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世种田带飞全部落
　　作者：梨诺
　　文案：
　　为就业犯愁的农学生闻择，猝死后穿越了。
　　好消息：自己当老板，土地随便种。
　　坏消息：穿的是远古兽世。
　　武力值强悍的兽人们以打猎采集为生，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农耕文明还连个影子都不见。
　　闻择看了着倒塌的山洞，发霉的茎块，破旧的兽皮裙，叹了口气……
　　这日子，我不行。
　　一只虚胖的大熊猫，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踩了踩软乎乎的爪垫，可怜兮兮地打滚：“哥，我好饿。”
　　闻择愣了。
　　啊？我？养熊猫？
　　翻遍了全身凑不出一顿饭，闻择心里默念了一遍八大菜系，咬牙：不行也得行！
　　织布，美食，种田，冶金，基建……
　　管他什么苦什么累，睁开眼睛就是干。
　　一开始，他只是想养活自己和弟弟，
　　后来，不仅日子越过越好，他还带飞了全部落，成了兽人们心中，名副其实的“兽神使者”！
　　＊＊＊
　　一天，大家讨论闻择为什么会选卓穆当伴侣。
　　有说他稳重医术好，让人有安全感的；
　　有说他年纪轻轻就当上勇士，厉害的；
　　还有说他长相冷峻身材高大，能干的。
　　闻择路过，补充了一句：“他兽形是纯白巨蟒，夏天挨着凉快。”
　　接下来一段时间，卓穆看着来家中拜访的鱼兽人、蛇兽人、蜥蜴兽人等，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于是，闻择深深体会到了他还能更有安全感、更厉害，更能干……
　　阅读提示：
　　远古兽世文，种田基建生活流，无奇葩极品，无勾心斗角，大家齐心协力发展部落。
　　闻择受，卓穆攻，感情戏很少。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种田文 成长 基建 日常
　　主角视角：闻择  互动：卓穆
　　其它：作者专栏求收藏呀
　　一句话简介：带着毛茸茸们建设部落
　　立意：齐心协力，用勤劳创造美好生活


第1章 穿越
　　“嗡——”
　　在大脑杂乱的噪鸣中，闻择混混沌沌睁开了眼。
　　第一反应，便是浓墨一样的黑。
　　接着，鼻子好像被什么给狠撞了一下，酸得他闻不到任何的味道，连带着眼前发晕，想吐又吐不出来的难受。
　　他缓了几秒，使劲儿眨了眨眼，才勉强摆脱了强烈的眩晕感。
　　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看到所处的地方，似乎是个黑黝黝的山洞。
　　掩着口鼻的手，能感觉一缕缕的凉风吹过。
　　心肌梗死前最后的记忆，是他在实验田里，踩着晚霞的余晖摘豆角。
　　所以……这便是死后的世界吗？
　　头痛，鼻子痛，哪哪都痛……实在太难受，他决定去外面透透气。
　　站起来，他顺着微弱的光芒，一步步往山洞外面走。
　　终于站在平实的土地上，从天际铺下的日光，让他不禁眯了眯眼。
　　面前是绵延的原野，不知名的禾本科草长得极高。风一吹，便泛起大片大片的绿色波涛。
　　再远处，苍翠的群山巍峨蜿蜒，树木巨冠高耸，直冲碧蓝高远的天空，洁白的云层缥缈又厚重……
　　似大雁，但翼展超出了两米的黑鸟，连成一排，悠扬鸣叫着，在上空翱翔而过。
　　又是一阵风扑面而来，闻择被激得倒退一步，震撼得瞪大了眼睛。
　　自己这是误入了什么巨人国吗？怎么一切都这么大！
　　还是他二十四岁成年男人的体型缩水了？
　　他忙低头向自己的手看去……还好，大小没错。
　　麦色的肌肤、指腹和掌心因为常年干农活形成的茧子也还在。
　　只是……为什么感觉手的形状变了？
　　他定了定睛，试图看得更仔细些，没注意到“沙沙”声靠近。
　　直到面前投下了一大片阴翳，他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
　　！！蛇！好大的一条白色蟒蛇！
　　闻择瞳孔骤缩，心跳都吓停了，本来就混沌的脑子，更是浆糊一般，无法思考。
　　他是个农学研究生，常年和农作物打交道，田里的各种虫子、鼠、蛇等见的多了。
　　如果是一般的蟒蛇，他还不至于这么怕。
　　关键这白蟒异常巨大！它只是挺起了前一小截身子，就足有两层楼那么高！
　　雪白的蛇头，大小堪比小汽车的车头，凸起的红色眼球，比两只足球加起来还要大！
　　太近了，他甚至能看清它身上一排排紧密排列的白色鳞片。随着它的爬动，身躯带着鳞片缓慢地起伏，简直令他毛骨悚然。
　　这巨蟒出现得无声无息，是把他当成猎物了吗？
　　也没人告诉他，死后的世界竟这样恐怖啊！！
　　就在他已经吓僵的时候，那巨蟒朝着他低下了头，猩红色的竖瞳锁着他，“嘶嘶”地吐了吐同样颜色的蛇信子。
　　闻择看到蛇信子上的分叉，以及它隐隐露出的冷白獠牙，眼前黑得更厉害了，大气都不敢出。
　　“醒了？回去，现在不能吹风。”
　　男声凛冽低沉，磁性动听，堪称天籁。
　　可为什么是从巨蟒口中发出的啊！！
　　这巨蟒，它会说人话！！！
　　闻择再受不住刺激，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晕倒之前最后的想法：死后太可怕了，我还是想活着！
　　无知无觉的他，做了一个梦。
　　白茫茫的雾气中，一个半透明、长相和他有八分相似，但比他瘦高一些的青年，后悔又哀伤地望着他。
　　闻择疑惑地问：“你是……我吗？”
　　青年微怔，随即释然地说：“嗯，往后，你就是我了。”
　　闻择眨眨眼，没听懂。
　　青年注视着他，一脸认真：“请你照顾好我弟弟，还有……替我和他说声对不起。”
　　话落，他轻轻向前一推。
　　闻择感觉一股力道，作用在了他的灵魂之上，把犹如溺在深水之中的他，猛地拽出了水面！
　　他刷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又回到了一开始那个山洞。
　　手指动了动，身下的触感是兽皮，摸着有点硌，一动就哗哗响，可能是下面垫了干草。
　　身侧有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正抱着他的胳膊哭。
　　“哥，你怎么样了？头疼不疼？”
　　闻择定睛看了看，觉得他可能还没睡醒。
　　不然，为什么他看到小男孩儿的脑袋上长着两只熊耳朵？
　　大脑一阵尖锐的疼痛，大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猛地灌进了脑海。
　　似乎过了几个小时，也似乎过了短短几息，他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原来他不是死了，而是穿越到了远古兽人世界！
　　这个世界的人类，只分兽人和亚兽人。
　　兽人可以在兽形和人形之间变换，他们身强体壮，擅长打架、狩猎。
　　亚兽人都是人形，身体只有部分，比如爪子、耳朵等能兽化。
　　和兽人相比，亚兽人体力没那么好，但耐心细致，更适合做采集、烹饪一类的工作。
　　不管是兽人还是亚兽人，化为的人形，都是男人。
　　那个在白雾梦中见到的青年，便是山南部落的亚兽人，和自己同名，今年十八岁。
　　前几日，他在采集的时候，不慎跌落山崖，撞到了头，没救过来。
　　自己这个来自现代的幽魂，机缘巧合之下，占据了他的身体。
　　想到他在梦中叮嘱自己的话，他侧头，看向了哭泣的小男孩。
　　“印河？”他的嗓音因为缺水沙哑，出口的并非现代话语，而是兽人的语言。
　　说起来，他昏过去之前听那个白蟒说的，也是兽人话，只不过他当时太激动，没意识到。
　　“哥，你醒了就好！吓死我了！”长着圆圆黑色熊耳的小男孩，眼泪汪汪地道歉，“哥，对不起，我再也不偷偷打猎了！”
　　闻择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很快搞清楚了前因后果。
　　原来兽世和他原本的世界不同，人们成长发育迅速，十岁就算成年了。
　　成年后，兽人和亚兽人可以参与部落中的狩猎和采集，不过一开始分到的都是简单的辅助工作，主要为了锻炼和学习。
　　闻择的双亲已经过世，他只是个亚兽人，虽然部落会帮衬，但这个时代，吃饱穿暖都是问题，其他人家都过得紧巴巴的，更何况他们呢？
　　八岁的弟弟印河很懂事，想帮闻择减轻负担，就偷偷学成年兽人狩猎。
　　结果猎物没打到，还差点被角马顶到脊椎，险些死了！
　　原主自然是暴跳如雷，痛骂了印河一顿，扬言他再这么莽撞，就把他丢出去，之后好多天都没理他。
　　再后来，原主受了重伤，印河又惊又怕，哇哇大哭。
　　在印河的角度看来，哥哥肯定是讨厌死了他。
　　可实际上……
　　闻择坐起身，板着脸说：“你知错就好。真想狩猎，这两年就和部落里的兽人多多学习，等你成年了，我就不会拦着你了。”
　　印河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问：“哥，你不怪我了吗？”
　　闻择叹了口气，抬起纤瘦的胳膊，拍了拍印河的头。
　　“本来也没怪你。”
　　甚至原主之所以去山崖上采集，就是因为那上面有印河很喜欢的蜜巢。
　　他想带回来，哄印河开心。
　　结果这段时间雨天多，晴天少，山体松动，他一脚踩了个空……
　　怕印河愧疚，这些话，闻择没和印河说。
　　放下手，闻择认真地说：“印河，对不起，之前我骂你骂得太过分了，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八岁的印河，已经有现代社会十二三岁的少年模样。
　　他眼睛生得圆圆的，瞳孔是极致的黑色，脸上带着些许婴儿肥，中和了轮廓的凌厉，阳光又帅气。
　　听了闻择的话，他眼圈里顿时有泪光在闪动，更显得纯真清澈。
　　他使劲儿摇头，呜咽着说：“哥没错，错的是我，我不该赌气不理你！卓穆哥说你可能救不过来的时候，我真的后悔死了！要是那天早上我阻止你出门该多好……就算阻止不了，最起码好好和你道个别……”
　　闻择有些伤感。后悔的又岂止是印河一个人。
　　印河情绪激动，想要往他身上扑，被一只横过来的胳膊拦住。
　　“别碰他。去给他取点水。”
　　熟悉的冷冽声线，让闻择顺着他的胳膊向上看去。
　　这便是山南部落的勇士——卓穆了。
　　之前在山洞外见到的白色巨蟒，也是他。
　　大概因为兽形的缘故，他的肌肤是那种玉石一般的极致冷白，胳膊坚韧精壮，没有一丝赘肉。
　　正值盛夏，他下半身围了一条银色的鱼皮裙，赤着肌理分明的胸膛。六块腹肌排列，胸肌漂亮但不夸张，充满了原始社会的野性美感，视觉冲击极强。
　　越过锁骨、颈项，便是他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
　　从弧度优美的薄唇，到高挺的鼻梁、饱满的额头，无疑不是造物主精心捏造。
　　他的睫毛和短发都是没有瑕疵的银白色，唇色淡粉，瞳色却是血一样的深红。
　　肃着冰霜一样的面庞，看过来时，竖瞳微微一缩……明显的兽性之感，让闻择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除了骁勇善战，他还是山南部落医术最好的兽人，自己正在他的洞穴接受治疗。
　　一想到之前头脑不清醒，被卓穆的兽形吓晕，他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卓穆，谢谢你救了我，物资我会尽快凑齐给你的。”物资就是这个世界的“医药费”。
　　高大挺拔的兽人淡淡地“嗯”了一声。
　　闻择浑身别扭，低声说：“既然我已经醒了，晚一点我就回家了。”
　　“回不去了。”
　　“嗯？”
　　“印河说，你们的洞穴塌了。”


第2章 石锅
　　闻择怔愣地问：“塌，塌了？”
　　怎么会塌的？那他们以后住哪儿？
　　印河取了水来。山洞昏暗，乍一看以为他捧的是个土碗。
　　等接过来，才发现这是粗糙的土色陶器。
　　印河接着卓穆的话说：“最近一直下雨，咱们那山洞被冲塌了。”
　　闻择嗓子都要冒烟了，喝了口清冽的水，紧张问他：“没伤到你吧？”
　　“没，我那个时候不在山洞里。”他邀功地说，“后来我过去把能用的东西都带出来了。”
　　“那就好。东西你放哪儿了？”
　　印河一伸手，面前的空地上顿时出现了几个豁口的木盆、两把木勺、两块咸肉、一块破旧石板。
　　“在这。”他说。
　　闻择这才想起来，兽人们都是有随身空间的。
　　降生的时候，空间大概有半个立方米，随着实力增长，空间也会增大。
　　不过这个增大很有限，成年亚兽人的空间只有一立方米左右。
　　兽人则是几立方米到十几立方米不等。
　　像卓穆这种武力值格外强悍，年纪轻轻就当选部落勇士的，大概能有个二十立方米？
　　空间里没有空气流通，放不了活物。又因为体积小，所以大家基本上都是把最重要的物资放在其中。
　　兽人们的衣物，也都放在空间里，这样变身时直接就会穿在身上了。
　　和空间的联系很玄妙，比如他现在心念一动，就能“看”到自己的空间里有什么东西。
　　麻绳、骨刀、石铲等，是他赖以生存的采集工具。
　　兽皮、兽油、药草等，是珍贵的生活物资。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深红色的陶坛，一个同色陶釜，一堆废陶片。
　　陶器的使用痕迹不多，看得出原主对它们很珍惜。
　　毕竟这个时代的烧陶技术有限，成品率低。
　　这两件陶器，是在其他擅长烧陶的部落换的，需要不少物资。
　　陶器易碎、高温易炸，用一件少一件。
　　原主对待这两件陶器的态度，堪称对待传家宝。
　　至于他手里的碗，是自家堆烧出来的产物。不仅不够美观，更不耐用，不过优点是容易获取。用来盛个水、短期储存些东西足够了。
　　他和印河两个人的物资加一块——可以说是一贫如洗。
　　他父母早亡，但给他留下了一笔抚恤金，所以从小到大，他还没体会过这种“兜比脸还干净”的感觉。
　　无奈过后，反而生出一种“还活着就很好”的微妙乐观感。
　　又喝了一口干净无污染的泉水，闻择的嗓音变得清透了不少。
　　“这个季节，野外能采集到不少食物，暂时不用担心被饿死。最紧要的问题，是咱们两个接下来住哪？”
　　“如果天气好，咱们在野外对付一段时间，等新房……新山洞准备好了，再搬进去就行。问题是，这个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吧？”
　　一开始，闻择还是和印河分析的，说到后面，他看向了卓穆。
　　银发红瞳的卓穆坐在一旁的青色石头上，宽肩窄腰，背脊挺拔，线条流畅。
　　两条精壮的腿屈起，仍修长到不可小觑，肌理充满了力量。
　　他说：“还要再下半个月。”
　　闻择穿成亚兽人后，对天气也有所感应，不过不像他这么精准。
　　下雨天，连采集和打猎都会受影响，更别说建房了。
　　“不知道部落里还有没有空着的山洞，能让咱们借住一段时间。印河，一会儿咱们去族长家问问。”
　　印河把他当成主心骨，连连点头：“好。”
　　一旁的卓穆却说：“你的伤没好，不能出去。晚点让印河把族长请过来吧。”
　　他生得高大，气势又冷肃威严，加上兽形还给闻择留下了心理阴影，他没敢不从。
　　“好……那咱们现在做什么？”闻择问。
　　卓穆言简意赅道：“印河，你去生火，用石锅烧热水。”
　　又看向闻择：“你跟我来。”
　　闻择不明就里，但立刻起身：“嗯。”
　　走在卓穆身后，他才意识到这个兽人高了他半个头。
　　他目测自己现在怎么也得有一米八，那卓穆不得一米九五以上？
　　不过想到他那五十多米长的兽形，有一米九五的个头，也挺顺理成章。
　　思索间，两个人爬到了山洞外。
　　山南部落多是熊兽人，住的山洞挖在半山腰。
　　而卓穆喜静，所以住在山根，距离其他人的山洞有着不短的距离。
　　他的山洞是向下挖的，一共有两层，他住在地下二层。
　　因为洞口开得高，暂时还没倒灌水，只是很潮湿。
　　山洞背风处，四根木头下端深埋土中，上端用麻绳绑紧，搭起了个简易的棚子，四面无墙，上面铺着厚实的干草挡雨。
　　草棚里，放着几块大小不一、表面平整的石头。
　　大一点的石头上，有陶坛、木杵和不知名的药草。
　　闻择一看就明白了，卓穆要给自己换药。
　　他老老实实挑了个小点的石头坐下，看卓穆面色沉静，有条不紊地洗手、捣药，再帮他清洁头上的伤口，敷上新的草药。
　　药的味道有些辛辣，涂在额头上凉凉的。
　　但比起这些，最让闻择鼻子不适的，还是卓穆身上的味道。
　　倒不是异味，仔细分辨的话，其实是一种清冽的松香，就是闻着太冷了，好像有人给他鼻子来了一拳，灵魂都在震颤。
　　闻择接收了原主的记忆，知道这是兽人身上的“信息素”，每个人都不一样。在圈定领地和狩猎等方面，有重要的作用。
　　越是强大的兽人，气味的震慑力越强。
　　他后知后觉地想：难怪之前醒来的时候鼻子那么痛，整个洞穴都是卓穆的气味，他还没适应这具身体，能不痛么。
　　“好了。”换过药，卓穆淡淡地看他一眼，转身走到石头搭起的灶台边忙碌，印河给他打下手。
　　闻择起身：“我也来吧？”
　　卓穆：“你别动。”
　　印河：“哥我来就好！！”两人一齐说道。
　　闻择默默坐了回去，无所事事地打量起自己。
　　他现在也是个长腿小伙，麦色肌肤，有四块薄薄的腹肌。
　　天气热，他同样赤着上身，穿了条到大腿中部的棕色兽皮裙。因为不透气，捂出了不少汗。
　　再稍微感受了下……嗯，真空的。
　　闻择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等了许久，卓穆端着个木盆过来了。
　　他将木盆和木勺递给他：“吃吧。”
　　闻择接过一看……灰白色的块茎被烫得黏糊糊，和着煮到发黄的菜叶。拿勺子搅了搅，几块不大的兽肉被翻起，一股腥膻气扑面而来。
　　要是他以前的身体，估计直接被熏吐了。
　　他是农学生，和畜牧专业的几个学长关系不错，去参观过他们的养猪基地。
　　说实话，这个卖相，还不如现代的猪食……闻着也没有加了饲料的猪食香。
　　在他沉默时，卓穆说：“你现在不能吃太多肉。”
　　闻择仰起头：“我知道，谢谢你。”
　　以兽世的发展水平，有的吃就不错了，他并不是嫌弃，只是落差很大。
　　一手端着盆，另一手舀起茎块粥，放进口中。
　　咸、涩、苦……着实是不好吃，他忍着没皱眉头。
　　食物难得，他不想浪费，就慢慢往嘴里送。
　　卓穆离开，给印河盛了更多的食物，且兽肉多、茎块少。
　　印河端着盆过来和他一块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小兽人早就饿了，大口大口吃得喷香。
　　闻择看他囫囵咽下一口肉，眼睛亮亮地说：“是山岩兽的肉！哥，咱们都好久没吃到山岩兽了！”
　　又满脸羡慕地看向远处的健壮男人，“山岩兽擅长在岩壁上攀爬，两只角又锋利，不好打，不过肯定难不倒卓穆哥！瞧，他分到的都是山岩兽最嫩的部分呢！”
　　山岩兽和现代的岩羊长得像，习性也差不多，不过比岩羊体型庞大许多，且更富攻击力。
　　不善攀爬的兽人遇到山岩兽，得周旋一番。
　　想到卓穆的兽形……恐怕一群山岩兽来了，都不是他的对手。
　　山南部落的规矩：集体猎到的猎物，要上交到部落，再统一分配，能者多得。
　　卓穆能分到最好的肉，也侧面反映了他打猎本领的精湛。
　　不仅如此……
　　“他煮饭用的是石锅吧？”闻择问。
　　印河点头，更崇拜了：“对！那石锅是卓穆哥十八岁当上勇士时，部落给他的嘉奖！”
　　虽然是远古兽世，闻择还是不免感受到了社会的参差。
　　这个时代打造金属困难，在缺少工具的前提下，石锅自然是很难造出来的。
　　在原主把两个陶器当传家宝的时候，勇士都有石锅可用了。
　　当然，自己和卓穆的差距也大得离谱。
　　人家十八岁当勇士，自己十八岁还在蹭饭吃……
　　没记错的话，卓穆今年才二十吧？
　　闻择往嘴里送着块茎，边嚼边下定决心：自己也要好好努力，把生活改善改善！最起码，做点好吃的饭出来！
　　兽世的人们实力强，食量也大。
　　他算是部落里很弱的亚兽人了，一天也要吃掉十几公斤的食物，卓穆得吃几十公斤。
　　这样一算，压力真是不小。
　　闻择是最后一个吃完的，印河自告奋勇去洗了碗。
　　晚霞绯红，天色渐暗。还没等他们去寻族长，族长的儿子乌叶就找过来了。
　　他是兽人，兽形是灰熊，人形生得高大健硕，灰色头发，嘴唇微厚，硬朗英俊。下半身系着草编群，露出古铜色的胸膛。
　　乌叶和卓穆是同辈人，先和后者打了个招呼，才走到闻择面前，问了问他的情况。
　　“我恢复得还不错。”闻择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他的草编裙，说，“只是我们的山洞塌了，想问问部落里有没有山洞借我们暂住。”
　　乌叶：“我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事。”


第3章 借住
　　“部落里本来有几个为来客准备的山洞，结果今年雨水太大，我今天去看，那几个山洞都进水严重，有坍塌的风险，住不了人。”
　　这个消息对闻择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印河也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脸上满是担忧。
　　乌叶注意到他的脸色，扭头看了眼卓穆，提议道：“卓穆的山洞有两层，第一层正好是给生病的兽人准备的，他自己不住。
　　“现在又没有别的病人，所以我就想，你和你弟弟能不能在他这留宿一段时间，等天气晴了，挖了新山洞，你们再搬走。”
　　闻择对此自然不可能有意见，问题是，卓穆是出了名的不合群，山洞都挖在部落最偏的地方，能愿意收留他吗？
　　为了不去野地里面睡，闻择温声问：“可以吗卓穆？我们不白住，会付给你物资的。或者你还想要什么别的报酬，只要我们有。”
　　印河也可怜巴巴地说：“卓穆哥，我可以帮你干活。我哥伤还没好，求你收留我们一下吧。”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卓穆身上。
　　高大冷白、五官凌厉的男人面色平静。红色的竖瞳，银白色的睫毛和眉毛，让他有种很重的非人感。
　　他对闻择淡淡道：“伤没好之前，本来也不能让你们走。至于物资，等你能采集了再说吧。”
　　闻择暗暗松了口气，由衷道：“谢谢你，卓穆。”
　　虽然卓穆没追着他要物资，但他不可能真的不急。
　　可他一时半会儿采不了集，要怎么还这份人情呢？
　　没等想出结果，印河兴高采烈地蹦了蹦，头上两只厚实熊耳也跟着晃。
　　“谢谢卓穆哥！”又冲着闻择欢呼，“哥，咱们有地方住啦！太好啦！”
　　一动一动的黑色熊耳，毛茸茸的，让闻择的手有点痒痒。
　　解决了住的问题，乌叶又和卓穆说：“趁着明天白天不下雨，部落里准备一块把大家住的山洞补一补，你明天早点过来。”
　　卓穆：“好，从哪里开始？”
　　乌叶：“最东边的阳家。”
　　卓穆：“嗯。”
　　说话的功夫，外面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风里裹挟着泥土的味道。
　　灶台上铺了石板，里面的火光明明灭灭。
　　乌叶皱眉：“这雨下得人真是心烦。你这就是要通知的最后一家，我回去了，明天见。”
　　卓穆点点头。
　　没用人送，乌叶风风火火地往外面走了几步，变成了一只雄壮的灰熊！
　　他没完全直立，都有五六米那么高，庞大的身躯跟一座小山似的。
　　灰色刺硬的熊毛泛着健康的光泽，雨打在上面，毫不停顿地滑落下去。
　　低吼了一声，健硕的灰熊迈开厚实的大爪子，朝着远处跑去。
　　闻择感觉一阵地动山摇，没多久，视野中就只剩下一个小灰点。
　　这吨位也太可怕了……跑得也快，难怪兽人能称霸这个世界。
　　原住民卓穆和印河对此习以为常，印河甚至还跑去把灰熊留下的巨大爪印给抹平了。
　　卓穆起身，往山洞里面走。
　　“等等。”闻择站起来，冲他说。
　　卓穆扭头，闻择指了指山洞后头的山坡，问：“我能砍点小叶藤吗？想编几个筐。”
　　他的红瞳审视地望过来，似乎在判断自己的身体情况允不允许。
　　片刻后，卓穆说：“我去砍。”
　　闻择一怔，很是不好意思地摆手：“我让印河去就好……”
　　卓穆已经拎上工具走远了。
　　兽人力气很大，没一会儿，他就扛了一大捆小叶藤过来。
　　藤条落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音。
　　“够么？不够再去别的地方砍。”卓穆问。
　　“够了够了！”闻择注意到他是隔着砍的。
　　看来虽然是远古，兽人们也懂得植物有防沙固土的功效，砍光容易造成山体滑坡的道理。
　　这大概就是兽人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智慧吧。
　　“太谢谢你了。”闻择连连道谢，之后招呼印河过来摘叶片。
　　看卓穆也要坐下来的样子，闻择马上说：“你都辛苦一天了，快去休息吧，我和印河两个人足够了。”
　　蹭吃蹭住，他都够不好意思的了，哪能再让他帮自己干活啊。
　　卓穆红色的眸子注视他几秒，最终“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接着，闻择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明知他对自己没有恶意，可一想到他那恐怖的巨蟒身形，闻择就感觉后背毛毛的。
　　他摇摇头，把脑子里的杂念抛掉，专心带着印河干起活来。
　　印河主要是帮他打下手，去个叶子，递个工具什么的。
　　编筐则是他自己来。
　　没穿越前，他整日和作物打交道，知道编筐的方法，不过几乎没实践过。
　　好在这个时代的编织技术不差，乌叶穿的那条草裙，就是编织的产物。
　　原主的记忆里有不少编筐方法，圆的长的甚至葫芦形的，他都会编。
　　凭借记忆，闻择很快找到了手感，越编越快。
　　沉浸在劳作中，时间过得很快，回过神来，天已经黑透了。
　　印河打着哈欠问：“哥，咱家以前两个筐都够采集用了，你怎么一下编了五个？”
　　闻择庆幸亚兽人的视力还不错，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给手中的筐收尾。
　　“我明天要用。你先去睡吧，我很快就弄好了。”
　　“那你早点睡哦。”印河耷拉着困倦的脑袋走了。
　　等闻择全部拾掇完，也困得不行，简单清洗过，就回到山洞里，倒在兽皮草垫上睡着了。
　　山洞黝黑，隔音效果很好，他的鼻子渐渐适应了卓穆的气味，这一觉睡得特别沉。
　　第二天醒来时，他除了觉得全身上下都潮潮的，没什么异样感。
　　甚至头脑清醒了不少，一身力气充沛。
　　从山洞里爬出，卓穆和印河不仅已经起了，连“早饭”都做好了——
　　一大盆煮熟的茎块、一小盆煮鸟蛋、十几块烤到流油的兽肉。
　　“哥，你醒啦！可以吃饭啦！”小帅哥印河欢快地招呼着他。
　　他年纪尚小，不能完美控制变身，耳朵和尾巴总是露出来。
　　今天他的兽皮裙系得有点低，一转身，闻择就看到了他那一团毛茸茸的尾巴。
　　晃来晃去的圆球尾巴，前后摇动的熊耳朵，好像都在对他说：来摸我呀，快来摸我呀……
　　闻择忽然想起来，印河的兽形是大熊猫来着。
　　十分喜欢毛绒绒的他，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好家伙，“国宝”是他弟，他可以养大熊猫！
　　以前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这样一想，穿越到缺衣少食的远古兽世，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稍等，我洗个脸就来！”
　　卓穆家不远就有溪流，水质清澈，能看到小银鱼在里面游动。
　　他洗了脸，又折了一段树枝做洁牙棒，刷了牙。
　　早饭他吃的是茎块和煮蛋。野生的鸟蛋还好，腥膻味不是很重。
　　茎块是部落里常见的灰灰根，口感像品种不好的番薯，不仅纤维很多，吃着拉嗓子，还又干又面，几乎没有甜味儿。
　　至于烤肉，火候倒是恰到好处，烤得比较嫩，但只放了盐做调味，膻味特别重，他没怎么动。
　　下了一夜雨，外面湿漉漉的，雾气很重。
　　三个人在草棚里吃过早饭，洗完碗，天还没亮。
　　卓穆站起身，两条优越的长腿线条绷紧，蕴含着力量。
　　他垂着银白色的长睫看过来：“我看看你头上的伤口。”
　　闻择乖乖仰起头，露出他俊秀的脸庞。
　　他是麦色的肌肤，不过脸比身上要白一些，棱角偏柔和。
　　不笑的时候，嘴角也是微微上翘的，有个小小的唇珠，看着温和好相处。
　　纯黑色的瞳孔，上翘的黑色睫毛，让他的眼睛十分灵动。
　　卓穆却想到了昨天他打猎回来，他站在山洞外，见到自己的样子。
　　两只眼睛因为惊吓，瞪得大大的，喘气停止，动也不敢动。
　　……又不是部落里的小崽，竟然怕自己的兽形。
　　思索间，他已经检查过了他的伤口。
　　“恢复得不错，今天可以活动了，不过不能干重活。接下来不用敷药，等着伤口自己长好就行。”
　　“知道了。”闻择嘴上答应着，心里十分震惊。
　　等卓穆一走，他走到溪边，借着水光打量额头上的伤。
　　恐怖的血洞真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暗红色的血痂！
　　他怔怔地用指尖碰了碰，也不怎么疼。
　　“兽人的身体素质也太好了吧……”
　　正感慨，身后传来卓穆低沉磁性的声音：“我走了。”
　　他连忙转身，却只见到一截白色的蛇尾巴，隐入了厚实的草地。
　　一人高的草叶摇曳，完全寻不到他的踪迹。
　　“……我也要一块去的。”闻择无奈地说。
　　检查了一遍要带的工具，他跑过去背好一摞筐，招呼印河：“走啦！”
　　印河颠颠儿跑过来：“去哪儿啊？”
　　“部落不是要加固山洞，咱们也去帮忙。”
　　印河性子活泼，喜欢凑热闹：“好啊好啊！不过哥，你怎么带这么多筐？山里没那么多东西采的。”
　　闻择神秘地一笑，露出犬牙尖尖：“谁说没有？我今天带你去挖一个大家都忽略的好东西。”


第4章 须须头
　　印河瞬间就被他勾起了兴趣，连声问是什么。
　　闻择卖了个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走走，要来不及了。”
　　山南部落，顾名思义，依山南而建。
　　他们身后这座连绵不绝的，名叫青峰山脉。
　　部落一共有八百多人，四百多家，祖辈们上千年来，在青峰山挖了无数的山洞，不过其中大部分都废弃了。
　　因为是部落的根据地，整片山的危险兽类都被驱逐了干净。
　　部落除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派人寻山、拔毒草、驱毒虫，还会每天安排人手，在部落中巡逻，所以不用担心在部落遇险。
　　这里距离最东边的阳家有着很长的距离，闻择变不了兽形，只能靠双腿走，自然要抓点紧。
　　正快步走着，印河从后头追上来，“哥，我背你吧！”
　　闻择定住脚步：“嗯？这不太好吧……”
　　他才八岁，背自己一个十八岁的大男人？
　　印河“吼”了一声，原地变成了兽形。
　　黑耳朵，白脑袋，黑眼圈……是真的大熊猫！
　　只不过这大熊猫比他以前在动物园见到的大多了，站起来得有两米了，跟座小塔似的。
　　印河垂下熊头，清澈的熊眼溜圆，就连两个黑眼圈都很可爱。
　　“没什么不好的！除了伴侣，兽人本来就可以背家人啊！哥，你快上来吧。”
　　确实是这样。
　　而且……两米高的熊猫，他实在无法是当成幼崽看待。
　　踩着熊猫的肩膀，闻择手脚并用，爬到了他背上。
　　“坐稳啦！”说着，印河微微弓着身，迈开熊脚丫子，在草地上，向着东方奔跑起来。
　　闻择因为惯性，往后倒了一下，好在他眼疾手快，连忙抓住了印河的毛。
　　他兽形的身躯宽阔，自己只占了一点地方。
　　怕摔下来，闻择往他的后脖颈伏了伏。
　　印河奔跑的速度不如成年兽人，但是也非常快了，一步顶自己十几步。
　　雾气被他破开，两侧的景色飞速倒退。
　　跑动时，除了会发出“哐哐哐”的声音，身上的毛还会顺着风往后吹。
　　两只圆圆的，厚实的黑色熊耳，抖得波浪一样。
　　闻择越看越心痒，终于按捺不住，两手抓住了他的两只耳朵！
　　热的！绒毛软软的！捏起来卜棱卜棱，还很有弹性！
　　闻择揉了两下，心潮十分澎湃。
　　大熊猫！他坐的、摸的可是活的大熊猫啊！
　　印河与哥哥相依为命多年，不仅不抗拒他抓自己耳朵，还贴心地说：“哥，你是怕掉下去吗？那你一定要抓稳哦！”
　　变成兽形时，他的声音要更雄浑一点，闻择坐在他背上，能感觉他胸膛的震颤。
　　这感觉太奇妙了，他不禁笑弯了眼睛。
　　“知道啦！辛苦你啦印河！”
　　“吼！这算什么！”被夸了以后，印河表现欲更强，莽着个熊脑袋就往前冲。
　　闻择被他晃得东倒西歪，边笑边想，要是这会儿站在印河身后看，他跑得圆滚滚的样子，肯定更可爱。
　　紧赶慢赶，在天边漫起朝霞、金光浮越时，兄弟二人到了山的最东边。
　　空着的山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兽人，还有来帮忙的亚兽人。
　　闻择从印河的背上滑到地上，紧了紧背筐的藤带子，向前走去。
　　印河变回了人形，跟在他身后。
　　“闻择，印河，你们来了。”
　　“伤怎么样了？”
　　部落里的人主动和他们打着招呼。
　　闻择虽然接收了原主的记忆，知道兽人们各个颜值高，但亲眼见到，还是暗暗咋舌。
　　这一水儿的一米八以上，长相各有千秋，身上只系了草裙或者兽皮裙的大帅哥站在一块，对视觉的冲击实在太强了。
　　常年的劳作，把他们的身材锻炼得非常健美，倒三角、腹肌、人鱼线样样不缺。
　　和兽人相比，亚兽人们要纤瘦一些，但各个手长腿长，条正颜顺。
　　每个人放到现代，都有成为顶级男模的颜值，气质同样野性、健康、锋芒。
　　原主的身材已经不错了，和其他亚兽人比，竟然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
　　闻择在青春期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性取向为男。
　　因家族有心脏病遗传史，他不想耽误别人，所以一直都没谈过恋爱。
　　考上农业大学后，更是每天都泡在田里面。久而久之，变成了一个社恐。
　　这么多人和他说话，他应付不大来。
　　“嗯，我和弟弟来帮忙。”
　　“伤已经好多了。”
　　幸好原主之前也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他的窘迫，并没惹人怀疑。
　　今天族长以岩也来了。和儿子乌叶一样，他的兽形同样是灰熊。
　　因为上了年纪，他的头发是灰白色的，脸上有岁月留下的皱纹。
　　脊背微微弯曲，手里拄着一根拐杖。
　　他已经把大家的任务分配好，一部分兽人去运沙土，另一部分去运木材。
　　至于亚兽人，就做一些辅助工作：去除沙土里石块、倒水、搬点小物件等等。
　　闻择见兽人们接连变做兽形，一群黑熊、灰熊、白熊里，夹杂着少数猫科、犬科的兽类。
　　至于白色巨蟒……只有卓穆一个。
　　他没有锋利的爪子，带队去运木材。
　　运沙土的那些兽人们，已经开始挥动爪子，在山地上刨了起来，泥土很快堆成推。
　　闻择：“印河，快跟我来。”
　　他们在土堆旁停下，闻择弯腰，稍微一翻，就摸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找到了！”他把那东西抓出来，拍掉泥土打量。
　　印河见状，问：“哥，你要找的不会就是这个须须头吧？”
　　“就是它。”
　　他口中的须须头是圆的，有自己拳头那么大。
　　闻择放在鼻尖闻了闻，有一股很冲的毛葱味儿。
　　不过和毛葱只是底部长一缕根须不同，须须头的根茎上，长满了细细的根须。
　　昨天乌叶说要从东边开始修山洞，他就想到，这边山坡上长了许多须须头。
　　靠他一个人挖，挖三天都挖不完。
　　正好，兽人要取泥土，他赶紧编了筐，来捡须须头。
　　把手里的须须头放进筐中，闻择蹲下来，在挑拣大块石头出去的同时，顺带收集须须头。
　　“你也来帮忙。”他对印河说。
　　印河下意识皱了下眉，说：“哥，你不会是要吃须须头吧？这东西很难吃的，刺嘴巴不说，还很臭，味道好久都不散。”
　　闻择：“生吃的话是辣，味道也冲。等回去我换个方法，看看能不能让它好吃一点。”
　　说话时，他完全没耽误手上的活儿。
　　兽人在上面挖，他就在下面捡，不一会儿就捡出了一筐来。
　　印河虽然不喜欢须须头，但既然闻择说了，他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气，跟着干起来。
　　其他亚兽人见到兄弟俩的举动，都费解地问：“这须须头，你们要怎么吃啊？”
　　闻择：“做饭用。”
　　亚兽人们直摇头：“那做出来的东西还能吃吗……想象不到是什么味道。”
　　闻择笑笑，没多解释：“反正扔也是扔，我先试试。大家要不要也带点回家去？”
　　“不了不了，我们家都不喜欢须须头的味道。既然你想要，我这边收集了一堆，都给你吧。”
　　闻择眼睛一亮：“那太好了！谢谢！”
　　其他亚兽人见状，也说：“我这也有。”
　　“还有我这！”
　　看闻择带着弟弟，吭哧吭哧得把须须头往筐里面装，不仅亚兽人，兽人们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他以前就不爱和部落里交流，别是摔了一跤，把脑子给摔坏了吧……
　　很快，闻择就把带来的五个大筐都装满了，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脸上露出了丰收的喜悦。
　　桑回是部落的亚兽人首领，年长了闻择一辈。
　　考虑到印河还在长身体，这位稳重儒雅的亚兽人走到闻择面前，叮嘱他：“须须头不能多吃，否则肚子会烧得痛。”
　　闻择察觉到他的好意，点点头：“嗯，知道了。”
　　桑回又说：“夏天食物很多，等雨停了，我带队，咱们去外面采集。”
　　——你就别给你弟弟吃这种东西了。
　　闻择却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心想，兽世的人真淳朴，还要带我出去找食物。
　　“好！谢谢桑回叔！”闻择开心地应下。
　　桑回：“……”
　　算了，他们现在借住在卓穆那，这位可是山南部落的勇士，不会缺他们食物的。
　　大家平常要出门打猎、采集，多是吃两顿。
　　中午如果饿了，就随便对付点什么。
　　山南部落集体动员，加固了大半天的山洞，赶在落雨之前，把工作差不多完成了。
　　闻择是伤号，卓穆发了话，不让他干太久的活。
　　所以正午的时候，他和印河就被撵回了家。
　　途中，他拐去寻了卓穆，问他：“晚上我做饭行吗？”
　　卓穆这次没和他客气：“嗯。”
　　想了想，补充：“工具和食材你都可以用。”
　　闻择正要问这个呢，笑着答应下来：“好！那你先干着，我回去做饭啦。”
　　说完，背着一大筐须须头，坐在印河的背上，满是期待地走了。
　　其他的须须头，他已经差遣印河先送回去了。
　　卓穆想到须须头的味道，抿了抿唇。
　　闻择是个亚兽人，怎么也会比自己做饭好吃……吧？
　　大不了自己随便烤点肉，填饱肚子就行。
　　干完活，他变成纯白巨蟒，先在河里冲洗了一下，才不紧不慢地往家游曳。
　　对于晚饭，他是没抱什么希望的。
　　结果距离山洞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一股极为霸道的食物香气，冲进了他的鼻子！


第5章 葱爆羊肉
　　卓穆下意识停了下来，连红色的竖瞳都缩了缩，嘴里不由自主地分泌出唾液。
　　他用敏锐的嗅觉又仔细感受了一下，茎块和肉类……确实是食物的香味没错。
　　可他还是不可置信。因为活了二十年，还从没闻过这么香的食物！
　　香气的源头，甚至是他的山洞前！
　　排除种种不可能，只剩下一个可能：闻择做的饭。
　　他做了什么才让食物变得这么香？
　　揣着一肚子的疑惑，白色巨蟒猛地加快了速度，一人高的草杆顿时被他压倒了一大片。
　　动静有点大，在灶台边忙碌的闻择和印河两人，都朝着他的方向看来。
　　卓穆支起身子，变成了挺拔高大的人形。空间里放着的鱼皮裙，在他变身时，就自发裹在了他的腰上。
　　他脚踩编织草鞋，棱角分明的俊美面孔上，是一贯的冷静淡定。
　　只有微缩的瞳孔，以及微微加快的脚步，泄露出一丝急切。
　　模样俊秀的闻择，穿着破旧但清理得干净的兽皮裙，漆黑幽亮的眸子看过来，薄唇微张，正要和他说话。
　　印河却抢在了他前面，欢呼着：“卓穆哥回来啦！哥，咱们可以吃饭了吧！”
　　不仅话里话外都是急切，还围着灶台转了好几圈儿。
　　灶台的边缘搭得比较宽，上面放着几个大木盆，木盘上盖着干净的大片树叶。
　　卓穆早就确定了，香气就是从里面传出的。
　　他目光扫过树叶，和闻择兄弟二人说：“还有什么活没干吗？”
　　闻择笑道：“应该没有了，我和印河都做好了。”
　　“那咱们开饭？”
　　“嗯。”
　　“等一下，我洗个手。”
　　印河自告奋勇：“卓穆哥，我帮你打水！”
　　闻择不禁被他急切的样子逗笑。大概半小时前，他就把今天的晚饭做好了。
　　但因为卓穆还没回来，他和印河没先吃，只是挑了点边角料尝了尝。
　　这一尝，印河眼睛都瞪圆了，不管是帮着收拾灶台，还是捡柴、打水时，都频频往远处看，嘴里念叨着：卓穆哥回来了吗？卓穆哥怎么还没回来啊？
　　隔了一段距离，闻择都能听到他咽口水的声音。
　　到最后，他甚至想变成兽形，跑着去找卓穆。
　　这不是，卓穆一回来，他为了能早点吃上饭，比谁都积极。
　　很快，卓穆洗好了手，和印河一块端着大木盆，走进了搭起的草棚。
　　闻择就自发端来陶碗，拿了几双被他磨得光洁的筷子。
　　落座后，闻择说：“开吃吧。”
　　印河欢呼一声，率先把木盆上面的叶子拿掉，露出了里面的食物。
　　卓穆问：“这是……山岩兽和须须头？”
　　边问，他还边用筷子夹了一片肉。
　　兽人们吃兽肉基本都是烤的，兽肉分割的块很大。而他筷子中肉是片状的，切得不是很均匀，但很薄。
　　稍微一晃筷子，微微卷曲的肉片颤了颤，飘忽出油脂被激发的香味，色泽也同样油润，泛着诱人的褐色。
　　除了兽肉，盆中还有须须头，不过是切成条做熟，已经变软了，里面的汁液也流了出来。
　　不再是往常闻到的那种刺鼻发臭的味道，而是略微有点甜，十分诱人。
　　眼看肉片上的汤汁要滴下来，他毫不犹豫将肉放进了口中，尝到味道，动作一顿。
　　闻择正在回答他的问话：“对，我挑了块嫩的山岩兽肉，切成了片。须须头剥皮后，切的条，两样菜放在一块炒的。”
　　印河动作比他们两个都快，嘴巴里塞得满满当当，囫囵嚼了几下，就咚的一声吞咽下去。
　　“我帮着哥给须须头剥的皮，哥说那是什么来着……辣！对，好辣！我不小心揉了下眼睛，辣得都睁不开了，一直淌眼泪，拿水冲了好久呢！”
　　闻择：“说了让你小心点。下次我看看能不能做副手套出来。”
　　卓穆听到了他们两个的话，但他的心思完全没在这上面。
　　他嚼着口中的肉，眼睛微微亮了。
　　山岩兽的肉一向腥膻味很重，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但减轻了非常多，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保留的这一点膻味，反而增添了食物的风味，再混合须须头炒制后的香味，太鲜美了！
　　卓穆将嘴里的食物咽下，低声说：“还能这样做……”
　　因为他表现得淡定，闻择也不知道他对这道菜满不满意，就问：“怎么样，咸淡正好吗？”
　　卓穆已经夹第二筷子了，掀起银白色的睫毛看向他，认真道：“挺好的。”
　　闻择略微松了口气，展颜一笑：“那就行。我做了好多，你们多吃些。”
　　他在现代品尝过太多美味，这道须须头炒山岩兽肉，自然不会惊艳到他。
　　不过比起用茎块直接煮山岩兽肉，还是好吃太多了。
　　须须头类似毛葱，山岩兽类似山羊，二者放在一块炒，能去膻增鲜，简直绝配。
　　他也夹了一筷子的肉片，配上火候正好、软硬适中的葱条，一块放在口中。
　　羊肉的鲜香、毛葱的甘甜，海盐的咸味儿，一块在他口中爆开，让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兽世不管是兽类还是植物，都纯天然无污染，风味十足。
　　所以哪怕是只用盐调味，这道菜的滋味还是不错的，闻择颇为满意。
　　葱爆羊肉格外下饭，他伸出筷子，夹向另一个盆中的茎块饼。
　　扭头对埋头炫肉的印河说：“吃点饼，别光吃肉。”
　　他还在长身体呢，营养均衡才能养得壮壮的。
　　印河应了一声，拿了一块饼，“咔嚓”咬下一口。
　　“呼呼……”煎得酥脆的外皮锁住了里面的热气，印河连忙吐着舌头呼了两下。
　　闻择无奈：“慢慢吃，别把舌头烫了。”
　　“知道啦哥，”印河捧着饼，惊艳地说，“我的兽神呐，这个也好香！真的是茎块做的吗？怎么能这么香？”
　　闻择：“我做饭的时候，你不是就在旁边看着吗，用的就是正常的灰灰根茎块。”
　　饼做成巴掌大小，外皮煎过，所以酥脆。
　　而且他用的还是石锅，锅里有些凹凸不平，茎块的表面就也被煎出了纹路，咬起来口感丰富。
　　看卓穆也夹了一块饼吃，闻择就多解释了几句：
　　“我把茎块去皮切块，先放在新编好的篦子……就是隔帘上蒸了下，然后捣碎，挑出了里面难咬的筋，再混合了鸟蛋、须须头丁、盐，最后上锅煎的。”
　　“兽油煎过的须须头和鸟蛋都很香，连带着茎块饼也变得好吃了。”
　　其实闻择觉得，如果能再放点胡椒，味道肯定更丰富。
　　可惜，目前手头的调味料太少了。
　　以后去野外采集时，他得注意收集。如果可以，拜托族人帮他也找一找。
　　卓穆听了他的话，看着碗中小小的饼，点了点头。
　　印河光顾着吃了，闻择的话落在他耳中，就是“吧啦吧啦吧啦……好吃”。
　　他格外捧场地点头，一口饼一口肉，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腾不出口来，印河不再说话，闻择也斯文得吃起来。
　　边吃，他边悄悄观察自己的“房东”，发现他比起茎块饼，也是葱爆羊肉吃得更多。
　　自己怕不够吃，特意多准备了一些。
　　他是亚兽人，饭量比他们两个小很多。吃到后面，他都放下筷子了，另外两个人还在吃。
　　饭桌上完全没人说话，就见食物飞快地减少，最后……全被他们两个吃完了！
　　饶是闻择有心理准备，还是瞪了瞪眼。
　　卓穆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兽人就不说了，印河可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啊。
　　此刻，他撑得直打嗝，抻着脖子，身子微微向后仰，肚子明显鼓起来了。
　　闻择有点担心地问：“印河，你不会撑坏了吧？”
　　“嗝，”印河眼珠转动，看向他，“不会，我很快就好了。这些东西你放着，一会儿我来刷，嗝。”
　　闻择：“……实在不行你起来活动活动。”
　　印河费力地摆摆手：“哥，我真没事。”
　　卓穆站了起来，夕阳映衬下，他高大的身子投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你们两个都坐着吧，今天我来收拾。”
　　闻择不好意思，连忙说：“还是我来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我不累。”
　　卓穆说的是真心话。不过是扛扛木头，补补山洞，这一天下来的运动量，还不如他打猎半天。
　　闻择本来就对他有点打怵，见他坚持，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石凳上。
　　“那好吧，灶台的石锅里有我烧好的热水。”
　　卓穆利落地摞起了餐具，拿去灶台边，用热水先洗了一遍，再端去溪水边，又涮了遍。
　　等他做完这些回来，印河已经缓得差不多了。
　　见兄弟两个站起来，他问：“还要做什么？”
　　闻择：“啊，我准备趁着天还没黑，去打点火焰麻回来。”
　　卓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印河举手：“是要编麻绳吗？我也去！”
　　怎么感觉吃了饭后，这两个人格外积极呢？
　　闻择笑着摆手：“不用，你们不知道我需要什么样的。如果真想帮忙……那帮我收集点草木灰？”
　　两人答应下来。
　　至于火焰麻的用处，可不止是编麻绳。


第6章 纺线
　　兽世的火焰麻，因叶片的样子似火焰而得名，性状类似现代的火麻。
　　不过兽世的植物长势茂盛，火焰麻比他见过的火麻高出了五倍不止，叶片也更宽厚硕大，茎秆更粗。
　　他循着记忆，顶雨来到了一处长着火焰麻的地方，挑下性状优良的成熟火焰麻，用锋利弯曲的贝壳刀割下。
　　贝壳刀不如镰刀好用，闻择耐着性子割着，十分想念他在现代使用的各种金属器材。
　　山南部落的领地内，好像有几处特别颜色的土壤，有时间得过去看看，万一找得到矿藏呢？
　　打点金属器具出来，就不会做点啥都这么费劲了。
　　将割好的火焰麻捆成捆，闻择踩着夕阳的余晖，回到了卓穆的山洞外。
　　兽人耳力敏锐，离了老远，印河就跑来迎接他，脑袋上的熊猫兽耳一颠一颠的。
　　“哥！我来帮你拿！”
　　小少年吃饱了饭，一身的力气，闻择没和他客气。
　　出乎他的预料，卓穆也没去地下二层的山洞休息，而是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水已经烧好了。”他说，“这些火焰麻要剥皮么？”
　　闻择：“对，得一张张剥下来。”
　　卓穆“嗯”了一声，就朝着印河走去。
　　闻择劝不动，索性也不劝了，扭头走去了灶台边。
　　最近一直下雨，灶台上方也支起了个简易的草棚，风一吹，雨点就往里面飘。
　　灶台边堆着的干柴，都有点泛潮了。
　　他要的草木灰已经被收集好，用破旧的陶釜装着，上面盖了密实的树叶。
　　一旁的木桶中，装满了清水。
　　兽世有火石，还有火折子，生火并不难。
　　闻择蹲下来，取了干草和细柴，把灶台的火生起。然后舀了水到锅中，又丢下一捧草木灰。
　　没有“洗洁精”，暂时只能用草木灰刷锅了。
　　草木灰是碱性的，去除油脂的效果不错。闻择仔仔细细地将锅刷了三遍，确定锅变得干净后，想问问卓穆和印河，火焰麻剥得怎么样了。
　　一扭头，差点撞到卓穆精壮的胸膛上。
　　“！”和他相处时间长了，对他那摄人的气息都有点熟悉了，竟没注意到他走来的声音。
　　卓穆反应快，往后退了半步，把手里的东西给他看：“剥成这样行不行？”
　　火焰麻的皮被完整地剥了下来，一张张的，卷曲地叠在他的大掌中。
　　“太行了！”他夸赞道，“比我剥得还好！你顺手帮我丢锅里吧。”
　　“好。”
　　清水将火焰麻的皮浸没，锅下面的木柴呼呼燃烧着。
　　用石板当锅盖，水烧开的时间有点慢。
　　闻择说：“你去那边坐就好了，回山洞也行。”
　　卓穆“嗯”了声，转身去草棚里等。
　　等到水烧开，闻择取了根棍子来，搅和着，仔细将火焰麻皮煮了一遍，然后捞出，晾凉。
　　他让印河重新打了清水来，之后把麻皮混着草木灰，在清水里搓洗。
　　印河见过别人处理麻皮，但是还没见过这种清洗方法，蹲下来好奇地问：“哥，为什么要加草木灰啊？”
　　搓洗也是个力气活儿，随着入夜，气温下降，但闻择出了一身的汗。
　　他用胳膊擦了下额头的汗，说：“具体原理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这样搓洗过的麻皮，会更干净、更好看、更耐用。”
　　果然如他所说，麻皮重新洗净后，泛着漂亮的银白色光芒。
　　“哇……”印河神奇地瞪大了眼睛，“这个颜色好漂亮啊！就像卓穆哥的头发一样！”
　　闻择：“……”
　　他有点尴尬地看了卓穆一眼，好在后者沉静俊美的脸上，没什么反应。
　　兽世有不少“麻”，处理过都可以制成麻线。
　　闻择选择火焰麻，是因为这个韧性好、耐用、比较柔软，颜色也干净。
　　他是真的没往卓穆的头发上想过……
　　捞出处理好的麻皮，下一步就是纺线了。
　　但闻择看了眼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不适合干纺线这种细致活儿。
　　加上他的伤还没好，他便决定不为难自己了。
　　“剩下的明天再做吧，我收拾下，就准备睡觉了。”他对二人说。
　　印河瞌睡说来就来，打了个哈欠：“我也困了。”
　　草棚里的卓穆同样起身，要往山洞里面走。
　　“等等卓穆！”闻择唤他。
　　男人侧身，野性的长眸，平静地看过来。
　　闻择走向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和印河住在这，目前也没什么物资能付给你的，你看我用做饭当报酬行不行？当然，只靠做饭是不够的，等天气好了，我也会去采集食物还你。”
　　对上卓穆的瞳孔，他就紧张。挠了挠脸，硬着头皮自夸：
　　“你今天吃了我做的饭，应该知道我的厨艺还行，而且我做饭也挺快的，不会耽误你打猎干活什么的。就是……暂时需要你提供食材。”
　　卓穆垂眸，说：“不用。”
　　闻择的心一下沉了下去，怔怔地望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不做饭的话，他还能拿什么来报答卓穆？
　　拒绝得这么干脆，不会是要把他和印河撵走吧？
　　好在卓穆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之后采集到的物资，不用给我，做饭就够了。除了家中现有的食材，你还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
　　闻择长出了一口气，苍白的脸颊重新泛起血色。
　　刚刚真是吓死他了……
　　“那怎么能行呢，你太亏了。”
　　卓穆：“就这么定。”
　　说罢，不再给闻择“讨价还价”的机会，高冷地转身，走进了山洞。
　　今天闻择听到的不是窸窸窣窣的爬行声，而是脚步走下台阶的声音。
　　他和印河住在山洞一层，躺下来时，心里想了一遍明天要做的事情，又不受控制地感受了下卓穆的气息，才闭上眼睛入睡。
　　＊＊＊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整夜。
　　翌日，雨势变大。
　　不管山洞里还是山洞外，都积聚了不少水汽。
　　昨天捡回来的柴火，都要发霉了，闻择半天才把火生起来。
　　早饭他做得简单——煮了茎块粥，煎了肉饼和鸟蛋。
　　兽世的人们一个比一个勤劳，印河和卓穆都早起帮他打了会儿下手。
　　印河还期待地问：“哥，咱们晚饭吃什么啊？”
　　闻择：“太阳都还没升起来呢，你就想着吃晚饭了？”
　　印河：“我问问嘛……”
　　闻择淡定地给煎得金黄的鸟蛋翻面，闻着喷香，色泽也诱人。
　　“那你想吃什么？”他问。
　　印河嘿嘿一笑：“我还想吃昨天那个肉！可以吗？”
　　闻择看向卓穆：“你呢？”
　　卓穆：“我没意见。”
　　闻择笑道：“行，那晚上再做一次葱爆羊肉。”
　　须须头炒山岩兽实在是拗口，他就换了个说法，好在另外两人都听懂了。
　　印河手舞足蹈：“太好啦！”
　　吃早饭的时候，他表现得和昨天一样惊奇。
　　“哥，这个肉饼怎么这么嫩！咬起来一点儿都不费劲，还有好多的汁水！”
　　闻择答道：“我拿石头稍微捶打了下，把里面的筋膜挑掉了。然后用蛋清、盐和葱头腌制了下。”
　　印河一脸的崇拜：“原来如此。哥，你做饭真的太厉害了！要我说，你肯定是部落里面，不，整个兽人大陆做饭最好吃的人！”
　　闻择没憋住笑：“你吃过几个人做的饭啊，口气就这么大。”
　　印河咬了口肉饼，直哼哼，“我就是知道～卓穆哥，你去过的地方多，你说，我哥做饭是不是最好吃的！”
　　卓穆咽下嘴里的煎蛋，目光从印河移到闻择脸上。
　　闻择直接闹了个大红脸，恨不得把印河的嘴巴给堵上。
　　“你快吃吧！别说话了！”他说自家弟弟。
　　之后，局促地低下头，喝起茎块粥来。
　　他也在里面加了野菜，但没煮太老，颜色还是绿的，吃起来很嫩很清新。
　　正努力让自己忘记刚刚的尴尬场面，卓穆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
　　“我去过的地方也不是很多，不过，你做的东西的确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闻择差点没被嘴里的粥给呛到，喉咙滚动几下，故作自然道：“那你多吃一点。”又生硬转移话题，“对了，今天雨下那么大，部落还出去打猎吗？”
　　“这几天都去不成了。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问问。”
　　“嗯。”
　　饱餐了一顿，闻择把纺锤，还有昨天处理好的麻皮拿到草棚中，准备纺线。
　　虽然他现在视力不错，但比起昏暗的山洞，他还是更喜欢亮堂点的地方，以后也得盖个房子出来住。
　　制作纺锤的原材料很容易获取，木头，石块，甚至兽骨，只要形状对了，都行。
　　原主的纺锤就是用兽骨做的，因为常常使用，保养得也好，摸起来流畅光滑。
　　印河和卓穆也有纺锤，但他们是兽人，不怎么纺线，所以纺锤表面都比较粗糙。
　　下着雨，又没什么其他事，三个人就一块纺线。
　　闻择知道原理，奈何手生，所以纺得慢。
　　他有耐心，坐得住，印河却是贪玩好动的年纪，纺了一会儿，就如坐针毡，东张西望起来。
　　闻择笑了笑，没为难他：“你去玩儿吧，晚饭前回来就行。”
　　印河装模作样推拒了两声，闻择：“再不走就不让你走了。”
　　这回，他连忙留下一句“哥，卓穆哥，再见！”，跑了。
　　草棚里顿时只有雨声、纺线声和两人轻缓的呼吸声。
　　闻择不善言辞，卓穆就更是了。但就这么静静地纺着线，也有种别样的融洽。
　　等到下午，印河回来了。
　　和他一块的，还有部落里好些亚兽人！
　　闻择放下纺锤，站起来活动活动僵掉的肩膀，心想这是怎么了？


