐在庙门口,靠着自己的拐杖,抱着陆风送的那壶酒美滋滋地闻着酒香。   “啧啧啧~味真香啊!”   他一日只浅尝一点味道,舍不得大口畅饮,因为陆风就送了他这么一壶,喝完可就没有了。   好在平日里也不缺他酒喝,还有不少带着酒来祭拜他的人,尤其是那些大户人家,每次一送就是好几坛。   为此,荀元还在土地庙下挖了处地窖,将所有酒都藏了起来,没事的时候就抱着酒在土地庙前喝。   将酒葫芦挂回拐杖上,荀元就抱着从地窖里面取出来的酒过过嘴瘾,喝得两颊通红,晕晕乎乎。   有年轻香客想在石桌旁休息,眼看就要坐在荀元身上。   荀元一抬手,这石椅上就仿佛长了刺一般,让那香客坐不下去,一放屁股就扎得叫唤。   “哈哈哈哈,”荀元坐着直乐,不停说着酒话,“你这年轻人可真是不知尊老爱幼,竟和老头我抢位置,该打!”   说着就拿起拐杖就在那香客头上轻敲了一下。   “啊!谁啊!”年轻香客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捂着头,奇怪的四处扫视,以为是谁在捉弄他。   土地庙外也不是多么宽敞,他接连的动静早就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这时有人突然笑着道:“我说小伙子,说不定是土地爷正坐在那里呢,你这是抢咱们土地爷的位置了!”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一时间大家都向那石桌看过去,那年轻香客也是半信半疑,但他看了看土地庙后,想了想还是转身对着空位置拱手一拜。   拜后见并没有什么动静,大家都只当方才那话是说着玩的,转身做自己的事去。   那年轻人也不再想坐,转身便要离开。   荀元至始至终都坐在那里,看着年轻香客的背影微微一笑。   “不坏,不坏。”   荀元倒出一滴酒水在手指上,然后将之弹了出去,刚好落入年轻人的眉心。   “嗯?”   年轻香客突然觉得眉心一凉,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然后就闻到了三月酿的味道。   “酒香?”   年轻人四处察看,发现周围并没有人喝酒,不禁感到奇怪,但下一秒突然想起土地爷在活着的时候,大家都叫他老酒鬼,而且他最爱的就是三月酿。   “这……”年轻香客看着那石桌,再次摸了摸眉心,“嗐!怎么可能呢。”   说罢便离开了。   荀元呵呵一笑,再次抱着酒坛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醉得东歪西倒的。   好在周围没有人能看得见他,否则定会觉得这酒鬼根本不靠谱。   不过,偶尔也有例外。   “娘,那个老爷和土地爷好像啊!”   有对母子来上香,那孩子比较调皮,一直四处张望,他突然看向荀元,然后张大了嘴巴,拉着旁边妇人的衣服,指着荀元给自己娘亲看。   但是那妇人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瞎说什么,一会儿拜土地爷的时候你可不许胡说八道,小心土地爷半夜来打你板子。”   见娘亲不相信自己,小孩不服气地就朝着荀元跑过去。   近日天气开始回暖,尤其是今日阳光非常暖和、明媚。   荀元坐在石桌旁,周遭香火缭绕,阳光穿过他的身体若隐若现,让他身上仿佛有金光笼罩。   他看见那小孩朝着自己跑过来,荀元就慈祥地笑了笑,顿时把那孩子震惊得站在原地,回头大喊,“娘!真的是土地爷爷。”   孩子的一声呼唤,让所有来上香的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在这里!”   可当那孩子回头,看着空无一人的石桌,他就疑惑不已地挠着头,“怎么可能呢?我刚才明明看见了……”   妇人走过来拉住孩子的手,“不要胡说八道了,快跟娘进去上香。”   那对母子离开之后,其他人就收回了目光,只当是孩子看眼花了,但也有人不住地往石桌看,觉得不像是假的。   “真是个有灵性的孩子。”   荀元依旧坐在石桌旁,笑着看那对母子上完香后离开。   土地庙香火越来越旺,被带着来祭拜的孩子不少,荀元发现有些有灵性的孩子都看见过他,只是这种灵性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消失,所以荀元并不打算和这些孩子有交集,影响他们的生活。   喝完酒,荀元便要出去逛逛,四处看看有什么不妥。   他杵着拐杖,醉醺醺的走在长街之上,巡视过许多地方后,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皇城门外。   “哎?”   荀元突然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酒醒了大半。   只见宫中紫气升腾,像是大兴之兆,但是才不过几个呼吸之后,那紫气的动静就越来越小,最后归于平稳时,紫气已经比之前少了一大半。   荀元心中一怔,看出这是国运将衰的征兆。   这让他很是奇怪,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出现这样的变化,“难道是皇家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罢了,想不通。”   荀元叹息一声,就算真的出事了,只要无关鬼怪,就与他无关。   “我还是担心我的那一方小庙吧,别又被人给砸了。”荀元摇晃着头,杵着拐棍继续在长街上游荡,他穿梭在人群之中,没有一个人能注意到他。   砸庙这事荀元也很是无奈,就在前两天夜里,突然跑出来一伙人,三两下就把他的小庙给砸了,差点连福德正神的牌位都没放过。   你砸就算了,偏还边砸边道歉,一个劲的解释自己也是被逼的。   这让原本准备想小惩大诫的荀元在听见他们的话,又看他们只是凡人之后,只能无奈地收回拐杖叹气。   可他没有安身之地事小,这些人蔑视神之威严事大,他这个正神就这么被砸了庙宇,且不是丢了陆风的脸。   所以荀元就跟着那几个人,要看看他们究竟是被谁给逼的,结果就跟着到了皇宫门口,飘在半空中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赫然就是当初与愚尞交手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宫里人。   “哎,一个皇家怎的如此小气。”   荀元早就知道,自从那日在众人面前显现本领,驱赶走了那个大鬼之后,就一直有人在暗中窥视着土地庙的一举一动。   其实他也能理解,自己的帝王当得好好的,突然不知道哪里突然窜出个人来,让自己的皇权遭受到了威胁,换谁都会多想。   但是时间长了是个人都能明白,土地神的存在只会更加利于民,影响不了他。   但是荀元没想到,竟然会小气到跑来推倒自己的土地庙,让自己无处安身,荀元又气又急又觉得此举十分可笑。   可惜皇宫并不是他可以进去的,他也只能作罢。   好在隔日来上香的人又自发地组织重修土地庙,还顺便修大了一些,荀元也是因祸得福。   所以这事荀元也只能作罢,但要是再来第二次的话,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就在荀元四处巡视之时,忽地看见街边有人对他招手,等他看清来人之时,心中猛地咯噔一下,那点酒意立马全没了。   他快步走到陆风面前,拱手道:“先生来了小神竟然都不知道,是小神失职。”   陆风微微一笑,拱手回礼道:“不知道也正常。”   陆风全身气息收敛,若是能叫荀元给察觉到了,那岂不是他修为不精,荀元转念一想也明白是这个理。   “先生来此可是有事?若是有用得上老酒鬼的地方,先生尽管开口。”   “我路过,顺便来看看。”   两人边说边在长街上闲散漫步,但是在其他人眼中,就是陆风一人在自言自语。   陆风陪着荀元把皇都巡视一番后,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土地庙。   这是陆风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看见土地庙,就好奇地进去看了看,小庙不大,但是五脏俱全,不仅有神位,还有一个泥塑像。   捏泥人的手艺不错,这泥像与他身边站着的荀元足有七分相似。   “前些日子,突然感觉你的神力凝滞了一下,现在可有大碍?”   “劳先生挂念,”荀元拱手,面上有些羞愧之色,“是因小庙突然被人推了,但是现在倒是因祸得福,得了一个更大的庙。”   这事他本可以阻止,但是他不忍对几个凡人动手,只能在旁边看着。   他的想法陆风哪里能不明白,所以转身对荀元道:“你想岔了,土地庙的存在本是立功攒德之事,那些人推了土地庙,就会惹霉运沾身,运气不好还会丢了性命。你若是在当时阻止了他们,也算是救他们一命。”   荀元闻言心中一惊,赶忙道:“是小神愚昧。”   陆风摆摆手,“事情已经发生便作罢,他们个人命运如此,怪不得你。”   说完他话锋一转道:“我今日过来还有一件事。”   “先生请讲。”   陆风右手抬起,两指一并就速度极快地在空中画出一个阵法。荀元在旁边看着,只觉得眼花缭乱,要是想再看得清楚些,就觉得眼睛酸涩无比,只能看向它处缓缓。   阵法画成,陆风随手一拍就将阵法拍入泥像前面的正神排位中。   同时,荀元身躯一震,只觉得自己落入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之中,神识像是能去往另外一个地方一样。   “这是传送阵法,可直通地府,日后在你辖内,若有人新丧,你可直接引这人的魂魄进入地府。引渡鬼魂也可得功德,等日后此处城隍出现,你便不用这般辛苦了。”   荀元连忙拱手,“职责所在,不敢言苦,而且先生也说了,还有功德可攒,小神求之不得。只是没想到这才没有多久,先生就把地府给弄出来了。”   陆风拿着青竹竿走出土地庙,来到石桌旁坐下,“只是尚在初始阶段,地府人手还是过于少了,你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不妨告诉我一声。”   听到陆风的话,荀元想了想,“不知先生方才说的城隍是何方人物?” 第160章 封印破碎   陆风微微一笑道:“城隍非一人,而是一个统称。”   庙里的人注意不到陆风的存在,也听不见陆风说的话,见荀元很是好奇,陆风便将城隍的事简单说来。   “城隍神位至关重要,乃是阴间司法之神,不仅掌赏善罚恶、引魂渡鬼,护一城之安稳,还可得一册生死簿,掌一城人的生死来去。”   陆风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劈在荀元脑海之中,尤其是那能掌他人生死的权利,让人咋舌。   荀元不弱,杀人对他来说十分容易,经过这些日子的修炼,哪怕整个皇都里的修真者加起来,也没有多少人是他的对手,但是他没有杀人的权利,顶多就是罚罚恶人而已。   而这城隍的权利没想到竟然如此之大,想来神位要远在他这个土地之上。   不过城隍之位越高,说明能做城隍的人就越少,条件越苛刻。   “能当上城隍之人,定然是极为公正严明、坚守本心,做过令人诚服之事的人,这样的人只怕是万中无一。”   反正现在以荀元所知,他还没想到有谁能配得上这城隍之位。   城隍的出现让荀元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实在有限,地府在他的眼中,已经不是他能想象得出来的了。   不过越是如此他越是期待,期待地府现世时的那天,相必天地都得为之震动吧。   而且听陆风的话,这城隍还不是一位,那岂不是将来十国之中都有城隍出现,整个混元界都将在地府的监察之下,这是何等恐怖。   事情都交代完,两人又闲聊几句之后,陆风便要离开。   荀元起身相送,忍不住问;“先生想来也看见国运衰败的气象了,嗯……不知是何故?”   陆风闻言看向皇宫,笑笑道:“大祈气运未尽,此事自有人去处理,而且王朝更迭本就是寻常事,无需太过担忧。”   说罢,陆风就驾云离开了土地庙。   荀元连忙拱手躬身,“小神恭送先生。”   看着陆风飘然离去,身影消失在云端后,荀元又回头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低头想了想,“杞人忧天了。”   说到底还是他没有从大祈百姓的身份中彻底剥离出来,下意识就担忧起那本与自己无关的事。   “不管了……”   陆风走后不久,荀元便试着沟通陆风所说的传送阵法,不断熟悉着它。   帝冢中,袁秦川三人因为阵法而僵持着。   “他现在动弹不得,不如趁这个机会解决了他,助大人出来。”   袁秦川对袁盅这个老祖十分畏惧,害怕他腾出手后要自己的命,便想趁袁盅为了镇压阵法动弹不得之际,借旁边影子的手杀了他。   但是袁盅只是轻蔑地冷眼看了袁秦川一眼,就看得他脊背发凉,不自在地后退一步。   虽说下一刻袁秦川就恢复到平日里的样子,面上不露任何胆怯之意,但是他牙齿紧咬,暗暗在袖中握紧了拳头。   帝王宝座上坐了多年,袁秦川从未失态过,世间能让他情绪产生变化的,只有死去的袁秦柏和这个活着的老祖。前者是因为心中多年不平,后者则是因为畏惧。   袁盅就像是悬在他头顶上的刀,他知道他做的一切都逃不过袁盅的眼睛,所以时刻提心吊胆,害怕这刀什么时候就砍在他的头上。   可是,面对他的提议,影子却是语气上扬道:“无需助阵,阵法要破了!”   袁盅也感觉到这个阵法已经到极限,遂无奈叹息。   “嗡!!”   一道粗大的黑气的从帝冢内冲天而起。   帝冢方圆百里都仿佛瞬间被黑云笼罩。   “怎么突然就变天了?”皇都里的百姓齐刷刷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昏暗的天空。   南宫世家的南宫昊和几位家族长老同时出现,他们皱眉看着黑气的方向,心中隐隐觉得不安,“那是帝冢的方向,皇室在做什么?”   “莫非帝冢中真有长生之法不成?”   “这阵仗看着可不像是与长生有关,我倒是觉得这气息十分不吉利。”   对于南宫昊的话,其他长老点点头表示认同,“我们要过去看一看吗?”   不去的话总觉得不妥,但是大祈皇室的事,他们这些世家哪里有插手的资格,就是去了,又能做什么?   “再看看吧。”   皇都里已经有不少修真者冒出了头,在看见南宫家的时候都是远远的拱手行礼,而后齐刷刷地看着帝冢的方向。   突然,原本铺天盖地涌出来的黑气像是被什么东西镇压一样急速倒灌,原本阴沉沉的天空又渐渐恢复正常。   见状,南宫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看来我们无需担心了。”   帝冢,封印破碎的瞬间,袁盅虽然不打算放弃,依旧用尽全力镇压,但是他哪怕是将虚天镜都用上了,还是瞬间被那滔天威压掀飞。   落地后,袁盅心中震惊,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自己如蝼蚁,随便就会被人碾死的感觉了。   他原本还想趁着被掀飞的空隙将袁秦川这个人给解决了,但是那威压竟然瞬间就将他震得动弹不得。   这种被压迫的无力感,他只在老祖的身上感受过,甚至觉得这个威压比老祖还要恐怖,隐隐赶上了天雷之威。   “我没有赌错,大人才是世间绝顶。”   旁边的袁秦川看见封印下的东西如此强大,竟然连混元大陆最厉害的老祖之一的袁盅都如此不堪一击。   这让他欣喜若狂,觉得自己的立场没有站错,什么老祖仙人,什么长生修为都可随手捏来。   “恭迎……”   但是谁知那威压竟然是无差别碾压,瞬间就将袁秦川震得口吐鲜血,立马就晕厥在地。   “主,我终于找到你了。”   旁边的影子丝毫不受影响,眼中闪着狂热,身上同样是黑气缭绕,气息与那被镇压的气息如出一辙。   但是这的狂热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巨大的阵法根据数千棺材的摆放成型。   瞬间就将那冲天而起的黑柱压了回来,使得帝冢内瞬间变得漆黑昏暗,连无数夜明珠的光辉都瞬间被掩盖,壁画更是被撑得破开。   众人被从壁画中弹出来,袁盅离开壁画时,还顺手将旁边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袁尧一起带到安全的位置。   没人管的袁秦川则被震飞撞在石棺之上,直接砸醒了。   黑气被巨大的阵法压在帝冢内,四处横冲直撞,帝冢承受不住如此庞大的能量,眼看就要崩塌。   就在这时,帝冢内外所有的阵法都突然发动,无数阵法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那黑气极限压缩。   到现在袁秦川才明白,帝冢的阵法根本不是为了阻止人进来,而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东西逃出去。   这些看似普通的阵法环环相扣,最后形成一个牢笼。   “主,快进入容器!”   影子对着黑气招呼,这让袁秦川感到不可置信,拉着影子咆哮道:“我已经臣服于大人,你说过大人会赐我长生的!!”   影子狂热笑道:“与主合二为一,你自然就永生了,这世上没有谁比我主活得久,你该荣幸。”   看着黑气朝自己过来,袁秦川已经顾不得许多,“老祖救我!!”   袁盅也不想看着那个东西找到容器离开帝冢,但是他现在被威压镇住,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袁秦川绝望之际,一方大印从天而降,轰的一声砸在压住黑气的阵法上面,瞬间就将那黑气压到极限,成为一个人影大小。   同时那些阵法也疾速缩小,将黑气禁锢。   “老祖……”   看着那大印,袁盅终于松了一口气,站起身躬身行礼,“恭迎老祖归来!”   侥幸逃生的袁秦川听见袁盅的话,脑子一片空白,袁盅对他来说已经是数不清第几位老祖了。   那连袁盅都得称之为老祖的人,岂不是活得更久。   而且每一个老祖的棺材都摆在这里了,他不知道哪里还有活着的老祖。   不,也不是没有。   袁秦川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那个巨大的大印。   “主皇大印……”   袁秦川啪嗒一声跪倒在地上,世上除了大祈的开国皇帝有这个印玺外,他不知道还有谁能有这个印玺,并被袁盅称为老祖。   “开国皇帝……真的还活着……”   在袁秦川的呢喃中,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对着袁盅摆了摆手,眼睛一直看着被困在阵法中的黑影。   袁成杰看着那黑影无奈叹息,“非要在这个时候。”   “老祖,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我在他面前竟然没有丝毫还手的能力。”   袁盅对袁成杰的出现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袁成杰抬起手,欲将黑气封印进主皇大印里。   “镇!”   一个镇字凭空出现,在大印上散发金光,大印顿时下压。   袁成杰听见袁盅的问题,封印之时还叹息一声道:“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这种东西叫作魔。”   说起来这魔物能跑出来,还是他的原因。   在几万年前,那时候袁成杰还只是一个孤家寡人,大祈也还未建立。   而他为了精进修为,就四处寻找突破之法,来到这里之后不小心闯入了封界,看到了被封印在这里的魔物。   当时袁成杰年轻气盛,莽撞之下破坏了封印,放出几个魔元,差点被魔元吞噬。   意识到魔物不是好东西后,他想修补封印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添加自己的封印。   但是他的封印远远比不上原有的封印,时间长了以后,被封印的魔物渐渐苏醒。   因此,他便在此地建立大祈,用世世代代的帝王气来加固封印,以弥补自己的过错。   后来封印里的魔物再次陷入沉睡,他就离开大祈,四处寻找当初逃出去的魔元。   没想到这魔元就像泥龙入海,根本找不到。   反倒是和吴羽子误打误撞遇见了其他的魔物。   明白这东西有多么难缠后,袁成杰便越发明白自己究竟犯下了什么样的大错。   但是他的寿命越来越短,最后只能选择闭关,暂缓寿元的流逝,想着那魔物要是在自己活着的时候突破封印,他就和它同归于尽。   要是自己临死那东西都没有出来,他就用最后的寿元来加固封印,以后祸福全看天意。   哪知道在他只有两年不到的寿元时,吴羽子突然找过来了,还说遇见了仙人。   袁成杰当时半信半疑地跟着无吴羽子离开大荒群山,然后先回到了帝冢。   也就是这时,袁盅才知道自家开国老祖还活着。   那天,袁成杰看着这个封印沉思很久。   袁盅将封印已经暴动过一次的事情给他说了,他知道封印撑不了多久。   所以在将自己的命用来加固封印,和去搏一把吴羽子口中的仙人之间来回抉择。   沉思后,他选了后者。   然后他在小山村等到了陆风,延续了自己的性命。   这次来,便是要彻底解决这个后患。   旁边的影子看见袁成杰出现的时候,下意识便要转身逃跑,他有在袁盅手里活命的可能,但是这个一印镇压主的人让他觉得十分畏惧。   袁成杰瞥影子一眼,淡淡道:“杀了它。”   袁盅为了镇住阵法,放任影子和袁秦川在自己眼前蹦跶许久,后又被黑气镇压得动弹不得,心中早就憋了一口气。   袁成杰一说完,他就一掌向影子拍去。   影子忙不迭地拿出一根骨头朝着袁盅扔过去,骨头与掌印碰触的瞬间,空间凝滞了一下。   下一刻,爆炸声在帝冢中响起,帝冢越发摇摇欲坠,但是袁成杰只是一挥手,帝冢就立马安静下来,恢复了原样。   爆炸的黑雾中,一个黑影若隐若现,如果陆风在这里的话,定然能认出那就是与他交过手的黑影。   袁盅看着那黑影,一向稳重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老祖他们不在的时候,他与枯骨、李云凇这群人自认是混元界最顶尖的一拨人。   但是现在,他头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镇压多年的东西有多么恐怖,随便依托在骨头里的一个手段就叫他招架不住。   这也是影子自信能从袁盅手里离开的原因。   “没想到逃走的魔元竟然在这里。”   当年一共逃走三个魔元,皆是这魔物的一部分,类似分身。   袁成杰怎么都没有找到,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要是他再来晚一些,一旦这骨头里的魔元与那魔物融合,到时主皇大印也困不住它。   袁盅要是想彻底杀了魔元,他这点寿命怕是会给折腾没了。   “让开!”   听见袁成杰的话,袁盅立马后退,然后便看见袁成杰腾出一只手,拿出了一把气息非凡的戒尺。   “这是……”   这戒尺一出现,周遭黑气立马退避三舍,其上气息更是看得袁盅觉得眼熟,“莫非是那位的东西……”   袁成杰没有回答,而是笑了笑。   陆风将戒尺给吴羽子的时候,他就在现场,所以他知道吴羽子有多么宝贝这个东西。   “今日,也让我试试这戒尺的威力。”   袁成杰说完便扬起戒尺朝着那骨头砸去。   影子一看见这东西,就想起了交给愚寮的黑碗,也是被带有这个气息的人轻易就给毁了,不禁感到不好,可是他再想收回骨头时却来不及了。   “不!!我才走到主的身边……”   “轰!!!”   一声巨响。   骨头与戒尺撞在一起,产生的气浪将大殿中的所有棺椁,摧枯拉朽一样震成粉末。   帝冢轰然崩塌。   袁盅带着袁尧出现在崩塌的帝冢之上,此时看帝冢,可谓是大祈所有皇帝都被挫骨扬灰了。   这样的威力之下,骨头上瞬间就出现了裂痕,被主皇大印镇压着的魔物好像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开始剧烈挣扎。   而骨头上的裂缝越来越多。   袁成杰一边镇压魔物,一边操控戒尺,所以只能发挥戒尺的一半威力,但是哪怕只是一半威力也足够粉碎那个魔元,连带着影子也被一棍打死,   “啊啊啊啊!!”   随着哀嚎声响彻帝冢,影子和魔元一起变成了飞灰。   解决魔元不过瞬息的功夫,难怪吴羽子如此宝贝这戒尺,袁成杰都有点眼红他了。   “诛杀这魔物试试。”   他原本没有本事彻底解决这魔物,只是想用所有修为将之镇压,然后交给陆风处理。   但是有了这戒尺,袁成杰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可变故突生。   魔元消失,被镇压的魔物瞬间发狂,恐怖黑气一下子将禁锢它的阵法蹦开。   “主皇大印,镇杀!!”   袁成杰的气息暴涨,衣发狂舞,他连忙下压大印,其上镇字飞速旋转,但即使这样也只是让魔物的动静小了一下。   “这……”   魔物的强大超过了袁成杰的想象,这还是它刚脱困,最弱的时候。   “再来!”   袁成杰大喝一声。   镇、压、破、刺、绝、封,六个大字出现在主皇大印上,同时袁成杰将戒尺抛出,“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霎时。   四周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处处是空气爆炸声,那怕袁盅尽力抵挡,也被恐怖威压震得一退再退。   风吹过他的身边,斩断了他的头发,划破了他皮肉,冲击着他的内俯,袁盅此刻就像一块豆腐般孱弱。   “噗!”   仅仅是抵挡就让袁盅口吐鲜血。   “怎么会这么强……” 第161章 魔说本源   虚空中,几道光影从四面八方破空而来。   大贞皇朝的老祖李云凇与星罗圣地的老祖墨棋最先相遇,两人一起看向同一个方向,面带疑惑。   “这大祈最近怎么动静不断,而且我看这次的动静似乎不是袁盅那个家伙能弄出来的。”   李云凇难得的正经,旁边的墨棋也收起了平日里的那份从容,二人停留在大祈的境外,并没有继续深入。   墨棋单手负在身后,“那两股气息确实都不是袁盅,袁盅的修为没有到这个地步。”   往往修为越高,对事物的感知就越清晰,他们能清楚的感知到那交缠的两道气息要远远在袁盅之上,同时也在他们之上,而且这两个气息都十分陌生。   两个陌生的顶级强者,任凭谁来都不能淡定。   看着两道气息激烈碰撞,李云凇眼睛微眯,“这样恐怖的帝王气,莫非大祈的那位开国皇帝真的回来了?”   “十有八九,只差亲眼一见。”   除了这位皇帝,他们想不到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帝王气息。   而且去年他们与袁盅私下见过,当时就觉得袁盅与往日不同,多了份莫名其妙的淡定。在几人谈论仙人出现的目的时,他大有一种我有人罩,你们随意的感觉,当时他们就一度有了猜测。   所以大祈的开国老祖还活着的事,对他们来说并不会太过震惊。   让他们更意外的,是另外一个同样强大的陌生的气息,这气息让他们很是不安。   一个能与袁盅家老祖抗衡的人,拿捏他们就更容易了。突然冒出来这样的强者,气息还那样让人觉得不吉利,这是个非常糟糕的事,更糟糕的是……   “我感觉那道气息还在节节攀升……”   这攀升让本就要逊色一些的帝王气更加显得弱小。   墨棋眉头微皱,周身气息鼓荡,“怕是我们几人联手都不是对方的对手,混元大陆何时有这样厉害的存在了?这么多年我们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若说对方比他们厉害,善于隐匿,那确实不容易遇见,当然也可能是有人故意隐瞒。   李云凇冷哼一声,“袁盅肯定知道,只是他不说罢了。”   就在二人猜测那陌生气息身份的时候。   “瑶池呢?没来吗?”   雪荔突然出现,看见李云凇和墨棋之后就问了这么一句话。   “瑶池怕是都没有算出这样的存在,又或许是她算到有危险,所以才没有来。”   但是瑶池没有来就算了,为什么枯骨和太弋都没有过来。   突然出现这么强大恐怖的两道气息,按理说他们应该会出来一看才对。   “莫非这两个家伙知道什么?”   “那我们还过去看吗?”   面对这个问题,三人同时沉默,说实在的,他们现在并不想踏入大祈的境内,实在是那两道气息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也许不用我们过去,就算过去了,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李云凇让二人抬头看去,就见那让他们感到不适的气息被另外一个气息给镇压下来了。   “是那位也在?”   这个气息对他们三人来说永远都忘不了,上次在大祈皇都,他们就短暂地感受过,所以还有一点印象。   “被压下去了!”   看着那节节攀升的气息被另外两个气息压下,墨棋松了一口气,感觉如果是那位的话,就是天大的事也能解决。   但就在这时,另外一个方向却突然传来了波动。   雪荔叹息一声,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方向赶过去。   至于大祈之事,如果真的是那位和大祈的开国老祖在,那能成为这两人对手的人定然比他们还要强上无数倍,他们就算是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倒是另外一个方向的事让他们更感兴趣。   “看来是枯骨和太弋遇上了,不过这两个家伙已经许久没有动手,上次是因为太弋偷偷跑到道一去,两人才打起来的,这次又是为什么。”   “我看不像是他们巧遇,倒像是枯骨特地堵在了太弋过来的路上。”   就在几人离开大祈边境之时,崩塌的帝冢之上。   袁成杰凭借自己的主皇大印和吴羽子的戒尺总算是将魔物彻底镇住,说起来还是这戒尺起了大作用,没有它,仅凭袁成杰可做不到。   不过这次镇压可并不容易,竟然将帝冢这座山给轰塌陷了,凸起的小山瞬间变成凹陷的巨坑。   袁盅早就提着袁尧远远躲到天边去,看着那巨大无比的深坑,庆幸这帝冢在深山之中。   不过这样大的动静根本无法遮掩,地面的颤动更是绵延千里之外,尤其最近的皇都被牵连严重,众人都以为是地震来袭,慌忙离开了房屋。   皇都中人心不定,百姓皆是惶惶恐恐。   土地庙的上空,荀元想要看清楚帝冢的情况如何。   却只看得见烟尘冲天而起,鸟兽四散,残余威压如利刃的碎片在空中无所忌惮的斩杀,来不及离开的鸟兽瞬间被劈成了几瓣。   “如此没完没了。”   幸好威压没有传播太远,否则皇都里的百姓皆要遭殃,这么恐怖,要是真到了皇都,只怕是荀元自己都抵挡吃力。   帝冢。   魔物被擒,袁成杰却没有多么轻松,反而是感到十分疑惑,他总觉面对这魔物的时候感觉很怪异,但是一时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就在他陷入迷惘之时,异变突生。   只见轰塌的废墟之中突然爬出一个面目全非的人,身上没有丝毫气息,让人无法注意到他。   而那人在袁成杰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冲向了正要被收押起来的魔物。   远处的袁盅定睛一看就发现不对,身体立马消失在原地,朝着袁秦川爆射而来,“你要干什么?!!”   袁盅没想到如此的爆炸都没有把袁秦川炸死,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再看袁秦川的目的,明显是奔着那魔物去的,他一时都搞不懂这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只想一把把他捏死。   可真当他来到袁秦川身后时,袁秦川身上突然爆发出一个强悍的气息,轰的将袁盅震退。   “第三个魔元竟然在你的身上!!”   魔物对袁成杰来说是陌生的,魔元就更不了解,不知道这东西具体有什么用。   所以到现在才发现,竟然还有这样的隐匿手段,连他都察觉不到。   变故来的太快,袁秦川竟然凭借着魔元撞进了主皇大印所封禁的区域内。   而且这个魔元要比之前影子手里的魔元强大许多,甚至是比当初和陆风交手的魔元还要强大,让袁成杰的阻止慢了一拍。   袁秦川就算是周身血肉都被封禁刮得崩裂,也拼了命地闯进袁成杰的封锁中。   袁成杰被这个不知道多少代的孙子,气得后悔没有一巴掌拍死他。   “孽障!!这魔物岂是你想融合就融合的!”   明白袁秦川想干什么时已经晚了,在他闯进去的瞬间,那魔物就开始铺天盖地的从七窍涌入袁秦川的身体。   蓬勃的魔气将袁秦川的身体撑的鼓胀如球,双眼翻白流血,不过才眨眼的时间,魔物就融进了袁秦川的身体。   袁秦川看着自己的手,五指一张就有一团魔气出现在他的手上,只是随手一扔就砸开了主皇大印的封禁。   感受着身体里蓬勃的力量,袁秦川狂笑不止。   “成了!真的成了!不枉我吞了魔元,养护它大半辈子……现在谁能奈我何!”   袁秦川等这一天等很久了,他生吞魔元,将自己与魔元融为一体,没日没夜的蕴养,就是为了变强。   好在融合魔元后他得到了魔元的能力,逃过袁盅和众人的眼睛,甚至连影子都不知道他的异样。   原本他只是想汲取魔元的力量,但从影子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要借影子的手找到魔物,再以同样的方式融合魔物,成为绝无仅有的强者。   “影子,被夺舍和主动融合的结果怎么可能一样呢?”   愚寮想算计他,影子也将他当作魔物的容器,但是不到最后,谁输谁赢谁知道呢。   “什么老祖仙人,不过都是我手下蝼蚁!”   “哎……”   袁成杰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愚蠢且不自量力的人。   像是为了验证袁成杰的想法,袁秦川的身体突然以诡异的姿势扭曲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他拼命的抓挠着脖子,表情极度痛苦。   “这是什么?不要……”   袁秦川抓着抓着就发现手下的异样,他身体僵硬地斜眼一看,就发现自己的脖子上竟然另外长了一颗头,这头才长出来一半,却是五官皆有。   这一幕不仅吓到袁秦川,就连袁盅和袁成杰都觉得毛骨悚然,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觉得自己的脖子都有些痒了,下意识抬手摸了摸。   “滚开!滚开!”   袁秦川嘶吼着试图把这颗头给按回去,但无论他如何使劲都无济于事,最后只能拿起帝王剑,想将自己脖子上多出来的头砍掉。   谁知自己的手却突然不听使唤,仿佛身体被另外一颗头控制着。   看着这一幕,袁成杰沉默不语,但是他凝重的神情可以看出情况有多么棘手,袁盅与自家老祖对视一眼,两人立马冲了上去。   “照见虚空,开!”   袁盅大喝一声,手里的虚天镜突然变大,虚天镜的光芒将袁秦川笼罩,让他的动作出现迟缓。   袁成杰发挥不了戒尺上的全部威力,所以就举着主皇大印欲要打断融合,大印强大的爆发带起阵阵破空声。   在力量的碰撞声中,袁秦川那新长出来的头颅上,一双不像人能拥有的眼睛缓缓睁开,那对异样眼眸漆黑无比,其中没有任何情感可言。   袁成杰与那双眼睛对视后,动作竟然停顿了一下,就只是这眨眼间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失了先机,两人被齐刷刷地振飞出去。   “来不及了,它彻底苏醒了,快逃吧。”   袁成杰落地后尚且还能稳住身体,收回大印,但是袁盅却是倒在废墟中,就连虚天镜上也出现了裂痕。   魔元与魔物彻底融为一体,同用一个身体的袁秦川能感受到身体里那澎拜的力量。   这种力量让他兴奋到不能自拔,都忘了自己身体上还有另外一颗头的事,一直叫嚣着杀了袁盅他们。   许是那魔物还没有彻底适应这个身体,又或许是因为魔元的原因,袁秦川竟然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抬手向袁成杰拍去,他要先解决这个最强的。   看着对面随意一个抬手就凝聚无数恐怖的黑色剑锥,袁成杰赶忙唤出六字连成阵法抵挡,激烈的对撞声响彻山间。   皇都以及附近的百姓已经乱套了,不明白为什么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一会地震,现在又听见了劈里啪啦的爆炸声。   袁成杰额头冒出冷汗,心中骇然。   他纵横混元界大半生,自认除了蒋育道这个老家伙外,他并不逊色于其他人,但是现在自己就像是孙子一样被自家不知道第几代的孙子压制着。   这魔物是他遇见过最可怕的对手,尤其是这魔物对自己像是有血脉压制一样,一对上就让他束手束脚,纵有诸多手段也施展不出来。   这让他怀疑这样厉害的东西真的是混元界的生物吗?   既然如此厉害,又为什么会被封印,为什么混元界很少寻到他们的踪迹,魔这个玩意儿究竟是从哪里来?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力量吗?屠老祖就和屠狗一样!”   听见袁秦川的话,袁成杰黑了脸,抄起戒尺就瞬间破了平衡,而袁秦川也瞬间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想起平时吴羽子用这戒尺打人的模样,袁成杰就有样学样,不过他不觉得这戒尺能是这魔物的对手。   “戒尺没法还了。”   袁成杰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但对面那个多出来的头颅在看见着戒尺的时候,却只是一个劲的避让。   然后那颗头颅缓缓吐出两个字:“本源。”   魔物开口,袁成杰的身体就突然动弹不得,那个魔物在上下打量他后,吐出一句:“找到了……”   说完,那魔物就这么消失在眼前,独留袁成杰一个人在原地一头雾水。   “本源是什么?这魔物在找谁?”   “罢了,捡了条命。”   看着这一片的疮痍,袁成杰不在再多想,转头看着从废墟中爬出来的袁盅,见他被魔气侵入体内,修为下跌的同时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   袁成杰叹息一声,魔物这个东西实在太过邪门,本身就强得可怕,没想到连魔气都能让袁盅这样的人被侵蚀,简直无敌。   “只能寻求先生帮忙了。”   袁成杰反复看着戒尺,都想不明白本源是什么。   突然。   “这魔物不会去找先生了吧!” 第162章 一夜失春   “枯骨这个疯子。”   太行山中,太弋浑身是伤的出现在一处景色秀丽的潭水旁。   他鹤发童颜,踏步而来时脚下生出细微的空气涟漪。忽略他身上战斗后的痕迹和嘴里的骂骂咧咧,就宛如一位返老还童的得道高人。   碧绿的潭水平静无波,摊在山脉旁就像是一面水镜,太弋盘膝坐在潭水旁边,打算在此疗伤。   他这一次伤得很重,修罗剑留下的伤口只靠寻常手段是恢复不了的,所以最近几日他都需要静养。   好在太行山是太一圣地的辖地,此处寒潭更是无人能够进来,不怕被人打扰。   恢复之余,看着身上这大大小小的伤口,狠厉之色浮现在太弋脸上。   今日枯骨就是特意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他的,但平日如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的人,怎么会突然出来呢?   太弋不得其解,自从上次在道一圣地得知道一老祖吴羽子回归的消息后,太弋就交代自家圣地尽量避开道一的那群家伙,哪怕是上次那群人上门来挑衅,抢了一堆宝贝离开,他都叫大事化小。   所以太弋确定自己最近并没有得罪枯骨。   但是今天枯骨这个家伙的态度,大有一种拖着他一起去死的意思。   “莫非是他寿元将尽……”   若真是枯骨要死了,太弋反倒不在乎自己这一身伤了,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就在太弋凝眸沉思之时,潭水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这声音平稳轻盈,像是游人在此闲庭漫步。太弋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气息,便以为是圣地内的无知弟子误闯了此处,不禁火气上窜。   但他还未开口,就先听到一个温和的男声道:“真是一处难得的宝地,新春将至,此地当独占三分春色。”   听见这赞声,太弋心中认同,这里是他的地方,自然是宝地,这四周花草树木皆是他亲手所移,没有一株是废物。   好些灵草在外已经寻不到了。   不过这不是太弋放过擅闯之人的理由,他眼睛都不用睁开,便抬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拍去。   这一掌足够将人拍成肉沫,化成此地肥料。   拍完他便继续吐息养元。   “可惜了……繁花之下是烂泥。”   这突然的声音吓了太弋一跳,他睁眼的同时纵身站起来,一跃后退几丈远,戒备地看着前方。   只见来人一身青蓝色长袍,杵着竹竿缓步前行,而后准确无误地停留在潭水边,若多往前走一步,就要在水里游上一圈了。   看着这人,太弋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见过,遂谨慎试探。   “阁下修为当不是寂寂无名之辈,不知是何方道友大驾光临?”   陆风微微一笑,平淡道:“在下闲散人一个,来此只为寻人。   太行山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山中更是林深无路,凡人迷路常有,不知阁下为何出手如此狠辣,不见半点慈悲之心。”   太弋眉头一皱,感觉面前的人与自己处处相悖。   而且这青衣眼盲、执竿淡然是模样实在熟悉,他心中泛起嘀咕,在对方身份不明之前,他也不想贸然和一个能轻易躲开自己一掌的人撕破脸。   “这地方是我独有,不问自来者都是擅闯,我有处置的权利。”   陆风点点头,仿佛认同了这一点,但下一秒却道:“所以阁下想来是认同,不问自取是为贼这句话的。”   太弋眼睛微眯,盯着陆风看半晌后突然后退一些,警惕地问:“仙人想说什么?”   他想起来为何面前的人让他觉得熟悉了,这不就是那位青衣眼盲的仙人,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想成为,又无法成为的人。   但是陆风突然出现在这里,太弋没有半点得见仙人的欣喜,反而是提防着。   “我来拿回被阁下取走的东西。”   “太弋不懂,还请仙人明示。”   虽然陆风气息平平,但是太弋不敢大意,更是在心中后悔刚才随意出手,让自己处于下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毋虚鼎。”   毋虚鼎三个字一出,太弋明显心急,“仙人未免过分了,在下与毋虚鼎相伴数千年,我便是主,何来窃取一说。   没想到仙人便是这般强横野蛮之辈,以莫须有的罪名抢夺他人之物,枉我之前对你万般尊敬。”   尊敬不尊敬的陆风十分清楚,不过他不在乎,只是他看着眼前的青山绿水,语气不似先前温和,冷冷道:“在其他地方都回暖迎春之时,以大虞兖州府为中心,附近十三州皆是连日大雪,到今日,雪已没过成人腰上,但依旧不见停歇,反而雪势越来越大。   此次雪灾波及大虞、赤燕和大夏等王朝,整整十三州之地,随处可见冻死的人和牲畜野物。   至于为何有这雪灾,你我心知肚明,所以今日这毋虚鼎,陆某一定会带走。”   若非因为天道不知所踪,毋虚鼎又怎会暴露出来被太弋所夺,造成今日之大难。   不知何时,这潭水周围起风了。   刺骨的风刮得太弋的脸生疼,他白发如雪,垂着头好似在愧疚,可是再抬头时他眼中毫无愧色。   “仙人要抢夺的话太弋自然留不住,所以我愿意交出毋虚鼎,但是我只交于毋虚鼎原本的主人。”   天地九鼎当归天地所有,要说主人,天道可算一个,但这混元界哪里来的天道。   太弋虽然自负,但没有自负到要与陆风交手的地步,但他不想将毋虚鼎交出来,所以如此说最好。   他就赌陆风找不到天道,可陆风却只是微微一笑。   “只怕你承受不住。”   天道陆风确实找不到,不过……   紫雷忽地出现在陆风身边,毫无忌惮地释放着自身威压,天劫的气息让太弋脸色大变。   他怎么就忘了仙人还有天劫这事。   “天劫可代表天道的意志,便让它来取毋虚鼎吧。”   陆风话音一落,紫雷就飞到了太弋头顶,它周身缠绕着雷霆,让人胆颤心惊,无法动弹,太弋在威压下冷汗直冒,想要开口认输却动不了身体。   在外人看来,他就像是那有大毅力之人,欲要硬抗天雷。   太一圣地,突如其来的威压让所有人一下子跪倒在地,太一圣主和诸位太上长老勉强能抬起头寻找威压所在,发现是来自老祖所在之时,他们大惊失色。   头顶上,黑色劫云齐聚,垒作厚厚的漩涡中时不时传来轰隆声。   “这是天劫……莫非老祖这是要渡劫飞升了?”   “不是说天道天劫并不存在吗?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老祖怎么会突然要渡劫呢?”   太一众人不明所以,心中又喜又悲。   喜的是天劫存在,那渡劫飞升或许真的存在。要是太弋渡劫成功,他们就会成为第一个有仙人老祖撑腰的势力。   到时,无论什么道一圣地,什么三大皇朝,不过都是尔尔。   悲的是太弋竟然要在太行山渡劫,这凶猛的雷霆要是劈歪了,那随便一道就可让太一从此成为历史。   任谁在这个时候都无法直视天劫之威。   “要来了,真的要来了!”   在众人的惊恐中,云层中的雷霆总算是酝酿好了。   “轰隆!!!”   一道粗大的紫色雷霆从天而降。   心跳声和咽口水的声音在此刻尤为清晰,众人都觉得这雷是奔着自己来的,顿时有人吓得大小便失禁,也有人反复回想自己这一生有没有做亏心事,会不会被雷劈。   ……   “砰!!!”   潭水旁,太弋砰的一声跪在地上,此刻他双眼布满红血丝,身上大汗淋漓,脸上满是惊恐。   这劫后余生竟然让他有些想哭。   方才的雷霆擦着他的身体落下,所带余威仅是眨眼的功夫就把他轰得衣不蔽体,原本有些愈合的伤口霎时崩裂,鲜血直流。   太弋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死亡的威胁,面对天劫,他生不出一丝反抗之心,明明积累有宝物却没有力气拿出来抵御雷劫,只会愣愣的看着雷霆向自己劈来。   而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有一大片焦黑,烧焦的味道弥漫在空中,刺激着太弋的神经。   紫雷好像还没玩够,这一道雷是它故意劈歪的,所以在看见劫云中又在酝酿之时,太弋彻底崩溃了。   “别劈了……我给……”   他双手将毋虚鼎奉上。   陆风一抬手,巴掌大的青色小鼎就向他飞来。   小鼎呈青墨色,三足撑着圆滚滚的鼎身,上面有藤条似的纹路,像是被青藤缠着的鼎。   凑近了看才发现小鼎身上有几条裂痕,若是将鼎变大,那裂痕就更显眼了,看着十分炸眼。   不过就算是有了裂痕,陆风还是能感受到其中精纯的能量,只是所剩不多,看来这些年来没少被太弋抽取。   紫雷围着陆风转两圈,自己就把劫云散了。   陆风看了看周遭山脉,又看看太弋。   “你抽取毋虚鼎的力量让此地四季如春,现在我要将这力量收回。”   不待太弋说话,陆风一跃至空中,掌心里的小鼎飞速旋转。   一道道绿色的能量从太行山各处生起,像飘带一样进入小鼎中。   一时之间,太行山上像是被绿色缎条覆盖了,这些缎条随风而动,极其漂亮。   太弋看着自己精心打理的地方霎时间就失去了生机,他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只是就这么看着。   不多时,太行山上残余的毋虚鼎的能量就通通被收回。   没有这些能量,太行山恢复如初,不再四季如春。   不过正是因为毋虚鼎的能量被拿走,那属于太行山的力量才开始缓缓复苏,只待开春后生机重现,到时太行山就不再只有春季,而是重新拥有夏秋冬。   能量收回一些,毋虚鼎上的裂缝修复了一小条。   陆风没有耽搁,他还要抓紧时间修复毋虚鼎,所以收回能量后就驾云离去。   潭水旁,太弋一个人静坐许久,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久后,太行山一夜失春的事传遍混元界。   ……   大祈皇都。   周家粮铺的掌柜到了弥留之际,此刻病床前围满了至亲好友,人群中时不时传出哭泣声。   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周老爷在床上痛苦挣扎着,最后一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了,只能睁大双眼哀嚎。   突然,卧房里多了一股檀香味和暖意。   在众人不知所以的时候,周老爷缓缓偏头看向门口,然后身体抖了一下,青灰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爹,您在看什么?”   几个儿女顺着周老爷的视线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荀元杵着拐杖缓步来到病床前,看着周老爷道:“周锦山,该走了。”   周锦山看着荀元,又看看满屋的人,见这些人都看不见荀元后他愣住了。   不可置信地道:“土地爷来接我了……”   说完,周锦山身上的病痛尽数褪去,他不可置信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荀元面前拱手行礼。   “小老儿见过土地爷……”   荀元微微一笑,随意摆摆手。   这时,周锦山身后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他回头一看,看见自己还躺在床上,只是已经断了气。 第163章 自成一界   见床上躺着另外一个自己,周锦山脸上露出茫然和些许惊恐,他低头看了看双手,发现身体呈漂浮透明之态,而无论他如何呼唤,满屋的人没有一个能看见他。   他后知后觉,心情复杂道:“我……死了?”   荀元轻微点点头,知道他一时适应不了,就没有催促。   “唉……”   此刻,周锦山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变得十分轻盈。   他久病缠身,已经忘了这副身体不受束缚的畅快感,所以短暂的迷茫后,他因为不再病痛折磨而欣喜,但看着哭成一团的亲人,还是忍不住叹息。   他漂浮着来到亲人的面前,仔细的打量着他们,又拍拍儿女的头,嘴里说着安慰的话。   荀元见他念念不舍,不想离去,便出声提醒:“人鬼殊途,你已经不是阳世之人,再逗留下去,于他们而言并不是好事,对你也不利。”   听见荀元的话,周锦山这才回过神,想起房里还有一位土地神的存在。   见亲人都看不见自己,他也明白自己说得再多也不会得到回应,反倒越觉得孤独和落寞。   “劳烦土地爷久等了。”周锦山飘到荀元面前,拱手行礼问:“不知土地爷要带我去哪里?”   “去了便知。”   荀元笑着一挥手,他就和周锦山消失在房间里,与此同时,厢房里的檀香味也渐渐淡去。   周家人在悲痛之后,有人忍不住喃喃细语,“我方才怎么好像听见老爷子说……土地爷来接他了呢?”   此话一出,旁边立马就有人道:“我也听见了,而且刚才我还闻到了檀香味,这个檀香味和土地庙里的味道很像!”   虽说爱熏檀香的人很多,但是今日他们没有一个人熏香,而且配上老爷子咽气前的话,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土地庙。   “莫非土地爷方才真的来过了?可是这要带老爷去哪里?”   “这……”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之前因为场合不对,大家发现异样都不敢说,但现在有一个人开头,其他人都不再有顾忌,一起七嘴八舌的谈论着。   “土地爷显灵了……”   而另一边,周老爷跟着荀元走在大街上,他发现周围的人都看不到他们,还有几个人直接从他的身体里穿过,这感觉让他十分新奇,同时也很紧张。   直到跟着荀元来到土地庙前,周老爷这才鼓起勇气问:“敢问土地爷,将我带到土地庙来是为何?”   荀元微微一笑,“不必紧张,只是人死之后都该有一个归属,所以我要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听见这话,周老爷一头雾水,他听说人死之后可能会变成鬼,但是从来没有听过鬼还有固定的去处。   荀元见他疑惑不解,就笑着道:“并不是谁死后都会变成鬼,只有死前怨气极重的人才有可能。   怨气不重的人死了之后,一般都会变成你这样漂浮不定、十分虚弱的魂体,若是不送你离开,等到明日太阳升起之时,你就会魂飞魄散,彻底消失。”   听见荀元的解释,周锦山被魂飞魄散几个字吓得魂体发白,安静地跟着荀元进入土地庙。   一进入庙中,被香火气缭绕的周锦山就觉得心胸舒畅,身体仿佛是被温暖的泉水包裹,深吸两口香火后,他忍不住舒服的喟叹几声。   “抱歉,实在是因为太舒服了,一时忘形……”   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后,周锦山赶紧拱手。   “无妨。”   荀元毫不在意的挥挥手,一口香火而已,而且对鬼物游魂之流来说,香火确实无法抵抗。   “走吧。”   荀元用挂着酒葫芦的拐杖点在他的正神牌位上,霎时,一道白光从牌位中亮起,宛如开启了通往未知之地的大门。   看着面前的白光,周锦山有些犹豫,他回头看了看家的方向,荀元就在一旁看着,并不催促。   “有劳土地爷了。”周锦山转回身体,深吸一口气后跟着土地爷一起踏进了白光之中。   罗酆山。   赏善罚恶殿内突然一阵白光闪过,在殿中坐镇的康笙睁眼看过去,就见是传送阵法开启。   康笙来到阵法前,等了几个呼吸之后,就见白光中一前一后走出两个身影,他一眼就看出后面跟着的人只是一个刚成型的新魂。   但是前面那个杵着拐棍的老头却让他打起精神、严正以待。   因为对方身上的气息和陆风有些许相似。而且和自己一样,身上都有功德,但是对方的功德远远超过自己,身上还不见丝毫鬼气。   康笙不禁喃喃自语:“这便是先生说的土地神吗?”   荀元带着周锦山走出阵法,心中感叹这阵法的玄妙,他们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而且穿过阵法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中扫过,让人无比紧张。   “敢问阁下可是大祈皇都土地神。”   康笙最先拱手询问,荀元看着面前这个气息浑厚的鬼神,笑着回礼道:“正是。我今日来此,是为了送个游魂过来。”   荀元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认识自己,还有些受宠若惊。   “我乃地府鬼差康笙,先生之前已经给我等说过土地大人的事,所以大人尽管将这游魂交于我们。”   康笙一边解释,一边招来两个鬼差欲将周锦山的魂魄带下去。   两鬼差给荀元行礼之后就看向周锦山。   周锦山见两个气息阴冷的鬼差向自己过来,吓得直往荀元身后躲,他从骨子里畏惧这些鬼差,尤其是面对康笙,那是大气都不敢喘。   荀元也很是无奈,他是皇都土地正神之身,位比康笙高一些,但是要说气势,他慈祥温和,与冷面严肃的地府鬼差不同,难怪周锦山不敢和他们走。   康笙虽然不满地皱眉,但是也并未强拘,而是看向荀元。   荀元回头看着周锦山道:“此处乃是阴曹地府,只问善恶是非,只求公平公正,你生前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所以这些鬼差不会对你如何的。”   “阴曹地府……”   周锦山听见荀元的话,咽了咽口水。   他看看荀元,又看看面前的鬼差,最后选择相信这位土地爷,哆哆嗦嗦地被两鬼差带走。   将周锦山交到鬼差手里,荀元此行就结束了,但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地府,所以忍不住好奇打量着这座大殿,并不想就此离开。   这宏伟庄严,弥漫着森森鬼气的大殿他从来没有见过,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尤其是看见大殿中央供奉着的长生排位之后,他立马就认出这受供奉的人是陆风,这让他敬畏之心更重了。   “大人第一次来地府,可要在这里逛一逛?”康笙看出荀元的心思,便主动提议道。   他也想仔细了解何为正神,这正神与他们这些鬼神有何不同。   荀元想到今日已经在皇都巡查过了,想来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事,要是出事他也能立马察觉到,所以便欣然同意。   荀元拱手,“那便有劳带路。”   “好说好说,大人这边请。”   康笙带着荀元走出大殿后,荀元回头去看大殿的全貌,心中忍不住想,无论是谁站在这大殿前,想来都不敢肆意妄为,不敢不敬畏。   走出大殿之后,外面的情况更是叫他震惊不已。   只见处处都有鬼差巡游,这一路上还遇见不少鬼差押着许多鬼物、游魂过来。见到荀元时,这些鬼差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见他身边有康笙陪同,在不知他身份的情况下还是率先拱手行礼,可见地府等级森严,讲究秩序。   这一路看下来,荀元心中的情绪已经无法描述。   陆风之前还说地府只是刚刚起步,并不完善,但是他现在目之所及都是殿宇城门,从鬼门关开始,到后面那暂时收容鬼物的鬼城。   每一处都巍峨庞大,尤其是那座鬼城。   荀元他们要飞到高空才能看见鬼城全貌,城中已经住有不少寻常鬼物了。   康笙却说这鬼城本要扩建,但陆风说罗酆山不够,需等他日后开辟出冥界,再逐步完善地府,各处阎罗殿、望乡台、奈何桥、忘川、十八层地狱和轮回等诸多地方都要建出来。   荀元对地府的了解并不如一步步将地府建起来的康笙他们多,所以在听见还有这么多地方没有建出来后,不禁瞠目结舌。   在他眼中,鬼城已经是非常大的了,和阳间的寻常城池差不多,走在这鬼城中,除了鬼气浓厚外,就和阳间没什么两样,脑子灵活的鬼,甚至在鬼城琢磨起了生意。   “冥界……自成一界……”   地府的强大,一次次刷新着荀元的认知,他深感与有荣焉,心中生出无限热血与激动。   只是他不能再继续逛下去了,虽然心里舍不得,但还是对康笙拱手道:“职责在身,不敢擅离职守太久,当为地府尽心尽力。”   地府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所以康笙也不多留,两人不多时就回到了赏善罚恶殿。   拱手告辞后,荀元念念不舍的走入阵法中。   再次出现在土地庙里,荀元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消失,心中有万丈豪情,恨不得现在就立一大功。   就在荀元离开地府不久,陈召大步流星的进来。   康笙见他步履匆匆,便问发生了何事?   “我从赤燕回来,发现靠近大虞的那一片不对劲,隐隐有鬼气蒸腾,怕是有大灾祸。”   上次陆风在赤燕王朝的鸣章县留下阵法后,那个阵法他们并没有收走,而是利用阵法来往两地,拘拿在赤燕作乱的鬼物。   这次陈召出去,发现靠近大虞的方向不对劲,那磅礴的鬼气他看了都要皱眉。   康笙听见,也觉得不好,“能问问那位前辈有没有看见什么异常吗?”   成履突然出现,摇摇头道:“前辈正在参悟先生给的功法,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不好打扰,不如就让我和陈将军带着鬼差过去看一看,中间还有阵法,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地府本就掌管一切鬼物事宜,陆风将地府交于他们,如今有鬼物作乱,他们不能置之不理。   康笙和陈召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道:“那便去看看吧。”   就在成履三人达成一致之时,大虞兖州府那一带却是一片死寂。   蔡世均站在府衙门口,看着黑沉沉的天空还在不间断的下雪,一脸愁容。   “大人再这样下去,大家都要坐吃山空了。”   百姓家中没有余粮不说,就连柴火都没有,再这样下去他们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冻死。   “朝廷的赈灾粮到哪里了?”   蔡世均偏头问旁边的师爷,师爷一脸为难的摇摇头,“大雪封路,送粮的车马只怕一时半会儿过不来,而且这次受灾的地方太多,只怕粮食送到了,也没有多少。”   “那先把州府的存粮拿出来顶一顶吧。”   周围衙役面露难色,“粮食有,但是……只怕是生不起火。”   因为州府里从来没有囤柴火一说。   而且如今看哪里都是冰天雪地,山上大雪覆盖,四处结冰。倒是有不少人结伴上山拾柴,但是天寒地冻的,柴没有弄来多少,却有不少人受伤,要是受伤严重,腿脚都能冻废了。   林禹三人跟在旁边看着,也是深感无奈,这样的天灾,即使他们是修真者也没有破局之法,何况他们只是小修士。   齐霖磐看着这黑压压的天,担忧道;“如果这个时候再发生其他的事,无疑是雪上加霜。”   林禹和华姝突然齐刷刷地看向他,果不其然,突然有衙役来报,说许多地方出现了鬼物作乱。 第164章 雪上加霜   “大人,兖州下辖六县都有鬼物作乱,全乱套了!”   一个衙役急匆匆跑来,他气还没有喘匀,立马又极速奔来几个衙役,手里拿着信纸,焦灼地向蔡世均道:“不仅是咱们兖州,其他州府都有不少鬼物作乱,求救信纸连发好几遍……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听见接连不断的坏消息,蔡世均脸色大变,没想到真被齐霖磐给说中了,如此大规模的鬼灾,比雪上加霜还要令人绝望。   这次鬼祸来得太突然了,在众人都忧愁雪灾之时,它就仿佛突然平空生出来一般,打得人措手不及。   偏因为大虞贫瘠,驻守在大虞的捉鬼人很少,毫无灵气的兖州府附近更无修真宗门可以出手援救。   面对凶恶厉鬼这种东西,凡人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而且大雪封路,百姓无法撤离,他们就像待宰的羔羊,困在原地无路可逃。   现在府衙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些兖州百姓,方才衙役的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听见多地出现鬼物,没有一个人不慌张害怕,皆直勾勾地看着蔡世均,等这位兖州的主心骨拿主意。   齐霖磐他们三人在角落里看着,忍不住感叹:“人力如何能与鬼物抗衡……”   就算是他们,遇上成群结队的鬼物也只有逃跑的份。   好在现在兖州府城还没有鬼物出现,但就在蔡世均想先安抚民心之时,突然来了几道加急传书。   “急报!大人,刚刚收到消息,庸县鬼灾严重,他们昨夜就已经被鬼物围城,今早才将消息送出来,现请求援军庸县!”   “报!芪县遭鬼物侵袭,全城沦陷,芪县中无人生还,已成鬼窟……”   “报!!大人,有大批鬼物从四面八方朝兖州来了,沿途无数村庄被摧毁,众多幸存百姓正向兖州逃来!”   “赈灾粮队失踪,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报!淮河县……”   “报!常山县……”   ……   一道道急报将众人一次次砸入冰窟,让人脊背发凉。   底下百姓再无法淡定,越来越多的人涌到府衙门口,七嘴八舌的问蔡世均要怎么办,有人已经开始哭天抢地,一时间人心惶惶。   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蔡世均身上。   “呼……”   蔡世均看着底下百姓,深知这事隐瞒不住,就深呼一口气提高音量道:“兖州已无法撤离,如今办法只有死守!万幸城中还有修真者,本官身边就有三位,诸位先行回到家中去,禁闭房门,不要出来!”   蔡世均看向林禹三人,见他们点点头,他松了一口气,如今没有比修真者更能安抚人心的存在了,他需要林禹三人修真者的身份。   果然,此话一出,众多百姓齐刷刷的看着林禹华姝和齐霖磐,表情明显放松了一些。   但是也有人心中不满,“就三个修真者,如何能抵得住四面八方的鬼物!?”   蔡世均大红的官袍一挥,上前一步扬声道:“本官向尔等承诺!我会亲自守在城门口誓死不退!若鬼物进城,本官必定死在诸位乡亲前头,若不死,绝不会让鬼物踏进兖州府城!”   听见这话,即使心中有再多不安害怕,这些百姓也没有怨言了。   如蔡世均所说,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要是一州知府都死守城门,他们还能有什么怨言,都是凡人,要怨也只能怨苍天不公,让他们灾难连连,活得如此辛苦。   “蔡大人都这么说了,散了吧,回去和家人一起……”   享受这最后的时间。   一众百姓垂头丧气的离开,他们不觉得这城能守得住。不过也有人没有离去,而是看着蔡世均,眼神坚定道:“大人,我可以一起守城!”   “我等也可以!大人尽管吩咐!”   留下来的人不多,不过男女老少都有,看着其中一些蔡世均看着还觉得眼熟,他们曾经要么找自己申过冤,要么十分认同他这个知府。   有的人还拖家带口的,几乎全家都站在这里了。   蔡世均看得心中一酸,这些人能有什么用,甚至不够鬼物分食。   但也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蔡世均才觉得这兖州府非守不可。   “诸位回去吧,现在还不需要你们……”   “那我们呢!知府大人可需要!”   突然从远处疾速跑来五个修真者,三男两女,看服饰上的标志不是出自同一宗门,有两人还是散修。   林禹一眼发现这几人之前参与过夺宝,不过交手后发现他们都是有底线之士,所以林禹对他们印象还不错。   看有修真者主动站出来,蔡世均脸色好了许多,他没想到夺宝风头过去后还有人留在城中,现在还愿意一起守城。   说句难听的,这些修真者要是想离开去,他们也拦不住。   “几位侠士侠肝义胆、义薄云天,蔡世均代兖州府百姓,谢诸位!”   蔡世均拱手行礼,身边的师爷衙役也跟着躬身,眼中有敬佩。   五位修真者中最年长的范磊抱拳一笑,“若非知府大人将兖州治理得井井有条,我们也不会多留兖州几日,若非知府大人刚才决定以身守城,我等也不会挺身而出,要说,就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谢庭爽朗一笑:“就别客套了,事情紧急,咱们先上城墙看看。”   说罢几人都不再废话,向着城墙而去。   见到这一幕,不少人信心倍增,但是看到热血过后,又清楚的知道,仅凭这几个人,根本挡不住鬼潮。   蔡世均拿下官帽,挽起袖子,冷静地对面前的衙役们吩咐:“拿本官官印通知驻兖州军的尚信将军,调动兖州所有兵卒,一部分守住兖州府城,一部分去接路逃往兖州的百姓,务必赶在鬼物围城之前收拢所有百姓,回到兖州!”   “是!”   拿到官印的衙役赶紧离开。   蔡世均已经绑好了衣服袖子,找来一把长刀拿在手中,“其他人,上城门!!”   见蔡世均目光坚毅,周围人深受感染,就连平日只拿得动笔的师爷,也抄起了家伙,朝着城门而去。   蔡世均回头看着林禹三人,欲言又止。   芪县沦陷,庸县被围,其他三县也不安生,只有璋县目前没有动静。   蔡世均想了想,最后还是拱手躬身,给林禹三人行大礼,“还请三位小友援助庸县。”   凡人跨不过从四面八方过来的鬼潮,所以现在只有林禹三人能去庸县解围。虽然三人力量有限,但是能救一个是一个。   若是庸县再像芪县一样沦陷……   “大人不必如此,”林禹他们闻言有些犹豫,“并非是我们见死不救,而是所有鬼物明显都朝着兖州来了,兖州就是鬼潮的中心,我们若是离开,无疑是舍大保小,这番取舍不妥……”   生死关头,人力有限不可兼顾,这个时候,哪怕选择有多么残忍冷血,作为主心骨,蔡世均都必须做出取舍。   蔡世均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不能放弃府城的百姓舍近求远去救其他县城的百姓,所以他之前没有提。   但是现在有其他修真者在,他就想庸县百姓能救一个是一个,灭城事不能再发生了。   而且……   “先生一定会回来的。”   他赌陆风会及时赶过来,这里的动静这么大,肯定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说不定现在就有援兵朝这里赶。   林禹闻言微愣,说实话,他们三人也觉得陆风会回来。   “让我们去吧!”   就在林禹要答应之时,七昭和皇甫应海突然御剑来到他们面前。   “我去庸县,皇甫兄去情况较轻的其他三县。另外,刚收到消息,已经有捉鬼人在往这边赶,桦悟和道一驻守在大虞王都的长老也在赶往庆州,阻止那边的鬼物前往兖州。”   “而且来的路上我们发现,这些大片突然冒出来的鬼物并没有多厉害,都只是一些杂鱼货色,并没有真正成鬼,看着像是刚从坟里爬出来的。”   七昭的话叫众人松了一口气,他们二人的修为远在林禹三人之上,而且二人御剑的话,速度要远超林禹他们,他们去救援最好。   蔡世均赶紧上前,“常山县与淮水县离璋县最近,若是两县守不住,就叫两县百姓去璋县,那里当是混元界最安全的地方。”   七昭二人不知道蔡世均为什么这么说,不过也没有多问,这附近处处受灾,有个去处也不错了。   “那我们走了,在拖延下去,怕恶鬼厉鬼、鬼将都要出来了。”   说罢,二人御剑离开。   ……   遇春山。   山下黄家村,保家仙黄鼠狼在村口跑来跑去,时不时往村里张望。   直到见村里人带着一堆东西出现,它才赶紧着急催促众人离开,一起往遇春山去寻求山神的庇护。   当然还有人留在村里不愿意离开,黄鼠狼实在没办法,就不管他们了,它能让一部分人跟着它进山已经了不得了。   但是这些村民带着的是全部身家,赶牛的赶牛,提鸡鸭的提鸡鸭,甚至是几坛自己腌的黄瓜和锅碗瓢盆。   如此一来,众人进山的速度就慢了。   这把黄鼠狼急得原地打转。   “别催了,进山路本来就不好走,这带着东西走得就更慢了,咱们离遇春山不远,剩下这点路不用着急……”   “是啊,要我说,就算是其他地方有鬼,也不代表咱们村也有鬼……”   一群人累得坐在地上休息,还时不时质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跟着黄鼠狼离开,万一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拖着一堆东西上山又下山的,白瞎了这几日的辛苦。   几人正议论着,突然见黄鼠狼没动静了,还以为它终于安静了。   但回头一看,却看见黄鼠狼身体直挺挺的立起,眼睛始终看向一个方向,嘴里发出警告的声音。 第165章 鬼神禁行   黄鼠狼的神异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之中众人有目共睹,现在一看见它对着一个方向露出凶狠之色,这让众人一个激灵,皆是大气都不敢喘地朝着黄鼠狼看的方向看过去。   “什么人跟上来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模糊到清晰,伴随杂乱的脚步声,忽快忽慢地朝着众人的方向过来。   村民都以为是有人追上来了。   直到一阵风吹向他们,那恶臭味扑面而来,他们才觉得不对劲。   “嗬!”   黄鼠狼的喉咙里发出低吼声,一众脊背发凉的村民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快跑,不对劲!”   话音刚落,对面的东西终于露出头,那是几个刚刚腐烂到一半的尸体,难怪身上有腐烂的臭味。   这些尸体上有淡淡鬼气冒出,看来是刚埋不久的人死后变鬼,然后从坟墓里爬出来了。   这样鬼物还不少,一出现就有七八只。   “嗷嗷嗷~”   原本这些鬼物的速度十分缓慢,像是提线木偶般毫无知觉的向着兖州的方向而去,但是在看见这些村民之后,他们就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激活了一样,张牙舞爪、嘶吼着朝着众人扑来。   看见真的有鬼物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些村民终于知道害怕了,在恐惧中失去了理智,什么舍不得的鸡牛家畜以及那一堆的锅碗瓢盆都被随意扔在原地,只顾得上自己逃命。   黄鼠狼跑在前头,一个劲往山上跑,这些村民都跟在它身后,跑出了平时跑不出来的速度,个个狼狈惊恐。   但是这些村民都只是普通人,其中还有老弱妇孺,后面鬼物穷追不舍,跑得慢的没有多久就被追上。   “不不!不要过来,救命啊!!!”   一个倒地的老人手里还牵着自己孙儿,惊恐地看着如饿虎一般冲上来的鬼物,吓得涕泗横流的崩溃大喊。   “救命啊!黄大仙救命!”   这些鬼物看见活人就往上扑,吓得那对祖孙的哭喊声响彻山林。   危险时刻,黄鼠狼突然冲上来,猛地一头撞翻几头鬼物,那祖孙俩见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地朝山上跑去。   可黄鼠狼却被几只鬼物围住。   这些鬼物并不挑食,只要是活物他们一个都没有放过的意思,那些被村民丢下的鸡三两下就被鬼物抓住活生生撕扯成几块,倒是那些牛跑的较快,因此引走了几只鬼物,反倒给村民争取了一些逃跑的时间。   但是现在还有好几只,对这些人锲而不舍的追着,现在更是围上黄鼠狼,尖锐的利爪差点直接划破黄鼠狼那不大的肚子,好在黄鼠狼躲了一下,这才只是在肚子上留下几道血痕。   可惜鬼物的力气极为恐怖,被他们抓住了就没有逃跑的可能,黄鼠狼被抓住前脚和后脚,任凭它在空中胡乱挣扎也无济于事,反而更加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体快被活生生给扯爆了。   它只能害怕的吱呀乱叫,叫声可怜又渗人,如魔咒一样蚕食着众人的理智。   这些人都不敢想象要是自己被抓住,然后直接分尸的场景有多么可怕,他们只能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跑,有人嘴里还念叨着黄大仙保佑。   黄富生看不下去想回头帮忙,却被身边的人拉住。   “拉我干什么?救人啊!”   “它不是人,只是只畜牲!”   “快逃吧,那东西又追上来了!”   他们受黄鼠狼庇护有一段日子了,心中感激,现在也不是不救,而是他们身后还有两只鬼物对他们穷追不舍,他们也是自身难保,先前那对被救的祖孙愧疚着都不敢回头。   黄富生挣开那人,“你们不就我救!”   “你救了,衬得我们成什么人了!”   要是黄富生真回去救黄鼠狼,就衬托他们这些人像白眼狼一样不知感恩。   “你们不救还不让我们救了,快让开。”   黄四安顿好妻女,和黄富生拿着柴刀就要往回赶。   但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黄鼠狼那可怜刺耳的叫声就戛然而止了。   山林间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连追他们的鬼物也没声了。   “这是,怎么了?”   仔细听确实没什么声音了,胆大的黄富生咽咽口水,“回去看看?”   “……一起吧。”   黄四两人结伴小心翼翼往回走,前面逃跑的人也停了下来。   “啊!!”   两人没走几步就被倒在地上的两只鬼物吓得一屁股倒在地上。   “快看。”   黄富生戳戳大惊失色的黄四,让他看两只鬼物已经死得不能再死,而那只黄鼠狼也还活的好好的。   “这……”   两人茫然地放下柴刀,在看见黄鼠狼身边站着的一位面色冷峻严肃的男子时,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这人十分陌生,他们在村里山上生活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他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看样子和黄鼠狼还认识。   听见突然没了动静,有人鼓起勇气回头看,然后同样一头雾水的呆站在原地。   山秽随意一出手就解决了几只对众人穷追不舍的鬼物,不过他并没有理会那些村民,而是看着黄鼠狼道,“带他们到山上去吧。”   说完他就一跃飞到半空,神情凝重地注视着山下。   黄鼠狼侥幸捡回一条命,便催促众人离开。   在吃过一回亏之后,哪怕脑子还浑浑噩噩的,众人的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往山上跑,不过脑子里都是刚才突然出现的山秽,尤其是山秽一下子飞到半空的场景。   “我想起来了!他是山神大人!”   靠山吃饭的黄富生突然想起山秽的身份,他常年混迹在山中,从去年开始,每次进山的第一件事就是祭拜山神,那小小的山神庙还是他亲手垒的。   当初他被山神和一位青衣仙人所救,梦中见到的山神就是山秽的样子,只是梦醒之后他就不记得两位神仙的模样了,直到刚才突然看见山秽,脑海中才记起这位冷面严肃的山神。   “这山里除了山神大人,谁还会这么厉害,你们方才看见没有,山神大人他咻的一下就飞起来了!!”   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也十分肯定他的说法,对山秽山神的身份深信不疑。   追命的鬼物没有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厉害的山神,众人逃跑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有甚者直接在半山腰停下回头眺望。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头皮发麻。   之前他们只顾着逃命,且没有爬到高处所以不知道山脚下的情况。   现在跑到半山腰往山下一看,顿时发现有不少鬼物朝着遇春山过来,山下的村子看来已经被洗劫过了,一点人影都没有看见。   不用想就知道那些不愿意离开村子的人已经凶多吉少。   “幸好我们跟着黄大仙上山了,要不然……”   留在村里不愿意走的人就是他们的下场。   想到这里,有人回头看黄鼠狼,见它正舔舐自己肚子上血淋淋的伤口,这让一些人感到无地自容。黄鼠狼救了他们,他们竟然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逃走了。   虽说这是面对危险时的本能,但是越是如此,黄鼠狼的勇敢和灵性就越发显得难得可贵。   “自己逃跑就算了,毕竟谁都害怕,但是拉着别人不让救人的……呵!”   黄富生对着人群中的几个人直翻白眼,“有的人连畜牲都不如。”   那对祖孙愧疚不已,跪着黄鼠狼面前。   “多谢黄大仙救命!我们保证回去以后日日都供奉您!”   “谢黄大仙救命……”   众人感激涕零地磕头,但是坐在大石头上的黄鼠狼并不理会,好似不懂他们在做什么,只是埋头舔舐自己的伤口,中间偶尔抬头看黄富生和黄四,眼神清明灵动。   这时突然有人道:“咱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这么多鬼物,山神大人一个人真的能有办法吗……”   众人闻言回头看过去,发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山下的鬼物就多了许多。   他们穿过村子后,这些鬼物就如同浪潮一样涌上了遇春山。所有鬼物的目标都很统一,那便是翻过这座山。   “太多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地下吗?”   “这些东西都怎么了?”   成群结队的鬼物往一个方向去,翻山越岭,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挡住他们。   “但愿山神大人能顶得住。”   半空中,冷眼俯视山下情况的山秽看着冷静镇定,但是心中同样没有把握。   这些鬼物的数量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他们若都只是一些不成气候,刚从坟里面爬出来的,除了力气大、速度快,其他一无所有的小鬼,山秽倒是一点也不忌惮。   但是偏山下这群鬼物中还有一些厉害的,恶鬼他都瞧着好几个,厉鬼也有,只怕更厉害的还在后面。   这些鬼物是一点点在路上聚起来的,向着兖州的方向而去,遇见什么吃什么,有的鬼吃着吃着就吃成了恶鬼。这些恶鬼不仅吃人,还吃鬼,一路吃过来,硬撑都撑变成了厉鬼。   兖州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这样吃下去,到兖州之后,只怕鬼群中会出现鬼王这个级别的大鬼,到时兖州危矣。   所以绝对不能放一只鬼物翻过遇春山。   下定决心后,山秽身上气势大涨,身上涌起的气浪吹得衣袖鼓荡,他静静等着。   这些鬼物速度极快,虽然之前在村里停留了一下,但是现在已经爬到山上来了,吓得半山腰的村民赶紧往山顶上跑。   见这些鬼物上了山,到了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山秽的眼神顿时变得的锐利起来。   他沉声道:“本神辖内,鬼物禁行!!”   冷酷浑厚的声音传遍山上山下,逃命的众人听见后心中稍稍有些安慰,害怕减了三分。   但是山下的那些鬼物毫无神智,反而在听见声音后更兴奋地冲上来。   “找死!”   山秽冷哼一声,山中有无数藤曼从不大厚的雪地中生出,原本被白雪笼罩的大山瞬间绿意盎然。   平日里柔软脆弱的藤蔓在此刻仿佛化身一条条毒蛇,悄无声息却又十分强横地缠绕住闯进山中的每一个鬼物,然后迅速绞杀,直接绞得那些鬼物散架,手脚头颅掉了一地。   霎时间就横尸一片。   不过这些植物能解决那些普通小鬼,但是却轻易被恶鬼、厉鬼这种厉害的角色斩断。   破了这些藤蔓,那些厉害的鬼物并没有离开,而是吃起了地上的鬼物。   见这些鬼物没有彻去的意思,山秽面如寒铁,手中突然出现一把长弓,“那便拿你们来试箭吧。”   这制箭射箭的手艺是他跟着进山打猎的猎户学是,只是用材都不平凡,尤其是箭头,可以在上面附着功德,一箭必杀。   只是可惜从制作弓箭到今天,他一直都没有用出去的机会,现在情况正好,让他试试这把弓的威力。   山秽拉弓搭箭,弓弦绷紧到极致,瞄准一只恶鬼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射出。   “咻!!”   一箭便中,但是没有致命,而是卡在了恶鬼露出来的肋骨中,好在箭头上有功德,那鬼物一沾染就被烧成了灰烬。   连射几箭后山秽心中已经有了数,大胆地用上三箭齐发,他站在高耸的古树上,如君临天下般快速且不废力气就将那些恶鬼解决。   剩下的厉鬼立马变得警惕,看着山秽的眼中透着贪婪。   只要吃了他,他们就能更近一步。   但不待这些厉鬼有动作,一大片浓稠的鬼气就像是黑云压城一样向山秽压过来。   那些原本对山秽抱有想法的厉鬼在这一刻都感觉到危险,四散而逃。   山秽也终于正色起来,动作不再像先前那样闲散,他收起长弓,抚上腰间令牌。   冷声道:“过境者,死!” 第166章 黑蛋本体   离开太行山之后,陆风就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开始修复戊虚鼎。   鼎身上共有七条裂纹,这还是在太弋自己已经花费大力气修复了两条的情况下,可见修复裂纹要花费多大的代价。   陆风在一处崖壁前盘膝而坐,戊虚鼎悬浮在他的面前,他抬起手,一大团功德出现在手中,光是这一团功德就是地府一个月才能积攒下来的量。   他将功德打入戊虚鼎中,大鼎上瞬间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   “咔嚓!”   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这把陆风吓了一跳,还以为功德无法使戊虚鼎复原,反倒让它更加裂得厉害。   等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功德分成了七份,现在正在融入裂缝之中。看着那裂缝真的有了一点细微的修复痕迹,陆风松了一口气,全神贯注地小心修复裂痕。   这修复的力量十分难以把握,重了会让戊虚鼎承受不住功德的力量,轻了又无法使裂缝修复,反倒让功德白白逸散。   那些逸散的功德围绕在陆风身边,让周遭草木有了提前复苏的情况,一些绿色嫩芽从泥土中拼命拱出来,不多时已经开出了无名的野花。   陆风坐在草地上,余光看见周遭陆陆续续出现的春色,心中很是无奈,他现在抽不开身,只能尽力掌控好力道,不让功德白白浪费。   同时他心中十分焦急,他已经知道兖州那边的情况不好了,他需要赶紧修复戊虚鼎,然后送这鼎归位。   陆风在一边源源不断消耗功德时,也有不少的功德朝他身边汇集,这些功德除了来自地府和遇春山外,还有一些来自土地神和璋县。   陆风并没有因为这些功德感到任何欣喜,因为这些功德越多,说明大家遇见的危险越大,他身上那与山秽相通的令牌也在隐隐发烫,陆风猜到山秽那边定然是遇见了棘手的事情。   而且璋县这边也有鬼物入侵,好在璋县各处都有他的力量守护,就是一些寻常人家中都供奉有他的长生牌位,这些牌位可保璋县百姓无虞。   但是从反馈的功德来看,璋县的鬼物都有不少,连璋县都如此,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希望成履他们赶得及。”   地府带出大量阴兵赶往兖州的事情陆风已经知道了,他现在走不开,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能尽快赶上。   “真是添乱啊!”   戊虚鼎修复时发出一阵阵音浪,加上功德的能量在周遭回荡,让这里的动静吸引来一位不速之客。   顶着两个头的袁秦川突然出现在陆风面前,只是属于袁秦川的那颗头缩小了一半,看着只有一个拳头大,翻着白眼梗在脖子处显得十分诡异。   陆风看着突然出现的魔物,手中动作不停,依旧在修复戊虚鼎,只是双眼看着魔物若有所思。   他能感受到这个魔物的强大,比他到目前为止遇见的任何人和鬼都要强大,那身上逸散的魔气也让他觉得很熟悉。   在陆风注视这魔物的同时,那个魔物也在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   两人相顾无言,陆风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正在复苏的力量,也就是说现在并不是魔物最强的状态,这让陆风微微皱眉,觉得压力不小。   那魔物看着陆风,然后头颅一偏,嘴里吐出两个字:“本源。”   陆风没有说话,不过心中却在思索本源两个字的意思。   “没错。”魔物环顾陆风四周,见他周围生机勃勃,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戊虚鼎正在修复的声音传来,陆风看了一眼,发现半天过去,一条裂痕只修复了二分之一,这让他很是无奈。   面前的魔物太强,若是不全力出手,他怕是赶不回兖州,可若是出手,这戊虚鼎断然是修复不好,反而会因为半途而废让裂痕再次增多。   “没想到你竟然还在这个世界,我们还以为你已经湮灭了,那些个家伙为了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魔物突然说出来的话让陆风手顿了一下,就这一下险些让修补的努力功亏一篑。   陆风立马稳定心神,平静地抬眼看着魔物,“你是谁?”   对于陆风的问话,那魔物没有感觉到丝毫意外,甚至从他出现开始,他情绪除了在看见陆风的那一刻有细微的变动外,其他时候都宛如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冷兵器。   他看起来也没有回答陆风问题的心思,而是一直在打量陆风手里的戊虚鼎和他身上的功德。   魔物想靠近陆风,却又像是畏惧什么东西一样,没有立马靠近。   突然,一道气息从天而降,瞬间落到陆风面前。   “抱歉先生,我镇不住他。”   袁成杰看着陆风面露愧色,他不仅镇不住,就连速度上都差这个家伙差得太多。   想他自诩一人之下无敌,但是现在对方和陆风都聊上了,他才气喘吁吁的姗姗来迟。   陆风微微一笑,平静道:“镇不住也无妨,不过现在我要修复戊虚鼎,腾不出手。”   其实就算是换成陆风,他也没有把握能镇住这个家伙。   “明白了。”   袁成杰再次拿出主皇大印,这一次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就算是寿元耗尽也要拦住这个魔物。   就在袁成杰抱着悲观之心时,陆风身上突然跳出来三个家伙。   陆风只觉得突然有个庞然大物将自己罩了起来,细看之下才发现是一个布满绿色纹路的龟壳。   陆风没有想到赑屃竟然还有这个能力,一直以来他从来没有见赑屃用过,当然也可能是寻常时候用不上。   龟壳外,紫雷和黑蛋漂浮在空中看着面前的魔物,身上气势大涨,紫雷身上溢出的雷霆在这山中肆虐,愤怒地摧毁一切。   “紫雷,要收着一些力量,这片天地承受不住你的爆发。”   陆风虽然从来没有见紫雷全力出过手,也从来没有见紫雷这么生气过,但他能从那压制不住的、磅礴的愤怒中感受到天劫的恐怖。   雷弧落到赑屃的龟壳上面时,甚至在上面留下了大片痕迹。   这对赑屃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龟壳是赑屃极为重要的东西,要是被紫雷给一下子轰碎了,怕是不好修复。   紫雷听见陆风的话,不情不愿地收敛了一些力量。   袁成杰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心中暗想要是自己受一道天雷,是不是就可以立刻原地飞升了。   但是看这小祖宗愤怒的模样,他可不敢去挨劈,说不定一下就能给劈得灰飞烟灭。   就连旁边这个黑不溜秋的家伙也是愤怒至极,这让袁成杰感到奇怪,“莫非他们和面前这个魔物认识不成?”   下一秒那魔物说出的话佐证了他的想法。   “你们还是和从前一样,不过现在看起来你们弱的可怜。尤其是你,连本体都被打得丢失的家伙,只怕已经记不得自己是谁了吧,所以才变成了这样一个四不像。”   魔物看向黑蛋,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回应他的只是黑蛋的低吼声。   听见魔物的话,陆风有些担心地看向黑蛋,他一直都知道黑蛋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是不知道黑蛋没了本体,不知道这对黑蛋究竟有什么影响。   不过显然黑蛋并不在乎,张牙舞爪地朝着魔物扑去,袁成杰和紫雷紧随其后。   三对一,魔物都能抵挡,战况十分焦灼。   越是交手,袁成杰越是感到惭愧,他之前竟然想凭一己之力就封印这个家伙。   但是现在真的与之交手他才发现这魔物究竟有多强。   当初他和吴羽子联手抓住的那只魔物与这个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那个魔物只能算得上一个凑数的。   就在陆风专心修复戊虚鼎之时,大虞那边可谓真的是乱了套。   吴羽子持剑站立虚空,拦住两个鬼皇的去路,“诸位,请回吧。”   这两个鬼皇并非是大虞境内的鬼物,而是从其他地方跨境而来。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遇见吴羽子,个个都露出畏惧之色,但是依旧不肯离去。   其中有一个鬼皇鼓起勇气问吴羽子:“你是谁?”   吴羽子抚须一笑:“小辈,我创立道一圣地的时候,你们还没有生呢。念你们修行不易,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若是越境沾染上人命,那就非死不可了。”   吴羽子的话让几个鬼皇惊恐地面面相觑。   “道一圣地……他是……”   两个鬼皇不可置信地看着吴羽子,“他真的没有死。”   这话叫吴羽子眉头一皱,“怎么说话呢?我看你们是不想走了!兖州究竟有什么,竟然叫你们非去不可。”   见吴羽子身上气势大涨,两鬼腿脚打颤,但依旧硬着脖子不想离开。   这下就是吴羽子都犯嘀咕了,忍不住想兖州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对这些鬼物有致命的吸引。   不过他不打算浪费时间来问了,这些家伙不退,那杀了便是。   只见吴羽子长呼一口气,剑指二鬼,“越境者,死!”   冲天剑光的下面,无数鬼物被拦在璋县外。   小山村,众多村民安心待在村子里,敬仰地看着长生殿的方向。   他们不是第一次看见陆风显灵了,不过陆风的神像显灵却是第一次看见。   只见那高耸的神像上光芒绽放,将小山村全部笼罩,光芒所及的地方皆是净土,没有一个脏东西能够踏足。   早早来太平书院的学子,看着外面那些鬼物,一个个拳头紧握,“我们有先生庇护,得享安宁,但是其他地方的百姓只怕是正处在水深火热中。”   “先生曾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们尚有余力,我……”   以高天明、赵廓、王武为首的众多学生相互对视一眼,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滚烫热血。   “那就去吧。”   吴羽子背负双手从天上落下,站在这十多个年轻人面前,笑容依旧不变。   看见吴羽子突然出现,众人都往天上看。   “看什么,两个杂碎而已,杀了一个,跑了一个。”   吴羽子边说便招来平生,“平生,我看这鬼潮对你好像没有什么影响,你就陪他们出去逛一逛吧,顺便练练手。”   众人对吴羽子的话没有任何质疑,在太平书院这么久,即使不明说,他们都知道在草堂里住着的不是普通人,只是他们不清楚这些人的具体身份,也不敢问罢了。   平生听见能出去,自然是高兴无比。   吴羽子回头对高天明他们嘱咐道:“我看常山县那个方向有百姓向璋县逃来,你们就去接应一下吧,当是书院给你们的一次历练。”   “是!!”   十多位学生齐刷刷地拱手行礼。   太平书院并非只教学识,还教拳脚,但他们从未有用武之地,现在正好去看看。   众多学生带上自己趁手的家伙就往常山县赶去,平生笑呵呵地给吴羽子保证,他会保护这些学子的安全。   这些学生离开才一会儿,吴羽子低咒一声:“真是苍蝇闻到屎了,一个劲的来打转!”   说完他就往淮河县的方向爆射而去,苏木看了一眼,继续处理这些前仆后继的小鬼。   淮河县。   皇甫应海浑身浴血地清理县城门口的鬼物。   他从受灾情况最轻的常山县赶来,到这里时,这里的情况已经和庸县一样,鬼物围城,无路可逃。   “该死!”皇甫应海低骂一声,拖着酸软的身体在城门口不断厮杀。   他也算是年轻一辈中的天骄,但是此刻看着这些源源不断的鬼物,哪怕是最不堪一击的小鬼,他都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尤其这些鬼物之中还有有些本事的厉鬼。   “三打一,不讲武德!”   皇甫应海被三个厉鬼缠住,回头一看那县城门已经要被众鬼硬生生挤开了,他连忙从怀中扔出一把小剑,丢到鬼群中去引爆。   “炸死你们这群龟孙!”   但是看见自己宝贝的武器没有了,纵然是出生炼器世家的皇甫应海也是一阵阵的肉疼,他一路过来全靠自己身上宝贝多,不然都走不到这里。   炸完小剑,他就在鬼群中逃窜,身后三只厉鬼对他穷追不舍。   “救命啊!济世救人、拯救天下什么的,太要命了!”   皇甫应海刚喊完,就突然发现前面出现一个厉害的家伙,“鬼王.……完了……”   “皇甫家绝后了。”   前有狼后有虎,就在皇甫应海绝望之时,一道剑光从天而降,不仅一剑抹了鬼王和三只厉鬼,余威还把城门外的鬼物一下子给清理干净了。   皇甫应海一个个孤零零地待在原地,等回神时,天上什么人都没有,他兴奋又劫后余生地咽咽口水,猜测是何方大佬路过此地,救他小命。   吴羽子路过淮河县并没有停留,直奔庸县,以同样的方式解了庸县的围,路上又顺手斩了个鬼皇,然后停在鸡农山外,提着剑冷眼看着前方。   “还不出来吗!畏畏缩缩要躲到什么时候!” 第167章 莽撞山神   庸县城墙上,七昭精疲力尽地手持一柄长枪,靠着长枪稳住身体,这才不至于累瘫在众多百姓面前。   可是就算她极力平缓呼吸,众人都还是能看出她很累。   庸县的县令齐越看着这脊背挺拔的女子,心中复杂万分,他没有想到在一县存亡的关键时刻,竟然是一个瘦小的女子提枪挡在他们面前,仅凭一己之力守了庸县一天一夜。   在鬼潮爆发之前,庸县也是有几位修士和捉鬼人在的,但是在鬼物围城,见事情越来越不可控后,那些修士出城杀鬼,杀着杀着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两三个铜牌捉鬼人还在城里。   齐越早就做好了这几个捉鬼人也会离开的准备,虽然心中不是滋味,但是他也知道这几个捉鬼人是守不住庸县的,他们能留这么久他已经很是感激。   但是齐越没有想到,比鬼物先入城的,是一个手持长枪的女子,那三个捉鬼人显然也没有想到,在七昭的影响下,最终他们也没有走,一直留到了现在。   “七昭姑娘,我替庸县百姓谢谢你。”   齐越拱手行大礼,面露愧色,除了说感谢,他也没有任何能够报答的。   七昭回头看着他,利落收回长枪,将比自己还要高的长枪背负在身后,“不用谢我,并非我一人的功劳。”   如果不是城中的百姓和衙役对付那些爬上城墙的小鬼;不是三位捉鬼人帮她拖住恶鬼;只怕她能和那两个鬼将打得没完没了的,自己都脱不开身,何谈守城。   原本也守不住,在那个鬼王出现的时候,她本来都要放弃了,结果谁也没想到会有一剑从天而降,轻松扫清了周遭鬼物。   说起那一剑,身处剑锋之下的七昭最是清楚那一剑有多么恐怖,剑芒之下本来不应该有任何人能活下来,但是因为出剑的人控制得极好,竟然没有伤到她和那几个捉鬼人。   七昭被那一剑震住,等回神之后再去看是谁相助之时,对方一丝气息都没有留下。   “大家确实都出力了,但是如果不是几位,庸县早就没有了。”   齐越说着说着,对他们是拜了又拜,尤其是对七昭。   七昭叹息一声,疲倦道:“县令大人还是不要太过乐观,事情还没有结束。”   听见这话的齐越愣了一下,不明白七昭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三个铜牌捉鬼人见状解释道:“这还只是第一波鬼潮,后面可能还有鬼物。”   齐越听完,只觉得一颗心跌入了冰窟,一波都如此难守,众人都已经筋疲力尽,哪里还守住接下来的鬼潮冲击。   “方才出手的那位……”   七昭摇摇头,“对方应该只是路过,现在已经离开庸县了。不要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现在还是尽快想想要怎么面对接下来的鬼潮吧。”   旁边几位捉鬼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叹息,什么都没有说。   鸡农山。   吴羽子提着剑冷眼看着面前的虚空,在他的话音落下之后,面前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动静,然后消失不见。   吴羽子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   果然,两个呼吸之后对方像是憋不住了一样从虚空中走出,出现在吴羽子的面前。   吴羽子眼睛微眯,认出面前的人之后,面上露出复杂之色,“老夫还以为你死了呢?”   “死了,但是又没有完全死,倒是你,我还以为你已经寿尽死去,但是现在看来你似乎是得到了不小的机缘,有生机不断融入你的身体,真是让人羡慕!”   对面的鬼物身上鬼气缠绕,那些恐怖异常的黑气腐蚀着周遭的一切,连山上覆盖的白雪都变黑了,甚至那黑气还浸染到了吴羽子的身上。   “哼!”   吴羽子冷哼一声,爬到自己身上的鬼气立马溃散。   “想等老夫死,你这辈子都等不到了。不过你倒是令我意外,修仙修不通,反倒是修成鬼帝了,这么多年看来藏得很深嘛,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一直藏下去呢,非要在这个时候出来。”   那鬼帝笑了笑,笑容中有些无奈。   他本来是不想现身世人面前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昔日的故人。   遇见就遇见罢了,他也不打算出来,结果吴羽子的修为竟然到了这个地步,锁定了他周遭的虚空,让他不得不出来。   “这样大的阵仗,哪个鬼物能忍着不出来看一看,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鬼帝看向吴羽子,“你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   这里的鬼潮阵势虽大,但是不足以入吴羽子的眼才对。   对此,吴羽子只是随意笑了笑,“想来就来了,本也没想插手多管,什么人处理什么事,但是谁叫我遇上你了呢,你的事,别人处理不好。”   “你要阻我?”   “你退去,老夫就当没看见如何?”   吴羽子耍弄着手中剑,看着漫不经心,但是话语间都是威胁。   “罢了,”鬼帝长叹一声,“昔日败在你的剑下一直都是我的心结,那就今日就再战一场,看看有无长进。   不过单纯分高低没有意思,不如再赌一把。”   听见这话,吴羽子眉头一跳,袁成杰常说他痴迷剑道,但是他觉得和面前的这个家伙比起来他真的不算什么。   这个家伙当初为了和自己争个高下,把自己的命都赌上了,没想到现在还要赌。   吴羽子上下打量着他,“你已经没有另外一条命拿来赌了。”   那鬼帝丝毫不慌,反倒胸有成竹道:“你赢了,我任你差遣。”   吴羽子嫌弃的皱眉,“我圣地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我都差遣不过来,差遣你一个浑身冒黑气的家伙作甚,而且让你跟着我,不吉利!”   鬼帝身上的鬼气任何东西碰上都会被腐蚀,就算是吴羽子也不例外。   他本来就靠吸收草堂的白莲积攒生机,结果刚刚被这鬼帝的鬼气一碰,无端端就少了几天寿命。   要是和这个家伙长时间待在一起,只怕是会被克死。   鬼帝闻言也不在执着,“那就毫无目的的战一回吧,今日我不可能退。”   见对方战意高涨,吴羽子也不再废话,两人一跃至云层之上,在此可毫无顾忌的斗上一斗。   虽然这人曾经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吴羽子也不敢大意,因为这个家伙的气息感觉也不比他弱到那里去。   鬼物的修为划分等级很少,鬼王之下都以弱者来算,但是鬼王之上就只有两个等级,一个鬼皇,一个鬼帝。   鬼皇常有,但修为却参差不齐,弱的感觉比鬼王强不到哪里去。   但是强的却可以和各家老祖比肩,只是这种强大的鬼皇不常见罢了,总之鬼皇这个阶段的实力划分可谓是乱糟糟的。   与之相反的是鬼帝,遇上的人印象都只有一个:强。   这与鬼帝太稀有了有关,因为鬼帝太少,所以没有具体的对照物来划分他的强弱。   即使是吴羽子,对上鬼帝也是要拿出三分认真的态度出来,不过三分就够了。   比起吴羽子的淡定,遇春山那边却是情况危急。   “嘭!!!”   山秽被一只巨大的鬼手击飞在山上,瞬间将遇春山撞出一个大坳陷,但是不等他站起来,那大手又紧随其后向他拍去。   一声巨响后,尘土飞扬,山顶上的众人能感觉到整座山都在颤动,不少巨石从高处滚落,一路碾压,碾碎了又想翻山的鬼物。   这些鬼物仿佛杀不死的蟑螂,杀了一批又来一批,前仆后继地想要翻山而过。   但是这些小鬼都不足为惧,令人胆寒的是把山秽压着打的鬼皇。   “山神大人他是不是死了……”   那只巨大鬼手拍下去之后,山秽就没有动静了,众人躲在山顶上看着,目睹全程后知道对方有多强,不禁怀疑山秽是不是被那大手拍死了。   “别乌鸦嘴,山神大人一定会没事的,要是山神大人死了,我们都活不了。”   “我就怕山神大人没死,我们先死了。”   黄四手指山下,语气颓丧,只见又有不少鬼物爬上了遇春山,这次山神都自身难保,已经无暇顾及他们了。   见爬上山的鬼物越来越多,黄鼠狼突然奋不顾身地朝山下冲去。   “黄大仙!!”   众人惊惧,一只黄鼠狼如何与那些鬼物相斗。   可是黄鼠狼却是不管不顾,朝着那即将翻山的鬼物扑去,虽然它用全部力量撞倒了那个鬼物,但是自己也陷入了鬼群之中。   这次这么多鬼物,众人也不敢冲上去了,只能不忍地偏过头。   突然,大地回春。   无数植物生根发芽,很快将大批鬼群淹没,黄鼠狼也被一棵大树带着拔地而起。   同时,一道金光冲破鬼手,光芒烧得鬼手快速退去。   山秽从坑里面飞出来,看大树冠上的黄鼠狼安然无恙,他才转身看着远处的那个家伙。   对方也看着山秽,面露不解:“这都没死吗?”   说完他又看看自己的手,手心处有一个大洞,周围有烧焦的黑气冒出,边缘还有滋滋声,无论他用多少鬼气去修复都修复不好。   山秽身体一震,身上污秽如灰尘一样落下,他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鬼皇,暗暗计算自己有多少胜算,结果是不到两成。   对面的这个鬼皇太强了,不是一个简单的家伙。   而他从遇见陆风修炼到现在,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功德也没有积攒多少。他本来是想试探试探这个家伙的实力,功德能省则省。   他还想多攒一些,等日后成为以为真正的神灵。   可现在,要是不全力出手,他就守不住遇春山。   山秽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拿出了自己的山神令牌。   对面漫不经心的鬼皇突然抬头看向山秽,就见他身上气息突然变得捉摸不透起来,身上泛起了一层白光,配上那圆领蓝袍和黑色梁冠,整个人气息大变样,气势大涨,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今日,战你!”   山秽大喝一声,手中令牌化成黑色棍子的模样,他提着就向那鬼皇冲过去。   在山秽动手的瞬间,山中植物同样在清理那些欲要翻山的鬼物。   看山秽来势汹汹,气息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那鬼皇眉头紧皱。   他能感觉到山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山秽手中的棍子和他身上的光辉很是让他忌惮,本能地恐慌,因此使出了全力。   两人瞬间在山边战成一团,一个凭借天生的克制,一个凭借成皇多年的累积,两个家伙打得不可开交。   山秽的棍子一遍一遍往那鬼皇身上垂去,任凭鬼皇对自己出手,根本不做抵挡,只一心击退对方。   他虽然靠着令牌化成的根子打得鬼皇气息不断跌落,但是自己也没有讨着好处,一遍遍被拍飞,一遍遍提着棍子飞回来。   两人速度极快,凡人根本看不见,只看见一黑一白两道光束在来回碰撞,重击声在山间回荡。   “这个打法……”   透过令牌看见这一幕的陆风无奈叹息一声。   山秽这个打法十分莽撞,这么久的时间,他好像还是没有理解功德的用法,完全不像荀元那般用得熟练。   不过也是情有可原,山秽现在不是真正的山神,山中能积攒的功德又少,他平日里怕是都舍不得拿出来,这突然运用起来,就显得像个莽汉。   这鲁莽的样子与他那威严肃穆的形象简直大相径庭。   陆风一边修复毋虚鼎,一边还要分心看遇春山的情况。   本不欲出手的他在看见这情况后,不得不出手,否则山秽得大伤。 第168章 天要塌了   “吃了你,当能长不少修为。”   鬼皇见山秽十分难缠,顿时怒喝一声化成几丈高的鬼躯,欲将山秽吞噬长修为。   就在山秽要落入鬼腹时,突然出现一面光幕将鬼皇弹开。   山秽见鬼皇一下子被震退几步,立马反应过来四处张望,不可置信喊道:“先生?”   “哎~”   陆风虚幻的身影随着一阵香火出现在山秽面前,他身体半虚半实看得那鬼皇犹豫着不敢上前。   心中对陆风的身份有了一点揣测,但是这揣测的结果可让他不敢相信,所以他偏向于这人是什么修行中人。   “山秽拜见先生。”   山秽站起身对着陆风恭敬行礼,心中有些忐忑,他觉得陆风方才的那一声叹息是对自己的失望。   可抬头后见陆风只是微微一笑,并无其他意思,还轻声道:“我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你且看仔细了。”   “嗯?”   山秽不明所以,但下一刻就见陆风缓缓抬起手,自己手中的棍子突然泛起白光,从手中脱离后飞向陆风。   陆风并没有伸手接住,而是回头看向那只鬼皇,漂浮着的棍子随着陆风的动作也指向鬼皇。   突然出现的陆风除了身体看着异样外,并没有任何能让人忌惮的气息,但是鬼皇不知怎么的,就是心生退意。   山秽见陆风要出手,心潮澎拜,眼睛一眨都不敢眨。   “去!”   只见陆风两指并立在身前,身上神光大作,香火缠绕。他轻喝一声,那棍子就气势汹汹地朝着鬼皇杀了过去。   对陆风来说这个鬼皇并不是多强,至少没有之前那霸占罗酆山称皇的愚寮强,手中更是没有蕴藏魔元的法器,所以不需陆风废多大力气。   只见那棍子宛如活过来了一般,不仅灵活地躲过了鬼皇的反击,还几棍削去了鬼皇身上的鬼气,让那庞大的鬼躯恢复成原来的大小。   山秽在后面惊讶地看着,面前的陆风悬空而立,墨发微扬,棍子随着他的心意而动,身姿潇洒,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鬼皇实力削弱大半。   对比起自己之前那鲁莽的打法,这样显然要轻松许多。   “至阳至纯的功德是至阴至邪之物的克星,且自己的东西,自己使用起来应当是世上最得心应手的,就像你利用大山的草木轻易解决那些鬼物一样。”   陆风一边控制棍子与鬼皇交手,一边给山秽讲述如何更好的将功德运用起来。   “功德就像这遇春山一样,你需要熟悉它,让它与你融为一体。”   “嘭!!!”   棍子突然变大,猛地将鬼皇砸入地下。   陆风停手后棍子飞回陆风手中,他回头看着山秽,“这控制的术法用处很大,是个大神通,你来试试看。”   看陆风将棍子递给自己,山秽下意识抬头看他。他没想到陆风是在传授自己术法,一时竟然有些怔住,脑子迟钝地双手接过。   他学着陆风的样子,仔细感受棍子所在,就像他控制遇春山那样。   不多时,棍子和他的身上同时泛起光芒,手中棍子缓缓悬浮起来,跟随他的心意而动。   “神通,术法……”   地下的鬼皇刚爬出来,头上就突然挨了一棍子。这一棍子的力量明显小了很多,但是恐惧还是让他身躯一颤,一跃退去很远。   见对方换了人后,他松了一口气,但是看着陆风还在旁边他就犯怵。   “多谢先生赐予神通!”山秽感受到运棍施法的轻松,不禁欣喜。   之前他还觉得自己的功德太少了,发挥不了多少大的力量,但是现在真切运用起功德后,他才知道这功德有多么强大,他感觉那棍子中有无穷的力量让他驱使。   陆风在旁边看那打向鬼皇的棍子越来越熟练,心中感叹这才像是山神的手段。   只是山秽沉浸在斗鬼中,忽略了下面那些鬼物。   “试着一心二用,大山的力量也是无穷的,别忘了你是山神。”   山神要得功德确实不容易,但是山神的力量不仅有功德,还有大山,运用好了,法力自然也不弱。   “是。”   有陆风在旁边,山秽心中微微有些压力,不过更多的是兴奋,他一手控功德,一手掌大山,整个人瞬间气势大增。   对面的那个鬼皇从起初的不屑变谨慎,到现在觉得应付起来十分吃力。   陆风看着四周漂浮着的功德,心有所感,明白山秽正神在即。   当他看向那树冠上的黄鼠狼后,又满意地微微一笑,这让黄素狼痴痴的看着陆风。   “收!”   山秽大喝一声,棍子穿过鬼皇的胸膛,残留在他身体上的功德灼烧着鬼皇的身体,那鬼皇此刻气息大跌,鬼气四溢,已经没了反抗之力。   “山秽不辱使命。”   棍子变成令牌回到山秽手中,他对陆风拱手行礼,问这鬼皇要如何处置。   那鬼皇看向陆风,眼中充满不甘,“你究竟是何方……修行高人?”   在他看来,要不是陆风突然出现,他现在只怕是已经翻山而去了。   而且仙这个字他不相信,也问不出口。   陆风看他身上的恶业,摇摇头不回答鬼皇的话,而是对山秽语气微急道:“自行处置吧。”   说罢,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只是陆风走后,他方才站的地方多了一粒白光,那光粒漂浮着向树冠上的黄鼠狼飞去。   山秽看着战败的鬼皇,摇摇头道:“先生之名,非尔等可闻。”   话落,那鬼皇彻底被功德烧得灰飞烟灭。   另一边。   陆风的神识急冲冲地回到身体里。   他分着心两头跑,同时又要修复戊虚鼎,一时间消耗不少,在神识回到身体的瞬间,脑子好像被震了一下。   但顾不上这些,他睁眼看戊虚鼎最后的一条裂痕已经修复得差不多。   就在这时。   黑蛋和袁成杰同时被拍飞过来。   看着主皇大印上缺了一个角,袁成杰心中惊骇,“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强?”   只怕是蒋育道来了也得吃亏吧。   同时让他震惊的还有黑蛋,这个家伙看着什么本事都没有,但是力气够大,好几次撞得那魔物吃了大亏,而且魔气对它没有丝毫影响。   可是就算是他们三个联手都拿不下那大魔,反倒是对方越战越强,一掌就将他们两个拍飞,只剩紫雷还在和它纠缠。   紫雷自从来到混元界后实力就被压缩,它也很少出手,这是陆风第一次看见不同寻常的雷霆,宛如紫色囚笼一样将大魔笼罩在其中,而大魔却丝毫不慌,身上涌出无数魔气轰击着囚笼。   袁秦川的那颗头颅越来越小,现在就像一颗小菜头一样贴在脖子上。   陆风猜想等这颗头颅彻底消失之时,就是这魔物实力恢复的时候。   眼看袁成杰和黑蛋又冲了上去,陆风焦急万分,他们已经和这个家伙缠斗一夜了。   “需要再快点。”   最后一条裂缝最大,陆风额头出现了细汗。   这终究是天地九鼎之一的戊虚鼎,镇守一方,想要修复不容易,要消耗的功德不少。   在最后一点裂痕被修复好后,陆风一瞬间出现在赑屃的龟壳外,同时那大魔也瞬间打破了囚笼,一把将黑蛋捏在了手里。   黑蛋很是特殊,除了一身力气,不惧任何不详,那魔物想要杀它,只能徒手扭断它的脖子。   “诛邪!”   这一次,功德敕令所化的剑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强大,强到袁成杰下意识闭眼偏头。   一声巨响后,袁成杰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却被强大的气浪冲击得连连后退,最后用主皇大印挡在身前才稳住身体。   等到气浪消失,袁成杰十分遗憾自己没有看见陆风的那一剑,但当他睁眼看见眼前的一片狼藉之后,才意识到那一剑有多强。   只见原本被紫雷折腾成废墟的山不见了,像是眨眼间,面前就多了一条通天大道。   那魔物也不见踪影,但只是片刻的功夫,一团人型黑影又重新出现。   显然袁秦川的身体已经没了,那没融合完的魔元也没有了。   “这个家伙是不死不灭的吗,寿命无穷?”   陆风没有回应,将手里的黑蛋交给紫雷后,紫雷举着黑蛋就去找赑屃了,袁成杰反应过来后也赶紧躲到了龟壳里。   “咔嚓!”   袁成杰看向大虞的方向,而后又看向陆风,眉头紧皱,“天要塌了……”   所剩时间不多了。   可陆风却在这个时候收起了手中功德长剑,在袁成杰的疑惑中拿出一支笔和一本书。   “这是……”   陆风此时此刻像极了小山村长生殿中的那尊神像,手里拿着一笔一书,身上光芒大作,一尊高大虚幻的身影出现在陆风身后,仿佛神像投影。   “不死不灭吗。”   陆风很少用到功德笔和生死簿,只是方才袁成杰的话突然点醒了他,寿命。   当初生死簿可是收纳了混元界所有生物的信息,他想看看生死簿里面有没有这个家伙。   在功德簿翻动的瞬间,袁成杰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陆风手里的书给他很大的威胁,感觉只要陆风想,他一个念头就可以抹杀了自己。   不过冷静之后袁成杰并没有感觉到有多么紧张害怕,因为陆风不是这样的人。   “找到了。”   看见停留在面前的生死簿,陆风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真的有。   姓名:破。   种族:天魔族。   寿元:三万年(混元界)。   一页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东西,但是现在陆风没有时间细看,在看见这魔物还有多少寿元之后,他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是在看见这个数据的时候,陆风心中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还有三万多年可活。   破在看见陆风拿出那两个东西的时候,一种未知的恐慌感笼罩在心头,打算先走为妙。 第169章 黑暗降临   就在这时,一连几道咔嚓声又从东方传来。   “大虞那边怕是撑不住了。”   袁成杰感受到天地气机的变化,担忧地看向陆风。   破也抬头看向东方,而后又看着陆风若有所思。   他对陆风手里的生死簿和功德笔十分忌惮,本有退避之心。   但当天之裂痕越来越大的时候,他突然改变了想法,不仅不跑,他还要阻止陆风,直到天彻底塌了为止。   “连天都要助我,竟然在这个时候塌落。”   破修为尽放,大笑着隐匿进魔气中,滔天魔气瞬间覆盖这一片山川。   当他再次出现时,破已经化身成山岳一样的六臂巨魔,站在魔气中俯视陆风。   “诸神禁制要破了,这一次你孤身一人,如何抵挡?”   巨魔开口,声音如雷霆震耳欲聋,魔之威压将袁成杰镇伏在地,袁成杰此刻无疑是最弱的。   陆风仿佛没有听见天魔的话,而是手持功德笔直视他,身上神光大作。   “我一人足矣!”   袁成杰努力抬头看去,在看见巨魔的模样后,满脸不可置信,“这究竟是什么?”   巨魔的出现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识,他从未感觉到自己如此渺小和脆弱。   破说出的话,他更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诸神禁制是什么?   ‘这一次’又是什么意思?   陆风究竟活了多久?   过去发生了什么?   种种疑问占据袁成杰的脑子,但这些疑问在陆风出手的那一刻都被抛之脑后。   只见陆风一跃而起,踏空立在巨魔面前,神光之下魔气退避。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陆风双手捏诀,天地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出,如水流一般注入功德笔中。   功德笔在瞬息之间就变得数丈高,其上光芒驱逐了周遭魔气,笔锋直指巨魔。   “本魔不死不灭!”   巨魔大吼一声,六臂相互交错挥动,带着残影狂砸陆风,动手时魔气翻腾,天地都因为他的动作而颤动。   功德笔与巨魔的拳头猛的撞击在一起,产生的气浪眨眼就摧毁山脉。   “你现在很弱,杀了你,本源就归我了!”天魔叫嚣着。   陆风眉头微皱,单手一推,积攒的大量功德被尽数注入功德笔中。   “万物归元,笔破长生!”   功德笔猛的爆发,震开了天魔的臂膀,下一刻,笔尖上传来强大吸力,天魔的寿元从身体里涌出,被功德笔吸走。   同时。   陆风身前的生死簿大放光芒,上面记载的天魔寿元在快速减少。   眨眼间破就被取走了十年寿命。   “这是什么手段!?”   巨魔身躯随着寿元的流逝逐渐缩小,他拼命挣扎着,想要摆脱功德笔的吸取。   袁成杰躲在龟壳中看得头皮发麻,情不自禁摸摸脖子,看自己那可怜无几的寿命还在不在。   “哪怕抹去我全部寿命也是没用的!等诸神禁制破碎,我族重临,我照样能复活,天魔不死不灭!”   “轰轰轰!!”   在轰隆的巨响声中,东方之地全被黑暗笼罩。   陆风情绪没什么变化,但注入功德笔中的功德越来越多。   等功德到临界点的时候,他将生死簿抛出。   “封!!”   三万年寿元无法全部抹除,他只能先将破封印。   “走!”   陆风收了功德笔和生死簿,二话不说就朝着兖州方法全力赶去,紫雷黑蛋它们被收入袖中,袁成杰紧随其后。   路上,陆风思绪混乱。   他和袁成杰一样有诸多疑问。   比如:何为本源?   常山县。   因为鬼物并不如其他地方严重,在皇甫应海解决第一波鬼潮之后,因无法抗住接下来的鬼潮,大量百姓在一些修士和捉鬼人的护送下向璋县转移。   “看来哪怕咱们全力赶路也无法在天黑前到达璋县,现在后面的鬼物又追上来了,咱们需要有人断后。”   “我来!”   一个年轻的捉鬼人率先站了出来,拖着一条被厉鬼打断骨头腿,擦了擦脸上的血道:“我实力最弱,还受了伤,跟着走下去也是累赘,何况我还要给大哥报仇!”   “小山!你大哥已经死了,你要是留下,让你父母如何在一天之内接受两个孩子都战死的消息!”   领头的银牌捉鬼人驳回了这个年轻捉鬼人的请求。   他们小队五人刚好来常山县执行任务,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鬼潮,眨眼间五人中就死了两个,不能再死了。   “我留下,你们走。”   那几个修士都只是散修,还是半吊子,只会一些拳脚,比普通百姓强一点,但没有多少助力。   看着后面追上来的鬼物,那银牌捉鬼人很快就做了决定,其他人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看着后面的鬼物,他们都知道只有老大留下才能争取更多的时间。   银牌捉鬼人挽了下手中大刀,将之放在臂弯处,将刀上的污血擦干净后,看了一眼仅剩的两个兄弟,一言不发地冲向后面的鬼物。   这一去,注定没有回头路。   那叫小山的捉鬼人被另外一个捉鬼人抓住肩膀,和百姓拼了命地往前面跑。   没跑多久,后面传来了那银牌捉鬼人撕心裂肺的呐喊声。   紧接着就是自爆产生的冲击波向众人传来。   “老大……”   谁都知道这自爆的声音代表了什么,可是他们都顾不上悲伤。   小山被旁边那个捉鬼人扔给了几个修士。   “小山,活下去,不然我们这个小队可就死绝了,日后谁还能记得我们兄弟几个。你活着,好歹还有人惦记我们。”   说完这句话,那捉鬼人也朝着鬼物冲去。   之前那银牌捉鬼人的自爆是和鬼群中的厉鬼一起同归于尽了,现在还有许多普通鬼物,这捉鬼人冲上去后,瞬间就被鬼群淹没。   “老张!!”   小山拖着腿绝望不已,他仿佛看见无数鬼物将张石原开膛破肚。   就在这时,几支利箭擦着小山的身体射入鬼群之中,直接射爆了几个鬼物的脑袋。   小山惊讶的回头一看,就又见数十支箭矢越过人群,尽数没入鬼群。   “太平书院学子前来相助,诸位,别停下脚步!”   高天明他们身着白色学子服,手上拿着各色各样的武器,眨眼间越过百姓杀入鬼群之中,在一群学子身后,还有跟着来接百姓的璋县衙役。   这些人一进入鬼群就大杀四方,身手比那些修士还要好,直接让人看傻了眼。   “太平书院是什么新势力?这些人看着也着实太年轻了。”   周围保护百姓的璋县衙役解释道:“不是新势力,只是普通书院,这些学生都是咱们太平书院的学子,不过你们可别小瞧了他们。”   说起太平书院,这些璋县衙役脸上都有自豪之色。   只见高天明和王武将陷入鬼群中的张石原带了出来,有个恶鬼还想朝着他们出手,却被两人身上平安符发出的光芒烧伤。   赵廓抓住机会给那恶鬼补刀,一刀将恶鬼头颅砍了下来。   “夫子诚不欺我,果真杀敌如砍瓜。”   赵廓说的夫子乃是吴羽子,他们这一身本事都是吴羽子教的,不过这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就在赵廓沉浸在兴奋中时,高天明却突然大喊一声:“赵廓!躲开!”   赵廓不明所以的回头,就见被自己砍下头颅的恶鬼竟然朝他扑来,手里还提着自己断下来的头。   “啊!!”   终究是个没真切见鬼的少年,赵廓被吓得大叫一声。   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的平生挡在了他的面前,一巴掌拍在那恶鬼头上,霎时。   那恶鬼连带着围住众人的鬼物瞬间爆炸,变成灰烬。   平生站在原地,神情平静,冷眼扫过剩下的鬼物,鬼王的气息展露无遗,吓得众鬼不敢上去。   回神的赵廓一把抱住平生,“小师弟,你好厉害啊!”   太平书院的学子都知道,陆风有两学生,一个是天之骄子的纪明悟,一个是身份特殊的平生。   平生最小,所以大家都爱叫平生为小师弟。   “你们先走吧,我清理这些家伙。”   平生冷酷的表情在一声声的夸赞中差点没绷住。   众人也不耽搁,带着张石原且战且退,不多时就将鬼群远远丢下,和众多百姓汇合。   平生则在后面如收割韭菜一样清理鬼物。   可就在众人得一口喘息朝璋县前进时,随着一声咔嚓声,众人突然眼前一黑。   “嗯?”   “我眼睛瞎了?”   “我也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救命!别踩我,别踩我!”   “……”   突然的黑暗让众人乱成一团,人群中惊呼声一阵盖过一阵。   那些个小、瘦弱的在推搡下扑倒在地,人挤人造成的混乱中,摔下后就爬不起来了,只能当作垫脚石,被踩得骨头断裂,就连头都被踩进了雪地里。   “不要乱!”   一抹亮光从高天明他们怀里亮起,包括璋县的衙役身上都有光芒绽放。   冷静后,众人才发现好几个被踩的人已经断了气。   但众人已经无暇顾及,因为他们惊恐的发现。   天黑了。   “怎么会这样?”   “快走!”   平生突然回来,让众人赶快离开。   高天明他们看着他猩红的双眼,都被吓了一跳,“平生你的眼睛?”   “那些东西发狂了,我压不住。”   众人定睛一看,就见身后的黑暗中有无数猩红的眼睛看着他们,朝他们追来。   “快走!!”   高天明众人将怀里的平安符拿出高举在头顶,为众人照亮脚下的路。   这时候也不管看不看得见,只管往前跑,恐惧已经占据了他们的身体。   平生留下断后,但他脑子时而清醒时而混浊,身体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侵蚀他的理智,让他狂躁的咆哮着。   为了释放压力,他只能冲鬼潮中屠杀周围鬼物。   那些鬼物全都失控,也不管平生是不是鬼王,爬到平生身上撕咬啃食。   “平生!!”   宫巡缮带着一队十多人的捉鬼人一路从赤燕杀过来,现在终于到了庸县。   结果天一黑就遇上了鬼咬鬼。   起初众人还想隔岸观火,看众鬼自相残杀,但当宫巡缮看见那鬼潮中心的人是平生之后,他立马拔刀冲了上去。   平生已经杀红了眼,对着宫巡缮也出手。   宫巡缮发现自己不是平生的对手,无奈之下将仅剩的平安符拍在了平生眉心。   “啊啊啊啊!”   白光闪过,平生双眼总算恢复了清明。   见状,宫巡缮吩咐收下众捉鬼人开始杀鬼。   庸县。   七昭身躯残破地跪在城门前,身边长枪直指苍穹,前面是横尸遍野和同样狂化的鬼物,而她已无力再战。   仅剩的一点灵力如同萤火之光在黑暗中摇摇欲灭。   齐越在黑暗中抬头嘶声力竭的质问:“老天爷!!!满城百姓的性命你都要拿走吗?难道数万万的生灵都不值得你生出一丝怜悯吗!”   庸县能拿得起刀剑棍子的都守城死了,城中仅剩一些老弱妇孺,城门前的尸体堆了几层。   可那些鬼物在黑暗降临后,反倒越发兴奋,速度、力量和对活物的渴求都到了巅峰。   城墙内外都是悲鸣声,无数双猩红的眼睛再次涌过来。   齐越的官袍破破烂烂,生死关头,他毫不犹豫地冲向七昭,用尽全身力气将之丢入城门内。   “齐大人!”七昭错愕。   “七昭姑娘,感谢您为庸县做的一切,自己逃生去吧,这里守不住了。”   话落,齐越就被鬼潮淹没,无数鬼手捅破他的肚子,五脏六腑被挖,四肢被生生扯断,只是他一人的血腥味在满城的血流成河中显得毫不起眼。   这个在庸县当了几十年县令,永远等不来提调圣旨的六十三岁老头,死在了自己看顾半生的县城城门前。   七昭泪流满面。   