第7章 腰机
　　还下着雨，印河是变成兽形，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的。
　　到了山洞口，他没急着靠近，而是站直了身体，猛地甩起身上的毛来。
　　柔顺黑白毛发上挂着的水珠，刷刷就被甩了出去，眨眼他就变成了蓬松的大熊猫。
　　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子，厚实的耳朵动了几下，“黑眼圈”下，澄澈的眼睛眨了眨，别提多萌了。
　　“吼，哥，我回来了。”说着，印河变成了人形，三步做两步朝着他跑来。
　　闻择冲他点点头，卓穆也站了起来，看向来的这些亚兽人。
　　他们不能变成完整的兽形，身上都穿着草编的蓑衣，戴着草帽。
　　为首的亚兽人叫柏灵，昨天和闻择搭话的桑回，是他的亚父。
　　柏灵身材高挑，肤色偏白，五官是浓颜系的，很惹眼。
　　除了脖子上挂着的兽骨项链，他还打了耳洞，戴着宝石耳钉。
　　“卓穆，我们是来找闻择的。”他的声音如玉质清透。
　　闻择一听，更困惑了，扫向印河，这小子还冲他挤眉弄眼。
　　草棚里站不下这么多人，卓穆点点头：“都进山洞说吧。”
　　亚兽人们摘掉帽子，又把蓑衣脱掉，手一挥，两样东西都被他们收进了自己的空间中。
　　山洞是向下挖的，里面很暗，大家就聚集在山洞口。
　　闻择主动问：“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柏灵上前一步，答道：“对的。我们今天听印河说，你用须须头把山岩兽肉做得特别好吃，就想问问你是怎么做的。”
　　其他人补充：“我们也切了，炒了，但是兽肉还是有不小的膻味儿。”
　　“也不像是你弟弟说的那么嫩。”
　　“须须头炒熟以后倒挺好吃的，难怪你收集了那么多。”
　　亚兽人们实事求是，也没怀疑印河说的是假话，只猜测是有什么步骤被他忽略了，所以结伴来问闻择。
　　柏灵虚心请教：“山上长了好些须须头，要是我们也学会了，以后就能把菜做的好吃些了。你能教教我们吗？”
　　闻择一听，爽快地答应下来：“原来是这样，没什么不能教的。我想想……你们给肉焯水了吗？”
　　“焯水？”大家面面相觑，显然没有这个概念。
　　闻择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这样吧，我拿块肉出来，做一遍，你们看看。”
　　“那太好了！谢谢你。”
　　大家又一窝蜂穿上蓑衣，往外头的灶台边走去。
　　根本不用闻择开口，就有人主动帮忙拾柴，生火，打水，效率高多了。
　　闻择把肉切成块，仔细地给亚兽人们演示怎么焯水。
　　“清水慢慢烧开后，能去除兽肉里面的血水，减轻肉的膻味儿，记住要冷水下锅。”
　　“如果有时间，焯水之前可以把肉用清水泡泡，也能去掉一些血水。”
　　“焯水的时候，放些须须头下去。看到水上出现浮沫，就撇掉。焯这么长时间就差不多了。”
　　其实放点白醋和料酒也可以，奈何现在手上没有。
　　闻择将肉捞出来，倒掉锅中的水，起锅烧油时，还补充了句：
　　“其实不光是兽肉，有些绿叶野菜也能焯水，去除菜里面的苦涩味。”
　　大家听得都很认真，柏灵开口询问：“也是冷水下锅吗？”
　　闻择：“不，用热水。焯水的时间也不能过长，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就足够了。”
　　亚兽人们点点头，表示他们记住了。
　　灶台边早就没有印河和卓穆的位置，两人便没过来，但也没走远。
　　印河忽然想到什么，大声说：“难怪今天早上和灰灰根一起煮的野菜绿油油的，一点也不苦！哥你也焯水了吧？我还以为是这个野菜变得好吃了呢！”
　　闻择笑着答：“是，焯水了。”
　　这回，亚兽人们看闻择的眼神更加惊奇和崇拜了。
　　他们在家中每次都把野菜煮成黄色，结果苦味没去掉多少，口感还特别不好。
　　闻择竟然能用简单一招，保留颜色口感的同时，还把野菜变得好吃！今天来闻择这里真是太对了！
　　就算学不到须须头炒兽肉的做法，光这焯水一个方法，也值了！
　　闻择炒肉用的是大火，没多久，一盘香喷喷的“葱爆羊肉”就出了锅。
　　香气无孔不入，霸道非常，充满了大家的鼻腔。
　　亚兽人们眼睛都直了，不由自主咽着口水。
　　哪怕还没吃到，他们也能确定，这道菜很好吃！
　　“筷子不够，大家折点树枝来吧。”闻择说。
　　印河踊跃地道：“我去折！你们等等，很快回来！”
　　不多时，每个人手中都分到了一副筷子。
　　闻择表示可以吃后，大家纷纷把筷子夹向了山岩兽肉。
　　刚出锅的肉很烫，他们只是简单吹了下，就迫不及待放入口中。
　　刚嚼了一下，就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唔，这也太好吃了！”
　　“呼呼，真的好嫩！膻味儿几乎没有了！”
　　“太香了！我从来都不知道，山岩兽肉这么好吃！”
　　“你们尝尝须须头，甜滋滋的！特别好吃！”
　　闻择做的不多，一个人也就能分到三两筷子。
　　一开始发表过惊叹后，大家都不说话，专心致志地品尝起来。
　　很快，须须头和山岩兽肉被吃光。有的亚兽人眼巴巴地看着盘子中汤汁，不过顾及面子，没有真的“舔盘子”。
　　“兽神保佑……世上竟然有如此美味的菜。”
　　“好吃的我都无法形容了，感谢兽神。”
　　“一会儿我就去山上挖须须头，回家给我父亲、亚父做这道菜，让他们也尝尝！”
　　“最该感谢闻择，发现了须须头的做法，还教给了我们。”
　　“闻择，真的谢谢你！”
　　闻择在这么多人面前做演示，就够不好意思的了，现在还被围起来，接受大家的感谢，脸顿时烧了起来。
　　他看着亚兽人们一双双真诚、谦逊的眼，摆了摆手：“只是一点小技巧，能帮上大家就好。”
　　话是这么说，淳朴的亚兽人们还是连连道谢。
　　柏灵好奇地问：“闻择，你是怎么发现须须头还能这样做的啊？”
　　……当然因为他是穿越来的。
　　“焯水、炒制的方法，都是我和别人学的。山上的须须头那么多，我就想试试能不能吃，结果运气不错。”
　　大家重重点头，喜气洋洋地说：“多亏了你，现在又多了一样容易获取的食物了！”
　　闻择被他们感染，多提了两句：“须须头可以用在很多菜里面调味，生须须头放点盐拌一拌，还能当凉菜吃。我厨艺一般，大家回去后多研究研究，如果有更好的办法，别忘了也教给我。”
　　“行，没问题！”
　　“你这厨艺可不一般，我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亚兽人们忙着去找须须头，没在这多留，不过走之前，他们都看向草棚中的纺锤和麻皮，问：“闻择，你是要纺线吗？”
　　闻择：“对。”
　　“我帮你吧！”
　　手工纺线很慢，闻择有点心动。
　　但他还是不好意思地拒绝道：“这太麻烦了，我们慢慢纺就行。”
　　“有什么麻烦的，反正现在下着雨，我们也没什么其他事做。”
　　“对，你就把麻皮给我们吧！纺成你这么细的线就行了是吧？”
　　闻择：“对……”
　　“行，这部分麻皮我拿走了，纺完了给你送来。”
　　“那这部分我要。”
　　“我请我亚父帮忙，拿两份吧。”
　　“我也拿两份！”
　　亚兽人们三两下，就把他准备好的麻皮都分光了！根本没给闻择开口的机会！
　　闻择傻了眼：“诶……”
　　都拿走了，他不是没活干了？
　　亚兽人们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笑眯眯地穿好蓑衣戴好帽子，和他挥挥手，冲进了雨幕之中。
　　闻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下。兽世的人们，也太实在了。
　　行吧，那他做饭去。
　　晚饭除了葱爆羊肉，闻择还用野菜和须须头拌了个凉菜，蒸了根茎泥。
　　吃饱后，他见天色还早，和印河卓穆二人说：“我要出去砍点木棍，可能要晚点回来。”
　　卓穆狭长深邃的红瞳看过来：“我和你一块去吧，我对这边比较熟悉。”
　　闻择想了想，没拒绝：“那谢谢你了。”
　　印河：“我也跟着去！”
　　闻择：“你留下来看家，今天说不定还会有其他亚兽人过来。”
　　印河的小脸儿垮了下：“好吧。”
　　闻择勾唇笑，忍不住揉了一把他脑袋上的厚实熊猫耳。
　　趁着这会儿雨小，他和卓穆两人没耽搁，出去找木材。
　　闻择挑挑拣拣，最后不仅带回了一捆硬度适宜的木棍，还用石斧劈了几块木板。
　　回来后，他坐在草棚中，拿出了兽皮边角料、麻绳和骨针等工具。
　　印河好奇地蹲在他旁边问：“哥，你要做什么啊？用我帮你吗？”
　　闻择：“我得先研究研究，有需要叫你。”
　　印河：“好！”
　　他做的东西，叫织布腰机。是一种古老的织布工具。
　　虽然他以前没织过布，但上学时，出于兴趣，他在逛博物馆时，认真了解过织布的原理。
　　腰机不仅容易上手，更比编织省时省力。
　　最重要的是，结构简单，不需要太多工具就能制作出来，适合他现在的处境。
　　琢磨明白后，他开始动手。


第8章 织布
　　原始腰机没有支架，因为人就充当了“支架”。
　　闻择选出来的兽皮，是要缝成皮垫，垫在后腰上。
　　至于其他几个重要部分：提综杆、分经棍和打纬刀，前两者他是用木棍做的，后一个，他选了个半掌宽的薄木板，用骨刀把其中一个侧边修整得尖窄。
　　工具不趁手，这一步就花了他不少时间。
　　准备完毕后，他拿出原主之前纺的麻线，依照记忆和他自己的理解，缠绕在腰机经轴上，再布置好提综杆和分经棍，以身体架起腰机，慢慢试着织了一下布。
　　能成！
　　期间虽然发现了一点小问题，但都很容易调整。
　　磕磕绊绊织了一小节后，后面的麻布就比较平整、均匀了。
　　印河起初还是蹲在他身边，到后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神从好奇、迷茫，慢慢变成了吃惊、震撼。
　　“哥，这是布吗？是吧！我的兽神，你怎么做的啊，怎么那个线穿了两下，木棍抬高放下，就变成布了？我不是一直看着吗，为什么好像看漏了什么？”
　　闻择便把腰机上的麻线拆掉，边笑着说：“我给你解释一遍你就懂了。”
　　印河：“嗯嗯！”
　　闻择抬头，到处都没找到卓穆的踪迹。再看一眼天色……都这么晚了！难怪他感觉腰背酸得厉害。
　　印河等了一会儿，追问道：“哥？”
　　闻择：“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告诉你吧，先睡觉。”
　　印河：“那好吧，你可别忘了啊。”
　　闻择：“不会忘的，还要你帮忙呢。”
　　第二天，雨还在下。
　　惦记着要织的布，闻择一大早就起来了，用卓穆提供的食材，做好了三人的早饭。
　　没想到的是，刚吃完饭，就有亚兽人陆陆续续过来。
　　柏灵是最先来的，他将捆在木板上的麻线递给闻择，问：“你看看，这样行不行？”
　　闻择接过，微微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选用的是火焰麻，纺出来的麻线泛着银白色的光泽，白日里看，非常漂亮。
　　而且这捆麻线，粗细均匀，柔顺非常。
　　闻择惊叹道：“这比我自己纺得好太多了！你昨天是不是忙活到了很晚？”
　　柏灵笑着说：“也没有，我亚父和我一块纺的。既然能用，那我就放心了。”
　　闻择：“真的太谢谢你了。”
　　柏灵：“不客气。也是你提供的麻皮好，我以前都不知道，纺出来的麻线能这么细腻柔韧，颜色还这么漂亮，连我亚父都爱不释手。”
　　他很懂分寸地没有询问闻择是怎么处理麻皮的，转移了话题：“对了，昨天我按照你教的方法回去做菜，果然好吃了特别多。”
　　闻择：“是吗？太好了。”
　　柏灵：“还有个有意思的事，现在整个部落都知道须须头炒肉好吃，兽人亚兽人甚至幼崽都出动了，漫山遍野在挖须须头呢，哈哈哈。”
　　闻择也笑得弯了眼睛：“那你们的须须头够吗？我这里还有很多，都是加固山洞那天，大家帮我收集的，你拿走一些吧？”
　　柏灵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家已经采集很多了。而且这东西长得快，过两天也就不缺了。”
　　闻择：“行。反正你要是需要，就来我这。”
　　柏灵：“好。那我回去做早饭啦。”
　　他之后，昨天从闻择这取走麻皮的亚兽人，都陆陆续续来了，把纺好的线交给他。
　　大家表示了对这麻线的惊叹和喜爱，有爱美的亚兽人，甚至还提出用物资换一部分麻线，被闻择拒绝了。
　　“这批线我要用，等后面我手头宽松了，再跟你换。”
　　亚兽人：“嗯嗯！那咱们可说定了！”
　　和柏灵一样，他们无一例外，都没有询问麻皮的处理方法。
　　待他们离开，闻择看着一捆捆线，心里十分感动。
　　他招呼印河和卓穆：“你们来，我和你们说一下腰机怎么用的。”
　　印河就等他这话呢：“好！！”
　　卓穆脚步却没动，看着他，摇摇头，认真地拒绝：
　　“这么珍贵的织布办法，应该足够养活你和你弟弟，不要教我。”
　　闻择：“……”
　　他应该是把这个理解成“独门秘方”了。虽然在远古兽世，自己可能还真是唯一一个会用腰机织布的。
　　织出来的布，无疑能换到大量的物资。
　　但闻择有自己的考量。腰机织布效率还是太低了，只靠他和印河，产能是远远不够的。
　　而且比起腰机，还有更好用的织布机，腰机注定会被淘汰。
　　加上卓穆收留他和印河，供吃供住，甚至不要他们还物资，闻择也打心里念着他的好。
　　他没说一定要教卓穆织布这种话，而是注视着他红色的眼睛，问：“那你想不想要布料？我和印河两个人，织不出来那么多，我提供麻线，你自己织可以吗？只要暂时不把织布的方法说出去就行。”
　　卓穆沉默着抿唇，银白色的眼睫下，红瞳幽邃。
　　闻择叹了口气，再接再厉：“你救了我和印河，我也没什么物资能给你，真的很过意不去。”
　　和印河的兽形不同，闻择是随了已经过世的亚父，能变出狼耳和狼尾。
　　央求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眼睛会微微变圆，漆黑的瞳孔外张，眼角向下。
　　对上这样一双温和无害的“狗狗眼”，卓穆顿了顿，最终低声说：“谢谢你，我付你物资。”
　　闻择喜笑颜开：“再说吧。快来快来，时间不等人。”
　　事实证明，卓穆脑子非常聪明。哪怕他是更擅长打猎的兽人，闻择说了一遍，他还是马上明白了腰机的原理，看着地上简单的几根木棍，眼睛微微发亮。
　　他织布也上手得很快，织出来的布瑕疵很少，日常用完全够了。
　　闻择心里嘀咕：其他事情都做得这么好，怎么做饭就那么难吃呢。
　　和卓穆相比，印河就要差很多。他干活毛躁，不是这就是那织错。
　　可是他没有打退堂鼓，只是红着脸，把布拆掉，再重新织。
　　闻择看出他不擅长做这个，提出让他出去玩，他摇着头，怎么都不肯走。
　　“哥，你再让我试试吧，我只是还不熟练。”
　　他的懂事让闻择心疼，温声说：“好，那你感觉有什么不对，就来找我看。”
　　好在家中有些捡柴、打水、洗碗等零碎活，闻择就安排印河去做。
　　每到这个时候，印河都会松口气，屁颠屁颠地跑走。
　　外面下着雨，草棚中又只剩下卓穆和闻择两人。
　　他们各自织着布，几乎不说话。
　　接下来几天，从早到晚空闲的时间，两人都和腰机耗上了。
　　算上印河织出来的，他们终于织出了两大条，一小条，统共三块麻布。
　　麻木是浅浅的银白色，入手光滑、柔顺，带着夏日雨天的微凉。嗅了嗅，还有清新的草木香味儿。
　　闻择这几天织布织到腰酸背痛，无数次想念现代的便利生活，也萌生出过放弃的想法。
　　现在捧着布，那巨大的成就感，几乎让他热泪盈眶。
　　眨了眨眼，他征求卓穆印河的意见：“麻衣就由我来缝制吧？不过我不擅长这个，可能不会好看。”
　　印河早就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了，什么都听他的：“你缝吧哥，缝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卓穆薄唇勾起了一个很浅的弧度：“我连麻衣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只穿过兽皮。
　　闻择看着他，恍惚了一下。
　　没记错的话，这是自己穿来后，第一次见他笑吧？
　　真好看，像雨后放晴的天空。
　　默默欣赏了下他的俊脸，闻择收回心思，和二人说：“行，那我现在就去。”
　　他折了细枝条，简单量了下尺寸，才开始做衣服。
　　虽然以前没做过，但穿了那么多年，网上又信息爆炸，好看的样式还是见过不少的。
　　太复杂的，他压根就没考虑，那是为难自己。
　　思索了片刻，他决定做压襟的长袖半袍出来。
　　这种款式剪裁起来容易，穿着合身，利于行动。
　　其实兽世也有类似样式的兽皮袍，但夏天穿着实在太热了。
　　打定主意后，他先在布料上比划了半天，才开始用工具慢慢剪裁。
　　这三张布料来之不易，要是做毁了，他的心都会滴血的。
　　好在他每一步都仔细确认，缝制得也细致，最终，成功做出了两大一小，三件衣服。
　　他还把领子的部分叠起来缝了下，显得有型许多。
　　因为在衣服里侧落的针，所以看不到他那丑丑的针脚，他不禁在心里夸了自己两句。
　　从砍麻，到纺线，织布，再到缝制……每一步都有大量的人工。
　　他们真是太厉害啦！！
　　剩下的边角料不够做裤子的，他决定晚一点做几条内裤出来。
　　这样就不用再真空啦！！
　　自己先把衣服穿上，带子系好，勒出一截细瘦的腰身。
　　剩下两件衣服，他拿在手中，去找印河和卓穆。
　　因为没有镜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但看印河和卓穆都有点看直了似的，他心里有了底，不禁笑起来。
　　“怎么样？”他微微抬高两侧的手臂，以便他们看得更清楚些，“是不是还不错？”
　　印河揉了揉眼睛，呆呆地说——


第9章 麻衣
　　“兽神呐，麻布竟然能做出这样的衣服？也太厉害了！！”
　　草棚外面的雨没停，光线有些暗，但印河的双眼亮闪闪的，明显被闻择惊艳到了。
　　其实闻择这个连入门都算不上的“裁缝”，制出来的衣服并不怎么合身，但兽世的人们身材都不错，比如他，纤瘦高挑，线条漂亮，要腿有腿，要腰有腰，身上就算披条麻袋都好看。
　　泛着浅银色的垂顺袍子版型略宽松，长度到他膝盖上方一点，带子系在他精韧的腰上。
　　袖子是上窄下宽的形状，不过为了行动方便，还远不到广袖的程度。
　　因为赶时间，袖口、衣服下摆没来得及缝针，有长短不一的麻线自然垂下，反而给衣服添了一种自然的风味。
　　压襟领口露出他漂亮下凹的锁骨，麦色的脖颈修长有生命力，再配上他那张俊秀的脸，整个人就像是被镀了层淡淡的银光似的，非常有精气神。
　　印河已经冲了过来，围着他转了好几圈，爪爪一会儿碰碰这，一会儿碰碰那，连声说：“哥，你现在真好看！我也有麻衣吗？我也好想穿！或者你能让我试一下你的吗？”
　　闻择有点招架不住他的热情，笑着说：“你的我也做好了，在这呢，来试试。”
　　把小的那件麻衣递给他，闻择看向不远处的卓穆，说：“这件是你的。”
　　卓穆幽深的眼睛微亮，长腿迈开，走到了他身边，双手接过了那件衣服。
　　他用修长冷白的手指轻轻抚摸了下，低声但认真地说：“谢谢。”
　　闻择刚说个“不”，“用谢”两个字还没等出口，余光瞥到印河竟是连去山洞换衣服都等不及，当场就把身上的兽皮袍给扯掉了，光溜溜的。
　　他眉心重重一跳：“印河！你注意点！去山洞换！”
　　印河拿衣服给自己挡了下，眼神飘忽：“哥，卓穆哥是兽人，再说我还没成年，没事……”
　　这熊孩子！偷偷打猎的时候说自己快成年了，现在想起自己是小孩子了？
　　“不行！你跟我来山洞里。”闻择尴尬地耳朵都红了，抓着印河的手快步往山洞里面走。
　　在他的帮助下，印河也美滋滋地穿上了新衣服。
　　闻择因为手生，最先做的是自己的，第二件是印河的。所以他这件的针脚和剪裁，都比自己那件好。
　　长着熊耳熊尾巴的小少年，现在别提多开心了，哒哒哒就往山洞外面跑。
　　他上下挥舞着胳膊，和闻择说着自己的体验：“哥！这个麻衣滑溜溜的，穿着好凉快！好舒服呀！就是太轻了，有种没穿衣服的感觉。不过没事，反正我们变成兽形时也是不穿衣服的！”
　　闻择：“……等你穿习惯了就好了。”
　　印河又开心地跳了两下：“看我这样衣服也不会滑掉，比兽皮裙好太多啦！哥，我太喜欢这个衣服了！我能去部落里面给我的伙伴们看看吗？”
　　这就显摆上了？闻择哭笑不得。
　　“都这么晚了，人家说不定都睡了，你明早再去吧，正好我还想给衣服收个边。”
　　印河失落地叹了口气：“那好吧。我去水盆那照一照！”
　　要不是怕新衣服被雨水淋湿，他就去溪水边照了。
　　印河转身跑走，短短的熊尾巴在他衣袍里面一颤一颤的。
　　闻择摇摇头，终于看向了卓穆。这一看，他耳根刚褪下的红晕，又浮上来了。
　　卓穆这件衣服，他做得竟然有些小了……主要是胸口那个位置。
　　男人身上的肌肉是恰到好处的一层，线条完美精壮，结果胸膛竟然这么宽。
　　衣襟没办法把他的胸肌完全压住，好好的衣服，变成了V字领，露出野性又充满力量的沟壑。
　　袖口也有点短，成了九分袖。
　　好在袍子的整体长度够，基本把他有力的大腿都遮住了。
　　简单的袍子，被他穿得特别有型，淡银色的布料与他的银发交相辉映，增添了他身上的野性自然之感。
　　实在太帅了，闻择甚至都萌生出了一种“我也太会设计了吧”的微妙自豪感。
　　卓穆站着，长臂自然垂下，那么高的个子，完全不驼背，仪态端正。
　　幽邃狭长的红瞳凝着闻择，问他：“还成么？”
　　闻择重重点头：“嗯！我觉得不错！你呢？”
　　卓穆的薄唇勾起了个浅浅的弧度，丝丝笑意蔓延到眼底。
　　“我也觉得很好，谢谢你。”
　　闻择不好意思道：“别总这么客气，再说，这几天要是没有你的帮忙，我们也织不完这些布。”
　　两人相视一笑。
　　他和印河的肯定，让闻择更确定，耗费这么多时间织布值得。
　　试好了衣服，闻择困得眼皮都在打架，简单冲了个凉就准备睡觉了。
　　和他一样，因为大家目前只有这么一条衣服，谁也不舍得晚上睡觉的时候也穿着，睡前都收到了各自的空间中，穿的还是兽皮裙。
　　心情过于舒畅，闻择第二天早上有点起晚了。
　　他穿好衣服出了山洞，发现太阳都升起来了。
　　“糟糕，我还没做早饭！”
　　迈出山洞，他下意识挡了下眼睛，后知后觉地“咦？”了声。
　　“放晴了？”
　　之前的雨下得他发霉，现在看到太阳，真是可亲可爱。
　　“哥！”裹着兽皮裙的印河，抱着一捆柴从不远处的林子里走过来。
　　“怎么就你在？卓穆呢？”闻择问。
　　“卓穆哥说这两天偶尔会放晴，部落组织了人手去打猎，他一早就出发啦！”
　　闻择一怔：“那早饭……”
　　“早饭是我和卓穆哥一块准备的，蒸了茎块，烤了肉，不过没你做的好吃。”
　　闻择没挑，有的吃就不错了。
　　而且他看出来了，这俩人在烤肉之前，用盐和须须头腌制了下，应该比直接烤好吃一些。
　　“给你做的新衣服呢，怎么没穿？”闻择问。
　　印河放下柴，挠了挠头，答道：“我怕干活的时候刮坏、弄脏了，想着等闲下来的时候再穿。”
　　闻择听得有点心酸。只是一件麻衣而已，他却这样宝贝。
　　不过自己又何尝不是？没穿越时，他见一些同学，把不喜欢的衣服打包捐掉和丢掉，哪会有心疼的感觉？
　　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到那时候，把垃圾桶里的衣服捡回来，就不用辛辛苦苦织布了……
　　轻轻叹了口气，他笑了笑。
　　已经回不去了，他只能过好现在。
　　“你穿吧，麻衣本来就比较扛造，而且咱们现在有了织布的方法，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衣服穿的。”闻择揉揉他的头，温声说。
　　印河感动地望着他，眼圈渐渐红了。
　　“哥，我感觉你醒来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闻择缓缓放下手，一颗心提了起来，不动声色地问：“是吗？”
　　“嗯。不过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都对我一样好。”
　　想到死去的原主，闻择心有悲戚。
　　他半弯腰，认真地和印河对视，语气郑重：“我永远都是你哥哥。”
　　他会带着原主的遗志，好好照顾印河，好好生活。
　　如卓穆所说，吃过了早饭没多久，天就下起细雨来。
　　好在印河能化为兽形，这点雨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
　　闻择帮他给衣服收了边后，他迫不及待地和闻择摆手告别，化成大熊猫，扭着圆滚滚的屁股，朝部落深处跑去。
　　闻择对串门没什么兴趣，回到山洞，检查了一下卓穆留下的食物。
　　山洞阴凉通风，上次打到的猎物还好，只是微微有点异味。
　　里侧的两筐灰灰根，却已经开始发霉、发芽。
　　一旦开始腐败，就会越来越快，必须抓紧处理。
　　他的空间就一立方米，装不下这么多灰灰根，一下子更是吃不完……
　　想了想，闻择决定搓淀粉出来保存，反正现在有可以过滤的麻布了。
　　说做就做，他将根茎仔细用清水洗净，切成块，然后背到了部落公用的大石磨旁，准备给茎块磨成浆。
　　大石磨是部落代代传下来的，在部落中央的位置，背靠山坳，旁边就有条清澈的小河，方便取水。
　　他靠双腿走过去，花的时间不短，路上却一个人都没看到。他猜测，雨好不容易小了，部落里的人估计都抓紧时间打猎、采集去了。
　　除了石磨，那里还建了一个供奉兽神的黑色石造祭台。现在不是祭祀时间，祭台上只摆放着一个完整的白色山岩兽头骨。
　　闻择入乡随俗，使用石磨之前，还站在祭台前，双手合十，深深地鞠了三躬。
　　他现在力气比以前大得多，就算石磨很重，磨起浆也不难，就是比较费时间。
　　好在穿到兽世后，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一直到下午，他才磨好浆液，怕洒，他把木桶放在空间里。东西一旦放进空间，是感受不到重量的。
　　脚步轻快地往回走，距离山洞还有段距离时，他就听到了有不少人讲话的声音，语气没敌意，但透着急切。
　　难不成是印河又领了亚兽人们过来？
　　如此想着，闻择加快了脚步。
　　等他终于穿过草丛中的小径，看清山洞口的情景后，愣住了。
　　怎么来了这么多的兽人？
　　兽人的气味比亚兽人有攻击性很多，他猝不及防，又有种鼻子被凿了一拳的感觉。
　　“闻择回来了！”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那些兽人立刻就要冲过来。


第10章 交换
　　兽人长得也普遍比亚兽人高大，闻择又是个社恐，脸色微变，下意识要往后退。
　　只是还没等他动，卓穆就抬手拦住了兽人们，低沉的声线里带着摄人的威严：“等他过来再说。”
　　兽人们当即不再动，只用激动又期盼的眼神盯着闻择。
　　闻择这才揉了揉鼻子，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
　　他一问，立刻有个兽人站了出来，闻择认出他是桑回的伴侣、柏灵的父亲吉砂，兽形是白熊。
　　兽人们发育得迅速，衰老得却慢，寿命也比人类长许多。吉砂比他大了二十多岁，还是一副青年的长相。
　　他个子比卓穆矮了一点，身材雄伟健硕，兽皮裙都快包不住他结实的大腿。
　　“闻择，卓穆身上穿的衣服，是你做的对吧？用你自己织的布。”吉砂有点急切地问。
　　“是的。”闻择答。
　　吉砂又问：“你能帮我也织几块布吗？我这里有新打的兽肉、陶器、石器，还有一些兽骨……”
　　边说，他就“变戏法”似的，从空间里往外掏东西，很快摆满了脚边。
　　闻择一怔，连忙阻止他：“别拿了，地是湿的，该弄脏了。”
　　吉砂这才停下来，又说：“或者你还想要什么其他的物资，可以告诉我，我收集了给你！”
　　其他的兽人不甘落后道：“我们也有物资！尤其是兽肉，你想要多少，我们就给你打多少！只要你能帮我们织布！”
　　“你们亚兽人是不是都喜欢珍珠宝石？我拿这个跟你换！”
　　“你闭嘴，让我先说。”
　　“我比你们更需要，你们别和我抢啊！”
　　这些兽人们的嗓门很大，闻择耳朵都要被吵痛了。
　　他刚皱了皱眉，卓穆一个冷冷的眼刀就扎了过去：“让吉砂一个人说，其他人闭嘴。”
　　别看他岁数小，但因为是部落的勇士，其他兽人都很信服他，立刻不讲话了。
　　闻择捋了捋众人的诉求，问吉砂：“所以，你们也想要卓穆穿的这种衣服？”
　　刚刚闻择就发现了，卓穆今天出去打猎，穿的不是鱼皮裙，而是他做的麻衣。
　　白日光线下，他简直是个行走的衣架子，麻线泛着淡淡的银光，估计没有哪个兽人会不心生向往。
　　吉砂点头，如实说：“对。我摸了袖子，这个布柔软光滑，还透气轻便，比兽皮裙好太多了。不过听卓穆说，你织出来的布都用得差不多了。如果能换到的话，我想带回去给桑回和柏灵，让他们自己做衣服。”
　　闻择理解。这么简单的款式，比他手巧的亚兽人没道理做不出来。
　　而且碰到好东西，吉砂第一个想到的是伴侣和孩子，闻择在心中默念了一句“好兽人”。
　　吉砂：“他们总要出去采集，如果有衣服穿，就不怕树枝草叶刮碰了，还能防虫子叮咬。哦对，这个衣服的颜色，他们肯定也很喜欢。”
　　大概是想到了伴侣和孩子喜悦的模样，吉砂脸上露出了憨厚的向往之色。
　　闻择看向大家，说：“大家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织布需要的时间很多，织出来的布，我们自己都不够用，恐怕没办法换给大家，很抱歉。”
　　兽人们骤然失落，又不想放弃，便放低了姿态和他商量：
　　“闻择你不用道歉，这么好的东西肯定难得，我们都理解的。”
　　“我们也不是非要现在换，等个一两个月，三四个月都行，只要你能帮我们织。”
　　“物资真的不是问题，你需要什么尽管提。”
　　“拜托你了闻择，再考虑考虑吧。”
　　闻择还想说些什么时，身后又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哥！我回来啦！”打头的印河变成了大熊猫，砰砰砰往这边跑，“这些亚兽人哥哥找你！”
　　亚兽人们也是跑着过来的，没比印河晚到太久。
　　卓穆山洞前方的空地上，瞬间聚集了数十个人，有些拥挤。
　　两伙人认出了对方，有的是家人，有的是相熟的朋友。
　　比如桑回，是带着柏灵一块过来的，现在正和吉砂站在一块。
　　简单交谈后，他们搞清楚了状况。
　　“你们是来换布的？我们也是！”
　　“卓穆穿的那个衣服太轻便好看了！”
　　“印河那小子的也是！有几个小崽还抢着试穿了下，都说特别舒服。”
　　“对对，我本来以为衣服这么薄，不会结实，结果普通的草叶啊、树枝啊，根本刮不烂！”
　　“以前我用麻草也编过草裙，费时间不说，穿着还很扎。闻择做出来的衣服就不会这样！”
　　“这个颜色超好看！还有股淡淡的草木香，我好喜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最后齐齐看向闻择，拜托道：“真的不能帮我们也织一些布吗？”
　　“我们可以自己纺线，你只要织布就好了。”
　　“你和你弟弟需要的物资，我们都能提供。”
　　闻择抱歉地说：“真的不是我不想帮，实在是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现场气氛沉寂，人们的目光也黯淡下来。
　　有几个亚兽人，频频看向卓穆，眼里充满了羡慕。
　　他是因为收留了闻择和印河，才能穿上闻择做的衣服吧？
　　唉，自己要是也像他这么有本事就好了。
　　就在大家失望时，闻择话锋一转：“不过大家先别急，我虽然不能给你们织布，但是可以把织布的方法换给你们。”
　　不管是兽人还是亚兽人，就连卓穆都猛地看向了闻择。
　　“什么？！”
　　“你肯把方法换给我们？”
　　“兽神呐！那得多少物资？”
　　大家都明白织布方法的宝贵，有些过得不太好的兽人，已经在打退堂鼓了。
　　闻择笑了笑，安抚道：“我家里一共就两口人，要太多物资也用不完。具体怎么换，等我确定多少人想学织布再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少都心活了。
　　凑一凑的话，说不定能行呢？
　　闻择把话放出去，没多久，族长以岩就亲自过来了。
　　在兽世，无病无灾的兽人普遍能活到一百五十岁往上，以岩今年已经一百四十岁，是个头发花白，身材佝偻，需要拄着拐棍的老族长。
　　之前来过卓穆家的乌叶，是他的儿子。因他身体大不如前，族中不少事务，都是乌叶代为处理的。
　　除了他们俩，副族长桑回也来了，这位是部落中亚兽人的首领。
　　卓穆对这位老族长很尊敬，亲自打扫了草棚，还给他倒了碗水。
　　以岩抬抬手，示意大家坐下来说。
　　他虽然苍老，但目光矍铄，盯着闻择，认真地确认：“你真的愿意把织布的方法换给部落中的人？”
　　乌叶和桑回坐在以岩左右，同样惊讶又怀疑地看着他。
　　和他们相比，卓穆似乎明白了什么，神色平静许多。
　　印河还小，闻择没让他参与这次的谈话。
　　闻择点头：“是的。我和卓穆也说过，光靠我和印河两个人织布是远远不够。所以我觉得，不如换给部落里的人，让织布的方法发挥更大的作用。”
　　以岩和桑回对视一眼，目光更加幽深，问闻择：“那你想部落用什么跟你换？”
　　两人很敏锐，都看出了布料是用处多多的好东西。如果能掌握织布的方法，一定能壮大山南部落。
　　只是他们不确定，闻择要的东西，部落给不给得起？
　　但愿在接受的范围内。
　　实在太多的话……就再想想办法。
　　几人已经抱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闻择却坦然地说：“我想挑一块坚实的土地，再取部落的红陶土，用来盖房子。”
　　山南部落有几块黏土地，其中，红陶土烧出来的陶器质量是最好的。
　　但红陶土存量不是很多，所以部落明令禁止私人取用，还派了专门的兽人巡逻。只有每年和其他部落换陶器的时候，才会集中采土。
　　他要红陶土，绕不开部落。织布以前，就在琢磨这事了。
　　以岩在其他部落见过“房子”，知道这是一种搭在地面上，有墙和房顶的建筑。
　　不过他不知道红陶土怎么拿来盖房子，先烧成陶器？那得多费事啊。
　　而且陶器那么脆，盖出来的房子能住？
　　他静静地等待闻择的下文，比如索要其他物资、让部落出人出力。
　　结果草棚里直接陷入了沉默。
　　以岩：“？”
　　闻择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以岩不可置信地追问：“没了？”
　　闻择：“对啊。”
　　就算是见多了风浪的老族长，此刻也不淡定了。
　　他就要这么点东西？
　　乌叶诧异地说：“部落土地多的是，你想在哪建房子都行，不用部落同意。还有红陶土，你是要都取走吗？”
　　如果都取走，那的确是不少物资了，他们得重新判断下，这织布的方法值不值。
　　闻择摇头：“用不了那么多，大概……部落每年采量的一半吧。”
　　这个数量，不算少，但和织布方法比起来，绝对谈不上多。
　　来客们交换了几个眼神，有了打算。
　　以岩慈祥地看向闻择，实事求是道：“孩子，听说你们几天就织出了三块布。这么换的话，你其实亏了。部落不占年轻人的便宜，你可以再加些什么。”
　　乌叶和桑回也和善地点头，目光带着鼓励。
　　闻择本以为能换到红陶土就不错了，没想到，他们还愿意给自己加码？


第11章 洗浆
　　腰机织布的确比编织省力省时许多，但闻择见识过机械化的效率有多高，腰机织布还是太繁琐了。
　　而红陶土，是部落的稀有不可再生资源，他这个换法不亏。
　　因此，他们的举动，让闻择心中十分动容。
　　他这个人，常年和作物为伴，圈子简单，性情本就纯良。
　　加上是个社恐，其实很怕亏欠别人。
　　别人对他好，他就想对人家更好。
　　于是他也很快做出了决定，郑重地摇着头：“不用了，这些就足够了。”
　　“父亲和亚父去世后，是部落一直帮助我和弟弟，分给我们食物，给我们地方住。如果没有你们，我们早就死了。”
　　他感激地看了卓穆一眼：“这次我受了重伤，住的山洞塌了，也是卓穆收留了我们。”
　　“所以现在，我也想为部落出一份力。”
　　山南部落并不富裕，上一辈遇上食物紧缺的年头，甚至饿死过人。
　　可就算再困难，部落也会挤出食物分给他和印河。
　　这份恩情，闻择一直都记在心中。
　　除此之外，他也顾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就算部落里的人善良淳朴，愿意坐下来，和他一个弱势的亚兽人做交换，那其他的部落呢？
　　碰上蛮不讲理的，对他和印河动手怎么办？
　　他不想因为贪心，结下死仇来。
　　所以他卖给部落一个好，既是还了以前的恩情，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弟弟。
　　而且他对自己脑子里的知识有信心，换出一个腰机的制作使用方法，他还有纺线机，织布机呢……
　　再说了，他一个农学生，也没想靠织布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啊。
　　看卓穆从刚刚就很平静，估计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打算。
　　以岩等人却不是，听了他的话，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好半天，以岩站起来，走到闻择的身边，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们是部落珍贵的年轻人、幼崽，部落当然不可能不管你们啊！你这孩子可真是……真是长大了！你的两位父亲在兽神的怀抱中看到，也会为你感到自豪的！”
　　“你这份回报部落的心意，我感受到了，你提出的土地、红陶土，部落通通满足你！但这些真的不够，既然你想盖房子，应该还需要石头什么的吧？这些材料，部落都出了。”
　　闻择哪好意思，连连摆手推拒：“就打地基的时候需要石头，不多的，材料我自己慢慢收集就好……”
　　以岩不听：“不行！不准说不要！否则其他想为部落做贡献的人，也会寒心的，听话！”
　　闻择再次感慨兽人们太淳朴了，求助地看向卓穆。
　　后者读懂他的眼神，终于开了口：“就算不换织布方法，他盖房收集不齐材料，部落也会帮忙的。比起这些，更应该给他们食物。如果可以的话，再给他一些织好的布料吧。”
　　闻择哑然。让你帮我劝劝族长，你怎么还给我争取更多东西了？
　　桑回赞成地开口：“是这样没错。闻择不仅年纪小，还是个亚兽人，养活兽人弟弟很困难。不如直到印河成年，部落都给他们提供口粮吧。”
　　乌叶补充：“布料的话，给几成比较好？”
　　闻择猛地站了起来，红着脸拒绝道：“真的不用，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很快就能和部落里的人一块采集了。布料的话，也是大家辛辛苦苦织的，就算一成也很多了，我不能要。”
　　兽人们这么淳朴，占他们便宜，不是让他良心不安吗？
　　草棚里，顿时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谁都觉得对方吃亏了，想给对方多塞点东西。
　　最后，闻择只能强势道：“要是你们同意我的要求，我随时可以把织布的方法教给大家，不同意，我就不教了！”
　　以岩一愣：“……你这孩子。”
　　乌叶和桑回，也都无奈又动容地看着他。
　　卓穆适时开口：“大家各退一步。除了一开始闻择说的条件，再给他们兄弟俩，提供两年的兽肉，两捆布。”
　　闻择算了算，觉得可行。
　　过两年印河成年了，家里也就不会缺兽肉了。两捆布，做衣裳穿够了。
　　于是他点头，说：“我同意。”
　　乌叶皱着眉，显然不大认同，可不等他说什么，卓穆就道：“闻择是山南部落的人，往后还有很多机会。”
　　一下子把他点醒了。
　　对啊，有了亏欠，就有理由照顾闻择了，何必现在算这么清楚，让闻择难做。
　　“好，那就按照卓穆说的来吧。”
　　其他两人自然没什么异议。他们商量后，决定明天就选一批人过来，和闻择学习织布。
　　等这些人学会了，再教给部落的其他人。
　　闻择答应下来，在心里感谢他们为自己着想。
　　傍晚他们离开时，闻择送了一小段。
　　以岩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欣慰地说：“闻择，山南部落会记住你今日为部落做出的贡献。”
　　谈话结束，皆大欢喜。
　　闻择了却一桩心事，浑身上下都感到舒坦，冲着卓穆笑了下。
　　高大冷峻的男人一怔，随即也勾了勾嘴角。
　　出去玩了半天，饥肠辘辘的印河跑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哥！卓穆哥！你们笑什么呢？是不是晚上有好吃的了！”
　　闻择收回目光，扭头对他说：“就知道吃……还没做呢。”
　　印河有点失落：“啊……”
　　闻择：“我现在去做。对了，有点活儿要你帮忙干。”
　　印河马上来了精神：“什么呀？尽管交给我吧！”
　　闻择之前磨好的浆液，现在还在空间里面放着呢。
　　他将浆液取出后，和卓穆解释道：“我看那两筐灰灰根马上要发霉，所以就处理了，没事吧？”
　　“没事，”卓穆答，“放在山洞里的食材，你做主就行。”
　　他野性的长眸扫向灰色的浆液，略带好奇地问：“不过这是什么处理方法？”
　　印河也走了过来，“对啊，之前吃不完的根茎，都是切成片晾晒的，还没见过磨成浆的。”
　　闻择简单解释了句：“灰灰根里面有种叫淀粉的东西，搓出来晾干，能保存很长时间。”
　　印河比了个动作：“那我就用手搓？”
　　闻择失笑：“哪有那么简单。”
　　他和两人说了下洗浆的方法。现在他们有布袋了，可以把浆液倒在布袋中，用水边冲洗边搅拌，直到滤出来的是清水。
　　这是个需要耐心的细碎活儿，能硬控印河到自己做好饭。
　　印河没干过这活，很是新鲜，应下后，就积极地忙活去了。
　　有卓穆盯着，闻择也不担心坏事。
　　不出闻择所料，他做好饭，印河的新鲜感散得差不多了，干活时眼神都是麻木的。
　　等吃完饭，闻择加入了洗浆行列中。
　　天完全黑透时，洗浆终于完成，要进入到漂浆这一步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卓穆和他们休息的时间一致了。
　　他问闻择：“往里面倒水，是还要搅拌吗？”
　　闻择摇头：“不用，这一步是为了去除水里的杂质和泥沙，静置沉淀两天，隔段时间一换水就好了。”
　　忙活完家里的活儿，三个人才回山洞睡觉。
　　第二天，闻择还没起，就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
　　音量不大，架不住他现在耳力敏锐。
　　是来和他学织布的人？
　　他“扑棱”一下从兽皮上坐起来，穿上衣服，抹了两把头发就赶紧往外面走。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起晚了？”闻择抱歉地说完，才发现天才刚蒙蒙亮。
　　昨夜又下了小雨，旷野上都是白茫茫的水汽。
　　卓穆的山洞外，站着七八个年轻的亚兽人，一个个条正颜顺，朝气蓬勃，跟男模出街似的，带来的冲击力属实不小。
　　最先开口的是红着脸的柏灵：“不晚不晚，我们才是来早了。一想到要学织布，就怎么都睡不着。”
　　其他亚兽人也尴尬地说：“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一宿没睡呢……”
　　“原来大家都一样啊。”
　　柏灵问：“要不你再回去睡会儿？我们在这等着就行。”
　　闻择笑起来：“不用。你们过来那么早，还没吃早饭吧？”
　　“吃了来的。”
　　“那稍等，我先洗把脸，把早饭解决了。”
　　“不急不急，你忙。”
　　这么多人等着，闻择肯定不能慢悠悠的，好在卓穆听到动静，也起来了，和他一块做的饭。
　　印河那小子就没这烦恼，还在山洞里呼呼大睡呢。
　　吃了饭，卓穆出去打猎，闻择就在草棚中，和来的亚兽人们讲解腰机的原理和使用方法。
　　知道自己这的线用完了，他们还带了线。
　　看着闻择架好腰机织布，大家连声赞叹：“兽神啊，还能这样？”
　　“几根木棍，就能把布织出来了！”
　　“这可比编织花的时间少多了，而且织出来的布还很平整！”
　　“这样的布做出来的衣服得多好看啊！”
　　“闻择，你真的好聪明！”
　　闻择可不敢居功，说：“我也是从别人那学来的，而且只学了点皮毛，织出来的都是纯色布，什么花样都没有。”
　　有亚兽人惊呼：“难道还能织出图案来？”


第12章 淀粉
　　闻择肯定地道：“可以的。你们看，如果把经线和纬线换成不同的颜色，本身就是一种图案了。”
　　“现在这里只放了两根横木，是最简易的腰机。如果间隔好距离，从不同的位置穿插着多放几根，再以某种规律提杆，织出来的也是不一样的图案。”
　　“当然，我这都是理论，让我来操作我肯定是算不明白的，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试试。”
　　“像格子，菱形……”闻择捡了根木棍，随手在旁边的地上画了起来，“应该是比较容易织出的图案。”
　　他说得这么笼统，竟然有亚兽人听懂了。
　　“我大概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等我织布的时候琢磨琢磨。”
　　闻择又织了一小会儿，手痒痒的柏灵忍不住问：“闻择，能让我试试吗？”
　　“可以啊。”他欣然和柏灵交换了位置，见其他人都是一脸“可恶，被人抢先”的遗憾表情，笑着说，“大家排着队，每人都试一下，有什么不懂的，及时问我。”
　　亚兽人们这才笑逐颜开：“好！”
　　闻择丝毫不担心他们学不会。印河那笨手笨脚的小子，现在都织得像模像样了。
　　但他没想到，他们一下就能上手。织出来的布完整平顺不多，织布速度还非常快！
　　几根横木还有打纬刀，都快被抡出残影了！
　　闻择看得目瞪口呆。
　　精致帅气的柏灵织了一会儿，抬头虚心地向闻择请教：“我这样织行吗？”
　　闻择直接冲着他比了个大拇指，宣布：“你出师了。”
　　柏灵刚露出个笑容来，立刻有亚兽人伸手：“到我了！我来试一下腰机！”
　　他只好无奈地让出了位置。织这么一会儿，哪能过瘾，当即拉上几个亚兽人，出去砍树去了，要自己做个腰机出来。
　　大家踊跃地把腰机试了一遍后，天也放晴了，日光倾泻而下，照得人暖洋洋的。
　　亚兽人们没急着走，各自找了地方，随手扶去草叶上的雨滴坐下。
　　他们纺线的纺线，做腰机的做腰机，织布的织布，干活的时候也不耽误聊天，一派喜乐祥和。
　　闻择手上的麻线早就用完了，他没急着补充，而是搬出了漂洗淀粉的陶缸，倒掉里面的杂质，再换上清水。
　　看到他的动作，大家好奇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闻择就把昨天给印河、卓穆解释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亚兽人们一听，摇着头表示：“所以你这淀，淀粉？得两三天才能做好，太麻烦了。”
　　“灰灰根坏了就扔了呗，外面有的是根茎。”
　　“我也觉得费事。”
　　“闻择，一会儿我回去，给你取半筐根茎来。”
　　闻择笑笑，没和他们解释淀粉的用处有多大，只说：“家中不缺根茎吃，我就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那好吧。”
　　第二天，这些亚兽人也来了，他们其实都学会了织布，有的甚至还研究出了简单的图案，但还是喜欢在这里，和大家一块干活。
　　雨比前阵子下得小了，卓穆每天都出去打猎，印河则是去部落里面找别的小伙伴玩，亚兽人们在这呆得也自在。
　　今天淀粉漂好，趁着出太阳，闻择拿去晾晒。
　　随后，他劈了条长方形的木板出来，走到人群中坐下。
　　柏灵见状，好奇地问：“怎么了？”
　　闻择：“我想把腰机稍微改进下，等我想想。”
　　他端着木板，静静地思索。
　　众人一听他的话，手头的活都停了一瞬，小声议论：
　　“腰机织布已经这样快了，竟然还能改进？”
　　“我和我亚父一起织，两天织的布就能做一件衣服！这个速度，我以前都不敢想。”
　　“不知道要怎么改进啊？”
　　他们生怕错过什么，直勾勾地盯着闻择。
　　闻择感受到压力，笑着解释：“这个不是让织布变得更快的，你们看现在的经轴，”他指着腰机最前端，大家用脚蹬着的木棍，“是需要把线排列缠上去的，因为没有固定的地方，必须一直蹬紧。稍微动一动，线就乱了。”
　　柏灵恍然大悟：“所以你想把线固定？”
　　闻择：“嗯，差不多。”
　　他举起手中的木板，“我想在这里做出一排齿状，就像木梳似的，不过缝隙要更密，上下是不开口的。”
　　兽人们也用梳子，大家听懂了他的意思。
　　闻择现在愁的是没有工具。骨刀不够锋利，恐怕达不到他的要求。
　　唉，第一百次想念现代的金属刻刀。
　　“这样啊……”柏灵抬起了手，闻择就见他指尖一闪，刷地弹出了一截尖利的指甲来，“我是鸟亚亚兽人，可以变出兽爪，要不然让我试试？”
　　闻择：！！还能这样！
　　他怎么忘了，这个时代大家的爪子、牙齿都很锋利的！
　　还有别的亚兽人也举起了手：“闻择，我是猫兽人！我的爪子也很好用的！”
　　“我也可以，我是熊亚兽人。”
　　“……”
　　就这样，闻择和大家说了下齿子之间的距离，叮嘱他们尽量挠得均匀点儿，大家就抢着干去了。
　　你一鸟爪，我一熊爪，再用猫爪修整修整……
　　木屑掉了一地，很快，做出了个充满野性的成品来！
　　闻择最后验了下货，在大家紧张的目光中，忍俊不禁：“不错不错！！”
　　“太好啦！”大家欢呼，“那我们快试一试！”
　　新做出来的齿子的确好用，亚兽人们给齿子加在了经轴前面，双重固定，基本不用担心线会乱掉了。
　　闻择确定他们全部都学得很好后，他们就担负起了“教部落其他人织布”的责任。
　　大家全都盼着呢，每个会织布的亚兽人家中，都站满了前来学习的兽人、亚兽人，甚至幼崽都来凑热闹。
　　人一多，山洞里不仅昏暗，更是连气都要喘不顺了。
　　他们就学卓穆的样子，也在山脚下的空地搭了个草棚，一边教学、一边织布。
　　谈起闻择，大家都说：“这孩子太实在了，部落里那么多黏土都能用来烧陶呢，结果他就要了点红陶土。”
　　“也不知道他是想烧什么陶器。陶器能盖房子吗？”
　　“不能吧？陶器那么脆。”
　　“我也见过房子，石头搭的，漏风不说，还容易塌，也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要盖房子。”
　　“算了，等他盖房子的时候再看吧。搭不起来，他就放弃了。”
　　“这几天，部落都出去打猎了吧？他的兽肉都给他了？”
　　“给了，卓穆拿回去的。”
　　……
　　接下来，部落掀起了一阵织布狂潮，闻择也又织了条布出来，给自己做了条耐磨的长裤。
　　发现印河不怎么在外面玩了，闻择问他原因，他噘着嘴回答：“秦树他们都在家里织布呢！说要衣服穿！”
　　“对了，我看到他哥织的布了，是用两种麻线，织成了格子图案，还挺好看的呢。”
　　说完，印河眼巴巴地望着闻择。
　　闻择把洗干净的陶碗摞起来放在一旁，用边角料拼凑成的抹布擦了擦灶台，笑道：“看我干什么？我又织不出来。”
　　印河顿时跨起个小熊批脸：“哦。”
　　闻择哈哈大笑。
　　卓穆手提着一个敞口布袋过来，问闻择：“淀粉全干了，要收起来吗？”
　　闻择眼睛一亮，忙伸手：“给我看看。”
　　他接过，隔着布袋捏了捏，的确是晒好了！
　　“那么两大筐的灰灰根，就出了这么半袋的淀粉，啧。”闻择嘟囔。
　　印河对淀粉很好奇，探着脑袋问：“哥，这要怎么吃啊？煮粥吗？”
　　闻择：“……你也太奢侈了吧。等明天我用这个做点好吃的，你就知道了。”
　　卓穆：“说起来，部落明天要组织去采集了。”
　　闻择：“对，有人和我说了。就是不知道去采什么。”
　　他把长长了一点的头发撩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来，问卓穆：“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吧？”
　　卓穆目光扫过他的额角、眉眼，“嗯”了一声。
　　闻择：“太好了！”
　　这意味着他可以不受限制，和部落一块行动啦！还能开始收集盖房子的材料啦！
　　山洞里实在是太潮了，他真的快发霉了。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
　　穿越过来，第一次和部落一块去采集，他心里十分期待、兴奋。
　　吃过早饭，他检查了一遍工具，又背上了两个大筐，要往部落深处走。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转头看去。卓穆穿着洗得干净的衣裳，逆光而来。
　　他俊脸棱角分明，宽肩窄腰长腿，冷白的肌肉结实。
　　“你这是要去打猎？”
　　“对，”卓穆说，“你们也是在祭坛边集合？”
　　“是的。”
　　闻择容貌俊秀，身材纤瘦。留着黑色的短发，背着能把他装下的大筐，一双黑色狗狗眼，似静湖一样干净。
　　卓穆：“顺路，我背你过去吧。”
　　闻择脑海里闪过他那庞大骇人、曾经把自己吓晕过去的兽形，下意识婉拒道：“这，这不好吧……”
　　“路不好走。”说着，卓穆深深看了他一眼，原地变成了一条五十来米的纯白超级巨蟒！
　　阴影覆盖下来，闻择嘴巴微张，仰头看着巨蟒赤红的眼睛，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他修长的手指捏紧了筐的背绳，动也不敢动。
　　好在，巨蟒很快整条匍匐在了地上，连带着轿车头一样大的脑袋，都贴着地面。
　　没有吐信子，只淡淡道：“上来吧。”


第13章 顺风兽
　　这是闻择穿越到兽世后，第二次见到卓穆的兽形。
　　和上次很快就晕了不同，这次他有心理准备，黑色的眼睛睁大，浑身的血液都呼啸着往上涌。
　　实在是太近了，他不仅能看清巨蟒的眉骨、赤瞳、鼻子和长长的嘴，甚至能数得出他身上每一片鳞片。
　　鳞片竟然不是同样大小的，躯体上的大，越是往头和尾巴靠近，越小。
　　在日光的照耀下，他发现卓穆从双眼到额头中间这段位置的鳞片，有火焰一样的细细纹路，随着他轻缓的呼吸，白色鳞片闪动着光泽，仿佛真有火焰在上面流淌。
　　那是一种极致的、野性的、圣洁的美。
　　纯白巨蟒在冷静地注视着他，庞大躯体带来的非人感，震撼着闻择的神经。
　　感受到无声的催促，闻择的大脑一片空白。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卓穆的脑袋上。
　　“走了。”兽形状态下，卓穆的声音更低沉，身体的震颤，让音量也大上许多。
　　闻择依旧没回神，只本能地挺直了身体，手里攥着背筐的藤条，坐得端端正正。
　　卓穆撑着脑袋，长长的身体游曳起来，很快就压倒了前方的一大片绿色草地。
　　爬动时，有沙沙，沙沙的声音传进耳畔。
　　闻择过了好半天，才找回了理智，轻轻地做着深呼吸。
　　他竟然坐在巨蟒的身体上！！
　　说实话，克服了恐惧之后，感觉还不赖。
　　卓穆的前行速度很快，声音却不大，几乎能与草浪翻涌声融合。
　　并且坐在他脑袋上，一点儿也不颠。
　　他的头这么大，又被撑了起来，闻择盘着腿，感觉自己像是坐在小汽车的车顶盖上。
　　还空着许多地方，他在上面躺着睡觉都没问题。
　　而且，保持这样的姿势，巨蟒都能爬得这样快，若他完全匍匐身子，潜伏起来，速度得多恐怖？
　　闻择暗暗称奇着，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才冷不丁想起一件事。
　　没有特殊情况，兽人的后背只能背自己的伴侣和孩子。
　　卓穆是个单身的兽人，背自己是不是不太好啊？
　　可他已经迷迷糊糊爬上来了，又不好意思开口说下去……
　　唉，怪就怪自己刚来兽世，世面见得少。
　　卓穆是山南部落的勇士。不仅听觉、嗅觉，感知能力同样很强。
　　闻择从紧绷，到慢慢放松身体的过程，被他完全感知到了。
　　他眨了眨赤色的眼睛，心想：这回他应该不怕自己了吧？
　　白色巨蟒赶路飞快，不多时，他们就抵达了部落的祭坛空地上。
　　离了很远，闻择就见到了兽人、亚兽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聊着天，大部分人的兽皮裙都换成了新制的麻衣。
　　再远处，有别的兽人用兽形背着自己的伴侣过来。
　　卓穆停下后，扭头说：“到了。”
　　闻择不敢耽搁，在他低头时，马上从他的脑袋上滑了下去，过程很像滑滑梯。
　　这具身体的平衡能力一般，落地的时候，还踉跄了下，好在稳住了。
　　转头看卓穆，已经变成了人形，衣服重新穿在了身上。
　　闻择故作淡定地和他说：“谢谢。”
　　“不用，”卓穆淡淡道，“过去吧，我也走了。”
　　“嗯嗯。”
　　闻择目送他的背影走远，心说：或许人家真的只是看自己旧伤初愈，顺手捎自己一下，还是别想太多了。
　　“闻择！这边！”有清悦的男声叫他。
　　闻择一看，精致帅气的柏灵站在温润儒雅的亚父桑回身侧，笑着朝他摇晃着胳膊。
　　“来了！”闻择应了一声，迈开长腿，快步走了过去。
　　“哈哈，背这么大的筐，看来你今天干劲很足啊。”柏灵只比闻择年长一点，性子更活泼些，冲他笑道。
　　闻择挠挠头，没否认：“怕小了不够装。对了，你们已经穿上新衣服了啊，这个样式也好看。”
　　桑回和柏灵穿的衣服是过膝长袍，麻线的颜色比自己这身稍灰一点，显得很厚实。
　　不同的是，他们把袖口修剪成了五分袖，不仅美观、显身材，行动起来也更方便。
　　除此之外，他们衣服上的针脚细密匀称，比自己缝得好太多了。
　　好吧，他一路走来，就没发现哪个亚兽人的针线活比自己还烂的……
　　闻择穿的长袖长裤，脚踩的草编鞋。
　　袖口裤口被他用麻绳给系紧了，没办法，兽世的虫子比现代的大了两号不止，他真的不想这玩意爬到自己衣服里面去。
　　哦对，兽世有个最让他满意的地方是，没有蚊子！
　　大体型的蛾子倒是有，不过不吸血，只是模样丑得欠拍。
　　他真是太太讨厌蚊子了！感谢兽世，感谢兽神的馈赠，让蚊子灭绝了！
　　桑回和柏灵笑着对视一眼，说：“是的，多亏了你教大家的方法，我们才能很快就把布织好。现在全家都有衣服穿了。”
　　柏灵则是好奇地盯着闻择的裤子，问：“你这是什么？我都没见过。”
　　闻择解释：“这个叫裤子，干活的时候，比裙子穿着方便。”
　　说着，他还顺势抬了抬腿，又把衣袍往上撩了下，露出了裤腰。
　　“这里我缝了条兽筋，绑好之后，就不会掉了。”
　　柏灵眼睛都亮了，凑得更近了些，赞叹道：“确实！感觉好方便！”
　　他扭头征求桑回的意见：“亚父，咱们织出来的布还剩点是吧？等今天回来，咱们也做裤子出来穿吧！比裙子好看多了！”
　　桑回没什么意见：“行。”
　　说话间，已经有不少亚兽人竖着耳朵聚了过来。
　　他们同样用新奇又羡慕的目光，盯着闻择的裤子，说：“我回去也要做一条出来！再做条短袍，把裤子露出来！”
　　“感觉穿裤子的话，都不用穿袍子了啊，之前咱们夏天不也是只围兽皮裙吗。”
　　“可不是么……闻择，你一开始做的为什么不是裤子呢？”
　　闻择：“……”
　　因为他在现代，出门在外时，就没光过膀子，习惯穿衣服了……
　　但这话他显然是不能说的。
　　“哈哈，我想着衣服和裤子一块做。”他干笑着回答。
　　好在大家没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兴致勃勃地计划着：“我家里的布都用完了，等我回来也要抓紧纺线、织布！”
　　“对了闻择，到时能看看你的裤子吗？我怕我做不出来。”
　　闻择扭头一看，说话的是个斯文俊美的亚兽人，名叫离水。
　　他身上的短袖中长袍是对襟的款式，衣襟两侧相对着缝了布带，用以打结，有点之前见过的新中式唐装风格。
　　但闻择很确定，自己没教过这个款式！
　　“离水，这是你自己做的衣裳？”闻择有点汗颜地问。
　　离水点点头：“是的。怎么了吗？”
　　闻择：“没，非常好看。裤子不难做，你手这么巧，肯定能做出来的。要是不放心，可以晚一点到卓穆的山洞来，我再告诉你一下。”
　　离水得到夸奖，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郑重地说：“好，我一定去。”
　　其他人不甘示弱：“闻择，我也要去！”
　　“还有我，还有我！”
　　动静有点大，远处的兽人们都频频看过来，有人和卓穆说着什么，他浅笑了下。
　　“好了。”桑回拍拍手，闹腾的亚兽人们安静下来。
　　“柏灵，你帮我数一下人数。”
　　柏灵：“好。”
　　桑回对亚兽人们说：“大家也知道，之前下了好一阵子的雨，如今雨停了，山上的蘑菇也长起来了，所以咱们今天的计划就是采蘑菇。”
　　原来是采蘑菇！闻择眼前瞬间划过用蘑菇做的数种美味的食物，不仅眼睛亮了，口舌也生津起来。
　　桑回继续说：“等会儿咱们出了部落，一路往东南走，到长平山脚下，从下往上采，最后在山顶汇合，然后翻过长平山，往回走。”
　　大家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柏灵：“亚父，数好了。”
　　桑回：“行，走吧。”
　　亚兽人们欢呼一声，一道往部落外面走去。
　　兽人们今天打猎的地方，和他们不是一个方向，所以蹭不了“顺风兽”了。
　　亚兽人们完全不在意，快速赶着路，有说有笑的。
　　有擅长唱歌的亚兽人，还即兴来了几段，旋律十分动听，歌词都是生活的缩影。
　　闻择不会唱兽世的歌，别人唱也很开心，和其他人一块，给唱歌的亚兽人鼓掌，巴掌都拍红了。
　　有人陪伴，枯燥的山路一点也不难走，回过神时，他们已经到了。
　　长平山没有他们部落住的青峰山那么长，但也不短。而且林子生得密，山也很高。
　　从山脚往上看，甚至能看到山顶盘旋着缥缈的白色雾气，美得如梦似幻。
　　桑回叮嘱了一声：“记得别走远了，往上爬，遇到对付不了的野兽，就吹哨子呼唤同伴。”
　　亚兽人们齐齐应着：“知道了。”
　　闻择回忆了下，亚兽人们之间还真有数种不同的哨声，用以指代简单的信息。
　　可以用嘴直接吹，也可以把手指放在嘴间，或者用叶片吹哨子。
　　至于兽人……他们能直接变成兽形，想传递信息，吼一声就行了，力度不说穿透云霄吧，也非常强了。
　　大家散开时，闻择还感慨着亚兽人们的智慧，生疏地试着小声吹了吹口哨——结果啥也没吹出来。
　　得，看来吹哨子也需要点天赋。
　　怕真遇到危险，来不及求援，他没敢走得太远，顺着林间往山上穿行。
　　很快，他就看到了几堆蘑菇，并且犯了难——
　　这里面到底哪个是能吃的？


第14章 青花椒
　　这几种蘑菇，闻择在现代都没见过。
　　他倒是有原主的记忆，但原主今年也才十八啊！
　　正式参与部落采集的头几年，他都在学习，后来稍微独当一面些，可整个山南部落很大，他都没走遍呢。
　　蘑菇的品种太多，红的白的黄的，高的矮的扁的……除了几种原主吃过很多次的蘑菇，其他的，他还真不确定哪个有毒，哪个没毒。
　　不说原主，闻择小时候去爷爷住的村子里玩，发现村中的中年人，有时都拿不准采回来的蘑菇是不是无毒的，需要请教阅历更丰富的老人。
　　山上的树木长得高大，风一吹，飒飒作响。
　　闻择背着筐，弯腰仔细辨别着。
　　那种颜色太鲜艳，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很美快来吃我”的蘑菇，直接被他给无视了。
　　剩下两种灰扑扑的，一个和原主记忆中的石头菇长得有点像，闻择采下来一朵，翻过来看了看。
　　伞盖下面，有被虫咬过的痕迹，大约是无毒的，他决定全采下来。
　　另一个颜色稍白一些，蘑菇顶摸起来黏黏的，滑滑的，沾了掉落的草针。
　　有没有毒没看出来，就觉得胖乎乎，很可爱，闻着蘑菇香气也很重。
　　万一能吃呢！通通采着，回去再挑！
　　闻择蹲下来，吭哧吭哧地忙活，很快就体会到了采蘑菇的乐趣。
　　不得不说，雨水充沛浇灌后，长出来的蘑菇就是新鲜，一簇簇，胖嘟嘟地靠拢在一起，一采就是一大捧。
　　闻择东一下拨开草丛，西一下翻开树叶，找到了无数蘑菇。
　　他仔细地、用心地挑拣着，捡了半筐，背着沉甸甸的。
　　侧前方有树叶摩擦的沙沙声，闻择看过去，见桑回正背着一个筐，拨开厚实的叶片。
　　察觉到他的目光，儒雅的青年看了过来，笑道：“闻择。”
　　“桑回叔。”
　　“怎么样，伤没犯吧？”
　　“没有，”闻择摇头，侧了侧身给他看自己的背筐，“我已经采了这么多了。”
　　不远处，柏灵的呼唤声传来：“亚父，这有好多果仁菇！快来！”
　　桑回扭头：“听到了！”
　　然后他朝着闻择招手：“你也来。”
　　闻择不明就里，但听话地跟上，两人很快来到了柏灵身边。
　　柏灵采了小半筐，蘑菇上的泥土、草针被他简单清理过，干净许多。
　　他小心地挖起地上的一坨果仁菇，站起来，往闻择的筐里面看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怎么采的都是毒蘑菇啊，这个不能吃的。”他漂亮的眼睛弯弯，不是在嘲笑闻择。
　　闻择脸一热，庆幸自己的皮肤没那么白，稍微红点也看不出来。
　　“有几种蘑菇长得差不多，我不太分得清。”
　　桑回温和地帮他解围：“柏灵一开始随我们进山的时候，也分不清，慢慢学就好了。”
　　柏灵热心地朝他伸手：“来，你把你筐里的蘑菇倒出来，我和亚父先帮你挑一遍，免得你背着太重了。”
　　闻择立刻放下筐：“太谢谢你们了。”
　　柏灵：“别客气！”
　　有他们两个帮忙，蘑菇很快就筛选完了，从整整半筐，变成了薄薄的一筐底。
　　闻择尴尬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还好不是全部都不能吃。”
　　柏灵捂着肚子，笑得比他还要大声。
　　桑回也眼含笑意，说自己儿子：“行了，别把野兽招来。”
　　他扭头照顾闻择：“你跟着我们走吧，我给你讲讲路上看到的蘑菇。”
　　闻择自然是求之不得，可他没有直接答应，而是不好意思地问：“要不然，我只听，就不采了吧？回去我也不参与分配。”
　　桑回知道他是在顾虑分走他们的蘑菇，摇摇头，说：“没事，你尽管采，刚下过雨，这山上的蘑菇多的是。”
　　闻择神色一振：“那太谢谢你们了！”
　　接下来，他就跟在桑回和柏灵身后，边学习分辨，边采着蘑菇。
　　这里面的学问可真是不小，有些蘑菇长在阳面的有毒，长在阴面的就没毒；
　　还有的蘑菇看起来特别相似，只是伞盖上的斑点略有不同，桑回都能分辨出，哪种能采，哪种不能采。
　　过了正午，三人终于登顶，每个人都采到了大大小小、整整一筐的蘑菇。
　　除了蘑菇，他们还顺手采了些野菜、野果，用另一个筐子装着。
　　坚果他们也碰上了，不过这个季节，都还没成熟，得再等等。
　　可能因为是三个人走同一片区域，速度更快。总之他们望了一圈，还没有其他人到。
　　柏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手给自己微红的脸扇着风：“好热，我要歇歇。”
　　说完，从随身空间里取出水来，咕嘟咕嘟地往嘴里面灌着。
　　桑回站在树荫下，也在擦着汗，喝着水。
　　闻择跋涉了一天了，也很累，靠在树上歇着。
　　山顶清风拂过，他鼻尖瓮动，捕捉到了一抹呛鼻气味。
　　这味道很熟悉，但他一时没想起来。
　　正好歇得差不多了，他起身查看。
　　山顶的植被没那么茂盛，草杆只长到他的小腿处。
　　闻择负手慢慢转悠着，目光不停往树根下面瞄。
　　桑回注意到他的举动，温声说：“山顶没有蘑菇。”
　　闻择：“好吧……那野菜野果什么的呢？”
　　桑回：“这座山的野菜野果很少。”
　　柏灵擦干净嘴，一条长腿闲适地屈起，抬头看向闻择，纠正道：“是能吃的野菜野果很少。”
　　桑回点头：“对。像你头顶那个麻刺果，味道又苦又麻，连鸟都不吃。”
　　闻择“嗯？”了一声，缓缓往上看。
　　这是一株七八米高的树，细长带刺的枝条野性生长，绿色的叶片有半个巴掌那么大，叶片对生。
　　他怎么瞅，怎么觉得这东西眼熟。
　　抱着树干往上爬了一段，他拨开叶片，藏在叶片下的一串串果子，顿时露了出来。
　　这果子有车厘子大小，是嫩嫩的绿色，果皮上长着凸起的小点。
　　闻择目光猛地一深，抬手就摘了个果子下来，放在眼前端详。
　　形状、颜色，都很像青花椒！
　　就是长得太大了吧！拿来调味，一盆菜一颗果子就够了！
　　再放鼻尖仔细嗅嗅……有椒麻味儿！
　　如果真是青花椒的话……闻择眼前划过水煮鱼，水煮肉片，椒麻鸡等等美味，口水都要下来了，心脏如雷跳动。
　　他眼里像是燃着两簇火焰，盯着下方的桑回问：“这个麻刺果有毒吗？”
　　桑回：“看吃多少。几颗不仅没事，还能治拉肚子、肚子痛、呕吐。但吃太多的话，会很难受。”
　　连药效都对上了！闻择的眼睛更亮了。
　　“那我尝一下！”他把手上的果子擦了擦，张嘴咬了一块下来。
　　唔！原来味道都被厚厚的表皮给包裹住了！
　　麻，酥，爽！真的是青花椒！
　　而且，果子长得这么大，却一点也没影响到风味，他舌尖都麻得没知觉了！
　　闻择捧着加大版青花椒，眼眶泛红，激动得无以言表。
　　谁能想到，采个蘑菇，还能碰上这么重要的植物！
　　他也想高呼，兽神保佑！
　　柏灵见他久久不语，走过来担心地问：“没事吧？我就说这东西难吃，你还非要吃，瞧都把你给难吃哭了，快扔了吧。”
　　闻择被麻得口齿有点不清，认真纠正道：“难吃？不不不，这是世间难得的美味。”
　　柏灵愣住：“啊？”
　　桑回同样投过来诧异的目光。
　　想到之前的须须头，桑回问：“难道换种做法，这个东西会变得好吃？”
　　闻择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不愧是统领着部落亚兽人的副族长，脑子转得就是快。
　　“准确地说，是它能让其他食物变得更美味。不过也要看各人的口味，有些人就是怎么都吃不惯。”
　　话落，闻择往远处一扫。这一片山顶，长着好多麻刺果树！那树上的果子啊，随着风一晃，他的心就跟着荡漾了。
　　青花椒好吃，成熟的花椒风味更佳。
　　到时他再来摘一回，够吃很久很久了！
　　“我要摘点麻刺果带回去，你们呢？”闻择问。
　　桑回正在犹豫时，柏灵问：“难道这个麻刺果，做出来以后就不麻了？”
　　闻择边往筐里摘着果子，边说：“那还是麻的。”
　　柏灵顿时面露抗拒：“那我不要摘，我不想把肉也变成麻麻的味道，吃着得多难受啊。”
　　桑回倒觉得来都来了，说：“我摘一点回去吧，就算不拿来做饭，家里有谁肚子疼，也能用这个治病。”
　　柏灵：“行。”
　　闻择正和桑回一块摘着，其他亚兽人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山顶。
　　“你们怎么还摘上麻刺果了？这个不能吃的。”有人好奇地问。
　　柏灵代为回答：“闻择说要用这个调味。”
　　“啊？我想不出那是什么味道。”
　　“我也是。难道会变甜？”
　　柏灵：“闻择说还是麻的。你们要摘吗？”
　　“不了吧……我去年摘的几颗麻刺果，现在还在空间里放着呢。”
　　有抗拒的，自然也有不那么抗拒的。
　　比如穿着对襟长袍的离水，就上前几步，说：“我摘一点回去试试。”
　　“我也摘点，不好吃大不了扔了。”
　　等人齐了，大家都休整好，闻择不仅已经摘了半筐的麻刺果，甚至还亮出爪子，挖了两棵小树苗，树根带着土，放在了筐里。
　　他背好沉甸甸的两个筐，和大家一块往部落走。
　　到部落里分配好物资，大家互相挥手告别，闻择叫住了桑回和柏灵。
　　“今天谢谢你们教我辨别蘑菇，晚上把吉砂叔叫上，你们一块到我那去吃吧。我用麻刺果和淀粉，给你们做几道特别的菜。”


第15章 炸蘑菇
　　今天部落里的亚兽人和兽人出发都早，不仅他们，卓穆他们也打猎回来了。
　　关于请客这事，刚刚在祭坛广场，闻择已经征求过卓穆的意见。
　　卓穆只回了他四个字：“想请就请。”
　　闻择喜出望外：“谢谢！食材你不用担心，我今天采到了很多蘑菇，可以拿出一半来换肉和蛋。”
　　虽说捡柴打水的活有印河干，做饭也不用卓穆出力。
　　但闻择借住在他那，肯定得对主人家有基本的尊重。
　　卓穆他们是集体打到的猎物，需要统一分配，有兽人叫他过去主持。
　　银发红瞳，高大挺拔的男人看着闻择，问：“兽肉要什么样的？”
　　这段时间部落分给他的肉，都是卓穆提回来的，闻择便答道：“一半要全瘦的，另一半要全肥的吧，兽油也不太多了，得熬点出来。”
　　卓穆点头，淡淡说：“知道了。”
　　话毕，就转身离开了。
　　之后，闻择才找到的桑回和柏灵，和他们说了请客的事。
　　柏灵眼睛一亮，明显动心了。
　　上次在闻择那吃到的须须头炒兽肉，他至今都回味无穷。
　　明明他们家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做的，但不知是火候还是厨艺的原因，反正就是没有闻择做得那么好吃。
　　这年头，家家都没太多食物，去别人家蹭饭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所以柏灵没好意思答应。
　　桑回笑着婉拒道：“我是长辈，教你们这些年轻人是应该的，不用那么客气。”
　　闻择依旧真诚地邀请着：“你们不仅教了我宝贵的本领，还帮我筛选了毒蘑菇，把本该你们采的蘑菇分给了我这么多，我是真的很感谢你们。”
　　“请客的食材我都已经和部落其他人换好了，你们就一块去我家里吃吧。”
　　“再说，你们不想知道麻刺果要怎么做才好吃吗？”
　　最后一句，还真把桑回给说心动了。
　　柏灵见状，笑着劝桑回：“亚父，不然咱们就过去吧，两家人在一块吃饭，多热闹啊。”
　　闻择愣了一下，心说明明是三家人。
　　桑回想了想，冲闻择展颜一笑：“那好，我这就去和你吉砂叔说一声。闻择，今天麻烦你了。”
　　闻择：“叔你刚让我别和你客气，结果你和我这么客气。时间不早了，咱们都别谢啦，我抓紧回去做准备，你们也早点过来哈！”
　　桑回和柏灵一块点头：“知道了。”
　　天空中艳阳高悬，微微向西偏移，闻择估摸着是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
　　放在现代，离晚饭时间还很早呢。
　　但现在工具有限，兽人们食量又大，从饭前准备到做好一顿饭，花的时间着实不少，闻择才说时间不早了。
　　他背着两个沉甸甸的筐，满心期待地哼着歌往山洞走。
　　离洞口还很远时，印河就咚咚跑了过来，开心地喊：“哥！你回来啦！听说你们今天去采蘑菇了，采了多少啊？”
　　闻择笑着答：“不少呢！不过我把一半的蘑菇换成别的食物了。”
　　印河到他身边，主动接过了筐，往山洞口提。
　　“咦，这个绿色的果子能吃吗？”注意到筐里面的麻刺果，他问。
　　“能吃的，不过要先处理一下。”
　　印河露出了半信半疑的神情，因为他已经闻到了呛鼻的气味。
　　“那我帮你吧。”虽然对麻刺果抵触，他还是主动说道。
　　“不急，”闻择说，“咱们先去把麻刺果和蘑菇清洗一下。”
　　“好。”
　　旁边不远处就是溪流，两人抬着筐过去。
　　麻刺果涮几遍就行了，麻烦的是蘑菇。
　　留印河在溪边挑拣、冲洗着，闻择端起麻刺果起身：“我过去把火生起来。”
　　“嗯嗯。蘑菇洗好后，我帮你端过去……咦，桑回叔他们怎么来了？”
　　闻择一拍脑门：“瞧我忘了说了，今天晚上，我请他们吃饭。”
　　印河很喜欢热闹：“好啊好啊！”
　　“闻择，我们来啦！”柏灵率先朝着这边挥手。
　　卓穆是和他们家三口一道回来的，手里除了不少新鲜的兽肉，还提着一筐鸟蛋。
　　大家简单打过招呼后，闻择走过去接过卓穆手里的东西，惊奇道：“你换了这么多鸟蛋回来？”
　　卓穆：“慢慢吃。”
　　闻择笑：“行。不过今天晚上用不了那么多，我放一部分到山洞里面去。”
　　卓穆：“嗯。需要我做什么？”
　　闻择没和他客气：“你再堆个火塘吧，炸点兽油出来。”
　　卓穆：“知道了。”
　　桑回等人听了他们的话，也纷纷拿出他们带来的东西。
　　闻择一看，除了兽肉、野菜、根茎和蘑菇，甚至还有盐和兽油。
　　他笑着摇摇头：“叔，说了我请客，你们怎么还自带食材啊。”
　　桑回也笑，说：“这些东西在家中放一晚就不新鲜了，正好带过来大家一起吃。”
　　柏灵接话：“对啊，能吃到你的饭就已经很好了。我也来给你打下手吧！有什么能做的，你尽管告诉我！”
　　吉砂站在桑回身后，皮肤黝黑，身材健硕。
　　他憨厚道：“那我去劈点柴。”
　　闻择心里不禁有些感动，没再推拒，说：“好，咱们一块准备，争取早点开饭！”
　　一个石头灶台，一个木柴堆出的火塘，都在滚滚燃烧着。
　　闻择给每个人分配了工作：印河打水，柏灵洗菜，桑回和自己一块切菜。
　　吉砂负责砍柴，卓穆用石锅熬兽油，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石头灶上，闻择铺了一块平整的石板。
　　用水把石板清洗干净后，他将一部分麻刺果割开，取了果壳，铺在上面。
　　又取了一双长筷子过来，看着火候，不时给麻刺果皮翻着面。
　　很快，经过烘烤的麻刺果皮变了颜色，飘散出一股霸道的椒麻香味儿，闻择止不住咽口水。
　　随着香气越来越浓，鼻子也越来越呛，闻择偏着头，打了好几个喷嚏。
　　风一吹，其他人也不能幸免。
　　柏灵喷嚏打得鼻尖都红了，蹙着眉问：“闻择，你这是在做毒药吗？我鼻子都快失灵了，眼睛也好酸。”
　　闻择笑着解释：“不是毒药，因为一次烤得多，所以呛，吃的时候不会放那么多的。”
　　就连性情谨慎的桑回，此刻也不禁疑惑道：“这东西真的能让食物变得好吃？”
　　接受程度最高的，反而是吉砂这位熊兽人。
　　他挺拔的鼻子瓮动，闷声说：“我感觉还行。”
　　闻择觉得说再多，也不如到时候让他们亲自品尝一下，便专心忙活去了。
　　麻刺果的皮烤好，用石头捣成碎末，放在一旁备用。
　　之后，他拿出了装淀粉的布袋子，倒了一些淀粉在木盆里。
　　又往盆中打了数个鸟蛋，再加上适量的盐，认真搅拌起来。
　　采来的蘑菇已经被柏灵清洗干净，他按照闻择告诉的，把一部分长得大个、伞柄厚实的蘑菇，撕成了手指那么宽的条状，加盐杀出水分。
　　和好淀粉，闻择扭头见卓穆把兽油炸好了，对他说：“能帮我把石锅抬上来吗？”
　　卓穆：“好。”
　　盛着兽油的石锅不算大，但很重，卓穆垫了皮子端着，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放好了。
　　其他人不知道闻择这是要干什么，让开两步，好奇地盯着。
　　石锅中的兽油烧热，闻择用筷子在里面沾了沾，确定温度可以后，让卓穆也退开些。
　　“我要炸蘑菇了，当心溅到。”
　　围观的柏灵挑了挑眉。他们以前也在家里炸过蘑菇，又硬又柴，炸过头了还发苦，没感觉多好吃。
　　难不成放了淀粉，会有什么不一样？
　　闻择说完，就取了一把蘑菇，裹好淀粉，再放进锅中。
　　“哗啦”，锅里顿时翻起了一些气泡，咕嘟咕嘟的，裹着淀粉的蘑菇，眨眼间变得色泽金黄。
　　他用筷子搅了搅，让蘑菇受热更均匀，之后，就用枝条编成的长柄小抄网，把蘑菇捞了出来，放在一旁的大筛网里，沥着油。
　　大抄网下面还垫着一个陶盆，这样就不担心兽油会浪费了。
　　接下来，闻择重复这个步骤，不停地炸炸炸。
　　锅里锅外释放出的香气，从一开始的浅淡，很快变得非常浓郁。
　　油香、蘑菇香、鸟蛋香，还有一种陌生的，大概是淀粉炸过后的香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曼妙，丰富，勾人。那香气强烈刺激着人的味蕾和神经，大家的目光都变了。
　　印河紧紧盯着锅，咽口水的“咕咚”声传来。
　　“哥，这也太香了吧！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淀粉的用法啊！”他忍了又忍，才没把“让我尝尝”几个字说出口。
　　桑回光看颜色、闻气味，就确定这是一道非常美味的菜。
　　他震撼道：“之前听柏灵说你搓淀粉，我还觉得流程繁琐。现在看来，淀粉这么好用，多费点功夫是值得的。”
　　柏灵也频频看过来，等得十分焦心。
　　另外两位兽人，表情还算平静，眼睛却已经微微发亮了。
　　闻择笑了笑，麻利地炸着蘑菇，等一盆炸好后，他提升油温，复炸了一遍。
　　“大家把这盆原味的端走吧，先尝尝，我把剩下的也炸了。”
　　看出他们不好意思，闻择催促：“快，趁热吃好吃。”
　　最先响应的是印河，他激动地嗷了一声，给闻择拨出来一部分，说：“哥，这些你吃！”
　　剩下的端到一旁，他夹了一条炸蘑菇，随便吹吹，就放进口中。
　　“唔！！！”他震惊了。


第16章 菌汤锅
　　刚才闻着炸蘑菇的香味儿，他就口水直流。
　　现在一吃，更比他想象中还要美味了百倍！
　　蘑菇裹着的淀粉外衣被炸得酥酥脆脆，一咬下去，“咔嚓”作响，十分动听。
　　里面的蘑菇却非常嫩，汁水丰富到他难以置信，满满的鲜香在口腔中爆开，直冲天灵盖。
　　淀粉的酥香与蘑菇的鲜香，在兽油和咸盐的作用下，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风味无与伦比。
　　因为刚炸出来，印河舌头都被烫痛了。但他根本舍不得吐，于是一边“呼呼”吐着气，一边嚼嚼嚼。
　　嘴腾不出来，他就用滴溜溜的黑眼睛瞧着大家。
　　柏灵他们也动筷子了，不像印河这样急，而是先吹吹，才开始品尝。
　　此刻，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惊艳之色。
　　柏灵“咕咚”一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震惊得同桑回说：“亚父，这个蘑菇里面好嫩！完全不像咱们之前炸的那样，又苦又干。”
　　桑回点头：“是的，蘑菇的味道还很浓，咱们以前炸的，都要吃不出蘑菇味儿了，这就是裹了淀粉和没裹淀粉的区别？”
　　柏灵又夹了一筷子蘑菇，吹吹放进口中，享受地一口咬下。
　　“唔，炸过的淀粉也超级好吃，你听，嚼着脆脆的。”柏灵故意把嘴张开了些，果然有咔嚓咔嚓的声音传来。
　　桑回忍不住笑：“你好好吃。”
　　吉砂以及卓穆两个兽人没发表太多的见解，但看他们用手接着掉下来的淀粉碎屑，再全部放回口中，一点儿都不浪费的模样，就知道他们也很喜欢。
　　桑回一家克制着没有吃太多，正好闻择开始炸第二锅蘑菇，他们都闻到了空气中飘过来的椒香味儿。
　　柏灵还是没习惯这个味道，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微红着鼻尖问：“闻择，你往里面放了麻刺果？”
　　“对。”闻择现在已经是炸蘑菇熟练工了，回话时也没停下手上的动作，“一会儿你们再尝尝这个椒麻味儿的，很特别。”
　　柏灵有点抗拒：“我觉得这个原味儿的就很好吃了，按照你说的，我把蘑菇条撕得比较厚，现在裹了淀粉一炸，口感就像肉，但比肉嫩多了，而且还没有膻味儿。”
　　他把自己说馋了，咽了咽口水。
　　闻择转头看了一眼，笑道：“那不是还剩了好多吗，喜欢就多吃些。”
　　柏灵：“留着一会儿咱们一起吃。”
　　他又往石锅这边嗅了嗅：“好像有点闻习惯了，是有点香。”
　　闻择：“是吧？一会儿你们吃了就知道了，更香。”
　　柏灵被闻择自信满满的样子勾起了好奇心，说：“行！如果真有那么好吃，我们也去采麻刺果回来。”
　　印河太喜欢原味儿的炸蘑菇了，很想再吃些。但又好奇椒麻炸蘑菇有多好吃，权衡一番后，把手里的筷子放下，眼巴巴地盼着闻择炸好。
　　桑回的鼻子也适应了，往前走了几步，问：“还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吗？”
　　闻择想了想，从空间里掏出他的“传家陶釜”，拜托他：“叔，你帮我把陶釜洗干净，然后架在火塘上，炖点兽骨汤吧。兽骨的话……”
　　卓穆顺势接话：“我去剃。”
　　闻择会心一笑：“好。”
　　看出闻择又要做美食，柏灵踊跃地问：“那我呢，也让我做点什么吧。”
　　闻择：“你帮忙把剔下来的兽肉切成片？”
　　柏灵：“好！薄厚有要求吗？”
　　闻择拿指尖捏出了一个距离：“薄点最好。”
　　柏灵自信地一挺胸膛：“好嘞！”
　　打水、烧火、剔骨、切肉……所有人又都忙碌了起来。
　　约莫十几分钟后，闻择终于把这一大盆的椒麻味儿蘑菇也炸好了。
　　他活动活动肩膀，见大家都干得有模有样，走到搭起来的案板边，切起洗净的须须头。
　　然后，他把石锅用热水刷了几遍，扭头招呼：
　　“桑回叔，石锅用完了，可以把炖的骨汤倒到这里了。”
　　桑回：“好！”
　　吉砂主动接过他的活：“我来吧。”
　　陶釜很烫，但他的兽形是熊，皮糙肉厚，完全难不倒他。
　　等倒好了骨汤，闻择往里面洒了一把须须头，用木勺搅了搅。
　　灶台里的木柴烧得劈啪作响，石锅里的骨汤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白色。
　　印河凑过来，好奇地问：“哥，咱们今天晚上是喝骨汤吗？”
　　“不，”闻择笑着说，“这是汤底，咱们今天晚上吃菌汤锅。”
　　印河：“那是什么？”
　　闻择没解释，又往锅里放了洗好的蘑菇、晾晒干的甜果，和适量的盐。
　　之后，他当当当把茎块切成一片片，整齐地码在木盆中，又让其他人帮忙择了今天新采的绿油油野菜，洗净放在另一个木盆里。
　　最后，取出几个陶碗，给每个人的陶碗里都放了一些须须头碎末和盐，又用勺子舀了点煮好的菌汤。
　　正好柏灵和桑回把肉也切好了，闻择一拍手，中气十足地说：“来来来，差不多可以开吃了！大家直接坐到灶台边，我教大家怎么吃。”
　　所有人都很好奇，搬了石凳，围着灶台坐。
　　闻择取了干净的筷子，夹了好几筷子肉，放在锅里面煮着。
　　“你们刀工好厉害，切得又薄又均匀。”他先赞叹了一句。
　　桑回和柏灵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都笑弯了眼睛。
　　印河看着石锅内煮成奶白色的骨汤，和里面飘着的鲜美蘑菇。随着加热，蒸汽升腾，汤汁咕嘟咕嘟冒着诱人的泡泡。
　　“哥，等肉煮好就能吃了吗？”
　　“是的。”闻择介绍道，“这个是菌汤锅底，一会儿大家想吃什么，直接往里面涮就行。我给大家盛了菌汤，你们可以先尝尝。”
　　众人闻言，都捧着碗，吹吹凉喝起来。
　　“啊，新鲜的蘑菇煮汤，就是鲜美。”柏灵眉眼舒展，满足地夸奖道。
　　闻择又捧起自己的陶碗，说：“煮熟了的菜和肉，捞到各自的碗中，蘸着蘸料吃。除了须须头和盐，我还准备了一些酸酸甜甜的果子，大家可以按照口味加。”
　　卓穆扫了眼旁边放着的麻刺果碎末，问：“这个也是往蘸料里加的？”
　　“嗯，你们看。”
　　闻择率先倒了一点在自己碗里，没搅拌。正好火塘还没熄灭，他又炸了点兽油，然后拿木勺舀着，泼在了麻刺果碎末上。
　　热油烫着碗里的食材，发出“哗啦”一声。
　　紧随而至的，便是激发出的椒麻香和葱香味儿的。
　　仅仅是闻味道，就足够闻择食指大动了。
　　没穿越之前，天天做菜放花椒粉，对这东西习以为常。
　　根本没想到，好多天吃不到这个味道，他会那么怀念。
　　还有这个蘸料，要是再放点咸鲜的酱油，肯定更好吃。
　　酱油是比花椒粉用得更多的调味料。
　　他记得野外好像有种和豆子类似的植物，有机会得出去找一找，看看能不能酿点酱油出来。
　　其他人也都闻到了香味儿，纷纷惊叹道：“好香！”
　　“用热油一烫，马上就不一样了！”
　　“还能这样？”吉砂说，“我也来点儿。”
　　桑回阻止闻择起身：“你坐下吃，我给他烧油。”
　　最后，闻择、吉砂、卓穆和印河，蘸料里都放了麻刺果碎末，用油烫过。
　　桑回和柏灵没放——他们想先尝尝吉砂的，接受得了，再放。
　　锅里面的肉已经煮好了，闻择招呼大家快吃，免得一会儿烫过了，会变得很硬。
　　除了菌汤锅，之前炸的两盆蘑菇，也放在灶台边的石板上。
　　闻择早就发现印河频频望向炸蘑菇，笑着说：“想吃就吃啊。”
　　少年眼睛一亮，“嗯嗯”应着，用筷子精准地夹起了一块椒麻味儿炸蘑菇，放进口中。
　　伴着“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他瞪大眼睛，不停地冲闻择点头。
　　咽下去后，他大声说：“哥，这个味道真的好神奇！嘴里面麻麻的，舌头都不像自己的了！哈哈哈！”
　　闻择问：“好吃吗？”
　　“那好像没太品尝出来，我再吃点儿。”
　　闻择失笑：“行。”并且招呼其他人，“你们也尝尝？”
　　没有人推脱，包括柏灵，也夹了一块。
　　这一吃可不得了，他眼睛一点点亮起来，给了很高的评价：“本以为原味儿的就够好吃了，没想到加了麻刺果以后，味道更丰富，尤其嚼到麻刺果碎末时，齿间忽然一酥，口感太特别了！好吃，真好吃！我要往蘸料里面也放点儿！”
　　“亚父，明天部落组织采集吗？不阻止的话，咱们两个去长平山顶，采两筐麻刺果回来吧？回去多炸点这个味儿的蘑菇！”
　　桑回不禁笑起来：“这顿还没吃完呢，你就想着下顿了。雨后的蘑菇够长一段时间了，咱们还要去采蘑菇，正好摘点麻刺果回来。”
　　柏灵连连点头：“嗯嗯！”
　　吉砂是他们家接受最良好的，一连吃了几块，才开口：“活了几十年，才知道麻刺果还能这么吃，感觉多放点会更好。”
　　闻择：“我怕大家吃不惯，所以没放那么多，你们自己做的时候，可以调整用量。”
　　坐在他身畔的卓穆适时开口：“好吃。”
　　桑回如实道：“我还是有点吃不惯这个。”
　　闻择：“是有人不喜欢这个味道，没事，你吃原味儿的。”
　　炸蘑菇再好吃，只能算是“开胃小菜”，大家之后不约而同地把筷子伸向了菌汤锅里的肉。


第17章 特制蘸料
　　每年的雨季之后，部落的领地内会长许多蘑菇，这是大家重要的食物来源。
　　烤蘑菇、炸蘑菇、蘑菇炖肉……除了这些常见的吃法，大家还会把一些蘑菇挑出来晒干，等冬天食物减少时，拿水泡一泡，就能用来做菜了。
　　单说菌汤锅里面的肉片，其实并没有比他们之前炖的肉好吃特别多，只是更嫩些。
　　真正让他们惊艳的，是闻择教他们调的蘸料。
　　煮得滑嫩的兽肉，融合了蘑菇的风味，本就鲜美无比，再配上滋味丰富的蘸料……
　　膻味被涮去，只剩肉和蘑菇的香浓，被成倍地激发。
　　柏灵不仅爱上了椒麻味儿，还很喜欢果子的酸甜，放碗里捣了好多果肉，闻着酸酸麻麻辣辣，口舌都生津。
　　他把肉片和蘑菇叠放在一起，蘸好须须头碎末、果酱汁，放进口中。
　　好像有小人在舌尖跳着舞，那曼妙的滋味，简直让他摇头晃脑，爱到不行。
　　“哈，哈。”他的麻刺果碎末放得有点多，边呼着气，边竖起大拇指，说，“闻择，这个吃法太棒了！以前家里做蘑菇炖肉，我吃几口就觉得饱了，现在我怎么还越吃越饿了呢。”
　　今天的所有菜，印河都特别喜欢，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跟着点头。
　　闻择笑着说：“食物太好吃，是会有怎么都吃不够的感觉。”
　　桑回也被自己的儿子逗笑了，感慨：“还好我们今天自带了食材，不然不够柏灵一个人吃的。”
　　柏灵脸一红：“亚父！我就是说说，不可能真的全吃光的！”
　　大家全都哈哈笑起来。
　　桑回尝了椒麻味儿蘑菇，和伴侣吉砂的蘸料。
　　麻刺果的味道他不是不能吃，但确实没那么喜欢，最后他只往碗里放了须须头碎末，挤了酸甜果汁，还“举一反三”，也往碗里泼了点热油。
　　“果然，须须头被油泼过后，味道更香了。”边涮肉吃着，桑回边赞许道。
　　闻择：“这个须须头，的确是有大用。之前大家不是帮我挖了好多？我挑了一些出来，栽在那边的地里了。还有麻刺果的树苗，我也准备种过去。”
　　大家往那边看，柏灵嘟哝：“山上好多须须头和麻刺果，想吃去采不就行了？”
　　闻择知道这个部落的人们，没什么种植的概念，笑了笑，说：“自己种了，采着更方便。”
　　柏灵：“但是种地好麻烦。”
　　闻择：“嗯，算是各有所长吧。”
　　桑回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说：“其实有余力的话，种点也行。需要我们帮你种吗？”
　　闻择：“不用，就几棵小苗儿，我很快就能种完。”
　　大家边吃边聊，桑回又说回了闻择做的菜：“这个菌汤锅的吃法真方便，准备起来快不说，味道还这么好，等我们回家后可以多吃几顿。”
　　柏灵恨不得举双手赞成：“好啊好啊！”
　　银发赤瞳，身板结实的卓穆坐在闻择身边，基本没发表什么见解。
　　但他吃得很专注，下筷子的速度都比往常快，鼻尖还微微泛起了汗珠。
　　锅底需要不停地加热，每当灶坑里的柴快烧光时，他就主动去取柴火，填在里面。
　　水如果少了，他会舀水加进锅中。
　　闻择默默在心里点评着：眼里有活儿，不错。
　　他们六个人，从日头偏西，一直吃到了红日隐没在地平线。
　　吃到后面，闻择他们几个亚兽人撑得先放下了筷子，兽人们还在继续“战斗”着。
　　尤其印河，别看他比另外两人小了那么多，胃简直是无底洞。
　　闻择看他吃东西那架势，都怕他把肚皮撑破了。
　　最后，上百斤的兽肉、大量的茎块、新鲜的野菜、两大盆炸蘑菇，被他们扫荡得干干净净。
　　闻择取了晾凉的开水过来，给他们每个人倒了一大碗，让他们喝点水，消消食。
　　柏灵不好意思地打着饱嗝：“今天这顿吃得太满足了，闻择，谢谢你请我们吃饭。”
　　桑回也说：“是的，还跟你学会了搓淀粉、炸蘑菇和菌汤锅，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把我们今天采的蘑菇给你一半吧。”
　　闻择连连摆手：“真不用，你们也说了现在野外很多蘑菇，我之后还会去采的，就别和我客气啦。”
　　桑回他们一笑，爽快地说：“行，那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再来找我们。”
　　闻择：“嗯嗯。”
　　歇了一会儿，大家一块把锅灶收拾了，洗干净了碗筷。
　　一个人要干很久的活儿，这么一分工，三两下就忙活好了。
　　就在桑回他们准备道别时，远远走过来了一行亚兽人，领头的是今天见过的那个心灵手巧，容貌俊美的离水。
　　“闻择，我们来了。”离水扬起手，和他们打着招呼，“桑回叔你们也在啊。”
　　桑回：“是的，今天闻择请我们吃的饭。”
　　柏灵和离水关系还不错，兴冲冲地迎过去，炫耀道：“你不知道闻择做了多好吃的东西出来！我撑得都要走不动了！”
　　大家的鼻子很灵敏，嗅了嗅，说：“我闻到了蘑菇和兽油的味道。”
　　“还有兽肉和野菜？剩下这个有点冲鼻子的……不会是麻刺果吧？”他们今天都看到闻择摘麻刺果了。
　　柏灵激动道：“就是麻刺果！来来来，我和你们说……”
　　他拉着离水，和大家绘声绘色地讲着，给人听得直咽口水。
　　等他说完，离水哭笑不得：“还好我们是吃过了才来的，不然不得被你馋死。”
　　其他亚兽人也说：“就是，柏灵，你太坏了，我被你给说饿了！”
　　“不行，明天我也要再去一趟长平山，摘一筐麻刺果回来。”
　　“还得搓点儿淀粉，尝尝裹着淀粉的炸蘑菇到底多好吃！”
　　“对对，正好家里的茎块吃不完都要烂了。”
　　闻择凑了过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插话的机会，问：“离水，你们是为了裤子过来的吗？”
　　离水一拍脑袋：“瞧我们，一打岔，把正事都给忘了。”
　　柏灵也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哈哈，怪我怪我。”
　　闻择吃饱了，心情很好，完全不介意。
　　“没事，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里面把裤子脱下来。”
　　说完，他才意识到怪怪的。但也没办法，他就做了这么一条裤子……
　　桑回看了眼年轻的亚兽人们，笑道：“那我和吉砂先回去了，柏灵你别玩到太晚。”
　　柏灵：“知道啦亚父！我一会儿和离水他们一块走。”
　　卓穆也带着印河去了草棚那边，把空间留给亚兽人们。
　　闻择脱下裤子后，想了想，把大家叫进了山洞。
　　很快，他的裤子就在亚兽人间传阅起来。
　　大家啧啧称奇：“一看就知道行动起来很方便。”
　　“的确，麻布比兽皮轻便、凉快多了。”
　　“闻择太厉害了，不仅会织布，还能做出这么好穿的衣服来。”
　　闻择被夸得不好意思，说出了他把大家叫进来的目的：“咱们身材差不多，你们如果想，可以穿上试试。”
　　大家十分惊喜：“真的可以吗？”
　　闻择：“嗯。”
　　“那我要试！”
　　“我也要！谢谢你闻择！”
　　亚兽人们十分踊跃，每个人都试穿了一下闻择的裤子，并且对其赞不绝口。
　　没有的时候就罢了，试穿后，“想拥有一条自己的裤子”的想法，在心中猛地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一向爱热闹的他们，头一回没多留，而是说：“我得回去了，趁着天还不是特别黑，和我伴侣赶紧纺线织布，争取早点凑齐做裤子的布料。”
　　“我也要回去拜托我父亲，找找合适的兽筋，感觉用粗一点的绑裤腰会比较舒服。”
　　“闻择，那我们走了啊！今天真的谢谢你！”
　　闻择爽朗地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犬牙，朝着大家挥手：“行，路上慢点儿。”
　　亚兽人们使劲儿摆摆手，步履匆匆地离开。
　　接下来几天，闻择都是上午跟着部落的亚兽人队伍，出发采蘑菇，下午回来。
　　炸蘑菇，蘑菇汤，蘑菇炒肉炖肉……印河从一开始的狼吞虎咽，吃到见到蘑菇就皱眉头。
　　得知部落终于不再组织采蘑菇时，印河大松了一口气，给闻择乐得不行。
　　没办法，蘑菇太容易坏了，这里又没个冰箱可以保存。
　　除了吃，他还晒了好多蘑菇干，用干净的布袋子装了起来，挂在了山洞阴凉通风处。
　　于此同时，部落内掀起了一阵做裤子、吃麻刺果的热潮。
　　亚兽人从闻择这“取经”的第二天，就连卓穆都不知从哪换来了一大块布料，请闻择帮忙做裤子。
　　并且他给闻择的报酬，是一把石锄头！
　　石头和木棍之间，用树脂粘得牢牢的，防止脱落，还绑了麻绳。
　　“这个报酬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一些别的物资。”棱角分明，冷峻挺拔的男人淡定地说。
　　闻择瞠目结舌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够了！太够了！你给的报酬，够我给你做十条裤子了。”
　　这个时代，工具多难得啊！尤其他想要盖房子，开荒是少不了的，石锄头真是送到他心坎儿上了。
　　等部落不组织采集时，他就可以去选选盖房子的位置了！


第18章 树脂
　　卓穆嘴角浅浅勾起：“嗯。”
　　闻择又说：“还有，现在大家都需要布料，你换这么多，肯定花了不少物资吧？你需要的话，完全可以告诉我，我帮你织布呀。”
　　部落答应了给闻择两捆布，但他考虑到布料的紧俏，没急着要。
　　现在摸着手上的布料，简直替卓穆心痛。
　　卓穆淡淡道：“对我来说不多。既然能用，那就交给你了？”
　　闻择感慨他“财大气粗”的同时，也有些感动。
　　想来他是注意到自己每天要采集、干活儿，才没和自己开口的。
　　感受到他的信任，闻择郑重点头：“我会尽快做好给你的。”
　　卓穆：“不急。”
　　他是这样说，收了人家石锄头的闻择可做不到不急。
　　当天晚上，他就取了一根干净的兽筋，给卓穆量了尺寸。
　　现在没有计量单位，他用骨刀在兽筋上，把几个尺寸划了标记。
　　怕再出现不合身的情况，他每一处都量得很仔细。
　　卓穆有耐心地静静站着，红瞳注视着前方，全程都很配合。
　　闻择给自己量过尺寸，两相对比，暗暗啧了两声。
　　和部落中其他的亚兽人比起来，自己虽然瘦，但身上也有一层薄薄的肌肉，体型匀称修长，颇为漂亮。
　　可站在卓穆面前，就不够看了。
　　这劲瘦的腰，逆天的腿，简直受到了造物主的偏爱，没有哪一处不完美，不令人惊艳的。
　　见他片刻未动，卓穆低下头，狭长的眸子望着他：“怎么了？”
　　闻择猛地回神：“啊，没，已经量好了。等明天亮堂些，我就开始给你做裤子。”
　　卓穆点头：“好，谢谢。”
　　闻择说到做到，第二天早上吃过饭，卓穆出门打猎，他就开始认真缝制裤子。
　　还不到正午，便缝好了。
　　确定没什么问题，他将裤子叠好放在一旁，走到外面，找了一处比较松软的空地，从空间里拿出了石锄头。
　　印河正好捡柴回来，见状，放下柴问：“哥，这不是卓穆哥给的锄头吗？”
　　“对，我试试。”
　　印河嘴上说着“肯定很好用”，期待地小跑过来。
　　闻择双目炯炯，搓搓手，握起锄头，向下一挥——
　　“咔”，泥土被利落翻开，刨出了一个小土坑来。
　　好用！
　　他逐渐加着力气，又挥了两下，只要没刨到石头，泥土很容易就被翻开了。
　　把石锄头掉过来，检查了一遍石头和木棍的连接处，完全没有松动的迹象。
　　印河惊叹着：“这个锄头怎么这么好用？！”
　　闻择喜悦地说：“大概是因为这个树脂。”
　　印河诧异：“树脂？没见哪种能粘得这么牢固啊。”
　　闻择：“等卓穆回来，问问他就知道了。”
　　如果能收集到这种树脂，多制作些趁手的工具，盖房子就能事半功倍了。
　　下午卓穆带着猎物一回来，闻择先把做好的裤子递给他，催着他去换上。
　　“看看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我再改改。”
　　“那我去洗个澡，穿了回来。”
　　“好。”
　　夏季温度高，闻择嫌捡柴烧水麻烦，都是在傍晚的时候，去溪水边冲洗。
　　有大树挡着，没人能看到。
　　不过卓穆可能是顾及到他，洗澡都是去更远的地方。
　　约莫半小时后，他头发半干，身上带着水汽回来了。
　　除了之前做的短袍，他还穿上了闻择给做的裤子。两种麻布的颜色不同，裤子要深上许多。他又是个天生的衣架子，这么搭配起来，很有层次感。
　　“怎么样？”闻择期待地问。
　　卓穆浅笑着说：“挺合适的，不用改了。”
　　“那就好。”闻择松口气，终于问出了他惦记一天的事。
　　“你想收集这种树脂？”卓穆听他说完，问道。
　　闻择点头：“嗯，你知道在什么地方有吗？”
　　“知道倒是知道，只是单纯靠这种树脂，粘得不牢。”
　　“啊？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里面加了一种叫梭梭树的汁液。把树脂隔水融化后，再将叶片捣出的汁液倒在里面，慢慢搅拌。”
　　“梭梭树……”闻择犯了难，他并不知道这种树长什么样子，长在什么地方。
　　卓穆看出他的心思，说：“正好明天不集体狩猎，我可以先带你去采集树脂。”
　　闻择大喜过望：“真的吗？太好了！那里远不远？”
　　卓穆：“还在山南部落的领地内，咱们放好兽皮囊，中午就可以赶回来。”
　　闻择想了想，说：“那我还是准备点食物吧，万一碰上什么突发状况。还有筐，也带上两个，说不定能碰到其他好东西呢！”
　　卓穆没有反对：“行。”
　　第二天留印河在家中看家，两人踩着晨间的雾霭出了门。
　　卓穆在空地上变成了兽形，庞大的蛇头侧过来，赤色竖瞳注视着闻择。
　　“上来吧。”
　　和卓穆在一块生活了一段时间，闻择对他的兽形并不害怕了，只是出于本能想趋避。
　　他将这份胆怯隐藏得很好，没犹豫，爬到了他的背上。
　　“不用坐前面吗？”通体雪白的大蟒蛇问。
　　“不用，你身上也挺宽阔的。”
　　闻择把背筐摘下，放在腿边，心里默默补充：鳞片还凉凉的，好像一个天然的冰箱。
　　“那走了。”
　　说完，他便扭过头，赶起路来。
　　闻择再一次见识到了他的速度，草垫、山坡甚至河流，他都能迅速爬或是游过去。
　　如果林子不是特别长，他会绕一下。
　　长得话，就一路撞过去。一人都抱不住的粗壮树干，“咔嚓咔嚓”就被他给撞断了，相当干脆利落。
　　这恐怖野蛮的力量，简直让闻择瞠目结舌。
　　树木在两侧不断倒下，他把身子趴伏在巨蟒的背上，免得被树枝给刮到。
　　日头完全升起来时，卓穆停下来，对闻择说：“到了。”
　　他从巨蟒身上滑下，后者变回了人形。
　　两人的面前是一片陌生的阔叶树林，树干生得细长，树冠极高，树木和树木之间间距很宽。
　　但是往里看，有低矮灌木茂盛杂乱地生长着，上面和侧面都光都被挡住，显得黑黢黢的。
　　就连地上的杂草，闻择都没见过。
　　“咱们现在离部落已经很远了吧。”闻择感慨着。
　　“嗯，再走一段，就是其他部落的领地了。”
　　闻择咋舌：竟然都到部落边界处了。
　　“往这边走。”卓穆很快辨认出了方向，自然地背起地上的筐，率先走去。
　　闻择一怔，快步跟上，不好意思地说：“卓穆，我来背吧。”
　　“没事。”
　　他不给，闻择也不能硬拽，只好默默跟上。
　　两人在林间穿梭了片刻，闻择的耳朵动了动，感觉他听到了什么声音。
　　仔细再听，又不见了。
　　错觉？
　　前方的卓穆停了下来，往黑压压的林子里面看去，面色有些严肃。
　　闻择心一紧，马上问：“怎么了？是不是有危险？”
　　卓穆说：“那边大概有东西。”
　　转头看过来，补充了一句：“不会有危险。”
　　闻择安心下来，笑道：“也是，有你这个勇士在，就算在野外也不用怕。”
　　卓穆缓缓移开了眼睛，没讲话。
　　闻择探着头，好奇地问：“一会儿咱们过去看看？”
　　卓穆：“行。”
　　两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卓穆把他领到了一棵树前，挑好位置后，拿出骨刀，手上用力，稳稳地在树干上划出了一个Y形。
　　随后，他接过闻择递来的兽皮囊，绑在树干上，囊口张开。
　　就见有晶莹的树脂，顺着他刚划出来的通路，黏着地缓缓流下，最后，滴落在兽皮囊里，发出轻微的“啪嗒”一声。
　　闻择弯腰，黑色的眼睛亮亮的：“这就成了吧？”
　　“嗯，”卓穆说，“收集两天，这个兽皮囊应该就满了。还有几棵树，一块都放好吧。”
　　闻择爽快道：“行，你把位置告诉我，咱们分开来放。”
　　等兽皮囊全部放好，闻择兴冲冲地招呼着：“走走，快去看看那边到底是什么东西。”
　　卓穆勾唇笑了下，这次，轮到他跟在闻择身后。
　　闻择不知道卓穆是怎么感知的，反正他是犬科亚兽人，主要是靠闻嗅、听觉。
　　生怕错过好东西，他还把自己的兽耳变了出来。
　　两个里白外黑，毛茸茸的厚实狼耳，支棱在他头上，不时扇动两下。
　　他自己都没发现，狼耳朵尖尖上长了聪明毛，随着扇动，还晃来晃去的。
　　那两撮可爱的尖尖毛，让卓穆多打量了好几眼。
　　变出兽耳后，闻择的听力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他终于分辨出，那是野兽的叫声，含着痛苦和焦急。
　　为了确定声源，他们走走停停，终于，拨开一处灌木丛，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闻择顿时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小牛犊？”
　　那倒在地上，被尖锐的树杈从后腿扎穿到屁股，时不时挣扎一下的，不正是一头小牛吗！
　　他一个和植物打交道的农学生，不可能连牛都不认识！
　　不过，说是“小牛”，只是因为这头牛身上的毛都没长开，脑袋嘴巴圆溜溜的，头上的角也只长了短短一小截，并不是指它体型小。
　　闻择目测，它站起来，得有一米五了。
　　自己现在也才一米八。
　　它周围的地面被滚得十分泥泞，树木倒了一片，想来是剧烈挣扎过，现在脱力了，只能哀哀地低叫着。
　　这些都不重要，让闻择的心怦怦怦狂跳起来的原因是——