她真的没有想过要与庸县共存亡,她只是追寻陆风的身影而来。   可凡人看不见,她却清楚看见又一波鬼潮出现。   “算了,算了……”   长枪横在身前,最后一点灵力注入,抢身微震,这是长枪自爆前的悲鸣。   鬼潮越来越近,七昭凄然一笑。   “七昭!等等!!!”   皇甫应海从鬼潮中杀出,阻止了七昭的自爆,“还有救!我们还有救!”   七昭看皇甫应海孤身一人,身后还有大批鬼物赶来,她不明白如何救。   但下一秒她瞳孔微震。   鬼群上方,成履背负长剑,阴冷肃穆的鬼气缠绕在身,悬空站立在整齐划一的数百鬼差之前,仿佛将士出征。   成履冷眼扫过底下狂化的鬼群,冷冷下令:“一个不留!”   “得令!!”   “杀!”   霎时,身着统一鬼服,手拿长刀的数百鬼差瞬间冲入鬼群。   面对满城鬼物,数百鬼差丝毫不惧。   他们训练有素,双眼不是猩红,身上鬼气阴冷却不狂躁,一入鬼潮就开始和围城的鬼物厮杀起来。   “他们……”   七昭不可置信地看着。   只见成履持剑瞬息之间就杀通鬼潮,见七昭还在城门口,沉声道:“地府出巡,生人回避!”   皇甫应海赶紧扶着七昭退开,十分激动道:“他们乃是地府鬼差,只为肃清人间鬼物,一路从赤燕杀来,正要前往兖州。”   皇甫应海之前也守不住淮河县了,但是这些地府鬼差突然从天而降,冲入鬼群大杀特杀,彻底肃清了淮河县的鬼物。   “鬼差……地府……肃清人间……”   一个个熟悉的字组在一起,变成了新鲜陌生的词。   皇甫应海之前已经见识过鬼差的本事了,但是再次看见,他还是心潮彭拜。   鬼差个个实力强横,每个小队带队的鬼差都是鬼将,其他鬼差最弱也是厉鬼。又有成履压阵解决那些厉鬼、鬼将,不多时就将庸县周围的鬼物处理干净。   七昭看着成履,“他的实力感觉堪比鬼皇……”   “地府鬼差的修为好像不能用现有的鬼物等级划分,同级别中他们要强悍多了。”   皇甫应海说得不错,七昭也有这种感觉。   见鬼物肃清,成履便收拢众鬼差,向着兖州而去。   他们这次出来带了不少鬼差,入大虞边境后就兵分几路,由陈召和张全、林安各自带人向兖州围援。   众人杀了一路就没停歇过,现在估计其他人已经先一步到兖州府了,他不能落后。   见成履他们要走,七昭勉强站起身拱手行礼,“多谢。”   无论这些鬼差目的是为了什么,都救了她一命。   成履回头看着七昭和皇甫应海,他对这两个人印象不错,十分敬佩他们守城的勇气。   要是修真界人人都有这心,兖州的鬼潮就不会如此严重。   随即对二人点点头,带着鬼差朝兖州赶去。   兖州城外。   数十个百姓被困在三忘江旁,在看见天塌的那一刻,有人放弃了求生的希望,投身江水中。   下一秒,那些投江的人被一条金色大鱼尾拍回到岸上。   与此同时,三望江中波涛滚滚,一头金光闪闪的鱼头露出水面,在众人的惊恐中张开鱼嘴,吐出一口水柱,将后面发狂追来的鬼物统统冲走。   想死没有死成,后面的鬼物还被一条鱼给用水冲走了。   也不知道是燃起了生的希望,还是单纯的怕这大鱼,此刻那些人也不想寻死了,一个个拼了命地朝着府城赶去。   见人走了,大鱼沉入水里,不多时又从水里冒出头来,清理着三忘江的鬼物。   兖州府。   一座从古籍上学来的护城大阵在林禹的掌控下徐徐转动,将鬼物拦在外围。   众人此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从外面逃到兖州府城的百姓少之又少,出去接百姓的士兵也有半数没有回来。   城门下。   大雪覆盖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人群中安静得过分,每个人都是一根绷紧的弦。   在别处都觉得天一瞬间就黑了的时候,兖州府的众人却清楚的看见。   不是天黑了。   是天塌了。   天塌的裂痕就横列在每一个人的头顶,诡异的云层压得众人本能的想用双手来撑住这塌下来的天。   绝望,黑暗,冰冷,压抑的气息笼罩在兖州府上空,乌沉沉的压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许多原本坚守城墙的人在抬头看天塌的那一刻已经心如死灰,他们选择提前结束生命。他们是驻守兖州的士兵,是城中的百姓,是蔡世均身边的衙役……没有一个人看见生的希望。   蔡世均身先士卒的守在城门口,用言语激励着众人,这才没有让恐惧继续蔓延。   可是兖州府几乎聚集了各地的鬼物,即使在通往兖州的路上都有人抵挡鬼潮,但是依旧有无数鬼群从各地汇聚到兖州。   它们站在阵法外,乌泱泱的一片。   数量是兖州百姓的两倍。   外围的兵卒近距离看着鬼物,手心全是汗,手脚一直冰凉颤抖。   “师兄……”   华姝看林禹满头大汗,不由得担忧。   “没事。”   林禹维持这个古书上的护城大阵十分吃力,如果不是华姝和齐霖磐在旁边为他注入灵力,以他自身修为是不能坚持这么久的。   虽然这两天陆续有不少人赶过来支援,减轻了谢庭和范磊他们的压力,但是在长时间的守城下,众人都疲倦不已。   尤其是内有寒冷和饥饿,外有看不到头的鬼物虎视眈眈,上有天塌景象一次次撩拨着众人神经。   现在,现在每一个人的精神都在崩溃的边缘游走。   唯有蔡世均和林禹他们还坚持不懈地守着城门,丝毫不见气馁。   “先生会回来的,先生一定能赶回来。”   凭借心中的那一抹信念,林禹三人日夜不停地往阵法中输送法力。   而大阵的光芒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点微光,支持着剩余的人。   可就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吴忠琦阴冷的目光扫视林禹他们,“昔日之仇,不共戴天……”   从大祈的宗门大比回来,吴中琦就被宗门驱逐。   回到晋阳吴家,又发现吴家已经破败,族人四散,还莫名其妙被改了姓,从此不以吴姓自称,到哪里都人人喊打。   宗门驱逐,家族破灭,巨大的落差叫吴忠琦越发记恨林禹三人。   别人他都不敢恨,只能将恨意通通压在林禹他们身上。   “老天都让我在这里遇见你们……”   想到这里,吴忠琦眼神越发狠毒,从身上取出一颗破阵珠。   破阵珠出现的那一刻,林禹立马就感受到了,只是他想阻止却来不及。   “嘭!!”   一声巨响,林禹虽然反应迅速做出调整,但护城大阵还是瞬间破碎出一个缺口,林禹遭受反噬口吐鲜血。   “大师兄!!”   “大师兄!”   “拿下他!”林禹一边调整阵法,一边看向角落里的吴忠琦。   “吴忠琦!!”   “没想到竟然是你!也好,新仇旧恨一起清算!”   齐霖磐二话不说就冲杀上前,华姝则是协助林禹再次重启大阵,只是那被破阵珠打破的地方迟迟修复不好,不少鬼物都涌向了那里。   这变故就像一根细针扎破了脆弱的泡沫。   看着鬼物齐刷刷冲向那个缺口,众人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断了。   满城惊恐。   “林兄!需要多久?!”   谢庭和范磊率先拦在缺口处,问林禹修补好阵法要多久。   林禹满头大汗,“两盏茶的时间!”   两盏茶不算久,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情势瞬息万变,说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定要守住!!!”   作为一州知府,蔡世均在这个时候越要稳定镇静。   他提着刀和那些修士一起离开阵法,挡在了缺口前。   谢庭范磊他们看见蔡世均出来,连忙阻止:“大人!你回去吧,你肉体凡胎的……”   出来也只有喂鬼份。   “兖州的人心要崩了,本官不能在这个时候退!”   谢庭他们人数不多,精力都放在厉害的鬼物上,剩余一些不成器的鬼物,凡人的刀也杀得。   见状,两人也不好在说什么。   “大人,我们也来!”   府衙的衙役见状也提刀离开阵法的保护,来到了蔡世均的身边。   城中江老爷等也带着人来到城门口,看样子是有一起守城。一时间,人心稍稍稳定。   蔡世均砍死一只鬼物,怒喊一声:“死战不退!”   “死战!死战!死战!”   驻守在兖州的那位尚信将军带着人也跟着在外厮杀。   众人呐喊的声音在城墙外回荡,鼓舞士气。   城内。   齐霖磐与吴忠琦出招不断,可吴忠琦下手毫无顾忌,丝毫不管城中百姓死活,导致齐霖磐处处被掣肘。   更是被一剑捅入腹部。   “二师兄!!”   “华姝,别管我!”   齐霖磐不管不顾抓住吴忠琦的手,将人拉进自己,任由肚子被剑捅穿,一拳猛锤在吴忠琦胸口,砸得对方口吐鲜血。   “我们与你的恩怨,总要了结,但你不该选在今日!”   吴忠琦与齐霖磐交手,拳拳到肉,血染长街上的白雪。   “拉全城人为我陪葬,何等壮哉!!”   “那我现在便送你去死!”   齐霖磐抓住吴忠琦的肩膀,猛的用头锤对方的头,砸得彼此都头破血流。   吴忠琦被砸得头晕眼花,下一刻便被齐霖磐抓住手臂活生生拧断。   “啊!!”吴忠琦大喊一声:“我与你们不死不休!”   齐霖磐在城中不敢用手段,但是吴忠琦却豪不顾忌,提剑四处乱砍,导致城中混乱不堪。   齐霖磐为了救人,被一剑扎穿了心脏。   “二师兄!”   “师弟!”   林禹二人眼睁睁看着齐霖磐被穿胸而过,但是在满城百姓和齐霖磐之间,他们只能选择修复阵法,阵法缺口外的人已经挡不住了。   修士都死了不少,那位尚信将军带着一众将士围攻一个恶鬼,结果众人被掏心挖肺。   谢庭范磊他们仅存的几个修士才拖住一个厉鬼,后面鬼群中就跑来十多个鬼将,鬼王都有好几个。   “那是……鬼皇!!”   对手越来越强,众人此刻绝望不已。   阵法中。   “师父,徒儿不能给您尽孝了……”   林禹呢喃一声,燃烧了自身寿命,拼命修补大阵,白发也渐生。   “华姝,带你二师兄走!”   “师兄!别管我!”   齐霖磐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地看着林禹,觉得他们师兄弟要栽这里了。   “咱们总要有一个人给师父养老,所以华姝,拜托你活着等到先生回来!”   “不,我……”   华姝话没说完就发现自己身体动不了了,一看是已经苍老许多的林禹控制了她,“师弟说得对,得留个人给师父养老。”   话落,华姝被小型的保护阵给圈了起来,阵法一个叠一个,叠了三个林禹才将华姝推到人群中。   叠三个林禹也不放心,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最后的余力他要用来修护护城大阵。   “师兄!!!”   另一边,齐霖磐同样燃烧起寿命,“吴忠琦,做个了断吧!”   齐霖磐用身体禁锢住吴忠琦,然后用头拼命砸对方,丝毫不在意对方一直拿剑捅自己。   直到吴忠琦被他活生生用头锤晕厥,他拼着生命的燃烧,用最后一点清醒将吴忠琦捅个对穿。   杀完人,齐霖磐也到了弥留之际,看了一眼林禹和华姝后,倒在雪地上断了气。   “师弟!!”   城外,阵法的缺口越来越小。   众人且战且退。   “怎么还有人!!”   但在众人都要进入阵法的时候,突然惊恐的发现鬼群外围,从三忘江的方向来了几十个百姓。 第170章 都是祭品   “缺口要关闭了,再不进去就来不及了!”   眼看缺口只剩一点,几个侥幸活下来的人已经率先进到阵法之中,只有蔡世均和谢庭范磊几人在缺口前犹豫不决。   “蔡大人,回去吧……”   看着外围的百姓,又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门,蔡世均难以抉择。   他明白缺口要消失了,就算是真的穿过鬼群去到百姓身边,他也不能将这些百姓带回来。   兖州修士就几个,出了阵法就不能再进去了,蔡世均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去了也只是多死他一个而已。   满城百姓都看着他,他不能就这样死去。   而且仅是这一犹豫的功夫,那只鬼皇就已经来到众人面前,之前他就攻击过护城大阵,可在一些修士回援林禹后,他并没有将阵法打破,转而寻找起了阵法的薄弱处,便是蔡世均他们所在的缺口。   事到如今,蔡世均也不得不放弃那些百姓。   红着眼大喊一声:“回城!!”   仅剩的人立马快速进入缺口,眼睁睁看着那些鬼物朝着外面的百姓奔去。   “救命啊!不要放弃我们!知府大人!”   “大人!!”   众人求救的声音宛如魔咒回荡在蔡世均的心上,令他良心如刀劈斧凿一般。   “去三忘江边!”   陆风给他说过三忘江的奇异,说不定在那里更容易活下来一些。   阵法内。   在谢庭他们的帮助下,林禹耗尽寿元终于将阵法补上。   “师兄……”   看着林禹垂垂老矣,已经油尽灯枯,华姝抱着齐霖磐的尸体悲痛万分。   林禹回头看了看华姝和先他一步离开的齐霖磐,眼中生出歉意。   当初陆风说是去是留的时候,他们就该明白此行凶多吉少,可是他作为大师兄,并没有带华姝他们离开,反而让他们陷入绝境中,他已然无颜面对师父。   “虽到弥留之际,但仍是有用之身。”   林禹从怀里拿出一个美轮美奂的光球,长长叹了一声。   华姝看见那颗光球的时候,就知道林禹想做什么了。对此,她凄然一笑,并没有阻止,只是无言地看着林禹。   不忍再看华姝,林禹转身对蔡世均和谢庭范磊他们道:“这护城大阵是三祖师留下的,我虽只能发挥它一半的实力,但挡住鬼皇绰绰有余,只是我走后无人维持大阵,阵法就只能维持一日,到时……”   林禹看着谢庭他们,“若有生的希望,劳烦带我师妹一起走。”   蔡世均看着佝偻着脊背的林禹,与之前那个意气风发,说能布下护城大阵、守护一城安危的少年判若两人。   知道是林禹庇护了众人,周围人都悲戚着不忍看他。   “我们若能活下去,定会带林兄的师妹一起离开。”   谢庭等人满心敬佩,对着林禹拱手行大礼。   蔡世均更是愧疚,没想到‘是去是留,自己决定’的后果竟然是这样的。   可若是当初他们没有留下来,兖州早就沦为炼狱了。   想到此,他不禁感叹先生真是给他们留下好大一个难题。   “几位大恩,蔡某若有残命留存,定以命相报。”蔡世均拱手躬身。   他的官帽早已不知掉在何处,短短时日就让他满脸胡茬,两颊消瘦,两鬓白发参半,散落几缕狼狈垂在脸侧。   林禹拱手微微给众人回礼,而后便头也不回的拿着光球离开大阵。   仅是眨眼之间,就要接连失去最亲近的人,华姝心如槁木,看着林禹蹒跚的背影无声垂泪。   “师兄,走好。”   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被乌屈爻捡回宗门的了,只记得她们三人在乌屈爻的照顾下一点点长大,在宗门里渡过无数个春夏秋冬,相依为命。   乌屈爻是个粗人,每日都在担忧那小到没有几个门人的宗门会败在他的手中,所以他总是皱着眉哀声叹气,忽略了自己那三个鸡崽样大的徒弟。   所以大一些的林禹就又当爹又当娘的将她和齐霖磐带大。   但其实林禹也只是年长个把月而已。   宗门最落寞的时候,乌屈爻这个掌门还要背着剑下山去帮村民除鬼,可每次回来身上都没有几个铜板,多是带回一些米粮白菜熬成糊糊养着她们三个。   直到后来她们三人开始展露自身的天赋。   大师兄在阵法上的天赋让人看着就眼红,哪怕是三祖师所创的阵法都能将之复刻。   华姝自己就像是福星一般,运气好到乌屈爻每次下山都带着她,齐霖磐的直觉也是。   不知不觉他们开始小有名气,直到乌屈爻失踪半月后拖着满身伤回来,从那日后他们再次回归平凡,宗门再次回到从前窘迫的日子。   哪怕乌屈爻被同为修士的人当面嘲笑他是破落宗主,他也不反驳,只是转头告诉她们三个没关系,活着就很好。   一直以来,乌屈爻对她们的要求只有活着就很好。   所以现在抱着齐霖磐的尸体看着林禹赴死,华姝也只能看着,她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做,就像师兄师弟说的,总要留个人给乌屈爻养老。   如果世上有她们放不下的人,那一定是总是守着小宗门的乌屈爻了。   林禹出城之后。   不多时,一道刺眼白光自阵法外面冲破天地,直直插入崩塌的云霄。   这道光芒吸引了所有鬼物,就连那只鬼皇都朝着林禹的方向而去,一波一波的鬼潮瞬间将林禹淹没。   众人在城墙上看着。   天地安静了一瞬。   下一刻。   “轰!!!”   林禹手里的光球中有无数他曾经的阵法失败品,这些极其不稳定的阵法都被林禹收在光球之中,导致里面能量混杂,只需随意一动就能爆炸,威力甚至能让兖州府城的所有人感觉到脚下大地在颤动。   “孽徒!!”   一声满含愤怒、焦急的声音在爆炸声中冲入众人的耳朵里。   华姝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就见一道黑色身影义无反顾的冲进了爆炸的中心。   “不!”   华姝猛地将齐霖磐背在身上,然后朝着城门外赶去。   在众人都往城中躲的时候,她瘦弱的身躯背着比自己还高、还重的齐霖磐逆流而上,内心不断祈祷着,直到看见乌屈爻抱着林禹的残躯从混乱中出来。   这时的林禹已经断气,尸体也只剩半个血淋淋的躯干被乌屈爻抱在怀里。   乌屈爻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没缓过来就见华姝背着毫无生气的齐霖磐悲戚无助地看着他。   乌曲爻心存侥幸的视线在齐霖磐脸上扫了又扫,最后认命般缓缓垂下头,像是在努力接受齐霖磐也已经死去的事实。   半晌后,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走到阵法前,抬手间就将阵法撕出一个裂缝。   方才的爆炸将鬼潮炸出一个硕大的缺口,那些幸存的百姓穿过缺口,从乌屈爻撕开的裂缝进入大阵内。   见人都进去了,乌屈爻也踏入阵法,然后默不作声地将林禹的残躯交给华姝。   他的视线在齐霖磐的身上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颤抖着手慈爱地摸摸华姝的头,收回手后转身从裂缝口离开。   “他是何人?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厉害的人物?”   谢庭他们看着乌屈爻,一时心中思绪纷乱。   不知道该同情这位师父,还是惊讶于他竟然能在如此可怕的爆炸中带回林禹的尸体,并单手撕开了连鬼皇都打不开的护城大阵。   “师父,不要……”   华姝想要抓住乌屈爻,但是一向宠爱她的师父这一次任凭她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头。   阵法外。   鬼群再次涌上来,并且这才眨眼的功夫,又从外面跑来许多鬼物。   众鬼惊慌失措,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驱赶一样,就算是十多个鬼王都逃命似的从外面向兖州城门逃来。   乌屈爻冷眼看着汹涌的鬼潮,脸上不见丝毫畏惧,手中更是出现了一把连华姝都没有见过的长剑。   剑身上血线缠绕,煞气冷冽。   “还我徒儿命来!!”   眨眼间乌屈爻就持剑冲入鬼潮之中,无差别地屠戮众鬼,哪怕被十多个鬼王盯上他也义无反顾地杀了上去,大有一种拼劲全力也要报仇的绝决。   华姝惊讶的看着乌屈爻,这个事事都以退避为主的师父,实力全展露时,竟然能一己之力挑翻众鬼王。   “七杀!震!”   无数七杀剑在从空中落下,瞬间就将众鬼王镇压在地上。   “禹儿、磐儿,师父送他们来给你们陪葬。”   乌屈爻一跃至上空,修为尽放,强大威压让后面赶过来的万青宗的俞掌门诧异地发现,昔日同为末流宗门的乌掌门是个不显山不露水,藏得极深的人。   当初同为末流,他一度庆幸还有乌屈爻作伴,如今看来,至始至终,末流的只有他一个。   “杀!”乌屈爻大掌下压,无数剑影如雨滴一样密密麻麻地杀下地面。   一时间,被乌屈爻气机锁定的众鬼无处可躲,只能不断哀嚎。   乌屈爻冷眼看着这一切,连杀数鬼王这样辉煌的战绩也不见他又半点欣喜,反而是杀意未减地看向后面从各个方向围上来的鬼物。   陈召他们很远就感受到兖州这里的战斗波动,他带着众鬼差快速赶到时,成履和张全林安他们也刚好各自带着鬼差到达兖州。   这一路上杀戮从未停止,残肢断臂他们早就已经看习惯了,但是当看见兖州的情况时,众鬼差都忍不住皱眉。   各种鬼尸人尸堆了一层又一层,鬼皇那强横的气息都还未消散。   天空小雪簌簌。   城门口持剑踏空的修士杀气腾腾,明显已经杀红了眼,看着成履、陈召他们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乌屈爻自己也感觉到了后面出现的鬼物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是现在他没有思考的心思,俨然一副将天下鬼物都杀光的意思。   好在万青宗的掌门半路目睹了鬼差的所作所为,所以见情势不对就赶紧开口道:“乌兄!他们不是普通鬼物,没有恶意,杀不得……”   可惜乌屈爻根本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在陈召下令清理鬼物的瞬间,就与陈召交手到一起。   已经目睹过乌屈爻实力的众人现在见一鬼一人交手,都觉得陈召必输无疑。   可是当看见陈召出手游刃有余的时候,众人惊讶于这个鬼王与之前那些鬼王不一样,甚至面对乌屈爻的出手,他也只做抵挡,并没有主动出手。   尤其是在下面那些鬼差都在清理兖州城外的鬼物时,他们越发觉得后面出现的这批鬼物不对劲。   与乌屈爻交手的那个鬼物已经十分厉害了,但是这样的鬼物还有一个。   旁边的成履负剑而立,看起来丝毫不担心陈召会输。   就连旁边的张全和林安的气息都不弱,他们这次所带出来的鬼差都强横得让人心生畏惧。   这样一支庞大恐怖的鬼物,不同于之前那堆参差不齐的鬼潮,他们训练有素,仿佛是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一群杀神。   大灾时刻,突然冒出来这样一支势力,任谁看了都会害怕。   如果围困兖州的是他们,那兖州根本就撑不过一日。   不过好在从开始到现在,从他们的所作所为看来,对方并没有与人为敌的意思。   众人也依稀明白俞掌门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了。   见乌屈爻纠缠不休,陈召冷冷提醒,“地府威严不可冒犯,你若再对本帅出手,别怪本帅镇杀你!”   交手之后,乌屈爻心中也多少明白了一些东西,只是还不待他收手,众人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咔擦!!咔嚓!!”   天之裂痕越来越大。   突然,一连数道黑色雷霆从裂缝之中劈下,那护城大阵像泡沫一样一碰就破。   “华姝!!!”   乌屈爻和谢庭范磊他们同时冲向华姝,但是乌屈爻要快一步,抓住两个徒弟的尸体和华姝一起扔给了城外的陈召。   “轰!!”   但是那道黑色雷霆劈在了乌屈爻身上,让他的气息开始层层跌落。   与此同时。   城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雷声,昏暗的兖州府城被雷霆照亮,轰隆雷声盖过了无数城中百姓的惨叫声。   “快出城!!!”   蔡世均大喊一声,救下几个百姓之后差点被突如其来的雷霆劈中。   雷霆接连落下,城中百姓此刻就如瓮中之弊,被无数雷霆无情地收割性命,无处可逃。   之前众人拼了命往城中跑,现在却不得不拼了命的往城外跑。   城外三忘江中的金色大鱼刚露出一个鱼头,立马就沉入江底,朝着远方逃命一样离开。   不待众人回神,第二波已经雷霆接踵而至。   这一次众人才清晰的意识到,老天爷真的要拿走他们的性命。   “地府诸君!助阵!”   陈召一声令下,他和成履率先出手,众多鬼差紧随其后,地府众人将神力汇聚,在兖州府上空织出一个半圆型保护罩。   无数雷霆劈在保护罩上,陈召和成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凝重之色。   恐怖,雷霆之威让他们觉得胆寒。   “哈哈哈哈哈,祭品,竟然都是祭品!”   挨了一道雷后,竟然还有一口气在的乌屈爻突然大笑不止。   其实众人都隐约察觉到了,现在城中的无数百姓就像是祭品一样,鬼物从外围开始杀戮,用活人的鲜血铺出一条大道,后涌向兖州,将众人围在城中,现在众多百姓被雷霆不断收割走生命,就宛如祭品。   “既然活不了了,那就助诸位一臂之力吧!”   “师父!别丢下我!”   听见乌屈爻的话,华姝绝望至极,如果最后只剩她一个人活着,倒不如一起走。   乌屈爻复杂的看了华姝一眼,一跃将全身修为和魂魄融入保护罩,为其提供一些力量。   看着认识许久的乌屈爻就这么死了,俞掌门五味杂陈,再看那些鬼物为人族支起保护罩,他叹息一声,同样将法力注入保护罩。   蔡世均趁着这一点时间极力疏散城中百姓,但是数万万百姓,一时间哪里疏散得完。   他抬头看保护罩被雷霆击得摇摇欲碎,后知后觉地看向府衙的方向,想起当初在璋县经历过的事,于是开始奋不顾身地往县衙跑。   “知府大人也跑了,我们怎么办?”   原本还在疏散百姓的衙役看见蔡世均离开,顿时都失去了主心骨。   师爷大骂一声:“大人要是想逃就往城外跑,干嘛要往府衙跑!”   “也许他是想回去收拾银两珠宝呢?”   “你……”   师爷想反驳,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明白蔡世均为什么突然就往府衙跑,难不成是真的放不下那些身外之物吗? 第171章 人族气运   见蔡世均朝着府衙而去,离出城只有一步之遥的谢庭和范磊犹豫了一瞬,就跟着追了上去。   他们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因为此刻谁都把心思放在了出城上。   “诸君,再来!”   府城上空的雷霆接连不断,一次次轰击着众人所凝的保护罩,轰得保护罩咔咔响,颤动着几次将地府众人搅得气息紊乱。   雷霆的恐怖,保护罩下的百姓最清楚,每一声雷响都仿佛在敲击众人灵魂,城中混乱不堪,所有人争先恐后朝着城门涌去。   “撑不住了!!”   成履他们几乎是毫无保留地支撑着,虽然地府人数较多,但是如何能与天地之力抗衡。   尤其是抬头看见雷暴中心那已经酝酿好的独特雷霆。光是感受威压,就让人绝望了。   “它来了!撑住!”   “轰隆!!”   酝酿半晌的黑雷带着无穷恐怖,轰的一声击中保护罩的正中心,让保护罩瞬间出现裂痕,裂痕如蛛网一样蔓延。   支撑保护罩的俞掌门等修士瞬间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而这道雷霆仿佛要镇压地府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那保护罩上的压力逐步增大。   地府众人齐刷刷地后退再后退,直到双膝弯曲,离下跪只有一瞬。   就在众鬼差都觉得身体已到极限时。   “地府之威……胆敢,冒犯!!!”   陈召与成履感受到的压力最大,两人咬紧牙关,在无尽雷霆威压中抬起头直视天之裂痕,怒喝着挺直了腰板。   “胆敢冒犯!!”   “胆敢冒犯!!”   在两人的激励下,众鬼差也怒吼着拼了命的站起来。   霎时。   阴冷的鬼气弥漫在兖州府城外。   这些鬼气与那些孤魂野鬼的气息不同,它们气息精纯,丝毫不会扰乱人心,众志成城下,这气息竟然影响了这混乱的天地局势,在混乱中生出一丝道则,让地府众人气势大增。   可那雷霆并未因此停歇,黑云攒动汇成漩涡,漩涡中心的雷霆比方才那一道还要恐怖,只需一道就能彻底摧毁兖州。   “轰隆……”   众人眼睁睁看着雷霆落下,无能为力。   “铛!!!”   突然,一道厚重的钟声在府衙之中响起。   这清亮的钟声传遍兖州府城内外,让所有幸存的人心中一震,不自觉地朝着府衙看去。   “嗡嗡嗡!!!”   只见一道像顶梁柱一样粗的清气嗡的一声从府衙中升起,轰地打在了众人所织的保护罩上。   这清气并没有从内将保护罩打破,反而是融入其中,让保护罩突然变厚变大,原本出现的裂痕也在自行修复。   “府衙这是……怎么了?”   成履看着那清气,半晌后不可置信道:“好像……是气运,是人族的气运!!”   气运一说虚无缥缈,没人知道它具体是什么,但是成履也曾是人族,还是圣地修士,比陈召还要能感受到人族气机的变化。   只是气运多汇集在皇家皇朝之中,他没想到这偏远末流王朝中的一个小州,都能让气运浮现。   可众人来不及欢喜,一道手腕粗的雷霆再次狠狠劈在保护罩上,首当其冲受到威胁的就是那股清气。   府衙中。   蔡世均被那雷霆震得口吐鲜血,但是他依旧抱着钟椎不肯松手,混着血液大喊一声:“再来!!”   府衙中的大钟厚重无比,钟身刻满为官为民的文章,那瑞兽祥纹更是栩栩如生,想要敲响不容易。   可蔡世均记得陆风曾说过,每一处府衙都是民心之所向,汇聚了当地百姓的祈愿,是煞气、是清气、是气运……   蔡世均对这话深信不疑,因为当初在璋县,县衙的钟声也曾庇护过璋县百姓。   “我兖州百姓本就活的艰难,如今还有天灾不断,欲灭人之根基……既然苍天不眷,人当自救!!”   蔡世均七窍流血,在谢庭范磊他们的助力下再次撞响大钟。   “铛!!!”   不知是不是离大钟太近的原因,范磊他们感觉到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整个府衙都在颤抖。   更大更清明的清气升腾而起,与落下的黑雷猛的撞在一起,竟然就抗住了雷霆。   而蔡世均的声音也伴随着钟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不少人听了,身体中都燃起热血。   兖州已经死了太多人,死去的人中有活下来的人亲朋好友与挚爱。   在蔡世均的激励下,先前那被恐惧死死压住的愤怒、不甘、痛苦和反抗的各种情绪猛的爆发。   一时间,人族气运大涨。   城门口的师爷听着蔡世均的声音,敲了敲先前那说话的衙役。   “你先前还说大人想独自偷生,还放不下金银细软!现在该明白,大人就不是那样的人。”   “是我的错……”   那衙役也知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以歉意地看向府衙的方向,“兖州能得到蔡大人,是兖州的福气。”   ……   抗住雷霆已经是天大之举,但可二不可再三,两道钟声已经是蔡世均这个肉体凡胎的极限。   “大人!让我们来吧!”   眼看蔡世均浑身浴血,范磊他们深受鼓舞,都想与这雷霆斗一斗。   二人说话的功夫,雷霆将落。   谢庭他们态度坚决,都抱有必死的决心。   其实他们与蔡世均并没有什么交情,只是在兖州府住过几天,听了几耳蔡世均的清名而已。   直到此刻见蔡世均如此大义,他们才打心底生出敬佩。   所以哪怕知道这次危险,也义无反顾地跟着蔡世均来到府衙。   可蔡世均看着他们,却是劝诫道:“你们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已无力撞响大钟,雷霆却接连不休,这一次保护罩真的要碎了,他们离城门口这么远,到时一定逃不出兖州。   对于这点,即使蔡世均不说,谢庭他们也清楚,所以两人对视一眼,爽朗笑道:“我们二人向来无牵无挂,走到何处,何处就是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行此大义之事。和大人一起,也不枉走这一遭。”   闻言,蔡世均看了看二人,见彼此眼中已然是一片决绝之色,三人相视一笑。   爽朗豪迈的笑声传遍四周,却是莫名悲怆。   知道蔡世均他们的意思,成履他们也无奈摇头。   下一秒,几道雷霆齐发。   刺眼的光芒照亮整个兖州府,保护罩阻止不了雷霆的落下,瞬间破碎,众人彻底无招,眼睁睁地看着雷霆直击正下面的府衙。   就在众人都以为兖州府会被瞬间夷为平地之时,最后的钟声响起,清气升腾,其中映射出兖州知府官印。   “铛!!!”   大钟钟声浑厚洪亮,音波起伏,所带尾音更是绵延不绝,好似寂灭前的哀诵。   这一次的钟声比任何一次都还要清晰。   钟声响,成履他们看见那清光竟然能与雷霆抗击几个呼吸的时间,其中官印层层破碎。   但也就是这短短的时间,那道雷霆已经被消耗去不少的力量,所以落下时并没有殃及到整个兖州府,而是仅仅劈碎了府衙。   “大人!!!”   “大人……”   爆炸的光芒让众人睁不开眼,等光芒消失之后,府衙已经变成一片废墟。这个时候,大家才终于看清了府衙里面的那三道身影。   大钟已经破碎,三人跪坐在地上毫无生机。   “这次真的完了……”   后面紧随而来的雷霆在没有任何抵挡的情况下,势必会瞬间将他们的尸体撕成粉碎。   “大人……”师爷等众多与蔡世均相处过的人都无比沉痛,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悲伤的时候。   “逃啊!!”   在保护罩所拖延的时间里,已经有不少人离开城门,但是城中已经还有很多人出不来。   慌乱中,废墟里安静的三人与慌忙向外逃跑的人群成鲜明对比。   雷霆已至,无力回天。   “风盾。”   突然,一道清音在天地间响起,那温和的声音回荡在众人的耳畔。   同时,狂风大作,飓风在府衙废墟上空聚拢形成一面盾牌。   在场之中除了地府众人,只有华姝听出这个声音是谁的。   她僵硬地抬起头看向府衙,就见风盾将雷霆吞噬,风雷交杂摩擦着,风眼中雷霆滚滚,却没有一点气劲泄露波及众人。   “先生……”   狂风消磨了一波雷霆,不待其他黑雷继续劈下,一个大鼎突然从远方飞出。   它无限变大,轰的一声将那些将落未落的雷霆都收入青色大鼎中,更是一路上飞,大到将天之裂痕全部堵上。   而这一切仅发生在瞬息之间。   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直到一抹青色身影突然出现在大鼎之下,他们这才回神。   “仙人……”   陆风皱着眉头看着眼下这一片千疮百孔的土地,感受到天地之间的血腥味几乎冲得人脑子发懵。   在他眼中,天地清气变得浑浊,浊气四处蔓延,煞气与怨气盘旋在兖州上空,扰乱着这片天地的磁场。   感受到有熟悉的人死去,陆风心情复杂,偏外面又涌来一波鬼潮。   这应当是最后一波,因为个个鬼物都有修为,不再像之前那样来一群乌合之众。   “传我法旨!”   风势未消,陆风悬空而立,衣袂翻飞。   在其他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陈召和成履等诸多鬼差齐刷刷上前行礼。   他们原本有些颓弱的气势在这一刻大涨,行礼的动作声势浩大。   陆风扫视一圈,发现这次来的鬼差不少,修为也都不弱,清理鬼潮足矣。   “肃清鬼潮!”   陆风下令,众鬼差心情激荡,齐齐拱手,沉声道:“领法旨!”   他们的声音让周围人震撼不已,齐刷刷的应答声回荡在兖州上空。   到这个时候,众人才明白,掌管地府的人,就是眼前的青衣仙人。   “难怪地府如此强大。”   众人恍若大悟。   成履他们可不管他人怎么看,既然陆风发话,他们便在瞬息间冲入鬼潮,大战一触即发。   陆风就不再注意下面的人,而是将目光放在头顶上这片崩碎的地方。   与他人不同,陆风不仅能看见那天之裂痕比任何人看见的都要严重,还能感受到裂痕之中出现的雷霆更是带着惶惶威压。   但凡是再晚来一步,那天塌就成必然,纵使是有滔天手段也挽救不了。   陆风一跃到戊虚鼎下,单手撑住青色大鼎,在众人惊恐畏惧的注视下,以一己之力单手撑起了这片天。   为了撑住裂痕,毋虚鼎变得非常之大,甚至是能覆盖一方天地。   而这样的庞然大物,陆风孤身一人便拖住了。   随着陆风的发力,那几乎感觉要压到头顶的天竟然发出了咔咔的声音,然后一点点地往上撑起来。   “天真的被抬起来了……”   “仙人来救我们了!”   “仙人竟然会出现在兖州……我们有救了。”   “没想到仙人的传说是真的!”   下面众生看着这一幕,又哭又笑。   纵使是没有修为的凡人,都能感觉到头顶上的天空在一点点远离他们。   而这个时候,万青宗的俞掌门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个突然出现的青衣人就是当初在大祈皇都,人人都在寻找的仙人。   除了仙人,想来也没有人能再有这样的大毅力。   而且看华姝那丫头脸上没有一点意外之色,他就越发肯定。   想当初除了一些特殊的人,比如南宫家,就只有他们这群进入天山的年轻人才见过仙人的真容。   而现在他也见到了。   俞掌门呢喃,“三生有幸……”   戊虚鼎收拢了所有雷霆,导致陆风的手在碰触到戊虚鼎之时,有雷霆从手心蔓延全身,让他身体微微不适。   就在陆风将戊虚鼎抬起二十丈高时,发现再不得寸进,显然再靠自身力量已经无法使其再上去,所以陆风大手一拍,将无数功德注入戊虚鼎中。   庞大的力量使其发出了嗡嗡的震颤之音,这才使裂缝在毋虚鼎的推助下再次拔高。   几次功德大消耗,陆风所存功德不多,他需尽快将毋虚鼎送归其位。   遂大喝一声:“法相……开!!”   想起天魔的那庞大魔躯,陆风有所明悟,便照葫芦画瓢,凝聚传说中仙神才有的法天象地。   眨眼间,只见一道巨大的白色虚影出现在天地之间,宛如一个孤身扛住天地的巨人,让人不敢直视。   虽然虚影的模样很是模糊,但是众人都知道,知道虚影是陆风。   法相脑后还有一轮巨大功德光轮,耀眼夺目。   威严法相出来之后,陆风身上的压力顿减,他脚下生出白云拖着法相向着苍穹飞去。   “先生补天了……”   落后一步的袁成杰惊讶地看着。   这一幕倒映在他的眼中,将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第172章 破碎道则   “这戊虚鼎还得回去吗?”   袁成杰看着那巨大法相忧心不已,并非是他不相信陆风,而是补天之举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他的担忧并非多余,还鼎的陆风也确实是感受到了压力。   那裂缝的后面有源源不断的能量从裂缝中渗进来,然后被戊虚鼎尽数吸收,加上之前吞下的众多雷霆,导致毋虚鼎中的能量越来越大,致使陆风还鼎的难度也跟着增加。   陆风现在的高度已经在苍穹之下,即使他的法相是庞然大物,但单靠肉眼是看不见他的身影的,众人只能看见貌似已经复原了的天穹。   “这是……”   就在陆风思考如何让戊虚鼎归位时,戊虚鼎突然开始躁动不安,它之前吸收的能量看来已经到了它自身的临界点。   此刻那些能量正在戊虚鼎中四处冲击。   看毋虚鼎剧烈颤动,陆风生怕这强烈的冲击再次将戊虚鼎给冲破,要是这个时候再次破碎,就算是他也修补不好了。   偏现在毋虚鼎送不回去。   事情已经到了这里,陆风不想就此放弃,遂对裂缝之上道:“苍天补,兖州平,天地气运得回转,当附之大道!”   陆风不知道天道还有没有一丝意识存在,也不知道祂能不能听见自己的话。   可即使说这些话的希望不大,陆风还是想尝试一番。   可惜他说完后,周遭并没有任何变化。   裂缝中的能量还在不断注入毋虚鼎中,恐怖的重量让陆风额头冒出细汗,法相都不禁微微颤抖。   “还差一点……”   只差一点就可以将毋虚鼎还回去了。   可是毋虚鼎越是靠近裂缝,他的压力就越大,陆风仿佛在用自己那平平无奇的身体,试图推动一座大山。   就在他几番努力后都没有进展时。   突然。   戊虚鼎和这片天地的气息竟然开始缓缓融合。   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裂缝之中传来,陆风借着这吸力终于将戊虚鼎给硬塞进裂缝中,只是当他想退出裂缝时,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离开。   “总不能是天道想留下我吧……”   陆风感觉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但仔细一想又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因为这个吸力实在是太强悍了,在没有毋虚鼎的遮挡后,竟只是眨眼的功夫,陆风的半个身子就被吸出苍穹,一下子闯进裂缝之中。   身后的法相突然消失,裂缝也越来越小,任凭陆风如何使手段都无法逃离,只会让身体探出越来越多。   裂缝中,陆风一露头就感觉到一阵窒息。   等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虚空混沌,显然他的这半个身躯已经离开了混元界。   绚烂、危险、未知的一个全新的世界就摆在眼前。   陆风快速镇定下来,收敛心神,仔细打量起了眼前这片新奇的天地,更是将神识放到最大,试图找到那颗熟悉的蓝色星球,或者是那传说中才有的仙界。   但是结果不如他所愿,他扫视几个来回,惊讶地发现虚空之中漂浮着的是无数破碎的道则。   三千大道尽在其中。   这些道则在罡风中四处游荡,形成一片混乱的危险区域。   陆风的神识没有出去多远就被他紧急收回,但凡再晚一步,他的神识就会被那些道则碎片和罡风给无情碾碎。   见识到混沌中的恐怖,陆风极力与那股吸力抗衡。   此刻他也发现,这地方没有天道,一抹意识也不曾有。   这强大的吸力只是罡风与道则相互碰撞产生的,阴差阳错下助他一力而已。   所谓成也吸力,败也吸力。   好不容易将毋虚鼎送回,但他自己却是回不去了。   陆风功德尽数用出,都无力与这股强大是吸力对抗。   就在这时,一只巨手突然从域外而来。   这巨手毫不畏惧地穿过罡风,直接深入破碎的道则之中。   陆风明明与巨手距离遥远,但这样远的距离,他依旧被那手上的威压制衡,眼看对方向自己抓来。   他还以为今日要栽在这里,但关键时刻,一道极速而来的剑影猛地将那只大手击溃,两两相撞产生的强大气流竟然将陆风从裂缝处给震了回去。   陆风退出裂缝之后还心有余悸,好在戊虚鼎已经归位,裂缝也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仿佛它从来没有出现过。   “诸神禁制……”   陆风看着恢复如初的地方若有所思。   方才他从裂缝之中感受到了阵法的气息,就连包围在混元界外面的那些道则碎片之中都有人为的痕迹。   这让陆风也忍不住惊叹,竟然有人能以破碎的道则作为屏障守护在混元界外。   “是天道的手笔,还是……诸神?”   在刚才的那只大手之中他感受了熟悉的气息,与天魔的气息微微相似,所以破说得没错,混元界外真的还有魔物。   只是不知道那突然出现,阻止魔物的攻击是何人所为。   又为什么要帮自己?   就在陆风沉思之时。   磅礴的灵气从修补好的地方倾泻而出,径直洒向下面的兖州方向。   “这是天地反哺。”   见事情已经了结的袁成杰来到陆风身边,感受到那磅礴的灵气时,不禁在心中感叹福祸总是相依。   虽然这次兖州受灾情况严重,但是有了灵气,要不了多久,以这灵气的充沛程度,兖州境内将成一处修炼圣地,灵植灵物和修士将会不断涌出。   “哎?这是……”   在袁成杰惊讶的目光中,一团硕大的功德从先前有裂缝的地方飘出来,径直飞向陆风。   陆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功德团,心中也很是惊讶,不过他面上不显,抬手将功德收了起来。   同时对冥界的开辟有了想法。   经过这一次,地府已经彻底展露在世人面前。   而罗酆山还依旧大咧咧地摆在那里,虽然有蒋育道在罗酆山镇守,但是只要地府还在世人眼皮子底下,就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陆风叹息一声,温声道:“走吧,回去。”   袁成杰拱手,“是。”   陆风飘然潇洒地腾云驾雾而下,袁成杰紧随其后,看着那团白云满眼羡慕。   两人来到兖州上空才发现,这地方的功德更多,都是地府众人诛鬼产生的,只是其他人看不到,而能看见的成履等人又无法收拢功德,所以只能等陆风回来。   “这地方的灵气突然变浓了!”   “看来这场劫难终于过去了。”   大劫已过,冰雪开始消融。   夜色下。   兖州众多活下来的百姓都挤作一团取暖,每个人都神情恍惚,没有一个人交谈。他们或是因为疲倦、或是因为悲伤,又或是还没有从刚才的劫难中回过神来。   蔡世均死了,师爷和几个衙役给他们收的尸,但是收完尸后,师爷他们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静静等着。   兖州现在没有一个主心骨,众人只觉得迷茫。   赶来的宫巡缮和七昭、皇甫应海,以及之前去支援其他地方的桦梧他们看着兖州的景象,深感凡人的悲哀。   这次来支援兖州的,除了捉鬼人,就只有一些修士,还是散修颇多,很多大虞境内的宗门都不见踪影。   万青宗倒是来了,连俞掌门都亲自过来,包括剑宁宗的乌屈爻几师徒。   可惜除了乌屈爻他们实力尚可,其他人都逊色一些,更可惜乌屈爻他们死得只剩华姝一人。   “平日里叫嚣得厉害的宗门一个没来,倒是所谓的末流宗门身先士卒……”   皇甫应海嘲讽一笑,“这次灵气反哺之后,这些宗门就该跳出来瓜分兖州了,偏兖州百废待兴,有修真者相助,谁也不会说什么。”   七昭看向旁边规矩森严的成履等鬼差,“不知道先生会不会管。”   “先生只怕不会插手这些凡尘俗事……”   兖州的鬼物已经被陈召他们带着鬼差清理干净。   在陆风和袁成杰出现的时候,成履等人齐刷刷地行礼。   那些百姓看见陆风后才从恍惚中回神,不多时就跪满一地。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出于对陆风的敬畏和感谢,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磕头,磕着磕着,终于有人绷不住哭了出来。   有人带头,哭声就越来越大。   他们忍了许久,紧绷了两天两夜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恸哭响天。   就是地府的鬼差也不禁动容。   人群中,跟着桦悟来的驻守长老在看见成履的时候,心中略微惊讶,他看成履的修为比过去长了许多,站在众多鬼差面前也十分威武霸气。   察觉到视线,成履偏头看去,见是驻守长老后,他犹豫了一下,随后微微点头。   生前,驻守长老多有照顾他,所以此举稍显无情。但他已经是鬼差了,人鬼殊途,生前的一切已与他无关,纠缠下去对驻守长老也不好。   驻守长老显然也知道,所以见成履哪怕做鬼后也依旧安好,他也就放下了。   ……   等众人哭声渐弱,陆风终于开口道:“明天夜里,可在三忘江畔举行州祭,届时,你们可与亲人见上一面。”   见陆风开口发话,这些原本不知该做什么的人突然都有了期盼,那怕只有一面也是好的。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陆风轻微摇头,挥手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将所有人圈了进去,圈中众人突感身体一暖,之前的饥饿寒冷等诸多情绪都消失不见,有的只有困倦。   不多时,这些百姓就睡了过去。   陆风轻声道:“睡个好觉……”   随后,他来到角落里的华姝面前。   华姝仰头看着陆风,张了张嘴,似有所求,但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一句:“真的还能见他们一面吗?”   陆风沉默不语,半晌后还是道:“你不行。”   华姝闻言,脸上那最后的一点期盼缓缓消失。   她身边还放着林禹和齐霖磐的尸体,看了看,还是不甘地抬头问:“为什么别人都可以,我不行?” 第173章 轮回大道   华姝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哗哗滚落,她蜷缩在两具至亲的尸体旁,发丝凌乱,接连的打击使她脸色苍白,就连平日最爱的衣衫沾了污泥也完全不在乎,只是狼狈地看着陆风,眼中满是哀凄。   周围的修士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看陆风,但都立着耳朵将注意力放在华姝这边。   修行人耳朵比寻常人好使,所以方才陆风的话他们都听了个七七八八,此刻也很是同情华姝。   换作他们,他们也会想不通。   凭什么人人都可以,偏她却不行。   陆风见状也很是无奈,此情此景总是叫人于心不忍的。   沉默一会儿后,他挥手在周围布下屏障,而后平静地看向华姝。   “你们三人各是一缕神魂,死后并没有三魂七魄一说。”   闻言,华姝愣怔住。   陆风继续道:“没有三魂七魄的人,死了便是彻底消散,就算是我,也无法凝聚他们的魂魄。”   本就是没有三魂七魄的人,陆风也不能凭空给他们捏出个三魂七魄出来。   “至于你师父,他连魂魄都献出去了,同样已经消散在世间,无法再现。”   闻言,华姝泄了气,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又哭又笑。   她就这么三个重要的人,结果一日之内三人都死了,连魂魄都没了,常人有的她都不能有。   “弃我一人……”   往后岁月她要如何度过?   感受到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华姝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胡乱抹了把眼睛问陆风:“先生是不是……之前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了?”   想起之前的点点滴滴,华姝怀着最后一点希冀问,她希望能从陆风嘴里听到否定的话语。   但是陆风却只是平静的点头,“嗯。”   “为什么?您为什么……”   听见陆风的回答,华姝深感无力,她想问陆风知道的话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问不出口,毕竟陆风并没有责任拯救她们、告诉她们,面对陆风,她甚至连问的资格都没有。   就像现在,知道了答案她也不能做什么,她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能埋怨。   到头来她也只能不甘地问一句为什么?   不知何时,陆风已经将屏障撤去,所以刚才华姝的问题周围人都听见了,除去那些已经熟睡的凡人,其他修真者心里都有疑问。   他们和华姝一样,不明白为什么陆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想法,比如地府的众人,他们就不在乎究竟为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陆风这样做定然有他的道理,他们无条件相信陆风。   又比如袁成杰,他收敛气息,像个普通人一样靠着城墙休息,没有人注意到他,但他却注意着所有人。   在华姝问出了那句话后,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而后抬头看着无边的浓稠夜色,轻轻地呢喃一声:“要是如此简单便好了。”   陆风也叹息,看着华姝,平静地一字一句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因果纠缠自有定数……”   当初从天山分开之后,陆风便以为自己与林禹他们的缘分已尽,却没想到他们转头就出现在了兖州。   想天山之行,林禹他们本来注定要与那魔种同归于尽的,但是陆风的出现阴差阳错救了他们的命。   可命运这东西哪有这么好改变的,就算多活了些日子,林禹他们还是换了另外一个方式死去。   说到底还是他们三人诞生的因太重,所以果也轻易改不得。   改动的话会产生一些想不到的变数,比如华姝本也会死,但是乌屈爻代替了她。   但对华姝来说,这个结果要比他们三个同时死在天山还要让她难以接受。   “因果始终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运转,以为避开它了,其实不过是它走到前面静等着你罢了。”   就像陆风哪怕将戊虚鼎提前归还,阻止了兖州的灾祸,这个灾祸最后还是会以另外一种情况出现,到时候死的人会比现在还要多,情况比现在更惨烈,结果比现在更让人难以接受。   华姝泄了气,长叹一声,“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陆风沉默不语。   华姝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回神后才震惊的发现,陆风竟然没有说不行。   “难不成……先生还有办法?”   陆风没有说有,也没有说没有,而是负手道:“事前出手叫篡改命数,事中出手是局中人,事后出手便不算插手因果。”   事情已经发生,因果已成,现在出手的话对这个因果已经没有影响了。   旁边靠着城墙的袁成杰突然站直了身体,惊愕地看向陆风。   “死得连魂魄都没有的人……先生要如何?就是真能起死回生,也要魂魄不是。”   可是陆风不是会说大话的人,他这么说,就肯定有办法,就是不知道这个办法是什么。   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对,袁成杰都要上去求教了。   听见陆风的话后,华姝的脸上终于有一些血色,她嘭的一声跪在陆风面前,“方才是华姝失礼,对先生不敬,还请先生救我至亲,华姝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陆风微微抬手,华姝的身体就站了起来,没有继续跪着。   “林禹和齐霖磐或有办法,但是……”   乌屈爻确实无能为力。   华姝握紧拳头,眼中满是决绝,“能活一个是一个。”   “如此,那七日后,陆某便登门拜访。”   师兄师弟有活过来的希望,别说七日,便是七年华姝也等得起。   只是林禹他们的尸体不能这样放着,她要带他们先回宗门,静待陆风到来。   “华姝在玉峰山等先生。”   玉峰山是剑宁宗所在,问一问就知道在哪了,并不难找。   华姝对着陆风拱手行大礼,而后捡起林禹和齐霖磐的尸体,与陆风告辞后就满怀希望地在夜幕中越走越远,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   陆风站在城墙上,袁成杰缓步来到他的身边,看夜色中陆风衣着单薄,手里还拿着青竹竿,双目定定地看着下面的众人,他忍不住开口。   “先生,人无完人,事有圆缺,先生所做所为已经足够了。”   天塌了只有他一个人扛,偏众人都还指望着他,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偶尔还会心生怨怼。   想来就算是仙人,也会觉得委屈吧。   听袁成杰多愁善感,陆风诧异地回头看着他,而后微微一笑。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悟其可以纵横,而行之无忌……”   闻言,袁成杰脑中白光一闪,反复念叨着这两句话,半晌后佩服地笑道:“先生懂七情,悯众生,却又脱身红尘俗世,不丢潇洒,倒是我想多了!”   仅是心境上,袁成杰就明白自己差陆风许多。   陆风神情淡然,并不再回答,做人的许多事情,问心无愧便足矣。   见陆风再次认真地看着底下的众人,袁成杰虽然不明白他具体在看什么,但也不再打扰。   要是袁成杰知道的话,大概会被陆风所看的东西吓一跳。   只见眼前的这片天地间漂浮着的两条大道。   一条是新生的道则,是从成履等众多鬼差身上产生的新大道,此道不在三千道则之中,不受混元界约束,这不禁让陆风想起那句: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天地衍生大道有四九,缺了一条轮回大道。   而这鬼道涉及广泛,几乎囊括了全部生灵,就仿佛是那遁去的一线生机,是缺少的轮回大道。   陆风心中不能说不震惊,“鬼道便是轮回道……”   细细感受下,这轮回大道还和自己有关,仿佛只要他一个念头,就可触摸大道。   陆风心中微喜,没想到阴差阳错下竟然让轮回大道出现,“大道现,轮回可筑。”   从前陆风对构筑轮回的事还没有个头绪,现在他终于明白要怎么做了。   过去的人死后,大多都直接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只有一些少数会成为鬼物,再次以鬼物的身份继续存在。   但是现在轮回道出现,生灵死后就还有去处。   而且轮回道在这个时候出现,刚好留住了这次在兖州死去的所有人的魂魄,林禹他们三人除外。   至于另外一条道,似乎与人有关,不过这次所产生的动静较小,所以陆风也只能依稀感受到人道气势涨了一些,具体并不清楚。   不管怎么说,轮回道都是意外之喜。   同时,域外。   一道虚影站在混沌中,他看着混元界的方向,双眸中倒映着星辰万界,时刻变换无穷。   “怎么了?”   旁边的人见他魂不守舍,不由得担忧,“可是方才出手受伤了?”   那虚影摇摇头,开口缓缓道:“只是担心过去的事情会重演,当初那些家伙就捅了篓子,大家都禁不住再来一次了。”   旁边的人闻言也不禁沉默,“那块碎片究竟怎么了?竟然接二连三闹出这么多动静,莫非真有大气运傍身,还是……天道祂回来了?”   虚影也不知所以,低头反复思考自己出手时感受到的熟悉气息。   不禁疑惑,真的是天道吗?   混元界,兖州府。   晨光破晓,温暖的阳光落到千疮百孔的兖州。   “今年的太阳我还是第一次见。”   有人看到阳光后感叹,自从新年开始,兖州的大雪一直下到昨日夜里才算是停歇。   “我也才知道,原来已经入春了。”   满山雪水消融,露出了刚冒出点尖尖头的绿色草叶。   天明已至,幸存百姓回到城中各自寻找归处。   逝去的人已经逝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更要准备晚上与至亲至爱见最后一面的事情。 第174章 来祭至亲   还未到天黑时分,三忘江畔已经挤满了人,这些人手里不仅拿着香烛,还有许多纸钱,就这么翘首以盼。   有个几岁的孩子看着大家准备的众多东西,很是好奇地问身旁的哥哥:“死了的人也会需要钱吗?他们拿去做什么?”   哥哥牵着妹妹的手,无神的双眼看着江面,“仙人说有用就一定有用吧。大家都烧了,要是就娘一个人没有,娘会难过的。”   晚风萧瑟,夕阳下明明站满了人,江岸却寂静无声,气氛很是怪诞。   夜色扑来时,无数人手里提着灯笼,目光沉沉,仿佛来接天黑后还未归家的家人。   灯笼摇摇晃晃,他们有男有女,有耄耋老者,有垂髫儿童,他们是灾难中幸存下来失魂人。   “下面各县都接到了祭祀的消息,陈召他们带了一些鬼差提前赶往,想来那些地方和这里的场景也差不多。”   “只是芪县死寂一片,无人再能燃灯了。”   “如此多的孤家寡人……”   宫巡缮他们一群修士都没有离开,而是站着高处看这轰轰烈烈的州祭。   从中看见许多失去父母儿女,全家只剩一人活着的人,那些几岁大的孩童站在人群中,稚嫩和迷茫共存,叫人看着不禁担忧她今后的路。   不仅是他们,地府众人也没有离开,所有鬼差都分布在江岸,静静等着。   这些凡人对鬼差又敬又畏,不敢靠那些他们太近,也不敢问他们守在江畔做什么,失踪保持一定的距离。   “天黑了。”   “先生还没来。”   夕阳西下许久,夜色已经铺开,宫巡缮他们感受着夜里的冷风,下意识转头看向兖州城的方向。   今天陆风一直没有出现,不知道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   江水旁,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开始点香,一炷炷香烛被插在岸边的泥土里,不多时就连成了一条长龙,沿着江岸而下。   烛火在风中摇曳,熄灭了又被点燃,先头说话的兄妹不厌其烦的反复点火,直到原本站在江边的鬼差主动上前一步,替他们挡住了吹向蜡烛的风。   看着面前生人勿近、鬼气森森的鬼差,那哥哥愣了一下,不敢说什么,反应过来这鬼差是在替他们挡风后,也只敢低着头轻声道谢。   一个半的时辰过去。   三忘江旁起来的香烛越来越多,夜色越来越浓,烛火越来越亮,零星散落的星火逐渐连成一片暖黄色。   其中还能看见青烟徐徐,可见人影绰绰,尤其是在开始烧纸钱后,摇曳的火光铺满了三忘江,像一片倒映在地上的暖色星河。   火光沿着江水而下,谁也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这个时候,就是不参与其中的宫巡缮、七昭、桦悟等人都情不自禁站起来,神情肃穆地看着这一切。   孤身一人的七昭的感触要比他们更深一些,情不自禁呢喃:“思念也会像这般没有尽头吧……”   不多时,青烟缓缓铺满了江面,所有人都紧张地等着。   “是先生来了!”   袁成杰跟着陆风缓步来到江面上,他扫视下面那一片片由点点火光铺成的景象,心中也不禁震撼,偏头看向了陆风。   江面上陆风悬空而立,在无数殷切的注视中,他缓缓抬起手。   霎时,无数青烟从两岸升起,它们如烟龙一样腾空、交汇、融合,最后缓缓形成一座大桥。   水属阴,阴水引阴魂,陆风轻触轮回大道,无数鬼魂缓缓现身。   除芪县外,庸县、常山县、淮河县等地方都同样发生了变化。   这个时候,整个兖州府几乎聚集了外界所有人的目光。   从刚开始的大灾到现在大祭,动静都可谓是惊天动地。   “你们看!!”   “是他们!他们回来了!”   青烟中,一道道泛着幽蓝光芒的虚影出现在桥上,等到烟雾淡去,众人才发现那是一个个逝去的鬼魂。   桥越来越宽,几乎覆盖了整个三忘江,桥上的魂魄也越来越多,几乎都站不下。   “娘!!”   “哥哥,那是娘!”   越来越多的人认出各自的亲人,哭声在一片火光中起起伏伏。   听到亲人的呼唤,原本木讷的鬼魂纷纷恢复神志,其中有个两三岁的孩子,四处张望后奔向岸边人群中的一个妇人,“娘!!”   那妇人也在无数鬼魂中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不禁泪眼婆娑,“我的儿……”   只是当母子即将团聚时,却被面前的鬼差拦住。   “人鬼殊途,切勿相互碰触,会折寿的。”   “我不怕折寿,让我抱抱她,她还那么小,她会害怕的,求求鬼差大人开恩!”   妇人看着孩子与自己近在咫尺却不能碰触,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是人鬼不能相触的岂止他们,整个三忘江都是这样。   “法规森严,岂是说改就改。”   鬼差们有情却也无情,眼中虽有动容却不退。   此时此刻,众人才清晰的体会到阴阳相隔四字的真实感受,哪怕只是一臂的距离都有如天堑。   桥上,还有许多已经没有亲人在世的鬼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蔡世均和谢庭他们赫然就站在其中。   陆风看见他们时,眼神微动,随后缓步来到蔡世均的面前。   蔡世均看见陆风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陆风竟然会来见他。   “见过先生。”   蔡世均拱手行礼,旁边的谢庭他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陆风,不过见他踏空飘然而来就知道陆风并非是普通人,遂也跟着行礼。   陆风的视线在三人身上停留,看得谢庭和范磊不禁有些紧张。   “不必紧张。”陆风温和笑着,“只是过来看看你们,顺便问一句,可曾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身为兖州知府,尽兖州之责罢了。”   蔡世均率先回答,脸上尽是坦然之色,看着还有不少的人活下来,他只觉得值了。   谢庭和范磊看着那些活着的人,眼中虽有羡慕,但收回目光之后,同样也说不后悔,“我们孤家寡人,去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就是……”   陆风:“嗯?”   范磊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道:“我看那些鬼差很是威风,所以……不知道如何才能加入地府?”   谢庭也看向陆风,显然他也有这个想法。方才他们就看见那些鬼差对陆风的态度了,觉得这事或许得陆风说了算,便是蔡世均看着都有些意动。   陆风闻言温和一笑,“鬼差可不是仅威风这般,他们都有各自的职责使命在身,常常不得闲暇。”   听陆风这么说,谢庭他们还以为有希望,便郑重拱手躬身道:“我等知地府所行非常事,若是一心想着轻松随意,便不会当这鬼差了。”   在其位,谋其事。   这样的道理谢庭他们还是清楚的。   陆风对他们的回答很是满意,但却是道:“可惜了,这鬼差你们当不得。”   闻言,两人面露失望,还以为是自己修为太弱,没有这资格。不过虽被拒绝,他们也不气馁,再次对陆风拱手道:“希望有为地府效力的一天。”   在见过众鬼差之威后,地府在他们心中俨然是挥之不去的存在。   旁边的蔡世均见他们两人都被拒绝,就觉得自己这样毫无修为的人就更加入不了先生的眼,所以心中虽然微有失落,不过却没有提起,怕与陆风的交情会让陆风为难。   陆风将三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却没有多言。   眨眼间大半的时间已经过去,看三更天已到,地上香烛已经燃尽,鸡鸣声接连响起,众鬼魂体不安,陆风朝成履他们看去。   成履对陆风拱手行礼,而后看着众鬼朗声道:“时辰已到,诸位,该上路了。”   众鬼差闻声而动,一时间哀声戚戚,纵使那些人鬼都舍不得,面对这些鬼差也不敢放肆,只能在鬼差的催促下离开。   同时,其他县城都是如此,无数鬼差带着众多魂魄消失在黑暗中,天地一时间变得空荡荡。   大风起,地上纸钱的火星被卷起来,它们在地上流淌,在空中卷成火卷。   火星熄灭后无数黑白的灰烬落到生人肩上,而后消失,宛如最后的告别。   陆风之前已经在兖州各处布下了传送阵法,这些阵法直通地府,去芪县接引魂魄的鬼差已经先一步回去了。   看着这些鬼差带着众多鬼魂浩浩荡荡离开,宫巡缮他们赶紧退到一旁,看着震撼一幕。   “此生得识先生,均之幸也。”   蔡世均同陆风拱手道别,虽然不知道他们要被送到哪里去,但依旧不做反抗地跟着走。   只是恍然间看见人群之中的宫巡缮,蔡世均还是愣了一下,而后遥遥对其拱手。   宫巡缮自然也看见他了,同样无言地拱手回礼。   想当初在小山村的村口分别时,他们两人都各自怀抱对未来的期许,只是没想到再次见面,二人已经是阴阳相隔,深感人生无常。   “蔡大人,走吧。”   成履来到蔡世均面前,笑着拱手。   从看见陆风与蔡世均说话的开始,地府众人就知道,蔡世均几人要不了多就会与他们共事,所以成履他们对蔡世均的态度微微不同。   鬼差们已经离去。   岸边只余提着灯笼恋恋不舍的众人。   青烟桥缓缓消失,无人处,一头金色大鱼从水里冒出,许是受这场祭祀的影响,它圆溜溜的鱼眼中产生了人才有的情绪,像是悲伤。   陆风回头看了它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踏步入黑暗中。   “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条鱼到是得了大造化。”   袁成杰跟在陆风身边,不禁都有些羡慕它了。   不过转念一想,它得造化于人,也将在三忘江守护沿江百姓,二者之间也算是相辅相成。   陆风离开后,岸边人也逐渐散去。   一些修士返回了兖州,看起来并没有离去的打算。   而宫巡缮他们几个与陆风熟识的人,则是在宫巡缮的带领下朝着璋县而去。   至于兖州的事,大虞朝廷派来接管处理的官员已经在来兖州的路上了。 第175章 城隍现世   从兖州离开之后,陆风与众人分道扬镳,他既没有和袁成杰他们一起回璋县小山村,也没有和成履他们一道去地府,而是来到了遇春山。   此刻的遇春山一片乱象,逃上山的村民已经下山回村,山秽正在控制山中藤木野兽清理残留的残肢断臂。   虽说大山的自我修复能力很强,但是如此多的尸体堆积在这里,难免会产生异变,若是不及时清理,只怕是要来一场比疫病还要严重的灾祸。   而污邪之流最怕阳火,山秽便召来火焰欲要将所有尸骸烧干净。   熊熊大火在山道边燃起,山秽很容易就能控制住火焰,不叫它四处乱飞惹事。   只是那火苗燃着燃着竟然徐徐变成了幽蓝色,还十分狂躁。   “竟然烧不净吗?”   山秽能看见那火焰中有怨气鬼气缠绕,对他的火焰丝毫不惧。   “你的火焰只是法术,与人交手或有大用,但是对付这些东西,就显得不能完全克制。”   山秽听见声音,回头一看竟然是陆风的真身前来,便连忙拱手道:“还请先生指点。”   陆风缓步来到山秽身边,“世间最强悍的火当属三味真火、南明离火等。其他控火类法术只能是普通术法,虽伤敌足以,但若想彻底销毁邪秽之气,还是要比百家之火逊色一些。”   “百家之火?”   陆风点点头,“便是柴火、烛火这类。”   山秽是山中的无根生灵,从未下山体验过凡人的生活。   不过在他眼中,凡人是很脆弱的,寿命极短不说,还容易生病死去。除非脱生凡人,进入修真行列,专注修行,超脱寿元限制。   他没想到凡人所燃的普通火焰竟然能如此厉害,能解决他都解决不了的东西。   “你且看。”   陆风伸手往山下小村一指。   村中黄四一家正在烧火做饭,就在黄四起身离开灶台时,一棵燃得正旺的柴火从灶中飞出,悄无声息地飞向了遇春山,直直落到陆风手里。   山秽在一旁惊讶地看着,陆风这隔空取物的手段着实让他羡慕。   “觉得这火与你召来的火有何不同?”陆风将火棍递到山秽面前。   山秽在指尖燃起一抹火苗,与陆风递过来的仔细比对。   片刻后道:“我之火焰更有攻击性,不过这凡火要比我的火焰更炙热,更透亮耀眼。”   陆风听见微微一笑,然后将火棍投入了正在燃烧的那堆残肢断臂中。   突然,原本久久不散的邪气怨气竟然真的开始消散。   “没想到小小一簇火苗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   “凡人虽弱,但是他们的信仰和香火却能给神明强大的力量。为神者,心中当没有强弱之分,只有善恶之别。”   山秽连忙拱手躬身,“谨记先生教诲。”   陆风点点头,看东西烧得差不多了,就看向山秽道:“今日我来是有事寻你。”   一本黑色书册出现在陆风手里,书页自己翻开,然后摊到了一页上。   只见上面原本暗沉的遇春山山神山秽的几个字已经变成了金色。   “山秽,今日之前因你功德未满,所以只有山神之名,没有正神之身,但如今水到渠成,当位列正神之列。”   山秽睁大眼睛,眼中尽是激动之色。   “你可做好准备,承担起一个正神的责任?”   “山秽愿为此山正神,庇护一切生灵!”   “好,”陆风点点头,手中凭空出现一块令牌,然后对山秽道:“把你的令牌给我。”   山秽不疑有他,从腰间撤下令牌双手递上。   两块令牌一模一样,陆风将之合在一起,顿时白光闪过。   光芒消失之时,它们已经合成了一块令牌。   “这才算是真的正神令牌,要小心收好。”   山秽接过令牌,从中感觉到了强大的力量,而冥冥之中他发现自身也出了一丝变化,他感觉到遇春山中有诸多情绪传来,好像在恭喜他。   “山秽,拜谢先生!”   至此,遇春山山神才算是正式归位。   与此同时,大祈皇都。   土地庙里安心吸收香火的荀元突然出现在庙门口,脸上同样是喜色。   “看来,是一尊正神现世。”   在荀元有所感应的时候,山秽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朝着大祈看去,但最终还是因为修为较弱,不得不收回神念。   只是山秽再回头时,陆风已经离开,前往地府。   罗酆山。   众鬼差带回所有鬼魂后,寻常没有做过恶的鬼魂若是愿意成为鬼差的,则由张全林安他们带下去熟悉地府,熟悉鬼差职责。   不愿意的,就暂且先去鬼城生活。   而恶业缠身的多被当场诛杀。   只有一些人被留在了赏善罚恶殿中,个个一头雾水。   “这单独留下我们是作何?”   “好的坏的都有去处,独留咱们一群人作甚?”   庸县县令齐越来到宫巡缮身边,“大人,您怎么看?”   齐越看那些鬼差对蔡世均态度很是不一样,便以为他应当知道什么。   可蔡世均也是摇摇头,只是心中微有揣测。   莫非先生对我们另有安排不成?   他们留下的人还不少,除谢庭范磊等修士和捉鬼人张石原这些人外,还有许多凡人,比如驻守在兖州府的尚信将军田不豫,和那些守城义士,略数后接近百人。   百来人待在一起却是大气也不敢喘,不敢随意东张西望,只敢凑在一起小声说着心中疑问,不过好在旁边的鬼差并没有管他们。   但是半晌的时间过去,有人便坐不住了,鼓起勇气来到旁边镇守大殿的康笙面前,“敢问大人,不知为何要单独留下我等?”   康笙从修炼中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道:“留下你们自有用意,不过不是什么坏事,你们且安下心静待便是。”   没想到康笙竟然如此好说话,而且听完这话后大家都安心许多,不禁连连道谢。   突然。   康笙脸色变得严肃,起身来到长生牌位前拱手躬身。   同时,陈召成履、张全林安等鬼差都瞬间出现在大殿中,同样拱手行礼。   看那长生牌位,蔡世均就知道是陆风来了,便跟着行礼。   齐越、谢庭范磊他们见他这样做,便有样学样。一传十、十传百,等陆风出现在赏善罚恶殿中时,就见众人已经在等着了。   陆风轻抬手,众人的身躯便不受控制地立起来,个个都敬畏地看着陆风。   陆风也同样看着他们,脸上神情很是温和,“尔等在此次大难中身先士卒,勇气可嘉,得天地喜爱,因此可入地府,不知诸位可愿意?若不愿意也不强求。”   “愿意!愿意!”   陆风话没有说完,就有许多人急忙回答。   见无人说不愿意,陆风便看向蔡世均。   蔡世均心神一震,上前一步恭敬拱手。   “蔡世均,现有兖州府城隍一职,此神位至关重要,事关一方百姓与鬼神,你可愿接这城隍之责?”   虽不明白城隍是什么,不过听陆风说十分重要,蔡世均便没有任何犹豫,坚定道:“蔡某愿接!”   “好。”   陆风怕封神异象引人注目。便抬手加固阵法,将罗酆山全部笼罩。   黑色书册再次出现,翻开后兖州城隍蔡世均几个金黄的字闪闪发光,光芒照耀在整个大殿中,让周围的人和鬼差都低下头。   陆风手上出现大团功德扔向蔡世均,大喝一声;“兖州城隍,此时不归位,更待何时!”   蔡世均身躯一震,身体瞬间被众多功德包裹,将他卷成一个光茧。   这些功德都是蔡世均一生所积攒下来的,尤其是这次他守城阻鬼、鸣钟抗雷,以凡人之躯救下无数百姓,功德无量,可当城隍之职。   “封!!!”   光茧破开,站在原地的蔡世均已经变了一个样子。   他身高八尺,身着红色圆领大袖袍,头戴黑色法冠,手持玉色笏板,睁眼时双眸中有神光闪烁。   他周身的功德尽数汇聚在一处,形成一个黑色令牌。   令牌上一面有封字,一面有兖州城隍蔡世均的字样。   蔡世均郑重地接过正神令牌,对着陆风拱手一拜。   “兖州府城隍蔡世均,拜见先生!”   陆风看着蔡世均点点头,心中满意,不过周围的人却吓得不轻,蔡世均虽然眉眼温和,面容和蔼,但是周身气息不露自威,显得庄严无比。   “我们等拜见城隍大人!!”   同为地府一员,陈召康笙等所有鬼差都能感受到蔡世均在地府的位置高于他们,而且高很多。   “不必多礼。”   蔡世均看起来还微微有些不适应,不过城隍气势倒是十足。   陆风心有所感,发现蔡世均的信息已经从生死簿上抹去,转而出现在手里的封神书册上,其上记录了他的详细信息,包括所行善事、所累功德。   “城隍担负守护一方城池的职责,乃是一位正神,”陆风看着蔡世均,脸上是少有的严肃,蔡世均不敢疏忽,拱手聆听着。   只见生死簿突然出现,陆风手从上面一抹,便分出来一册小生死簿。   他将之递给蔡世均道:“此乃生死簿,其上记录了兖州府所有生灵的信息,包括寿命,所以得之可掌一州百姓的生死祸福。”   “今日我将之交予你,希望你能惩恶扬善、引魂渡鬼、造福一方。”   听见陆风所言,再看那卷生死簿,众人才明白为何城隍职位如此之高,蔡世均也没有想到陆风给自己的城隍如此重要。   对此他没有感到欣喜,反而觉得压力颇大,但他依旧双手接过生死簿,郑重其事道:“兖州城隍定不辱正神之名,不负先生所托,秉公执法,明是非、断善恶,守护一方!”   生死簿交出去,蔡世均接过就收了起来,然后退向一旁。陆风看向其他人,“田不豫、齐越。”   二人连忙站出来,“下官在。”   “封你二人为文武判官,协助城隍管理兖州,处理政务,可愿?”   二人哪里有不愿意的,连忙道:“得令。”   陆风爽快将功德引入他们的身体中,而后看向谢庭和范磊,“封你二人为黑白无常,位列地府十大阴帅,协助城隍捉拿人间鬼物,勾魂引魄,可愿?”   “愿意!”   谢庭他们欣喜若狂,之前他们就想加入地府成为鬼差,但是被陆风拒绝了。他们本以为没有希望了,没想到转头便成了地府十大阴帅之一,如何能叫他们不高兴。   “张石原、许安、钟石,白锦江。”   这四人都是捉鬼人,比起其他人,他们身上煞气要浓许多。   四人齐齐出列,“在!”   “封你四人为日夜游神,协助城隍巡查人间,日夜交错,诛恶妖杀恶鬼,可愿?”   “得令!”   陆风同样都助每个人引功德入体,等结束之后,众人都变了一个样子。   田不豫和齐越一文一武,各着一黑一绿的官袍站在蔡世均的身侧;谢庭和范磊一黑一白,手拿魂帆锁链头戴高帽,帽上各见天下太平和一见生财;张石原四人则是同样身着黑白色衣裳,腰间依旧挂着捉鬼人的大刀,但是刀上煞气变成了阴冷鬼气。   见城隍一众事情都落下帷幕,陆风便看向成履他们。   “成履,陈召,康笙。”   听见陆风的声音,三人脑子还在发懵,身体却是率先行礼了。   “你们三人来地府许久,修为已至王境,离鬼皇也只差临门一脚,所以当得地府鬼帅之位,统御万鬼。在地府阎王、判官等诸多鬼神未归位前,暂管地府诸事,巡视人间。”   闻言,三人面面相窥,没想到这封神还有他们的事,不禁喜出望外。   虽然他们之前也是这样做的,但那都只是地府的众多鬼差各自商定的,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认同。   只有得陆风认同,他们才算是真正的鬼神。   “我等,得令!!”   霎时,三人面前出现三个鬼帅令牌,得其令,御诛鬼。   而张全林安他们也顺理成章成了鬼将。   这鬼将与鬼物修为划分不同,它是一个真正的、有实权的鬼将,位列鬼帅、阴帅之下。   殿中其他没有受封之人都归于城隍之下,受城隍差遣,将赴人间,游走阴阳两界。   封神异象早被陆风暗中掐灭,所以这次封神十分迅速。   等封神结束,陆风有感轮回大道再次增强,便对众人道:“冥界,今日当立。”   话落,无数功德从他身上涌出,直击虚空。   但蒋育道突然出现在陆风身边,陆风晃眼看到他,愣了一下后不大相信地转头看去。   只见蒋育道一改先前那扛锄撸袖的农人模样,反而是换了一身他极为熟悉的道袍,手拿拂尘,白发披肩,一副道家高人的模样。   乍然看见这熟悉的装扮,陆风起初还愣了一下,还以为看见祖师爷了。   等他反应过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蒋育道似乎受易经影响,自开道教,并在最近闭关的时间中研究出好些道法。   “真成混元界的道教祖师爷了……”陆风感叹。 第176章 真实冥界   罢了,正事要紧。   不再看蒋育道,陆风专心开辟冥界。   之前游览吴羽子的道一圣地后,陆风心中已有四成把握,但因为没有一半的成功几率,所以他一直拖着没有去做。   现经兖州一事后,轮回大道给他增了三成把握,加上修补天之裂痕和地府众人诛鬼所产生的无量功德,把握又增了三成。   看见大量功德灌入虚空,终于寻找到一处没有任何问题的安宁之处,陆风便也跟着进去,独留众人在外面焦急又欣喜地等着。   蒋育道倒是没有多少情绪变化,毕竟开辟一方小世界不是什么难事,修为高的人都能开辟。   吴羽子开辟小世界的时候他就见过,所以觉得这对陆风来说是十拿九稳的事。   他之所以过来,只是被陆风封神的事吸引,虽然之前封神的动静被刻意抹去,但他离得近,能察觉到罗酆山的变化。   所以对封城隍之事感到很是新奇,尤其是看见眼前的城隍之后,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明明非人非鬼非仙,但很是让人心生敬畏,有空的话,他还真想和这所谓的城隍聊聊。   虚空里。   陆风用一团功德将四周撑开,形成一处界域。   而他站在界域中,不断调整这界域的大小。   以道一圣地为标准的话,冥界当要比道一圣地还要大三倍,因为之前陆风初步对比过,发现以道一大小根本容不下冥界。   毕竟两者还是有差别的,虽然同样是小世界,但是道一在修炼的意义上只是洞天福地,而冥界是真正可以自成一界。   对于冥界的构想,陆风心中早已有了一些想法。   冥界的边界和道一圣地有所区别,道一的边界模糊,不大真实,所以陆风想把边界换成无边无际的海域,连成一个球形最好。   这不仅有广阔的疆域,还赋予了冥界更为宏大的空间感,也象征着生死之间的无尽循环。   此外,一些重要的地方也要留出来。   功德在陆风的控制下,各处阎王殿、十八层地狱以及阴司等众多地府建筑都有了宏伟的雏形。   但是新造的世界中没有灵气、土壤、水源,宛如一个已经寂灭的世界。不过刚好众鬼都不需要这些东西,否则陆风可能真的要学吴羽子弄一些虚幻的山川河流的影子丢入冥界。   大致形状出现后,陆风不断地调整和完善冥界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最后看着成果,陆风感觉有些无奈,吴羽子创造的圣地宛如仙境,自己所做的冥界却是死气沉沉,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的。   “再试试看。”   陆风拿出补天所获得的全部功德注入冥界,这让冥界突然颤动不已,将陆风瞬间吸入功德中去,让他全身被功德包裹着。   “怎么回事?”   周围功德缓缓流动注入冥界中。   最中心的陆风却感觉不到自身力量的存在,这让他觉得十分奇怪。在自己开辟的小世界里,当不会出现这种变故才是,不过好在目前没有感觉到危险。   陆风不适地控制身体,眨眼时却在恍惚间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同样和自己一样在开辟一界。   但是人影出现的时间太过短暂,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这让陆风以为是自己眼睛的问题,看花眼了。   而陆风身体的异样,一直到周围功德尽数融入冥界后才恢复正常。   他急忙抬起手在手中凝聚一枚功德敕令,“还好。”   看着所掌握的力量恢复正常,陆风长长松了一口气,要是没有恢复,他就走不出这冥界了。   只是方才的事着实让他心有余悸,不禁打量起这个自己所创的世界。   但这一看却把他吓了一跳。   “真实的?”   眼前原本虚幻的小世界竟然变成了一个拥有实体的真实世界。   就连那些原本等着后面再慢慢完善的诸多判官殿都明晃晃的出现在眼前。   陆风的神识猛地向着四周覆盖而去,发现冥界并没有危险之后,想了想,身体就飘然落到这空荡荡的罚恶司前,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整个大殿的布局和他预想中的一样威严肃穆。   陆风站在审判厅中,抬头看向那厅中的高位,仿佛看见嫉恶如仇的阴司判官在此审判的样子。   “功德有这般厉害吗?还是说……是本源?”   陆风看着面前的景象,不禁想起了天魔一直嚷着的本源。   与本源有关的,陆风只能想起一个:世界本源。   “难道功德就是创造世界必不可少的世界本源?”   他只想开辟一方小世界,不需完全真实,够用就行。   却没想到阴错阳差下,弄出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陆风欣喜之余,也心有千千问。   他一跃到上空,怀着疑问腾云驾雾在冥界四处查看,这才发现外围因功德不足而依旧是虚幻的之后,他才松一口气,要是一瞬间就成了地府,那功德就太强大了。   说明他从前一直没有寻到功德的正确用法,可能白白浪费了很多。   就在陆风从具有代表性的十八层地狱出来后,他路过一处高台时,怀中突然掉落一颗石头。   这石头是生活在道一崖壁上的风鹤送给他的,后来一直被陆风随身携带着。   现在见石头落到高台上,陆风欲要去捡,谁知石头突然变大,变成一块两米高的石块稳稳立在高台上。   陆风想要将之收回,却发现石头与下面高台仿佛融为了一体。   想起当初在道一藏书阁时,他曾将功德注入石头里引起了石头的变化,想了想,陆风决定再试一次。   就在他的手运功德放到石壁上时,石块突然发出一阵白光,光滑的石面上出现了一幅幅灰白的画面,只是那画面上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莫非……三生石?”   陆风有些诧异。   看这高台和石头的模样,他很容易联想起地府中好像是有这么一块石头,名为三生石。   只是陆风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巧。   风鹤最爱衔石到崖壁上去筑巢,恰好这颗石头比周围石头光滑圆润,模样好看些,因此这石头被风鹤当做礼物送给了他,这倒是说的通。   但若真的是三生石的话,感觉也没什么用,见到的都是一片雾蒙蒙,何来的照见三生呢?   但是现在想拔也拔不出来了,见状,陆风便不再纠结此事,只当是天意如此。   现在当务之急,是将轮回大道送进冥界来。   陆风驾云归去,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再次出现在罗酆山中。   众人一看见陆风出来,便很是担忧的问:“先生,如何了?方才蒋前辈说感受不到先生的存在,我们还以为出事了!”   “先生离开之后,我虽不见先生身影,但是还能感觉到先生的存在,可就在方才先生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我沿着先生离开的方向找都没有找到任何痕迹。”   在陆风出现之前,蒋育道便是这修真界的第一人,修为实力自然位列第一流。   若非他之前一心刨地种菜,只怕混元界早被他闯过遍了,毫无秘密可言。   就是隐藏在虚空中的小世界,他若是想找,那很轻易就能找到。   但是方才他却找不到陆风,陆风的气息到某一处就戛然而止了,给他的感觉就仿佛此人已经不在混元界。   而且他也没有发现任何小世界,还以为陆风开辟失败了。   “无妨,一点意外而已。”   听见连陆风都说有意外,众人都不禁骇然,觉得这开辟小世界这般不易,只有蒋育道眉头微皱。   陆风使用搬山之术法,将罗酆山的大部分都挪到冥界,原地只留虚影与一道鬼门关。   而冥界的入口就在鬼门关后。   “去看看吧。”   陆风走在前面,众人紧随其后。   其他鬼差都在罗酆山中,一并被陆风带进来了。   只有鬼神都挪去冥界,轮回大道才会跟着移动。   当大道入冥界的瞬间,众鬼都感觉精神一振。   “这便是先生开辟的小世界?感觉可比在外面舒服多了。”   “你们看,这里也有一个鬼门关!”   众人从鬼门关内走出来,回头一看,发现鬼门关真的是一道门。   “这有什么?且看那些大殿……不愧是先生,和真的一模一样!”   旁边的蒋育道突然开口:“这就是真的!”   众人奇怪地看着他,见他不似说笑后,个个都面露惊讶。   “真的……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说,先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给我们弄了一个……”   情况太出乎预料,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   只有蒋育道在感慨:“混元界外,真的还有另外的世界?”   那这世界陆风是怎么找到的?   又是如何连通两界的?   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往这个世界是陆风创造的方向上想。   陆风将罗酆山放置好,让其与冥界融为一体,而后才回到众人身边。   “这里是冥界,也叫阴曹地府。”   “冥界不比混元界的青山绿水,但也因此很适合鬼物生存,只是活人踏足后会深感不适,所以今后切不可让活人闯入。”   “是!”众鬼神连忙拱手。   既然人都进来了,陆风便粗略给众人说了各阴司、地狱的作用。   陈召他们听得认真,因为在那些重神未归位前,他们得让地方不出乱子。   陆风见他们偶有疑惑,便道:“有事可问城隍。”   比起他们,蔡世均显然更会审判善恶,精通律法。   听见这话,成履他们松了一口气。   但众人来到十八层地狱时,可被其中刑具吓到了。   不过一想那些东西都是针对恶鬼的,又觉得痛快。   其他那些尚未凝实的阎王殿等诸多地方,陆风并没有带他们去,也不许鬼差随意踏足,免得出乱子。   “咱们冥界好大……”   观冥界之大后,原本觉得地府鬼差太多的成履他们,突然觉得数万鬼差还是太少了,少得可怜。   光是镇守十八层地狱就要分去大半鬼差,更别说还需要更多鬼差去外面捉拿鬼物……   “尽力就好,先去人间吧。”   事情要一步一步来,陆风倒没有多着急,带着蔡世均他们就要前往阳间。   “恭送先生!”   “恭送城隍大人!” 第177章 花开满枝   地府之事处理完,陆风和蒋育道众人眨眼就出现在罗酆山外。   眼前的罗酆山半真半假,修士进入其中也会迷路,因此陆风并未撤去罩在罗酆山上的阵法,怕有凡人误入山中。   但地府转移,蒋育道就无需再镇守此处,毕竟现在无人能寻到冥界,就算是他,如果不是陆风带他进去过一次,他也不知道冥界在哪。   “蒋老今后打算如何?”   蒋育道捋着不知何时长出来的、又长又白的胡子,笑着看向陆风。   “我听说吴羽子和袁成杰这两个老友都在先生的地盘上懒着不走,不知先生嫌不嫌弃多我老头一个?”   他之前的目的地本来也就是吴羽子他们所在的地方,现在只当是推后了一些。   陆风很是不习惯蒋育道的这副模样,不过他倒是没有拒绝。   于是几人便一道朝着大虞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久,山下就赶来几个捉鬼人。   这些人只是远远看着罗酆山,蹲守半晌后,其中那个领头的人对身边的兄弟道:“飞书大人,说罗酆山所有鬼物都消失不见了。”   而且看模样还像是彻底消失了。   这山中不比从前那鬼气冲天的样子,现在山里的鬼气淡了很多,虽然同以前一样,山中有迷雾覆盖,看不清山里面的具体情况,但是他们还是能依稀感受到,罗酆山中的鬼物在一夕之间都消失不见了。   这可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虽然从始至终,地府的存在并没有给世人造成什么伤害,但是这样强大的一股势力总是叫人睡不安寝的,只有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让人放心。   现在对方突然消失,难免让人往坏处想,这万一要是突然出现在某处作恶,简直是莫大的灾难。   就在这些捉鬼人的信才刚传出去时,大贞幽州。   捉鬼人汇集的高楼里,华玉昭正在打开一个由上面人加急送来的信。   在看见上面所写的内容后,她脸色微变,一言不发地将手中的信纸销毁,甚至是一点残渣都没有留下。   旁边的文叔看她面色凝重的样子,忍不住上前一问:“发生什么事了?”   华玉昭缓步走到窗边,平静吩咐道:“让那些监视罗酆山的人都回来吧。”   “且传令下去,所有捉鬼人远离罗酆山一带,哪怕是平常有鬼差活动的区域也都要撤离,罗酆山及地府鬼差的一切事情都不要再管了。”   虽然最近因为罗酆山的存在,很多捉鬼人的任务都会不了了之,多次的白跑一趟让大家都不愿再接那附近的任务,将大家撤了也好。   但是突然听见这样一条命令,便是一向守规矩的文叔都忍不住多问一句:“为什么?”   对此华玉昭也没有隐瞒,缓缓道:“大虞兖州府方向出现大批鬼差,助兖州渡过此劫不说,还悄无声息带着众多鬼魂消失在兖州境内。”   对此,文叔一惊,“我们派出去监视地府的人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莫非他们还能凭空出现不成……难道说是与那位有关?”   大虞兖州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捉鬼人自然知道得最清楚,就连他们都有抽调玉牌捉鬼人去支援兖州。   但因路途遥远,这些人还没有赶到,事情就了结了。   至于那突然出现,然后力挽狂澜的仙人他们也有所闻,这事不是什么秘密。   现在看着上面亲自传来的消息,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处去,仙人与地府的关系估计多真少假。   对此,华玉昭没有说话。   若是地府与仙人有关.……   文叔瞬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便立马拱手道:“我这便去传令。”   另一边。   回到大虞境内后,陆风对蔡世均他们温声嘱咐。   让他们寻一个何适的时机,入梦告诉兖州百姓,建一座城隍庙给他们栖身。   刚经大事,民生虽艰难,但也因为经历过这样的事,大家都会很乐意建座城隍庙来保兖州府的安宁。   蔡世均领了话后,便带着众人与陆风他们拱手告辞,朝着兖州而去。   而陆风则是带着蒋育道一起回璋县。   回小山村的路上,蒋育道一路都在四处张望。   “没想到先生竟然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倒是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奇异。”   蒋育道虽深入红尘种田去,但选的都是山清水秀、灵气尚可的地方。   但在蒋育道看来,他们这一路上所看见的东西都十分普通,虽然现在有灵气反哺,但是本地原有的灵气还是十分寡淡,看着倒处都非常贫瘠。   对此陆风只是微微一笑,脸上没有丝毫介意之色,而是杵着青竹竿继续向前,平静道:“吾心安处……便是吾乡。”   蒋育道闻言一愣。   他停留原地半天没有走出一步,等回味过来后才大步追上,“先生的心性真是叫我佩服不已。”   说着说着,他突然道;“先生说我也去找个山头自立门户、广收传人如何?”   陆风感受着山道里的春风拂面,道:“蒋老之前便有这个想法了吧。”   蒋育道呵呵一笑,“这不是得先生启发,自己琢磨着写了几本经书,想着要是这经书断在自己手里,没传下去就太可惜了,所以想找些弟子,将我这经书传下去。”   “就是不知道先生觉得如何?我虽修炼了大半辈子,但还从未收过徒,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说到这里,蒋育道看向陆风,笑得一脸褶子,“说起来,我其实也算是先生的徒弟,这不是怕做不好,败了先生的名声嘛。”   陆风头一次意识到蒋育道这个家伙可能是个老厚脸皮。   “我只是赠了几册易经给你看,而且我猜你手中的经书已经脱离易经范围,我如何能算得上你的师父?”   说起这事,陆风就惊叹于蒋育道之大才。   果然修为高的人其实都不是靠侥幸,他们都是天之骄子。   “先生说的哪里话,”蒋育道见陆风并没有一口肯定地回绝他,便趁热打铁道。   “易经是先生给我的没错吧,我的经书是因看易经有感而生也不错吧,所以徒弟要开山收徒,当然要先问问师父的意见。”   “……”   陆风实在忍不住看了一眼蒋育道。   他哪里不明白,这个家伙没脸没皮地想要当自己的徒弟,其实是怕他自己承受不住开山传道的因果,想叫自己这个所谓的仙人替他担一担。   陆风叹口气,直接道:“你的传道并没有太大问题,我坦言告诉你,这是桩好事,就算有大因果,对你而言也是好处占大头。”   “你若是一心要将这因果与我扯上关系,只怕将来所得的好处我得占走一半,你可舍得?”   见陆风都说的如此直白了。   蒋育道也不再藏着,对着陆风拱手道:“不瞒先生,我之前便给自己算了算,发现前路迷茫,加之我寿元不足,所以很怕传道之事半路崩坏。”   可这些经书都是他的心血,他哪里舍得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   “所以我就想借先生的东风,替我撑一撑,让我撑久一点。”   “为此,哪怕我占去你大半的传道好处也不后悔吗?”   蒋育道哈哈一笑,“对我而言,传道胜过目前一切。”   好处不好处的,对他这寿元不够的人来说,都是身外之物。   陆风本就与道家渊源颇深,此刻见蒋育道对传道的事似乎并无多少信心,心境不稳,便长叹一口气。   “那便如此吧,等你觉得时机到了,去开山收徒便是。”   见陆风答应,蒋育道松了一口气,立马就拱手躬身,“拜见师父。”   看这和自己祖师爷像极了的人,陆风可不想听他叫师父,便道:“还是如往常一样叫我先生便是。”   “这……”   蒋育道觉得这样的话体现不出自己这徒弟的身份。   陆风解释,“我目前有三个学生,一是自小跟在我身边,现正准备参加科举的纪明悟,算是大师兄。   二是我捡来的一个小鬼平生,现在好像是鬼王的修为了,虽模样最小,但也算是你二师兄。   最后一位是位大儒,名为安从郡,虽已到暮年,但依旧比你小,你还是得叫声师兄……”   “他们三人都一直叫我先生,你们即是师兄弟,你也同他们一样吧。”   听着陆风的话,蒋育道乍舌。   陆风这徒弟可真是……老的少的、人的鬼的,多种多样。   不过由此可见,他收徒并没有什么要求,一切都是看缘分。   不过,合着他年纪最大,辈分最小。   “他们三人各在不同的地方,今后也不知你们会不会遇见,”陆风从怀里拿出一块木牌将之递给蒋育道,道:“他们三人身上都各有一块,将来若是遇见了,也好知道是自己人。”   既然都是自己的徒弟,即使知道蒋育道修为了得,但陆风依旧没有抹去木牌上的阵法,毕竟要一视同仁。   “这木牌上有一个阵法,本是怕你们遇见危险,我能及时赶到所留,不过看起来你也用不到,无视它便好了。”   说着,陆风便演示了一下,将自己写好的、完整的易经通过木牌交予蒋育道。   蒋育道接住易经,又双手接过木牌,眼中神色流转。   他以为陆风就算收下他这个徒弟,对自己也是放养,因为他本身也无需陆风上心。   但是没想到陆风竟然如此认真,这不禁让他愣了愣,忍不住心头一暖,老脸上出现动容之色。   “那先生的归处,也算是我的归处了。”   蒋育道小心收起木牌,对小山村越发期待。   陆风温和一笑,带着他继续向前走去。   这几日,大雪消融,万物复苏,一切都回归正常,正是破土播种的好时候。   这一路走来,到处可见地里田间都的忙碌的身影。   “咀!”   农夫时不时挥动手里的树杈子,赶着黄牛耕地。   后面的妇人拿着锄头做着松土挖窝的细活,身后有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在撒种,细看时,发现田埂上还放着个刚会爬的半大婴孩。   现在正是晌午时分,虽是阳光高照,但好在热不到哪里去。   农妇叫后面的丫头去旁边田埂上歇一会儿,顺便看着四处乱爬的孩子,别摸到什么都往嘴里塞。   夫妻两个多在地里忙一会儿才来到田埂上休息,打算吃点干饼子垫垫肚子。   “农家,路过此处,可否讨碗水喝?”   一家子闻声望去,就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   一人青衣执竿、气质儒雅,看着像是眼睛不好,另一个一把年纪了,满头白发,手里拿着牛尾巴一样的东西。   这一老一瞎的,就是现在他们手里没有多少水了,那夫妻俩也说不出拒绝的话,直招呼二人过来。   “我们带来的水也不多,两位先生就将就对付一口吧,要是没解渴,前面翻过这山岗有一处山泉,味道甜嘞。”   妇人是个爽朗性子,给涮了下碗后便一人倒了一碗水。   “多谢。”   陆风接过碗,十分随意地坐到田埂上休息,将手里的青竹竿放到一旁,毫不介意碗上的缺口,咕咚咕咚地几口将碗里的水喝完,又用袖子擦擦嘴角。   蒋育道从前便最爱农活一事,虽然现在换了一身装扮,但也是干脆利索地坐下。   旁边的夫妻二人见他们气度不凡,又衣着干净素雅,因此被二人豪迈的动作给看愣了一下。   “二位先生瞧着脸生,不知这是要到哪里去?”   “出门已久,便打算归家看看。”陆风将碗递还给农妇,“走了一路,还得多谢二位舍我们水喝。”   “哪里的事,一碗水而已,谁没有出门在外的时候。”   这一家子靠地为生,一年四季都在田地间度过,哪里和陆风这种文雅的先生有过交际。   见对方如此有礼,竟然不自觉间有些紧张,倒是那女娃抱着婴孩好奇地看着陆风他们。   蒋育道看着这一家子,好奇地问:“听说前不久这地方有灾祸,但我这一路走来,瞧你们没受什么影响。”   “嗐~”说起这个,那农夫可有得聊了。   “我们璋县不一样,我们是有仙人庇护的,现在谁家里还没几个平安符,再不济,都躲到长生殿去。”   “原来如此。”   说起长生殿,蒋育道便知这事与陆风有关,便不再多问。   倒是那农夫在说起长生殿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自觉往陆风身上多看几眼。   这时陆风突然开口问:“这旁边可是有棵橘子树?”   “先生如何知道的?!”   “树有清香,味道独特,加上在下嗅觉好些,便闻到了。”   农夫听过这说法,说是眼睛不好的人,鼻子和耳朵这些要比其他人灵敏一点。   “那是我家大妮儿出生的时候种的,就是这么多年了光会长个儿,不结果子。现在家里又添了个浑小子,我们打算再种一棵,看是不是有这么邪门。”   明明这土地也还算不错了,种出来的东西勉强能养活一家子,但是偏这果子树不结果子。   “你们是积福之家,逢凶化吉,想来今年就能结果了。”   陆风边说边起身,拿起青竹竿后很是接地气地拍拍身上杂草。“我们二人还要赶路,便不耽搁你们干活了,告辞。”   蒋育道也站起身,咔咔地活动腰骨,笑着拱手:“告辞。”   “二位先生慢走。”   陆风二人沿着田埂来到大路上,回头看看一家子后便向着山口离去。   农夫看着陆风身影忍不住嘀咕,“我怎么总觉得那位青衣先生有些眼熟呢?”   旁边的妇人觉得奇怪,“你能从哪里见过这样的先生?这样的人,要是真见过你还能忘记?”   “也是,当是我记错了吧。”   就在二人说话之时,旁边突然传来女儿的惊呼声:“爹娘!我的树开花了!”   “你这孩子,哪就能突然开花了?”妇人奇怪地看过去,就见那十多年没有开花结果的果树竟然花开满枝。   “真的开花了!!”妇人惊讶不已,“这……这也没到开花的日子啊?”   “哎呀!我说呢……”农夫一拍大腿,“仙人!是仙人!”   他指着路上着急大喊,可是定眼看去,那路上哪有什么人影。   一家子站在树下面面相觑,只觉得心情起起伏伏。   那丫头不知爹娘说的是什么,满眼都是那果子树,“这花可真香。”   清新的香味弥漫在田地间,闻一闻就清除了满身疲惫,叫人心情出奇的好。   “我都想把这树给供起来了。”妇人闻着花香,呢喃一声。   “那就供呗!”农夫与她一拍即合。   小山村不远处,陆风与蒋育道凭空出现在路上,两人隐匿身形,在别人无所察觉地进入村里。   一进村,陆风眉头微皱,“奇怪……” 第178章 村里乱事   “此处倒是人杰地灵。”   村里进进出出的村民们精气神都很好,从他们身上能感受到那顽强旺盛的生命力,而且越是往村子里走,灵气就越发浓厚。   “就是修士意外地多了一点。”   岂止是多了一点,这明明是两步一散修,三步一宗门。   不知的,还以为这是什么修士的集会呢。   陆风也有些皱眉,若是有正事便罢了,但是这一路走来,看到的修士都只是在村里无所事事的闲逛,一定程度上已经影响了小山村的村民。   奇怪的是竟然没人出来阻止。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难免会遇见不对付的人,随便过几招都能影响村里的人,尤其是种地的村民。   “你们蛮不讲理!”   小山村虽然因为陆风的出现变得日子好过了,但是以食为天的百姓哪里会愿意放弃自己的田地。   大好的春耕时节,偏这些修士非得上地里打架,轰得到处坑坑洼洼,刚埋进地里的种子三两下就叫他们轻易给翻出来了,导致地里一片狼藉。   “我们已经做出赔偿,是你自己不要银子的!”   “大家这么辛苦的种地,不是你几个银子就能陪的!你拿着这钱去外面能买到我们小山村的粮食吗?谁不知道我们小山村的粮食最难得,千金不换!”   “行!你就说多少钱,这块地我买了。”   “不卖!村里人不卖地,你当我们傻!”   田间,王有壮和十多个村民与外来的几个修士在对峙,双方剑拔弩张,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过王有壮的话说得不错,小山村最近的粮食在外面几乎是炒出了天价,就是土地房屋都有人争相竞买。   但是因为陆风曾经说过,他很喜欢村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宁和平静,所以村长早就决定,无论对方是谁,村里的田地都不可能卖出去。   毕竟谁也不傻,陆风能喜欢这个村子,自然也能喜欢另外的村子。   过去的苦日子早就告诉他们,便是什么奇珍异宝都换不来这一世的安宁无忧,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就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把我们的地恢复原样,否则离开我们小山村!”   “对!离开我们小山村!”   见几乎所有村民都和声,这些修士的脸色越发不好看,想他们修行这么久以来,还没有哪些凡人能对他们这样。   这时,村长终于赶到,看到地里一片狼藉,也很是气愤。   这种事,一天之内就要发生好几次,便是他再如何是个和颜悦色的人,也终于忍不住了。   “还请几位,离开我们村子,这里不欢迎你们!”   那几个修士面面相觑,显然并没有将这些村民放在眼里。   周围其他围观的修士同样一言不发,他们来到此处打的什么心思大家都知道,少一些人,就少一些竞争力。   “我们不走,你能如何?”   “哪里来的蠢货!敢在这里放肆!”   宫巡缮、七昭,还有桦悟及皇甫应海四人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们几个当初在天山都被陆风救过命,这次和宫巡缮一起前来,只是想来拜访陆风,但因知道先生还没回来,就在村里多留了一些日子。   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有愚不可及的修士在村里闹事。   “你们是何门何派?”那些修士见他们同样都是修真者,便不像面对村民那样强势。   “何门何派你没资格知道,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们四个足以代表两大世家和两大圣地,这些小修确实没资格知道。   若非是不想在村里动手,破坏了村里的祥和,他们早把人丢出去了。   那几个修士明显感受到他们几人的修为远远高于自己,便也不敢硬来,软了语气道:“这次是我们不对,但是叫我们离开这里我们也不愿意,而且我们是怀着敬畏之心来拜见仙人的,仙人都没发话,你们不能赶我们走。”   这一次,村里人都没说话。   就是宫巡缮他们也皱了眉。   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几个修士嘴角勾起,丢下几个银锭子在地里,大摇大摆地朝着长生殿而去。   “哎~算了,今日就不种了,反正种下去还是会被弄得乱七八糟的。”   村长无奈叹息。   苏木平生他们都在村学堂里面,先生又没有回来,就算有人给他们出头,人家都说是来拜见先生的,他们还能说什么。   只是地能重新种,那地里的银子却没办法捡起来,实在是太侮辱人了。   “得去长生殿里看着,免得这些人闹事闹到那里去。”   村长说着就往回走,王有壮他们本就有气,提着锄头也跟了上去。   只是当他们到大殿门口时,却见大门口上香的地方围满了人。   村长扒开人群一看,就见先前的几个修士此刻满头大汗。   “怎么会点不燃……”   此刻,他们手里的香无论如何都点不起来。   周围人见他们许久不动,细看之下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这香竟然……”   “难不成是仙人生气了?”   周围人议论纷纷,引得原本欲将打碎的牙齿往肚里咽的村民都拥了上来。   这样的情况,他们也都是第一次看见。   那几个修士脸上有些挂不住,干脆直接用法力点燃,这才松口气,只是当他们把香插进大鼎中后。   “咔擦!”   那些香竟然整整齐齐地拦腰折断。   这下,除了村长等人,周围围观的修士都脸色变了变。   而事情还没有完,只见那丢在地里的银锭突然飞来,重重击在那几个修士的膝弯,砸得几人嘭地跪了下去。   最后更是连人带钱被丢出了小山村。   陆风二人悬空而立,他转头看向蒋育道,好奇他把人扔到哪里去了?   蒋育道出手是他没想到的,陆风只是阻止了这些人的上香,还没来得及做其他的,蒋育道就用那地里的钱砸人后又利索地丢了出去。   “先生性子仁厚,所以我不会做什么,只是丢远了一点,不会伤及性命的。”蒋育道捋着胡子呵呵一笑。   陆风无奈,但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对着那乱七八糟的土地一挥手,顿时将之恢复原貌,这才和蒋育道向着草堂走去。   等他们两人走远,众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先生显灵了!”   “我就说这些家伙怎么有资格拜咱们先生!”   “先生还把咱们地给复原了!太好啦!”   与村民们单纯的高兴不同,周遭修士都是脸色微变,这说明仙人一直都知道方才发生的事,这让众人都开始回忆自己是否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人群中,宫巡缮突然愣了一下,然后面露喜色,对身边的几人道:“走吧,先生回来了,说可以见我们。”   七昭几人都同样愣了一下,而后立马同宫巡缮一起离开。   在通往草堂的岔路口。   陆风两人身形显现。   蒋育道一眼就看见草堂门口的参天槐树,“此树真是令人意外啊。”   春风一吹,茂密的树叶沙沙作响,好似在迎接陆风。   蒋育道捋着胡子跟在陆风身后,见陆风杵着青竹竿来到竹子围成的围栏边,伸手推开那及腰高的简陋竹门。   一进小院就有一头毛发油亮的大青牛高兴地跑了过来,“先生,您回来了!”   相牛现在虽然能口吐人言,但是它很少开口说话,因此声音有些嘶哑低沉。   “回来了。”   陆风看大青牛身上灵韵流转,身上青光远比初见时浓厚很多。   “可有见到那两位前辈?”   陆风从进院子就没有感受到袁成杰他们的存在,心中觉得奇怪。   那日袁成杰可是从兖州直接回来的,没想到竟然不在草堂,难怪先前村子里的事不见他们出面。   不然以吴羽子的性子,早把这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修士一股脑轰出小山村了。   “吴前辈在出现鬼潮的时候就离开了,至今没有回来。前两日袁前辈倒是回来过,但见吴前辈不在之后又走了,估计是去找人了吧。”   陆风闻言微皱眉,不过想这两人也出不了什么事,便不再多问。   他回头看向蒋育道,想让他在周围找个屋子住下来,或者像吴羽子他们一样,在草堂旁边另起一间草屋也可以,这对他们而言只是眨眼的事。   但是他一回头就看见蒋育道双眼发直、呼吸急促的盯着草堂旁边的池塘。   池塘里的莲花开得很好,大槐树有意给池塘留出空隙,使得阳光从树叶间撒到莲花上,即使不用法眼看,肉眼也能看见那些莲花似透似幻,其中有白色光点跃动。   加之旁边的水车在水流的带动下嘎吱嘎吱地缓慢转动,就构成了一副安宁祥和的景色。   但是蒋育道显然不是为这景色所迷。   “那些生机每天都会自然产生,若是不吸收也就浪费了。”   蒋育道猛地转头看向陆风,语气激动:“师父……”   大青牛诧异地抬起头看向蒋育道这个满头白发,看起来比吴羽子还要老的家伙,不敢相信他竟然成了先生的徒弟。   瞬间它也蠢蠢欲动,不过片刻后大青牛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它自认时常跟在陆风身边,这已经足够了,做牛不可以太贪心。   而且就算不拜陆风为师,陆风对它也总是多有指点,从来没有吝啬过。   见远处来了几个人,大青牛甩甩尾巴,跟着蒋育道一起去池塘。   它倒是不会吸什么生机,它只是爱爱泡水而已。   之前还能在池塘里泡,但是池塘里开花后它就不在里面泡了,平生和苏木另外给它挖了个水坑,它泡从池塘里流出来的水也是极好的。   走了一路,陆风将竹竿放到院里的石桌旁倚着,而后自己舒展了一下身体,坐下等着宫巡缮他们过来。   七昭、桦悟他们是第一次来,远远看见大槐树的时候就按捺不住。   “真的是先生说我们可以来拜见的吗?”   皇甫应海紧张地整理衣服,生怕有哪里不妥。   其实无需多废力气就能知道陆风住在哪里,但是没有允许,众多修士根本无法靠近草堂,远远就被拦在了外面。   皇甫应海他们也没想到陆风竟然会开口说见他们。   宫巡缮要比他们镇定很多,“这是先生亲口说的,不然我能自作主张吗?”   “真是羡慕你,与先生认识这么久。”   桦悟背着长剑,对宫巡缮很是羡慕。   宫巡缮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叹息,他哪里敢和陆风说交情,只是陆风单方面对他有大恩,若真的只是交情就好了。   “先生待人温和宽容,你们也不必太过紧张。”   四人来到院子外,见陆风悠闲地坐在院里喝茶,头上树叶时不时晃动,泄出些阳光落到陆风身上。   无论见多少次,每次见陆风都有种常见常新的感觉,此刻陆风周身气息收敛,就和普通人一样。   “拜见先生。”   四人在院子外面就拱手行礼。   “进来坐。”   陆风放下手里的茶杯,对着他们微微一笑。   四人挺直了腰杆,减缓呼吸,放轻脚步踏进院内。   原本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了,觉得在先生的住处看见什么都不足为奇,但是真当余光扫到旁边的池塘时,都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忘记了。   尤其池塘旁边还有个正在吸收生机的蒋育道。   他修为一放,宫巡缮几个根本承受不住威压,站在原地冷汗连连。   陆风叹息一声,“把威压收一收。”   蒋育道听见陆风的声音,下意识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他太专注了,没发现院里多了几个小辈,遂尴尬一笑,赶紧收敛气息。   宫巡缮他们这才得喘气,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不敢再四处张望。   蒋育道的修为他们感受不到,自然也没有贸然窥视的胆子,但是能感觉到池塘旁边的老头很强很强,便是桦悟、七昭见他们老祖的时候都没有这个感觉。   “坐吧。”   一张桌子配四椅,陆风轻微抬手,旁边就多了一个位置。   其他几人见宫巡缮就这么坐下了,迟疑一下后也跟着坐下去。   陆风爱喝茶,所以石桌上一直都有苏木备下的茶具。   见陆风要动手,最了解陆风的宫巡缮急忙一下站起来,率先拿着黑色的茶壶道:“先生,我来吧。”   陆风不拘一格,对小辈也没有端着的习惯,但是宫巡缮几个哪里敢让陆风亲自倒茶。   只见他先给陆风斟茶,而后再给其他人倒。   旁边的皇甫应海三人看着宫巡缮,不禁感受到了他们几人与宫巡缮的差距。   一杯茶下肚,几人心情也慢慢平稳下来。   宫巡缮率先说起了这次的来意。   “先生,我们明日便要离开前往各处,所以想在离开之前来求个平安符,顺便来拜见先生,此外并无他意。”   明白宫巡缮的言外之意是在说他们几个,与外面那些另有所求的修士不一样,陆风微微一笑,“准备去哪?”   “我还是回赤燕王朝,那边还有一些任务。”   宫巡缮这次从赤燕匆匆赶来,还得抓紧时间回去。   桦悟道:“我回大虞王都。”   七昭也道:“我打算四处游历,多走走,多看看。”   见三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去处,皇甫应海挠挠头。   “我,我还没想好。” 第179章 陶愚松来   他此次出门本就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只是四处闲逛而已。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蒋育道突然道:“后生,我看你骨骼清奇,我这里有几本经书,卖一本给你如何?”   “啊?”   皇甫应海有些受宠如惊。   没想到面前的高人竟然要将功法传给他,至于说卖,肯定是随口说的吧。   陆风没想到蒋育道偶尔也会是如此性格跳脱的人,此举倒是和吴羽子有些像。   偏皇甫应海还蠢蠢欲动,“前辈卖多少钱?”   “不多,”蒋育道哈哈一笑,抚须道:“你带着你皇甫家入我道门,专门为我打造武器就够了。”   皇甫应海原本抬起来的屁股又重新坐到石凳上。   “这石凳还挺凉的,得站起来缓缓,”他拍拍屁股,而后对蒋育道僵硬地笑着扬声:“不用了前辈,我其实也看不懂经书……”   旁边的桦悟几人看着他,想要笑却因陆风在面前而不敢笑出来,只能憋着。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宫巡缮给陆风说了鸣章县的事,那县令韩曲江已经伏诛,鸣章县百姓的生活已经步入正轨。   说起这事,陆风就看向宫巡缮的刀,常德银虽寄身于刀中,但是他与宫巡缮并非是豢养的关系,更像是互助吧。   看来这些日子他们没少做事,让常德银身上的罪孽都消了很多。   “当当当。”   是村学堂的钟声。   见天色已晚,他们平安符拿到了,陆风也拜见了,宫巡缮几人便起身告辞。   “祝诸位一路顺风。”   “借先生吉言!”   几人笑着对陆风挥手,走出草堂很远的距离后动作才疾速起来,路上遇见欲要去草堂拜见陆风的修士也给顺手拖走了,因为陆风并未说过要见他们。   几人走后,陆风在大槐树下站了一会儿,然后拿着青竹竿便要离开草堂。   “先生去哪?”   “去村学堂看看。”   蒋育道在池塘和陆风之间来回看,最后还是选择和陆风一起去看看。   村学堂他见过,一般寻常的村子还没有,只有一些情况没有那么艰难的村子才有村学堂。   且多是村里人勉强搭出来的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平日里就是一个夫子带着村里的几个孩子,要说真能有孩子出息的情况很是少见,大多都是会认字写字就够了。   不过这村学堂既然与陆风有关,那定然不是这么简单的,否则他那位素未蒙面的大师兄也不会去争今年大虞的状元。   太平书院门口。   虽然已经下课,但是离去的学子并没有多少,各甲字号房中还有不少学子围着夫子问一些经义注解。   而那些小的孩子则是在书院门口聚在一起玩乐,看来并没有回家的念头。   “大哥,你再给我们讲讲,那天你是这么打跑大鬼的?”   树下,一群孩子围着平生,要听他的故事。   对于这种事,平生也乐得炫耀,爬到一块大石头上站着,手里拿着棍子比划。   “话说当时我本不欲插手,但是奈何对面鬼物太多,大家眼看就要命丧鬼口,说时迟那时快,我吼一声……”   “平生。”   “哎呦~”   平生想从石头上跳下来,却被突然的呼唤吓得从石头上跌落。   “先生,你回来了!”   他顾不上自己在小弟们面前摔了一跤,从地上爬起来后直奔陆风而去。   刚到陆风面前,就被陆风伸手在头上敲了一下,“我可有告诉过你,不要在凡人面前轻易显露你的本事,吓到人不说,还可能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人鬼不同,平生为鬼却常与凡人来往生活,他似乎已经忘记过去发生的事了。若非是在小山村,他在外这般,早就被人盯上了。   平生连忙捂着头,“我错了。”   身后的那些孩子看见陆风,便也跟着跑了上来。   陆风笑着看这些孩子,叫他们早日回家去,莫要在路上逗留玩乐。   “先生回来了。”   苏木从学堂中出来,手里还拿着书卷,远远便对陆风拱手行礼,见陆风身边还跟着一位蕴藏气息的大修士,便也同样拱手。   蒋育道看着苏木,一眼便看出他就是草堂门口的大槐树心,同样也拱手回礼。   学堂里的夫子和学生陆续离开,在门口看见陆风时,都面露讶色,但终究是不敢过来攀谈,只敢远远拱手行礼,而后兴奋地结伴离去。   太平书院如今几乎汇聚了璋县大半的学子,所以一度扩建,也有了大书院的样子,亭台楼阁都显宽敞大气,其中书香墨味浓稠,随处可见挂着的字画。   但蒋育道最感兴趣的,还是书院门口那大石上刻着的几句惊天之言,不禁问陆风那是何人所刻?   在他看来,石头上的字略显粗糙,不像出自陆风之手,倒是那几句话像是只有陆风才说得出来的。   “话是先生说的,不过字是大师兄刻的。”   平生从见到蒋育道开始,就有点怵蒋育道,他在蒋育道身上看见了吴羽子他们的影子,确定都十分厉害,自己不是对手,所以揣测可能又是一个来管束自己的。   蒋育道看着平生,而后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木制小剑,“送给你。”   小木剑只有小臂长,不过雕刻得倒是精致,陆风一眼就看出那是蒋育道自己做的。   心中惊讶没想到他不仅会种地,还会木匠手艺。   平生看见就双目发亮,他一眼就看出这小剑与他平日拿来练剑的木剑不同,应当是个宝贝,只是……   “夫子说,无功不受禄。”   哪知蒋育道却朝着他喊道:“师兄,这是见面礼。我在上面留了一些手段,若是将来你出门在外遇见危险,它可以帮你。”   平生被一声师兄喊得愣住,看了看满头白发的蒋育道,又指了指自己。   倒是旁边的苏木很快便清楚其中含义,虽然有些诧异,但是接受良好。   “是你师弟不错。”陆风淡然道。   平生反应过来后有些脸红,“我是师兄……那应该是我给你见面礼。”   只是他身上什么都没有,根本拿不出任何东西。   蒋育道看着平生,很是轻松就接受了这个看起来很小、很调皮的师兄,“我年纪最大,所以我来给也行。”   “那……好吧。”   见陆风不反对,平生利落接过小剑,对其喜爱非常,原本对蒋育道有些发怵的情绪也变成了我有师弟了的奇妙感情。   入夜。   兖州府。   城中最大的客栈外有众多官兵把守,可见住在里面的人来头不小。   “大人,先生叫我们入梦,可是如此多的百姓,入谁的梦较好。”   旁边齐越对蔡世均拱手一问。   他对兖州的人并不熟,若是每个百姓都要见一遍,便是天亮了也见不完,而且他不觉得蔡世均会选择这样复杂繁累的方式。   果然,蔡世均缓缓开口:“城中以江家为首的三家富商你们去见一下,他们品行都不错。”   既然要做,蔡世均便不拘泥于方式,这想建庙,还是得有钱人出钱,当然,他也会记住这个恩情的。   “另外府衙里的一些衙役师爷也可一见,其他人便去城中随机见几个人吧。我去见一见这新来的知府。”   “是!”   得了命令,谢庭他们和日夜巡游等众鬼差便两两一路,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去。   齐越和田不豫则跟在蔡世均身边,朝着那把守严密的客栈去。   “兄弟,我怎么突然感觉有些冷呢?”   旁边的人同样点点头,小声道:“许是夜里降温了吧。”   蔡世均三人大摇大摆地进入客栈,就见客栈之中把守的士兵更多,田不豫不禁疑惑。   “不知来的是何人,竟然有如此多的人保护。”   “看来人在二楼。”   齐越一指楼上两个还亮着烛火的房间,三人便飘然而上,在没有听见什么声响之后,才穿门而进。   一进屋,就间桌边坐着一个年过四十的男子,此刻正处理兖州的案宗资料。   当初天塌之时,兖州府衙就被毁成了一片废墟,导致现在新知府上任,都只能落脚在客栈里。   尤其是里面的一切都被压在废墟下,这些日子虽然已经掏出来不少东西,但明显杂乱无章,有不少已经毁坏丢失。   看来这位知府大人处理得满身疲累,拿着一份卷宗直打瞌睡。   蔡世均见状,便伸手朝着对方眉心一指,立马就有一缕白烟没入男子身体。男子摇晃了一下脑袋,而后便匍匐在桌上睡了过去,甚至是打起了鼾声。   “走吧。”   蔡世均三人化作青烟进入男子梦中。   只见梦里的男子依旧在整理卷宗,看来这些日子确实被这些卷宗弄得不大好过,连蔡世均他们三人凭空出现都没有发觉。   “另外一份呢?”   郭荃手里拿着几份已经散乱的卷宗,但是无论他如何找都找不到丢失的那一部分,嘴里一直不停碎碎念,看来就是在梦里都被这些东西折磨得魔怔。   蔡世均伸手一指,只见那一堆卷宗之中突然飞出来一份,正是郭荃需要的。   “终于找到了。”   郭荃刚要欣喜,却见对面赫然站着三个陌生人,顿时大惊:“尔等何人!”   这里可是层层把守的客栈,怎么会叫这三人悄无声息进他屋里来。   “我乃兖州城隍,或者你更认得前兖州知府蔡世均。”   这个男子蔡世均也不认识,若说名字的话他或许知道,但要是看人的话他是认不出来的。此前,他并没有与郭荃见过,猜测面前的人之前应该在外述职,所以他在朝堂上并没有见过。   “城隍?蔡世均!!”   说城隍郭荃不知道,不过若是说蔡世均的话,在朝为官的大多都知道,毕竟兖州之事在朝堂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你不是死了吗?”   见蔡世均还穿着官服,郭荃想到对方已死,现在已经是鬼了。   只是这身官服他瞧着眼生。   “虽死犹生。”蔡世均手抱笏板,脸上并没有对死亡的怨恨或是遗憾。   “今我已受封,任兖州府城隍,护守一州百姓,驱鬼逐恶,乃正神之身,但因缺一尊泥塑庙宇栖身,特此寻来。”   “这……”郭荃听得云里雾里。   但他是打心底敬佩蔡世均这人,还是下意识问道:“何时需要?”   “尽快,有劳。”   说完,蔡世均便带着人退出了梦境,身影出现在屋子里。   看了眼还在睡觉的郭荃,蔡世均大袖一挥,那些卷宗便自己有序地整理好了。蔡世均只需法眼一扫就知道这里面少了哪些卷宗。   凭着记忆,他走到案桌边,将自己记得的内容都落到纸上,而后整齐放在了郭荃的面前。   三人穿墙而出正要离去,蔡世均却看着郭荃旁边的屋子若有所思。   “大人,要进去看看吗?”   “去看看吧。”   去看看兖州来了何人,竟然有如此多的人跟随,身为兖州城隍,他当知道。   三人一穿过墙,蔡世均看见屋里的人后愣了一下,脱口而出:“恩师……”   陶愚松似有所感,突然抬起头疑惑地喊了一声:“世均?” 第180章 恶客登堂   值夜的侍卫听见声响,在外敲门问到:“大人,怎么了?”   “无事。”   陶愚松起身在屋里期待地看了又看,最后神色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是我听错了。”   听见屋里的回答,门外的侍卫便拱手退到旁边继续把守。   “哎~”   陶愚松重新坐回椅子上,叹息一声后便是连手里的书都看不下去了,以为是自己累了才产生的幻觉,便揉着眉心缓解疲劳,只是这困意却是说来就来。   他强撑着走到床边,脱下鞋袜外袍后便立马沉沉地睡去,下一刻就梦回当初热闹非常的拜师宴。   陶愚松门下学生众多,最后一次收学生时,他一口气收下了三位,而蔡世均便是其中之一。   想当时君臣尚未撕破脸,三位门生都是可造之才,使得当日之拜师宴好不热闹,让陶愚松高兴得大醉一宿。   如今再临当日景,深入梦中的陶愚松忘记了后来的心酸艰苦,在热闹的人群中穿梭而过。   他与友人高举酒杯对明月,与学生大谈社稷之未来。只是喝着喝着,陶愚松突然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见对方离席而去,他不禁快步跟上。   “世均啊,宴席还未散呢,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前面的身影越走越快,周围景色也跟着开始变换无穷,有朝堂上的君臣对峙,有门生一个个从他身边离去,他们或横死、或蒙冤、或背叛……直到收到兖州大难,兖州知府护城而亡的消息。   梦里陶愚松恍然大悟,周遭景色也随着他的清醒变成了一片白茫茫。   察觉到自己身在梦中,想起方才的走马灯,陶愚松不禁叹息。   “为问东风余几许,春纵在,与谁同……”   就在他独自伤叹之时,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人生得丧何须计,一任浮云过眼来。”   陶愚松诧异回过头,就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三个人。其中两人他还有些印象,一为兖州驻军将军田不豫,二为庸县县令齐越,而这两人面前的人,就是他刚刚还在寻找的蔡世均。   “学生,拜见恩师。”   蔡世均拱手行礼,齐越和田不豫也一同拱手,“拜见文相大人。”   陶愚松神情微怔,眼神在三人之间来回游转,最后落到蔡世均的身上,恍然大悟道:“方才无论见何人都似梦似幻,唯独见你三人眉目清晰,想来得有所得吧。”   确定自己身在梦中之后,见到蔡世均三人,陶愚松便明白,这三人定然与梦中那些人不同,就连自己这个梦想来也不是寻常梦。   “学生等人护城而死后,有幸得先生敕封,现是兖州府城隍,位列正神。”蔡世均虽是城隍,但是面对自己的授业恩师,还是态度恭敬,“见恩师来到兖州,便来梦中一见。”   “神……”   见三人身上隐隐有神光闪烁,同样都威严庄重,气息清清浮浮,叫人望而生畏。   陶愚松隐隐明白神的意思,不禁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你有这样的造化,倒是叫人不知道是该为你伤心还是喜悦了。”   “恩师便为我而喜吧,无论生或死,学生都在做想做的事情。”   几人之间始终隔有一丈的距离,陶愚松释怀地点点头,“如此也好,为师便不再因这事为你伤心了。”   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陶愚松问蔡世均:“你说的先生可是一位青衣执竿、喜好游世的仙人?”   “恩师见过先生吗?”   陶愚松似是欣喜又好似遗憾道:“有过一面之缘,仙人之姿叫人羡慕不已。说起来那也是不久前的事,但是不知为何,每每想起都恍如隔世,我竟然记不清对方的模样了。后也曾四处打听仙人的踪迹,但都一无所获。”   要说他对修仙长生、拥有上天入地的大本领没有想法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年纪大了,有时候一犯糊涂就越发想活得久一点,总想有更多的时间将未完的事情完成,把那些不尽如人意的事处理的更加完美。   好在他也知世事难为,所以并不强求,只是随意一寻罢了。   “先生喜静也爱热闹,常常游历在外,便是知其住处也不一定能遇上。恩师既然与先生见过,那若是有缘,先生自会来相见。”   不是蔡世均不想引陶愚松去见陆风,只因他很是明白陆风的性格,若是故意为之,结果反倒是会不尽人意。   “是啊,不可强求。”   两人又闲聊几句,陶愚松说了他来此意在安抚百姓,留不了多久便要回王都去主持今年的殿试。   蔡世均看着陶愚松,道:“国事繁重,恩师保重身体。”   窗外浑亮高昂的鸡鸣声咯咯响起,蔡世均往窗外看了一眼,便给陶愚松拱手辞别。   从梦境中退出来后,床上的陶愚松并未醒过来,只是眉心紧锁。   蔡世均挥手在其头上拂过,陶愚松这才睡得安稳。   “大人,文相他……”   旁边的齐越看着陶愚松,见他睡着了都不禁咳嗽,脸上露出一抹忧色。   齐越仰慕陶愚松许久,但因自身过于平凡,无缘拜在文相门下,如今见这位老人身上缠绕着淡淡的死气,不禁叹息。   蔡世均自然也感受到了,深知这一别很可能是最后一面,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朝着门口走去,“走吧。”   三人穿墙而过,飘然离开了客栈。   翌日。   天才刚亮,郭荃浑浑噩噩醒来便倒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喝。   余光瞟到桌上的东西他还当自己眼花了,不过等一杯凉水下肚,他腹中透着一股凉意,使双眼清明,这才发现桌上的东西并不是自己眼花。   “来人!!”   郭荃猛地打开卧房门,对着外面大声呼唤,立马就有两个侍卫快步来到跟前,“大人,什么事?”   郭荃一脸严肃,“昨夜可有人来客栈?”   侍卫两人面面相觑,“禀大人,昨夜一切平静,并无人闯入。”   闻言,郭荃眉头紧皱,不过见他们不似说谎,毕竟如此多的侍卫把守,理应没有人能闯进来才对。   “罢了,你们下去吧。”   郭荃关上房门,转身来到桌前,看上面整齐划分好的卷宗,伸手随意翻看了一下,发现东西整齐划一,没有丝毫错处。   尤其是旁边那些散开的纸张,看着像是昨天夜里有人专门放在这里的,他此前都没有见过这些。   拿起来仔细一看,双眼放大。   “这……”   这可是兖州府衙的卷宗,谁会这么清楚?还能补缺失的部分。   突然,郭荃灵光一闪,昨夜梦里的细节纷沓而至。   他脸色大变,猛地推开房门朝着隔壁而去。   “文相!我昨夜梦见,梦见前兖州知府了,他还帮我把卷宗都补齐了,我……”   这话听着就让人觉得是郭荃癔症了,但是陶愚松却只是微微一笑,“补全了不是很好吗?”   见文相一点都不惊讶,郭荃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文相相信我说的?”   “自然相信,因为我也见到他了,不过他入梦见你,定是有话说吧。”   据文相所知,蔡世均和郭荃并无交情,但昨夜入他梦中,定然是有事情要做。   果然,郭荃一拍脑袋道:“对,蔡大人说他是兖州城隍,可保兖州平安,但需有庙栖身来着。”   郭荃话刚说完,门外急匆匆来了一个侍卫,说客栈外面来了很多兖州百姓,像是有很重要的事要求见郭荃,一直囔囔着说要建城隍庙。   小山村。   休息一夜的陆风早起伸了个懒腰,走到大槐树下惬意地吹着晨风活动筋骨,而后走到井边打水洗漱。   “先生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蒋育道一指陆风亲自打水的模样给苏木看。   苏木见怪不怪道:“先生一向如此,凡事亲历亲为。”   陆风用冰凉的井水净手后,温和开口:“我今天要出一趟远门。”   “先生又要走?”   苏木很是诧异,不明白为何刚回来又要走,陆风很久没有在草堂好好住过一阵了。   “有件事必须要去处理。”   这次陆风打算速去速回,不打算在外逗留。   这时,大青牛突然从池塘边过来,“我同先生一起。”   陆风,微微一笑,“不必了,我此次是去救人的,就不带你了。”   大青牛虽有些失落,不过知陆风来去都是腾云驾雾的,也确实用不上它。   午间,除了草堂的人,无人知道陆风回来一日后又离开了。   剑宁宗虽在大虞,但离璋县较远,问清楚玉峰山的大致位置后,陆风腾云而去。   越过兖州上空,见城中百姓忙忙碌碌修建城隍庙,陆风不禁感叹人族强大的恢复力,而后便继续赶路。   “我怎么瞧着云上有人呢!”   “眼花了吧?哪里有人?”   一艘飞舟从大虞外面而来,看样子是朝着兖州而去。   舟上有个小修士揉揉眼睛,失神地小声嘀咕:“明明就有个青衣人从眼前一闪而过。”   “嗐,就算有,管他做甚,打起精神来,咱们此次可是任务重大。”   得知兖州灵气倒灌,宗门立马就让他们来兖州招弟子,找个好地方再建宗门,这要是成了,他们就可是位高权重的首批大弟子。   而且若是能得仙人指点,一飞冲天就在眼前,多少人可是抢着来的。   陆风虽已远去,不过还是将二人谈话听在耳朵里,不由得失笑。   ……   玉峰山,剑宁宗。   “师姐,要不还是走吧,咱们斗不赢他们的。”   华姝一剑横在身前,眼神坚毅,“我还要等先生过来,不能走,不过你们入门不久,没必要陪着剑宁宗受性命之危,要走便快走吧。”   看着华姝,江竺她们面露难色。   自从上次从兖州回来之后,华姝就性情大变,变得冷若冰霜,整日只知修炼。   如今剑宁宗不似从前,其实已经有人生出离去之心,但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去。   就在昨夜,上悬宗来信,今日欲要拜访玉峰山,谁都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导致宗门上下惶恐不安。   若是这时离去,便是弃宗门不顾,忘恩负义。   若是不离去,掌门和两位瞩目的师兄已死,人心涣散,留下也是末路一条。   “师姐,上悬宗自宗门排行大比之后就一直与我们不对付,如今我们势单力薄,如何能等到先生过来,还是走吧。”   “你们走吧,没人会怪你们。”   华姝不肯走,也不知道能到哪里去。   玉峰山就是她的家,若注定要家破人亡,那她宁愿魂归玉峰。   众人还想再劝,却突然发现山外有众多人突然出现。   “想走可太迟了,哪有客人登门,主家闭门不见的。”   上悬宗领队的长老御剑到山门,华姝一眼就认出这是吴忠琦的师父。   “恶客登堂入室,只有打出去的道理!”   上悬宗长老眸色一沉,“你是之前在大祈遇见的那个小丫头,听说你那两个师兄和师父都死了……真可惜,没死在我手里。”   想起当初在大比之前,在乌屈爻他们那里受到的憋屈,那长老恨得牙痒痒。   华姝嗤笑一声,“我师父师兄尚在的时候,可不见你这老家伙来啊。”   那长老不再说话,只是阴沉的目光看得江竺江笺他们紧张地捏紧了手里的武器。   “既然不识好歹……”   一道攻击从那长老手里发出,没有指向华姝,而是轰在了山门的沉重石牌匾上。   牌匾上的剑宁宗三个大字是乌屈爻亲手雕刻,代表的是乌屈爻的半生心血。   看牌匾落下,华姝毫不犹豫地纵身飞至半空接住,但巨大的重量压得她直直落到地上,嘭地单膝下跪,脚下石砖被震出裂痕才将石匾接住。   匾额比华姝还大还重,江竺他们清晰听见华姝肩膀处传来的骨头裂声。 第181章 似曾相识   华姝将牌匾稳妥地放到旁边,眸光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   昨日收到这些人要来的消息后,他们便知道来者不善。但起初也只是以为这些人想趁火打劫,捞点好处罢了。   但是方才见对方竟然对一宗牌匾出手,这摆明了是来覆灭剑宁宗,夺取玉峰山的。   “他们这是要毁我剑宁宗的根基!”   “可恶!”   看着地上的牌匾,众人从刚开始的犹豫逐渐变为愤怒,纷纷拿出武器,一改之前那一盘散沙的样子。   先前那些不想与对方有正面冲突,只想避开或是主动拿出点宝贝来息事宁人的长老弟子们都眼里冒火。   就连觉得剑宁宗已经没有任何前途可言,欲要离开的弟子反都是一反常态地留了下来。   “不行!不答应!”   “死也不能叫他们得逞!”   “大家主动离开宗门可以,反正留下也没什么好处。”   “这和离开家徒四壁的家出去闯荡一样,等自己实力够了,还可以回来扶持扶持宗门。”   “但是你们覆灭我宗门不行,这跟抄家灭族有什么区别,以后出去混,到哪都是丧家之犬,那还出去混个屁啊!家都没了。”   “混出头了也是野人一个。”   众人心情激动地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对面的上悬宗弟子一头雾水。   “剑宁宗的人是不是受刺激了,脑子有病?”   他们实在理解不了这些人咋想的,宗门没了再换一个就是,还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当然,这得是今日能活下来的前提下。   华姝倒是对宗门弟子的态度没感到意外,因为大家平时都这样,天天嚷着散伙得了。   估计是受乌屈爻这个不着调的掌门的影响,一出事大家都想苟起来多活几天,或是干脆离开宗门,四处潇洒去。   但要是真说宗门覆灭,那他们得和敌人拼命。   一宗上下就没见哪个是心口如一的。   “倒是我小瞧了你们,没想到骨头很硬,就是不知道你们能扛多久。”   上悬宗长老冷笑一声,不想再和这群人多费口舌,大手一挥就有无数弟子向着玉峰山的山门逼近。   就在双方都剑拔弩张之时,几个长老对华姝传音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会儿打出一条血路出来,你带着这些师弟师妹们先走,我们给你们争取一点时间。”   说罢,不待华姝反应,几位长老便一同发令,“护宗大阵,开!”   “小小阵法能拦得住谁!”   上悬长老大喝一声,无数弟子便蜂拥而上,两股激烈的攻击猛地冲撞在一起。   “嗯?”   看着大阵,上悬宗长老意外地嗯了一声,他没想到在这么多人的攻击下,竟然没有给那阵法造成什么威胁。   下一刻,这长老面露狰狞和贪婪。   “就说剑宁宗有秘密嘛,这次捡到大的了!”   光是这个阵法就抵得上天财地宝,何况这剑宁宗里面肯定还有其他宝贝。   “上!给我上!谁第一个进入剑宁宗就收为本座内门弟子!”   上悬宗众人一听这话就立马打了鸡血。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从众人都没有注意的角落里传来。   “这是因何如此热闹?”   华姝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就见不知何时,陆风竟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台阶上,手里拿着青竹竿静静地朝着众人的方向看来。   “是那位先生唉!”   与陆风见过的江竺他们立马就惊呼道,觉得如果是陆风的话,今天就得救了。   华姝也没有想到陆风竟然会提前几天过来,眼中不禁泛起泪花。   “你是何人?”   上悬长老看见突然出现的人,很是惊讶,剑宁宗的护宗大阵已经开启了,外面的人应当很难进去才是。   但是陆风竟然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护宗大阵里面。   “陆某是来此赴约的,不过……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陆风杵着竹竿缓步走来,剑宁宗的弟子赶紧给他让路,见他眼睛这么不好,就怕把陆风给绊倒了,毕竟这里是台阶,滚下去可不好看。   看见陆风走来,那上悬长老眉头紧蹙。   他虽看陆风并没有任何神异之处,身上也不见半点修行的痕迹,但是这样的人给他的感觉却是深不可测的,让他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使得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进退。   “长老?怎么了?”   身旁众多上悬宗的弟子都看着自家长老,很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什么都不说了,反而一直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瞎子,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怎么就不继续了?”   在他们看来,一个宗门是屠,多一个人也是屠,何况还只是多杀一个瞎子。   上悬长老并不着急,而是警惕地问陆风:“敢问这位前辈出自何门何派,从哪里来,意欲何为?”   陆风无奈叹息,他本不欲参与这些因人类无穷欲望所引起的纠纷战争,但如今事情就在眼前,也只能无奈一挥袖子。   霎时。   剑宁宗的护宗大阵消失不见。   “啊?这瞎子是内奸?”   “该死,我们被……”   “闭嘴!”   众弟子看着陆风,内奸的话脱口而出,但是剩下的话都被华姝和江竺她们死死给堵回去了。   护宗大阵消失。   但对面上悬等人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欣喜。   这个阵法便是他们多人合力都没有打破,但是面前的瞎子却是在挥手之间就将其抹去。   “小心了,对方只怕是不简单。”   江竺他们也不懂陆风为什么要抹去大阵,但是纵有诸多疑问也都只能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陆风好似没有听到内奸二字。   自然走到剑宁宗山门前,站在台阶之上,俯视下面上悬的那位带头长老,他对这人实在无甚好感。   “无门无派,只是来赴约罢了。”   “不过今日我既然来了此处,那我在这里的期间,便不希望有人打搅,所以诸位还是早些离开吧。”   上悬宗的人被这云淡风轻的话激怒,正要发火,却被身边的长老抬手阻止。   要说话的人实在是不理解自家长老为什么到现在什么都不做,反而是一言不发地任由那瞎子装大,甚至对着那瞎子拱手躬身,沉默着转身离开。   “走吧。”   “这……唉!”   见上悬宗浩浩荡荡离开,剑宁宗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爽快离开,但见是因为陆风,众人都对陆风拱手行礼,“多谢前辈解我宗门之危。”   陆风随意摆摆手,转头看向华姝,“带我去见他们吧。”   华姝回过神,激动地连连点头。   “先生这边请。”   她带着人离开,独留剑宁宗众人留在原地,都感心中迷茫空虚。   从昨夜到陆风出现之前,他们的心情一直都很是沉重,但是没想到事情轰轰烈烈而来,却如落叶一般平淡离开,实在是太随便,倒是叫他们一时反应不过来。   还是长老反应过来后吩咐道:“派几个人跟上去看看上悬宗是否真的离去了,若是他们并没有彻底离开,而是驻守在玉峰山下,那就多派人监视他们的动静,实在情况不好,咱们就早早离开吧。”   此话一出,众人劫后余生的喜悦都一扫而空。   他们也看出陆风不是凡人。   但是同时也看起他并没有插手各派之间争斗的想法,所以陆风做完事情后还是会离开,事情最后还是得靠他们自己。   “唉……要是这瞎……这位前辈能一直留在咱们宗门就好了。”   “你倒是想得美,人家凭什么留下来啊,你刚还骂人家的内奸呢!”   “我……我可没骂!至于凭什么留下来……”   几个臭皮匠挤在一起,想半天也只能道:“好像全宗上下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你们说上悬宗那群家伙怎么想的?哪有人会打劫乞丐的?”   “就是,这宗门咱们自个儿都瞧不上,灭了咱们剑宁宗他能得到个啥?一个山头?他们要占山为王不成!”   这时,旁边的弟子突然道:“也不是,我记得掌门好像在自己院里养了只乌鸡来着。”   那乌鸡被乌屈爻宝贝得不行,听说不是凡鸡。   “你的意思是,咱们把那鸡抓来给前辈顿了?”   其他人恍然大悟,而后同时点点头,“可行!”   他们看陆风素衣素衫的,身上连个像样的法器都没有,就暗暗揣测陆风虽然修为不低于宗门里的长老师父,但应当过得挺拮据的。   有灵气的鸡可遇不可求,就是外面有也很难见,更别说吃了。   达成一致后,几人就兴冲冲去抓鸡去了。   玉峰山下。   就如剑宁长老猜的那样,上悬众人并没有离开,而是退到十里外驻扎了。   “长老!刚才怎么不一鼓作气……”   那长老冷眼看了说话的弟子一眼,“我都没有把握能拿下那个瞎子,你们要是觉得自己杀得了他就去,我不拦你们!”   闻言,众人也不再敢说话,灰溜溜退了出去。   屋里顿时只剩长老一人。   他眉头紧蹙,一直在回想是在哪里见过陆风的。   突然。   “是他!”   当初剑宁宗掌门带着他的混蛋两个徒弟和他与吴忠琦交手后,在他怒火中烧想引爆法器时,陆风就是在那时出现的。   当时,他同样也说只是路过。   那云淡风轻的态度和方才一模一样。   可当初,就在陆风说完这句话后,他手里原本准备用来引爆的法器就在他眼前化成了一堆灰。   法器的无声销毁让他脊背发凉,再抬头时却根本没有陆风的身影。   当时可把他自己吓得不轻,但是不知怎的,这么重要的事他后来竟然慢慢忘记了,以至于第二次见陆风时他都没有认出来。   剑宁宗,后院。   华姝他们三人与乌屈爻住得近。 第182章 寒冰外溢   几座房屋交错散落在这不算小的空地上。   华姝并没有带陆风进屋,而是走向房屋后,来到一处山壁前,面前赫然就是一个山洞。   杵着竹竿缓步走到山洞口,还没有进去就感受到有一阵阵的寒意扑面而来。   山洞有石门关着,外面还长有许多藤蔓吊在洞门口,好似一帘绿幕。   扒开藤蔓,华姝很是容易就打开了紧闭的石门。   “轰!”   石门打开之后,这寒意就更加浓厚,几乎到了让人不想踏入其中的程度,光是在这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让人受不住了。   “先生请。”   华姝虽然早已经习惯了山洞里的温度,但刚进来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越往里面走,她的发丝上都开始结雪白的冰霜。   华姝回头去看陆风,发现陆风没有受丝毫影响,就连一点呼出的雾气都没有看见。   “这里是寒洞,是师父很久以前搬来寒冰给我们修炼的地方,里面有几张寒冰床,所以洞里面很是寒冷。为保师兄师弟的肉身,我只能将他们放在这里,连累先生一起受寒,先生勿怪。”   “这样的寒冰极为难得,我便也顺道看看吧。”   陆风温和回应,看来确实是对洞里面的东西感兴趣。   不过他虽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微微诧异,没想到乌屈爻竟然能找到这样的东西,难怪上悬宗的那些人对剑宁宗虎视眈眈,一心想要拿下玉峰山。   有这些东西在,很难让那些修士不心动。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山洞的尽头,入眼就是几座冰床,其上放着的就是林禹和齐霖磐的尸体。   有寒冰的存在,他们的尸体被保存的很好,只是这尸体上都附着了一层白霜,若是叫寻常人看见,定然会被吓跑,还以为冻死人了。   陆风走到冰床前,挥挥手就见两具尸体上的冰霜如白色烟雾一样褪去。   他仔细打量起这两具尸体。   齐霖磐的还好,手脚俱全,看着倒是问题不大,就是那胸口处多了一个骇人的大窟窿而已,但是林禹的情况就很是让人不忍心看了。   只见他宛如一截木头,躯干光秃秃的,也不知道四肢是被鬼吃了,还是被那自爆给炸成粉末了,反正就剩一只断臂在旁边。   这断臂应该是后来才断的,掉下的手被华姝给捡回来放在旁边。   除了四肢,他的头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剩前额那半块,后脑勺已经被轰飞了,五官倒是还好,看着像是林禹死前拼命护住了这张脸。   “先生,我能做什么?”   华姝在旁边看着陆风一动不动,不禁有些着急,想自己能帮上忙。   谁知陆风却道:“你也坐到石床上去吧。”   “是。”华姝还以为陆风是想让她帮忙扶着师兄师弟。   “盘膝,谨守心神。”   华姝照着陆风的话做,然后便看见陆风一抬手,林禹和齐霖磐的尸体就坐了起来,漂浮着一左一右地落到华姝面前。   华姝猛然对上林禹的后脑勺,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地挪开了目光。   陆风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禁觉得这丫头好像放松了许多。   方才看见她的时候,陆风就感觉到这人的神经是紧绷着的,整个人如同拉紧的弦,一直到现在她才微微放松,都开始嫌弃师兄了。   要知道之前在兖州城门口的时候,她能一个人拖着他们两个,面对林禹的残肢断臂都还记得要捡回来,也没有任何一点害怕的情绪,哪像现在。   “运转你的灵力到他们二人的身体里面去。”   陆风开口,华姝毫不犹豫就起手作势,将自身灵力送入面前的两具尸体中。   灵力进入,途径那些断裂或伤口时,华姝能感觉到那些地方就像是破了的窗户纸,寒风呼呼往里灌,同时也让她的灵力流失不少。   “我知道一个人维持三个人的灵力运转很是困难,但是除了你,就没有更合适的人了,所以你要多坚持一下。”   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最为熟悉,灵力也最是亲近,所以华姝来做最好。   “好,先生尽管做便是,华姝一定不会放弃的。”   “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我会在旁边看着。”   陆风边说边拿出自己一直放在袖里乾坤中的三个光球。   同时黑蛋它们也跟着跑了出来。   为了不让三个家伙捣乱,陆风让它们去守好山洞口,不让外面的人进来打扰。   看着陆风手里的东西,华姝想起这是在天山之时陆风给他们见过的。   “幸好你们当初没有选择拿走这东西,否则今日我也没有办法。”   “可是先生不是说,如果我们用了这个东西,就有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就是这个原因,他们才选择拒绝的。   陆风微微一笑,其实变成另外一个人是其次。   他当初最担心的是三人太过年轻,心性不稳,如果贸然接受一段陌生的记忆,那势必会与他们现在所拥有的记忆产生排斥,引发体内灵力暴动。   但当时魔种已经不在,暴动的灵力没有一个发泄的出口,要是两段记忆处理不好,轻则记忆混乱,性情大变,重则直接精神失常,沦为废人。   但是……   “今时不同往日,且我最近偶有所得,知道如何剥离其中记忆。”   陆风说着就将三枚光球抛到半空中,悬浮在三人头顶。   “我也要吗?”华姝有些意外。   “以你现在的修为,体内灵力无法维持他们两个吸收光球里面的东西,所以你也需要变强。”   不再多言,光球见到三人就像是找到了目标一样就要融入,但被陆风拉住。   手里功德化作锁链飞入光球之中,不多时就各自从光球之中拉出一个虚幻的东西。   陆风将东西收入手里,这才放任三个光球融入三人的体内。   光球一入体,华姝才真切感受到,陆风说仅靠她现有的灵力无法维持是什么意思了。   三个光球都需要灵力更好地帮助它们融入身体,但是光球里面的力量太强大,仅靠她一人灵力真的无法维持。   好在她自己也有光球,其内磅礴的修为更是叫她诧异。   见三人情况稳定,只差完全吸收光球。   陆风走到旁边空置的冰床上坐着,手里的青竹竿已经变小插回发间。   现下的事无需他出手,那光球里面的能量自己就能将林禹他们的身躯复原,只是这样的事他也是头一次见,不禁觉得十分好奇,就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分离神魂再造分身之事他也曾听过,只是没有见过。   说起神魂,陆风不禁有些头疼。   林禹和齐霖磐那原本的神魂在之前就已经破碎消失,就是身躯复原后也只是两具没有神魂的行尸走肉,不知这光球里面有没有解决之法。   若是没有……   陆风想着想着便扶着脑袋思索。   没有神魂,总不能让这两人以后就做个傻子吧。   但是他也不能凭空给他们弄出个两个陌生的魂魄出来。此举人虽活,身体里面的芯子却已经换人了,哪里还叫复生。   所以,只希望那光球里有办法。   他之前欲要探光球的深浅,但是发现里面除了有部分三祖师的修为和记忆外,还有一处下了禁制的地方。   陆风怕再探会使光球自毁,他虽好奇,但是也没有非要窥探禁制的癖好,所以也不知道里面的东西究竟有什么。   “但愿你们的运气没有这么差。”   他之所以让华姝来运转灵力,也是有借助她的好运的想法。   冰床上,三人身上灵光流转,修为在以不慢的速度增长着,气息节节攀高。   陆风看了一会儿觉得其中并无特殊,就不再看了,转头从袖里乾坤中拿出书简来仔细悠闲地翻看,时不时地看一眼华姝她们的情况。   洞中寒冷,陆风看书看得入迷。   不知不觉,竟然三日过去。   “怎么还不出来?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江竺敲了一下江笺的头,“乌鸦嘴,哪里能出什么事。”   江笺不满,“我这不是担心嘛,要是先生和师姐他们在里面住上十天半月的,那山脚下的人能沉得住气吗?”   这些日子,他们有人试图离开玉峰山,但是无一不是被山下的人给逼了回来,叫他们进出不得。   “事情哪里能这么容易,再等等吧,反正先生在,他们也不敢上来。”   几日过去,洞外的人都等得着急不已,山脚下的敌人也没有离去的意思,他们就像是被圈养在山上的鸡,时刻等着被宰。   但是除了等待,他们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聚作一团等在山洞门口。   这人一聚在一起,就忍不住谈论一些闲事。   “两位师兄的尸体被华姝师姐带回来,但迟迟不下葬,看来就是在等这位前辈,只是人都已经没了,前辈还能起死回身不成?”   当日华姝带着人回来的时候,他们可是看见两位师兄惨烈的模样,不觉得还有什么希望。   说起这事,众人便看着江竺他们,听说这姐弟俩此前和陆风见过。   “江师妹,那位前辈真的很厉害吗?为什么前辈说不想人打扰,上悬宗的人就真的离开了。”   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自己,江竺也很是无奈。   “我们初见先生时,先生在冰天雪地中于江岸垂钓,虽能感觉到先生的神异,但是我们根本就看不透先生有多少本事。不过再见之时,师父说先生当比不得他。”   “啊!!!”   原本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的,觉得能在雪中垂钓的人实在是叫人心生好奇,但是在听见最后一句后,众人都是目瞪口呆。   “不可能吧,护宗大阵花长老一个人都打不开,前辈却能挥挥手就抹去了,这谁高谁低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就是……师妹,花长老是不是一出门就经常吹嘘自己很厉害啊?”   江竺尴尬一笑,不禁想起平日师父的言行,实在说不出反驳的话。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不远处的花长老尴尬地藏身在转角,他旁边的两位长老憋笑憋的厉害,但念在平日的同门之谊没有敢笑得太过分,只是各朝一边笑罢了。   花长老老脸涨红,咬牙切齿解释道:“昔日我只是于飞舟上遥遥见前辈一眼,当时距离太远,前辈又丝毫不显修为,我,我哪里知道是……”   从兖州种种,知仙人现身,再结合华姝从兖州回来后一直对林禹和齐霖磐复活抱有希望。   即使知道这个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但是真能起死回身的,他们就只能想到那传说中的仙人,就算不是,也一定是有大能耐的人。   这样的人哪里是花长老能比得上的。   “好好好,知你不是故意眼拙,但是你这脾气可要收敛收敛,别再闹大笑话了。”   旁边的长老笑着拍拍花长老的肩膀。   “咔嚓!”   下一刻却被山洞中传来的异样吸引,就连花长老也躲不住了,赶紧朝着山洞跑去。   “这是怎么了?”   众人来到山洞门口一看,发现有冒着寒气的冰从石门缝中跑出来。   只见寒气所到之处万物都瞬间被寒冰覆盖,从石门向着四面八方溢开。   不多时,整个石壁和周遭都被寒冰覆盖,那些藤蔓也被冻住,风一大就能将其生生吹断。   “不好,定是洞里面出问题了!”花长老说着便想阻止寒气外溢。   但是那寒气根本就无所畏惧,他的法力招数都不起作用,甚至连寒冰都不能击碎。   其他长老见状立马一起出手,结果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见寒气向众弟子扑来,连忙大喊:“快跑,这寒气的架势只怕是能冰封整个玉峰山!”   闻言,这些弟子哪里还敢逗留,连忙往外面跑,“师姐这么办?她还在里面呢?”   花长老送江竺他们几个跑得慢的一把,道:“你师姐身边有高人,只会比你们安全,你们就别添乱了!”   就在一群人慌乱外逃时,黑蛋它们咻地出现。   黑蛋张嘴一吸,竟然将那些四散的寒气全部都吸入了嘴里,而后黑溜溜的身体打了个冷战。   好在这波寒气被吸走后,门缝里不再有寒气溢出,看起来像是被从里面堵住了。   众人见寒气消失,回头看守在石门口的一牌一龟及那只黑黢黢的家伙,不明白这三个家伙是哪里来的。   不过对方既然处理了寒气,便知不是心怀恶意,而且多半与山洞里的那位前辈有关。   “灵兽灵器……之前是谁说前辈没有灵物,要杀掌门的灵鸡来招待来着。”   “……”   这个时候,谁也不会搭话,不想在犯花长老犯过的糗事。   “也不知道山洞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第183章 一片叶子   山洞里,因为光球中的修为太过强大,以华姝三人现在的情况来说,并不能完全吸收。   所以外泄的力量催发了冰床中的寒气,导致极致的寒气四处溢散,瞬间就冰封了山洞内部,还向外侵袭。   “止!”   陆风抬手封住了整个山洞,防止寒气再往外面跑。   至于那些已经跑出去的他倒是不担心,有黑蛋它们在外面守着,无甚问题。   寒气的事情暂且缓解,陆风缓步来到华姝她们面前。   此刻,林禹和齐霖磐的身体已经复原,断掉的四肢、捅破的伤口都已经全部重新长出。   林禹的后脑勺也恢复如初,就是光秃秃的没有一根头发,有些扎眼。   陆风打量二人,见他们面色红润,呼吸平稳,与活人无异,仿佛睡着了一般。   “收。”   光球里的修为还在源源不断往三人身体里面灌。   但是三人身体已经到极限,修为无法再继续增长,华姝甚至承受不住强大修为的注入,人已经晕了过去,倒是那磅礴的灵力还在源源不断流走在三人之间。   陆风单手起势,在他的干预下,修为停止灌入,光球重新悬浮着回到陆风手里。   此刻光球与之前相比,光芒显然暗淡许多,就连个头也变小了,只剩夜明珠样大小。   收回光球,陆风看向三人。   华姝静静盘腿而坐,修为虽然停止增长,但人却没有要醒的迹象。   陆风倒是不担心她,她一下子吸收修为太多,只需要好好沉淀沉淀,而这冰床就是最好的辅助。   所以重心便放到旁边两人身上。   他掌中运起功德对着两人仔细检查,一切细微变化都了然于心,手下甚至能有血液流动的感觉。   只是身体没事了,还得看看脑子。   陆风手指在他们眉心处,神识悄然进入两人的识海中。   踏步进去,识海中空荡荡一片,宛如白纸。   陆风在识海中小心一探,却是没有发现任何神魂的痕迹。   “……难办。”   现在的林禹和齐霖磐就是一个没有智慧,不会思考甚至没有七情六欲的木偶。   还是两个拥有强大修为的木偶,落入有心人手里就是一柄杀人的大刀。   陆风从识海中退出,看着二人半晌,最后还是将目光放在手里的光球上,他总觉得里面那上了禁制的东西,或许能解眼下的困境。   “当得一试。”   若是光球里面真的没有用得上的,就再用那个他不太想用的办法。   山洞里寒冰覆盖,四处皆白。   光球抛出,陆风随意择一个光球进入。   里面关于三祖师的记忆已经被拿出,修为也被吸走了一些,现在就只剩那个禁制。   要解禁制不大容易。   它就像是一个比普通鸡蛋还要脆弱的蛋壳,而陆风就是要将这生蛋壳徒手剥开,不能有一点意外,否则禁制会连带里面的东西一起消失。   陆风神识探入其中,谨慎试探许久才完全打开禁制。   “这是……什么?”   只是映入眼帘的东西却叫他愣住。   一片叶子。   一片枯黄即将化灰的叶子。   在一个光球的禁制打开之时,其他两个光球里的禁制也同时打开。   这时陆风才发现这三个光球内的禁制是相通相扣的。   禁制一开,那叶子周围就出现了三个神魂碎片。   神魂气息微弱,陆风并不陌生,此刻他应该感到高兴,因为这神魂正是他要找的东西。   只是现在他的心神都落到那片枯黄的树叶之上,并没有注意到神魂碎片。   “为何只是一片叶子?”   如此精心保护的,竟然只是一片叶子。   “莫非这叶子上有什么玄机?”   陆风伸手欲触,但是指尖还未到叶子边缘,它就化作灰尘顺着陆风的手落下。   陆风有一瞬间的恍惚,再睁眼时好似身处另一片天地。   在这里,他看见遍布疮痍的天地间有大雨落下,但细看才发现那并非是雨,而是漫天落叶无边无际。   落叶中,一座巨大山柱耸入云霄,其内传来震耳欲聋的崩裂声。   同时周遭生机层层跌落,各种混浊气息充斥在天地间,宛如……   “天地凋零。”   陆风看着消散的叶子呢喃一声,正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突然,空间震荡,陆风意识回归现实,却见三个神魂碎片正要消失,来不及多想,陆风赶紧出手护住,而后神识退出了光球。   看神魂碎片不安,陆风连忙引其中两个神魂进入林禹和齐霖磐的识海中。   他看了看华姝,略一思索,同样将另外一个碎片送入她的识海。   此过程中他见华姝神魂虽然虚幻,但也称得上完整,加上后来的神魂碎片,她的神魂要比之前更加强大。   无需他出手,华姝神魂便能融合得很好,本身它们就十分契合。   只是林禹和齐霖磐的识海中什么都没有,一缕碎片于他们而言并无大作用,所以还需他来补全。   陆风取出黄纸,照着林禹和齐霖磐的模样剪成两个小纸人,而后又从光球中牵引修为注入。   强大的能量将纸人活生生撑得鼓胀起来。   “合!”   在两人的识海里,神魂碎片与纸人在陆风的控制下缓缓融合,最后竟然变成一个完成的虚幻神魂。   陆风看着这合成的结果很是满意,虽然神魂半真半假,但是它好歹是原装的,比他预想的结果要好很多。   神魂修复完毕,现下只等他们自行适应,陆风不再关注。   他把注意力放在方才的事上,负手身后在冰洞中来回缓慢踱步。   “那叶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明明叶上不再有任何气息残留,当和普通树叶一样,但是偏偏能被他这双瞎眼看见。   而且还叫三祖师留神魂碎片来陪它,应当是很重要的东西。   但是如此重要的东西又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不带走。   要知按事情原本的走向,这光球会和林禹他们三人在天山与魔种同归于尽,树叶也是如此。   此举实在是让人觉得矛盾。   给人一种重要又不重要的感觉。   冰床上,华姝幽幽转醒。   她双目一睁,周身气势鼓荡,就连山洞外面的人都感受到了里面的变化。   “我们剑宁宗难不成还有大修士藏身在寒洞里面吗?”   “不可能,若是真有大修士,岂会现在才出现。”   “我倒是觉得这气息有点像是师姐的。”   其他人闻言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   他们不觉得华姝能一夕之间就修为暴涨,但也无法反驳,因为这个气息实在是太像华姝了。   洞内。   华姝睁眼后就见陆风正站在她面前,“可有感觉不妥之处?”   “感觉……我一人就能捶爆上悬宗的那群家伙。”   华姝双手一握一张间,她感受自己的修为今非昔比,不禁面露喜色。   但抬头见陆风好奇的看着自己,吓得她赶紧从冰床上下来给陆风行礼,“是华姝失礼了。”   华姝暗暗懊悔,突然变强,她有些兴奋,都敢在陆风面前嚣张地说捶死谁了。   陆风微微一笑,“无妨,只是没想到你会有如此变化。”   按华姝性之前的性格,大概是说不出方才的话,也不知是不是受神魂影响的原因。   不过这应该只是一时的,等适应了就好,随即看向林禹和齐霖磐,“你好好守着他们,他们二人醒来时记忆可能会有些错乱。”   “是。”   见师兄师弟已经恢复,华姝万分欣喜,就寸步不离地守着,余光见陆风走到一旁,手心上幻化出一枚翠绿的树叶。   陆风盯着树叶看得出神,华姝忍不住也多看树叶两眼。   “这叶子……”   “你见过?”   华姝摇摇头,“不,我只是觉得我的修为好像与这树叶有关。”   她说着就放出灵力,果不其然,灵力十分亲近树叶,哪怕只是幻化出来的。   “莫非是可助人修行的树,”   陆风细细思索一番,突然他眸色一震。   “那不是山柱,而是一棵树。”   到现在陆风才反应过来,他方才所看见的并不是什么耸入云霄的山柱,而是一棵巨大无比的树干。   而如此巨大恐怖的树,陆风能想到的只有几棵。   见到陆风的反应,华姝有些意外,在她的记忆中,陆风是个稳重如山川,温和如春风细雨的人,从不轻易显现悲喜惊怒。   但现在却因为一片叶子出现这样的情绪变化,遂没忍住问:“先生说的是什么树?”   寻常灵树也是可以助人修行的,一些灵花灵草还能延寿救人,但是这种东西应当不值得陆风有这么大的情绪变化。   “我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树,”陆风收起手里树叶的幻影,沉声道:“不过心中有些猜测。”   见陆风神色严肃,华姝不禁支起耳朵听,不敢遗漏一个字。   “一为不死树,千年只结一果,可炼神仙药,食之长生不老。”   “二为扶桑,生于汤谷之上,载九乌,可撑九日。”   “三为建木,位于天地支柱的昆仑山,其上栖九天鲲鹏,连通天地人三界。”   这些都是神树,其威能自然不可言说,但是细细对比下,陆风觉得都与自己看见的那棵树不一样。   漫天树叶如雨落,壮若山川,叶覆无边无际,身上神光覆盖。   但在方才的幻境中,这样的树却正在崩塌,那真实崩裂的感觉在陆风心中挥之不去,宛如身临其境。   陆风想得入神,没注意他身边的华姝在听他所言后整个人呆若木鸡。   陆风说的任何一棵树她都没有听说过,仿佛那根本就不是能存在于这个世间的东西。   华姝思绪混乱,一会儿想陆风是从哪里知道这种树的?一会儿又想陆风是从哪里来的,他究竟活了多久?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陆风叹息一声,看了看林禹他们后道:“我出去走走,等他们醒了再来寻我。”   “是,恭送先生。”   华姝忙不迭拱手行礼,而后目送陆风离开山洞。 第184章 山中百鸟   “前辈出来了!”   众人一见陆风出来就立马围了上去。   “前辈,里面……”   “他们还需过段时间才能出来。”   听见陆风的回答,众人悬着的心总算是稳稳落下。   但反应过来陆风说的是“他们”之后,心里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说明林禹和齐霖磐真的死而复生了。   此事实在是令人不可置信,有人欲要向陆风求证,却听陆风道:“这里可有空闲僻静的屋子,我需要在此多留两天。”   他要见林禹他们真的醒来才离开。   “有有有,前辈这边请。”   花长老上前一步,对着陆风拱手行礼。   众人见陆风此刻并没有多言的心思,便也不敢再多问,齐刷刷拱手送陆离开。   黑蛋它们见陆风要走,不需陆风招呼就自己跟了上去。   路上,花长老也并未多言,安静地带着陆风到一处小屋前,“房屋简陋怠慢了前辈,前辈若是看此处不喜欢,可再另寻它处。”   “不用了,这里就很好,多谢。”   陆风看不见眼前的屋子如何,但是他听见了周围清脆的鸟鸣声,确实是一处安静清幽的地方。   花长老听见陆风的回答,心中松了一口气,生怕陆风不满意。   “前辈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开口,可要找两个弟子随侍左右?”   花长老面对陆风可谓是战战兢兢,虽然到目前为止,陆风表现得都很是随和,但这只是匆匆两面,陆风具体性格如何花长老并不知道,所以很是害怕开罪了他。   陆风不知修真者身边是不是都有弟子随侍,但是他确实不需要。   他也感受到了花长老话语间的那份谨慎小心,遂温和地坦言道:“陆某喜静,不喜人打扰,诸位一切照旧,忽视我便是。”   “是。”   花长老虽然拱手称是,但是心中却是忍不住碎碎念,这样一个厉害的前辈住在宗门里,谁能当不存在,谁敢当不存在。   不过见陆风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行礼后离开。   寒洞门口,众人朝着里面张望,相互交头接耳。   “现在我们能进去看一眼了吗?也不知道师兄他们是不是真的复活了。”   “之前那厉害的气息真的是师姐吗,师姐是不是得前辈指点了?”   不仅是弟子们想进,旁边两位长老也想进,但是他们也同样犹豫着,不知道现在是否可以进去了,要是里面正是什么关键时刻,被他们打扰了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花长老终于赶了回来。   江竺他们立马问:“师父,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吗?”   花长老看看众人,一咬牙道:“我和两位长老先进去看一看,你们先回去吧,注意着山脚下的动静,不要叫人有机可乘。”   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嘱咐道:“记得不许去后面打扰,要是得罪了前辈,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们。”   见花长老神情如此严肃,之前那些心中怀有求前辈指点的想法的弟子都歇了心思,与三位长老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三位长老来到寒洞前,对视一眼后小心谨慎地走了进去。   “我记得从前寒洞里可没有这么冷。”   外面的冰已经全化了,他们还以为里面也是如此,但是进来之后才发现这里面冰天雪地,温度比从前还要低。   不仅如此,他们还感觉到了浓郁的灵气。   “这里面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灵气哪里来的?”   三人怀着诸多疑问往里走,走得越深,洞里气温越低,让三人不得不御气抵挡寒冷。   走到尽头时,便看见了令他们大为不解的一幕。   只见之前已经断气的林禹和齐霖磐完好如初地坐在冰床上,看模样与常人无异,而旁边的华姝周身气息外放,强大的威压叫他们止步的腿软。   “真的是大修士!华姝真成大修士了,这是如何做到的,前辈真的是仙人吗?”   以往他们还能指点一下的小辈此刻竟然成大修士了,修为远远在他们之上,便是遇上那些圣地皇朝的天骄也毫不逊色,甚至比他们还要略胜一筹。   三人短暂的惊愕之后,便是狂喜。   “咱们宗门后继有人,不用怕了!”   华姝早就感知到三人的到来,只是她现在还不适应自己的修为,所以正忙着收敛自身威压。听着三人的谈话,她自己也很是唏嘘,宛如犹在梦中。   “出去吧,这次轮到咱们扬眉吐气了。”   花长老三人见华姝他们情况都很好,便又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三人出寒洞后先晒晒太阳,祛祛寒气,而后兴奋地直奔山门,吩咐弟子们把山下的人看好了,绝不能叫人跑了。   众弟子将三位长老的反应看在眼里,顿时明白师兄师姐的情况要比他们想的好,好到能让长老们脸色红润的程度。   剑宁宗顿时气势大盛。   在屋门口坐着休息的陆风感受到这宗门里上涨的气势,不禁微微一笑。   耳边清脆鸟鸣声不断,仿佛是玉器在相互敲击,陆风坐在屋前想不通那幻境中的树是什么来路之后,便也不再继续想,起身叹息一声,“随缘吧。”   那方幻境既然叫他看见了,偏他又算不出看不透,那想来也不是什么寻常事,不会如此不了了之。   天意叫他遇上,那断不会如此虎头蛇尾的结束,以后自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倒是这山中的鸟鸣声叫他来了兴趣。   陆风拔下发间青竹,化成竿执于手中,循着鸟鸣声寻去。   “灵鸡这样的好宝贝,哪里能叫我抓住,师兄他们是逗我玩的吧。再说为什么非得抓来吃了,难道那位前辈喜好吃鸡?”   山林间的小路上有个小修士,手里正拿着扫帚清扫林间小路,每到一处他就要扒在林中四处寻找宗门里的那只灵鸡。   “小友,敢问这林中鸟声具体是从哪里传来的?”   听见声音,小修士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儒雅的青衣修士杵着竿向自己拱手问路。   “这,你……”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陆风,见人陌生得很,加上那双眼睛,立马兴奋道:“您就是那位救了我们宗门的前辈!”   陆风淡然一笑,“陆某什么都没有做,是你们宗门气数未尽。”   小修士听不懂什么是气数,也不知道陆风具体做了什么,他因为入宗门不久,比凡人强不了多少,所以之前上悬宗的人上门来的时候,师兄师姐们并没有叫上他。   不过后来找他的师兄说是前辈救了宗门,想来这事不是骗他的,所以他并没有将陆风说的那句“什么都没有做”放在心里。   “前辈要找什么鸟?我引您去。”   小修士十分热情,好奇地看着陆风的眼睛边走边道:“咱们玉峰山什么值钱的都没有,就是山中鸟多,但是林中山路复杂,要是迷路就不好了。”   尤其是瞎子入山更加危了。   虽然听师兄们说前辈很是厉害,但当他亲眼看见这前辈,他觉得这人就是个寻常的教书先生,此外并无任何特殊,看不出有多强。   陆风杵着青竹竿跟在小修士身后,温和地搭着小修士的话,“并非要特地寻什么鸟,只是偶然听见这声音十分悦耳,所以想凑近了听。”   “啊?只是为了凑近听啊!”   小修士有些诧异,头一次听见有人漫山找鸟,就只是为了凑近了听这鸟鸣。   “那前辈大可以叫人把鸟抓了送到屋里去,何必亲自来山中找。”   陆风莞尔,“若真这样做,我反倒是不想听了。”   “这倒是,林中自由的鸟声和笼子里的鸟声终究是不一样的,”   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就到了玉峰山深处,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越密集。   “幸好这些鸟没有跑。”小修士感叹一声。   剑宁宗在玉峰山建宗已久,这里的人和鸟相处的还算和谐,所以这些鸟并没有因为二人的到来而吓飞,如此多的鸟聚在一起,也算是玉峰山的特色。   陆风站在树下,并没有因为看不见这些鸟而感到失落,反而是认真倾听辨别,而后问小修士。   “前方三十步的树上,右侧枝干最末的鸟是什么鸟?”   他准确指出了位置,小修士一眼便找到了陆风说的那只。   “此鸟名为翠峦,背上及翅羽都是幽蓝色,胸前为白毛参少许浮金,虽为短尾,但头上有三根翎羽极为神气,所以模样也是极漂亮的。”   陆风闻言温声呢喃:“翠峦,倒是声如其名。”   他能听出林中鸟雀很多,只是可惜了……看不到。   “小友,我打算在林中待上两日,华姝她们出来后若是寻我,劳烦你告知一声我在此处。”   听见陆风说要在林中待着,那小修士皱眉不解,林中鸟雀虽多也漂亮,但是这终究是鸟兽待的地方,看看便够了,如何待得下去?   “前辈,这里鸟粪还,还挺多的,要不咱们换个位置待吧,林中干净的地方还有很多……”   “无妨。”   见陆风如此坚决,那小修士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毕竟前辈做的决定,哪里是他能置喙的。   这么说来“高人都有自己的怪癖”的这句话不假,就连眼前温文儒雅的人也不例外。   虽不解,但尊重。   “那好吧,我会每日都来扫一扫的。”   小修士提着扫帚在一棵树下扫出一片净土,又将石头清理干净,给陆风弄出一个休息的地方。   这些事陆风挥袖间便能解决,但他没有这么做,只是看着小修士道,“多谢,另外,我对吃鸡并没有执念,不必非要抓那灵鸡来给我。”   “啊……好……”   “我路还没有扫完,前辈我先告辞了。”   小修士尴尬挠挠头,与陆风行礼告别后,提着扫帚离开。   陆风站着送对方离去,直到听见脚步声了才来到树下的石头上坐着。   因为二人的打扰,林中鸟鸣比之前少了许多。   那小修士一走,树下就只剩陆风一人。   不少鸟雀大着胆子飞到陆风头顶的树上,好奇地打量着他。   更有但大的直接落到陆风旁边,小心试探。   但是陆风将青竹插回发间后就在树下盘溪而坐,闭目养神,渐渐与山林融为一体。   夕阳西下。   陆风久坐不动,树上的那只翠峦打量陆风许久后落到了他的肩头。   翌日。   林中树影婆娑,鸟声如玉。   小修士如约来打扫,却见诸多鸟雀围着陆风,它们或玩乐、或休息、或斗声,热闹非常。   奇怪的是陆风周围却无一点污秽之物,身上更是连一点鸟羽都不沾。   给人的感觉依旧如山间清澈的溪泉,如花草间拂过的春风。   那些飞鸟都像是被陆风吸引一般,守在陆风身边不肯离去。   “奇怪……”   小修士干脆将周围全部清扫干净,而后学着陆风的样子放下扫帚、盘腿休息,但没多久他就觉得无聊,拿着扫帚早早离去。   第二日。   小修士兴冲冲过来,见陆风还是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将周围扫干净后,他心生好奇,又学着陆风在树下打坐。   微风轻拂,陆风青衫微动,墨发飞舞,嘴角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   这一次小修士坚持的时间比昨日久一点,但最后他还是耐不住寂寞离去。   第三日。   这一次小修士终于坐了许久,他早上来的,傍晚才归。   想来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能在此处坐这么久,甚至怀疑自己中途是不是睡着了。   “奇怪,坐一整天,反倒觉得神清气爽。”   小修士伸着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一身轻松,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在山里跑几个来回都不带喘气的。   不过陆风在此打坐,他可不敢瞎跑,拿着扫帚安静离去,走到半路却突然想起自己这一天滴水未进,但依旧精神抖擞,不知困倦疲累。 第185章 涅槃重生   陆风在林中一连坐了三日,在第四日清晨,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今日那小修士也来了,此刻正坐在不远处打坐。   这几日陆风虽然双目紧闭,未发一言,但是三日里发生的事情他都知晓,所以见到小修士时并未意外,反倒是感觉欣慰。   这样好的心性,若是蒋育道遇见,定会收入门下,只是可惜他已入剑宁宗,道缘浅薄,否则陆风真会替蒋育道收下这个弟子。   不过有这几日做基础,想来这小修士今后在修行路上也能走得比他人更远。   不再注意那孩子,陆风细细整理这几日所得。   他听群鸟齐鸣有感,欲作一曲以和之。   陆风双手一挥,一把虚幻透白的七弦琴出现在双膝之上。   此琴由功德凝聚并无实体,不过陆风手指在上一拨,琴上就传来阵阵清音。   “真是怀念啊。”   陆风许久未摸琴,如今再次触碰,熟悉之感涌上心头。   突然,一只灵物从旁边树丛里窜出来,谨慎地盯着陆风看。   陆风见到灵物丝毫不感到惊讶,因为这家伙其实三日前就来了,但是它不像这林中的普通鸟类敢靠近,只敢远远躲在树丛里面观察。   “这哪里是灵鸡,明显是只未开羽的灵鸟。”   陆风看着对方圆滚滚的身体感觉有些好笑,好好的灵鸟,却被剑宁宗的人养成只圆润壮硕的大肥鸡,方才听见琴音从树丛里挤出来的时候,差点就卡在树缝里出不来了。   “罢了,既然来了便是缘分,今日助你开羽。”   鱼无鳃不下水,鸟无羽不会飞。   陆风拨动琴弦,一阵琴音传遍玉峰山。   在琴弦拨动的那一刻,群鸟振翅围绕着陆风,地上那只灵鸟也张开翅膀在原地打转。   陆风随心而奏,琴音初时婉转悠扬,后逐渐高昂起来,一圈圈白色音浪在陆风头顶上荡开,震得树叶摇晃。   不知何时,周围的鸟雀都盘旋在林间,宛如一个五彩斑斓的漩涡随着琴音旋转。   地上那只灵鸟看着盘旋的鸟群,着急地在地上鸣叫。   旁边静坐的小修士也是眉头紧蹙,额头冒出豆大的汗水,开始坐立不安,脸色煞白。   陆风见状,手拨琴弦的动作不停,平静开口道:“凤凰之翔至德也,雷霆不作,风雨不兴,川谷不澹,草木不摇……还至其曾逝万仞之上,翱翔四海之外,过昆仑之疏圃,饮砥柱之湍濑……”①   随着陆风的话音,小修士眉头渐渐舒展。   同时,一只凤凰虚影在琴音中浮现,随着高昂的曲调盘旋而上,周围百鸟仿佛受到召唤一般,争先恐后地振翅而去,独留地上那只灵鸟着急地在原地拍打着翅膀。   陆风见状厉声喝道:“你得百鸟之所不得,福运深厚,偏不知进取,见百鸟振翅而不飞,与家畜何异?”   明明是灵鸟,却被人养得像鸡一样,纵是灵物也被鸟雀所看不起,连人都要抓它来杀了吃。   忆及种种,灵鸟身躯一震,引颈长鸣,眼中满是不甘。   “呖~”   一声长啸,灵鸟双翅咔咔展开,翅羽舒展后呈五彩之色,双翼竟然比山鹰的还要长。   灵鸟挥动翅膀掀起大风将小修士吹得没办法再静坐,他睁开眼睛就见宗门里的走地鸡大变模样,身体如离弦之箭冲天而起,一举穿过鸟群,率先追上了那只虚幻的凤凰,将百鸟远抛身后,展翅翱翔。   小修士看得目瞪口呆,这一幕将永远刻在他的记忆中。   在琴音鸟鸣相和时。   寒洞里突然爆发两道强劲的气息。   “不会吧……”   值守在外面的两个弟子已经傻了眼,“这两个气息难不成是师兄他们?”   今日的玉峰山实在是太过热闹,先是琴音流淌,后又有百鸟相随,现在他们师兄又突然弄出动静,威压从寒洞中向四面八方压去。   原本要去寻琴音的长老弟子们此刻都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去看谁。   是去听仙人抚琴?还是去看人涅槃重生?   但是下一刻就无需他们选择了,因为寒洞方向,三道身影直奔山林,从他们上空快速掠过。   “大喜!大喜啊!”   花长老他们看着林禹三人,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的威压,以及那看不透的修为,激动得脸色涨红。   原本一个华姝就足够他们欣喜的了,哪怕林禹他们两个复活后修为尽散也没有关系,虽然很是可惜,但是他们也知足。   但是没有想到,他们不仅活了,修为还大涨。   一门三个大修士,这在大虞来说,便是位列普通中等宗门都要排在首位。   其实这些长老不知道,华姝她们修为可不是如此简单,要知三祖师底蕴深厚,谁也不知道他们修为到了哪个地步,更是不知他们给林禹三人留下的修为有多少,三人修为可谓是无时无刻不再增长。   等到完全将修为吸收融合时,只怕仅凭三人都可位列五大世家之上,若是宗门里再出天才,日后必晋升大势力之流。   玉峰山下。   等了一日又一日,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上悬等人原本在攻玉峰山和回宗门两个选择之间争论不休。   前者上悬长老不许,后者大家又不愿意,就这么一无所获地回到宗门,被罚不说,只怕是会被同门笑话死。   但是就这么守在山下也无济于事,所以众人争论不休。   可就在这时,玉峰山上传来大动静,那袅袅琴音便是他们都能听得见,尤其是百鸟相逐,翱翔九霄。   “宝贝!灵鸟!剑宁宗竟然有灵鸟!”   众人激动得双眼发红,就连上悬长老也是如此。   “我就说剑宁宗肯定有宝贝!”   “长老,别再等了,咱们打上去吧!万一去晚了,说不定好东西都被那群家伙藏起来或者损毁了!”   在众人的催促下,上悬长老也是心一横,再等下去宗门那边不好交代,而且宝贝当前,他也顾不上陆风究竟是什么厉害的角色,摸着怀里宗主给的底牌玉佩,眼神狠辣。   “杀!”   “杀杀杀!”   一时之间,山脚下杀声震天,一群人乌泱泱朝着山上去。   监视的剑宁弟子连忙往山上跑。   “速通知长老他们,山下的人坐不住了。”   山林之中,琴音渐缓而后消失,风静树止。   林禹三人随着百鸟一起落下。   不同的是百鸟落在枝头,三人落到陆风面前。   “拜见先生。”   三人齐刷刷地拱手,身上威压收都收不住,将旁边的小修士吓得瘫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三人。   陆风一挥手,身前的琴就宛如一缕白烟一样消失,他起身从石头上下来,看着林禹二人问:“你们感觉如何?”   两人劫后重生,还因祸得福,心中对陆风是道不尽的感激。   林禹上前一步,拱手躬身道:“修为突长,有些不适应,威压也收不住,冒犯了先生。”   华姝还好,经过几日在寒洞中的修行,她自身威压收敛得远比林禹他们好。   相比之下,他们二人带着威压匆匆而来,就仿佛是在给陆风下马威一般,虽然他们已经尽力在收敛了,但是对方是陆风,二人难免心中忐忑。   好在陆风只是笑笑,“威压之事无妨。不过总这么敞着也不像话,就去山门处适应一下吧。”   “是,这就去。”   三人不敢耽搁,以他们现在的修为,即使相隔甚远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所以立马化作三道遁光消失在山林中。   那些上悬宗人无需林禹他们三人一起出手都能解决,陆风自然就更不用过去了,宗门利益之争他也不想插手其中,徒惹些因果沾身。   三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旁边小修士愣愣地抱着扫帚咽口水。   “师兄师姐他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陆风没有管他,让他自己好好缓缓。   灵鸟无需陆风召唤便自己落到陆风面前。   此刻的灵鸟可谓是大变样,在它身上丝毫看不出之前那畏畏缩缩的影子,整只鸟都变得神气起来。   雄赳赳气昂昂,一身五彩羽毛鲜艳夺目,站在枝头俨然是百鸟之王的气势。   灵鸟站在陆风面前,见陆风看向它,它便低下自己的头,对陆风表示臣服。   陆风知其意,双手负于身后平静道:“那老掌门有恩于你,将你养大,如今掌门逝去,你当努力修行,守护剑宁宗百年,百年后你可自行离去。”   鸟头抬起,对着陆风点点头。   有老掌门的三个徒弟在,它感觉这剑宁宗也无需它来守护,但是恩情确实是真的,无论有没有那三个脱胎换骨的徒弟在,它都要报这份恩。   至于陆风的点化之恩,它是连还恩的资格都没有。   陆风也不需要它来还,他所做的这一切,只是想当初相识一场,让乌屈爻走得更安心些罢了。   山门处,上悬等人与花长老他们才刚交上手。   下一刻,三道威压从山门内压来,无差别地将所有人震得双膝颤抖。   林禹他们走上前后,剑宁众人身上的威压才消失不见。   “抱歉,这威压我们还控制不好。”   华姝对着几位长老歉意一笑,同时也是叫他们安心,今后的剑宁宗不是谁都能打上山门的。   众人看着他们三个激动不已,哪里会在乎威压之事。   但是上悬等人就不一样了,在三人走近之后,他们近乎跪到了地上,身上冷汗浸湿了衣服,心脏更是跳如鼓雷。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此话不假,没想到用在修士身上也适用。   前几日还吃力接匾的小丫头如今高站台阶之上睥睨众人,粉色衣裙随风荡漾,长发与春风纠缠不休,脸上神情如看蝼蚁。   “先生叫我们在战斗中将威压释放,所以要把他们当初磨刀石,别太快结束。”   “知道了。”   话落,三人一下子冲入人群之中,所到之处哀嚎遍野,看得剑宁众人大呼痛快。   不过为了不让这些人的血弄脏山门,林禹他们只废筋骨不杀人。   弄不清楚为什么林禹两人没死,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他们三人会变这么强的上悬长老可谓是气红了眼。   想当初就是这三个家伙的师父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现在林禹一人就能轻松震开他的防御,打断他的骨头。   屈辱、恐惧、不解,种种情绪汇聚在心,那长老掏出玉佩大喊一声,“我和你们同归于尽!”   但他捏碎玉佩后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上悬长老看着手里的玉佩碎片,半晌后自嘲一笑,“宗主……你好狠的心呐。”   说罢便自绝于山门前。   领头的一死,剩下的人更没有抵抗之心了。   半空之中,陆风看见这一幕就不再停留,驾云飘然离去。   等林禹他们处理好事情再回山林时,林中虽然还有灵气激荡,但哪里有陆风的身影,只有一个抱着扫帚的小童。   “前辈说,让我把这个给你们。”   小修士摊开手,掌心里赫然是三个小光球,里面是他们没有吸收完的修为。   林禹接过东西,看着小修士问:“看你身上气息流转,这几日你可是一直待在先生身边?”   现在的林禹他们今非昔比,面对询问,小修士紧张点点头。   “没想众人渴求不来的机缘竟然被你捡到了,如此造化……”林禹三人对视一眼,看小修士的眼神与之前不同,“以后别扫地了,就跟在我们身边吧。”   小修士紧张地搓着扫帚,“我觉得打扫山林挺好的,我不想离开这里。”   一个人扫山间小路自由自在,而且他已经习惯在这里打坐休息了。   华姝温柔笑道:“不必紧张,我们还是从前的我们,只是变强了,其他并没有变,而且我们也打算留在这山林的修行。”   这里可是先生静坐点化灵鸟的地方,道运不散,闭眼时还能感觉到有琴音袅袅,要是在这里修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便是他们三人也舍不得离开。   “那,多谢师兄师姐!”   小修士高兴得举着扫帚道谢。   三人笑笑,转头看着树上灵鸟,华姝双眼微红,“如果师父在的话,看见我们三人与灵鸟,定然会无比高兴吧。”   当日齐霖磐死在前头,并不知乌屈爻来寻他们三人而后身死道消的事,此刻乍然听闻,那原本修为大涨的喜悦在此刻都当然无存。   林禹也很是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师父,他哪里还有身躯残留,哪里还能有现在。   到头来他们三人平安无事,只有师父再也不回来。   ……   离开玉峰山后,陆风原路返回。   他如今身处锦州,若按现在的速度,还需半日才能回到璋县。   但是途径一村时,他却停了下来。   “罢了,不着急,明日再回吧。” 第186章 急于留人   这场春雨来得急,陆风驾云落到一处废弃茅屋前,打算先在此落脚歇息。   “在下路过此地,想借此处歇歇脚。”   茅屋虽是废弃的,但进门前陆风还是敲了敲,见里面没有声响后,才推开嘎吱作响的破旧木门。   “叨扰了。”   陆风并未着急进屋去,而是站在门口,看着绵绵不断、如烟如纱的春雨笑着感叹。   “细雨要留人啊。”   看这样子,这雨估计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非得留他在此处过夜不可。   茅屋应当废弃很久了,走进去能感觉到四处透风,脚下还能踩到干草,想来此处经常有乞丐行人落脚休息。   虽说是个废村,但其实根本没有几户人家,零星三两屋还相隔甚远,看着人烟稀薄,不过这地方离锦州下辖的一小县城倒是不远,有乞丐在此落脚也正常。   刚进去,陆风就听见了一阵不大正常的微弱呼吸声,声音时断时续,仿佛下一刻便要断气归天。   躺在角落里的人是个老乞丐,陆风杵着青竹竿走近,蹲下身仔细一探后发现这人确实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只是不知为何他始终吊着一口气舍不得断。   “唉~”   陆风叹息一声,起身在一处背风的角落生了堆火,捡来老乞丐的破碗热着水,又将老乞丐移到火堆旁,远离冷风口。   许是感觉到暖意,老乞丐呼吸总算是平缓了一些,但陆风看出他过不去这个夜晚。   等破碗里的水被烤热乎后,陆风将热水给老乞丐喂下,可算是让对方好受了些。   半晌后,见人睡着,陆风便不再管,就着屋里的石块坐下看书休息。   这一坐便坐到了傍晚,陆风时不时看看老乞丐的状态,温暖的火光映衬在破屋里,屋外细雨绵绵。   陆风看书看得正入迷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陆风眉头微皱,下意识放下手里的书看向房门。   下一刻,木门被缓缓推开。   那是一个还没有木门一半高的小乞丐,一头污糟头发盖着脸庞,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也看不出是男娃还是女娃,走路也不利索,腿脚颤颤巍巍的。   对方推门进来,看见陆风的时候还愣了一下,身体一抖,下意识想往门外跑,但是看见躺在陆风身边的老乞丐,他还是哆哆嗦嗦走了进来。   小乞丐带进来一阵凉意,估计和他全身湿透有关。   陆风见状没有贸然管他,拿起书继续看。   那小乞丐在旁边蹲了许久,见陆风不管他后他才一点点挪到老乞丐身边,谨慎地从怀里拿出两个冰冷的馒头出来。   这过程中他一直盯着陆风看,仿佛是怕陆风突然来抢。   “啊,啊!啊……”   小乞丐拿着馒头就往那只剩一口气的乞丐嘴里塞。   见塞不进去,那老乞丐又不动弹后,他就歪歪头,选择将馒头藏进乞丐的衣服里,这才顾得上拿着自己的馒头啃。   那馒头虽然是冷的,但是上面并无异味,想来是哪个好心人给他的吧。   不过看这模样,他出去一天也就得了这两个馒头,现在饿极了狼吞虎咽的还被堵住了喉咙。   陆风将烤暖和的水递给他,却吓得他猛地窜出去,眼中全是害怕,直到见陆风递过来的是水后他才慢慢靠了过来。   知道这孩子警惕心很强,陆风便不再做什么,见他把水喝了,又小心翼翼地靠近火堆取暖,陆风便继续看自己的书。   只是不知过去多久,面前突然多了一只黑黢黢且骨瘦如柴的小手,手上拿着小半截馒头。   “啊,啊!”   小乞丐不会说话,只会一个劲啊啊,稚嫩的声音和圆溜溜的眼睛看得人心中酸涩。   尤其是他还将自己的东西分一半出来。   陆风看书的手顿住,他虽看不见,但是对屋里的一切都感知得很清楚,甚至能听到那孩子没吃饱的肚子在叫。   见陆风没有接,那小乞丐就拿着馒头想藏进陆风的衣服里。   还不待陆风说话,门外就又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看来还不止一个人。   破旧的房门被一脚踹开,吓得那小乞丐一溜烟躲到了老乞丐的身边。   “大哥,有人。”   几人一进屋就见屋里生着火,除了那一大一小的两个乞丐外,还有个读书人。   “啧~你看我像瞎的吗!”   几人一进屋就聚在一起,各自将手里的钱都拿给了那个领头的。   这里的乞丐不少,这些人白天去城里乞讨,晚上又回到这地方休息,听声音还有四五个人。   不过有乞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乞丐处处都有。   陆风不是朝廷,他向来又是两袖清风,身上没几个钱,有善心也暂且做不了什么,只能继续看自己的书,时不时看一眼那孩子。   只是等那边数完钱了,却好像盯上了他。   几人径直走来问陆风能不能借个火,不待他回答却已经自顾自坐下,见位置不够还要踢旁边的老乞丐,将那一老一小赶走。   陆风收起书无奈叹息,“诸位,此屋不小,不妨另生一堆火。”   言罢他将战战兢兢的小乞丐带到自己身边,让他离火源近一些。   见陆风说话不紧不慢,语气不容置疑,那几人心中泛起嘀咕,对视一眼后还是借陆风的火苗另烧火堆。   “这位先生是哪里人?前面不远就是县城了,怎会歇到这里来?”   “不是本地人,偶然路过。”   领头的与陆风搭话,陆风随意回了两句对方便不再问了,各自躺着睡觉。   陆风看了一眼老乞丐的状态,又看着在火堆旁蜷着的小孩,也跟着闭眼休息。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的,直到半夜才停。   下过雨的夜晚,外面没有动物出来游荡,只能听见屋檐处的滴答雨声。   火堆熄灭,炭火被风吹的忽明忽暗。   陆风听见那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心中很是无奈。   “小心些,我瞧这人像是大户人家的,身上一定有钱,别把人弄醒了,到候麻烦。”   那领头的小心靠近,伸手去够陆风的钱袋,打算拿到钱就离开。   谁知他还没摸到钱袋子,身体就猛地被震飞出去,摔在地上一头雾水。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飞了!”   领头的估计是被突然摔懵了,被旁边的人搀扶起来后眼神空洞,后知后觉地看向陆风。   此刻陆风哪里还有一点睡着的样子,正端坐在火边撬弄炭火。   “你,你……”   领头人指着陆风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出来。   突然,旁边的老乞丐呼吸开始急促,胸腔起起伏伏,双眼也鼓瞪如牛。   “呃呵~”   老乞丐痛苦地在地上挣扎着,看得旁边那些人都皱起眉头,“晦气。”   死在这里,他们还得将人拖出去,不然烂在屋里他们就得另寻一处房子栖身。   陆风不搭理他们,挥挥手减轻老乞丐的痛苦,而后看着对方温声道:“我会给他寻个好的去处,不必挂念。”   老乞丐费力地看着蜷缩在火堆边的孩子,终是一口气没有上来,断了气。   “人死如灯灭,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切前尘往事尽勾销。”   陆风伸手覆盖在老乞丐的双眼上,助其闭上眼睛。   人死如落叶凋零,来时哭声震天,去时悄无声息,叫人不是滋味。   突然一抹烟白从老乞丐的身体出来,俨然就是对方的魂魄。   此时时辰特殊,正是三更天阴气最盛的时候,就是另外那几个肉眼凡胎都看见了老乞丐的鬼魂,哪怕是模模糊糊的,都可把他们吓得不清。   齐刷刷向后退去。   陆风见状摇摇头,人活着的时候都不怕,人死后反倒是怕的要死。   新生的鬼魂浑浑噩噩,飘荡在屋里不知道要做什么,直到看见地上的小乞丐眼中才恢复点神智。   陆风向对方打出一点功德入体,助他魂体更加凝实,老乞丐的鬼魂诧异地看着陆风,半晌后拱手道:“多谢这位先生。”   也不知是谢他答应带走小乞丐,还是谢他助自己魂体凝实,不至于在天亮后魂飞魄散。   “敢问先生是修士还是仙人?”   虽是乞丐,但是活这么久,天天混迹在市井,知道的消息可不少。   陆风微微一笑,“陆某只是一个路人。”   见陆风不说,老乞丐也不多问,只是眼中尽是迷茫。   “鬼也有鬼的去处,不必在人间游荡,只是此处并无引路人,所以还需你去到兖州,你可愿意过去?”陆风看出对方迷茫,便问道。   “先生说得可是……地府?”   老乞丐有些激动地问,这些日子地府的消息可谓是人尽皆知,尤其锦州与兖州府相连,更是清楚。   陆风点点头,“兖州离此尚还有一段路程,你若是愿意,我也可以送你一程。”   听见这话,老乞丐忙不迭地点头,“愿意,愿意。”   鬼不好做,尤其是在县城周围,这里来来往往难免遇上修真者和捉鬼人,就算运气好没遇上,那时间长了还是会魂飞魄散。   除非杀人吃鬼修炼,成为恶鬼厉鬼。   但是老乞丐显然不想如此,他虽乞讨大半生,也时常怨恨上天不公,叫他一生几乎都在饥饿中度过。   但是因为陆风的那一碗热水,他死时心中并没有怨念,只是担心小乞丐而已。   “我这里有一把伞,你进入其中休息吧,到兖州时我再告知你。”   破屋里的人看陆风凭空拿出一把油纸伞出来,一个个都吓坏了。   原本看着老乞丐的鬼魂开口和陆风说话,他们就害怕得要死,现在又见陆风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人,就更害怕了。   尤其是那个领头的,深知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油纸伞撑开之后有一些破旧,但是老乞丐丝毫不介意,魂魄一颤就化成一缕白烟进入伞中。   处理好老乞丐的事,陆风抬眼看向面前的几人。   “噗通!噗通!噗通!”   几人相继跪下,不断给陆风磕头,“仙长饶命,仙长饶命,我们也只是想谋点填饱肚子的钱,求仙长饶我们一命啊。”   此时几人无比后悔,他们胆大包天了敢去偷仙人的钱。   但他们也想不到仙人会是陆风这样的。   从前他们也见过那些修真者,但谁不是气势汹汹、眼高于顶的,根本就没有见过像陆风这种身上什么都没有,粗布麻衣抱着书看的人。   “起来吧。”   陆风脸色平常,并没有要责罚他们的意思,但是温和的脸上也没有笑意。   几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起来。   陆风见状便指着旁边老乞丐的尸体问:“天亮后把这尸体埋了可做得到?”   “做得到!做得到!我们一定给他建个大坟。”   几人连忙回话,见陆风没有其他吩咐后才敢从地上起来,但这一次他们挤在一张,没有一点睡意,直接睁着眼睛到天亮。   天亮后,几人就提着棍出去挖坑去了,他们也不敢跑,老老实实地做陆风吩咐的事。 第187章 赴兖州府   小乞丐看着那几人将老乞丐用草席一裹放入挖好的坑中,就立马冲上去对那几人拳打脚踢。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天爷爷不和他说话,也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把爷爷丢坑里。   他起初以为是自己惹爷爷生气了,所以他努力去找吃的,每天都给爷爷带回来,但是爷爷怀里的馒头到现在都没有吃。   陆风就站在旁边,那几个人不敢对小乞丐怎么样,只能看向陆风,然后在陆风的示意下将老乞丐的尸体放在地上。   “啊啊,啊……”   小乞丐立马扑到草席旁,毫无章法地将草席拨开,见到老乞丐僵硬灰白的尸体,才笑着从老乞丐怀里摸出硬馒头往人嘴里喂。   见老乞丐不吃,他又试图把老乞丐的嘴掰开,“啊,啊。”   旁边的人看着小乞丐扑在一具尸体上,固执地想把硬馒头塞进去,纵使是平时偷抢习惯了的人,也忍不住别开头。   陆风上前一步蹲到小乞丐身边,摸摸他的头不知道说什么。   小乞丐心智不全,心中大概只记得住两件事,一是去人多的地方找东西吃,二是天黑前要回到破茅屋睡觉。   从前这些事都是老乞丐陪着他一起做的,他现在应该很奇怪老乞丐为什么突然不和他一起了。   死亡这件事很难解释,尤其是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   陆风无奈地只能拿出那把油纸伞。   伞叶撑开,老乞丐出现在陆风身旁。   “娃。”   听见熟悉的声音,小乞丐迷茫地从尸体上爬起来四处张望,直到看见熟悉的人,才献宝似的将馒头递给老乞丐。   趁着小孩分神,周围的几人连忙把尸体放入坑中,用黄土掩埋。   哪知小乞丐却突然回头,只是他这次没有扑上去,他看看逐渐被泥土覆盖的尸体,又看看站在自己面前虚幻的老乞丐,愣怔几息后开始抱着馒头嚎啕大哭。   “哎~”老乞丐重重叹息一声,边安慰小孩边对陆风道:“之前我带着他埋过几个人,所以时间长了他可能明白一些东西。”   说到这里,老乞丐犹豫地问陆风:“先生,我能和他聊聊他吗?”   陆风自然无有不应的,在老乞丐去哄孩子的时候,那黄土已经填了一大半,不多时就冒出了土堆尖。   等坟墓立起来后,那几人忐忑地看着陆风,站在一边等着陆风接下来的吩咐。   但是陆风只是看了看他们,平静道:“既然已知地府的存在,就该知道因果循环自有报应,所以日后好自为之,不要为非作歹,徒增罪孽。”   “是是是!仙人教训的是。”   几人哪里敢反驳。   刚好那边的小乞丐也不哭了,陆风就收回油纸伞带着小乞丐驾云而去。   看陆风消失在天际,站在坟墓边的几个人仰着脖子看傻了眼。   “这,不会真的是仙人吧?”   虽然修真者也被他们叫为仙人,但是仙人和仙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看着陆风,他们就觉得这个仙人和那些修真者不一样。   “咱们这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领头的呢喃一声。   “老大,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突然见过大世面后,不禁就开始对眼前的生活产生了疑问。   “做什么!当然是填饱肚子。”   “也是。”   像他们这样的人,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了。   ……   白云之上,身边的小孩十分安静,一直盯着脚下的云朵看,手紧张地抓着陆风的衣裳。   陆风虽然没有听老乞丐给这孩子说了什么,但是从这孩子一直紧紧贴着自己的模样就猜到了一些七七八八。   在天上飘了一个多时辰之后,陆风总算是看见了兖州府。   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兖州已经恢复大半,大家都在努力的生活。   陆风牵住小乞丐的手悄然而下,落到一处无人的巷子里。   兖州城的人都见过他,为了避免麻烦,陆风给自己身上施了点小手段。   然后牵着小乞丐的手从巷子里走出,路遇一家店铺,陆风进去用一个铜板买了三支香,离开的时候,那店铺掌柜很是郁闷。   “哪里有人只买三柱香的?真是奇怪。”   掌柜追出门,但在来来往往的街上并没有看见方才买香的人,他只能奇怪地挠头,“人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实则陆风就站在他的面前,牵着小乞丐朝不远处的面摊走去。   “来三碗面。”   “好嘞!”   面摊老板听见声音回头一看,见只有一个青衣人带着一个小乞丐,“呃,先生,确定是三碗吗?”   老板倒不是担心陆风付不起钱,因为陆风已经摸出十多个铜板放桌上了,“多加点肉,有劳。”   老板拿钱数一数立马高兴道:“好嘞,客官稍等。”   小乞丐坐在陆风身边,眼巴巴地看着隔壁桌客人碗里的面,肚子一直咕噜噜地叫。   陆风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倒桌上的水给小乞丐擦脸洗手,不一会儿那帕子就不能要了。   小乞丐不习惯洗脸,一直在不舒服地扭动。   等老板端面上来看见脸庞干净的小乞丐,诧异地笑了笑,“这孩子倒是可爱。”   陆风看不见小乞丐的模样,对此也只是笑笑。   三碗面都上齐,陆风一遍一遍地教小乞丐用筷子,直到他能笨拙地把面扒到嘴里为止。   陆风拿出刚买的三柱香微微一晃,香就凭空点燃,而后将油纸伞放到碗旁边,又将香插进碗里才开始吃自己的面。   他这奇怪的举动自然也引起了那老板和隔壁桌吃面的客人的注意,但是这些人都好像见怪不怪,对陆风的举动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是隔壁桌的人谈论道。   “最近城里奇怪的人越来越多了。”   “别说他们奇怪,这些人可都是修真者,要是被听见了,遇见个脾气不好的,咱们少不了要吃苦头。”   “谁敢,咱们可是有城隍爷庇护的人,城隍爷背后可是那位,谁敢欺负我们。”   “哎,城隍爷也只管妖鬼之事,人与人的事还是归官府,城隍爷可不会插手。”   像是被说动,旁边的人重重一声叹息,“修真者的事,官府哪里管得了……”   陆风一言不发地吃面,听半晌也听了个大概。   自上次的事情之后灵气反哺,兖州首当其冲,最先收益的也自然是兖州人,于是有不少人来兖州招收弟子,还要买地,在兖州境内建立宗门。   这样的宗门还不止一个,光是和这些人打招呼都够官府忙活的了。   只是这些修士显然没有料到兖州竟然会突然多出一个叫城隍的鬼神,这城隍前身还是兖州的前任知府,深得民心,导致兖州百姓对修真者并没有多少信服,反而更敬重那位城隍,所以他们收弟子遇见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陆风无奈一笑。   其实这只是暂时的,等城隍的这股新鲜感过去了,等众人深刻意识到城隍的职责和能力之后,一切又会回归寻常,人鬼有别,该修仙的还是会去修仙。   旁边碗里的香已经燃尽大半,若是有心人能注意的话,就会发现这香的烟一直都流向旁边油纸伞的方向,就连香灰也都只落到桌上,并没有一丝落到碗里。   等到三炷香燃尽,陆风将剩余的竹签拔出,而后将那碗面端到小乞丐面前,“慢慢吃,不着急。”   陆风的面早就已经吃完了,此刻他正悠闲地喝着水,时不时看油纸伞一眼。   “前面不远就是城隍庙了,那里会有鬼差送你去阴司,你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油纸伞动了一下,下一刻,一道声音从中传出。   “我没什么放不下的,娃能遇见先生我很放心……”   老乞丐停顿一下,有些恳求地道:“那娃虽然不会说话,但他其实是听得懂话的,只是比较迟钝,需要重复好几遍,还望先生不要嫌弃他。”   “好。”陆风微微一笑。   “多谢先生。”   两人的谈话如一阵风来,又如一阵风去,没有人注意到。   小乞丐已经吃不下了,但是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陆风无奈,只能亲自把碗挪开。见他念念不舍的,陆风便指指对面的包子铺,小乞丐这才不大情愿地放开面碗。   吃完面,陆风便要拿伞离开,但是小乞丐快他一步将伞抱在怀里。   陆风也不在意,牵着他离开面摊就往包子铺去。   各种口味的包子陆风都要了一些,后又买了几个烧饼,路过一家成衣铺子时,陆风停了一下,手在小乞丐身上扫了扫,这孩子立马变得干净起来,从头到脚,一切污秽都被清理干净。   清理好这孩子,陆风才带着人进铺子里去,叫那掌柜给拿几身小孩的衣服。   掌柜是个女子,见陆风杵着棍看不见,便也不叫陆风挑了,自己比比孩子的身量,拿了身衣服就叫陆风身边的小孩去换。   只是小乞丐显然不想和她去,让她一顿好哄。   陆风在外面听见里头的一阵兵荒马乱,他也是无奈摇头。   “这女娃子之前还没有发现,现在换一身衣服后,还是个漂亮的。”   陆风闻言微愣,他也没想到这孩子会是个女娃,这倒是让他头大了。   他并没有养孩子的经验,纪明悟和平生到他身边的时候都不是能让他操多少心的年纪了,而且这还是个情况特殊的小女娃。   付完钱,陆风摸着空荡荡的钱袋子,不禁感叹养娃烧钱。   离开店铺后,陆风将所有东西都收入袖里乾坤中,只有那些吃食被小乞丐眼巴巴的盯着。   无奈之下他就拿包袱装上,又把包袱给小乞丐背着,小乞丐这才没有再盯着他,只是去城隍庙的路上,她这嘴就没有停下过。   知道她是从前饿怕了,所以陆风并没有阻止,好在这丫头知道吃不下了就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城隍庙远比陆风想的还要大,短短的时日就五脏俱全,庙里来来往往都是香客,法眼下陆风能看见这盘旋在庙中的香火有多么旺盛。   昔日在蔡世均身边的师爷也变成了这城隍庙的庙祝。   陆风走进庙中,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在周围人眼中,只是来了一个杵着竹竿的瞎子,还带着个背满一袋吃食的丫头。   就连师爷看着陆风都只是眉头微皱,觉得陆风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能上前问。   “这位先生可是要上香求平安?香烛在这边。”   “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   听见回答,那师爷也没有多管,毕竟这庙里每天都会有修士进来看看。   他说了请自便后就去引导其他人了。   陆风看着那正中央的泥塑,感叹和蔡世均确实有七分像。   泥塑还是彩色的,可见一身红袍坐于高堂,手中拿着玉色笏板,严肃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还有文武两位判官立于城隍左右。   突然,那城隍泥塑好像晃动了一下,随后一个虚幻的身影从中走出,文武判官紧随其后。   三人径直来到陆风面前,拱手躬身道:“若非是先生踏入殿中,我等都不知先生来了,兖州府城隍,拜见先生。”   “拜见先生。”   陆风温和一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只是不想引人注意罢了。”   听出陆风的言外之意,又清楚陆风性子的蔡世均立马做出请的手势,“还请先生移步后院。”   “好。”   陆风走在前面,蔡世均落后一步,后面的文武判官跟在最后面,只有小乞丐什么都不知道,抱着烧饼乐呵呵地任由陆风牵着。   等陆风离开,庙里的人都没有任何反应,好似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陆风这个人。 第188章 六亲无缘   城隍庙的后院并无任何奢华,和一般人家的后院差不多,砖石围成的一方小院里,只有一套石桌椅和一棵桂花树。   陆风与蔡世均同坐桌边闲聊,文武两位判官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陆风说起来这里的原因。   他将那把油纸伞从小乞丐手里拿出来撑开,老乞丐的魂魄就出现在桂花树下。   见到城隍的时候,老乞丐身体本能地抖了一下,他仿佛置身于公堂之上,过往种种在城隍眼里都无处遁形。   看出老乞丐的害怕,陆风对老乞丐温和道:“和他们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见人是陆风亲自带过来的,文武判官都不敢怠慢,召来两鬼差将人带下去。   小乞丐没注意到这边的事,见陆风将伞递给她,她便高兴地抱着伞去角落里蹲着去了。   “这孩子?”   从刚才蔡世均就想问陆风身边的孩子是怎么回事了,他瞧这丫头的运数可不大好。   陆风叹息一声,平静道:“你没看错,她是个六亲无缘、天煞孤星的命。”   六亲无缘之人注定一生孤苦,但是这样的命格竟然会出现在一个心智不全,不足六岁的孩子身上。若无他人相助,这孩子的苦只怕是难以想象,但若是有人与她走太近,下场也不比老乞丐好到哪里去。   听见陆风的话,蔡世均愣了一下,他虽然看出这小乞丐有一些不好的地方,但是却看得不如陆风深,起初他还以为是运气问题,没想到竟然是命数。   偏命之一字最难解。   心中虽然惋惜,但是看着陆风,他还是笑道:“能遇上先生,是她的福气。”   若说命数,那这世间最不受命数约束的,估计只有陆风了。   可是陆风闻言却是重重叹息,“这便是我的为难之处。”   陆风答应老乞丐要给这丫头寻个好去处,但这去处可不好找啊。   看出陆风的困扰,蔡世均浅淡一笑,成神后的威严在陆风面前荡然无存,“恕下官也爱莫能助了。”   “不过说起命数,下官有些好奇,若是两个天煞孤星命格的人凑到一起会如何?”   “那便要看孰强孰弱了。”   陆风伸出手,两片新生的桂树叶子突然掉落,缓缓飘到他的手里。   “按理说在同一个时期是不会出现两个相同的命格,就像一棵树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它们尽管看着很像,但是终究不同。”   树叶落到石桌上,陆风平静道:“它们在同一棵树上是相生,但汲取同一棵树的生命是相克。”   看着桌上的叶子,蔡世均若有所思地呢喃:“相生相克……若是两个命格中的一个十分强悍,便可以完全压制另外一命格,使其不发挥作用,那被压制的那个是不是便可以安然无恙?”   陆风点点头,“不过若是两个命格同样强悍的话,那两人中就只能活一个。”   蔡世均倒是觉得死的那个要轻松一些,否则背着这样的命格,活着也只有没完没了的痛苦。   时间如白驹过隙,几人在院中坐聊一会儿,日头便偏西了。   陆风正要起身离开,却突然见蔡世均拱手行礼道:“先生,我庙前还差一副对联,不知能不能求先生赐副墨宝。”   陆风微一挑眉,他就说怎么进庙的时候,见大门两侧的柱子上空荡荡的,原来是蔡世均故意留下的。   “罢了,且拿纸墨过来。”   听见陆风开口,文武判官连忙将准备的纸墨给陆风摆开。   一只乌黑的笔凭空出现在陆风手中,他沉吟片刻便提笔写到:   阳世三间积善作恶皆由你。   古往今来阴曹地府放过谁。   笔停时,一股清气从城隍庙的后院里荡开,震得桂树摇晃,庙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是身躯一震,仿佛听见有大冥冥之音在脑海中回荡,叫有心人脊背发凉。   庙门口,一个身后背着二胡的女子的头发被风吹起。   师爷看那女子已经在门口站很久了,一直盯着庙里看,就是不进来,挡了许多来敬香人的路。   犹豫再三后,师爷还是上前问对方有何贵干?并委婉地表示她挡着路了。   “抱歉,我总是习惯站在中间,”女子说完便要向旁边走去,但是走两步后又回来给师爷道:“城隍旁边的文武判官位置放得不大对。”   “啊?”师爷一头雾水,下意识问:“哪里有问题?”   女子立马伸出手指给师爷看,“那文判官离城隍要比武判官离城隍近两指的距离,所以文武判官的位置不对称。”   “嘶~”   师爷倒吸一口凉气,仔细地眯着眼比对,发现武判官离城隍爷确实要远一丢丢,难怪最近武判大人总是来他梦里晃悠。   师爷笑着正要给女子道谢,结果回头一看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蹲到了路边,她双手揣在袖子里,背着二胡往路边一蹲,活像个……   “哐当~”   一个铜板被丢到那女子面前的地上。   “谢谢,但我不是要饭的。”女子笑着朝给她扔铜板的妇人道。   那妇人愣怔一下,而后宽慰着:“城隍爷当面,姑娘不用不好意思,谁没有过难处。”   看着人走远,女子看了看地上的铜板,半晌后还是将铜板捡了起来揣怀里。   城隍庙后院。   在陆风停笔后,蔡世均三人反复看着纸上写的东西。   文意虽差一些,但刚正之气浸透纸张,若是将之刻于大门梁柱之上,定能震慑来来往往的人,便是对那些鬼神阴差都有警醒的效果。   陆风收起笔,满意地看着纸上的字,这对联还是在那个世界看见的,当初看见的第一眼就觉得鬼神的刚正不阿跃然于眼前,叫人心生敬佩、敬畏。   “谢先生赐宝。”   对联上有灵韵缠绕,正气长存,可助城隍庙里的众鬼神修行,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至宝。   “只是这横批……”   “这有何难!”陆风大手一挥,“你可来了”四字便出现在纸上。   做完这些,怕蔡世均又有所求,陆风匆匆撂下一句告辞便带着小丫头走了。   看着陆风的背影,武判忍不住笑了笑,“没想到先生是这样的性子,倒与想象中不同。”   初见时陆风大展神威,叫人只有敬畏,再见后才发现陆风性子竟然这般温和,敬畏之余又多了些难言的心软。   文判也感叹道:“世间有先生这样的仙人,真是众生之福。”   “好了,先生已经走远,听不到你们的好话。”蔡世均哪里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在说好话给陆风听。   其实此举也没什么,毕竟那可是陆风啊,所以蔡世均虽然又变成了冷峻的模样,但话语中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不过这两个家伙显然说得不是时候,人家都走了才敢说出来,说了有何用。   ……   陆风从庙中穿过,看得师爷一头雾水,“这位先生何时来的庙里?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等他追出门去,陆风又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三忘江上,一团白云飘到上空。   云上的小乞丐已经睡着了,嘴里还咬着半个没有吃完的烧饼,在她身旁,陆风负手看着江面。   那三忘江岸旁多了一个江祠,里面供奉的就是江里的那条金色大鱼。   陆风见水中金光闪烁,欣慰地驾云离去,总算是在天黑时回到了小山村。   因为蒋育道的存在,村子里清净了许多,少了很多修真者的身影。   抱着小丫头落到村口,陆风回头看了一眼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女子,见对方什么都不说,他也不打算问,点点头后转身往村里走。   一路畅通地回到草堂,平生最先窜出来,看着陆风怀里的丫头很是惊讶,“先生,你又在外面捡人了?”   草堂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苏木你来养养看。”陆风将小丫头交给苏木,毕竟要论经验的话,苏木比自己要多一点。   不待苏木开口拒绝,陆风便转头问平生,“最近功课如何,给我看看。”   平生笑容一僵,转身就跑。   “小师兄果然还是最怕先生。”蒋育道笑着走过来。   平生的功课其实都完成得很好,交给谁看他都底气十足,但如果是陆风的话,他就本能地心虚。   “不过先生这次带什么回来了?”   能聚到陆风身边的人大多各有不同,蒋育道往苏木怀里的丫头身上一瞧,果然看见了异样,不过看完之后他又抬头看向了远处,眉头一皱道:“怎么还惹了一个?”   蒋育道的语气就像是陆风走夜路,然后在路上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把对方带回家里来了。   “你认得?”   蒋育道怔了一下,“呃~倒是宁愿不认得。”   这次别说是陆风,就连苏木也发现了蒋育道的不对劲,不过见他一副陷入痛苦回忆中的样子,两人也不再追问。   陆风洗漱洗漱便去屋里休息去了。   看陆风这模样像是打算闭关一段时间。   “也不知道这次先生能闭关多久。”   蒋育道摇摇头,“难啊,寻常人闭关短则几个月,长的有数十年,甚至不计数的,但是从以往来看,先生估计闭不了多久。”   说着说着,蒋育道往村里看了一眼,然后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激灵,连忙跑去池塘旁修行去了。   苏木看着他的样子很是好奇,蒋育道究竟是看见了什么。   翌日,平生早早出门,几乎是躲着陆风走。   而苏木在发现陆风交给他的小丫头心智有缺后,便将人带到村学堂去,结果把自己好一顿累。   不过好在几经磨合后苏木也摸清楚了对方的习惯,只要不拿她的伞就都好说,只是想对方开口说话是个难题,这事还是的问陆风才行。 第189章 众人齐聚   在苏木等人都以为陆风是在闭关之时,陆风其实只是睡了一觉,但是这一觉睡得有些长,足足睡了几天几夜。   但他从床上睡醒伸个懒腰后,还是觉得没有睡够,毕竟以前常听人说一觉大梦千年,相比之下他睡得着实有些短了。   但因不想错过这个春日,所以便起来看看。   穿上外衣,陆风拿着床边的青竹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来到井边,陆风探头往井中一瞧,发现水里灵光若隐若现,已经和凡水有很大区别了。   陆风将木桶扔至井中,等蓄满之后才稳稳拉起麻绳。   草堂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有受池塘里的白莲影响,加上自己的缘故,这里的草木远比其他地方的草木涨势喜人。   但这些都只是寻常草木,成不了事。   洗漱完后,陆风看着桶里剩余的井水觉得就这么倒了有些可惜。   突然,他才想起什么似的打开袖里乾坤。   黑蛋它们立马迫不及待地跑出来玩,后面还跟着个头顶一串红色果子的人参娃娃。   “都把你忘了。”   袖里乾坤中虽然有功德滋养,但是大好春时,将它放在袖里乾坤中着实不大合适,这家伙出来的时候都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陆风在院子里找了处不错的位置,将小人参埋了进去。   长期被灵气功德浸染,院里的土已经不是凡土。   种进去之后,陆风又往土里淋上好些井水,大槐树见状也挪开树枝,让一束晨光落到人参上。   陆风顿时就看见那串有些恹的红果子立了起来。   “先生这是种什么呢?”   村长和王有壮手拿麻绳从院外路过,见许久不见的陆风正挽着袖子在地里种什么东西,不禁感到稀奇,所以站在院外与陆风搭话。   陆风从地里站起来,看着二人温和一笑,“随便种点,二位这是要下田去?”   “是啊是啊!”   许久不见,看陆风还是和从前一样平易近人,村长他们心中都松了一口气,感叹道:“没想到先生竟然会亲自种地,我还以为这种事先生挥挥手就行了。”   陆风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二人要不要进来休息喝口水。   二人虽然有些心动,但是想想还是拒绝了。   “田里忙,就只有这几日下田的时间,便不来叨扰先生了。”   为了插秧的事,村里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前来上香的人很少,村长也才腾出时间和大家一起下田。   说起这个,村长很是不好意思地问:“先生,您那大青牛能不能借我们用一用,实在是村里田地多,大家一时忙不过来。”   最好的时节就这几天,但是村里因为人来人往的事没少耽误地里的活。   不待陆风说话,大青牛就自己跑出来了,牛尾在身后摇得很是欢快。   陆风见状微微一笑,拍拍青牛的背,“那便去吧。”   无需村长他们招呼,大青牛便自己往田的方向去,看得村长两人啧啧称奇,“不愧是先生的牛。”   说罢,两人同陆风拱手告辞跟了上去。   黑蛋它们一出来便直奔池塘,此刻正在水车上玩得欢快,赑屃更是泡在水里,由水车带起来又落下去。   在院中坐了一会儿,陆风突然觉得有些无聊。   苏木他们去学堂了,吴羽子两人也不知去向,剩个蒋育道也出去找合适的弟子了,以往热闹的草堂突然只剩陆风一人。   他坐了会儿,也打算出去转转,许久没有在村里看看了。   陆风拿上青竹竿,推开院子的门便走了出去。   此时春日正好,陆风走在小路上还可闻到花香,路上偶尔遇见几个村民,大家笑着同陆风问好后便各自忙自己的事去。   比起其他人,村里人对陆风可算是非常熟悉,所以心中虽然因为陆风的身份心怀忐忑,但时间长了,发现陆风一如往昔,并没有什么变化后,便少了些畏惧和好奇。   陆风杵着竹竿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外的那条河边。   当初在这里除鬼的事还恍如昨日,但细想下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老李头的尸体也早已化作尘土,浑浊的河水也已经变得清澈见底。   “噗通!”   一尾巴掌大的河鱼跃出水面,将水面漂浮的桃花瓣掀翻,打破了平静的两岸。   陆风心情大好,循着桃花香来到岸边的老桃树下便开始抛竿钓鱼。   老树蜿蜒探到水面上,春风抚着桃花纷纷扬扬。   树下陆风盘膝而坐,一手执竿,一手执书,静待水中鱼儿上钩。   若是今日运气好,钓几条鱼回去他就亲自煮汤给大家喝。   河对岸是一大片水田,田中人忙忙碌碌,并未注意到陆风,直到发现大青牛总是时不时回头看,村民们才发现陆风正在对岸桃树下钓鱼。   “你们先忙着,我将鱼篓给先生送去。”   村长见陆风身边就只有一根青竹竿,没有装鱼的东西,便要把田埂上的鱼篓给陆风送去。   河上有一座简陋木桥,是村民们自己亲手搭的,村长挽着裤退赤脚从小桥上走过。   “先生,春日里鱼鲜,但没有饵可不好钓上来。”   村长将鱼篓放在陆风身边,晃眼看见陆风那白色鱼线上一点东西都没有,甚至是没有鱼钩,如此细线,哪能将鱼钩住。   可对此陆风只是微微一笑,清风微拂,桃花雨纷纷落到他肩头,宛如画中仙一般。   “不妨事,我本也不是非鱼不可。”   村长闻言笑道:“懂了,先生只是想换一个地方看书罢了,那老头就不打扰先生了。”   田里还有活,村长与陆风说两句便赤脚往回走。   两岸新草青青,村长回去之后大家继续插秧,只是时不时直起腰休息时会看一眼陆风的鱼有没有钓上来。   当然偶尔也会感慨,“每每看着先生就觉得所有不适都消失的一干二净,神清气爽。”   老桃树下青衣人,洗手执书钓鱼身。   陆风看书看得入迷,并未细听周围的声音,时间不知不觉也随着河水流逝。   突然,手上青竹竿上传来拉力,陆风心神从书中抽出来,不紧不慢地拉起鱼竿。   鱼儿离水时不停扑腾,啪啪水声传到对岸。   “真不愧是先生,这样都能钓上鱼!”   方才村长回来之后,大家一边插秧一遍闲聊,说起了陆风光线钓鱼的事,没想到还真的钓上来了,奇哉!   陆风将鱼取下放在鱼篓里,看离学堂放学还有些时辰,便继续抛竿。   鱼篓里的鱼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人来人往的河里难得有小臂长的鱼,所以陆风对这一尾很是满意,但是草堂人多,一条鱼也只够大家尝个味道。   只是这第二竿不大好钓,直到夕阳西下,陆风准备收竿了才有鱼堪堪咬线,好在这次的鱼也不小。   陆风心满意足地从树下起身,提着装着两条鱼的鱼篓朝对岸的众人打招呼。   众人笑着朝陆风喊:“先生先走便是,我们也快收工咯!”   陆风朝众人摆摆手,正要离开时伸手在老桃树上折了一枝桃花。   礼尚往来,他送老桃树一点功德,叫它来年依旧能枯木逢春,花开不败。   将桃花枝放在鱼篓里,陆风杵着竹竿往回走。   路遇地里摘菜准备晚饭的妇人,不得已停下闲话两句。   “先生这是钓着鱼了?刚好我这里有刚摘的新菜,送先生一把。”   说是送一把,实则被绳捆住的有两大捆。   陆风一个推辞不掉,便会有很多个推辞不掉,村里走一圈下来,身上的东西至少能做全八菜一汤,不仅是鸡鸭肉,还有自家做的豆腐。   有人见陆风什么都有了,便亲自送两捆柴到草堂去。   长生殿外。   陆风拿着许多东西走过时脚步顿了一下,随后他径直转身来到角落处,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躺在地上的人一身酒味,蓬头垢面也不知是醒是睡。   “哎~”   陆风叹息一声问道:“何故在此喝得酩酊大醉?”   听见寻问,躺着的人动了一下,然后僵硬地抬眼看陆风,随后又将头埋了下去,抱着酒坛子蜷缩起来。   见人颓丧不答,陆风也不再追问,闻声道:“既然找到这里来了,就跟我走吧。”   酒鬼有些犹豫,但是几息后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站到陆风面前。   见他头一直垂着,陆风将身上的东西都一股脑地交到对方手里,“拿好了,这可是今日的晚饭,若是掉了,大家都要饿肚子。”   酒鬼显然没有想到陆风会如此,但他真的将酒坛子丢了,小心拿着手里的东西,亦步亦趋地跟在陆风身后。   陆风提着鱼篓没走两步,回头对后面不远的女子道:“道友若是想来便来吧。”   说罢,他不再多言,自顾自往草堂走。   身后酒鬼摇摇晃晃地跟上,那不远处背着二胡的女子犹豫了几息也跟了上来。   陆风出来一趟收获满满,还捡了两个人,想到草堂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也有些头疼,怕身上的这点家当不够吃。   草堂。   进了院子陆风就直奔厨房,还叫那酒鬼跟上。   至于背二胡的女子,她一进来就盯着那池塘挪不动腿,若非是有黑蛋它们在那里玩乐,她早就过去一探究竟了。   草堂的屋子都十分简陋,这厨房还是纪明悟从县里回来之后为了填饱肚子简易搭出来的草棚子。   那酒鬼估计是没有想到陆风会住在这样的地方,没忍住看了两眼,然后放好东西便打算离开。   只是脚还没动,陆风却突然递来鱼篓,叫他去洗漱洗漱顺便把鱼鳞给处理干净。   酒鬼没说话,只是认命地拿着鱼篓来到井边,然后看着手里的鱼左右为难。   “大善人,你这是要活剐了这两条鱼啊,你因该先敲死再刮鳞。”   那女子估计是看不下去了,又或许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再盯着池塘,好心地指点起酒鬼该如何做。   陆风听着并不管他们,自己在屋里处理其他东西,等酒鬼提着鱼进来后再问烧火会不会。   晚间,苏木他们从学堂回来的时候就闻到了阵阵香味。   平生一溜烟跑进院里,就见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恰好蒋育道也回来了,只是他身边还跟着多日不见的袁成杰和吴羽子。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回来就有饭吃,刚好我还带了壶酒。”   数日不见,吴羽子和袁成杰身上尽显疲倦,不过手里确实提着两壶酒。   三人一落入院中,在看见草堂又多了两个人之后,都愣了一下。   尤其是看见那女子都齐刷刷地后退一步,女子看到三人也略显诧异。   “人到齐了,便都坐下吃饭吧。”   陆风端着最后的鱼汤出来,哪怕此时都各有心事,也都将之抛于脑后。   “既然是先生亲手做的,那就一定要尝尝了,平生啊,去拿几个碗出来,今日不醉不休。”   平生数了数人,“咱们草堂哪有这么多碗?”   “没事,用我这个。”   苏木往树上一招,无数叶子如游蛇一样向他飞来,这些叶子一片接一片,团成了半球的模样,等落到桌上时,便是一个个绿意盎然的碗。   那女子好奇地看苏木,又看看平生,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都坐吧。”   院中石桌过小,陆风便用大小如意神通将之变大,刚好容纳所有人。   酒鬼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也又一席之地,所以一时拘谨,始终埋着头,尤其是平生问陆风为什么袖子被烧后他更加坐立不安。   不过对此陆风只是说方才没注意。   陆风看着这一桌老的小的、有人有鬼有乞丐酒鬼,颇觉得有意思。   众人吃饭的猛吃饭,就像小乞丐、平生以及背二胡的女子。   小乞丐如此陆风能理解,但是平生和那女子都饿极了的样子倒是叫他看不懂了。   加上旁边倒酒不断的吴羽子、袁成杰和那酒鬼,三人是各有各的愁。   满桌只剩陆风和苏木还算正常,至于蒋育道,他看着吴羽子的白衣白发,估计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的白发收起来。   陆风观众人而不语,看着手里的碗对苏木道:“看来修为长了不少。”   “在草堂住了这么久,若是没有长进,便是给先生丢人了。”   陆风闻言一笑,“你教书育人功德无量,修为差些又如何。”   苏木抬起酒歉意地看着陆风,“当年先生告诉我,应当去红尘中走一遭,看看这百年来的人世变化,看看何为人?何为鬼?何为妖?何为仙?”   这话陆风自然还记得,所以当苏木提起之后,他便明白:“可是想离开了?”   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谁都想出去走走,何况是苏木这样被困了许久的。   苏木点点头,“是。”   闻言,平生也顾不上吃东西了,有些不是滋味的看着苏木。   他来到草堂后,苏木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就是陆风和纪明悟都没有陪过他多久。   见平生这模样,苏木安慰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平生你总有一日也会离开的。”   他们受陆风庇护许久,但不可能一直都让陆风庇护,苏木也想拥有能帮到陆风的力量,所以他非要去外面走一遭不可,不过……   “不过不是现在,还需再过些日子。” 第190章 寿命之问   突然知道苏木要离开的消息,在草堂住了许多日子的几人都心情复杂。   不过苏木说得对,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对于这种事,活的最久的吴羽子他们最是清楚。   但他们能接受,平生却不能,他直接没了吃饭的心思,闷闷不乐地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   晚间,众人吃饱后就各做各的事去。   蒋育道他们老友重逢,当有不少话说,苏木也拉着平生好一顿讲道理,只是平生看起来效果不大。   陆风在一旁喝着茶,看不下去道:“若是不想看着别人离开,那就自己先走便是。”   “啊?”   “先生你要赶我走?”   比起平生的震惊无措,苏木则是诧异地看着陆风,他当然不会觉得陆风这是在赶平生走,只是他没有想到陆风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何须赶你,你不是很早就想出去玩了吗?不过……”陆风话锋一转,“平生你若是想离开,那得先完成三件事。”   “哪三件事?”   “第一件,救人。这事在上次兖州鬼祸中你已经完成了,做得很好。”   “第二件是修为,要达到鬼皇后期,你现在还差许多,所以要努力修炼。”   “至于这第三件事……便是作一篇文章给我,无论写什么都好,也无需写得多么天花乱坠,随意写一写便好。”   三件事已经完成了一件,剩下两件对平生来说都不难,所以平生更混乱了。   先生这是不想让他走,还是在催他走啊?   平生不明白,苏木却是看得清楚。   第一件事是看平生身为鬼物,是否还有当初的嗜杀之心,第二件事是希望平生出门在外有自保的能力。   特殊的则是第三件。   这最后一件事说难不难,可若说不难,又好像没有这么容易。   陆风只说随便写来给他看,但是无论写什么,过不过都全凭陆风一句话。   若是写个十篇八篇都没有写到陆风想要的,哪平生岂不是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离开。   苏木看着脸上已经露出喜色的平生很是同情,他还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   不过高兴之后,平生也想起似的问道:“先生,你方才说若是不想看着他人离开,那不如自己先走。这话是不是说先生你若是遇见和我一样的难题,也会自己先走?”   这充满逃避意味的话,可真不像是陆风能说出来的。   对这个问题,苏木也是很好奇。   但陆风只是笑了笑。平生遇见的难题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若是将问题无限放大,他应当也很难抉择。   所以陆风并没有回答,只是敲了一下平生的头,叫他还是想想文章的事,然后起身来到院外,看着坐在地上的酒鬼。   “先生……”   酒鬼看见陆风过来,便抱着坛子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同陆风打招呼。   “终于愿意开口了?”   袁尧没有回话,依旧低着头,不过估计是怕自己身上酒味冲人,所以放下了酒坛子。   陆风看着眼前的人也很是唏嘘。   当初在天山,他对袁尧还算是有些印象,记得是个身份尊贵、意气风发的太子,但是没想到再见时,他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哪里还有一点朝气蓬勃的样子。   大祈的事他也听说了,现在的大祈重新立了一个皇帝,有新皇帝自然有新太子,他这个前太子处境就变得尴尬起来。   虽然袁盅帮他捡回了一条命,还重塑身躯,但是经过那一遭后,他有如此表现也实属正常。   陆风负手望月,平淡问:“此来为何?”   袁尧看起来十分纠结,半晌后无精打采道:“我不知该何去何从。”   过去种种萦绕在心中,不断重复地出现在袁尧的梦里。   他以为父皇只是政务繁忙,所以冷落他,他以为那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鬼皇,所以折磨他。   可后来什么都不是,他什么都没有。   只能一个人浑浑噩噩离开皇宫,离开大祈,也不知是想求什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他只是本能地觉得如果是陆风的话,或许知道他该做什么。   “先生,我这样的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从前身为太子,尚有所求,现在一朝跌落,全盘皆被否定,实在难以接受。   可对于袁尧的话,陆风却没有正式的回答,而是对着坐在树下玩耍的小乞丐招招手。   小乞丐抱着伞便向陆风走来,她现在已经改了一定要抱着吃食的习惯,估计是被苏木带去书院后吃到了许多好吃的,天天都是饱腹状态,便对吃食不那么看得紧了。   “先生这是?”   看着膝盖高的小娃娃被唤过来,袁尧有些不理解,他看这孩子神情呆滞,不发一言,不知陆风叫来能如何。   陆风拍拍小乞丐的头,对袁尧道:“她因心智不全被弃,后被一老乞丐捡到乞食长大,但在前不久,老乞丐重疾而亡,这才被我带回来。”   “我且问你,你与她谁苦?”   袁尧听着陆风的话,看着那小乞丐满是诧异,他没想到这孩子的身世竟然如此可怜,可若是问他谁比较苦,他却觉得……   “万千苦难,各苦不同,其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所以难以相较。”   同样的苦难在不同的人身上有不同的结果,苦难之下哪里还能说谁比谁幸运。   “是啊,各人有个人的苦,谁言谁好过。”   陆风负手看向袁尧,晚风吹动的他头发,那双眼睛在夜色中明亮通透,好似看透人心,叫袁尧不敢直视。   “但这孩子尚且能艰难求生,你难道还比不上她吗?”   袁尧犹豫,“……她什么都不懂,哪里知道什么是苦。”   闻言,陆风笑着摇摇头,“罢了,你既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又寻到了我,那不如就将养这孩子长大。与其毫无意义的醉生梦死,不如留待有用之身做件好事。”   陆风的话实在突然,袁尧看看那丫头,然后又指指自己,无言地表示这决定的荒唐。   对此陆风自然知道有些草率,但是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他也不过是顺应天意而已。   “这也只是一个提议,所以并不强求,你自己想想吧。”   陆风说完便转身往院中走,独留袁尧站在原地哀声叹气,“这还有什么可想的。”   袁尧拒绝得坚定,只是到了第二日,他在村里毫无目的的游荡时,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去书院的路上,几个小孩和小乞丐待在一起,很是好奇地想看看小乞丐的伞。   但小乞丐哪里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自顾自地在地上挖刨。   被无视的孩子好脾气地拿出手里的吃食,问小乞丐能不能换那伞来看一看。   小乞丐看见吃的就接来吃了,但在那些孩子想要拿她的伞时却立马变得狂躁起来。   “你不讲道理,都说是交换看一看,你东西都吃了却不给我们看,我们不要和你玩了。”   小乞丐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见人都走了,她一个人只能无措地留在原地,瘦弱矮小、形单影只的身影让人觉得可怜   袁尧在旁边看了始末,不禁感到五味杂陈。   这时苏木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老乞丐的鬼魂在伞中住过,所以那孩子一直以为爷爷还在伞里,所以除了先生,谁都不让碰。”   “……”   袁尧闻言不知该说什么。   苏木继续道:“这孩子与普通孩子不同,需要有人耐心教导,但是我不久就要离开,先生亦是……”   说完这两句苏木就摇摇头走了,袁尧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上前对小乞丐伸出手。   小乞丐有些怕人,犹豫了好久才选择相信他,顺便将自己刚挖到的野菜送给袁尧。   草堂,陆风与吴羽子三人同坐树下。   吴羽子说了这几日他在外面遇到的事,原是与那鬼帝动手时,对方好像被从裂缝中劈出来的黑色雷霆影响了,狂性大发,让他不得不下使些大手段。   但是偏凑巧了,他的修为在与鬼帝交手的过程中突破,不知是何原因,吴羽子当时感受到了有前所未有的压制,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将他从这个世间抹去一般,平日里他们几个老家伙感受到的禁锢在那一刻达到了颠峰。   所以吴羽子不得不找地方静坐苦苦压制修为,直到袁成杰找到他,花了好长时间他们才将修为给稳住。   “我的修为还要稍逊他们两个家伙一些,但是他们当初突破的时候受到的压制、禁锢远不及我,这可是与那日的天倾有关?”   吴羽子这个时候也不和袁成杰、蒋育道争修为的高低了,坦然低承认自己确实不及他们,只是为了能问陆风为什么。   其他两人也同样目光灼灼地看着陆风,有种即将窥探天机的紧张感。   陆风静默了几息,而后伸手在茶杯中拿出一片茶叶放在桌上,片刻后,茶叶变成一棵微形茶树,陆风再将茶杯倒扣在茶树上。   “混元界犹如这个茶杯,它的大小有限,其内所含能量也有限,若是放任这杯中的茶树成长,势必会影响整个茶杯。”   随着陆风的话,那杯中的茶树缓缓生长,然后将要把茶杯顶翻。   这时,陆风抬手悬空停在茶杯上方,然后突然下压。   这只是一个很寻常的动作,甚至旁边的蒋育道三人都没有察觉到任何法力、灵气的流动。   但是在杯子嘭地将茶树压回去的瞬间,三人同时皱起眉头,一股无形的恐怖压力出现在他们的身上,将三人直接镇压。   三人心中大骇但不敢反抗,只能默默承受着威压。   陆风见三人坐着一动不动,脸色苍白,一副很是难熬的样子,不禁心中奇怪,觉得三人或有急事,所以陆风打算简化了说。   “为了茶杯不被顶翻,有人在茶杯之上施了禁锢,就如我方才那般,我们称它为诸神禁制。”   陆风边说边收回手,旁边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在听见诸神禁制的时候三人心神巨震,一是终于知道一直束缚他们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二是陆风说的是“我们”。   “天倾那日,诸神禁制受到各方影响,所以它就如困兽一般无限将自身力量放大,恰好你当时就像是那棵要顶翻茶杯的茶树,所以它才会拼命镇压你。”   闻言,吴羽子额头冒出冷汗,脑海中浮现当日受到的恐怖威压,若非是陆风急时补上缺口,后来袁成杰又找到他助他压制修为,他估计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这时,蒋育道突然开口问:“先生方才说杯中能量有限,是不是代表我们其实是混元界的毒瘤?”   他突如其来的形容叫其他两人眉头一皱,实在是毒瘤一词不好听。   但陆风却是点点头,“混元界能量可分十斗,你们几人就各占一斗,对混元界来说可不就是毒瘤。”   “若是如此,诸神禁制当从我们有冒头之势时就开始镇压我们了,为何会让我们长到这个地步,甚至放任我们活几万年?”袁成杰满肚子疑惑。   若真如陆风所说,只需他们身死道消就能将自身拥有的东西归还混元界,比如可以安排天劫,直接让他们渡劫而亡,偏他们活了这么久,一次天劫都没有见过。   这个疑问显然不是袁成杰一个人有,其他两人也有。   他们从很久以前就觉得奇怪了,元婴寿命最多只有千年,但化神却能突破万年的大限,活得久的甚至能像蒋育道这样活七万年。   虽然这七万年他一直都是个没什么远大志向的种地老头,但是他是真的活得久啊!   “是啊,为何化神与元婴之间寿命会差这么多?” 第191章 血脉返祖   陆风看着三人,想了想道:“可能和你们的血脉有关。”   “血脉?”   三人一头雾水,努力回想自己祖上是不是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但半晌后,蒋育道只得出一个结论,“我家祖上好像一直都是……种地的。”   吴羽子和袁成杰的情况也相差不大,他们一个出生书香门第,一个是贩夫走卒,总之往上数三代都十分寻常。   这么看,三人虽然开创盛世,但论起来他们也都是普通出生,实在想不通能有什么血脉。   陆风见状缓缓道:“有一种情况叫血脉返祖,你们很可能就是如此,包括三祖师也是。”   “三……连三祖师都……”   吴羽子已经结巴了,他方才还在猜自己几个是不是和三祖师有关,但没想到陆风却来一句连三祖师都可能是血脉返祖。   那他们是返谁的祖?   关于这些,陆风其实早有揣测,因为这个世界的寿命太过参差不齐。   历史有断层也就算了,但连寿命都好像出现了断层。   元婴化神之间暂且不说,就单论化神就有很大区别。   同为化神,道一圣主及诸位太上长老的寿命看起来最多破九这个极数,而枯骨这些老祖破万后就到了极限。   但是再看吴羽子这三人。   破三、破五、破七的,现在还有突破修为的架势,着实不大正常。   所以自从得到骨简,知道现在活着的人可能是初始时代幸存的人后,陆风就有意观察他们,发现这些人身上的灵气中共同带有一种气息,这气息有浓有薄,蒋育道他们最多。   而且给陆风的感觉和天山那巨剑中老者气息相似。   由此陆风觉得,这些人应当是血脉返祖了。   返祖越厉害,血脉越强,寿命越长,毕竟谁也不知道初始人类的寿命有多长,也许他们活个几万年也不稀奇。   旁边的吴羽子摩拳擦掌,双眼发亮地问:“先生,血脉返祖需要什么条件?”   要是可以,那他那个便宜徒弟就不用一天到晚睡棺材里等死了。   其他两人也连忙问到:“三祖师之前是怎样的一个时期?那个时期的人很强吗?那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的离开和三祖师离开的原因是不是一样的?是因为那所谓的魔物吗?”   别说是那个未知时代,就连三祖师他们也不大清楚,只是在书上看到过一些蛛丝马迹。   现在几人觉得眼前有一个大谜团,而陆风就是那个解密的人。   但是陆风刚要说些什么时,院中突然起风了。   这风轻柔却来得突兀,叫陆风愣了一下。   他早就深谙御风之道,这院子里的风都在他的感知下。   但是方才的这阵风有些突然,陆风怔了一下就立马明白,看来那个时代不是能对这些人提及的存在,了。   他倒是可以说,就是怕面前的人承受不住,所以面对诸多问题,陆风也只是摇头不语。   “这……”   吴羽子见陆风的反应,很是诧异陆风竟然不知道,不过这念头只是出现一瞬间就被他自己推翻了。   既然血脉返祖是陆风提出来的,那他就不可能不知道,只有不能说,或者是可以说,但是他们三人听不得。   想到这层,吴羽子看向袁成杰和蒋育道,明显他们二人也是这么想的。   对此,三人只能无奈叹气,感叹自己还是太弱了。   虽然不能说,不过陆风反倒是因此更加确定了一些事。   从诸神禁制来看,那个未知的时代可能就是属于神的时代,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所知道的神话中的那些神灵。   “哎~”   见有诸多不能问,吴羽子他们长叹一口气,有种答案就在眼前,但是却不能睁眼看的挫败感。   突然,吴羽子看了看陆风,犹豫一会儿后很是小心地问:“先生,您究竟活多久了?”   这个问题一问,蒋育道和袁成杰都齐刷刷地看向陆风。   陆风笑了一下,这个问题倒也不是什么天机,“可能是三十年吧。”   “可能?”   三人被陆风这个回答给蒙住了。   但不怪陆风要加上一个可能,因为他确实不清楚,应该说是现在的他也不确定了。   知道三祖师时代之前是神的时代之后,陆风发现天山巨剑里的残魂可能也是个神,但是对方好像认识自己。   难道自己也是一个神吗?   哪位神?   回忆过去种种,深想之下,陆风发现自己好像不曾拥有过去,也看不透自己的未来,无论是在哪个世界,他一直都像是游走在世界边缘的人。   两个世界都生活了多年,但做的也只有教书、修行这两件事。   以前在道观中修行的时候,道观的师父曾给他说过,他看起来很像是一个旁观者,永远在热闹中孑孓独行。   一个不曾拥有过去和未来的人……   小院中平地空起风,但这风不再温和轻柔,反而变得冰凉起来。   草堂里的一切都受陆风影响,不仅黑蛋它们察觉到了陆风的情绪变化,连蒋育道三人也感受到了异常。   不明白陆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化,但三人也识趣地不再继续问,转而说起了最开始的话题。   “话说回来,既然是怕我们掀翻混元界才压制我们,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我们挪出去呢?”   袁成杰拿开倒扣的茶杯,将里面的微型茶树给拿了出来。   在他看来,既然压制他们如此费劲,还不如早早丢他们出去,比如让他们飞升离开混元界。   陆风不是个情绪化的人,眨眼件间他已经恢复如常,对袁成杰的疑问解释道:“混元界外危险万分,便是你们出去也十死无生。”   三人不知混元界外的情况,陆风却清楚,混元界外面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到处都遍布破碎、混乱的道则,还有那不知从哪里来的恐怖威压,以及突然出现的大手……相比之下,混元界才是一方乐土。   