第19章 两头牛
　　兽神呐！他要有耕牛了！
　　对于农耕来说，牛的意义可是划时代的。
　　驯养好的牛力气大、耐性足，性情也比较温顺。
　　想种地，没有牛怎么行呢！
　　这头小牛正好受伤脱了力，不正好运回部落？而且它还小，正是驯养的好时候！
　　它养伤的这段时间，自己就可以抓紧和它“培养感情”了！争取让它在成年后，就投入到生产创造当中！
　　闻择眼睛锃亮，越想越激动，脑袋上的兽耳乱飞，听到的声音左耳进，右耳出。
　　身心无比愉悦，就连他的鼻子也不工作了。
　　直愣愣地看着小牛犊，他嘿嘿笑起来，正要朝着它迈去。
　　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拦住了他。
　　“嗯？”他抬头看着卓穆，几秒钟后，才回过神，“啊，看到牛太激动，忘了和你说。这头小牛能不杀吗？我想带回去养着。”
　　卓穆：“你说慢慢兽的幼崽？可以不杀，但是你带不走。”
　　闻择不解：“你是说它太重了吗？”
　　他想请卓穆帮忙，又觉得太麻烦他了。不然自己回去把印河叫过来？印河的兽形是熊猫，力气也很大的。
　　“不是因为重……”
　　还没等说完，闻择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咚咚咚”，好像大地变成了一面鼓，参天的鼓槌，正狂放不停凿下来。
　　他的脊背本能地窜起一阵战栗，迅速扭头，只见一头通体黄褐的成年大牛，把两只弯弯的尖角对准了他们，喘着粗气，愤怒地冲了过来！
　　这头大牛哪怕是低着头，身高也绝对超过两米了，体型更是庞大到可怕，身上都是遒劲的肌肉。
　　别说是被它扎上一角，它那脑袋顶一下，他都不可能吃得消！
　　大牛眨眼就冲了数米，死亡的迫近，让闻择脸色惨白，瞳孔紧缩，尖叫声卡在喉咙。
　　身体紧绷，连防御的姿态都忘了做！
　　他会死在这里的！
　　电光火石之间，他身侧的气息变了。
　　早有准备的卓穆化身为巨蟒，树林里空间狭窄，这次，他没有收着他那蛮横的力量。
　　就听一片的“咔嚓咔嚓”声响起，以巨蟒为中心，方圆十几米的树木，都被他的尾巴豁然扫倒！
　　紧接着，那尾巴“噼啪”一声，抽在了大牛侧面的身躯上。
　　大牛吃痛，本就圆的眼睛，瞪得快要裂开，哀吼了一声。
　　如此一个庞然大物，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被卓穆一尾巴，抽出了几米！
　　要不是有树木做缓冲，它恐怕要被抽出个十几米！
　　被它撞上的树木，都拦腰折断了！
　　扑啦啦！惊飞了满林的鸟兽！
　　那场景，堪称恐怖！
　　巨蟒强悍的身躯绕开闻择，沙沙，往前爬了一段，头高高扬了起来。
　　比树冠更庞大的蟒蛇头，遮天蔽日。
　　它缓缓低下头，冰冷可怖的竖瞳缩着在地上抽搐的大牛，张开了巨口——
　　一声威力震慑的蛇鸣，从他猩红的口中传出。
　　声波好似能化为实质，周围的空气都在震颤，林间刮起一股狂猛的飓风！
　　明明他是在威慑那头大牛，身处飓风中心的闻择，还是嘴唇一白，本能地抬起手，捂住了耳朵。
　　血液在身体中疯狂地鼓动着，刺激和惊恐，陡然占据了他的脑海，耳畔一阵嗡鸣。
　　他忘了闭上眼睛，死死地望着眼前那一幕。
　　幽深的密林，被巨蟒掀翻出一片空地，有一柱日光，直直地打下来。
　　空气里无数细小的颗粒，形成了丁达尔效应，光便有了形状。
　　受伤的小牛瘫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大牛先是被撞得七荤八素，又被卓穆的蛇鸣吓到，四条腿完全软了。
　　树干断裂，一片狼藉之中，白身赤瞳的巨蟒，直立起上半截身躯，冷冷地盯着倒地的大牛。
　　他身形远比大牛更庞大，气势更慑人，一片片排列的雪白鳞片，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冷质的光芒。
　　信息爆炸的时代，闻择看过许多场面宏大，或是奇幻怪诞的图画。
　　但那些画作全部加起来，带给他的震撼，也不如此刻多。
　　巨蟒让人害怕，也让人惊叹。
　　他是那样的瑰丽、野悍、壮美。
　　“呼啦”，风拂过树林，飒飒的树叶声响里，卓穆变回了人形。
　　闻择捂着耳朵的手，怔怔地放下，心依旧在急促跳动着，久久不能平静。
　　他张了张口，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多亏了你，不然我今天肯定死在这里了。”
　　高大挺拔的卓穆站在空地中央，看过来，淡淡地问：“你很想要慢慢兽幼崽？连成年慢慢兽的气味都忽略了。”
　　不光是气味，地上其实也有大牛的脚印，只不过闻择一心盯着小牛，压根就没仔细观察。
　　此刻，闻择被他说得十分汗颜。
　　“不能要吗？”他心虚地问。
　　卓穆看出他对慢慢兽不了解，说：“慢慢兽是一种食草野兽，身体能长到很大，寿命也长，而且肉质很鲜美。别看它的角唬人，其实警惕心很差，平常只顾着慢吞吞吃草，连其他猛兽靠近都察觉不到，更别提兽人。”
　　“因为好吃，又好猎，许多部落都有过大肆狩猎慢慢兽的时期，导致以前到处都能看到的慢慢兽，现在几乎绝迹了。”
　　“所以，包括山南部落在内的几个部落达成了共识，十五年内，不能再狩猎慢慢兽。”
　　距离达成共识，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因此卓穆一开始才没有听出慢慢兽的叫声。
　　闻择恍然大悟：“难怪你只是把它抽飞，没有杀了它。”
　　卓穆“嗯”了一声，扫了眼旁边的大牛：“除了逃命，慢慢兽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快起来。”
　　闻择：“保护幼崽？”
　　卓穆：“对。一旦幼崽受到威胁，它们会主动和敌人拼命。除此之外，幼崽和母兽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连结，强行把幼崽从母兽身边带走，母兽很快就会死。”
　　闻择明白了。
　　他们虽然没有直接杀了母牛，但带走小牛，和杀死它无异，是违背了部落之间达成的共识。
　　同时，他也再次深刻地感觉到，兽人们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这片大陆的物种。
　　“那能不能把幼崽和母兽都带走？”闻择问。
　　卓穆：“部落们达成共识的时候，我虽然没成年，但听说以前有人试图把慢慢兽关起来，留几天再吃。结果慢慢兽受惊以后，拼命往外跑。它们力气大，关不住，出来又到处搞破坏，没办法，只能杀了。”
　　“最近这些年，没人狩猎慢慢兽，但它们的习性应该不会有太大改变。”
　　其实不光是慢慢兽，成年的野兽都很难驯养，闻择才想从小牛着手。
　　听了卓穆的话，闻择的眉心深深蹙起来，沉默了半晌，也没纠结出个结果。
　　卓穆没催他，就静静站在开阔的地方，防止大牛突然暴起。
　　闻择满带渴望地看向小牛，实在是不愿放弃。
　　他决定想想办法，走到了小牛身旁，蹲下来。
　　小牛身子下面一大滩深红的血，加上失力，眼皮耷拉着，连叫都不叫了，只有健壮的肚皮在呼吸时微微起伏着。
　　那根断掉的树杈很粗，扎得也很深，如果就地拔出来，说不定会造成大出血，它就一命呜呼了。
　　怎么办呢。
　　闻择转头看向卓穆，问：“你身上带了止血的药吗。”
　　卓穆答道：“带了，但是不多。平常用止血药，都是现采现制。”
　　闻择表示理解。兽世的贮存条件有限，而且很多药，采摘久了可能就没效果了。
　　那这根树杈，最好是等药准备好了再拔。
　　“咱们如果不帮这头小牛…小慢慢兽，它肯定也会死的吧。”闻择确认着。
　　“嗯，”卓穆说，“刚刚大慢慢兽不在，可能就是想办法去了。重伤的野兽得不到医治，都活不久。”
　　闻择面色有些凝重，朝着小牛伸出手，想确认一下它现在的状态。
　　刚刚被卓穆吓得一动不敢动的大牛，前腿忽然颤巍巍地撑在地上，想要站起来。
　　它看向小牛的方向，大大的眼睛里都是悲伤，嘴里发出低沉的“哞，哞”叫声。
　　闻择安抚道：“你放心，我不伤害它。”
　　手上动作飞快，确认小牛一时片刻死不了，他起身，征求卓穆的意见：
　　“我在想，能不能把这头小牛扛回到部落去？”
　　卓穆不再纠正他的叫法，问：“大慢慢兽呢？”
　　“我试试驱赶。你不是说它不受惊的时候，动作很慢吗，我小心些，不会被它伤到的。不让它和幼崽分开，它就不会死了。”
　　闻择越说，越觉得可行：“而且，它那么在意幼崽，说不定会主动跟上来呢。”
　　卓穆很快做出了决断：“行，那试试吧，我来背这头小慢慢兽。”
　　闻择眼睛一亮，感激地道：“谢谢，多亏有你。”
　　卓穆摆摆手，大步走过来，弯下腰，抓着它的前后两条腿，就把它给翻了过去。
　　小牛非常重，地都被砸得“砰”一声，卓穆却云淡风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之后，他背过身，两只手分别抓住小牛没受伤的前腿和后腿，全身一个绷紧，喉咙里发出了“嗬”的一声，腰腹背同时用力，猛地就把小牛给背了起来！
　　闻择看到他漂亮的肱二头肌凸起，扛着比他人形庞大数倍的小牛，稳稳站了起来，简直目瞪口呆。
　　天呐，这是什么恐怖的巨力。
　　“你，你不变成兽形吗？”


第20章 求医
　　卓穆面色如常，掂了掂肩背上的牛，说：“就这样吧，它还活着，用兽形背，不好固定。”
　　闻择震惊又佩服地点点头：“好……走回去还有很远呢，咱们可以走一段歇一段。”
　　卓穆：“再说。那就走了？”
　　闻择连连点头：“嗯嗯。”
　　他随手从旁边捡了根长木棍，准备用来驱赶大牛。
　　卓穆宽肩长腿，扛着小牛往前走，一步一个深脚印。
　　路过大牛的时候，大牛“哞”了一声，想要暴起，夺回自己幼崽。
　　卓穆的赤色竖瞳朝它冷冷一扫，大牛被吓得“噗通”一下，跪回了泥泞的地上。
　　闻择有点哭笑不得，温声同它说：“你放心吧，我们带它回去，是要给它治伤。”
　　大牛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被卓穆彻底吓呆了，没有再做出攻击的姿态。
　　好一会儿后，卓穆扛着小牛走出很远，大牛终于缓过劲儿来，慢吞吞地站起身，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
　　闻择一乐：“成了！”
　　小牛没力气，大牛肯配合，之后的驱赶，基本没费闻择什么事。
　　慢慢地，小牛恢复了点体力，还能“哞哞”地叫着，呼唤大牛，大牛追赶得更欢了。
　　就是闻择他们用双脚比用兽形赶路慢得多，上午几个小时的路，他们足足走了一下午，太阳都要落山了，才回到家。
　　还好他带了食物，肚子饿了可以垫一垫。
　　印河等得心急如焚，地上全是他走来走去的脚印。
　　看到两人回来，他连忙跑了过去。
　　“哥！卓穆哥！你们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都要去找族长他们了！”
　　印河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确定他们没受伤，长出了一口气。
　　他问：“你们背的这是什么啊？怎么都没见过。”
　　闻择抬抬手：“我管他们叫牛。你稍等一会儿，我们先歇一歇，喝口水。”
　　印河马上：“我去打水过来！你们等下！”
　　卓穆已经把小牛放到了草棚外的地上，大牛跟了他们一路，大抵明白他们是真的不会伤害它们，凑过去用粗厚的舌头一下下舔着小牛身上的毛。
　　闻择和卓穆坐下来，喝了不少水。
　　就算是卓穆，背着一头小牛走了那么远的路，呼吸也有点乱了。
　　但他还是比闻择恢复过来得快，放下碗，对印河说：“需要你帮个忙。”
　　印河立刻道：“卓穆哥，你说。”
　　“去部落里，叫几个强壮的兽人过来。”
　　“好！我马上就去！”
　　印河原地化为一只大熊猫，“砰砰砰”跑走了。
　　经过闻择这段时间的投喂，他现在终于不是虚胖，而是正常体型了，跑起来身上的肉都在颤。
　　不多久，印河身后跟着几头超大的熊，哐哐哐跑了回来。
　　平常闻择看他两米的体型都够高了，结果现在才到其他兽人的一半。
　　他们变成人形，领头的是族长的儿子乌叶，身后跟着吉砂等人。
　　“卓穆，听印河说你叫我们？”乌叶扫了眼多出来的两头野兽，愣了下，问，“这不是慢慢兽吗？咱们和其他部落达成约定了，不能狩猎这种野兽。”
　　卓穆说：“我知道。叫你们来不是为了杀它们，而是帮忙摁着小慢慢兽，我要给它治疗。”
　　乌叶：“也是，你如果想杀，一个人就足够了。嚯，这小慢慢兽伤得挺重，你扛回来的？”
　　卓穆“嗯”了一声，示意大家过去。
　　印河喊人的这段时间，他把药草已经准备好了。
　　吉砂仔细挽起麻衣袖子，站在了牛头的方向，摁住了它的脑袋。
　　“我都好多年没见过慢慢兽了，还以为它们已经在咱们这一块灭绝了，你们竟然一下子就发现两头，还是母兽和幼崽。”
　　其他的兽人也自发站好了位置，摁住小牛的同时接话：“是啊，慢慢兽的肉特别鲜美，我吃过几次，想了好多年。”
　　“还要等三年才能狩猎慢慢兽，唉。”
　　“谁让之前猎太多，都要打绝种了。”
　　只有乌叶没过去，他化为了黑熊兽形，负责紧盯大牛。
　　闻择和印河帮不上什么忙，都站得远远的。
　　卓穆冷不丁开了口：“摁住。”
　　“好嘞！”大家严阵以待。
　　他面色沉着，下手快、准、稳，在小牛痛嚎挣扎的时候，将那树扎拔了出来，伤口处，鲜血飞溅！
　　紧接着，他用水给它冲洗好，仔细且快速地涂上药。
　　还用采来的草编成的短席子，斜着将它的伤口给缠好了。
　　“哞，哞……”
　　血慢慢止住，小牛没那么疼了，挣扎渐渐平息下来，低低地叫着。
　　大牛被乌叶拦住，过不来，叫声十分焦灼。
　　“可以放开了。”卓穆开了口。
　　几个兽人撒手，散开，闻择背着一筐鲜嫩的青草走了过来。
　　卓穆顺势接过，抓出一把，喂到小牛的嘴边。
　　小牛“哞”了一声，张口就吃起来。
　　闻择看它吃那么急，失笑：“这是饿坏了。卓穆，你去洗洗手吧，我来喂。”
　　确定小牛不会伤人，卓穆“嗯”了一声，起身。
　　大牛见小牛没事了，叫声也冷静下来。
　　不过乌叶不大放心，变成人形后，还是盯着大牛，不让它过去。
　　印河也抱了一大捆草过来，丢在大牛的脚底下。
　　“喏，你也吃吧。”
　　大牛深深地看了小牛一眼，这才扭过头，趴在地上，慢吞吞吃起草来，不时甩甩尾巴。
　　闻择对小牛喜爱得很，一把把抓着草喂到它嘴边，还趁机抓了一把它厚实温热的耳朵。
　　“多吃点儿，早点把伤养好。”他笑得弯了眼睛。
　　兽人们洗手回来，小牛还在吃，大牛则趴在地上，闭眼睛睡着了。
　　吉砂憨厚地说：“卓穆，闻择，你们真是好心，还把慢慢兽从那么远的地方，带回来救治。”
　　闻择一听，就知道他们聊过了，拍拍裤子，站起来，笑道：
　　“我主要是有私心，想试着养它们。”
　　除了卓穆，其他兽人都愣住。
　　“养了干嘛，又不让吃肉。”
　　闻择：“干点活儿。”
　　“它们能干什么活儿啊，”几个兽人笑起来，“力气挺大，但都是蛮劲，更何况也听不懂话啊。”
　　“对啊，而且它们又能吃又能拉，看不住还容易搞破坏，养着多麻烦。”
　　“用它们干活，还不如用我们的兽形呢。”
　　闻择也笑：“这个确实。不过我们家情况不一样，印河还小，我短时间内也没准备找伴侣，没有兽人可用啊。”
　　兽人们虽然点头“嗯”着，心里其实还是不认同闻择的做法，觉得养牛太亏了。
　　“咦，”印河忽然出声，“哥，你看这个母兽，是不是有奶啊？”
　　闻择转头：“对，小牛大概还没戒奶。”
　　印河舔舔舌头：“兽奶很好喝哦。”渴望之意溢于言表。
　　闻择哈哈一笑：“过两天我看看，能不能和它混熟些，挤点牛奶出来。”
　　想要牛奶，是他把大牛带回来的原因之一。
　　还是那句话，没穿越之前，牛奶、奶制品随处可见，他没觉着多好。
　　现在吃不到了，他反而格外怀念起牛奶、蛋糕的滋味。
　　乌叶说：“你要是想挤奶，我们现在帮你摁着母兽，你挤就是了。”
　　闻择摆摆手：“不能次次都这么搞，它受了惊，再想取得信任就难了。反正也不急在这几天。”
　　乌叶：“行，你需要我们帮忙，尽管说。”
　　一直都没出声的卓穆淡淡道：“有我在。”
　　乌叶没多想：“哈哈，对，家里还有个勇士呢。”
　　吉砂看了眼天色：“没什么事了吧？那我就回去了。”
　　闻择有点过意不去，问他们要不要留下来吃点东西再走。
　　兽人们连声拒绝：“不用不用，家里准备晚饭了。走了！”
　　大家摆摆手，没给闻择挽留的机会，变成兽形，很快走远了。
　　只剩下一个年轻兽人，在原地支支吾吾地，看着卓穆。
　　部落集体活动时，闻择见过他，知道他叫白峡，兽形是白熊，不过没怎么说过话。
　　白峡的发色还是现代很流行的奶奶灰，配上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很是养眼。
　　他是单身兽人，但身上穿的是麻衣，可见实力不错，有多余的物资换取麻布，并请人制衣。
　　能和乌叶、吉砂等厉害的兽人一块过来，也说明了这一点。
　　闻择看出他有事找卓穆，主动拉住印河，说：“我们去准备晚饭了。”
　　卓穆冲他们点点头。
　　闻择和印河在灶台边忙活，今天回来得晚了，他准备简单蒸点茎块，再炒两锅快手菜。
　　卓穆把白峡领到草棚中，问：“在这里说，还是进山洞去？”
　　白峡手抬起来，使劲儿挠了挠头。
　　“在这说就行。”他苦恼地道，“我那天去河里洗澡，大概是毛没干就睡了，身上生了虱子，好痒。”
　　卓穆早就看到了他脖子上挠出来的痕迹，开口：“然后？”
　　白峡：“身上的虱子还好，我变成人形，仔细洗一洗就没了。可头上的，怎么都去不干净，难受得我几天都没睡好了。”
　　卓穆：“把头发剃了。”
　　他们有时要给打到的猎物剃毛，手法还是比较熟练的，剃个头不难。
　　嫌骨刀不够快，还可以和部落借金属刀，那是他们用很多物资和别的部落换的，仅有一把。
　　支付部落一定的物资，就能使用。
　　谁知他的话，遭到了白峡强烈的反对。
　　“不行！我不要当秃头！太丑了！”


第21章 硫磺皂
　　猛然提高的大嗓门，把正切菜的闻择，惊得耳朵微微动了动。
　　烧火的印河更是难以抗拒自己的好奇心，一个劲儿往那边瞧着。闻择使了好几个眼色，他才把头扭过来。
　　白峡没注意到兄弟俩的情况，听卓穆说，剃了人形的头发，也影响不到兽形，更是连连摇头。
　　“是影响不到，但我说的就是不想人形变成秃头啊。我的兽形是白熊，大夏天的，保持兽形也太热了。”
　　卓穆想了想，又问：“用青尖果的叶子熏过了吗？”
　　青尖果闻择知道，是一种类似青杞，也叫蜀羊泉的植物。等到了秋天，椭圆形带着尖头的小果子会变成红色，和枸杞的样子颇像。
　　青尖果的茎细长，叶是长卵形的，夏天还会长出紫色的小花，在野外很常见。
　　不过他之前并不知道，青尖果叶还有驱虫的功效。
　　白峡回应卓穆的话：“熏了，山洞里里外外我都拿叶子熏了好长时间，但是虱子是长在我头发里，好像还有卵，光拿叶子熏不干净。
　　“咱们部落里，你医术是最好的，就想请你再想想办法。
　　“我这头发留了好久，实在是不想剃。”
　　如他所说，这一头灰色中长发被他打理得很好，韧性又富有光泽，他还编了几个精致的辫子，用坠着彩色小石头的细线绑住。
　　直接剃掉，是能解决虱子的问题，但他也会很心疼。
　　最终，卓穆告诉他：“你等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药能用。”
　　白峡连连点头：“行！拜托你了！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摆摆手，和卓穆三人道了别，化为白色巨熊，朝着部落深处跑去。
　　晚饭闻择准备的是须须头炒蛋，麻刺果炒肉片，蛋花汤，蒸茎块。每一样，分量都足足的，让大家吃了个饱。
　　吃完，印河主动去洗碗，闻择叫住了要离开的卓穆。
　　“你和白峡说的话，我听到了。”
　　卓穆“嗯”了一声，静待他的下文。
　　被他赤色的眸子一盯，闻择没由来地紧张起来，摸了摸鼻子，继续道：
　　“就是，我听说过一样东西，能治虱子跳蚤什么的。”
　　卓穆：“什么东西？”
　　闻择：“咱们部落的领地里面，是不是有温泉？”
　　卓穆点头。
　　闻择：“一般温泉的周围，会有一种硫磺矿，提纯以后，能得到硫磺。”他抬起手比量了下，形容着，“硫磺矿的味道刺鼻，颜色大概是土色、黄色或者褐色的，和寻常的石头很不一样，看一眼就能知道。”
　　卓穆手一翻，一样东西被他从空间里面取了出来。
　　“是这个吗？”
　　闻择定睛一看，那个黄褐色混杂着黑色砂石，散发出硫磺特有气味的东西，不正是硫磺矿吗！
　　他接过来，确认了一番，喜悦地和卓穆说：“对！这个就是硫磺矿了！你哪来的？”
　　卓穆回道：“之前去温泉的时候，随手捡了几块放在了空间里，一直不知道怎么用。”
　　闻择暗暗咋舌。他记得硫磺有毒性，是能驱蛇的，卓穆把这东西放在身上，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过也是，兽人们本身就不能用常理来看待，卓穆更是兽人里最厉害的那批。
　　这点毒性，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
　　两人站在灶台边不远讲话，洗碗的印河听到，凑着热闹问：“哥，那这东西要怎么治虱子啊？直接碾碎了兑水涂在头皮上吗？”
　　闻择被他逗得噗嗤一声：“就算兽人身强力壮，也不能这么干啊，会把头皮烧坏的。你平常也是，离硫磺远一点，这个东西有毒，绝对不能往嘴里面放。”
　　印河不服气地嘟囔：“我都十岁了，又不是什么都不懂，只会乱吃东西的小崽。”
　　闻择不放心，又看向卓穆：“你把硫磺矿放在空间哪里了？没和食物挨着过吧？”
　　卓穆：“没有，一直都是单独放的。”
　　“那就好。”闻择继续说道，“想要用硫磺驱虫，得先处理一番。家里还剩下一些兽油，我能用吗？”
　　卓穆：“随便用。”
　　印河生怕错过稀奇玩意，刷碗时两只爪子都要抡起来了。
　　“哥，你们等等我啊，我马上就要收拾完了！”
　　闻择失笑：“别急，还有要你帮忙的呢。”
　　印河自信满满道：“你尽管说！”
　　等印河洗好碗，闻择让他从灶坑里掏点草木灰放在木桶里，再加上水搅拌。
　　“你先拌着，我去抱点柴过来。”
　　印河：“好嘞！”
　　他攥着木棍，拌得熊熊生风。
　　卓穆主动道：“我去吧。”
　　闻择：“也行。”
　　等柴抱过来，闻择指挥他生了个火塘，自己则挑挑拣拣，取出一个破陶碗，放在火上。
　　“你给我一块小点的硫磺矿。”他朝卓穆伸手。
　　拿到硫磺矿后，他示意卓穆和印河都退远些。
　　“这东西加热了易炸，得当心。”
　　卓穆皱了皱眉：“要怎么做，你告诉我，我来。”
　　闻择：“我也是第一次搞，自己都拿不准，更别说指挥了。”他笑笑，“放心吧，我会随机应变的。”
　　卓穆还是不大放心，并没有退得太远。一旦出事，他还可以变成兽形，替闻择抵挡。
　　闻择抽掉几根柴，把火熄小了些，之后，慢慢往陶碗里倒了点水，再把硫磺矿，也放进陶碗中。
　　硫磺是不溶于水的，加水是为了过滤出矿物里的杂质。
　　硫磺本身熔点不高，随着加热，它果然慢慢融化成了明黄色的黏糊状态，同时，散发出的臭味更刺鼻。
　　闻择从自己的空间里取出一小块兽皮，用手垫在鼻孔下，另一只手则拿着木棍，小心翼翼地搅拌着。
　　生怕爆炸，他随着做着跑远的准备。
　　好在火已经调弱，最终没出什么危险。
　　只是大块的砂砾被挑出去，细小些的却和硫磺一块混在水中，根本就过滤不出来。
　　他摇摇头，用长筷子夹着破陶碗，放在了一旁。
　　卓穆问：“失败了吗？”
　　闻择：“啊，不算失败，能用的，就是杂质比较多。”
　　卓穆：“嗯。”
　　闻择手撑着下巴，这是他思索的时候，常做的姿势。
　　“我在想，怎么才能让纯度变高一点。”
　　卓穆：“直接加热不行是吧？”
　　“对，一点水都不加，肯定会炸的。”
　　“那用蒸的呢？”
　　闻择眼睛一亮：“对啊！可以试一下！反正蒸汽也是很热的！”
　　说做就做，卓穆又取了一个陶碗，一个陶锅出来。
　　闻择有点心疼：“这么好的锅，以后就不能用来做菜了。”
　　“没事，如果硫磺有用，留着专门处理硫磺，而且堆烧出来的陶器本来就不禁用，这个锅已经有裂纹了。”
　　听他这样说，闻择才放心地接过来。
　　卓穆又重新取了一块拳头大的硫磺矿出来，闻择放在陶碗里，用锅中的水蒸着。
　　这次，硫磺融化后，他很快就将杂质挑了出来。
　　虽然还残存了点细小的沙尘，但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看着碗里剩下的液质硫磺，闻择高兴地宣布：“很成功！”
　　卓穆眼里也带了笑意：“接下来呢？”
　　“你来起锅烧油，我去过滤草木灰水。”
　　“好。”
　　两个人分工合作。闻择拿出的是干净的麻布块，绑好在了另一个干净的木桶上。
　　边过滤，他还边想，幸好现在有麻布了，不然过滤这一步，都能难死人。
　　麻布的缝隙比较粗，闻择足足过滤了三遍，才勉强得到了能用的灰水。
　　卓穆那边也把兽油烧好了，他舀了几勺在干净的陶盆中，搅了搅，兽油很快降到了可以用的温度。
　　“大家往后退一点儿，我要开始了。”闻择将兽皮系成了简单的口罩，朝二人摆摆手。
　　两个人一错不错地望着他，后退了几步。
　　闻择先取来草木灰水，一点点往兽油里面倒着，边倒边搅拌。
　　二者相融，不仅发出了“刺啦啦”的声响，还散发着热量和气味。
　　和硫磺的味道比起来，算是好闻了。
　　搅了一会儿，陶盆里的兽油凝结成了膏状，在火塘的光映照下，泛着流动的优美色泽。
　　闻择心中越发有底：现在已经很像他小时候见过的那种猪油皂了！果然能成！
　　印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哇，哥，这是什么东西？”
　　兽皮口罩后，闻择的瓮声传来：“可以管这个叫肥皂，用来去污的。”
　　印河好奇得不行：“去污？我想试试！”
　　“稍等一会儿，现在还用不了呢。”
　　说完，闻择将他们刚刚准备好的液质硫磺端过来。
　　第一次添加，不知道多少合适，他只取了一小勺。
　　硫磺加入到兽油里，散发出的臭鸡蛋味，简直没把闻择给熏晕过去。
　　他就这么晕头晃脑地搅拌着，完全搅拌均匀后，才将其刮出来，放在干净的叶片上，等着晾凉。
　　做好这一切，他终于停下手，哒哒哒跑到一旁，重重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印河凑过去看“硫磺皂”，卓穆则是来到闻择身边，问：“要不要去洗一洗？”
　　“没事，”闻择眼角有点红，带着鼻音说，“我缓一下就好了。就着我这双手，等那硫磺皂晾凉后，再看看怎么调整。”
　　卓穆：“别勉强。”
　　闻择笑得露出两颗犬牙：“真没事。对了，你帮我去看看大牛和小牛吧？”
　　卓穆爽快答应下来：“行。”
　　这一看，才发现不对劲。


第22章 “新药”
　　小牛的脖子上，被卓穆绑了根麻绳，拴在了草棚的木柱上。
　　以它的力气，想挣脱还是很容易的。
　　但可能是因为伤口疼，加上吃饱喝足不爱动，也或许是它那温吞的性子所致，小牛并没有逃，而是趴在原地呼呼大睡。
　　有问题的是大牛，它不见了！
　　闻择满脑袋都是“我的牛奶飞了，我的耕牛跑了”，脸色一白，赶紧往周围看去。
　　“大牛跑了？”都怪他做硫磺皂太专心了，连什么时候跑的都不知道！
　　卓穆看向他，示意他镇定。
　　“在那边的林子里，没走远。幼崽还在这里，它不会离开的，应该只是去吃草。你如果不放心，我现在去把它赶回来。”
　　闻择提起的心，这才“咚”地一下落回了肚子里。
　　“你能察觉到它的位置？”他问。
　　卓穆“嗯”了一声。
　　闻择心道，兽人的狩猎本事真不是盖的，他就没察觉到。
　　“那麻烦你盯着点儿，要是走太远，你再把它往回赶赶。”
　　“行。”
　　等待的时候，闻择坐在地上，看着落日一点点隐没在西边的山脉。
　　天色渐渐暗下来，草垫除了风声，只有虫鸣。
　　身后火塘里焚烧的木柴，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
　　“哞。”他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叫声。
　　扭头看去，吃饱喝足的大牛，肚子股溜溜的，奶也涨得厉害，正迈着温吞满足的步伐，朝着草棚而去。
　　“哞！”小牛睁开了眼睛，欢快地应了一声。
　　不愧是兽世的生物，伤口才处理过，它就能踉跄着站起来了，仰头要喝奶。
　　大牛站着没动，边“哞哞”叫着，边用厚实地舌头给小牛舔毛。
　　温馨的一幕，让闻择松口气，正好印河颠颠儿跑来告诉他，肥皂好像晾凉了，他起身往回走。
　　先用手指试了试，他说：“量少果然凉得快。”
　　又用木片，切了三小片下来，三个人一人一片，晶莹剔透的。
　　“走，咱们到溪边去试试。”
　　三人结伴而行，到水边后，闻择先示范了一下用法，沾湿后不停地搓着手。
　　很快，他的掌心就出现了一层泡沫，还有硫磺带来的干涩微麻感觉。
　　其他人学他的做法，也用硫磺皂洗起手来。
　　“天啊，哥，”印河本就圆的眼睛瞪得更圆了，“这感觉好神奇！”
　　闻择笑着说：“搓差不多了，就用水把泡沫洗掉。”
　　印河：“好！”
　　洗完，印河翻来覆去看自己的手，赞叹就没停下来过。
　　“每次洗碗以后，我的手就油油腻腻的，恨不得用沙土蹭半天才好，现在，竟然变得这么干净！”
　　“我感觉自己从来都没这样清爽过！”
　　“哥，你的这个肥皂也太好用太方便了吧！你怎么没早点做出来啊？”
　　闻择：“……”之前没想起来。
　　“好用就行，”他刻意略过了第二个问题，转头看向卓穆，“你觉得怎么样？我说硫磺的用量。”
　　卓穆凝视着他，回道：“我觉得还可以再添一些。手上的脏污是被洗净了，但是虫子恐怕没这么容易被杀死。”
　　闻择问：“添太多的话，会不会烧手？”
　　卓穆：“不会，大家都皮糙肉厚，我平常给他们用药的量就很大。”
　　闻择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
　　是他没转过弯儿来，还当是以前接触过的“人类”呢。
　　兽人亚兽人们各个身体素质都杠杠的，平常有点什么小伤小痛，甚至都不需要用药，很快就自愈了。
　　尤其兽人，兽形那么庞大，硫磺的量太少，还不如挠痒痒呢。
　　“行，我知道了。”闻择干劲满满地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正好还剩下一些兽油和灰水，你那还有几块硫磺矿？”
　　卓穆把存货都拿了出来，闻择心算了一番：“应该够了，走，咱们现在就去做。”
　　印河举起手：“我也来我也来！哥，做好的肥皂，能不能给我一块啊？我想用这个洗澡！”
　　闻择：“当然没问题！”
　　印河：“太好啦！”
　　一回生，二回熟。
　　不过这次再做硫磺皂，卓穆变成了主力军。
　　他已经把闻择的操作方式，都记了下来，闻择只需要在一旁盯着。
　　三个人合作，没多久，就将卓穆的硫磺矿消耗一空。
　　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们没等硫磺皂晾凉，而是洗完澡，擦干头发就睡了。
　　尤其闻择，有白峡的前车之鉴，生怕擦不干净，自己的脑袋上也生虱子。
　　第二天一早，闻择和卓穆起床，前者去看他心心念念的两头牛，后者则是去检查了硫磺皂。
　　小牛依旧老老实实地趴在草棚外，一晚上过去，这里的泥土地变得脏臭、泥泞。
　　大牛没在，估计又去自己找草吃了。
　　闻择很是过意不去，吭哧吭哧把草棚里外收拾了一番，又抱了一些青草过来，丢在地上。
　　小牛开心地“哞”了声，低头香喷喷开吃。
　　余光里，卓穆宽肩窄腰长腿，逆着光而来，容貌俊美非常。
　　两人一齐开口：“这牛……”
　　“肥皂……”
　　卓穆一怔，笑道：“你先说。”
　　闻择“嗯”了声，表示：“牛养起来太脏了，我想在那边重新埋根木桩子，把小牛拴过去。”
　　他指的是小溪下游的方向，喂牛方便，还影响不到他们用水。
　　卓穆点点头，没什么意见。
　　“一会儿我就去埋。肥皂也好了。”
　　闻择眼睛一亮：“我过去看看！”
　　宽大的绿色叶片上，柿黄色的一大块硫磺皂，果然已经完全凝固了。
　　清晨的微蒙日光中，硫磺皂泛着油润的色泽。
　　闻择伸手一碰，夜晚凝结的一滴滴露水，汇聚成一小股，顺着它的表面，顺滑地流淌下来。
　　“虽然还有一点点杂质，但是已经可以了。”闻择高兴地和卓穆说，“等我找工具把硫磺皂切下来一块，你去送给白峡，让他洗头发试试？”
　　卓穆：“行。”
　　说做就做。
　　凝固的硫磺皂并不脆，相反还软软的，切下去的感觉流畅又敦实，十分解压。
　　闻择索性将这一大块硫磺皂都切成了均匀的小块，边角的地方修掉，最终成了一个个规整的长方体。
　　因为颜色漂亮，就算带着淡淡的臭味，也让闻择十分喜欢。
　　他取来了干净的叶片，将其中一块硫磺皂包起来，交给卓穆。
　　“那我过去了。”
　　闻择：“嗯，我去做早饭。”
　　两人分头行动。
　　很快，卓穆就来到了白峡住的山洞外，变成人形。
　　白峡已经感知到了他的靠近，大步迎了出来。
　　他昨天晚上肯定是没睡好，眼袋和黑眼圈重重的。
　　“卓穆！你是来给我送新药的吗？”说话时，他忍不住用手狠狠地抓了抓头皮，那力道像是要抓出血，发型也乱了。
　　卓穆将东西递给他：“这个叫硫磺皂，你拿去洗头发试试。”
　　“硫磺皂？”白峡嘟哝着，接过来闻了闻，下意识皱起眉来。
　　怎么有种鸟蛋放臭了的味道……不过他没好意思说。
　　“就是把头发打湿了，再用这个东西搓？”他确认着。
　　卓穆：“嗯，如果感觉烧头皮，就别用那么多。每天可以洗个三次左右，有外伤不能用。”
　　白峡其实并不觉得“臭鸟蛋”会有效果，但他都已经这样了，试试又没什么损失。
　　“行，我记下了，要给你多少物资？”
　　卓穆摇头：“先看看效果再说。而且，这个硫磺皂并不是我做出来的。”
　　“什么？那是谁做的？”
　　“闻择。”
　　白峡的本来就凉了半截的心，这回全凉了。
　　自己在部落里也生活了二十多年了，没听说过闻择会医术啊……
　　唉，算了算了，还是那句话，用用又没损失。
　　他客气地说：“知道了，要是有效果，我就把物资给闻择。”
　　卓穆“嗯”了声，扭头离开。
　　硫磺皂送出去后，闻择就没关注了。他现在一颗心都扑在两头牛上面。
　　不仅请卓穆帮忙，重新埋了木桩，还为了让小牛趴得舒服些，寻来了干草，垫在了木桩边。
　　印河帮他割了嫩嫩的青草，闻择一天喂小牛好几次，还总趁着大牛不注意，和小牛套近乎。
　　也不管小牛能不能听懂，他就在人家耳边絮叨：“被我养着很幸福吧，有这么美味的青草可以吃，等我找到了豆子，还能给你磨一点草料，那个把你香迷糊喽，你就留下来吧怎么样……”
　　小牛睁着干净的大眼睛，厚实的嘴巴嚼嚼嚼。
　　“饭来张口”几次后，它一见到闻择过去，就期盼地站起来，“哞哞”叫着。
　　就连大牛，傍晚都没去林子里面，而是吃起了闻择喂的青草。
　　他感觉自己的“驯养”计划十分有戏，壮着胆子，伸手摸了摸，站着得有两米三高的大牛。
　　怕大牛暴起踢他，或者拿角顶他，他还特意站在侧面摸的。
　　万幸的是，大牛吃得十分专注，连看都没看他！
　　手掌下的温度热烘烘的，牛毛硬硬刺刺，牛皮下面，是结实有力的肌理。
　　闻择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啪啪拍了拍：“多吃点儿，多产点儿奶！”
　　“卓穆！闻择！你们在不在！”有激动的呼声传来。
　　闻择收回手，发现来人是白峡。
　　他向前走了几步，问：“你找卓穆有事吗？他被族长叫去了。”
　　白峡冲过来，死死抓住了闻择的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不！我找你！”


第23章 大受欢迎
　　闻择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高兴地问：“是不是硫磺皂有效果？”
　　白峡重重点头：“对对对！”
　　他还低下头来，给闻择看自己的头发，“我今天用卓穆送去的硫磺皂洗了几次头，已经基本上不痒了！我能感觉虱子和卵都在被硫磺皂杀死，再洗个几天，应该就完全康复了！”
　　闻择看过去，他灰色的中长发虽然被硫磺皂洗得有点毛躁，光泽也黯淡了些，但是头皮的状态正常，并没有出现灼破皮等情况。
　　他生的虱子是黑色的一个个小点儿，拨拉几下，才能看到一个，情况显然有了大幅度的改善。
　　闻择很为他开心：“那就好。你没有脱发什么的吧？”
　　白峡摇头：“没，我的头发好着呢。卓穆也和我说了，硫磺皂不能多用。”
　　闻择：“嗯嗯。”
　　白峡由衷地感激着闻择：“多亏了你，不然头上的虱子一天比一天多，我只能忍痛把我养了好几年的头发给剔了。现在虽然有点干，但等我停了硫磺皂，养一养就能好了。我今天晚上终于能睡一个踏实觉了，闻择，真的谢谢你。”
　　闻择笑眼弯弯：“不客气，能帮上你就好。”
　　他的态度，让白峡十分感动，认真地问：“我需要付给你什么物资当报酬？”
　　闻择怔了下：“啊？给我？”
　　白峡：“是啊，卓穆那么说的。”
　　闻择连忙摆手，不敢居功：“做硫磺皂的材料都是卓穆提供的，我哪能要你的物资呀，你还是把报酬付给他吧。”
　　白峡犯了难：“可是……”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自前方传来。
　　闻择侧头看去，银色麻衣，灰色裤子的卓穆，立在几步外，狭长的赤色眸子，淡淡地扫过两个人握在一块的手。
　　白峡手劲儿忽的一松，闻择顺势把手收了回来，笑着问：
　　“你回来了？事情都结束了？”
　　卓穆“嗯”了一声，走到他身侧，和他并排而立，身材挺拔高大，比他高出了快一个头。
　　白峡对上卓穆的目光，把自己的来意解释了一遍。
　　“……就是这样，你让我把物资给他，他让我给你，我到底给谁？”
　　卓穆和闻择异口同声：“给他。”
　　闻择：“……”
　　卓穆淡定地对白峡说：“材料不值多少物资，重要的是硫磺皂的制作方法，报酬给他就行了。”
　　之后看向闻择：“你不是要盖房么，比我更需要物资，收下吧。”
　　闻择还是过意不去，问：“要不然咱们平分？”
　　卓穆摇头：“这段时间一直是你做饭，等于已经用劳动支付我物资了。”
　　“那不是因为你收留了我们吗……”
　　白峡看得有点着急，一拍大腿：“哎呀，你们两个别客气来客气去了，卓穆，你和我说，他都需要什么物资？我看看我手上有没有。”
　　闻择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卓穆思索须臾，说：“你去砍一些梭梭树枝来吧，再收集一些适合做工具的石头。”
　　白峡看向闻择，问：“你要做什么样的工具？和我形容一下。”
　　闻择见状，不再推拒了，给他说了下石头的标准。
　　“行，我记下了，明天一早我就去砍树。”
　　闻择：“不着急。”
　　送走了白峡，他暗暗感慨，兽人世界的梭梭树基本都长在陡坡上，靠自己两条腿爬上爬下，还真是很难收集。
　　没想到一块硫磺皂，就省了他这么多的事。
　　他感谢地看向卓穆，把这份人情记在了心上。
　　第二天，白峡果然按照约定，送来了三大捆梭梭树枝，和一些形状比较符合闻择要求的石头。
　　“你看看，不够的话我再去砍。”白峡说。
　　闻择目瞪口呆：“太够了！一块硫磺皂，根本不用这么多物资换，你拿回去些吧。”
　　白峡不肯：“我带回去也没用，你就收下吧。”
　　闻择还是坚持拒绝：“不行，这样的话，往后再有旁人想和我换东西，标准就乱了。”
　　白峡想了想，点头说：“行吧，我留一捆梭梭树枝给你。”
　　闻择：“嗯嗯。”
　　白峡又说了他今天的情况，果真比昨天更好。
　　闻择看他的眼袋和黑眼圈都不见了，恢复成了容光焕发的大帅哥，很为他感到高兴。
　　第二天，他和卓穆一块去把收集树脂的兽皮囊取了回来。
　　现在，树脂、梭梭树枝、石头、木材，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制作工具了！
　　在卓穆的指导下，他融化了树脂，再加入梭梭树叶汁液，奋力地搅拌着。
　　还没往石头上涂，他就能感觉这树脂变得非常黏。
　　“得趁热，不然凝固了就化不开了。”卓穆说。
　　闻择点头：“好！”
　　按照心里的计划，他神色专注，利落地把一块块石头黏好在木棍上。
　　木棍的长短、形状等，都可以之后再打磨。麻绳也要等树脂完全晾干后再绑。
　　没多久，他就做出了石斧、石铲、石锤等工具。
　　等工具做完，闻择长出了一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脚边摆满的一圈，十分有成就感。
　　“好了，这些工具，够我用一段时间了。”闻择高兴地说。
　　卓穆的眼里也浮现了浅浅的笑意。正值傍晚，漫天的晚霞，与他的红瞳交相辉映。
　　“嗯，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闻择忙道：“我来就好。”
　　两人谁也没收拾成，因为山洞外来了人。
　　打头的亚兽人是离水，他那件自己做的对襟麻衣裁短了些，搭配了同色的长裤，整个人斯文又俊美。
　　对上闻择的目光，他脚步更急切，生怕赶不上什么一样。
　　闻择直起身，疑惑地问他们：“怎么了？”
　　离水开口：“闻择，听说你做了一个叫硫磺皂的东西，可以杀虱子？那能不能杀跳蚤？”
　　没等闻择回话，他身后的兽人就满是期待地说：“应该可以吧？不都是很烦人的小虫子吗。”
　　闻择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可以。”
　　离水：“太好了！我家的崽整天都在泥坑里面打滚，搞得一身脏兮兮，总是生跳蚤，毛都剔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我想找你换一块硫磺皂回去，给他洗洗澡。”
　　闻择知道离水已经有兽人伴侣了，他们的崽好像才五岁，正是活泼好动不好管的年纪，而且还不能化人形。
　　想象到秃毛小熊在泥坑里打滚的样子，闻择忍俊不禁。
　　“可以的，前几天做的硫磺皂还剩下一点。”他说。
　　离水松口气：“太好了！我带来了兽皮、兽肉还有鸟蛋，你看看你要什么？或者别的物资也可以提。”
　　闻择：“物资的话先不急，这一批肥皂里放的硫磺很多，你要是给小崽用的话，得多放点水。或者等两天，我去收集一些硫磺矿回来，重新再做一些。”
　　离水：“那我先换一块，等你做了给小崽用的，我再来换。”
　　闻择点头：“好。”他看向其他翘首盼望的兽人，“你们呢？也要换吗？”
　　“对对！我这身上也生了虱子，痒得要死。”
　　“我换回去给我家小崽用。”
　　“我倒是没生虫，是听说你这硫磺皂去污能力很强，才想换的。”
　　闻择把剩下的硫磺皂拿出来，给大家分了分，说了使用硫磺皂的注意事项。
　　又和他们定下了要付报酬——因为盖房需要的资材还没整理好，他换的多是蜜块等方便储存的食物。
　　大家爽快地答应下来，再一次表达了对闻择的感谢后，带好硫磺皂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不多久，又来了一波人，同样是想和闻择换硫磺皂。
　　听说都被换光了，他们遗憾得捶胸顿足。
　　“可恶，竟然来晚了！”
　　“唉，早知道我就晚饭之前过来了，到底是谁啊，动作那么快。”
　　“闻择，你什么时候再做一批硫磺皂出来啊？我家小崽整天吵着身上痒。”
　　闻择看这架势，硫磺皂的事应该在整个部落都传开了。
　　来到这的不管是兽人还是亚兽人，家中都有青壮年，日子过得不错，所以舍得用物资换硫磺皂。
　　如果是条件不太好的，就选择剃毛了。
　　他心里有了计较，抬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明天上午我要去开荒，等下午吧，我就去收集硫磺矿。放心，大家都会有的。哦对了，如果只是为了去污的话，普通的肥皂就行了，不用添硫磺，我今晚就能做出来。”
　　“太好了！那我们等你！”
　　“我要普通的！”
　　“开荒？你是选好要在哪里盖房了吗？”
　　闻择笑着点头：“对，已经选好了。”
　　之前的几天，他抽空带着印河，几乎把部落给走了个遍。
　　他没亲自盖过房子，但是在乡下生活过，对选址有些心得。
　　地势，地形，土质，水源，朝向……需要考虑的着实不少。
　　比如太靠近山坡，会有山体滑坡的危险：
　　比如土质太松，房子就容易塌；
　　比如这个世界没有自来水，离水源太远，打水会很麻烦等等。
　　跑了几天，最终，他定下来了一处最满意的地方。
　　大家听了他的话，连肥皂的事都忘了，倍感好奇地追问：“选在什么地方了啊？”
　　对新房的期待，让闻择展颜一笑，说——


第24章 鲜牛奶
　　“就选在那边了。”闻择抬手一指前方。
　　绿油油的厚实草垫, 正随风摇曳，几棵大树舒展着枝条，野蛮生长着。
　　大家把手搭在额头上, 眺目远望，纷纷说道：
　　“树那边？和卓穆的山洞离得很近啊。”
　　“为什么选在那？”
　　“没想到是这么开阔的地方。不过房子和山洞本来就不一样，又不需要把山挖开, 哈哈。”
　　闻择一一回答着：“对, 树可以留在屋后，用来挡挡太阳。那里的地势、土质都好，离水源也近。周围空地多, 我可以用篱笆围几块菜地, 再盖个牲畜棚出来, 不过具体的还没规划好。”
　　反正有族长发话, 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不急在一时。
　　而且那里距离卓穆的山洞有上千米, 是大家的兽形太大了, 所以才会觉得近。
　　到时他和印河搬过去，不仅打扰不到卓穆，做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还能喊卓穆过去尝尝。
　　越想, 闻择越对自己的选址满意。
　　听闻择说完, 在场有几个人表示：“正好我明天上午也不去打猎, 过去帮你开荒。”
　　“对，我们用兽形，干活很快。”
　　闻择穿来这个世界有段时间了，但还是不大适应大家的淳朴和热情，不好意思地说：“我和印河慢慢干, 冬天之前把房子之前盖起来就行。”
　　“那也太慢了。反正就这么说定了！”
　　闻择挠了挠头，决定入乡随俗。
　　“行，那我给大家准备食物。”
　　大家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那我们走了哈，明天见！”
　　没给闻择挽留的机会，这群人呼啦啦地撤了。
　　望着大家的背影，他笑着摇了摇头。
　　＊＊＊
　　晚上做了一批普通肥皂，闻择就睡下了。
　　惦记着开荒的事，不光是他，就连爱睡懒觉的印河都起了个大早。
　　卓穆不必说，闻择就没见他晚起过。
　　山洞外的旷野上，皆是白茫茫的雾气。
　　卓穆劈柴，印河生火烧水，闻择则是先去看了眼两头牛。
　　小牛的伤口恢复得更好了，已经可以行走，就是稍微有点跛。
　　大牛应该是出去觅了一次食，肚子吃得半鼓，正趴在地上，闭着眼睛，闲适地反刍。
　　听到闻择的脚步声，两头牛齐刷刷站起来，期待地“哞哞”叫着。
　　“稍等我一下，我现在去给你们割草。”闻择笑着说。
　　经过大牛时，他还抬手拍了拍它敦实的身子。
　　大牛现在已经不抗拒他的触碰了，至于小牛……
　　闻择有了个想法，转头招呼卓穆：“我准备把小牛松开一下，你帮我看着点它们行吗？”
　　卓穆：“行。”
　　闻择抬手，松开了绑着小牛的麻绳，又顺手撸了撸它厚实的耳朵。
　　“好了，我走了。”
　　他就在前面的草垫，用新做的弯骨镰刀割草，时不时扭头看看两头牛在做什么。
　　小牛被松开后，开心地走来走去，最后竟然朝着他来了。
　　大牛“哞哞”的叫了两声，慢吞吞跟上小牛的步伐。
　　等小牛走到他身旁，还用圆溜溜的脑袋蹭了蹭他。
　　“哞～”
　　它的亲近让闻择乐了：“好样的，没白救你，还知道来找我。你们要是自己过来吃草，那我就省事了。”
　　小牛好像能听懂一样，“哞”地叫了一声，低头吃起草来。
　　大牛甩甩尾巴，也挑着细嫩的草叶吃起来。
　　闻择看了他们一会儿，抬脚往回走。
　　让他惊喜的是，小牛竟然也跟过来了！大牛当然是紧随它的步伐。
　　卓穆见到这一幕，问道：“这是认主了？”
　　闻择笑着把手搭在小牛的背上，说：“不确定，不过是个好兆头。”
　　卓穆：“嗯。”
　　他又看向大牛，问：“我看母兽也不抗拒你，要不要试试挤奶？”
　　闻择眼睛一亮，想到牛奶的美妙滋味，心活了。
　　随着小牛一天天长大，需要的奶水越来越少，不挤的话，母牛过段时间就没奶了。
　　“那就试试？”
　　“我去取个干净的兽皮囊过来。”
　　“好！”
　　印河正好把水烧好，一听说要挤奶，填了两把柴，就兴奋地跑了过来。
　　“哥，需要我帮忙吗？”
　　闻择笑起来：“暂时先不用。你稍微离远点，我怕牛踢你。”
　　印河挺起腰板，哼哼两声：“放心吧，我灵活着呢！”
　　闻择想起以前在动物园见过的“杂耍熊猫”，没否定印河的话。
　　他先去打了捆细嫩的青草，丢到大牛的脚边，才洗干净手，和卓穆各自找好位置。
　　“呼……”闻择出了口气，活动活动手指，问，“那我开始了？”
　　“嗯，不用担心。”
　　不得不说，有他在，闻择是真的安心许多。
　　大牛的这个高度，他挤奶根本不需要蹲下来，只微微弯腰就行，非常省力。
　　“我慢慢挤，你好好吃草，千万别乱动哦……”
　　嘴上念叨着，他手上慢慢用力。
　　“呲——”好大一股牛奶，被挤到了卓穆撑着的兽皮囊中！
　　除了淡淡的膻味儿，闻择闻到的都是浓郁的奶香！
　　并且大牛只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去吃草了！
　　这个头开得不错！
　　闻择的眼睛更亮，笑容也更洋溢了，干活更加卖力。
　　大牛的奶水很多，他感觉自己挤了得有半个小时，才挤完。
　　一开始拿的兽皮囊根本不够装，他们后面都用上木桶了。
　　挤奶也是个力气活儿，闻择完全直起身，用手背擦着头上的汗。
　　视野中，东方已经亮起了日光。
　　“辛苦了。”卓穆说完，提起大半桶牛奶，走远了些，免得被牛碰倒。
　　闻择笑得十分开心：“能挤到这么多奶，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辛苦！”
　　注意到卓穆的瞳孔骤然一缩，闻择才察觉头顶有东西靠近，已经来不及躲开了。
　　此刻他身边，只有一头大牛！他的心咯噔一声。
　　就在卓穆即将变成兽形的前一瞬，那东西也落了下来……竟然是大牛的舌头。
　　闻择毛茸茸的脑袋，被它舔了一下。
　　他愣在湿乎乎的触感里，第一反应是：还好它舌头上没倒刺。
　　“哞。”大牛温温和和地叫着，还要再舔。
　　闻择猛地跳开了：“停停停，我早上起来刚洗的头！”
　　大牛：“哞。”
　　闻择见它没有敌意，失笑嘟囔着：“好端端的，舔我干什么，我又不是牛犊。”
　　卓穆说：“它似乎在表达感谢。”
　　闻择：“感谢？难道是因为挤奶？”
　　他听说过人类涨奶会痛，类推的话，或许动物也会？
　　正好大牛低着脑袋，他笑眯眯地抬起手，在它脸上揉了揉：“希望咱们以后也能合作愉快。”
　　“哞。”
　　“行了，我得去重新洗个头。”他对卓穆和印河说，“牛奶稍等我片刻，我回来就煮。”
　　印河就盼着这句话呢，大声应着：“好！！”
　　飞速把自己清理干净，闻择顶着还在滴水的黑头发，回到了灶台边。
　　迎着朝霞，他再次拿出自己的“传家陶釜”，小心翼翼地架在灶台上，又准备好了干净的兽皮垫子。
　　“哥，”印河说，“刚刚我就想问了，直接喝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煮？”
　　闻择用他能理解的话解释着：“这里面可能有些会让人生病的东西，加热可以杀死它们。不光是牛奶，咱们以后喝水，尽量都喝煮开的。”
　　印河点头：“这个我知道，白峡哥不就是用溪水洗了头，然后就生了虱子嘛，溪水里肯定有虫卵，我可不想长一肚子虫。”
　　闻择：“对，你很聪明。”
　　印河嘿嘿笑，帮忙烧猛火，闻择先往陶釜里面倒了半桶的牛奶。
　　牛奶煮开很短的时间，闻择就把陶釜端到了一旁。
　　“这锅等晾凉些就能喝了。”
　　闻择心说，可惜没有巴氏杀菌机，只能采用高温灭菌的方式，流失了一些牛奶的风味。
　　印河问：“那剩下的呢？”
　　“我再做个双皮奶。”
　　“双皮奶是什么？”
　　“一种快手奶制品……”闻择懒得再解释了，“你先把柴抽出去一半。”
　　“好！”
　　反正只要是吃的，印河就响应得十分积极。
　　双皮奶的做法十分简单，闻择以前参加学校美食节时，看隔壁专业的学姐们做过一次，就记下来了。
　　不过第一次实践，他做得比较小心。
　　为了这道小吃，他还特意从空间里取了蜜块出来，清洗干净，放到牛奶中。
　　然后，他用小火，将牛奶煮到冒小泡泡，再把牛奶倒入一个个碗里晾凉。
　　趁这段时间，他重新起了锅，为几个人准备早饭。
　　对牛奶的期待，让他心情特别好，甚至哼起歌来。
　　等之前的牛奶晾好，表面形成了一层起皱的奶皮，闻择轻轻撇开奶皮，将牛奶倒了大半出来。
　　然后把倒出的牛奶里加入蛋清，搅拌均匀，再从奶皮下面倒回去。
　　他在碗上垫了一片干净叶子，放回锅里蒸起来。
　　“咱们先吃早饭吧，吃完就差不多了。”闻择端着碗筷，笑着招呼他们。
　　吃饭之前，他给每个人都盛了满满一大碗牛奶。
　　一品尝，别说很少能喝到鲜奶的兽人，就连闻择，都被美味震惊了。
　　这么醇厚的口感，浓郁甘甜的香气，他之前从来都没体会过！
　　一口咽下去，满足感简直从喉咙到胃，眨眼又蔓延到了全身。
　　热腾腾、原汁原味的鲜牛奶，真的是太太好喝了！
　　闻择迫不及待的看向印河和卓穆，前者抱着碗，“咕咚咕咚”喝个不停。
　　后者用舌尖舔了舔唇上的奶沫，浅笑着看过来，说：“就冲着牛奶，把它们带回来养也值了。”
　　得到了肯定，闻择笑得十分开怀。
　　“对！比我想的还要好喝！”
　　鲜牛奶只是开胃小菜，更勾人的还在后面。


第25章 双皮奶
　　锅里的双皮奶蒸了一会儿, 就拼命地向外散发着“来吃我呀”的诱人香气。
　　加了蜜块和搅匀的蛋清后，奶味不仅变得香甜，还多了几分丝滑, 光是闻着，鼻腔都像是做了按摩一样舒服。
　　更别提口中本能分泌而出的唾液，让手中的茎块有点难以下咽。
　　闻择和卓穆两个大人还好, 印河是一颗心都飞到锅里面去了, 时不时就往那边看，期待地和闻择汇报：“哥，水已经开了哦。”
　　“嗯, ”闻择勾唇笑, “再等一会儿, 里面还没熟透。”
　　“哦哦。”他眼巴巴地问, “我要不要留点肚子啊？”
　　闻择失笑：“不用, 就做了那么几碗, 只能当饭后甜点。”
　　印河又嗅了嗅, 痴迷地感慨：“真的好香啊……”
　　早饭的时间变得漫长，同样因为双皮奶，而有了期待。
　　终于等到闻择宣布“差不多了，我去端出来”时, 印河“嗷”的一下蹦起来, “哥, 要不我来吧，别烫到你！我爪垫厚！”
　　闻择这次没拒绝了：“行，你来。”
　　印河小心翼翼地将几个碗端出来，放在灶台的边沿上。
　　闻择用手捏着上面的叶子，缓缓揭开——
　　牛奶已经凝结成了淡黄色的慕斯状, 因为他没有过筛，表面并不平整，不过也让奶皮看起来很有质感。
　　奶香和甜香，随着热气扑面而来。
　　印河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食物，“哇”了一声，嘴馋地说：“哥，好漂亮啊！”
　　闻择指挥他：“你取几个干净的木勺过来，这边还差最后一步，就能吃了。”
　　印河：“好！！”
　　他转身去拿勺，闻择去了山洞，挑了一小盆浆果出来。
　　这是他之前采集到的，样子有点像树莓，不过颜色是紫红色，比树莓个头大，味道也更酸一些。
　　在山洞里催熟了两天，现在果子的颜色更加浓郁，除了十足的果香，还带了点淡淡的酒香。
　　卓穆主动走过来，和他一块挑着筐里的杂物、清洗果子。
　　闻择心里琢磨，如果果子摘的多，吃不完的话，或许可以考虑把味道不那么好的酿点果酒。
　　只是他手上没有酒曲，也不知道纯靠发酵，能不能成。
　　别酒没酿出来，再把果子浪费了。
　　除了果子，粮食和牛奶也能酿酒。粮食不用说了，他没有。
　　牛奶嘛……他不知道怎么操作。
　　心里琢磨不耽误手上动作，清洗干净紫红浆果后，他用勺子，把还带着水珠、晶莹剔透的浆果，舀了轻轻放在双皮奶的中间做点缀。
　　紫红色和淡黄色交相辉映，完全不同的美妙气味交织在一起，可谓色香俱全。
　　闻择看着自己的成果，心满意足地拍拍手，说：“开吃！”
　　印河就等这句话呢，踊跃地捧起了其中一碗，犹豫着从哪里下勺子。
　　“哥，这么好看的东西，我都有点不舍得吃了。”
　　闻择哈哈一笑，“有什么不舍的，咱们养着奶牛，往后一直有牛奶喝。”
　　听他这样说，印河终于舀了一勺，虔诚地送进口中。
　　闻择看卓穆没动，问：“怎么不吃？”
　　卓穆：“你们两个吃吧，我就不吃了。”
　　“不行。”闻择拉住他，直接给他手中塞了一碗，“不仅牛奶是你帮忙挤的，蜜块也是用硫磺皂换的，你是大功臣，要吃。”
　　卓穆静静地看了他两秒，拗不过他，最终浅浅勾唇，把碗捧了起来。
　　闻择是最后一个吃的。味道嘛，因为吃多了现代的“科技与狠活”，所以没他想象中那么惊艳。
　　口感上，也不是特别顺滑。
　　胜就胜在原汁原味，风味醇厚，轻轻咀嚼时，双皮奶的丝滑从口腔流淌进喉咙，草垫上清新的风扑面而来，他觉得自己像一瞬置身在柔软云层之中，酸甜浆果成了他身边一个个小小的岛屿。
　　他跳跃在一个岛屿之上，回味着双皮奶格外突出的奶甜。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碗在现代唾手可得的东西，此刻需要他付出数倍的努力。
　　含着汗水和成就感的食物，怎么可能不美味呢？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今天的滋味。
　　他和卓穆慢慢品尝着，印河速度比他们快上许多，不一会儿，一整碗就吃光了。
　　“好香好甜啊……尤其是里面的蜜块，太好吃了。”印河说着说着，都快哭了，“哥，我现在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双皮奶了。”
　　闻择感受到甜食给他带来的幸福感，“噗嗤”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这次我用硫磺皂和部落里的人换了些蜜块，喜欢以后还给你做。就是之前我做须须头炒肉、炸蘑菇时，你也说是你最喜欢的食物，后来嘛……”
　　印河脑海里自动补全了他没说完的话：后来你就吃腻了。
　　他脸一红，捧着空碗，信誓旦旦道：“这次我肯定不会腻的！一辈子都不会腻的！”
　　闻择：“哈哈哈！”
　　卓穆听着两兄弟的对话，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了些。
　　还剩下两碗双皮奶，他和闻择没再吃，都留给印河了。
　　闻择收拾碗筷时，见卓穆还没走，便问：“你今天不去狩猎吗？”
　　卓穆意味深长地看向他：“嗯，有别的安排。”
　　闻择没多想，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答应了部落里的人，再做一批硫磺皂出来，你能不能给我指个温泉的方向？我去找点硫磺矿回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上午我要开荒，顺利的话……今天下午？”
　　“那我带你过去吧，那边的路不好走，容易迷路。”
　　闻择眼睛一亮：“那太好了！对了，我其实还想抽空去捞点盐水，捡点蚌壳回来。”
　　“是盐不够用了吗？”
　　“盐还够的，我是想试试加在肥皂里面。现在做的这些肥皂，就算是凝固了也比较软，质感不太好。不过这个就不用你带我了，我知道盐海的位置。”
　　“再看吧。”
　　兽人大陆也有海洋，听说海岛上还有兽人部落。
　　山南部落都是山地，领地内的水源也都是淡水，正儿八经的大海离他们很远。
　　但有一段支流，水咸度很高，大家吃的盐，就是用那个水蒸发出来的，所以管那处叫“盐海”。
　　闻择怀疑，那下面可能有个盐矿。
　　到时候他带上工具，往河滩深处挖一挖，说不定能挖出天然的卤水。
　　卤水的用处可太多了，如果能找到，最起码不用每次做肥皂时，都费劲儿过滤草木灰了。
　　等他再找到豆子，说不定还能做点豆腐出来吃吃……
　　回味着豆腐的滋味，他干起活十分卖力。
　　把家中都拾掇好，确定小牛也拴好了，他背上筐，朝着卓穆摆手：“那我和印河去开荒了啊！”
　　没想到，卓穆也走了过来，说：“我和你们一块过去。”
　　“啊？”闻择一愣。
　　“不是要开荒吗，走吧。”
　　“你要来帮忙？会不会耽误你的事啊？”
　　“不会。我正好也要清一块地出来，”卓穆淡定地说，“陶器都坏得差不多了，要重新烧一批。”
　　“哦哦。”闻择恍然大悟，“确实，好多都有裂纹了。”
　　“而且……”卓穆的俊脸上罕见出现了一丝尴尬，“开荒的话，我能帮上的忙有限，希望你不要嫌弃。”
　　闻择马上说：“你能来帮忙就很好了，我哪会嫌弃？”
　　房子的选址离卓穆的山洞一千来米，走一会儿就到了，卓穆和印河都没变兽形。
　　几人刚到，一队黑、白、灰熊就背着各自的亚兽人伴侣跑了过来。
　　这些大熊身高普遍超过了七米，有的特别高的，直立起来过了十米，跑起来简直地动山摇，场面壮观。
　　闻择都怀疑，部落里的地那么坚实，是他们平常踩出来的……
　　等等，闻择看向队伍后面几个小熊，缓缓瞪大了眼睛。
　　不是印河那种兽形两米的“小熊”，而是一米来高，脑袋屁股都圆滚滚，眼神清澈灵动，跑起来软肉一颤一颤的“真”小熊！
　　小黑熊、小白熊都够可爱了，竟然还有一只黑白两色的熊猫幼崽！
　　闻择一瞬就被他吸引去了注意力，那软乎乎的耳朵，短短的尾巴，一动一动的小熊耳朵，简直把他的心都萌化了！
　　要不是顾及着人家的父亲在，他真想冲上去，把他给抱起来，狠狠吸一顿！
　　跑到距离他们一百米左右时，大熊们变成了人形。
　　闻择见到了乌叶、吉砂、白峡等熟人，也有不太熟的，比如和离水走在一块那位黑发灰瞳的健朗男人。
　　可爱的熊猫幼崽，此刻正扒拉着男人的裤腿，往他背上爬。
　　印河在部落里玩得好的几个伙伴也过来了。
　　柏灵走在最前头，朝着闻择用力摆手：“闻择，我们来帮你开荒！”
　　这么多人，闻择除了有点手足无措，感到更多的是惊喜。
　　“我真没想到你们会过来。”他不好意思地说，“耽误你们打猎采集了吧？”
　　柏灵走到他面前，伸手揽住他肩膀：“晚一点再去又没事，而且天天打猎采集，无聊死了，哪有开荒有意思？不光是我，我亚父也对你要盖的房子特别好奇，是吧？”
　　最后两个字，他是扭头问的桑回。
　　温和儒雅的青年冲闻择微微一笑：“是，你和部落要了红陶土后，我就一直想知道你要怎么用，这个能说吗？”
　　闻择也笑：“没什么不能说的。”


第26章 来人了
　　和腰机织布、肥皂制作那种能关起门来做的事不同, 考虑到印河成年后的庞大兽形，他要盖的是很大的房子。
　　也因此，注定了他瞒不住其他人的目光, 不如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
　　自己的房子盖好后，如果有部落里的人想学，正好还省得他从头开始教了。
　　此刻, 他的话音刚落, 就有一群兽人、亚兽人呼啦围了过来，显然和桑回一样好奇。
　　有人问：“是不是要先把土捏成房子的形状，再烧出来？就像烧陶器那样？”
　　马上有人反驳：“怎么可能啊, 不说烧的时候就会碎, 烧出来那么脆, 也不顶用啊。”
　　“那要怎么用？我实在是想不到。”
　　闻择浅浅一笑, 问大家：“你们知道什么叫‘砖’吗？”
　　不少人困惑地摇头, 说：“不知道。”
　　桑回：“我倒是听说过一种叫石砖的东西, 其实就是形状规整些的石头, 有的部落会用这种石砖搭房子。”
　　闻择冲桑回点点头：“我要用红陶土做的，就是土砖。”
　　他伸手比划着：“红陶土不是有粘性吗，挖来以后，用水泡上一夜, 再不停地踩, 可以让它变得更有粘性。重复这个步骤几次后, 把里面添上干草，增加它的拉力，然后把它规整成一块块长方体……”
　　说着，他随手折了跟木棍，在地上几笔就划出了一个长方体。
　　“都做成这么大的, 晾干，就能用了。土砖一块块地往上搭，就能砌出墙来。”
　　大家聚精会神地听完，都震惊了。
　　“兽神啊，还能这样？砖只要晒干就行了？”
　　“听着很容易啊，不过，搭出来的墙能结实吗？”
　　沉默了半晌的卓穆开口：“这样处理后的红陶土不易碎，遮风挡雨应该可以。”
　　闻择心说，这可是华夏老祖宗的智慧，不是应该可以，是相当可以。
　　维护得好，夯土房子甚至能送走一代人。
　　在场的兽人们琢磨着卓穆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
　　他们的力气都很大，没什么建筑能承受得住他们奋力一撞。
　　话说回来，他们又不可能在房子里横冲直撞……
　　“这么说，房子还是用土搭的啊？和住在山洞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乌叶问。
　　白峡点头：“土砖制作再容易，也不如挖山洞容易，反正我是不想费那个劲儿。”
　　闻择没再解释。说的再多，也不如等房子盖出来了，让他们看一看。
　　“反正红陶土就是这样用的，时间不早了，咱们开始吧？”他说。
　　“好！”大家热烈响应着。
　　闻择先说了下他圈定的地块，然后表示：“长得高的草，和大块的石头都要清理掉，有两棵树也要砍掉。地形不用修平整，因为后面还得挖地基。”
　　不等大家询问什么是“地基”，闻择看向卓穆，“你能帮我给大家分配一下任务吗？”
　　他是部落勇者，虽然话不多，但是带队经验丰富。
　　卓穆点头：“好。”
　　有他帮忙，队伍很快就分好了，大人和少年负责干活。
　　幼崽们一看，纷纷围到闻择和卓穆身边来。
　　他们虽然还不能化形，但已经可以讲话了，奶声奶气、七嘴八舌地问：“卓穆叔，那我们呢？”
　　“我也要帮闻择哥哥干活儿～”
　　“咦？什么味道，好香。”
　　几个小熊的注意力瞬间偏移，更凑近了些，嗅着两人身上的味道。
　　他们短短的鼻筒子瓮动，离水家的熊猫小崽嘉意眼睛猛地一亮，率先喊道：“是兽奶的味道！”
　　其他小崽也分辨出来了，不甘示弱：“还有蜜糖味儿！”
　　“还有果子！”
　　“好好闻呀！”
　　这些小熊嚷嚷着，口水都流出来了。
　　他们没管闻择要吃的，但眼巴巴地看着他，还用软乎乎的爪垫扒拉他的裤脚，杀伤力更强。
　　他哭笑不得的同时，不禁有一种吃了独食的罪过感。
　　离水和他伴侣连忙走过来，把嘉意给拉开了。
　　“来的时候怎么说的，不能打扰大人们干活。”离水板着脸教育嘉意。
　　熊猫小崽脑袋耷拉下来，耳朵也顺势往下垂，发出了熊类动物特有的“嘤嘤”声。
　　闻择的愧疚之感顿时更浓了，宽慰着他：“早上挤的牛奶还剩下一些，等干完活，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离水一愣，忙拒绝：“不行不行，不能惯他嘴馋的毛病。”
　　其他的大人也说着同样的话，把自己的小崽拽到身边。
　　嘉意明显心活了，两只小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闻择。
　　离水应该拿硫磺皂给他洗了澡，他现在特别干净，再配上一副渴望的纯真小表情，真是可爱疯了。
　　做！等回到山洞，他就把牛奶全拿出来，给大家做吃的！
　　“嘉意。”一道低沉威严的男声响起，熊猫小崽立马打了个激灵，灰溜溜躲到离水身后去了。
　　“父亲。”小崽乖乖叫着。
　　闻择抬眼看去，离水主动介绍道：“这是我的伴侣，秦山。”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
　　印河有个很好的玩伴叫秦树，就是秦山的亲弟弟。
　　这两兄弟都是兽人，长得也像。秦山是五官深邃，面孔坚毅的帅哥，因为不苟言笑，比起性子冷淡的卓穆，族里的小崽更怕他一些。
　　教育好小崽们，大人热火朝天地干着活，闻择也加入了其中。
　　他是狼系兽人，变出的爪子不够锋利，好在提前准备了许多的工具。
　　其他的亚兽人们各有各的手段，拔草的拔草，清理石块的清理石块。
　　出力最大的还是兽人们，他们变成兽形，拿爪子在地上刨一刨，土就被翻过来了。
　　闻择这个时候才明白卓穆那句“我能帮上的忙不多”是什么意思。
　　他的兽形是纯白巨蟒，没有利爪，不擅长“挖地”这种活。
　　尘土飞扬里，闻择偷笑着：真稀奇，竟然有他不擅长的。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卓穆走到了一棵树边。那树年头短，树干不如他在野外见过的粗，但也和兽人的腰相当了。
　　卓穆淡淡地打量了两眼，然后，张开手，抱住了树干。
　　两条长腿一前一后分开，在地上重重一瞪，腰腹手臂同时发力。
　　闻择就听一阵恐怖的“嘎吱嘎吱”声，以树为中心的地面，全都在震动。
　　随着用力，卓穆咬紧了牙，凌厉的下颚紧绷，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噼啪！哗！”
　　埋在土壤里的无数树根被粗暴拽断，那棵树，就这么被他徒手拔了出来！带出的泥土溅出了好远！
　　闻择看着他把树丢在一旁，面色自若地活动活动手腕，目瞪口呆。
　　不是，他拔一棵大树，怎么比我拔草还省劲儿啊？
　　好可怕的力量！！
　　“豁，卓穆，不愧是你啊！力气这么大！”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白峡说，“正好这边还有一棵树，你也来拔了吧。”
　　乌叶打趣道：“白峡，明明是你离树更近。”
　　白峡摊开熊掌：“我人形可没有卓穆这么大的力气。”
　　乌叶：“……可你现在不是兽形吗？”
　　十来米的大熊，还能拔不动一棵树？
　　白峡白了他一熊眼，“我这块地还没翻完呢。”
　　吉砂忽然耿直地来了句：“他可能是想到前几年竞争勇士时，被卓穆的人形摁在地上打的样子，不好意思了。”
　　白峡一顿，大吼：“谁不好意思了！不就是拔树吗！我现在就拔！”
　　吉砂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说：“你用人形拔？”
　　白峡咬牙切齿：“……人形就人形！”
　　桑回无奈扶额，给了吉砂一个眼刀：“你好好干你的活。”
　　憨厚的吉砂：“哦。”
　　白峡已经放出了话，砰砰砰往树边走，被乌叶拦了下来，两个大熊争讲着什么。
　　卓穆迈着双腿，经过他们，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抱着剩下那棵树，用力，咔嚓！又拔起一棵。
　　白峡崩溃：“我都说了我来拔！！”
　　闻择目睹了全程，蹲在地上，笑得肩膀都一抖一抖的。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大家喜欢一块活动，真的很有意思哈哈。
　　兽人们战斗力超群，亚兽人们耐心细致，小崽们时不时帮点倒忙……
　　本来预计半个月才能开完的荒，还不到半个上午，就结束了。
　　不仅是闻择需要的地块，大家还往外清理了一圈，用来堆烧陶器——
　　和卓穆有同样情况的家庭，着实不少。
　　“反正都这个时候了，要不咱们也别去采集了吧？”柏灵看了眼天色，征求桑回的意见，“和大家一块，烧点陶器出来？”
　　桑回想了想，说：“行，让你父亲去捡柴。”
　　烧陶需要先取土制陶胚，这种细致活儿交给巧手的亚兽人比较合适。
　　没用闻择发话，大家很快就自行将任务分配好了。
　　堆烧用的是黄陶泥，运回来后，湿淋淋地堆在地上。
　　一群亚兽人围着陶泥坐，边聊天，边制作陶胚。
　　闻择捏陶胚的手艺生疏，人家做出三个，他才做出一个，并且丑得让他汗颜。
　　想到自己的两个“传家陶器”，他开口问：“部落之前，是从虹日部落换的陶器吧？”
　　柏灵说：“是的，虹日部落有陶窑，烧出来的陶器耐用很多。但他们架子大着呢，其他的物资都不要，只要咱们的红陶土。二十个陶器的红陶土量，才能换一个成品陶器！真是黑死了。”
　　闻择点头。这个比例确实黑。
　　离水也感慨：“要是咱们部落也有陶窑就好了。”
　　柏灵：“别想了，虹日部落不可能透露陶窑的建法，他们就是靠陶器，才成为了附近最壮大的部落。”
　　“卓穆！乌叶！桑回！”有兽人高呼着他们的名字跑过来，“虹日部落来人了！族长让你们过去！哦对，闻择也一块来！”


第27章 条件
　　闻择一脸疑惑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其他人是部落的管理者, 被叫过去情有可原，自己又不是啊。
　　他看向离自己最近的桑回，后者脸上并没有意外之色, 拍拍手，站起了身。
　　“走吧，过去看看。”他说。
　　闻择只好点头, 把手洗干净, 跟上了大家。
　　为了赶路，乌叶变成灰熊兽形，载着桑回；卓穆则是变成了数十米长的巨蟒, 载闻择。
　　路上, 大概是看出了闻择的紧张, 桑回笑着和他说：“你不用担心, 如果我没猜错, 虹日部落是为了织布的方法来的。”
　　闻择问：“虹日是附近最大的部落吧？”
　　桑回：“对, 他们部落有两千多个人。”
　　闻择感叹：“好多……”
　　山南部落满打满算, 才八百人，已经算是规模不小了。
　　想养活两千人的大部落，不仅需要足够大的领地，还要有足够多的资源。
　　闻择坐在巨蟒上, 身子微微前倾, 好奇地问：“那你怎么知道, 他们是为了织布方法来的？”
　　桑回答道：“其实这段时间，已经来过不少小部落，想要和咱们学习织布。但你也看到了，虹日因为一个陶窑，就能那么强盛, 族里不可能把重要的织布方法轻易换出去。”
　　“既然没换，族里也就没和你说。小部落出不起学习织布的物资，或许虹日部落出得起。”
　　闻择明白了。族长以岩叫他们过去，这事已经成了一半。
　　现在就要看虹日部落的诚意了。
　　走过山南部落的祭坛，就是以岩的家。
　　他的山洞外，同样搭了个质朴的草棚，里面摆着石凳、石桌、陶碗等物。
　　至于麻线和腰机，完全看不到，应该是被收进空间里了。
　　虹日部落的人起先都在草棚中坐着等，听到动静，齐刷刷站了起来，走向他们。
　　桑回和闻择落了地，乌叶与卓穆变成了人形，虹日部落的人也走到了他们面前。
　　这是闻择穿到兽世后，第一次见到其他部落的人，好奇地多打量了两眼。
　　他们的人形同样精壮挺拔，各个都超过了一米八五，长相也是帅得各有千秋。
　　闻择发现了，他在兽世就没见过谁长得丑，哪怕超过一百五十岁的以岩，也是个矍铄的老头。
　　兽世的人们，真是被上苍偏爱着。
　　大概是兽形上有区别，虹日部落的兽人，身材没有山南部落的兽人那么健硕，肌肤也偏白许多。
　　打头的青年，一头红色的长发绑成了漂亮飘逸的马尾，五官阴柔，眉眼出奇的精致。
　　他身上穿的，是用几大张银白色带着浅黄纹路的鱼皮，缝制成的短袍，轻薄顺滑、流淌着光泽，V字领开得很深，露出了健美的腹肌纹路。
　　离远了看，很像现代的那种真丝睡袍。
　　只见他未语先笑，一双狐狸眼弯弯的，看向闻择，友善地问：“你就是闻择吧？我是虹日部落的族长，赤屿。”
　　闻择没想到他一上来就和自己打招呼，有点紧张地问：“你认识我？”
　　同样，也吃惊于他族长的身份。他的年纪，明明看起来和卓穆差不多。
　　赤屿笑眯眯：“听说过你。卓穆他们几个我都见过，只有你没见过，所以猜的。我早就想和你认识了。”
　　闻择局促地应声：“你好，赤屿族长，欢迎你们来山南部落。”
　　赤屿又上前一步：“别这么客气，咱们两个部落离得还是很近的……”
　　说着，他还想伸手，拉着闻择说话，被卓穆微冷着脸隔开了。
　　“到里面坐吧，说说你们来的目的。”卓穆淡淡道。
　　赤屿狭长的狐狸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满，嘴角依旧勾着笑。
　　“我是见到闻择，太高兴了，那咱们进去说？”最后一句，他问的是以岩族长。
　　草棚不够大，以岩请大家到山洞中。
　　卓穆那山洞是往下挖的，他这个是往山体里面，洞口开得比较大，正好上午的日光照过来，也比较亮堂。
　　石凳不够多，没分到的人也不介意，就这么一撩下摆，盘腿坐在了地上。
　　赤屿微岔开腿坐，颇有气势地开口：“那我就直说了，我们这次来，是想和山南部落做个交易，学习你们织布的方法。”
　　他并没有多看闻择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好像不是很在意一样。
　　就连他带来的那几个穿着兽皮裙的兽人，都一脸淡定。
　　闻择再看自己这边的人……比他们更冷静。
　　为表礼貌，以岩开口说：“赤屿族长的消息很灵通啊，想来也听说了，我们和别的部落都是交易布料，不教方法的。”
　　赤屿微微抬高下巴，自信地道：“那是他们出不起物资，我们不同。”
　　桑回一挑眉，接话：“哦？那虹日部落准备拿什么和我们换？”
　　赤屿：“陶器如何？二百个烧制好的红陶器。”
　　闻择默默算了一遍他们平常换两百个红陶器，得付出多少红陶土，暗暗咋舌。
　　不愧是附近最强大的部落，真是财大气粗。
　　山南部落的所有人，却都不为所动。
　　乌叶甚至皱了皱眉，说：“二百个虽然不少，可陶器总有用光的时候。”
　　赤屿继续道：“没什么是永远不会坏的，织出的布料也会用破。二百个陶器，足够你们用很长时间了，就算你们不用，拿去和其他部落换物资也不亏。”
　　桑回还是摇头：“不行。我们慢慢织布，用织出的布料，也能换到不少物资。如果这就是虹日部落的诚意，我们无法与你们做交易。”
　　赤屿笑意微敛，周身气压沉了沉。
　　他带来的几个人，没有他这么沉得住气，或多或少都露出了焦灼之色。
　　闻择一看就懂了，他们还是想要织布方法的。
　　沉默须臾，赤屿复笑起来，说：“这样吧，我们部落再让一步，烧制陶器的红陶土，我们用物资和你们换。”
　　闻择忍不住嘟囔了句：“原来之前你的意思，是还要我们自己出红陶土啊？”
　　赤屿的笑有点绷不住了：“我们部落的领地里，没有红陶土。”
　　……难怪那么黑心。
　　卓穆严肃地说：“就算如此，我们也不会和你们交易。”
　　赤屿带来的人急了，起身大声说：“你们别太贪心了，知道两百个红陶器，我们从准备陶胚，到捡柴烧窑，要费多少物资、人力和时间吗？就一个织布方法而已，反正都快入秋了，大不了我们不换了！天冷了，我们穿兽皮衣也是一样的！”
　　有人附和：“是啊，你们去别的部落问问，他们能不能出得起这个价。虹日部落已经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了！现在是你们不诚心！”
　　他们唱罢，赤屿登场。
　　狐狸一样的阴柔青年露出了尴尬之色，冷声说：“都坐下，大吵大叫，像什么样子。”
　　底下的人被他镇住，纷纷闭上了嘴，不情不愿地坐下了。
　　赤屿又看向山岩等人：“你们别介意，我相信山南部落的大家不是贪心的人。这样吧，你们不妨说说，要多少物资才能和我们交易？为了咱们两个部落的友谊，我肯定尽我最大的努力，吃亏我都认了。”
　　闻择暗道：不愧是一族之长，这一套组合拳，直接把山南部落架起来了。
　　山南部落要是真的狮子大开口，坏名声很快会传开的。
　　赤屿族长一看就是个奸商，他能吃亏？
　　还说为了两族的友谊，以前怎么不见他们主动探访山南部落？还不是嫌山南部落贫穷弱小。
　　他看向以岩，同样好奇他会提出怎样的条件。
　　任虹日部落的人演了一通，以岩依旧坐在石凳上，八风不动。
　　他不像几个小辈那样尖锐，温和地笑笑，说：“既然赤屿族长问，那我也就直说了。山南部落的织布方法，只能用你们陶窑的建法来换。”
　　赤屿猛地睁大了眼睛。
　　短暂的沉寂后，他带来的人全都真心实意地炸了。
　　“什么？你们要换我们的陶窑？！”
　　“这不行！绝对不行！陶窑付出了我们数代人的心血，怎么能换给你们？”
　　“哈，今天真是白来了。山南部落这么不诚心，往后谁还敢和你们做交易？”
　　桑回凉凉地扫了他们一眼，冷声说：“真不想交易，直接离开就是，别在这抗议。”
　　赤屿是一族之长，不能任由两个部落交恶，因此哪怕他对山南部落不满，还是要出来打着圆场。
　　“桑回，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山南部落要的太多。布料就算再好，也有许多能替代的东西。”
　　“但那些东西，没有布料好用也是事实。就像我们堆烧出的陶器，也没有你们部落陶窑烧出来的好用。”
　　这次开口的，是将腰机带到远古兽世的闻择。
　　包括赤屿在内，虹日部落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以岩族长不愧是活了许多年的老人，他提出的条件，闻择越想，就越觉得妙。
　　换来的物资，总有用完的一天。而织布技术一旦传开，山南部落就会失去优势。
　　既然建造陶窑和织布，都有独特的方法，那为什么不能换？
　　换个角度来说，这两种方法，才是对标的，用来做交易，相当合理。
　　闻择遗憾的是，他了解的知识多是与植物有关，并不清楚那种能多次利用的陶窑要怎么建，不然他就自己上了。
　　看出了赤屿的犹豫之色，他又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第28章 大狐狸
　　“你们部落就算是不和我们换, 我们也能烧出比现在更好的陶器。”
　　赤屿一怔：“什么？”
　　山南部落的几个人，神色各异地看向了闻择。
　　桑回有心劝他两句。让他一并过来，是因为织布的方法源自于他, 部落不能背着他交易，但他也不能说这样的大话啊。
　　到时烧不出来，不是让其他部落看笑话吗, 尤其虹日部落, 背后指不定怎么传他们。
　　只是还不等桑回琢磨好怎么劝，卓穆就笃定开了口：“是的。”
　　桑回等人不停地给他使眼色：你是什么是？你知道怎么烧出好的陶器吗，就这么附和他的话？
　　卓穆俊美的脸庞, 沉着冷静。
　　山南部落的人见状, 犯起嘀咕：难道闻择真的把更好的烧陶方法告诉他了？
　　那自然是没有的。卓穆只是相信闻择既然那么说, 就是有把握。
　　这段时间和闻择生活在一块, 他带给了自己很多惊喜, 所以自己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他那边。
　　卓穆的坚定, 也让虹日部落的人动摇起来。
　　他们多少听说、接触过卓穆, 知道他不是会拿这种事说笑的人。
　　莫非，闻择真的会建陶窑？
　　虹日部落的一个兽人拧眉：“不对啊，如果你会建陶窑，还和我们换方法做什么？别是唬我们的吧？”
　　闻择道：“我并不会建你们那样的陶窑, 但我知道你们烧出的陶器为什么更好。”
　　赤屿来了兴致：“哦？”
　　闻择：“陶窑里的温度比露天堆烧要高。”
　　看出他们对“温度”这个词陌生, 闻择换了个说法：“就是陶窑更热, 烧出来的陶器更结实。”
　　赤屿的笑意僵在了嘴角，幽幽地凝视着闻择，他带来的人同样面色大变。
　　闻择继续说道：“我们完全可以建个一次性的小陶窑，将陶胚放进去后，就将窑封起来, 以提升里面的温度。”
　　“开窑的时候，直接把窑砸了就行，等下次烧窑再建。”
　　“这种方法虽然麻烦，但只要不断改进，烧出来的陶器，一定能比堆烧的更好。”
　　虹日部落的人们脸色一个比一个差，有人明显心虚地小声嘟囔着：“那得改进多少年去……”
　　山南部落的人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虹日部落能烧出更好的陶器，靠的就是提升闻择说的那什么……温度！
　　年轻气盛的乌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中气十足地说：“我们不怕麻烦！兽人的寿命那么长，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摸索！正好今天咱们不就要烧陶，按照闻择你说的，建个一次性的陶窑试试！”
　　桑回在怔愣后，也期盼地展颜笑起来：“对，陶土咱们部落有的是，也不怕浪费。如果真能烧出更好的陶器，就不用再花大价钱和别的部落换了。”
　　说到“别的部落”几个字时，他还瞥了赤屿一眼。
　　就连以岩这位老兽人都没法淡定了，眼睛发亮地看着闻择，连连夸奖道：“好孩子！太聪明了！有你是部落之幸，兽神之佑啊！”
　　卓穆幽邃的赤瞳望着闻择，同样浮现了骄傲的笑意。
　　大家的肯定，让闻择有点不好意思，微红了耳根，同样也坚定了烧出更好陶器的决心。
　　山南部落的几人喜气洋洋，虹日部落那边却是乌云密布。
　　有莽撞的兽人直接问赤屿：“族长，咱们怎么办啊？”
　　来之前，他们谁都没想到，山南部落还有这么一手！
　　建窑的方法，可是他们虹日部落的根本。这些年，他们享受着陶器带来的高地位，根本瞧不上周边这些小部落，也不和他们主动来往。
　　山南部落织出来的布，是他们唯一能瞧得上眼的东西。
　　本以为很容易就能换到织布方法，还耻笑他们敢拿陶窑建法谈条件。
　　现在，人家山南部落摸透了陶器烧制的窍门，他们的陶窑不再是宝贝了！
　　而人家的布是怎么织出来的，那么平整漂亮、柔软又有韧性，他们完全不明白！
　　一个兽人开口后，焦急的情绪传染给了其他人。
　　“族长，我出门之前，我伴侣告诉了我一万遍，让我一定要给他换一捆布回去。我能以自己的名义，和山南部落交易吗？”
　　“我家小崽吵着穿漂亮衣服，我也想换块小点的布。”
　　“唉，听说现在织出来的布都带花纹了，族长，咱们真的不能再和他们谈谈吗？”
　　闻择看着他们眼中那明晃晃的渴望之色，有点想笑。
　　不是你们一开始装不喜欢、不在意的时候啦？哈哈。
　　为了拿捏赤屿等人的心理，这次轮到闻择装冷淡了。
　　刚刚唬了他们一下，闻择又给了他们一个甜枣。
　　“赤屿族长，我们山南部落很想和虹日部落友谊长存，所以哪怕知道了烧陶的秘诀，我们还是坐下来和你们谈了。如果这样还不能表明我们的诚心，”闻择说，“我以个人的名义，再给你们添一些好处。”
　　赤屿凝着他：“什么好处？”
　　“我给你们售后。”他解释了下这个词，“如果后面我把织布的机器改造，你们部落可以优先学习。当然，得付相应的物资啊。”
　　赤屿皱眉：“和建窑方法类似的？”
　　闻择摆手：“当然不会要那么多，普通物资即可，放心，不会太多的。”
　　赤屿思索片刻，还是不放心：“如果你一直不改造，岂不是等于没承诺？”
　　卓穆冰冷的目光扎过来：“赤屿族长这是在质疑他的人品吗？”
　　赤屿连忙否认：“不是的，如果是我一个人，我很乐意卖闻择一个好，但我代表的是整个虹日部落，必须要得到切实的条件。”
　　他带来的人也跟着辩解：“对，我们族长只是正常问一句。”
　　闻择感动地看了卓穆一眼，学他的样子，淡淡道：“我不会空口承诺，实际上，我已经准备改造纺线的工具了，最迟半个月，就能有成果。”
　　赤屿眼睛一亮，下意识问：“怎么改造？”
　　闻择看着他：“你不和我们部落交易，恕我不能说。反正会让纺线变得更快，更容易。”
　　赤屿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不得体的问题，尴尬地笑笑。
　　“这就是我们全部的想法了。”闻择边说，边征求地看向以岩。
　　以岩暗暗点头，示意他放手去做，部落里的人都支持他。
　　闻择因此更加有底气，对赤屿继续道：“交不交易，你们要尽快考虑，如果有别的部落能给出我们满意的物资，我们可不会等你们。”
　　最终，赤屿说：“好，我们会尽快给你们答复。”
　　又扫了眼手底下的兽人们，“不知他们能否以个人的名义，和你们部落交易布料？”
　　以岩和善地说：“当然欢迎。”
　　最终，虹日部落的每个人都花了大价格，在山南部落交易了布料回去。
　　闻择看他们拿到布料时，那爱不释手的样子，觉得这次的交易，很大概率稳了。
　　值得一提的是，赤屿的兽形果然是一只火红的大狐狸，眼尾还带着祥云一样的白色纹路，妖孽极了。
　　送走赤屿等人后，山南部落的大家终于可以说点自家话了。
　　“闻择，既然咱们自己能建一次性的陶窑，其实不和他们交易也可以啊。”乌叶困惑地说。
　　其他几个人，同样看向闻择，等他的回复。
　　闻择刚刚强撑出来的气势已经散了，局促地挠了挠头，红着耳根说：“我只是知道道理，并不知道窑该怎么建，这里面的差距大着呢。”
　　有句话不是说吗，道理都懂，一做就废。
　　“原来是这样。”桑回点头，理解了闻择的意思。
　　“嗯，”闻择说，“光靠咱们部落的人摸索，指不定要多长时间，才能把窑建出来。这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不必说，建的窑还是一次性的小窑，哪有大窑烧制陶器稳定？”
　　卓穆补充：“而且织布和建窑不同，听说虹日部落的陶窑被严加看管着，只有一小部分人能进入，所以这么多年，也没有泄密。”
　　乌叶明白了：“但咱们的织布方法，可是整个部落的人都会。有些的亲人到别的部落生活了，难保他们不会把织布方法悄悄告诉他们。”
　　闻择：“是的，所以我觉得和虹日部落换不亏。”
　　以岩笑着拍了板：“不仅不亏，还得抓紧换。”
　　他看向大家年轻俊美的脸庞，心中倍感欣慰。
　　有这些聪慧能干的好孩子在，他可以放心老去了。
　　桑回：“反正咱们把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虹日部落了。尤其闻择，还要改造纺线的工具，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是我们的大功臣。”
　　闻择一被夸就害羞，摇着头：“桑回叔别这么说，我也没做什么。”
　　乌叶反驳：“桑回说的对，你的功劳最大！哈哈，以前虹日部落这些人都高高在上的，谁能想到，还有和咱们低头的一天呢！”
　　桑回也笑起来：“走走，回去看看咱们的陶器烧得怎么样了，这么高兴，晚上聚个餐吧？”
　　乌叶积极响应：“好啊！你们稍等，我带点食材。”
　　“那我烧篝火，”卓穆看向以岩，“族长来吗？”
　　以岩慈祥一笑：“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儿。”
　　闻择全程都没能发表意见，被几个人高高兴兴地拉着往回走。
　　日头西落，他坐在巨蟒宽阔的身躯上，离了很远就看到了他们开荒出的空地上，飘起烧陶的浓烟。
　　烧陶只需要很小一块地方，这会儿没风，不用担心会烧到草甸上去。
　　许多人听到动静，朝他们这个方向挥起手来。
　　“你们回来啦！”
　　望着大家喜气洋洋的脸，闻择也不禁笑了。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今朝有聚餐，就今朝乐！
　　大家帮他开荒，正好他还要给大家做点没吃过的稀罕食物呢！


第29章 牛奶麻薯
　　长相帅气的柏灵先笑着迎了过来, 随口问桑回：“亚父，族长找你们是什么事啊？”
　　事情还没定下来，桑回不好得那么明白, 只道：“虹日部落来了人，和我们商量换布的事。”
　　柏灵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有分寸地没问了, 而是由衷感慨：“这段时间, 部落里不少人闲着的时候都在织布。布料真是个一点儿也不愁换的好东西，就连咱们手上，物资都积累了不少。”
　　来换布的多是其他部落的人, 也有白峡、卓穆这种单身兽人。
　　想和擅长织布的人家交换, 甚至还要排队。
　　就连他们家, 都排到十几天之后了, 更别说离水他们那种又擅长织布, 又擅长做衣服的。
　　桑回点点头, 顺势看向闻择, 想说多亏了他。
　　闻择一下就猜到他要说什么，再不好意思挨夸了，连忙岔开了话题。
　　“我们商量了下，今天晚上聚餐吧？就在这片空地上。”
　　年轻人都喜欢热闹, 闻择话一出口, 得到了大家积极的相应。
　　“好啊好啊！正好烧陶的柴还剩下不少呢, 我来堆几个火塘出来。”
　　“我回山洞里取食物！再把家中的陶釜拿来！”
　　“我去打水！”
　　……
　　大家自告奋勇，很快就忙碌起来。
　　闻择探着脑袋，很快找到了在卓穆山洞附近吃草的两头牛。
　　卓穆问：“你要去喂牛？”
　　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日子，闻择已经习惯两人之间的默契了。
　　“对，”他笑着说, “还想看看能不能挤点牛奶。”
　　卓穆略一沉吟，“我和你一块去吧，之前开荒的时候，杂草都堆在那边了，你一个人一趟也抱不完。”
　　闻择欣然：“好啊。”
　　两人一说，印河和他的小伙伴们也来凑热闹，尤其是嘉意，对闻择家的两头牛特别感兴趣，黑白团子娇憨可爱地在他脚边打滚，央求他一块去。
　　闻择失笑：“行，那你们都来吧，不过要当心些，别吓到牛，也别被踩到了。”
　　“知道啦！”大崽小崽们齐声说，“谢谢闻择哥哥！”
　　其实大人们也好奇，慢慢兽那么大，是怎么乖乖由闻择摆弄的。
　　不过他们要准备晚上的聚餐，抽不开身，只叮嘱各自的幼崽，让他们多帮忙，少添乱。
　　幼崽们积极得很，能化成人形的，每个人都抱了一捆草。
　　不能化形的，就让他们的阿父或者亚父，给他们捆了背在背上。
　　山南部落大部分都是熊兽人，闻择走在后头，看几个大熊小熊，还有可爱的小娃娃，蹦蹦跳跳、屁颠屁颠儿地山洞走，那画面别提多萌了。
　　而他自己，像个“幼儿园园长”。闻择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直乐。
　　大家一块抱过来的青草很新鲜，够给两头牛加餐了。
　　它们冲着闻择哞哞几声，就埋头吃了起来。
　　几个小崽望着它们，连声赞叹：“哇，它们脾气好温顺。”
　　“兽奶就是大慢慢兽产的吗。”
　　“我闻到奶膻味了！”
　　“它们看起来好好吃哦，吸溜。”
　　闻择让他们慢慢看着，给卓穆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块去洗了手，提着工具过来。
　　他弯腰检查了下：“又有好多牛奶了。你帮我看着点儿，我来挤？”
　　卓穆：“行。”
　　不仅是闻择一回生，二回熟，大牛只看了闻择一眼，就埋头吃草去了。
　　闻择卖力地干活着，呲呲呲，下方的小陶缸里，淡黄色的牛奶越来越多。
　　幼崽们起初还眼巴巴地看着，后来有人按捺不住，问：“闻择哥哥，能不能让我试试呀？”
　　闻择有点担心大牛会踢人，抬头看向卓穆。
　　卓穆会意：“没事。”
　　有他看着，闻择很放心，便一笑直起身，让开了位置：“那你们来吧。”
　　“太好啦！谢谢闻择哥哥！”
　　一个亚兽人幼崽上前，学闻择的模样，认真干活。
　　他把这当成了新鲜的游戏，惊喜地说：“哈哈哈，好好玩呀！”
　　其他幼崽一看，都心痒了，吵着：“闻择哥哥，我也要我也要！”
　　印河其实也好奇，有心试一试，但他是幼崽里最大的，才没好意思上前。
　　左右牛是他的，他以后有的是机会挤奶！
　　闻择笑弯了眼睛，有点招架不住：“好好好，一个个来。”
　　有这些小崽们帮忙，牛奶很快就挤空了，不仅量不少，闻着膻味儿好像也比早上的淡。
　　看来这牛奶不能存，多挤才会多有。
　　“走吧。”卓穆得知闻择要用鲜牛奶，主动抱起了陶缸。
　　闻择：“辛苦啦。”
　　一行人往千米外，开荒出的空地上走。
　　闻择听那些小崽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挤奶有多好玩，还和印河说：“你们养了慢慢兽，以后是不是天天能挤奶啦？”
　　印河有点骄傲地挺直了腰板儿：“应该是吧。”
　　“哇，太羡慕你了！”
　　“我也想天天挤奶！”
　　“你能分我几次吗？”
　　大家的追捧，让印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止不住地笑：“行，都来都来！”
　　他们抢着干活的样子，让闻择笑得不行。
　　等新鲜劲儿过去，恐怕他们就不会这么喜欢了，哈哈。
　　“闻择，你们回来啦！”正在烧火的白峡抬头问。
　　“是的！”
　　“卓穆抱着的这个……是兽奶？”
　　“对，”闻择说，“我想用来做点甜点。”
　　“甜点是什么？”不仅白峡，除了卓穆，其他大人也很疑惑。
　　“你们可以当成一种小零嘴。”闻择回答。
　　人这么多，牛奶只有大半缸，肯定不够敞开了吃的。
　　他准备往牛奶里面加点别的东西，做点饭后甜食出来。
　　听闻择这么一说，不管是大人还是幼崽，都非常期待。
　　其他回去取食物的兽人也回来了，简易的火塘堆好，大家一块忙活起来。
　　边干活，边聊天，时间过得很快。
　　因为大家今天来给闻择开荒，所以闻择提供了很多的食材，都是他之前努力采集、还有和部落换的。
　　现在虽然存货快见底，但他一点也不心疼，再收集就是了。
　　今天的晚饭有鲜嫩多汁的烤肉，喷香扑鼻的炖菜，还有蒸好的茎块。
　　这几样做起来，都不太费事。
　　做好后，大家捧着各自的餐具，将食物分了分，再随便找个空地坐下吃。
　　人多吃饭也香，咀嚼声就十分感染人，食物的香气伴着木柴燃烧的干燥味道，飘满了空地。
　　天已经擦黑，巨大的篝火生了起来，正在噼啪噼啪地燃烧着，气氛很轻松。
　　闻择一边啃着烤肉，一边坐在一个小火塘前，用木铲，有耐心地一圈圈搅拌着陶釜中的食物。
　　这是牛奶、淀粉和蜜糖的混合，已经完全混合在一块，颗粒物很少。
　　做出来的成品，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牛奶麻薯。
　　闻着食物香甜的气味，回想着麻薯那软软弹弹糯糯的迷人口感，闻择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嘴里的烤肉都要不香了。
　　做牛奶麻薯最要紧的就是不能急，得用小火一点点地加热。
　　他估摸着，等大家吃晚饭，他就能做好了。
　　“什么味道，甜甜的。”有嗅觉灵敏的兽人吸了吸鼻子。
　　听到这话，其他人也跟着看向了闻择。
　　柏灵期待地问：“闻择，你说的甜点，就是这个？”
　　“对。”
　　“我吃得差不多了，来帮你搅拌吧，我看你都没吃菜。”
　　闻择没推脱掉，叮嘱了柏灵几句注意事项，就去旁边吃东西去了。
　　搅拌不难，柏灵一开始没怎么在意陶釜里的食物，还和大家有说有笑。
　　有兽人说：“我这还是第一次吃闻择做的东西呢，真好吃！”
　　柏灵点头附和：“对对，明明是一样的食材，他做出来的就是更好吃些。第一次吃他做的须须头炒兽肉，我回去以后想了好几天。”
　　“哈哈哈！”
　　“听你这样一说，我对甜点也好期待啊！”
　　柏灵往陶釜里瞥了一眼，一下冷汗都冒出来了。
　　兽奶怎么凝固了！在陶釜里凝成一大团了，还黏糊糊得粘在木铲上。
　　糟糕！他不会是搅拌过头了吧！
　　兽奶和蜜糖都那么难得，柏灵不仅羞愧，还很心疼。
　　“闻择，你快来看看，我好像坏事了。”他自责地说。
　　闻择正好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走过来一看，说：“没有啊，这不是挺好的吗。”
　　“啊？可是，都黏在一块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闻择朝他伸手，“剩下的我来吧。”
　　柏灵松口气，拍拍心口，让开了位置。
　　“太好了，刚刚吓死我了。”他低头瞧着，好奇地问，“不过牛奶为什么能变成这样啊？”
　　闻择便解释道：“我在这里面加了淀粉。而且这鲜奶油脂挺丰富的，勤搅拌些，也不用粘锅。”
　　“怪不得。”
　　柏灵看闻择用铲子不停修整着“甜点”的形状，十分好奇，这到底是什么滋味。
　　随着香味越来越浓郁，以印河为首的小崽们也没心思去玩了，都围了过来。
　　他们单纯地表达着好奇：“哇，这个东西吃了会粘在牙上吗？”
　　闻择不确定地说：“我也不知道。”
　　印河一心奔着吃：“粘了也没事，舌头舔舔就掉了！哥，还有多久才能好啊？”
　　鲜奶和双皮奶有多好吃，他早就和小伙伴们显摆过了，把大家的馋虫都勾了起来，齐刷刷地盯着闻择。
　　终于，闻择都快被瞧出压力时，牛奶麻薯出了锅。


第30章 同意
　　一整团的麻薯很烫, 闻择用木铲将其规整成一个椭圆形，放进一旁的木盆里。
　　那里盛了他之前炒好的淀粉，麻薯打了个滚, 再被他铲出来，放在石板上，就没那么粘了。
　　他比量了一下, 就缓缓下骨刀, 将麻薯切成了一个个、大概三分之一巴掌大的小块。
　　之后，他再抓了一些炒熟的淀粉，轻轻撒在了上面。
　　本来用豆面更好, 但他手上没有。
　　好在他做的这批淀粉, 没什么苦涩的异味儿。而且有种茎块独特的清香, 吃起来别具一格。
　　“做好啦！大家来尝尝吧！当心烫哈！”
　　闻择端起石板, 热情地招呼大家过来。
　　嘉意他们几个小崽是最先上前的, 乖巧可爱地和闻择说了谢谢后, 每个小崽都取了一块麻薯, 迫不及待张开小口啃着。
　　兽人和亚兽人们上前，见闻择做的不多，说他们每个大人分半块就行。
　　闻择摇头：“一人一块，还能剩下一些呢, 我特意分好的。也是我这段时间太忙了, 没补充淀粉, 不然还能再做点别的吃。大家快吃吧，别客气啦。”
　　之前跟着闻择学织布时，不少人都看到淀粉的制作有多繁琐，现在他把兽奶、淀粉和蜜糖这些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大家，让他们十分感动。
　　“谢谢, 这么新鲜的东西，我可得好好尝尝。”
　　真挚地说着，他们也一人取了一块。
　　等大家分完，闻择才给印河、卓穆，也一人递去一块，最后轮到的自己。
　　他先是端详了会儿掌心的麻薯条，闻了闻香甜的奶香味儿，才放进口中。
　　刚出锅的麻薯热腾腾的，经过炒制，口感是让人十分惊喜的软糯弹牙。
　　淀粉虽然剩的不多，但是鲜奶和糖块，他都放得足足的，所以越嚼越香。
　　他享受地慢慢嚼着，不禁想到了以前吃过的糯米糕，不过那可没有牛奶的香浓醇厚。
　　糖会让人心情愉悦，饭后来上这样一小块甜点，真是扫清了一天的疲惫，满足得无以复加，闻择的眼睛都迷起来了。
　　再看其他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崽，都吃得眼含惊艳，一脸认真，没一个人讲话。
　　嘉意有点心急，熊猫爪爪捧着麻薯穆，放进口中，嚼了几下，就“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他一下子愣了，黑亮的大眼睛看向离水，委屈地说：“亚父，没了。”
　　都没尝到什么味儿呢！呜呜呜！好伤心。
　　闻择见状，正要把剩下的麻薯再给他拿一块，离水已经递了半块过去。
　　他把自己那部分省下来了。
　　“吃吧，这次慢点儿。”俊美的青年温柔笑着说。
　　嘉意马上破涕为笑，踮着脚，用两只毛茸茸的熊猫爪爪，把麻薯接过来了。
　　“谢谢亚父！”
　　离水含笑望着他，旁边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指尖也捏着半块麻薯。
　　他转头一看，是伴侣秦山把自己的分给他。
　　他噗嗤笑了：“你自己吃呀。”
　　秦山是个不善言辞的冷峻酷哥，只说：“给你吃。”
　　离水推拒了两下，还是没拒绝掉，最后笑眯眯地把那半块麻薯接过，放进了嘴里。
　　柏灵已经吃完了，啧啧两声，笑着打趣道：“有伴侣就是好。”
　　离水瞧他一眼，耳根不好意思地红了。
　　秦山却很认真地点了一下头，被离水睨了一眼，清咳一声，移开目光。
　　两人的小动作，逗得包括闻择在内的很多人都笑了。
　　嘉意把离水分给他的那块吃完，还想再要，可是已经没有了，只能舔了舔小熊嘴巴，用亮晶晶的眼睛，崇拜地看着闻择。
　　其他的小崽也和他一样，更喜欢闻择了。
　　“闻择哥哥，这个甜点真好吃！”
　　“兽奶好香好甜啊！”
　　大人们也说：“你做的这个东西真是不错，尤其口感，前所未有。”
　　“果然是个新鲜东西，长见识了。”
　　嘉意缠着自己的两位父亲，撒娇央求道：“我还想吃，咱们回去也做好不好？”
　　两人对视一眼，笑着摇摇头，心想，往后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内，小崽都不会忘记“甜点”了。
　　“淀粉和糖块倒是好说，兽奶却不易得，你父亲在外面都是不狩猎哺乳的母兽的。”离水温和说道。
　　小崽一听，嘴巴都撅起来了，眼泪汪汪的。
　　离水求助地看向闻择。
　　闻择也知道孩子们是被他勾的，不好意思地看着离水，说：“现在我们养了牛，不出意外的话，每天都会挤两次奶。如果你们想要，可以来和我换，提前说就行。”
　　离水眼睛一亮：“那太好了！”
　　其他小崽一听，也吵着要喝兽奶，空地顿时都是他们稚嫩可爱的声音。
　　家长们既无奈，又宠溺地哄着，答应收集了物资，一定来给他们换奶，他们才消停。
　　其实不少大人在尝了牛奶麻薯后，深深爱上了，也但他们总不能去和小崽抢着换牛奶，就感慨着：
　　“要是还能碰上慢慢兽，我也想养两头了。”
　　“我就算了，兽奶虽然很香，但我连自己的饭都不想做呢，可没耐心养兽。”
　　“除了慢慢兽，还有不少兽类产奶也挺多的，比如山岩兽、绵绵兽。”
　　闻择坐在一旁，好奇地问身边的卓穆：“绵绵兽是什么？”
　　卓穆答：“和山岩兽长得差不多，不过身上的毛很多，一团一团的。”
　　闻择眨眨眼，怎么感觉他说的好像是绵羊。
　　桑回接话：“对，部落里有些人会把兽毛剔下来，处理好，再纺成毛线，编织点布料什么的。”
　　毛线！那岂不是能织毛衣、毛毯？就算不织这么大件的，织个围脖袜子也是好的啊！羊毛袜，冬天一定特别保暖！
　　闻择心活了，望着卓穆：“你们什么时候打绵绵兽啊？”
　　“这个说不准，怎么？”
　　“打到的话，我想和部落里面换点兽毛。”
　　“行，那我帮你留意着。”
　　“嗯嗯！”闻择展颜一笑。
　　大家边聊天，边消食。不知道是谁开始的，围着篝火唱起歌来。
　　悠扬潇洒的歌声，轻易将欢快喜悦传染给其他人，年轻兽人们站了起来，伴着歌声开始跳舞。
　　这里的人普遍都长得帅、身材好，舞蹈动作大开大合，有种野性的美感。
　　闻择拍着巴掌，欣赏了一会儿，被柏灵拉起来，和大家一块跳舞。
　　他刚刚看了一会儿，有些不难的动作，已经记下了，于是哈哈笑着，挥动起手臂。
　　气氛热烈，自然顾不上跳得好还是烂了，开心就行。
　　边跳，闻择边想，要是这个时候喝点酒就太美了。
　　等他找到了谷物，一定要试试能不能酿出酒来。
　　大家玩玩闹闹到了月上树梢，才带好东西，熄了空地上的火，回了各自的山洞。
　　了却了开荒的心事，闻择睡了美美的一觉，第二天早上醒来，他还躺在兽皮上不想起来。
　　记着卓穆领自己去找硫磺矿的事，他也没赖床多久，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出了山洞。
　　夏日天亮得早，山中雾气未散，天边已经染上了朝霞。
　　不一会儿，卓穆也出来了。
　　“早啊。”闻择笑着打招呼。
　　卓穆赤色的眸子泛起点点笑意：“早。”
　　两人洗漱了一番，就开始准备早饭。
　　今天天气不错，上午他们一个要去打猎，一个要去采集，就约好下午再去温泉附近找硫磺矿。
　　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
　　刚吃了早饭，部落巡逻的人就过来，说是虹日部落的族长又带着人来了，让他们两个到以岩那去。
　　闻择和卓穆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一个猜测。
　　只有印河不明所以地问：“咦？他们昨天不是刚和咱们交易了布料，怎么又来了啊？”
　　两人没答，叮嘱印河看家，就跟着巡逻的人离去。
　　到了熟悉的山洞外，乌叶和桑回已经来了，正站在以岩身边。
　　一头红发，长相妖孽的赤屿转头，笑着同他们打了个招呼。
　　“人来齐了，进来说吧。”以岩发话，先邀请了赤屿。
　　赤屿点点头，进山洞后，便认真地说：“我们昨天回去后，仔细讨论了，决定答应你们的条件，就用陶窑的建法，换你们织布的方法。”
　　以岩早有预料，微笑着说：“赤屿族长是个爽快的人，我们很高兴能与你们交换。”
　　赤屿正色道：“但是我们也有条件，陶窑的建法，你们不能透露给其他部落，山南部落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以岩：“这个我们明白。织布的方法，你们最好也别告诉其他人。”
　　赤屿笑笑，说：“恐怕瞒不了多久。”
　　人人都要学织布，他哪管得住那么多人的嘴，这也是他们最大的顾虑。
　　但是赤屿还是决定换，不为别的，就为闻择说的那句“售后”。
　　他深深地看向闻择，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亚兽人的存在，很可能会给这片土地带来巨大的改变。
　　以岩明白他的意思，说：“理解。”
　　既然决定交换，剩下的就好办多了。
　　两个部落的人坐在一块，商量了半个上午，最终，确定让以岩带着几个信得过的人去虹日部落，先参观、学习他们的陶窑。
　　这其中，就有闻择。
　　闻择知道陶窑以后定然是山南部落的机密，受宠若惊地道：“真的让我去吗？”
　　大家都很信任地看着他，桑回温声说：“织布方法是你教给大家的，当然要让你去。而且，还要拜托你教一下虹日部落的人织布呢。”
　　乌叶赞同地点头：“对，赤屿族长不是说他们的陶窑很特别，你聪明，学东西快，正好去仔细看看。”