诸神禁制是禁锢也是保护,也许那些道则都是有意为之。   陆风的话浇灭了三人的希望,他们突然觉得修为无趣得很,被禁在这一方天地中,时间长了总会觉得无趣,偏又出不去。   就在他们谈话之时,袁尧突然从外面过来,对陆风说他答应了陆风说的事情,而他的改变并没有让陆风露出意外之色,显然早就知道会如此。   吴羽子在袁成杰和袁尧之间来回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小子和你不太像啊,果然你的血脉在消失、变淡啊。”   “啧~”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袁成杰不知道吴羽子这个家伙干什么还要特地来给他说一遭。   不过看着袁尧如今的样子,作为不知道第几代的老祖宗,袁成杰还是给了他一个自己炼制的法宝。   等袁尧离开,陆风也回屋不知休息还是闭关后,院中只剩吴羽子三人。   三人闲来无事就挤在池塘旁修炼,吸收白莲溢散的生机。   “你刚刚给出去的法宝威力不小,看来你很是看好这个后辈嘛。”   “不过是见他与先生有交集,搭把手罢了。”   就如吴羽子所说,他自身血脉在这些后辈身上稀薄到几乎没有,再说后辈子孙这么多,他哪里看顾得不过来。   所以也只是随手为之,帝冢之中的事情解决,他又留下虚天镜,接下来大祈皇朝的事与他就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与其关心我,倒不如关心外面那位什么时候才离开。”   袁成杰说的自然是在草堂吃了一顿后一话不说,但依旧徘徊在小山村外的女子。   说起她,蒋育道他们都是齐刷刷地叹气。   就在三人面色各异之时,陆风所住的茅屋里突然出现一道禁制将屋子隔离开来。   看着这场景,三人突然站起身,“怎么突然用上屏障了?”   虽说他们猜到陆风会继续闭关,但是没有想到这次的动静竟然会这么大,连屏障都用上了。   明明没有谁会胆大包天地窥探陆风,陆风也从来没有用过屏障,这还是第一次。   就在他们疑惑之时,哐哐哐,一连又是好几道屏障。   这些屏障一个比一个厚,一个叠一个,最后直接将草堂笼罩,连他们三个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丢了出去。   “还是头一次看先生如此谨慎。”   “……看来先生要做的事非同小可。”   蒋育道抬头看向顶上,只见大片黑云在草堂上空聚拢,但是除了他们能看见外,其他人都看不见,村里人只会觉得似乎天黑了一点。   如此大的阵仗让蒋育道他们都感觉到压力倍增,但也因此越发期待陆风出关了。   而这一等就是几十天。   一月后。   屏障消失之时,吴羽子三人正在研究陆风写给蒋育道的易经,并从蒋育道哪里知道陆风收他为徒的事。   为此吴羽子和袁成杰很是郁闷,想着要是他们脸皮再厚一点的话,那拜师的就是他们两个了。   “先生给你这样好的宝贝,你就从中悟出几本经书,还连个弟子都找不到,真是暴殄天物。”   吴羽子说着就要把易经藏进自己怀里。   就在三人争相互夺取易经之时,屏障消失,陆风缓步从屋里走了出来。   三人赶紧飞身过去拱手,“拜见先生。”   行完礼站起身后,在看见陆风的那一刻他们同时面露惊讶。   从前陆风大多都是返璞归真的状态,收敛气息如同寻常人。   但是现在的陆风全身香火之气缭绕,身上神光丝毫没有被隐藏,脑后的光轮若隐若现更添仙气神异。   这样的状态很像是刚突破修为,境界不稳。   这是三人头一次看见陆风这种模样,不禁看傻了眼。   “这便是仙人?”   自从跟在陆风身边见过很多东西之后,三人隐隐明白陆风走的好像是这种香火之道。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也走这样的路,但是最后也都只是想想。   一是香火之道与他们现在的修行完全不同。   二是感觉就算让道一圣地和大祈皇朝的所有人都给他们上香,他们都达不到陆风这种效果,到头来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察觉到三人的惊讶,陆风轻轻吸了口气,平心静气后缓缓收起身上各种异象,一瞬间就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先生,这次闭关结果可还好?”   蒋育道看着陆风眼里担忧,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担忧根本没有必要。   “无甚大事,只是推演了一下。”   究竟推演什么了让陆风气息飘忽不定?   就在三人不解时,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第192章 犹记初衷   “何人胆敢在外喧哗!”   经这声音的一打岔,陆风便走到桌边斟茶自饮,显然没有继续同他们说下去的意思。   这让十分好奇陆风究竟推演了什么的吴羽子三人很是恼火,不禁冷声朝外呵斥。   不过因为陆风的原因,三人也只是轻喝,并没有使手段,否则外面的那些家伙可就要遭殃了。   “捉鬼人鲁冀有事求见,还望前辈应允。”   听见外面的求见声,院里的几人面面相觑,显然都不知道这鲁冀是那一号人物。   他们看向陆风,想问他要不要见这个家伙。   陆风放下茶杯,随意掐指一算,然后眉头微蹙。   他向来不是个疾言厉色的人,对方既然找上门来,他也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便轻声道:“进来吧。”   不过陆风虽然让人进来了,但是脸上却无甚表情,连平日里的温和都没有。   而吴羽子三人一眼就看出陆风心情不好。   有了陆风的应允,外面的捉鬼人便走了进来。   来人不止一个,看腰间挂着的东西,这鲁冀还是个玉牌捉鬼人,身后跟着的金牌就有两位,其他捉鬼人加起来也有十多个。   如此多的人,这小院可容不下。   在陆风念头刚出现的瞬间,这小院外突然多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除了那个鲁冀,其他人捉鬼人全部都被阻挡在外面。   “大人!这,我们进不去。”   被拦在外面的捉鬼人脸色各异,有紧张、有害怕、有戒备。   那鲁冀不明所以,见状只能回身去看。   他走了几个来回,发现自己进出并没有问题,但是他身后的那些兄弟就像是被什么墙壁给阻在了外面一样。   “先生手段真是新奇。”   别说是鲁冀,就是大槐树下站着的吴羽子他们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以他们的修为自然能感受到这院子的变化,但是他们却没有看见陆风有任何出手的痕迹,那东西就像是自己出现的一样,不知道如果换成他们的话能不能进来。   “算了,你们就在此等着吧。”   鲁冀自然也知道这是谁的意思,所以反应过来后就让兄弟们在外等着,他自己去见草堂里面的人。   深吸一口气,鲁冀就抬脚往院子里走。   此前他想过来到这里有很多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连对方的面都见不上,然后灰溜溜地离开。   但是现在他竟然如此轻松就看见了,顺利到让他忐忑不安,不断幻想自己第一眼会看见什么。   但是真当鲁冀走进后,他发现面前的一切都平平无奇。   大树下仅有一张石桌,桌边坐着个青衣年轻人正在品茶,那年轻人的旁边还站着三个气度不凡的人。   一个威严霸气,黑色衣袍更显沉稳,身上自带上位者的恐怖气息,比他见过的皇帝还要像皇帝。   一个白须白发白衣,负手抚须时笑容和蔼,看见他的时候鲁冀脑海里就只有一个词:仙风道骨。   另外一个年纪看起来要大一些,身着蓝衫,手拿拂尘,一头白发皆尽数挽起后用玉簪盘着,倒是看不出深浅。   一通观察下来,鲁冀觉得三人无论是举止眼神还是气质看着都不像是普通人。   比起那桌边喝茶的年轻人,他其实更敬畏这三个老家伙,打心底里觉得这三人最强。但是从他收集的情报看来,这三人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鲁冀定了定心神,上前几步,态度恭敬地先对陆风拱手,“拜见仙人。”   最后才对吴羽子他们拱手行礼,“拜见几位前辈。”   吴羽子他们觉得这个小子还算是有点眼力见,即使陆风表现的像个凡人,也知道陆风最大。   “坐吧。”   陆风一招呼,吴羽子三人十分自然地上前将剩余的位置上坐下。   一桌四椅四人,一下子便坐满了,这叫鲁冀脸上出现一瞬间的尴尬,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脚给收了回去。   陆风在心中叹息一声,挥手间一个椅子凭空出现,“你也坐吧。”   鲁冀看着这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东西,想了想拱手道;“不敢与各位前辈同坐,我还是站着好了。”   “你小子还算有点眼力见。”   听见吴羽子的话,鲁冀尴尬不已。   他今年四十有五,常年奔袭的原因在脸上留下不少风霜的痕迹,所以容貌看起来远比真实年纪还要大,从未有人一口一个小子地叫他。   但是面对这三人,他也只有听着的份。   “来此何事?”   陆风见对方不坐也不强求,放下茶杯便问。   鲁冀回回神,态度恭敬道:“我们来此是想问先生,地府出现后可还有我们捉鬼人的活路?”   此话一处,院子中温度骤降,纵然是一向好脾气的吴羽子,此刻也收起了笑容紧紧看着鲁冀,看得他脊背发凉,额头冒出冷汗。   但是面对三道强大的威压,鲁冀依旧强挺着身体。   “好了,都收起来吧。”   陆风也很是汗颜,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呢,蒋育道他们倒先是不高兴了。   有陆风开口,三人才若无其事收起威压,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威压消失,鲁冀刚松一口气就听见陆风缓缓道:“下次别在心存侥幸,他们三人只是泄露一丝为不可察的威压你就受不住了,若是换成其他人你早没有后续了。”   “是,多谢仙人提醒。”听见陆风的话,鲁冀紧绷的身体一松,长长松了一口气。   短短的几句话交流,陆风发现鲁冀虽然一口一个仙人,但是他的话语间却没有那种凡人对仙人敬畏盲从,甚至还有一丝不服气。   陆风面对这样的人,也颇觉得有趣。   “说说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吧,为何觉得地府让你们捉鬼人没有活路了?”   陆风开口,吴羽子他们就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再做什么。   鲁冀心一横,扬声道:“一月前,我和兄弟们领了任务来兖州,但是无论遇见什么鬼物都会被地府的人抢先一步带走,大鬼小鬼都不放过,导致我们的诸多任务都被打了水漂,数日奔波后毫无收获。”   “仙人不懂我们凡人的苦,我全家十三口全靠这些任务的赏金养活。”   “如今我们领的十多个任务都在地府的干涉下全部失败,那接下来这几个月,我们这些人的家人都只能勒紧裤腰过日子,要是这样的事情再多一点,那干脆就没有我们的活路了。”   听完鲁冀的话,袁成杰他们面色各异。   “你就是为了这么一点事情直接找了过来,来与先生对峙?”   吴羽子都不知道该说这小子是勇猛还是脑子缺根筋了,竟然就因为功劳被抢了就直接跑到仙人面前,来让仙人给个说法。   哪知听见他的话,鲁冀脸色一变,严肃道:“这不是什么小事,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再这样下去我们捉鬼人就没有活路了,大家兜里一个子都没有,穷苦的日子几位前辈自然不会懂!”   鲁冀说得义愤填膺,但是吴羽子他们却是脸色微变,多年上位者养成的霸气不许鲁冀对他们这么说话,若非是陆风在这里,他们早把鲁冀给扔出来了。   陆风见状幽幽叹息一声,“人命关天的事自然是最重要的。”   有陆风的这句话,鲁冀提着的心总算是稳稳落下,他不是什么没脑子的莽夫,面对这些人自然会怕,否则也不会成为玉牌,他来此只是想赌一把。   万幸现在看来他赌赢了。   “既然仙人……”   “既然你觉得不服,那便先看看这个。”   鲁冀的话突然被陆风打断,只见陆风双手起势,十指在身前变幻无穷,快到吴羽子三人都看不清的程度。   “昨日非非,皆往昨日去。”   陆风双手分开,一面香火气凝聚的东西出现在石桌上。奇怪的是这面像镜子一样的东西无论他们从哪一个方向看,都觉得这镜子是正对自己的。   “开!”   在陆风的一指下,那镜子中出现了现在草堂的场景。   镜中场景一路倒退,竟然推到了半月之前。   只见当日夜里,兖州下辖一小村庄中鬼气升腾。   在一只厉鬼正要食人吸魄的关键时刻,一位身着白袍,手拿哭丧棒,头戴天下太平的帽子的鬼神带领一队鬼差突然出现,三两下就将那厉鬼绳之于法,救百姓于鬼口。   而在鬼差们离开之时,才有捉鬼人的身影出现。   在陆风的操纵下,画面在次变化,一座鬼坟出现在画面中。   这位置所在已经不属于兖州的范围了,而是离兖州较远的一个大州府边缘。   只见鬼坟周围尸骸遍布,那里面有一个鬼王正到修炼的关头,看鬼气的模样离鬼皇只有一步之遥,若是叫他势成,此地将成一片人间炼狱。   但是好在那鬼坟上空有一众鬼差早已等待多时,鬼差之上还有武判手持城隍法令。   “拿!!”   武判一声令下,无数勾魂锁链从众鬼差手中发出,将鬼坟牢牢禁锢。   武判有城隍法令在手,逼得鬼物出来与之酣战,几个回合后将之降伏捉拿。   这一次,在地府众人走了好久之后,捉鬼人才堪堪赶到。   仅是看见两幕,鲁冀就已经脸色不好了,而陆风却还在继续。   这次那些捉鬼人倒是没有姗姗来迟,反而是紧盯鬼物,竟然将之逼进凡人齐聚的城池中。   若非是两位正在城中巡逻的日巡游及时发现阻止,那指不定会闹出多大的乱子。   说起来,那日巡游之中有一位巡游生前也是捉鬼人,是他有意放手才没有将鬼物当场击杀,反而是顺手将这鬼物送与那捉鬼人带回去领赏。   如此种种事件有很多,陆风已经不需再放下去。   拂袖间香火之镜消失,陆风他气定神闲地问鲁冀,“你是否觉得你家人的命至关重要,别人的命便可以往后放一放?一切以你们为先?”   “我,在下没有这么想。”   鲁冀握紧拳头,脸色苍白,先前面对几人尚能挺直的脊背在这一刻悄无声息地弯了下去。   他实在没有想到陆风竟然有这种让过去重现的手段,事情的真相像是巴掌一样拍在他脸上。   陆风叹息,“若是地府没有及时出现,那会死多少人?如果放任鬼物等你们到来,那刚经历大灾的兖州可还能承受得起这些伤痛?”   看见那镜子里的一幕幕之后鲁冀的脸色就已经不好了,现在面对陆风的问话,他毫无反驳的能力。   就在这时,蒋育道也插嘴说了句:“你们选择来兖州,无非就是仗着这里刚刚恢复,凶狠鬼物少,比其他地方安全罢了。”   “而且兖州之事传得天花乱坠,仙人之迹被大肆宣扬,是个有利可图的地方,否则你们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三皇七朝中鬼物泛滥的地方多的是,有你们领不完的任务,赚不完的赏金。既然选择挤破头都要来兖州,就该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他们说话并没有避着其他人,外面那些进不来的捉鬼人都听见了全程,所以在蒋育道说完之后他们都无力反驳。   不过人生在世本来就是图一口温饱,吃饱之后是图钱图声誉还是图什么都无可厚非。   只要不为非作歹就没有人会说什么,本来人的欲望就是如此,所以蒋育道也只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更难听的话。   当然他也是因为旧友,给捉鬼人三分颜面。   这时,陆风看向空荡荡的地方,幽幽地开口问:“有地府的存在不好吗?”   鲁冀以为这个问题是问自己的,但他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不好的字。   因为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他一定会高兴有地府的存在。   地府的鬼差什么都不要,不求报酬,不求名誉,规矩森严,井然有序,是一个极其让人感到安心的存在。   就连他们死后都可以有一个去处,实在是个极好的事。   “是他们失礼冒犯了先生!”   突然,一道倩影从陆风所看的地方出现,对着陆风行礼,“地府的存在自然是众生的福气,我为他们的唐突向先生道歉。”   说完,女子再次拱手躬身。   蒋育道他们对女子的出现并不觉得意外。   但是鲁冀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眼中全是陌生不解,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又为什么突然要代替他们道歉。   只是不等他说话,那女子突然一掌拍在鲁冀的身上,将人给拍飞出院子。   吴羽子见状笑呵呵道:“不知者不怪,仙子何必如此着急,我们又不会对这样的小辈做什么,还能因为他对先生不敬要他的命不成?”   女子看了吴羽子一眼,平静道:“说了很多次,别这么叫我。”   见人有摸二胡的动作,吴羽子赶紧闭上嘴,干巴巴笑了两下,“嗐,这不是见你容颜依旧嘛,别拉二胡,伤和气!”   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道技术长进没有,万一再拉出那种撕心裂肺的音,他们又得做大半辈子的噩梦。   女子不再搭理吴羽子,看着陆风道:“前些日子对先生多有打扰,先生见谅。”   陆风知道她说的是跟着自己来到小山村,然后在村里徘徊不去,还顺便在草堂吃了一顿饭的事。   对此陆风微微一笑,不在意地摆摆手。   “想来你就是那位组建捉鬼人的许尽书了。”   陆风在道一的时候有看到过关于捉鬼人的记载,知道当初建立捉鬼人这个组织的是位女子,名叫许尽书。   许尽书年轻时觉得修仙浪费的时间太多,她更喜欢在有限的生命里去行侠仗义。   但后来因为看过太多人间惨烈事,便四处邀人捉鬼除恶,开辟另外一个非常小众的、靠鬼气煞气修炼的路径,是位了不得的老祖。   现在许多与鬼有关修炼的方法都是她作的,包括不限于控鬼术这种。   最后干脆组建捉鬼人,从小小的一点越做越大,直到捉鬼人遍布混元界,其势力不输皇朝,真正做到问心无愧。   是和吴羽子他们一个年纪的传奇性人物。   说起来陆风还很是佩服。   比起那些圣地修行、皇朝权利,以捉鬼除恶、还人间太平为目标的捉鬼人显然要更加简单。   并非是圣地、皇朝不好,他们都有各自的积极作用,只是相比捉鬼人的简单,构成圣地、皇朝的东西要更加复杂,比如修行、比如长生、再比如权力地位……   当然,发展到现在的捉鬼人也不再那么单纯。   但是这以除鬼保平安的初衷还是很令人钦佩的。   只是后来许尽书的修炼像是出了岔子,放权后消失不见了,没想到她现在竟然出现在眼前。   院子外。   在听见突然出现的人是许尽书后,那些捉鬼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她是……许尽书!”   “阁主竟然还活着吗?”   自许尽书离开后,捉鬼人就再无阁主,只有楼主。   但是这么多年鲁冀他们都没有见过楼主长什么样。   没想到现在却先见到了只存在于万年前的阁主。   他们不敢相信,但是这话是从陆风嘴里说出来的,他们就不得不信。   院里,许尽书幽幽叹口气,“过去的许尽书已死,现在的许尽书不过是个空壳罢了。”   陆风也感觉到了许尽书的异样。   虽然她竭力压制,但是方才出现在院中的那一刻,气息的波动还是暴露了她身上那骇人的鬼气和煞气,这东西正在侵蚀她的身体。   她气息恐怖滔天如大鬼降临,便是吴羽子他们也都与之保持一定的距离。   许尽书难得露出一个笑容。   “不敢瞒先生,我来兖州其实是想在最后的一刻,看看地府究竟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对捉鬼人有威胁,那毕竟是我一生的心血。”   陆风请人同坐,问:“看完之后感觉如何?”   许尽书坦言,“还是先前那句话,地府的存在是众生的福气。”   “时移世易,捉鬼人已经不再是我想要的样子,倒是地府很符合我的初衷,甚至比我想象中要好无数万倍,若是可以,真希望有为地府出力的一天。” 第193章 路遇行商   陆风看见许尽书第一眼就知道她的实力与吴羽子这些人是一个层次的,且能创建捉鬼人这种组织的人才,各方面与地府都很是契合,若是能加入地府,自然是一大好事。   但是许尽书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加之地府只纳死人,显然这件事有些不切实际。   所以对她说的话,陆风只是平淡地喝着茶,不做言语。   许尽书也没有真的打算从陆风那里听见什么,继续道:“这些日子多有打扰,尽书此来既是替这些家伙赔礼道歉,也是来向先生辞行的。”   说着,光芒一闪,许尽书从储物器中取出一堆书简出来,下一瞬直接堆满了石桌。   “听闻先生喜好收藏典籍,这些书简都是尽书一生的积累,虽然比不上道一圣地的藏书阁,但其中也有不少孤本,现将之全部献于先生,还望先生能允许我带走他们。”   陆风随意一扫,发现这桌上的书卷都被保存得很好,按类型、大小全部给分类垒着,可以看出这些东西的主人有轻微的强迫症。   这里的书与道一的藏书阁相比确实是不值一提,但是不喜看书的许尽书能收有这么多显然也很不容易了。其中还有不少画卷以及许尽书对修行的领悟,可见确实是孤本。   陆风看着桌上的书微微一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否则他就成什么气量狭小的洪水猛兽了。   “几位客人是自己来的,自然可以随时离开,无需征求陆某的意见。”   毕竟草堂就这么大,他可没有要这些人留下的想法。   “多谢先生,”许尽书拱手,同时往院外看了一眼。   鲁冀身躯一震,立马躬身行礼,“是我等莽撞无礼,多谢仙长宽赦之恩。”   陆风随意摆摆手,表示并没有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但是对这些人也没什么好印象就是了。   “尽书告辞!”   赔礼道歉完许尽书便要离开,看出她的决绝,一直沉默的蒋育道突然道;“你可是要回去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比如当初在罗酆山遇见的捉鬼人与鬼物勾结,残杀凡人的事。   这种事既然被发现并暴露到明面上,那暗中藏着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参与的人在捉鬼人中身份肯定也不低。   许尽书脸色微白,轻轻地嗯了一声,“去把烂掉的那部分剐掉,或许还有新生的可能。”   否则无需受地府影响,捉鬼人自己就会率先腐烂臭掉,那不是她想看见的。   这时吴羽子也幽幽道:“你的情况可不好,这一去,我们又要少一个老熟人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许尽书回头看着他们三个,突然笑了一下,然后伸手去拿她身后背着的二胡。   蒋育道三人面色大变,“你快走吧!快走吧!”   陆风看三人的反应,又看看许尽书的二胡不禁觉得好笑,一件乐器而已,能又多难听?   不过见人家几乎掏空了大半辈子的珍藏,虽然说是赔礼,但陆风也不吝啬,抬手间几页曲谱出现在陆风手中。   “说起来罗酆山之事我也算是半个目睹者,所以希望能听到好消息。”   轻轻一抛,曲谱落到许尽书面前,那是陆风之前在玉峰山听百鸟齐鸣所作的曲子,但当日所得只是一个半成品。   但就算是个半成品,威力也可点化灵鸟,幻化出凤皇虚影,令百鸟追随。   且后来的日子他又将之补全,想来成品也不会是个俗物,但是至于威力如何,他自己也没有试过,现在给许尽书,倒是挺合适。   许尽书没有想到陆风竟然会给自己这样贵重的东西,仅仅是看一眼就能看见其上音韵流转,她拿着似有千斤重,不禁心中感激。   “尽书定不会让先生失望。”   拿上曲谱,许尽书就带着鲁冀等人离开,马不停蹄地出了璋县。   等院中再次安静下来之后,陆风看着石桌上的一堆书集,含笑着将之收入袖里乾坤中。   蒋育道他们没有想到几本书就能从陆风那里换来那么大的好处,虽然他们不精通音律,但是看见曲谱的瞬间就是他们也会心动。   吴羽子呢喃一声,“早知道就把藏书阁送给先生了。”   虽然道一圣地因为藏书阁也没有少得好处,但是那终究是给圣地的,不是给他吴羽子的。   袁成杰看着吴羽子这不知满足的样子,幽幽道:“不满意的话不如把你的戒尺送给我。”   “啧~”   吴羽子啧了一声,抱着陆风给的戒尺道:“老家伙,长得挺丑,想得美!”   不过这么一看,自己不是徒弟却胜似徒弟。果然,他当初选择留在陆风身边是明智的。   蒋育道看着吴羽子眼睛微眯,合着他这个徒弟还没有吴羽子得到的多,他都有些想抢劫这个家伙了。   就在三人各怀心思时,陆风突然对蒋育道道:“把你的经书给我看一看,三日后我便要离开了。”   到现在陆风都没有得蒋育道所著的经书仔细看过,不知道与他自己所学的差别有多大。   虽说他没有著写经书的经验,但是他看过经书,还不止一本,应该可以给一些意见,在这三日里尽一个师父该尽的责任。   听见陆风的话,蒋育道心中大喜,连忙将怀里的书籍递出,“还请师父指点。”   “三日后再还你。”   说罢,陆风拿着书转身进屋去。   陆风走后,院中就剩他们三人,吴羽子和袁成杰羡慕地看着蒋育道,幽幽吐出一句:“大器晚成啊,老蒋!”   一把年纪了,临死临死的突然想到要开宗立派了,还拜了这样一个了不得的师父撑腰。   果然,人不到死的那一刻,永远都不能放弃,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有什么样的机遇降临。   “蒋育道,你这老脸笑起来真丑!”   嫉妒使吴羽子两人面无全非。   半月后。   大雨倾盆,灰白的雨幕里,在去往大虞王都的山路上,几辆载满货物的马车陷入泥潭之中,任凭众人如何使力都抬不出来,甚至马车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一二三,起!!”   “再来!”   为首的人身披蓑衣,不断扬起手中鞭子抽赶拉车的马匹,同时向推车的同行人道:“再加把劲,前面就有歇息的客栈了!”   众人在大雨中焦急不已,要是车上的货物被雨水浸透就不值钱了,那他们这一趟就不只是血本无归,而是亏得倾家荡产了。   但是连日的奔波导致他们现在人马俱疲,加上这滂沱的大雨,想抬马车出坑确实不容易。   “大哥,不对劲,咱们十多个人都抬不起来,平日里货物可没有这么重啊。”   大家四处行商,路上也见过、听过不少怪事,如今见十多个人都无法撼动马车,不禁心中发毛。   其他人一咬牙,也是道:“大哥,再弄不出来就只能卸货了。”   卸了赶紧走的话还能保住其他货物,顶多损失一车东西。   要是再陷在这里,指不定出什么变故。   领头的看着陷进去的马车,咬咬牙道:“卸货!”   “好,大家快卸货!”   可就在众人打算卸货之时,突然从后面走来一头大青牛。   刚开始还只是虚影,在雨中看不真切,让众人如临大敌,直到大青牛走近了,众人才发现青牛背上还坐着个头带雨笠的青衫年轻人。   “诸位,这是怎么了?”   年轻人眼睛不好,听见声音上前一问,“可要搭把手?”   众人都被这突然出现的人给吓了一跳,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出现这样的一个人,着实令他们起疑。   不过那领头的走南闯北多年,上下打量陆风之后,还是镇定道:“是马车陷入坑里了,兄弟们让一下,别挡了路,让这位先生先过去。”   领头一声令下,众人谨慎地让开,他们一言不发,手紧紧握在腰间的刀柄上。   陆风没有走,而是看了看马车,突然道:“仅靠力量你们是抬不出来的,因为有看不见的东西在和你们讨过路钱。”   “……”   陆风的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本来就淋了雨的众人脊背发凉。   他们下意识退开,即是远离陆风,也是远离马车,狐疑惊惧的眼神在陆风和马车之间来回游转。   领头人看着诸多兄弟,又看看陆风,最后上前一步拱手道:“还请先生指点。”   “指点谈不上,只需扔两个铜板给它就好了。”   大雨还在下,山路上雨水流淌,哗哗声在冲刷着每个人的耳膜。   但是此刻没有人在意雨水,他们都在想陆风说的它是什么东西。   领头的咽了咽口水,想到自己是大哥,就强打精神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   “两……两个就,够了吗?”   陆风点点头,“嗯。”   得到回答,领头的心一横往坑中丢了两个铜板。   等了会儿不见什么发生,就狐疑地叫兄弟再抬一下。   众人腿脚发软,最后强撑着试了一下,结果惊奇地发现那马车真的动了。   但是尴尬的是众人现在吓得腿软,使不上劲了。   见陆风所言非虚,又愿意给他们指出来,领头的壮着胆子问:“不知……能否借先生的牛拉一把。”   “自然可以。”   大青牛缓缓伏下,让陆风轻易就从牛背上下来。   “去吧。”   陆风拍拍青牛的脑袋,自己拿着竹竿走到一旁站着。   众人看这青牛如此有灵性,仿佛听得懂话一般,不禁感到惊奇,忍不住多看陆风两眼。   而大青牛也无需他人动手,自己低头套上那拉马车的绳缆,把筋疲力竭的马挤到一边。   “兄弟们!再试一次。”   众人叹息也只能再试一次,同时大喊道:“一……”   口号还没有喊完,原本深陷不动的马车突然猛地从坑中腾起来,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给拉出来了。   领头的立马回神,“快快快!搬石头来把坑填上,咱们赶紧走!”   后面还有几车货物,可不能再陷进去了,众人闻言大喜,赶紧去周围搬来许多石头将坑填上。   那领头的则是来到陆风面前,“多谢先生出手相助,不知先生此行去哪?若是同路,我等好护先生一段路程。”   “小事而已,”陆风笑着拜拜手,摸着回到身边的大青牛道:“陆某要去王都,也不知是否顺路。”   听见陆风要去大虞王都,领头的愣了一下,然后道:“顺路顺路,我们也要去王都。”   谈话间,所有马车全部都安全走过。   “前面就是客栈了,先生一起去避一避吧。”   “好。”   领头的本想邀陆风上马,随探路的兄弟先一步到客栈,也好少淋雨,不然这牛的速度可比不上马的。   但是仅是一个晃眼的功夫,陆风就已经坐到牛背上去了。   “算了,出发!!”   领头的大喝一声,车队浩浩荡荡向前面走去,而陆风骑着大青牛就跟在后面,速度倒是不慢。   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来到一家客栈前。   见有商队到来,客栈小二连忙出来迎客,将马车引到后院避雨的地方去,而陆风则跟着领头的来到大堂。   “几位客官快坐!”   掌柜的连忙朝另外一个伙计大喊多上些热水热茶给众人驱寒,一边问众人要打尖还是住店。   感受到掌柜的热情,陆风有些哭笑不得。   这种开在进城路上的客栈挣的就是路人的钱,尤其是大商队,大商队人多有货,一般出手都挺大方,光是吃住都能赚不少。   果然,领头的大手一挥道:“先上吃的来,后面那些马都要喂饱了,另外再安排些屋子,记得这位先生的要独屋,最好的那种。”   掌柜看向陆风,不知为何就这年轻人要单独对待,但有钱赚没有不赚的道理,他马不停蹄地下去安排去了。   陆风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嗐,先生就别和我们客气了,尽管住就是,”说完他转头对身边的兄弟道:“先生的钱我掏自己的腰包,不动大家的。”   “大哥说这话就见外了,都是自家兄弟,钱大家一起出,不差这几个子,再说要是没有这小兄弟帮忙,咱们得损失不少。”   一个健硕的大汉从后院下完货进来,挽着袖子毫不在意地一屁股坐到陆风身边,“我叫张大奎,旁边是我们商队大哥丁游,小兄弟贵姓?”   “免贵,姓陆,单名一个风。”   “陆风,好!好名字!”   说不上好在哪里,张大奎笑着拍陆风的肩膀,“陆兄弟,你这眼睛咋回事?咋瞎的啊?”   “咳,咳咳咳!”   旁边喝热茶的丁游咳的面色涨红,放下杯子后给了张大奎的臂膀一巴掌,然后对陆风道:“不好意思先生,我这兄弟没恶意,就是有些缺心眼。”   陆风笑了笑,“无妨,张大哥是个爽朗人,陆风倒是挺欣赏的。”   谈话间,除了留在后院看货的兄弟外,其他人都到了大堂中,一个个来到陆风身边,热情地和陆风打着招呼,一来一回之间陆风将十多个人给认了遍。 第194章 正气战歌   客栈中的饭菜滋味虽不是什么顶好的,但掌柜的实在大方,每盘份量都很是扎实。   行路人要求也不高,吃饱就是最重要的事。   赶了路又淋了雨,除了那些要看货的兄弟,其他人几乎都要了些酒暖身,但是因忌宿醉,都只是小酌两杯过过瘾,陆风也喝了一些。   饭桌上是最好拉近关系的,推杯换盏间,众人都已经将自己情况说了个大概。   他们是商人,除了大虞,其他地方都有去,有时候出一次门就是好几年。   陆风听他们说在路上遇见的,各种有趣惊险或是怪诞诡异的事情,听得滋滋有味。   “话说先生,我有一问,不知先生能否告知?”   陆风爽快一笑,“丁兄尽管说,陆某知无不言。”   比起张大奎,丁游显然要稳重许多,他一边给陆风倒酒一边问道:“不知之前我们遇见的东西是什么?想我行走多年,还是头一次遇见。”   听见丁游问这个,其他吃菜喝酒的人都停下筷子,同样十分好奇地看着陆风。   之前他们十多个人都没在坑里看见什么,但是陆风这个眼睛不好的人却一眼看出不对劲,思来想去,他们便觉得因该是陆风的眼睛有奇异之处。   而且他的眼睛看起来明亮清澈,真不像是简单的看不见。   陆风放下筷子道:“你们之前遇见的只是一个小精怪,这种精怪生前也是活人。”   “但客死他乡,尤其是死在路上后,那游魂因回乡的执念化成了路上的讨钱鬼。他们通常会在雨天出现,然后在路上制造一些小麻烦。遇见这种精怪无需惊慌,一般给一两个铜板就可以了。”   听见陆风的话,众人嘴巴微张,鬼物他们也见过,但是这种精怪他们却是头一次听说。   “那他会害人吗?我们是不是该告诉捉鬼人或者官府一声?”有胆小的紧张地问。   丁游略一沉思,“就告知一声吧,若是我们就这么放任不管,万一害了人心里也过意不去。”   陆风微微一笑,“倒也不必如此紧张。这种讨钱鬼是死后的执念所化,他们无魂无体,一般人看不见他们的存在。”   “若是你们草率上报,来巡查的人却没有发现,你们少不得要惹麻烦,耽误做生意。”   “且这精怪因生前没有回到故乡,死后也只剩一缕执念,所以记忆几乎全部缺失。他们会误以为自己没有回到故乡的原因是因为盘缠不够,所以才会在路上向路过的人乞讨回家的钱。”   一个坐在丁游身边的年轻人突然问:“他现在讨到钱了,是不是就踏上回乡的路了?”   陆风摇摇头,叹息道:“雨停后他们就会消失,等到下一个雨天又会重新出来,如此不断重复着。”   这种执念所化的小精怪根本记不住事,不会记得自己讨到钱了。   “原来是这样……”   众人听完陆风的话都一阵沉默,心中是说不上来的酸涩。   他们也是常年在外奔波的人,一年甚至去远了要几年才能回家一次,没人比他们更懂这种回乡与亲人团聚的期盼。   “要是有朝一日我死在路上,不会也变成这样吧,浑浑噩噩地只记得讨钱回家,但是其实一直都困在原地……”   “说什么晦气话!”   丁游突然拉着年轻人的头猛敲。   不过他虽呵斥那年轻人是在胡说八道,自己却对陆风虚心请教,“先生,若是遇见这样的情况,怎样才能带对方回家?”   “找到尸骨带回去叫其亲人安葬了就行。”   丁游点点头,“先生如此见多识广,莫非是修真者?”   除了修真者,他们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不过陆风却摆摆手,“这些都只是陆某在书上看见的各种奇闻怪志罢了,本来也没觉得是真的。但是今日在路上遇见你们,便有心一试,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撞对了,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看见。”   陆风此话不假,他也确实是第一次看见,之前亲眼看见的时候,就觉得世间之事真是宁可信其有。   “嗐,不管如何,陆兄弟你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这杯我敬你,”张大奎豪气地啪啪锤着陆风的肩膀,“咱们都去王都,剩下这一路尽管放心,有我们在,你哪怕是闭着眼睛都走不丢。”   “那便有劳了。”   丁游:“……”   饭后,陆风感觉不胜酒力,就来到客栈后院去吹吹风,顺便看看大青牛安置妥当没有。   哒哒的竹竿声在院中十分清晰,看守货物的两人见陆风过来,连忙笑道:“先生怎么过来了?”   陆风杵着竹竿,带着酒意道:“来看看我的牛。”   闻言,两人乐呵:“先生尽管放心,有我们在,大青牛它饿不了。”   陆风觉得大青牛确实是饿不着,吃的都是鲜草和粮食,看来是被人特意关照的。   “让诸位破费了,真不好意思。”   唉,人情债最是难还……   夜幕降临,陆风借着酒意倒床就睡。   在隔壁房里,张大奎手枕在头底下,借着烛光看丁游,“大哥,你说陆先生是个什么来头?感觉不像是普通人啊。”   丁游正在桌上算账,闻言笑了一声,“你不是一口一个陆兄弟喊得挺顺口的吗?”   “嗐!我这不是为了拉近关系嘛,”张大奎在榻上翻了个身,“我瞧先生知道的不少,人又好相处,也不嫌弃我这个粗人,要是和咱们同路的话,路上说不定也能少些麻烦。”   多年行商的人谁会是个没眼力的,就算真是脑子缺根经,时间长了也多少能攒些经验,他们从一开始就肯定陆风来路不凡。   丁游一心二用,算账的同时还回答张大奎的问题,“总之看先生的言行举止不是个心怀恶意之人。看他的大青牛如此机灵,倒有可能是个修士,只是人家不说,也不能追着问,尤其是你那张嘴,你要是不会说话你就闭上……”   丁游话没有说完,就听见床上传来打鼾声。   “……”   翌日,陆风在床上幽幽转醒,本欲再躺一会儿,却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拿起竹竿,陆风打开门就和商队里的一人迎面撞上。   “先生醒了,我刚想叫你呢。”   “楼下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春哥他们清早出门,然后带了一副尸骨回来,现在丁叔正因为这事生气呢。”   王春就是昨天和陆风搭话的那个年轻人,陆风听见对方竟然去带了一副尸骨回来,也是颇感诧异。   客栈大堂中并没有什么尸骨,看来是被人放好了,陆风边下楼边听,也算是听清楚了来龙去脉。   原来是王春几个年轻人听陆风说讨钱鬼的事情之后就辗转反侧,天还没亮就去来时的路上四处寻找,最后还真叫他们找到一副白骨给带回来,说什么都要送这白骨回乡。   丁游被他们几个气得笑出声,“你们连人家是何方人士都不知道,自作主张就把骨头捡回来了,你们……我真的!我这趟就不该带你们出来!”   见丁游被几个小年轻气得面色涨红,旁边的人连忙打圆场。   “大哥别生气了,他们年轻气盛,好心办了坏事,这就当是给他们一个教训,以后咱们这活还是要交到他们手上的,早遇见也早好。”   “是丁叔说的嘛,行走江湖,讲的就是一个义字……”   见人还敢嘀咕,丁游气血上头,提起刀鞘就要揍人,“平白无故带副尸骨在身上,要是招来什么脏东西,我看你还嘴不嘴硬!”   陆风在旁边听得哭笑不得,相比之下,他觉得同为年轻人,自家明悟就省心多了。   不过他对这些人的印象倒是又好了许多,都是性情中人,随即出言阻止。   “这尸骨也不是没有处理的办法,丁兄不必着急。”   丁游转身见陆风过来,尬尴一笑,“让先生看笑话了。”   “这有什么,他们听着你们行商的事长大,心中自然外面的事无比好奇,年轻人嘛,想复刻诸位的侠义勇敢也无可厚非。”   “哎~先生请坐,”丁游叹了一口气,叫几个小辈也坐下,吃完饭好赶路。   “听先生说的,似乎是知道如何处理那白骨。”   陆风点点头,“若是怕招来鬼邪之物,那身上带驱鬼辟邪的东西就行,至于那白骨的来路,叫他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众人听了心中大喜,但是又立马道:“敢问先生,是什么东西可驱邪?还请先生指点一二,我们也好做个准备。”   若是真有这种东西,那从今以后他们四处行商就不用怕了。   陆风想了想,“外物终究是比不上你们自身拥有的。”   他本来是想拿平安符赠与他们的,但是想到他们人多,加之平安符总有毁坏的一天,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且容我想一想。”   “是是是,不着急。”   至于要将白骨送往何方,也不着急,客栈里人多,等出门了再招魂来问。   吃过早饭之后,陆风骑上大青牛就跟着商队上路。   路上,王春几个年轻人好奇地凑到陆风身边,“先生,你之前说白骨的来路要叫人来问一问,这是要问谁啊?”   “自然是问他自己。”   闻言,几人小心翼翼地:“嗯……是白骨自己吗?”   见他们这害怕的模样,陆风微微一笑,“是啊,一会儿半路休息的时候就问。”   几人虽然害怕,但是更多的是好奇,一路上他们都跟着陆风,想看他要怎么做。   但是真休息时候,陆风却拿着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纸墨在写字。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①   几个年轻人都是识字的,陆风些写句他们就念一句,念完之后觉得心潮澎拜,体内热血沸腾,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刀,十分想做点什么。   其他人也被这几句话给吸引了过来,一起凑到陆风身边。   “先生这是?”   陆风收起笔,拿着纸张道:“这是军中战歌,是一位十分令人敬仰的大将军为激励士气所作,一字一句间正气浩荡,英魂若隐若现,若是能弹刀以音和之,就是鬼邪之流都要退避三舍!”   陆风说着,突然抬手拔出旁边王春腰间的大刀,随意挽了一下后横放在双膝之上。   “铛!”   他的指尖弹在刀身上,一道冷冽清脆的刀音突然响起,“你们且听好。”   随着弹刀的声音,一句句有规律的词从陆风嘴里飘出。曲调简单,仅是听两句众人就忍不住跟着哼起来。   一曲罢,浑身热血滚烫。   张大奎都感叹道:“真想跟随陆老弟说的大将军上战场去大杀一顿,这样的将军真是令人敬佩啊!” 第195章 触犯神威   这几日乌云沉沉压顶,陆风看阴气正旺,便叫王春将他们收罗来的白骨拿出来。   “来了,来了。”   几个年轻人好奇的看着陆风,想看看他如何叫魂出来询问出生之地。   在他们心中,陆风哪怕不是正儿八经的修真者,那也是所知颇多,有些手段在身的能人异士。   想来这叫魂的手段定然不一般,他们已经做好了看得眼花缭乱的准备。   可是陆风接过白骨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支香,仅是摇一摇就被点燃了。   陆风将香插进白骨面前的土壤中,然后随口说了一句:“孤魂野鬼速速来见。”   顿时,大家都面露迟疑,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这能行吗?叫来见就来见了?”   预想中的大显身手并没有出现,众人看着陆风神情各异。   “不会是骗人的吧……”   “……”   “等等,你们看!”   随着香的点燃,袅袅青烟中有一抹非虚非实的影子缓缓出现,就如同水中的倒影一般,感觉随意一只蚊虫飞过都能叫那倒影消失不见。   “这这这……”   王春几人已经惊讶得合不拢嘴了,伸着手颤巍巍地指着,“真的,真的能行!”   “闭嘴,安静!”   丁游打断王春,叫人赶紧闭嘴,不打扰了陆风。   不过他脸上虽然稳重镇定,但心中却已经是又惊又怕。   行走江湖这麽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招魂手段,看似轻而易举,人人可行,但是真换个人的话,他敢笃定定然不会像陆风这么轻松。   就是不知道这召来的鬼物会不会有危险。   香燃得特别快,陆风抓紧时间问这孤魂姓甚名谁,来自何方。   一阵风来,虚影随着青烟晃动,感觉立刻就要烟消云散了。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风止后,虚影终于缓缓开口,将自己的身份说了个大概,王春怕忘了赶紧反复背记。   丁游也松了一口气,那地方正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倒也不用担心路会远到天南海北去。   “好了。”   问出想问的,陆风伸手拔出插在地里的香晃了晃,香灭的同时虚影便消失不见。   两件事都已了,人情已还,陆风觉得一身轻松。   见他拿着剩下的半截香,王春等人很是好奇地问陆风这香与平时的香有何不同,是不是像陆风先前那样做就可以看见那些孤魂野鬼。   听着他们蠢蠢欲动的声音,陆风收香的手一顿,然后故作高深道:“自然不同,我手里的香是犀香,世间仅此一支。”   “何为犀香?”   “一种世人不可得见的兽类,用其角制作而成,便是黄金万两也不会买到。”   “唉……我还以为……”   陆风的话给这几个年轻人浇了一盆冷水,叫他们歇了学陆风的心思。   陆风将香收回,在心中感叹王春他们正是对什么都感兴趣,并且有胆一试的年纪。   若是他们学着自己胡闹,招不来还好,但世事难料,若真叫他们召来凶恶的东西,那就是他的疏忽了。   得了驱鬼避邪的歌,又问出了白骨的身世,众人歇息好之后便继续上路。   商队速度不慢,但是也日夜兼程地走了半个月才到王都。   此时正值雨季,一天到晚都烟雨朦胧的。   众人站在城门不远处,看着王都的繁华,王春等人忍不住连连惊讶。   “走,进城!”   几人进了城,寻了家客栈住下,丁游给几个年轻人一些时间,叫他们去城中看看,也算是长长眼界。   在客栈歇息一会儿后,张大奎留守客栈看货,丁游带着几个人则是散入城中四处打探行情,寻找买卖去了。   陆风第二次来王都,便也想着去城里转一转。   他在小摊上随便买了一把伞,掏钱的时候感慨应季、应时的东西就是卖得贵,好在离开时从长生殿里拿了些钱财傍身。   长生殿中有不少善款,陆风从中拿走了世人买平安符的那一部分。   虽说钱财是身外之物,但也说没钱寸步难行。   拿走的这部分里,陆风十中取一,剩下的打算全给纪明悟,怕他背井离乡在外受苦。   想到此,陆风也颇觉好笑,他宛如在孩子离家之后牵肠挂肚的父母,即使知道纪明悟在白鹿书院不会吃什么没钱的苦,但就是忍不住的担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   陆风撑着伞在蒙蒙细雨中离去,卖伞的摊主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买一把伞之后会有这样的感叹。   “真是怪人一个。”   陆风撑着伞本要去白鹿书院寻纪明悟,但是走到半路忽然闻到一阵香味,突然就觉得饿了,遂转身朝着酒楼里走去。   “客官快坐,食单在墙上挂着的,点好了菜只管叫我。”   酒楼生意不错,大堂中人来人往,跑堂的小二忙的脚不沾地,引陆风入坐之后就转头去招呼其他人。   陆风坐在桌边无声叹息,他哪里能看到墙上的东西,想来那小二也是忙昏头了,加之陆风一向走路如履平地,他就没有看出陆风眼睛不好。   忽然听见旁边上菜的声音,闻到那阵阵香味,陆风微微一笑,叫来小二,让他照着隔壁的菜上一桌。   小二看看陆风又看看隔壁桌,迟疑一瞬之后便应声,“客官真要同他们一样?”   陆风点点头,“有劳。”   “行吧,您稍坐。”   见状,小二也不再说什么,转头就往后厨去报了好几个菜名。   陆风耳朵好,即使人群吵嚷他也能听见小二的声音,随着那一长串的名字报出,他这才发现,自己点的菜要再添三五人才吃得完。   “这人怎么回事?和咱们点一样的菜,他一个人吃得完吗?莫非是哪个大府大宅走出来的?”   只有那些大户才会如此铺张浪费,上一桌菜只夹几块筷子,尝个味就行了。   否则的话,这样一桌饭菜,就是他们一行人共同出钱都觉得贵了。   “金兄你细看他手边的竹竿。”   同桌的几人看向陆风,顿时明白问题所在。   “哎,这人是走错地方了,这酒楼本来就贵,一会儿也不知他能不能拿出这么多钱出来。”   “算了,不管无关紧要的人了,还是头疼头疼我自己吧,再过几日就要进考场了,我现在每天夜里都梦见自己落榜,每次都心如死灰地醒来。”   “谁不是呢?我爹娘甚至比我都紧张……不过你们说这次的状元会花落谁家?”   “听说借住在白鹿书院的那位希望很大,书院里的许多人都决定不争状元,改为争探花榜眼了。”   要知道那可是白鹿书院,能得书院所有人的一致认同,可见对方实力确实不俗。   “我知道,那人叫纪明悟,不过我打听过,他是穷苦出身,势单力薄的,只怕是……”   无权无势的人,哪里比得上大人物的一通运作。   “确实,我觉得金知贵得状元的可能要大一点,抛开身份不说,金公子也是才高八斗。”   “未必,今年的主考官可是咱们文相,要真比才学,我觉得还是纪明悟更胜一筹。”   文相陶愚松可是大虞文人最敬重的人,是所有寒门子弟的最后一道希望,有文相监考,谁敢在暗中运作。   “也许纪明悟没有那么神异,发挥失常的人多了去,我觉得白鹿书院的张玉成、展少观等人还是有希望的!”   ……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陆风在旁边听见,发现纪明悟的劲敌还挺多。   菜被端上来,陆风不再注意旁边的人,打算先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菜一入口,陆风就明白酒楼为何如此热闹了,这味道实在不错。   但陆风吃得满意时,那跑堂的小二却是开始战战兢兢了。   上这两次菜后他也终于发现陆风眼睛看不见,要是结账的时候陆风付不起,那他少不得要挨训。   但菜都已经上了,他也只能期待陆风不是瞎点菜,是真付得起钱。   而在二楼雅间,张君鉴正与几位友人在楼上畅饮。   “张兄,不是我说你,实在是你看纪明悟看得太紧了,又不是头一次了,有必要这么看紧他吗?”   张君鉴看着老友摆摆手,“你懂什么,我哪里是担心那小子,我是在等那小子的先生,要是不看紧了,再像上次一样错过了怎么办?”   上次过年时就是因为没跟紧,所以没有看见人,这次他可是等了许久了,断然不能错过了。   对面的人看张君鉴如此重视,不禁也开始好奇,他们这些与张君鉴有交情的都知道被张君鉴挂在嘴边的先生,也知道对方最近就会来。   “我都开始期待这位先生了,届时张兄一定要给我们引荐引荐。”   “好说,好说。”   张君鉴满心期待,殊不知他等的人正在楼下被人找麻烦。   被人围着的陆风也很是无奈。   他一人占了一桌,桌上满是碗碟,已无再容他人放碗的位置。   但酒楼中没有空桌,进来的四五个年轻人就盯上了陆风,想叫陆风把位置让出来。   陆风倒是不介意同坐,但是这桌上已经没有位置,便好心提醒,可对方却直接叫他付钱走人。   那小二也在旁边小声提醒这几人中有人是今年的状元之才,家世更是了得,言下之意便是叫陆风退让。   陆风定眼向小二说的状元之才看去,法眼下对方身含的才气在眼中暴露无疑。   这一细瞧就发现对方确实是才气浓厚,勉强算得上是纪明悟的对手,只是可惜了,对方身上并无任何喜气滋生的模样,只怕是榜上无人。   不过想来也奇怪,这种才气就算不位列三甲,也当不会落榜才是。   “罢了,”陆风觉得这人也挺倒霉的,一个位置让了也无妨。   刚好他没动几筷子,就干脆带走得了。   陆风在小二紧张的眼神站起身,当他正要掏钱时却晃眼发现,之前还好好的状元之才,眉心上突然生出一丝霉运。   那霉运还会随着陆风离开位置而变浓厚,但是如果陆风回位置上,这霉运又会变得稀薄。   陆风顿时明白对面这考生的霉运似乎与自己有关。   这不禁让陆风心中有了思量。   自从还鼎之后他就感觉自己与这片天地越发亲近,如今眼前的事更加说明了这一点。   思及此,陆风好心劝告,“你们若是执意要我的位置,可是会倒大霉的。”   对面众考生眉头一皱,几日后便要进考场了,他们现在最忌讳听到这种话,不禁对陆风心生反感。   金知贵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扔桌上,“拿上钱就赶紧走吧,别让我再听到这种晦气话。”   若非是楼上雅间都有客,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事,也不会来这大堂中听这瞎子胡说八道。   陆风见状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摇摇头掏出银两将钱付了。   然后提着小二装好的饭菜离去。   “这钱你忘拿了!”小二见陆风没拿桌上的银两,便高声提醒他。   陆风却是置若罔闻,敲着竹竿边走边意味深长道:“真不愧是王都之地,随便扔锭银子都能砸倒一片达官显贵……”   出了门,提着食盒陆风往白鹿书院去。   二楼上,有人问张君鉴,“张兄看什么呢?”   张君鉴下巴一抬,示意几人看楼下街道。   “你们看那人……”   顺着张君鉴所指,几人发现街上并没有什么值得他们看的,倒是有一个执竿探路的瞎子在长街上与打伞的人擦肩而过。   “这人虽是眼盲,但气质非凡,我还没在京中听过这号人物……他是何人?张兄认识?”   张君鉴摇摇头,“我也是初次见,只是觉得……我应该去认识一番。” 第196章 当面不识   “怎么会感觉如此熟悉呢?”   那青衣模样好像在哪里听过。   张君鉴嘀咕一声,回头对着身后的几位友人匆忙告辞,“这顿只管记在我的账上,我先行一步。”   说罢,他不管身后的人如何,步履匆匆地下楼出门去。   “哎,那不是白鹿书院的院长吗?”   “如此行色匆匆,差点没认出来。”   读书人都知道张君鉴在外是个非常注重仪态举止的人,便是诗会上与人争辩都是先礼后兵,开头便叫人气势短一截,鲜少在大庭广众之下见他如此衣发乱飞。   长街上,原本的牛毛细雨越下越大,但陆风却好似无所察觉,依旧步伐如常地向前走去。   “先生!留步!”   突然身后传来呼喊声,声音由远及近,陆风握着竹竿的手顿了一下,而身后的张君鉴总算是挤过人群颇有些狼狈地来到陆风面前。   “张某,见过先生。”   张君鉴呼吸急促,还未看清楚陆风的模样就先拱手行大礼,“在下白鹿书院院长张君鉴,贸然拦下先生,还望见谅,实在是张某不得已而为之。”   “原来是张夫子,”陆风手里拿着东西,只得不大像样地给对方回礼,“不知张夫子拦住在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对先生一见如故,见雨势越来越大,遂想请先生到白鹿书院坐一坐。”   张君鉴此刻有些脸红,深觉此举实在是唐突,若是被不认识的人当街骂骗子也不为过。   他自己都已经做好了被人拒绝的准备,可对方却只是笑了笑,“那便叨扰了。”   “先生这边请,书院就在前面不远处。”   发觉陆风眼睛不便,张君鉴愣了一下便伸手接过对方手里的食盒,陆风这才有空撑开伞向书院走去。   白鹿书院是陆风第二次来,不过从大门进还是第一次。   书院里学子见自家院长刚出门没有多久便带着一个青衣男子回来,忍不住多看陆风两眼。   “过几日就要进考场了,还敢在大门处闲逛,可是对那状元十拿九稳?”   几个学子被张君鉴训几句,匆匆行礼后就跑了。   张君鉴转头对着陆风又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先生这边请。”   书院十分雅致,收起伞从廊下穿过时听着从屋檐上滴落的雨声,陆风脚步一顿,而后笑道:“以庭院为琴,以雨为音,妙哉。”   “先生好耳力,”张君鉴颇有些自豪,“此处廊亭名为九曲廊,头上砖瓦与寻常廊顶不同,被特意修改过,好叫雨水都汇在特定的地方以控制水注粗细。”   “这下面则都是精心烧制改良的瓷器所做的不同水坑,仔细处理打磨后,被水击中的声音各有不同。”   “所以每逢下雨时,庭院中都有声乐婉转悠扬,且大雨有大雨的音,小雨有小雨的调,故名九曲。”   张君鉴边说边带着陆风从廊下走过,书院独有的书香与雅致的庭院融合在一处,叫人心情舒畅。   “不瞒先生,为了这地方,我家底都给掏空了。”   张君鉴怕陆风误以为自己奢靡无度,借书院之名行自己之便,连忙解释这一切用的都是自己的钱财,并未从书院里中饱私囊。   好在陆风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不谈钱财,只说这廊亭的奇思妙想和品味优雅。   张君鉴的院子不远,正对着那处廊亭。   坐下后,陆风终于问张君鉴拦下自己有何用意。   张君鉴边用小炉子烧水泡茶,边道:“我这几个月其实一直在等一个人,今日在长街酒楼上偶然看见先生,便觉得先生也许就是我要等的人,故此……”   茶香被滚水冲出来,陆风闻着清香问:“如何肯定陆某就是夫子要找的人?”   “那自然是宁愿找错,不愿错过,且我之前的话也不作假,确实是对先生一见如故,所以此刻先生也便是我要等的人。”   将热茶递与陆风,张君鉴问陆风现下住在何处。   “陆某与几个朋友一道来的,此刻在客栈里落脚。”   “原来如此,倒是我耽误先生用饭了,”张君鉴看着陆风提来的食盒,心生歉意。   陆风端着茶不在意地笑笑,“陆某在客栈里被人强占了位置,正愁没地方吃饭呢,夫子若是不嫌弃,趁饭菜尚有余温,不如与陆某同用。”   “何人行事这般无礼?”   张君鉴虽在询问陆风,不过手却在打开食盒。   他一早就闻到这食盒中的味道了,恰好之前在酒楼中未吃到什么。   两人都爽朗之人,无需过多客气便动起了筷子。   “倒霉之人罢了。”   见陆风不愿在这上面多说,张君鉴也不多问,转头和陆风说起了其他事。   “我观先生似乎对音律之事颇有研究。”   陆风谦虚地笑笑,“只是略有涉及,并不精通。”   “那琴棋书画中先生擅长什么?”   见张君鉴跃跃欲试,陆风无奈一笑,“皆只略懂皮毛。”   张君鉴露出不信之色,“刚好我新得一张上好棋盘,还从未与人一战过,若是先生不赶时间,不如同我大战三回,天黑后找人送先生回去。”   许久没有摸棋,听张君鉴提起,陆风也来了兴致,便出口应下。   饭后,两人移步亭子中,张君鉴将茶水炉子一同移过去,两人边品茶边对弈。   你来我往间,天色不知不觉便暗了下来,而院长与他人对弈的事也引来不少学子围观,大家挤满了八角亭,手疾眼快的已经揽了烧水沏茶的活,抢了最好观战的位置。   看半晌后,有人忍不住小声道:“好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弈……”   其实他想说的是青衫男子有意在让院长,不想他在一群学生面前输得过于难看。   但此话是对师长的不敬,就算是有理也不可说,加之也是怕说了后被院长惦记。   “可惜纪兄不在,没有看到。”   陆风手里拿着棋子,方才想起他本来是要来找纪明悟的,但是现在纪明悟不在,他也不用找了,下完这盘棋就回客栈,否则丁游等人要担心了。   在陆风神游之时,张君鉴放下手中的棋子叹息一声:“一步错步步错,早知败局却依旧不死心,实在输得难看,而且……先生未免太自谦了。”   张君鉴认输,陆风也放下手里的棋子,拱手道:“承让”   “我输得心服口服。”   他本来说与陆风下棋可能会有一定的难度,而最大难度就是陆风看不见,他已经准备好找人来给陆风读棋了,但是陆风却根本不需要。   张君鉴这盘棋下完,感觉陆风瞎或不瞎都没什么影响。   棋下完,陆风婉拒了张君鉴的挽留,约好明日会再来登门后便执竿离去。   而他走时,张君鉴还在复盘,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明日要找几个老友来和他一起吃败仗,唯有这样他才能输得舒坦。   回到客栈,丁游和张大奎几人确实还等在楼下大堂里,见陆风回来之后他们才松了口气。   虽然知道以陆风的能耐定然不会出什么事,但是相识一场,担心也正常。   “先生,我们决定商队三日后就要离开王都,先生可是要在王都久留?”   听到商队只在这里留几日,陆风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做买卖还挺费时,没想到这么快便要走了。   “我还要在此处逗留上半月的时间,有亲友在此,诸位无需担心我。”   感受到商队众人的善意,陆风十分高兴,“诸位离开之前,劳烦告知一声,陆某定来相送。”   又在堂中闲聊几句,见丁游他们还有事要做,陆风便先回房了,只是隔日起来却听见不大好的消息。   翌日一早,陆风的房门被张大奎敲响。   “陆兄弟,你昨日说有亲友在此处,能不能请他们帮忙打听一下王春几个的下落?”   他们人生地不熟的,找人十分困难。   闻言陆风眉头微皱,“王春他们怎么了?”   “不见了,昨天出去后就没有回来,他们几个虽然平日也做混账事,但是都知道商队的规矩,这种不打招呼事他们从未做过。”   现在正是大考前夕,官府都各有各的事,王春几人都不是幼子,即使报官也不会有人立马受理,找也是随意找找。   大考前出事,官府都是能压则压。   “不用着急,等我算一算。”   陆风伸出手精心凝神,掐指算这几人的下落。   张大奎在旁边看得眼睛溜圆,不明白陆风这是在干什么。   须臾,陆风得到结果后微微一愣,然后无声叹口气,“他们现在没有性命之忧,无需担心,你且叫上丁兄随我去接人吧。”   “啊?这就?”   张大奎咽咽口水,不敢相信陆风手指头一动就知道了王春他们的下落,不过鉴于之前的种种,他也只能闭上嘴巴去找丁游。   长街上。   陆风带着丁游和张大奎往白鹿书院而去。   “先生,真的不用再多带两个人吗?”   “无需担心,且随我去便是。”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书院门口,丁游他们看着那书院大门张大嘴巴,不可置信道:“难道他们在这里面?”   “不在,我来此是来找个人,有他在我们要好行事些。”   其实以陆风之能,大可以自己去自己来,谁也拦不住他,但这是下下策,不合适。   见陆风上门就说来找白鹿书院的院长,后面的丁游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震惊,他们可是知道这白鹿书院的,寻常人根本进不去,更别说是书院院长。   但是对面那学子在看见陆风之后实却是容满面地请陆风进去。   丁游两人跟着进去的时候呼吸都是断断续续的。   张君鉴没想到陆风竟然会来这么早,忙穿衣出来,但是在看见陆风身后的那两人后顿时明白陆风不是来找他下棋的。   “先生这么早就登门,可是有什么事?”   “夫子可知道那金知贵家住何处?”陆风拱手一礼,直入主题道。   “尚书府?”张君鉴眉头一皱,“先生找尚书府做什么?”   “我这两个友人的侄子陷入尚书府中,我要去讨人。”   听见是尚书府,丁游他们已经吓白了脸,不敢相信王春他们会出现在那个地方,现在听见陆风说上门讨人的话,他们也不知是该苦还是该笑,那样的地方哪里是他们能进去的。   张君鉴也同样眉头紧皱,看看丁游他们又看看陆风,最后无奈叹口气。   “罢了,谁让我与你投缘,我便陪你走一遭罢。”   他看丁游他们的穿着打扮,想他们的子侄应当不是会惹大事的人,可能就是得罪了尚书府的公子,想来若是他出面的话,对方应当会卖自己一个面子,便打算和陆风走一遭。   丁游他们没有想到,陆风竟然有这样的能耐,能让白鹿书院的院长开这个口,顿时对两人千恩万谢。 第197章 雷劈祠堂   尚书府门口,丁游两人紧张地跟在陆风和张君鉴的身后,心中十分忐忑。   他们现在已经把陆风掐指一算就得知王春他们所在的事情抛掷脑后,看着那气派的尚书府门进不得也退不得,只能不断地打量着陆风,心中对陆风的来头可谓是千般揣测。   陆风一手拿着青竹竿,一手背负在身后,气定神闲好似来走亲戚一般。   看得丁游他们都莫名安心不少。   张君鉴从大门处回来,看着陆风这副模样也忍不住感叹,“先生如此胸有成足,倒是让我觉得今日就算是我不来,先生也能将人从尚书府里安然无恙地带出来。”   陆风微微一笑,“夫子来了,陆某才能如此轻松。”   谈话间,尚书府的大门再次打开,这次跟着出来的还有一个管家。   管家一眼就先看到陆风,面上露出一丝疑惑,但很快这疑惑便被他隐去,转头朝着张君鉴拱手行礼,“我家老爷有要事在身,未能出来亲迎,张院长见谅。”   张君鉴虽不在朝为官,但身为大虞第一书院的院长,朝廷大半官员都可算作他的门生,任谁都要给三分面子。   “无妨无妨,是我们来得突然。”   “几位府里请。”   客套两句,管家便让身请几人进去,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打量着丁游两人,心中泛起嘀咕,不明白张君鉴带这么几人来尚书府做什么。   几人被引入大堂,喝了两杯茶的功夫,尚书大人才姗姗来迟。   张君鉴起身与人行礼,看到尚书大人的时候心下一惊,发现那管家说的话不是推辞。   这尚书大人眼底一片乌青,满身疲惫,连客套的笑容都笑不出来,若是其他人上门,只怕是早被打发走了。   “张院长难得登门,不知何事如此着急?竟然会清早便过来。”   金禄的视线从丁游他们身上扫过,到陆风时顿了一下,然后才看向张君鉴。   “呃……”   听出金禄不好说话,张君鉴在心里斟酌着说辞。   但不待他开口,旁边的陆风却突然道:“来向贵府讨要几个,昨日被你们绑回来的人。”   话落,大堂中一片寂静,众人的目光都同时落到陆风身上。   金禄一言不发地打量着这个气质不俗的瞎子,刚抬起的茶杯被他重新放下,瓷器与桌子相碰的声音此刻在静默的大堂中十分刺耳。   张君鉴见状暗道不好,但是不待他们做什么,陆风却再次开口,“贵公子的病在下能治,但要求便是放了那几个孩子。”   丁游三人一头雾水,不懂陆风在说什么,不过金禄却是瞳孔一收,眼睛微眯,冷冷开口道:“我儿昨日见过你。”   金禄十分肯定,昨日金知贵回来之后便昏睡不醒,一问便是被人用银子砸了脑袋。但是他把全城的大夫甚至是宫里的太医都找来了,那些人都说金知贵并没有任何问题,似乎只是睡得太死了。   金禄并不相信大夫的说辞,一想到过几日便要进考场,自己儿子又是状元人选,他就不得不多想,遂将金知贵昨日遇见的人全部盘问了个遍,其中只有一个青衣瞎子如论如何都找不到。   如今听陆风这么一说,金禄便十分肯定问题出现在面前的这个瞎子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金知贵生病了张君鉴也颇感诧异,看金禄这个模样还不是小病,他不禁有些担忧地看向陆风。   若这事与陆风有关,那金禄为儿子发起疯来他可就无能为力了。   但陆风只是淡然一笑,解释着:“便是昨日在酒楼里强抢陆某位置的事。”   这事张君鉴之前就听陆风提过一嘴,现下一想就大概清楚了来龙去脉,不禁眉头紧皱,“这事是你做的?”   他看陆风不像是会如此报复的人。   “不是,他只是被霉运沾身了而已。”   陆风如此风轻云淡的态度让金禄脸色铁黑,“你最好能让我儿平安无事,否则……”   “尚书大人,还是先看看人吧。”   陆风不想在这里废口舌,毕竟霉运之事很难解释得通。   金禄也知孰轻孰重,带着陆风便往后院去,只是他身后的下人越来越多,颇有要将他们拿下的意思。   进入卧房,看重着众多还未能离去的大夫,张君鉴看了眼陆风,觉得今日是不好收场了,颇觉得头疼。   病床前,众人看着陆风等人进来不明所以,但看见金禄那漆黑如锅底的脸色后,都识趣地退到一旁不敢说话。   陆风敲着竹竿来到床前,往床上的金知贵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呼吸平稳还微有鼾声,与熟睡无异,就是那眉心的黑气看着着实骇人。   “我能让他醒过来,但还请尚书大人把在下要的人带上来,毕竟此事与他们关系不大。”   金禄沉默不语,但还向门外的人招了招手,带着人围在外面的管家便立马离开。   不多时,三个脸色苍白的人被拖了上来。   “王春!!”   丁游和张大奎看见王春三人躺在地上毫无反应、脸色苍白,紧张地上前将人抱起来。   三人身上湿漉漉的,带着寒气,看似无伤却气息微弱。   张君鉴上前看了看三人的模样,皱着眉不赞同地看向金禄,这明显是动私刑了。   但看不到伤口的情况下,他也不好现在就张口。   如今床上躺一个,地上躺三个,事情远不像他之前想的那么乐观。   现在这情况,管家很是有眼力地将屋里的大夫都请了出去,留下的除了陆风几人,其他则都是金府心腹。   “让我看看。”   陆风走到王春他们身前,手中运起功德往三人身上扫过。   他手心因为功德而泛起微弱的白光,但除了最近的丁游和张大奎看见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发现。   “咳,咳咳……”   “丁叔……”   在王春他们咳出声后,丁游二人都震惊地看着陆风忘了反应。   哪怕王春他们醒来叫着二人,二人都没有听见,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陆风,双手因为激动、震惊而微微颤抖。   “好了,无须担心。”   陆风朝丁游二人温和地笑了笑,然后向醒过来的王春几人嘱咐道:“以后要离倒霉的人远一点,会折寿的。”   若是他不在,这三人受这一场刑后,少不得要少活几年。   王春三人浑浑噩噩没有听懂,丁游和张大奎却是忙不迭地点头,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里的激动。   而众人只当他们醒得凑巧,并不认为是陆风的原因。   金禄更是催促,“休要再磨蹭,人我已经带来了,若是治不好我儿,本官便将尔等一起送入大牢。”   “唉~先生究竟有没有办法?”   张君鉴凑到陆风身边,有些担忧地问。   他倒是不怕得罪了尚书府,只是担忧陆风他们真被送进大牢。   那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   “夫子不必担忧,金公子本来睡几日就能醒,现在不过是提前叫醒而已。”   说罢,陆风突然一挥手。   霎时,屋里突然凭空掀起一股大风向床榻卷去,狂风吹得床帘狂舞不止,众人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恍惚间只听嘭的一声,紧接着便是一声哀嚎。   “哎呦!疼!”   大风停歇,陆风看着在床榻上捂着额头的金知贵,缓缓道一句:“你我恩怨两清。”   众人放下手,才发现金知贵竟然已经醒了,只是额头被撞得红了一片。   “这,莫非是被撞醒的?”   张君鉴只觉得莫名其妙,还有刚才的那阵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贵儿!”   “既然人醒了,那陆某告辞。”   事已了结,不等众人反应,陆风敲着竹竿转身便往屋外走,时不时抬头看金府上空。   他从进府就不舒服,法眼下府中黑气流动,可见金府并不是什么积善之家,他实在不喜欢这个地方。   陆风杵着竹竿负手离开,张君鉴随意对金禄一拱手便往跟了上去,丁游几人也是。   只是他们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   “张院长只管离开,只是本官与其他人还有事要谈,想留他们喝杯茶。”   金禄从屋里走出来,后面还跟着捂着额头咬牙切齿的金知贵。   张君鉴见状无奈叹息,看来是金氏父子是觉得胸中有一口气咽不下,想讨回来。   但是相比起金知贵,王春三人看起来伤重多了。   他们三人也是倒霉,谁能知道金知贵被银子碰一下就会昏睡不醒。   说起这事三人就觉憋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拳头粗的几大锭银子,了。其实他们当时拿出来的就是一小块银子,付钱的时候没拿稳被撞飞出去,沾了一下对方,结果人当场就躺下不动了,他们当时还以为是遇上碰瓷的了。   见真拦着不让走,张君鉴好心提醒,“奉劝大人一句,横行无忌在先,滥用私刑在后,若是被人参上一本,于大人无益。”   金禄爽朗一笑,“张院长误会了,小儿已醒,此事两清,但那三位小友在府上做客时多有怠慢,本官只是想弥补一二。”   丁游等人哪里敢要弥补,就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至于吃的那些苦都只当是长个教训。   见众人不说话,金禄随意抬手,“不过既然几位无意留下,那本官就不强留了。送客!”   金禄话一落,围着的下人就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陆风看了一眼越来越浓的黑气,摇摇头,杵着竹竿就往外走。   安全无恙地走出尚书府,几人正要松口气,突然。   “轰隆!!”   突如其来的雷声让众人下意识捂住耳朵,感觉这旱天雷就劈在他们头上。   等雷声消失,众人下意识四处张望,却突然听见后面尚书府中传来惊慌的呐喊声。   “不好了!祠堂被雷劈了!”   “着火了,快救火!”   府外,众人惊讶地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旱天雷竟然会劈在尚书府的祠堂。   丁游和张大奎紧张地对视一眼,然后就听陆风淡然道:“看来金家气运就到此为止了……”   张君鉴看着陆风若有所思。   就在众人要离开时,一道人影从远处急忙赶来。   “前辈,请留步!” 第198章 问心有愧   瘐守拙一身大袖紫袍翻飞,几乎是全力踏空往陆风他们所在赶来,速度之快更是带起一阵狂风。   远远的,张大奎几人还以为是什么大扑棱蛾子,等人忽地来到他们跟前,才发现这竟然是个修行高人。   “晚辈瘐守拙,拜见前辈。”   人到身前还未站稳便先诚惶诚恐地对陆风行了一个大礼。   张君鉴是认得这人的,只是见过几面,并不熟识,毕竟瘐守拙作为大虞国师,鲜少出门,不过听陶愚松说这人是有些真本事的。   可是这样的人现在却在陆风面前自称晚辈,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国师不必多礼。”陆风拱手回礼,然后转头对丁游几人道:“我便不同你们一道回客栈了,带他们三个回去好好睡一觉,补补元气。”   “好,今日多谢先生和院长,我等先行告辞。”   丁游带着人对陆风和张君鉴行礼道谢后便快速离开,客栈里的兄弟还等着他们的消息。   等人走后,张君鉴和瘐守拙便看着陆风。   “客栈多有不便,先生不如到白鹿书院去小住几日。”   瘐守拙也是连忙道;“晚辈的占星楼可观全城景色,前辈若不嫌弃,不如去我那里住。”   看着瘐守拙那双眼冒光的样子,张君鉴实在觉得奇怪,他印象中的国师可没有这么好客。   而面对两人邀约的陆风只是笑了笑,“前面有一茶楼,两位可要同陆某过去一坐。”   两人自然无有不应的。   “先生请。”   午时的茶楼已经有不少人,众人见陆风三人进来时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到他们身上。   有眼尖的已经认出了张君鉴和瘐守拙的身份,一传十,十传百地,不一会儿众人就开始讨论陆风是什么来路,为什么会有这两位来做陪。   三人找了一处视野较好的位置,要了茶楼里最好的浮春和一些小食,然后便坐等说书的开始。   期间三人也不闲着,张君鉴很是好奇地问瘐守拙找他们作甚。   瘐守拙也不隐瞒,对着陆风一拱手道,“前些日子见紫气东来,晚辈便知有贵客降临王都,但因不知具体时间,便只能一直留意王都里的情况。”   “方才忽见尚书府有旱天雷落下,便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叫我遇见了前辈。”   “没想到先生还是修真者,是我眼拙了,难怪,难怪。”   见瘐守拙一口一个前辈,联想到尚书府里的一切异样,张君鉴这才发现陆风不简单。   然而听见张君鉴的话的瘐守拙却是欲言又止,他小心地看看陆风,发现对方并没有说什么的意思,便也不好出言纠正,只是在他的心里,陆风绝不是修真者这么简单。   小二把茶水送来,陆风闻着那茶香道一句:“似乎没有夫子的茶香浓郁。”   “那是,”张君鉴斟茶道:“虽然同为浮春茶,但品相可不一样,等我回去送先生几包。”   陆风对这些茶叶倒是没什么要求,他一向是有什么喝什么,便是粗水陈茶也喝得惯,不过既然有好茶他也不推辞,先提前给张君鉴道了声谢。   不多时,茶楼里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小,原来是说书人已经坐到了位置上,喝茶润喉后便准备要说书了。   陆风是头一次听书,觉得十分新奇,旁边两人见状便不出言打扰,同样静静地听着。   “啪!”   一声震响,说书人手拿扇子道:“咱们话接上回,话说那侠士持刀闯入,大喝一声……”   听故事已经说到了这里,张君鉴怕陆风不知道前因后果,便给陆风解释。   “这说的是有个侠士在路过一处村庄歇脚时,夜晚突然听见呼救声,侠士提刀去救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不知不觉他寻着声音踏上一座桥,发现竟然是那座桥在呼救,吓得侠士连夜离开了村庄。”   就是如此简单的故事,后来越传越远,被人添油加醋好一顿修改,最后就成了这说书人嘴里那十分曲折离奇的奇异故事。   见陆风还挺感兴趣,瘐守拙便接着道:“我倒是知道这故事的出处,听说是在大贞境内,有一条河名为奈河,那故事里的桥也因此得名奈河桥。”   “这故事传出后不久,有修士再次路过那村子,发现只是有孤魂野鬼在桥上出声吓唬过往行人而已,并没有特别之处,而且这已经是百年之前的故事了。”   “奈河桥?”   突然听见这名字,陆风愣了一下,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   瘐守拙两人陆风难得露出如此神色,好奇地问:“前辈,可是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我知道的那个奈何桥。”   “都是桥而已,有何区别?”   陆风浅笑摇头,抬着茶杯回忆道:“陆某所知道的奈何桥非红尘俗世的桥,而是地府中转世轮回时,众鬼要踏上走过的桥。”   “那桥下的水如鲜血流淌,腥秽不可进,若是有鬼物跌落其中,则永世不得出。”   乍然从陆风这里听见这样一座桥,瘐守拙和张君鉴心思各不相同。   后者觉得这河只是他人臆想的,但又见陆风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便觉得是自己看书不如陆风多,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座桥。   而瘐守拙显然要比张君鉴想得多,自地府二字从陆风嘴里说出来后,他就觉得地府中或许真的有这样一座桥。   但是突然想起陆风说的转世轮回,他身躯一震,脑中仿佛有惊雷劈下。   地府之威早已人尽皆知,也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寻找地府所在。   他瘐守拙自然也对地府颇感兴趣,这些日子收罗了不少消息,如今听陆风主动提起地府,还说了这样的细节,他越发肯定陆风的身份。   毕竟除了地府众鬼,没有人会如此清楚地府中的事。   他自认对地府了解够多的,但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转世轮回。   光是听这几个字就知道其代表的东西有多么恐怖,简直骇人听闻。   “不知国师说的奈河具体在大贞的什么地方?”   陆风并不在意他们两人在想什么,那说书人的故事此刻也觉得平淡无味,他只想知道那条河,是不是他要找的河。   “哎,大贞境内山川美景众多,风景秀丽的河流也有不少,这奈河实在不出名,若非有这个故事,只怕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河。”   瘐守拙现在十分懊悔,要是平日多看一眼,现在面对仙人就不至于一问三不知了。   “原来如此。”   要寻这河,看来得去大贞问了。   恰好殿试之后还有十国大比,这大贞说什么他总是要走一趟的。   三人在茶楼中一坐便是几个时辰,等到说书人的故事说完才离开。   陆风打算随瘐守拙去占星楼看一看,便与张君鉴告辞。   占星楼有侍卫把守,陆风不想惹眼便隐匿身形同瘐守拙一起进去。   楼有七层,里面楼梯盘旋而上,陆风握着竹竿走在前头,瘐守拙跟在身后同陆风描述这楼的细节。   陆风饶有趣味地听着,最后好奇地问瘐守拙,“以你之能大可以云游四海寻找更大的机遇,为何要留在这贫瘠且不入流的王朝中做一个名不经传的国师?”   “难道先生不认为我是为权力财富留下的吗?毕竟这个位置也挺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陆风温和笑道:“人各有所求,为此自然也无可厚非,只是于你而言这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这些东西应当不是你所求的。”   这占星楼中向来除了瘐守拙就只有一个小童会进出,如今来了一个陆风,那竹竿敲在地上的声音打破了楼里的寂寞。   难得有人对瘐守拙说权力财富不是他所求,瘐守拙低头想了想,而后释怀地笑出声。   “晚辈是大虞国人,年少时便立志报国,至今也不曾改,只是文不成武不就,只能修真来凑一凑罢了。”   陆风脚步顿了一下,随后笑道:“这也挺好。”   到楼上,两人俯瞰全城景色。   陆风虽眼力不好,但是他心神放开之际能将整个王都的动静收在心中,长街上的吆喝声都尽数落入他的耳中。   旁边瘐守拙眼神复杂地看着陆风,他能看到到陆风周身有法光流动,可谓是足不出户却知天下事。   这种手段着实让他羡慕,忍不住道:“说来惭愧,说是国师,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用。感觉有我没我都一样,兖州的事我帮不上忙,想来皇宫里的东西也是前辈解决的吧。”   陆风没有回头看瘐守拙。   他站在高楼上任风拂面。   “今日寻我,便是为了问这事吗?”   “是也不是,前辈便当是吧,毕竟皇宫里的那个东西我研究许久,都没有办法除去。”   仙人之姿谁不想寻,只是看寻不寻得到。   只是没寻到的时候瘐守拙又是忐忑又是激动,但当寻到了,与仙人并肩后感觉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   就只是像遇见了知己老友一般,微微有些神奇。   陆风负手而立,平淡回应:“那日路过便顺手拔除了”   闻言,瘐守拙只觉得额头流下一滴汗水,陆风说得如此稀松平常,显得他这个大虞国师的努力毫无意义。   宫中的事处理不了,兖州的事又无能为力,他这个国师整日待在占星楼上,实在问心有愧。   这时陆风突然开口:“你也不必如此难过,这世间本来就有七八成的人在做毫无意义的事。”   “呃~”瘐守拙哭笑不得,仙人这话实在如刀刃般锋利。   “不过……”陆风笑着补了一句,“就是因为如此才有意思。”   “发个呆,打个盹,拯救世界,名留青史……成与不成同样都很有意思。”   “有什么样的能力做什么样的事,乞丐吃饱睡觉,皇帝治国理政,你除小鬼护百姓,我除大鬼守一方……”   “乞丐不会因国家灭亡,而自责自己没有处理好国事,你也不必因为兖州天塌而自责自己无力改变。”   “人无需为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感到自责。”   “无需自责……”庾守拙诧异地看着陆风。   晚风轻柔,仙人除了手里的一根青竹竿外什么都没有。   他孑然一身站在天地间,青衫飞扬,墨发抚鬓,静静听楼外白鹤啼鸣。   远处江面有一叶扁舟随水逝,近处有人间烟火接连亮起。   看了多年的景色,庾守拙到今日才察觉有所不同。   “哈哈哈,是庾某庸人自扰了……” 第199章 考试风波   两日后,都城门口,丁游几人驾马在城门处等着。   今日他们便要离开,此前陆风说过他们走的时候会来相送,但是这两日陆风都不见踪影,他们也不确定陆风会不会来,只能在城门处多等一会儿。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此刻烈日当空,丁游与张大奎对视一眼,便不打算再等下去。   “出发!”   这一趟他们在王都卖出去很多东西,同时也新买了许多,所以这马车看着变化不大,只是里面的东西变了。   没能亲自和陆风告辞,众人都有些遗憾,像那样的人物,他们这一生估计也就遇见这么一回。   尤其是丁游和张大奎,他们这两日辗转反侧,总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想着想着,丁游骑在马上忍不住回头。   突然,他看见城门下,陆风杵着竹竿,笑着送他们离开。   丁游突然就安心许多,立马拉住缰绳,打马回头向陆风所在的方向拱手行礼。   张大奎他们发现丁游的动静,都回头去看,却发现那城门下人来人往,也不知丁游是在向谁作揖。   而丁游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将马拉回来后就跟上他们的脚步,一起向前而去。   送完丁游他们,陆风杵着竹竿往考场走去。   今日不仅是丁游他们离开的日子,也是纪明悟进考场的日子。   这两日他一直在占星楼中修行,所以来王都这么久,他还未与纪明悟见过。   听闻近日皇帝身体越发不好,已经不管事了,所以原本该有皇帝出面的殿试也被挪到了贡院中,由百官监考。   陆风到时,贡院门口人山人海,他根本挤不进去,扫了一圈发现不见纪明悟后,就找了一处僻静的交落静静等着。   越是最后一刻越是叫人紧张,不少学子都是全家老小皆来送考,京外来的考生则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等开门,有的还在抱着书册努力往脑海中多塞点东西,多年努力,成败皆在今朝。   “那是白鹿书院的学生吧,听说书院今年参考的个个都是翘楚。”   陆风等了没多久,就见白鹿书院的队伍从远处步行而来,他们一出现就吸走了大半人的注意。   这些人身着统一的墨白学子服,个个气宇轩昂,步伐稳健,丝毫不慌。   从他们身上能感受到那种朝气蓬勃,胸有成竹的气劲。   尤其是走在张君鉴身边的纪明悟,周遭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打量着他,都想看看这被白鹿书院院长寄予厚望的人是有什么样的三头六臂。   这也是最后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打量人家了,等殿试完,再见时彼此身份可能会天翻地覆。   只是在众人都在打量纪明悟的时候,他也在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时辰要到了……”   张君鉴随意给身后的学子们嘱咐几句,毕竟该说的平日都说得差不多了,他顶多在进门前再说两句吉祥话。   这些都是他的得意门生,他对他们信心十足。   但是一转头,张君鉴就看见纪明悟心不在焉的模样瞎,不禁眉头一皱。   “明悟啊,进考场后要心无旁骛,万不可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   “……是。”   纪明悟没有找到想找的人,回头看张君鉴如此紧张,便拱手称是。   “铛!!!”   突然,有腰间挎着大刀的侍卫随着两位身着官袍的大人一道从贡院里走出来。   他们手里提着铜锣,扬声道:“考生进考场!闲杂人等,止步!!”   贡院打开,众学子鱼贯而入。   这一去便是几天几夜,与张君鉴告辞之后,纪明悟随着白鹿书院的弟子便往考场中走。   只是进门前,他突然福至心灵,回头往陆风所在的方向看了一下。   “先生……”   纪明悟看见自己极为熟悉的人,此刻正拿着竹竿站在人群外的大柳树下,青衫微扬。   见纪明悟朝自己看过来,陆风微微一笑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进去,而且那把守的侍卫都已经在催促他了。   在看见陆风之后,纪明悟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笑着朝检查身份大人递上身份牌。   此刻他就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十分轻松地踏入考场,大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外面的考生越来越少,陆风倚靠着柳树,对贡院里面十分好奇,心中生出了进去看一眼的想法。   想罢,陆风便心念一动,瞬间隐匿身形在毫无察觉到的情况下,在大门合上的最后一秒踏进了贡院。   在他走后,原本与陆风搭话的人回头没看见陆风的身影,不禁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贡院里同样人山人海。   这里的人并不比外面的人少,甚至可以说是更多,考生们从进来的那一刻就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吓得他们不敢乱动,生怕引起误会。   陆风寻到纪明悟后,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在纪明悟历经无数道检查后他也跟着走了进去。   然后看见了高台之上的陶愚松。   一段时间不见,他看起来又老了几分,白发比上一次看见的还要多。   陶愚松周围有无数考官,左右两侧还有众多太医,侍卫严阵以待,就连不爱出门的瘐守拙也跟着来了。   庾守拙抱臂坐在场地中央,他一言不发地闭目养神,看着没什么存在感,但每一个进来的考生都要从他面前走一遭,确保这些人身上没有问题。   在纪明悟进来的时候,陶愚松一眼就看见了他,但是此时此刻两人都没有打招呼,只是眼神对视了片刻,然后仿佛不认识一般移开了眼睛。   陆风跟在纪明悟的身边,从瘐守拙面前走过时,瘐守拙明显一愣,然后睁开眼反复打量纪明悟。   “嗯?真有些本事。”   陆风还以为是庾守拙发现自己的存在了。   毕竟他的隐匿法能瞒得住凡人的眼睛,但对气息敏感的修士来说确实不好藏,而且他也没有藏,几乎是放任随意的状态。   可正当他想打个招呼时,庾守拙却是重新闭上眼睛,丝毫不像发现他的样子。   陆风哭笑不得,只能收回想打招呼的手,随着纪明悟往里面走。   纪明悟离开后,庾守拙才幽幽地睁开眼睛,望着纪明悟离开的背影。   他方才发现了纪明悟身上的一丝不同,然后转头看向陶愚松,觉得这个家伙的眼光不错,如果是纪明悟的话,将来绝对不会比陶愚松做得差。   见纪明悟已经安顿好,陆风便不再跟在他的身边,而是在贡院中转了起来。   转完后便找了安静的地方静等考试开始。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贡院中安静得仿佛能听见每一个人的呼吸。   此刻每人都正襟危坐,直到开始考试的锣声响起,无数侍卫带着考卷和身着官服的官员穿梭在考场之中。   高台之上的陶愚松目光如炬,眼神犀利地扫视着下面的每一个人,考场中还有无数官员不断游走。   陆风头一次见考卷,便来到纪明悟身边探头看了一眼,见纪明悟提笔答题之后,他看着答案笑了一下,然后便不再关注,走到一旁开始打坐。   而在陶愚松身边,瘐守拙拿着手里的法器疑惑地捣鼓着。   这法器可探到一切不寻常的气息,无论鬼物、修士都能被发现,为此他花费了大价钱的。   可捣鼓半晌,那法器都只是在一个劲地疯狂旋转,好似发现了什么大恐怖,但是庾守拙无论如何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多试两次便觉得是这法器坏了。   他干脆放下法器不再用,而是放开神识笼罩整个考场。   陆风发觉之后觉得有些诧异,这么大面积的铺散神识很是废心神,但没想到瘐守拙竟然能这么做。   可就在他感叹的下一秒,瘐守拙就收回了神识,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向陶愚松点点头,然后开始打坐养神。   ……原来只是放一下。   陆风见状顿时明白,庾守拙放神识是间歇性的,他原本还以为要笼罩几天几夜直到结束,没想到只是探查了一下。   不过这样也正常,毕竟长时间放出神识是强者才能做到的事。   想罢,陆风就不再关注,专心打坐。   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   有侍卫送来了蜡烛。   考场里面的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纪明悟拿到那血红的蜡烛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只是当他点燃之时,那蜡烛里竟然冒出一丝黑气。   同时,桌上的竹笔也突然的动了一下,纪明悟心中一惊。   这竹笔是陆风送给他的,自上次在文相府大显神威之后便失去了所有神异,如同普通的毛笔一般。   纪明悟还以为这笔是一次性的,里面神威已经不在,所以他一直都拿来当普通的毛笔用。   但是现在这竹笔却动了一下。   纪明悟吓得握住竹笔,然后小心地四处张望,见没有问题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一回头,桌上燃着的蜡烛越来越不对劲,红色蜡油如血液一样流淌,原本橘黄的火光变成了幽蓝色,其中还有黑色的东西流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来。   不等纪明悟仔细探究,周遭温度骤降,一股阴冷的气息如蛇一般从蜡烛中冒出,欲要缠上纪明悟。   好在纪明悟手里的竹笔发出白光,瞬间将那股冷意驱散。   也就在这时,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十分温和的声音。   “安心。”   仅仅是两个字,纪明悟便立马安心下来,他没想到陆风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桌上的蜡烛不知何时变成了白色,火光也恢复了正常。   有陆风在,纪明悟就不在乎方才的东西是什么了,提起笔就奋笔疾书。   考场中,陆风手里提着一缕黑气,神识在全场扫过后,他面色严肃,手中续起功德往地上猛一拍,功德所产生的气浪立马向四面八方涌去。   “嗡!”   霎时,无数黑气被震飞出来,悬在半空,而后陆风伸手一收,这些黑气立马被他抓在手中,汇成了手腕般大小的黑蛇。   他如此大的动作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众人都只觉得有一阵柔和的微风吹来,驱散了他们身上的寒冷。   而庾守拙袖子里的法器在飞速旋转他却没有发现。   陆风手里捏着黑蛇面色不大好,扫视后确定没有问题,他才提着黑蛇来到瘐守拙身边。   此刻的瘐守拙正在修炼,并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不对。   “同我出来一下。”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听清楚来人是陆风之后他刚松了一口气,然后立马又严肃起来,起身走到后院去。   陆风撤去隐匿身形的障眼法,瘐守拙见状刚要行礼,却突然看见陆风手里提着的东西。   那是一条冒着黑气的黑蛇,显然不是善茬,此刻正在陆风手里挣扎。   想起陆风是从考场里面出来的,瘐守拙心下一惊。   “莫非是考场里……”   “不是这群考生的问题,是你们送上来的蜡烛。”陆风平静解释。   说完,他在掌心凝聚一枚古朴的功德敕令交给瘐守拙。   “你拿着这个敕令在考场中小心守着,我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是!”   瘐守拙双手接过东西,看着这从来没有见过的敕令,连忙表示他会守好考场,绝不会让邪物再来作乱。   陆风也不再废话,提着那黑蛇就转身离开,开始寻找这控制黑蛇的东西。   再次返回考场的瘐守拙心有余悸,那些蜡烛他看过了,并没有察觉到有任何问题,可见对方修为定然在自己之上。   若是今日陆风不在,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如此多的考生、官员包括文相陶愚松只怕都要葬身于此,这对大虞来说简直是致命一击。   万幸,万幸陆风竟然在这里。   瘐守拙面色严肃地回到考场,手里握着敕令一遍又一遍地扫视全场,任何一处角落都不敢放过。   他的反常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陶愚松裹过着大氅来到他的身边,低声询问是不是出事了。   瘐守拙虽然在摇头,但是嘴里却在低声嘱咐陶愚松,让众人都警惕起来,最好所有人都留在考场里,不要往后面去。   如今陆风去后面寻找鬼物,若是有倒霉的人遇见了,只怕会给陆风添乱。   要是再弄出点声响,那定然会惊扰考场上的考生。   闻言,陶愚松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招来两个官员低声嘱咐。   庾守拙这次也不敢松懈了,拿出袖子里那已经不再疯狂旋转法器,小声嘀咕。   “错怪你了。”   这法器还是有用的,至少比他有用。   贡院上空。   陆风腾云驾雾俯视下面,可他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一点异样的气息也不曾看见。   “看来隐匿手段了得,既如此,就更不能放过你了!” 第200章 画中枯井   陆风手捏黑蛇七寸,只是稍加用力就把黑蛇捏爆成无数游离的黑气,黑气一离开陆风的手便迅速朝着一个方向疾速射去,陆风见状紧随其后。   黑气径直遁入一间屋子,陆风跟着落下之时已不见其踪影,不过他能肯定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面。   陆风气定神闲地在屋子四处走走看看,仿佛并不着急找到那个家伙。   这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库房,里面的东西十分多,四处都放满了被上锁的箱子。   看着那空出来的角落,想来考场上的蜡烛就是从这里抬出去的,那东西应当就藏在这角落附近。   想罢,陆风法眼一开,扫视屋子里的每一个地方,任何一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最后书架上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放在架子上的一堆宣纸,只是那堆宣纸上压着一幅画卷,这画卷给陆风的感觉就像是从天而降,刚好落到这宣纸堆上一样。   陆风来到书架前,将上面摆放的画卷拿了下来。   这幅画卷看来放在这里有些年头了,纸张微微泛黄。   只是有些奇怪,这里是贡院的库房,并非是存放什么典籍画卷的地方,陆风很是不解,为什么一幅画卷会落到这里。   而且这幅画卷他拿在手中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异样,一点不详的气息也都未曾察觉,若非是方才用法眼看见了,便是他也会看走眼。   陆风将画卷拿到手里缓缓展开,然后就看见那画卷上,画的并非是什么山川水泽、美人美景,而是一口灰黑色的枯井。   那枯井栩栩如生,如在眼前。   此外,再不见其他东西。   陆风见状顿时了然。   “难怪之前察觉不到踪迹,原来是藏在了画里。”   或者说是被封印进画里还要准确些。   画卷打开,那枯井里面突然冒出几缕黑气,其气息与陆风在考场上抓到的黑气一样,他一眼就瞧出来了。   陆风将画卷往空中一抛,然后伸手定住,看着那冒着黑气的古井厉声呵斥。   “还不出来!”   他的声音平静,可传到画里时却仿佛伴随着滚滚雷霆。   顿时,画卷上的古井动了动,更多的黑气冒了出来。   随后,一只黑瘦的手从画卷上的枯井中伸了出来,啪的一声就扒在古井边缘。   换作寻常人看见这个场景,定然会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好在打开画卷的人是陆风,他甚至好奇地看着,看那鬼物如何从里面爬出来,就仿佛看从前看过的鬼片。   这鬼物倒是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恐怖,也没有之前遇见的腐烂生蛆的恶心。   它长发遮面,全身干瘦如柴,黝黑如风干的腊肉。黑黄干瘪的皮肉紧紧贴着骨头,表面看着没有多强。   不过这修为,大小也是个真鬼王。   鬼物爬出来后就在枯井周围转悠,陆风这才发现,原来这鬼物冲破了枯井的封印,却没有冲破这画的封印。   所以哪怕从枯井里面爬出来了,也只能在画里面打转。   不过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这封印被岁月洗礼的原因变得不再牢固,导致那鬼物的鬼气从画里面跑了出来,浸染了这库房里面的东西,包括那送到考场上的蜡烛。   这鬼物或许也是想借用这些鬼气从外面吸取力量,帮助自己从画卷里面解脱出来,只是它显然没有料到居然会遇见陆风。   “你是何人,是被谁封印在画中的,又为何会被人丢在此处?”   陆风觉得这封印之术十分有意思,若是能知道这画卷的主人是谁,或许能和对方学一学这封印之术。   只是面对陆风的问话,那画里的鬼物却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竟然一溜烟又躲回了古井之中,甚至把鬼气收得好好的,一点也不敢泄露。   陆风对此十分无奈,不过既然罪魁祸首找到了,他也不必再担忧。   见这里也不是说话做事的地方,就将画卷重新卷起来,在上面随便施下一个屏障之后就将之收了起来。   最后,陆风再扫视一遍库房。   见这里面还有阴冷的气息久久不散,就在手中蓄起功德,使那功德的光芒照耀库房里的每一个角落,驱散一切不详的气息。   做完这一切,陆风再次检查,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从库房里出来。   他腾云驾雾落到考场的后面,然后隐匿身形走向考场中去。   原本聚精会神的瘐守拙突然发现手里的法器在飞速旋转,便立马意识到有厉害的东西进来了。   只是不知道来的是好还是坏,他只能打起精神,用神识覆盖全场。   见什么都没有发现,瘐守拙就嘀咕一声:“莫非是先生。”   他话音刚落,耳畔就突然传来一道平和的声音,“是我。”   瘐守拙被吓了一跳,然后立马就喜出望外。   陆风回来了,就代表那东西已经被消灭了。   果然,陆风下一秒便说问题解决了,不过他有事要离开,让庾守拙拿着那枚敕令好生在这里守着。   并且,他见瘐守拙神识覆盖保持困难,就在场中随手布下了阴阳八卦阵。   这下便是瘐守拙不再放出神识,也无需担忧有鬼物钻他空子。   听见陆风的话,瘐守拙也是重重松了一口气。   这殿试一时半会儿可结束不了,若是叫他这几天经常放出神识覆盖考场,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现在有陆风出手,瘐守拙便高高兴兴地坐回去。   陆风走后,他十分轻松的拿着手里的敕令反复观看,同时也告诉陶愚松他们现在不必太过紧张,一切照常就可。   陶愚松一听就顿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那原本被高高吊起来的心也重新落回到肚子里。   为此还不受控制地咳了两下,被身边的官员请下去休息了。   陆风离开贡院之后想了想,转身去了瘐守拙的占星楼。   除了那处僻静的地方外,他也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地方。   陆风在这里住过两日,楼里的小书童见过他,又得瘐守拙嘱咐,所以小书童看见陆风的时候,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之色,给陆风奉上一杯茶,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等楼中安静下来,陆风给周围设下一个屏障,然后便在桌前将手里的画卷再次打开。   这画卷里面的东西不是什么好的,身上恶业缠绕。   陆风无需顾忌,若是对方跑出来,直接杀了便是。   所以他毫无心理压力地打开画卷,研究起那封印鬼物的办法。中途那古井里会时不时冒出黑气,但无一例外皆被陆风扼杀在画卷中。   夜已深,陆风琢磨半晌,发现这封印的手法其实并不高明,胜在对方用得巧,竟然想到要把那鬼物封印在画里。   看来这封印鬼物的人并不是特别厉害,他是因为斗不过这鬼物才会选择将之封印。   所以出力最多的,是这幅画。   是因为画他才能将鬼物完全封印,然后不知怎么,这画掉到了贡院的库房里。   想来画画的一定是画技十分高超的人,只是可惜这是幅未完成的画卷。   陆风倒是能将此画补全,但是一画怎能有二主。   就算他技高一筹也没有办法了解那作画人的心境,画出来的东西就会变味,画卷的封印能力也会大打折扣。   若是想补全这副画,还是得找到作画的人。   将画补全后,这一定是一个不错的封印容器。   不过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将这画里面的鬼物拉出来。   想罢,陆风伸手一指,那封印立马破碎。   但那鬼物却没有如陆风想的那样迫不及待地跑出来,而是又往井里面缩了缩,想来是感受到外面对它而言十分危险。   不过陆风可不惯着他,抬手一招,功德就化作锁链深入枯井中,把鬼物从里面抓了出来。   被提在半空的鬼物奋力挣扎,还妄图再搏一次,但是陆风手作剑指,十分快速地将之斩于画前。   至于周围那些久久不散的鬼气,功德一烧就立马消失不见。   看着悬浮在画前的一粒小功德,陆风一挥手就将之收下。   如今这样小的功德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无论是地府四处抓鬼还是补天、创冥界的功德,都足以让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不过既然是功德,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鬼物除去,那画上的古井颜色就淡了三分,上面还有一些发黄的水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陆风看着画有些犯难,光凭这一点画迹,他可看不出这幅画是出自谁的手。   不过想来能拥有这样画技的人应当不是无名之辈,若想知晓来历,或许可以问一问张君鉴。   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他也不好贸然打扰,只能在占星楼中过一夜,明日再去找张君鉴,顺便赴那日的约定。   陆风收起画卷,随手从占星楼里找来一本书,看着楼下的景色悠闲地翻着。   ……   不知不觉,时间便飞速流逝,陆风手里的书看完时已经天光大亮。   楼梯口的小童怀里抱着两个包子,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直到听见里面有声响他才敢敲门。   “进来吧。”   “先生,用早膳吗?”   陆风看着对方拿过来的包子,随手拿了一个,又给对方两铜板,温声道;“不用准备我的饭菜,我一会儿就要走了。”   “是。”   小书童也不敢问陆风要去哪里。   这几日陆风都是这样,悄无声息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吃过包子之后,陆风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理理衣服,顿时消失在高楼上。   在白鹿书院外的转角处,陆风凭空出现,手里杵着竹竿走到书院门口去敲门。   没有人对他突然的出现感到奇怪,反而是奇怪这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去敲书院的门。   因为殿试的原因,书院学生不齐,张君鉴便给那些没有去考试的学生放了几天假,此刻书院只怕是没有什么人。   果然,陆风敲了半晌也不见人出来。   “这位先生来得不是时候,书院里的学生都回家或是出去小聚了,只怕是没有人在。”   旁边的小摊主见陆风如此固执地敲门,便出言相劝。   只是他话音刚落,那书院门却突然嘎吱一声被打开了。   “是谁如此扰人清梦!”   张君鉴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大袖长袍,腰带也未曾系,长发披散,随意用发带拢着,看起来像是被人急匆匆从床上叫起来的。   见他这个模样,陆风属实抱歉,遂道:“陆某请夫子吃碗馄饨赔礼如何?”   见门口的人是陆风,张君鉴的起床气瞬间消了大半,立马道:“原来是先生,几日不见,我以为先生已经离开王都了。”   他也不客气,听见陆风要请客,便出门带着陆风往旁边摊位上一坐,朝着摊主招呼道:“来两碗馄饨,多搁点,不差钱。”   陆风见状也是哭笑不得,掏出铜板交与那摊主。   摊主没有想到陆风如此年轻,竟然是来找书院院长的。   而且看这模样,两人关系还挺好。   不过想归想,钱到了他也不再纠结这些,转头便去煮馄饨。   桌子旁,张君鉴哈欠连天,问陆风这些日子去了何处,得知他一直在占星楼后很是没好气地哼一声。   明明是他先与陆风认识的,结果陆风转头就和瘐守拙走了。   陆风笑着给张君鉴倒了一杯茶水,“陆某这不是来找夫子了吗。”   闻言,张君鉴这才笑道:“那今日先生有事否?没有的话,我就去找我的那些老朋友来书院给先生作陪。”   陆风哪里能不明白张君鉴的心思,这哪里是给自己作陪,明显是上一次下棋输给了自己,想找人来给他作陪罢了。   不过这几日反正也闲来无事,在书院落脚也不错。   得了陆风的回答,刚好馄饨也被端了上来。   张君鉴招来不远处的乞丐,给了两个铜板,叫去找几个人,叫他们来书院一聚,事成后再给几个铜板。   那乞丐拿了钱,高高兴兴就跑了。   吃完馄饨,张君鉴带着陆风往书院里走。   今日的书院确实是比前些日子冷清。   等了没有多久,张君鉴让找的几个人就陆续到了书院。   见到陆风的瞬间,他们都是止不住地打量,对这个被张君鉴挂在嘴边,甚至不断请他们过来一见的陆风很是好奇。   来人有四个,听张君鉴介绍后,陆风才知道他们都是这王都里的名士。   几人相互见礼,浅聊一番后张君鉴就摆出了棋盘,乐呵呵地让那四人与陆风一战。   几人一见他这个笑容,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是见陆风如此年轻,就不觉得能有什么问题,很是乐意指导年轻人。   “陈兄先来吧。”   “不,崔兄年长,崔兄先来。”   见他们还相互谦让,谁都想压轴,张君鉴笑得那叫一个邪气。   “你们也别谦让了,直接让最厉害的来,免得输到最后越输越难看。”   见张君鉴如此信誓旦旦,几人也不再推辞,姓崔的灰袍老者利索坐下,拱手道。   “既然老张都这么说了,老朽便不能将先生当作小辈对待,所以就不让棋了,请!”   陆风也拱手作揖:“夫子请。”   刚开始时众人还不以为意,但是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后,有人就擦起了额头的汗,张君鉴也没了一开始看笑话的心思。   不知不觉,几人都忘了吃饭的事,一人下完就立马有人顶上。   但是陆风招数变化不断,在众人都以为勉强能揣摩到一点的时候,陆风又会叫他们眼前一新,导致每个人的输法都不一样。   ……   另一边。   丁游一行人已经到了大虞边界。   此处离晋国不远,再往前走他们就要进入晋国的边境。   “大哥,天快黑了,我们就在此处歇脚吧,再往前走也没有能歇脚的地方。”   “好,就在前面的破屋里落脚。”   这林中阴气森森的,夜里容易迷路,不易深入,最好就原地休息,明日再穿过林子。   几人凑到茅屋之中,卸下货物后就生火烧水。   半夜,在其他人正熟睡之时,茅屋里突然又进来一队人。   这叫守夜的丁游和张大奎面色一变。   此前他们没有听到一点脚步声,这些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再看身上那浑厚的气息,他们顿时明白这些人和他们不同,不止是会三脚猫的功夫。   而是真正闯荡江湖武者,更可能是修士。   好在这些人步履匆匆,看来是在赶路,应当不是特意埋伏在此,这叫丁游他们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叫醒了其他人,警惕地围着火堆不敢再睡。   两拨人见面后并没有交流,而是丁游与那领头的眼神交汇时点了下头。   破屋不大,两拨人却渭泾分明,谁也没有放松警惕,气息十分焦灼。 第201章 夜遇山鬼   “啪!”   夜黑风高,柴火燃烧的声音时不时在寂静的破屋里响起。   没人添柴后,火光越来越小。   随着时间的流逝,屋里紧张的氛围得到了些许缓和,两边都有人扛不住睡意轻微打起了鼾声。   就在众人都以为今夜能平安过去之时。   “咔嚓!”   突然响起的木棍断裂声让丁游和对方领头的人一激灵,睡意顿时消失。他们同时看向彼此,并握住了手里的刀。   两人对视一眼后,都叫醒了自己的人。   “丁叔,怎么了?”王春睡眼惺忪,十分疲惫地问丁游发生什么事了。   但是丁游眉头紧皱没有回答,注意力一直在外面,反而是旁边的张大奎让他们拿好自己的刀,低声道:“外面有东西在靠近。”   张大奎没有说是人,因为他们也不确定来的究竟是不是人。   王春几个少年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握着刀的手不自觉就在颤抖,大气也不敢出地守在货物身边。   就在众人目光都聚集在门口时。   突然。   断裂的墙壁处突然伸进来一只干瘦的手,一把将墙壁下的人抓到手里,锋利的指甲深深嵌入对方的琵琶骨,鲜血横流。   “啊啊啊!救命!!”   在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来之时,外面也传来了马匹的声音。   马匹是商队不能缺失的东西,丁游与张大奎对视一眼,便提刀冲了出去,而张大奎冲向被抓住的人,但他还没有出手,王春便率先挥刀将外面伸进来的手给斩断了。   而断裂的手依旧死死抓着已经昏厥的人。   王春还在惊魂未定,但是外面又有许多诡异声音传来,众人这才发现来的东西竟然不是一只。   冲到外面的丁游也被眼前的东西给吓到了。   只见这破屋已经被团团围住,那些东西在夜色之中如同鬼魅一般让人看不清模样。   茂密的林木挡住了月光,丁游只能依靠屋里的微弱火光看见有东西扑向马匹,他来不及想什么就提刀冲了上去,努力听声辩位。   与此同时,破屋里也响起了嘈杂的打斗声。   突然,凛冽刀光闪过,丁游心中一惊。   好在大刀只是擦着他的脸庞扎入面前的东西身体里。   丁游回头一看,发现帮忙的是同样在破屋里落脚的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的实力竟然如此恐怖,手里拿着火把,不多时就助他驱赶走周围的东西,让他有时间拉着马匹进入屋中。   这也让本就不宽敞的屋子顿时变得拥挤无比。   “不要靠近外面,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那领头的男人突然开口,这时候众人也无法顾忌什么,全都挤到一起。   丁游看着屋里的一堆残肢断臂,心中惊骇,忧愁地问领头的人,“外面的东西是什么?”   那样锋利的指甲,枯瘦细长的手臂根本不是人能有的,但若是鬼物的话早就冲进来了,根本不会在外面徘徊不进来。   “它们是山鬼,只在山林中的夜晚出现,与夜色融为一体时无声无息,喜好吃人。”   男人边说边用臂弯擦去刀上的血,眼中还闪着狠意,只是这狠意不是对丁游他们,而是对外面的山鬼。   丁游这才想起来道谢,“多谢几位侠士方才出手相助,不知如何称呼?”   “高隆,”男人看了丁游一眼,“别高兴太早,那些东西不进来是因为火光,等火熄灭它们就会一窝蜂地涌进来将我们撕成碎片。”   方才也是因为有火把他们才能驱散山鬼。   说白了,就是他们也不是山鬼的对手。   此话一出,王春他们面色惨白,虽然刚才除了那已经昏过去的兄弟外他们都没有受伤,但这都是因为有对面这群人的存在。   现在听这话,他们明白一旦山鬼闯进来,大家都自身难保。   “高大侠,恕在下多问一句,你们如此厉害也拿对方没有办法吗?”   张大奎看他们个个都挺厉害的。   可高隆几人对视一眼,却是无奈叹气,“我们平时就是接点捉鬼人和那些修士都瞧不上的任务,赚点银两混饭吃,比你们多一点经历罢了。”   他们虽然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但终究只是会些腿脚功夫的凡人,比不上捉鬼人也比不上修士。   闻言,丁游几人都大失所望,看着那正燃烧的火堆面色惨白。   这火堆顶多再撑一柱香。   这时。   “若是先生在就好了,先生一定有办法的。”   想起陆风的一系列手段,王春他们几个忍不住嘀咕一声,这倒是给丁游和张大奎提了一个醒。   陆风不是交给他们一首战歌吗,说能驱鬼避邪。   那样的人物拿出来的东西,说不定就是山鬼也能驱退。   “没想到多少次死里逃生,竟然会折在这里。”   高隆一行人都不知道丁游他们在想什么,各自握紧手里的刀,拿出一切能使用的手段,脸上都是决绝之色,显然对自己不得善终的事早有准备。   只是真当事情到来时还是有些唏嘘害怕。   “也许,也许我们有办法。”   丁游这话也说得不大自信,他并不确定能不能行。   闻言,高隆他们则是诧异地看着他,脸上精彩万分。   从进这破屋的时候他们就发现这群人只是一支商队,其中甚至还有几个年轻人,这样的一群人能有什么手段。   不过见丁游都说出来了,还是好奇地问:“什么办法?”   “一首曲子,听说能驱鬼避邪,山鬼也是鬼……想来应该可以。”   丁游说完之后,高隆他们像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觉得丁游是被吓坏脑子了。   “一首曲子能成什么事?”   “算了,你们就试试吧,高歌一曲冷静冷静。”   都是将死之人,也没必要把话说得太难听打击人心。   但高隆看着屋里的马匹,眼睛微动,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谈话间,林中突然掀起大风,屋里的火堆四处乱摇,剧烈的燃烧之后就是火光逐渐微弱。   “它们要进来了!!”   众人回头一看,就见门外的山鬼正对他们逐步紧逼,虎视眈眈。   这次他们总算是看清楚了山鬼的模样,不过这模样却让他们大感意外。   这长发及腰,容貌与常人毫无区别的东西竟然是山鬼,若不是那奇长无比的四肢昭示着面前的东西不是人,他们只怕是都要觉得是有误会了。   “它们只有人的皮囊,并不是人,你们不要被迷惑了!”   果不其然,在高隆说完之时,王春他们从断壁处看见一只山鬼突然张开嘴,裂开了大半个脑袋,然后缓缓退到夜色之中消失不见,但那恐怖模样吓得他们差点惊呼出声。   “火越来越小了.……”   众人的心也越来越凉,双腿宛如被浸泡在寒冰之中,那股阴冷顺着他们的腿逐渐爬满全身,最后像一只大手紧一样紧禁锢着他们的心脏,让连呼吸都呼不过来。   在最后的柴变成炭火的那一刻,破屋里越来越黑。   屋外徘徊的山鬼也长手长脚地走了进来。   “一会儿若是骑上马拼命往林子外跑,说不定还有一丝机会,要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它们不会追。”   动手的最后一刻,高隆还是对丁游他们说了这话。   他原本是想将马留给自己人的,仅凭丁游他们根本无法与他们相争。   但是看着王春那几个年纪尚小的小子,他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   丁游愣了一下,却是沉默着没有回应,而是转头对王春几人道:“你们试试看先生教的曲子。”   说完他就提刀和高隆他们一起与山鬼厮杀起来。   但是山鬼的速度非常快,进来两三只他们就招架不住,高隆为救兄弟眼看就要被那利爪穿透胸膛。   “万众一心兮……”   突然,战意高昂的词在破屋里响起,伴随着敲击大刀的声音宛如数万将士在冲锋陷阵。   那一往无前的气势让屋里的众人都心神恍惚,耳边响起了无数厮杀呐喊声。   声音从虚到实,带起一阵阵音浪猛地将闯进来的几只山鬼震飞出去。   “嘭!!”   破屋也被震碎,露出了外面的其他山鬼。   但是这些山鬼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样,捂住耳朵不停哀嚎。   见真的有效,丁游和张大奎也赶紧加入进去,这让高隆他们看傻了眼。   但仅是犹豫几息,他们赶紧弹刀和之,虽然不会唱,但是弹刀不难。   整齐划一的清脆声中,有手拿大刀、身穿铠甲的众多将士虚影出现,他们随着音浪向四面八方的山鬼杀去。   霎时,周围响起了阵阵撕心裂肺的鬼叫声。   声音平息的那一刻,周围已经不见一只山鬼。   众人心有余悸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有一个难言的激动。   “真的可以,先生没有骗我们……”   丁游猛地敲在王春的头上,“不许再说这话,先生自然不可能骗我们,说这话是对先生的不敬。”   他也是害怕,像陆风那样的存在,也不知道会不会听见王春的话。   竟然如此轻易就逃过一劫,高隆他们仿佛还在梦中,不可置信地看着丁游他们,咽了咽口水之后颤着声问:“你们说的先生是何人?”   他们也算是见过很多大人物的人,但是从未见过仅凭一曲战歌就消灭山鬼这样的事情。   丁游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形容陆风,也不知道该不该同别人说,最后只能道:“是我们半路上遇见的一位青衣先生。”   见状,高隆他们也知道不该再问下去,转而略带希冀地看着丁游。   丁游自然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便道:“这首曲子自然是人人都可以学,先生宅心仁厚,定不会介意我们传出去。”   这样实用保命的东西,若是人人都能学会,就能少死一些。   而且就算他说不可以,高隆他们都已经听过这曲子了,他们想唱,他自个儿也拦不住,况且他看这些人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多谢!!诸位这个朋友,高某交定了!”   大虞王都。   白鹿书院里打坐休息的陆风突然睁开眼睛。   “山鬼?”   这种鬼物他倒是没有见过。 第202章 奔赴大贞   翌日,张君鉴同几位老友排排躺在庭院中晒太阳,脸上都是唏嘘之色,看来是没想到一把年纪了居然会输得如此之惨。   张君鉴心中要好受一些,因为他知道陆风是个修士,所以猜想年纪定然是没有看着这样小,他也就算不上是输给年轻人。   就在几人感叹万分之时,陆风撑着竹竿来到他们的身边。   “几位前辈,在下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嗯?”   几人听见陆风的话,瞬间来了精神,没有想到陆风竟然也有请教他们的时候,顿时一个个都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陆风拿出画卷,对众人道:“陆某想找到这个作画之人。”   一听与画有关,那姓崔的老者喜笑颜开,棋琴书画中他最拿手的便是画,在场几人在这方面都要比他逊色。   “崔兄,这画可是你的强项。”   张君鉴他们也是很有自觉,听见是画就齐齐看向那灰袍老者。   “那就给我看看吧,名家画作我看过不少,想要认出是谁的画不难。”   说着,灰袍老者就接过画。   见其有些陈旧,还以为是昔日古画,展开的时候动作都是谨慎的,只是刚一打开他就觉得不大对劲,入眼是一大片白。   等到将画全部展开他便傻眼了,眉头皱着看向陆风,好似在问陆风是不是在消遣他们。   便是张君鉴看到那画上只有一口井后,也觉得陆风是在开玩笑。   “这画上就丁点着墨,谁能看得出来!”   陆风适时解释,“此画是在下偶然所得,因对画上枯井十分感兴趣便留下了。但见这是幅未完成的画作,便想找到原主请其补全。”   听见陆风的话,几人脸色这才好看起来,同时仔细打量画上的枯井。   “从这井看确实是能看出原主画技不错,但是要仅凭这几笔墨迹就看出是何人所作,那确实很难。”   至少这灰袍老者目前做不到,其他几人也看不出来。   不过他们倒是给陆风指了一个方向,那便是三月后设在大贞不知山的十国大比。   虽说那只是十国状元的比试,但是每次都有不少大儒、名家齐聚在此,其中定然有画道大家。   陆风若是想找人,去那里找最合适,不过若是画这画的人是个无名之辈,那去了也是白去。   闻言,陆风收回画卷,感慨去大贞后事情还挺多。   “多谢几位前辈。”   见陆风有要去大贞的意思,张君鉴开口道:“先生若是要去大贞的话,不如同我们一道,状元出来之后我们也要启程去大贞。”   一是大虞的状元需要有本国文人陪同,二是这样的盛事他们也不想错过。   若是能在大儒身旁听上几句,对他们来说也是受益匪浅。   因为能成大儒之人,身上多少都会有能令鬼邪畏惧的浩然正气。   这浩然正气在大儒授课之时,还能助听课的人增长文气,是所有读书人都想要的东西。   可是陆风想了想后便拒绝了。   若是和张君鉴他们一道,那需要很久才能到大贞,但他还有事要做,自己孤身一人速度能快些。   闻言,张君鉴微微失落,不过却不强求。陆风一个修士,也许一个人行事要方便些。   接下来的这两日,陆风都在白鹿书院中落脚,偶尔打坐修炼,偶尔在书院中四处走走。   这白鹿书院无疑是最好安静看书的地方。   不知不觉间,牵动人心的殿试已经结束。   众多学子从贡院里出来。   纪明悟出来后就一直在寻找陆风的身影,没有看见之后也不气馁,坚信先生既然来了,那一定会来见他的,遂同展少观几个书院的学子一起回去。   路上,几人凑在一起讨论考题,相互对了一番之后便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只有纪明悟依旧如同往常一般,看不出悲喜。   “纪兄如此平静,看来是十拿九稳了。”   “除了纪兄,我也不知道这状元之名还能花落谁家。”   “尚书家的金公子倒是有可能,不过他们家也真是倒霉,临考前竟然被下狱了。”   “那是自作孽,老天都看不下去阻止,用雷劈了他家祠堂,贪官一个……”   谈话间,众人已经回到了书院,这第一件事便是先去拜见院长。   只是一行人踏入院长的庭院中。就看见一个青衫男子坐在树下看书,还不等他们想明白这人是谁之时,身边的纪明悟却已经如离弦之箭奔向陆风。   “先生!你竟然在这里!”   纪明悟还以为陆风会在城外或者在客栈落脚,没想到竟然在书院之中。   见纪明悟回来,陆风温和地笑了笑,将书放在石桌上问纪明悟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殿试不难,学生有十足的把握拿下状元。”   同纪明悟一道回来的学子看见他这个模样不禁感到诧异。纪明悟在他们心中一直都是十分低调的人,没想到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张口便说状元是他的。   虽然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们说和纪明悟自己说终究是不一样的。   