第31章 陶窑
　　赤屿虽然承诺, 会让人仔细给他们讲解陶窑的结构，但还是提前和他们说好：“你们去了就知道，我们的陶窑是依山而改, 不一定适合你们部落。反正不管你们后续有什么问题，我们都会尽量帮忙的。”
　　他代表虹日部落，已经付出了最大的诚意, 山南部落当然也回以真诚, 表示一定挑选最好的老师，将他们所用的织布方法，完完整整地教给虹日部落的人。
　　不过他们的织布方法也不是一点缺点都没有, 闻择说过, 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让赤屿部落的人不要抱特别大的期待。
　　反正两个部落嘴上没把话说太满, 心里对这场交易怀揣了巨大的期待, 都希望越快交易越好。
　　于是他们直接约好了下午在虹日部落碰面, 赤屿带着人, 高高兴兴地先走了。
　　这么好的机会，闻择当然不可能拒绝。
　　不说建陶窑，每个部落的地貌、物种都不完全一样，他很希望去其他部落长长见识, 万一能有特别的发现呢。
　　最终, 山南部落里确定去虹日部落的人有：以岩, 乌叶，桑回，吉砂，卓穆和闻择。
　　闻择要在虹日部落留几天，于是简单收拾了下行李, 还把印河叫过来，仔细叮嘱了一番。
　　“家中的食物，你先把容易坏的吃了，如果食物不够，就去找白峡要，族长已经和他说好了。”
　　“我那几棵麻刺果树，你每天帮我浇一下水。种的那片须须头不用管，我看它们皮实得很，都活了。”
　　“最重要的是看好两头牛，大牛每天早晚要挤一遍奶。喏，这是我找出来的容器。”闻择一指旁边的几个坛子，“你想喝奶就自己煮，不用节省。”
　　“牛粪铲起来，堆到我指定的空地上去。”
　　印河乖乖地应下来，对于能亲自上手挤奶这件事，抱了一万分的期待，甚至都在盘算叫哪些小伙伴来一块帮忙。
　　不过他更羡慕的，是闻择能去虹日部落。
　　“哥，我都记下了，会好好看家的。哎，也不知道虹日部落有什么新奇好玩儿的东西，等你回来给我讲讲啊。”
　　闻择失笑：“我是去办正事，恐怕没什么机会出去玩。”
　　印河叹气：“要是下次能带我一块去就好了，我还没去过其他部落呢。”
　　闻择伸手摸摸他的头，温和地道：“会有机会的。”
　　卓穆正好走进山洞，对上闻择清澈漆黑的眼眸。
　　“好了？”
　　闻择点头：“嗯，咱们走吧。”
　　卓穆在山洞外的空地上化成了纯白的巨蟒，闻择很熟练地爬到他的背上，坐着他往部落祭坛广场去。
　　乌叶等人已经到了，部落里还有不少人来送行。
　　他们已经听说了两个部落要交易的事，各个兴高采烈，挥手和闻择他们打招呼。
　　“来了啊！快快出发吧！”
　　“哈哈，白峡，你这么着急啊！”
　　“能不急吗？咱们部落终于不用花大价钱和虹日部落换陶器，要有自己的陶窑了啊！”
　　“别说白峡，我都期待死了！”
　　“闻择，这多亏了你！等你到虹日部落，把织布方法亮出来，让虹日部落的人见识见识！”
　　“对哈哈哈！他们说不定会为了第一批学习名额，争得头破血流呢！”
　　“真想看看那场面啊！”
　　大家夸张地畅想着，那与有荣焉的自豪模样，看得闻择心里暖烘烘的。
　　对于他跟着族长等人去虹日部落一事，更是没人表示不满。
　　不仅如此，哪怕现在山南部落就有不少亚兽人比闻择的织布手艺好，他们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就该闻择这个“最厉害”的人去。
　　总之，山南部落出了一个闻择，他们真是脸上有光啊！
　　和闻择相熟一些的朋友们还说：“你放心过去，家中的事不用担心，我们会帮你照看好的。”
　　闻择动容地向大家道了谢，同时也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辜负大家的期待。
　　就这样，不到正午，在众人的目送中，一行人便朝着虹日部落进发了。
　　除了桑回和闻择，其他人变成了兽形。
　　三只身高近十米的大熊，一条五十余米的纯白巨蟒，载着两个亚兽人，遇山过山，遇河穿河，路上一点儿都没耽搁。
　　盛夏的日头很晒，闻择还特意戴了一顶草帽。
　　不过因为卓穆行进的速度很快，一直有流动的风吹来，所以并没有感觉很热。
　　到虹日部落领地范围时，闻择抬头看了眼偏西的日头，判断距离他们出发，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
　　虹日部落巡逻的兽人很快发现了他们，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热情地带着他们往自己部落里奔跑。
　　这几个都是犬科兽人，有巨狼，巨豺，还有大狐狸。
　　随着奔跑，他们身上的长毛翻出一层层浪波，日光照耀下，皮毛泛着粼粼的光泽，整只兽犹如在发光，看着就非常顺滑好摸的样子。
　　闻择盘腿坐在卓穆背上，手指动了动，正想多看两眼。
　　卓穆忽然加快了速度，刷地把其他兽人甩开了一截。
　　乌叶化为的巨熊在后头喘着气，震惊地说：“咱们一路跑过来都没停，你竟然还有力气跑这么快。”
　　吉砂背着桑回，羡慕地点了点头。
　　赤屿部落那几个人，嘴上说着：“不愧是山南部落的勇士，耐力真强。”
　　实际上，也被激发出了斗志，跟着提高了速度。
　　几只犬科兽人在日光下奔跑的模样，更加矫健了。
　　乌叶和吉砂岂能示弱，闷头就往前冲。
　　最苦的是以岩，他都一百多岁了，体力能像是壮年兽人那么好吗？
　　跑得呼哧带喘的，吆喝着：“你们给我慢点儿！我这把老骨头跑得过你们吗！”
　　回应他的，是几声兴奋的狼嚎和心虚的熊吼。
　　闻择在最前头，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
　　从赤屿部落的边缘，到他们居住的地方，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太阳将大地晒得暖洋洋，空地上，以赤屿为首的几人正在等候。
　　山南部落的兽人停下，化为人形，和亚兽人一块朝着赤屿他们走去。
　　赤屿笑着挥手：“欢迎，你们来得还挺快的。渴了吧，先喝点儿水。”
　　有几个人上前，给他们每人递了红陶土烧成的坛子，里面盛满了清冽的泉水。
　　闻择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水，边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边打量虹日部落。
　　他们部落果然很大，放眼望去，除了数不清的山洞，闻择还看到了不少树屋和简易草棚。
　　风里飘来的气息也很杂，不仅仅属于犬科兽人。
　　毕竟虹日部落是附近最大、最昌盛的部落，外来的兽人定然不少。
　　喝了水，两方的人寒暄了几句，赤屿的目光落在闻择脸上，展颜一笑。
　　“闻择，咱们又见面了，这次是你来教我们织布方法？”
　　他主动搭话，让闻择有点惊讶，不过还是笑着回：“是的，赤屿族长。”
　　赤屿顿时笑得更灿烂了：“好好好，那你就在我们部落放心住下，住处和食物，我们都会给你准备好的。”
　　说着，他还伸手拍了拍闻择的肩膀，很是不把他当外人的样子。
　　卓穆赤色的眸子扫他一眼，淡淡道：“我和他一块留在虹日部落，会打猎回来。”
　　闻择惊喜地看向卓穆。真让他一个人留下，他心里其实也有点打鼓。
　　赤屿收回了手，笑着打哈哈：“我们部落这么大，人这么多，你们还担心闻择吃不饱啊。”
　　桑回笑眯眯地说：“当然不是，不过闻择毕竟是我们山南部落的人，让卓穆留下来，也有个照应。等闻择教完织布方法，他们两个就能一块回去了。”
　　他着重强调了“山南部落，回去”几个字。
　　卓穆接话：“我住在这里，会付你们物资。”
　　赤屿眯了眯狐狸眼，似笑非笑地说：“客气了。”
　　他转头，看向以岩，问：“以岩族长，你们是准备再休息下，还是现在就去看陶窑？”
　　以岩：“现在就去看吧，晚一点太阳要下山了。”
　　赤屿爽快地说：“行，那走吧。”
　　于是山南部落几个人连部落深处都没去，又化为兽形，跟在了赤屿等几个兽人身后，奔跑起来。
　　几个主事的亚兽人，都坐在兽人的背上。
　　这次他们跑了也就十来分钟，便停了下来。
　　闻择从卓穆背上滑下，看向了前方的矮山，上面的植被都被铲除了，土壤泛着米黄色。
　　正前方就是一个高逾五米的山洞，里面黑漆漆的。
　　一阵傍晚的清风拂过，带来木柴燃烧后的灰烬味道。
　　闻择的心怦怦跳。
　　“这里就是你们的陶窑？”乌叶开口询问。
　　“对，把火把点起来，我带你们进去看。”赤屿说。
　　众人很快点好火把，跟在赤屿身后，走进了山洞。
　　走过一段不长不短、犹如隧道一样的路，转了几个弯，闻择感觉脚下的触感变了，低头往下看。
　　虽然被清理过，但长年累月的木灰，已经渗透到了岩土之中，使得岩壁透出黑色光泽。
　　赤屿赞许地看了闻择一眼，说：“我们就是从这个位置开始堆柴的，火会一直烧到前方的窑坑。”
　　他又举高了火把：“烟道开在这几处。”
　　闻择一边认真听讲，一边估算烧一次窑的木柴用量，最终得出的恐怖数字，让他不禁瞪大了眼。
　　其他人都紧跟在赤屿身边，只有卓穆，往他这靠了靠，问：“怎么了？”


第32章 学习
　　兽人们耳力敏锐, 虽然卓穆的声音不大，但大家还是齐齐看了过来。
　　闻择一怔，当然不好意思当着虹日部落的人面说, 觉得你们这个陶窑太费柴了。
　　其实烧陶的时间本来就长，在现代，随着工业发展, 也很少能见到柴窑了。
　　他先是冲卓穆笑了下, 小声道：“没事。”
　　然后看向赤屿，说：“要烧的陶器，应该不是直接堆在这些木柴上吧？”
　　赤屿点头：“不是, 前面有个专门的窑洞, 修得比这里高上一截, 专门用来放陶胚。走, 我领你们去看看。”
　　听了他的话, 众人马上跟了上去, 闻择稍稍松了一口气。
　　卓穆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 又移开目光。
　　摆放陶胚的洞穴果然比烧柴的通道大上许多，就像是在山里掏出了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罩子。
　　他们是登上台阶，才站在洞穴地面的。
　　赤屿举着火把，带山南部落的几个人转了一圈, 不仅给他们看, 还为他们耐心讲解了陶窑的构造。
　　黑暗中, 以岩他们几个眼睛都放着光，时不时问上两句。
　　闻择也东走走，西看看，对一切都感兴趣。
　　一圈走完，桑回问出心中的疑惑：“进气洞和烟道这么修, 是有什么讲究吗？”
　　赤屿如实答道：“倒也没什么高深的，为了让陶窑内每一处都差不多热，据祖辈传下来的经验，这样烧出来的陶器更好。”
　　闻择点点头，理解其中的原理。
　　整个窑内的温度稳定，烧出的陶器品质也会差不多。
　　赤屿又说：“不过其实大部分都是根据山的走势修的，要是让我们随便找个山，我们肯定修不出这么趁手的陶窑来。所以去你们部落的时候，我就说这个陶窑可能不适合你们。”
　　他伸手一指下方的台阶：“比如那儿原本就更低一些，烧柴时，热气自然就往上流了。”
　　大家顺势往上看，都能想象到，火焰熊熊燃烧时，他们所在的窑洞，会汇聚多少热浪。
　　以岩感慨：“肯定比露天堆烧热很多，难怪你们的陶器那么好。”
　　乌叶不禁憧憬起来：“虽然山南部落的陶窑不知什么时候能建成，但今天在你这学了这么多，哪怕用在堆烧上，也能烧出更好的陶器了。”
　　他由衷道：“赤屿族长，谢谢你。”
　　赤屿本来还觉得山南的这群兽人大开口，见他们态度这样诚恳，心下也有些动容。
　　他摆摆手，谦虚一笑，说：“这个陶窑是前辈一代代维护下来的，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和你们说了。你让我再改进，我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决定做交易，不仅仅是眼馋织布的方法，其实也是因为陶窑太久没变化了，想着山南部落的人或许会有什么改进的思路。
　　乌叶听了他的话，笑着调侃：“现在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想着改进呢？太难了，反正我是想不出来。”
　　以岩和桑回抬头看了一圈，也露出了没有头绪之色。
　　只有闻择，在他们讲话的时候，顺着台阶走了下去，边摸着下巴，边盯着地面。
　　“你们说……要是把这里往下挖一截怎么样？”他扭头看向几个人，在地上踩了踩。
　　众人齐刷刷地盯着他，赤屿的声音不禁有点紧张：“挖一截是为了？”
　　闻择：“你不是说地势的高低会影响热度吗，我就想，上面的洞没法垫高的话，可以把烧柴洞往下挖一挖啊，两个洞的地势不就拉大了。这个坑还能积蓄更多的热量。”
　　卓穆离他近一些，其他人尚在反应时，他恍然地说：“我觉得你说的可行。”
　　随后，赤屿的眼睛变得锃亮，一手成拳，敲了下掌心，激动道：“有道理啊！正好我带了人过来，我们现在就挖一下试试！”
　　带的工具没有兽形好用，赤屿就留了两个犬科兽人在这里，其他人都退出了陶窑。
　　没多久，有兽人把一堆灰土运了出来。
　　大家再走回去，台阶下方，已经多了一个崭新的坑。
　　这个坑挖得不深，闻择目测只有一米二。
　　赤屿激动地在坑边走来走去，说：“先挖这么深，看看烧出来的陶器怎么样。”
　　桑回感兴趣地问：“什么时候烧？”
　　赤屿：“你们也看到了，这个陶窑很大，加上山体特别吸热，烧一次得耗费不少木材。从现在开始收集的话，大概要明天晚上才能开烧。”
　　桑回和以岩交换了一个眼神，对赤屿道：“正好关于陶窑怎么建，我们还要再学习两天，明天你们烧陶的时候，我们能不能过来帮忙？”
　　赤屿现在心情绝佳，满口答应下来：“好啊！有什么不懂的，当场就给你们解答了！”
　　山南部落的人顿时倍感期待。
　　“走走走，”赤屿热情地招呼，尤其是对闻择，“太阳都已经落山了，咱们先回部落，今天晚上你们就吃些东西，好好歇歇！明天咱们一块来烧陶！”
　　大家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赤屿看着闻择，笑容洋溢：“希望今天挖的坑能派上用场！”
　　他这样期待，倒让闻择压力大了起来。
　　“我当时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要是没用，希望赤屿族长别怪我。”
　　赤屿一愣，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放心，大不了把土重新填回去。而且，你能提出想法，对虹日部落就是天大的好事，我怎么可能怪你呢。”
　　听他这样讲，闻择心里一块石头才落地。
　　他没注意到，山南部落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眼中皆有复杂之色。
　　一行人往虹日部落走的时候，变成大红狐狸的赤屿，还想和闻择搭话，被山南部落几个人转移了注意力。
　　很快，他们抵达，部落里不少人都出来迎接他们。
　　“族长，你们回来啦！”
　　“我们已经把饭做好了，几个山洞也收拾出来了！”
　　“乌叶，好久不见了啊！”
　　“哈哈，你家小狼崽都这么大了？养得圆滚滚的。”
　　……
　　大家一路说说笑笑，直接去了赤屿的洞穴外。
　　离了很远，就闻到了浓郁的肉香。
　　乌叶揉了揉肚子，哈哈一笑：“饿了。”
　　赤屿招招手：“快，来尝尝我们这里的食物。”
　　石凳不够坐，大家洗了手以后，索性就围着火堆，坐在地上。
　　虹日部落准备的食物很扎实，有烤肉，还有煮熟的茎块，以及洗得干干净净的小青菜。
　　闻择拿起一块烤肉，借着火光看了一眼：“咦？这上面洒的是须须头？”
　　有个虹日部落的亚兽人答道：“对！这还是从你们部落学来的呢。之前我们都不知道，须须头能这么好吃。”
　　赤屿咬了一大口兽肉，赞许地说：“是啊！以前大家瞧都不瞧一眼，现在这片山上的须须头都要被挖光了。”
　　桑回看了闻择一眼，哈哈大笑：“原来都传到你们部落了。我们也是看闻择吃，才学会的。”
　　“豁！”虹日部落的人震惊地看向闻择，一副“原来这也是你发现的”模样，给闻择看得不好意思极了。
　　好在大家都是善意的调侃，不一会儿，就说到别的话题上去了。
　　吃饱后，赤屿让人领着他们去收拾好的山洞。
　　其间还闹出了一个小乌龙——
　　部落和部落的走动虽然不多，但以岩、桑回、卓穆等人，作为山南部落的“领导层”，虹日部落的人还是认识的。
　　只有闻择，是个生面孔。
　　他们下午刚到虹日部落，就匆匆去了陶窑，赤屿也没好好介绍闻择一番。
　　负责收拾山洞的兽人，见闻择坐在卓穆背上，就把两个人的关系误会了。
　　他只收拾出了三个山洞，想着以岩乌叶父子一个，桑回吉砂伴侣一个，卓穆闻择一个。
　　关键闻择和卓穆哪是那种关系啊！
　　站在山洞口，闻择脸直接红了，尴尬地说：“我，我们不是……”
　　虹日部落的兽人一看就明白了，也特别不好意思，连连道歉：“对不住，是我搞错了，我这就去再收拾一个山洞出来！那这个山洞你们两个谁住？”
　　闻择飞快地看了眼卓穆，还没开口，就听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他住吧。”
　　虹日部落的兽人：“好，卓穆，你现在就跟我走吗？”
　　卓穆说：“你先过去吧。”
　　“行，你顺着我的气味，找不到的话，就吼一声。”
　　很快，陌生的山洞口只剩下了闻择和卓穆两人。
　　闻择还没从刚刚的尴尬情绪里回神，轻轻挠了挠自己清俊的侧颊。
　　卓穆垂眸看着他，问道：“今天你在陶窑里，有些震惊的样子，是怎么了？”
　　闻择被他的话吸引，不自在的情绪顺势散去许多。
　　“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到陶窑烧一次太费柴了。”
　　也就是兽世地广人稀，物产丰富，需要的陶器量不大，否则照那个烧法，多少木头也不够砍的。
　　“嗯，等咱们自己建陶窑时，看看能不能改改。”
　　闻择笑眼弯弯：“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我走了。”
　　闻择挥手：“好。”
　　看着卓穆的背影远去，闻择还有点不习惯，毕竟之前一段时间，他们都是睡在一个山洞里的，虽然是分别的两层。
　　换了陌生的山洞，闻择睡得不太踏实，第二天一早就醒了。
　　吃过别人送来的早饭后，他来到赤屿的山洞，听他们说起今天的安排。
　　“……昨晚我已经安排了一群人去收集木材，白天除了去采集和打猎的队伍，其他人都去砍柴，等到傍晚就能开烧了。以岩族长，卓穆他们几个兽人，就跟着一块去狩猎吧？”
　　桑回问：“那亚兽人呢？”
　　赤屿征求两人意见：“采集或者捡柴，随你们。等到明天，人手空出来了，闻择再开始教大家织布。”
　　闻择点头：“行，那我想采集。”
　　桑回：“我也采集。”
　　“可以。”
　　火速安排好，整个部落就动员了起来。
　　闻择和桑回被安排在了一个采集队伍中，背着背篓，往山里面走。
　　路上，虹日部落的亚兽人们，都非常友好热情地拉着他们讲话，对他们身上穿的麻衣尤其感兴趣。
　　一个和柏灵差不多年纪，穿着兽皮裙的秀丽亚兽人脚步轻快，期待地说：“我已经报名了，说不定第一批学习织布的人就有我呢。”
　　他同伴哈哈一笑：“整个部落就没有亚兽人不报名的，一共才选十五个人出来，我感觉咱们都没戏。”
　　另一个人说：“这还是族长不准兽人报名呢，否则一群兽人要和咱们抢。要我说，他们打猎的时候都是用兽形，急着做衣服干嘛。”
　　“就是就是！应该我们先穿！”
　　“对了闻择，族长上上次带着人去你们部落，不是换了一批麻布回来吗，我看有人已经把衣服做出来了，和你身上穿的这种样子差不多。”
　　闻择并不意外：“是的。”
　　“我其实不太想穿开襟系带的，你们部落里还有没有别的样式啊？”
　　闻择想了想：“没注意到。”
　　亚兽人正要失落，就听闻择说：“不过我想起来一个。”
　　“哦？”
　　闻择随手从旁边折了根树枝，用脚把地上的泥土抹平，握着树枝在地上画起来。
　　呼啦，亚兽人猛地朝他涌来，桑回一个没防范，就被挤出了队伍外。
　　他背着背筐，表情有点无奈。
　　闻择寥寥几笔，在地上画出个短袖T恤的样子。
　　“前后是一样的，哦，前面的领口低一点，穿的时候从头上套进去……”
　　他比了个套头的姿势，一抬头，才发现数个亚兽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想说的话顿时卡壳了。
　　亚兽人们兴冲冲地说：“这个样式我好喜欢！感觉穿着很方便！”
　　“可以直接做成长袖的吧，等天冷了还能穿！”
　　“啊啊啊，我真的现在就想学织布了！我想穿新衣服！”
　　“谁不是呢！好希望快点儿到明天啊！”
　　之后采集的时候，虹日部落的亚兽人们全在围绕“新衣服”讨论。
　　桑回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回到闻择身边，眼神期待的同时，还有点儿幽怨。
　　闻择不明所以，低声问：“桑回叔，怎么了？是不能把衣服的样式告诉他们吗？”
　　桑回失笑：“当然不是，我是想到柏灵了。那么简洁好看的样式，你没先告诉他，回去他说不定要去找你闹，哈哈。”
　　闻择头皮一麻：“……”
　　糟糕，他忘了。
　　“快来，这边有柿果！”一声招呼，拉去了他的注意。
　　闻择下意识一看，眼睛缓缓睁大。
　　这不是……西红柿么？？！


第33章 西红柿
　　虽然因为生长在野外, 形状不匀称，还只成熟了一点，大部分的皮还是绿的, 但作为以前餐桌上最常见的食物、在农学院时打交道的常客，闻择绝对不可能认错！
　　这就是西红柿！
　　他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仔细盯着藤上一个又一个果实, 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回味着西红柿特有的酸甜滋味, 他口舌生津，喉结吞咽了下，脑海里闪过了数张食谱。
　　一开始询问衣服样式的亚兽人火岚走了过来, 他留着红色短发, 长相锐气又张扬。
　　见闻择对柿果很感兴趣的样子, 他笑着问：“你们领地有这东西吗？”
　　闻择顺势看向桑回, 后者道：“有, 但很少, 去采集十次也未必能找到一次。”
　　难怪他在原主的记忆中没找到过西红柿。
　　火岚点头, 说：“其实我们领地也不算多，柿果没成熟的时候又酸又涩，成熟后就变得酸酸甜甜，又不像是果子那么酸, 反正味道不错。不仅是兽人, 鸟类也很喜欢, 所以我们见到了就采回去，基本等不到完全成熟。”
　　其他亚兽人已经开始在柿藤上翻找起来，把一个个半拳大小的柿果摘下来，往自己的背筐里面放。
　　他们笑着调侃：“对，我们动作要是不快点儿, 就全被鸟给吃光了。”
　　“来来，你们也摘些，回去和鸟蛋一块炒着吃，特别好吃！”
　　“哦对了，最近大家做菜不都往里面放须须头吗，我发现把须须头切成碎丁，和鸟蛋、柿果一块炒，味道更好。”
　　“瞧，这边有个熟透的，都被鸟给啄烂了。”
　　闻择见那个亚兽人正要把手上的半个烂柿果扔掉，上前两步，问：“这个能给我吗？”
　　亚兽人面露不解。
　　闻择如实道：“我想留点柿果的种子，不知道行不行。”
　　亚兽人看向带队的火岚，后者爽快地道：“行，你拿去吧。”
　　闻择笑着接过：“谢谢。”
　　火岚摆手，示意别客气。
　　山南和虹日部落挨着，火岚觉得，鸟带着种子到处飞，山南肯定也有柿果。
　　与其等闻择回去辛辛苦苦找到，不如自己卖个好，也当做是他刚刚把那么漂亮的衣服样式教给自己的答谢。
　　闻择倒感觉，两个部落的气候、地势都有差别，连桑回这么经验老道的亚兽人都没怎么在山南见过柿果，他去找就更困难了。
　　所以默默记下了虹日部落的馈赠。
　　兽世的动物、果实普遍更大一些，柿果却只有半拳大小，可见野外的产量不高。
　　闻择盘算着回去后，要怎么育种、种植，和大家一块，将整片柿藤都翻找了一遍，最终每个人采了小半筐的柿果，生熟都有。
　　接着，虹日部落的人，又带他们往更深的山里走去。
　　谈笑中，一上午很快溜走，大家满载而归。
　　闻择如今借住的山洞没有生火的地方，等人们分配好物资，他和桑回商量了下，一块去了赤屿的山洞外，准备借他的石灶一用。
　　因为他们是外人，不需要把采集的食物上交虹日部落，所以两个人的背筐都是满当当的。
　　由火岚带着其他两个亚兽人，把为卓穆他们准备的食物，一并送了过来。
　　前脚刚到，赤屿就带着卓穆他们回来了。
　　每个兽人的背上，都扛着分好的兽肉，新鲜的血液一滴滴落下，风里飘散着肉燥味儿。
　　两伙人打了个招呼，吉砂很自然地走到了桑回身边，卓穆则是朝着闻择而去，举起了手上的东西。
　　“这是……长目鱼？”闻择一下笑起来，伸手去接他用草串成一串的鱼。
　　卓穆也笑：“嗯，打猎以后，见还早，大家就去河里抓了会儿鱼，这是我分到的。”
　　长目鱼长得不大，肉嫩，刺少，鱼腥味淡，闻择很喜欢吃。
　　不过山南的河流里，这种鱼不多，他在卓穆那借住了一段时间，只吃过两次。
　　这次他一数，卓穆竟然足足带回来了八条！每条三斤左右，都还摆着尾巴乱蹦呢！
　　“够了够了！这么多鱼，能做好几大锅！”
　　赤屿把猎物放下，洗了洗手，边扎着红色长发，边走过来。
　　他笑着说：“我知道乌叶他们是抓鱼好手，没想到卓穆比他们动作还麻利，数他分到的最多。”
　　闻择油然而生一股骄傲之情：“卓穆的身手是很好。”
　　卓穆问：“你们今天采集的怎么样？”
　　闻择兴奋地说：“很不错！而且我们还采到了一种叫柿果的食物！”
　　赤屿：“柿果啊，那个炒鸟蛋很好吃。”
　　闻择：“本来我也准备炒鸟蛋的，现在嘛，我决定做点儿别的。”
　　不光赤屿，其他人也来了兴趣，纷纷追问：“什么呀？”
　　闻择神秘地笑笑：“想知道？那来帮我把鱼处理了。”
　　火岚走过来：“行，交给我。”
　　赤屿想了想，说：“大家今天就在我这吃吧，当聚餐了，吃完咱们就去陶窑那边。”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同意。
　　不管是山南还是虹日部落的人，都喜欢聚餐的热闹，大家有的生火，有的处理食材，人虽然多，但是一点儿都不乱。
　　并且，不需要商量，就把“主厨”的位置，留给了闻择。
　　闻择笑了笑，没有推拒。
　　他先是清点了一番食物，然后给大家分配任务，自己也忙活起来。
　　“闻择！鱼收拾干净了，接下来怎么做？”不远处，火岚在水边问。
　　“你有刀吗？”
　　“有骨刀。”
　　“那用刀把鱼片成片，先放在盆里面备用。”
　　“行！”
　　另一边正在扒鸟毛的赤屿听到，抬头说：“要不咱俩换换？我有黑银刀。”
　　火岚笑着问他：“你是没耐心处理鸟毛吧？”
　　赤屿被戳穿，也不尴尬，说：“这鸟毛又细又小，确实拔得我心烦。”
　　“行吧，咱们换。你记得片均匀点儿啊。”
　　“知道了。”他期待着闻择做的新菜呢，能不好好干么。
　　闻择对两人的交换没什么异议，他好奇的是赤屿刚刚说的黑银刀。
　　只见高大挺拔的兽人走到水边，手一翻，一柄比手掌稍长一些的小刀，就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那刀的颜色是银里偏暗黄，有几处黑斑，随着赤屿的动作，泛着明显的金属光泽。
　　闻择呼吸一紧，脑海里蹦出了两个字——合金！
　　他知道兽世有金属，比如山南部落就有一柄大价钱换来的金属刀。
　　但赤屿这柄小刀的颜色，让他想到了一样现代很常见的金属：铜！
　　这可是个顶好的东西啊！
　　不过铜的燃点挺高的吧，怎么提纯、锻造的？
　　思索间，他走到赤屿身边，看男人用清水洗涤着小刀。
　　他咽了咽口水，目光灼灼地问：“赤屿族长，能借我看看你的刀吗？”
　　赤屿当然乐意，将刀递了过来。
　　闻择谨慎地接过，用手触碰着刀身，借着日光仔细打量。
　　这柄刀的重量比他想象中要轻不少，指甲轻轻一磕，刀身颤了颤，发出声响。
　　他又轻轻地把刀尖往下弯了弯，硬度果然也没那么高。
　　在他对几种金属的了解中，比较软的只有铝和金。
　　小时候，家中用过铝锅，不过稍微磕碰一下就爱变形，所以后来渐渐被不锈钢取代了。
　　铝的熔点，比铜低多了，如果真的是铝，那锻造起来的确比较容易。
　　闻择将刀还给赤屿，问他：“这柄刀是你们自己打造的吗？”
　　赤屿摇头：“和走商换的，据他说，是黑银部落的人打造的。”
　　“黑银部落？”
　　“嗯，从我们部落往那个方向走，经过林荣等几个部落，就是黑银部落了。”
　　“听起来很远。”
　　“是的，我们全速赶路过去，都要五天。你对黑银刀很感兴趣？”赤屿问道。
　　闻择不大好意思，正要点头，瞥见他狭长狐狸眼里的光芒，出口的话转了个弯儿：“还好。”
　　赤屿似笑非笑，也不知是信了没有。
　　“你要是想知道黑银的事，可以抽时间过来一趟，我好好和你讲讲。”
　　笑眯眯说着，他套近乎地要拍拍闻择的肩膀。
　　“闻择！”乌叶的声音，冷不丁在后头响起，打断了赤屿的动作。
　　闻择扭头一看，乌叶和卓穆站在一块，一人拎着一只褪好毛的鸟。
　　卓穆赤色的眸子，深深地看过来，薄唇微向下抿。
　　“接下来要怎么做啊？”乌叶问。
　　“哦，我来！你们帮我烧两锅水！”
　　惦记着吃，闻择给赤屿留下一句：“下次再说。”匆匆跑走。
　　赤屿看着他的背影，笑着耸耸肩，蹲下来片鱼片去了。
　　兽世以武力为尊，赤屿身手如果不好，也当不上这么大部落的族长。
　　等闻择煮好鸟肉回来，见大家带回来的长目鱼，被赤屿已经片成均匀的鱼片，堆放在几个木盆中。
　　“这样可以吗？”赤屿问。
　　“太可以了。”闻择请他和自己一道，把鱼片端回到灶台附近，然后将切好的须须头块，和盐一起，倒进木盆中，用手抓了抓，放在一旁。
　　桑回探着头问：“这是在腌制？”
　　闻择：“对。要是再加点淀粉就更好了，可惜我手里的上次用完了，还没来得及重做。”
　　桑回：“我这有，你拿去用吧。”
　　他从自己的空间中，取出用两层麻布装着的一小袋淀粉来。
　　山南部落的人对这食物不陌生，虹日部落的人却都露出了好奇之色。
　　“淀粉？这又是什么？”


第34章 酸汤鱼
　　桑回看着闻择, 没有贸然开口。
　　闻择想到火岚给他留种的西红柿，没有藏私地答：“是一种从茎块里提取出来的粉末，可以用来嫩肉、勾芡什么的。”
　　他接过桑回的淀粉, 取出来一些，倒进木盆里。
　　同时，简单地说了下淀粉的提取方法。
　　众人一听, 连连摇头：“这也太复杂了, 又是洗又是过滤又是晒的，还是算了。”
　　“我感觉肉直接吃也能嚼动，不用特别嫩。”
　　至于勾芡, 他们之前听都没听过这个词。
　　包括桑回在内的山南部落几人, 皆是一副笑而不语的模样, 看得虹日部落的人颇为费解。
　　闻择也没多解释, 腌好鱼片后, 几只鸟也煮好了。
　　他叫了两个人, 和自己一起, 将鸟肉撕成一条一条，足足撕出来三大盆。
　　然后取来大一点的陶碗，放入切好的须须头，炒制过的青花椒、坚果碎末, 盐, 又往上面淋了热油。
　　“刺啦——”
　　兽油将调味料的香气, 瞬间激发出来，闻得人眼睛发亮，食指大动。
　　最后，他挑出一小盆味道酸甜的果子，碾成果浆, 再切了两个半熟的西红柿，将其一块倒进陶碗中，用筷子搅了搅。
　　葱香、椒香、酸甜香混合在一块，层次丰富，一下就将兽人们敏锐的味蕾刺激到，本能地燃起了食欲。
　　“好香啊！我好饿，什么时候能开饭？”火岚手放在肚子上，一眨不眨盯着调好的酱汁问。
　　“这道菜很快就好了。”闻择笑着说。
　　把酱汁淋到撕好的鸟肉上，再添点青菜末做点缀，拌一拌，便是一道色泽鲜美、浓郁鲜香的凉拌肉丝。
　　紧接着，他麻利地起锅烧油，下了须须头爆香。
　　虹日部落的人全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是要炒拌好的鸟肉吗？”
　　“放了那么多调料，肯定特别好吃吧！”
　　“你切了这么多柿果，难道要一块炒？”
　　闻择摇摇头，说：“这是两道菜。”
　　他特意将比较熟的西红柿挑了出来，去皮切成丁，倒进锅中，反复摁压、翻炒出汁水，然后又倒了半锅之前烧好的热水。
　　红色的汤汁熬煮几分钟后，他加盐调味，再将鱼片下锅。
　　咕嘟咕嘟，鲜嫩的鱼片，很快在汤汁里微微卷曲，鱼肉一弹一弹的，不用吃，都能想象到该有多么爽滑。
　　切好的鱼片熟得非常快，大家只觉得一眨眼，闻择就取了兽皮来，要垫在锅的两边，将锅给端起来。
　　“这就好了？”赤屿微微瞪大眼睛，问。
　　“对。”
　　不等闻择动手，卓穆已经像之前一样，接过他的活儿，稳当当地把锅端出，放在一旁。
　　火岚弯腰凑过来，西红柿特有的酸甜滋味，勾得他一个劲儿地往下咽口水。
　　盯着锅里泛红的汤汁，雪白嫩滑的鱼片，腾腾冒气的热气，他好奇地问：“怎么感觉这个柿果汤有点黏糊糊的，和之前煮的汤不一样。”
　　闻择解释：“鱼片上不是裹了层淀粉吗，这就是勾芡了。”
　　“原来如此……”火岚满脸都写着想吃。
　　其他人累了大半天，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闻择没犹豫，拍拍手，招呼着大家：“炖的肉和蒸的茎块都好了吧？”
　　负责这两道菜的亚兽人说：“好啦！”
　　“那稍等，我把剩下的鱼头鱼骨再做个汤，拿上餐具，咱们就可以开饭啦！”
　　身边响起了一阵欢呼声，不多久，大家围着几口锅，席地而坐。
　　闻择注意到，第一筷子，他们要么伸向凉拌肉丝，要么伸向了酸汤鱼片。
　　他也夹了片鱼，往最里面放时，那鱼片还在筷子间，诱人地晃了晃。
　　放进口中，他专注品味了一番。
　　酸酸甜甜的西红柿汤，只加了一点须须头和盐做点缀，没有喧宾夺主，浓郁鲜美，非常开胃；
　　鱼片煮得刚刚好，轻盈润滑，在嘴里轻轻一抿，就变成了小小的一片片，好像坐滑梯一样，顺着喉咙而下。
　　并且酸甜和葱香，完美地去除了长目鱼本就不多的腥味，切成鱼片后，刺也变得小小的，几乎不用挑。
　　干了一天活儿，来上这样一口酸甜味美的鱼片，他简直幸福到眯起眼睛。
　　随后，他又尝了凉拌肉丝。今天打来的鸟味道同样堪称一绝，鸟肉不干也不柴。
　　天气热，放凉了以后再吃的鸟肉，配合着酸甜咸麻的滋味，吃下一口，就能驱散夏日的燥热，把人也带到轻盈的云上飞翔。
　　不过他还是觉得，味道稍微单调了一点儿，要是有酱油和辣椒，放里面几勺，岂不是更美？
　　等回去后，他一定要让桑回带着他，好好去外面找找豆子！
　　舀出点番茄汤，放进碗中，他吹了吹，喝下。
　　后知后觉，大家一直没说话，抬头一看——
　　噗，所有人都在埋头大吃呢！
　　不管是炖肉还是烤肉，大家通通不看了，盯着肉丝、鱼片，猛猛下筷。
　　这么一会儿功夫，两样菜都下去一半了！
　　闻择一看也急了，他才刚分别吃了一口！
　　顾不上再喝汤，他抄起筷子，就夹着肉丝往嘴里放。
　　还没咽下呢，又一次夹起三片鱼肉，放进碗中。
　　同时，侧面伸过来一双筷子，给他的碗里也放了两片鱼肉。
　　闻择扭头一看，是卓穆给他夹的，那双幽邃狭长的眼眸里，泛着点点笑意。
　　他弯唇一笑，没和卓穆客气，很快就把碗里的鱼片吃光了。
　　等肉丝和鱼片都见了底，大家才好像找回自己声带似的，说起话来。
　　“那个……谁把勺子借我用用，我也想喝点汤。”一个亚兽人捧着自己的碗，漂亮的脸蛋泛着红晕。
　　闻择便把自己的勺子递了过去：“用这个吧，我只盛了汤，没往嘴里放。”
　　“谢谢！”亚兽人接过来，赶忙给自己盛了一碗。
　　大家的饭量都大，所以碗也烧得大，他盛完，锅里汤汁肉眼可见下去一大截。
　　其他人不干了：“哎哎哎，给我们留点儿啊！”
　　那个亚兽人捧着碗，弯着眼睛嘿嘿笑，闻择总觉得看到了一只可爱耶耶。
　　“这个汤真好喝，加了淀粉就是不一样。本来我还想着，织出来麻布后，第一个肯定要做身衣裳，现在我决定用来过滤淀粉了！”
　　其他人失笑，纷纷调侃道：“你刚刚怎么说的？淀粉太麻烦了，做菜用不着放！现在竟然为了吃的，连衣服都不要了？哈哈哈！”
　　“那我也不知道会这么好吃啊！再说了，衣服我还是要的，就是晚点儿做嘛！”
　　周围又响起一阵笑声。
　　对于这种“改口”的情况，山南部落的几个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并且，因为他们品尝过炸蘑菇、麻薯等物，吃到这道柿果鱼片新菜，也表现得不是太疯狂，最起码从表面上看，还是挺淡定的。
　　而虹日部落这些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他们产生了浓浓的自豪和优越感。
　　大家不时看向闻择，面孔俊秀的青年正捧着茎块，不急不躁地啃着。
　　他笑吟吟地倾听，不骄也不躁的模样，让人很是心生好感。
　　难怪赤屿总是和他套近乎，估计是想把他拉拢到虹日部落去。
　　呵，真是想美事。
　　反正他们已经给卓穆说好了，让他把闻择看紧点儿，绝对不能让赤屿得逞！
　　不一会儿，大家又讨论起了凉拌肉丝。
　　“这个菜我好喜欢，太开胃了，我比平常多吃了一堆茎块。”
　　“我也是！我现在都吃不下其他肉了。”
　　“我看你们一个个，跟饿了三天没吃饭似的，还好今天准备的食物充足，哈哈哈。”
　　“别光说我们，你不也吃得满嘴是汤汁。”
　　“我觉得最特别的是那个麻酥酥的味道！难道是因为放了麻刺果？这玩意还能当调料啊？”
　　桑回顺势接话：“对，不管生放还是炒制，都很有滋味。”
　　“好好好，下次我们也去采麻刺果！你能不能和我们多说几道用麻刺果做的菜？”
　　桑回：“炸蘑菇时可以放。”
　　“嗯？炸蘑菇？怎么炸？”
　　大家边打扫着残局，边聊着天儿。
　　桑回就把炸蘑菇的做法也简单说了一遍，顺势还提到了菌汤锅。
　　虹日部落的人听着听着，觉得自己手里的茎块都不香了。
　　他们羡慕嫉妒地问：“你们在部落里吃得这么好啊？”
　　桑回微微一笑，没否认：“都是闻择教我们的。”
　　火岚忽然喊了几声：“啊啊啊！”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问：“怎么了？”
　　火岚捏着筷子，愤愤地说：“就是忽然感觉你们有点不顺眼。”
　　他看向赤屿：“族长，能不能管管呐？”
　　赤屿哈哈笑起来，无奈摊手。
　　其他人也知道火岚不是真的有恶意，而且，山南部落的人自己都觉得自己挺显摆的，所以全笑了起来。
　　火岚绷着脸，给赤屿使眼色：闻择这么厉害，你不想想办法，把人拉拢过来？
　　赤屿：你觉得我可能不想吗？可山南部落的这群人，防我跟防贼似的！
　　火岚：可恶。
　　赤屿给了个安抚的眼神：没事，接下来还有相处的时间，你们也跟着努力努力。
　　火岚极认真地点点头。
　　一顿美味的佳肴吃完，盆盆碗碗洗刷干净，大家休息了会儿，便朝着陶窑进发了。
　　闻择这还是第一次现场看人用窑来烧陶，别提多期待了。
　　更不用说，赤屿还承诺，他们自己捏的陶胚，烧出来的陶器可以带走！


第35章 陶胚大户
　　虹日部落的陶器品质好, 带回去这批，他空间里那个陶釜就不用当传家宝了。
　　闻择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可当他上手开始捏陶胚的时候, 才明白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有多大。
　　没有辅助工具，光靠手捏，半天也捏不出个正常的形状。
　　好不容易成型, 薄厚还不均匀, 进窑怕是一烧就坏了。
　　闻择望着自己沾满了陶泥的手，惆怅地叹了口气。为什么脑子会了，手就是不会呢？
　　虹日部落的便宜, 他怕是占不成了。
　　“捏的怎么样了？”卓穆在他不远处, 抬头问。
　　闻择把手中的陶胚摁了摁, 不大好意思地说：“还行。”
　　卓穆的目光划过陶胚, 然后指了指他自己捏的几个陶坛：“大小合适吗？”
　　闻择瞧了眼。
　　卓穆毕竟是个兽人, 不太擅长干这种精细活, 捏得没有桑回他们好, 但比自己的强。
　　“挺好的，装食物装水都行。”
　　“嗯，”卓穆说，“那这几个要是能烧成, 就给你。”
　　闻择一怔：“我自己还在捏呢……你不要吗？”
　　“上次堆烧出了一批, 还能用一段时间。”
　　闻择还要推辞, 卓穆又说：“带回去也是咱们一块用。”
　　也是。闻择不再拒绝他的好意，展颜一笑：“行，那就当我捏的！”
　　大家是聚集在陶窑不远处的空地上捏陶胚，周围不少人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桑回边低头给手中的陶胚收尾，边说：“闻择你等等, 我捏完这个，也给你捏两个。”
　　乌叶和吉砂捏出来的东西实在是不行，所以有心无力。
　　以岩倒是捏得像模像样，可他年纪大了，捏两个就老眼昏花，这会儿正在围观赤屿带着人往陶窑里面填柴呢。
　　闻择回桑回以一笑，感谢道：“谢谢桑回叔。”
　　火岚见状，眼睛转了转，拎着一个捏好的陶胚，就放到了闻择的面前。
　　“闻择，这个给你。”
　　闻择一怔，作势要站起来：“啊，这怎么好意思。”
　　火岚摆摆手，示意他坐着，认真地说：“今天时间太紧了，天黑之前要开始烧陶，否则你还能慢慢捏。我们既然答应了你，你的陶器都能带走，也不能让你烧太少啊，显得我们部落多不厚道。”
　　生怕闻择再拒绝，火岚留下一句：“反正你别还我，还我我也不要！”就匆匆跑走了。
　　闻择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哭笑不得。
　　“谢谢你啦。”
　　火岚笑着扭头，抬手挥了下。
　　有他开头，陆续又来了十几个虹日部落的人，把他们捏好的陶胚，分给闻择一个两个。
　　其中一个还是兽人，吃饭那会儿闻择看到他了，不过两人没说话。
　　他默默把捏的最好的一个陶胚拿来，放在闻择身边，酷酷地冲他点头。
　　闻择抬头，和他说了声谢谢，见他耳廓都红了。
　　等兽人离开，闻择若有所觉，抬头，正好对上了卓穆投来的深邃目光。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忽的不自在起来，下意识摸了下鼻子。
　　感觉到鼻尖微凉，才想起来手是脏的，忙用还算干净的手腕擦了两下，就是不知道擦干净了没有。
　　有了大家的帮忙，最后清点时，闻择还成了陶胚“大户”，足足有四十三件。
　　搬陶胚时，闻择注意到，虹日部落的人习以为常离开了大半，剩下的这些应该是部落“管理层”。
　　看来陶窑的构造，对部落里大部分人都是保密的。
　　山南部落等人跟着赤屿他们进到陶窑里面，又认真学习了一遍摆放陶胚的窍门。
　　一切准备妥当后，众人退出去，赤屿示意点火。
　　火势迅猛，闻择站在外面，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浪。
　　嗯，赤屿说的没错，这陶窑还真是挺浪费热量的。
　　“行了，这边我留了两个人看着，咱们就先回去吧。”
　　干了一天活儿，灰头土脸的赤屿拍拍手，招呼着同样灰头土脸的大家。
　　桑回问：“一直烧到明早吗？”
　　“差不多。”赤屿边走边答道，“烧完还要等窑冷却得差不多，才能开窑，快得话也要下午了，到时候咱们一起来。”
　　他伸手指了下右边：“这边有河，我准备去洗洗。”
　　乌叶忙说：“我也要去，身上都是汗，衣服也要搓一搓。”
　　最后，大家都表示，先去冲了澡，再回部落。
　　河流不算远，大家都没变成兽形，是快步走过去的。
　　缺了一块的月亮已经爬上枝头，为大地投下皎洁的月光，映衬着河流徐徐流过。
　　数十米宽的大河，如同大地上一条明亮的绑带，壮阔且秀美。
　　兽人们自觉去了下游，闻择他们几个亚兽人在上游，没怎么犹豫，就一个猛子扎进河中，先游了几个来回。
　　之后，大家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还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仔细搓着。
　　将身体打湿后，闻择从自己的空间里取出一块硫磺皂，往自己的头发、胳膊、胸口搓了搓，很快打出了泡沫。
　　说是硫磺皂，其实是上次做出来那批皂的边角料，他不想浪费，给揉在一块了。
　　本来都和卓穆说好，要一块去收集硫磺矿，结果被陶窑的事给耽搁了。
　　硫磺经过兽油和碱的中和，已经不那么刺激，但还是有点不太好闻的味道。
　　闻择正认真搓着，盘算什么时候能去温泉，忽见火岚游到了他身边，盯着他手里的硫磺皂问：“闻择，这是什么啊？我看你和桑回都在用。”
　　他的眼神有点奇怪，约莫是不好意思直说，你们为什么要往身上涂这种臭鸟蛋味道的东西。
　　闻择微笑道：“是一种清洁身体的东西，叫硫磺皂。”
　　顺势把东西往他那边递了递，以便他能看得更清楚。
　　“原来如此，你们过得还挺讲究嘛。”火岚说。
　　闻择哈哈笑：“不是的，这是之前部落里有人生虱子，我做出来洗头发的。剩了点边角料，我就留着了。”
　　听他这样说，大家顿时惊奇起来，除了桑回，纷纷游到他身边来，好奇地盯着硫磺皂瞧。
　　“就这么个小东西，能杀虱子？”
　　闻择答：“嗯，还有其他一些小虫。”
　　“洗一洗就行了？会不会杀虫的同时，把皮也洗破啊？”
　　“不会的，我们部落有不少人都用过。”
　　“感觉是个很好的东西！你那还有吗，我想换一块。”火岚如是说。
　　闻择心想，都不问问贵不贵，虹日部落的人果然是“不差钱”，赤屿都有自己的金属刀呢。
　　“做硫磺皂的材料用完了，我还没来得及补充。”
　　“啊……”火岚面露失望，“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做？我想预定一块。”
　　“我也要我也要！你都不知道，身上生虫的时候太烦了，尤其咱们亚兽人，还不能变成兽形，只能把头发给剃了，好丑。”
　　“对对，我也要备一块，给我家崽崽用。”
　　闻择没想到他就是洗个澡，还能招揽到这么多生意，被大家的热情逼得都想沉水下去了。
　　还是桑回游过来，帮他解了围。
　　“大家别急，我们部落也有不少人和闻择预定了硫磺皂，如果有剩的话，让巡逻的兽人给你们传消息。”
　　几个亚兽人一听，更是急得不得了。
　　“原来硫磺皂这么抢手！闻择啊，你可千万要多做一点啊！”
　　“对对！我们会把物资准备好的！”
　　“我想订两块，不，三块！”
　　闻择和桑回对视一眼，后者笑得儒雅纯良，可他总觉得，桑回是故意的。
　　他开口：“我到时候看看能收集到多少材料，只要能做，肯定会做你们那份。
　　“哦对了，我还准备做一批不加硫磺的普通肥皂，就是没有杀虫，只有清洁效用，会比我现在用的这块硬度高些。”
　　说着，他将自己手中的硫磺皂递给火岚他们。
　　“你们可以试一下，感受下。”
　　火岚等人宝贝地捧着硫磺皂，没好意思用在身上，就都在手上搓了点儿。
　　用河水洗干净泡沫后，他们借着月光，仔细打量自己的手掌。
　　“天，好干净，好清爽！这个硫磺皂也太好用了吧！”
　　“我很少生虫的，我要普通肥皂！留着洗澡洗手！”
　　“我再预定三块普通肥皂！”
　　闻择笑得眼睛弯弯：“行，普通肥皂的量足够，我收的物资也比硫磺皂低。”
　　众人一听，只要半块兽皮，或者一大块兽肉，或者一截布料就能换一块普通肥皂，眼睛都红了，抢着要给闻择下“定金”。
　　草木灰水很容易获得，卤水到盐河那边去捞，更是只需要点时间成本。
　　至于兽油，这个也不难。
　　小小一块肥皂，却能换来那么多物资，闻择高兴得不得了。
　　赤屿部落的人也很期待，上岸穿好衣服后，还热烈地和闻择讨论着。
　　等和卓穆他们那伙兽人汇了合，赤屿得知这件事，急切地拍了拍腿：“闻择，有这种好东西，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呢？我也要，我要十块！”
　　虹日部落的其他兽人见族长都这样说了，生怕落后，财大气粗地表示：“我也要十块！听说你好像是要搭的那个叫…房子对吧？木料要不要？我那有阴干好的。”
　　闻择眼睛一亮，连声说：“要要要！”


第36章 挖墙脚
　　木料可是个好东西！能换到再好不过了！
　　不过……
　　闻择还是事先提醒了句：“换十块肥皂, 一根木料多了。”
　　兽人满不在意地摆摆手：“那就再给我添点儿那什么硫皂。”
　　“行倒是行，只是这么多肥皂，你得用到什么时候去啊？到时候看看吧, 我给你换成点别的东西。”
　　兽世的人们可能是有猛兽基因的缘故，眼睛都异常的明亮，在黑夜里, 犹如会发光。
　　此刻, 那兽人不知想到什么，瞳孔刷地变成竖瞳，跟两簇灯泡一样, 盯着闻择, 期待非常地问：“能换你今天做的那个凉拌肉丝吗？”
　　闻择点头：“可以啊。”
　　“我要多加麻刺果的！”
　　“哈哈, 你喜欢这个麻酥味儿啊, 有一些人吃不惯的。”
　　一说到吃, 其他人也加入进来。
　　正好晚上微风习习, 温度适宜, 空气也清新。
　　大家劳累了一天，都没变成兽形，就这么聊着天，散步一样往部落的方向去。
　　明月高悬, 加之大家夜视能力超群, 不用点火把。
　　“我也好喜欢那个味道！吃得舌头麻麻的, 好爽啊！”
　　“对，我还特意找一粒粒的麻刺果嚼着吃，热油泼过后，简直太香了。”
　　“是的，我今天茎块都比往常多吃了三个！”
　　“快别说了, 本来就下午吃挺饱的，现在一说又饿了。”
　　“哈哈哈，那回去烤几块肉，吃完再睡。”
　　闻择听了一会儿，自然而然地说：“其实还有一样东西，和麻刺果配在一块，更香爽好吃。”
　　“哦？什么啊？”
　　“叫辣椒，形状大概是这样的，”他随手掰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下，“里面有一颗颗的圆片状籽。”
　　“生的须须头你们吃过吧，有人说舌头痛痛的，那个就是辣味儿。不过辣椒的味道和须须头不一样。
　　“麻味和辣味是一对好伙伴，喷香开胃，让人越吃越上瘾。”
　　闻择把自己都给说馋了，喉结一滚，咕咚咽了口唾沫。
　　众人看到他脸上浓浓的向往之色，也不禁畅想起来，这个“辣椒”得多好吃。
　　尤其一开始要预定凉拌肉丝的兽人，连连追问：“你们部落有辣椒吗？能不能给我尝尝？”
　　闻择说：“好像没有。”
　　他简单地形容了下辣椒秧的模样，然后求证地看向桑回，“没见过是吧？”
　　桑回认真想了半天：“没见过。”
　　连一直笑眯眯听着的以岩都开口了：“我在山南的领地内活了那么多年，确定没见过你说的这个叫辣椒的东西。不过之前好像听走商说过，别的部落里有吃起来痛痛的菜，估计就是用辣椒做的。”
　　闻择忙问：“哪个部落？”
　　以岩：“太久了，我给忘了。你听谁说起过辣椒啊？”
　　闻择：“……大概也是走商？或者部落里的老人。”
　　以岩点点头，没多心。
　　闻择扭过头时，注意到卓穆不知看了他多久，目光深不见底，他心忽然颤了下。
　　其他人也没纠结闻择是怎么知道的，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有没有见过辣椒。
　　赤屿看向火岚：“你们亚兽人负责在外面采集，有见过类似的东西吗？”
　　火岚摸着下巴想了想，表示：“没见过，但我总感觉，闻择的这个形容让人很熟悉……”
　　赤屿：“说不定是有人和你说过，不着急，回去后慢慢想。”
　　闻择也把希望寄托在火岚身上，黑眸灼灼地望着他。
　　火岚一怔，笑道：“你们可别抱太大希望啊，我不一定能想起来的。”
　　“想不起来也没事，”赤屿认真地说，“咱们部落人那么多，等白天的时候，再和其他人打听打听。”
　　“对对，尤其上了年纪的老亚兽人，说不定会知道！”
　　大家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等闻择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进入部落深处了。
　　陆续有人和他们挥手告别，回各自的山洞。
　　最后，身边只剩下了顺路的赤屿，和特意送他回来的卓穆。
　　到了借住的山洞外，闻择微笑着问赤屿：“明天我不用去采集了对吧？”
　　赤屿：“对，第一批和你学织布的人已经选好了，吃过早饭后，你就开始教他们吧。”
　　“好。”闻择看向卓穆，指了指山洞里面，“那我先进去啦？你们回去的路上小心。”
　　没想到，卓穆问他：“你饿不饿？我这还有白天打到的猎物。”
　　身旁的赤屿一愣，懊恼的同时，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他生怕落后地道：“我家中还有些储存的果子、坚果、蜜浆什么的，你要吃吗？”
　　闻择倏而一笑，和两人说：“中午那顿吃太多了，没饿呢，就不吃了。怎么，你们饿了吗？”
　　现在也不是很晚，点个火，烤点肉，用不上多少时间。
　　意料之中的，卓穆和赤屿都说不饿。
　　下午那点活动量，对他们来说就跟躺着呼吸差不多。
　　于是三人道了别，闻择走进山洞，躺在兽皮上，阖上眼睛，慢慢陷入了睡眠。
　　＊＊＊
　　翌日，朝阳初升。
　　闻择先是去了趟陶窑，昨晚留下的两个兽人已经换班去休息了，现在巡逻的是新面孔。
　　窑从外面摸着还是烫手的，急不得，闻择又拐回了赤屿的山洞。
　　来学习的十五个人已经到了，除了十四个亚兽人，还有赤屿这个兽人。
　　对上闻择的目光，赤屿解释道：“我是族长，要跟着他们一起学。你放心，我应该不会太拖后腿的。”
　　闻择笑了笑：“我没担心。”
　　昨天赤屿也捏了个陶胚，有模有样的。
　　兽人们只是不那么擅长手艺活儿，不代表完全不会。
　　就像亚兽人力气虽然比兽人小，但掌握了技巧，也能狩猎、把人形的兽人打趴下。
　　今天卓穆和吉砂他们，依旧和虹日部落的兽人去狩猎。
　　桑回没去采集，留下来给闻择打下手。
　　闻择确定大家都准备好了，没废什么话，就把腰机从空间里取出来，给大家讲解起来。
　　包括赤屿、火岚在内的十五个人，全聚精会神地听着，用惊异的目光紧紧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和他之前在山南部落做的差不多，讲解完毕后，他又取出之前纺好的线，当场给大家织了一段。
　　众人一眨不眨，看着一团麻线，在闻择修长手指的摆弄下，这样那样，就变成了平整光滑的布！
　　“兽神哪……”哪怕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他们还是震惊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们和你学了，也能织出这么好的布了！！！”说话的亚兽人眼圈都激动红了。
　　“能选上第一批学织布的人，我真是太幸运了！”
　　“真想快快学会，织出自己的布来！”
　　“没错！”
　　“闻择，一会儿能让我摸摸这块布吗？好光滑好平整好漂亮啊！！”
　　闻择手上动作没停，由衷地感到不好意思，说：
　　“可以摸的。其实我在我们部落算是织布手艺很一般的了，桑回叔比我织的好太多了。叔，”他扭头看向儒雅的青年，“要不你来织一段吧？我起来给大家讲讲。”
　　桑回没推拒：“行。”
　　两人小心仔细地交接一番，由桑回织起布来。
　　在场绝大部分都是亚兽人，他一出手，大家就知有没有。
　　就连闻择，都能看出，同样的工具，同样的线，桑回织出来的布，仿佛加了滤镜，把他织的那截比得灰扑扑的。
　　他努力装成淡定的模样，清咳了一声，和大家说：“你们仔细看桑回叔手上的动作……”
　　一上午，闻择带着大家削木头、做工具，快到中午时，大家才陆陆续续用自己的腰机织起布来。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还带了两件金属工具来。
　　有了趁手的好刀，削起木头来都更得心应手了。
　　这批亚兽人普遍上手很快，一看就是部落中的好手，闻择没费什么心，就把大家都教会了。
　　赤屿也学得有模有样的。
　　闻择默默看了一会儿，想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他目光转来转去，最终落在了金属刀上。
　　一柄小刀，一柄砍刀，皆是用赤屿口中那“黑银”材料做的。
　　“你可以拿起来看。”赤屿的声音温和响起。
　　闻择被看穿心思，笑了笑：“谢谢赤屿族长，那我不客气了。”
　　这次，他端详的时间久了些，基本上确定，这个“黑银”，大部分含量是铝。
　　铝刀硬度没那么大，太硬的木头砍不动，
　　做工也比较粗糙，好在刃开得锋利，削点小木棍、小木板还是足够的。
　　把玩了一会儿，赤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笑着问他：“喜欢？”
　　闻择诚实地点头。
　　赤屿认真道：“那要不要考虑到我们部落生活？你如果来，部落就把这柄小刀送给你。”
　　闻择愣住，第一反应是去看桑回，果然，后者的脸已经略沉下来。
　　“赤屿族长，你别和我说笑了，”闻择道，“这个刀肯定用不少物资换的吧？”
　　“我没在说笑，我们虹日部落是真的很欢迎你。”
　　刚刚闻择给他们讲解腰机的原理和用法，赤屿就在想，闻择这聪明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呢。
　　之前他们花大物资从山南部落换回的布料，在部落很多人手上都传阅了一番。
　　大家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这布料真好，到底怎么能织出来啊？”
　　赤屿还以为织布的工具有多复杂呢，没想到就几根木棍，一张兽皮，一块梭子。
　　可这么简单的工具，从千年前到现在，也没有别的兽人能想到。
　　更别说，闻择身上还有那么多的闪光点。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闻择所在的部落，会因为他这个人，变得越来越强盛。
　　被赤屿注视着，闻择脑子有点卡壳，不知说点什么才好。
　　直到桑回的声音冷不丁传来：“赤屿族长，你当着我的面这么说，不太好吧。”