自己说出来就有自大傲慢之嫌。   但是更令他们意外的是陆风接下的话。   “我自然知道,所以不是在问你殿试结果如何,而是问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过得如何。”   纪明悟闻言一愣,“学生挺好的,就是有些想大家了。”   他感觉已经离开小山村很久了,不止一年那麽久。   陆风闻言笑了笑,“事情结束之后便回去看看,苏木和平生他们都要离开了,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乍然听闻这个消息,纪明悟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是知道苏木和平生的身份的,知道他们终究不可能一直留在小山村。而且混元界这么大,若不是有心寻找的话,确实很难再相见。   “是,学生一定会回去看看。”   这估计也是最后一次回去,上任之后就很难再回去了。   两人谈话间,旁边的人等不住了,上前拱手一问:“您便是纪兄的先生?真是久仰大名。”   纪明悟能在书院中占有一席之地,便是因为他学识过人,而这一切纪明悟都说是他的先生教他的。   他们一直以为这先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   几人说话间,张君鉴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刚好听见这几个年轻人的问话,顿时觉得不可置信,然后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走到陆风身边。   “没想到明悟的先生就是你……”   等了许久的人竟然早就相识,有些意外但感觉又在情理之中。   张君鉴有些魔怔地拿出他一直随身携带的一堆稿纸凑到陆风面前。“这些让人匪夷所思、叹为观止的算式都是您教纪明悟的?那能教教我吗?”   其他人闻言都眼巴巴地看向陆风。   他们是知道张君鉴手里的东西的,当初也得纪明悟教过一阵子,但是这师父想来一定比徒弟更厉害。   面对众人请求,陆风无奈笑笑。   “陆某已经将所学尽数教与明悟,他教的与在下教的并无区别。不过放榜之前陆某都会住在明悟的小院里,诸位要是有不解的地方,陆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想起自己还住在书院,纪明悟又的书院照拂,陆风也没有拒绝太彻底,只是听这些人的意思,这几天他很难安生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日,放榜之事被许多人遗忘,他们大多挤在纪明悟所住的小院里,不仅是算数,那各种五花八门的问题层出不穷。   好在纪明悟是知道陆风喜静的,他将人尽数堵在门口,只有他回答不上的问题才会让陆风来看看。   小楼中,陆风与张君鉴看着屋外的场景。   现在的纪明悟教起人来已经颇具大家风范,虽然年纪较轻,但举手投足之间隐隐有些陆风的影子。   陆风感叹,不知不觉纪明悟就长成了宠辱不惊、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先生教出一个好学生。”   就如陆风所说,学识这一块,纪明悟得陆风真传,已经担得起一声夫子了。   得纪明悟一个学生抵张君鉴收十多位门生。   曾经他还想收下纪明悟,但是在与陆风相处几日后,他越发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只怕是在耽误纪明悟。   听着张君鉴的感慨,陆风微微一笑,“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   说起来他这个师父当得确实不大称职。   纪明悟很聪明,所以多是自学成才,平生则是受苏木和吴羽子教导较多。   “哎~”   “先生何故叹气?”   “只是颇感惭愧……”   看陆风这样,张君鉴不明所以。   三日后,正是放榜的日子。   无需纪明悟亲自去看,报喜的人已经率先到书院了。   接着恭喜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书院门口几乎被踏破,熟的、不熟的都想要见一见这新科状元。   只是得到消息的纪明悟却是谁也没有见,径直去找陆风去了。   “先生!我……”   只是当纪明悟进来之后,那桌边已经没有陆风的身影,桌上只有一大袋银子和一张字条。   先行一步,大贞不知山见。   猜到陆风是有要事要处理,纪明悟倒也不失望,只是颇感无奈地笑了笑。   “先生似乎不擅长处理离别之事。”   这是纪明悟从与陆风相处数年中得来的结果。   陆风总是不声不响地来,而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不知是不喜分别时的心情,还是不习惯送人离开,或是别人送他离开。   反正陆风鲜少与熟人有真正的告别。   没想到强大理智如先生这样的人,竟然也有不会处理之事。   纪明悟在心中感叹一下,而后将纸条小心收起,这才看向那一袋银子。   放手上掂了掂,纪明悟顿时明白这估计是陆风身上的全部积蓄了。   他不禁鼻头一酸。   在纪明悟感触颇多之时。   九天之上,陆风腾云驾雾好不潇洒,半天时间就已经出了大虞边境。   只是走到半路陆风才突然想起来,他好像忘记同纪明悟说他有几个师弟的事了。   陆风回头看看来时的路,想了想还是作罢。   觉得他们师兄弟若是有缘遇见,定然会认出彼此的,只是到时候希望不要太惊讶才好。   想罢,陆风双手背负在身后,毫无负担地飘然而去。   大贞地处较远,中间还要横穿一个王朝。   陆风虽然对这些没有去过的王朝很是感兴趣,但是现在还是找奈河比较重要。   遂只是在云端上匆匆看了一眼那王朝,最后在天黑前终于在大贞地界内落脚。   “这是什么地方?”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正在陆风疑惑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吁!!!”   马上的人被陆风吓了一跳,紧急拉紧缰绳。 第203章 新婚良缘   看马蹄与陆风险险擦过,马背上的人心下一紧。   “你这人怎么回事?突然窜到路中来!”   他之前明明瞧路上是没有人的,但只是眨个眼的功夫,陆风就忽然出现在他前方,若非是他及时勒马,那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这人出现得实在诡异,若不是看他气息平平,身上不见任何异样,他都要怀疑这人是盘踞在荒郊野岭里的恶鬼了。   陆风带着歉意地一拱手,“抱歉,在下眼睛不好,在山间迷了路,这才……”   “眼睛不好你也不能……”   那人话说到一半,忽然看见陆风手里拿着根竹竿,加之眼神并没有落到他的身上。   他心中一惊,顿时明白这眼睛不好具体不好到什么程度,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愧疚。   “算了,也是我的马太快了。”   说罢,马背上的青年看看周围的荒芜人烟,又看看手无缚鸡之力的陆风,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问:“既然是迷了路,那原本是要去哪?”   陆风想了想道:“进城吧。”   听这语气,青年感觉陆风像是临时决定的目的地,不过他也没有多想。   “进城也还算顺路。”青年说着就对陆风伸出手,“上马来,我捎你一段。”   陆风有些诧异,“天黑后不是要关城门吗?”   “关不了,今日城里有大喜事,城门已经连开两夜了,快走吧。”   虽说随时都能进城,但是去迟了也是个麻烦事,若是叫有心人挑拨关系,他回去无法与父亲交代,遂催促着陆风上马。   但是没想到陆风竟然拒绝了他,“在下不习惯与人同骑,我还是骑我的牛吧。”   活落,陆风身后的林子里突然传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头大青牛就从林子里冒了出来。   “这……”   青年头皮一紧,他之前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头牛的存在,按理说就算藏在林子里他也不会看不见,毕竟这林子可算不上茂密。   这青牛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一样,之前陆风也是如此。   现在再看陆风,青年此刻只觉得诡异,想赶紧离开这地方。   “在下还要赶时间,所以路上可能就无法停留。”   马比牛快,陆风骑牛追不上他。   陆风好似没有察觉到青年语气中的不自在,“无妨,公子尽管走,在下会自己跟上来的。”   “哪……走吧。”   话落,青年就迫不及待地打马离开。   陆风听着对方着急离开的马蹄声笑了笑,慢悠悠地坐到牛背上,对大青牛嘱咐道:“跟着他吧。”   对方已经骑马跑出去很远了,但是大青牛动作依旧不紧不慢的,只是眨眼间,它驮着陆风就已经消失在原地。   跑了半晌,青年回头看着身后空无一人,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的鲁莽。   若只是他想太多了,却因此将人抛下,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这个口。可路上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人,他会提防也正常。   就在青年进退两难之时,身后突然传来牛蹄声。   他回头一看,就见陆风悠哉游哉地坐在牛背上朝他招手。   “……”   不对劲,这瞎子绝对不对劲!   青年也顾不得什么,拉起缰绳就跑。   看着那一溜烟就消失在视野里的一马一人,大青牛哭笑不得地出声,“先生,看来是您吓着他了。”   “确实好像吓到了……那就更要追上去给他赔礼了。”   听这话不像是追上去给他赔礼,倒像是追上去吓死他。   大青牛有些诧异地扭头看陆风,“莫非先生认得他?”   它跟在陆风身边许久,头一次见陆风这般。   “不认得,”陆风摇摇头,“不过有些缘分。”   闻言,大青牛就不再询问,朝着对方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半晌后。   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门,青年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着后面不紧不慢的大青牛,他干脆停在了城门口。   等陆风过来之后,才不大自在地拱手道:“前辈何必如此戏弄于我?”   “嗯?”陆风露出不解的神色。   见陆风这个模样,诸多怨气话就这么被卡在了喉咙里,姜闫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前辈既然是修士,又怎会迷路?”   他这一路可算是确定陆风的身份了。   可陆风却真诚道:“因为在下看不见,确实不知道该往何处走为好。”   他是来找奈河的,但入了大贞后一时拿不定该往何处走,可是姜闫的出现刚好帮他指明一个方向。   闻言,姜闫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开口问陆风是不是来贺喜的。   “什么喜?”   陆风并不知是什么喜事,但来都来了,若是能讨到一杯喜酒,蹭蹭喜气也不错,他喜欢这种热闹。   姜闫闻言反倒觉得奇怪,“自然是宋家公子娶亲之事,这来来往往的修士几乎都是为了此事来的,莫非前辈不知道?”   两人边说边下马往城里走,一进城就看见满城张灯结彩,红菱挂满千家万户,热闹非凡。   看这架势,陆风还感叹一句:“好大的手笔。”   “世家的喜事自当如此,何况是家主之子娶亲这样的大事。”   陆风微微一愣,“世家?哪个世家?”   五大世家他都见过,家主之子也见过几位。   宫巡缮、皇甫应海、欧阳真章、宋衢……前两个应当不是,但如果是柳家的话,这喜酒他不大想喝。   听见陆风的问话,青年音量不自觉地拔高。   “难道前辈连宋家家主之子娶亲,这样的大事都不知道?这可是人尽皆知的!”   毕竟是世家,地位仅此四大皇朝之下,所以这事在大贞可谓是人尽皆知,有头有脸的宗门都会到来,就是皇宫里也有人来送礼。   “原来是那小子。”   听见是宋家,陆风还挺意外,没想到宋衢竟然要成亲了,那这杯喜酒他就非喝不可了。   走在城中,听着街上的热闹声,陆风问姜闫:“这么说来,此处便是篁山了?”   姜闫发现陆风对大贞的事知之甚少,甚至连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他再次觉得奇怪。   “这里是大贞云州,不过篁山就在云州外不远。”   “前辈既然已经到城里,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一步了,告辞。”   既然陆风不是来贺喜的,姜闫便不打算再同他一路,他还要赶着去送礼,不敢误了时辰。   说罢,与陆风匆匆行一礼便走了。   “哎~”   陆风叹息一声,他原本还想借姜闫的请帖进宋府,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先走了。   没有请帖可不好进门。   陆风想了想,拍拍大青牛的头,将之收入袖里乾坤中,然后杵着竹竿往城中走。   街上有人注意到了陆风,见跟在他身边的大青牛不在了还觉得奇怪。   而陆风在街上悠闲地走着,朝着城中那喜气最旺盛的地方走去。   一路走来他看到许多修真人士的身影,感叹不愧是世家,宾客如此之多。   宋府外还设了禁制,宾客都只能拿着请帖从正门进入。   看着在门口身着一身大红喜服,意气风发的宋衢,陆风脚步停在不远处。   宋氏父子见过自己,某种程度上他还有恩于他家,自己上前定然是无需请帖也能进入的,但是来往的修士都是人精,少不得要被人围观一番。   陆风一想到那场景就觉得难以应付,遂转身往后院的方向去。   这些禁制对他而言并无作用,陆风很是轻松就越过墙头,身姿轻盈地落到院中,与面前的黑衣人面面相觑。   “……”   “你是谁?!”   见陆风是翻墙进来的,黑衣人惊疑不定,一时想不通陆风与宋家是什么关系。   不过陆风却是一眼就看出这黑衣人是宋家的仇人,对方臂弯里还夹着个一岁多的孩子。   府中的喜气比外面还要浓厚,看来是桩良缘。   只是这喜气逐渐散开,其中还生出缕缕黑气,看着是喜转悲,这让陆风很是不高兴。   他喜欢看人间大团圆,喜欢宁静祥和,不喜挑事的人。   尤其对方挟持着的孩子,手腕上还戴着一截常青藤。   那是苏木亲自取下来,由他交给这孩子的,便是盼望这孩子能无灾无病地长大。   “把孩子给我吧。”   陆风平静开口,语气不掺任何情绪,但也不似平时温和。   黑衣人见陆风丝毫不受那禁制的影响,自己又看不透他,便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可若是将孩子交出去,他回去也无法交代,只得迂回道:“既然你我都是不希望宋家好过,那孩子在谁手里都一样,不如离开再说……”   说罢,黑衣人就想穿过禁制。   “陆某生平最厌恶为非作歹之人,尤其是对稚子出手的。”   话落,一枚功德敕令甩出,黑衣人连忙抬手抵挡,深知不够还拿出了法器。   可是白光闪过,法器变成灰烬,黑衣人也被敕令猛地击晕过去。   孩子从臂弯间脱落。   陆风剑指一动,功德敕令化作柔和大网将其稳稳接住。   看着被送到面前的孩子,陆风伸手接过,探查后发现这孩子没有大事,只是被药迷晕了才松口气。   陆风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一招手便是隔空取物的小神通,晕死在墙角的黑衣人就一下子被拖到石桌旁躺着。   不再管他,陆风伸手唤醒熟睡的孩子,看着他感叹。   “没想到你都这样大了。”   当初襁褓里的婴儿眨眼就这样大,这个感觉十分奇异。   小孩迷糊睁开眼,看见陆风后丝毫不怕生,因为是在鱼池边风大,还往陆风怀里钻了钻。   陆风微微一笑,院里的风突然变得柔和温暖。   “你叫什么名字?”   陆风看四处张灯结彩,前院声响震天,便猜到这孩子是被人趁机掳走的,现下宋家应当已经发现不对了。   “宋……遇仙。”   一岁半的小孩说话还不大流利,不过陆风却是轻松便听懂了,听见这个名字还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也是哭笑不得。   “宋御关倒是给你取了个好名字。说起来前不久还是你的生辰,我送你一个生辰礼好不好?”   宋遇仙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也不畏惧,高兴地说好。   ……   就在陆风带着宋遇仙在后院闲聊之际,前厅里听到下人来报的宋衢却是变了脸色,连忙带着人在府中四处寻找宋遇仙。   今日宾客众多,就是其中掺了些心怀不轨之徒他们也察觉不出来,若是宋遇仙被仇人抓住,宋衢想一想就觉难受。   “怎么会不见呢?不是叫你们小心看着吗?!”   “看护小少爷的人都被迷晕在屋里,我们也是才发现,四处都找遍了,就是不见小少爷,只怕……”   听到回话,宋衢火冒三丈,也顾不得今日是自己的大婚,拔出剑就在院中杀气腾腾地找人。   “禁制没有被破坏,人一定还在府中,大门看紧了,一处一处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闻讯而来的宋御关连忙问宋衢怎么回事,听完宋衢的话后眼中亦是寒气森森。   “拦住大门,任何人都不许出去!若是找不回来,几位长老随我血洗柳家!!”   除了柳家,没人会干这事,到时候便新仇旧恨一起算!   当所有人都动起来之后,前院的众多宾客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大喜的日子没想到竟然会出事,有人担忧,也有人事不关己,但无一例外都在打探消息。   宋衢提着剑一处一处找,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小院听见了声音,便猛地冲了进去。   “贼人拿命……”   陆风抬头看着来人,温和笑道:“大喜的日子,如此杀气腾腾的,可不像是做新郎官的人。”   宋衢看着坐在院中,怀里还抱着宋遇仙的陆风,脸上出现了片刻的愣怔,当初与陆风相识的场景一一在脑海中闪过。   直到看到地上还躺着个黑衣人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之后。   “哐当!”   “宋衢拜见仙长。”   剑被丢到一边,宋衢噗通一声跪在陆风面前,“多谢谢仙长救下我小弟。” 第204章 家族兴旺   陆风还未来得及叫人起来,院外又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贼人在哪?!”   一个身着华丽喜服的女子提剑踏进院中,另一只手里还拿着红盖头,话语间豪爽又带有侠气。   宋衢听见声音也是愣了一下,回头看去发现新娘竟然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着急地说什么新娘新婚夜不能出门这样的话。   但新娘却是十分爽朗道:“贼人都打上门来把小弟掳走了,我还坐在屋里干什么?”   话刚说完,新娘进入院中便见自己的新郎跪在地上,这着实让她好好愣了一下。   这时陆风赶紧开口:“快起来吧,在下与这孩子缘分不浅,此刻遇见也是命中注定,无需行此大礼。”   后面陆陆续续进入院中的人越来越多,叫众人看见新郎官跪在地上也不像话。   闻言,宋衢才从地上爬起来。   而此时,宋御关和宋家几位长老也寻着声音找到了这里。   看见陆风,宋御关脚步一顿,自动忽略了地上的黑衣人。   “您,您是……”   其他人不明白这院中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是谁,宋御关却是在看见陆风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再看见宋遇仙在陆风怀里的时候,呼吸都不禁加重。   立马就行礼,“拜见……”   眼看宋御关又要跪下去,陆风及时开口,“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是是是!”   宋御关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着身后的众人道:“还请诸位在前院稍坐片刻,宋某稍后就来。”   在主人家的催促下,众人只能一头雾水地被宋家长老请到前厅去。   有人好奇地问其中一个长老,问院里的人是谁,为何会得宋御关这态度?   可是那长老哪里晓得,都是十分不解,又鉴于这是自家私事,也只能随意说两句糊弄过去。   后院中不多时就只剩宋家几父子和刚过门的新娘。   陆风将宋遇仙交还给他们,见几人紧张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主动笑着对宋衢道:“你倒是福源不浅,能得这样一桩良缘,娶到如此侠义的女子,可要珍惜。”   若是这话是别人说的,宋衢会笑着客套几句,但出自陆风的口,他就有些脸红,回头看着新娘子道:“我与苓儿青梅竹马,此生自当不离不弃。”   说罢,他牵过还十分疑惑的单苓的手,略带紧张地问:“不知能不能请前辈做个证婚人。”   宋御关也是恍然大悟,如果这桩婚事能有陆风见礼,那一定是喜上加喜。   “自然可以。”   陆风笑了笑,他也想蹭蹭这难得的良缘喜气,便点点头答应了。   此刻一切从简,宋衢重新给单苓盖上红盖头。   单苓见宋家父子都如此郑重高兴的模样,虽不明白,但也愿意与宋衢就在这小院中拜堂。   “一拜天地!”   宋御关站在陆风旁边,手里牵着宋遇仙,高兴到有些颤音。   他这两个儿子都是福源不浅的,宋家来日可期。   前面拜天地还十分正常,可单苓后面听见宋御关说二拜仙人的时候,她心中一惊。   随着他们转身,她才知道这仙人是哪位,顿时明白陆风做证婚人,为什么宋衢他们会如此高兴。   没想到宋家与仙人有些关系的消息竟然是真的。   当初宋家从大祈回来之后就传出宋家与仙人有关,只是当时大家都不觉得这是真的。   后来宋家更是一字未提,众人都只当那确实是个谣言,她当时好奇还问过宋衢,宋衢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她也不再在意。   没想到这样的事,宋家竟然能守得这么严,若是换作别人,早就忍不住大肆宣扬了。   连得她现在都仿佛身在梦中。   “礼成!”   在陆风面前拜完堂,两人都有些紧张地递上喜酒。   陆风接过酒杯,抬头看向上空。   那些将散未散的喜气终于凝实,中间掺杂的那丝不吉利的黑气也已经不见。   良缘带来的喜气中有若隐若现的五彩霞光,让人心情舒畅,深感天地之奥妙。   喜气凝成气柱,落到宋家祠堂,顿时令宋家气运涨了几分,这是家族兴旺之兆。   还好他出现得巧,将宋遇仙留下,阻止黑气扩散,若是今日喜事变丧事,宋家定然会受影响,逐渐走向衰败。   沾了这喜气,他找奈河也能容易些。   陆风看着面前的新人很是欣慰,抬手间手中白光闪过,两枚喜庆的同心结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百年恩爱双心结,有情人终成眷属,定当白头偕老。”   两枚同心结分别落到新人手中。   宋衢与单苓对视一眼,眼中都十分欣喜,给陆风行礼道:“多谢前辈赐福。”   宋御关看着很是激动,可就在这时,宋遇仙摇摇晃晃走到陆风面前,抬头稚气地问:“我的呢?”   他还记得方才陆风说要给他生辰礼的事,现在哥哥嫂嫂都得了,他便开始着急。   陆风温和一笑,“自然是忘不了你的。”   说罢,他伸出剑指在宋遇仙手腕上的常青藤上拂过。   “我在这上面留了东西,日后便是再厉害的人也无法伤到你,所以这藤蔓你要一直带着,不可以摘下来。”   闻言,院子中的人都大喜,对着陆风是拜了又拜,“多谢先生赐予我儿这样贵重的东西。”   可宋遇仙年纪太小,根本不懂什么贵重不贵重,但能听出这是陆风很厉害的意思。   便好奇问:“你这么厉害,能当我师父吗?”   在草堂住过一段日子,被灵气滋养的宋遇仙明显比一岁小童还要聪慧。   “小弟,不可胡说!”   听见这话,宋御关他们都冒出冷汗,可同时也有些期待地看着陆风。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看见陆风摇头的那一刻,他们还是有些失落。   不过陆风话锋一转道:“你的师父另有其人,你以后会遇见他的,那是一个极好的人。”   闻言,宋御关他们心情跌宕起伏。   欣喜地想,陆风说不错的人,那一定不错。   原本因为宋遇仙这坎坷的命运,他们就想早早给他找一位师父,好早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但是现在陆风都这么说了,他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事情了结,陆风开口道:“好了,无需顾忌我,大喜的日子忙自己的事去吧。”   若因为自己将所有宾客都晾在前院实在不像话。   宋御关他们对视一眼,最后对陆风拱手道:“先生不如同我们去前院坐坐,我让下人去备个安静宽敞的院子……”   他们想留下陆风多住几日。   陆风摆摆手,“不必麻烦,这小院就不错,陆某喜静,就不去前院了。”   “是。”   陆风愿意留下就最好了。   几人拱手行礼后,就拖着那地上昏死的黑衣人离开小院。   陆风并不在乎那黑衣人怎么处置,宋御关他们带走了他也省去一些麻烦。   只是宋遇仙却是哭闹着被抱走的。   小院位置偏僻,好在时常有人打理,如此清幽的环境很是和陆风心意,他盘腿坐在院中打坐休息。   前院。   宋御关他们红光满面地出现,看得众人满心狐疑,忍不住各种探听,但是宋家人嘴严得很,什么都没有说,叫众人心头痒痒。   姜闫在角落里坐着闷闷地喝着酒。   他家只是这云州的小家族,哪怕有幸进入宋家,位置也排在了角落里,连宋家主都没能搭上话,不禁为接下来事感到着急,不自觉就多喝了几杯。   可是他这个样子却是引起了隔壁人的嘲讽,“好酒难得,寻常人家可喝不到,姜兄这个时候多喝几杯,还可以把礼品钱挣回来。”   “我……”   姜闫是个木讷的,被这么一说脸上不禁臊红,抬着酒杯结结巴巴,不知如何作答。   他的礼品和众多贵礼相比确实显得寒酸,还真的比不上这酒,所以才会这般不知所措。   不过好在除了附近这几个人,其他人都没有听见,或者说听见了他们也不在意,都在讨论宋家方才发生的事。   “你们说那位青衫男子究竟是何人?”   “眼生得很,看不出是哪路修士,不过这样眼生的,估计不是大贞人,倒像是外来的。”   听着众人的讨论,姜闫微愣,不自觉就想到了路上遇见的陆风,不过想想又觉得那只是巧合,毕竟陆风不是来贺喜的,想来连宋府都没有进来。   不过旁人紧接着的一句,让他差点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眼瞎的修士倒是第一次见,感觉那人不像修士,倒像书生。”   姜闫如遭雷击,方才他还心存疑虑,但是此刻已经是十分肯定了。   连忙站起身来,“敢问诸位方才说的是不是一位气质儒雅,青衣执杖,举止不俗的年轻人?”   “是又如何?”   众人看着突然插嘴的姜闫面露不解。   但姜闫却已经跌坐回位置上,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莫大的机会,了。   早知道陆风与宋家如此关系匪浅,他就应该同陆风一起过来的,如此,求药的事情或许还要简单许多。   说到底还是怪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姜闫万分懊悔,但是旁人见他这样却是不明所以,觉得他是酒喝多了,发起了疯。   可是下一刻,宋御关突然来到姜闫身边,满含笑意地问:“小友认得陆前辈?”   姜闫看着宋御关同自己说话,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站起身来,“如果是姓陆的话……想来应该是认得。”   在宋御关询问的眼神中,他将自己与陆风认识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宋御关听后若有所思,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请姜闫上坐。   这番举动让众人更加好奇陆风的身份,先前说话笑姜闫的人却是不知所措,暗道姜闫是走了狗屎运。   而坐上主位,得宋衢亲自招待的姜闫也是不敢置信。   翌日。   陆风在小院中活动身体,宋衢早早便端着早饭送来。   昨日他们连夜审那黑衣人,结果和他们想的大差不差,所以这大婚第二日宋府就忙碌起来,其实送饭这种事大可以让下人送的,但是怕这些人冲撞了陆风,宋衢凡事都亲历亲为。   陆风边用饭边问宋衢,知不知道一个叫奈河的河流。   “未曾听闻,先生寻这河做什么?我这就让人出去找。”   “不必如此麻烦,陆某自己去寻就是,听说就在大贞。”   陆风将自己之前听过的故事娓娓道来,“陆某对这种鬼怪志异的事颇感兴趣,所以才想去那奈河瞧一瞧。”   “原来如此,这故事我好像听苓儿说过,也许她会知道,先生稍等。”   说罢,不等陆风说什么,宋衢便急匆匆去找单苓了。   没多久,小夫妻两就来到陆风所在的小院中。   “拜见前辈。”单苓对陆风款款施了一礼。   她在路上已经听宋衢说了来龙去脉,此刻见到陆风便直接说道:“我虽也不知奈河在何处,不过却知道这故事是出自大贞南边。”   宋衢补充道:“兴许是在幽州,那边多是河流水泽,就算不在幽州,那里的人肯定也知道些什么。” 第205章 假平安符   有了大致方位,陆风便不打算在云州多留。   而乍然听见陆风要走的宋衢他们都觉得突然,但也知道这地方留不住陆风,便要安排酒宴给陆风送行。   饭桌上人不多,除了宋家人,就只有几位长老。   只是吃的却不只是山珍海味这般简单,摆盘刀工都极为讲究,一个个如山水画卷样养眼,陆风都忍不住感慨不愧是文学最盛的皇朝,连吃的都这么讲究。   果然各地有各地的风俗习惯,也许他可以在大贞四处看看,不必着急赶路错过了沿途之景。   饭后,即使陆风一度说不必再送,可宋衢还是送陆风出城才停下。   “告辞!”   陆风空身而来,走时却带了个包袱,里面都是一些极为精致的糕点和酒。   宋御关他们自然是知道陆风什么都不缺的,所以思来想去,见陆风在席上对那些吃的挺感兴趣,就给陆风多装了些,若是其他东西陆风反倒不会收。   送陆风走后,宋家父子还得应付那些没有走的宾客,只是很有分寸的,对陆风的事没有说只言片语。   但姜闫不同,直接是来求见陆风的,宋衢只得实话说陆风已经离开。   “这就走了……”   姜闫有些意外,昨夜他转辗反侧,觉得自己无法从宋家求到药,也许可以找陆风帮忙,毕竟陆风看起来更好说话,与宋家关系又好。   可没想到这才一夜陆风就走了。   见姜闫面露失落,宋衢便问姜闫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此时此刻,姜闫也知再无他法,就只能开口道:“不瞒宋公子,我母亲几个月前生了场大病,现已到弥留之际,我来是想向贵府求一味药材。”   说是药材,但其实是能扭转乾坤的灵药,这样的东西整个云州估计只有宋家才会有。   其实之前他就几次差人来求药,但是结果无一成功。   可不愿放弃的姜闫还是孤身前来,想再试一次。   结果听见这话的宋衢却是爽朗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一味药嘛,我立马就叫人去取来。”   宋衢的爽快让姜闫转不过弯来,反应过来后对着宋衢便是千恩万谢。   宋衢摆摆手,“这药确实难得,我宋家也仅有两株,不过救人救急,姜兄只管拿去。”   宋衢想的很简单,能与仙人遇见的人,气运都不会差,一株药换个善缘就很值得。   姜闫虽然不清楚陆风的身份,但是看宋衢如此举动,顿时猜到自己能拿到这株救命药与陆风有关,只是陆风已经离开,他就是想弄清楚也无从下手,只盼还有再见之日。   半月后,幽州。   晨光破晓,山林间凉气幽幽,早晨的露水挂在叶尖上将落未落。   突然,一队身着黑衣,腰间挂着大刀的捉鬼人出现在官道上。   “驾!”   急促的马蹄震落露水,匆匆与一头驮着人的大青牛擦身而过,眨眼间就消失在道路尽头。   午后,捉鬼人才停下,下马到路边的茶棚歇脚。要了几屉包子正吃着时,一铜牌捉鬼人晃眼一看,被出现在不远处的大青牛吓了一跳。   “我们一路快马加鞭,这牛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听见他的嘀咕,身边的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去,确实见有一头大青牛正晃晃悠悠地往茶棚走。   有人不敢置信,“不是之前遇见的牛吧,或许只是长得像。”   “不可能,牛可能像,但人不能也一模一样吧,这坐在牛背上看书的人可不多见。”   几人小声争论着,旁边的金牌捉鬼人突然开口:“休要再议论,只要不是鬼物就不干咱们的事。”   其他人闻言,皆不再开口。   但金牌自己却是抬眼看向陆风,眼神打量。   牛背上的人看起来明明只是个凡夫俗子,但一个凡夫俗子又怎能追上他们?   此时,大青牛已经来到了茶棚前。   “店家,麻烦来两个素包。”   陆风闻到香味顿时觉得有些饿了,将竹简塞到袖子里后,从牛背上下来。   宋家带出来的吃食在路上早已吃完,现在就剩一壶酒在牛角上挂着晃晃悠悠的。   “客官,四文钱。”   摊主从蒸笼里拿出两个热乎的包子,用油纸包着递给陆风。   只是陆风从钱袋中倒出来的,只有三个铜板。   一文钱也能难倒英雄汉。   摸着仅剩的铜板,陆风只能尴尬一笑:“实在囊中羞涩,麻烦只包一个包子就行。”   “这,行吧。”   摊主见状便要收回一个,但就在这时,那金牌捉鬼人突然出声道:“给他装上吧。”   说罢,一文钱从他手中飞出,叮当一声落到那摊主面前。   “先生这是遇上好人了。”   有钱收,摊主就笑着将包子递给陆风,又接过他的三文钱,对陆风感叹一句。   陆风道过谢后转身,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杵着竹竿来到捉鬼人面前。   拱手道:“多谢,但无功不受禄,这样吧,我这里有个平安符,可保人平安,便当着一文钱卖给你了。”   “平安符……”   此话一出,几个原本静静喝茶的捉鬼人却是脸色一变,眼神变得不善起来。   陆风疑惑不解,“怎么了?”   “没什么。”金牌捉鬼人痛快接过,什么都没有说。   “多谢,告辞。”   既然收了,陆风就不再多问,重新回到牛背上,抱着两个热乎的包子再次悠哉游哉向前走去。   可在他走后不久,那几个捉鬼人突然出声,“一个鬼画符能有什么用,肯定又是个假的,大人可不要再被这东西骗了。”   “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这瞎子也是卖假货的。”   “……”   仙人的事被传得满天飞后,各种与仙人有关的东西到处都是,平安符自然也是被人频频提起。   不知何事,这暗中就有人卖起了平安符,还是千金难换。   眼前的金牌捉鬼人曾经就掏空积蓄买了一个,结果差点被坑掉性命。   后来才知道那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鬼画符。   但是没想到现在又来了,只是这次不同的是,这是一文钱换来的。   虽然便宜,但看来依旧是假货,否则一瞎子哪里能弄来这种东西。   对于几位捉鬼人的提醒,何隽只是淡淡道:“我自有分寸。”   他看着手里的平安符,发现模样和上次买的差不多,心中失望。   原本还以为陆风会是返璞归真的高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想罢,何隽便要扔掉。   只是左看看右看看,觉得东西扔在这摊子上不合适,就随手揣进了怀里,几口吃完包子后同其他人一道翻身上马离开。   另一边。   从官道上下到小路来,陆风可算是遇见了一个正在下山的猎户。   “小哥,劳烦问一下这陈家村怎么走?”   猎户手里提着两只野味,上下打量着陆风,“先生找陈家村做什么?瞧你可不像是来走亲戚的。”   “在下会一些拳脚,听闻最近陈家村闹鬼祸,就想来看看。”   陆风并未胡说,他这半月来一路打听,总算是听到了陈家村这个名字,只是听说正在闹鬼。   听见陆风的话,猎户没忍住笑了两声,“我就是陈家村的,先生这身板只怕是连我都打不过,更别说是鬼了,而且也并非是我们村里闹鬼,是村外边,离村里还远着呢。”   “……原来如此。”   “算了,天色不早了,现在离开可没有地方落脚,先生不妨到我家去住一晚。”   猎户见陆风举止不俗,眼睛又不好,还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便卸下戒备,邀请陆风去自家落脚。   陆风也不推辞,拱手道谢后便从牛背上下来。   猎户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大青牛,“先生这牛不拴绳,就不怕它跑了吗?”   而且长得又肥又壮,要是被人看上赶走了,一个瞎子能上哪里找去?   只是这话不好说出来,他只能在心中腹诽。   闻言,陆风只是笑了笑,“我不拘着它,要是想走,那便走吧。”   猎户听见,感觉像是听见了什么奇怪的话,诧异地看着陆风,“这么大的一头牛,先生干脆卖我得了,我还没娶上媳妇呢,把牛给我换彩礼。”   陆风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得看它自己愿不愿意。若是愿意,我分文不取,若是不愿意,那便是黄金万两也换不走。”   “卖牛还得问牛愿不愿意……真是个怪人。”   猎户觉得这瞎子着实奇怪。   可突然,他就被顶得一个踉跄,回头一看,就是大青牛在顶他,直接顶得他往前窜出去。   猎户无奈拍拍背,“得,看来是不愿意了。”   不多时,两人一牛踩着日落进了陈家村。   路上遇见几个村民对着猎户打招呼,“大山你这次进山收获不少嘛,怎么回来还带着人呢?”   “路上遇见的,天要黑了,在村里住一晚。”   这村里人不多,进村后就没遇见几户人家。   陈大山领着陆风来到茅屋前,进到院里后,随手将野鸡往笼子里一放便去烧火。   陆风在院中站着,法眼下见远处有黑气盘踞,猜想那便是闹鬼的地方。只是现在鬼气并无躁动,看来是还没有闹起来,不过天黑后恐怕就不太平了。   看来一会儿得过去看一眼。   陈大山做饭简单,几根从地里拔出来的菜苗,加上几个土豆炖一锅,两个人就这么就着吃了。   这时,陆风突然开口问:“陈兄弟可知道奈河在什么地方?”   “不远,先生想看的话,我明天带你去,刚好我要去镇上把从山里带出来的东西卖了。”   奈河就在村外面,下游还有个镇子,刚好刚好顺路。   说到这里,陈大山想起什么似的道:“先生可别想着去抓鬼,我听说那鬼物可厉害了,先后来了几波人,没一个人活着回来的。”   吃饱饭,陆风取下牛角上挂着的酒壶给陈大山倒了一点,好奇问:“你知道那鬼是怎么回事?”   “嗨,说来也是可怜,听说人是活活烧死的,死后就变成那样了,冤孽哦。”   陈大山小心捧着有缺口的碗,闻着酒香,猛尝了一口。   “感觉和我之前喝过的不一样,味要浓多了。”   “啧~看来以前喝的都是假酒,掺水了。”   喝了这酒,陈大山才知道自己酒量差,眼前已经开始天旋地转,不多时更是直接嘭地倒在饭桌上。   陆风没有想到他如此不胜酒力,无奈笑笑后将人送回屋里去。   再从屋里出来,陆风嘱咐大青牛,“在此处等我。”   话落,他便脚下生云,从院里升起,一眨眼就飘向了天际。   此时天已黑,陆风腾云驾雾飞过山头,无需寻找就看见了那鬼气最盛的地方,然后微微一顿。   “看来,是无需我出手了。”   山脚下有一间客栈,何隽等人骑马来到客栈外,看来是打算在此处落脚,又或许他们的目的地本来就在这里。   陆风飘然落地,站在门口打量着客栈。   原本热闹的客栈在他眼里却是大火后的废墟,到处都是烧焦的味道,其中还有鬼影晃动。   陆风并没有进去,里面的人和鬼也都没有发现他。   按理说捉鬼人既然来了,那就无需他动手,只是这样一间大的鬼楼在这里,他走也不安心,就在外面的树下盘膝而坐,看结果如何。 第206章 祸福难说   热闹非常的客栈里走出一个身着粉色衣衫的貌美女子。   她慵懒地靠着门框,笑着问客栈前的人为什么不进去。   何隽他们对视一眼后,选择将马留在客栈外,然后握紧了手中的刀,一言不发地进入客栈。   客栈中人影绰绰,何隽几人一进来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仿佛没有见过他们这种人似的,一直小心打量。   “几位客官要点什么?吃喝玩乐我们都有哦。”   女子举止妩媚,身体不自觉靠近一个铜牌捉鬼人,身上的胭脂香味沁人心脾,让那捉鬼人有些忍不住多嗅了两下。   那女子看着是对身边的铜牌捉鬼人有意,状似不经意地撩拨,但眼睛却是看着对面的何隽。看起来是想靠近又不好意思靠近,此外还时不时往何隽腰间大刀上看去。   “上酒来。”   何隽把刀往桌上猛地一放,沉沉的刀声吓得那女子身躯一颤。   “喝酒便喝酒,客官如此凶做什么,吓到人家了。”   女子娇嗔一句,转身离开,只是回过头后那魅惑的笑意俨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惨白的死人脸。   等人走了,何隽突然一杯水淋在了那痴痴看着女子离去,而舍不得回神的铜牌捉鬼人脸上。   “尸香味好闻吗?”   被水泼醒的捉鬼人脸色煞白,他从门口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了,但是没想到一进来还是中招。   此刻看着何隽铁黑的脸色,羞愧地低下头。   “大人,这事也不怪他,实在是这鬼物的幻境了得,我方才也险些着了道。”   若非是何隽的震刀声及时唤醒了他,他只怕也会和其他人一样。   想到这里他不禁脊背发凉,如此厉害的幻境,可见这鬼物实力不俗,难怪之前的人进来后就没有再出去,看来都陷入了幻境里,而后被悄无声息的分尸扒皮了。   何隽闻言看了一眼之前中招的捉鬼人,冷声道:“你实力不够,一会动手了就退到门边去,情况不对就往外面跑。”   那铜牌捉鬼人羞愧地低下头,轻声道:“知道了。”   他明白这话并非是何隽瞧不起他,而是若真是连他们都应付不了的鬼物,那能活一个算一个。   突然。   “几位客官在说什么呢?不如说出来大家伙一起听听。”   女子怀里抱着一个酒坛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何隽他们,那僵硬的脸看着着实让人不适。   “动手吧,无需再耽搁了!”   话落,何隽几人瞬间拔出大刀,手中还拿着一个角铃。   方才就是因为这个角铃他们才自成一界,谈话无所顾忌。   拘鬼阵法已成,原本热闹的大堂瞬间变成一个囚笼,将那些装作客人的幽魂全部拘住。   众捉鬼人晃动角铃,使得被困阵法中的鬼物痛苦不堪,一个个原形毕露,疯狂冲击阵法。   捉鬼人的角铃声清脆悦耳,但是在女子耳朵里就像是魔音一般,让她不适地往后退去,怀里的酒坛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碎片,浓烈的酒香顿时弥漫在整个酒楼之中。   “屏住呼吸。”   闻到酒香,就算是何隽都有些昏头,连忙叫人封闭嗅觉。   “几位客官进来就要打要杀的,如此对付我一个弱女子,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说着说着女子就有些生气,表情越发狰狞,“说到底你们男人都一个样,欺软怕硬,都该死!”   尖锐的鬼叫声在楼中盘旋,何隽眉头一皱,猛敲大刀,刀声与鬼叫相互摩擦着。   “恶鬼!休要猖狂!”   话落,他已经提刀冲了上去,一刀砍入女子肩膀中,但女子不怒反笑,血红的利爪猛地向何隽抓去,一人一鬼顿时交手在一起。   阵法中的鬼物都只是一些游魂,不多时就已经消灭大半,众人压力顿减,其他捉鬼人见状便要上前支援,只是这时,客栈后面又冒出几个浑身烧伤的鬼物出来。   他们个个张着血盆大口朝捉鬼人扑来,显些将拘鬼阵扑开。   “怎么会有这么多恶鬼。”   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厉鬼。   光是这些东西就已经足够让其他人自顾不暇,甚至他们还要分出心神稳住阵法,免得那些游魂跑出来捣乱。   今日这客栈中,便是一个游魂都不能放出去。   但如此一来,何隽一个人对付女鬼就有些困难了。   交手后他才知道这女鬼是个鬼将,还是一个怨气极为恐怖的鬼将。   当女鬼将全身鬼气放出之时,他会失去女鬼的踪迹,不自觉地踏入早已经准备好的幻境之中。   这女鬼的幻境着实厉害,有些时候他甚至都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身处幻境之中。   但奇怪的是,每每在这个时候,他眼前的幻境总是会不攻自破。   看到这一幕的何隽也百思不得其解,那女鬼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卑鄙无耻的男人,只敢背地里使手段,有胆就把身上法器拿出来!”   可何隽同样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宝贝,叫他拿他还真拿不出来,若是能拿早就拿出来了。   女鬼见何隽一言不发,不禁怒火中烧,脸上越发狰狞,露出了化脓流恶水的脸。   “去死!!”   女鬼身上鬼气躁动,分化成无数只大手扑向何隽。   因为动作多大,女鬼脸上撕裂,尤其是烧烂流脓的嘴角直接露出了牙床。   何隽单手起势放出他刀中封印的鬼物,驱使其冲向女鬼,自己则是提刀挥砍冲过来的鬼手。   但是他豢养的鬼物显然不是那女鬼的对手,被一手戳破了胸膛,泄露出不少鬼气。   何隽受到反噬,喉咙里涌出鲜血。可就是这停顿一瞬的功夫。   他的后背就被一只鬼手抓破,顿时鲜血淋漓,同时,另一只鬼手趁机猛拍一掌,将他拍飞出去狠狠地撞到墙上,落下时又砸碎了桌椅。   一连串的冲击让何隽头晕目眩。   “大人!!”   听见呼声他连忙稳住心神,抬眼望去就发现几个兄弟被鬼手抓在手中,霎时,楼里响起一道道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该死!”   何隽猛拍地上,借助反弹力站起身来,一口心头血喷洒在大刀上,刀身顿时亮起猩红的血光。   感受到威胁,几只鬼手同时向何隽抓去,何隽却是猛踏地面,身躯爆射而出,从几只鬼手底下险险穿过,霎时就出现在女鬼面前。   女鬼全身鬼气已经放出,只能自己抵挡,但是她没有料到这一刀竟然会这么强,眨眼间就砍下了她的头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   女鬼头颅被何隽提在手里,他拉紧头发时,头皮就这么被扯了起来,露出头皮下正在蠕动的蛆虫,混着恶心的腐烂味冲击着众人眼睛。   有人情不自禁地挠着头,觉得头皮下很痒,像是有东西在爬。   先前那被尸香迷惑的铜牌捉鬼人看见这一幕时,胃中一阵翻腾。   “你们必死无疑!”   身躯倒下,女鬼头颅却还是在喋喋不休,刺耳的笑声在楼里回荡。   何隽不搭理她,回头看大家只是受了伤,并没有一个人死去,心中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们已经筋疲力竭,不能在这里逗留。   “一把火烧了。”   其他鬼物早已经被诛杀大半,剩余的见何隽凶残的模样吓得满楼逃窜。   何隽不打算再追杀他们,大鬼已经诛杀,这些小鬼只管用捉鬼人特制的火烧干净就是。   “布火阵,别让他们逃出……”   “噗呲!”   触不及防的,何隽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去,发现自己的肚子被捅了个对穿。   “大人!!”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顺着捅破何隽的东西看过去,就见一个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发现的鬼王正冷眼看着他们。   “快……逃……”   微弱的两个字混着鲜血从何隽嘴里喷出。   但是那鬼王显然不想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攻势迅猛地直击何隽天灵盖。   “大人!!!”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没有人能反应过来。   可就在众人绝望之际。   “嗡!!!”   一道绚烂白光从何隽身上亮起,众人下意识闭上眼睛,这反倒是更加能清楚地听到有什么东西被灼烧着。   “嘭!”   强大的冲击将何隽一下子震飞,刚好倒在门边那铜牌捉鬼人的身上。   众人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直接傻了。   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那鬼王的伤看起来要比何隽的伤严重多了,身上冒着灰白的烟,不少地方都被烧烂了、烧穿了。   而一切显然与那悬浮在空中的平安符有关。   众人现在哪里还能关心何隽,就连何隽自己都顾不上自己汩汩冒血的窟窿。   “真的……这一次的平安符是真的……”   甚至比他们听说的威力还要大。瞬间就重伤了鬼王。   “那个瞎子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他究竟是谁?”   此刻,众人心中的震惊无法言表,不知道是该震惊这鬼楼里藏着一个鬼王,还是震惊那被他们当做假货的东西竟然是真的。   比起他们的庆幸,那鬼王却是十分惊恐。   从做鬼开始后,他就没有真正感受到痛苦。但是现在,他被灼伤的地方传来的那种钻心刺骨的痛,就算是魂体都忍不住战栗,纵使用鬼气也无法修复受伤的地方,反而只会无尽消耗鬼气。   他只能顶着这副重伤的样子面对这些人。   那喋喋不休的女鬼离何隽最近,此刻已经寻不到她的影子,甚至连一点灰都没有留下。   此刻双方都呈重伤的姿态,两两相望,谁也不敢率先动手。   倒是那平安符就像是悬在鬼王头上的利剑,让他心生畏惧,想了想打算先逃为妙。   这鬼王能屈能伸,说逃便逃。   他一动,众人如临大敌,就在他们准备好拼死一搏时,却见鬼王竟然只是虚晃一枪,眨眼就转身逃出鬼楼。   也是直到他离开,这鬼楼才出现变化。   那火烧后的痕迹开始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楼体逐渐倒塌。   女鬼抱出来的美酒也变成了带着血腥味的猩红液体。   众人连忙退出去。   下一秒,鬼楼轰隆一声就倒得只剩一个摇摇欲坠的框架,到处都是大火后的痕迹,废墟中甚至还有许多被烧焦的尸骨。   众人深感苍凉、唏嘘。   “完了,平安符!”   他们没看到平安符出来,毕竟那不是人,还知道逃跑。   何隽此刻也顾不得伤势,着急道:“快扒出来!”   众人闻声而动,可突然。   一道白光飞到何隽手中。   “这是……它自己回来了。”   “莫非这东西还是灵物?”   何隽闻言伸手试探一番,然后摇摇头。   他甚至觉得这平安符上的痕迹都有些淡了,看来威力大不如前。   “一文钱,捡回一条命……”   何隽也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曾经散尽千金才换来一个假货,险些丢了性命。   如今一文钱捡到真货却不识,反倒被救了性命。   果然是祸福难说。   另一边,逃出去的鬼王在去深山和去城镇中难以抉择。   逃入深山他伤迟迟好不了,易被其他鬼物盯上。   逃到城镇可以吃血食尽快恢复,但同样容易被人盯上。   就在他左右为难时,身旁有温和的声音传来。   “怎么不逃了?” 第207章 冒充鬼差   鬼王看着突然出现在身边的陆风,不禁冷汗直冒。   这人来无影去无踪,宛如一阵风那般让人琢磨不透,看不出具体的深浅。   但是他能感受到那令人心悸的气息,同烧伤他的符纸气息一样,显然那符纸就是出自面前人之手。   “高人何必揪着不放呢,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诛了我高人又能得到什么?不是那些捉鬼人,杀了我也不会得到一丝好处。”   “陆某非为好处而来。”   陆风负手站在云团之上,夜风中尽显潇洒从容,清冷月色下他笑容温和,但说出的话却是叫鬼王如坠冰窟。   知道面前的人是铁了心不会放自己走,鬼王眼睛一转,强壮镇定。   “我可是地府的鬼差,若是杀了我,高人不怕得罪地府吗?”   陆风闻言愣了一下,深深看了鬼王几眼。   这副模样落到鬼王眼里就是陆风犹豫了,见状鬼王大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挺起胸膛直视陆风。   “既然知道地府的恐怖,那就赶紧让开,我还要回地府复命,若是耽误了正事,就算你是得道高人也要吃些苦头。”   陆风闻言十分好奇,“你这是要复什么命?据在下所知地府纪律严明,可没有会在人间为非作歹的鬼物。”   听见陆风的问话,鬼王丝毫不慌,煞有其事地怒道:“地府之事岂能与外人道,你若是再胡搅蛮缠,等地府康笙带鬼差来接我,到时你便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见这鬼王说得振振有词,还提及了康笙的名字,陆风脸上逐渐带有厉色,周身气息浮现,让鬼王畏惧地不住后退。   “你,你要做什么?”   陆风接下来的话仿佛给他当头一棒。   “自然带你去地府对峙!”   陆风伸手一抓,那鬼王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五识都被封闭了,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身为冥界之主,只要陆风想,冥界就在眼前,他只需念头一动,去往冥界的路就会出现在他的脚下。   许久没来地府,陆风看着只觉得焕然一新,处处井然有序。   陆风出现在赏善罚恶殿不久,陈召他们便快速赶来。   “拜见先生。”   几人齐齐行礼,陆风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发现他们修为大涨,身上功德也日渐浓厚。   陆风多看了康笙两眼,见他身上并无恶业,心情这才好些。   康笙察觉陆风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过久,不禁感到疑惑,暗暗回忆自己这些日子可是做了什么。   直到陆风把带来的鬼王丢到大殿之中,温声问:“康笙,你可识得此鬼?”   那鬼王已经傻了眼,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就真被人抓到地府来了,思及陆风的身份,他后背发凉。   听见陆风点名自己,康笙立马便知道事情定与面前的鬼王有关,陈召他们都同时看向康笙,为他捏了把汗。   他们自然是知道康笙什么都没有做,这些日子一直在忙地府的事,但是见那鬼王身上还有功德灼烧的痕迹,他们也知道这鬼王定然是犯了陆风的大忌。   虽然他们坚信陆风不是不讲道理、胡乱冤枉他人的人,但都怕康笙说错什么话。   可是康笙看着那鬼王却是面露迷茫,半晌后才恍然大悟。   “回先生,这小鬼从前在罗酆山呆过,后来离开了罗酆山不知所踪,我虽见过他,但并无任何交情。”   见康笙就在眼前,鬼王心如死灰,他没想到自己会撞到正主头上来,这下只怕是死也不会死得痛快了。   听见康笙的回答,陆风指着鬼王对他道:“这鬼物打着你的旗号在外为非作歹,残害他人,一身罪孽百死难赎。”   康笙闻言,顿时目眦欲裂,看着那鬼王恨不得活剐了他。   其他地府之人同样如此,要是这鬼物打着康笙的名号为所欲为,那岂不是败坏了地府的名声。   “地府威严何在!”成履咬牙切齿。   “简直岂有此理!请先生让我一巴掌拍死他!”   陈召脾气最是火爆,此刻乍然听闻这消息,手中运起法力蠢蠢欲动。   那鬼王被众多眼睛盯着,连忙求饶,“别,别,我可以加入地府,我可以将功赎罪,我是鬼王修为,有我地府必将如虎添翼!”   话落,大殿中一片寂静,陈召众人都露出嫌弃的表情。   见陆风并不作声,成履便往前一站,鬼皇修为展露无疑。   “凭你也配!!”   不等那鬼王惊诧,陈召和康笙皆将修为全部放出来,大殿中顿时就出现了三个鬼皇,后面跟着的鬼差都一一展露,立马又是十多个鬼王。   他们平时在地府并不会收着修为,只有在陆风面前才会收敛以示尊敬。   陆风对他们的修为并不感到意外,如今混元界鬼物横行,他们抓一天鬼下来可攒不少功德,修为飞涨也是正常。   等日后地府的鬼差愈来愈多,等地府的足迹遍布混元界,功德就不像现在这样好得了。   到时地府也才算是彻底稳定下来。   那鬼王被众多恐怖气息压着,顿时瘫坐在地上,深知自己已经无路可逃。   陆风不再注意他,看向成履他们,将手中无数小木牌拿出。   这木牌与纪明悟他们的不同,这上面只有一个阵法,还是槐木所刻,用一次便会消失。   “最近有不少人和鬼打着地府的名义行事,你们拿着这些木牌就不必在限于地界,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每到一处便布下传送阵法,方便日后行走。”   “是!”   几人收住修为,双手接过木牌,即使陆风没有说他们也知道陆风的意思。   地府之名,不可辱!   看着几人,陆风嘱咐道:“若遇贤德之人,大可通过阵法告知于我。”   土地也好,城隍也罢,若只靠陆风自己,这些鬼神不知何时才能遍布混元界。   也许……不用他亲自来也可以。   陆风将那鬼王交给康笙处理,自己则离开了地府。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思索这事,不禁想到:为皇者,可镇九州。   帝王身具紫薇之气,手中玉玺凝聚国运,若有玉玺加盖,便可敕封城隍、土地这些行走在阳间的鬼神。   如此一来可解决很多问题,像当时的大贞就无需忌惮荀元这个都城土地,觉得是地府在夺权夺民心,自己也能省去很多事。   当然,这些鬼神还需受地府认同,确定是贤德之人才可。   这种凝聚民心,加强威望的事,想来没有一个皇帝会拒绝。   一夜过去。   陆风驾云落到陈大山的小院中时。   天色渐亮。   陈家村静悄悄的,村里鸡鸣声接连响起,偶尔夹杂着犬吠,灰蒙蒙中可见远处山头有浓雾笼罩。   不多时便要天亮了,陆风不打算回去休息,而是坐在院中看清气流转。   天才蒙蒙亮,正是清气在天地间流转,浊气退避的时候,第一缕阳光落下时会有紫气东来,万物向生,此时吐纳对身体百利而无一害。   陈大山醒来上茅厕时,就见陆风在院中坐着,想这凉意袭人,便是他这个身体健硕的汉子也忍不住打寒颤,便诧异地上前打招呼。   “清早露水重,先生怎么起这么早。”   若不是昨天多喝了两口酒,陈大山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就醒来,肯定还要多睡一会儿。   陆风回头笑了笑,“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对身体好。”   说着他还起身活动活动。   “行吧。”   陈大山尿急,匆匆就往茅厕去。   农家人起得早,不多时,村里接二连三冒出炊烟,路上逐渐出现了人影。   从茅厕出来的陈大山也没有睡意了,收拾一下就提着东西往镇上去。   出了村,往前面走了一段路便听见水声。   “先生,下面就是奈河了,河水可以没到人的肩膀,先生在岸边走的时候小心一些。”   “多谢。”   陆风与陈大山在岔路口分别,看着对方的身影,他往陈大山身上弹去一缕清气,然后才转身朝着水声走去。   他在前面走,大青牛在后面甩着尾巴,时不时埋头吃草。   站到岸边,陆风略微失望,这条河和普通河流没有什么区别。   水浅处,河水清澈见底,岸边水草下藏着些鱼苗小虾,下游还有捣衣声。   显然河流十分寻常,并非是他要找的奈河。   陆风手拿竹竿顺水而上,蜿蜒的河岸上时不时吹来河风,走了一段距离,见前方出现一座石桥,陆风便走了过去。   河对岸还有处村子,也是陈家村,只是这村里的人要多一些。   石桥有些年代了,有修缮的痕迹,但上面依旧有一些摇摇晃晃的石块,缝隙间长满了青草,看着不大牢固。   陆风让大青牛就在岸边等着,这石桥可承受不住它。   站到桥上,听着潺潺水声陆风心情渐好。   只是宁静被突然打破,岸边传来一个少年焦急的声音。   “这位先生何故想不开?!”   “嗯?”   陆风闻言有些诧异,这周围他并没有感受到其他人的气息。   想了想,少年说的可能是自己。   果不其然,下一刻少年急匆匆到桥上来,对着陆风好一顿劝。   “好死不如赖活着,便是有眼疾也不能自暴自弃,万一遇见神医将眼睛治好了呢,死得痛快是亲者痛,仇者快……”   “小友误会了。”   受不住这好一顿说,陆风赶紧出言打断,“在下只是来桥上吹吹风而已,没有其他意图。”   少年仔细打量陆风,见他确实没有那意思之后,尴尬地挠挠头,“抱歉~”   “无妨。”陆风温和地笑笑。   少年不再打扰陆风,从桥上下去后坐到桥头看书去了。   听见翻书声,陆风干脆也走下桥,来到少年的对面坐下。   他随意看了这桥头的红花一眼,然后看向少年,“小友可是要考取功名?”   少年点点头,“得家中长辈重视,将一家期盼寄托在我的身上,本来只需在家里看书就好,但是心里过意不去,就拿着书来放牛了。”   那是头黄牛,被绳拴着他也无需废心看着。   “方才一抬头就见先生站在桥上,半只脚都悬出去了,这才……”   陆风微微一笑,“小友心善。”   少年不好意思,但见陆风的竹竿立在红花旁,忍不住提醒道:“先生身边有一朵花,还望先生不要折断了。”   陆风低头看着那朵红如鲜血的花,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很喜欢这花吗?”   少年点点头,看了看陆风,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先生相信花能变成人吗?”   “为何这样问?”   陆风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这给少年一些信心,然后鼓起勇气道:“说来先生可能不信,我之前……有看到这花变成人。”   说完他小心地观察陆风的反应,他之前也给家人说过这事,但是大家都说他是书看多了眼睛花,并不相信他所说的。   但是他坚信自己没有看错。   好在陆风并没有什么表情,反而还笑着问是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红衣姑娘,只是可惜了,我没有看见她的模样,她只出现一瞬就不见了。”   虽然只是一瞬,但他依旧相信自己没有看错,所以他经常来这桥头,希望能再与对方遇见。   “先生相信我说的吗?”   陆风点点头,道:“不过这么久都不再遇见,那说明你们缘分很浅,你不该一直惦记。”   少年脸上一红,忙道:“我也没有惦记,只是偶尔看看,这花孤零零的一朵守在这桥头,日复一日的多孤独啊。”   所以他才时常过来读书给花听,也是生怕有人不注意将花给弄断了,毕竟如此罕见的花弄死就可惜了。   陆风闻言也不戳破他,只是暗中掐算了一番。   少年见陆风并没有同其他人一样嘲笑自己,加上谈吐不俗,就知道陆风也是读书人,忍不住与陆风攀谈起来。   不知不觉就日落西山,少年精神抖擞地收起书同陆风告别,看了看红花之后赶着牛回去了。   残阳铺在水中,陆风坐在桥头没有离开,夜色一点点铺下来。   “出来吧。”   陆风话落,红色花朵摇晃两下,一缕红烟从花中飘出来,逐渐凝成一个虚影。   “竟然是你!”   陆风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青袖,拜见先生。”   虚影看着陆风,满心都是激动,对着陆风拜了又拜。   若不是之前时间不对,她早该在看见陆风的第一眼就出来的。   “没想到你竟然能有这样的造化。”   当初抱着怨气变成鬼杀了仇人全家的小丫头,此刻竟然又变成一株花重新来过,便是陆风也没有预料到。   “托先生的福,当初先生一剑倾天,让青袖也得一丝生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飘到这里,在桥头落地生根,重新修行。”   初时她浑浑噩噩,后来是那少年经常来桥头读书,她才从读书声中慢慢恢复神智。   “可惜了,修炼到现在,也仅仅是能勉强凝聚神魂。”   陆风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你可知精怪修行之路有多难,有些便是五百年也无法凝聚人身,你能短暂凝聚神魂已经是得天独厚,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了。”   青袖闻言又是一句:“托先生的福。”   她的话倒是不假,她能有这样的机遇,大半是陆风的原因。   陆风见状,便意味深长地嘱咐一句:“修行路漫漫,百年都算少的,你要坚定本心,莫要坏了修行。”   “……”青袖沉默,半晌后才道:“青袖知道人妖殊途,只是我是因为他才能这么快凝聚神魂,又从他的书中明白许多道理。”   “他对我有恩,所以想斗胆问一问先生,他的将来如何,可有得到他想要的?”   之前陆风暗中掐算的时候她看见了,所以很想知道结果。   陆风看着青袖,许久后无奈叹息一声,“是早夭之相。”   闻言,青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激动下魂体都有些不稳,摇晃两下便缩回到花中。   陆风见状摇摇头,“因果早已注定,你莫要自误,既坏了他的前路,也坏了你的修行。”   良久,花中才传来一声:“青袖明白。” 第208章 绝笔之作   翌日,少年再次赶牛来到桥头,见陆风还在此处,不禁感到诧异。   栓好牛绳后,少年兴冲冲来到陆风身边,“我还以为先生已经走了。”   陆风笑笑,“一会儿便要走了。”   少年好奇地问陆风要去哪里。   陆风一指大青牛,“这青牛走到哪里,陆某就去哪里。”   少年闻言面露向往,“先生如此潇洒真是叫人羡慕。”   他说着说着,突然看见那红花没什么精神,不禁感到奇怪,以为是缺水,便用手在河中取水,来来回回跑了许多趟。   陆风见状无奈摇摇头,少年却是看着恢复精神的花心满意足。   忽然他想起陆风博学多识,便好奇地问:“先生见多识广,可知这花有没有名字?我翻遍所有书籍,都不得其解。”   闻言,陆风偏头看了血红的花一眼,那血色在风中摇晃,摄人心魄。   陆风缓缓开口:“花开彼岸,引亡魂,渡忘川;奈何桥头,生死两难全。”   乍然听闻,少年不解其意,就是隐隐觉得这句话实在不吉利,不明白陆风为什么要给这样艳丽绝伦的花,赋予这样凄凉无奈的判词。   可等他想要再问时,清风卷着绿叶吹来,眨眼间,身旁已经没有陆风的身影,只有那株彼岸花在送陆风离开。   少年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呆愣在原地。   一个多月后。   青州城里。   一个酒鬼摇摇晃晃走进醉江楼,小二看见他就面露难色,连忙走到门口将人拦住,“柳老爷子,今日你已经醉了,不如就改日再来吧。”   酒鬼挥开小二搀扶的手,身体歪歪斜斜倚靠在门框上,两颊绯红,带着满身酒气高喝道:“我没醉!老子千杯不倒!”   说着便跌跌撞撞往楼里闯,小二见状赶紧拦住,“您没醉,可是您的账单已经堆得老高了。”   闻言,酒鬼不服气地指着小二,“我哪次没有还钱,哪次亏了你们。”   “是是是,您是还了!”   可是每次都是踩着最后一点时间还,还完又马上记账喝酒。   如此几回下来,小二被掌柜的下了最后的通牒,凡是他姓柳的来,绝不再赊酒给他,烂酒鬼一个,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要是在楼里喝死了还影响酒楼生意。   酒楼里的人显然对这件事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听见声音只是回头看了看,然后便不再注意。   柳生被拦在门口,长叹一声后就一屁股坐在了门口台阶之上,眼神迷离地摇头晃脑。   “人间千般滋味,酒色最动人心!不喝酒,还有何趣可谈。”   小二见柳生坐在台阶上耍酒疯,摇摇头,略带嫌弃地往酒楼里走。   就在这时,身后有温和的声音传来。   “敢问这里可是自称有人间仙酒的醉江楼?”   小二叹息一声,“檐下匾额上写……”   回头看见面前的人手里拿住竹竿,小二连忙收回还没有说完的话,上前道:“正是,客官里面请。”   小二伸手在陆风眼前晃了晃,确定他看不见后连忙引人往里走,“客官可来几碗?”   陆风将腰间酒葫芦取下递给小二,“劳烦将这装满,另外给一碗尝尝滋味,看这酒能不能配得上人间仙酒这四个字。”   “先生只管尝,喝过的人无人不说好!”   小二十分有信心,将陆风带到一处桌旁坐下,端来一碗酒后就去给陆风打酒。   其实还没进来的时候陆风就已经闻到酒香了,现在凑近了闻又是另外一种味道。   浓烈的酒香汹涌又绵长,是闻一闻都能醉倒的程度,听说这酒若是倒在江中,便是江里的鱼也会醉倒,由此得名醉江。   此酒虽然和大祈的三月酿各有风味,但这酒的酒劲要更胜一筹,但若说这是人间仙酒,那还差点,人间仙酒四字只是噱头罢了。   就在小二去打酒之时,柳生趁机混了进来,转悠一圈坐到了陆风的身边,酒气熏天地问:“先生可是要去不知山?”   陆风表情无甚变化,淡淡问:“兄台如何知道?”   柳生摆摆手,“如今这个时候,青州城来十人就有九人是冲着不知山来的。”   说着柳生嘿嘿一笑,“我在青州城多年,一眼便看出先生是头一次去不知山,可这山高水远的,先生孤身一人可不妥,要有个人引路才好。”   “兄台想做这个引路人?”陆风问。   柳生呵呵一笑,“我不需要报酬,只需要先生路上管酒就可。”   这种要求倒是少见,陆风微微一笑,“那便有劳了。”   见陆风答应,柳生喜笑颜开,“那今日……”   陆风笑了一下,对着走出来的小二道:“再上一碗酒。”   小二看是给柳生的,张了张嘴后又闭上了。   喝完酒,陆风掏出他在来时的路上挣的全部银子,然后两袖清风地带着柳生离去。   柳生虽然醉意未消,走路依旧摇摇晃晃,但这个引路人也还算是称职,告诉陆风要去不知山,走水路最快,沿途风景更是别处没有的。   于是,一个摇摇晃晃的酒鬼和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瞎子就这么来到码头。   无数船只从码头驶出去,上面说不定就有这次科举的状元。   平时商人来往的码头此刻变成了文人墨客的乐园,耳边几乎都是寒暄和久仰这样的话语,所以陆风两人格外扎眼,周围人更是被柳生身上的酒气熏得对他们退避三舍。   两人独站江岸,既没有钱上船,又没友人相邀。   柳生也没有想到陆风身上竟然是一文钱都不剩,之前在酒楼看见他掏钱如此爽快,便以为陆风手头是富裕的,没想到和他一样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嗝~我说先生你没钱,那去不知山做什么?”   柳生打着酒嗝,只觉得接下来几天是没办法喝到酒了。   陆风见状也是感叹:“我以为文道圣地会容纳天下读书人,没想到它只容纳有钱的读书人,容纳不了无钱的读书人。”   柳生不以为意,“这有什么的,万事钱为先嘛!便是到了不知山,想要上山也是要交钱的。”   不知山没有上山的路,只有上山的飞舟,要坐飞舟就要交钱,只是柳生没有想到他们会连山脚都到不了。   就在这时,两人旁边来了个人。   “有钱的读书和无钱的读书人,先生说话倒是有趣。”   此人一身华服,约莫有四十多岁了,身后还跟着下人,想来是出身不凡。   钟道杉看着陆风两人,也不嫌柳生酒气熏人,拱手道:“在下钟道衫,有画舫一艘,不分有钱无钱,只载读书人。二位若是有字画诗词相赠,钟某就知二位是读书人,可载二位一程,便是上山的飞舟也包了。”   柳生闻言笑了,“便是小儿随手涂鸦也算字画,难道兄台也认?”   “自然。”   周围几个同样没有挤上船的人闻言立马挤了过来,“不知我等可否?”   钟道衫看着这几个年轻人,朗声笑道,“天下读书人皆可,但是船满了可就不载了。”   闻言,众人都争先恐后地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字画这些东西出来。   有买的,有自己画的、写的,   柳生看陆风两手空空,哈哈哈地笑着,凑到陆风身边道:“嗝~我若助先生上船,先生能否送一半的酒给我?”   “可。”   陆风并非没有,只是都收在袖里乾坤中,无法当众取出罢了,但是柳生既然要换,那他也想看看柳生要拿出什么。   柳生闻言,立马带着酒味挤开人群,“让让!都让让!”   “这人怎么这么臭,还如此袒胸露乳!实在有辱斯文!”   有位夫子见柳生摇摇晃晃,身体几乎被酒味浸透,黑白参半的头发随意披散,胡子拉碴,衣衫大敞,实在没有一个读书人该有的模样。   柳生闻言,回头一口酒气喷夫子脸上,“何以解忧……唯有醉江!”   说完也不管那夫子脸色有多黑,自顾自挤开人群来到钟道衫面前,伸手在松松垮垮的衣服里掏了又掏,还不忘嘲讽周围的人。   “小儿涂鸦之作也好意思拿出来,且看我这画如何碾压你们!”   说罢他还真掏出一个干净完好的画卷出来,一把丢给钟道衫。   “你且看它值不值我们二人上船!”   众人的视线都落到画卷上,便是周围很多已经有船的人都围了上来。   钟道衫半信半疑地将画给展开。   “若是连小儿涂鸦都比不上,岂不是让人笑话!”   “一介酒鬼能拿出什么。”   起初众人还满眼不屑,但是随着画卷展开,码头一片寂静。   没有看到的人则是有些好奇,“这是看见什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有的人没有看出名堂,有的人看出后却是不敢置信。   钟道衫许久才用干涩的喉咙道:“这是欧阳先生的画。”   一言便可惊天地。   “欧阳先生?是那个欧阳先生吗?”   “废话,除了他,还能有谁敢在画道上称欧阳?”   画道方面,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位欧阳。   “假的吧。欧阳先生的画都有去处,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一幅。”   “不可能,看这画意和欧阳先生的如出一辙,便是那私章就足以证明。”   “可为什么这画会在这酒鬼手中?”   几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不多时就里里外外围了一大群人,谁都想目睹一眼欧阳先生的真迹。   但钟道衫却是颤抖着手收回画卷,毕竟某种意义上,这画已经是他的了。   自古钱财不可外露,名画也一样。   “听闻欧阳先生早已隐世,莫非这是隐世之作?”   “那这酒鬼……”   柳生醉醺醺地摆摆手,“什么隐世,那人早死了,这是绝笔之作!”   “欧阳先生死了!”   众人闻言大惊。   柳生毫不在意地看向钟道衫,“我们二人还不能上船吗?我可是瞧见你把画收起来了的。”   钟道衫回过神,“自然可以,二位请。”   见柳生他们上船,又看钟道衫轻易就得到欧阳先生的绝笔之作,众人暗自懊悔。   如此能引起文界大乱的画卷,竟然就这么被一个不识货的酒鬼交出去了。   便宜了钟道衫。 第209章 画仙欧阳   两岸青山之前,一条绿色江河如绸缎一样在山脚下蜿蜒而过,江面上有无数小舟大船犹如过江之鲤向着同一个方向驶去。   画舫上,柳生如愿从陆风那里拿来半壶酒,不顾形象地坐在船头大口畅饮,醉意上来便一个人口齿不清地自言自语。   周围人嫌弃他这副醉得不清的模样,避而远之。   抬头看,几只仙鹤在山间盘旋,清脆的鹤鸣声穿透云霄。   陆风负手来到柳生身边,任由江面的风从身上掠过,带起青衫与山水融为一体。   柳生眼神迷离,看了眼陆风就抱着酒壶倒在甲板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钟道衫也来到船头,对陆风微微拱手,“外面风大,先生怎么不坐船里。”   陆风抬手回礼,淡淡道:“外面视野宽阔。”   闻言,钟道衫下意识看向陆风的眼睛,心中疑惑,不过却没有多问,而是看着肆意睡躺的柳生问;“先生与这老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之前在酒楼喝酒认识,可是有什么疑问?”   “没什么,随口一问。”钟道衫摆摆手,视线却一直落到柳生身上。   陆风好似没有察觉,转而问起方才大家说的欧阳先生是何人?   “先生竟然不知道画仙欧阳一清吗?”钟道衫有些诧异。   见陆风面露疑惑,是真的不知道,钟道衫就滔滔不绝起来。   “欧阳先生之所以被称为画仙,不仅是因为那出神入化的画技,也是因为欧阳先生是个不拘一格、风流潇洒的人。听说他身高八尺,面容俊朗,交友广泛,有仙人之姿。”   钟道衫边说边细看满身酒气的柳生。   这酒鬼身形佝偻,闻到酒味就不追着不放,身体被酒侵蚀,两颊浮肿,身体却枯瘦如柴,看白发丛生就觉得最少有七十多岁。   这副模样与他所形容的完全不同,且两人都不是一个姓。   将心里的想法拔除之后,钟道衫再次看向陆风。   “欧阳先生年少成名,手中画卷千金难求。听闻其艺高人胆大,曾与众多鬼物度过一夜却毫发无损,第二日还画出震惊世人的百鬼图。”   “传说图上鬼物狰狞恐怖、栩栩如生,甚至有修士说那画上还有鬼气,时日久了画里面的鬼还真有可能跑出来,并非凡物。”   “世间有不少人都临摹过欧阳先生的画,可就算是最厉害的仿者都只得七分形似,少三分神韵。”   钟道衫说得心潮澎拜,眼中露出钦佩之色,恨不得能亲自去拜访欧阳一清。   “说起来我还真是三生有幸,竟然能得欧阳先生的绝笔之作。”   说到这里,钟道衫不再情绪高涨,反倒是微微失落。   “之前欧阳先生突然隐退,世人一直以为他还有出山的那日,没想到……”   他过来就是想问问柳生是在哪里见到欧阳一清的,这幅画又为什么会在他的手中,欧阳一清又埋在何处?   但是这老酒鬼喝得神志不清,现在根本问不出过所以然。   见躺在甲板上的柳生翻了个身,被风吹得蜷缩着身体,钟道衫就招来两个下人将人抬回船里休息。   抬走柳生,钟道衫就问陆风:“先生到不知山后可有住处?”   见陆风摇摇头,他便主动开口:“那先生与柳老先生就同在下住在一处吧。”   离不知山大比还有半月时间,所以大家到了山上都是要先找地方住下。钟道衫得到如此贵重的画卷,就很是乐意安排两人的吃住。   “那便叨扰了。”   陆风闻言也不推辞,他们确实需要一个地方落脚。   第二日,众人终于到了不知山。   看着停靠的飞舟,许多人啧啧称奇。   大贞不愧是财大气粗的皇朝,竟然把飞舟拿出来送人上山。第一次坐上飞舟的人激动得手都微微颤抖。   毕竟飞舟难得,寻常人更是见都没有见过,更别说是上去坐了。   只是与周围人比起来,陆风他们就显得过于镇定了,毕竟一个看不见,一个醉得不清。   “走吧。”   在钟道衫的招呼下,两人跟着踏上飞舟,等飞舟上的人满了之后,飞舟就徐徐升起,周围出现灵气缠绕。   陆风觉得这和坐船的区别不大,只是不像水上的船颠簸,他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不知山上。   这山由众多绝壁孤峰组成,其上有灵气,但更多是文气。   尤其是离山顶越近,感受到的文气就越发浓厚,金黄的文气铺满目光所及之处,照耀着来到这里的所有读书人,难怪有文道圣地之称。   读书人在山上待得越久,便开窍越多,便哪怕是愚者也有明悟的一天,难怪在十国大比的时候天下读书人都会往这里赶,哪怕是上不来,在山脚下住几日也是好的。   飞舟落到一处山峰上,众人便要在这里落脚。   从外面看,这山峰之上就只有一处房屋,但是进入里面才知道别有洞天,容纳他们一飞舟的人不成问题。   钟道衫并未带下人上来,所以三人就选了处小院,刚好三间屋子。   安顿好不久便有人前来拜访,大家相互走动走动,要是合得来便一起探讨文学上的问题,不仅可解平日解不开的疑惑,还可以引文气入体,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陆风并不需要积攒文气,所以并未发言,当然别人也鲜少会问他,只当他是个旁听者,听到最后觉得无趣,便回房打坐修行。   两日后。   纪明悟等人终于到了不知山。   状元都聚在主峰,见面时便知道彼此是这次大比的对手。   能站到这里的无疑都是天之骄子,早有名气,有些人几乎不用介绍便能一眼看出对方是谁。   “小兄弟可是大虞王朝的纪明悟?”   纪明悟闻声看去,就见一个手里拿着扇子,举止温文尔雅的男子对自己拱手行礼。   纪明悟赶紧回礼,略带不解地问:“正是在下,敢问兄台是?”   “在下大覃荀瑾,久闻纪兄大名。”   纪明悟是这一次所有状元中年纪最小的,十分好认。   两人认识一番之后,荀瑾便带着纪明悟在主峰转了起来。   “前面这十座院子便是你我十人的住处,后面的是几位大儒住的地方,轻易不可叨扰,不过若是有不解的问题,可以前去拜访。”   到了大儒这一步,心境早与其他读书人不同。   寻常时候他们是心系家国的,但大事上,他们心中并无国界之分,只要是学识上的问题都会回答,这是对晚辈的爱护,也是希望有人能走出更远的路来,延续先贤意志,强大人族。   为此,他们甘愿做垫脚石,越是超越他们,他们越是欣慰。   这便是大儒。   这也是为什么要将大儒同这些状元安排在一处的原因。   谈及此,荀瑾看着后面的宅院,眼中满是敬重佩服,纪明悟听完也觉得心中酸胀,一股荡气生出。   “将来,我也要站到那个位置,继承先贤意志,强我人族!”   听着荀瑾的豪言壮志,纪明悟想了想,明白他要站的不是那个位置,他要走得更高,只是,现在这话显然不合适说出来。   两人路上又遇见了其他状元,虽然不久后就是对手,但是现在都有心心相惜之感,干脆聚到一起肆意交谈着。   前院热闹,后院也是如此。   一处雅致的小院中,安从郡与易水寒等人又聚在了一起。   这一次院里不仅有易水寒、姜云台、武诏先,还多了两位大儒。   而此刻易水寒他们正用珍珑棋局杀这两位老友的威风。   “你们觉得这次的魁首会花落谁家?”   一位姓濮的大儒迟迟解不开棋局,便问这话来分散安从郡几人的注意力。   “想来,只怕魁首还是会出现在大贞。”旁边那曾姓大儒也开口。   以往的十国大比中,十次里有五次是大贞夺得魁首,而大祈和大覃各占两次,剩余一次便是七国相争。   如此结果他们并不意外,毕竟大贞是文道发源地,连文道圣地的不知山亦是大贞的,大贞读书人自然更受文气照拂。   曾学谵本以为安从郡等人会同意自己的话,但是他说完后身边却是一片沉默。   “你们为何不说话?”   濮文伯同样疑惑地看着几人。   安从郡想了想道:“我更看好大虞王朝的纪明悟。”   毕竟这人很大可能是自己的师兄。   论公,如果纪明悟真的是师父的弟子,那仙人之徒定然不差。   论私,这是自家师兄,他自然不能灭自家人的威风。   安从郡说完,易水寒几人也同样点点头。   他们这反应叫曾学谵与濮文伯大为不解,以往大家对于魁首人选不是没有争执或是认同,但是这种事从来没有出现在王朝的状元上,而是出现在三个皇朝的状元上。   濮文伯奇怪道:“那小子我知道,成为大虞的状元我一点也不意外,但是从目前来看,他一直中规中矩,在十位状元之中并不是太过突出。”   “大虞更是一次魁首都没有拿到过,你们几个为什么会同时看好他?莫非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安从郡笑了笑,手指摩擦着腰间的木牌,“且看看吧,等那些小子来找我们,自然就能看出深浅了。”   说完安从郡顿了一下。   纪明悟十有八九就是先生的弟子。   虽然他年长,但算时间那孩子终究排在自己之上,合该是自己这个师弟去见他,说不定还能看见陆风。   想罢,安从郡立马起身,去看看纪明悟到主峰没有。   “哎?这人怎么突然就要走?”   曾学谵看着安从郡风风火火的实在不理解。   哪知易水寒几人也是同时起身追了上去,显然他们也想见见仙人的弟子,独留濮文伯两人面面相觑。   “那我们……” 第210章 画卷问心   不知山上,纪明悟同其他状元分开,来到山峰边缘四处张望。   往下看深不见底,脚下白云幽幽浮浮。   “也不知先生在何处。”   身旁青松半数探入崖下,纪明悟看着远处的众多山峰,不知道陆风是不是在其中一座上。   在纪明悟思索陆风所在之时,身后不远来了几个人,正是安从郡他们。   几人见纪明悟立于悬崖之上就不敢贸然上前,怕把人吓得跌落山崖,不过站在这后面一看,几人同时生出一个念头。   纪明悟是陆风的弟子绝对没错。   “那举止、那仪态……已经有几分先生的影子了。”   山崖之巅,少年迎风而立,背影挺拔如风雪中的松柏,任风雪压来也不曾弯一下筋骨。   易水寒他们恍惚间能从纪明悟的身上看到陆风的影子,心中十分肯定这人就是陆风的弟子。   “不愧是师兄,不愧是先生的弟子。”   安从郡适应自己的身份极快,他看见纪明悟的第一眼便觉得这个大师兄将来的成就定然不在他之下。   易水寒几人嫌弃地看了安从郡一眼,他这明摆着也是夸自己,简直厚颜无耻。   不过想来也是,要是不厚颜无耻,也不会拜入先生的门下,要是换作他们,他们脸皮也能如城墙一样厚。   纪明悟回头从山崖上下来,在看见自己后面站着几位老者后立马愣住。   看年纪他们自然不能是今年的状元,那能出现在这里的,想来就是大儒了。   但是听说大儒轻易不会出来闲逛,多数时候都在自己院中与其他大儒探讨文道,引文气入体寻求更高的成就。   纪明悟心中疑惑,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看那样子还是冲自己来的。   怀着疑问,纪明悟走到几位大儒面前,正要拱手作揖,但安从郡却快他一步,率先拱手道:“安从郡,拜见师兄。”   纪明悟:……   他是听说过安从郡的,但是却不知这师兄是什么意思,拱手问道:“敢问安大儒这话从何说起?”   安从郡收回手笑呵呵道:“师兄请看。”   他将腰间木牌取下递给纪明悟,纪明悟一眼就已经认了出来,但是直到接来仔细看过之后才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安从郡。   “你……见过先生?”   木牌是真的,与自己的对比一番后发现上面的东西完全一模一样。   这倒是让纪明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安从郡了,大儒是尊称,师兄也是尊称,这么一叫就显得乱套了。   见纪明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说明陆风并没有同他提过,安从郡还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将自己与陆风在何处遇见,又如何拜师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得纪明悟大感意外,意外陆风竟然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师弟,按年纪对方都可以当自己的爷爷了。   以前,平生虽然是鬼,做鬼的时间比自己活着的时间还要长,但是容貌上他还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心态也是如此。   所以自己这个师兄也做得心安理得,但是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大儒师弟,纪明悟看着着实适应不来。   他小心地看着安从郡身边的几位大儒,深吸一口气后问:“几位大儒……”   易水寒他们捋着胡须笑了笑,指着安从郡道:“我们没有那个福缘,无幸拜入先生门下,只有他抓住了这次机遇。”   闻言,纪明悟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只是一个人的话也不是那么难接受,只是这称呼……   安从郡是活了多年的老人精了,一眼就看出纪明悟的难处。   “文名是空洞的,只能排其次,亲缘在眼前,当排首位。所以师兄在先,大儒在后,师兄叫我名字亦可,叫我师弟亦可。”   闻言,纪明悟也不再纠结,将木牌还给安从郡,笑着说一句,“那便是师弟了。”   安从郡无需行大礼,但是面对其他几位大儒,该行的礼还是不能少。   “后学末生纪明悟,见过几位大儒。”   易水寒他们和蔼地点头回应,关切道:“果然是天之骄子,对这次魁首有几分把握?”   “这话岂能在这里说,”安从郡连忙阻止,“找个院子,咱们坐下再谈。”   这里离纪明悟住的地方不远,几人便决定去他的院子。   不知山的院子长得都差不多,且十分安静。   安从郡很是期待地问纪明悟,“师兄,先生他老人家来了吗?”   纪明悟闻言有些汗颜,他感觉和陆风比起来,安从郡才是那个老人家。   “先生说会来的,只是他向来独来独往,并未与我一路,现在估计就在某处山峰上。不过先生既然来了,那就一定会来见我们的。”   “来了便好。”   说起陆风,纪明悟就想起似的道:“先生有没有同你说你排在第几?”   安从郡摇摇头,面露失落,陆风甚至没有给他细说过纪明悟,这个师兄还是他自己猜出来的。   “估计是忘了。”   纪明悟心中暗暗叹气,打算同安从郡仔细说一说。   “我是大师兄,跟在先生身边许多年了,在你上面还有一个师兄,排行第二,叫平生。”   观几位大儒一眼,纪明悟觉得他们既然能和陆风结识,那想来是不会将今日的话胡乱传出去,便道:“平生与我们不同,他是鬼物,不修儒,只修鬼道,现在是鬼皇修为,若是将来遇见无需害怕,有危险还可以找他帮忙。”   “鬼!鬼物!”   众人完全没有想到陆风竟然收鬼物做弟子。   不过是陆风的话,感觉也不是没可能,真应了那句有教无类。   “没想到我还有个鬼皇修为的师兄。”   这一次轮到安从郡感到无法适应了。毕竟是鬼皇,与那些孤魂野鬼不同。   不过想到对方是自己师兄,他也不大怕了,很是好奇地问:“那二师兄现在身在何处?”   “平生尚未入世,不过想来也快了,他性子有些顽劣,后来在书院里学了许多道理,是知道是非对错的。”   “原来如此。”   交谈许久,安从郡与纪明悟的关系拉近许多,毕竟同出一脉的关系摆在这里。   安从郡很是想多听一些陆风的事,但是想到纪明悟来此是为了争魁首,便将这事先放下,问纪明悟在学问上可有什么地方不明白。   他这举动并非是助纪明悟走捷径,毕竟其他状元身后几乎都有大儒的身影,安从郡自然也可以对纪明悟倾囊相授。   而且出题人并非是他们,并不存在徇私舞弊,提前透题。   不知不觉,几人一坐便坐到了天黑。   起初易水寒他们还能以前辈的身份给纪明悟指点指点,但是聊到最后纪明悟的问题越来越少,他们的问题却是越来越多。   纪明悟时不时说出来的文章诗词叫他们大吃一惊,还有看问题的角度也极为新奇,一问就全是陆风教的。   相比之下,安从郡这个弟子着实像免费送的,并不得陆风真传,这叫安从郡心情更加郁闷。   天黑后,安从郡他们便回去了,毕竟可能还有其他状元来找他们,他们全都挤在纪明悟这里实在不合适。   另一边。   在两块木牌凑到一起的那一刻,陆风就知晓纪明悟与安从郡已经遇见,只是他并不着急去见他们。   收起炼化好的画卷,他起身来到柳生的房门前,还没进门就闻到酒味,猜到这人睡一觉后又继续喝上了。   “叩叩叩。”   陆风本欲敲门,只是那门随意一碰就打开了。   叹息一声,陆风抱着画卷走了进去,进门就见柳生醉倒在地上神志不清。   陆风坐到桌边,将画放到桌上叹息一声。   “酒醉得了人,糊不住心,昔日的画仙变酒鬼,真是令人唏嘘。”   “你谁啊……”   地上的柳生好似没有听懂陆风在说什么,艰难坐起身,迷糊地问陆风是谁。   见这人记忆错乱,神志不清,陆风也不在意。   抬手作剑指,指尖凝聚功德一下打在画卷上,桌上画卷就徐徐展开,其上亮起微弱光芒。   “唉~妖鬼易降,人心难治,可废了我好大的心血。”   用功德作画可真不易,若非有功德笔相助,这等凡纸哪里能承受得住功德,早就墨散不聚了。   “你可别浪费我这一番苦心。”   陆风笑着道一句,拉起迷糊的柳生,两人身影就化作青烟钻入画里。   他们才刚走,钟道衫就走了进来。   “先生,柳老先生?”   唤两声不见陆风他们,他感觉十分奇怪,“方才是亲眼看见先生进来的,怎么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他正疑惑着往门外走时,忽然看见桌上那敞开的画,只见一片山林之间有两道身影,看着极为眼熟,一人手拿竹竿,一人抱着酒坛,俨然就是陆风和柳生。   “好画!”钟道衫感叹一声。   可惜画不是他的,君子赏画不擅取,钟道衫再喜爱也不能取走,只能起身离开,打算等陆风他们回来再问这画是何人所作。   只是他没有发现,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画上的两人居然动了起来。   黑夜顿时变成白天,柳生酒醒三分,疑惑地看着周围。   原本的房间变成了一片绿意盎然的林子,身边的陆风却好像不觉得奇怪,依旧拿着竹竿向前走去,嘴里还念叨着。   “疯疯癫癫,虚虚实实;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爽朗的声音在林中回荡,柳生下意识跟了上去,想问陆风这是哪里。   可是陆风一直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感觉在他的眼前,又不在他的眼前,虚实难辨。   “先生,先生等等。”   突然,陆风的声音虚虚实实传来,“你不愿向前走,又为何要让向前走的人为你停留?”   柳生不明所以,捂着隐隐作痛的头努力向前看,想看看前面有什么,结果这一看就见有个男人将麻绳系在树上,脚下一蹬便寻死去了。   “兄台助手!快住手”   柳生摇摇晃晃跑过去,将挂在树上的人抱起,十分费力地将人抱了下来。   但是他晚了一步,人已经断气了。   柳生愣坐在地上,抱着怀里的尸体,酒醒了大半。   就在这时,陆风坐在一旁树下笑出了声。   柳生怒气上来,质问陆风不救人便罢了,为何还要笑一个死人。   谁知陆风却笑得更大声了。   “求死之人,劝人向生,可笑,可笑。” 第211章 画鬼酿祸   “欧阳一清,救人先救己。”   听见陆风直接叫出自己的真名,欧阳一清有些恍惚,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没有听人叫过了。   看着怀中尸体,他小心将人放到地上,眼神黯淡地问:“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也有救吗?”   欧阳一清看着陆风长叹一声,邋遢随意地坐在树下的模样和乞丐没有区别。树上麻绳微微荡漾,他一仰脖子就能挂上去。   “何罪?”   面对陆风的问话,欧阳一清仅是犹豫一瞬就将埋藏在心中的秘密挖了出来,或许他憋得太久,急需一个出口。   “我自负才华,可以画仙画鬼画精怪,享受盛名,自认画道上无人能及。”   自幼被人吹捧的人,最容易恃才傲物,最受不了别人说自己的不是,可是偏偏有人说了,嘲讽他根本没有见过鬼物的样子,画的鬼物也只是虚有其表。   欧阳一清不服气,便要亲自去看一看鬼物长什么样,虽过程艰险,但终究是画出了那幅震惊世人的百鬼图,还引来修真者。   修真者曾劝他说假以时日,这画上鬼物必成真。   可当时谁都只当这是夸赞,欧阳一清也沉浸在更上一层楼的喜悦中,将修士的话抛掷脑后。   后来画里的鬼物真的活了,父母妻儿惨死家中,他却因赴宴逃过一劫,   “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反倒害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世人不知其中内情,都以为欧阳家的人是葬身火海,欧阳一清悲痛过度而归隐。   陆风闻言只觉嘘唏,像欧阳一清这样骄傲自负且顺风顺水的人,这样的灾难确实能让他一蹶不振。   但是他可不能叫欧阳一清继续如此颓废下去,遂将袖里乾坤中的画取了出来。   画卷凭空悬浮在欧阳一清面前,让其吃惊不已。   “你的画不是只会害人,也可以救人。”   随着陆风的话,画卷上水墨流动,竟然重现了有人借助画上枯井封印鬼物的画面。   “若是你当初能将这画画完整,那封印之力就可以大大增加,封印鬼物几百年。”   欧阳一清被陆风说的话给震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画还有这样的作用。   “可是我早已经发过誓,我欧阳一清此生绝对不会再提笔。”   陆风微微一笑,“欧阳一清已死,世上活着的只有酒鬼柳生。”   猜到陆风是希望自己能补全这幅画,欧阳一清十分无奈,“先生不必多说,我已经无意画道。”   陆风循循善诱,“画鬼能酿祸,画神能救人,匡救弥缝犹时未晚。”   欧阳一清诧异地看向陆风,“画神是何意?”   陆风解释道:“你的画栩栩如生有灵性,可画城隍神图贴于家中,以保恶鬼退避三舍,过门而不入。”   “你若想清楚了,将画补齐可醒来,若是不愿,一头吊在树上也能醒来。”   时间耽搁太久,陆风言尽于此,挥手间地上的尸体化作尘埃消失,但是那悬在欧阳一清头上的麻绳却还在,宛如他头上的一把刀。   那只画有枯井的画落到欧阳一清怀里,陆风消失时,画中世界开始变幻。   陆风一个人回到屋子里,而桌上的画卷内容已经变了,他将欧阳一清留在画中,便是要看他如何选择。   画中一个时辰,外界就是一整天。   不过才进入画中没多久,就已经四天过去。   陆风离开屋子时,顺手在屋子上施了点小手段,以防有人误入。   大比在明日,不知山上的人越来越多,处处都可见谈论学问的人引起文气灌体。   出了门,陆风隐匿身形悠哉驾云飞出山峰,在云上遨游。之前没有发现,现在四处转转才看见那主峰对面的一片孤仞之上刻得有字。   这应当就是孔圣悟道时在崖壁上留下的文章了。   它就像是山泉一样不断冒出文气滋养着后来的人,只是沧海桑田,其中蕴含的文气已经逐渐凋零,越来越少,也许最慢百年,百年后这不知山的文气就会消失。   陆风站在云上,对着那刻有字的石壁拱手行礼,无论是哪个世界,这样的人总是令人尊敬的。   恍惚间,石壁上有一缕身影闪过。   陆风起身,负手驾云离开,径直来到纪明悟的院子上空,见纪明悟不在院子里,便往大儒所在的地方去。   果不其然,那些大儒都聚到了一起,面前静静聆听的正是今年的状元。   大儒答疑解惑期间,时不时有拇指粗的文气落下。   数月不见,纪明悟身体里的文气几乎是有了质的飞跃,今非昔比。   这场授课直到晚间才结束,因为第二日就是大比,纪明悟等人还需养好精神。   安从郡也回到屋子休息,一连几日的授课让他这把老骨头险些坐不住。   “大师兄的魁首怕是不大好拿……”   经过几日的授课,安从郡看这次的状元都不见简单,大贞和大覃都会是纪明悟最强劲的对手。   “要对你师兄有信心。”   门外传来一句话,安从郡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就见陆风拿着竹竿从门外走来。   安从郡原本准备歇息,但是看见陆风他便顾不上了。   “学生,拜见先生。”   “无须多礼。”   陆风扶起对方的手,“你们师兄弟相见后感觉如何?”   “师兄不愧是跟在先生身边最久的,学识了得,我从他身上也学到不少。”   “那可曾怪我只教过他东西,没有教你?”   闻言安从郡脸色一变,连忙拱手道:“不敢,先生当日收下我时正在离开的路上,因此才来不及教学生什么。”   屋里蜡烛静静燃烧,陆风点点头,问安从郡有什么想让自己教他的。   突然一问,安从郡还想不出来,也不知道想从陆风这里学到什么。   同时他还有些害怕,要是只能学一样的话,那他就得把握住这次机会好好选,免得白白浪费。   见状,陆风无奈地笑笑,主动开口问:“可想要走得更远?”   安从郡愣住,像是一时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方才还在想琴棋书画、诗词经义文章,要选哪个为好。   陆风见状也不再让他选了,直接指着房间的桌案,“坐吧。”   “是。”   安从郡依言走到桌案后坐了下来。   忐忑地猜陆风究竟要把什么东西传授给他,可谁知陆风开口却道:“我有个故事要说与你听,听完后你要将故事写出来。”   “故事……是。”   虽然不了解陆风的用意,但安从郡还是强打起精神,将桌上的书移开,铺上纸笔。   “这个故事名为《三国》,无论是过去将来,在我看过的所有故事中,它都是最令人敬佩的人族巨作。中间我会停下来给你时间整理,虽然你只是执笔人,但这书你若是能写出来,哪怕只得一分原书气运,都可助你再上一层楼。”   三国中可见王朝更迭、兴衰万变,还可窥得时间长河的一角,明白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大势,明白天地运行的道理。   安从郡听见陆风的话,原本不紧张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握着笔的手都在颤抖,心绪起伏不定,原本的疲倦消失得无影无终。   陆风见他如此激动,伸手往他眉心弹去一点功德,安从郡立马就冷静下来,尽管还是心潮澎拜,但是头脑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开始吧。”   .……   翌日。   大比到来,各峰的人都起了个大早,站在山头看那状元之姿。   周围还有不少修士御剑或是坐飞舟来围观,将主峰对面的孤仞围住。   人群中,钟道衫到处寻找陆风和柳生的身影,搜寻无果后很是奇怪,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一连几日都不见。   那主峰上,易水寒几人也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安从郡不过来,想来他应该不会错过才是,毕竟这里面的人有纪明悟。   “当!!”   钟声响,群鸟散开,刻有孔圣文章的石壁如同水面一样波动,上面的字发出金光,仿佛要从石壁上飞出来。   大比非常简单,便是接受孔圣三问。   孔圣自会从这些状元之中选出魁首。   主峰院子中,陆风见安从郡正在伏案苦书,便起身来到院里抬头看去。   看着那众人都看不见的虚影,心中生出敬意。   这虚影高大如山岳,双目紧闭,并不看立在他身前的几位状元,以示公平公正。   “传说孔圣得道后有意志留在了不知山,原来是真的。”   只是可惜那只是一道虚影,并不能与人交谈。   孔圣三问并不简单,每一次的问题都不相同。   人群中有第一次来的人很是好奇地问:“孔圣离开这麽久了,若以过去的学识问现在,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此话一出,没有人说他不该问,或是谴责他对孔圣不敬。因为这里是不知山,无论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出来。   所以便有人解释道:“我听人说,孔圣其实一直没有离开,他一直都看着天下读书人,所以无论文道有什么变化,有什么文章他都知道,所以每一次的孔圣三问都汇集古今。”   “原来如此。”   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三个问题已经出现,随着文气注入十位状元眉心。   “这些问题我们不能看吗?我还想跟着做一做来着。”   “现在自然是不能看,要等魁首评出来之后才能知晓,至少还有三日的时间。”   过往回答孔圣三问,最快都需要三日的时间,至于为什么会这麽久,看那些状元的表情就明白了。   一个个天之骄子此刻抓耳挠腮,好似看见了什么滔天的难题,便是大贞状元颜回也是眉头紧皱,原本的从容早已荡然无存。   易水寒他们看向纪明悟,发现的他脸色也很是严肃。 第212章 不敢承礼   三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仅是三次日出东方而已。   可这三日对安从郡来说,尤如历经百年,只是非他的百年,而是三国诸君的百年。   三日的时间里他手中的笔从未停下过,房门紧闭,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熬红双眼却依旧振奋。   易水寒几人来找过他,但是见他房门上挂着免扰的牌子便也只能作罢,好奇地猜安从郡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三日不出房门一步。   “铛!!!”   院外传来钟声,是魁首择出来了,钟声响彻每一个山头。   但安从郡丝毫不受钟声影响,正提笔聚精会神地写这最后的一部分。三日里他耗尽文气,终于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整个人已经陷入书中无法自拔。   不算宽敞的案桌上早已被他清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稿纸。   终于在停笔的那一刻,一道洪亮却夹杂着沧桑的声音从纸上传出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①   闻言,安从郡双眼酸涩,含着热泪,心情难以言表现。   写完后他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但下一刻却突然眼前一花,头晕目眩间仿佛被滚滚浪花卷入书中。   再睁眼,他看到书中诸多名将谋士大笑着仰天而去,独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热泪盈眶。   忽然,一道模糊身影向着他走来。   这人一身蓝袍,宛如看知己那般对着他拱手作揖。   安从郡急忙拱手回礼,正想问来人是谁。   却听那人道:“这方世界也很有趣,不枉罗某来这一遭。”   话落,那人一甩袖子,将双手背负在身后,转身踏上河流,悠哉地消失不见,空中只回荡一句:“幸会。”   安从郡站在汹涌的河岸上,脚踏巨石看着河流心有所感。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从郡。”   陆风突然地呼喊让安从郡猛地从桌案上抬起头来,而此时他已经满头白发,皱纹突增,竟然在瞬息之间老了几十岁,但那双眼睛却熠熠生辉,整个人都精神抖擞。   “学生,拜谢恩师。”   安从郡这几日收获颇丰,他起身从案桌后绕出来,蹒跚着给陆风行礼,对自己的容貌变化丝毫不介意。   陆风之前就发现安从郡的生命在流逝,但他在一旁看着并未阻止,毕竟这是以凡人之躯窥探时间长河的要付出的代价。   “嗡!!!”   突然,一道半抱粗的文气倾泻而下,落在安从郡的身上,那堆叠在桌上的三国稿纸迎风而起,如同白鹤一样围绕在安从郡的身旁。   天上有霞光落下,屋顶还有鹤鸣的声音,这是文人要得道的象征,可陆风清楚,这一次安从郡显然要失败。   果不其然,只见安从郡直起身对虚空拱手一拜。   “多谢孔圣相助,只是今日非我得道之机。”   说罢,安从郡提笔在稿子的开篇上写下了罗贯中三个字。   文不是他的,他只是依靠这文看了眼时间长河,因此有所明悟罢了。   他需要有属于他的文才可证道。   果然,那文气晃了晃,便逐渐消失。   陆风在旁看着那文气若有所思,等一切恢复正常之后他才对安从郡道:“为师接下来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需要你将皇者可封城隍、土地的消息告诉十国的皇帝,另外……”   陆风摊开手,一幅画卷出现在掌心。   “这是恭贺你即将证道的礼物,名为山河图,原本上面画的是一口枯井,但后来被改了。你可不要小瞧它,这山河图可封印天下万物,只需你用浩然正气催动便可。”   这图在昨日就已经来到陆风手中。   欧阳一清终究还是重新提起了画笔,只是这世上从今以后便没有欧阳一清,只有柳生了。   他帮陆风补全了画,陆风也将房里那幅沾有功德的画留给了他。   一来一回,也算是各有所得。   随着陆风的话,那幅画卷从手心飘浮而起,来到了安从郡的面前。   “多谢恩师。”   安从郡高兴地双手接过画卷,很意外陆风竟然会赠他这样贵重的礼物。   可再抬头时,陆风已经不在屋里。   与此同时,一群乌泱泱的人正在往他的院子赶来。   就在几盏茶前。   魁首终于选出,是出身于大虞王朝的纪明悟。   许多人听过他的名字,但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将他放在心里,大家最关注的还是三大皇朝的人。   而经过这一次,他的名字将被众人牢牢记住,便是其他状元也是无比佩服。   在看见孔圣三问的时候,这些状元就明白他们的对手不是身边的状元,而是自己。   这三个问题让他们揣揣不安,总觉得无论怎么回答都不满意,事实也如此,所以很想知道纪明悟的答案。   可是在此之前需要先受文气洗礼。   毫无疑问,十道文气之中,魁首的文气是最大的,众人羡慕地看着。   大虞来的人满眼含泪,张君鉴更是又哭又笑,虽然早有预料,但当事情真的发生时,那心情实在难以形容。   人群中抱着画卷的柳生则在寻找陆风,陆风没有找到,倒是被钟道衫抓住好一顿感叹。   “老先生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才几日不见,酒鬼就不再浑身酒味了,背上还背着幅画。   柳生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问:“瞧见先生没有?”   他从屋里一觉醒来,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直到看见桌上的画,画上正是他坐在山林中的样子,头顶的麻绳还悬着,只是画里只有他一人。   猜到陆风的不凡,柳生本想去问一问,结果发现自己在画中小半日的时光,外面就已经几天过去。   钟道衫不明所以,“我还以为先生同你在一处的。”   “看来你也不知先生去向。”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   头顶却突然出现异动,只见大片文气开始汇集,宛如漩涡,然后漩涡中心落下一道粗壮无比的文气,径直落在了主峰大儒们所住的方向。   这一下几乎抽走了五分之一的文气,那场景着实太过恐怖。   而且随着美轮美奂的七彩霞光出现,山顶下有无数仙鹤冲破云霄,它们都飞向文气柱欢快地鸣叫着,场景十分壮观。   据古书上记载,孔圣证道之时也有无数仙鹤盘旋在不知山。   现在众人也顾不上孔圣三问了,皆是朝着文气落下的地方赶过去,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易水寒几人心里都有揣测,那个方向正是安从郡的院子,而刚好安从郡没有过来,将自己关在屋里三日多了。   “莫非……”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但是他们却不敢相信,只想尽快看到安从郡。   只是他们才刚赶到院子门口,那文气柱就突然消失了。   众人看着不得其解,更加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敢问院内可是安大儒?”   大贞丞相主持了这次的大比,现下他开口正合适。   可院里却没有任何回应。   若是平时易水寒他们就直接进去了,但是现在情况未明,他们也不敢贸然闯入。   好在几个呼吸之后,院门被从内打开。   众人屏气凝神,觉得那开门的动作好似被放慢了许多倍。   然后从中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这……你是安大儒?”   有人不可置信,易水寒他们更是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   现在的安从郡不仅是样貌变了,就连眼神都变了。   祥和、平静、智慧,好似能看透人心,别人却看不透他。   安从郡微微一笑,对众人点点头,然后缓步走到纪明悟面前,拱手道:“恭喜师兄摘得魁首,果然如先生所言。”   众人:“!!!”   此话一出,纪明悟顿时明白,安从郡这番变化定然与陆风有关,只是看样子陆风又走了。   “也恭喜师弟有所得,有所悟。”纪明悟回礼。   众人叫这一幕弄得大吃一惊。   “安大儒和纪状元竟然是师兄弟?!”   “这……没有听说过啊!”   而且看样子纪明悟还是师兄,排在安从郡之上。   两人年纪相差过大,这种事鲜少看见。   虽然现在安从郡的情况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但是他的一举一动和身上的文气都昭示着他早已超越大儒,但不知为何却卡住了,还差临门一脚。   现在这场景这让向来稳重的大儒都忍不住开口。   “一个年纪轻轻的魁首,一个将得大道的大儒,两人师出同门,那他们是师父会是何人?得有多厉害!”   以前安从郡可是亲口说过的,他并没有拜师,那现在突然多出来一个师父,想来是刚拜师没多久。   可是要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一个大儒的师父?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只有姜云台、易水寒以及武诏先三人知道却不能说,被这个秘密憋得厉害。   同时心中也十分懊悔,他们当初若是能舍得下,那今日说不定也能像安从郡这般。   主峰能来的人不多,大多数的人还在外面等着结果。   安从郡看了看几个人,想起陆风的交代,便让那些大儒和状元,以及大贞的丞相随自己一起进入院子。   安从郡本身就是大儒,他的邀请自然是没有人会拒绝,何况现在他已经踏上大道。   而没被邀请的人只能悻悻离开。   众人忐忑进入院子,静静等着安从郡开口。   “无需紧张,是件好事。”   安从郡将陆风的话缓缓道来,希望几位状元、大儒回去后能将事情告知自家皇帝。   可听完后的众人却有些发愣,他们还以为是文学上的事,不过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确实都是件好事。   大祈都城的土地和大虞兖州府的城隍他们都有所耳闻。   一旦各朝开始敕封城隍、土地,那百姓不仅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再发生大虞兖州万鬼屠城的事。   而且能敕封城隍的皇帝必然也会威望大涨,民心所向。   那些贤德为善之人也不会被辜负,一定程度上可改变当今百姓的悲观想法。   “确实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这其中种种好处,大贞的丞相一下子便明白了,激动不已。   但是反应过来就很是疑惑。   这消息怎么会是安从郡来告诉他们呢?   莫非是证道的过程中去了趟地府,还是说地府的人来告诉他的。   一个端倪就可牵出许多想法,自然不乏有将仙人与其连系在一起的人,但他们也只敢想想,不敢说出来。   在各处山峰顶上热闹非常的时候。   陆风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那片刻有文章的孤仞里。   这里面自成一片空间。   陆风一眼就看见了那端坐在正前方的人。   随着他的走进,那位老者也站了起来。   走近后,陆风拱手,“见过孔圣。”   当然,这并非是真正的孔圣,只是留在这不知山的一缕残魂。   可是这残魂却躲开了他的行礼,反倒对他拱手道:“不敢承先生的礼。” 第213章 我是老四   陆风闻言微微一愣,不过想到对于自己身份的猜想,明白或许是圣人看出了什么,便不在这上面多做纠结。   “陆某过来是想替我那学生道谢的,多谢圣人施以援手。”   那么多文气,足以让虚影元气大伤,原本还可支撑百年的文气,现在就只剩几十年了。   孔圣淡淡笑着,“小事罢了,倒是没有想到先生会因此来见我。”   “理应如此。”   陆风四处看了看,见白茫茫的天地间除了那棵蜿蜒翠绿、树叶层层重叠的松树,及树下的一方矮桌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禁好奇,“圣人在此多少年了?”   “不多不少,刚好千年。”孔圣笑着请陆风入座。   千年时间,其中各种感触只有自己知道,许久没有人同他这般说话了。   陆风盘膝而坐,一眼看见这桌上正放着安从郡写好的稿纸,只是并非是实体,而是一个投影,包括这松树、这矮桌都只是投影。   “先生讲的故事实在精彩,听完还是意犹未尽,所以便借来一看。”   说着,孔圣挥手间无数竹简古书的投影出现在桌上,“这里有千年的积累,我看先生也是爱书之人,不知我用千年积累能不能换这书来看一看?”   要说书,陆风的袖里乾坤中可有不少,像吴羽子、袁成杰、许尽书这些活了许多年的人的积累,几乎都到了他的手里。   不过陆风哪里会嫌书多的。   “那陆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风从中取出一个没有看过的竹简,翻开之后,问了孔圣一个问题。   “孔圣是否看出了在下的来路?”   好似诧异陆风有此一问,孔圣抬头看着陆风,然后摇摇头。   “不知,便是知道点什么,想来我也无法道与先生听。”   他只是隐隐约约从陆风身上感受到微微熟悉的气息,这气息只有当日悟道时感受过。   “若是先生自己都不知道,那当今世上就无人能知晓了。”   闻言,陆风也没什么心绪起伏,只是平静点点头,而后转头谈论起书上的东西。   不知不觉,便是两日之后。   孔圣叹息一声。   “大比结束之后,我也要休息一段时间,不能同先生畅聊实在可惜。”   孔圣虚影的力量并不强,每一次大比都要花费他许多心力,他需要养精蓄锐等待下一次不知山开启。   陆风早有察觉,所以并不感到意外,静静看着孔圣消失在眼前。   孔圣虚影消失,气息却依旧在。环顾一圈,陆风并不打算离开,想起上次在草堂推算没完成的事,就打算在这里继续。   而外界。   大比结束之后就有人开始陆续离开,他们需要将这里的消息传回去。   安从郡所在的院子里,纪明悟听着他讲陆风来过的事,又看了安从郡写下的三国,这一看就是一整夜,清晨才将其放下,但心神显然已经陷入了故事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我自认是最了解先生的人,但是这三国我却从未听先生说过,想来先生没有说过的东西还有很多。”   见纪明悟如此感慨,安从郡笑了笑,“不必太在意,先生所知,便是我等耗尽一生也不一定能学得完,师兄也当循循渐进,不必操之过急。”   “哎~”纪明悟小心收起稿纸,“师弟说的是,只是明日马上就要离开了,也不知道先生去了何处。”   安从郡给他说了陆风会离开一段时间的话,这种话陆风还是第一次说,看来这一次陆风真的会离开很久。   两人都打算明日离开不知山,一个要随张君鉴回大虞,一个要去游历,完善自己的著作,好早日证道。   这匆匆一别,下次再见也不知何年何月。   看出纪明悟心中所想,安从郡微微一笑提议道:“明日我陪师兄走一段,到青州城才分开。”   “如此甚好。”   师兄弟多多相处,免得生疏。   翌日。   两人一同下山,共坐画舫去青州城。   易水寒他们跟着安从郡没有离开的意思,还包了一艘画舫让张君鉴等人一起搭船走。   头次与这么多大儒相处,张君鉴等人又是兴奋又是紧张,而安从郡耐不住他们的软磨硬泡,还是将三国拿了出来。   “这便是引起异象,险些让人功成名就的书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没能挤进去的人则是谈论起最近的事。这一次的不知山比以往都要热闹,发生了许多令人津津乐道的事。   甚至听见有人说看见了欧阳一清的绝笔画作。   听见那些议论声,安从郡想起陆风赠送给他的江山图。   起初他便觉得这画很是眼熟,现在脑中灵光一闪,发觉正是出自画仙之手,看来画仙之死还有待商榷。   回去的河面上不如来时拥挤,但还是有好些船只在画舫前后同行。   烟波江上,船影若影若现,雾气在江面时浮时沉。   安从郡与纪明悟同站船头。   “师兄这次回到大虞便要入朝为官了吧。”   纪明悟点点头:“嗯。”   那皇帝也不知道会给自己什么官职,若是被扔到无足轻重的角落……想来有文相他们在,应当不会过于离谱。   皇帝的昏庸他早有领悟,尤其是最近,行事越发没有顾忌,不需等死后被人批判,现在就有昏君的名气流出去了。   “师兄若是遇见难处,皆可告知于我。”   大虞的情况安从郡都有所耳闻,纪明悟年轻没有经验,他可以给些帮助,好歹他曾经也官拜丞相。   纪明悟心中一暖,虽然文相等人早就说过会全力扶持他,但是安从郡的话依旧让人暖心。   就在两人谈话之时。   江面上的烟雾不知何时越来越浓了,原本还在周围的船只也不见了踪影。   围绕在两岸的鹤鸣猿啼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安静。   发现这异况的两人四处看了看,面色同时严肃起来。   “从前从来没有在不知山附近发生过这种事。”   “周围的船估计和我们一样,我去叫大家小心些。”   纪明悟话落,刚转身就被颠簸的船带着左摇右晃,直到抓住船身才稳住。   转头看安从郡同样没事他才松口气,但是船里显然情况不好,传来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想来已经乱作一团了。   半晌后,船才恢复正常。   众人都从船里面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水下有什么东西。”   可是还不等众人查探个所以然,就惊恐地发现船身在倾斜,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将船头缓缓抬起,众人身体不自觉开始后仰。   “快死死拉住船身,船要翻了!”   纪明悟大喊一声,双手同样死死扒住船边,而在他和安从郡的前面,一股巨浪正在升起,高度越过了画舫,像是深渊巨口要将人一口吞下。   “娘啊……”   谁也没想到平静的江水会突然发生这种事,众人脸上都写满了惧意,这样反常肯定不是寻常的风浪,说明水里有东西在作怪。   安从郡看着随身携带的画卷,心中焦急万分,他看不见水里的东西在哪里?是什么?   就不敢贸然将山河图扔出去,万一被水毁了,他们就真的一点手段都没有了。   就在他焦急之时,余光看见纪明悟拿出一只竹笔,笔上有微弱光芒闪过,而他显然也在寻找时机。   可惜两人都没有发现水下的东西。   眼看船就要翻了。   安从郡心中感叹:以往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在这江里翻了船。罢了,一会儿落水后拼尽全力也要催动山河图,叫纪明悟他们活下去。   殊不知纪明悟也是这个想法。   “抓紧了!”   就在船被直接立起来,众人被悬挂在空中之时。   “孽畜!”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嘭地一声竟然将画舫给压了回去,顺便拍出一掌迎上巨浪。   看着明明是没使全力的一掌,却是瞬间将巨浪拍成雨雾,江面上的烟雾也被这一掌给拍散了。   一连串的动作仅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船上众人像下饺子一样嘭地落到甲板上,虽然有的人受了伤,但是好在没有人丧命。   捡回一条命的众人心有余悸地看着甲板上的人,而那人却看着纪明悟和安从郡,准确来说是看着他们手里的竹笔和画卷。   这是个一身宽敞大袍,臂弯放着拂尘,白发间插者玉簪的老者。看着虽然很有精气神,仿佛比安从郡都要年轻,但是修士的年纪从外表可看不出来,可从修为看,老者一定比安从郡都要年长。   “多谢仙长出手相救!”   安从郡和纪明悟知道对方肯定看出自己手里的东西不凡了,正要拱手道谢,询问对方是谁时,却发现这礼怎么都拜不下去。   就在两人疑惑之时,那修士乐呵呵地开口。   “二位师兄言重了,自家师兄弟不用说这些。”   说罢他一甩拂尘,对着纪明悟和安从郡郑重行礼。   “蒋育道拜见大师兄,三师兄。”   纪明悟:惊恐……   安从郡:诧异……   众人:目瞪口呆……   蒋育道见这一船的人如同被定住,心下了然,不急不缓地从怀里拿出陆风交给他的木牌,将之递到纪明悟二人面前。   说道:“大师兄,三师兄,我是老四。”   看着眼前极为熟悉的木牌,安从郡二人对视一眼,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猜不到年纪的老者与他们是同门师兄弟,只是……   “蒋育道,好耳熟的名字。”   “我也好像在哪里听过,是古书里,还是修士嘴里?”   “同名同姓吧……”   “别乱猜了,”武诏先突然开口,“也不想想哪个修士敢用这个名字!”   连他们这些普通人都知道这个名字,就更别说修士了。   武诏先虽是大儒,但他在军中待过,遇见过修士,也共事过一段时间,知道他们的规矩。要是真有修士胆大包天敢取蒋育道、吴羽子这种名字,估计修真路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但是现在这个名字却出现了,来人一掌就将巨浪拍成烟雾,如此本事……很难不让人往那方面想。   众人都不敢开口,紧张地看着纪明悟三人。   好在安从郡替他们问了出来。   “莫非师弟就是那个很久以前的……蒋育道 ”   蒋育道笑着点点头,“修真界,只有一个蒋育道。”   这话可以说是非常直白了。   众人再次震住,最近的消息可谓是一个比一个骇人。   “那你岂不是活了很久……”   受打击最大的当属纪明悟。   这哪里是老四,这是老祖啊!   纪明悟很是无奈,他这些师弟一个比一个大,身份一个比一个恐怖,这还只是四师弟,那以后要是再多几个师弟,那身份、年纪岂不是……   到头来,他这个大师兄最小,最普通。   纪明悟心里忍不住嘀咕:以后估计会继续冷不丁地冒出一个师弟师妹。   这感觉就像是被猝不及防地打了一拳。 第214章 船头谈心   “咱们坐下来好好叙叙,不过在此之前……”   蒋育道笑着转头看向江面,然后不急不缓抬起手,周身气势逐渐从随和变得凌厉。   众人看着他的举动不明所以,直到将那江面无风起浪。   浪花中心冒出一股水柱,随着蒋育道身边荡起微风,那水柱由小变大,由短变长仿佛鱼竿,而水下出现了一团黑影。   蒋育道仅是手往上随意一拉,就像钓鱼那般,水里面的东西就被那水柱给甩到了空中。   “天呐!莫非这就是在水里捣乱的东西?”   “没想到这江里竟然有如此恐怖的怪物,之前从未听说过。”   众人仰头看着那庞然大物,感觉这家伙要是落下来,定然会把画舫压断,难怪能掀起那么恐怖的巨浪。   “哗哗哗……”   水从那怪物身上如同下雨一样,猝不及防地将众人淋成落汤鸡,空中的怪物还正朝着众人落下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往后退。   狼狈过后抬头看去,却发现蒋育道他们三人上方各自升起一个透明的罩子,那水硬是一滴都没有落到他们身上。   “无需惊慌,只是江水里的小精怪罢了。”   蒋育道回头看着易水寒他们,歉意一笑,“许久未出手,有些生疏了。”   话落,他随意挥动手中拂尘。   顿时,一股热浪向众人扑去,大家只觉得像是泡了个热水澡一样,浑身舒畅,身上也变得干燥无比,之前的伤痛也不治而愈。   得道高人当面施展大手段,还是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仙长,众人激动得脸色涨红。   看着蒋育道随手一抬,怪物就止住了下落的趋势,那想修真的心到达高峰。   “看样子确实是传说中的蒋仙长无疑,难道人真的可以长生吗?”   长生这两个字实在是太诱人了,只是从前从来没有人见过,在他们的印象中,修士只是比普通人活得久,会许多恐怖手段,但还是够不到长生的边。   可现在蒋育道的出现让他们对长生这两个字有了实质的感受。   眼神也变得火热起来。   只有易水寒这些大儒心境坚定,对修行没有太多念想。   船头。   怪物现身,纪明悟和安从郡的竹笔以及画卷才隐隐发烫,随后亮着光芒悬浮起来。   蒋育道看着他们的东西啧啧称奇,然后问:“师兄,这家伙你们可要?”   纪明悟疑惑,“要来做什么?”   蒋育道呵呵一笑:“师兄仔细看这家伙长得像什么?”   众人闻言看去,之前只顾着害怕了,现在仔细一看,这怪物和螃蟹长得差不多,就是大得让人害怕。而且方才看见那眼睛,就仿佛是与人对视一般,其中含着人才有的情绪。   他们就本能地恐惧,忽视了这怪物的长相。   安从郡吸吸气,不大确定地问:“师弟的意思……这怪物可以吃?”   众人闻言看着那巨大的螃蟹,不自在地咽咽口水,不是想吃,而是害怕。   他们之中也不乏爱吃水货的,但是面前的怪物之前险些就吃了他们,结果现在就反过来轮到他们吃了。   可是这恐怖的东西,谁能下得了口啊。   那怪物也好似听懂了他们的话,开始剧烈挣扎,然后掉了一只巨大蟹钳,嘭地落到甲板上,甲板瞬间就出现了裂痕。   蒋育道看着那蟹钳摇摇头,“你想断钳求生太晚了,先生虽然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但是为非作歹之辈,可不回轻易放过。”   “原来这些生灵有灵智后,竟然会像人一样。”安从郡微微感慨。   蒋育道见众人对这怪物没有什么要吃的想法,面露可惜之色,伸手一抓就将怪物抓在手中。   众人眼睁睁看着这庞然大物变成溪水中的螃蟹样大,都张大了嘴巴。   安从郡看着蒋育道动作娴熟地蟹钳收起来,眉头微皱地问:“我从未在不知山和青州城的这段路间,听闻有什么妖鬼物的存在,师弟可知道这怪物的来路,还得告知青州城的人,叫他们小心。”   “说起来这事还和地府有关。”   蒋育道解释道;“最近地府鬼差活动范围越来越大,那些有鬼差出现的地方,无数鬼物妖怪四处逃散,这东西也是从外面跑过来的。”   三人都知道地府与陆风的关系,便不再继续说这事,免得引起恐慌,只能回到青州城后给城中知府提醒一下,让周围百姓出行小心为上。   江水恢复正常,烟雾散去,不远处再次出现船影,只是那些船看起来像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船上人都站着四处张望。   见到有其他船只后才松了一口气,没了孤立无援的感觉。   画舫不远处,一只大船上有人朝着这边呼喊。   “对面的兄台,可知是发生了何事?”   大家现在都惊魂未定,急于同其他船上的人交换一下各自的情况。   安从郡闻言,负手来到船边,气息下沉,然后朗声道:“诸位无需担忧,事情已经过去,安某可以保证接下来的路将畅通无阻!”   安从郡看着明明垂垂老矣,但是声音却是铿锵有力,传遍两岸,每一条船上的人都听见了。   “原来是安大儒,有安大儒这话,我等便放心了。”   对面船上的人拱手作揖,对着安从郡郑重一拜。   接着又有几只船上传来声音,大家各自熟悉一番,打算接下来的水路都不要分开太远,有事也好相互救援,但最受关注的无疑还是安从郡他们所在的画舫。   而安从郡他们却不在意,师兄弟三人聚在一起,打算好好聊聊。   易水寒这些人也不敢打扰,进入船里后就彻底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扎堆讨论起来。   其中最感唏嘘的,无疑就是易水寒和张君鉴这些早就知道一些内情的人。   张君鉴和陆风也算是有些交情了。   可是他一直以为陆风只是一个学识渊博的修士,一直都是奔着和陆风交友去的,结果没想到陆风身份如此不凡。   他既然是纪明悟口中的先生,纪明悟与安大儒和这个乍然出现在世间的得道高人蒋育道又是师兄弟。   那陆风定然也就是这些人的师父。   能收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人做学生,再结合种种细节,那陆风的身份不言而喻。   现在看来,纪明悟和安大儒是同门这事反倒是一点都不叫人震惊了。   船头,三人席地而坐。   纪明悟和安从郡听着蒋育道与陆风相识的事,感叹缘分之奇妙。   得知蒋育道去过小山村,与平生见过之后,安从郡也觉得该去小山村走一趟,师兄弟自然就是要整整齐齐的。   “师弟既然在小山村,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经过短暂的熟悉,纪明悟和安从郡对于师弟这个称呼已经能很好地适应了。   蒋育道说起来也毫无避讳,直接道:“我得先生指点,欲要传道,这次出门便是要寻找合适的徒弟传承我的衣钵,路上又想到两位师兄都在此,便想着过来与二位师兄见上一面。”   听见蒋育道要开山收徒,两人都颇感惊讶,这消息要是放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就光是蒋育道还活着这事就足以叫人震惊,何况他现在还要广收门徒。   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涌来。   “说起来,师弟今年……”   蒋育道知道纪明悟想问什么,坦言道:“快七万岁了,本来是要死的,可是后来遇见先生,就感觉死不了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是安从郡和纪明悟却是听得眼角抽搐。   他们是头一次听说,岁数还可以用万来形容。   动不动就万啊万的,感觉自己也可以。   纪明悟想起自己二十出头却是大师兄,不禁在心中大叹气。   旁边还没得百岁,看起来却比蒋育道还老的安从郡也不好受,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叹了一口气。   蒋育道见状也表示理解,不过他不慌,这混元界也找不到比他老的了。   “我看三师兄身上浩然正气鼓荡,想来在文道上有不小的突破。”   “唉……将成未成,还需要一段时间。”   安从郡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踏出那一步,毕竟他借三国踏足时间长河之后,就感到自己的大限将至,他也不知道在那一刻来临之前,能不能真正的踏出那一步。   看出安从郡的犹豫,蒋育道开口:“师兄有空的话,不如去小山村住一段时间,草堂是先生住的地方,也许能帮到你。”   “师弟不说,我也是要去的。”   说起陆风,蒋育道就看向纪明悟的竹笔和安从郡的画卷。   “这两样宝物是先生送与你们的吧。”   说起来他也有,是易经。   “这两个宝物可了不得,先生是不是没同你们细说过它们的用处?”   刚才他出手之前就率先注意到了甲板上的安从郡和纪明悟,看他们迟迟不敢出手,便猜测他们或许并不知道手里的东西有多么厉害。   “此话何意?”安从郡闻言面露疑惑。   纪明悟倒是没有太大反应,拿着竹笔道:“我的笔能吸取他人寿命,此外应当没有其他用处了。”   蒋育道:……   安从郡:.……   默契地,两人同时离纪明悟远了点。   蒋育道清了清嗓子,“方才我看师兄拿着却不敢出手,可是因为怕这笔一去不回?”   纪明悟点点头,虽然他已经很熟悉这竹笔了,但是控制不好,怕丢在这江中找不回。   蒋育道便知如此,道:“修士手里其实都有不少宝贝,为了与宝物心意相通,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都会选择让宝物认主,同时这样也能让其发挥全部威力。”   闻言,纪明悟双眼一亮。   “可是滴血认主?”安从郡比纪明悟知道的多一点。   蒋育道点点头,“二位师兄不妨一试。”   流点血而已,两人二话不说就照做。   在两滴鲜血同时滴落时。   不知山,孔圣天地中,陆风缓缓睁开眼,眼中宛如有万千星辰。   但是睁开眼的陆风只是浅浅笑了笑,就闭上眼睛重新入定,而在他的身下,一个透明的八卦正飞速运转,无数卦象围绕在陆风身边,无穷无尽变化着。   江上画舫。   一只竹笔和一幅画卷同时飞出,绽放耀眼光芒,引来白鹤好奇查看。   竹笔和画卷随着主人的心意在云层之中穿梭,不多时才飞向江上的画舫。   “我刚刚好像看见有笔和画在飞!”   “我看是你心在飞。”   ……   画舫上,纪明悟和安从郡拿着自己的东西,眼中满满喜色。   “大师兄的笔应当不仅是可以吸取寿命这么简单,或许还有其他的作用。先生对大家都很是重视,所以给的东西应该攻防一体,只是具体如何还需师兄琢磨,至于二师兄的画……”   蒋育道伸手一探,自己的手毫无意外地被吸入画中,这让他的眼里都出现了羡慕之色。   “这画卷不简单呐,画画的人虽然不是先生,但也是画道高人,先生又对这画做了一些改变,可使这画水火不侵,劈斩不烂,便是我也会被困入画中,一时三刻出不来。”   纪明悟和安从郡闻言大喜,心中很是感激陆风为他们做的一切。   但是同时也很好奇陆风给蒋育道的。   “先生给师弟的是什么?”   “我的?便也给你们看看。”   蒋育道将几本经书拿出来,那易经都快被他翻烂了。   纪明悟两人见只是几本书,不禁疑惑。   这时蒋育道笑着道:“先生因材施教,他给我的就是我最需要的,我也是因为这几本书才确定自己的路,决定开山立派。”   “原来如此。”   笔、书、画……这倒很符合陆风的性格,就是不知道陆风会给平生什么。   蒋育道将书收起来,叹气道:“诸位师兄还需快快成长起来,至少要有自保的能力,不能叫先生担忧。”   他说得语重心长,语气不似方才轻松。   纪明悟两人对视一眼,虽不明白,但也决定要走出各自的路来。 第215章 一坐五年   明日总会到来,船也有行到尽头的时候。   码头处,纪明悟三人即将各自前行。   “二位师弟保重,三年后春江水暖,小山村再聚首。”   “保重。”   三人一同拱手行礼,纪明悟同张君鉴他们一起返回大虞,安从郡则是和易水寒他们离开,处理完手中事后便要开始四处游历。   而蒋育道走得最是悄无声息。   不过他们在船上的时候定下了三年之约,三年后无论陆风有没有回来,他们师兄弟都要在小山村重聚,届时平生也会一起。   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   两月后,不知山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三国也被人津津乐道,各大书院都将之列为必读,诸多英雄深入人心。   有人说纪明悟夺得魁首。   有人说安从郡半步证道。   有人说万年未死的蒋育道开山收徒。   更有人说,这三人师出同门,都是仙人的徒弟。   一时间,诸多消息在混元界掀起巨大风浪,有人不信,开始四处打听,却发现有许多人说是亲眼所见,事情越传越离谱。   而此时的纪明悟已经回到大虞,官封翰林,成为朝廷新贵,在他返乡祭祖的第二日,小山村里的苏夫子离开了,不久后住在草堂的小鬼平生也被纪明悟带走了。   一时间,草堂只剩袁成杰和吴羽子这两个孤家寡人。   但不久后,道一与太一的矛盾彻底爆发,圣地之间的矛盾总是伴随着腥风血雨,几日后,吴羽子也从小山村离开,仅剩袁成杰孤身守在草堂,等着众人回归。   秋去冬来。   眨眼就过去五个月,大虞的皇帝终究没能熬过寒冬,于入冬时撒手人寰,临死前他终究还是随了陶愚松等人的意,立了他最不喜欢的长子为皇,纪明悟也官拜太子太傅,成为大虞史上最年轻的太傅。   国丧时,小太子同纪明悟站在城楼之上,看满城素缟。   “太傅,史官为什么要说皇爷爷是贤庸参半呢?”   纪明悟牵着小太子的手,一身素衣负手而立,平静道:“史官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老皇帝年轻时还听劝,心怀抱负,大虞在其手中也曾有辉煌的时刻,只是后来不知是被藏在宫里的魔物蛊惑,还是那把龙椅真能改变人心,死后还是逃不过庸字。   “学生以后也会如此吗?”   小太子有些不明白,但他并不想和皇爷爷一样。   纪明悟看着太子稚嫩的面庞,笑着道:“人都会犯错,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闻言,小太子好奇地问:“先生也犯过错吗?”   每每听到这样的称呼,纪明悟总会有些恍惚,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被人这样称呼。   他站在墙头眺望远方,眼中露出怀念之色,“我也犯过错,我也被先生罚过。”   “被罚抄书吗?”   “嗯,不过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将字刻在石头上,我刻了好久……”   闻言,小太子有些害怕的皱眉,“先生的先生好凶啊!”   墙头风大,纪明悟牵着小太子往回走,他的声音由远及近:“先生他,是最好最宽容的人。”   ……   同月。   混元各地冒出许多与城隍、土地有关的庙宇。   一时间,鬼物大幅度减少,地府威名传遍世间,到处可见鬼神的影子,死后的人也不再孤独害怕地四处游荡,而是被鬼差领着去地府报到。   人族气运上涨,处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气象。   平淡地,眨眼就到了年底,发生了一件大事。   捉鬼人内部爆发争端,许尽书出现后大开杀戒,虽然有意隐瞒,但是一些捉鬼人做过的恶事还是被人传了出去,一时间捉鬼人的名声一落千丈。   昔日威风凛凛,如今却被人指指点点。   但是因为许尽书的出现,还是给了许多捉鬼人信心,相信拔除内部毒瘤之后,捉鬼人将重整辉煌。   当然也有人觉得如今地府鬼差遍布混元界,早已经没有捉鬼人的用武之地,所以一批又一批的人相继离开。   但相应的,还是有不少人留下,像晋升玉牌的宫巡缮和华玉昭、常厉山、鲁冀等诸多拥有同样目标和理想的人聚在一起,将重振捉鬼人。   只是没有多久,许尽书再次消失不见。   大雪落,新春至。   转眼就是第二年。   道一与太一的事情终于结束,大一惨败而归,其老祖太弋更是被道一圣地的开宗老祖提着一把戒尺给废了修为,多年修行所得尽数归还天地,太一圣地开始走向衰败。   袁成杰、蒋育道、许尽书、吴羽子这些人的出现再次将长生这两个字变成烙印,深深印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每个修士都渴望能走到那个地步。   同年四月,混元界凭空出现一座玉京山,山上有道门,收徒不看资质,只看心性。   同时,那本是末流宗门的玉峰山剑宁宗也异军突起,在掌门乌屈爻死后,宗门反倒是越来越强,不过近两年的时间就升上等宗门,让人瞋目结舌。   六月,大虞文相病逝,纪明悟承文相位,成为所有王朝之中年纪最小的丞相,但无人敢轻视。   只是当月大虞发生了一件怪事。   在文相陶愚松病逝后,大虞皇帝敕封其为都城城隍,但是失败了。   一时间,大虞众人议论纷纷。   有人认为是文相德不配位,导致文相死后名声一落千丈,昔日敌党卷土重来。   可就在七月初,地府封陶愚松为地府赏善司判官的消息不胫而走,听说其还是得到仙人亲封的,一切谣言不攻自破。   ……   眨眼已经是三个春去冬来。   除了前两年发生的事情有点多,第三年倒是平静,要说的话,只能说混元界突然多出来很多在外行走的道门弟子。   这些人身着一样的道服,背着剑,拿着拂尘出现在混元界各个角落,身手都不凡,还擅长画符。   曾经的假平安符兴风作浪了一段时间,但后来地府所涉范围越来越大,没少惩治,就没有人敢弄虚作假了。   所以在道门的道士说能画平安符的时候,没少被人看笑话。   但是后来,人们发现道门的平安符真的管用,只是没有真正的平安符威力大。   尽管如此,也是十分难得了。   于是道门威望再增。   在第三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小山村的草堂终于热闹起来。   村长和许多村民都看见了纪明悟的身影。   “难不成真是小纪回来了?”   “叫什么小纪,那可是咱们的丞相,该叫大人了。”   ……   草堂里,大青槐树越长越大,覆盖的地方越来越广。   吴羽子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回来,也颇感高兴,“听说小丞相常常忙得脚不沾地,这怎么有空回来呢?”   “前辈就别打趣我了,我也是忙里偷闲罢了。”   三年官场磨练,纪明悟气质大变,越发沉稳有气场,自带五分的不怒自威。   “这小子打趣师兄了?我帮师兄揍他。”   从天而降的蒋育道还是那副模样,一落地就说要替纪明悟教训吴羽子。“见过大师兄。”   吴羽子啧了一声:“他叫我前辈,你叫我小子,却又叫他大师兄,乱套了!你也该叫我一声前辈才对。”   “你忘了你小时候巴巴追着我叫前辈的时候了?”蒋育道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时,远处传来声音。   “我回来了!”   平生还是老样子,出去玩了三年,修为倒是长了些,还听说他和地府走得很近。   最后一个到的是安从郡,毕竟他是第一次来,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   众人终于齐聚。   他们看着安从郡看见草堂的反应,就像是看见了第一次来草堂的自己,不知何时,这间草堂竟然成了大家的归宿。   三年时间不算长,但是足以有诸多变化,关于仙人的事也正逐渐平息很少有人提起。   几人坐着闲聊,不可避免就谈到了陆风。   “也不知道先生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哎,再等两年看看。”   ……   两年后。   二月春,不知山突然神光大作,引起大贞修士前来查看,但是那光芒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几个修士看了又看,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而在青州城外,一头大青牛欢快地甩着尾巴。   五年了,整整五年没有见过外面的景色。   虽然在袖里乾坤中很适合修炼,但是大青牛终究是这片天地间的生灵,在一个与这片天地不相干的地方呆上五年,于它而言不是好事。   就连黑蛋、紫雷以及赑屃都待不住了,一出不知山就迫不及待地出来玩耍。   陆风看着它们,歉意地笑笑。   他也没有想到这一坐便是五年,只是这五年对他来说就是弹指一挥间,方才与孔圣告辞的时候都还有些不敢相信。   一出不知山,陆风就感觉到了这方天地的变化,各种气运上升不少。   在地府遍布混元,人鬼有了清晰的界限之后,天地秩序都恢复了许多,冥冥之中有一道意识正在缓缓苏醒。   同时,天地对陆风的亲和感也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陆风抬头看着天际,意味深长,“天道,希望你能醒得及时。”   戊虚鼎归位,混元界破碎的道则修复,人道鬼道各自运行,崩坏的秩序恢复大半,陆风能感觉到天道在复苏,只是这速度有些慢了。   “走吧,咱们该前往大荒山了。”   坐上青牛背上,陆风这才有时间看这五年间堆积的消息。   首先便是纪明悟的,多是说自己现在的境况,以及说了他代师允许平生离开小山村的事,后面还附有当初他让平生做的文章。   这文章倒是没什么道理文气,就是一小孩对世间的认识,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   陆风将东西收起,既然是纪明悟看过的,他就不看了。   其他人的消息都很少,多是询问陆风什么时候回来。   陆风看完后并没有回复,而是将小木牌收了起来,起身朝着大荒而去。   半月后,陆风到了大贞边境的幽州。   进了城,随便找了间客栈住下。   幽州境内阴雨绵绵,雨势时大时小,一直都没有停歇过。   客栈之中人不多,街上都没有几个摆摊的,那些店铺开着也没有客人光顾,许多掌柜都是倚靠在门边,看着老天爷哀声叹气。   “往年春雨也不见下得这般久啊,真是奇了怪了。”   客栈掌柜和小二看着门外,谈话间忧心忡忡。   陆风在大堂吃饭,桌上放着两盘小菜,闻言好奇地问:“幽州的雨下很久了吗?”   掌柜看向陆风,“先生是外乡人,不知道也正常。”   说着就给陆风送来一盘小肉,然后顺势坐到陆风身边。   “都说咱们大贞多水泽,可不就是因为雨多嘛,往年春季都能连续下上两月,我们本来以为今年也是如此,但是这雨下了都快三个月了,还是一点雨停的意思都没有。”   “大家都是靠天吃饭的,现在别说吃饭了,衣服都快没穿的了。”   说着,掌柜把肉往陆风面前推推。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是个头……先生尽管吃,反正米肉卖不出去也只能发霉发臭,放着可惜了。” 第216章 奈河血水   吃饱喝足,陆风好奇地问:“这雨一刻不停歇地下三个月定然是不大正常的,难道就没有人前来查看吗?”   掌柜摆摆手,“倒是有看见修士,也不知道是不是为这事来的。”   这种事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哪里能知道细节,官府也不见人出来说道说道,大家就只能等着,等老天爷的仁慈。   陆风闻言也知道这掌柜所知不多,就不再问,饭后撑着伞打算自己出去看看。   幽州长街上流水哗哗,被风裹携着的雨斜斜探入伞下,没走多久陆风的衣摆和鞋袜就湿了,这样恶劣的天气确实不合适做生意,开门迎客的店铺里人也寥寥无几,生意惨淡。   现在要说最热闹的,也只有幽州的城隍庙了。   不少百姓来庙中烧香祈福,祈求这个雨季尽快过去。   而在上方的城隍泥塑中,城隍爷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眉头紧皱,一脸忧愁。   忽然,城隍之下的武判文判突然出现,“大人。”   “查得如何了?”幽州城隍看着二人问。   文判武判对视一眼,面色凝重地摇摇头,“我等将幽州巡查个遍,没有察觉到异常,只是发现雨势的中心逐渐向着幽州下辖的蓟县汇聚而去,而周围的雨有了停歇之势。”   “蓟县?”   蓟县是个十分寻常的小县城,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古怪。   不过既然雨终于要停了,也算是好事。   幽州城隍提着的心总算是稍稍落下。   他任幽州城隍才得两年,要是才上任就出大乱子,那他这个城隍可就太无能了,不仅阴阳两界都丢面子,时间长了,这个城隍也就做到头了。   不过就算雨要停歇的样子,他也不能掉以轻心,打算亲自去蓟县看一眼。   就在城隍决定之时,看向门外的法眼中露出一抹疑惑。   “嗯?”   发觉城隍的异样,文判武判不明所以,拱手问道:“大人,怎么了?”   城隍没有回答,而是看着那人来人往的人群中的青色身影。   青衣男子进入庙中后将伞收了起来,顺手在门外甩了甩雨水,然后将伞倚靠在墙角,这才有空拍拍自己身上的雨。   “这人只是来避雨的吧。”   文判和武判顺着城隍爷的视线看去,就见那男子两手空空,时不时看向庙外的雨势,明显来此并无所求,与来上香的百姓不同。   “大人,可是这人有什么不对?”   两人看青衣男子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城隍爷却一直盯着他看,着实反常。   “没什么……”   城隍淡定回应,可就在他要移开目光时,那青衣男子却突然转身直直看着他,那并非是看泥塑的表情,更像是在看泥塑里面的他。   但仅是对视一瞬,那双眼睛就挪开了,仿佛对方只是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倒是与其他人不同,进庙来既不拜城隍,也不惧鬼神。”   寻常人进来都是烧香敬神,哪怕是修士也会拱手行礼,但是这青衣男子进来后却是看看庙宇,打量鬼神,脸上还带着微微笑意。   “我怎么还有些紧张呢?”   被陆风看着,城隍身边的两位鬼神心中逐渐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情不自禁挺直了腰板,将自身最好状态拿了出来,好似怕面前人不满意似的。   那城隍其实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在下属面前,他也不想失态,就不再关注陆风,转头对两位鬼神道:“多派鬼差去蓟县看看,哪怕这雨要停了也不能掉以轻心,有任何不对尽管报来,我会亲自去看一看。”   文武判官闻言,忙收回飞远的心思,拱手行礼道:“是!”   城隍庙里,陆风看完各位鬼神,满意地负手走到门边静静等着,天色渐暗,雨势终于小了一些。   陆风伸手将墙角的油纸伞拿了起来,撑开罩在头顶就踏出庙门往客栈走去。   幽州城隍及众鬼神并没有玩忽职守,只是目前他们香火有限,术法还有待提升,算不到这雨的怪异来源也不足为奇。   就在陆风在大街上缓步前行,心中打算自己亲自去蓟县时,两位巡游带着香火气从他身边飞过,刮起一阵幽凉的风。   夜巡游与陆风擦肩而过,但走两步后他们同时转身看向陆风。   陆风撑着伞,平静走向客栈,与掌柜打过招呼后回到客房里,跟在身后的两位巡游才转身离开。   “看来只是凡人。”   “就是没什么气息,方才还以为是妖鬼之流隐匿进城了。”   两位巡游边说边走远,客栈里的陆风却是笑了笑。   半夜,一团白云从客栈升起,向着蓟县而去。   夜晚的雨势又变大了,但是云层上的陆风这次避开了雨,或者说是雨避开了他,没有一滴落到他的身上,反而像是水帘一样向四面八方分开。   云层上,陆风掐指一算,不多时他就来到了蓟山上方,从掐算的结果来看,事情的源头就在此处。   这是蓟县境内最高最大的山,但是此刻,那山却惊恐地塌了一面。   从表面看来,蓟山是受不住连月的大雨侵蚀才会山体滑坡,恐怖的泥石流向着山下滚滚而去,直接扑进了山脚下的河水中。   任谁来看这都只是寻常的山体滑坡,而且这样的事在蓟县没少发生,最近三个月内这都不是独一起。   但是云上的陆风俯瞰而下,却觉得这场景倒像是蓟山下有困兽,它借雷雨脱山而出,才导致的山塌地陷。   最后那兽潜入河中而走,溢到两岸上的河水足以证明这兽是个庞然大物,好在这附近并没有凡人居住。   陆风将上下游仔细看了看,最后确定那兽类是沿江而下了,便驾云追了上去。   蓟县并没有县城隍或是土地,否则的话,这里的异样肯定早早被报上幽州府城隍那里去了。   陆风沿着河水,一路上发现两岸被溢出来的水摧毁大半,许多沿河的田地被水淹没,处处都是惨状。   但沿江百姓还以为是大雨导致的洪水,毕竟往年都如此,只是今年比较失控而已。   甚至有一处下游的小村子被水淹没,虽然幸存的人已经被及时救走,但是陆风依旧感受到这村子里的死气。   而且看样子那兽至少走了一两天了。   “可恶。”   看着种种惨状,陆风瞬间消失在原地,势必要将这个肆无忌惮的家伙抓住。   他一息跨三县,眨眼就来到河流的岔口。   一处直通大江,一处却是通向远方,离江海越来越远。   如此这情况,陆风已经猜出了兽类的大体身份,觉得这样的情况下它当选择入江才对,但是出乎意料的,它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陆风追寻而去,发现这河水竟然是流经陈家村的奈河。   “!!!”   想起青袖,陆风暗道不好,立马踏云追去。   但是在看着那滔天巨浪时,陆风深知来晚了一步。   ……   此刻的陈家村哀嚎遍野,目之所及尽是在洪水中挣扎的人,许多尸体悬浮在水面,随着奈河上方两道身影的缠斗漂来浮去!   “娘,爹,哥哥……你们在哪?”   有幸存者爬到高处,无助看着被淹没的村子,四处寻找亲人的身影。   “小弟,抓紧我的手,别松开。”   有兄弟抓住彼此,然后二人被突如其来的蛇尾卷入水底,再浮出已经是两个尸体。   原本安宁祥和的陈家村瞬息间支离破碎。   有幼童哭着寻母,也有母亲焦急张望,终于看见漂浮在水面的孩子尸体,凄然一笑后绝望跳水追寻而去,眨眼就被卷入水中消失不见。   ……   奈河桥被水淹没,昔日清澈见底的河水变成了吃人吞肉的庞然大物。   而那滔天巨浪却正向着下游的城镇扑去,数万万人此刻正立于危墙下,不需多久就会被奈河水淹没。   陆风来不及思考,一个闪身拦在下游,洪水下他身形犹如蝼蚁,但是下一刻。   “土墙铁壁,固守一方,妖邪难入,万法不伤。”   “起!!!”   滚滚洪水气势汹汹地从山间奔涌袭来,刹那间,神光大作,一道白光墙壁于两山之间拔地而起。   “嘭!!”   “嗡!!!”   汹涌洪水猛地撞击在神光壁垒上,发出巨大声响。   挡住洪水,陆风又马不停蹄地闪身出现在陈家村,瞬息间就捞起所有人。   但是幸存者寥寥无几,一个个惊魂未定、目光呆滞。   百十号人,就这么葬身于奈河水中。   陆风愤怒转身望去,一条身形恐怖的恶蛟与伤痕累累的青袖缠斗在一处。   事情发生在瞬息间,陆风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一蛟一妖的注意。   “敕令!”   陆风怒火中烧,唤出敕令化功德长剑,剑光冲天,那气势让正在往这里赶的幽州城隍以及隔壁大林府城隍心头一颤,更加不要命往陈家村赶。   “诛!!!”   但他们到时,却只看见功德长剑落下,一剑斩杀恶蛟。   “吼!!!”   恶蛟痛苦吼叫跌落到水中,鲜血瞬间染红的奈河水,但那厮竟然还未死去,剩一口气在血水中翻腾。   陆风却不再出手,收起了长剑,冷眼看着恶蛟。   厉声道:“你一路走来兴风作浪,不好好归入江海,却因一己贪心水淹无数无辜!”   “今日留你一命,从今以后在奈河之中受尽蚀骨剥皮之痛,永世不得超生!”   最后一句含有无穷天威响彻云霄。   仿佛是为了印证陆风的话,无数雷霆从空中落下,直劈恶蛟,劈得它血肉模糊,哀嚎不已,不消片刻就肉身消弭,仅剩残魂困在水中。   周围鬼神来了不下百位,他们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陆风,从功德长剑出现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但没想到第一面就见到陆风如此生气,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出。   幽州城隍更是面色苍白。   这里虽是幽州与大林府的交界处,但更多是他的管辖范围。   但是从感受到妖气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往这里赶了。   可是看见那放着的百来具尸体,以及可怜活着的零星几人,他也知道自己来晚了一步,心中无尽懊悔愧疚。   “阴差鬼神何在!”   陆风处理完恶蛟,就看着那些死去的人。   “在。”两位城隍及诸多鬼差连忙行礼。   “沿河搜罗那些冤死之人,莫要叫他们沦为江河水鬼。”   “领法旨!”   幽州境内,这事幽州的鬼差去做足以。   现在最难处理的是这奈河。   “先生,这河水沾染恶蛟血肉,若是留在此处……只怕会生祸乱。”   陆风看着血红的奈河水,沉默片刻后道:“我要截断此河,引血水入冥界。”   留在这里只能祸乱苍生。   闻言,众鬼神大惊!   青袖立在一旁,双眼空洞,在陆风看过来时痛苦低下头,自知百死难赎。 第217章 忘川归位   青袖的红衣与奈河的血水仿若融为一体,陆风看了她一眼,无奈摇摇头。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已经老了许多,脸上出现了皱纹。   她一个小精怪,如何能是恶蛟的对手,方才的那一战已经是抽光了她所有的修为和生机,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恶蛟的魂魄还在血水中挣扎,引起的波涛猛烈冲击着神光壁垒。   血水所到之处万物腐烂,从中升起的血气更是充满怨恨、恶念和贪欲,这些东西弥漫在陈家村上空,侵蚀着人的理智,就连旁边的鬼神都不适应地皱着眉,生怕沾染上这种东西。   恶蛟的血有腐蚀之效,河里的生物都浮尸水面,无一幸免。   岸边几个幸存的人也扛不住晕了过去。   大林府城隍偏头看了一眼,不忍地收回眼神,但突然,他看见从水里捞出来的尸体上生出了不详的黑气,遂小心道。   “先生,这些尸体在水里太久,沾染了污秽,已经开始尸变了,或许放在血水中要更合适。”   尸体上的怨念太强,又沾染了恶蛟的血,已经不合适入土为安了,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生出什么恐怖的东西,不如让尸体随着奈河进入冥界。   青袖闻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那便带他们的尸体一起走吧。”   陆风一挥手,那些尸体重新落入水中,不过好在魂魄已经离身。   不再管青袖,陆风看向血水。   “先生会怎么做?”   “两界一河真的能做到吗?”   截河入冥界的话依旧在众鬼神的脑海中炸响,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解。   从混元界截断一条河流,再将其引入冥界,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陆风,他们早就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看着吧,是先生的话一定可以。”   只见陆风驾云飞到河水上方,众鬼神纷纷退避,青袖却呆在河边没有走,也无人管她。   陆风单手做剑指立在胸前,心念一动感受起了冥界所在。   五年未见,冥界早已大变样,越发规整有序,座座宫殿拔地而起。   陆风想好奈河水放置在何处之后,功德长剑再次出现在手中,   霎时,本就阴雨绵绵的陈家村更加昏暗,仿佛连天地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事而感到压抑。   陆风站在云上手中掐诀,嘴里念念有词,周身环绕着淡淡的功德神光,香火之气宛如仙泽围绕在他的身上,叫人不敢直视,众鬼神也都微微低下头。   再次看见这要自己命的神剑,恶蛟害怕地在水中翻腾,试图逃跑,不想随着这河水进入冥界。   哪怕它的血肉骨头都被雷霆剥开融入河水中。   哪怕这魂魄逃出去后多半是被其它鬼妖吞噬,它也无所谓。   比起这些,它更畏惧陆风说的那句永世不得超生。   “孽畜,休要放肆!”   周遭鬼神见这恶蛟翻腾得厉害,怕其打扰陆风,就同时出手。霎时,无数条锁魂链从天而降深入血水之中,将恶蛟魂魄牢牢困住。   而这时,陆风的剑已经落下。   “轰隆!”   阴雨绵绵里,昏暗的天空响起雷声,但是却不见雷霆,反倒是看见了一道可以横跨两山的剑光从天上落下,没入浑浊的河水之中后却没有掀起一点风浪。   “……”   众鬼神小心地看着,见没有一点动静,心中都狐疑起来。他们不觉得陆风会斩水失败,而是觉得应该是陆风另有打算,只是他们道行浅薄,看不出仙人的手段而已。   “嘀嗒,嘀嗒……”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着,刷刷刷地落到血水里,溅起一朵朵血花。   陆风持剑立在雨幕中滴水不沾,那一剑之后天地寂静,除了雨声就再无其它。   大林府城隍和幽州城隍等人等了许久,见陆风不再有动作,心中都泛起了嘀咕。   以为是陆风遇见了什么问题,但他们又不敢问。   就在这时,幽州城隍道:“我好像……感受到了地府的气息。”   阴冷的鬼气中掺杂着香火和功德。   这种气息对凡人来说百般不适,沾染了还有可能会生病、折寿。   但是这气息对他们鬼神来说,却是无比的亲切舒服。他们虽然是阳间的鬼神,但是时不时还是会抽空回地府平衡一下自身气息,去赏善罚恶殿内拜一拜陆风的长生牌位,所以对地府的气息很是熟悉。   但是地府怎么会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呢,这样浓郁熟悉的感觉,他们甚至觉得只要自己向前走一步就能立马出现在地府。   “莫非地府就在眼前,只是我们没有看见?”   “大人!您看那血水在褪色!”   突然,有鬼差出声,众人闻言看去,就见那鲜红的血水真在变淡。   “不是褪色,是这水已经流入地府了,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而已。”   经过陆风的轻松一剑,奈河水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流入冥界,原本血红的河流恢复正常,只是依旧是混浊的洪水,并不清澈,水中的尸体也不见了。   “!!!”   “这,简单挥剑就成功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众鬼差不可置信,感觉太轻松了,和他们想象中的大阵势完全不同。   大林城隍与幽州城隍对视一眼,一人道:“那一剑并不简单,先生是一剑斩开了虚与实。虚幻的血水凡人不可见,流进了冥界,而真是的奈河却还在人间正常流淌。”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幽州城隍解释道:“便是从现在起,陈家村里其实有两条河流,一条和从前一样,但另外一条却能通往冥界。”   “那岂不是人人都能进入地府!”   就在众人谈论之时,陆风驾云来到他们跟前,“无需担心,冥界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就算有人知道奈河能通往冥界,也无人敢擅闯。   众人见陆风过来,连忙拱手行礼。   陆风随意摆摆手,看着众鬼神道:“你们现在大可以试一试能不能进入。”   闻言,几位鬼神跃跃欲试,见陆风不似玩笑后便鼓起勇气向前走去,但是无论他们是走上游还是下游,始终都还在陈家村。   “明明感觉地府就在眼前,怎么会进不去呢?”   哪怕是地府鬼差都只能在原地打转。   不知不觉,陈家村的水位已经下降大半,直到血水全部消失,那水位才恢复到从前,但是村子却没有办法恢复到原样,处处都被烂泥覆盖,房屋垮塌,已是物是人非。   “回吧。”   陆风留下两个字,向前一步就消失在众鬼神眼前。   知道陆风去了地府,幽州城隍让鬼差带上陈家村众人的魂魄,要在天亮前回到幽州。   “这些鬼魂我就带走了,告辞。”   “告辞。”   两位城隍相互拱手,而后各自回去,他们不能离开城隍庙太久,免得误事。   冥界。   一条血河带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和百来具尸体从天而降,落到黄泉路的尽头。   鬼城中的众鬼看着那条血河本能地感到厌恶害怕,那河水给他们的感觉,仿佛陷进去之后就不能再出来了。   不祥气息太浓,让鬼物都要退避三舍。   能留在鬼城之中的,要么死时不带怨气,要么怨气早散了,大家都只是安分生活在鬼城里的普通鬼,见到如此浓烈的血气怨气还是本能退避。   要是沾染怨气,可就不能回鬼城了。   赏善司,陶愚松负手看着那血河,猜到是陆风的手笔。   血河落了地,河上的石桥也跟着落下,桥头还跟着一朵血红妖艳的花。   众鬼差好奇围了上去,见血水中还有一条蛟龙魂痛苦挣扎,就下意识离河水远了点。   冥界边缘特有罡风卷过血水,吹到他们身上犹如刀割,实在不好受。   这时,一道身影踏空而来。   在陆风落地的瞬间,陶愚松也跟着过来了。   “判官陶愚松见过先生。”   陆风回头,微微一笑,“五年未见,文相可还习惯?”   陶愚松面不改色地拱手,“地府没有大虞文相,只有判官陶愚松。”   闻言,陆风点点头,“看来适应不错。”   谈话间,又是几道身影赶来。   领头的康笙拱手行礼,“见过先生,见过判官大人。”   “嗯,来得正好,都过去看看吧。”   陆风负手向前走去,踏过黄泉路来到奈河桥前,指着血河道:“此为奈河,又名忘川,融了恶蛟骨血与恶念贪欲,还有一村百姓的怨恨,告知地府所有人,若是跌入忘川,必会被这些恶念贪欲缠住,被拉入忘川无法逃脱,对小鬼而言,困上千年也是少的。”   其中还有雷霆残留,陆风怕吓着周围小鬼,都没有说。   闻言,原本挤过来看的许多鬼物都连忙后退,便是鬼差也会小心避开那些被恶蛟卷起来的浪花,生怕沾上。   说完忘川,陆风就看向桥头的彼岸花。   “出来吧。”   话落,一抹红色身影出现。   陶愚松等人看着这个老妇人很是惊讶,因为她的生机正在流逝。   “你可知错?”   “知道。”看着沉在忘川河底的那些尸体,青袖老化的身躯摇摇欲坠。   “那恶蛟是因我而来,想吞了我增长修为,那人却不自量力非要护着我,轻易就被卷入水中溺死了。”   青袖说得云淡风轻,可那双手却在颤抖。   “五年里我一直记得先生的忠告,未曾与他产生任何纠葛。我日复一日的等在桥头,看着他读书,看着他成秀才,看着他喜悦失落,看他相思成疾,固执地守着我……”   “可是先生,人与妖的感情并无不同,压抑越久越是恐怖。”   所以她哪怕耗尽所有修为也要狠狠在那恶蛟身上划下一块肉。   但是她没想到自己与恶蛟动手,会导致整个陈家村被水淹没,不知道恶蛟的血会让沾染的人死后不得安宁,连尸体都不能留在混元界,里面还有那个少年。   青袖气息微弱,忘川里吹来的血风都足以折断她。   周围鬼差闻言都不禁动容,但因她之故全村尽死是事实,就是不知道陆风会怎么处置她。   此刻青袖已经心如死灰,并不在乎有什么惩罚,而是缓缓跪在陆风面前。   “这是青袖的罪,也是青袖的孽,任凭先生发落。”   青袖又老了许多,身形佝偻着。   陆风看她这个模样,无奈摇摇头,开口道:“忘川中恶蛟并不安分,就罚你留在这奈河桥头,一生看守恶蛟不得离开。”   “!!!”   一生都困在这奈河桥头,忍受忘川中扑面而来的罡风鞭笞,时刻听恶蛟在水中哀嚎,闻着血腥味抵抗水中溢出来的恶怨贪恨,时刻不得轻松,日复一日不停息。   众鬼神都觉得这个惩罚有些恐怖。   可是青袖闻言却是诧异地抬起头看着陆风,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对别人说这个惩罚太严重了,可是这对她来说求之不得。   当年模糊一眼,他在桥头守自己六年。   如今他的尸骨沉在忘川水中,她就在忘川岸边守他一生。   两两相抵。 第218章 远赴大荒   “黄泉罡风劲猛,她现在恐怕承受不住。”   陶愚松看青袖苍老孱弱的模样,感觉她连一夜都撑不过去。   可青袖闻言却是急急开口:“青袖受得住,不受黄泉罡风就算不得受惩罚。”   她说得急,生怕陆风改变主意,将她放到别处去。   陆风看着她,觉得她这副模样确实是受不了几天就会被黄泉罡风吹七零八落了。   “罡风锋利凶狠,但是若能熬得住,在罡风之中修炼可事半功倍。”   听见陆风说可以在罡风中修炼,众鬼差都是下意识后退一步,黄泉罡风本就非同小可,现在还多了忘川中恶蛟的凶煞血气,若非是穷途末路,他们绝对不会跑到罡风中去修炼。   而且陆风只说熬得住事半功倍,没说熬不住就是魂飞魄散。   有鬼差大着胆子靠近,仅仅是在忘川边上都被吹来的风瞬息斩出多道伤痕。   众人见状都摇摇头,觉得青袖在地府只怕是待不了多久就会消亡了。   “多谢先生指点。”青袖也知道,但是她别无选择,只是……   “先生,陈家村的人都是无辜的,先生慈悲宽容,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将他们的尸体捞出来,洗涤净不详的黑气。”   陆风看着青袖,“此事因你而起,无需我插手。”   青袖自然知道这是她的责任,但是她没有那个能力,可是陆风都这么说了,她也不敢再求什么。   陶愚松见陆风话中有话,青袖却没有听出来,就干脆替她问道:“先生,可是需要青袖做什么?”   “嗯?”青袖意外抬起头。   陆风也不再卖关子,平静道:“传说有一种孟婆汤能叫人忘记前尘往事,洗涤灵魂,若是能将此汤熬出来,早晚倒一些进入忘川,一段时日后,自然能洗去尸体上的黑气。”   只是这样一来,时间久了,误喝忘川水的人只怕会忘记许多事情。   陆风转头看向陶愚松,叮嘱道:“告知地府众人,无事离忘川远些。”   “是。”陶愚松拱拱手,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只是那孟婆汤要怎么熬?”   青袖也聚精会神地瞪大眼睛。   他们是头一次听说这个东西,没想到世间竟然还有能让人忘记前尘往事的汤水,不禁十分好奇,如此奇物也不知道陆风是从哪里听到的。   可是陆风却是摆摆手,对青袖道,“自己琢磨吧,若是想赎罪,就在罡风中活下来,否则无人能让那些尸体脱离血水。”   “多谢先生。”   青袖又多了一个必须抗住罡风的理由。   事情解决,陆风也不再多留,只是看到那座孤零零的石桥,想起那和自己相谈甚欢的少年和执着的青袖,陆风无奈叹口气。   一挥手,那石桥上就多了一个牌匾,其上有三个字。   奈何桥。   桥头红花依旧摇曳,但是不见读书的少年。   离开地府后,陆风回到了陈家村。   连月来的大雨终于停歇,此时正是日落西山。那几个幸存的人已经被带走安置了,陈家村的惨事也被传得沸沸扬扬。   不少人说陈家村的人一夜之家被大水冲走,尸骨无存。但是奇怪的是下游的镇子却相安无事,怪异得很,于是不少人揣测陈家村的人其实是被一条潜在水中的大蛇吃了但,后来有高人出手,杀了巨蛇。   这说法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听说是是陈家村活下来的那几人说的。   只是那些人都受了惊吓,又经历了这样一场惨烈的事,记忆都十分混乱,整日胡言乱语,说出来的话也不知真假,可怜得很。   陆风杵着竹竿走在面目全非的小路上,耳边还依稀能听见河边的捣衣声,但如今都已经被泥水覆盖。   “您是……陆先生?!”   陆风听着熟悉的声音回头,笑着道:“大山。”   “真的是您。”   陈大山没有想到陆风还记得自己,有些意外,毕竟刚才若不是陆风手里拿着青竹竿,他都想不起陆风了,第一次见面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   不过这细细一看,五年过去,陆风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同以前一样。   “你娶到媳妇了吗?”   想起当初陈大山一直在攒钱娶媳妇,这么久过去,陆风便好奇一问。   闻言,陈大山尴尬挠挠头,“没,本来要娶的,但是村里突然出这事,全村都……大家都说这里不好,就不愿嫁过来了。”   其实也能理解,原本热闹的村子突然变成这样,他自己都有些害怕,如今他一个人,正想着要不要干脆离开这里,可是他也没地方去。   “说起来我也是运气好,本来上山打猎后是要下山的,但是在山上不小心摔了腿,只能在山上住一夜,反倒是因祸得福。”   陈大山提着只干瘦的野鸡,孤零零地站在本该安宁平静的小路上,喋喋不休说了许多。   “先生,那条大蛇是真的吗?”   陆风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害怕,平静地点点头。   陈大山有些紧张,“那它真的被那位高人杀了吗?会不会再来?”   “无需担忧,那蛇已经死了,你若是害怕,那以后再修桥时,可在桥下悬挂一把斩龙剑镇桥,如此,那些大蛇就不敢再走这里了。”   “斩龙剑……”   陈大山跟着重复呢喃一句,然后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看着陆风时眼中多有打量,心中有个问题却不敢问出口。   陆风好似没有察觉到他的眼神,笑着道:“娶亲之事无需着急,我见你命中有一子一女,是长寿有福之人。”   “是吗!”陈大山喜笑颜开,“那就借先生吉言了。”   陆风随意摆摆手,拿着竹竿转身离开,嘴中念念有词。   “行善者,福虽未至但祸已远离,做恶者,祸虽未至但福已远离。”   陈大山闻言,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惑,高声对陆风的背影问道:“那位斩大蛇的高人是先生您吗?”   陆风并没有回答,只是一阵春风吹来,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乡间的小路上。   陈大山见状深吸了一口气,这答案显然已经十分明显了。   他诚惶诚恐地拱手,“恭送先生。”   几日后,陆风到了幽州边境,再往前走便离开大贞了。   陆风和大青牛腾云站在山岳之上,山间隐约有桃花盛开。   看着身边陪伴自己许久的大青牛,陆风想了想劝道。   “大荒路途遥远,不如你还是回小山村去吧,在那里好生修炼,将来若是能化成人形,天地间任你遨游,可见万般自在。”   大青牛闻言抬起两大牛角看向陆风,眼中透出些疑惑。   若是以往,陆风如果不方便,那就直接不带它了,根本不会对它说这些。   相牛笨拙地开口,“先生这样说,是不要我了?还是不会再回小山村了?”   “……”   陆风看着相牛笑了笑,“那你便再陪我走这最后的一段路吧。”   相牛点点头,“先生今日说话叫老牛听得云里雾里。”   陆风笑笑,“不如你化人后去多多读些书,做个不同寻常的、有学问的妖怪。”   大青牛跟在自己身边,虽然知道是非善恶,但对学问却没什么精通的。   “我脑子笨,听先生说了许多书都没什么收获。”   “无妨,妖的修行路漫漫,可以慢慢来,还有许多时间。”   说着说着,两人不知不觉就已经离开了大贞,朝着大荒群山而去。   大荒在混元大陆的尽头,紧邻海水。   一路从各王朝上空飞过,陆风才发觉这些王朝的名字如此陌生,细想来,来这里这么久,他也就只去过大虞,赤燕,大贞和大祈而已。   还有如此多的地方他没有到过,感觉有些遗憾。   半月后,慢慢悠悠的陆风总算是来到了沿海的一大城中。   仔细打听一番,陆风才知道这里是渝水王朝的旌州。   渝水不是末流王朝,相反在七大王朝之中,它可排进前三,这旌州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就是除了商队,鲜少有外人来。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陆风一落地就直奔酒楼,要了许多在其他地方没见过的水货,可谓是大吃特吃。   “这位先生吃东西可真是爽快,一定是外来人吧!不过海里的东西性寒,要配三味酒才好。”   一年轻人来到陆风身边坐下,干脆叫小二给陆风拿一壶好酒,“这酒就当是我请先生了。”   陆风淡然笑着,“无功不受禄。”   “嘿嘿嘿,好说,”年轻人兴冲冲地凑过来,“我长这么大就没有离开过旌州,不知道外面其他地方是什么样的,倒是经常在茶楼里听一个外来的说书先生说外面的事,但是他翻来覆去的讲,我都听腻了。”   “所以是想听我讲?”   “对对对,先生尽管吃,这顿我请了。”   陆风倒是不介意说一说自己遇见的事,“既然如此,那我再添个菜。”   “小二,来几个招牌的!”   年轻人爽快答应,看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为听故事可出大手笔。   既然如此,陆风便问他想听什么。   “自然是什么都可以,不过鬼物这种最好,渝水王朝外面真有那麽多鬼物吗?”   旌州靠海,遇见的水中妖物太多,鬼物反倒显得很少。   “鬼物确实多,我便同你说说鬼新娘的事吧。”   酒楼里,许多食客闻言都情不自禁凑了过来。   陆风要说的是青袖的故事,这故事长,其中各种曲折精彩万分还可警醒世人。   陆风说故事自然不像说书人那般精彩纷呈,但是他声音平缓温和,说起来仿佛是他亲身经历一般,叫人听得入迷。   等故事到尾声时,众人都意犹未尽。   年轻人叹息,“这就完了吗?”   陆风摇摇头,“没有,她后来还有故事,不过……你只怕是听不到了。”   “啊?为什么?”   少年刚问完,一家仆就找了过来,“少爷你怎么不在茶楼,跑这里来了!老爷叫你回去呢,该准备出海了!这可是你第一次出海,要好好准备。”   少年闻言有些遗憾。   他等这次出海很久了,偏偏这个时候遇上陆风。   就在他唉声叹气时,陆风却突然开口:“在下能一起去吗?”   “先生也要去?”年轻人下意识看向陆风眼睛。   陆风点点头,“在下还有许多没说完的故事,但等你回来,我估计已经离开旌州了。”   闻言,那少年顿时犹豫起来。   旁边家仆见状赶忙提醒道:“少爷,这次出海事关重大,老爷不会允许有外人的。”   而是还是个眼睛看不见的书生,这去到海上能做什么,要是遇见风暴,只会拖累。   陆风闻言也不强求,正想收回自己的话。   但是那年轻人却一咬牙道:“先生不如同我回去见见我爹,说不定他突然心智失常,同意了呢!”   陆风:……   倒也不必。 第219章 出海目的   陆风还是跟着年轻人回去了。   路上才得知这人是旌州大户曹家公子曹白景,因为早产体弱,从未出过海,所以每日就爱在城中吃喝玩乐,打听旌州外面的事情。   “简直胡闹!”   听到曹白景的请求,曹修怒喝一声,看着自家这被宠坏了的儿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海上凶险,要是出了人命怎么办!”   曹家靠海发家,船队里的人都是经验老道、会些拳脚的武者或是修真之士。   本来带上曹白景这个从来就没有出过海的儿子已经是很冒险了,为此还特地多找了个修士贴身保护,现在还要带上一个眼睛不便的人,就更加拖后腿了。   “就是多添一个人,好生待在船中就行了,出不了事的。”   曹白景还想再争取一下,毕竟这出海一次可是十天半个月,他在船上定然十分无聊。   “天真!”曹修重重叹息,“海上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风暴巨浪都是轻的,若是遇上海妖,你是要你这朋友去海妖肚子里给你讲故事吗!”   曹白景:……   “不会就那么倒霉遇上海妖的……”   “哎~”看着自家儿子,曹修哀声叹气。   陆风倒也不强求,只是对出海感到好奇罢了,要去海上他自己也能去,不必让这对父子争得面红耳赤。   可就在他要开口主动说不去之时,外面突然走进来一个身后背剑的修士。   陆风在大堂中本没有什么存在感,按理从进门后,人的视觉中心当在曹家父子身上,可是那人一进来,看见堂中情况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   曹修看着来人,脸色缓和了一些,对着站在门口不过来的人道:“小友不用回避,我们父子二人只是在说些小事而已。”   闻言,那修士像是才回魂似的大步踏入堂中,在曹修的注视下来到陆风面前恭敬拱手行礼。   “拜见先生。”   陆风在桦悟进来的时候就认出他了。   “几年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我也没有想到会遇见先生。”桦悟笑容灿烂,细看之下还有些紧张。   曹修看着开口问道:“贾小友与这位先生认识?”   “在下算是他的长辈。”   听出桦悟用的是假名,陆风也不戳穿,毕竟很多大宗们的修士在外行走时多会用化名,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桦悟还是道一圣地圣主的徒弟。   而且从吴羽子那里来看,陆风确实是算得上长辈。   听见陆风这么说的桦悟自然是万分高兴的,对着曹修拱手道:“先生确实是家中长辈,我许久未见,方才一时激动,失礼了。”   “无妨无妨,亲友相见自然如此。”   看桦悟的样子,曹修不觉得他是在说假话,而且桦悟来旌州城已经有一年多了,乍然看见亲人也能理解。   只是如此一来,他就有些拿不准陆风出海的事了。   桦悟的实力他是见过的,如此厉害的修真子弟,想来家中长辈应该也不差,就是他看不出来,横看竖看陆风在他眼里都是普通人。   看出曹修的松动,曹白景趁机开口道:“贾兄这么厉害,那先生应该也不差吧,就算不会功夫,也还有贾兄保护。爹,就让先生和我们一起出海吧。”   “这……”   听见陆风也要出海,桦悟有些疑惑,按陆风的能力,只怕是眨眼间就在海上跑几个来回了,至今他还记得那腾云驾雾的潇洒感觉。   不过想起陆风喜好看市井烟火,体会人间百态的温和性子,有这般举动也不足为奇。   “曹老爷无需为先生担忧,先生既然说要去,自是知道海上种种的。”   “好吧,既然贾小友都这么说了,那便三日后一起出发。”   曹修也不再多说,反而笑着问:“先生现在可有落脚的地方,若是不嫌弃,府中还有许多客房,先生可以安心住下。”   “多谢好意,在下会在客栈落脚,就不叨扰了。”   说罢,陆风就要离开,桦悟见状赶紧道:“我送先生。”   陆风点点头,与曹氏父子微微拱手:“告辞。”   “先生慢走。”   出了曹府,桦悟跟在陆风身边,“客栈多有不便,先生不如住到我那里去。”   陆风敲着竹竿,步伐缓慢地避开人群,闻言笑了笑:“你会做饭吗?”   “呃……不会。”桦悟挠挠头,原本成熟英勇的人在陆风面前宛如毛头小子。   “不过我可以找个厨子到家里去,那宅子是我一年前租下的,十分安静,不会有闲人打扰。”   “既然如此,那走吧。”   “先生这边请。”   桦悟高兴领着人往自己的住处走。   宅子确实如他说的那般安静,进入院中,陆风好奇地问桦悟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虞事了后,我就回了圣地,参与了与太一的那一战,本是想磨练磨练,但是后来老祖出手,匆匆结束了战斗,我自觉磨练不够,就又出来了,然后隐姓埋名在此处待了一年有余。”   道一与太一的事陆风是知道的,现在看桦悟也是修行到了瓶颈,他选择出来历练算是明智之举。   “那你们此次出海是为了什么?”   对此,桦悟摇摇头,“我只是受托保护曹家公子,这事好像除了曹修,其他人都不知晓,不过看样子应当是件大事,连官府都出人一起。”   “是嘛。”   陆风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要追根究底的意思,而且在这屋里一住就是三日,平时不是看看书,便是自己与自己对弈。   桦悟不懂棋道,不过跟在陆风身边好像更加能凝神静心,心情舒畅。   三日后清晨,天色灰蒙蒙的,桦悟敲响了陆风的门。   “先生,要走了。”   陆风打开门出来,手里依旧拿着那根竹竿,“走吧。”   “近些年出海多了一个规矩,便是离开那日要先去城隍庙拜一拜,求平安归来。”   所以桦悟领着陆风往城隍庙走。   陆风闻言,笑道:“他们应该拜海神才是。”   “海神?”   “没什么,随口说说。”陆风恍然想起来,现在并没有这个神灵。   桦悟心中好奇,但忍住了没问,只是心中多有琢磨。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城隍庙门口。   虽未天光大亮,但是此时这里已经挤满了许多人。   “贾小友与陆先生来了,一起吧。”   曹修招呼二人一起上香,而他前面还站着一个身穿甲胄的将军,那将军看了陆风二人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好似并没有将他二人放在眼里。   天下的城隍庙都大差不差,里面鬼神配置也都差不多,陆风对这个旌州府城隍还有些印象,当初给正神令牌的时候他看过一眼,是个心怀大义的人。   祭拜时,陆风与桦悟站在了不起眼的地方。   曹修持香跪拜,余光看见了他们,见桦悟只是微微拱手,曹修倒是不意外,毕竟桦悟虽然有意隐瞒,但是他知道桦悟的修为和来历应当不简单。   但是看见陆风挺直腰板,直视城隍塑像时,他还是诧异了一瞬,想不通这二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就在众人祭拜城隍的时候,那城隍却从塑像中出来,径直来到陆风面前,带着文武判官对陆风行大礼,用外人听不见的声音道。   “旌州府城隍,拜见先生。”   前不久,陆风回到地府的事他们这些城隍早已得到消息,对陆风的模样更是熟记于心,生怕闹出大贞幽州城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陆风的这种事。   方才在陆风进入庙中时他还有些不确定,但是在看见陆风对着自己温和地笑了笑,他便肯定是先生来了。   “不必紧张,我只是路过此地。”   “是,”旌州城隍起身,小心问道:“敢问先生可是要出海?”   陆风看城隍面带犹豫,“是有什么不妥?”   “最近出海的船只鲜少有安然无恙回来的,我感觉与那海妖有关,最近海妖活动频繁,还望先生小心。”   可是刚说完,城隍就想起陆风的身份,尴尬道:“是小神多虑了。”   “无妨,不过这便是你不想他们出海的原因吗?”   那边跪在城隍前抽签的将军看一连三次都是不好的签,不禁眉头紧皱,想着再抽最后一次,反正无论结果好不好,他这次海都非出不可,就想求个心安罢了。   旌州城隍看向那第四次,笑了笑,“有先生在,是小神杞人忧天了。”   话落,那将军终于抽出了想要的东西。   陆风摇摇头,“就算不同意,他们还是会去的。”   “是啊,小神也只能是警醒一下。”   城隍已经尽力,毕竟人心不是抽几次签能改变的。   陆风和城隍看着那些人,桦悟虽然没有看见城隍,但是他能感觉到那股似有似无的香火之气就在陆风旁边,猜想是城隍来拜见陆风了。   庙中的人也察觉到这香火味道比刚进来的时候要浓郁,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城隍爷就在身边,士气十足准备出海。   “恭送先生。”   城隍和几位鬼神对着陆风离开的背影拱手行礼,直到他消失在视线里才回到泥塑之中。   “先生果真同传说中的一样平易近人。”   文判忍不住开口,心中隐隐有些激动。   武判却道:“那海妖要是敢兴风作浪,可真是活到头了。”   ……   出海口。   四五艘大船后面还跟着无数中小船只,将海口挤得满满当当。   那些船上还有许多士兵,看来此次出海目的目的非同小可。   陆风跟着桦悟上了曹家的船,曹家的民船虽然很大,但还是不能和官家战船相比。不一样的外观混在船队中也比较显眼,尤其还是走在前头,有带路的意思。   甲板上,曹白景和陆风他们站在一起,脸上有头一次出海的激动兴奋。   “爹,咱们究竟是去干什么的?怎么会和官府的人一起,看他们趾高气昂的,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而且看那样子感觉像是去剿水匪的,一会打起来我们会被打死吧。”   “小孩子家哪来这么多问题。”   曹修显然不想多说,转头就对桦悟道:“犬子便交给小友了。”   说罢他就转身去上了官船。   日出东方,无数船只驶离港口,陆风感受着那咸湿的海风叹息。   “人心不足蛇吞象。” 第220章 海上大雾   一望无际的茫茫海上,浩浩荡荡的船队打破了少有的平静。   离开港口后,他们从天亮走到天黑,现在回头看,很多人都如同随波逐流的浮萍,只有那些经验老道的人才知道如何在茫茫海上分辨方向。   领头的曹家船只上,陆风坐在船头,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衫,桦悟背着一把长剑站在他的身旁,看那恭敬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保护的人是陆风。   至于曹白景,早已经不似刚出海时的那样激动,此刻他神色恹恹地坐在一旁,脸色微白。   “累……”   看着一成不变的海上景色,曹白景觉得眼睛疲惫不已,只有陆风给他说渝水王朝外面的事情的时候,他才能强打起些精神。   “先生不晕船吗?”   陆风摇摇头,手里把玩着青竹竿,微微有些手痒,想在这船头甩竿钓鱼,但奈何船太高又行得急,非钓鱼的好时机。   曹白景唉声叹气,“我就知道,先生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晕船的,整艘船只有我一人坐立难安。”   这种痛苦此刻无人能理解。   不过,如此他就有些好奇了,“先生以前出过海吗?”   陆风淡然笑着,“未曾,这还是第一次乘船出海。”   曹白景这下更加深感苍天不公了,“同样都是第一次,只有我……三魂去了七魄。”   说着说着他就又不舒服起来,胃中翻滚不停,实在是吐无可吐,只能躺着有气无力地看着海天一线,连意识开始浮浮沉沉。   “少爷,再喝一碗吧。”   下人端着熬好的药过来。   曹修对曹白景的情况早有准备,所以一开始陆风就没有插手。   “不喝……”   但是现在几幅药喝下去,曹白景的情况丝毫不见好,反倒是被那浓烈的药味熏得直反胃。   一想到可能还要在海上飘十天半月,曹白景就难受得仿佛看见阴差来拿他了,人也渐渐没了动静。   见人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陆风让桦悟将人带船里去休息,他也不用再讲故事。   他这一停下,船头就少了许多人。   见没有那么多人盯着自己,陆风这才向曹白景伸手,手心附着点功德,在别人注意不到的情况下将之打入曹白景的身体里。   “百病不侵。”   陆风如此说一声后就收回手,而曹白景紧皱的眉头也终于松开,熟睡着被桦悟架进近船里。   橘黄的落日渐渐隐没在海线下,天色逐渐暗淡下来。   “先生,吃饭了。”   桦悟从船舱里拿饭菜出来。   曹修还在官府的船上没有回来,就不需客气地一同用饭,都是各吃各的。   那船头儿是个健壮大汉,手里拿着碗筷,豪放地一脚踩在船边上,边刨饭边看向远方。   还不忘回头对陆风道:“夜里冷,先生还是别在这甲班上吹冷风了,若是发热可要遭罪的。”   “多谢。”陆风微微一笑,招呼船头儿一起坐下吃,顺便问这船要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   这船头儿对陆风印象不错,毕竟出海这么多次了,他们还是头一次有故事听,而且说得宛如亲身经历那般鲜活。   “咱们这次是和官府一起,停不停的轮不上我们做决定,先生若是倦了就回船里休息,这船估计还要走个七八日。”   至于去哪里,去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   入夜,目之所及漆黑一片。夜晚风大,海浪远比白日滚得厉害,而船队不知不觉进入了大雾之中。   陆风站在船头,看着那雾气好奇地问:“遇见海上大雾的时候,船队会不会走散?”   “自然会的,所以后来大家都在船上放了个鼓。”   正说着,一道鼓声就突然响起。   “咚!!”   “咚!!”   船头儿旁边有人连忙击鼓回应,接着便是一连串的鼓声在海面响起。   “利用鼓声判断彼此位置确实方便,想来这鼓也不是寻常鼓吧。”   “先生好耳力,这都听得出来。这是特制的鼓,其声音可驱散海中一些妖物,要是不仔细听还听不出来。”   “原来如此。”   陆风未曾经历过这些,感觉十分新鲜,但是看着那雾气,他微有不解,“想来这鼓声也会引来一些妖物吧。”   这世间总是不缺好食人肉的妖的。   “这是自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大家都不会用,要用上了就小心警惕便是。出海本就是把脑袋别裤腰上的事,什么危险都有,怕死就不出海了!”   船头儿语气坚定,以凡躯搏深海的觉悟便是桦悟都动容,这就是他选择留在这里的原因。   谈话间,从鼓声中判断,整只船队都已经进入了雾气中。   这雾并无任何异样,无妖气也无鬼气,只是这雾气看来不是一般的大,竟然半晌了都还未走出去。   好在走了半天都安然无事,众人的心才稍微放松了些。   船头儿回头吩咐,“留一些人警惕守夜,其他人先去休息,接下来的路还远!”   “是。”   众人刚动身。   可突然,船身毫无征兆地偏了一下,像是一处突然下陷。   船在海上摇晃是常有的事,但是像这样平稳的时候,很是突兀地偏了一下就十分不对劲了。   经验老道的船头儿也发现了问题。   “戒备!敌袭!”   遂着声音的出现,一道信号烟划破海上的夜空。   红色的烟火短暂照亮海面,却没看见什么。   “莫非是意外?”有人狐疑。   可正疑惑时,其他船上也接二连三放出信号。   “妖物来袭!妖物来袭!”   随着官府的船上传来声音,船头儿等人也不再犹豫,“准备!杀敌!”   话落,无数船员拿着长枪大刀,杀意盎然地警惕等着。   虽然这事来得突然,但是船上的人应对有序,显然早已习惯这种情况了。   桦悟看了看陆风,陆风微微一笑,“去吧,勿要失信于人。”   虽然不需要,但态度还是要有的。   桦悟是受曹修所托来保护曹白景的,遇见事情自然是要守在曹白景身边,而不是守着陆风,而且陆风也不需要,看起来也无需他出手。   “我感觉船在下陷。”   海上雾气浓厚,众人也看不清楚这海中究竟有什么,只能一边稳住船只,一边警惕着。   “什么人!!!”   “那不是人,别让它们爬上船!”   突然,那将军的声音从雾中传来,曹家船上人很多,陆风拿着竹竿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闻言好奇看过去,法眼之下妖物无处躲藏。   只是这一看,陆风就不适地皱眉。   “……”   只见旁边的船身上爬满了人。   准确来说是密密麻麻的死人,蜘蛛那般紧紧贴在船身上,更是同蛆虫一样一个叠一个不停往上爬去,身体还能扭曲成恐怖模样,便是死人也算不上了。   “没想到海上竟然有这样的东西。”   那些死人身上没有鬼气也没有妖气,身躯被海水泡烂融为一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船从海中行过时刮来的,多到骇人。   一想到自己脚下的船身上也扒满了这东西。   本不想干预的陆风就微微不舒服,一道神光悄无声息从他脚下荡开,扫过船身的任何一处。   “都动手!”   船头儿拿上武器,眼中露出凶狠之色往船外一看,手中长枪蓄势待发。   可是当他俯身,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其他人也是左看右看,除了依稀看见船体上有许多抓痕外什么都没有看到。   而旁边的那几艘大船上却传来激烈交手的声音,这不禁让他们感到疑惑,不信邪地将船里里外外检查个遍。   “奇了怪了!”   船头儿嘀咕一声,和众人面面相觑。   桦悟和醒过来的曹白景走了出来,此刻他们的船不再摇晃,但是能感受到旁边传来的动静。   “先生,我去看看。”   曹白景在陆风身边无需保护,华梧便要去其他船上帮忙。   大船无需担忧,只是后面的那些小船上比较危险。   陆风闻言点点头。   桦悟拔剑出来,脚尖轻点船面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不多时几道剑光在黑夜中犹如雷光闪过。   在其他船上都热火朝天的时候,曹家大船上的众人却是拿着武器无处发挥,很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了,就他们什么都没看见感觉很是怪异。   曹白景睡一觉后精神恢复很多,挨在陆风身边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陆风摇摇头,曹白景这才反应过来陆风什么都看不见。   他这才转头去问船头儿。   “刘叔,这是怎么了?”   船头儿拿着武器,低头想了想,“不会是人虫吧……”   闻言,陆风好奇,“何为人虫?”   “所谓人虫便是人在海上死后,尸体泡在海水中,脑子被海里的妖虫吃了,而后躯体被虫控制。”   说是妖虫,但其实并不是真的妖类,只是嗜血的、爱吃脑子的虫子。   曹白景闻言愣住,走到船边看了看,疑惑地问:“那我们这里为什么没有?”   “呃……我也不知道。”   雾太大,他也不知道其他船是什么情况,他们的船又是什么情况。   而在另一边。   那将军带着人对付这些扒在船身上的东西绰绰有余,无需旁人担心。   他们船上甚至还有修士,在桦悟出手的时候,那些人也一同出手了,三下五除二将那些东西清理干净。   一个时辰后。   等到船离开迷雾,那些人虫也消失不见了。   桦悟与方才一起出手的那些修士拱拱手,众修士见桦悟如此年轻却修为不俗,本欲结交,但是桦悟却没有那意思,收剑回到陆风身边。   安全之后,曹修也终于按捺不住回了自家船上,直奔曹白景的房间,见他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早知道自家傻儿子不会受伤,但是做父母的总是要亲眼看见才行。   “老爷。”   见曹修回来,船头儿走过来欲言又止,曹修见状就将人叫去自己房间。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损失?”   “不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船头儿再仔细重申一遍,“是一只人虫都没有看见!那些东西之前确实有扒在我们船上,但是等我们要动手的时候它们就不见了。”   闻言,曹修愣了一下,半天才道:“你的意思是,在其他船都在杀人虫的时候,咱们这里安然无恙,你们甚至连人虫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船头儿重重点头。   曹修这下便皱起了眉,这样的情况他从来没有遇见过,“我去看看。”   说罢,曹修走到船边借着微弱的光亮看了看,确实是看见了船上的抓痕。   见船上的人都看着他,他摆摆手叫众人勿要露出异常,万一叫人发现,他们是有嘴都说不清,毕竟路是他们带的,在所有船都受到攻击的时候,就只有他们安然无恙,这很难说得清楚。   嘱咐完,众人一切照旧,他才拉着船头儿走到一旁问有没有发现什么,还着重问了陆风和桦悟。   可船头儿却只是摇摇头。   “罢了,再看看吧。”   说罢,曹修就向着陆风他们的屋子走去。   听见敲门声,桦悟轻轻拉开门问曹修何事?   “方才兵荒马乱,想看看小友和先生是否无恙。”   桦悟一拱手,“先生已经睡下了,有劳挂心。”   “睡了……那曹某就不打扰了。”   目送曹修离开,桦悟才关上房门。   ……   众多船只离开那片雾区后,海上的雾气依旧不散,陆风悬空而立,看着海面漂浮着的尸体或是残肢断臂心中深感复杂。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这些人虫曾经都是活人,如此多的,可见这海上死的人数都数不清,它们被风浪聚到此处,专门靠着大雾遮掩袭击过往船只。   这种东西不能留,如此多的尸体安能堆在海上,连海中的兽类都不敢靠近,早晚要出更大的问题。   两团小功德出现在手上,陆风将之随意手搓了一下就变成三昧真火。   “呼。”   将掌心中的火苗吹向海面,顿时就像是热油遇上明火,这海面就这么燃了起来,人虫的嘶吼声接连从火海中冒出。 第221章 铁板海妖   “你们看后面是什么东西?”   虽然船队已经全力驶出去很远了,但三昧真火的动静还是引起了船上众人的注意,还有些惊魂未定的众人回头,就见后方海面上出现一条忽明忽暗的线条,散发着白色光芒。   “太远了,看不清,不过那是方才人虫出现的地方。”   “我感觉有些像火,但是海上怎么会有火呢?”   有修士眯着眼注视,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但是又不敢相信。   海水极阴,便是修士的火遇上海水也极为容易熄灭,又怎么会燃起这么大的火。   “不管是什么,都快走吧!”   好不容易摆脱人虫的纠缠,众人都不想再生事端,只想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   半月后。   众人终于意识到这一次出海去得比任何一次都要远,他们在海上飘了半个月,日夜兼程、风与无阻,一次停船都没有。   直到又过了七日,船才终于停了下来。   中途虽然也遇见了一些麻烦,但好在都有惊无险地度过,连曹白景都不再晕船,但开始嫌弃船上伙食不好。   “刘叔,船停在这里做什么?”   此刻船头儿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到目的地了。”   听见终于到了,船上众人都露出轻松之色。   不远处传来海鸟的叫声,桦悟询问:“可是这周围有岛?”   “嗯,”船头儿一指前方,“是有一个。”   曹白景闻言眯着眼,踮着脚尖看,却只看见一个屁大点的尖尖,“还隔着这么远,怎么不过去?”   船头没说话,显然他也不知道,或是知道但不能说。   “前面不安全。”   曹修从船里走出来,看见岛后也是松了一口气,“船队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日,先生和小友可四处活动活动,但切勿走远,这周围有海妖出没。”   桦悟暗道:知道有海妖出没,这船队还要费尽心思来到这里,可见他们所求必然非凡物。   “多谢告知。”   他与曹修简单客套了一下,曹修就急切地向官府的大船跃去。   陆风向船头借来一叶扁舟,而后对桦悟简单交代两句,拿着竹竿就离开了曹家大船。   “先生一个人没有问题吗?”船头见状有些担忧。   可桦悟却一副不用在意的模样,在曹白景的要求下也找来小舟带着他单独闲逛打鱼去了。   两人并未走远,就在船队周围活动,但是陆风却是眨眼就不见了踪影,而周围的人也好像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陆风消失这麽久竟然无人提起。   另一边,陆风已经来到岛上。   小船无绳牵引却稳稳当当地停留在岸边,哪怕岸边风浪再大也不会被带走。   陆风轻轻一跃就下了船,拿着竹竿走在岛上。   岛不大,山峰却高,除了草木就是岩石较多。   陆风将面前岩石上的鱼鳞捡起来,发现其上还有稀薄的灵气残留。   这鱼鳞如成年男子掌心那般宽大,阳光下五颜六色绚烂无比,这样的鱼鳞不少,走几步便能遇见一枚。   陆风不在意地将鱼鳞放回去,看向岛屿的最高处,脚下生云飘然而上,轻松落到一块石头上。   从这里看,远处的船只就像一个个小点,远到几乎看不见。   陆风收回视线,盘膝坐下,右手伸出,一枚画着太极图的令牌出现在手中。   令牌微透,细看之下那太极还在微微旋转,其中蕴含无数奥妙。   “去吧。”   陆风呢喃一声,令牌从手中升起,散发淡淡白光,他剑指立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   只听咻的一声,令牌突然钻入山中,引起动荡。   山体嗡地一声晃动,激起海水从海岸向着四周荡开,掀起不小波澜。   但是这波澜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消片刻就恢复如常,无一人发觉。   令牌与小岛融为一体,陆风能感受到令牌就在山体中心潜伏着,静静等待时机到来。   这样的令牌共有四枚,是他在不知山花费三年时间,耗费大量功德炼制而成,是无上阵法基础。   如今埋下一枚,便是还有三处地方要去。   滚滚波涛冲击着海岛四周,海鸟在山体上盘旋。   陆风静坐着,自身念头与周遭天地融为一体,深感天地之广阔,人之渺小,些许明悟下正是修行的好时机。   于是陆风就在这岛上坐了三日。   这三日里,没有一个人想起陆风,忽略了同行的还有这样一个人,只有桦悟好奇陆风去了何处,这船上的人又在等什么?   直到有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海上响起。   “来了。”   官府大船上,那将军和几位副将以及曹修兴奋地站在桥头,眼中露出激动之色,“是真的!传说是真的!”   周围的人看不懂他们眼中的火热是因为什么,只是在声音再次传来之时露出迷醉的神色,仿佛被蛊惑了心智一样。   “所有人,堵住耳朵,静待命令!都小心海妖来袭。”   海岛上,陆风自然也听见了那能蛊惑人心的声音,不仅是听见,还看见了。   只见在海岛的另一面,有妖气浮现在海上,其浓厚程度绝对是个大妖。   果不其然,随着海水的翻滚,一只只巨大触手刺出海面,如同巨蛇一样在海上狂舞,而在那些触手周围还有许多人首鱼身的生物,手中那着长戟与触手疯狂搏斗。   “鱼妖?”   陆风见状心生好奇,遂腾云从山顶落下,飘然落到海岸上。   这一细看才发现那并非是化形不完全的鱼妖,应该说它们并非是妖类,更像是传说中的鲛人族。   眨眼间,诸多鲛人就被逼到岸上,阳光下他们的鳞片熠熠生辉,美轮美奂。   海中触手并未上岸,看那蓬勃妖气,应当便是常听他人说的海妖。   仅是露出几条触手就可窥见那究竟是怎样的庞然大物,若是遇上人族的海船,怕是一只触手就能将那大船卷起来。   陆风心中叹息,人类的自大就犹如蒙住双眼的黑布,明明只需动动手将黑布扯开便能看见事情的恐怖,偏越是自大的人,越察觉不到遮住眼睛的东西。   “轰隆!”   在陆风有所思时,一条触手冲天而起,就如同巨大树木猝不及防地倾倒下来,而触手下是那些惊慌失措鲛人,以及陆风。   “嘭!!”   在众鲛人绝望时,那触手嘭地一声砸到一面透明的屏障上,发出巨大声响。   几只胆大的鲛人睁眼看去,就见触手像是被什么挡住,妖气被烧得滋滋作响,好似在铁板上灼烧一般,味道意外的香。   触手吃痛,咻地退开,速度极快地缩回了海水中,向深处遁逃而去。   见状,捡回一条命的鲛人们都松了一口气,但是却不知这海妖为何会如此。   直到海水中出来几个强壮的鲛人,其中有受伤严重的,他们相互搀扶着上到海滩,然后在抬头想问刚才发生什么事的时候,触不及防地与陆风对视上。   先前上岸的鲛人见状下意识回头看,就见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吓得众鲛人涌向浅滩,在上岸和下海之间犹豫不决。   陆风知道他们的害怕,所以只站在原地未曾动,且看那些鲛人如何选择。   只见他们凑到一起嘀咕着,虽然用的不是人语,但陆风却轻易就听懂了。   问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海妖会突然退走后,众鲛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到陆风身上。   他们有疑惑、有戒备也有忌惮,但是一个看起来年岁较大的老鲛人在看见陆风后,眼神从戒备变成了激动,然后是不可置信。   陆风站在原地,被这老鲛人的眼神看得疑惑不解,但是下一刻只见那老鲛人激动地摆着鲛尾过来,喊道。   “老祖!”   陆风下意识回头一看,见自己身后空无一人后,对自己的反应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显然其他鲛人也和他一样不解,看看老鲛人又看看陆风,但最终还是犹犹豫豫地跟着喊道:“老祖……”   陆风皱了一下眉,看着眼下场景觉得头有点疼。   “你们还是先给他们疗伤吧。”   那几只受伤的鲛人已经奄奄一息了,至于老祖这事,得问老鲛人是怎么回事。   只是看着他的鱼尾,陆风只能自己走上前去,停在一个让鲛人们觉得安全的距离处问:“为何说在下是你们老祖?”   老鲛人仔细看着陆风的模样,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确实不大像。”   陆风:……   “但是你身上有老祖的气息。”   见老鲛人说得如此肯定,陆风就将自身过去所有的事想了一遍。他一向不喜与人挨得太近,能在他身上落下气息的,只有那几个小家伙。   想把罢,陆风就将黑蛋它们从袖里乾坤中抓了出来。   他将紫雷和赑屃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到四不像的黑蛋上,将像滩液体的黑蛋提到老鲛人面前,“是它吗?”   老鲛人显然是被黑蛋那液体不像液体,固体不像固体的模样给冲击到了,下意识露出嫌弃之色。   但是在黑蛋对他呲牙的时候,他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十分肯定道:   “老祖!!!”   这一下便是紫雷和赑屃都盯着黑蛋打量。   陆风看着黑蛋,“你是鲛人?”   黑蛋看着陆风歪歪头,很是费力地摆弄着自己的手脚,显然它和鲛人不是一个品种。   这时老鲛人也面露疑惑,不知道自家老祖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   陆风放下黑蛋看向老鲛人身后,“你们这样是救不了人的。”   那几个受伤的鲛人看起来坚持不了了,被旁边几个鲛人七手八脚的在伤口上抹着什么绿色的粘液,但是那粘液不多时就会被血液冲开,起不了作用。   陆风看不下去,挥手间几粒功德飞向受伤的鲛人,不多时伤口就修复了。   众鲛人看见,终于犹犹豫豫上岸,小心向着陆风靠近。   陆风让老鲛人起来,询问道:“鲛人应当生活在深海里,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地方?”   “被海妖赶的。”   “为什么说黑蛋是你们老祖?”   “我见过老祖的东西,上面有老祖的气息。”   “你们鲛人有皇吗?”   “有。”   ……   经过刚才那一系列的事情,老鲛人对陆风什么疑虑都没有了,那是问什么说什么,不多时就将自己的老底都交代了,可谓单纯非常。   这若是遇上心思复杂的人族,只怕会有无数悲惨之事。   骗心骗身骗珍珠宝贝之类的。   那停泊在海岛另一面的人就是为鲛人而来,至于是图什么,只怕是什么都图。   这群鲛人流落到这岛上已经有些日子了,每次离开打算回深海时都会被海妖追杀,所以几次都没能离开,鲛人数量反倒是一度减少。   “罢了,你们就先留在此处吧。在海妖没有离去时你们就在这岛上休息。”   说罢,陆风剑指立在胸前,念头一动,一道屏障出现,正是之前将那触手铁板烧的屏障。   这屏障是海岛中心的那枚令牌所发出的,在陆风的操纵下屏障猛然扩大,囊括了方圆几里的海域。   “屏障笼罩的范围海妖无法进来,待将来海妖不在,是去是留自己做主便是。”   很多鲛人是亲眼看见方才海妖被屏障灼烧的,见状大喜,对陆风是一点戒备都没有了,也不知道问陆风为什么要救他们。   直到陆风提着黑蛋要离开。   “我,我们老祖……”   陆风回头看着老鲛人道:“黑蛋对过去的事已经不记得了,待他找回记忆,它愿意回来自会回来。”   闻言黑蛋一溜烟滑进陆风领口,说什么都不愿意出来,赑屃也顺着宽大袖子爬进陆风怀里,三个小家伙团成一团,显然不想分开。   陆风笑了笑,伸手隔着衣服安抚地拍拍。   突然,陆风指尖仿佛有电流划过,他连忙掐指一算,不禁眉头紧皱。   “走了。”陆风腾云而起,想了想还是对老鲛人道:“勿要轻信于人!”   就是因为同为人族,所以陆风也知道某些时候人心最禁不起考验。   话落,他便驾云离开,眨眼就消失在众鲛人眼中。   另一边。   与鲛人分开后,那海妖不甘心地围着海岛转了起来,很是轻易就找见了海上的船队,张牙舞爪便冲了过去。   船上众人不知危险到来,还在等着激动的将军下令。 第222章 皇命难违   “将军,鲛人声消失了,咱们是不是该出手了?”   从刚才的声音里已经判断出鲛人所在,也许可以先派几个能御剑飞行的修士前去查看一下具体情况。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几天了,虽然没出什么事,但是也不敢保证会一直如此幸运,不敢保证不会遇上海妖。   那姓齐的将军闻言点点头,确实不能再等下去了,便招来几个修士,可当他要交代事情时,余光突然瞥见一根紫黑色的东西刺破海面,直冲云霄,带起来的海水哗哗流淌。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比寻常船还要粗的东西,一下子失去了反应,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   “是海妖!海妖来了!”   有修士在感受到那妖气之后立马反应过来,虽然被这海妖的庞大程度震惊到,但修士的下意识反应还是让他拔出了刀,催动起法器。   这时齐将军和曹修等人也反应过来了。   “箭弩!”   海妖触手落下,众人终于回神,短暂的慌乱之后就立马拉弓搭箭,齐刷刷瞄准触手,霎时万箭齐发,修士的法器也祭出砰砰轰击在触手上。   这一连番的动作总算是挡住了那触手落下,可是下一刻,六七只触手从海中冒出来,眨眼间就将一艘小船砸成碎片,船上士兵跌落水中,在海面惊慌失措地扑腾。   曹家大船上,一只触手嘭地搭在船尾,船身被猛地拉得一偏,险些就翻了船。   幸好桦悟及时抽出长剑,使出他早已经熟烂于心的道一剑法,此剑法正是陆风和吴羽子改良过的。   明明只是挥出一剑,却有无数道剑光,瞬间将触手连皮带骨地切成几块。   道一剑法以快准狠为基石,桦悟出手在众人眼里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船身恢复正常,船头和曹白景等人直勾勾看着桦悟,感觉这海妖也不是多厉害。   直到听见旁边有修士被一触手拍飞,猛地落入水中他们才意识到海妖不弱,是桦悟太强。   “你们小心,我去帮忙。”   桦悟丢下这一句,立马纵身到海水上,啪啪踩着海水将落水的人捡起抛到附近的船上,顺便击退了兴风作浪的触手。   接连吃亏,海妖恼怒,海面妖气更甚,它终于不再潜伏在水中,庞大的身躯从海底升起。   滚滚浪涛带着海面船只摇晃,无数刀剑中还有修士的法光穿梭,十分混乱,各船都自顾不暇。   突然,在海妖冒出头时,曹家大船被一根触手卷了起来带到空中,底下是幽深的海水,同时还有无数小船被掀翻,数十人相继落入水中。   “贾兄!!”   曹白景看着船都快被触手生生从中间勒断了,扯着嗓子就叫桦悟。   曹修见自家儿子危在旦夕,眼睛都快瞪裂开,偏偏他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硕大海妖头就在他们船只面前,他能清楚的看见海妖张开深渊般的大嘴,露出锋利的排排巨齿,引起海水灌入,而他们的船只也被海水带着流入海妖口中。   这是要连船带人全部活吞了。   桦悟那头转身去救曹白景等人,但还没靠近就被触手拦下。   那海妖显然对这个斩它触手的凶手印象深刻,不惜放弃其他修士,转而朝桦悟杀去。   “不要!救命啊!”   海妖巨口如同海上漩涡,倒灌的海水带着众船朝漩涡奔去,眼看就要被活吞。   “孽畜!休得放肆!”   突然出现的声音之中蕴含滚滚雷霆响彻天地。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道剑光携带无穷威势落下,一剑斩在海妖头上,自上而下斩断了五只触手,削掉了一面血肉,若不是它跑得快,此刻早就被一分为二了。   曹家大船从空中落下,众人哀嚎不已。   陆风一挥手,海面无端生起十米高的海浪接住大船,助其安稳落到海水上。   而那些妖口逃生的人此刻都心有余悸、四肢战栗。   海妖转身往海底逃跑,血水瞬间铺开,陆风眼睛微眯,见这妖畜血气缠身,是只兴风作浪的恶妖,便不再留手。   剑指一落,功德长剑瞬间劈入海水中,众人连忙抓稳船身。   下一瞬,海妖被直直劈开的身躯从海下漂浮出来,其中还有不少未消化完全的尸体船骸。   众人见状心情复杂,他们险些也变成了这个模样。   海妖尸体上妖气未散,伴着那些没消化的尸骨,感觉十分诡异。   陆风将一抹火苗弹向海妖尸体,三味真火瞬间就将之烧得冒出黑气,看见这火焰,众人才反应过来之前的海上火线是怎么回事。   再一挥手,无数水柱将落水的人送到那些尚好的船只上,桦悟也重新站到曹家大船上,长剑回鞘,对着陆风拱手行礼。   “拜见先生。”   他一向沉稳的脸上出现了狂热之色,方才陆风那一剑在他心中挥之不去,片刻间就已经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他还在其中看出了道一剑法的影子,可他清楚自己苦修五十年都未必能学得一分。   这将成为他这一生的极致追求。   劫后余生的众人也终于被桦悟这一声唤回神智,齐刷刷行礼。   “多谢仙长出手相救!”   陆风腾云而来,功德长剑虽然已经消失,但是身上香火缠绕,宛如仙气徐徐,掀起青衫墨发。   陆风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曹修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陆风是乘他的船过来的。   此刻他无比懊悔,竟然是仙人当面不识,他还差点就没有让陆风上他的船。   “无须多礼,”陆风双手背负在身后,驾云靠近大船。   “诸位接下来打算如何?”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   说实话,经过这生死边缘走一遭,他们想回去了,这海上是一天都不想多待。   但是他们做不了这个决定,所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齐将军身上。   齐桓重重长叹一口气,拱手道:“不敢瞒仙长,我等此次出来是奉皇命寻找鲛人,若是找不到,我们回去也……”   “什么!?鲛人!”   许多不知情的人闻言大惊,没想到他们在海上漂泊这麽久,又在妖口逃生,几次遇险竟然是为了那不知是真是假的鲛人。   “传说吃下鲛人肉能长生不老,莫非陛下是为了这个?”   “……”   曹修心中叹息。   这地方有鲛人出没的消息还是他报上去的,他不是为求长生富贵,只是希望若是真有鲛人的话,能给曹白景博一个机会,叫曹白景早产的身体多坚持一些年,为此还不惜带上曹白景。   但是方才曹白景就命悬一线,如果不是陆风,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死了,何谈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皇命难违。”   齐桓也很无奈。   众人闻言也沉默下来,既想回去,又不敢回去。   陆风见状摇摇头,平静道:“此地并没有所谓的鲛人,你们若是怕回去无法交差,便说是陆某说的。”   “这……”   闻言,齐桓露出一瞬错愕,但是明白陆风的话后,他立马就露出轻松之色,“多谢仙长,但若是陛下不信……”   桦悟站了出来,朗声道:“若有不信,尽管来找我!”   论起来,他这个道一圣地大弟子的份量可比王朝的皇帝份量重。   而且方才他动手时,已经有修士通过他的剑法知道他的来路了。   “大人,这位道友是道一圣地的弟子。”   齐桓本还疑惑桦悟是谁,但经过身旁修士的点拨,他立马就多了些信心。   曹修没想到自己的船上载了两尊大人物,就是可惜了,这两个大人物他好像一个都没有抓稳,失去了机缘。   桦悟还好,还有点交情在,但陆风是真的够不上。   “既然没有后顾之忧,那便启程回去吧。”   齐桓发话,众人终于露出笑意。而曹修则是小心看向陆风。   陆风并没有要同他们一道回去的想法,对桦悟点点头后就驾云离开了。   “恭送仙长。”   陆风已经离开,众人见状,也只能掉转船头回去,要是能安然无恙回去,那这一次回去可有得说的了。   曹家大船上。   曹白景同桦悟站到一起,手里把玩着一片刚捡到的宽大鳞片,疑惑地问:“真的没有鲛人吗?”   桦悟也看到了他手里绚烂美丽的东西,眼中露出短暂的惊艳,但下一刻就毫不在意道:“仙人说没有就只能没有。”   这个道理齐桓也明白。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从那人首鱼身的鲛人身上割一块肉给你,你真的吃得下去吗?”   曹白景想了一下那场景,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也不确定。   不过下一刻,他还是将那枚不简单的鳞片丢入海水中,遗憾地看着它沉没。   然后自嘲笑道:“感觉还是禁受不住长生不老的诱惑,所以还不如从来没有见过。”   桦悟看着曹白景颇感意外。   在船队离开之后不久,一只鲛人浮出水面,好奇地看着远去的船,然后一头扎进了水里。   半月后。   陆风落脚在一处小渔村。   四枚令牌占东南西北四方,如今南方令牌已经在海上岛屿扎根,这东方令牌算来算去当放在这渔村里。   只是具体要放在哪里他还得好好找找。   此处已经脱离旌州,乃是一处偏僻的村子。   陆风进入村里,随处可见挂着的渔网。   现在是正午十分,阳光下有妇人在修补渔网,旁边还有正在挂晒的咸鱼。   那妇人见陆风走来,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还有微微害怕。   不过等到陆风走近,见是个眼盲的儒雅先生后,妇人的害怕瞬时变成同情。   “先生这是要上何处去?”   “在下走错了路,敢问婶子,这是什么地方?”   “黄鱼村。”妇人说着就给陆风舀碗水来,“大热的天,先生喝点水吧。”   “多谢,”陆风抬手谢过,痛快接过碗三两下喝完,模样看起来像是渴坏了。   “婶子,村里可有土地庙?”   “巧了,别处可能没有,但是咱们真有。” 第223章 以身入局   陆风跟着那妇人的指引,辗转来到一处不大起眼的土地庙前。   和大祈皇都的荀元土地庙相比,这村里的土地庙着实不够看。说是土地庙,可实则只是一个还刚有膝盖高的小型庙宇,要蹲下身才能看见里面放着的巴掌大的土地泥塑。   这黄鱼村人少,土地的香火就少,不过从残留的香灰来看,这每日的香火倒是从未断过,旁边还放着一些小野花,应当是村中孩童摘来的。   陆风在身上摸了摸,最后只找到一块寻常百姓家做的粗制谷团,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只有路上农人赠的两口粗粮团子。   陆风将东西放在庙前。   “偶然路过此处,还请土地出来一见。”   温和的声音在小庙上方响起,黄鱼村土地神看着面前温文尔雅的先生觉得奇怪,但想了想还是在陆风面前现身。   “先生可是找小神?”   这土地身材矮小,手里拿着根拐杖,身上有淡淡的香火气,是个慈祥的小老头。   他并不认得陆风,他这样的小土地甚至没有去过地府,并没有听过多少仙人的事。   陆风点点头,笑着道:“在下有一事相求。”   “先生且先说说。”   土地见陆风真的能看见自己,自己又看不透他,便猜测面前的人应当是有些能耐的,就很是好奇对方会有什么事,能求到他这一个小土地身上。   只见陆风一甩袖子,大青牛就出现在一旁。   “陆某要出趟远门,但是带着它不方便,所以想请土地收容它一些时日,要不了多久,会有人来此处接它。”   大青牛一从袖里乾坤中出来就听见这样的话,心中有些焦急,可它还未开口就听陆风道:“袖里乾坤中不适合你修炼,但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放你出来,所以你就陪我到这里吧。”   大青牛闻言想说点什么,但是仔细想想陆风说的也有道理,就是它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   “那先生要什么时候回来呢?”   陆风想了想,抬手间出现许多书籍,他将之放在大青牛面前,道:“等你明白书中道理……”   书倒是不多,就是几本而已,用不了多少时间。   大青牛便欣然应下。   “好。”   土地见这大青牛如此有灵性,感到十分意外,这样的灵物他还是头一次见,想来收留几日也算是有个伴。   土地正想着,就见陆风突然转向他,凭空变出一块令牌,其上还有功德的气息,看得土地心中大骇,这样的功德他不知要攒上多久。   “这令牌放置此处一些日子,你可借上面溢出的功德修炼,便当作是报酬了,不知土地可愿意?”   土地哪里有不愿意的,他有十万八万个愿意,甚至没想到这样好的事会落到自己身上。   积攒功德有多难他无比清楚,如此多的功德可见面前的先生不是恶人。   “先生尽管放心,小神定不负约定。”   陆风点点头,立马将令牌融入土地庙中,与头一次一样,引起了一些波动,好在这波动很快便消失了。   第二枚令牌落地,陆风看向大青牛,温言道:“将来遇见平生,将这个东西交予他。”   说罢,一个被布袋包裹的东西漂浮着来到大青牛面前,挂在了它的头上。   虽然那只是普通的布匹,但是土地却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东西,他只能感觉到那里面的东西似乎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似有似无的威势让他微微低下头,心中惊骇。   交代完这些,陆风拍拍大青牛的牛角,温声道:“我走了。”   说罢,他杵着青竹竿转身离开。   傍晚的落日暖洋洋的铺洒在天地间,微凉的晚风从远处吹来,带起些许灰尘,卷起那轻薄的青衫和顺直的墨发。   土地看着陆风离开的背影,拿着拐杖拱手道:“小神恭送先生。”   大青牛有些焦躁地用蹄子划拉着地面,但终究是没有追上去。   几日后。   当其他两枚令牌都有了去处时,陆风才来到大荒群山上。   远远地,他在云上看见那群山中最高的那一座山头被削平了,其上还有剑意残留,陆风一眼便认出这是吴羽子的手笔。   他驾云落到上面,见山顶平坦非常,周遭情况一览无余,刚好方便了他。   大荒群山是贫瘠之地,周遭荒无人烟。   陆风站在山顶上任风吹拂,低头看着手中竹竿,随即用大小如意神通将其缩小成翠绿的竹枝那般,缓缓插入发间。   而后长叹一声。   “是时候了。”   ……   混元界,六月初。   青天之下,白云叠嶂。   云下的世界一片祥和,肆意横行、如黑色烟纱的鬼气已经褪去许多,人与鬼各归其道,世间秩序恢复,苍穹上的阳光落在每一个地方。   小山村,草堂中。   吴羽子和袁成杰还是老样子,但修炼之余都爱上了酿酒这事,两人四处收罗,浪费了许多天才地宝,然后在大青槐树下埋上了三五坛,打算等陆风回来后大醉一场。   草堂中人来了又去,走了苏木他们,却来了安从郡。   安从郡游历几年后,最后还是选择在陆风的草堂扎根,他闲暇时间就研读陆风留在草堂里的书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尔有空会去太平书院授课。   其名气吸引来不少读书人,加上陆风和纪明悟的原因,太平书院的名气已经越过白鹿书院,纪明悟刻字的那块大石更是被读书人奉为心中的诫碑。   书院里的学生换了一波又一波。   高天明、赵廓这些人去了王都,被给予厚望,将来必成纪明悟的左膀右臂,还有王武他们从军去了,也都各有建树,反正只要世间有人,这纷争就永远不会终止。   而大虞也有了兴盛之势。   值得一提的是苏木跟着陆风的脚步去到了大贞,在云州收了一个六岁的小童做徒弟。   同时平生也经常在地府和人间来回游走,好好体会了一遍人间疾苦,人也成熟了许多。   而这平静终究被大荒周围升起的四根光柱打破。   玉京山。   在感受到大荒传来的熟悉法力波动后,蒋育道一个闪身就从大殿中出现在玉京山颠,遥遥看着那四柱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怎么会这样?”   任他如何推算都算不出陆风此举为何,而眨眼间,那四柱中生出屏障,它们逐渐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光幕,将大荒与外界隔离开来。   蒋育道见状,眼中终于露出了然之色,但他宁愿这只是自己一个不成熟的猜想。   “师父,怎么了?”   星罗圣地的墨棋老祖忽地出现在蒋育道身边,见蒋育道露出这样的神色感觉很是诧异。   自拜师起,他从来没有见过蒋育道这个模样。   便是当初他脱离星罗圣地,非要拜蒋育道为师,蒋育道都没有露出任何意外之色,仿佛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可现在蒋育道都顾不上看他一眼,修为瞬间爆发,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寿命,直接撕裂虚空朝着大荒而去。   墨棋看着大荒惊天动地的景象,也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大荒的动静太大了,大到人们在世界各地都能看到那直冲天际的四根光柱。   吴羽子和袁成杰的反应就和蒋育道一样,在大荒的那片天地被封绝后,他们二人也快速赶了过去,丝毫不敢有停留。   与此同时,安从郡和纪明悟手里的画卷和竹笔也在同一时间大放光芒,像是因为什么东西引起共鸣。   “先生……”   道一等各圣地皇朝都看见了这动静。   霎时间,混元界各处出现无数道身影同时朝大荒掠去。   而离光柱最近的大青牛和土地看着那屏障不明所以。   就在大青牛试图进入光幕中时,黑蛋它们突然从大青牛脖子上的包袱里面跑了出来。   四个家伙面面相觑。   “你们怎么在这里!!”   大青牛震惊,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安,“先生把我们都留下了……”   大青牛不顾一切地想进入屏障,却发现自己进不去。   黑蛋紫雷两个祭出神通,霎时就有无数道雷霆轰击在屏障上,可是都如泥牛入海那般掀不起一点波澜,赑屃心慌地冲击着光幕,奈何就像是羽毛落在棉花上。   大荒山顶,陆风感受到大青牛它们的动静,无奈地笑了笑。   身旁,天魔破不可置信地看着陆风。   “你是要和我同归于尽!?”   破被封印在生死簿中五年,身上魔气被功德磨去大半,结果再出来时就见到这副场景,看着这被封绝的天地中只有他和陆风大为不解。   就那本生死簿就够磨死他的了,何须弄这大阵仗。   面对破的问题,陆风淡然笑着:“这是两仪微尘大阵,在下做了一些修改,打算用来屠魔。”   看陆风笑着说出屠魔两个字,哪怕破是天魔也觉疯狂,但他也从陆风这认真的话里感受到了无穷的威胁。   他终于意识到,“你不只是要杀我……”   陆风点点头,毫不介怀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自上次天倾我就知道,魔物早晚会来,与其心惊胆战地等待,不如以身入局,这是在下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归还戊虚鼎的时候,陆风半个身子都被吸入虚空混沌之中,为了抵抗,他耗费了许多功德,却引来一只大手欲要捉拿他。   不,应该说,那大手其实是为了他的功德而来,或者说是本源要准确些。   而那大手上的魔气已经昭示了对方的身份。   世界本源对魔有很强的吸引力,从破和那只大手不顾罡风穿越虚空就看得出来。   所以混元界外的魔物早晚会来。   当初为救林禹、齐霖磐,他就在三祖师留下的光球中看见过一片枯叶,叶子中所记录的天地凋零一直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仿佛冥冥中一切都会重演。   为此,他用了五年时间推算。   但结果都不尽人意,只知道天地大劫将近,却没有准确时间,他思来想去也找不到破局之法。   后来才想,与其一直提防悬在头顶的剑,不如以身入局,掌握主动权。   破被陆风的想法惊讶到了,随后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   “你一个人竟然还想着屠魔,便是诸神齐聚也无法说这种大话,用你们人族的话来说简直不自量力!而且你如何能确定我主一定会落入你这阵法中。”   陆风丝毫不介意这刺耳的魔笑声,平静道:“你我皆是诱饵。”   话落,功德长剑出现。   在生死簿中被磨得没了脾气的破,在看见这功德凝聚的长剑后,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看起来是留下了后遗症。   陆风见状很是疑惑,“你们为何如此想要本源,却又十分畏惧?”   破看着陆风沉默不语。   陆风也没准备从破这里听到回答,所以没有再问。   只是在他准备动手时,忽地听见破道:“你看来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224章 魔界虚影   “过去的事记得、不记得,又能如何?于陆某而言并无差别。”   若是他真的在意过去的事,大可以去寻根问底,这对陆风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   “陆某,只活当下。”   随着陆风话落,一枚功德敕令出现在手中,只是与寻常用的不一样,那上面多了一个太极图,正好与支撑两仪微尘大阵的四柱产生共鸣,使得整个大阵都在颤动,发出嗡嗡的震颤声。   大阵上光芒亮起,太极图浮现在大荒山的中心,刚好就布在破和陆风脚下。   随着阴阳旋转,四象起,五行沉,六合逆,七星顺,八卦九宫封锁天地,十方可定乾坤。   自此,大阵中自成天地,阴阳颠倒仅在陆风一念之间。   一微尘一世界,生死轮回无人能从阵法中逃脱,可谓攻防一体。   虽然不知那记载中真正的两仪微尘阵法是何种惊天动地的模样,但是眼下这个阵法还是挺让陆风满意的。   只是比起他的满意,身处阵法中的破却是无法形容自己的畏惧和震惊。   封绝这片天地的大阵上,白色神光温柔洒落,洁净神圣如涓涓溪水带走一切污秽之物,瞬间就将这大荒山洗净如白纸,而这白纸上唯一的污点就是破。   破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无时无刻不像是被刀削刮骨一般,甚至远比在生死薄中更让他难受。   原本以为生死簿就已经够折磨人的了,没想到眼前的大阵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破吃力抵挡大阵给他的威压,直到此刻也终于怕了。   大阵还未发力就让他如此窒息,若是真运行起来,他都不敢细想威力有多么恐怖。   他惊恐地问:“你究竟要干什么?!”   “请君,入瓮。”   陆风云淡风轻地抬起手,一把虚幻的白色长剑缓缓在他掌心中凝聚。   陆风拿起剑的瞬间,大荒山无故起风,风势越来越大,最后如龙卷一样将破吞噬,而陆风也消失在风中。   眼看陆风的气息消失在这片天地之间,破自不会束手就擒,死亡的压力下他毫不保留地将自身魔力全部放出形成一个巨大的保护球,然后一头六臂巨魔缓缓从中走出。   巨魔警惕张望,“愚蠢的家伙,等我族降临之时,你便会明白是请君入瓮还是引狼入室。”   眼前的巨魔已经不像第一次见到的那般巨大,看来他在生死簿中真的被磨去了不少魔气和修为,现在失去陆风的位置,就只能如无头苍蝇那样四处攻击,眨眼就锤爆了几座山。   破找不到陆风所在就只能肆意破坏周围,但是此举更加像牢笼中困兽的最后挣扎。   形势虽不利于他,但是他的话却是嚣张无比。   “你忘了,忘了那一战打破天地,便是天道也崩坏消亡,忘了我族随意就能屠戮诸神,忘了这一切的你竟然妄图独自屠魔!哈哈哈哈哈,不自量力,不自量力!”   巨魔的笑声穿过三山五岳,随着山川崩塌的碎石在两仪微尘大阵中肆意飞溅,眨眼大荒就毁去大半。   一只魔尚且如此,更多的真有可能将混元界打破。   所以这屠魔势在必行,陆风不再等待。   “诛邪,正天地道法!”   这一剑将陆风带回最初的时候,一切恍如才刚开始,只是这剑已经不同往昔。   巨剑穿破苍穹,从天而降,破在剑尖下如同一个吱哇乱叫的烦人蚊子,粗壮六臂撑起的保护罩就像一戳就破的镜子,咔咔咔声响彻天地。   蒋育道刚赶到就听见那震耳欲聋的魔吼声,应该说是惨叫声。他看不见阵法中是什么情况,一时不明所以。   这时吴羽子和袁成杰也相继赶到,同样听见了这恐怖的声音。   “先生这是在做什么?”   他们仅是靠近这阵法就知道进不去,里面的人自然也不会出来。   五年未见,陆风一出现就弄出这样一个连自身都封绝的阵法,吴羽子心中不安。   “可千万别是我想的那样。”   话刚落,惨叫声就停了。但突然,一股冲天魔气充斥在阵法中,便是有阵法的隔绝,吴羽子他们也感受到了那魔气的浓厚。   此时,无需多说,蒋育道他们也知道陆风想做什么了,不由得露出担忧之色。   他们三个都知混元有大劫,但也只是知道而已。至于劫难是什么?何时来?威力如何他们都一无所知。   从前不知道陆风的存在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天地对他们有禁锢,知道混元中有魔物,知道混元的水远比他们知道的深。   只是那时他们是寿命将尽的状态,所以也不在乎大劫不大劫的,后来觉得也许陆风知道点什么,地府诸多鬼神的出现更加印证了这一点。   陆风虽然不说,但是作为活得最久的三人,他们冥冥之中也感受到了混元界的变化。在地府出现之后,混元界就像是一个偏离轨道的破碗,逐渐被陆风重新拉回正确的轨道上,同时自身也在渐渐修复。   他们以为,一切都已经回归正轨,一切都会好的。   但是现在陆风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们终于记起了大劫的存在。   想到阵法之中只有陆风一个人,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出手试探起了阵法,但是结果和黑蛋紫雷它们一样,所有攻击都如泥牛入海。   甚至他们都能感受到阵法的温和,无论他们做什么,阵法都不会有伤及他们的意思。   大阵中,魔气和功德同时冲击着苍穹,在别人看不到的情况下,陆风终于看清楚了诸神禁制是何模样,不由得为之赞叹。   “真是巧夺天工,可惜无缘得见这铸阵之人。”   破就像是被放血引鬼的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魔气成为诱饵,被功德长剑插着的痛苦让他只想求一个痛快,但是不能。   魔气和功德每隔三个时辰就会冲击苍穹一次。   陆风也不着急,干脆在那被削平的山顶上看起了书。   可是外面的人远不能像他这般淡定。   越来越多的人赶来。   枯骨、墨棋、瑶池以及李云凇、雪荔和收拾大祈烂摊子的袁盅都到了。   这些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被人敬畏的老祖此刻看见吴羽子三个,都老老实实地拱手行礼。   看着三位比他们还要老祖的人物,李云凇几人无比羡慕。   明明他们几个年纪最小,但是相比之下他们身上死气最是浓厚,完全不像吴羽子三人这般有精气神。   不愧是与仙人有关系的,活都要活得久一点。   说起这个李云凇就瞟向墨棋,暗骂这个家伙不讲义气。   枯骨是吴羽子的徒弟,袁盅是袁成杰的后人,而墨棋竟然一声不响地拜了蒋育道为师,偌大的圣地说不要就不要了。   跟着这三人不说吃肉,至少有汤喝,结果仅剩的名额就这样没了。   搞得他都生出了去拜仙人弟子为师的念头,那叫纪明悟的不错,就是太年轻了。   就在李云凇脑中天马行空之时,又有无数修士赶到。   但是有蒋育道这群人在面前,这些修士都只能小心落到身后,不敢上前冒犯,虽然很是疑惑这大荒的阵法是何缘故,但谁也不敢开口。   “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但是除了等也没有其他选择。”   里面什么情况不得而知,要是强势破阵,能不能破开还难说,就怕打乱了陆风的计划。   此刻他们除了等,也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这一等,就是整整二十日。   大荒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到了水泄不通的程度,其中甚至还有许多普通人,多是各大朝廷的权贵。   外围,无数大小不同的飞舟停泊在空中,还有众多修行者、捉鬼人甚至道门的人御空而立。   远处更多的人在往这里赶来。   二十日,已经有许多人坐不住了,但是因为最前方的那几道身影,谁也不敢上前一探那屏障的深浅,甚至那些圣地、皇朝的飞舟都不敢靠近,只能远远保持一个距离。   这时,一艘小型飞舟遥遥而来,上面只有五个人。   众人看了一眼,以为是哪个不知名的小宗门,所以并不在意。   就在众人不以为然之时,那小飞舟竟然丝毫不顾那些大势力,直直越过了那些辉煌庞大的飞舟,越过所有人来到吴羽子他们的身后。   一些人见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哪个势力的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不知尊卑!”   周围的人不仅是好奇轻蔑,也有看戏愤怒的。   “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然敢越过几大圣地、皇朝世家和诸多宗门。”   “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是最近崛起势猛的大虞剑宁宗人。”   可是虽说剑宁宗最近成长厉害,但是和那些历史悠久的大势力相比起来,犹如蝼蚁。   “他们是哪里来的勇气敢如此越界!”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剑宁宗的飞舟落地,上面的五人从船上下来。   前面三人服饰差不多,两男一女身后负剑,是同一个宗门的人不错。   可是后面两个就不大一样了。   一个虽是年轻人,但是自身气场丝毫不输在场任何人,可看穿着打扮却是个文人,众人不知他那无所畏惧的底气从何而来。   至于另外一个,就完全与那年轻人相反。   对方白发苍苍、气息温和,表面就是一个慈祥的老者。但同样大步流星,昂首挺胸,看都不看周围的人一眼。   “这二人是何来路,看着不是剑宁宗的人。”   两人身上都不见任何修炼的痕迹,显然连修士都不是,但是他们却走在剑宁宗的三人前面。   就在众人心怀疑问之时,只见那屏障前的吴羽子等人回过头,脸上没有丝毫别人以为的各种愤怒反应,反而是蒋育道对那走在前面的两人拱手行礼。   “见过大师兄、三师兄。”   纪明悟和安从郡两人也拱手回礼,“师弟。”   随后也向吴羽子他们微微拱拱手。   要不说墨棋有眼力见呢,虽是头一次见纪明悟和安从郡,但丝毫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很是恭敬地行晚辈大礼。   “见过二位师伯。”   墨棋都如此,道门三千弟子和星罗圣地的人自然也不敢托大,对着这二人齐刷刷拱手,“见过二位前辈。”   其他人见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瞬间反应过来这两人就是仙人的大弟子和三弟子。   霎时,在场没一个敢站着的。   就是李云凇这些人也得拱手。   “诸位有礼。”   纪明悟拱手回礼,他年纪在在场众人中算是最小的,但是面对这场景却是丝毫不惧。一是因为陆风,二是做丞相后,自身也成长了不少。   简单打过招呼,纪明悟和安从郡同时看向屏障。   他们终究不是修士,虽然知道这东西与陆风有关,但是具体的并不清楚。   蒋育道见状简单与二人道。   “这是先生布下的阵法,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便是我们三人也拿这大阵没有办法。”   现在除了等,别无他法。   这时,被人忽略的林禹突然开口,“能否让我看一看这阵法。”   闻言,众人才想起还有这三个不起眼的人。   吴羽子和袁成杰随蒋育道一起看向林禹他们三个,这一看便愣了一下。   之前没有注意,现在一看才发现林禹他们的异样。   “三缕残魂,未知的修炼路径,异常的成长速度……”   随便单拎一个出来都很炸眼,偏偏这样的人同时出现了三个。   蒋育道他们见得多了,倒是没有太意外,反而是问道:“你们见过先生?”   林禹恭敬拱手,“先生救过我们的命。”   这也是纪明悟和安从郡会和他们一道过来的原因。   闻言,蒋育道他们便了然,能与陆风遇上的,有这样三个残魂也不奇怪。   他们也不介意让林禹看一看这阵法,只是没有多抱希望。   可就在这时。   “咔嚓!”   大荒上方的苍穹处突然传来阵阵破裂声。   众人同时抬头看向苍穹,眼中满是迷茫之色,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而也就是这一走神的功夫,那碎裂声再次传来,众人亲眼看见天上出现一道裂痕。   “苍穹要破了?!”   “怎么回事!这和大虞兖州的情况有些相似。”   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人群中逐渐出现轰动,对未知的恐惧宛如瘟疫一样四处蔓延。   破碎声还未停止,那裂痕也在变大,像蛛网一样向着四方伸去。   更恐怖的是,那裂痕处竟然在往下落,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外面试图闯进来,而裂缝之中还冒出丝丝恐怖气息。   仅是这微弱的气息就让大荒外大部分人双腿战栗,心生恐惧。无数飞舟落地,那些御剑而立的修士都不敢在这威压下御空。   比起众人的惊惧,蒋育道他们则是皱起眉头。   他们是知道那气息是什么的,所以才会在心中生出担忧。   尤其是袁成杰和吴羽子,他们是亲身体会过魔物的难缠和那怎么杀都不会死的诡异。   袁成杰呢喃一声,“这个气息,远比之前遇见的魔物还要强大。”   强大不知多少倍,相比之下他们之前遇见的那些魔物都不值一提。   吴羽子也是面色严肃地点点头。   而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那裂缝就被撑破了。   巨大的轰隆声传遍混元界,若是没有那些圣地的人及时出手,那此刻离大荒最近的诸多小修士就已经被破裂产生的音浪给震死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只见那破碎的地方涌进来大片魔气,而随着魔气进来的还有一道道恐怖的声音,宛如远古巨兽在低语。   这一下,便是有圣地出手都无法阻止这音浪,无数修士痛苦倒在地上,挣扎着捂住双耳,鲜血从五指中渗出。   霎时间哀鸿遍野。   但是肉体凡胎,连修士都不是的纪明悟和安从郡却是丝毫不受影响。   好在这时蒋育道他们及时出手,支起无比宽大的屏障护住众人,情况这才好些。   但是阵法中情况却不容乐观。   蓬勃魔气从外灌进来,因为有阵法的存在,这些魔气只能全部涌入大荒,徘徊在阵法内,与功德相互博弈,一黑一白都不退让。   被钉死的破已经只剩一张皮囊,六臂身躯像泄气的皮球在风中摇晃。   陆风负手而立,神情平淡地看着那不断扩大的裂缝,听着那骇人的魔音。   阵法外的众人也是如此,皆是不可置信抬头仰望。   “咔!!”   突然,裂缝处出现一只大手,黑色五指如山岳一样扣着裂缝,随着五指收拢,那大掌下出现了诸神禁制的纹路,而这禁制正在逐渐崩碎。   一只黑色巨手从苍穹外伸进来,相比之下人类就和蝼蚁没有区别,看得底下众人胆战心惊。   直到一个不同于人族的头颅从裂缝中出来,猩红的双眼中尽是嗜血,在看见苍穹下的功德后,喉咙中更是发出兴奋的嘶哑声。   “本源……终于找到了。”   然而这样恐怖的魔物还不止一个,在那魔头开口后,又有一个巨头从裂缝中挤了出来,看清下面情况后同样兴奋大笑。   “找了这么久,总算是找到你了。”   紧接着三个、四个、六个、十个……整整十头巨魔从裂缝中挤了进来。   光是那溢出的魔气都够让人吓得肝胆俱裂,何况其后还有无数小魔头。   虽说是小魔头,但都和破是一个体格的。   看见这一幕的人,没有一个人的心脏能正常的跳动着,尤其是从那巨魔口中,他们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这些怪物在混元界外已经徘徊很久了。   顿时,一种无力感从脚底升起,他们和被圈养的家畜没有区别,一直都在魔物的眼皮子底下,时刻等待宰杀却丝毫没有察觉。   “快……逃……逃啊!”   “怪物!!”   “完了,混元界完了!”   高压之下,原本等在阵外的不少人终于回神,但回神后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过往的傲气自负此刻都已经都消失不见。   不少人跌跌撞撞往远方逃去,又哭又笑,竟是被吓得疯魔了,可恐惧中他们连剑都御不了,驾驭飞舟也是摇摇晃晃。   吴羽子众人丝毫不在意这些逃跑的小修士,双眼紧盯阵法中,看着一头头巨魔落下后失去踪迹。   “看不见阵法中的情况,先生一个人真的能对付这么多魔物吗?”   面对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们心中都没有底。   陆风很强,这毫无疑问,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陆风全力出手。   但是他们同样清楚魔物有多强,尤其是吴羽子和袁成杰,他们两人联手对付一个魔物都吃力,便是破这样的角色袁成杰拼尽全力也拿其没有办法。   纪明悟闻言眉头紧皱,却没有畏惧之色。   “这阵法真的没有办法打开吗?”   无论魔物是什么,无论有多恐怖,他都不想让陆风孤身而战。   “我们已经试过很多办法,但是这阵法出自先生之手,哪怕众人联手也解不开。”   吴羽子难得露出这样一副无能为力的神态,看得周围圣地和枯骨等人都面露诧异,但很快就收起了这份诧异。   安从郡不可置信地看向蒋育道,谁知蒋育道也同样摇摇头,焦急地摩擦着手里的拂尘。   “那我们该怎么办?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逃离了不少人,但也有不少人留下。   桦悟、宫巡缮、七昭这些人都在。   留下的人心里都无比清楚,现在仙人的阵法困住了魔物,那他们万众一心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不然陆风孤立无援,万一不敌,那阵法破碎之日,就是混元寂灭之时。   作为混元生灵,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且混元最强者都在这里了,这是唯能一出手自救的机会。   “难不成我们就真的只能等阵法自己打开吗?,那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而且那群怪物根本没有一丝可商量的可能!”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平日高人的风度在这一刻荡然无存,说的问题也是不断重复,都在问阵法怎么破,干等,干看着等诸多一样的问题。   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由不同地人问出。   就在这时,一道不起眼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也不是没有办法。”   但这声音被众人下意识忽略。   下一刻,吵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林禹被众人看着,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可面上还是强装镇定,“我可以试一试,但需要一些时间。”   “……”   众人一言不发,有人张了张嘴,但想到对方是和纪明悟、安从郡一道过来的,又把到嘴边的嘲讽给咽了下去。   蒋育道几人对视一眼,丝毫没有任何异色,反倒是点点头,“那你来试试吧。”   同时,阵法中。   众多魔物大吼着从天而降,但一入阵法就受到约束,巨大魔身快速缩小,最后同人一般。   十魔为首,无数小魔紧随其后。   在身躯缩小后他们虽有意外,但是却不惊慌,毕竟身形缩小并不影响实力,只是少了一些压迫感而已。   “没想到竟然是主动引我们过来的,本源啊……许久没有这样仔细感受过了。”   十魔中为首的大魔站了出来,瞥了一眼只剩皮囊的破,丝毫不在意这是不是陷阱,而是双眼看着陆风,“你身上的本源味道真是浓厚。”   “你们想要?”   陆风站在断山上负手而立,面对十魔丝毫不惧,一团耀眼功德出现在手上。   众魔看见功德眼露痴狂,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可奇怪的是他们并不靠近,尤其是在陆风将功德抛出,那光芒所到之地魔气尽数被克制。   “原来是克星。”陆风了然。   那首魔看着陆风,痴狂中带着一丝恍然大悟,似笑非笑道:“你长大了。”   这看晚辈的眼神让陆风皱眉,仿佛孙子在对老子嚣张不敬。   但也正因此,对方没有注意到之前那被抛出去的功德直冲苍穹,瞬息补全阵法的最后一点缺口,绝了他们的后路。   阵法完全封闭,气息顿时严肃起来,黑白剧烈冲击着。   听见阵法外面的人在想办法进来,陆风不再耽搁,手中出现功德笔的虚影。   众多魔物在首魔的一声令下也向陆风扑来。   “阳阳逆,生死分。”   大阵一动变化无穷,陆风站在阵法中心,口中轻念咒语,大阵中瞬息出现无数漩涡将十魔身后的魔物卷走,瞬息消失在大阵中。   “三千小世界,尽在手中。”   见状,十魔根本不慌,反而认真严肃起来,“抓了你,我族断了许久的宏图大业依旧能够继续。”   “祭幡!”   话落,十魔同时出手,一面铺天盖地的黑色巨幡覆盖在整个大荒,在十魔的念诵下,幡上出现深不见底的黑洞欲要将陆风擒拿。   陆风能感受到这是专门针对功德的黑幡,看来为了拿到本源,他们是早有准备,就是不知道这黑幡是个什么材质,竟然有如此作用。   “从前没有得逞,这次结果依旧!”   好奇黑幡之余,陆风也不小觑。   阵法压制诸魔身形,又移走无数魔物,强大程度已经超出预期,陆风也不会完全将希望寄托在阵法上。   “万物归元,笔破长生,取!”   功德笔虚影飞向上空,生死簿疯狂翻动,两相配合下发出巨大光芒,瞬间笼罩控幡的五人。   五道寿元如流水一样逆流进功德笔中,使得幡上威力大减,而功德笔和生死簿却越发强大。   旁边的五魔见状大骇,他们清楚地感觉到身边五魔的寿命在急速流逝。   虽然这点寿命他们并不在乎,但是谁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寿命快速流逝却无动于衷。   “快摧毁那东西!”   另外五魔同时向功德笔和生死簿出手,却忽略了一旁的陆风。   “诛邪,破羿雷霆!”   五道紫色雷霆落下,携带无穷威势瞬间劈退五魔,有两魔躲避不及,被劈得气息大跌。   这雷霆是紫雷闲来无事分裂的分身,然后当作礼物送给了陆风。   陆风知此次行事十分危险,所以没有带上紫雷它们,但是紫雷送给他的分身他带上了,只是没想到五魔在看见这雷霆后会面色大变。   一魔惊骇,“这是那老东西的雷霆!祂竟然还给你留了东西!”   一魔不耻,“早说那老东西偏心,祂还不承认!”   “先拿他……”   五魔当机立断,瞬间转变方向朝陆风杀来。   陆风手持功德长剑迎了上去。   刹那间,黑白激烈碰撞,震得大阵摇晃不已,阵阵音浪抨击阵法中的一切,大荒群山就这么被震成齑粉,北边邻海水浪翻腾蒸发,无数细小水珠震飞而起,悬浮在空中。   水珠还未落下,那边陆风与五魔交手已经不下千万次,速度之快让空间层层碎裂,波及了不少被阵法拉入三千小世界中的魔物,眨眼魔物损失许多。   十魔并不在乎这些小魔的生死,一直死盯陆风,控幡的五魔也在拼命摆脱功德笔和生死簿的虚影,脱困只是时间的问题。   “大神通术,”   “三昧真火!”   两团强大功德在陆风控制下激烈碰撞,能量摩擦使得陆风青衣狂舞。   五魔大骇,魔气大涨成屏障,以为陆风这是什么锋利的大凶器。   但是下一秒,功德摩擦之处火焰翻飞,周遭魔气被一烧而空,简直将克星这事发挥到极致。   “退!”   一魔大喝,可是来不及了,火焰像是长了眼一样,专烧魔气旺盛的地方,瞬间将五魔包围。   之前被雷霆击中的两魔瞬间火焰缠身,气息一跌再跌,现在比那些小魔还要不起眼,落入海水中都没有摆脱那些真火,只能痛苦挣扎等死。   而陆风便是要逐个击破。   其余三魔连出援手的心思都没有,各自努力摆脱真火。   也就在这时,被功德笔压制的五魔终于控幡摆脱寿命的汲取。   五魔心有余悸地看着功德笔和生死簿,再见那边已经折损两个大魔,不敢再大意。   之前就是他们轻敌了才乍然着了道,损了寿命,折了两个大魔。   “拿下!!!”   黑幡催动,能量盖过功德笔和生死簿。   陆风伸手收回两道虚影,不慌不忙地看向三昧真火中。   那里,一朵洁净白莲正在悄然绽放,清幽的香味传遍大荒,便是魔物闻见也有片刻失神,尤其是看见那白莲的时候,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如此巨大的白莲陆风也是第一次见,这估计是和被焚烧的对象有关,越是邪恶强大的东西,产生的白莲越是绚烂夺目。   “白莲,净世!”   “轰!!!嘭!!!”   白莲与黑幡猛地撞到一起,恐怖能量瞬间爆炸,产生像烈日阳光那样刺眼的光芒,便是外面的蒋育道等人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陆风与五魔各退一步,但是那黑幡的强大远超陆风所知,他竟是被撞得喉中一甜,手指微微颤抖。   这样的情况陆风还是第一次遇见。   同时,两大圣物碰撞产生的能量轰击在阵法上,使其威力大减,阵法外的众人终于看清楚了阵法里的情况,顿时瞪大眼睛。   白莲与黑幡旗鼓相当,魔气想吞噬白莲,白莲要净化魔气。   这一黑一白就仿佛阵法中心的太极图,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先生!小心!!”   后方,那三魔终于摆脱三昧真火,赤着眼朝陆风杀来,纪明悟等人看得心焦,恨得咬牙切齿。   如此多的人竟然只能干看着,看着陆风孤身奋战。   “八卦、九宫,锁!”   陆风右手执功德长剑,左手作剑指立在胸前,脚下大阵应声而动,八卦和九宫朝着三魔锁去,大阵内三魔无处躲藏,瞬间被禁锢。   可是禁锢时间有限,能不能解决他们就只在这一瞬间。   “诛邪,万钧震怒!”   陆风掷出长剑朝着被锁的三魔杀去,一剑变万仞,法眼下都分不清虚实,入目皆是白色剑光如大雨倾盆。   阵法外所有人看得眼花缭乱,被陆风的强大给震惊到,直到现在他们才对陆风有些了解。   看着三魔被万剑穿过,控幡的五魔大怒,从未感到如此憋屈,他们可是顶着万魔的羡慕来到这里的,为此还有魔族大将为他们开路断尾,在后方与诸神征战不休。   结果他们一进来就先后被一支笔、一本书、一朵花给拖到现在,如果十魔折损过半,那这次拿到本源回去他们下场也不会好。   五魔对视一眼,就同时拍向自己的天灵盖,痛苦大叫着从中取出五截黑色魔棍,其上盘着复杂纹路,带着森森气息瞬间碾压净世白莲。   大阵也在那恐怖威压下也出现裂痕,破碎只在瞬息间。   陆风受到反噬倒飞出去,喉中鲜血一口涌出,浸透青衫。   他看着黑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面色严肃。   “铛!!”   五魔将黑棍猛地震进地下,然后围着黑棍低声赞颂。   那魔音贯耳,宛如利刃在众人的脑海中不断绞杀,这次便是蒋育道他们也捂住双耳面色惨白。   “吾主降临!吾主降临!”   随着五魔吟诵叩拜,黑棍上有黑色雷光闪烁,其中竟然生出一个黑球,球上带着的魔气从裂缝中渗出,化作无数魔物以大荒为中心向混元各界涌去,所到之处万物凋零。   陆风看着黑球感觉似曾相识,呢喃道:“魔界虚影……”   五魔竟然能照出魔界虚影。   “带本源,回魔界!”   为首的大魔看着陆风露出嗜血的笑容。   一界的强大哪是一个阵法能抵挡的。   陆风看着已到极限的大阵,看着之前那些被禁锢的无数小魔即将涌出,看着那些跑出大阵的魔气肆虐混元。   陆风眉头一皱,身上神光大作。   手拿生死簿和功德笔的巨大白色法相出现在身后,脚踩混元,头顶苍穹,扫视人间开口道。   “地府诸神何在!”   音浪中带着煌煌天威,响彻混元。   “兖州城隍在此。”城隍蔡世均现身。   “大祈皇都土地在此。”土地荀元现身。   “大林府城隍……”   “……”   三皇七王朝中无数城隍、土地显圣,携带香火激动地仰望陆风的法相。   与此同时。   成履、陈召、康笙等诸多冥界鬼神引领无数鬼差、阴兵悄无声息出现在阳间,为首那背着二胡的女子最是显目。   “地府判官,陶愚松。”   “地府阎王,许尽书。”   “拜见先生!!!”   地府倾巢而出,势力遍布混元,这是世人头一次如此清楚地看清地府的恐怖。   陆风俯视诸鬼神,厉声道:“诛魔,尽在今朝!”   “得令!!!”   混元各地,无数鬼神俯首。   在各地鬼神闻声而动时,林禹也在满头大汗中露出笑容。   “成了,阵法可开!”   众人闻言,脸上露出轻松之色。   陆风也看向众人微微点头,将控制阵法的令牌交给林禹,对蒋育道等人道:“接下来交给你们了!”   话落,陆风不再抵抗魔界虚影对他的吸引,而是反手拉上五大巨魔一起陷入魔界。   既然从外无法阻止魔界虚影长大,那就只能从内破解。   他一消失,那三千小世界不受控制,无数小魔一涌而出。   虽然那些对陆风来说只是小魔,但是对吴羽子他们来说,那都是和天魔破一样的存在,无人敢大意。   林禹对大阵的控制远不及陆风,他只能运转阵法控制一小部分,吴羽子等人见状不再耽搁。   一旦阵法破碎,这些魔物跑出去就是混元寂灭之时。   蒋育道一马当先,拎着拂尘进入大阵,不忘对身后弟子道:“今日,便是扬我道门之威的时刻。”   道门三千弟子齐齐拱手,然后拔出长剑阻止裂缝中跑出来的魔气。   “小辈们,外面就交给你们了。”   吴羽子和袁成杰交代一句也踏入阵法中,墨棋、李云凇、雪荔、瑶池等也是。   纪明悟和安从郡相视一笑,拿着竹笔和江山图也走了进去。   口子合上的瞬间,赶来的黑蛋和紫雷它们也挤了进去,苏木和平生落后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   阵法中。   “原来,强大是这种感觉。”   苍穹被撕裂,诸神禁制被破,两仪微尘阵法中吴羽子等人修为不再受禁锢,原本被迫停在化神的修为大涨,达到一个恐怖、未知的地步。   蒋育道更是法相微显,有了五分远古神的气息。   雪荔她们修为也涨了,那种浑身充满力量,可自由出手,不受约束的感觉让众人心潮彭拜。   “能有这样一日,死也不悔了。”   话落,枯骨抽出修罗剑冲入那些从三千小世界中跑出来的魔物,他身上的气息与魔混在一起,都分不清楚谁是谁。   被陆风重伤的三大巨魔看着涌进来的人,尤其是蒋育道、吴羽子、袁成杰,眼中露出诧异。   “没想到这块碎片上竟然还有人能修出神的影子,看来与本源有关。”   “什么影子不影子,我便是我!”吴羽子的剑已经很久没有出鞘了。   “动手,咱们也不能输给这些小辈!”   “那倒是。”袁成杰一身黑衣,笑着点点头,祭出主皇大印。   二人修为尽数放出,光芒万丈,可在蒋育道面前还是差些。   只见蒋育道双手变化无穷。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道门九字闪烁金光,浮现在蒋育道周围,这是陆风离开小山村时教给他的,他宝贝似的藏了许久,就等今日。   九字耀眼夺目,看得吴羽子一阵牙酸。   “蒋育道!老子一辈子都活在你的阴影下了!”   到这个时候,吴羽子才喊出这句在心中憋了很久的话,袁成杰也是五味杂陈地点点头,深有同感。   说归说,倒是不妨碍三人出手,霎时就与三大魔战作一团。   可是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完全不受约束的紫雷,天劫的威力在场中肆虐,便是蒋育道也要避开,然后瞋目结舌地看着这从来没有真切感受过的紫色天劫。   大战一触即发,硝烟遍布混元。   ……   众人战意高昂,看似占据先机,可是这此战却持续了十多日还未停歇。   这些魔物好似真的不死不灭,杀都杀不尽,相比之下众人从开始的血热沸腾到现在已经逐渐力不从心。   不停有人死去,鲜血遍布在大荒外,可就算极力阻止,也有不少魔物离开大荒,给各地鬼神增加不少压力。   他们一边要诛魔,一边又要保护普通生灵,无尽的杀戮中香火都要变味道了。   “先生被困魔界太久,这样下去不行。”   魔界哪怕只是虚影也是魔的地盘,陆风在外面还能压制五魔,可到了魔界,那就是魔物的乐园,陆风能在外面压制他们,他们也能在魔界中压制陆风。   “说得对,咱们得助先生出来。”   阵法中有他们出手,情况已经好很多了,那三魔也终究寂灭在蒋育道他们手中,其他魔物在与林禹的配合下,时不时放一批从小世界中出来,已经清理大半。   “但是这可是魔界,要如何做?”   黑蛋和紫雷一直绕着魔界虚影,多少次对那些黑棍出手都被尽数反弹。   吴羽子愁:“哪怕只是虚影,那也是一界,一界之力我们如何抗衡。”   纪明悟想起陆风,“先生是冥界之主,也有一界之力……”   “先生自己都困在魔界中,”蒋育道摇摇头:“倘若动冥界,地府则不稳,那我们这么多天的努力都白费了。除非到山穷水尽那一刻,直到所有鬼神都放弃、直到人族都放弃,决心与魔界同归于尽,否则……”   闻言,阵法中一片沉默。   就在这时,一道平和的声音传来。   “让我来吧!”   众人齐齐望去,惊讶地看着说话的人。   ……   在众人想办法时,陆风在魔界中确实不好受。   虽用功德笔和生死簿止住了魔界虚影的长大,但是他一边与五魔交手,一边要躲避那无处不在的黑幡,实力又被压制,可谓腹背受敌,占尽下风。   十多日里积攒了不少伤痕,身上的血顺着功德长剑滴落。   五魔露出势在必得的神色,“还是那句话,过去诸神阻止不了,现在你一个人依旧阻止不了,还是乖乖献出本源,与我主融为一体吧。”   “可是上一次,你们并没有成功……”   陆风温和地笑着,抬手抹了下嘴角,然后执剑看着五魔,眼神坚定无比。   “能阻你们第一次,自然就能阻第二次!”   五魔笑得癫狂,“诸神献祭加上那老东西出手才能阻止,你一人……也要献祭吗?”   在魔界虚影中,陆风只会越来越弱,耗都能耗死他,根本没有机会献祭。   可就在他们胸有成足之时,外界突然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先生,学生今日证道。”   陆风闻言,提着滴血的剑错愕地看向魔界外,好似透过重重魔气看见安从郡在坦然地笑着。   “不……”陆风呼吸一窒。   魔界外。   “师弟!”纪明悟等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安从郡。   蒋育道想到那个不大可能的事,再看安从郡如此决绝,急忙提醒:“师兄!现在证道,必死无疑!”   “嗐~没什么大不了的。”安从郡淡然笑着,鬓边白发一晃一晃的,透出满身的疲惫。   他笑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文章,整整七十个篇章,共三千五百页。   现在只需他在最后的一篇上落下最后一个字,这篇文章便完成了。   若是平日,众人会为他欢喜,但此时此刻,此举无疑就是赴死。   看着红了眼的众人,安从郡笑了笑,“师兄、师弟该为我开心才是,天下大儒众多,谁能有我这般成就!”   说着,磅礴文气从安从郡身上涌出,将原本黑气弥漫的天空都照成金黄色,宛如黑暗中的一抹希望撒在混元的土地上。   众人看着,却没办法阻止,这对陆风和安从郡来说,确实是两全的办法。   就是不知陆风会如何难受。   只怕谁也不能体会。   三千五百页文章落下,在安从郡面前铺开,宛如通天大道。   安从郡踩着它们,一步一步向上走去,提笔来到文章最后一页,补全了最后一字。   霎时,天光大亮,安从郡的山河图瞬间变大到铺天盖地。   脚下纸张上的文字陆续飞出,成排融入山河图中。   “先生也没有想到吧,学生天天看您给我的山河图、看三国、看您留在草堂中的手札,竟然在写出的文章生出了家国天下,长成了小小的文界虚影,就藏在这山河图中。”   安从郡一个人呢喃着,声音虽小,却句句都进入魔界,被陆风尽数听去。   “日暮酒醒人已远,漫天风雨下西楼……”   陆风静静听着,眼里渐起雾气,感觉手中剑有千万斤重,“.....都不该来的。”   魔界中,首魔的声音传来,“快!阻止他!”   顿时有无数魔物扑向安从郡,纪明悟等人看得目眦欲裂,满眼酸涩。   咬了咬牙,蒋育道含泪大吼一声,“恭喜师兄,证道!!!”   说罢,转身拦住扑来的魔物。   “助安大儒,证道!”   “助安大儒,证道!”   越来越多的人出手拦下魔物,安从郡提着笔爽朗大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这句是安从郡从草堂里发现的,陆风随手写的一句,他知道肯定没有写完,只是他无法得知后面的几句了。   陆风听着外面的声音,手指微微颤抖,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写得真好。”   安从郡好像听见了陆风说的下一句。   山河图疯狂大涨,直到遮天蔽日,将困住陆风的魔界虚影包裹。   众人和魔物都紧张地看着,看着安从郡以一己之力封五魔,封一界。   只是看着他源源不断被抽取文气和生命,根本撑不起山河图。纪明悟拿着竹笔,含泪道:“师弟,我来助你。”   一股文气从纪明悟身上涌出注入安从郡体内。   两道金黄的文气柱在天地间宛如指路明灯,而他们的声音早已传遍混元。   “唉~”   不知山,孔圣虚影叹息一声,仅剩残魂消失不见。   下一刻,比安从郡还多的文气从不知山升起,直奔大荒山而去,并顺路消除了无数在混元游荡的魔物。   “拦下!”   首魔一声令下,混元各地的魔物就涌向孔圣文气,竟然将之前进的速度逼慢了许多。   可就是这时……混元无数读书人站了出来。   “后学末生,前来相助孔圣。”   “学生,来助孔圣一臂之力。”   “白鹿书院,前来助阵。”   “太平书院,前来助阵。”   “国子监,前来助阵。”   “嗡!嗡!嗡!嗡……”   无数道文气从混元界升起,它们犹如天塌下来时,顶天立地的支柱,同时向孔圣文气汇集。   大儒,学子,书院,一个一个站了出来,那怕文气被抽干了也丝毫不惧。   文气可以抽走,但看过的书、懂得的道理始终刻在心中,没了文气,也依旧是读书人。   有混元读书人的助力,孔圣文气速度大增,比之前还快,宛如流星眨眼就到了大荒,林禹也适时打开阵法,让文气向山河图冲去。   还有魔物试图阻止,但阵法外的人也进入阵法,他们前仆后继,以死亡的代价将之拦下。   “诸君!今日能与你们并肩作战,不枉此生。”   无数修士、捉鬼人拉着魔物就自爆。   他们中有宫巡缮、七昭等诸多叫不出名字的人,男女老弱都有,就这么神魂皆灭,尸骨无存。   山河图中的文界虚影越来越大,安从郡操控着集所有混元读书人的文气,将陆风从魔界拉了出来。   可两界之力相撞,弱的那个总是要付出代价。   陆风从魔界出来,见到的就是安从郡魂飞魄散的样子。   “先生,学生先走一步了……” 第225章 功德巨树   死亡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这场战役就死去很多人,像熟悉的宫巡缮、七昭,像不熟悉的道门弟子、修士、捉鬼人……死得太多反倒让人开始不在意了,生命本就如昙花一现。   所以安从郡魂飞魄散也只是其中一个,并不特殊。   尤其战争还未停止,死亡还在继续。   没有人来得及悲伤。   只是一位文圣陨落,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一些异动,比如混元界所有书院里的大钟都响了三声。   声音绵长,长久不衰,好似哀鸣。   陆风看着安从郡消失在眼前,恍惚间想起初次见面时,是他光顾了自己那个无人问津的摊子。   “哎~”   陆风低下头,艰难地长长吐出一口气,但是这口气却没办法带走他心中的那股情绪,反倒是更加如鲠在喉,难以言表。   “先生,师弟……”   纪明悟看着陆风,想问安从郡他们有没有成鬼入地府的可能。   他满怀希冀,感觉只要陆风在,无论遇见什么,结局好像都不会太遗憾。   可是当他看见陆风的状态时,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终究没能继续说下去。   这是纪明悟第一次见陆风露出这样的疲惫和狼狈,身上到处都可见血色,这让他很是担心,且此刻他还抱着安从郡的江山图,一时红着眼,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风。   随陆风出来的还有五魔,蒋育道他们即使早有准备也没有预料到对方会如此难缠,他们联手都只能缠住对方,尤其是对上那面黑幡。   “不自量力!”   对于陆风能从魔界虚影中逃出来的事,五魔很是愤怒。   为首的大魔一人催动黑幡,威力虽然变小,但是足以解决眼前这些不入眼的蝼蚁。   而离得最近的枯骨首当其冲被盯上,在吴羽子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枯骨就被黑帆吸走。   吴羽子欲要阻止,却被其他魔物拦住。   但突然,一条白色绫罗缠上枯骨的腰。   雪荔知道她拉不住枯骨,所以选择爆发全部修为,将自己与枯骨换位。   一切都只在电光火石间,枯骨诧异地看着雪荔,过往种种浮现心中,他没有想到这个清冷的女子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不可置信地呢喃:“雪荔……”   枯骨是个寡言少语的人,除了师父他什么都不在意,后来多了一个雪荔。   那是很寻常的一天,他束着高发,背着长剑,在意气风发时一眼就看中了她,然后直白地问她要不要做自己的道侣。   事实证明这种行为并不可取,两个冷清的人是不会彼此吸引的,至少雪荔对他并没有动心。她那样的女子一直都以大覃皇朝为重,一生都在守护大覃,所以往后的数千年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只是枯骨抱着修罗剑,站在道一圣地最高的山巅上时,总是习惯性看向大覃的方向。在棺椁中沉睡时,偶尔会有如月色一样冷清的身影出现在他的梦里。   他以为这一生就这样了。   可如今两人调转位置时,他却听雪荔说:“我愿意。”   原来初见是两情相悦,可惜再见是生死别离。   守了数千年的寂寞,临死了才任性一回。   绫罗断,雪荔被黑幡上的黑洞吸走,眨眼就不见了。   枯骨不管不顾追上去,但是身体却突然被拉退,不仅是他,连其他人也都是如此,蒋育道等人瞬间就被移除两仪微尘大阵,林禹也失去了大阵的控制权。   原本与阵法中的魔物斗得如火如荼的众人不明所以,抬头才发现阵法在急速收缩。   陆风立于阵法中心,双手捏决,在他的操控下,大阵的能量逐渐向着中心聚拢,虽然已经耗损大半,但是聚集起来的能量依旧不可小觑。   等阵法收到不能再收,能量充斥在每一个角落,陆风才转头对紫雷道:“用你的天劫引爆大阵吧。”   此言一出,阵法外的人瞪大了眼睛。   这阵法有多么强大,在里面走过一圈的他们最是清楚,尤其现在阵法还被浓缩了,要是此时引爆,可想而知有多么恐怖。   果然,紫雷并没有动,一直围在陆风周围飞来飞去。   “阵法破,先生会受到反噬的。”   可是看陆风如此决绝,他们心里也没有底,抱着一丝希望,觉得结果或许不会那么糟糕。   陆风淡淡一笑,“无妨,我自有办法。”   赑屃和黑蛋还在阵法中,阻止那些魔物靠近他,他不可能带着它们一起死。   赑屃的龟壳坚硬无比,如炮弹一样在阵法中穿梭,到处都是它的残影,便是五魔也分不清楚他的真身在哪里。   而在陆风收阵法的过程中,不知道是不是在阵法中待得太久,受阵法中功德的影响,黑蛋也变了个样子,身躯暴涨如黑色蛟龙一样在阵法中遨游,不受魔气和那黑幡的影响,一口咬住一个大魔死死不松口,磨得那魔物骨肉尽断,魔气外泄,痛哭哀号。   也正是因此,那首魔终于认出黑蛋,怒而大喝:“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祖龙!被剥皮抽筋、取骨噬魂的痛苦你忘了吗,还敢放肆!”   听见首魔的话,黑蛋那一向带着些懵懂的双眼逐渐变得清澈,终于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吼一声,顿时龙吼声响彻天地。   陆风这才明白,原来黑蛋是被剥皮取骨了,龙魂也被吞噬了大半,剩一身黑漆漆、软塌塌的肉变成个四不像,丢了记忆重回龙壳中,处于渐渐死亡的状态,然后在濒死时遇到了自己。   活着都不易,陆风不想牵连它们,再次看向紫雷。   这一次,紫雷不再犹豫,瞬时飞射到空中,首魔本想用黑幡拦截,却被黑蛋一口咬断幡柄。   祖龙是天生地养,这种后天法宝收不了它。   与此同时,几道前所未有恐怖的雷霆轰然落下,这几乎掏空了紫雷。   伴随着轰轰烈烈的雷音,天地间亮起恐怖白光,来自天劫的威压叫蒋育道等人动弹不得,只能闭上眼睛,等待结果。   “嘭!!!!!”   强大天劫与大阵撞在一起,它们相遇的瞬间,时间都仿佛静止了,一种刺耳的电流声从爆炸冲传来。   山崩地裂,恐怖的冲击将大荒外的海水瞬间震退,露出海下的真容,可惜无人得见。   即使早有准备,但蒋育道等人依旧被瞬间轰飞,人影如射出的利箭一样停不下来,一圈烟尘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席卷天地。   ……   不知过去多久,等所有人再睁开眼时,天地间静悄悄的,四处灰蒙一片,天空都暗了好些,只有尘土在飞扬。   “终于……解决了吗?”   有人喃喃细语,可却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几番折腾后才发现,原来是恐怖的碰撞让他们短暂失聪了。   “先生!”   蒋育道他们最先反应过来,忍住身体的不适朝着陆风那里赶去。   半晌后,见陆风安然无恙的地站在爆炸中心,他们才松一口气。   可是如今的大荒哪里还有过去的一点影子,之前那些战死的人的尸体骨肉一点都没有留下,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紫雷能量耗尽,虚弱地躺在陆风的手心,黑蛋和赑屃也是如此,体型缩小到还没有巴掌大,全都静静躺在陆风手上。   “那……那魔界虚影……”   刚刚劫后余生的众人不得不再次将心提起,因为那魔界虚影竟然还在,不仅如此,它还越来越大。   一界终究不是能轻易摧毁的。   众人都下意识将目光放到陆风身上。   这时,陆风动了一下,只不过这一下却好似掏空了他所有的力气,大口鲜血吐出。   “先生!!”   “先生!!”   众人想要上前,却见陆风微微摇头。不同寻常的天劫和两仪微尘阵法的反噬终究不是他现在这肉体凡胎能够承受的。   陆风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将黑蛋它们送向赶来的纪明悟,同时还有一道白色身影飘向枯骨。   枯骨看着雪荔苍老的容颜,心疼地将尸体紧紧抱在怀里。   处理完这一切,陆风这才抬头看向那越来越大的魔界虚影。   “诸位,借正神令牌一用。”   陆风的话十分轻柔,听起来没有什么精神和力气,但是地府众人都听见了。   即使现在混元各地还有魔物,他们抵挡已是艰难,但是在陆风话音落下的时候,还是义无反顾拿出了自己的身份神牌。   顷刻间,正神令牌带着无数鬼神多年积攒的功德冲破黑暗,它们盘旋交织,像是扎根在土壤中的树根渐渐融合汇集,化作一道道遁光向着陆风飞去。   “功德巨树!起!”   在陆风话落时,集所有鬼神积攒的功德瞬间变成一棵温暖明亮的白色参天大树,陆风也缓缓将自己的功德注入功德树中。   霎时,大树疯长,瞬间将魔界虚影包裹。   功德树越长越大,越长越大,最后变成一棵看不到边,望不到顶的巨树。   而树叶枝干覆盖混元,好似在庇护混元界中的万千生灵,巨树光芒更是烧毁一切邪祟不详,洗净混元的魔气。   众人不记得那魔界虚影是怎么消失不见的,好似在那一瞬间他们所有人都像被定住了一般,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那温暖的光芒洒到他们的身上,十分舒服。   等再回神时,功德巨树已经不在,天地见漂浮着无数如萤火虫一样的白色功德点。   大劫过去,混元得以继续存活,这明明是大喜的时候,可天地间确实戚戚一片。   纪明悟抱着黑蛋它们,和众人一起看向大战过后的废墟中央,看向被无数功德光粒包裹的陆风,久久不动。   不知过去多久。   起风了,黄沙簌簌。   纪明悟清了清干涩的喉咙,小心地唤了声。   “先生。”   若是从前,陆风会缓缓回头,温和地问他何事。   可是现在的陆风没有。   众人只能看见他跪坐在废墟之中,双臂无力垂落,从前干净整齐的衣衫破碎,沾满了鲜血污秽。   而满头青丝也不知何时变成了雪白色,白的如冰冷的刀刃插入每一个人的心中。   纪明悟的呼唤并没有得到回应,他的身躯开始控制不住地颤动。   天地间死一般寂静。   “哐当。”   缩小后插在发间的青竹竿突然从白发间掉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而后断成两节。   这声音唤回了纪明悟的魂,他双腿颤颤,艰难地向走了一步,双眼紧盯着陆风。   “先生……”   清风徐徐,白发微动,就在众人绝望之时,陆风的手突然动了一下,无数功德立马朝着陆风汇去。   赶到的地府诸神看着这一幕,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些功德定能救得了陆风。   可是陆风却抬起手,轻声道:“铸,轮回。”   话落,地府轮回大道浮现,这些原本飞向陆风的功德改变方向朝轮回大道涌去,蒋育道等人能感受到轮回大道在补全、在变强。   与此同时,地府黄泉的尽头,顺着奈何桥看去,一个泛着白光的庞大轮回镜出现。   大道之音徐徐响起,代表地府彻底完善,轮回道位列三千大道之前。   不仅冥界出现变化,混元界也冒出了异象,万千彩霞铺陈开来,伴随着朦胧道音。   修为最高的蒋育道他们能感受到冥冥之中有道意识正在苏醒,天道定下的秩序在重现,修为超出混元界能够受的范围的人,身体逐渐开始不受控制,仿佛某种能量要强制他们离开。   然而这一切和陆风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因为陆风并没有和他们想的那样安然无恙。   他回头看向众人,微微一笑后身体开始化作点点白光,逐渐溃散。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纪明悟强撑着向前走了几步,双腿从刚开始的战栗不止逐渐变得越来越稳,速度也从迟疑变成了急促。   陆风的手突然落下,头也缓缓垂落,白发拂过他合拢的双眼。   平生、苏木……越来越多的人奔向陆风。   蒋育道他们试图为陆风做些什么,不让他的身躯溃散得这么快,可惜并没有什么效果。   纪明悟跪在陆风面前,颤动着想触碰陆风,但他的手却直接从陆风的身体里穿过,发出轻微的震动,带起的声音类似溪水、类似铃铛、类似风声……   微风起,天地间响起了万人齐颂的袅袅诵声。   “又送君来,中心乐兮。   谁将西归,怀之好音。”   这声音如同稚子在吟唱,其中隐隐夹杂着悲戚哭声。   陆风大半的身体已经消失,而天地颂音还在继续。   “雨送君来,吾送君去。   戚戚诉诉,君勿担兮。”   白色光点越来越多,陆风的身体消失得也越来越多,这些光点向着四面八方飞去,它们落到大战后的废墟之上,抚平了这一地的伤痕,让裂痕中生出绿芽,开出小小的无名野花。   “心哀忧之,吾躯平兮。   行行君来,幽幽别离。”   纪明悟和平生他们想要抓住那些光点,但是光点穿过他的手掌,什么都没有留下,陆风的身躯就在他眼前土崩瓦解。   “先生!!!”   一声恸哭响彻天地,周围的人再也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与此同时,小山村。   长生殿里的长生牌位突然蒙尘了,牌位一点点变得暗淡无光,失去了往日的神异和光辉。   长生殿后的石像也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样,整尊石像不再栩栩如生,它开始变得普通,像是被一层阴翳给笼罩了,灰扑扑的,看不清那石像原本的面容。   以小山村为中心,其他地方供奉的长生牌位都同时发生了变化,它们变成了一块再平平无奇不过的木块,有的长生牌位上甚至出现了裂痕。   祭颂声还在继续,响彻了混元界,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冥界震动,所有鬼神都同时都有一种什么东西被拿走了的感觉,心头空落落的。 第226章 人走茶凉   七月十五,陆风消逝在天地间。   混元大祭,四处白绫飘飞,为陆风,为所有逝去的人。   此后的每一年,都是如此。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又一年冬。   纪明悟站在大虞皇都的高墙之上,身旁的太子早已长成俊朗少年,站在他的身边就像他当年站在陆风身边一样。   “十年了……”   距离大荒山的事已经过去十年了,时间早已抹去当初的痕迹和伤痛,再回头看已是物是人非,故人凋零。   纪明悟身着紫色朝服,不知何时续起了胡子,眼里有文人大臣的清明正气,也有堆叠过多的沧桑无奈,可细细算来,他明明也才三十有余。   “先生的笔对先生很是重要吗?”   太子稳重,时常跟在纪明悟身边,知道纪明悟有一支随身携带、其貌不扬的竹笔。在处理朝堂事的时候,纪明悟总是下意识用手指摩擦竹身,这个时候他的思绪总会飘远。   纪明悟低头看手中的笔,轻声道:“很重要。”   见勾起了纪明悟的伤心事,太子也不再问,而是岔开话题:“先生明日启程回乡,要何时才回来?”   “短则半月,长则两月。”纪明悟说完,想起什么似地转头对太子叮嘱了几句朝堂上的事。   太子不敢怠慢,一一应下。   回乡是这麽多年纪明悟的固有习惯,人人都知道每隔三年,大虞的文相都会回乡看看。   ……   翌日,大雪落,一匹俊马带着一个身着灰白儒衫的男子离开了大虞皇都。   男子戴着遮挡风雪的帽子,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有人认出那是当朝最风光无限、最年轻的文相。   如今大虞已今非昔比,在王朝中已不是末流,继陶愚松后,文相一职再次成了大虞众多读书人的主心骨,是寒门学子大展拳脚的一方高台。   只是当初传说有仙人居住的小山村早已不似当初。   因为陆风的离去,长生殿中已经没有平安符了,再如何祈祷烧香也不会有人应答保佑,所以来往香客越来越少,香火越来越稀薄。   好在小山村的人并没有忘记陆风的恩,无论外面如何变,他们依旧日复一日地去长生殿烧香、打扫。只是当初守殿的老村长也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此刻正在物色新的守殿人。   不断的快马加鞭,经过几日长途奔波后,纪明悟终于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他背着包袱,牵着马从长生殿门口走过,看着那大殿发愣却没有进去,只因觉得风尘仆仆来见陆风不合适,还是去洗漱换衣了再来。   寒风带雪落到纪明悟肩头,萧瑟又落寞。   纪明悟牵着马向草堂走去,雪地上只留下一串脚印,风雪中只有一人一马孤影。   草堂门口的大槐树还是一如当初,而树下,平生已经不知道站多久了,他的肩上头上都有厚厚一层白雪,宛如一个雪人,直到看见远处雪幕中有人走来,他才动了动。   平生与纪明悟隔着风雪相望,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大师兄。”平生拱手行礼,一身黑衣看着十分稳重,还有些不近人情。   昔日的热闹一去不复返,来赴三年之约的也只有平生和纪明悟两个人。   蒋育道他们已经离开,包括黑蛋它们也走了,无人得知这些人去了何处。   “回来多久了?”   纪明悟牵着马走近,伸手拍拍平生肩上的雪,关切地问:“怎么站在外面。”   “没多久,屋里冷。”   平生有些惜字如金,这句话说得也没有道理,但纪明悟已经习惯,只是偶尔还是会唏嘘。   “地府很忙吗?”   “还好。”   当初陆风进入阵法前,将一个包裹交给大青牛,那包袱里面装的是功德笔和生死簿,是给平生的。   自从平生拿到那两个东西后就接管了地府,身上担子并不比纪明悟轻松,好在他修为越发让人看不透,身形也可自由控制,不再像从前一样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说起来纪明悟看着还有些不习惯,感觉从前的平生和现在的平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眼前的平生是亲眼看见陆风消逝后的平生,他沉默寡言,难以琢磨,只有在面对纪明悟的时候才会真心笑一笑。   “若是累了,就和师兄说说,虽帮不了什么,但是听听还是可以的。”   虽然平生语气平常,并没有什么起伏,但是纪明悟哪里会不知道,掌握冥界有多难,忙了三年也才抽出这几天时间,好在十年磨合,有众鬼神辅佐,平生现在已经担得起阴天子之名了。   纪明悟边说边将马牵去栓在牛棚里。   牛棚破了洞,大雪纷纷落到牛棚里的大青牛身上。   看见大青牛,纪明悟还是愣了一下。   自从大青牛从大荒回来后它就一直在这草堂的牛棚里沉睡,十年从未醒过。   夏季草掩,冬日雪埋,谁也唤不醒它,村里老人渐逝,已经没有多少人能想起这里还有一头大青牛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纪明悟还是重重叹息了一声,掩去眼中酸涩,笑着回头带平生往草屋里走。   夜晚,两人在檐下饮酒看雪,屋中火光摇曳,屋外寒风簌簌,气氛略显凄凉。   纪明悟喝着冷酒问:“苏先生去到哪里了?”   他们与苏木亦师亦友,随着时间流逝,随着纪明悟的老去,彼此已经成了世上最亲近的人,只是纪明悟忙于国事,与苏木书信来往较少。   只有同为鬼物的平生能与苏木联系上。   “可能去赤燕了,他带着他的徒弟正满混元的寻找先生的痕迹。”   要说陆风留下痕迹最多的地方莫过于小山村,可是苏木不肯回来。平生和纪明悟倒是懂他,回到这里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尤其苏木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守着草堂。   要是不曾体会过草堂那热闹的日子,凭他在大山中扎根百年的心性定然耐得住这草堂里的孤寂。   可惜了,可惜苏木是个念旧的人,体会过那般热闹的日子后,哪里还能再孤独地守百年,倒不如一直流浪在外,省得回来睹物思人。   对此,平生和苏木最深有同感。   如今,蒋育道离开了,安从郡已魂飞魄散,师兄弟就剩他们两人,尚且还能作伴来赴这三年之约。   酒过三巡,冷酒越喝越醉,平生还是问出了往年都会问的那句话。   “先生真的还会回来吗?”   纪明悟也一如从前那样回答:“会的,再等等。”   只是我还有几个十年呢?   肉体凡胎的我还能等先生多久。   “哎~时光如白驹过隙。”纪明悟不顾身份,席地坐在檐下,背靠着房门叹息。   寒风吹过来,带着雪花落到他的手上,他摸着自己的胡子半真半假地问,“师弟你说,我现在成为修真者会不会太晚了?”   说完不等平生回应,他就自顾自否决了这个想法,“算了,先生没说过。”   既然没有说过,那就不做了。   鹅毛大雪落了一夜。   翌日依旧簌簌,街上少闲人。   纪明悟和平生来到长生殿,见到了老村长。   “你,你们是……哦!是来上香祈福福吧。”   村长老了,记忆越发混乱,加之纪明悟他们每隔三年才回来一次,他认不出也正常,只当他们是来上香的,转身就去拿香烛。   “多谢。”   纪明悟边道谢边接过东西,点香的时候双眼一直看着那普通老旧的长生牌位,然后同平生一起敬重地拜了又拜。   穿过大殿,二人踩着厚厚的雪嘎吱嘎吱来到高大的石像面前。   石像已经面目全非,身上堆满了白雪,二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七日后,大雪停,二人在小山村口分别,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   下次再见,就是三年后了。   ……   而在苍穹上,在无人能够探知的地方,陆风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的紫雷。   此外,还有一个身形时刻在变化的人。   对方是垂垂老者、是懵懂小童、是浣纱女、是采桑妇、亦可是一花一树,并无固定的形象。   陆风活动了一下手指,见紫雷蹭着自己,便明白对方的身份。   “天道。”   话音落,一道成年男子的声音传来,“天道是后来人给的称呼,你从来不会这么叫我。”   声音虚虚实实的,叫人分不清楚面前的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可能是为了方便与陆风说话,天道换了一个模样普通的书生形象,缓步来到陆风面前。   陆风闻言,思绪不禁飘去很远,脑中浮现一个个碎片,而后他看着面前的天道,缓缓喊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墟。”   天道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僵硬,看起来祂并不适合做出这样带有情绪的表情。   “我等你很久了。”墟道。   陆风看着自己,又看看天道,记忆还是有些混乱,“是你救了我?”   墟摇摇头,“是你的本源修复了你的神魂。”   陆风看着周围围绕着的功德小光点,一时不明白这些功德是哪里来的,他记得自己的功德早就被消耗一空了。   而他的一思一想仿佛墟都知道。   “这是地府十年的积累,为了修复你的神魂,已经用去很多了。”   “十年?!”   “是,你已经睡了十年了。”   这十年对陆风来说好似只是打了个盹的功夫,而且十年了都没有修复自己的肉身,如今站在这里的,只是虚无缥缈的神魂,那等完全修复岂不是要等上许多年?   这时墟突然道:“肉体凡胎不适合你,你应当去找回你真正的身躯。”   “真正的身躯……”陆风闻言一愣,“你知道在何处?”   墟摇摇头,“只有你自己才知道,而且我现在的样子也帮不了你。”   陆风听见,这才仔细看去,然后发现面前的天道虽然苏醒了,但却是残缺的,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小部分天道。   “你因何会变成这样?”   在陆风仅有的碎片记忆中,墟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道没有感情的固定程序。   闻言,天道总算是出现了一丝情绪波动,缓缓道:“我很抱歉……”   只是祂并不完整,也不知道具体在抱歉什么。   陆风也不在意,温和地笑了笑,“虽然不记得了,但我们之间,应当不用说这些。”   天道点点头,抬手间劈开一段通往时间长河的缝隙,对陆风道:“去寻找你真正的身躯吧,到时就能找回你的记忆了。陆风,期待与你真正重逢的那一天。”   听说天道是没有感情的,但是陆风却还是从这话里听出了怀念与期待,好似这仅存的情绪只因他而存在。   陆风看一眼苍穹下的混元界,眼中带着丝担忧。   “放心吧,虽然我只是恢复一些,但是守护好这一小块碎片足矣。”   “多谢。” 第227章 始祖巨树   陆风笑了笑,转身往裂缝中去。   他走得很慢,穿过裂缝来到五光十色的时间长河中,感受着岁月沉淀过后的厚重气息,凭着感觉负手逆流而上。   在这里陆风感受不到其他任何东西,这奇异的感觉便是陆风也不禁觉得新奇。   许是因为本就身在时间中的原因,陆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不过总算是在尽头看见了自己那一闪而过的记忆中的东西。   那是一棵流光溢彩、耀眼夺目的巨树,树根深深扎根在混沌中,枝叶肆意伸展在混沌里,仿佛是祂撑开了这一片虚空,这片虚空因祂而存在。   陆风站在树下宛如在看一片白茫茫的、无边无际的天空,但其实这树远比他知道的天要大,便是时间也装不下它。   而且还给陆风无比亲和熟悉的感觉。   “始祖巨树?”   这个名字悄然浮现在陆风脑海中。   在树旁,还有一个意识,似虚似幻,并无形体。   陆风顺着看过去,便看见这道意识和始祖巨树相生相伴,祂们在混沌中不死不灭,仿佛混沌存在的那一刻祂们就已经存在了,时间也因祂们而开始流动。   陆风在一旁就像一个专注的看客,偶尔听那树叶沙沙摇晃,好似在与那道意识交流。   他无端生出一种错觉,感觉祂们其实是在聊自己,祂们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存在,甚至能读取自己的所想。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可能过去了无数个纪元,陆风开始觉得这漆黑的混沌十分无趣。   那始祖巨树好像也生出了同样的想法,树叶开始频繁摆动。   而后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甚至是扎根到看不见底的虚空中的树根都在抽回。   随着始祖巨树的晃动,陆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波动。   他抬眼望去,发现这气息正是从始祖巨树上发出来的。   随着一团团东西从树中溢出,陆风看见了功德,更准确地说是世界本源,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源气。   随着源气溢出过多,始祖巨树的体型也在逐渐缩小,伸出的枝干和根须都在收回变短。   那些源气越团越大,大到以陆风现在的眼力根本看不清它到底是多大一团,有没有填完整个虚空?   相比之下,始祖巨树越来越小,与之前相比简直像是一截脱落的枝桠。   但这枝桠在陆风眼里也依旧十分壮观,比当初的功德巨树还要大。   说起来这两者倒是很像。   而且这团源气的手段,感觉和自己建冥界有些像。   “莫非世界由此生?”   果不其然,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源气中出现了变化,一眨眼的功夫中心就出现了黑色。   此刻始祖巨树已经缩小很多了,遂着源气的尽数流出,树体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夺目,甚至枝干也不再晃动,好似陷入了沉睡。   而在始祖巨树做完这一切后,之前那似虚似幻的意识也出手,将沉睡的小始祖巨树丢入源气团中,让其在里面扎根修养,然后静静看着这个源气团。   此刻,陆风感觉脚下的时间长河突然有了流速,速度还越来越快,而那源气团也在陆风的眼中飞快变化。   里面有了黑白之分后,逐渐就有清浊出现。   它们纠缠交织保持这种状态不知过了几个纪元。   后来清气上浮,浊气下沉,唯一不变是那棵沉睡的始祖巨树,但祂的身旁出现了许多先天灵物,虽然形态相同,但有黑白之分。   这些先天生灵十分简单,就这么倚树而生,没有思考的能力,直到清气上浮成天,浊气下沉聚地,它们才离开始祖巨树,在天地间行走。   源气团也有了世界的初始模样。   看到此刻陆风便已经明白了,世界初成、天地初开都与始祖巨树有关,而那一直看着这个世界的意识体应该就是墟,也是后来的天道。   陆风随着时间长河而下,初始世界的变化也越来越大。   阴阳生,五行现,一个完整的世界总算有了雏形,那些生灵也开始出现变化,有了现在人和兽的形状,还有很多黑色的游离体,它们什么都不像,什么都不属于。   而此过程中陆风也见到了许多后世不曾存在的“人”。   有鸟身人面的句芒;有八首人面,八足八尾的天吴;有其状人身,身操两蛇的于儿;有九首人面鸟身的九凤。   还有许多在古籍中才听过的:贯胸、长臂、一目、聂耳、不孝鸟等诸多在后世看来模样怪异的族类。   一个巨大神秘的上古世界就这么摊开在陆风眼前,而随着时间流逝,一些种族也逐渐消失在时间长河中,被更新、更适合这个世界的种族取代。   上古神族在这时也有了雏形,他们绕树而生,生来就得天独厚,形态也更加像人族,出现更加复杂的思想,有了更高的追求,墟因此将目光落到他们的身上,让他们以守护始祖巨树为责。   神族自此在始祖巨树下繁衍生息,靠着始祖巨树中溢出的源气修炼,拥有比其他种族更强大的力量。   陆风也在始祖巨树下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黑蛋,恍然明白原来黑蛋在那时就已经存在了。   后来,神族越来越强,拥有了七情六欲,这些七情六欲不可避免地影响了墟,祂开始好奇那些黑色的游离体,并为它们注入了思想和能力。   这些游离体逐渐发展成为魔族。   自此,神魔两族快速发展,一族以始祖巨树为中心,一族以天道为中心。   种族要生存,就不可避免地产生了纠纷,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摩擦不断,到后来形成一种不可控制的局面。   魔族发现始祖巨树的源气,称之为世界本源。   为了让魔族自成一界,便要抽取始祖巨树的源气自立魔界,神族自然不允,始祖巨树是他们的根本,断不能被魔族挪走吞噬。   神魔之战便是从那时开始。   墟受七情六欲的影响,有了自己的想法,所以在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出手阻止,毕竟某种程度上魔族因祂而生,神族又与始祖巨树有关,祂是两不相帮,反倒是很好奇这两族谁会胜,于是就放任这神魔之战持续三个纪元,中间偶尔会消停一会儿。   但期间无数种族受到波及,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陆风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了许久,终于在神族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便是在混元界的天山,寄住在巨剑中的神族残魂。   而彼时他还只是一个弱小的神,在神族上甚至说不上成年,照顾始祖巨树就是他的责任。   所以在始祖巨树从沉睡中苏醒,化作懵懂稚童时,睁眼看见的就是他,也与他最是亲近。   始祖巨树化形时也正是黑蛋破壳的时候。   一人一龙在神族中倒是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直到魔族上门抢人。   这一次陆风也在魔族中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比如十魔。   始祖巨树的化身被魔族抢走,导致这一次的神魔之战打得尤为激烈,两族早已今非昔比,强大的能量甚至震得初始世界崩裂。   天道在这时才翻然醒悟,想起这是始祖巨树的世界,祂起初的想法只是想守护它。   于是天道自我剥离了七情六欲,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天道融于始祖巨树创造的世界中,试图拨乱反正,灭掉魔族。   但是小子总有超越老子的那一天,魔族无数纪元的修养生息,它们早就不知不觉地脱离了天道的掌控,魔界已经初具雏形,而神族没了始祖巨树,反倒是开始停滞不前。   最后那一战,神族不敌,寂灭十之八九,大战下天地崩坏成无数碎片,这些世界碎片中就有陆风熟悉的混元界。   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天道也受到影响,意识跟着分为无数块,始祖巨树也深受影响。   这一幕与陆风在三祖师神魂守护的枯叶中看见过,天地凋零就只在一瞬间,想来那枯叶就是始祖巨树的叶子,记录了那最后的一战的惨状。   好在最后一刻,墟将魔族驱离出始祖巨树创造的世界,将魔族放逐到虚空中。   而那些强大的神族则携手布下诸神禁制,封锁了很多世界碎片,防止魔物吞噬这些世界碎片。   可就算有这禁制,也有不少的小世界碎片被魔族找到,吸取世界本源。   天道跟着世界破碎,进入沉睡前为避免重蹈覆辙,便抹除了那些留下来的弱小神族的记忆,抹去了神魔两族的存在。   一切又回到了天地初开的样子,被抹去记忆的神族也变成了事事都要重新摸索学习的人族。   至于那始祖巨树的化身,在天道放逐魔族到虚空的时候,为了不被魔族找到,随手就给丢到时间长河中去了。   陆风站在时间长河中看完了始末,心中不禁唏嘘。   辉煌与毁灭不过就是一瞬间,成败转头皆成空,这些事情在时间长河中都只是不带任何情绪的砂砾。   时间长河比天道还要天道。   任何事情在它这里都只是过眼云烟,无论是怎么的事情投入进去都激不起一点浪花。   不过此行倒是让陆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他来到属于混元界的时间支流,随意找了一段,一头扎了进去。   混元界在无数世界碎片中算是比较大的一部分,还正是当初神族居住的地方,只是经过大战和时间的洗礼之后,有些面目全非了。   陆风找到在未来的混元界中没有的一座大山,然后看着那黑漆漆,光秃秃的大山发愣。   这里是数万年前的混元界,神魔不在,巨兽横行,人族尚没有未来那样强大,能开宗立国,安全地繁衍生息。   而面前这座黑漆漆且光秃秃的黑山就是当初在神魔之战中凋零枯败的始祖巨树。   陆风看着这残树面露犹豫。   他总不能顶着一个又黑又秃的形象出去见人吧。   不过想到天道都不知道自己的身躯在哪,那想来自己真正的身躯应当不是这残树,也许该到里面去找找看。   陆风说做便做,神魂驾云奔山而去,眨眼没入巨大的残树中。   而这场景刚好被山脚下的人看了去。   陆风进入树内,只闻到腐朽枯败的气息,他四处寻找,发现根本没有适合自己神魂栖身的地方,连一个树杈子也不曾有。   不过陆风倒是不相信始终巨树彻底死了,毕竟这个世界因祂而生,世界不灭祂就彻底消失不了,所以这残树中定然另有玄机。   一个天道都找不到,只有自己能找到的身躯……   陆风想了想,抬手在掌心中凝聚了一团功德。 第228章 求仙问道   陆风跟着那团功德,在漆黑的残树中缓步前行,每走一步都好似踏入了另外一片世界,脚下泛起水面才有的涟漪,停下时他感觉自己已经不在那残树中。   而眼前,是一棵缩小版的始祖巨树。   陆风上前,抬手抚摸树叶露出笑意,那树叶也轻轻搭在陆风的手上,轻微地动了动。   如今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过去、未来、现在,三重时间他都走过了,虽然说不清经历的种种是好是坏,但无论怎么说,总是不无趣的,比守在黑暗的混沌中更有意思。   而今,便是要开启新的篇章了。   与此同时,黑山外。   三个衣着简陋的砍柴年轻人在山脚下面面相觑,年纪最小的苣阳不相信地问:“这山一眼就能看光,四处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这怎么会有人上山去,还是用飞的,你别是看见了什么大鸟没认出来吧。”   “我是真的亲眼所见,那人咻地一下就飞进山里面去了,飞得比鸟还快!身上像太阳一样刺眼,还有云托举……”   中间的风正高举双手,夸张地模仿陆风腾云驾雾的动作,表情活灵活现,匆匆且模糊的一眼被他说得情景在现,可见自己添油加醋了很多东西。   “我没见过同鸟一样能飞的人,就算有,说出来村里人也不会相信,而且万一真是会飞的大兽,我们就危险了,要是飞到村子里……”   旁边身量高大的苟余青倒是冷静,丝毫不被风正形容的东西影响,显然对风正的性子早已经了如指掌,知道里面没有几分可信的,但是也知道风正不至于撒谎,所以只当他是把猛兽看错了,还因此感到担忧。   见二人都不相信,风正眉头紧皱,他自己想来也很是匪夷所思,但是那一幕就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到他记得那就是人,不是什么兽。   可是再三被否定的情况下,他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苟余青拿起柴刀,“回去吧,赶紧告知村子,大家最近都要小心,尽量别进山了。”   若非是熟悉这山中的情况,他们三个也不敢四处乱走,但就算是熟悉,也不敢在此地过夜,天黑前都必须下山。   风正也知道轻重缓急,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黑山,跟在二人身后嘀咕:“真的是我看错了吗?”   三人背着大捆比人还高的柴火,压弯着腰离开林子。   半晌后,他们气喘吁吁在淮水河畔落脚休息,肆意痛快地蹲在河边饮水洗脸,见时间还早就打算喘口气再渡河回村。   风正蹲在岸边,怔怔看着水中的倒影,双手浸泡在冰凉的水里不动,手底下是被河水冲刷圆溜的石头。   旁边两人见状就知道他还在想方才的事,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奈摇摇头。   “洗洗走吧!”   苟余青站起身走来拍拍风正的肩膀,随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河水混汗水道,“回村了。”   只是他刚说完,身后突然传来嘭的重物落地声,脚下的大地都跟着猛烈地颤动。   同时,一阵黄色风沙从他们身后袭来,还伴随着一道沉重的低喘声。   “青……”   旁边离风正二人较远的苣阳看见来物,身子就僵硬地站着不敢动,下意识吐出一个字后就张着嘴好似不会说话了,恐惧从他身上传来。   那边的两人就算不知道身后具体是什么,但光是用余光看见苣阳的反应,就知道身后的东西定然不是好惹的。   尤其那带着腥味的呼吸就吹在他们的头顶。   苟余青两人宛如木头,根本不敢回头看,也无需回头看,因为他们只需要缓缓垂下眼眸,就能从水面的倒影看清楚站在他们身后的东西。   四角长毛,像是披着蓑衣的牛,正是让人闻之色变的獓狠,喜好食人。   风正三人都知道这个大兽的凶狠,进山不归的人也多半都是被这家伙吃掉的,但是他们没有想到这大兽竟然会出现在淮水河畔。   不是说这兽怕水吗?   三人身躯战栗,柴刀就在身边却不敢拿,那呼吸一下一下打在他们身上,不回头也知道那张恐怖大嘴就在他们头顶,马上就要咬下来了。   无论是等死的风正、苟余青,还是旁边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的苣阳,他们此刻的恐惧都达到了顶峰。   苟余青额头冷汗直冒,求生欲让他斜眼看向风正和苣阳,三人对视一眼,立马决定往水中跑去,搏这最后一点可怜的希望,哪怕是被河水卷跑也比被獓狠嚼碎吞咽了好。   三、二、一……   “嘭!!!”   三人刚要拔腿,獓狠的嘴正要咬下,身后却突然传来更大的巨响。   山崩地裂的,连巨兽獓狠都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回头看。   此刻,风正他们虽然也被那声音给吓到了,但是还记得逃跑的事,只是跑进河水后还是按耐不住地转头看去。   这一看就诧异地发现光秃秃的黑山竟然在塌陷。   他们还是头一次看见往里面塌的山,仿佛那山体中是空的,巨大的动静打破黑山周围的平静,无数鸟兽拼命往四面八方逃去,所到之处树倒地动。   獓狠也回过神来,在逃跑和吃人之间犹豫了一下就选择先吃人,然后便猛地朝水中的苟余青三人扑去。   三人被吓得倒在水里,慌乱下怎么都爬不起来,真有要被水流卷走的意思。   一时间冰火两重天,左右都是死。   “獓狠!!”   突然,随着一声呵斥,那獓狠就被突如其来的白色光鞭给狠狠抽回到岸上,被抽的地方血淋淋的。   而溺水的三人也被那光鞭卷着,哗地脱离淮水飞回岸上,然后湿漉漉地倒在地上止不住地颤抖,显然心有余悸。   他们看见獓狠的惨样,僵硬地顺着那光鞭的来处看去。   只见倒塌的黑山上方几丈处,一团白云悠悠正向他们飘来。   而云上站着个男子,对方一袭青衫飘逸飞扬,墨发随风而动,负手俯视他们的时候好似在看苍生万物。   那双眼睛里倒映有万千星辰、山河岁月,慈悲及淡漠在里面并存。   仿佛无论是什么事,都激不起对方半分情绪波动,看着不像是一个真正的人,但却无比尊贵,与其相比,一切都微不足道。   “凶兽……”   驾云凑近后,陆风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獓狠,说话时并不带什么情绪。   他习惯了远古的兽类异族,看眼下的獓狠反倒觉得长的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只是看着那河畔正目瞪口呆的三人,他就微微皱眉,这样的食人巨兽对现在的人族来说可谓是大灾难。   “吼~”   獓狠站起来看着陆风,它虽不通人性,但是却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而且那个危险来自它的内心深处,畏惧之余还多了一些臣服。   可是兽就是兽,见陆风是人族的模样,是它的食物,它便对其呲牙咧嘴,好像要把人吞了。   “放肆,不知天高地厚!”   陆风抬起手正要惩治,但突然想起大青牛,便改了想法,平静道:“也许你更适合另外一个样子。”   旁边的三人早已经看傻了眼,吓失了魂,听见了陆风的话,却不能理解陆风话里的意思。   直到看见陆风随意一指,那獓狠竟然开始痛苦地扭动起来,吼声响彻山林。   苣阳三人亲眼看见獓狠的骨头像是活了一样,在它身体里咔咔作响,随意且疯狂地扭动游走,外面长如蓑衣的毛发也在往皮肉里收,那头上四角突然脱落了两角,最终变成了一个甩着尾巴,失去凶性的温和大青牛。   “今后你獓狠一族便不必存在了。”   身躯与神魂融合后,陆风对这片天地的亲和度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只要他想,一念可灭万物,一指可碎山河。   言出法随也只是这个世界在顺他的心意罢了。   便是这个片天地他想要就要,天地间的源气也可随手招来,从前要攒很久的功德,现在聚散只凭心意,哪怕将这个碎片世界的本源都抽光,让世界寂灭也行,别说是改变一族血脉。   目睹全程的三人目瞪口呆,风正啪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陆风艰难地咽口水。   “我就说……我没有看错……”   眼前的一幕已经超过了他们能理解的范畴,不明白陆风是什么样的存在,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对陆风说什么。   陆风从云上飘然落地,看着三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好似受到安抚,三人顿时如沐春风,心中各种复杂情绪如潮水一样褪去,从地上爬起身来对着陆风拜了又拜。   陆风看着三人,一眼便看透了他们的过去未来,但是并没有说破,只是温和地道:“世人都称我为先生,几位小友如何称呼?”   苟余青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站直了身体各自报出名字。   风正比其他二人话多一点,胆子也大一点,并不像苟余青那样稳重,直接开口问:“先生从哪里来的?”   “从过去而来,到未来而去。”   “……”   三人只觉得听得云里雾里,想半天也想不通陆风这是什么意思,说了就像没说。   风正还想开口,被苟余青眼疾手快阻止。   问一句就够了,他们不清楚楚陆风的脾性,万一惹怒了对方,说不定下场比那獓狠还要凄惨。   毕竟目前看来,陆风可是比凶兽还要可怕的存在。   陆风见状只是笑笑,缓步来到一块石头前坐下,面向三人问道:“你们可愿跟着我学本事?”   “本事?什么本事?”   三人满脸疑惑,谨慎地站在一起看着陆风,旁边的青牛浑浑噩噩,凭着习性甩尾乱逛,不知不觉就离开了河畔,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陆风对它的离去也不在意,青牛离开,自是无形中将机缘留给后世。   他看向苟余青他们,手中一团功德随意变化。   阵法、剑术等十八般武艺尽在手中,奇之又奇地展示给三人看,道:“便是拥有与这些凶兽抗衡的力量。”   三人看得如痴如醉,苟余青看那阵法更是看得入迷。   风正大胆凑上前,“是变得和你一样?”   之前陆风腾云驾雾,教训獓狠,随意将他们隔空捞出淮水的场景历历在目,这些个奇妙华丽的手段若是他们能拥有,又何须再害怕那些凶兽,时刻担心它们袭击村子,担心上山有来无回。   “不能。”面对三人的期待,陆风无奈摇摇头,这世间没有人能同他一样。   “不能和先生一样,那应该能比这些凶手厉害吧?”   “可以。”   闻言,三人虽然有些失落,但想到能比凶兽厉害,那也是顶厉害的,立马跪拜磕头,“愿意,愿意!”   “那就坐吧。”   在苟余青和苣阳、风正的迷茫中,陆风随手一指河滩上的石头,让三人坐下听。   陆风这样的人物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道陆风要怎么做,就只能听陆风的话随意坐在地上。   “听得懂多少听多少,记得住多久记多久,万法不可强求。”   陆风简单叮嘱一句,便将手随意搭在腿上,以为夫子的身份对三人说起了三千大道,说起了求仙问道,空泛又深奥。   三人听得似懂非懂,好些话是左耳进,右耳出,刚开始的时候一直抓耳挠腮,根本坐不住,总是忍不住神游天外。   好在陆风是一个很好的夫子,讲课乏味之时会对三人说起自己看见的远古之事,将早已消失在时间长河中的奇珍异兽给三人听,生动又活灵活现。   他就像说睡前故事那般,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情,也没有在意时间的流去。   渐渐地,三人听得逐渐入迷,从刚开始的困倦乏味,变成后来的如痴如醉,聚精会神,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日夜交替,四季轮换。   身旁的柴刀不知何时锈迹斑斑,散落的柴火化作朽木残渣,身后的河水涨了又落。   他们从随意散乱的坐姿变成严谨的盘腿而坐,学会了抱元守一,吞吐纳气,眼神从懵懂浑浊变得清澈透亮,各自气息无形中开始变化,越发内敛。   时间在他们身上飞速流逝,三人已经长发垂地,胡须覆面,一身衣服破烂不堪。   但是对此他们并无察觉。   许久后。   “时间到,我要走了。”   陆风心有所感,不再继续给三人传道。   传道声停止,苣阳他们从沉浸中醒来,没有注意道自身情况,反而很是讶异陆风的话。   “先生要走了?”   陆风点点头,道:“我还要赶去救你们。”   七年时光让三人变了个大模样,但是却不能在陆风身上留下一丝痕迹,他将手中三块木牌同一本手札交予他们,“将来遇见持此木牌之人,可称师兄,至于这手札,不过是一些心得,或许对你们将来有所助益。”   “救我们?”   三人在不解中接过木牌,心中也不大惊讶,反正陆风总是说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话。   但是也不敢多问,只能问陆风:“我们要去哪里寻先生?”   陆风微微一笑,“不必寻我,只需要他日闯祸,不把为师供出来就够了。”   毕竟这三人将来闯的祸可不算小,差点导致人族灭亡。   说完,陆风想起什么似的变出一片树叶,“好生守住这叶子,日后有用。”   话落他不再耽搁,身体如一缕青烟消失在原地。   即使早有准备,但是亲眼看见陆风消失,三人还是被吓得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四处寻找陆风。   确定陆风真的消失后,三人面面相觑,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但是看着彼此的身体的变化,他们又确信此经历不假,所以迷茫中又参杂些激动和兴奋。   苣阳喃喃:“莫非先生就是之前提到的仙?”   “应当是,求仙问道……我们可不就是求仙。”   三人细一琢磨,便对陆风的身份坚信不疑。   “这也不知过去多久,咱们该回村子了。”   看着周遭和自身的变化,三人第一想法就是回村看看。   “先生说救我们是个什么意思?我们不就在这里吗。”   “先生真让人看不透,听不懂。”   “……” 第229章 虚空战场   虚空域中心外围,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吴羽子和袁成杰二人背靠背躲在废墟后,身上透着疲倦和狼狈,过往的意气风发、胸有成足在这一刻都荡然无存。   二人撑着下巴毫无形象地瘫坐着,身后是大招频频相撞爆炸的声音,产生的气浪将二人冲得发丝凌乱。   “再往前就是中心域了,我们什么时候上去帮忙?”   袁成杰因为长时间和吴羽子待在一起,被磨去了一半的帝王气,如今离开混元界来到这虚空域后,又被整日的战斗、逃亡磨去一半。   此刻他一身黑衣,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打手。   吴羽子没力气地摇摇头,“再等等,咱们先恢复恢复,看看形势再说。”   说起这个,二人就深感唏嘘。   从前还是眼界太小了,没出过混元界,不知道这外面竟然是这种混乱的情况。   当初陆风消失之后,天道就醒了,因为他们几人的修为已经超过了混元界所能容纳的范围,所以只能离开混元界。   但是因为运气不好,他们一出来就遇上前来混元查看的魔族,幸得天道相助,几人才能顺利离开,只是也因此失散了。   他们一直以来都是顶了天的那种人物,大小都是个老祖,自认除了陆风不比任何人差,各有各的骄傲。   但是离开混元,来到这虚空域走上一圈后,他们才真的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那是三步一魔族,两步一神族,修为都不比他们弱,比起自身修为,他们刚来的身份反倒是更加起眼。   于是他们的心情从刚开始的雀跃逐渐变得麻木。   尤其在这个魔物四处乱窜的地方,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打听到神族都在中心域后便想着到神族的地盘去。   但这一路上是大小战事不断,不停与魔物交手,然后就是一路逃,时常被魔物追杀。   这种情况便是傀儡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何况这一走竟然走了几十年才到中心域。   只能说这虚空域大到没边了。   因为是虚空,又是战场,乱流中他们根本不敢动用碎空移位的大手段。   好在吴羽子和袁成杰中途遇上,两人作伴这才安心一些。   而此刻在他们的身后,正有两神与魔物大战,已经战了三天三夜了。   他们不是没有发现吴羽子和袁成杰,只是可能因为二人太弱了,所以不入他们的眼,都自己打自己的,谁也不管他们。   吴羽子他们倒是想离开,但是这是去中心域的必经之路,他们实在不想再绕路了。   而且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那魔物也是他们的敌人,这个时候袖手旁边,去到神族地盘上也不好意思,所以二人就一直等着,等一个合适出手的时机。   “嘭!!!”   突然,一个攻击落到他们身旁不远,二人探出头去就看见那两神已经落入下风,情况不大好。   吴羽子看向袁成杰,“老猿你恢复怎么样?”   袁成杰面色严肃,“只恢复五成,不过够用了。”   “那便不等了,动手!”   战场中,一个模样看起来较为年轻的神被击落在地,身上神光越发淡薄,对面的五魔却依旧俯视眈眈,紧咬不放。   “炟,你我之争,看来是我胜了,同样神魔之争,我主也会胜。”   那为首的魔头得意看着倒在地上的炟,眼中尽是兴奋,说罢就要解决他。   另外一神也是自身难保,被缠住脱不开身。   就在攻击要落到炟的头上时,一枚紫气环绕的大印挡在了他的上方,两两相撞,轰隆声响彻战场。   同时,吴羽子手持白光戒尺,用的却是剑招,瞬间杀入战斗中心。   比起这些神魔的单纯力量硬拼,他的花招就多很多了,常常让人防不胜防。   一魔惊呼:“他手上拿的是本源!!”   “找了他们这么久,没想到竟然就在眼前,杀!”   那些本应该与旁人纠缠的魔物,竟然在看见戒尺后不管不顾朝吴羽子杀来。   吴羽子暗骂一声,心中根本没有底,但嘴上气势却是丝毫不输,“找老子!来送死吗!”   自从来到这地方,他一露出戒尺就有魔物一直追着他,无一不大喊本源。   “道一剑法!!”   吴羽子刚恢复的五成修为被他全数催动,因为是以戒尺为媒介,所以剑法中自带功德,威力比平时要强上好几倍。   飞沙走石,战场中的剑气化作实质,所到之处万物皆可斩,剑鸣音无处不在。   恐怖的剑光中,吴羽子白衣白发飞扬,这剑法在他手里被玩出花来。   袁成杰也不遑多让,主皇大印被他放在小山村的长生殿浸染很久,如今落下几个震杀威力无穷,两人合力竟然意外地斩杀了两个魔物,其中一个好像还是什么魔王殿下。   吴羽子他们也不认识,反正杀了对方后,剩余的魔物还挺愤怒的,大有要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   一时间,战场中只见剑光大印的影子,诸多绚烂的招式让两位古神都看花了眼,惊觉是他们一开始小瞧了这两位半神,没想到他们神血虽然稀薄,但是却不比纯血神族弱。   只是可惜,吴羽子他们的霸气没有持续多久,一个虚晃大招吓退剩余魔物后,扛着伤势严重的二神就麻溜跑了。   “追!!绝不能放过他们!!”   另一边。   蒋育道一拖二,带着嬉皮笑脸的李云凇和嘘寒问暖的瑶池,误打误撞灭了一个魔族小部落,而这样的误打误撞还有很多次,几乎是到哪杀哪,杀多了,眼下也在被魔族哐哐追杀。   “你们这些该死的半神!我族儿郎,杀了他们!”   眼下情况今非昔比,李云凇和瑶池的速度在神魔之间实在不起眼,蒋育道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所以一手抓一个在战场上狂奔,止不住的感叹,一把年纪了也不容易。   他们总算是感受到陆风面对十魔的压力。   他们连这些分布在虚空域各处的小部落,魔族小将都处理不好,更别提对上魔殿中赫赫有名的十魔了。   还没到中心域就这么弱,这要是到了中心域,怕是连那些主神和大魔的面都见不上。   “前辈!前辈!前面有魔物过来了!”   瑶池看见前方黑压压的魔物,那数量让人头皮发麻。   “啧~”   蒋育道连忙刹住脚,转变方向继续狂逃。   “是半神!难道是他们杀了血殿下!快杀了他们!”   这些魔族像是着了魔一样,一看见他们就发狂,口口声声喊着什么杀半神,报血仇。   纵使蒋育道修养再好,此刻看见身后那数都数不尽的魔物,也顾不上形象的怒骂:“谁他爷爷的杀你们血殿下了!畜牲养的,眼睛擦亮点,老子是灭族!!”   李云凇:……   瑶池:……   虽然很意外,但有点子爽。   这就是跟着前辈的感觉吗?   李云凇看了看身后的魔物,表情又哭又笑的。   来到虚空域就一直在逃亡,时刻都是精疲力尽的状态,逃命都全靠蒋育道抓着。   唯一能搭把手的,就是跟着蒋育道搞点事情,杀杀普通魔族,此外就只能提供一点情绪价值。   现在再看蒋育道,已经没了往日的神秘,那骂人的话是张口就来。但就算如此,他们也不敢笑这位前辈失了风度,偶尔还要跟着骂两句。   相应的,追在他们身后的魔物就越来越多。   要是他们这情况被混元界的人看见,只怕会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而且听魔族的话,其他人也没少搞事情,血族殿下也不知是谁杀的。   十里外。   袁盅和墨棋死死抓住枯骨,生怕这家伙再冲出去送死。   他们多少能理解枯骨,雪荔死在魔族手中,他们若是枯骨也会和魔族势不两立,但是眼下不仔细规划那就是自不量力,冲上去只有送死的份。   之前还好。   他们朝中心域去,路上专门偷袭那些落单的魔族,凭三人之力一路走来也不是太吃力,   但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魔族突然暴动了,到处嚷着杀半神,走哪都成群结队,他们不好下手,但是一看见魔物枯骨就红眼,修罗剑提着就要发疯。   三人这一路上都在拉架、诛魔、逃命,拉架……如此循环往复。   只是最近这魔族动静越来越大,这靠近中心域的地方实在不太平,他们已经躲好几天了。   到处嚷着杀半神的,他们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就在墨棋他们看着那一大批魔物跑远后,刚松下一口气,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一群气势汹汹的魔物朝他们杀来。   “蝼蚁,竟敢袭杀我族,无耻族类!!”   墨棋和袁盅对视一眼,二话不说架着枯骨瞬间消失在原地,速度快到带起阵阵破空声。   “杀!杀半神!”   中心域里,几道神念出现在半空。   “这外越是怎么了?魔族如此暴动。”   “看样子是与新来的半神有关,这次来的半神有点多,就是不知做了什么,引得外域暴动。”   “他们既然已经来到中心域外,就找人去接应吧,放在外域只怕会惹出更大的乱子。”   “让谁去?如今形势越来越残酷,魔族正蠢蠢欲动,随意调动人的话,只怕……”   “既然是外来的半神,那就让苣阳他们去接吧。”   “好……”   话音落,神念陆续消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中心域外,逃亡的袁盅三人突然看见吴羽子和袁成杰扛着两个神族,立马大喜,奋力奔过去。   “老祖,等等我们,我们来了!!”   三人双眼明亮,喜上眉梢,乐呵呵地奔向吴羽子。   可是看着他们三人靠近的吴羽子和袁成杰却是急忙摇头,“跑过来干什么!还不赶紧逃!”   逃?   墨棋他们想到了不好的地方,回头一看,果然。   吴羽子他们身后也追着一群魔物。   这时袁成杰二人也看见了追在袁盅他们身后的魔物。   两拨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什么都不说了,默契地拼尽全力朝远处逃去。   七日后……   “完了……聚上了。”   他们当初走散的人,居然聚上了。   不止是他们聚上了,那浩浩荡荡的魔物也聚上了。   几人一聚拢,四面八方都被堵上,逃无可逃。   蒋育道放下李云凇和瑶池,与吴羽子他们对视一眼,心下明了。   那被吴羽子他们就出来的两神看见眼下情况也傻了眼。   “你们这是……都干啥了?”   面对炟的问题,吴羽子满不在乎,“报仇啊,我混元死那么多人,先生都不见了,当然要报仇啊!”   他们几人,从踏上虚空域后,都不约而同地做了同一个选择,报仇!   所以才有当下这局面。   虽然天道告诉他们,陆风不会死,但是陆风不见了,加之混元死了那么多人,其中有不少是他们的门人弟子,不报仇说不过去。   蒋育道尤其,先生走了,师兄死了,道门弟子也死了大半,他比谁都恨。   看这群杀气腾腾的半神,炟与另外一神对视一眼,感叹这些半神怎么都这个样子?   上次来的三个半神也是杀气腾腾的,开口就要报仇。 第230章 最终之战   “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众人警惕地看着围上来的魔物,那逐渐围拢的魔气就仿佛一个囚笼,四面八方无处可逃。   吴羽子看着被他们救下来的两个神族,问炟:“没有人来救你们吗?”   闻言,炟叹息一声,“神族势弱,如今力量更是远不及无穷无尽的魔族。在中心域,一个主神就要牵制多位魔主,就连我们这些小辈也是恨不得掰成两瓣用。”   言下之意就是根本抽不出人来。   众人闻言都垂头丧气,心情复杂。   “那便战吧,杀一个赚一个。”袁成杰这么说完,身体立马如离弦之箭飞出去,一路只能看见帝王紫气留下的影子。   他一动手,就有无数魔气涌上来,黑色浓稠的魔气瞬间就将明亮的帝王紫气淹没覆盖。   但下一刻,紫色光芒就刺破魔气,从内爆开。   众人也不再等待犹豫,在魔族杀上来的时候,便各自祭出自己的法器冲入魔群之中。炟和另外一个神看着这场景,也还颇感意外,这些人远比他们想的要强大无畏很多。   两人对视一眼,想到半神之身尚且如此英勇,他们又怎么能置身事外,所以也顾不上自己重伤的身体,同样冲了上去。   战事瞬间便到了白热化,每个人都是腹背受敌,起初还能彼此照顾,但是渐渐的就像是慢慢熄灭的火堆,自身难保。   苣阳他们赶到之时,看见如此多的魔族都不禁皱了眉。   “大战将起,也不知道这时候带他们回中心域有没有意义,也许留在外域反倒安全。”   苟余青摸着长长的胡子,眼中并无多少情绪,只是看着蒋育道他们感叹,“没想到时隔这么久,混元居然还会来人,我原以为我们只是例外。”   苣阳语气平平,“混元早就不是我们熟悉的模样,有些变化也在情理之中。”   “还是带他们进来吧,大战一起,根本就没有所谓安全的地方,到时候外域也会崩裂。”   话落,风正就已经率先跨过中心域与外域的交界处。   “这要见老乡了,还有些激动。”   来到这虚空域这么久,整个神族之中只有他们三个是半神,如今又多了几个,还是从混元出来的,心中不禁生出一股亲近兴奋的意思。   ……   三人从天而降,主神的威压在落下的瞬间就击溃不少魔族,为蒋育道等人肃清出一块清净之地,让伤痕累累的众人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蒋育道三人怔怔看着来的三位主神,感觉有些奇异,这些神族与他们所知道的地府鬼神完全不同,不过那恐怖威压中夹杂的气息却有一些熟悉。   加上那修士才有的路数和半神血脉,莫非……是当年消失在混元界的三祖师?   吴羽子三人对视一眼,立马明白这来的三位主神是什么身份。   对此感觉十分意外,当初对于三祖师的生死去留有诸多揣测,而大多数人都觉得三祖师其实是飞升了。   没想到如今真的在这虚空域看见了三祖师,可见飞升是假,混元界外只有一个更大更危险的战场。   “这便是主神吗?”   其他人看着三位主神降临,仅一眼就沉迷于主神的强大,被那些大手段看得移不开眼睛,魔物紧紧相逼的压迫感都被抛之脑后,眼中只有向往。   “你们先行回中心域,我们阻拦片刻。”   这话是对炟他们说的,至于为什么是阻拦,而不是彻底肃清这些魔族,与当下形势有关。   以三祖师的修为,要肃清这些小魔那自然是非常容易的,但是从大局的层面上来说,大战能晚一刻就晚一刻吧。   弱势的一方总是有百般顾虑。   炟他们也不敢逗留,招呼众人往中心域而去。   “老蒋,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无碍……”   蒋育道暗中抚摸有些发热的木牌,心中带有一丝疑惑,从三祖师出现开始,他怀中的木牌就隐隐发热,他感觉十分奇怪。   这是陆风给的东西,除了对邪祟鬼物起反应外,难不成还有其他作用?   看来还得在三祖师身上找找原因,他抱着这样的疑问,就忍不住回头看。   可突然的回头,便见有几个大魔竟然从后突袭,看来是等待这个机会许久了,之前之所以没有对他们出手,想来就是为了引来主神,然后将其围杀,削弱神族力量。   这些大魔也不弱,与当初十魔有的一拼,数量还更多。   他们一直都隐藏在魔群之中,借助聚拢浓厚的魔气遮掩自身气息,眼下正趁着三祖师大意,欲要从背后偷袭。   蒋育道也不知道三祖师究竟强大到哪个地步,是否知道身后的情况。   不待他做出抉择,手中的木牌已经越来越烫。   蒋育道心有所感,一咬牙,将木牌丢了出去。   “三位前辈!退!”   众人不知道蒋育道在搞什么。   但是那边的苟余青三人仿佛早有准备,猛轰一掌后迅速从魔群中退出。   刹那间,一道白色掌印从天而降。   “轰轰轰!!!”   “……”   “怎么回事?外域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动静?是苣阳他们三人已经率先同魔主交上手了吗?”   “那掌印上的气息……我感觉有些熟悉。”   “我也感觉……罢了,事到如今,熟悉有什么用,告知诸神,准备迎战。”   “……”   吴羽子他们一下认出木牌,更是认出木牌那掌印上有陆风的气息。   “老蒋你有这样的手段不早点拿出来!”   “我……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蒋育道有些激动,一个想法浮现在心中。   先生……是不是来了?   陆风说过,他们师兄弟将来若是遇见危险,陆风能通过木牌快速找到他们,但是他一次都没有用过。   而且这一掌已经超过了他对陆风的认知,那些大魔竟然被一掌拍死了,陆风似乎变厉害了。   同样激动的不仅蒋育道,还是苟余青他们三人。   白色大掌落下后他们接住了那块木牌,三人视线皆被木牌吸引,颤着手看了又看。   他们的眼神从开始的疑惑迷茫变成了震惊激动。   一兴奋就抬手覆灭了剩余魔族,这次他们好似失去了分寸,余下魔族都死在了他们的手中。   但是三人现在却顾不上这些,一同闪身来到蒋育道身旁,克制地问:“这是你的东西?”   蒋育道一招手就收回木牌,然后对三人点点头,“是我的。”   闻言,风正看向其他人,“他们也有吗?”   “这只有先生的弟子才有,他们不是。”   “先生,弟子……”   苟余青看着蒋育道,眼中情绪复杂,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意。   “我们找了、等了几十万年,却没有等到先生说的持有木牌之人,离开混元后来到虚空域也是一无所获。我们原本已经放弃了、忘记了这件事,没想到今日居然……”   闻言,墨棋等人也确定了苟余青他们的身份,心中又激动又惊讶,只是对他们话里的意思多有不解。   尤其是炟二人,他们俩人的身份在中心域中也是不可小觑的存在,和这半神之身却成为主神的三人打过交道。   在他们的记忆中,这三人一直都是心事重重、不苟言笑的样子。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   相比之下,吴羽子三人倒是淡定。   这个时候也不着急了,拱手一问:“莫非三位祖师认得先生的木牌?还见过先生?”   “我就说嘛,先生的年纪一定不像表面看见的那般简单,看来真的活很久了。”   吴羽子不等风正他们回答,几乎已经认定这事,他没有理由不相信。   只是……   只见苟余青三人突然后退一步,然后齐刷刷地对着蒋育道拱手行礼,“拜见师兄。”   蒋育道:……   众人:……   这究竟什么跟什么啊?   见蒋育道不明所以,苟余青他们也拿出自己身上的木牌,几块木牌凑在一起,明显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们确实认得先生,而且当初先生离开之时,曾告诉我们,持此令牌之人可称之为师兄。”   蒋育道三人仔细看了看,发现木牌几乎一样,就是苟余青他们的木牌上少了一个阵法。   但也足以证明蒋育道和他们仨确实是师兄弟无疑。   但是蒋育道不懂,“为什么……我是师兄?”   按常理来说不应该是蒋育道叫三祖师师兄吗?如今怎么反过来了?   眼下三祖师又不是纪明悟和蒋育道他们那样的情况,他们是先后遇见的所以才……   “先后遇见?!”   吴羽子灵光一闪,“莫非先生曾经逆时间而游?”   闻言,众人心中震惊,虽然不敢相信,但是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先生究竟是怎样人物?竟然能在时间中随心所欲。”   一旁的炟俩人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先生?什么逆时间?什么师兄师弟?   要知道就算是他们主神也不敢随意踏足时间长河,当初也不是没有主神试图这么做,想要回到过去改变现在,但是结果却是迷失在时间长河中,无声寂灭。   “想来应是如此,当初先生从天而降,于淮水河畔给我们三人讲道七年后离开,此后我们三人寻遍混元都没有找到先生的蛛丝马迹。”   听着三祖师的话,众人表情各异。   吴羽子毫不避讳的杵杵呆愣的蒋育道,“老蒋你这身份是一抬再抬,直接和祖师爷做师兄弟了……你这究竟是什么命啊!”   陆风身份无从得知,加之他平易近人,吴羽子他们一直没觉得蒋育道成为陆风弟子后,身份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三祖师的身份摆在那里,在座的混元界修士都要叫一声祖师爷。   作为祖师爷的师兄……蒋育道一下子比他们高出去好几个层次。   偏这时,墨棋还突然站出来,对三位祖师爷拱手行大礼。   “晚辈墨棋,是师父的道门大弟子,见过三位师叔!”   风正三人笑容慈祥,“原来是师侄,不必多礼。”   这不,这一行礼,他的身份就上去了,什么祖师,师叔才是王道。   众人:……   墨棋不愧是玩棋的,落子就是快,这会儿腰杆都挺直了,满脸红光。   而他们是一招棋慢,满盘皆输。   ……   比起墨棋的接受良好,蒋育道看起来像是快碎了。   他看着厉害无比的三祖师,心中五味杂陈,此刻终于懂得纪明悟和安从郡看见他这个师弟的感觉了。   这哪里是师弟,这明明是真祖师,还是三位!   他现在就想知道,陆风究竟逆游时间到哪了?   还有多少师弟是他没见过的,不如一起说出来给他一个痛快。   苣阳开口,“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去。”   此刻,大家都有好多问题要问。   只是不待他们动身,上空突然传来一阵怒吼声。   “是谁杀了吾儿!”   随着滚滚音浪到来的还有无穷威压,这威压下便是苟余青他们三人脸色也变得尤其难看,若还是普通凡躯,那只怕他们的额角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快走!”   风正他们默契非常,无需多说就同时将蒋育道等人给送出了威压范围,更是使用手段将众人推了出去,不多时就消失在眼下。   也就是这片刻的功夫,那释放威压的魔主就出现在风正三人面前,冰冷的视线从三人身上扫过,而后露出不屑的神情。   “你们好大胆子。”   方才种种自然逃不过这血魔的眼,如今看着苟余青他们,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苟余青心中暗自叹息,他们不过就是被当枪使罢了。   中心域的神魔之战已经歇了很久,魔族蠢蠢欲动,一直在寻找重新开战的机会,眼下他们估计就成了这个引子。   否则血魔主子嗣众多,数都数不过来,哪里会为了一个魔子就亲至此地。   事到如今,虚空域注定再起战火,且这一次便要分存亡。   知道自己成了导火索,三人也懒得和这血魔主掰扯,心中还有很多疑问要问蒋育道,便想速战速决。   被送远的蒋育道众人终于停下,站住脚后都齐刷刷抬头朝离开的方向看去。   只见恐怖雷霆携暴风沙从那里升起,昏天暗地中有猛烈的交手声传来。   就算他们已经离很远了,可依旧被碰撞产生的气浪掀飞出去,所带威压更是让墨棋他们胸口一痛,浑身气息紊乱,宛如变成利剑在他们的身体之中横冲直撞,绞碎他们的五脏六腑。   “没想到神魔之战竟然是这样的恐怖,远远看一眼都会受到波及。”   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本就狼狈至极的枯骨等人面对这眼下场景,以往积攒的傲气都瞬间荡然无存,要不是有蒋育道他们在前面顶着,这神魔交手产生的冲击足以折去他们半条命。   以往他们都太顺风顺水了,遇见的那些都算不上什么敌手,甚至和眼下战斗比起来都像是孩童的胡闹。   而在苟余青三人与血魔主交上手的时候,中心域接连升起无数道神光,紧随而来的是魔气与神光的分庭抗礼,而下面是暴轰之声,整个中心域都瞬间被战火覆盖。   “看来,这最终之战就在此时。”   炟语气平淡,看来对此是早有准备,只是看向蒋育道他们的眼神复杂。   但想了想也只是道:“你们来得不是时候。”   才刚来就要同神族一道迎接这最后的辉煌,然后神魂俱灭,这是真没赶上好时候。   蒋育道等人闻言都脑中一片空白,见炟恢复恢复就露出一副赴死的姿态,有些疑惑道:“神族不会赢吗?”   炟眼色一暗,叹息一声后不说话,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第231章 陆风出现   黑压压的魔气铺天盖地而来,众人不适、窒息、压迫,心生恶念与怯意。   这是连魔主都还未见到,仅是魔气就带来极大的挑战。   炟他们还好,好似已经习惯了,依靠神光自有应对的手段。可是李云凇几人却是难受到没办法驱散心中那诸般心绪,便是心境纯如瑶池也被勾起许多恶念。   宛如神识之下被埋藏起来的邪恶破土而出,在叫嚣着:臣服魔族。   “原来……我们心中也有魔是吗?”   身体中觉醒了神族血脉,心中却残存有魔族恶念。   这便是人。   受压之际,魔气中有黑色粗线袭来。   “是魔茧,快逃!”   突然的变故让炟来不及解释什么是魔茧,拼命朝远处逃去,众人见状也四散开来。   可是那魔线如滔天雨势倾轧下来,就像深渊巨口瞬间将众人全部吞食,连炟都没有逃过去,被魔线缠绕驱赶困在一起。   这种情况便是蒋育道他们都无法摆脱,被困入这漆黑的地方后,受魔气影响,脑海中有两道神念相互争夺抢占他们的主体意识。   一道清晰地明白魔族的危害,一道却觉得应该跟随魔族覆灭神族,然后再无后顾之忧地踏平三千世界,抽取本源塑造魔界,重造魔族乐土。   魔主的魔气就算是炟他们也承受不住侵蚀,黑暗中有无数魔气融入身体里,受到魔气影响,众人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   在最后仅存的理智下,他们亲眼看见与炟一起那位神被魔气彻底占据,魔性取代了他的神性,导致身上神光消散。   不多时,他身上的魔气就变成由内而发,脸上瞬间爬满魔纹,笑容也变得嗜血,而后身体化作黑烟消失,为魔主提供养分。   见状,众人更加努力地稳住心智。   “堕魔!!”   “神也会堕魔吗?”   吴羽子他们还以为是自己心智不坚、修为不够,才受魔气侵扰,没想到神也会堕魔,那岂不是说现在的很多魔族以前可能……都是神。   炟面对同伴的堕魔,面露悲痛,相比下反倒是蒋育道他们让他刮目相看。   他原本以为这些半神会比他们更先坚持不住,可是到现在蒋育道等人依旧安然无恙,除了身体和精神上备受折磨外,一点堕魔的征兆都没有。   而这一切似乎都与蒋育道和吴羽子手里的一枚木牌、一把戒尺有关。   这两个东西上的气息如出一辙,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而这人还是苣阳这三位的先生。   如此说来这位先生还真的是神通广大,不是蒋育道他们吹嘘的,可世上真的有能逆游时间的本事吗?   炟看着这一幕,心中对这些半神口中的先生充满好奇。   “老蒋你先撑片刻,我将这魔茧给劈开。”   知道手中戒尺是魔气克星,吴羽子想起当初目睹的那倾天一剑。   他学了很久,但始终得不到其中精髓,后来渐渐就不练了,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向往那一剑。   只是过去没有机会施展,今日再不挥剑,那他这一生都没有再挥剑的机会了。   “你要劈开魔茧?”   炟只觉得像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要知道便是神族被这些魔气缠上都没有逃脱的可能,哪里能叫一个半神劈开。”   之前他的同伴就是例子,而他早晚也会坚持不住。   “吾辈剑修,从不轻易言败。”   戒尺化长剑,威力放到最大,吴羽子持剑一步踏出。   “先生之剑,名为诛邪,今日我吴羽子,求剑!!!”   世人有求学求道,今日他也向陆风求取一剑,只为诛邪。   “准!”   一道温和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吴羽子手中长剑光芒大放,威力暴涨,嗡嗡剑鸣声瞬间击破不断侵扰蒋育道等人的魔气,为众人缓了一口气。   “哈哈哈哈。”吴羽子见状笑得开怀,“我有一剑,请诸君鉴赏!”   吴羽子白衣白发,衣发被剑气卷起狂舞,踏立虚空的恣意洒脱看得人眼热激动,这才是真正的仙风道骨。   “诛邪!!!”   魔茧外,神魔对垒,但突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魔茧,这样的魔茧在战场上有很多,里面不断有神族堕魔为魔主提供能量。   但是突然的,一个魔茧中传来极具威压的气息,那气息迫使神魔两族不得不停下来。   “那个魔茧中好像是那些刚来的半神。”   “莫非他们还能从魔茧中杀出来?”   “那真的还只是半神吗?”   大战后方有无数神女看着这一幕,她们便是专解魔茧的存在。   每一次大战起,魔茧都会瞬息出现,既难解,数量又多,她们解茧的速度往往决定大战的胜负,所以常常成为魔族的目标。   可是这麽久以来,从未见过有人能从内部破茧而出。   但毫无疑问,神族是期待的,期待有神能打破这一常规。   一时间,吴羽子他们所在的魔茧几乎是万众瞩目,硝烟都为此而停。   终于,黑色魔茧中有白色剑芒透出,像是蛋壳一样出现裂痕。   “嗡!”   时间静止一刻,下一瞬,魔茧突然被巨大剑光劈开,几道身影从中跃出。   “你们听见没有!方才,那是先生的声音。”   吴羽子求剑的时候他们都听见了。   提起陆风,几人便难掩兴奋激动,结果一抬头就被眼前的场景镇住。   诸多神魔的视线竟然都落到他们身上,无数高大巍峨的神魔法相遍布中心域,魔族的黑色多臂几首、面容狰狞凶恶,神族法相多彩绚烂明净,神光相随。   蒋育道众人初次面对如此多的法相威压,尤其是处在这些法相中心,就像是被困住的鸟雀,只待宰杀。   而魔族也是这么做的,只是看来他们并没有将蒋育道等人放在眼里,只是很随意的打算一掌拍死他们。   “师兄!”   苟余青三人最先冲过来,面对五位魔主的阻拦丝毫不惧,不惜让三座法相离身而出,来到蒋育道他们身边成三角之势,将魔手拦住。   但没了法相护身的他们此刻也在几个魔主的抨击中岌岌可危。   魔手被三座法相拦下,众魔主却不慌,皆抬起手欲要重复叠加。   好在旁边的众神及时出手,大战一触即发。   蒋育道等人也不坐以待毙,即使宛如蝼蚁也要拼尽全力。   “万剑归宗!”   经过方才的那一遭,吴羽子剑道大成,修为再涨,一剑比肩半个主神法相。   “这个时候,也不用藏着掩着了,做师兄的,哪有让师弟挡在前面的道理。”蒋育道一甩拂尘,双手捏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个大字盘旋而出减小了三座法身的压力。   “人族气运十分,我大祈皇朝独占其三,愿我人族,生生不息!”   主皇大印暴涨下,其庞大程度竟然能得神族法相的半成大,其上金色人族气运化龙盘踞,不甘地朝着头顶上的黑色大手怒吼。   墨棋、瑶池等人也不甘落后。   “原来……他们一直在隐藏真正实力,只是要以此对抗魔主,还是差太远了。”   炟感叹着,下一刻就跟着放出自己只有十丈的法相,“我也来!”   时间虽短,但他还挺喜欢这些半神的。   可结果就如他所言,神族式微,众神拦不下所有魔族,他们头顶的魔手得到助力,毫不费力的往下压来。   苟余青三人的法相承担了绝大部分的压力,本尊受损严重,根本不敌对面五魔。   “风正!!!”   蒋育道听见声音回头看,就见风正上空有一头魔主法相,抬脚朝风正踩踏而去。   苟余青和苣阳也各自危已,只能眼睁睁看着相伴多年的挚友即将魂飞魄散。   可突然。   “风正,你的剑。”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众魔的行动顿生滞缓。   风正闻声看去,一把如山峰的锈剑出现在他的身旁。   “这……这剑不是被风正用来镇压天山的那个魔球了吗?”   苟余青一下就认出了风正的剑,哪怕它锈迹斑斑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但是相伴多年,他们三个又怎么会认不出这把剑。   “只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风正错愕地伸手一招,巨剑身躯颤动,其上锈块脱落,露出其中的寒冷剑光。   这剑对他来说如虎添翼,他拿到手里挽了个剑花,纵身劈退那法相,然后迅速退远。   风正确定这是自己的剑无疑,而刚刚那道声音。   “先生?”   ……   “陆某来晚了,从几十万年前来到现在还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   一道剑光随着声音突然射来,一路击溃与苟余青他们缠斗的魔主,击溃压在蒋育道他们头顶的巨手。   剑光势如破竹击碎众多魔茧,打破神魔之战一边倒的局势,轻易在两族之间划出天堑。   众人大惊,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青色身影手拿青竹竿缓步而来。   他一步一步走在硝烟弥漫、飞沙走石的战场中,周遭魔气自动退避,臣服在地不敢动弹。   神魔法相位列两旁,皆齐齐看着这个淡然走入战场中心的男子,非神非魔亦非人,却与周遭浑然一体。   即使早有准备,但真到见面的那一刻,蒋育道他们还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青衣墨发,悠然自得,不是温和有礼的陆风还能是谁。   “诸位,别来无恙。”   “拜见先生!!”   还是那个熟悉的样子,蒋育道等人眼眶微红,收起各自法器对陆风拱手行礼。   有陆风在,哪里有他们出手的机会,而且陆风看起来更加神秘莫测了。   “先生……”   苟余青、风正、苣阳三人看着没有丝毫变化的陆风,“我们找您很久了……”   陆风看着三人露出温和的笑意,抬手一招,三枚木牌从他们三人身上各自飞出。陆风接过令牌,“方才走得急,忘了给你们把阵法刻画上。”   说着就抬手从三枚木牌上划过,“下次找我就用令牌吧。”   “……”   三人接过令牌,目光呆滞,“方才?哪个方才?”   陆风给众人一个安心的笑容,随后踏步而上来到神魔之间。   “您……是谁?”   为首的主神从陆风出现开始就一直看着他,他从陆风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但是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陆风看看面前的神族,没有从其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心下了然。   “看来初代神都已经消失,难怪你们这些小辈不认得我。”   众神疑惑:……   底下的蒋育道等人也同样没想到,这些主神在陆风面前竟然只是小辈。   陆风并不在意他们怎么想,也不作多余解释,而是转头看向众魔。   这一眼,让方才还势不可挡的几大魔主竟然眼露畏惧闪躲,法相畏畏缩缩的缩小,直到最后竟然消失不见。   “看来是还有神智尚存。”   众魔感到危机,想转身逃跑,陆风不急不慢地抬起手,直指魔物。 第232章 吊起来打   “去哪?”   陆风现在看这些神魔,犹如看自家逆子,尤其是魔族,典型的盼着老父亲快死,然后争家产争到家破人亡、为非作歹的地步。   他一看见,心中就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听见陆风的话。   那些魔主强压下心中那不知道从哪里生来的畏惧,不屑地直视陆风,嘴硬道:“我们正找你呢,可惜十魔过于愚蠢无能,没把你带回来就算了,还折了黑幡和魔界虚影……不过既然你现在自己送上门来,那便彻底留下吧!”   “……”陆风轻轻叹息一声,“不识好歹。”   十多位魔主对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个魔主极其不愿意地站了出来。   陆风收起竹竿,可不管站出来的是谁,直接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他今日就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免得让他们以为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治得了他们了。   陆风挥手动作简单随意,只是在身前带起一丝微弱的风,像是在驱赶烦人的蚊子。但是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敢小觑,而是抬头看着上方,只见一个白色巨掌悬浮在诸魔头顶,然后——   轰!!!!   大掌落下,为首的、在魔族中有一点位置的,有一个算一个,法相都被逼出来,然后被拍成碎片,破碎的声音在中心域接连响起,听得众人胆寒。   所有人都被陆风这一掌给吓到了,众多法相竟然被他如此云淡风轻的抹除。那岂不是说,只要陆风想,一掌就可以灭掉这虚空域的所有人。   此刻,那些原本不当一回事、觉得对自己没有多少威胁的神族,在这一刻都悄悄摸摸将自己的法相小心翼翼收了起来。   此前还对陆风抱有不解和审视的人都低下头颅,连带对蒋育道他们都多了份重视,态度转变之快令蒋育道等人颇有仗人势的爽感。   当然,除了畏惧惊骇外,诸神心中也有一点暗爽,那法相破碎的声音真的很清脆悦耳,但是不知陆风怎么想的,立场不明,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爽,只敢看着被巨手碾压的魔族嘴角微微上扬。   最厉害的所有大魔都被拍散了法相,那剩余的小魔数量虽多,黑压压的一大片,但是没有一个敢动,都挤在一起,像是战场上长出来一片黑幽幽的黑草随着风两头摇摆不定。   巨掌消失,被拍碎法相的大魔再次出现在众人眼中,但是此刻他们没有一点刚才与诸神斗法的得心应手,对陆风也不再趾高气昂,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然后下一秒就毫不犹豫地朝四面八方逃去。   大魔太多,数都数不清,一时间四散而逃,几乎每一个方向都有。   众神看着这一幕,心道这些大魔虽然被拍碎了法身,但是毕竟还是天地伴生的魔族,突然一起逃跑,便是陆风也难以全部拿下。   “前辈,我等助前辈一臂之力。”   一气宇轩昂的主神上前一步,没了法相他依旧气势蓬勃,刺眼神光缠绕,让人没办法看清楚他的长相,只能看见一团神光。   如今必输的局面因为陆风的出现让神族绝地翻盘,诸魔法相被毁,正是他们乘胜追击的好时候,若是让他们逃了,那是神族不想看到的。   陆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主神,那神光在他眼中仿若不存在。   “不必。”   只见陆风抬起手,没有对准逃跑的魔物,而是对着虚空道:“收。”   在众人的不解和震惊下,这四面八方的虚空犹如绸缎一样向着陆风所在收来。   逃跑的魔族在虚空下被迫跟着倒退,宛如被铺天盖地的绸缎笼罩,有魔主试图劈开这绸缎,但是发出的攻击都消失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   “掌控……虚空……”   “这种手段便是初代神也不曾拥有,拥有这样手段的存在,为什么从来没有出现过?”   “而且还带着本源的气息。”   众人惊骇,显然陆风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缚!”   随着陆风的话音落下,一道光束从指尖射出成扇形之态向诸魔笼罩而去。   法相消失,诸魔实力整体跌落一半,前一秒还在为自己逃出生天感到高兴,下一秒就被功德化成的白绳捆住成排吊在半空中。   陆风手中出现一把戒尺,与吴羽子的有几分相似,但是威力远超吴羽子的那把。   只见陆风对着被吊起来的众魔扬起戒尺。   “贪图本源!”   “啪!!”   “对苍生出手!”   “啪!”   “屠杀万物!”   “啪!”   “让天地崩毁!使天道沉睡!”   “啪!”   ……   一句话一条罪状,一罪换一戒尺。每一戒尺都平等地落到了众魔身上,打得魔气消散露出原型,整个虚空域只能听见挨打声和哀嚎声。   那戒尺强得可怕,魔族修为集体下跌,一层一层地跌落,看得人心惊胆战。   旁边看着的蒋育道他们,此刻都有些同情那些被吊起来收拾的魔族了,再多挨几下那就只有一个结果:死。   要么被直接打死,要么被打成废物,然后被神族弄死。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先生,生这么大的气。”   “据我所知,第一个被吊起来打的是平生,”吴羽子说着的同时不忘给苟余青他们解释道:“也就是你们二师兄,而这些魔族是第二个。”   闻言,苟余青三人打了个寒颤,“徒弟也这么揍啊……”   蒋育道这时开口:“三位师弟不必害怕,二师兄是因为年少不知事才被罚的……哦对,先生的弟子中我排第四,没有意外的话你们三人便是第五六七,我之上还有三位师兄……”   “不过三是师兄已经……”   说起这个蒋育道心中就不是滋味。   苟余青三人见状便猜到了什么,拱手问:“敢问师兄,三师兄是遭谁毒手,便是上天入地我们都要报这个仇!”   蒋育道叹息一声:“罪魁祸首在那吊着呢。”   被吊起来的魔族已经被打得只剩半条命,那些没被捆的小魔越发瑟瑟发抖,害怕地垒成一团。   诸神见状真的怕了,陆风此举跟打孙子一样,他们看得肝胆俱颤,现在也不敢御空了,小心收起神光落到地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有几个平时与苟余青他们有交情的主神悄摸挪到众人身边。   “那前辈就是你们三人的师父?”   相处这麽久,虚空域的人都知道苟余青三人有师父,只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后来时间长了,连苟余青他们自己都不再提起。   所以没有人在乎他们的师父究竟是什么来路。   虽然现在问太晚了,但还是有必要问一问的。   “我们能听听前辈的事迹吗?”   “呃……”   见到高不可攀的主神突然变得这么平易近人,在场没有一个人适应,但是听着那边传来的挨打声,众人表示也能理解。   但要说事迹,苟余青他们也所知不多,他们对陆风的记忆也仅仅是淮水河畔那讲道的七年而已,其实他们也很想知道陆风的事迹。   蒋育道他们倒是知道的多一点,但是具体说出陆风来路,他们也不知道,这样强大的陆风他们也是第一次见,从前种种揣测现在看来都是在低估陆风。   抽打声停止,陆风终于停手了。   那些被吊起来的魔物此刻都像是软年糕一样啪啪地接连落到地上,双眼无神,充满绝望,身躯不受控制地时不时抽搐一下,口吐白沫。   “嘶~”   众人见状都倒吸一口凉气,不可一世的魔族竟然被一起揍成这个样子。   其中有几个最强大的魔族倒是还有一些神智,但是对上陆风的眼神后又颤颤巍巍躲开,匍匐在地,结结巴巴道:“渠,拜见……始祖……”   “想起来了?”   陆风收起戒尺,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负手打量那叫渠的魔主。   渠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疼,但是看着云淡风轻的陆风脑子却无比清醒,“始祖饶命。”   “渠?始祖?”   远处听见这话的那些主神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中露出惊诧。   “渠不是早就神魂寂灭了吗?为什么会变成魔主?”   “而且始祖……是初代神史上,记载的那个始祖吗?”   众神皆知,神族出现时,始祖巨树就已经存在不知多久了,未开智的时候神族只能依靠始祖巨树成长,后来开智后开始修炼,但也是围绕着巨树生活,后来神魔大战,始祖就消失不见了。   这是初代神史上记载的有关始祖的寥寥数语。   至于渠,那是初代神之一,但初代神都死光了,为什么现在会以魔族的身份出现?   不过既然如此……   “原来是祖神,难怪我们与魔族斗了这麽久,总是斗不过。”   这么说来就清楚了,谁能干得过老祖宗啊!   渠扫视神族众人,想起自己手上沾有神族血,脸色变得尤为难看,恢复神智,还不如被陆风直接拍死。   陆风自然知道渠在想什么,微偏头对众神道:“渠确实已经死了,只是当初拉着初代魔同归于尽时,仅存神智被魔气吞噬同化,化作了新的魔主。”   说到底,这不是渠的错,渠那残缺的神智根本不能主导这魔躯。   不仅是渠,其他有一半魔族都是这样。   诸神明白陆风话里的意思,心中觉得不是滋味,他们战了这麽久,到头来都在自相残杀,感觉过往那个岁月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把那些初代神的神智提出来主宰现在的魔躯后,陆风不再多说,对着那虚空抬手一划。   只见之前众魔一起出手都奈何不得的虚空竟然凭空出现一道裂缝。   陆风伸手一送,一截璀璨神秘的树枝来到渠的面前。   “带着魔族去自立魔界,虚空域留给神族,今后魔神人鬼四族各主一界,不可再生事端。”   这最后一句话同样是对神族说的。   “此处事了,陆某也要回去了。”   混元界还有人在等着他呢。 第233章 久别重逢   陆风性子平淡温和,本就不喜参与到争端中去。   所以他选择用简单粗暴的手段解决虚空域的事。   “先生这就要走了吗?”   刚刚重逢陆风就要离开,蒋育道他们心中还挺不舍的。   渠握着手中树枝,对着陆风拜了又拜,然后就带着众魔离去。   众神还在发愣,没想法事情如此简单就解决了。   陆风飘然落地,缓步来到蒋育道他们面前,众神小心翼翼行礼,斟酌着说词。   “无需紧张,”陆风对那些主神随意摆摆手,然后负手对蒋育道几师兄弟道:“神族百废待兴,此处将来便是神域,对你们来说也是个不错的去处。若是愿意就留下,若不愿意,游历虚空也可,压制修为进入其他未曾去过的世界也可,切记行事问心无愧。”   “不过虚空域外并不简单,深处还有未知异族,游历时需自己小心。”   蒋育道他们立即拱手行礼,“是。”   苟余青三人看着陆风,犹豫着问:“先生是要回混元吗?我们能去找您吗?”   “自然可以,”陆风抬手示意。   四人腰间木牌上有一缕白丝飞出,皆是指向陆风。   “若是想找我,跟着这木牌走就是。”   几人见状面露喜色,有木牌在手,便是陆风离开混元遁入虚空他们也不怕找不到陆风。   见师徒话说完,那主神总算是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拱手道:“还请始祖主持神族大局。”   “陆某非神族,也不喜繁杂之事,要做什么你们自己做决定便是,只当陆某不存在吧。”   “呃……”   自己人主自己事固然好,但是要当陆风不存在,这谁人敢。   “告辞。”   见陆风归心似箭,众人也不再说什么,齐齐拱手。   “恭送先生。”   陆风驾云而起,绿色身影向着虚空而去,见人越走越远,吴羽子突然朗声道:“先生,我和老袁在树下埋了两坛好酒……”   话未说尽,陆风就已经消失不见,不过虚空中倒是飘来一句:“陆某等你们归来那日。”   众人目送陆风离去,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陆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诸神心中留下众多疑问和震撼。   许久后,那为首的主神突然走到苟余青他们身边,态度热络亲和,细细打听起与陆风有关的一切,就连墨棋他们也被其他神亲切地拉走。   独留炟站在原地。   这几日的经历对他来说简直像是被人施了幻术一般,本该惨烈收场的大战草草结束了,魔族突然消失在虚空域,那人来了一会儿就走了……   炟回头看陆风消失的方向,心想他也应该去混元界看看。   而在混元界外,混乱的罡风依旧存在,如同乱流一样将混元包裹,不过那些破碎道则已经恢复重新融入三千世界之中。   陆风轻松穿过罡风,看着来接他的人面露笑意。   墟看着陆风,眼中有些怀念,“你回来了。”   陆风点点头,颇感兴趣道:“你不是剥离了七情六欲吗?为何还有这样的情绪。”   墟幻化出来的老者微微一笑,“剥离的是后来生出的,对你,我从来没有变过。”   “你倒是装的挺好。”陆风无奈一笑。   他和墟一起渡过无数岁月,自是知道墟的实力没有那么弱,哪怕与他所创造的世界融为一体了,也不可能会因为世界崩毁祂就跟着沉睡,除非是祂有意为之。   如今见自己回归,祂也就跟着恢复了。   对此墟只是笑笑,“我也只是顺其自然罢了。”   说着祂拿出一个黑色的蛋和一只缩回壳里的乌龟递给陆风,“它们很担心你,一直嚷着要去报仇,很是闹腾,你快把它们领走吧。”   陆风一眼便看出赑屃只是沉睡,至于黑蛋,它的龙骨龙筋都回来了,如今在重塑,待破壳之日就是完全回归之时,一切又好像从头来过。   “多谢,紫雷它……”   “一道拿去吧。”   一块紫黑令牌被扔到陆风怀里,三小只这便齐聚了。   陆风离开之时,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心中的那个问题,因为答案祂其实已经知晓了。   混元界,大虞王朝。   斗转星移,四季轮回,又是一年冬,大雪纷纷扬扬。   一辆马车在大雪中从长街尽头幽幽驶来,而后停在了一个烧饼摊前,不多时,一个身着红色官服,外披黑色大氅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上下来。   对驾车的人道:“你先回府吧,我一会儿自己走回去。”   “老爷,雪大,带把伞。”   中年男子本想说不用,但是见伞都递来了,便顺手撑开支在头顶。“回吧。”   说完便撑着伞走到烧饼摊。   “大人最近来得越来越晚了。”   卖饼的妇人熟练地捡两个热乎的饼子递给男子。   男子接过,笑着付完钱,拿着烧饼转身离开。   厚厚的雪被踩得嘎吱作响,深一脚浅一脚留下一串脚印。   雪幕厚重,男子既要小心脚下又要小心前方,免得撞上行人。   恍惚间就见前方有一青色身影在雪中若隐若现,男子咬了口饼子本要避开,在低头的瞬间却突然愣住,然后不可置信地缓缓抬起头。   “呼……呼呼……”   寒风呼呼地吹,卷得大雪像白帐一样摇晃飘荡,而雪帐后的人影似虚似幻。   纪明悟隔着大雪看来人,看了好一会儿才敢上前。   双脚在雪地中久站后有些麻木,每一步他都走得极为艰难,走了好久才走到陆风面前。   “先生回来了。”   “嗯。”   陆风身上积有一层雪,看来在这里已经等很久了,纪明悟将伞撑到陆风上空,平静道:“回家吧。”   说着还递了个饼子给陆风,“还热乎的,先生暖暖手。”   陆风笑着接过,跟着纪明悟往前走,只是走着走着就察觉不对劲,偏头一看纪明悟双眼通红,鼻子也是。   “先生别看我。”   陆风拿着饼子哭笑不得,但也不再看他,只是在心中感叹纪明悟这一点倒是没有变,还和小时候一样。   方才看见纪明悟的第一眼他还在感叹岁月催人老呢。   两人冒雪走过长街,最后停在丞相府门前,管家早早在此等候,见纪明悟回来就带着下人送来暖手炉子。   “老爷,饭菜都已经备好了。”   “嗯,添副碗筷。”说完就对陆风道:“先生这边走。”   纪明悟那隐晦的心情已经恢复如初,陆风拿着竹竿跟在他的身边,听他细细介绍这府院,每一处都十分仔细。   周围人见状疑惑不已,不明白堂堂四相之首,身负盛名的纪明悟为什么对这个年轻的男子这幅态度。   陆风俩人穿过被雪覆盖的亭台楼阁,走过庭院进入书房。   “先生先吃点东西吧,我去换身衣服。”   朝服厚重严肃,纪明悟此刻只想轻轻松松的。   “去吧。”   得了陆风的应允,纪明悟才离开书房。   只是出门后,他在转角处站定,看着檐外落雪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任由刺骨的寒风扑面,然后无声的笑着,鼻子一酸就花了眼。   但见有下人过来又连忙收住情绪,快步去换衣服。   看着纪明悟匆忙的身影,管家疑惑,“今天老爷好像特别高兴。”   ……   纪明悟动作很快,换了身常服回到暖和的书房时,陆风正负手看墙上挂着的画。   “我画技不精,让先生见笑了。”   陆风闻言转过身,“怎么不画全?”   画上人一身青衣,手执竹竿,能看出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就是少了五官。   纪明悟关上门隔绝屋外寒风,招呼陆风用饭的同时道:“画来怎么都不如意,最后索性不画了。”   他也不是没有请画技高超的人画过,只是画来都和陆风大相径庭,最后也只能作罢。   陆风看着纪明悟,长久后感叹一声,“明悟你变老了。”   半手长的胡子,两鬓斑白的头发,脸上皱纹肉眼可见。   纪明悟闻言倒是不见多少愁绪,笑着道:“先生你已经离开三十一年有余,而明悟今年五十六岁,再过几年便是花甲之年了……”   “三十一年……”   陆风默默念着这个数字,他对此并没有什么实质感,一切都恍如昨日,可这三十一年对纪明悟这样的普通人来说便是半生。   “怎么没娶妻呢?早该在拿到十国魁首那会儿就有人上门提亲了。”   世间好女子很多,纪明悟这样的条件想来娶妻并不难,夫妻俩相互扶持也比他这形单影只的热闹。   纪明悟没想到陆风会问这茬,时隔多年终于又有了长辈看顾的感觉,心中一暖。   只是这问题他自己也回答不上来,但因为是陆风问的,也只能细细思索,然后回道:   “从前那会儿确实有,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的大事我还是想等先生点头,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五年,再相见便是在大荒山……”   相见就是别离,陆风这一走就再无归期。   “后来国事繁忙,我渐渐的就没有这心思了,也习惯一个人。”   “先生不必为此忧愧,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毕竟这个相位也不好做,威胁不少,孑然一身反倒能放手做很多事。”   见纪明悟语气诚恳,心智坚定,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取舍,陆风也不再多言,转而问起了其他的。   俩人这一坐就坐到了晚上。   管家送来火炉,他们就着炉子闲话家常,仿佛回到了草堂的时候。   门外大雪簌簌,屋内炭火噼啪作响。   “先生去见过二师弟了吗?”   “尚未来得及。”   “二师弟最近好像有事在忙,我也联系不上他。”   否则早该在陆风回来时便告知他了。   陆风掐指一算便笑道:“明日我去寻他。”   就在二人闲谈之时,下人来报,说有客人来访,看模样非富即贵。   冬日里天色暗得早,夜里雪路不好走,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人来才是。   思索间,纪明悟站起身对陆风拱手道:“先生,我去看看。”   “去吧,我再坐坐。”   “先生若是觉得无趣,屋中书籍随便看。”   若不是怕错过大事,纪明悟更想同陆风多坐一会儿。   “去吧,是个贵人,寒冬腊月不可让人在外久等。”   陆风看一眼府门方向就知道来人是谁,“自家人,不用在意我。”   “是。”   纪明悟也知是这个理,太客气反倒生疏,便不再多说,起身往书房外走去。   雪夜寒风从窗外吹进来,屋里烛火忽明忽暗,眼看火苗就要熄灭,陆风及时抬手轻轻一挥,那窗户就自己合上,烛火也终于稳定下来。   陆风用柴火棍轻轻翻动炭火,滚烫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温暖又明亮。放下棍子,陆风随手一招就有一本书从书架上飞到他的手里。   他就这么就着火光翻看起来。   不多时,书房外的廊下有脚步声传来,随即书房门被人叩响。   “先生,能进来吗?”   “进来吧。”   陆风话刚落,书房门就被推开,抬眼望去,就见纪明悟走在前面,身旁跟着一个气质不凡的紫袍男子,后面还有修士随侍其后。   那修士还不是普通修真者,气息浑厚,看来在修行路上有所得。   陆风收起书站起身,对着来人简单拱拱手。   那男子上下打量陆风,见是个读书人后,只是点头笑笑,倒是那身后的修士看着陆风眉头微皱,不自觉走起了神。   书房内气息温暖静谧,陆风持书站在火炉边宛如一幅宁静的画卷,让人感到轻松自在。   “这屋子暖和,来到这里就让人不想走了。”   男子走进屋中,立马有下人搬来椅子。   “都坐吧。”   纪明悟看向陆风,陆风温和地笑笑,重新坐了下去,几人就这么围炉而坐。 第234章 雪夜夜话   下人合上门离开,但听脚步声并未走远,都在外面候着,其中还夹杂着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其主人应当是气血浓厚的武者,看样子是跟随屋里的这紫袍男子而来。   男子身上紫气升腾,陆风早已经知道来人的身份,但并未在意。   倒是那男子多看了陆风几眼,见其气质不凡,举手投足间不似普通人,便不动声色地看向纪明悟。   纪明悟方才从陆风的神情就已经知道,陆风并不介意与皇帝同坐,想来也不会介意与其交谈几句,便拱手道:“陛下,这位先生是臣家中长辈,今日刚到王都。”   闻言,刘乾愣了一下,仔细看看陆风。   见其知道自己是皇帝后依旧是那副淡然自若的神情,没有其他人那样的诚惶诚恐、受宠若惊,便高看陆风一眼。   “朕瞧先生还年轻。”   怎么看纪明悟这五十多岁的容貌都更像长辈,不过想到百姓家中多子,有的人甚至比自己的小叔还要年长几岁,如此看来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但想到如此年轻就能养出这一身沉稳儒雅的气质,便觉陆风不是碌碌无为之辈。   “先生如今何处高就,为何没在王都听说过先生这样的人物?”   见陛下起了爱才之心,纪明悟略显尴尬。   “陆某闲散人一个,喜好四处游历,不曾在此常住。”陆风百无聊赖地将书收起来,放到一旁。   “原来如此……”   刘乾惋惜地呢喃一声,“原来是常在外游历,那想来是见过不少奇人轶事的,难怪……”   难怪见到他这个皇帝不曾有一丝寻常百姓该有的情绪表现。   “真是羡慕先生,想来那三大皇朝先生都去过,说不定还见过不少得道高人吧。”   听出刘乾话中的艳羡之意,纪明悟不禁在心中叹气。   刘乾如今三十多岁,登基十来年了,他这前半生一直在为担负起江山社稷做准备,年纪尚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登基后更是连皇城都鲜少离开,从未拥有过同龄人有的简单快乐。   陆风饶有趣味地抬头看向刘乾。   刘乾与那清明的眼神对视上,不禁心中咯噔,不自觉挺直了腰板,仿佛回到了被拷问学识的时候。   “确实见过不少修真异士、山精鬼怪。陆某去过大祈,到过大贞,也游历过赤燕这样的王朝,同鬼神打过交道,踏足过地府……陛下可是对这些感兴趣?”   对刘乾他们来说,陆风的话有些骇人听闻了。   前面还好,只是说着说着就有点不切实际,听着十分虚假。   刘乾因此对陆风的好感下降了一分,不过他身后的那个修士却是眉头越来越皱,走神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明悟对陆风的本事早就有所认知,对陆风说的话也深信不疑、习以为常,对此并没有露出一丝情绪变化。   “先生不妨说来听听,这一路究竟遇上了什么。”   可是刘乾忍不住,他倒是想听听陆风这话中的真假。   他虽没有离开过王都几次,但是作为一国之主,那也是耳听八方,自认能辨别出陆风话里的真假。   而且若是从前,能看见山精鬼怪并不奇怪,但是自从地府出现后,这些东西就很少出现在世人眼皮子底下了。   更别说是与鬼神打交道,就是他这样的一国之主想要见这王都的城隍那也是十分不易的事,更何论是踏足地府。   你找得到地方吗?   纪明悟知道刘乾在想什么,不禁暗道:你这回真是问对人了。   陆风也不在意他在的想法,端过一旁的茶杯,喝了杯暖茶后将经历过的缓缓道来。   “陆某遇见过水泽精怪、山野鬼魅,见过能口吐人言的青牛,哄骗凡人的猛虎以及潜河过江的黑蛟……”   见陆风越说越多,许多都是刘乾没有听过的,刘乾也辨不出真假,急忙打住,“那先生说的踏足地府,与鬼神打交道具体是如何?”   “地府鬼神众多,陆某便捡其中一个道来。那是陆某游历到赤燕之时遇见的一个鬼物,当时对方还不是城隍,相反,那是为祸一方的厉鬼……”   闻言,刘乾身后的修士没有忍住开口道:“能被敕封为一地城隍的,无不是德高望重、积德行善之辈。这为祸一方的厉鬼怎么可能会成为城隍,得百姓香火!