第37章 开窑
　　赤屿被人揭穿, 也不生气，反而爽快地笑了几声。
　　他扭头，坦坦荡荡地看向桑回, 说：“不当着你的面，我还不说了呢，我们虹日部落的人, 不做偷偷摸摸的事。”
　　桑回和闻择都沉默了：“……”
　　那你就大大方方挖山南部落的墙角？
　　赤屿复又看向闻择, 笑眯眯但认真地道：“你这么聪明、有本事的亚兽人，虹日部落一万个欢迎。怎么样，考不考虑过来啊？”
　　他把话摊开来讲：“我保证, 你在山南部落有的, 虹日部落也会有, 我们一定让你吃饱穿暖, 不受半点儿委屈。”
　　桑回他听懂了赤屿的言外之意：如果山南部落对闻择不好, 虹日部落会立刻把人接手。
　　呵, 自己怎么说也是山南部落的副族长, 能给他这个机会？
　　于是桑回颇有底气，冷冷道：“我们部落也不会让他受委屈。”
　　赤屿只是想表明拉拢闻择的态度，理解桑回的反应，自然不可能和他起冲突。
　　他见好就收, 笑吟吟望着闻择, 等他的答复。
　　闻择放下了手中的刀, 有点尴尬地表示：“赤屿族长，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在山南部落待得挺好的。”
　　这就是不准备过来了，赤屿有点遗憾。
　　他眼珠转了转，贼心不死地问：“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伴侣？我们部落年轻的单身兽人不少, 长得好看，身子健壮，打猎本事也强，要不要让我给你介绍几个？”
　　怎么都穿到兽世了，还躲不开做媒？
　　闻择红温的同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卓穆。
　　卓穆的本事，自己是见过的。
　　旁的兽人再厉害，会有他厉害吗？
　　他轻轻摇头，既是拒绝赤屿，也是把自己脑子里的杂念摒去。
　　“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找伴侣的想法。”
　　赤屿族长张口，还要再说，面前忽然多了个人。
　　桑回看不下去了，罕见地绷了脸，皱着眉，不认同地看着赤屿。
　　“闻择年纪小，面皮薄，你可是年长了他十几岁。现在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你再说下去，就是为难人了。赤屿，我们山南部落再小，为了自己部落的人，也是不畏开战的。”
　　赤屿毕竟是族长，桑回对他这样不客气，他妖孽的面庞冷了一瞬，不过眨眼，又笑了开来。
　　他抬起手，往后退了一步，闭上嘴，表示不再说了。
　　这场面实在是尴尬，虹日部落的亚兽人们不说话，连织布都放轻了声音。
　　闻择也有点无所适从，垂着眼，干巴地找借口：“我过去看看别的刀。”
　　他转身，拎着砍刀往远处走了几步。
　　脑子有点乱，没怎么注意，就拿过了一截木头，摆在自己面前。
　　边整理思绪，他边随手往下一劈——“咔嚓”，木头从中间被他劈成两半。
　　又连续劈了十来根，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定睛看去。
　　还好这些都是用来烧火的，不算劈坏。
　　他蹲着，一手拎着砍刀，一手捡起劈开的木头。
　　切口平整，这刀还挺好用。
　　要是自己也有这样的一柄刀就好了，干活能省多少事儿啊。
　　唉，真是羡慕！
　　赤屿回去织布了，渐渐地，大家聊起天来。
　　他还笑着和桑回搭了两次话，态度这样好，桑回也冷不下脸了。
　　闻择独自消化了一番情绪，不再尴尬后，走回去看了看大家织布的进展。
　　“你们学得真快，织得细密又平整。”他笑着点评着，“不错不错，短短一个上午，就成熟手了，差不多可以出师了！”
　　这些年轻亚兽人们都非常喜欢闻择，得到他的夸奖，一个个笑得比花儿还要灿烂。
　　“是你教得好，要没有你，我们也学不到织布的方法。”
　　“等回去后，我就把方法教给两位父亲，让他们和我一块织！”
　　“我特别喜欢这个布，迫不及待想穿和你一样的衣服了！”
　　“闻择，你真的好厉害！谢谢你！”
　　望着一张张俊美泛红的容颜，听着大家发自内心的感谢，闻择不好意思的同时，成就感也蹭蹭地往上涨。
　　劳动成果被肯定，比他自己织出多少布都要来得开心。
　　他也微红了脸，谦虚地说：“大家别客气，咱们两个部落做了交易，你们把陶窑的一切都教给了我们，我尽心教大家，也是应该的。
　　“很快我就要回山南部落，你们这批学会的人，还要把方法教给其他人，所以趁着我还在这，有什么不懂的，一定要抓紧问。”
　　大家连连点头：“我们知道了。”
　　火岚叹气：“真想你能在我们部落多留几天。”
　　其他人附和：“对啊对啊，空山洞多的是，多住住呗。”
　　大家的热情，让闻择很感动。
　　“谢谢你们，但我弟弟还在家里等我呢。”
　　“也是，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带着弟弟来我们部落玩啊！”
　　“我的崽和你弟弟差不多大！是个灰狼，他们能玩到一起去的！”
　　闻择笑着点头：“一定。”
　　下午，卓穆他们打猎回来了。
　　闻择忙完手上的事，过去找他们，就见桑回不知和他们说些什么。
　　几个人注意到他过去，都默契地闭上了嘴，幽幽地看着他。
　　闻择：“……”
　　一定是桑回把赤屿挖墙脚的事说了。
　　他感觉自己又要红温了。
　　“今天打猎怎么样？”闻择笑着挑起话头。
　　乌叶开口，堪称事无巨细地和他讲了一遍。
　　就连不善言辞的吉砂，都在旁边补充了好几句。
　　？怎么有种他们在自己面前表现好好的错觉。
　　其实不是错觉。
　　赤屿的行为，让他们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虽然他们本来就对闻择不错，但都暗下决心，要让闻择感觉到重视！
　　绝对不能被虹日部落的人得逞！
　　闻择慢慢地咂摸出了他们的心思，有点哭笑不得。
　　山南部落生他养他，他真的没离开的想法，哈哈。
　　下午，闻择回自己的山洞休息了一会儿，重新来到赤屿的山洞外。
　　看到乌泱泱的人从众，他都震惊了。
　　“这是怎么了？”他忙问。
　　火岚忙解释道：“没事没事，他们就是说想来看看我们怎么织布的。”
　　有兽人接话：“对，我们站得远远的，也不出声，保证打扰不到你们。”
　　“嘿嘿，我惦记你们织的布，在山洞里面半天也没睡着，你就让我们看看吧？”
　　“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告诉我们！”
　　“对！”
　　闻择展颜一笑：“那你们也别光看了，跟着学学吧。”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什么？这就可以学了吗！”
　　“兽神呐！我们也能学？”
　　“你教我们吗？”
　　闻择摇摇头，指了指他第一批“学生”，说：“他们学得差不多了，让他们教。我在旁边把关。”
　　他也有点私心，同样的话，不想三番五次地说了。
　　大家都欢呼起来，连声给闻择道着谢。
　　很快，人群就三三两两地散开，新来的人围在第一批学生身边，认真地看着、学着。
　　人虽然多，大家说话的声音却都是轻轻的，好像织布是一件神圣、不可侵犯的事一样。
　　就这样，第二批学生也磕磕绊绊地上手了。
　　闻择仿佛“监考老师”，这转转，那走走，答疑解惑。
　　一下午很快就过去，大家恋恋不舍地收起了腰机，开始准备晚饭。
　　今天同样是聚餐，众人齐心协力，做了顿丰盛的佳肴。
　　闻择记挂着陶窑，还找赤屿问了一遍，确定窑已经冷却得差不多了，等太阳落山后，就能开窑。
　　他和其他人一样，迅速解决了晚饭。
　　收拾一番后，盼了一天的太阳，总算是缓缓坠入了苍翠绵延的山下。
　　暖红色的晚霞烧透了半边天，美不胜收。
　　天空不时划过一群又一群的巨大飞鸟，鸣叫声悠远。
　　兽人们就在这样壮阔高远的秀丽风景里，变回兽形，背上各自的伴侣、亲朋，朝着陶窑奔去。
　　迫不及待的闻择也爬上了纯白巨蟒的背，跟在浩浩荡荡的大队伍中。
　　去陶窑的路早就被巨兽们踩踏得又宽阔，又平整，随着他们的快速奔跑，掀起了一阵阵扬尘。
　　很快，大家就冲到了陶窑前。
　　亚兽人落地，兽人们纷纷变回人形。
　　“我带着几个人开窑，”处理正事，赤屿面色严肃地说，“山南部落的人，也跟着一块来吧。”
　　以岩等人答应下来。
　　白天还在当老师的闻择，此刻在队伍中，又成了认真听讲的学生。
　　大家有序地忙碌着，烧好的陶器，一件件被搬出去，摆在空地上。
　　有一些没烧好的陶器，在窑内就成了碎片，看得闻择有点紧张。
　　是他提议在台阶下面挖坑的，真把次品率变高了怎么办？
　　就算虹日部落的人不说什么，他自己也过意不去。
　　抱着这样的心思，他主动接过了整理陶器的活儿。
　　他把陶器按照大小，一列列摆放得很整齐。
　　最后，清点出来的完整陶器，正好摆了十七行、十七列。
　　所有人都聚集在了空地上，灼灼地盯着地上的陶器。
　　今夜无月，光线黯淡，大家便生了火把，高高举着。
　　闻择见有人在陶器群中穿梭，一个个数着，嘴里念念有词。
　　其他人大概是怕影响他，也可能是在默默数数，基本没出声。
　　闻择在心里算了遍十七乘十七，轻声说了句：“这里一共是二百八十九个陶器。”
　　耳力敏锐的兽人们，刷地一下看向了他。


第38章 纺线机
　　闻择虽然自己也是个亚兽人, 但被这么多犹如猛兽一样野性的眼睛盯着，脊背下意识一僵。
　　他缓缓地眨了眨眼，没底气地问：“怎, 怎么了吗？”
　　卓穆走到他身边，用低沉磁性的声音问：“你已经数过了？”
　　有他在，好像一下就把其他人的目光给隔绝了, 闻择稍微松了口气。
　　“是的。”
　　桑回露出恍然之色：“对, 刚刚是你摆的陶器。”
　　闻择无法解释什么叫“九九乘法表”，于是默认了他的话。
　　过了一会儿，有其他人也清点出了陶器的数量, 有说二八八的, 有说二八三的, 也就说二□□的。
　　赤屿听了这些数字, 慎重地说：“还有没有其他人数了的？我数也是二□□。”
　　卓穆淡淡道：“我也是。”
　　赤屿：“我再数一遍。”
　　卓穆面色淡定, 没再有什么动作。
　　最终, 确定了这批烧成的陶器, 就是两百八十九个。
　　赤屿勾唇笑起来，说：“我就觉得闻择不能数错，咱们进窑多少个胚？”
　　有个亚兽人答道：“一共是三百六十五个。”
　　闻择算了下损耗，不低啊, 他的心略略沉了下来, 都不好意思看赤屿他们了。
　　没想到, 赤屿竟然大笑说：“好好好！太好了！”
　　嗯？好？好在哪儿？
　　赤屿看向闻择，下一句就解释了他心中的疑惑：“之前这个数量进窑，撑死了能烧成两百六十个，这次足足多出了近三十个！
　　“要是差个三两个，还确定不了什么, 但用的材料、烧的木柴都和之前一样的，三十个的差距，说明这批陶器的质量，就是提高了！”
　　他高兴得出结论：“闻择，你提的建议有用！我代表虹日部落，真的谢谢你了！你永远都是我们虹日部落的好朋友！”
　　闻择懵了。
　　原来成品率还提高了？！就因为他随口的一句话？
　　心怦怦狂跳的同时，他也跟着开心地笑起来。
　　虹日部落的陶器有多抢手，他是深有感触的。
　　哪怕是把成品率稍微提高一点儿，累积下来，赚的都是一大笔。
　　不光是赤屿，看虹日部落其他人的反应，就能体会到他们激动的心情！
　　闻择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笑道：“能帮上忙就好。”
　　赤屿笑弯了一双狐狸眼：“帮大忙了！”
　　大家连陶器都顾不上再检查，哗啦围到了闻择身边，眼睛锃亮地望着他，好像他是什么大英雄。
　　“我就说这次怎么烧得这样好，原来都是闻择你的功劳！”
　　“我刚找了一下我捏的那些陶胚，以前能剩六七个就不错了，这次足足烧成了十个！拿出去能换好多物资！闻择，谢谢你啊！真的谢谢！”
　　“兽神在上，你又教我们织布，又帮我们改进陶窑，我们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我太开心了！要不然你把我的陶器再拿走一半吧？”
　　闻择被大家的热情冲击得后退，可后面也是人，能退哪儿去？
　　只有高大健壮的卓穆身边，还有一点儿空地。
　　于是他往卓穆那靠了靠，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大家别这样说，我其实也没做什么。至于陶器，我自己的已经足够了，就不要了。”
　　烧一次陶要做多少准备，耗费多少资源，他这次深刻体会到了。
　　哪好意思动动嘴皮子，就把人家的劳动成果占了啊。
　　有人激动地挥着胳膊，差点碰到闻择，被卓穆抬手隔开了。
　　他五官深刻，面色冷肃，气势威严，从头发丝到脚，都透着不好打交道。
　　那双赤色的瞳孔，已经有转为竖瞳的趋势。
　　被他带着愠意冷冷一扫，众人的脑子猛地冷静下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闻择这才有了点喘息的机会，长长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赤屿见状，忙推开人群走过来，温声和闻择说：“他们的兽形都是猫猫狗狗的，不稳重，但没什么恶意，你别往心里去啊。”
　　闻择笑道：“不会，我知道大家是开心。”
　　赤屿：“嗯。今天太晚了，光线不好，等明天再仔细检查陶器吧，我送你们去休息。”
　　闻择：“麻烦赤屿族长了。”
　　赤屿：“别这么客气。”
　　其他人还想拉着闻择说什么，被他一个眼刀给扎了回去。
　　左右山南部落和他们挨着，闻择又不会跑，何必急在一时？
　　至于给闻择的谢礼，他会认真地、仔细地想一想的。
　　这次烧陶的成功，让闻择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
　　翌日清晨，他拾掇完毕，又去了赤屿的山洞外。
　　“来啦？看看你的陶器。”赤屿朝他摆手。
　　属于他的陶器，都被搬了过来，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里面有缸、坛、釜、罐，还有陶盘、陶碗。
　　进窑四十三件，完整烧出来的有三十四件，还有三件有点缺口，不过不影响使用，他决定都带回去。
　　这么多陶器，闻择得死死忍着，才没有欢呼出声。
　　算上自己原本的两件，他有三十九件“传家宝”了！哈哈哈！
　　他匆匆地行走在陶器间，不时拎起一个看看，再上手轻轻敲一敲。
　　那清脆的声音落在耳中，堪称天籁。
　　“烧得真好，比堆烧的好太多了。”闻择爱不释手，由衷地感叹。
　　赤屿也笑道：“岂止是比堆烧的好，今天天一亮我就过去仔细看了，虽然差距只有一点儿，但还是比我们之前烧的好。等把那个坑再修修，说不定又能提升一截呢！”
　　闻择点点头：“期待你们能烧出更好的陶器。”
　　“哈哈哈，有你这话，一定能烧成！”
　　正说着话，以岩等人也过来了。
　　他们先代表山南部落，向赤屿表达了感谢，随即表示，今天就动身回去了。
　　赤屿问：“闻择和卓穆呢？”
　　以岩：“让他们在这里再留一天吧，确定你们这边没问题了再走。”
　　赤屿：“行。”
　　本来想让巡逻的兽人送送他们，以岩连连摆手拒绝：“又不是不认识路，别送来送去的了。”
　　临走，他叮嘱卓穆，要照顾好闻择，还把闻择的这些陶器分了分，放在他们的空间里，帮着背回部落。
　　闻择和他们道了谢，往前送了一段路。
　　虽然才出来三天，但望着大家的背影远去，他也不禁生出了思乡之情。
　　没事，他宽慰自己，明天就能回去了。
　　上午，卓穆没有去打猎，就陪在闻择身边，看他教虹日部落的人织布。
　　虽然不少人已经学会了，但为了和闻择多相处，还是来到空地上，和大家一块干活。
　　闻择见不少人顶着俩黑眼圈，坐地上，拿着个纺锤，机械地纺线。
　　他便问：“线用光了？”
　　“哈欠……”一个亚兽人困倦地回答，“是的，昨天我拉着我伴侣和我织了一晚上布，把我之前准备的线都用完了。”
　　旁边有人接话：“我也是，这些麻草都是起草现砍的。”
　　闻择无奈：“熬夜干活不累吗？”
　　大家讪讪：“这不是想早点儿穿上麻衣吗。”
　　闻择想到山南部落的人一开始织布时，也没日没夜的，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他环视了一圈，琢磨的是另外一件事。
　　见他沉默，卓穆走过来，轻声问：“怎么了？”
　　闻择看向他：“我想做一批工具出来。”
　　“用来织布？”
　　“准确地说，是用来纺线。纺锤虽然也能用，但效率……就是耗费的精力时间还是有点多。”
　　赤屿也没去打猎，正支棱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呢。
　　他立刻摆出了一万个支持的态度：“闻择，你想做什么工具啊？我来给你帮忙吧？”
　　之前闻择说，会负责“售后”，他可一直记着呢。
　　赤屿一出声，立刻有别的亚兽人应和：“我也能帮忙的！”
　　“还有我！”
　　闻择往下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别急。
　　“我想做的东西，叫纺线机，能比纺锤纺得又快又好。正好你们部落有砍刀什么的，做起来应该不难。”
　　“啊……”火岚一听，犯了难色，“听起来是个好东西，那我们帮你准备材料，你回你自己的山洞去做？”
　　虽然不能参与制作，很是遗憾，但对于“好东西要保密”的道理，大家都理解，不可能厚着脸皮偷学闻择的手艺。
　　谁知，闻择却笑了下，说：“不用回避，你们来给我打下手吧。”
　　他要做的，是小时候在乡下见过的，很简易的木头纺线机。
　　当时他奶奶还给他唱了首关于纺线机的儿歌：一棵树，十六桠，又打滚，又翻叉，又牵藤，又结瓜[注]。
　　村子里老一辈的人，基本都见过、用过那种纺线机。不过到了他这辈，已经淘汰了。
　　村里没什么娱乐，他无聊的时候，就把旧的纺线机拆了装，装了拆，把拆下来的架子抡得虎虎生风。
　　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他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他心里有个大概，有把握做出来。
　　之前在山南部落，不光是腾不出功夫，更是没有趁手的工具。
　　现在万事俱备，岂有不做的道理？
　　也是因为纺线机的结构简单，大家只要拆一遍就能摸透了，他没必要藏着掖着的。
　　如果是大型的纺织机，倒是有必要藏一藏。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大型的织布机，他一时半会儿也做不明白啊。
　　思索间，闻择察觉到周围一片安静。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是震惊，或是呆滞的脸，不确定地问：“你们又不想做了？”
　　火岚倒吸一口气，虽然找回了声音，但还是颤抖的。
　　“不，不是的！我当然想！只是，这么好的东西，你竟然肯带着我们做……”他眼圈一下红了，“你也太好了。”


第39章 换种子
　　闻择望着他, 心中也很触动。
　　他付出的善意，在这些兽人们的眼中，比天还要大。
　　这就足够了。
　　他表情柔软, 勾着嘴角，放缓了音调。
　　“我本来就和你们族长谈好了，会负责织布工具的改进。而且纺线机我也不白送, 做好后, 谁想要，我都收物资的。”
　　“不过你们放心，点子是我的, 但你们出材料、刀具和力气, 等于抵消了一部分物资, 最后都换得起纺线机。”
　　饶是这样讲, 虹日部落的人还是过意不去、受宠若惊。
　　赤屿上前两步, 点着头, 向大家解释：“对, 我们一开始就谈好了，做出的新工具，也是要用物资换的。”
　　又对闻择说：“点子宝贵，你收物资是应该的, 要是不收, 我们才过意不去。”
　　火岚回神, 也真挚地说：“是啊闻择，其实你可以不给我们便宜的，能带着我们做新工具，我们就相当满足了。”
　　对此闻择很坚持：“一码归一码，做生意的规矩不能乱, 否则以后谁还能放心和我交换？”
　　火岚张了张口，心说，别人他不知道，反正自己放一百个心。
　　大家不想闻择为难，最终决定按他说的来。
　　既然要做纺线机，就得重新挑一些人出来。
　　卓穆肯定是主力，除他外，还有赤屿、火岚，以及其他几个人。
　　他们重新划了一块空地，闻择心中有构想，折了根木棍，就开始在地上画着图样：“纺线机需要的零部件有些多，比如这么长，这么宽的长形木块……”
　　除了几个站在他身后，聚精会神听讲的人，不远处纺线、织布的人，同样很感兴趣，不时探着脑袋张望。
　　闻择说了好一会儿，拾起手里的木棍，总结道：“大概就是这样。”
　　卓穆他们望着地上的“图样”，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迷惑。
　　火岚问：“这样一堆木棍、木块、木条，就能做出纺线机了？”
　　说完，他意识到不对，连忙红着脸解释：“我不是不相信你。”
　　闻择笑道：“我知道。到底能不能组装成功，我也不确定，反正先把我要的零件都削出来，遇到了问题再调整。”
　　大家目光灼灼地望着闻择，齐声应下：“好！”
　　就算已经经历过数次，闻择还是不大适应这样的场面。
　　卓穆是山南部落的勇士，赤屿是虹日部落的族长，火岚等人也是部落的管理者。
　　现在却一个比一个配合，等着他安排。
　　他尽量摆出一副淡定的模样，清咳一声，说：“卓穆，你负责做车轮这部分，火岚负责轮轴，赤屿负责……”
　　做纺线机的第一步，是要收集木材。
　　很快，赤屿就让部落的人送来了数种木材给闻择选择。
　　他一时也拿捏不准哪种更好，只能慢慢实验。
　　大家分好了工具，各自找了位置坐下来，按照闻择的吩咐，削着木头。
　　闻择在做工的同时，还要“监工”，提醒着大家该怎样调整。
　　为了提高准确率，他还用木炭在木头上做着记号。
　　一旦忙起来，不仅围观的目光，他甚至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肚子的饿意。
　　大家专心致志地从上午忙到了下午，第一批零部件终于做好了。
　　到这一步，谁也不知闻择会怎么组装，就站在他身后，好奇地盯着他。
　　闻择漆黑的瞳孔泛着专注的光芒，修长匀称，带着薄茧的手指，悬在上空，由右向左划过，然后在车轴上定格。
　　随后，他目光一沉，拿过一个又一个零件，组装了起来。
　　组装的过程并不顺利，因为大家负责的零件不同，有些尺寸做得不适合，对不上。
　　闻择也不急，头未抬，只抬手，说：“小刀。”
　　卓穆很有默契地将一柄黑银小刀递到了他手上，闻择捏住，低头就开始调整起来。
　　磨得锋利的小刀被他漂亮的手指仿佛用出花来，木屑雪片一般落下，看得很是解压。
　　修完，他将零件组装上，试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再拿起新零件。
　　卓穆一直守在他身边，给他递上需要的工具。
　　按理说，这个活儿细碎、繁琐，应该会有种磕绊感。
　　但闻择的动作太流畅坚定，落在众人的眼中，反而是一种享受。
　　随着日头西斜，闻择的一双巧手，将铺在他周围的零件一个接一个地组装了起来。
　　车轴、车轮、支架、摇柄……一架简易的纺线机，就这样被他组装完毕。
　　大家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好奇疑惑，变成了此刻的震惊。
　　“兽神啊，这也太神奇了……”火岚瞪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纺线机，“我如果不是一直在这里盯着，怎么都想不到，一堆木头能组装成一架工具！”
　　赤屿也连连点头，双眼发亮地问闻择：“这就成了？可以拿来纺线了？”
　　闻择说：“不确定，得试一下…”
　　话说到一半，他就被惊到了。
　　自己身后什么时候聚集了这么多的人！乌泱泱的，一眼望不到头，别是小半个部落的人都来了吧？
　　他们一直盯着自己做事？这可有点尴尬了……
　　鼻子后知后觉地开始工作，每个人的气味都不一样。
　　幸好他在兽世呆的久了，鼻腔已经不会被刺激到。
　　闻择停顿了两秒，才压下心里的不自在，找回自己的声音：“咳，谁帮我拿一捆处理好的火麻……”
　　话都没说完，一大团只经过漂洗晾干、纷乱繁杂的火麻就被递到了他眼前。
　　闻择光看这个比他白一号的手，就知道是卓穆的。他对卓穆太熟悉了。
　　他抬起头，抿唇冲卓穆笑了下，接过火麻，放在纺线机前。
　　将线头缠绕好，他试着转动摇柄，再配合着脚上的动作，试图让纺线机动起来。
　　“嘎吱，嘎吱。“轮轴转动，发出难听的刺耳声音。
　　“动了，动了！火麻也跟着缠到轮子上了！”火岚兴奋地拍着巴掌。
　　有人却皱着眉质疑：“但是纺出来的线也不能用啊。”
　　赤屿等人也发现了，线很粗，也很杂乱，编个麻绳还行，织布的要求肯定达不到。
　　不过他第一反应不是追问闻择，给他压力，而是把眼刀扎给了自己的族人。
　　“急什么，还没调整呢。”
　　火岚也护短地说：“就是，要看就好好看，别打扰闻择。”
　　那个出声的兽人悻悻地闭上了嘴。
　　闻择被赤屿他们紧张的反应逗笑了，弯着眼睛说：“等我琢磨琢磨得怎么改进。卓穆。”
　　“嗯。”男人应声。
　　“你那有果油吗？”
　　“有。”卓穆从空间里，取出了一小罐坚果榨的油。
　　坚果难采集，榨油又困难，大家鲜少会费这种事。
　　只有卓穆，他给人看病，偶尔会用上，所以备了些。
　　闻择笑着接过：“谢啦。”
　　他先是把一些果油滴在车轴的位置，有了油的润滑，响声就不那么刺耳了，转动起来也更省力。
　　之后，他边思索，边调整，边试验，一点点改进着手中的纺线机。
　　天色渐暗，他面朝着夕阳的方向，其他人站在他身后，不挡他的光亮。
　　身后的人来来走走，丝毫影响不到沉浸在劳动里的闻择。
　　终于，又过了大概两个小时，他摇动摇把，杂乱的火麻顺着纺线机的轮子，一圈圈翻转，成了细细的麻线！
　　他往外拽了一截，细细看着，确定没什么问题。
　　那一瞬，巨大的成就感冲击着他，无与伦比的美妙感觉让他心情激荡，眼圈都红了。
　　扭过头，他顶着众人期盼非常的目光，哑着嗓子说：“成了！”
　　一瞬的沉默后，大家齐齐欢呼起来。
　　“太好了！！！”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闻择你好厉害！你是我们的大功臣！”
　　“感谢兽神的保佑！”
　　闻择红着眼圈，也跟大家一块笑，想站起来。
　　结果他忘了自己保持坐姿太久，腿一下子使不上力气，就往前栽去。
　　大家一惊，七手八脚地来接他。
　　卓穆离他最近，自然地拉住了他的胳膊，结实的手臂揽他的腰，阻止了他摔倒。
　　把闻择扶正后，他也没急着抽回手，而是让闻择借着他的力气慢慢适应着。
　　闻择道了声谢，就高兴地举起手，和大家一块欢呼起来。
　　他还扯了扯卓穆的衣袖，盯着他的眼睛，大喊：“卓穆，咱们成功啦！咱们有纺线机可以用啦！能一下子纺出好多好多的线！”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有点想哭。
　　从现代穿到远古兽世，生活上的巨大落差，简直比天地更甚。
　　曾经唾手可得的资源，现在都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可也正是这些辛勤的汗水，使得劳动成果异常的珍贵。
　　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改进，都足够他欢呼雀跃。
　　那种通过双手，获得的巨大满足，是什么都比不了的。
　　他的心脏，不仅因当下而充盈坚定，更对未来生出了无限的盼头。
　　同时，也无比感谢，有这么多人陪在他身边，尤其是有卓穆，和他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卓穆是个情绪不外放的兽人，平常连笑容都不多。
　　但是这一刻，望见俊秀年轻亚兽人眼里的激动、欣喜、信赖，他的心猛地塌了一块，也被深深地感染了，连嘴角什么时候高高扬起，都没察觉。
　　“嗯，”他温柔低语，“成功了。”
　　闻择和他对视，看他笑，自己就笑得更灿烂。
　　他站了一会儿，腿稍微适应了，还无意识在地上蹦了两下。
　　“往后我们还会有纺线车，织布机！会有各种各样的工具！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这次，不等卓穆说什么，就有别的手扳过闻择的肩，不停地夸赞着他。
　　闻择也顺势扑到人群中，和伙伴们一块欢呼，雀跃。
　　高大挺拔的卓穆望着闻择跳脱的背影，幽邃的赤瞳变得柔软。
　　他在心里回应着闻择刚刚的话：有你在，一定会的。
　　大家庆贺了好一会儿，火岚等亚兽人手痒痒得不行，征求了闻择的首肯后，坐在纺线机前，每人试着纺了一会儿线。
　　火岚眼睛瞪得溜圆，嘴里惊呼不停：“天啊，这个真的好省力，就这么一踩，一转，轮子呼呼呼就把线给纺好了！”
　　“哎呀，麻草怎么没了？你们谁那还有，快给我添点儿。”
　　“火岚，你差不多行了，快下来吧，我们这么多人还等着呢。”
　　“对对，让我试一试。”
　　“行吧，我正好回家取点麻草来。”
　　火岚刚起身，位置还没放凉，立刻就有别的亚兽人坐过去了。
　　然后，又是一阵夸张的惊呼。
　　闻择已经被挤出了人群外，透过缝隙，看大家抢着纺线的画面，笑得肩膀抖个不停。
　　他和身边的卓穆说：“这些人怎么和印河嘉意似的，抢着干活，哈哈哈。”
　　卓穆笑着和他对视，问：“饿不饿？”
　　他不说还好，一说，闻择才感到了胃在抽痛，想起一整天只吃了一顿早饭的事。
　　“饿！饿死了！有没有吃的？”
　　“赤屿族长已经让人把饭做好了，你洗洗手就能吃。”卓穆回答。
　　赤屿虽然对纺线机很感兴趣，但他一个兽人，不好和亚兽人们抢，于是乐呵呵地走过来。
　　闻择此刻在他眼里，就是个巨大的宝贝，怎么瞧怎么喜欢。
　　“饿了？来来，我领你们去吃饭。”边走，赤屿还边说，“其实白天你干活的时候，卓穆拿了烤肉和茎块来，想给你吃。结果你嫌他打扰你，冷着脸把他推开了。”
　　闻择眨了眨眼，记忆归笼，不好意思地和卓穆解释着：“我当时太专注了，不是针对你。”
　　卓穆颔首：“我知道。”所以他本来都没提这事。
　　见他不介意，闻择展颜一笑。
　　晚上，他饱餐了一顿，心满意足地摸摸自己鼓起来的小肚子，慢悠悠地回到纺线机前。
　　竟然还有人没走，排队要试用纺线机。
　　闻择在队伍中，又见到了火岚。
　　他挑眉问：“你不是已经用过了吗？”
　　其他人嗤了声，抢着说：“这都是他排的第三次队了，赶都赶不走！”
　　这么黑的天，闻择都看到火岚的脸红了。
　　他忍着笑：“好啦，时间不早了，大家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火岚不舍得地说：“可是你明天就要回山南部落了，就这么一架纺线机，你肯定要带走的吧？”
　　闻择本想明天再说的，见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便抛出了定心丸。
　　“我和卓穆再留一天，后天一早再走。还得麻烦大家，再帮我做一批纺线机出来。”
　　他没忘记山南部落的族人们，趁着有工具，纺线机这么好的东西，能不给他们带一份吗？
　　火岚等人欢呼起来：“太好了！我们一早就过来帮忙！”
　　“今天这架纺线机已经调整好了，咱们人这么多，明天做起来肯定很快吧？”
　　“我虽然没有金属刀，但是我有个骨刀也挺锋利的，能削一些小木块，到时候我带过来。”
　　“那我负责烧火吧，今天我看到你们在木头上面烫孔了。”
　　闻择见大家这么踊跃，把该考虑的问题都考虑到了，很是欣慰。
　　“行，麻烦大家了。”
　　“不麻烦的，”火岚挠挠头，问，“闻择，等你做了新的纺线机，这架旧的能换给我吗？物资你尽管提。”
　　其他亚兽人刷地看向他，不满地道：“又被你小子给抢先了！”
　　闻择失笑：“放心，肯定有你们部落的份儿，只是具体怎么换，得明天和你们族长商量下。”
　　他今天累了一天，说到后面，打了好几个哈欠。
　　卓穆淡淡道：“很晚了，都去休息吧。”
　　众人也识趣地不再打扰，纷纷和闻择告了辞。
　　闻择把纺线机搬进山洞里放好，才去洗了个澡，躺下睡觉。
　　第二天早上，他请赤屿派个人去山南部落说一声，他们要晚一天回去。
　　然后，带着一伙人，风风火火地打造起纺线机来。
　　有了昨天的经验，不仅是闻择，卓穆他们今天的进展也飞快。
　　打造零件的活交给卓穆他们几个主力，闻择就负责组装、调整。
　　很快，一架架纺线机做好，整整齐齐地摆在闻择身前。
　　要不是受刀具数量的限制，闻择觉得自己能做出更多来。
　　到中午时，他起身，清点了一下，一共十八架。
　　这个数量，不太好分啊。
　　“闻择，不继续组装了吗？”赤屿见他一脸沉思，便问道。
　　“要继续的，”闻择看向他，说，“这十八架，算上昨天那一架纺线机，我准备留给你们部落。下午做好的纺线机，我带回山南部落去。你看你们是以个人，还是以部落的名义和我换？咱们把物资先算算。”
　　自从他们来了，赤屿这山洞前面就没断过人。
　　今天更甚，部落里大部分人甚至都没去打猎和采集，全来围观闻择打造纺线机。
　　他话音刚落下，有人急切大喊：“族长，不管出多少物资，这个纺线机我肯定要一架的！我伴侣和崽说，要是换不到，就不让我回家了！”
　　伴着哄笑声，其他人也嚷嚷了起来：“我也要一架！我亚父和父亲砍了好多麻草回来，就等着纺线呢！”
　　“食物、兽皮、木材、石头……闻择，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那些物资有什么好的，我这里有珍珠！还有宝石！和我换！”
　　大家的声音混在一块，吵得闻择耳朵都疼了。
　　赤屿猛地爆发出了兽人的气势，冷声道：“都闭嘴！”
　　族长的威严，让大家身子一颤，噤了声。
　　赤屿冲闻择有点尴尬地笑笑：“他们实在喜欢纺线机，你别介意哈。至于物资，你先说说想要什么？”
　　闻择说：“我刚听到有人提到珍珠宝石，那你们手上有黑银吗？”
　　赤屿一怔：“除了我那柄小刀，其他都是属于部落的。”
　　“嗯，那就不考虑了。”他之前打听过，赤屿那柄小刀，可是花了足足一百个陶器，他换不起。
　　“布料我不缺，太重的东西不好带，”闻择说，“我想要种子、蜜块、调味料，珍珠宝石也行。”
　　赤屿会意：“种子要山南部落没有的？”
　　闻择：“对，西…柿果的种子我一定要。”
　　赤屿点头：“知道了，咱们去那边谈吧。”
　　闻择：“好。”
　　他带上了卓穆，和赤屿去了僻静的地方。
　　三人成三角形坐在青翠的草地上，赤屿有条理地和他们说：“你留下的十九架纺线机，我以部落的名义，出二十张兽皮和两筐柿果和你换。”
　　闻择蹙了蹙眉：“太多了。”
　　赤屿抬手，示意他先说完：“按照现在的速度，下午组装的纺线机，就按二十架算。材料和工具虽然是我们出的，但你是出点子的人，你想把纺线机带走，只用付我们十张兽皮，一筐柿果。”
　　“这样一抵消，我们最后要付你十张兽皮，和一筐柿果。”
　　闻择心里快速地算了下，说：“这个换法，是你们吃亏了。”
　　赤屿摇头：“我不觉得，真的。你在我们部落留下的，不仅是织布方法，陶窑改造，还有纺线机的造法。对我们来说，这是最最宝贵的东西。”
　　“可是纺线机带回去后，我们换给别人，还会再收一批物资。”
　　赤屿不在意地笑笑：“那就是你们的事啦。至于我说的，你不信，可以随便找个虹日部落的人问问，我拿这些东西出来，他们觉不觉得亏。估计他们还会说我抠门，就给你这么点儿物资。”
　　闻择被赤屿给逗笑了，俊秀的面庞霎时光华流转。
　　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看向了卓穆。
　　卓穆适时开口：“这个换法，可以。”
　　闻择：“好，那就这么换吧。”
　　和山南部落以外的人做生意，赚点是应该的。
　　“嗯，这是第一件事。”赤屿继续道，“第二件，是你之前提到的辣椒，我找部落里面的年长亚兽人问了，确实在虹日部落的领地见过。”
　　“是吗？！”这可比其他事让闻择感兴趣多了，他身子前倾，期盼地问，“他还记得是在什么地方见到的吗？”
　　赤屿笑：“隐约记得，我和他说好了，让他下午就带着咱们去找。”
　　闻择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随即想到下午的安排，垮了脸。
　　“可是我还要组装纺线机，抽不开身啊。”
　　火岚等人虽然跟着学了两天，但是最后那步调整，还是得闻择亲自来。
　　赤屿笑眯眯提议：“那就明天去找？”
　　闻择摇摇头：“我们出来太多天了，我弟弟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不能再留了。”
　　赤屿终于说出他的真实意图：“可以把你弟弟接过来啊。”
　　卓穆的俊脸霎时冷了下来，冰冷的目光扎过去，寒声道：“赤屿，我以个人的名义，与你决斗，你应不应？”


第40章 分配
　　兽人们体内带着野兽的基因, 所以，好斗、冲动、易怒伴随了许多兽人的一生。
　　而且因为部落的发展程度不高，事情的解决方法也相对简单粗暴。
　　发生了摩擦, 产生了矛盾，就找个地方打一架，谁拳头硬听谁的。
　　不过部落里都有规定, 比试需点到即止, 不得致残，更不得致死。
　　毕竟兽人们自己也清楚，他们的生育率低。
　　只有一种情况除外, 那就是两个人都同意的决斗。
　　决斗需要下战书, 再请有名望的人做见证, 决斗结果生死不论。
　　一旦提出决斗, 那就是把自己的一切都押上去了, 可见其悍勇和决心。
　　卓穆话音落地, 氛围陡然凝重, 闻择直接变了脸色。
　　赤屿虽然还在笑，但那双狐狸眼沉了下来。
　　他也是一路杀上来的族长，对于这样的战贴，并不打怵, 挑衅一样反问：
　　“如果我赢了, 就让闻择到我们部落来？”
　　卓穆冷声道：“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事, 与旁人无关。咱们就在你的部落打，如果我赢了，你把你的黑银刀给我。你赢了，我会付你同等的物资。”
　　闻择震惊地瞪大眼睛，小幅度朝卓穆摇着头。
　　他如果真在虹日部落把赤屿打趴下, 还把他的黑银刀赢走，那梁子可就结大了，不仅赤屿，整个虹日部落都会恨死他的。
　　他要是输了，哪怕最轻的结果是颜面扫地，闻择也不想看到。
　　唉，闻择在心中埋怨着，自己的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这个赤屿，怎么狐心不死呢。
　　赤屿也被卓穆的话激发出了血性，嗤笑一声，开口：“行……”
　　“停！”闻择扬声打断了他，严肃地说，“不准决斗。”
　　他先是看向面若冰霜的卓穆，温和的声音带着安抚意味：“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但是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卓穆抿着唇，没再说话。
　　闻择再看向赤屿，露出一抹笑，语气却凉凉的：“赤屿族长，咱们不是在谈交易吗？别跑题了。”
　　赤屿望着他，沉默两秒，叹了口气，败下阵来。
　　“闻择，你帮了我们那么多，我心里过意不去，是真的想招待你们。如果你们不想来，我不会强迫你们的。”
　　“嗯，我相信你。”闻择也放软了态度，“既然话说开了，我和卓穆还是今晚就回去了。”
　　赤屿苦涩地笑笑：“好，我尊重你的意愿。至于辣椒的事，你别着急，我们会到那个年长亚兽人提到的地方仔细看看，找到就送到你们部落去。”
　　“或者你不放心，可以抽个时间来一趟，咱们一块去找。”
　　他态度这样诚恳，倒让闻择有点过意不去了。
　　“赤屿族长办事，我没什么不放心的，那就麻烦你们了。”
　　“咱们是好朋友，别这样客气。”
　　谈得差不多，闻择站了起来，说：“我和卓穆继续去忙了。”
　　赤屿点点头：“好。”
　　闻择给卓穆使了个眼色，和他一块往远处的人群里走。
　　化解了一场干戈，闻择松了一口气。
　　“刚刚我还真怕你们两个打起来，以后不要这样了。”闻择郑重地说。
　　卓穆深深地凝着他，须臾，低声道：“你怕我输？”
　　闻择纠正：“我是怕你受伤。”
　　兽世的医疗水平这么落后，真重伤不治怎么办啊，想想就可怕。
　　卓穆的脚步顿住，等闻择往前走了几步，才回神，匆匆跟上。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从他身上移开。
　　闻择还在小声嘟囔：“而且我说了不来虹日部落就是不来，你们不用那么紧张……”
　　和昨天一样，闻择跟陀螺似的，忙了一下午。
　　大家磨合得越来越好，流水线似的，最终组装出了二十二架纺线机！
　　算上上午和昨天的十九架，就整整有四十一架了！
　　看着排了一地的新机器，闻择骄傲自豪地胸膛都高高挺了起来。
　　如果他把兽耳变出来，一定在迎着风，欢快地晃来晃去。
　　简单用过饭，太阳还没完全落山，他们如果全力赶路的话，用不上月上中天，就能回到山南部落。
　　闻择考虑到虹日部落的人还要帮他找辣椒，和赤屿说：“我们就按照之前谈好的，带二十架回去。”
　　赤屿挽留道：“这就要走？真的不留一晚上？”
　　“不留了。”
　　“好吧。”赤屿又说，“这么多纺线机，你们两个人背不了，我们送你们吧。”
　　“拆下来就行了，我的空间里能放一点，卓穆，你的呢？”
　　卓穆说：“都放在我这吧。”
　　闻择：“行。”
　　赤屿无奈地叹了口气：“闻择啊，想帮上你点忙可真难。”
　　闻择轻轻笑了笑。
　　“既然如此，”赤屿递过来一样东西，“你把这个带上吧。”
　　闻择一看，那竟然是一柄黑银打造的刀！刀身比他的小臂短一点，沉甸甸的，刀刃泛着铝制银光。
　　赤屿那柄小刀都要上百个上好陶器去换，这么大的刀，闻择都不敢估量价值了。
　　他陡然瞪大眼，摆着手连连拒绝：“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赤屿却很坚持：“闻择，收下吧，这是部落一致的意思。”
　　闻择：“可该付我的物资，咱们不是都谈好了吗？”
　　赤屿：“你帮了我们那么多，又是教我们做饭，又是织布纺线，最最重要的，帮我们改进了陶窑，那点物资怎么够？
　　“想送你辣椒的，结果还一直没找到。我们虹日部落不会占朋友的便宜，让你就这样离开，我们可过意不去。
　　“这柄黑银刀，无论如何你得收下。”
　　闻择还是摇头拒绝。
　　火岚等人也着急了，纷纷劝他：“闻择，你就收下吧，黑银刀只要有足够的物资就能换，纺线机的制造方法，却不是有物资就行。你给我们留下的，远比我们给你的宝贵。”
　　“对啊对啊！你这几天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下午做好的纺线机，还给我们多留了两架，我们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往后咱们两个部落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呢，送你黑银刀，其实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如果你还能打造出好用的工具，考虑考虑卖给我们啊！”
　　他们太热情了，闻择不收，就死活不让他走。
　　眼看推拒半天，还在赤屿的山洞外打转，闻择感动地松了口：
　　“好，我收下了，谢谢你们。”
　　大家开心激动得欢呼：“太好了！”
　　赤屿态度郑重，用双手递过刀，笑容真挚地说：“为了我们两个部落的友谊。”
　　闻择也认真回以一句：“为了我们两个部落的友谊。”
　　带好全部的东西，闻择坐在纯白巨蟒的背上，朝虹日部落送行的人挥手。
　　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热情地告诉他，随时欢迎他再来。
　　赤屿带着几个兽人，把他们往外送了很长一段路。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晚风吹散燥热，山林黑压压的。
　　闻择扭头说：“赤屿族长，快回去吧，再送都要出你们部落的领地了。”
　　直立时身高超过十米的火红大狐狸，闻言在路上站定，身后跟着几只同样大型的猎豹和巨狼。
　　他开口，声音浑厚：“那你们路上小心，再见。”
　　闻择笑着摆手：“再见。”
　　纯白巨蟒扭过头，摇曳着身躯，刷刷几下，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和赤屿等人道别后，卓穆的速度又提高了一截，闻择在他背上放低身体，看到周围的风景急速倒退，掀起来的风把他的耳朵都要刮疼了。
　　约莫两小时后，他们终于回到了山南部落。
　　今晚负责巡逻的兽人是白峡，离很远就看到了他们，大声招呼道：“卓穆！闻择！你们回来了！”
　　熟悉的环境和兽人让闻择既兴奋，又安心，归属感油然而生。
　　他也大喊：“对！回来啦！”
　　卓穆张开口，低低一吼。
　　和白峡碰面后，他嘴跟倒豆子似的停不下来：“你们走了几天，感觉部落里都没意思了！怎么样，这次顺不顺利啊？对了，你们吃过饭了没？印河那小子应该在家呢，这几天我们都帮着他喂牛、浇水、捡柴了。”
　　闻择笑着答道：“挺顺利的，吃过了，谢谢你们帮忙。白峡，我和卓穆先回去，还得拜托你一件事。”
　　白峡拍着胸口：“你说！”
　　“给桑回叔他们传个信，就说我有东西要给他们看，让他们明天早点过来。”
　　“行！保证带到！”
　　兽形的卓穆走得很快，白峡索性也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大白熊，厚实的熊掌砰砰砰踏在地面，往前跟了几步。
　　他好奇地问：“是什么好东西啊？我也能去看看吗？”
　　闻择：“当然能啊，想来就来。”
　　白峡重重点头，要不是今天实在太晚了，他都想现在就去看了。
　　很快，闻择和卓穆回到熟悉的山洞外，卓穆变回了人形，银色的麻衣包裹着他精壮挺拔又健美的身躯。
　　闻择嗅到周围属于他们的熟悉气味，真是身心舒畅。
　　印河也从山洞里跑了出来，见到他们，眼睛都亮了，红着眼圈儿往上扑。
　　“哥！卓穆哥！你们总算回来了！”
　　两个青年将矮了一头的少年接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印河冲闻择小小埋怨了句：“说好了昨天就回来，怎么晚了一天啊。”
　　闻择解释：“有些事耽搁了。走，”他热乎地揽住印河的肩膀，“给你看看我们带回来的东西。”
　　印河一下子来了兴趣，笑容洋溢地跟着他走。
　　“不急，你们两个一路赶回来，肯定累了吧，我给你们打点水，你们洗洗就睡吧，明天再看也行。”
　　“哦对，桑回叔他们给你带回来的陶器，我都好好地放在山洞里了。足有四十多件！看到的时候我都惊了。”
　　他又主动邀功：“家里一切都好，两头牛吃得好睡得好，牛奶我都攒了一缸呢！”
　　提到自己的劳动成果，印河十分自豪。
　　“哈哈，我们弟弟真能干！”闻择把印河搂紧了些。
　　这几天的辛劳，的确很累人。
　　在外的时候还能撑一撑，一回到家，困倦就止不住地往上涌。
　　最后，他们连东西都没收拾，回到山洞就睡了。
　　一夜无梦。
　　翌日，闻择睁眼时，舒坦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他敏锐的耳朵，捕捉到山洞外说话的声音。
　　随手抓了抓黑色碎盖短发，他起身，边系好衣裳，边往外面走。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光线让他眯起眼，随意一扫……
　　然后，他就怔住了，一双漆黑的眸子，一点点瞪大。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啊！
　　乌叶、白峡、桑回一家就不必说了，部落里的年轻人，好像全来了！
　　“闻择，你起来啦！”柏灵扬声，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注意到他穿了新麻衣，闻择不确定地说：“这不是我之前和火岚他们说过的……”
　　桑回笑道：“对，就是你说的那个短袖。我回来后，和柏灵形容了一下，他就用家里的布料，做了一件出来。”
　　柏灵微微抬高下巴，凑近闻择，抬起手，左右转转身子，以便闻择看得更清楚。
　　“怎么样？”
　　麻草因为种类和处理方法的不同，最终纺出来的麻线颜色也不同。
　　他这条短袖，是深灰色的，质地垂顺，泛着麻布的色泽，被他的好身材衬得清爽利落。
　　闻择由衷道：“好看。”
　　柏灵哼了一声：“知道好看，不先把样式告诉我们。”
　　闻择心虚地摸摸鼻子，求助地看向桑回，桑回无声摊手。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闻择问：“你们都是来看我带回的东西的？”
　　白峡回道：“是，大家都好奇，所以一块来了。”
　　闻择：“那你们稍等，我去洗把脸。”
　　卓穆和印河已经起来了，前者正在石头灶台前忙碌，石锅下面生了火。
　　木头案板上，摆了切好的西红柿，脚边还有一小筐鸟蛋。
　　“卓穆，今早你做饭啊？”闻择问。
　　“嗯，我蒸了茎块，准备用鸟蛋炒个柿果，再把印河攒的牛奶煮了，你去招呼大家吧。”
　　这几样食物弄起来没什么难度，闻择便灿烂一笑，说：“行！那我就等着吃了！”
　　用清水洗了脸，再用他自制的“毛刷”刷了刷牙，闻择终于回到了山洞外的草棚中。
　　纺线机的零部件，已经被卓穆整齐摆在其中了。
　　桑回走过来，问：“你要给我们看的，应该不止是柿果吧？”
　　“嗯，你们稍等，我先组装一架出来。”
　　众人只见他毫不犹豫地拿起一个又一个零件，刷刷刷就组装出了一个木架子。
　　“这是什么啊！”柏灵惊呼。
　　闻择抬头问：“你们谁身上有麻草？还没来得及纺线那种。借我用用。”
　　有个亚兽人抬手：“我这有。”
　　闻择接过麻草，熟练地安置在纺线机前，修长手指搭在摇柄上。
　　“咳，看好了啊。”
　　不用他说，大家也都直勾勾地盯着呢。
　　当他转动摇柄，杂乱的麻草，很快被纺成一根细麻线时，所有人都被震撼到大脑空白。
　　上过油，纺线机的轱辘咻咻地转，一大团麻草，以飞快的速度减少着。
　　与之相反，是闻择手里缠着的线轴，越来越粗。
　　等麻草全部纺完，闻择放下线轴，冲大家微微一笑：“这回看出是怎么用的了吧？”
　　就好像是一瓢水被泼进热油里，人群轰地炸开了。
　　跑来看热闹的印河失声大叫：“哥！这个东西纺线怎么这么快！是不是兽神赐下了力量？”
　　闻择失笑，顺着他的话说：“兽神保佑着大家，不过这纺线机，是我做的。”
　　柏灵一瞬不瞬地盯着机器，重复：“纺线机？”
　　闻择点头：“对，我晚了一天回来，就是在忙这件事。我出点子，虹日部落出人出工具，和我一块打造的。”
　　桑回也完全愣住了：“……比纺锤好用太多了吧，能让我看看吗。”
　　闻择让出了位置：“来，想看都可以看。”
　　桑回坐下后，有人又递来了一团麻草。
　　他学闻择的样子，操控纺线机，轻轻松松纺起了线来！
　　兽人老得慢，从长相上看，桑回和闻择他们像同龄人。
　　可他毕竟年长了二十岁，又是副族长，寻常遇到事情，都很淡定。
　　唯独这次，他是真的淡定不了了。
　　等他把位置让给离水时，还在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心，眼睛莫名有点热。
　　抬起头，他由衷地对闻择说：“兽神在上，我之前从未想过，线能纺得这么快，这么好。有了这个，我们织布得省多少事啊。”
　　闻择笑得眼睛弯弯：“我就知道你们会喜欢的。”
　　离水是个脾气温和的亚兽人，此刻都破天荒抬高了音调说：“喜欢！太喜欢了！”
　　其他不管是兽人还是亚兽人，都激动得不行。
　　不枉他连着忙活了两天。
　　有人催促：“离水，你快让我试一下！”
　　还有人感叹：“本以为用织布方法，换到陶窑的建法，就已经够好的了，没想到，闻择还能做出纺线机来！”
　　“是啊，我这几天一想到咱们马上就要有更好的陶器用，就期待得不得了，闻择又给咱们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布料那么受欢迎，织多少都能换出去的！”
　　“闻择，你可真是我们山南部落的福星啊！”
　　“还好我今天一早就过来了！哈哈哈！”
　　“对了闻择，你一共带回来多少纺线机啊？”
　　闻择回应道：“二十架。”
　　“才二十架？你往外换吗？”
　　“换的。”
　　心思活络的一听，立刻抢着说：“我要一架！多少物资，你说！”
　　其他人不甘落后：“我也要我也要！我家天天织布，太需要这个了！”
　　“还有我！闻择，你无论如何要分我一架！”
　　声音太大，震得闻择耳朵嗡嗡响，他抬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印河见状，大喊了一声：“都听我哥说！”
　　众人这才勉强安静下来，但一双双眼睛，还是灼灼地盯着闻择。
　　“纺线机换给咱们部落的人，一架只需要半块兽皮。”
　　半块兽皮，谁都出得起。大家一听，都燃起了争抢之心。
　　闻择却话锋一转：“但是你们也看到了，数量有限，没办法人手一架，买不到的人，心里肯定不高兴。”
　　“对此我想了个办法，就是出租。”
　　这个词，大家都没听过。
　　“什么是出租？”
　　闻择解释：“就是这些纺线机，都先放在我这，由我来维护。谁想用，只要支付我一定的物资，就可以借去用。用完了，再给我还回来。不过用的时候得小心些，坏了要赔。”
　　“你们不用担心这种情况会持续很久，虹日部落有工具，有打造的经验，我会找他们再定购一批零件，等组装好，就能卖给大家了。”
　　众人细细一琢磨他的话，都赞许地点头。
　　桑回说：“闻择，你这个法子很好。毕竟我们也不是天天都纺线，买回去用不上，也是浪费。”
　　柏灵：“是啊，而且二十架，确实不好分。”
　　离水：“出租就不一样了，大家串一串时间，应该能度过这一阵子。”
　　其他人也连连点头：“是的是的，闻择，你真聪明，想出这样的办法来。”
　　闻择被夸得不好意思，朝阳照进草棚，把他年轻俊秀的脸晒得微红。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啦？”他看向桑回和一直没讲话的乌叶。
　　两个能做主的人，都给了肯定的答复。
　　柏灵对纺线机爱得不行，积极问道：“那出租的话，闻择你要怎么收物资呢。”
　　闻择早有准备：“兽皮和布料我现在都不缺，寻常的食物，我和卓穆也能弄来，所以我想收一些鸟蛋、蜜块、坚果、种子什么的。这些东西难得，小分量也比较好结账。”
　　大家认真记下：“行。”
　　有好多人，直接从他们的空间里往外掏东西。
　　除了闻择提到的，还有人拿出了晒好的干果，处理好的麻刺果、易于储存的果脯等。
　　想租纺线机的，就自觉地在草棚前面排好队，把他们准备的物资给闻择看。
　　闻择会根据物资，定下纺线机借出的时间。
　　他厚道，三块蜜块，就能借一上午了，大家都换得起。
　　另外有安排、不那么急着纺线的人，就把机会让给旁人。
　　像桑回家，直接租了两架。
　　卓穆煮牛奶的时候，往这边看了两眼，气氛友好，场面有序，皆大欢喜。
　　用才智巧妙化解问题的闻择，脸上正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看着他，卓穆也浅浅笑了。
　　等二十架纺线机租完，大家满足离去，卓穆招呼闻择来吃饭。
　　席间，他和闻择说：“今天咱们去温泉吧？”