地府绝对不会容许有这样鬼物存在!”   这修士语气微微激动,此话倒像是不许陆风诋毁地府一般,被刘乾看了一眼后才闭上嘴不再开口。   不过刘乾转头对陆风道:“这也是朕想问的。”   他此刻自认是抓住了陆风的错处,语气都上扬了几分,同在课堂上指出教书先生的错误那样有成就感,只是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陆风倒也不恼,反倒温和的笑着,从这修士的三言两语中,他能感觉到地府的威信已经深入人心,世人对地府的信仰、畏惧、敬重达到了一个顶高的高度。   世人相信它,甚至把地府当作一个照妖镜,能成鬼神的,一定是个好人。受到严惩的,一定是一个穷凶极恶之辈。   可见如今地府的存在已经无可取代了。   满打满算地府也才出现不足四十年,这样的成功真是难得。   欣慰之余陆风道:“这自然是与这厉鬼生前的行事有关。”   陆风说的是鸣章县的常德银,这是一个十分典型的城隍形象,善恶都集于一身,在众城隍中十分少见。   都说商人奸诈狡猾,在士农工商中排在末位,常德银此人也是一副大腹便便的商人模样。   可是他生前所行之事谁人不称赞一句勇猛侠义,只是结果并不好,沦落厉鬼走上歧途,对此谁人又不说一声可悲可叹。   好在后来遇上陆风,终于得来一个赎罪的机会,成为宫巡缮刀中鬼物,跟随他四处捉鬼救人,在兖州府大劫时也不曾退缩,多年积攒这才有了这个城隍之位。   陆风语气温和平缓,说起故事也是娓娓道来,几人不自觉地沉浸在故事中。   炉中木炭上已经悄无声息覆盖上一层灰白的柴灰,旁边烛台上的蜡烛燃尽大半,蜡油顺着烛台流下,仿若无声垂泪。   刘乾、纪明悟以及那个修士听到高潮处也不禁感叹故事中的人命运多舛,让人惋惜。   “虽是商人,但是却有侠肝义胆之举,实在令人敬佩。”   “如此说来,他能得一县城隍之位也是情理之中。”   刘乾此刻已经忘了他问陆风这些故事的初衷。   纪明悟看他完全沉浸的模样微微一笑,觉得刘乾虽然已经称帝好长一段时间了,但是听一个故事就立场不坚定,看来还需历练。   当然,对方是陆风,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不知不觉夜就深了,门外大雪已停,堆满院的雪泛着冷冷寒光,刘乾得回皇宫了。   “每一次出宫都觉光阴似箭,这次更甚,”刘乾对陆风道:“先生说的故事深入人心,见识更是常人所不能及,真不考虑入朝为官吗?”   陆风微微一笑,“陆某闲散惯了,不过陆某这里有一本记事用的手札,陛下若是喜欢这样的故事,陆某就将它赠与陛下。”   刘乾闻言眸光一亮,游记他也看过许多,但是感觉都不如陆风说的有趣,想来手札中的故事也不会逊色,随即连忙接过。   “也罢,”刘乾收到东西,也不再提入朝为官之事,对着纪明悟微微拱手,“学生告辞,先生留步。”   私底下,刘乾经常这样称呼纪明悟。   目送人走远消失在夜色中后,纪明悟才转身看向陆风,“多谢先生。”   陆风负手而笑,“他是你的学生,做先生的,送小辈一个见面礼而已。明悟啊,你这个学生教的不错,是个好皇帝。”   “也是先生教得好。”   “你这自夸一点都不隐晦。”   “那也是先生教得好!”   “哈哈哈哈哈。”   得到陆风的夸奖,纵使年过半百,纪明悟还是会因为这句话感到开心,他抬脚跟在陆风身边,提着灯笼照在陆风脚下,两人一起穿过廊檐,迎着雪色往内院走去。   管家远远看着,感叹:“老爷好久没有这么笑了。”   ……   回皇宫的长街上,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刘乾借着雪色艰难地看着手札上的字,又因看不大清楚而百抓挠心。   这时,那修士突然掀开马车帘子,焦急到忘了行礼。   “陛下,纪相大人不是孤儿吗?哪里来的长辈?”   闻言,刘乾拿书的手顿了一下,头猛地抬起来。   纪明悟的身世并非什么秘事,朝中大臣和民间百姓都知道。   可要细说起来,纪明悟也是有位长辈,而这位长辈,跟在纪明悟身边多年的刘乾最是清楚。   那便是纪明悟的先生。   方才纪明悟也是这样称呼那个青衫男子的。   可是……被纪明悟念了几十年的先生,又怎会如此年轻。   “传闻,纪相是仙人的弟子,虽然不得其证,几十年了也没有见过那所谓的仙人,但是……”   纪明悟确实随身带有一支竹笔,听说是个法宝,而且方才陆风的言行举止、游历所见之事,包括说的鬼神地府,这都不是一个寻常读书人能看见的。   “莫非,那先生就是销声匿迹许久的仙人?!”   “臣看八成是,”修士道:“我从看见那先生的第一眼就觉得奇怪!先生身上毫无异样,气息朴实如凡人,但是先生本身看着就不普通,谁敢相信如此儒雅平和的人身上居然没有一丝文气、修真气甚至是红尘中的烟火气。”   越说,那修士越发肯定陆风就是仙人。   种种迹象也表明这个可能性很大。   这样的结论让刘乾两人激动不已,回过神后惊讶地发现,他们方才竟然与仙人说上话了,而且……   刘乾看着自己手的书,手指都在颤抖。   “仙人赠我宝贝了!!!” 第235章 你是假的   翌日一早,银装素裹的天地间,陆风和纪明悟一同向王都城门口走去。   俩人徒步而行,一路有不少人同纪明悟打招呼,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旁边的陆风。   陆风并不在意这些视线,温言问纪明悟如今积攒的文气如何了。   “大儒之身。”   纪明悟虽然国事繁忙,但是这文气积累倒是不少。   对于纪明悟成就大儒的事陆风倒是不意外,他昨天看见纪明悟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他身上的浩然正气十分浓厚了,就像一个小太阳那般耀眼炙热,无论是和鬼妖都不敢近他的身,百米外都是能避则避。   “目前儒修虽不及修士那般耀眼,拥有诸多让人眼花缭乱的攻击手段,但是文气和浩然正气若是用得妥当,也能攻防一体。”   “不需要其他东西辅助吗?比如像山河图那样的东西。”   “不需要,文气和浩然正气本就无懈可击,又何须他物辅佐。”   纪明悟闻言怔愣一瞬,他是知道浩然正气这种东西的,听说拥有的人都能鬼邪不侵,但没听说过能主动攻击的。   师弟安从郡不算,因为他和自己一样手中都有陆风赠予的法宝,主要还是依赖法宝行事。   陆风说着就为纪明悟演示起来。   只见他指尖上出现一缕金黄的文气,一会儿变成枪,一会儿变成剑,那文气或爆射而出,或招手收回,陆风都控制自如,上面的纹路更是十分清晰,宛如名匠用黄金耗尽十年光□□心打造。   “书读多了,心中可见锦绣山河,用心便可找到自身文气所在,所以文气威能与自身息息相关。”   说着,文气剑就竖着飞划过街道,连带旁边摆摊用的桌椅,伸长的屋檐,堆积的杂物全部都被划作两半。   动作轻柔仿佛一阵风轻轻吹过,但是纪明悟却亲眼看见那桌子已经被划成两瓣了,切口干净利落。只是在那摊主端碗上桌时,那桌子又恢复如初,不见一点划痕。   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   虽然见过陆风施展过神通了,但是再次看见,纪明悟还是咽了咽口水,尤其这东西还是自己可以学的。   “你来试试。”   文气剑消失,陆风神情淡然,依旧在缓步向前走去,周围也没有一个人发现任何异常。   “是。”   纪明悟对自身文气非常熟悉,在大荒之时他就已经有催动文气的经验,只是他从未像陆风这般运用过。   只见一缕文气出现在他的手中,随着他的心意变成一把小剑。   只是这文气所变化出来的小剑模样不如陆风那般凝实,体积也没有陆风的大。   好比陆风变出来的是四寸长剑,他变出来的就只是一把短剑,模样还有些模糊。   想要这小剑随自己的心意而动不容易,在寒风萧瑟的天,纪明悟额头冒出细汗。   在他的不断尝试下,小剑终于动了动,然后向着前方路旁的枯枝斩去。   一剑划过,枯枝微微晃动,却没有被斩断,而且那小剑一剑斩出后就溃散了。   纪明悟看见自己的成果叹了一口气。   他见陆风施展时轻松自如,没想到到自己这里竟然如此艰难。   “第一次便有这样的成果已经很好了,日后无事时要强加练习。”   陆风说完,再次伸出手,耀眼的浩然正气出现在手中。   “浩然正气可化盾,可成结界……”   陆风边说,手中浩然正气边应声而变,先化作一面坚实的盾守护在两人面前,后又变成一个结界将他们两人照在结界中。   “若是浩然正气足够,它不仅可护自己,还可护一城,乃至护一界。”   罩住两人的结界突然变大罩住整个王都,又突然变大布满天际。   纪明悟抬头看,只见那青天之下有一面类似在阳光下水光流动的湖面,无边无际的真把混元界全部罩住了。   全程变化都只有纪明悟能看见,旁边行人对他们二人都视而不见。   “你再试试。”   一句话唤回纪明悟的心神,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凝聚。   动用浩然正气远比动用文气困难,不过纪明悟总算是成功凝聚出来,只是那盾同样很小,最后耗尽全力凝聚结界也只是一个半人高的结界,连他自身都容纳不下。   可对此陆风却是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等日后熟练,这一攻一守加上竹笔,世间就无人能伤你分毫,那文气虫也要好好养着。”   闻言,纪明悟心中一暖,“是。”   话落,两人刚好到达城门口,一步不差。   “见到师弟后先生要回小山村吗?”   “嗯,但过些日子会出躺远门,若有事,用木牌唤我便是。”   “是,”纪明悟拱手行礼,“恭送先生。”   “回吧。”   陆风摆摆手,撑着竹竿负手向城外走去,走着走着他的身影逐渐变得虚幻,与周围人擦肩而过却无人发觉。   半晌后,纪明悟依旧站在城门口,远方已经没有陆风身影,但是他迟迟不愿转身离开。   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一阵香火之气。   纪明悟回头看向来人,笑着拱手行礼:“城隍大人何故来此?”   那城隍同样拱手一拜,态度十分恭敬,语气难掩激动地解释道:“方才见一道浩然正气冲天而起,庞大程度前所未见,令人咋舌,这才来此一探究竟,没想到竟然是纪相。”   地府鬼神皆知阴天子与这大虞丞相是师兄弟的关系,又同出陆风门下,对地府来说,纪明悟身份同样尊贵,便是地府阎王也不敢怠慢。   纪明悟能理解眼前城隍的激动。   这城隍身前也是文武双全,他饱读诗书,为官忠正清廉,是难得的青天老爷,后为民情愿,下场难逃凄惨。   听说其一生著书无数,兵书都有不少,自是知道这浩然正气的。   如今感受到如此磅礴的浩然正气,作为读书人难免激动。   “可惜这浩然正气非在下所聚……”   “嗯?”   城隍四处看看,确定自己并没有找错方向,那浩然正气便是这方向传开的,而此地只有纪明悟一人。   此前他也确实犹豫了一瞬,想到纪明悟目前只是大儒,应当没有这么多的浩然正气才是,但是一想到他是陆风的弟子,又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面对城隍的疑惑,纪明悟也是笑笑,“也许要不了多久你们就知道了。”   陆风没有主动开口,他也不好说陆风已经回来了的事。   ……   离开王都,陆风腾云而上,一路朝着与小山村相反的方向而去,也不知跨过多少高山,直至离开大虞进入相邻的王朝境内,他总算是看见了两道争斗不休的身影。   陆风并没有立即上前,而是在云上静静等着、看着。   远处两鬼并没有发现陆风的存在,眨眼间就交手数百个来回,在浓郁的黑气之中宛如两道闪电在激烈碰撞,带出轰轰巨响。   鬼气之下绵延不绝是大山,交手不会殃及凡人,那大山外的人看见也只会觉得是要下雨了,并不能联想到是两只鬼帝级别的鬼物在山中争斗。   陆风看着其中一道身影,欣慰地笑了笑,他最不放心的那个反倒变化最大。   平生能成长到这个地步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昨夜纪明悟与他说过这些年混元的变化,首当其冲提起的自然是平生,虽然他早就预料,但是亲眼看见还是有些意外的。   与平生交手的那个鬼帝实力并不弱,可平生要更胜一筹,几乎是他在掌控整个战局,既不杀也不擒,但也没有要放过那鬼帝的意思,生生耗得对方没了脾气,只想求一个痛快。   可就在两人交手正酣时,那藏在鬼气下的一群大鬼却伺机偷袭平生。   陆风看了一眼,便见对方恶业缠身。   他对这种鬼物向来是不留情面的,一挥手便有功德长绳飞出利落将那些鬼物困住一坨。   那些鬼物的出现自然是逃不过平生和那鬼帝的眼,自然也看见那些鬼物被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法器捆住,顿时立马明白周围还有第三人的存在,而他们却毫无察觉。   那鬼帝顿时慌张不已。   而相比起鬼帝的惊恐,平生看见那困住鬼物的功德绳时却是愣住。   那鬼帝见平生突然失神,就抓住这个时机朝着远方遁逃,丝毫不管那些被捆住的鬼物。   看着鬼帝越来越远的身影,平生动了一下,不再隐藏地将生死簿拿出来,朝着鬼帝的方向将生死簿抛至高空。   生死簿大放光芒,驱散了周围鬼气,那远处的鬼帝也被定住身形,瞬间被吸入生死簿中关起来。   那一坨被捆住的鬼物也没有放过。   只是那坨鬼物被收走后,原地却留下了那根功德绳,平生对那东西很熟悉。   可是他既没有回头看功德绳飞来的方向,也没有上前去将功德绳捡起,而是身体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陆风见状叹息一声,驾云落到平生身后,抬手一招收回功德绳,平生这才跟着功德绳转过身来,然后瞪大眼睛看着陆风。   平生如今模样大变,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曾经在小山村时无忧无虑的样子。   鬼帝的他将身形控制在二十多岁,一身黑衣衬得他沉稳冷静,鬼帝的修为加上那不苟言笑的气质,整个人已经颇具阴天子的气势,没有感情的眼神看着特别唬人。   陆风险些没有认出来。   见平生愣愣地看着自己,陆风笑了笑,“不认识先生了?”   只是他这话刚说完,平生就突然蓄力向他冲来,“区区幻境,休想蒙骗我!”   陆风脸色一黑,站着不动,在平生来到眼前时才幻化出功德戒尺,抬起手准确无误地敲在平生头上。   “啪!”   “没大没小!”   挨了打,平生手中蓄力消失,就站在陆风面前不动了,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根本不看陆风也不说话。   陆风看得皱眉,不明白这孩子怎么了,竟然也会露出如此别扭的姿态。   他想上前去看,但他靠近一步平生就退一步。   再进再退。   “啧~站住。”陆风很是没好气道。   平生这才站着不动,等陆风走近后才发现他已经泪流满面,是因为不敢看自己才偏着头的。   想到刚才还大杀四方的人此刻倔犟地扭着头哭,陆风无声叹息,温声道:“先生不是回来了吗,哭什么?”   谁知平生依旧倔犟,“你是假的,之前遇见的幻境也是这样。”   陆风哭笑不得,干脆道:“既然如此,那先生走了。”   说罢,转身驾云就朝着大虞璋县而去,没走多久平生就追了上来,亦步亦趋跟在身后,陆风心中又叹息一声。   他最近叹息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上来。”   云团突然变大,陆风朝后面的平生招呼道。   平生犹豫了一会儿就跃上云团,像根黑色杆子一样杵着。   陆风见状也不再逗他,开口问:“怎么不一开始就收服对方呢,打这三天三夜。”   云团飞过山川河流,一青一黑两道身影站立其上,冬日寒风拂面,衣摆如流云摆动。   平生看了一眼陆风,好似在想要怎么说。   但是陆风却先一步开口道:“是想磨练自己,想变得更强,不想依靠生死簿和功德笔?”   “嗯。”   “为什么呢?是怕自己太弱掌管不了地府,给先生丢脸?”   “嗯。”   “还有吗?”   “……想去找先生。”   听见这个回答,陆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去哪里找?”   “不知道。”   就是觉得只要变成最强,一定能找到陆风。   “哎~平生长大了,都不爱和先生说话了。”   陆风叹息一声,转移了话题,然后就看见故作成熟的阴天子抓耳挠腮。   “好了,回小山村吧。” 第236章 物是人非   云团落到草堂外。   陆风和平生看着被大雪覆盖的草堂,久久未挪动。   平生是在等陆风,而陆风则是有一瞬的愣神,明明从大荒山到现在对他来说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但是所有人和事物都在提醒他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   纪明悟的老去,平生的成长,如今再看熟悉的草堂,他在这里感受不到人气,只有荒废已久的荒凉萧瑟。   若非平生他们有心维护,想来这草堂都不能如此挺立了。   陆风缓步来到院子外,伸手推开老旧的院栏,一步一步走到院子中。   寒风一吹,满树积雪稀落,飘洒在小院中,屋檐下挂着的冰锥落到地上碎成几块。   大青槐树下的石桌尚在,只是上面堆满了冬雪,其中还可见枯黄的槐树落叶。   “以前村长经常来打扫,后来村长寿尽,时间久了,渐渐就没有人来了。”   平生看着这个与荒废挂上钩的草堂,昔日种种热闹浮现在心头,一时也很心酸。   可事实就是这般,如果陆风再回来晚一些,那岁月就会抹去他的存在,记得陆风的人会越来越少,就算多年后有人提起,后世的人也难辨仙人真假,只当这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先生,我来收拾收拾。”   说着平生就抬起手,打算用法力拂去这些时间留下的痕迹,以免陆风看了伤心,但是陆风却抬手制止,“不着急。”   说罢,他穿过院子,路过沉睡的池塘,走过静止不动的水车,缓步来到牛棚前。   牛棚已经塌了,大雪和废草下有一个鼓包,没几个人知道,其下掩埋的是一头孤零零等待主人归来的老青牛。   陆风叹息一声,蹲下身拂去盖住大青牛的厚雪。   在触碰的瞬间,他透过时间看见大青牛在此处一动不动地睡了三十多个春去秋来。   寒来暑往,春秋交替。   妖的一生要比凡人更长,而陆风十分肯定,若是自己不回来的话,大青牛或许会一直这样。   平生在一旁看着,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他和纪明悟每三年会回来一次,大青牛的状况他们最是清楚。   陆风抬手覆在那牛头之上,一缕功德从掌心溢出流遍大青牛全身,而后聚集在那微弱跳动的心脏上。   渐渐的,心脏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   陆风收回手站起身,静静等待着。   终于,大青牛的眼睛睁开,看着面前熟悉的身影露出短暂的迷茫。   “先生?”   陆风负手一笑,“让你久等了。”   大青牛起初还以为是在做梦,直到看见陆风身旁的平生它才不可置信地从地上站起来。   “您真的回来了!”   陆风点点头,挥手间那倒塌的牛棚如时光倒流一样重新支起,片刻就恢复如初。   接着他摊开手,紫雷和赑屃盘着一颗黑蛋出现在他的手中。   两个小家伙将黑蛋抱得很紧,睡得很熟,直到陆风将它们放出来才睡眼惺忪地抬起头。   见是熟悉的地方,见到熟悉的人,紫雷和赑屃十分高兴,抬着黑蛋一跃至大青牛的头上,高兴地打转,仿佛回到了当初陆风在外游历时,它们挂在大青牛牛角上玩耍的时候。   直到此刻,大青牛才算是真有陆风回来了的感觉。   平生见到这几个小家伙也难得笑了笑,“先生,黑蛋它怎么了?”   “刚找回自己的身体,需要融合重新成长。”   “原来如此,”说着,平生好奇地往蛋壳中定睛一瞧,“黑蛋是龙?”   他有些意外,龙这东西他听过不少,却是没有见过。   “嗯。”陆风点点头,并没有多说。   让大青牛和赑屃它们聚聚,陆风转身来到池塘旁。   这池塘的水面上凝有冰块,生机不显,不过陆风还是能感受到冰面下依旧有白莲气韵流转,只是能量微弱,所以才会在寒冬中沉睡。   陆风往池塘中伸手一指,只见一道白光穿过冰面准确无误地注入那深藏池底的莲藕中。   刹那间,寒冰消融,万物复苏。   感受到异动,大青牛驮着赑屃它们走了过来。   只见赑屃趴在黑蛋上,其龟壳上还顶着紫雷,三个小家伙一个叠一个地立在大青牛的头上看热闹。   “嗡嗡嗡~”   池面上的冰块从中心化开,片刻就消失不见,然后紧接着有一朵白色莲花从水底冒出来,不畏严寒地盛开,花瓣舒展时透出阵阵令人心情舒畅的清香。   白莲绽放之后,又冒出无数荷叶和花骨朵。   如死水一样的池塘突然就变得生机盎然,连带池子边上的那些积雪都融化了,浓郁的生机使周围冒出许多嫩草,翠绿的颜色在这冰天雪地中十分亮眼。   随着那白莲中的生机向着四周溢散,以池塘为中心,冰雪快速消融,野花绿草相继从土里冒出头,就连旁边的大青槐树都发出一阵绿光。   树上白雪突然消失,大槐树瞬时变得精神无比,任凭寒风如何动摇都不再落一片叶子。   “咔,咔咔咔~”   池水流动,水车被一点一点带动起来,不多时就开始旋转。   这才眨眼的功夫,草堂就已经恢复如初,白莲溢散的生机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平生他们见状高兴不已,陆风回来,草堂才算是活过来了。   “你们往后退一退。”   陆风对平生他们交代一句。虽然不知道陆风要做什么,但是平生和大青牛还是听话地退开。   “人兮归来……”   只见陆风抬起手,山河图从袖中飞出悬空打开,了。   在平生诧异的注视下,一缕无所依傍的残魂从画中飞出,脆弱到一阵寒风都能将其吹散。   没想到安从郡竟然还有这样一缕残魂被收入画中,看得平生着急不已。   “先生,先生,三师弟!”   要不是之前陆风让他们退开,他现在都要冲上前去好好护住那缕残魂,“可千万别被风吹散了。”   陆风能理解平生紧张的心情,也不说什么,只抬手一招,那残魂就像烟雾一样流向他的手中。   太弱,这残魂实在是太羸弱了。   陆风也不敢让其在外面多待,伸手将残魂送入盛开的白莲之中。   说来也是缘分,那山河图原本画的只是一口枯井,后来柳生虽然将画给补成山河图了,但枯井却依旧留下。   也正是因为这口枯井,在安从郡魂飞魄散之时留住了一缕残魂,让其在枯井中将养三十多年。   “先生,三师弟会活过来吗?”   平生看见陆风的举动,想到白莲中那蕴含的浓郁生机,不禁对安从郡复活这事抱有幻想。   残魂进入白莲就像是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到莲心,无论外面如何狂风阵阵都稳住不动。   莲心生机最是浓郁,将残魂包裹时把无色魂魄都染成了绿色。   若是吴羽子他们在此处,定然会被陆风这手段给震惊到,然后羡慕不已。   被如此生机滋养,和重生、返老还童等有什么区别。   陆风见安从郡在白莲中安稳下来,心中也松了口气,这回答起平生的问题。   “幸得这白莲种得早,生出了莲藕莲叶莲心,等你师弟魂魄养好之后,可重塑身躯,只是何时才养好,就只能看他自己了。”   平生闻言大喜,“等得起,百年、千年我们都等得起!”   陆风见状微微一笑,“倒也不用这麽久。”   呢喃一声,陆风就对赑屃它们嘱咐道:“以后你们在这池塘里玩时可要小心。”   赑屃它们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扛着黑蛋一跃从牛头上噗通一声跳到池塘里。   两个小家伙抬着黑蛋调皮地丢来丢去,陆风无奈一笑。   不过这池塘中的生机对黑蛋也有好处,能加快它破壳。   所以陆风也不阻止,不过见两个小家伙对黑蛋为所欲为,就好心提醒一句:“黑蛋若是破壳,你们可不是它的对手。”   紫雷和赑屃身躯一僵,黑蛋就被它们丢进了水里,俩家伙反应过来后连忙潜入水里去找。   终于了了一桩心事,陆风感觉轻松许多,伸个懒腰朝着屋里走去。   这时平生突然开口,“先生,我先把鬼物送回地府……”   他说的是之前被收入生死簿中的鬼帝和那群鬼物。   只是看平生的脸色,他显然是不想离开草堂的。   陆风无奈安慰,“去吧,先生跑不了。”   “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一拱手就消失在原地。   那急急忙忙的模样让陆风觉得,其实平生也没有成长多少。   日落西山。   平生终究是没有去去就回,看来是被地府中的事给缠住了,毕竟是地府阴天子,哪里能有多少自由快活。   陆风在屋中休息够了,就换了身利落常服,象征性为寒冬生盆火,然后拿起墙角扫帚开始清理院中落叶。   大青牛在池塘旁躺着,翠绿的鲜草就在他的嘴边,只要张嘴就能吃饱,它高兴地甩着尾巴,时不时看扫地的陆风一眼。   草堂的异样自然是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   “莫非是有人住进草堂去了?”   “是谁这么没有规矩?”   这几十年,村里人陆续嫁娶生死,不少老人离世,又新添了很多不熟悉小山村的人。   太平书院依旧在,名声还不小,托纪明悟、高天明这些当朝大员的福,也可谓是风头无两。   所以即使陆风不在,即使长生殿不再神异,这小山村也不曾落寞,反倒是越来越好了,新添了不少人,人多得不像一个村子。   但是村里一直都有一个无形的规矩,便是不能踏足村边上的草堂。   起初还有很多新进村的人不理解,但是村中老人坚持,加之这地方从前确实有不凡,不仅与仙人有关,还是当今大虞文相的故居,大虞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哪怕是修士对仙人很好奇,也要掂量一下陆风对混元界的意义,那可是以一己之力挽狂澜的、混元界所有人的恩人。   虽然世间不缺忘恩负义的人,但也得问问道一圣地和道门弟子同不同意,大虞的读书人同不同意。   所以这规矩就被当作某种信仰、习惯沿袭下来了。   如今见草堂突然升起缕缕炊烟,便觉得是有人趁村里人不注意,打破草堂的安宁去了。   “去看看。”   王有壮如今黄土埋到脖子,是村中的老人,每天给那些不知道小山村往事的人讲故事都能挣一把茶水钱。   大家都认得他。   一挥手便十多人随他一起朝着草堂而去。   这还没有走近,远远就见那高大的青槐树随风摇曳,树上没有一片雪花在上面。   “哎?”   有人四处张望,见周围树上、山上、屋顶上都是有雪的,不禁感到奇怪。   “那么大的树,怎么不积雪呢!?”   “难道……”   王有壮和人群中的几个人莫名觉得此景很是熟悉。   冰天雪地中,草堂四季如春,这场景只有陆风在的时候才……   思及此,王有壮几人心跳都快了几分。   王有壮更是腿也不颤了,拐杖也不需要了,急急忙忙朝草堂走去。   “叔,你们急什么呢?”   靠近草堂,那大槐树下的花草繁荣、温暖鲜活的景色让人瞪大眼睛。   “这是……我娘好像说过什么来着?”   一个十多岁的年轻人抓抓脑袋。   他们这一拨孩子自小就是听着草堂的故事长大的,自然也听说过草堂四季如春,哪怕是寒冬都有莲花盛开,香传千里的奇事。   但是他们没有亲眼见过,更是想象不出故事中的草堂,所以乍然看见这寒冬春日图,一时只觉得熟悉,但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比起这些年轻人的迷茫,王有壮几个老村里人却是激动到手都在颤抖。   他们走到院子外,就见院中有一个年轻人正在清扫院子,一举一动悠闲又自在,好似扫地也是什么很有意思的趣事。   看见那年轻人的长相,王有壮他们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没,没有变……一点都没有变……”   “先,先……”   “叔?你们认识?”   见王有壮老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几个年轻人不明所以,再看其他几个叔伯都这样说不出话,心中不禁暗暗揣测。   这草堂每隔几年就会有人回来,来人还是大虞的丞相,见王有壮他们这样,几个年轻人就以为那在院里扫地的年轻人是当今文相的人。   但是眼下场面总是要有人打破的。   陆风将扫帚放来靠着树下石桌,然后对着众人拱手,“不如进来坐坐?”   那些年轻人见陆风举止不像普通人,就更加坚信心中想法,连忙给丞相的亲信回礼,“叨扰了,叨扰了……”   说着就要往院子里走,但是却突然被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叔!你打我干什么!?”   “你们都给我回去,不许打扰先生!”   王有壮也开口,“对!你们先回去。”   几个年轻人就这么不明所以地被赶走了。   陆风也不阻拦,只是温和地笑着。   “您,真的是先生吗?”王有壮小心开口。   “进来坐吧。”陆风没有正面回答,但是那一举一动都和他们记忆的一样。   王有壮他们也不再犹豫,激动地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天要黑了,我们就不打扰先生了……先生刚回来,可缺什么不?”   “多谢,但是目前不用。”   “好好好,那我们先走了,先走了。”   见几人浑浑噩噩离开,陆风无奈摇摇头。   终究还是物是人非,王有壮旁边的那个中年男人曾经和王小福他们一道,在草堂这个院子里学文识字过,但是如今却连踏入这个院子的勇气都没有。   “哎~”   村子里,那先离开的几个年轻人就陆风的身份议论纷纷。   “我方才听见叔叫那人先生来着,这莫非是太平书院新来的先生?”   “哪有什么新先生,我看说不定是咱们文相大人的亲眷,回来打扫故居的。”   “可是那草堂的模样不是普通人能扫出来的吧。”   “对啊,忘记那草堂了!”   说起这个,几个年轻人就兴奋起来,“你们都看见了吧!真的和传说中的一样,四季如春,而且方才我虽然没有看见莲花,但是也确实闻到清香了,那香味……”   那人说着就深吸一口气,仿佛那股若有若无的清香依旧在鼻尖萦绕。   “啊!!!”   一个少年突然大叫,吓得旁边几人跳起来。   “你做什么?”   “我,我,那个人和长生殿后院的那座石像长得好像!”   闻言,几人像突然清醒一样,总算是想起了关键处。   “对,仙人,仙人!”   后院石像面容虽然模糊陈旧,但是那气质神韵及衣着确实和那草堂中的年轻人太像了。   四季如春,仙人居所,仙人……种种情况瞬时就联系起来了。   这时,王有壮几人也从后面赶来,几个年轻人连忙围上去,忐忑又激动地问:“叔!刚刚那人是不是……”   “嘘!不可无礼。”   王有壮拉住那些年轻人,“快回去告诉大家,都来长生殿!快快快!”   见状,几个年轻人也不敢怠慢,连忙往各家各户奔去。   不多时,所有村民都挤在长生殿中。   “是真的吗?先生真的回来?村长你们没看错吧!”   “先生和三十多年前一模一样,我们怎么会看错!”   “和三十多年前一样,那……”   “愣着干什么!快拜仙人啊!”   “……”   草堂,坐在院中享受安宁的陆风身上突然生出缕缕香火,白色烟雾缠绕在身,使得他的身影似虚似幻,下一刻就随着一缕青烟消失在院中。   下一刻,陆风虚幻的身影就出现在那长生殿里。   看着底下虔诚跪拜的人心有所感。   他回头看着那已经回归平凡的长生牌位,轻弹一指。   霎时,长生牌位大放光芒,照亮了大殿中的每一个角落,大殿中跪拜的人都抬起了头,恍惚间看见一个负手而立的身影站在他们的面前,然后消失不见。   好些还记得陆风的人立马激动起来。   “先生!真的是先生,先生真的回来!”   “先生终于回来了!”   “……”   陆风离开大殿后负手向后院走去。   这一路走来,他发现这长生殿被打扫得十分干净,看来是有人经常过来的,那长生牌位前的香火也从未断过,不禁心生暖意。   来到后院暗淡的石像面前,陆风不由得想到昔日立像的光景。   “小神,拜见先生。”   陆风回过头,就见一个熟悉的人站在他的身边。   身上神韵显然是此方小土地。   陆风看见来人,微微一笑:“许久不见了,村长。”   土地呵呵呵地笑着,“我已经不是这小山村的村长了,托先生的福,得这一村土地神位,继续守护村子和长生殿。”   “辛苦你了,草堂多亏有你看顾。”   “先生言重了。”土地拱手一拜,“不过我瞧先生似乎不太开心?”   “没什么,只是深感物是人非罢了。”   土地看了陆风一眼,感觉有些意外。   他以为陆风不是会因为这些东西而产生心绪浮动的人,不过既然陆风都说出来了,他也不能当作没听到。   “小神也有这感觉。”   土地缓缓说道:“那是二十多年前,我在村里的好友越来越少,村里嫁进嫁出,来来往往的添了不少陌生人。送最后一个老友下葬后,那是小神第一次觉得这村子陌生,就是先生说的物是人非的感觉。”   “后来……我也死了。”   “托先生的福,我成了这村子的土地,又去了地府,遇见许多熟人,也结交了新的朋友……我也成了新添的陌生人,然后就看开了。”   陆风闻言,笑着回头看土地。   土地一愣,连忙拱手,“是小神多言了。”   “无妨。”   陆风温和笑着,不知为何突然释怀,抬手一点那石像,石像周身闪过神光。   “……我回来了。”陆风呢喃。   下一刻,他有了与石像融为一体的感觉,视觉突然高了许多丈,将小山村乃至更宽阔的地方收入眼中。   在石像恢复神异的那一刻,地府的赏善罚恶殿中,长生牌位突然神光闪烁,整个冥界都发生了异动,所有鬼神心有所感,那缺失了三十多年的地方仿佛被突然填满。   成履、康笙他们出现在陶愚松身边,脸上难掩激动。   “先生,是先生!”   “我能感觉到是先生回来了!”   下一瞬,那从赏善罚恶中传来的阵阵钟声穿透冥界,从鬼门关传到黄泉边上,从地狱传到阎王殿。   与此同时。   混元界各地,但凡有城隍、土地庙的,庙中都突然香火大盛,像极了某种大兴之势。   兖州府。   城隍蔡世均带着诸多鬼神出现在城隍庙外,看向小山村的方向,神情激动。   大祈皇都的土地荀元,遇春山的山神山秽,几乎都有一样的情绪波动。   赤燕王朝,鸣章县的城隍常德银犹豫再三,还是对身边的文判道,“我去一趟地府,片刻便回。”   “是。” 第237章 守约孤魂   小山村神光冲天,长生殿再复往昔神异,诸多神明庙宇发生异动的消息在混元界不胫而走,只需一日就传遍天际。   翌日,仙人归来的消息满天飞,混元各地有不少人不约而同地往大虞而来。   而本就身在大虞的人则是聚在了璋县,小山村更是人满为患。   “我们在这山脚下转了几圈了,莲香倒是有闻见,可是这草堂在哪啊?”   “哎~只怕是仙人不想见我们。”   说着男人就失望地叹气。   来人是俩个身上裹着厚实大氅,头戴貂帽,脚踩厚靴的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两排下人抬着十多个沉重的红漆箱。   一行人在这冰天雪地中转了几圈后额头都出了不少细汗,口吐白雾四处瞧瞧看看,然后面露失望之色。   “算了,回去吧。”   土地隐在一旁看着,无奈叹气,这已经是第七波人了,没想到才三十多年过去,那只拜长生、不扰草堂的规矩就被人忘得差不多了。   若是普通人他还可设障眼法阻拦,可若是修士到此,他这小小术法可拦不住。   正想着呢,远处又有两人走来。   看那腰间大刀和浓厚煞气就知道来者非凡人。   果不其然,两人一眼就看见了障眼法的存在。   土地叹息一声,正想现身阻止,却突然觉得这两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而他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那两人就对着草堂的方向拱手行礼。   “先生,陶咏和赵绰求见!”   土地见来人自报家门,那语气听着像是与陆风认识似的,便止住了动作,下一刻就听见和煦的声音传来。   “进来吧。”   得了陆风的允许,陶咏和赵绰松了一口气,土地见状也抬手解开了障眼法。   陶咏两人郑重地理了理衣服,这才抬脚往前走。   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两人来过几回小山村,还和自己打过照面。   “原来真是先生的熟人。”   土地嘀咕一声,忽地听见陆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无需守着草堂,自去忙吧。”   陆风发话,土地自是不敢违背,拱手道:“是。”   说完便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原地。   在土地走后,障眼法自然也消失不见,草堂终于从山脚下显露出来,但模模糊糊的只能看见一棵参天大槐树,看不到确切的草堂,唯有莲香袭人。   有后来者想要靠近,却发现草堂的存在就犹如月亮一般你进它退,你退它进,明明看着近在眼前,却是远在天边。   “仙人手段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陶咏俩人走到小院外,就见陆风坐在树下石桌旁看书,一旁池塘中传来戏水的声音,给人的感觉安宁又祥和。   “坐吧。”   “叨扰先生了。”   见陆风还是老样子,一点变化都没有,两人的紧张就散去很多,伸手推开院栏来到桌边行礼后坐下。   “想起先生爱喝茶,我们来的路上就带了些。”   陶咏说着就将手中茶叶和一包糕点放在桌上。   茶叶说不上名贵,但是胜在新鲜,在寒冬里有这鲜茶很难得。   陆风一眼就看见那叶子上有雪化成的水珠,想来这两人是在摘下茶叶后连夜赶来的。   “有心了。”   冬茶带着一股冷香,用院中井水来泡就很不错。   陆风一边泡茶一边道:“陆某看你们两个现在已是金牌捉鬼人,可喜可贺。”   闻言,两人叹息一声,“不值一提,如今捉鬼人远不如从前,虽同是金牌,但我们的金牌与当初宫大人的金牌完全不可比。”   对此陆风微微一笑,“淡茶有淡茶的味,浓茶有浓茶的香,时势不同,何须相提并论。”   “先生说得是......”   紫黑的茶壶在陆风手中冒出蒸腾白汽,携带着茶香弥漫在树下。   陆风泡茶没那么多讲究,闻见香味就提起茶壶给二人杯中斟茶,颜色从浅到深势必都要尝一尝。   赵绰和陶咏抬起茶杯,心中回忆方才陆风无火烹茶的一幕,想着回去也学学看,哪怕学不得陆风七分儒雅,也要学来三分宁静,也好综合一下自身煞气,免得煞气积多了伤己误人。   明白二人来此并没有什么要紧事,陆风就开口问他们这些年可有什么趣事能说与他听。   见陆风是真的对他们的经历感兴趣,两人便捡有意思的部分徐徐道来。   “我二人除了大虞,也去过别的地方,曾经就遇见过一凶残水鬼,说起来还得多谢当初先生赠予我们护身令牌,这才令我们多次死里逃生……”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搭着腔,将险象环生的事细细道来,说得口干舌燥,没发现一直都是陆风在给他们添茶。   而时间也在这树下悄然流逝。   从两人话中得知混元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捉鬼人势弱,道门却崛起势猛,一些道观颇为有名,因为精通卜算之数,香火都不错,加之弄了各种物美价廉的符咒,所以很受百姓喜欢,尤其是那平安符。   “道门涉猎广阔,那平安符虽然不及先生的十分之一,但是我们看过,确实是小有威能,对寻常百姓家来说也够用了。”   “不过道门与先生关系匪浅,有这样的本事也不奇怪。”   道门第一人的蒋育道正是陆风的弟子,要是道门太差劲了反倒说不过去。   “道观……”   陆风闻言,思绪有些飘远。   他很久没有听过这名字了,不禁心生怀念。   就在三人谈话间,院里突然吹起一阵风,一个黑色身影凭空出现在树下,正是从地府返回的平生。   陶咏二人虽然对平生并不熟悉,但是也知道平生的一些事,加之身上那冷冽浑厚的修为不弱于鬼皇,二人心都提了起来。   “先生。”   平生对陆风一拱手,然后就带着倦意一同坐了下来。   陆风见状,安慰道:“地府事务繁忙,辛苦你了。”   见到陆风,平生就恢复大半精神,“有许尽书和几位判官在,倒也还好,只是昨日赤燕王朝的鸣章县城隍过来了,说想求见先生。”   “他要说的事我知道,你且让人告知他,过几日我会亲自去鸣章走一趟。”   “先生又要出远门?”   陆风抬起杯子轻嗅茶香,意思不言而喻。   平生叹气,“我能和先生一起吗?”   “小时候不觉得,怎么长大后反倒粘人起来了。”陆风轻笑。   平生被笑得不大好意思,只推脱是这里一人待着无聊。   陶咏他们在一旁听着,从听见许尽书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后就已经猜到了平生的身份了。   近年来阴天子之名早有人传,没想到他们今日就遇见了,难怪气息如此恐怖,可是感觉在陆风面前,这位大人还是像个孩子。   晚间,陶咏二人辞别陆风,从小山村离开。   翌日陆风也带着大青牛一道出远门了,平生终究是没能跟着,因为那莲池需要有人守着,免得安从郡的魂魄出岔子。   三日后,陆风落地鸣章县。   这县城变化不大,不过陆风能感受到此地人气与上一次来的人气不同,上次城中人气驳杂混乱,并不清澈单纯,掺杂了缕缕污秽之气,人气并不兴旺,城中处处都是衰败之像。   但是如今再来,已经不是过去那番光景,看来这新任县令要比那韩曲江强上许多。   陆风敲着竹竿走在城中,大青牛跟在身边,一人一牛脚步平缓,与外乡来的赶路人不同,加上那惹眼气质,一路有不少人悄悄打量。   陆风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正要寻城隍庙所在时,面前就有两个日巡游飘忽而过。   “二位留步。”   陆风突然开口,两位日巡游本不该回头的,毕竟哪里会有凡人叫他们两个鬼神留步的。   可是在听见那话后,两位巡游下意识都停住脚步,回头朝陆风看去。   这一看就愣住,只见陆风正笑着看向他们。   其中一位巡游四处看看,然后诧异地问:“这位先生看得见我们?”   陆风点点头,“陆某想见此地城隍,还请两位巡游带路通报一声。”   闻言,那两位巡游对视一眼,见陆风气息寻常,看不出深浅,倒是旁边那青牛颇具灵气,已成气候。   地府虽不管人间事,但是阳间鬼神免不得要和活人打招呼,尤其是这些修道有成的人。   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两位巡游略一思索便对陆风道:“先生这边请。”   有巡游带路,陆风不多时就来到城隍庙外。   陆风抬头看着城隍庙上空,那里香火之气盘旋,神光若隐若现,可见城隍未成渎职。   而在城隍庙中,一巡游穿过人群而来,站在城隍塑像下拱手行礼道:“大人,有一姓陆的先生说要见您。”   “姓陆?”   鸣章城隍疑惑一瞬,下一刻想起什么似的从塑像中出来,对满殿鬼神道:“快随我出去见先生。”   文武判官等鬼神见城隍如此郑重,也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不多时就出现在庙宇外。   鸣章城隍一见那背影就立马肯定了陆风的身份,赶忙上前拱手行礼。   “鸣章城隍携众神拜见先生。”   “拜见先生。”   身后众鬼神早就知道陆风要来的消息,此刻亲眼看见,难掩激动。   “无需多礼。”陆风笑着摆摆手,只是在来上香的凡人眼中,他这自言自语的举动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城隍见状忙引陆风往后院走。   见一众鬼神跟着,陆风挥手叫他们自去做自己的事,这么多人跟着,他属实是不习惯。   来到后院,陆风让城隍同坐,但是常德银却是郑重对着陆风一拜。   “昔日承蒙先生指路,下官才迷途知返,先生还给下官父母建冢立碑,再造之恩无以为报,还请先生受我一拜。”   说完便行大礼。   陆风也不阻止,受了这一拜。   “此外,下官求见先生还有一事。”   “在我鸣章下辖内有一下溪村,村中有个孤魂常年徘徊在村口,不肯同鬼差去地府,说是……与您有约。”   城隍说着小心打量陆风。   他是怕自己猜错了人,因为那孤魂确实是在等人赴约,但是并未说是在等陆风。   他也只是凭借村口的树和孤魂口中的三言两语与时间,推测那孤魂等的人是陆风。   说起这孤魂的来路也是令人唏嘘,谁能想到这人生前乃是一朝大臣,可惜劝君不成反被冷落,后被污蔑斩首而死。   数年后虽然洗清冤屈,但是也因为曾经得罪过皇帝而无法得鬼神之位,如今又为了一个约定在阳间徘徊不去,迟早支撑不住魂飞魄散。   好人没有好下场,同病相怜的常德银生出恻隐之心,又敬佩这人守约之举,这才任由那孤魂一直徘徊在村口。   知道陆风回归后,他又第一时间求见,想的便是不管要赴约的人是不是陆风,都想为那孤魂求个机缘。   陆风一眼就看出常德银心中所想,对此倒也不喜不怒,直道:“我便是为此事而来。” 第238章 先生赴约   知晓陆风来意,常德银便松了一口气。   晚间,陆风带着大青牛从城隍庙的后院腾云离去。   众神行礼,“恭送先生。”   陆风离开许久后,一众鬼神还在院中站着,心情都有些激动。   下溪村,乡间小道上。   一精瘦汉子扛着捆柴往村子走去,可就在他低头喘口气的功夫,前方突然凭空出现一个青衫男子,身后还跟着一头摇着尾巴的大青牛。   “奇了怪了~”   汉子嘀咕一声,明明方才他前面还一个人影都没有,可这一眨眼的功夫就突兀地出现一人一牛。   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便扛着柴跟上去看看。   那青衫男子走得慢,他没两下就追上人了,但走近一看便愣住。   面前男子不染尘埃,未化完的白雪铺在脚下,负手而行时在雪上留下的脚印都很浅,不像他一脚踩下去,提脚时脚上都是雪和湿土。   眼下四处无人,这人和牛出现得又如此突然,衣着还如此单薄,身体像是没什么重量,走路轻飘飘的。   一股寒风吹来,汉子打了个冷颤,想到什么似的歇了打招呼的心思,扛着柴火快速从旁边走过,速度越来越快,没一会儿就跑出去很远。   回到村子,汉子总算是安心了些,扛着柴火往家中去。   家中妻子见他满头大汗,把柴火放墙角处就狂喝几碗水,不禁感到疑惑。   “你这是怎么了,被鬼追了不成?”   汉子闻言身躯一抖,将头探出门外紧张地四处看看,见院外什么都没有才赶紧关上房门,回头对妻子道:“小声些,别把那东西引来了。”   见自家汉子这副模样,那妇人脸色一白,“你真遇见……了?”   “哎~但愿不是。”   汉子擦着额头的汗水,心有余悸道:“给我些钱,明日我买些香烛去土地爷那里拜拜。”   “也好,拜拜心安些。”妇人摆下碗筷,“先吃饭吧,吃完就睡,免得心中悸悸的。”   就在夫妻二人端碗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谁啊!”   汉子放下碗没防备地起身开门,见到门前人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身体一软跌坐在地。   “你,你……”   “在下路过此地,恰逢天色暗淡,便想求个落脚处,讨碗热水喝。”   屋中妇人见自家相公脸色不对,便走近一看,见是一个儒雅的青衫先生,疑惑汉子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相公?”   “啊?对,先生里面请。”汉子回魂,看着陆风深吸一口气,心中怕拒了惹其发怒,只能硬着头皮将人请进来。   趁陆风坐下的功夫,汉子拉着妇人走到外面,将陆风可能是鬼的想法说与妇人听。   那妇人十分诧异,从门缝里看了一眼端坐有礼的陆风,“不能吧,我瞧他脚下有影子,举止也有礼,怎么会是……”   汉子也看了一眼,心中狐疑起来,“莫非是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他听村中老人说过,有些鬼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吃喝睡都一直按照活人的方式来。   “试探一番,若真是如此,好好把人送走就是,可千万不能点破。”   两人一合计便决定就这么做。   再回到饭桌上时,妇人已经不像先前那般自然,小心地把盛满饭的碗递到陆风面前。   “有劳。”   “粗茶淡饭,招待不周,”汉子吃饭如嚼蜡那样小心地问:“听先生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家住大虞,为寻友人来到此处,冰天雪地的,还得多谢二位收留。”   见陆风说话条理清晰,温和有礼,汉子疑虑消了一些,“就是添双筷子的事,先生不必客气,见先生衣着单薄,一路走来也不容易。”   陆风笑道:“陆某学过一些拳脚手段,所以不像常人那般畏寒。”   闻言,汉子恍然大悟,“原来先生是武人,难怪!是我想多了,还以为先生是鬼,先生勿怪。”   如此就说得通了,夫妻俩长舒一口气。   陆风对此哭笑不得,并未多加解释。   蜡烛对山野的寻常人家来说是稀有东西,所以吃完饭见天黑就要早早休息了。   睡前那汉子还嘱咐陆风,若是夜间听见什么声响可千万别出去,只当没有听见,被子蒙头一觉睡到天亮。   陆风好奇为什么,那汉子也说不出所以然,只隐晦道:“村里这些年不太平。”   夜色见深,陆风负手站在窗前并未睡下,不多时,就真如那汉子说的那样不安生起来,村里犬吠声一阵高过一阵,但又很突然地集体安静下来。   陆风向前一步,身体穿过墙壁向外面走去,所过之处没有留下一个脚印。   夜晚风声呜呜咽咽,如泣如诉。   有俩个鬼差从陆风面前飘过,丝毫没有察觉到陆风就在身边。   陆风负手跟上俩鬼差,步履缓慢却不曾落那俩鬼一步。   鬼差在村中巡视一番,所到之处犬物噤声,瑟瑟发抖。   见无异常后便去向着村外走去。   陆风站在村口的百年老树下,见俩鬼差走后就显露身形在树下等着,不多时,一个孤魂从村中出来,见鬼差走后就要栖身到老树中去。   那孤魂还是死时的模样,一身白色污脏里衣,脖颈的切口并不整齐,砍下来头被抱在臂弯里,黑白参半的发丝凌乱挂在脸庞两侧,面色白如纸。   一个抱着自己的头在村中游荡的鬼物,难怪村中不安生。   突然,断头鬼脚步一顿,错愕地看着树下负手而立的人,而那人也在看着他。   “别来无恙,郑兄。”   “你,你看得见我?”郑谦没想到面前的人竟然看得见自己。   陆风拱手,带着歉意道:“劳郑兄久等。”   闻言,郑谦皱着眉飘上前,把头捧在手中凑近打量陆风,而后惊愕地后退一步,恍然大悟道:“难怪你能看得见我!三十多年未见,陆兄容颜依旧,难怪,难怪……”   “是我当日眼拙,没有看出陆兄的神异。”   郑谦看着陆风叹息,自嘲一笑,“我原本还在担心我们重逢时阴阳相隔,说不上话,又担心陆兄你早已身去,不能赴约,却是独独没有想过陆兄你是得道高人。”   “只是一些寻常手段罢了,”陆风挥手间一方矮桌出现在树下,“陆某请郑兄喝杯酒赔罪如何?”   “陆兄说笑了,我这模样要怎么喝?”   郑谦把自己的头提着放在桌上,头身分离的模样看着有些渗人。   “且看陆某的。”陆风一挥手,白光包裹郑谦的头飞落到他的脖颈上,等白光消散,头身已经长好了,一点砍头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郑谦摸摸自己的脖子,又摸摸自己的头,惊喜非常,“陆兄不知道,那刽子手的刀不知道是不是人砍多了,刀刃都卷起来了,给我砍了三四下才砍断,当时我可是被疼死的。”   说完又激动道:“陆兄这一杯酒可抵消不了你来迟的五六年。”   郑谦说着就在陆风对面坐下,显然对陆风的身份已经不大在意了。   “我也未曾预料到。”陆风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个酒葫芦,这酒还是之前剩余的一点。   哗哗酒水声在树下响起,配着这雪色饮冷酒,堪称绝唱。   “郑兄当年说要站在万人之上扬名天下,要赤燕摆脱末流王朝之名,要天下百姓心安理得地享受安宁……这些不知实现与否?”   闻言,郑谦抬着酒杯的手一顿,而后失意地笑出声,“难得陆兄还记得我那酒醉之言,不过可真应了别人的话,我就是个半步丞相。”   杯中酒被一饮而尽,郑谦意外发现自己竟然能尝到酒的味道。   “陆兄的酒是好酒,我许久没喝到了。”   “喝酒误事。”陆风如此说着,却依旧在给郑谦斟酒。   “是啊,喝酒误事。”   他便是在家中喝醉酒说了不该说的话,加之得罪了人,这才沦落到身首异处的地步。   郑谦借着酒意将过去半生经历一一说与陆风听。辉煌的、失意的,如今再回头看都如黄粱一梦。   “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了。”   志向、功名、抱负……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半步丞相名副其实。   郑谦叹息着,可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大丈夫,绝不回头!就是可惜了,没能像大虞的那位纪相一样大展拳脚,流芳百世。”   说起来,大虞的那位纪相年纪与他相仿,甚至还小几岁。   “不谈我这些不值一提的事了,说说陆兄吧,仙乡何处?”   郑谦是见过修士的,他瞧陆风要比那些普通散修厉害,应当是有宗门的。   可陆风却说,“无门无派,就是一个小山村的教书先生……现在也不算了,当个闲散游人。”   他如今已经不是教书先生了。   ……   酒过三巡,郑谦还是像从前那样不胜酒力,倒在桌上喃喃自语。   “见了陆兄,约定已了,我也该走了,不用再躲着那些鬼差了。”   闻言,陆风端着酒杯笑道:“鬼差若是要捉拿你,自有无数办法叫你逃脱不得。”   闻言,郑谦拍拍天旋地转的头,细细思索陆风话中的意思后,开怀大笑。   “人间常说鬼神无情,可明明能做鬼神的都是有情有义之辈,看来还是世人眼拙,不冤,我不冤,哈哈哈哈哈。”   天边翻起鱼肚,头顶树叶被寒风裹挟沙沙作响,郑谦倒在桌上神志不清。   陆风抬头看着老树,见其树干中心有微薄灵气如水光流动,不禁感叹缘分的神奇。   当初郑谦喝醉打翻山神所酿的酒,滋养了这棵老树,如今这老树为郑谦提供栖身之地。   一恩一报,还是那句话——   “时也,命也。”   天将白,遗愿已了,郑谦该去地府了。   陆风剑指立在胸前,轻道:“召来!”   他声音平静,却传至千里,那原本已经走远的俩个鬼差,身体不受控制地突然出现在村口老树下。   俩鬼差对自己突然移位的事又惊愕又不解。   这时树下的陆风突然开口:“带他回地府。”   说着,一枚正神令牌出现在手中,俩鬼差原本还在疑惑陆风是谁,但是在迷茫中看了令牌一眼后,便立马正色起来,对着陆风拱手行礼。   陆风将正神令牌放在郑谦手中,然后对俩鬼差挥挥手。   鬼差见状对视一眼,明白倒在这桌上的醉鬼醒来后,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天色蒙蒙亮,陆风回到那户农家,在桌上留下银两和字条便带着大青牛离开。   离开村子后,迎着晨光继续向前走去。   三月春。   冰雪消融。   陆风来到淮南城,听闻这里有座香火不错的道观,就想来此看看。   好巧不巧,他刚到城门口就有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揭下了城墙上贴着的捉鬼告示。   并扬言道:“这鬼,道爷我捉定了!” 第239章 道士管之   “这位道友,陆某初到贵宝地,身无分文,这捉鬼的告示可否让陆某看一眼,也好换口饭吃。”   管之手拿告示回头看去,就见一个青衫先生看着他手中的告示。   “这位先生你可看清楚了,这是捉鬼的告示,不是什么比写字作画的擂台,一不小心会丧命的。”   陆风笑着拱手,“这捉鬼两字倒是看清楚了,就是其中内容并未瞧见,还请道友行个方便。”   告示并非是贴给他一个人看的,管之思及此,将手中告示递给了陆风,“也好,先生看清楚后就打消那念头吧。”   告示被捏出褶皱,但是展开后里面内容依旧清楚。   原来是这城中一户姓白的人家中有位老爷要办八十大寿,但是这几日白府中突然变得不大安生,为了寿宴能顺利,这才贴出告示寻求江湖侠士的帮助。   告示内容十分简单,并没有细说府中究竟是如何不安生,不过看样子这告示已经贴有一两日了。   “多谢。”   陆风将告示还给管之。   “先生还是要去?”管之收起告示,握了握身后背着的剑。   “听说白老爷要办寿宴,想来那席上饭菜应当不错。”   原来是来混吃混喝的。   管之在心中嘀咕一声,不过并没有因此对陆风抱有什么偏见,反倒是觉得陆风这人十分有意思,他还没有见过一个混吃混喝的人能像他这么坦然,大多人都要正义凌然地装一番的。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吧。”   说罢就领着陆风一道向城中走去。   “先生既然是为了裹腹,那我得提醒先生一句,白府闹鬼之事城中人尽皆知,已经闹了有些日子了,但是这麽久了都还没有解决,就说明那绝不是一般鬼物。”   “所以先生也别想着吃寿宴了,今天去蹭顿饱饭就找机会离开吧,免得为了口吃的将命搭进去。”   “多谢提醒。”陆风依旧温和地笑着,“陆某看道友倒是胸有成足。”   “那是自然,”管之拍拍身后背着的剑,剑被灰色麻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显然那剑就是他信心的来源。   “除了我这祖传的宝剑,我可还带了许多宝贝。”   管之扯开腰间挂着的布袋,撑开给陆风一看。   只见那里面都是黄色符纸,还有好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一个罗盘样的东西让陆风颇感兴趣。   “没见过吧,这是我道观研制的寻踪罗盘,易携好用,口诀念对了普通人都能掌握,”管之宝贝地将布袋重新系好,脸上带着骄傲之色,“先生你呢?可带什么宝贝没有?”   “我?”   陆风好像还真没有。   “嘶~”管之上下打量陆风,见其赤手空拳,眉头一皱,“你这模样任谁看都不是能捉鬼的,只怕白府的人不会让你进去。”   “这论坑蒙拐……混饭吃还得看道爷的。”   管之说着就摸出一把木剑扔给陆风,“拿着,好歹装装样子。”   木剑是用普通桃木削成,轻盈趁手,用布一裹倒是像模像样的,尤其拿在陆风手里,自有一种飘然剑仙的韵味,看得管之都有些嫉妒了。   “明明我背的才是真剑,怎么这气势感觉还比不上拿木剑的你。”   “......”   白府门口有些冷清,行人都绕府而行。   陆风二人看着那朱红的高门,感叹不愧是大户人家。   “先生你选择来此混吃真是没选错。”   这种大户人家,吃一顿都够寻常百姓家吃一年了。   陆风笑了笑并没有回话,而是抬头看着那白府上空,心中生出一丝疑惑。   从表面来看白府人气有些紊乱,但那只是府中人心不安的原因,此外他并没有看见任何邪祟鬼气,有些奇怪。   “二位可是揭了告示?”   白府大门打开,眼底挂着乌青的管家看着陆风和管之,眼神中是毫不避讳的打量。   一个拿着剑的青衫先生;一个身着深蓝色利落短道袍,腰间挂着酒壶和布袋,看着有些不着调的道士。   两相对比下,管家也看不出这两人谁更厉害。   那道士身上的东西很多,看起来有万千手段,但是旁边这先生气质出尘、气定神闲,也不像是来混吃混喝的。   管之将告示拿出撑开在管家面前,“快带我们进去吧。”   “敢问两位谁主事?”   管之上前一步,“自然是道爷我!”   “这位道长可是来自城外敬亭山的长清观?”   提起长清观,管之的头都微微扬起,“正是。”   “原来是长清观的道长到了,二位里面请。”管家态度热络了一些,侧身请二人进府。   “之前老爷派人去长清观求助未果,还以为道长们不会来了。”   “去道观求助的百姓多,很难抽出人手。”   管之倒是没有说瞎话,道观中确实抽不出人手,一是里面有本事的人没有多少,偏上山求助的人却有很多。   而且有一事他没有说,他是偷跑出来的,并非是道观派来的。   “是是是,道长说得是。”   管之朝着陆风使了个得意的眼神,大致意思便是让陆风放心,他会罩着他。   陆风笑了笑,将大青牛交给白府下人后跟着往府中走去。   一进去,他们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管家之前对他们的态度不咸不淡了,因为这府中已经来了很多揭告示的人,捉鬼人和修士都有好几个,可谓是神仙打擂。   那些人听说有长清观的道士都一同朝管之看来,眼神中多有打量,相比之下,气息普普通通的陆风就不大引人注意。   陆风跟在管家身旁,疑惑地问:“淮南城乃是一州大府城,此地当有城隍、土地坐镇,贵府为何不去求助城隍?”   那管家闻言,无奈摇摇头。   “我家老爷自去求过,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   “原来如此......”   说话间,管家领着两人来到客房前,“二位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老爷事务繁忙,一会儿晚间开饭时老爷再来见各位。”   “有劳。”   两人一拱手,看着管家离去后才打量起这屋子。   管之拿出布袋中的罗盘,口中念念有词,但是在屋里院外转了几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这白府给我的感觉很是奇怪,但是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看来还得等到晚上才能见分晓。”   管之收起罗盘,啪嗒一声躺在床上,见陆风坐在桌边沉默不语,好奇地问:“先生在想什么?莫非是此地城隍的事?”   说实话,他觉得陆风有点杞人忧天了,城隍之事哪里是陆风能管得到的。   “要我说先生就不必想这些,城隍爷既然知道了,那必定是自有打算,说不定这府中并没有什么鬼祸,都是人心作祟罢了。”   陆风闻言回头看向管之,“看来道友对城隍很是信任。”   “那是自然,我道门和地府可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信自家人还能信谁!”   管之说着就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兴奋地对陆风道:“先生知道我道门的祖师爷不,说起来那也是地府的祖师爷,所以说我们是一家人嘛。”   “这么说来自然是一家人。”陆风笑道。   ......   晚间,白府下人来请,让众人前厅用饭。   陆风随着管之一起进入前厅,就见足摆了两三桌饭菜,这接捉鬼活儿的竟然有十七八个人,只是这其中有真本事的看着也就十来个。   三个捉鬼人,四个修士,加上管之和陆风自己,以及旁边还有一个年轻人,应当是哪个家族出来历练的。   那白老爷精神不济,对刚来的陆风几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早早离开了。   “我瞧这白府中人好像都不大精神的样子。”   管之视线从白府众人的身上扫过,边吃边对陆风道,“你还别说,不愧是大户人家,这味道真是少吃一口都亏了。”   管之对着满桌饭菜忙得不可开交,但也没忘了此行目的,单手掏出布袋里的罗盘左右看看。   旁边那年轻人见状就凑了过来。   “别找了,找不到的,我们在府中住有一两日了,但是一点鬼气都没有发现,反倒连自己都着了道,所以我劝你们一会儿晚上可别睡觉。”   管之有点诧异,“连你们都着道了?”   他说的自然不是那骗吃骗喝的,而是这几个修士和捉鬼人。   一银牌捉鬼人点点头,面色严肃,“若今夜还是一无所获,我们……”   自然是该离开了,免得哪天被这吃人的宅子吞了都不知道。   有几个来混吃喝的在听见这话后脸色一白,说出去方便就再也没有回来。   夜晚。   陆风在庭院中散步消食,走到角落处就看见又有好几个人从那墙角的狗洞离开。   “先生还不走?”   管之见陆风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笑着拍拍陆风的肩膀,安慰道:“事急从权,现在钻狗洞也没什么,先生尽管去,我不会告诉别人先生钻狗洞的。”   陆风:……   之前还一口一个祖师爷,现在就叫人钻狗洞。陆风无奈摇摇头,“此处风吹不着,雨打不到,陆某为何要走。”   “行吧,那先生可别乱走。”   管之想到这人是和自己一道进府的,就从布袋中拿出两张符纸递给陆风。   “一会儿先生若是遇见不对劲的,点燃这张符纸我就能知道,另外这张是平安符,先生可要戴好了。”   陆风接过那平安符一看,发现和自己画的平安符倒是有七八分像。   管之离开后,陆风心念一动就将白府情况全部尽收眼底。   那四个修士守外围的东西南北四角,三个捉鬼人守内院,管之和那年轻人就在府中巡逻,分配倒是合理,就是从头到尾都将自己给排除在外了。   陆风对此只是一笑,去后院看看大青牛后便回客房看书。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白府外传来的叫卖声因为宵禁而消失。   淮南成渐渐地变成一片寂静。   “天寒地冻,熄灯关门!”   黑夜过半。   街上打更人的梆子声一慢三快,管之打着呵欠与年轻人同坐在院中凉亭里,无神地撑着下巴,“已经四更天了,一点影子也没有看见。”   他们倒是不怕冷,在外面连坐几夜也冻不着,但这干坐着实在无趣。   年轻人看着客房方向,只见那里灯火通明,陆风看书的影子被烛火投射在窗户上。   “那位先生是要参加科举吗?”   “不知道,大概是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逐渐消了声。   年轻人眼皮耷拉,困倦至极,头一点就睡了过去。   管之原本要将人叫醒,但是那睡意就仿佛会传染一般,他眼睛一闭,也倒在了那年轻人身上。   下一刻凉亭中鼾声如雷。   与此同时,原本守在屋顶的几个捉鬼人和修士也同时睡了过去。   陆风所在的客房中烛火摇曳,一阵阵凉风从窗户处吹进来。   眼看烛火就要熄灭,陆风一挥手就将那阵风给打了回去。   “嗡!!!”   管之突然从凉亭中惊醒,仅是这片刻的功夫他就双眼通红,按着背后嗡嗡作响的剑,警惕地看着周围。 第240章 凶物仿神   凉亭中,管之抱着自己的剑又惊又骇。   他们这些人竟然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就这么睡过去了,若不是傍身的剑突然示警,他只怕也是悄无声息着了道。   “方忌,醒醒!”   管之将旁边的年轻人叫醒,二人面面相觑,快速回神。   手中罗盘因为凶物的出现而产生剧烈震感,管之将之紧紧握在手中,单手提剑一震,那包裹剑身的麻布如脆弱薄冰一样咔咔碎开,露出里面刻有七星连珠的剑鞘。   “你去叫醒别人,我去看看。”   利剑终于重见天日,激荡的剑气袭扫凉亭周围,看得方忌又羡慕又敬畏。   看管之离开,他也不想跟着拖后腿,便一跃上屋顶去叫醒其他人。   管之跟着罗盘指引寻去,晃眼一瞥发现陆风屋里的烛火并未熄灭,窗边倒影依旧时不时翻动手里的书。   “……”   管之心中闪过一抹疑惑,但眼下他也来不及多想便朝着罗盘所指提剑而去。   罗盘带着管之来到一处大院中,越是靠近那房间,罗盘动静越大。   “何方鬼物胆敢放肆,看我道爷收了你!”   利剑出鞘,管之提剑轻松踹开房门,一个纵身进入才发现此处是间大书房,但屋内一点影子都没有。   冷冷月色从屋外撒进来,衬得这书房静得骇人。   管之眉头一皱,还算冷静,急忙从随身的布袋中抓出一把符纸凌空甩出。   符纸带着金色光芒如箭矢一样钉在这书房的各处角落,瞬间就形成一个金色法阵。   阵法将书房中的一切都笼罩,光芒所到之处鬼妖现形。管之拿着罗盘仔细辨别,最终视线落到一副画卷之上。   “找到你了。”   管之心中激动,提着剑迅速刺去。   但那画卷突然飞了起来,躲过剑锋后飘到空中。   “哗哗哗……”   画纸如波浪流动,下一秒,一个黑影从中飞出,朝着屋顶爆射而去,瞬间就将屋顶撞出一个大洞,月色从上射进来。   “休走!”   管之懊悔自己还是太嫩了,贴符纸时竟然忘了屋顶,导致这凶物轻易离开,这真是个教训。   好在屋外还有其他人守着,他离开书房就见那凶物已经被捉鬼人的阵法控制住。   方忌见管之提着剑出来,羡慕地朝那剑上看一眼。   “还是道友厉害,我们守了几日也没能让它露出一丝马脚,没想到道友一来就找到了这畜牲的藏身处,真不愧是长清观的道长!”   “还是别高兴太早,我感觉……不大对。”   那银牌捉鬼人看着在阵法中横冲直撞的凶物眉头紧皱。   他不像管之和方忌这样年轻,经历的东西要比他们多得多,所以看着这轻易被拿下的东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有修士开口,“奇怪,它怎么一点战意都没有?”   “自然是知道在我们手中必败无疑,所以不做反抗!”   方忌对管之崇拜道:“有管道友在此,它也知道自己翻不出风浪!”   管之看着方忌,有种终于遇上知心人的感觉,心想此事了后定要和他方忌把酒言欢。   可这时一个修士也突然道:“我也觉得不对劲,这家伙能藏这么久,那一定是有些手段的,怎么会如此轻易暴露,一心只想逃离……莫非这里有高人能威胁到它?”   “啧~”方忌咋着嘴,指着管之道:“这里,高人在这里呢!”   那修士闻言与其他三人对视一眼,明显有些犹豫,因为在他们的感知中管之并没有那种高人气息,之所以厉害,他手中的那把剑要占五成原因。   另外其他宝物符纸和管之加起来才占五成。   可就算心中是如此想的,他们也不敢说出来。   一是管之出自长清观,得罪不起;二是怕自己看走了眼,毕竟有些人就喜欢扮猪吃虎,隐藏自身威能。   管之自然也看出了这几人心中所想,顿时生出几分不服,誓要让这些人好好看看。   于是他突然提剑跃起朝着阵法中的家伙杀去。   “铛!!!”   阵法破碎,管之感觉自己像是一剑砍在了寒铁上,震得他虎口都裂开了。   “不好!一起上!!”   凶物突然变大,渐渐露出人形,其他人见状便知大事不好,选择一拥而上,想用这多人的猛烈攻势将其扼杀在摇篮中。   “轰轰轰!”   捉鬼人、修真者都各显神通,刀剑的攻击落到一处产生巨大响声,能量相撞摩擦出的火光照亮了整个白府。   “你们找死!”   那爆炸中心传来管之的声音,这让外围的管之愣了一下,下一刻,一道恐怖气浪将那些刀剑法器全部弹开。   气浪以不可抵挡之势无差别地轰击周围所有人。   “啊啊啊啊!!!”   方忌他们被震得口吐鲜血倒飞而出,有狼狈落入池塘中的,有将院墙撞毁的,也有撞到假山石上当场晕厥的,只有管之得手中剑帮他卸掉大半部分的威能,倒飞出去后还能稳住身形。   但眨眼间,一行人就失去了大半的战力。   “竟然这么强……”   管之擦去嘴角鲜血,抬头惊愕地看着那上空,只见硝烟散去后,另外一个管之从中走出。   “这!!!”   仿佛照镜子一样,如果不是那“管之”身上黑气缠绕,他都要以为这是自己在做梦了。   只见凶物张开双手,身上气息鼓动,这府中就有许多道精气从四面八方飞出,然后被那凶物尽数吸食。   “不好!这是要鱼死网破了,白府中人会被吸成干尸的!”   一捉鬼人大喊。   虽然他不懂为什么这凶物不干脆离去,另寻目标,反正他们也阻拦不了它。   而是选择用这种鱼死网破的办法,就好像它知道自己逃不掉一样。   “孽畜!住手!”   管之大喝一声,长剑举起,剑光冲天,无数符纸环绕暴增管之修为。   在剑与符纸的加持下,管之战力暴涨,顿时杀向那凶物。   可是凶物像影子一样,他做什么就跟着做什么,威力还要比他更恐怖。   结果毫无意外的是管之被轻易击退。   “再来!”   管之战意不减,再次迎战。   “啪啪啪啪啪!”   一时间白府中只能听见管之挨打的声音,打得他一点还手的余力都没有,带着满身伤痕狼狈落到地上。   “再来!”   管之心中不服,在道观他就是垫底的那个,好不容易出一次门,还要被“自己”爆打,他是越想越不服气。   这番不甘下,他哪怕浑身浴血也嚷着再来。   可是那凶物显然不想再和他纠缠,这次终于提起了与管之手里的那把一模一样的剑。   管之一看剑锋指着自己,畏惧就突然如附骨之蛆一样紧紧将他的身体锁死,原本高涨的战意和勇气也像潮水一样退去。   “道友小心!”   “快退!”   任凭周围人如何呼唤他都提不起剑抵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阵浓厚的香火之气瞬间覆盖白府上空,一身红袍的城隍携带诸多鬼神出现在白府。   毫无情绪波动的双眼锁定那悬空的凶物。   城隍一掌打开凶物的剑锋,救下魂不守舍的管之后,立马对周围鬼神道:“拿下!!!”   霎时。   白府上空金光闪烁,香火之气化作锁链从众鬼神手中飞出,凶物立马被困住。   底下还有意识的几人看着这一幕,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常说鬼神鬼神,却是第一次见。   鬼神之威严不可冒犯,比他们想的要强大许多。   可就在众人松口气时,那凶物突然挣爆香火化成的锁链,再出现时就是那淮南府城隍的模样。   众鬼神见状大惊,感受到了这凶物的难缠,要不是香火之气不能模仿,他们都分辨不出这两个城隍的真假。   淮南府城隍见状大怒,身上香火神光鼓荡。   “放肆!一府城隍正神你也敢亵渎,不拿你,我地府威严何在!!!”   话落,城隍手中玉色笏板化成长剑,剑身裹满香火神光,城隍立即持剑朝那凶物杀去。   一时间,白府上空雷霆作响,正神之怒引天地共鸣,降下雷霆欲诛凶物。   轰轰隆隆的爆鸣声中,一黑一白的两道城隍虚影争斗不休,引得狂风大作。   文武判官见状立马施法将此方空间封锁起来,免得扰了淮南府城的百姓。   他们并不担忧城隍大人,因为那凶物虽能化成城隍模样,模仿其手段,但正神威能岂是一只凶物能仿造的。   事实也如此,那凶物在城隍手中节节败退。   “之前寻你不得,这才让你嚣张日久,不知天高地厚!”   城隍说着,眼中神光闪过,大喝一声高举长剑。   凶物感受到死亡威胁,城隍模样终于维持不住,化作一团黑烟逃窜,朝着屋里遁逃。   “又要藏起来!!!”   又是这藏匿的手段,城隍等一众鬼神看得火大,要不是这凶物有这种藏匿手段,难缠得很,早就被他们拿下了,何须等到今日。   “快阻止他!”   文判一声令下,鬼差、巡游等众鬼神齐齐动身,化作无数道神光朝着那凶物冲去。   可突然。   那团黑雾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化作黑色人影一步一步后退,好似看见了什么大恐怖。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只见一个青衫先生负手从暗处走出,他每向前一步,那凶物就后退一步,众人都感受到了它的不安,目光齐刷刷落到青衫先生的身上。   好奇的、疑惑的、戒备的……   诸多视线齐聚。   凶物身形疯狂扭动,看来是想故技重施,幻化成陆风的样子。   但是诡异的,无论它怎么做,哪怕把身体扭到变形都变不成一点陆风的样子,身体直接乱作一团。   突然。   一道碗口粗的紫色雷霆毫无征兆的落下,狠狠劈在凶物身上,好似它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   身为万物生灵中的一员,天地此刻都容不下它。   “你……是谁?”凶物艰难开口。   一个连一方城隍正神都能复刻的,竟然复刻不了眼前气息寻常的人。   被雷霆击伤的凶物大悟,“是你,之前是你暴露了我的所在!”   一旁城隍看着陆风,片刻功夫后眼神微震,忙收起长剑,拿着笏板来到陆风面前拱手行礼。   “淮南府城隍简冲之,拜见先生。”   一旁众鬼神见状,立马上前一步,齐声拱手道:“我等拜见先生!!!”   此刻,白府中寂静无声,管之等人看着城隍一众鬼神对陆风俯首,满脑子都是疑问震撼。   陆风随意抬手,“不必多礼。”   “是。”   城隍收起笏板退至一旁,没有再对那凶物出手,其他鬼神见状都退下,静待陆风的动作。   “管之。”   被陆风突然叫到的管之此刻还是云里雾里,今夜诸多打击和转折让他脑子卡顿,根本转不过弯来。   此刻突然听见陆风叫他,他才机械地扭转一下脖子,迷茫地看着陆风。   陆风一指凶物,道:“拿下他。”   “什么……”管之大脑一片空白,抬手指着自己,“我吗?” 第241章 送见面礼   管之经过方才那一遭后,现在正狼狈地坐在地上休息。   结果突然被陆风点名,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到他的身上。   管之不懂为什么是自己,方才自己与凶物战斗有多惨大家都看见了,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可是现在陆风发话,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就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无力感。   “战与不战在你,你可要想好了。”   陆风上前一步,吓得那凶物连连后退。   “此凶名为纸魅,非鬼非妖,乃是天生地养的精怪,好吸□□魄强大自身,变化无穷,可照见人心最脆弱的地方。”   管之今日败在“自己”手中,若是不及时止损,那此生就再无进一步的可能,所以他才有这样的举动。   管之也知道自己有了心障,而且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他,他战也得战,不战也得战,哪怕为了长清观的名声。   他都不能做那不战而屈人之兵。   思及此,他拿起剑无奈看向陆风。   事到如今,他再以为陆风是来混吃混喝的就太愚蠢了,所以不禁怀疑陆风是在整他,因为他让陆风钻狗洞,可说到底若是陆风早早表露自身,也不会有这些事。   “我战……”   此刻除了战,也别无他法。   陆风闻言便露出笑意后退开,众人也将场地空出来。   纸魅知道此刻逃无可逃,但比起直面陆风,显然它更愿意同管之交手。   管之惴惴不安地朝纸魅冲去,毫无意外地被一击震退。   但是被击退后,他却发现纸魅已经大不如之前,看来方才那一道雷霆几乎削弱了它一半的战力。   这让管之松了一口气,至少他死在这里的可能不大。   旁边众人紧张看着,城隍和陆风则是走到石桌旁坐下,喝着茶宛如看戏一样。   “这凶物虽然战力大减,但依旧强横,难怪全盛时期藏起来,我们等拿它毫无办法。”   如此难缠的凶物,真是谁遇上谁倒霉。   刚有这样的想法,淮南府城隍就看向陆风,然后自己在心中否定道:到也不全是,至少遇上陆风是它倒霉。   不过如今哪怕就算只剩半数战力,对管之来说也极为难缠了。   “先生,这位小友真的能胜吗?”   说话的功夫,那边管之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甩飞出去几十回了。   看着实在惨烈,旁边那些捉鬼人和修士小心往陆风他们这里瞟,心中庆幸还好不是他们,否则也太惨了,只有被蹂躏的份。   可是陆风却是摇摇头,不这么认为。   “他的道行其实不浅,否则早就被打死了,只是信心不足,怯战软弱,所以现在处在下风罢了。”   闻言,那城隍点点头。   长清观的实力他是知道的。   而且看这模样,明显是陆风有意助管之突破心中魔障。   思及此,城隍看向旁边那些人。   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么大的机缘。   反倒还在那里心怀庆幸,果然机缘这种东西,不是人人都能抓得住的。   ……   “啊!!!”   管之被轰在墙上,那凶物见陆风不阻止,胆子越发大起来,出手一次比一次狠。   这就苦了管之,感觉自己快被活活打死了。   他脸色苍白,浑身浴血,双手颤抖连剑都拿不稳,已是强弩之末。   这时陆风开口问:“尽全力了吗?”   闻言管之一愣。   因为他没有。   陆风严肃道:“既然没有,就再来!”   这下凶物幻化的“管之”都看向陆风,觉得陆风应当是和这人有仇,其他人也是面色各异。   旁边方忌心惊胆战,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好在陆风并没有注意他。   管之咬咬牙,再次冲上去。   可眨眼间,他又被击飞,这次直接一臂失去知觉,似乎是骨头断了。   从大口吐出的鲜血看来,应当是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一个修行者能被打成这样,这要是换作普通人,只怕已经横尸当场了。   偏偏这时陆风还道:“再来!”   有一府城隍作陪,再看那凶物对陆风的态度,其他人都是敢怒不敢言,觉得陆风是纯属在欺负人。   管之看着陆风,咬咬牙要去捡剑,却被突然出手的凶物阻止,他引以为傲的长剑就这么断在他面前。   “不!!!”   没有这把剑,他如何在众师兄之下立足,这是他的赖以生存的根本。   可如今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被震断成三块。   “唉~”城隍见状无奈叹气。   管之就是太依赖这把剑了,所以他从来没有背水一战的胆气,看着是尽全力了,但其实并没有。   如今这剑断了也好,至少人没断。   就是管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朝那凶物杀去。   只见在他毫不保留的攻势下,几番交手后,他手心中出现一个太极印,与凶物撞到一起时发出剧烈声响,产生气浪席卷院子,轰断周遭树木,满园飞沙走石。   “这是道门的太极图!”   “听玉京山出来的道长说过,能修出太极图印的都是道门中的佼佼者。将来不仅可成一观之主,还可入玉京山修行,要知道那里可是道门圣地。”   “没想到……”   没想到这管之看着平平无奇,竟然能修出太极印。   只是现在管之显然不大关心这个问题,怒吼着要置凶物于死地。   只见那太极图印越来越大,最后竟然直接顶飞凶物朝着白府外去。   管之双目通红,不管不顾,丝毫没有注意到。   “这,这要是趁机跑了……”   方忌他们小心看向陆风,管之跑不跑无所谓,要是聪明点趁机跑了也没有什么,但是这凶物要是跑了,那可难抓得很。   不过对此,陆风却仿佛没有看见。   突然。   “铛!!!”   凶物被太极图顶着撞到一个透明罩上。   罩子一晃,众人才发现整个白府早已经被人给封起来了。   偏这时,管之还用尽身上所以符纸法宝,一点余力也不留,嘶吼一声狠狠将凶物按在透明屏障上碾压。   竟然生生将凶物给打回原形,不能再维持“管之”的样子。   “该死!”   凶物也没想到管之全力爆发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威能,它起初只是想借此离开白府,可是现在它没有退路了。   兔子急了会咬人,凶物也是这样,见逃脱无望就想拉人一起死,而离它最近的管之就是个好选择。   “不好,它这是要同归于尽。”   城隍忽地站起身,却发现身边已经没有陆风身影。   “轰!!!”   巨大爆炸从上方传来,就是城隍也不得不侧身躲避这波动,等到硝烟退去,天边已经有晨光显露,而那白府上空,管之愣愣看着已经化作飞灰的凶物。   “这……这是我赢了?”   方才凶物要拉着他去死,他却突然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强大力量涌向掌心的太极图,直接在凶物动手前先发制人,瞬息将其诛杀当场。   胜利的滋味让他心脏酥酥麻麻的,说不出的畅快,连那只断臂都感觉不到痛。   “太极印……”   管之现在才看着掌心中的太极,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这对道门中人代表什么,他无比清楚,而他现在却拥有了这种东西。   太极印缩小在掌心中,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大威能。   这时,他又突然感受到身后有一只手离开他的肩背。   管之回头看,见是陆风后已经明白他为什么能活下来。   “先生……”   管之胡乱擦了把脸,不大好意思地拱手道谢。   “多谢先生助我铸就道心。”   还记得不久前他还说要罩着陆风来着。   陆风微微一笑,与其一道落地,然后对城隍道:“此事已了,去善后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做的,无非是入梦告知白家人事情已了,日后可安心了,这事由城隍坐下鬼神去做最好。   “是。”   天色已白,众鬼神行礼后离开。   晨光洒落在淮南城,沉睡的府城逐渐恢复生机,百姓生活一切照旧,没有人想到这白府中噼里啪啦地混乱了一晚。   剩余的几人看着陆风,想上前搭话却又不敢,只能远远看着,然后各自恢复伤势。   管之将断剑捡起,可惜道:“以前太依赖这剑了,所以原地踏步,如今修得太极印我该高兴的,只是这剑是师父所赠……”   “不依赖它了?”   管之摇摇头,“不依赖了,但它还是很重要,不知道寻常铁铺能不能修复。”   陆风闻言淡笑,“何须如此。”   说罢他一挥手,那断剑就恢复如初。   管之张大嘴巴凑近看,是一点断痕都没有看见。   旁边几人看见也在心中懊悔,早知道就与陆风亲近亲近了。   偏他们之前有眼不识泰山。   管之拿着剑挥了挥,之后又扯布条重新包好,然后小心凑到陆风跟前。   “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我之前……”   还怂恿陆风钻狗洞来着。   “见面礼。”陆风浅笑道。   之前见纪明悟,就送那皇帝见面礼了。   如今管之也是蒋育道的门人,加之天赋不错。   既然都是徒弟的弟子,那他又岂能厚此薄彼。   “见面礼……”   管之疑惑,这不是送小辈的东西吗?   ……   白府中人起床时早已经天光大亮。   来到院中看着这一片狼藉,加上那些捉鬼人修真者都伤得严重,立马明白了什么,忙去请白老爷。   不多时,白老爷赶来看着这场景不怒反喜,哪怕管之他们把这院子拆了他都不介意。   “真的,梦里那两位鬼差说的是真的!”   “多谢各位爷,多谢各位高人道长,多谢多谢!”   ……   午后,管之和陆风一道离开淮南城。   “先生,你真要和我回道观啊?”   “不欢迎?”   “不不不,自然不是。”   只是这下他不能偷摸回去了,看来这次偷偷离山,注定少不了一顿罚。   “先生,你究竟是什么人?”   管之还是没忍住问出这个问题,然后换来大青牛一个叹息,“没眼力见的人,到现在都还没看出来。”   管之被大青牛吓得一蹦三米高。   “这牛会说话!!!”   陆风见他一惊一乍的,无奈摇摇头。 第242章 栖身道观   春暖花开,敬亭山上风景如画。   管之背着剑,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枕着,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里扯来的嫩绿枝叶,脚步轻快地在前面引路,给陆风介绍一些别处没有的东西,墨蓝色道袍随着他的动作晃荡。   山间有很多野果树,毛桃和山李的花一粉一白相互衬托。   尤其是李树偏多,所以白花纷纷。   管之一下子窜出去很远,站到高处回头看向陆风,高兴道:“先生,前面不远就要到观……”   他的话音渐渐弱下,看着陆风忘了要说什么。   只见陆风坐在大青牛的背上,青牛步履平稳缓慢,悠闲地带着陆风从树下走过。   树上花枝像活过来一样争相抚过陆风的肩头,颇有百花争艳的感觉。   春风拂面,漫天花瓣如细雨在山林间穿梭,偶尔从陆风的头顶顺着浓密的墨发滑到发尾,然后飘然落地。   山林间风声簌簌,日光从树梢上落下来。   陆风看来心情很好,嘴角有似有似无的笑意,青衫和墨发飞扬飘逸。   管之被这场景看呆了,站在原地像块石头。   “仙……仙人。”   大青牛闻言还以为管之开窍了,结果紧接着就听见他说:“仙人之资,遗世独立,自由自在游戏人间,真是令人羡慕。”   “……”   敬亭山并非是什么地势险要,山道崎岖的地方,反倒十分适合游玩踏青。   顺着山道走到尽头,一座红墙黑瓦的道观出现在眼前。   那道观后面可见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青翠竹林。   “先生,到了。”   陆风从牛背上轻松落地,负手抬头看向道观,眼中露出几分怀念之色。   管之并没有注意到陆风的神情,而是高兴地领着陆风往道观走,顺便介绍道观中的一些人和事。   “我师父是长清观的观主,除师父外我还有几个师兄师姐,但是他们常年在外游历,或是下山捉鬼除妖,所以不在观中,此外就是一些在观中静修的凡人,所以每日闭观之后,观中也算安静。”   “先生不妨在观中多住几日,待到山桃成熟之时再离开也不迟。”   说完也不需要陆风回答,转头就对相牛道:“这山下往北三百里处有条溪流,溪水边上草木茂盛,牛兄一定会喜欢的。”   管之带陆风走的后门,所以并没有和那些来往的香客撞上。道观坐落在静谧的山林之中,可闻百鸟争鸣。   推开漆红的木门踏入后院,只见院中简单宁静,入眼一棵开着花的老桃树,树下只有一方石桌,桌上还有棋局未下完。   “倒是一处不错的地方。”   陆风觉得若是在此处住上一些日子也挺好。   “先生觉得不错就住下来,我也好报答先生恩情。”   管之话刚说完,就有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小师弟!你还晓得回来!”   只见一个道人从拐角处出现,手里提着一根半个手腕粗的光滑棍子,二话不说朝管之扔来。   管之轻松抬手截住,在手中耍玩一番,顺势卸掉棍子上的力道。   “大师兄,我带客人回来了,打我的事不如先放一放!”   管之拿着棍子一溜烟躲到陆风身后,讪笑着探出头。   濮乞将棍子甩出去后才看见陆风,察觉有些失礼,在管之说话后就对陆风歉意拱手,“让先生见笑了。”   说完就不赞同地看向管之,“哪有让客人走后门的道理,平日你胡闹也就算了,但待客之事怎能如此敷衍。”   “无妨。”陆风笑笑,觉得这道观氛围和谐,各有各人的脾性。   濮乞看着陆风,疑惑跳脱的管之为什么会和陆风这样儒雅的先生认识。   “家师在前院替人解签,先生赶路辛苦,且先歇息片刻,我去告知师父一声,但师父不一定有空,可能需得闭观之后才……”   “不必如此麻烦,客随主便,陆某正想去前院看看。”   听到观主在前院替香客解签,陆风心生好奇,就想过去看一看。   “那先生请。”   濮乞落后陆风一步,看向管之,示意他将大青牛带下去安顿好,可管之却是摇摇头,“大师兄,这可不是一般的牛,那可是能口吐人言的灵物。”   濮乞闻言面露诧异,都说万物有灵,可真正能开启灵智的生物那可是少之又少,他虽听过却未曾见过,没想到如今面前就有一个。   管之见濮乞不说话,就朝大青牛好言好语道:“牛兄,说一句。”   大青牛一甩尾巴打开管之的手,然后朝濮乞点了下头,打过招呼后就自去找自己的落脚处了。   它看出陆风要在这里住些日子,所以现在应该去给自己挑一个好睡的地方。   后门外的那颗李花树下就不错。   “这是……方才那位先生的坐骑?”   濮乞有些不敢相信。   “对对,师兄,那先生可不是一般人,要招待好了。”   濮乞白了管之一眼,从他手中抢过自己的棍子,“能降伏这样的坐骑,那自然不是一般人,你既然知道就要好生招待,怎么还带着人走后门!”   管之挠挠头,“先生不喜拥挤喧哗,我这才走的后山。”   他掌心的太极印随着挠头的动作露出来,濮乞晃眼一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细思一下察觉不对劲,便拉过管之的手摊开一看。   “这,这是太极印,你如何有的这东西?”   管之自豪一笑,“昨晚,说起来多亏先生,否则我也……”   听完管之说清楚来龙去脉,濮乞现在十分震惊,想不到管之这次偷溜下山竟然能有这样的机遇。   “如此说来先生可是咱们道观的恩人,更加不可怠慢了。”   说完两人才发现陆风已经走远,连忙追了上去。   ……   前院就如管之说得那般香火鼎盛,烟雾缭绕中,每个来来往往的人的衣带上都沾有檀香。   陆风负手站在大殿门口,见殿中烛火摇曳,人影绰绰,一时有些走神。   这时只见殿前有一个求签的妇人手拿签筒,口中念念有词。   摇晃中一根竹签掉落在地,妇人拿着看了几眼,露出迷茫之色,然后拿着签离开大殿。   陆风缓步跟了上去,远远瞧见一棵大树下有个老道士正在替人解签。   道人气息平和,慈眉善目,一桌一椅一蒲扇,一笔一墨一碗茶,耐心地给来往的香客看签解惑,时不时捋一捋下巴上的胡子。   陆风并未上前,就只是负手在一旁的红色梁柱边上看着,不禁想到在另外一个世界,他所修行的那个道观中也有这样一个老头。按时间算,对方应当已经离世了,还记得他当初想把道观交到自己手中来着。   只可惜世事无常。   就在陆风忆及往昔时,树下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一个身着长袍,不像寻常人家的汉子非说那老道士看签不准,故意咒他,非要长清观给个说法。   “你好赌成性,十赌九输,命中无妻无子无善终,签文如此,你若觉得老道说错了,大可以甩袖离开,我分文不取!”   那汉子闻言怒目圆睁,“你解出这样不吉利的签,还想要钱!?”   周围香客窃窃私语,看那汉子不大好惹,都不敢替老道说话,就在有小道士赶来要上前说理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常言道,宁可筹借三十两,不缺算命一文钱。”   陆风负手穿过人群,看着那汉子,“算命不给卖命钱,可是会折寿的。”   “哼~”   汉子冷哼一声,斜眼瞟着陆风,“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处大放厥词,危言耸听。”   陆风微微一笑,“路人罢了,不过提醒阁下一句,你现在若是退一步,说不定还能安然下山。”   “不退你能如何?”   说着那汉子还挑衅地上前,然后就只听咔嚓一声。   一道不大不小的旱天雷突然劈到汉子身上,瞬间将人劈倒在地,全身乌黑冒烟。   周围人群瞬间被吓退三米远,那老道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还以为人被劈死了。   好在下一秒汉子就爬了起来,只是远不像方才那样嚣张,惊恐地看眼陆风,摇摇晃晃拨开人群离开了。   “先生莫非还能控雷不成?”   姗姗来迟的管之看着这一幕,想到之前那凶物也同样被雷劈过,不禁怀疑陆风是不是有控雷这样的大手段。   众香客被这一幕吓得不清,以为是真被陆风给说中,遭了报应,不禁心中打鼓。   那老道见状起身朝众人一拱手,“诸位,今日天色已晚,解签到此为止,若有签事,还请明日再来。”   众人见状自然是无有不从,不一会儿就各自散去,当然也有人出于好奇打量着陆风。   老道走来陆风面前,拱手道:“多谢先生解围。”   “闲来无事罢了,道长不要嫌陆某多管闲事才是。”   “哪里哪里……”老道看着陆风,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莫名眼熟,“敢问先生从何处来?”   “师父,我知道!”管之突然窜出来,“先生是同我一道从淮南府城过来的。”   老道看着管之,随手拿起蒲扇在其头上敲了一下,“你还知道回来!”   然后转头对陆风笑呵呵地说,“先生既然是同小徒一道回来的客人,那不如在观中多住几日。”   这话正和陆风的意,便拱手道:“那便叨扰了。”   日落西山。   闭观后长清观正如管之说的那般安静悠闲。   陆风住在靠后院的一间清幽客房,残阳中,他与老道在后院那棵老桃树下坐着闲聊许久,顺手将石桌上那盘未下完的棋局给下完。   期间偶有桃花瓣落到棋局上,但两人都没有将之拂去的意思,任由花瓣在棋盘上飘来荡去。   夜色铺陈开时,老道放下棋子叹息,“先生技高一筹。”   陆风微微一笑,“既然陆某赢了,那不知可否向观主讨要一样东西?”   老道好奇看向陆风,“先生想要什么?”   “一棵竹子。”陆风指着后院林中的竹林道。   “嗐,我还当是什么呢,先生若是喜欢,那去砍十棵八棵都可以!”   “多谢。”   ......   老道从陆风那里离开后就直奔管之的住处,与陆风闲聊下来,他越看陆风越觉得熟悉,只是他对陆风所知不多,所以想去找管之问个仔细。   而在老道离开后,陆风缓步来到竹林中,四处挑选着,最终选中一根翠绿的拇指一样大的竹竿。   只见他抬手在空中轻划两下,一根称手的竹竿就浮现在他眼前。   从前的那根青竹竿断在了大荒山,后来他曾用法术幻化出来过,但是始终不称手,便只能作罢。   如今再次得到一根称手的青竹竿,他大为欣喜,拿在手中试了试。   竿上竹叶并未被他全部削掉,而是留了两片叶子在上方,看着生机勃勃倒也不显累赘。   虽然找回身体后双眼已经恢复,可见人间百色,但是陆风已经习惯撑竹竿了,一时不想改,也不用改。   翌日。   陆风杵着竹竿找到观主,询问能不能在观中支一个看签解惑的摊,挣点回家的盘缠。   观主深感意外,但也爽快答应了,正好他自己还可以休息两日。   只是在陆风走远后,他看着陆风手持竹竿的背影脑中灵光一闪,身体突然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青衣竹杖,座下青牛......一言出,万法相随,城隍鬼神随侍左右。”   若是此刻陆风坐在青牛背上,那岂不是和玉京山那大殿中供奉的祖师爷画像一模一样!!!   “祖师爷驾临我长清观了!!”   他离开玉京山自立门户后,竟然把祖师爷给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刚刚祖师爷说什么来着?挣回家的盘缠?”   老道士额头直冒冷汗,这要是让玉京山知道了,他这山头还要不要了!   “师父,你刚刚在嘀咕什么?”   管之从外面进来就见自家师父瘫坐在地上,一会儿笑得癫狂,一会又脸色难看,宛如中邪一般,他都不敢走进屋去。   老道士看着管之,此刻才明白那见面礼是什么意思,不禁感叹管之这小子实在是命好。   “走开!走开!别挡着为师机缘。”   老道士从地上爬起来,朝前院走去,来到大殿前躲到角落里小心看着陆风。   陆风还真在摆摊解签,就是生意不太好,香客都看他容貌年轻,不大信任。   不过陆风并不着急,将竹竿放在桌边,淡定地喝着茶水。   一天下来,陆风就挣了几文钱。   老道士想着要不要给陆风送钱,可又觉得此举不大好,而且陆风若是有钱,且不是就离开了,所以他打算再观望观望。   第二日,陆风依旧在树下摆摊,闲时坐着看看书,而这日香客依旧。   第三日老道士有些坐不住了,总想干点什么。   但意外的,来解签的香客多了起来,陆风名气渐起。   只是陆风解签有个规矩,那就是解一次签一文钱,无论好与不好,都是少一文不解,多一文不取。   慢慢的,半月时间眨眼过去,来往香客都知道长清观有一个解签很好的青衫先生,且每次解签只收一文钱。   只是名气一起,这麻烦事儿也跟着找上门来了。 第243章 传法太极   陆风在长清观住了三个多月,每日所行之事几乎一模一样,他什么时辰、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都被观中人给摸透了。   就是因为他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导致每每遇见陆风,众人都得花时间仔细想想今天是几月初几。   因为在陆风身上,他们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所以会因为盯着陆风太久而对时间失去感知,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老道士在得知这事后将管之和濮乞他们狠狠训斥一番,“先生是什么人!你们竟敢行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几番陷入道则之中还不自知,险些酿成大祸!”   早知道这些小子如此不靠谱,他就不该放任他们,竟然像盯犯人那样盯着陆风,这要是换成他被这些人盯着,早发火了。   “师父别生气,大家也只是羡慕小师弟,所以也想和先生交好。”   陆风的神异在观中早已传开,众人都羡慕管之出去一趟就拥有太极印,所以也都想试试罢了,只是没有想到事情适得其反,而且……   “这如何能是大逆不道之事?”   濮乞他们不懂,自从陆风来到观中,他们师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陆风的态度完全可以用谄媚来形容,这让众人很是想不通,就算陆风是位厉害的修行高人,指点管之修出太极印,是道观的恩人,那也不至于如此放低姿态。   好歹是出自玉京山,是道门正统,师祖乃是仙人弟子的修真界第一人蒋育道。   “交好!”老道士一拍桌子,愤怒地站起身,“我找十个八个人一天到晚盯着你们,你们去和对方交好试试!”   “师父息怒。”众人齐刷刷跪下。   管之赶紧道:“我们也没有一天到晚盯着,我只是在先生起床的时候奉上一杯热茶。”   濮乞也点点头,“我也只是去问先生午饭有没有想吃的。”   “我是午后去问……”   “我是晚上……”   ……   几人一核对,这才发现陆风一天的时间几乎都被他们占满了。   老道士听得额头血管突突直跳。   “哎~”   最后,老道士重重叹息,“你们还是太年轻了。”   陆风不主动开口,他也不敢将陆风的身份说出来,万一观中有几个嘴巴不严,忍不住出去炫耀,将陆风在长清观的事宣扬出去,惹得外面的人前来,可能抢了道观机缘不说,还会扰了陆风清修。   就像这些弟子一样,你走我来,接二连三,烦人至极。   届时,不需玉京山降罪,他自己都有可能被呕死。   可惜这么久了,除了管之得到见面礼之外,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入陆风的眼。   “算了,你们都下去吧,从今以后没有先生命令,不许再主动凑上去打扰先生清修。”   “这......是。”   管之他们被几句话就给打发,只能丧气地找地方修行去。   而在他们走后,老道士在屋中来回踱步。   “法则在身,仙人超脱时间之外,可以长生不老,没想到这事是真的。”   老道士有些激动,不过一想这些弟子道行不够就敢贸然去触及祖师爷身上的道则,到头来不仅勘不破祖师爷身上的时间法则,还反倒因此惹得自身时间陷入混乱之中。   “都是不争气的!”   好在及时止损,祖师爷也没有因此生气。就是有些可惜了,祖师爷就住在自己观中,除了管之运气好外,门下弟子竟然无一人有机缘。   “哎,白给的机会都抓不住。”   老道士深感挫败。   在屋中走了几十个来回后,他犹豫再三,觉得干脆自己去试试。   这些日子,祖师爷不是在解签就是在休息,他虽然很想舍下老脸像管之他们一样凑上去。   但知道陆风是祖师爷后,他反倒不像初次见面那样坦然了,生怕打扰陆风,同时也是不想和这些年轻孩子抢夺机缘。   但是如今眼看徒弟们都是不中用的,那不如他去试试看。   就着这个问题,老道士想了一夜,第二日总算是有所行动。   ......   天灰蒙蒙亮时,陆风起床洗漱,然后开始在后院那棵老桃树下活动筋骨。   老道士到时陆风正好开始,所以他也不打扰,就在一旁静静等着。   只是看着看着他发现不对劲,噌一下站直身体,双眼直勾勾地看着。   清晨的敬亭山雾气笼罩,朝露挂在院中那老桃树的树叶上,随着陆风的动作带起阵阵风浪,有露水被清风卷落。   这时只听陆风突然道:“太极者,无极而生。”   老道士精神大振,知道这是陆风说给自己听的,不由得走近两步。   可他虽然出自玉京山,已经开山立观,但是他的道行对上陆风还是显得不够看,脑中似懂非懂。   陆风动作刚柔并济,大开大合,融身于自然,身上青衣如涓涓溪水流动,墨发时起时落。   旁边老桃树被他的动作带得摇摇晃晃,朝露如雨哗哗落下,但是还未落地就见陆风的单手拂起,一道无形气劲将那些下落的露水带起。   露水汇聚化作水流任由陆风捋来挤去,不多时就变成一个太极模样。   陆风行如流水,老道士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他情不自禁抬起手跟着比划,仅是三两下就感觉体内有暖意升起,向四肢百骸流去。   周遭的一切好像都被放慢了,闭着眼他也能感觉到山间雾气流动,朝露避阳。   “无根无极,万法自然,谓之,太极。”   一套拳打完,陆风缓缓收回手,露水也在此刻散开,哗哗落地,惊醒了正沉迷其中的老道士。   老道士回过神,呼出一口气,平复激动的心情,收回手对陆风郑重行跪拜之礼。   “多谢祖师爷传法。”   从今日起,长清观就是除玉京山外,第二大正统道门圣地,而立身之本就是祖师爷亲自传授的太极。   思及此,老道士难掩心中激动。   “起来吧。”   陆风走到桌边坐下,斟茶道:“我今日就会离开,这套拳法是我给长清观的见面礼。”   “这......”   老道士本想开口挽留,可是反应过来这是陆风的决定后,立马闭了嘴,只恭敬拱手道:“长清观,静待祖师爷归来。”   .......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天光大亮,道观门被道童打开迎客。   陆风来到平日摆摊解签的树下,告诉众人他今日只解一签,至于解谁的签,一切只看缘分。   陆风解签的本事早就人尽皆知,众人闻言都有些失落,尤其是那些奔着陆风而来的人。   “先生说的缘分,是个什么缘分?”   “是啊!我们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缘。”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一支签飞到陆风脚下。   陆风伸手将签捡起来,只见是支下下签,“今日这一卦陆某已经选定,诸位还请回吧。”   “这,这是谁的签?”   众人吵吵闹闹,寻找而去就见是一个老妇人,看那白发羸弱模样,众人是有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悻悻散去。   那老妇看着陆风,一时激动不已。   “先生,我这签,听说不大好,我为我儿子求的,这可如何是好?”   老妇并不识字,只能从别人口中听说这签是只支下下签,所以才急急忙忙来求陆风解签,结果因为走的太急摔了一跤,直接把签给摔到陆风面前了。   陆风闻言,看着签安慰道:“此签虽不好,但也并非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可见能绝处逢生,不出三日,你就听见你儿子的消息,若实在不放心,可以去城隍庙祈福。”   “三日......”   老妇人不见得有被宽慰到,拿出一文钱后就浑浑噩噩走了。   “此间事了,该走了。”   陆风不想太惹眼,依旧走的后门。   老道士带着道观中众人,目送陆风离开。   “恭送先生。”   陆风摆摆手,随着大青牛消失在山林中。   管之看见陆风拿着一根青竹竿,有些走神,等陆风消失后才想起来,“祖,祖师爷!”   他就说怎么感觉这么眼熟,刚好前不久才听见祖师爷重现混元界的消息。   老道士看着管之叹气,现在才反应过来,难怪祖师爷在他们面前打了几个月的太极,他们没有一个人想着要学一学,这么久全打给瞎子看了,亏得祖师爷宽厚温和没有怪罪。   “我怎么就收了你们这些个没有眼力见儿的徒弟啊!”   众弟子闻言,立马明白原来老道士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了。   “难怪师父那么谄媚......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告诉你们,然后你们对祖师爷死缠烂打?一群没福气的家伙。”   ......   陆风离开敬亭山后,直接在无人处腾云而起,朝着赤燕王朝外飞去。   如今陆风行云速度今非昔比,眨眼便消失在天际,若是他愿意,还可直接跨越空间,随意破空出现在任何一处。   只是陆风悠闲惯了,他更喜欢看沿途风景,不乐意用这样无趣的手段。   壶口山。   苏木和一群人在山中小心前进。   他身边有修士也有凡人,加起来有十多个。   而这些人无不是面露疲惫,那些凡人更是脸色苍白,相互搀扶着在林中穿梭。   壶口山常年被毒瘴气笼罩,导致林中阴暗潮湿,毒虫鼠蚁众多。   这些还都事小,最难缠的当属这不知何时会突然出现的妖怪鬼物。   “师父,我们能活着走出这个邪门地方吗?”   众人停下休息时,宋遇仙找到苏木悄声询问。   这壶口山怪异得很,他们修行之人进入其中也会被困住,一切手段在这里都不起作用。   他们走了一个多月,此刻已经人心惶惶,有人开始出现幻觉,精神萎靡,胡言乱语。   苏木闻言愣了一会儿,安慰道:“会的。”   但其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按里说他非一般人修精怪,与槐树不分彼此的他当不会陷入山林中才对。   可偏偏他就是陷进来了,浑噩之中,苏木不禁想起陆风。 第244章 完结章   “本来要回去见先生的。”   却无端端陷入这山中好些日子,逃脱无望。   众人不敢离苏木太远,在山中无头乱撞的这些日子,苏木虽不能带他们走出去,但是因着与此山中草木能短暂交换感知,苏木带着他们躲过很多次危险。   “哎,再这样走下去,不被妖鬼吃掉,也会被活活累死饿死。”   壶口山绵延不见边际,瘴气能迷惑人心,毒虫更是出现得悄无声息。   走这么久来,修士尚有求生欲,凡人却个个面如死灰。   众人气士低迷,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不知过去多久,苏木忽地站起,提醒道:“都小心!”   宋遇仙闻言立即拔剑警惕起来,其他人也再次把心提到嗓子眼。   可半晌后,众人左看右看也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是雾气。”   这时苏木解释道。   众人这才发现,在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被雾气笼罩,周遭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起来。   “莫非有什么妖物在附近?”众人背靠背挤在一起,生怕迷失在这雾气中。   “师父,这好像不是山中的瘴气。”   宋遇仙看着这诡异雾气,恍恍惚惚间闻到了某种难以形容的怪异臭味,他起初只当自己在山中闻各种气味的时间太久,鼻子变得不灵敏了,可是慢慢的这雾气越来越浓,那味道也越来越清晰。   “别吸入这些雾气!”   可苏木说得太晚,那几个凡人已经吸入不少,让本就无神的双眼越发怪异,然后逐渐被紫色的朦胧光华覆盖,面目开始狰狞,四肢咔咔扭曲作响,朝着其余没有发生变化的人扑去。   苏木反应极快,抬起手在这些凡人的脖颈处狠狠敲下,瞬间将这些宛如中邪的人通通击晕。   “他们怎么了?”   “还好,雾气吸入不多,尚还有救,但前提是我们能从这些雾气里面的东西手中活下来。”   众人闻声就屏住呼吸紧盯雾气中。   山林中安静非常,在修士耳中,就是虫蚁爬动的声音他们也能听见,自然也听见了雾气中有无数脚步声、簌簌声从四面八方朝他们围过来,铺天盖地,连头顶树上都有不少。   一滴滴冷汗从众人鬓角划过,不寻常且密密麻麻的声音让他们后背发凉,心生绝望。   “来了......”   周围雾气鼓动翻涌,一只紫黑的腐烂兽足从雾气中走出,随着整体的出现,众人发现这是一只死去多时,但全身布满紫气纹路的双尾巨虎。   巨虎尚未腐烂完全的身躯上可见道道狰狞的爪痕,像是死前与巨兽搏杀过。   但怪异的是,那巨兽在杀死它后并没有将其吃掉。   好像就只为虐杀而杀。   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更不正常的是紧接着出现的东西,人、兽、鬼、妖这些本不应该出现在一处的东西,此刻都齐聚起来。   头顶树上还有密密麻麻的毒虫、长蛇盘踞,将苏木他们围拢,这些东西身上都可见紫色诡异纹路,看着像是某种符文。   “他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人群中有修士看见了前不久还和他们并肩作战的熟人,但是这些人在之前的逃亡中已经死去,还被他们埋在了地底。   如今爬起来了不说,还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追杀他们。   “看来是都被控制了。”苏木面色严肃,看向宋遇仙的眼中带着些许自责,“我不该带你一起来的。”   宋遇仙摇摇头,不觉得这会是苏木的问题,只是看着面前那被紫色纹路缠绕的人尸,闻着浓烈的诡异味道,心中还是生出畏惧,“我死后也会被那不知道什么东西控制,变成他们这样吗?”   “你像想变成这样?”   宋遇仙下意识反驳,“自然不想!”   他说完就愣住,旁边的苏木也突然抬起头四处张望,即使时隔很多年,这温和的声音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陌生。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陆风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   那面对陆风的修士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疑惑他明明一直看着前方未动,不懂这青衫男子是何时出现的,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先生?”   苏木难以置信地看着陆风,一度怀疑眼前的人是自己瘴气吸入过多,产生的幻觉。   “许久不见。”   陆风看着苏木微微一笑,那神态和语气让苏木从震惊中回过神,也顾不得什么,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陆风跟前。   “前不久听说先生回来,我本还不敢相信,想着此地事了就回小山村看看,没想到耽搁到现在,更没想到先生会出现在这里……”   当初大荒之事他去晚一步,成为后来的最大遗憾,所以这些年一直在外寻找陆风的踪迹,却没想到相重逢如此猝不及防。   宋遇仙在一旁看着陆风,只觉得这人很容易让人亲近,但是他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其他人对陆风就更不了解了。   “回小山村再说。”   陆风拍拍苏木的肩膀,感叹这人好似没变,又好似变了什么。   不待叙旧,周围那些从雾气中走出来的东西终于按捺不住,嘶吼着朝众人扑来。   一时间,头顶蛇鼠肥虫犹如雨落,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要是掉一些到嘴里,估计得恶心一辈子。   就在其余修士慌张绝望时,苏木本能地看向陆风,只见陆风抬起手,时间立马停滞,万物静止不动。   陆风看着周遭生物身上的紫色纹路,几息后了然道:“巫术。”   话落,一道无形气浪以陆风为中心向周遭荡开,那些人尸兽妖等全部震飞,同时身上燃起白色火焰,然后在空中化为灰烬。   弥漫在林中的雾气如波涛浪涌,潮流急退,不多时就完全消失,露出山林本来的面貌。   那些不认识陆风的修士见到这一幕,皆张大了嘴巴,原本偃旗息鼓的求生欲也开始敲锣打鼓地欢呼。   苏木看着陆风,疑惑地询问:“何为巫术?”   陆风道:“那是上古时期,巫族才有的本事。”   但是后来天地崩裂成三千世界,巫族自成一界遗落到虚空中,所以混元界上当没有巫族的存在才是。   “……”   上古两字显然已经超过了众人的认知,那些不知陆风来历的修士只能面面相觑。   想到刚才陆风仅凭气浪就破局的大手段,也生不出一点质疑的意思,只当自己遇上高人了。   但知道是巫术后,众人愤愤不平,“此等恶心毒辣的术法,混元界从未听过见过,怎会突然出现在这山中?”   在山里,苏木他们宛如笼中鸟雀,自身各种法术手段全部消失,且对方并非只是针对他们,而是针对所有的一切,大有灭杀万物的意思,实在太狠毒了。   “这巫术不可存!”   “对对对,这还只是在山中,若是出现在其他地方,那岂不是灭顶之灾!”   众人此刻都是绝地还生,想起之前遭受的苦难,恨不得把使用巫术的人拖出来大卸八块。   但前提是陆风愿意。   只是陆风掐指一算后,语气平淡:“先离开吧。”   他看起来并没有要铲除这等祸害的意思。   面对陆这样的高手,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命都是别人救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陆风话落,一枚功德敕令凌空出现,功德之光所到之处阴晦退散。   眨眼间,敕令化作长剑带着剑鸣声嗡地一声杀入地下。   “咔嚓!”   众人听见了某种破碎声从地底传来,然后那死死缠绕在他们身上的阴冷不适感就如潮意一样消散。   恍惚间,笼罩着壶口山的某种无形东西开始消失。   冷意退开,众人感觉手脚有暖意生出,苏木心有所感,抬手一招,无数藤曼顿时从四面八方飞出,它们缠绕交织,带着恐怖绞杀之势。   宋遇仙见状也随手挥出一剑,前方巨石立马就被剑气斩断。   其他人原本还跃跃欲试,但是见这二人已经是珠玉在前,他们也不好意思在后面丢人现眼,只得在旁边动作细微地感受自身法术回归。   “太好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恢复本事的众人有劫后重生之感,兴奋到眼含热泪。   苏木要更冷静一些,因为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得过见到陆风更让他高兴。   “莫非这山中有巫术形成的大阵?”   苏木道行要比其他人高,自然看见了有紫色光芒在四周闪过,而后消失,联想到之前功德长剑插入地下出现的咔嚓声,苏木便想到此山当有阵法。   但是壶口山大得绵延不绝,一个阵法居然能这么宏大,还威力不减,可见巫术有多么可怕。   “阵法已破,不必担忧。”   陆风看向倒在地上的几个凡人,挥手间一个阵法出现在他们身下,白光一闪,这些凡人就消失在山中。   其他人见状也不敢问,反正陆风既然救了他们,那应当不会对几个普通人不利。   与此同时。   淮南府城隍庙,庙中角落有白光一闪,下一刻,几个凡人出现在角落里。   那高位上的城隍塑像有华光闪烁,接着一个虚影从塑像中走出。   城隍爷和文武判官看着这些晕倒的凡人,最终目光停留在一个男子身上。   “这不是那老妇失去消息的儿子吗?传送阵法......是先生。”   反应过来,城隍及判官对着那阵法拱手一拜,在阵法消失后,他们才看向那几个凡人。   只见城隍厉声道:“醒来!”   壶口山。   送走那些普通人后,陆风看向苏木和宋遇仙,“走吧,我是来接你们回家的。”   闻言,苏木愣了一下,下一刻眼眶一热,拉着还云里雾里的宋遇仙朝陆风行礼。   其他修士见状连忙拱手:“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只是我们修为尚未全部恢复,求前辈别丢下我等……”   就算没有那什么巫术大阵,他们也怕在山中遇见凶物。   他们这种普通修士,哪里有御剑之能,留在山中只会危险重重。   陆风本就没打算抛下他们,闻言便道:“一起走吧。”   只是走前,他看向破阵后的功德长剑。   “先生不把剑收回吗?”   这把剑流光溢彩,威风凛凛,若是丢在这里可惜了。   陆风摇摇头,“它留在此处还有用。”   说罢,陆风不再逗留,直接用缩地千里的神通,带着众人在瞬息间离开壶口山。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回神时已经身处在另一片天地。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告辞。”   眨眼,陆风带着苏木和宋遇仙消失不见。   “这……还没来得及问前辈尊姓大名呢?”   “算了,前辈这样的人物肯定不会是无名之辈,早晚都会知道的。”   ……   九天之上,大青牛见陆风带着苏木他们回来,立马迎了上去,“先生回来了。”   “嗯,”陆风点点头,从云上看着下面绵延不绝的壶口山。   这山不在周遭城隍鬼神的管辖范围内,导致山中群魔乱舞,他将功德长剑留下,可做镇山之器,另外可引那巫人出现,一举两得。   只是如今天道醒来,三千世界不再受困,其他世界已经有人进入混元界了,也许他也可以去其他世界走走看。   正好地府鬼神之位还有大半空缺,他也不必拘泥混元一界。   地府,当覆盖三千世界才是。   ……   小山村,陆风再次回来时已是七月。   七月十五那日,鬼门大开。   陆风躺在院中悠闲小憩。   地府一开,人鬼两界都热闹得很,思念化作长桥迎接阴阳相隔的故人,平生忙得不可开交。   “你可把那小子累坏了。”   天道出现在草堂中,化身成一个白衣黑发的中年男子。   陆风看着祂,会心一笑:“你不也在偷懒吗?”   “天道还在上面,我只是墟,而且替你守世界这么久,还不能歇一会儿了?你也太压榨人了吧,师兄!”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了,陆风无奈摇头。   “你拿紫雷劈我那事怎么说?”   “什么雷……”   天道假装没听见,抬眼看向池塘,那里安从郡的魂魄正在凝聚。   陆风哭笑不得,墟这个家伙,有时候过于跳脱了。   神魔之争哪里能累及祂陷入沉睡,这家伙就是一时兴起,跑去找自己了,后来又怕自己算账,就故作高深,丝毫不提那段相依做伴的日子。   陆风还以为祂能忍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坐不住来找自己了。   可是说到底……   “谢谢你。”   当初一时兴起就去开辟世界,丢下祂一个人。   墟化身天道是为了等自己,结果一等就等到现在。   天道崩坏是真的,剥去七情六欲,化作无情秩序是真的,守护和陪伴都是真的。   天道见陆风如此郑重其事,突然生出一丝愧疚,“我也只是顺应而为罢了,倒也不用如此。”   当初陆风逆时间长河与祂和巨树遥遥相望,那时祂和巨树就已经知道始末。   巨树这才有了开辟世界的想法,不然此前,祂们的不知道原来还可以这样。   后来巨树沉睡,祂没有用心阻止神魔,只是顺应自然,剥离自身的一半,将其送到陆风身边,然后带他回来。   从时间长河开始流动的那一刻,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   就在两人对一些事心照不宣时,苏木带着纪明悟回到草堂。   “先生,我把明悟接回来了!”   他们一回来,看见墟都愣了一下。   “这位是……”纪明悟还是头一次感觉的,有人能像陆风这样深不可测。   陆风看了一眼墟,笑道:“叫师叔,以后先生不在,你们遇见什么问题,大可以抬着头叫祂。”   墟看向陆风,“我好歹是……你把我当打手!?”   “什么师叔?”   平生突然出现在院中,满脸疑惑。   不仅是他,其他人都是如此,包括纪明悟都没有听陆风说过他还有师叔。   不过疑惑归疑惑,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纪明悟和平生拱手行礼,“拜见师叔。”   苏木和宋遇仙也连忙跟上,“拜见前辈。”   突然多了很多亲近的人,墟心情不错,“都起来吧,你们先生也没说错,要真遇事了可以抬头叫我。”   “多谢师叔。”   至于为什么要抬头,纪明悟他们也不敢多问,怕问出什么恐怖的东西出来。   突然,墟开口道:“你们往边上站站,被被砸到了。”   纪明悟他们满心疑惑,但依旧老实让开。   下一刻,一道身着怪异服饰、身冒诡异紫气的男子来到草堂。   “果不其然,”苏木道:“今日鬼门开,混元鬼气升腾,一片乱像,正合适这巫人四处行走。”   闻言,巫人眼睛微眯,目的明确,“谁是……仙人?”   众人闻言都看向陆风,那巫人也顺势看去,“你,坏了我的阵,死斗。”   巫人来混元界有一年多了,潜伏至今后摸清混元整体实力并不强。   强的人好像都突然集体消失了,只剩一些不入流的修士,而这个仙人是最近名气最响亮的,加上破阵之恨,巫人就想踩着陆风扬名混元,好一步登天。   可其他人听闻此话,除了墟外都面露不善。   纪明悟拿着竹笔,磅礴文气和浩然正气显露,一只破茧成蝶的文气虫停留在他的肩上,时不时扇动绚丽华丽的翅膀。   “要想挑战先生,先过我这关!”   巫人看那浩然正气竟然能克自己的巫术,不禁疑惑,“你这是什么修行法门?读书人不是混元界最孱弱的吗?”   他不懂纪明悟为什么会这么特殊。   纪明悟似笑非笑,“儒道,纪明悟,请赐教!”   不待巫人开口,平生也是一步踏出,恐怖鬼神的气息铺散开来,功德笔和生死簿围绕左右。   “地府,阴天子,请赐教!”   巫人有些犹豫,儒道他没见过,但能感觉到那玩意儿专克他。   地府鬼神他倒是知道,但他从一开始就打算绕着地府走,不与对方产生摩擦。   没想到这刚现身就遇上了地府阴天子。   ……   墟露出笑意,有趣地看着这一幕,忽地他抬头看去,眉头一挑,“今日可真热闹。”   只见无数道七彩神光落下,齐刷刷落入草堂。   蒋育道一甩拂尘,双目凛然,脑后太极图闪烁神光,“道门,蒋育道,请赐教!”   “仙修,苟余青,请赐教!”   “仙修,风正,请赐教!”   “仙修,苣阳,请赐教!”   “先生的这几位弟子在,我们本不该插手,但是如此热闹之事,怎么能少了我呢?”   “道一圣地,吴羽子,请赐教!”   “大祈皇朝,袁成杰,请赐教!”   “道门弟子,墨棋,请赐教!”   ……   巫人听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心中震惊不解,这些人不是已经消失了吗?为什么现在会突然集体出现。   这一个个名字,无需出手他就感觉到他们身上那种恐怖气息,自己比之如蝼蚁。   可偏偏这时候,还有人站出来。   “神庭,神族,请赐教!”   这次那巫人直接跌落地上,“神族不是早就已经消失了吗?怎么会!”   “这么久了,难得巫族还有后辈记得我神族,我记得神魔之战中,你们站队魔族了吧,如此就更要一战了!”   神族来了不止一个人,好些个主神都来了,他们是知道巫族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好了……别吓死他了,我还有用。”   眼看巫人就要吓破胆,自绝而亡了,陆风适时开口阻止。   “是。”   陆风开口,众人便立马退下。   巫人见状直接失语,他想不通昔日上古神族为什么会听陆风的话,他也不敢细想。   “收~”   陆风手一招,巫人就被收走,封闭全部感知丢入袖里乾坤中去。   事情了结,陆风才发现这满院都占满了人。   “难得齐聚,不必拘束。”   “是。”   说着,吴羽子他们就去挖自己埋藏在树下的酒。   蒋育道带着苟余青他们来见纪明悟和平生,师兄弟相互认识一番后,又去拜见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师叔。   赑屃两个抗着黑蛋去拔那人参娃娃,然后几个小家伙满院跑闹。   草堂中十分热闹,神族众人哪里见过,起初还有些放不开,但慢慢也不在乎了。   神庭再好,也不如人间潇洒。   大醉七日后。   第八日清晨,陆风突然说起了三千世界,说打算去看看。   众人立马明白此刻就是宴席散去时,不禁生出几分不舍。   纪明悟问:“先生何时回来?”   “归期未定,但新的儒道在明悟你的手中,你和你三师弟将成新儒道的引路人,待到你成圣人后,你们可破界来寻我。”   任重而道远。   纪明悟知道陆风的意思,只能点点头,离别的感伤萦绕。   其他人倒是不大伤感,因为像蒋育道他们本就不能在混元久留,反倒随时都可以去找陆风。   至于平生,只要地府出现新的鬼神,他自然就能知道陆风在哪个世界。   墟站起身,一扬下巴,“一起。”   “好,”陆风回头看着众人,过往种种如在昨日,不禁感叹:“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陆某先行一步,告辞。”   众人拱手行礼。   “恭送先生!!!”   声音滔滔不绝,可传万里。   陆风带着相牛,拿着青竹竿与墟一道离开,黑蛋它们也带上了,路上可以解闷。   眨眼,陆风的身影就消失在天际。   “诸位,再会。”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