第41章 硫磺矿
　　闻择第一反应是：卓穆改性子了？
　　平常他要么是忙着打猎, 要么是鼓捣自己的药草，闲下来也是静静地回到山洞地下二层休息，闻择就没见他有过什么放松休闲的时候。
　　部落里的人聚在一块干活, 他都鲜少参与聊天。
　　这次怎么想着去泡温泉了？
　　捧着碗，把嘴里微咸的炒鸟蛋嚼了嚼咽下，闻择和卓穆对视一眼, 明白自己想错了。
　　他应该是要带自己去找硫磺矿。
　　“好啊, 今天什么时候？”闻择微笑问。
　　卓穆还没回答，印河嘴巴撅得能挂油瓶。
　　“哥，你们昨天才刚回来, 今天又要结伴出去玩啊？我一个人在家里面可没意思了。”
　　闻择只好先向他解释：“我们不是出去玩的, 是去找硫磺矿。”
　　卓穆却淡淡地补充道：“如果时间够, 就顺便去泡下温泉。”
　　闻择：“……”
　　印河顿时更渴望了, 眼巴巴地看着两人：“能不能带上我啊？我一会儿就去挤奶, 清理粪便, 这些活我干得很熟练了, 很快就能弄好了。”
　　怕他们拒绝，还竭力表明着：“我真不是为了玩，我力气很大的，能背好多硫磺矿呢。”
　　闻择想到他独自在家几天, 肯定很寂寞, 而且纺线机都租出去了, 也不用非留个人看家。
　　“那你和我们一块去吧，”听到印河开心地欢呼一声，闻择抬眼问卓穆，“你不用带着部落的人打猎吗？”
　　卓穆刚刚就想说了：“上午去，下午可以回来。”
　　“嗯嗯, ”闻择点点头，“正好，我还说上午翻一块地，趁现在天气暖和，把我从虹日部落带回的柿果种子种下去。”
　　山南部落的领地四季分明，如今是夏季，还能种一茬作物。
　　若是拖到秋天，种子埋下，也不会发芽的。
　　印河很喜欢柿果的味道，自告奋勇：“哥，我来帮你。”
　　闻择：“行。对了卓穆，刚刚桑回叔和我说，他们几个自从回来，就在到处物色合适建窑的山，不过暂时还没找到。”
　　卓穆：“嗯。温泉附近也有几座山，到时咱们可以拐过去看看。”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闻择笑道：“正有此意。”
　　饭后，闻择主动收拾起灶台碗筷，印河去挤奶、喂牛，卓穆化为巨蟒，去组织狩猎。
　　杂活很快干完，闻择把他带回的柿果都搬出来，让印河打了水，他挑了一部分熟透的，清洗出种子。
　　洗完，他又筛选了一番，把明显干瘪残缺的丢掉，剩下颗粒饱满的。
　　“印河，你再帮我生个火，烧点温水。”他说。
　　“行！”
　　很快，水烧好，印河却发现，闻择从空间另外取出了一小包种子。
　　“你刚刚洗的那些种子呢？”印河问。
　　闻择抬了抬下巴：“放那边晾上了，种子有休眠期，得处理一下才能用。”
　　印河好奇地问：“什么是休眠期啊。”
　　闻择：“就是特定的时间内发不了芽，种下去没用。不过柿果的休眠期很短，我手里这包，还是在虹日部落的时候收集的。”
　　印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闻择如今是“陶器大户”，用起陶器来，总算不用太心疼了。
　　他阔气地拿出了一个新烧的陶盆，往里面倒上温水，仔细试了试温度，然后将种子倒进去，稍微搅了搅，收回手。
　　印河：“这样就行了吗？”
　　闻择：“得先泡泡，走，帮哥去翻地。”
　　印河十分积极：“好嘞！怎么翻啊，是不是需要我变成兽形？”
　　没等闻择回话，他已经变成了一只两米来高的大熊猫，脚步砰砰往外走了。
　　闻择慢半拍：“……是。”
　　西红柿对土壤的要求不高，但是对光照要求很高。
　　闻择之前观察过，附近的土壤都挺肥沃的，但他种须须头那块地，日晒不是很充足。
　　于是他带着印河往河岸边走了走，选定了一块临水、地势比河床高的土地。
　　路上他看到家里一大一小两头牛，已然适应了在部落生活，正低头优哉游哉吃着草，时不时哞哞叫两声。
　　“就在这吧。”闻择伸手一指他选好的地。
　　印河吼了一声：“好！瞧我的！”
　　“闻择哥！印河！你们在做什么呀！”一道童稚的声音从下游传来。
　　一人一熊扭头看，原来是部落里的小崽们玩到这边来了。
　　打头的是一头比印河稍矮一些的黑熊，长着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耳朵，和圆圆的嘴巴，虽然体型不小，小跑时却透出一股憨直可爱。
　　黑熊后面，闻择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小崽，比如嘉意。
　　“秦树！”印河挥着熊爪爪，和他们打招呼，“我在帮我哥翻地呢。”
　　小崽们打打闹闹地来到闻择面前，秦树没急着化为人形，而是好奇地探头：“翻地干什么？闻择哥还要在这里盖房子吗？”
　　印河很懂地解释：“不是，我哥要在这里种柿果。柿果你们都没吃过吧，是从虹日部落带回来的，味道酸酸甜甜，就连卓穆哥，用柿果炒的鸟蛋都很好吃！”
　　闻择：“……”总感觉这话好像是在说卓穆厨艺不好，不确定，再听听。
　　小崽们直来直去，顺着他的话说：“哇！那肯定是非常美味了！”
　　“我都没吃过柿果，印河，好羡慕你啊。”
　　印河被小伙伴们恭维得更得意了。
　　闻择余光瞥到，嘉意正拿熊爪爪擦了擦流到嘴边的口水。
　　他忍俊不禁：“柿果家中还有剩，等会儿我给你们拿几个尝尝。”
　　年纪大一点儿的，比如秦树，会和闻择说不要。
　　小一点儿的却一心只有吃，瞪着亮晶晶的眼睛，欢欢喜喜地和闻择说谢谢。
　　有两只小熊，还高兴到地上打了个滚，看得闻择手指痒痒，很想上去摸两把。
　　崽崽们一向喜欢会做美食，会鼓捣新鲜玩意的闻择，谁都不肯走了，抢着要帮闻择翻地。
　　“我知道地要怎么翻！”黑白团子嘉意奶声奶气道，“就是用爪子，把这里挖一遍，然后把石块什么的挑出去！”
　　闻择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几天不见，嘉意讲话更顺溜了。
　　“对，就是这样，嘉意真聪明。”
　　“那我们快快干活吧！我要翻多多的地！”
　　“我也要翻多多的！”
　　“我先说的，你别学我。”
　　“谁学你了！”
　　叽叽喳喳里，还夹杂着亚兽人崽崽软糯的劝哄：“大家别吵啦，快干活吧。”
　　闻择被童言童语逗得直笑，鼓励道：“等干完活，你们跟我回去，我给你们拿柿果、煮牛奶喝。”
　　没有一个幼崽能抵抗得住兽奶的魅力，不吵了，也不争了，抡起膀子就是翻。
　　他们把翻地当成游戏，下手没个轻重，尘土都被掀起了几米高，差点糊了闻择一脸。
　　他往后退了两步，笑道：“是翻地不是挖坑，你们把土都刨出去，我还怎么种柿果呢。”
　　印河马上指挥起来：“你们都听我的！”
　　虽然在他的指挥下，大家也只是稍微收敛了一点儿。
　　闻择带着几个亚兽人崽崽，清理翻出来的碎石、大段的树根等杂物。
　　亚兽人生来就是人形，只不过有的长了兽耳，有的长了尾巴，要等他们再大些，才能自如控制这部分兽类特征。
　　崽崽们发色瞳色各异，但皮肤都是细嫩白净的，身上穿着新做的麻衣，因为到处疯玩，衣服上有不同程度的脏污。
　　远远看去，闻择就像是领了一群小萝卜头。
　　有了他们的帮忙，地很快就翻好了。
　　兽人崽崽们意犹未尽，还要往下游继续翻。
　　闻择阻止他们：“先别翻啦，没有那么多种子。”
　　“好吧，那我也跟着一块捡石头。”秦树最先变回了人形，是个样貌和秦山相似，但体型比秦山小一号的酷帅少年。
　　其他能化形的兽人崽崽们见状，也化为人形。
　　不能化形的，就黏在闻择脚边。
　　短短一段路，闻择都把扒着自己大腿的嘉意抱走三回了。
　　从辈分上说，嘉意还得管秦树叫一声小叔叔。
　　秦树自己都不大，却板着小脸儿，对“大侄子”说：“嘉意，不要捣乱。”
　　嘉意眨巴眨巴漆黑透亮的眼睛：“哦。”
　　地翻得差不多，闻择从空间里拿出石锄头，规整出了地垄。
　　见他干得这样耐心细致，崽崽们打闹都灵巧地在跳来跳去，免得破坏了他的劳动成功。
　　巡逻的兽人经过这边时，扬声问：“闻择，你在干活？要不要帮忙？”
　　闻择直起身，顶着太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不用，马上就干完了。”
　　崽崽们抢着说：“对！我们一块干的！”
　　巡逻兽人就笑：“真能干。”
　　临走还不忘叮嘱崽崽们，别给闻择捣乱。
　　上午八九点钟，活干完，闻择领着一群小娃娃、熊熊往回走。
　　他兑现了他的诺言，给大家拿出柿果、煮了牛奶喝，还把早上换到的蜜块，添了一些进去，煮出来的牛奶，又香又甜。
　　崽崽们捧着碗，喝得一脸满足。
　　一时间，周围只有吸溜和吧唧声。
　　闻择让他们先喝着，自己去检查了下早上浸泡的种子。
　　水已经凉了，他重新烧了水，倒在盆中，然后不停地拿手搅拌了十来分钟。
　　做完这些，他本想让印河再陪自己去挖个粪池，就听有人无奈道：“闻择，你怎么又给这些小馋熊喝兽奶。”
　　抬起头，他见温柔俊逸的离水，正背着一大捆新砍下来的麻草，朝他走来。
　　嘉意听到他的声音，熊耳朵动了动，开心地喊：“亚父！”
　　闻择勾唇笑道：“出来砍草？”
　　离水点头，伸手接住横冲直撞的小熊。
　　也就是他力气大，不然估计要被嘉意给撞个跟头。
　　“你那个纺线机特别特别好用，这才过了半个上午，家里的麻草就不够了。附近的麻草人被砍光了，我就走远了些，结果一眼看到小馋熊把脑袋埋碗里喝奶。”
　　他面露羞色，问：“你家的慢慢兽一天也就挤两次奶，怎么不留着自己喝？”
　　闻择道：“大家今天都帮我干活了，而且，我们三口人早上已经喝过了。”
　　离水深知自家崽崽是什么性子，还帮忙，不捣乱都不错了。
　　“给你添麻烦了。”
　　闻择摇头，认真地说：“不会，我挺喜欢他们的。”
　　离水又问：“你接下来是准备做什么？”
　　闻择没多想，答道：“想挖个粪池，把牛粪什么的堆进去。”
　　粪便是好用又天然的肥料，不过得发酵了才能施肥，直接用会烧苗。
　　露天粪堆，又臭，又不美观。他早就想挖粪池了。
　　除了粪池，他还想搭个厕所出来，用水流把粪便冲进粪池中。
　　离水听他这样说，把背上的草捆放下，挽了挽袖子。
　　“我帮你一块挖。”
　　闻择一怔：“你不是还要纺线？”
　　“那个不急。”说完，他看向秦树，“你再叫几个人来帮忙。”
　　秦树很听他的话，点点头，变成黑熊要走，远处又走来几个人。
　　闻择听到身边的崽崽有喊父亲，还有喊亚父的。
　　一问，才知道巡逻的兽人和他们说了崽崽在这边的事。
　　大人们简单了解了自家崽崽的“壮举”，都和离水一样不好意思，抱歉地说麻烦闻择了。
　　闻择让他们别这么客气，他们却和离水一样，执意留下来帮他挖坑。
　　推辞不过，闻择只能由他们去了。
　　本来他上午的计划是翻土、挖粪池，有了这么多劳动力的加入，他请大家帮他把厕所也给修了出来。
　　是简单的旱厕，挖在山洞后面不远，地势比粪池高。
　　闻择把地面踩结实，又挖渠引了溪流过来，正好从旱厕中间穿过，一路流向下方的粪池中。
　　然后，他请大家帮他找来了石块，垒在旱厕左、右、后三面，高度大概到他的胸口。
　　再将左侧的石墙往前搭一截，正前方做出一个回形墙，既能做遮挡，又不妨碍进出。
　　搭完后，闻择满意地拍拍手，边打量成果，边说：“这样简单的厕所就搭好了。等后面我找点树脂，或是做些土砖，把墙重新加固下，再支个屋顶，就不怕风吹雨淋了。”
　　离水等人站在他身后，望着面前的石头厕所，都露出了惊异之色。
　　来帮闻择干活之前，谁也没想到还能学到东西啊！
　　一个兽人感叹：“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方便了，水一冲，还干净。”
　　其他人点头：“是的，比去林子里面解决来得好。”
　　离水扭头问闻择：“等我回去后，也照着你这样，搭个厕所出来行不行。”
　　闻择笑道：“这有什么不行的。”
　　他的慷慨大方，让众人心里更为触动。
　　“谢谢你，闻择。”
　　闻择摆手：“我该谢谢你们帮忙才对，快中午了，你们跟我回去，我冲点糖水给你们喝。”
　　这回大家死活不肯，要么抱，要么领着自家的崽，匆匆就跑远了。
　　闻择一个亚兽人，哪跑得过他们啊，只好无奈又感动地叹了口气，想着下回再还这个人情。
　　太阳刚刚西斜时，卓穆就回来了，肩上还扛着三只长腿鸟。
　　这种鸟羽毛多是灰色，长得有点像鸵鸟，不过羽毛长而密，会飞，肉质很是鲜美。
　　鸟是新打到的，为保持口感，已经杀了放血。
　　闻择知道山南部落的兽人们不擅长猎鸟，因此很是惊喜，伸手要接猎物。
　　卓穆只给了他一只，另外两只他一手拎一个，往山洞口走。
　　“今天竟然猎到长腿鸟了？这种鸟很好吃的！”闻择仿佛还能摸到鸟身上残存的体温。
　　卓穆“嗯”了一声，问起他上午都做了什么。
　　闻择简单说了一遍，领他去看搭出来的厕所，自豪地总结：“用过都说好！”
　　卓穆看向他，野性的脸上不见凶悍，只有淡淡的笑意。
　　看完劳动成果，两人又回到山洞前。
　　“还不知下午要在外面待多久，咱们别在家里做饭了，把长腿鸟带上，饿了就在野外做来吃？”闻择提议。
　　卓穆：“可以。那我去烧点水，把毛褪了。”
　　闻择：“我抱柴来！”
　　算上印河，三个人，三只鸟，没用多久就处理好了。
　　拔鸟毛时，闻择想着鸟肉的美妙滋味，嘴角扬起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他问起卓穆打猎的经过，听他轻描淡写说完，又问：“那你们打猎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幼鸟？”
　　“没有太小的，怎么了？”
　　闻择笑笑：“长腿鸟好吃，我就想，能不能抓点小鸟回来养着，养大了不仅能下蛋，想吃的时候，直接杀一只就行。”
　　兽人们没有“驯化野兽”的概念，一向是想吃什么，就去外面抓。
　　可熊兽人没长翅膀，抓鸟常常铩羽而归。
　　于是，闻择提出养鸟，马上得到了印河的赞成。
　　“如果能养就太好了！”印河盼望地说。
　　日光下，闻择俊秀的面孔透着赏心悦目的柔软。
　　卓穆对上他漆黑漂亮的黑瞳，没说“下次留意”，也没泼“鸟会飞走”这样的冷水，而是认真道：“我给你抓。”
　　闻择的笑容霎时明亮了几度，弯了眼眸：“嗯！”
　　几只处理好、用料腌制着的长腿鸟，被卓穆收进了他的空间中。
　　柿果的种子还要再泡泡，闻择又检查了一遍要带的东西，确定没有遗漏，对另外两人说：“走吧。”
　　卓穆和印河在空地上变成兽形。
　　单独看印河，两米来高的熊很大只，可被五十多米，头都有小汽车那么大的纯白巨蟒一衬，就不够看了。
　　巨蟒低下头，蛇信子吐了吐，赤色冰冷的竖瞳，让他非人感十足。
　　“上……”
　　“哥，我背你！”
　　印河对此行期待非常，激动得嚷嚷着，音量盖过了卓穆。
　　闻择余光瞥了卓穆一眼，笑道：“好。”
　　卓穆没再说什么。
　　出部落时，碰到巡逻的兽人，闻择请他们帮忙看着点自己家的两头牛，兽人连声答好。
　　只有卓穆知道温泉的位置，所以他在前面带路，印河背着闻择，紧跟着他。
　　大熊猫跑得呼哧带喘，心想不愧是部落勇士，跑得也太快了。
　　至于闻择……
　　卓穆照顾印河，放慢了不少速度，他总算是能欣赏欣赏路上的风景了。
　　这次他们不赶时间，遇到好吃的果子、野菜、蘑菇什么的，闻择还会下来采集。
　　约莫一小时后，他们抵达目的地。
　　那是一座不算高的山，山上几乎没有植被，地表泛着青黑色。
　　闻择从印河背上滑下，入目并没有见到温泉，但他看到了山体上飘起的一缕缕热气。
　　鼻翼瓮动，他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温泉独特的硫磺味道。
　　另外两人变成了人形，卓穆指着上面：“有几处温泉在山上，还有一处最大的在山下。”
　　闻择点头：“那咱们就分成三路吧，先上山，再一路找下来。硫磺矿的样子你们应该知道，拿不准的就先捡着，到山脚再挑。”
　　两人应声：“行。”
　　三个人很快抵达山顶，闻择途经热腾腾冒气的温泉，心里痒痒得不行。
　　可惜，得先干活。
　　因为闻择的武力值是最弱的，卓穆让他选了中间的山路，方便照应。
　　闻择背着背筐，边往下走，边找硫磺矿。
　　温泉附近的尤其多。
　　兽人们就算来泡温泉，也不会理会路上的“石头”，所以收集的过程很顺利。
　　从山顶一条直路走下来，闻择都捡了半筐。
　　和另外两人汇合后，闻择提议：“到山脚的温泉边去整理？”
　　卓穆看了眼天色：“行，我去捡些柴，把火生上。”
　　印河敏锐地问：“是要做饭吗？长腿鸟？烤着吃还是炖着吃？”
　　闻择笑出声：“提到吃，你比谁都积极。今天要不咱们换个新吃法？”
　　印河更感兴趣了：“什么吃法？”
　　闻择神秘一笑：“给你们做一道叫花鸟。”
　　印河疑惑地嘟囔：“叫花……为什么不叫草，叫虫呢？”
　　闻择：“……”
　　山下这池温泉，果然是最大的，像个小湖泊一样，升腾起的热气，让附近的山谷缥缈似入云。
　　闻择问卓穆：“温泉里面没有危险吧？”
　　卓穆：“没有，只有一些小鱼。”
　　闻择顿时放下心来，把背筐撂在池边，利落地脱掉脚上的草鞋，挽起裤脚，坐下来，把双脚浸泡在温泉中。
　　呼！好热乎！泡着好舒服！
　　闻择享受地眼睛都眯了起来，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我说什么要泡个热水澡再回去。”
　　卓穆边往外走，边微笑道：“行。”
　　印河嘴上说着“哥，我帮你挑硫磺矿”，实则盯着温泉的眼珠子就没移开。
　　数他捡的没用的石头最多，闻择让他跟自己学了一会儿，确定他明白了，就不再拘着他。
　　“行了，你去泡温泉吧，我也要准备晚饭了。”
　　印河欢呼一声：“知道啦！”就利落地脱掉衣裳，“噗通”跳进了泉水里，溅起高高的水花。
　　见卓穆还没回来，闻择便扬声和印河说：“我在附近找找合适的叶子！”
　　印河从远处水里探头：“要我一块吗？”
　　闻择：“不用。”
　　他踩着晚霞的晖光，选了个方向走去。
　　温泉山附近的植物，叶子生得都不够大，所以他多走了一段路，停在一处溪流旁。
　　正四处打量，一根长长的翠绿茎秆，顺着溪流冲到他面前。
　　闻择定睛：“咦？”


第42章 叫花鸡
　　那茎杆有他胳膊那么长, 两根手指并拢那么粗。
　　按说他之前是没见过的，但总觉得很眼熟。
　　于是他更靠近了些，弯腰探手, 将茎杆捡起来，甩甩水，转了两下。
　　当看到茎杆内部大小不一的孔洞时, 他心中的猜测越加明确。
　　等把茎秆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又伸出舌头轻尝了下，他笃定——这是荷叶杆！
　　荷叶的清香和淡淡的苦味，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就是这茎杆, 也太粗了吧！比以前他见过了粗了两倍不止！
　　那长出的荷花荷叶, 乃至莲子莲蓬, 得有多大啊？
　　闻择一下心活了, 掐着绿色茎杆, 顺着溪流往上走, 仔细找了起来。
　　没走几步, 他就捡到了一片平举起来，能把他整个上半身都遮住的超大荷叶。
　　叶片很厚实，脉络和颜色都是深绿色，定然生长了有一段时间了。
　　他精神振奋, 继续往前, 又寻到了一些茎杆和大荷叶。
　　奈何这条小溪前方的支流很多, 一直也分辨不出它们是从哪里飘过来的。
　　想到天快黑了，卓穆和印河还在等他，他只好把路认真记下，带上荷叶、茎杆，往温泉山走去。
　　离了一段路, 他就看到篝火已经生了起来，干燥的木柴燃烧时，传出噼啪声。
　　印河站在温泉池边，正和卓穆面对面说着什么，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瞥见他，印河瞬间表情一松，大声问：“哥，你去哪儿了？这么长时间不回来，我和卓穆哥都要去找你了。”
　　闻择举了举手中的叶片：“走得稍微远了点儿，让你们担心了。”
　　印河嘟囔：“反正你回来就好。这是什么叶子啊？”
　　卓穆也转身，注视着他。
　　闻择先问：“卓穆，你见过吗？”
　　卓穆摇头。
　　闻择说：“应该是荷叶，不过这个不能吃，你们很少采集，没见过也正常。以前吃过藕吗？一节节根茎状，空心的，切开会有好多白色的细丝。”
　　他这么说，卓穆就想起来了：“吃过几次。部落领地内不多。”
　　闻择看了看手中巨大的荷叶，不确定是荷花生长得比较隐蔽，还是只有那么零星几株。
　　如果是生得隐蔽……得藏着多少藕？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真想现在就拉着卓穆去找。
　　“咕噜～”
　　闻择循声望去，篝火映出了印河微红的脸。
　　阳光帅气的小少年，有点尴尬地揉了揉肚子。
　　闻择笑出声来：“饿了吧？我现在就准备晚饭。”
　　印河自告奋勇：“我来帮忙！”
　　天大地大，填饱肚子最大。
　　闻择先是把早就洗好的大片荷叶放在地上，然后让卓穆把长腿鸟取出来。
　　就算闻择已经砍掉了鸟腿，鸟的体型还是不小，如果不是兽世的荷叶也长得大，还真包不下。
　　他蹲下来，检查了下，说：“已经腌制得差不多了。我用的腌料比较简单，主要是盐、须须头、麻刺果、蜜糖和浆果，不过长腿鸟肉质鲜美，就是要简单点儿，保持原有的滋味才好吃。”
　　火光下，经过腌制的长腿鸟泛着蜜色的光泽，十分诱人。
　　印河闻着味道就馋了，边咽口水边点头。
　　闻择指挥他：“印河，你去那边挖个坑，用水和点泥来。”
　　“好嘞！”
　　“卓穆，你帮我先拎着这两只长腿鸟。”
　　“好。”卓穆按照他说的做。
　　闻择一手将长腿鸟的脖子一弯，紧摁在身子上，另一只手掀起荷叶，利落地将鸟给包了起来。
　　然后，他将鸟翻了个面，又包了两层，确定不会有什么其他东西渗进去。
　　最后，拿长长的茎杆，把荷叶鸟捆好。
　　卓穆静静地看了片刻，问：“剩下的这两只也这么处理？”
　　闻择点头：“对。”
　　无需他多说，卓穆捆好了一只。
　　三只鸟全捆完，印河挥着手说：“哥，泥已经和好了！”
　　“知道啦！”
　　闻择把荷叶鸟抱过去，捞起一大把泥，就往叶片上面抹。
　　印河看呆了：“哥，你这是什么做法啊？糊了泥巴还怎么吃？”
　　“有荷叶隔着呢，别担心。”
　　卓穆和刚刚一样，看了一下，就照着闻择那样做。
　　等三只鸟全部糊好泥巴，闻择用木棍将火堆从中间扒出一个坑，把它们放进坑里，中间留了足够的缝隙。
　　木柴已经烧成火红炽热的炭，他把炭火重新扒回去，又丢下几个茎块，等烤熟了，能让印河垫垫肚子。
　　然后，他在最上面盖了一层炭火，又捡了几根木柴，放在小山包似的火堆上，以保证持续燃烧。
　　做完这些，他拍着掌心的灰，笑着直起身来。
　　“这就行了，大家该泡温泉泡温泉去吧，鸟熟还要一段时间呢。”他说。
　　印河盯着火堆，依旧有点不可置信：“好简单啊，想不出会是什么味道……”
　　闻择笑了笑：“等你吃了就知道了。不说了，忙活一天，我身上太脏了，先去泡泡。”
　　太阳渐渐落山，山里温度降了下来，温泉升腾的水汽更重。
　　他往远处走了些，被白汽笼罩的身影，变得朦朦胧胧。
　　站在池水边，闻择将衣裳脱下，叠好放在岸边，然后拿脚尖试探了下温度，稍微有一点儿烫。
　　随即，他走下温泉池，池水没过了他的膝盖。
　　站着往身上撩会儿水，洗洗头发细细脸，身体也适应了，他坐进水中。
　　略烫的温泉水包裹住身躯时，那舒爽美妙的感觉，让他闭上眼睛，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呼……”
　　劳累了一天，能泡个脚都舒服得不行，更别说泡澡了。
　　他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周围白汽缭绕，犹如置身云间。
　　趁着没人，他还把自己的狼耳和狼尾变了出来，用温泉水好好搓了搓。
　　毛茸茸的耳朵沾水后，特别厚实，触感温暖，随着他歪头，还一晃一晃的，特别有意思。
　　他的尾巴也长得粗，因为心情好，在身后有力地一划一划，掀起哗啦啦的水声。
　　光是耳朵和尾巴，都能让他玩得不亦乐乎。
　　不远处的雾气后，有两道入水声传来，应该是卓穆和印河也下水了。
　　闻择没管那么多，舒服地靠在温泉岸边，享受地泡起来。
　　池水里果然有卓穆说的小鱼，只有手掌心那么长，银色的鳞片，黑色的背脊，欢快地在池水里游来游去。
　　不知什么时候，它们聚拢在闻择身边，往他身上撞，还来啃他的尾巴毛。
　　因为痒，闻择忍不住笑了两声。
　　印河就问：“哥，怎么了啊？”
　　闻择：“啊，没事，这些小鱼怪有意思的。”
　　搁到现代，这么舒服的鱼疗，收费还不便宜呢。
　　印河被勾起了好奇心：“哦？我也试试！”
　　闻择就见雾气后头，出现了一大团黑乎乎的什么，同时，涌到自己胸口的水位变高了。
　　“噼里啪啦！”鱼群被惊动，纷纷跳出水面，尾巴甩了闻择一脸水。
　　“……你变成兽形了？”
　　印河嚷嚷着：“是啊！这些小鱼怎么一下子都跑光了！”
　　“哪有鱼不怕熊啊！你要用人形！”闻择无奈了。
　　“哦哦哦！”印河马上变了回去。
　　泡了大概四十分钟，闻择起身，穿了衣裳草鞋，给火堆里的“叫花鸟”翻了个面。
　　泥巴和荷叶包得严实，都没什么香味儿渗出来。
　　随后，他又去温泉池中泡了一会儿，才回到篝火边，拿出他之前用过的陶器，隔水蒸起硫磺矿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卓穆来了。
　　“今天捡的硫磺矿不少，用我帮忙吗？”他问。
　　闻择察觉到他有别的事做，摇摇头：“不用，反正叫花鸟还要一阵子才能好，我慢慢做就行。”
　　卓穆：“那我去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适合建窑的山。”
　　闻择：“嗯，注意安全。”
　　火光与雾气映衬下，卓穆注视着俊秀的年轻亚兽人，目光几分柔软。
　　“知道了。”
　　找到事情做，等待食物做熟的时间，就不那么漫长了。
　　又过了近两个小时，手指脚趾都泡皱的印河，总算是从温泉池里爬了上来。
　　正好卓穆也回来了，闻择取了木棍，把叫花鸡从火堆里剥出来，敲开了梆硬的泥壳。
　　这下，荷香混着肉香，扑鼻而来。
　　印河的眼睛陡然亮了，不停地吞咽口水，惊呼：“哥！好香啊！不仅是鸟肉，我还闻到一股很特别的香味儿！”
　　“你说的是荷叶香，很清新对吧？”
　　印河不住点头：“对对对！”
　　闻择蹲下来，伸手要去扯茎杆，被卓穆拦了下。
　　“我来吧。”
　　“很烫，你小心些。”
　　“没事。”
　　卓穆蹲在他对面，面不改色地三两下把荷叶扯开，露出里面香熟的鸟肉。
　　经过烤制，鸟肉已经泛起了金黄的蜜色，微微绷着皮，但是明显不干。
　　烤鸟冒着热腾腾的气，腌料激发了肉香，一时间，咸、鲜、甜、麻，数种气味灌满了鼻腔，让人口舌生津。
　　等闻择用干净的荷叶垫在手上，扯着鸟翅膀，轻轻一扯……
　　鲜嫩的鸟肉，肌理明晰，汁水充盈，一下就和骨头分离，就连轻颤的白色肉筋，都定然是言语难以形容的味美弹牙。
　　闻择举着一个鸟翅膀，周身人间烟火气。
　　他笑得露出犬牙，漂亮的黑眸弯弯：“开饭啦！”
　　这一顿饭，三个人都吃得非常满足。
　　可能是最大程度保留了长腿鸟的风味，做出来的“叫花鸟”，远超闻择的预期。
　　鸟肉咸淡适宜，荷叶的清香完全渗透，不柴不腻。
　　一口咬下，汁水迸发，丰沛得要流出来，舌头都能给人香掉了。
　　起初，沉浸在美味佳肴里的三人，没一个讲话的。
　　吃相最凶的就是印河。
　　只见他一手扯下一根鸟腿，狠狠地往嘴里面塞，两边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刚烤好的鸟肉很烫，他边嚼嚼嚼，边张着嘴巴往外哈气，这样可以让鸟肉快点凉下来。
　　等一口气炫了小半只鸟，印河才终于舍得用嘴巴说话。
　　“好吃！真好吃！以前烤的鸟肉也挺香，但是没有这么嫩。炖的鸟肉虽然也能脱骨，但是汤汤水水一堆，不像是这个吃起来这么爽。”
　　“总之这个最好吃了！哥，以后要不然咱们都这么做吧？太香了！”
　　闻择笑着说：“忘了前段时间吃蘑菇？真这么吃久了，你又该想念烤鸟和炖鸟了。”
　　印河嘿嘿一笑，没有反驳。
　　他回味无穷地发表了高度的赞扬：“我觉得，这个菜不应该叫‘叫花鸟’，应该叫‘叫熊鸟’！”
　　闻择听得哈哈大笑，偏头看向卓穆。
　　他的吃相没有印河那么夸张，但是速度也不慢，脚边堆了不少鸟骨头。
　　注意到闻择的目光，卓穆主动说：“很好吃。”
　　闻择开心一笑：“看出来了。”
　　在卓穆那住了那么久，他知道这个兽人不挑，做什么吃什么。
　　但是遇上喜欢的，他会比往常多吃一些。
　　长腿鸟很大一只，闻择没有另外两个人饭量大，吃了半只就饱了。
　　印河和卓穆吃完他们自己的，又把这剩下的半只给分着吃了。
　　“嗝，”印河仰着脖子，满足又艰难地说，“好撑。”
　　闻择：“那你变回兽形吧，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要回去了。”
　　这次，印河没逞强，乖乖变成大熊猫。
　　眯着眼睛感受了下，他老实地说：“还是撑。”
　　闻择笑出声来，同时，对于自己做的饭被肯定这事，感动由衷的自豪。
　　他们熄灭了火，将东西带好，准备回部落。
　　卓穆瞥了走路直打晃的印河一眼，对闻择说：“你坐我背上吧。”
　　闻择没推辞：“行。”
　　卓穆也变成兽形，闻择坐在他背上熟悉的位置，听着巨蟒向前滑动的沙沙声，景色向身后倒退。
　　“对了，你看的几座山怎么样，能建陶吗？”
　　卓穆答：“有一座还行，等明天我找乌叶他们过来看看。”
　　“嗯。”
　　“今晚回去还干活吗？”
　　“不干了，有点累，光线也不好。”
　　今夜无云，皎洁的月光洒落大地。
　　晚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巨蟒和熊猫行进时，惊起一片片飞鸟。
　　卓穆的速度不快，走得很稳。
　　闻择和他闲谈，不时扭头去看直打哈欠的印河。
　　不知是环境太让人安心，还是困意会传染。
　　泡过温泉，吃饱喝足的闻择，眼皮越来越重，最后，躺在卓穆的背上睡着了。
　　＊＊＊
　　闻择第二天起床走出山洞时，揉着惺忪的眼睛。
　　外面灰蒙蒙的，他以为时间还早，问印河：“卓穆还没起？”
　　印河正把最后一把柴填进灶里，扭头回答：“卓穆哥早就走了啊。”
　　闻择：“嗯？”
　　印河笑起来：“哥，今天阴天，你起晚啦。早饭做好以后，卓穆哥没让我叫你，我们两个先吃的，你这份在锅里热着呢，快来吃吧。”
　　“原来如此，”闻择走过去，“可能是昨天泡了温泉太舒服了，路上就睡着了。”
　　印河深表赞同：“我昨晚也睡得可香了！那温泉就是离这有点远，不然真想天天去泡。哦还有，昨晚的牛奶是卓穆哥挤的。”
　　闻择有些感动，问：“他说他什么时候回来没有？”
　　印河：“没有，不过他下午要和乌叶哥他们去看山，让你也跟着去。”
　　闻择点头：“知道了。”
　　正好他还想去温泉山那边，找找荷花。
　　上午的活儿不少：挤奶、喂牛、清理粪便；把柿果种子种下去、浇水；又带着印河，找到盐河最浓的那段，在岸边深挖了两盆卤水回来。
　　那里离部落有些距离，来回就花了一个小时。
　　这么一忙活，一上午匆匆而过。
　　中午天放晴，卓穆打猎也回来了。
　　看到他今天的收获，闻择不禁一喜。
　　“这是绵绵兽吧！竟然有两头！都好肥啊！”
　　“对，有一头是你和印河的。”
　　他没说的是，本来今天出去，他想给闻择捉长腿幼鸟的，结果没碰上。
　　绵绵兽和现代的绵羊很像，长着厚实卷曲的羊毛，弯弯的羊角。
　　不过绵绵兽体型很大，卓穆“砰”地把它们放下的时候，闻择感觉地都重重震了下。
　　再看扛了两头兽回来，高大挺拔，野性冷峻的兽人，光洁的额头上连滴汗都没流。
　　闻择绕着绵绵兽走了一圈，大喜过望：“我正好需要它们的兽油和兽毛呢！”
　　“绵绵兽肉膻味重，你要用它的兽油做菜？”卓穆眉心皱了皱。
　　“不是，我想用来做肥皂。”
　　在现代，天然的羊脂皂不仅去污能力强，质地也细腻，无污染无毒害，可是很受欢迎的！
　　闻择抬头望着他，又说：“兽毛的话，我准备拿来纺线，兽肉咱们就留着吃！怎么样？”
　　卓穆浅浅勾唇：“不错。等下午回来弄？”
　　“嗯！”
　　穿越到兽世一段时间，闻择现在也习惯了吃两顿。
　　中午两人便没吃，叮嘱印河看家后，便来到部落的祭坛广场，与乌叶、桑回和吉砂汇合。
　　桑回的身上，穿的是新麻衣，长袖T恤款式。
　　没见到以岩，闻择问了句：“族长不来吗？”
　　乌叶回答：“他说咱们定就行。人齐了，那走吧？”
　　几个兽人变成兽形，载着两名亚兽人，往温泉山的方向行进。
　　路上，闻择听他们说起这段时间的“考察”，就只有卓穆昨天去看的一座山，勉强符合要求。
　　乌叶叹气：“还以为去了趟虹日部落，咱们的陶窑马上就能建起来了呢，结果修窑这步就难住了。”
　　桑回倒是看得开：“没事，大不了就把整座山都修成虹日部落那样，咱们人这么多，肯定能做到。”
　　乌叶：“也是。”
　　今天不采集，全速赶路，不到半小时，就到了那座名叫宝方的小山下。
　　众人一块绕着山走了一圈，都看出了这边的土质和山的走势，与虹日部落那座陶窑山类似，山中也有着曲折的山洞。
　　不同的是，宝方山高出一截。
　　大家都对这里比较满意，乌叶说：“高出来的地方好办，削掉就是了。”
　　桑回：“那就定这了？明天我就安排部落里的人，分批来修陶窑。”
　　吉砂：“我觉得行。卓穆，闻择，你们呢？”
　　卓穆扫了眼山峰，说：“修窑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削山不着急。”
　　闻择点头：“我和卓穆的想法一样。”
　　乌叶一拍手：“那就先这么定了。”
　　解决了一桩心事，他心情轻松不少，问大家：“时间还早，你们是回部落，还是有什么别的安排？”
　　桑回答道：“这段时间，又是去虹日部落，又是忙着给陶窑选址、织布，都疏忽了采集。所以我准备和吉砂一块，采点野菜、果子什么的，如果碰上合适的猎物，就打了带回去。”
　　乌叶也想打猎。
　　但考虑到，伴侣单独到野外狩猎、采集，有约会的意思，便识趣地没说和他们一块。
　　他把期待的目光，落在了同是兽人的卓穆身上，结果，卓穆竟然看向了闻择！
　　闻择习惯了和卓穆同行，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自然地说道：“我也想去采集。昨天我们在温泉山那头发现了荷叶，我想找找，那附近有没有荷花，挖点藕什么的。”
　　他看向经验丰富的桑回，问：“桑回叔，你见过荷花吗？”
　　闻择简单形容了一番荷花、荷叶、藕的样子。
　　桑回思索片刻，说：“你提到的这个花和藕，我还真见过，不过不是在温泉山附近，而是部落最南边。”
　　“那里长的荷花不多，我挖了几根小臂那么长的藕，回家煮了吃过。”
　　吉砂接话：“我也想起来了，那藕闻着清新，吃着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一嚼满嘴的丝，塞牙。”
　　闻择一看他们夫夫两个的表情，就知道藕没给他们留下太好的印象。
　　他笑着说：“反正我想去找找看。”
　　桑回主动表示：“那一起吧？我们采集的路上，也顺便帮你找一找。”
　　人多力量大，闻择开心地答应下来。
　　四人要同行，剩下的乌叶当然也和他们一块。
　　很快，三个兽人变成兽形，载着两个亚兽人，按照闻择指的方向前进。
　　他们先到了昨天闻择发现茎杆的小溪边，闻择站在地上，往上游一指：“咱们顺着溪流找吧。”
　　大家赞同：“行。”
　　这片山林草木丛生，人迹罕至。
　　越是往里，高大的树冠越是遮天蔽日，路也越发不好走。
　　闻择顺着自己选的这条溪流，边拿刀砍着杂草，边往前走了很长一段。
　　一开始还能发现残缺的荷叶，后面连个影子都不见了。
　　他估摸自己是找错了，扬声问：“你们那边怎么样？”


第43章 莲藕丰收
　　很快, 乌叶雄浑的声音传来：“没找到！林子里太不好走了，我都变成兽形了。”
　　紧接着，是吉砂和桑回那边说：“还没找到！你呢, 闻择？”
　　闻择：“我也没有！这些荷叶像凭空出现似的！”
　　荷花生长的地方，到底是多隐蔽啊，连兽人都闻不出来。
　　不过越是这样, 闻择就越斗志满满。
　　一直没人找到, 荷花很有可能生长得非常茂盛！
　　桑回的喊声传来：“光这样找不行，咱们得想想办法！”
　　闻择思索着。
　　荷花的生长需要光照，不会被遮得太严实。
　　那自己爬到高处去找怎么样？
　　刚打定主意, 还没等上树, 就听到一阵“咔嚓咔嚓”的树木断裂声！
　　借着, 一个庞大悍然的纯白蟒身, 从密林中, 高高支起了身躯。
　　变成兽形后, 他的声音低沉、雄浑, 穿透力非常。
　　“我看一下。”
　　庞大的蟒蛇头缓缓转动，瞥见闻择的身影时，停顿了下，赤色的竖瞳锁过来。
　　闻择如今已经完全不怕他的兽形了, 还扬唇灿笑。
　　纯白巨蟒眨了下眼, 游动着, 继续搜寻。
　　这次，总算是有了进展。
　　“那边有些不对劲。”他用蛇头指了个方向。
　　其他几个人全都聚了过来，没一会儿，便抵达他身边。
　　卓穆在前头开路，乌叶殿后, 闻择他们走在中间。
　　十多分钟后，周围还是同样的密林，但闻择嗅到了淡淡的荷花香味！
　　他眼睛倏地一亮，问：“你们闻到了吗！”
　　大家点头：“闻到了，应该不远了。”
　　说着，几个人都加快了脚步。
　　越是往前，香味儿越浓郁，终于，在卓穆撞断了前面几根粗壮的大树，景色骤然变得开阔起来。
　　一处被群山环抱的小山谷，就这样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蔚蓝的天空，壮阔高远，白云朵朵，坠在其间。
　　西斜的太阳，将暖烘烘的日光，洒在犹如明珠一般，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长得像白鹭一样的鸟儿，悠闲地从水面划过，留下一串连逸，又振翅，潇洒而起。
　　最让人震撼的风景，是那一望无际的粉色荷花与碧色莲叶，随着风，摇出独属于植物的层层浪潮。
　　太漂亮了，闻择张大嘴巴，被美到失语。
　　还是桑回惊讶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
　　“这里竟然长着这么多荷花，以前根本没人发现。”
　　乌叶重新变回了人形，也说：“是啊，这里太隐蔽了，咱们没有翅膀，又不能飞到天上来看。”
　　闻择嗅着荷花的清香，心跳如擂鼓动。
　　望不到边的荷花，代表了无数的莲蓬！莲藕！啊啊啊！
　　他迫不及待往水边去：“我要下去摸摸，里面的莲藕到底有多大！”
　　卓穆抬手拦住了他，谨慎道：“可能有野兽，我先过去看看。”
　　闻择听话地顿住脚步：“好，你当心。”
　　“嗯。”
　　卓穆迈开长腿，挨着优美静谧的湖边，稳步向前。
　　忽然，闻择注意到他盯着一处水下，眼神一沉。
　　不等询问，就听“哗啦”一声巨响，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水下窜了上来，张着大嘴，嘶吼着朝卓穆咬去！
　　闻择的心一下子被攥紧了，失声呼喊：“卓穆！”
　　电光火石之间，卓穆竟是连兽形都没变，伸手扯住那东西的牙，手臂一个用力，就把它给从水下，抡到了岸上！
　　“砰！”那个一人多高、少说几百斤的生物，被砸得重重一弹，直接晕到爬不起来！
　　闻择这才看出，它身子长得和鳄鱼有些像，四条短腿，不过头更大，犹如河马。
　　张嘴时，那一口尖牙上，还挂着鱼鳞和血丝。
　　“黑甲兽？”乌叶说，“咱们领地里还有这东西呢。”
　　不光卓穆，闻择看他和吉砂也毫不慌张的模样，知道他们早就发现水下有东西了。
　　想来，以卓穆的武力值，对付这一头黑甲兽，人形就足够，他们才没急着帮忙。
　　吉砂说：“我确实也没怎么见过。看样子，这个湖里黑甲兽不少，要杀吗？”
　　卓穆淡淡地说：“闻择要下湖摸莲藕，杀了吧。”
　　乌叶就等他这句话呢：“行！！”
　　他变做兽形，吼了一声，哐哐哐走上前，一熊掌就拍在了黑甲兽的大脑袋上。
　　被卓穆摔得七荤八素的黑甲兽毫无抵抗之力，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头就被乌叶给砸扁了。
　　闻择：“……”再一次刷新了他对兽人战斗力的认知。
　　接下来，吉砂和卓穆也变成了兽形。
　　两熊一蟒蛇，相继跳下湖，惊起飞鸟和游鱼的同时，更让水底下这些大家伙，狂暴起来。
　　成群的黑甲兽，愤怒地嚎叫着，朝他们扑了过来。
　　它们快速游动，不管是长着黑色凸起的身躯，还是猩红的嘴巴，森冷的獠牙，都可怖非常。
　　闻择试想了一下，自己掉在湖里，被一大群凶猛鳄鱼围攻的场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可在卓穆他们三个强悍的兽人面前，这些黑甲兽，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乌叶和吉砂用熊掌拍、撕，用身子撞、脑袋顶，把这些黑甲兽给扯了个七零八落，肉块下雨似的，噼里啪啦掉下来。
　　浑浊的湖水，都染成了大片的红色。
　　卓穆身躯更加庞大，在水中游动却比在陆地还要灵活数倍。
　　他没有尖利的爪子，但是整个身躯都能调整攻击的角度，一尾巴拍下，可以砸死十几条黑甲兽。
　　张嘴一咬，黑甲兽就跟妙脆角似的，嘎嘣脆断成数截。
　　起初，桑回还安慰他：“别担心，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猎手，这点黑甲兽不够他们杀的。”
　　后来，闻择看得兴致勃勃，甚至出声指挥：“我看它们的皮挺好的，能留着做衣裳做鞋，你们最好给它们留个全尸！
　　“去湖中心打，岸边有藕，别踩烂了！”
　　三个兽人一听，下手才轻了些，迅速转移了战场。
　　这场狩猎没持续太长时间，最凶狠健壮的那批黑甲兽被他们杀死后，小一点儿的就从湖的另一面，慌乱逃进密林里了。
　　三个兽人合作，将湖里面还算完整的、大块的黑甲兽拖到了岸边。
　　闻择一数，留了全尸的，足有四十七头，碎块不计其数。
　　亲身围观了一场压倒性的胜利，闻择全身的血液还是沸腾的，亢奋地问：“黑甲兽能吃吗？”
　　桑回说：“能，没毒，不过肉硬，味道一般。”
　　“那没事！”闻择表示，“可以做成咸肉什么的，贮存起来，等冬天食物短缺时吃。”
　　乌叶使劲儿抖了抖身上的水，刷刷刷，水珠顺着硬长的熊毛弹出，溅湿一圈地面。
　　他变成人形，短发还在往下滴着水，表示赞同：“对，能吃总比不能吃强嘛。”
　　吉砂也说：“这里隐蔽，黑甲兽们不知道在这里生存繁衍多长时间了，数量真是不少。好久都没这么杀得这么轻松，这么爽过了。”
　　桑回手里多了一条麻布帕子，走上前，抬手帮他擦了擦热腾腾的脸，失笑：“看出来你喜欢这儿了。一会儿你简单把这些黑甲兽处理下哈，我和闻择得下去看看。”
　　体型比他大了一圈的吉砂乖顺地低着头，由他擦着，答应道：“行。”
　　他们夫夫亲密又和谐的相处，让闻择不禁弯眸一笑。
　　一抬眼，卓穆不知看了他多久。
　　刚狩猎过，他惯常冷白的脸，此刻泛起了极为浅淡的红晕，薄唇也变得殷色，令他本就深刻冷峻的面孔，越发地惹眼。
　　闻择心跳快了两拍，忽然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无措。
　　“那我……”
　　“我和……”
　　两人同时开口。
　　闻择闭上嘴，示意他先说。
　　卓穆：“黑甲兽可能会回来，我和你们一起。”
　　闻择点点头：“好。”
　　他将自己的上衣、外裤、鞋子都收到了空间里，只穿了条四角短裤，就下了水。
　　晒了半天的湖水，并不算凉。
　　岸边的水到他的腰深，他憋了口气，弯腰，用手在淤泥里面摸起来。
　　刚划拉几下，他就触碰到一个硬硬的，凉凉的东西。
　　日光透过水面，微微摇晃，照得它表皮灰白。
　　是藕！
　　闻择的手赶紧顺着藕身转了一圈，豁，得有他大腿那么粗了！
　　心情一振，他两手并用，扒拉开周围的淤泥，手指紧紧掐着藕茎，咬牙，把吃奶的劲儿使上。
　　“喝！”
　　“哗啦！”那一大根莲藕，被闻择整根拔出了水！
　　这莲藕比他腿都要长，他得把两只手张开，才能托稳。
　　“卓穆，桑回叔，你们看！好大一根莲藕啊！”
　　另外两个人本就没闲着，也拔出了莲藕来，个头同样不容小觑。
　　“看到了。”
　　“我这儿也有！不过我这根断了，我摸了下，这里面是不是有很多淀粉啊？”
　　闻择连连点头：“对！”
　　桑回这次眼睛也亮了：“正好家里淀粉不多了。”
　　闻择：“我也是，都没抽出时间来洗呢。快快，咱们继续，水底下还有好多！”
　　桑回说：“有淀粉收获，这趟也不算白来。只是可惜了，藕的味道不好，否则还能用来做菜吃。”
　　闻择：“藕做好了其实味道很不错的！你不信，等我回去做给大家吃！”
　　这次不光是桑回，卓穆等人也露出了期待的目光。
　　乌叶二话不说，要下来帮忙，不过被桑回阻止了。
　　“莲藕太多了，光靠咱们几个，挖到天黑也挖不完，你去高处喊一喊，让附近的族人来帮忙吧。”
　　乌叶觉得有道理，说：“行。”
　　让大家意外的是，他最先喊来一队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亚兽人。
　　当时他变成兽形，爬到山顶，朝远方发出召唤同伴的吼声，得到的回应是一道悠扬哨声。
　　在部落中，兽人们远距离交流，都是靠吼。
　　会用哨子的，只有嗓门没那么大的亚兽人。
　　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亚兽人听得懂兽吼，兽人也明白不同哨声代表的含义。
　　于是乌叶通过吼声，和亚兽人们沟通了方位，便回到湖里帮忙。
　　没过多久，亚兽人们穿过他们撞出的那条路，来到山谷内。
　　见到摆了满地的黑甲兽尸骸，还有一望无际的荷花、荷叶，这些亚兽人们都震惊了，喃喃：
　　“我的兽神……这是发生什么了？”
　　乌叶离他们最近，皱眉问：“先不说我们。你们怎么一个个灰头土脸，慌里慌张的？遇上兽群，被攻击了？”
　　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桑回等人。
　　桑回思索一瞬，问：“对啊，部落里的人很少会结伴到这附近采集的，你们怎么来的？没人受伤吧？”
　　这队亚兽人里，有个闻择的熟人，那便是离水。
　　在闻择印象中，他斯文、手巧又温柔，虽然只有几件样式简单的麻布衣裳换着穿，但每次见他，他都把自己打理得干净整洁，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还会戴佩饰。
　　现在，他不仅衣裳破了，头发也乱糟糟的，沾了不知哪里的草叶子。
　　离水垂眼叹了口气，苦涩地说：“没人受伤，但我们辛辛苦苦采集的东西，全没了。”
　　“本来我们是在熟悉的路线上采集，谁知运气不好，遇上了一群带崽的长毛弯牙兽。”
　　闻择从记忆里搜寻了下，这个长毛弯牙兽，长得像大象，不过身上覆盖着灰色的长毛，嘴巴两侧长着向上弯曲的锋利长牙。
　　成年的长毛弯牙兽，站起来有七八米高，体型庞大，迈开四个蹄子奔跑时，堪称地动山摇。
　　它们有恐怖的巨力，擅长用弯牙攻击，脾气还暴躁。
　　山南部落只有最健壮的兽人们，才敢去狩猎。
　　乌叶吃了一惊：“竟然是长毛弯牙兽！它们平常就易怒，带崽的时候，根本就是疯兽，看到活物就攻击！”
　　离水心有余悸：“是啊，所以我们离很远发现它们时，就决定避开了。没想到它们还是跟疯了一样，追着我们跑。我们试过驱逐，但不管是石头还是尖枪，它们都不怕。”
　　闻择挖藕的动作停下，一阵后怕地问：“你们没上树吗？”
　　离水摇头：“上了，结果两个人都合抱不过来的树，它一脑袋咔嚓就撞断了。还好我们跳树跳得快，不然就被它踩死了。”
　　想到那场景，闻择脸一白：“这也太凶险了，幸好你们都没事……”
　　离水：“嗯，大家的空间不大，都被重要的东西装得满满的，为了跑得快一点儿，没办法，只能把身上背着的东西扔了。”
　　“而且我们跑得分散，根本顾不上方位，好不容易甩掉它们，我才发现自己跑到温泉山这边来了，又花了些时间，才把走散的同伴聚集了起来。”
　　“再之后，就听到了乌叶的吼声。”
　　他这么一说，其他的亚兽人也眼圈微红地诉起苦来：
　　“我们常走的那些路线，以前都没有这么凶的野兽出现。普通野兽，大家聚在一块，也就撵走了，谁知道这次遇上了长毛弯牙兽。”
　　“我采了好些美味的浆果，结果都被它们采了个稀巴烂！气死我了！”
　　“我丢的那个背筐，还是我亚父昨天新给我编的呢，我可喜欢了！”
　　“这算什么，你们瞧我的衣裳，都在逃跑的时候划破了！心疼死我了。”
　　“家中现在就只剩下一点肉了，我却带不回去食物，怎么办呀，崽崽要饿肚子了。”
　　众人又愤怒，又伤心地抱怨着，低迷的氛围，在水边蔓延。
　　闻择见状，倍感心酸。
　　食物就是他们的天，背篓乃至衣裳，也要付出数倍的辛劳才能获得。
　　现在全没了，他们不难过就怪了。
　　乌叶对此也非常理解，气冲冲地说：“反了这群长毛弯牙兽了！”
　　他看向一直沉默的卓穆，问：“要不要抽一队兽人出来，把这些疯兽给驱逐了？”
　　卓穆淡漠道：“光驱逐不行，它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跑到采集路线上去了。这次是大家离得远，跑得快，万一下次没跑掉呢？”
　　他顿了顿：“所以，从明天开始，我带着兽人去围猎，把他们杀得不敢再靠近亚兽人。”
　　如果是旁人这样说，他们可能觉得是在说大话，但卓穆既然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这回，不仅是来的这一队亚兽人，闻择和桑回也放下心来。
　　闻择笑着说：“那可太好了，我们采集的时候，就不用胆战心惊了。”
　　桑回也认真和乌叶商量着：“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让兽人去亚兽人的采集路线上转转吧，碰上棘手的野兽，直接处理了。”
　　乌叶赞成地点头：“可以。”
　　离水他们同样松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意。
　　“对了，你们叫我们过来，是帮什么忙？”他问。
　　闻择顺势道：“来挖莲藕！就是这个东西！”
　　他从水里薅起来一根，举着给大家看，“这片湖泊以前都没人发现，长了好多的莲藕，光靠我们根本挖不完。”
　　乌叶：“还有这些黑甲兽，都是我们从湖里打到的。”
　　桑回：“莲藕里淀粉很多，闻择说，做菜也好吃。”
　　闻择连连点头，招呼着他们：“大家快来一起挖！咱们带回部落再分配！”
　　离水等人不由得一喜。
　　原来这湖里面的莲藕，他们也有份儿？
　　要知道，他们刚被迫把大半天的收获丢了，正急得团团转，不知怎么和家人交代呢！
　　在场大多数的亚兽人，都没吃过莲藕，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理解莲藕是食物。
　　只要是食物，他们就喜欢！
　　于是这些亚兽人双眼发亮，连声说：“好！这就来！”
　　他们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水。
　　湖岸边很长，湖里的猛兽都被卓穆他们解决了，亚兽人们便没聚在一堆，而是默契地和同伴隔着一段距离，摸起莲藕来。
　　离水最先摸到一个，扒拉半天的淤泥，才把整根藕扒出来。
　　那藕一节一节，长得快比他还高，最粗的部分，跟他腰似的。
　　离水瞪圆了眼睛，感叹：“这也太大了吧！一根都够我们一家吃一顿了。”
　　闻择哈哈笑起来：“你这反应，和我刚刚一模一样！”
　　离水激动地说：“关键是我用脚随便一探，就能探到好几根莲藕！要是全挖出来，那得多少啊！”
　　这片湖泊里，藏着数不尽的食物啊！
　　闻择：“大家卖点力，争取天黑之前挖完哈！”
　　遇上吃的，他们能不积极么？激动得连声应好。
　　一群人在湖里面热火朝天地挖莲藕，心情愉快极了。
　　尤其是亚兽人们，从来没感到这么幸福过。
　　哪怕淤泥把他们的身体、脸都弄脏了，他们的内心却是火热的。
　　想他们之前出去采集，要走好远的路，东一点儿西一点儿地采，运气好，还得大半天才能采满够吃的食物。
　　现在，他们甚至都不怎么需要动，弯腰随便摸个两下，就能摸出一大根莲藕来！
　　太轻松，太容易，太畅快，太满足了！
　　吉砂作为兽人，主要负责警戒，莲藕挖得没有亚兽人那么快。
　　他往湖深处走了走，人形已经够不到湖底，就变成了兽形。
　　感觉脚下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硌着，他弯腰，用厚实的熊掌，将那东西捞了出来。
　　对着阳光一看，才发现是一颗巨大的河蚌。
　　“桑回，你看这个河蚌好大。”他叫着自己的伴侣。
　　桑回扭头，见那河蚌几乎把他整只熊掌都覆盖了，眼睛一亮。
　　“确实不小！捞着捞着，回去做贝壳刀！”
　　贝壳刀锋利但易碎，也是消耗品。
　　吉砂很听桑回的话，又弯腰捞了好几个大河蚌，才一块放怀里抱着，运到岸边。
　　其他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说：“果然没人来的湖，河蚌都长得比其他地方的大，等我挖完莲藕，也去摸几个河蚌，回去做刀。”
　　闻择直起身来，本想用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结果擦了一脑门的泥。
　　额头上凉凉的，他怔了下。
　　一声磁性的轻笑，从不远处传来。
　　眼睛一扫，卓穆赤着肌理分明的精壮上身，站在水中，腰迹以下被水面遮挡。
　　卓穆赤色的眼瞳，被水面倒映着粼粼波光。薄唇翘起的那抹弧度被他捕捉到。
　　闻择脸一热，移开目光，赶紧撩水，把额头上的泥巴搓掉了。
　　欲盖弥彰似的，他边搓，边问其他亚兽人：“那蚌肉你们处理？”
　　有人答道：“扔了啊。”
　　闻择愣住：“啊？你们不吃吗？”


第44章 盛宴
　　一个亚兽人仿佛被他勾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这东西怎么吃啊, 硬也就算了，咱们牙口都好，能嚼动, 关键是腥啊！”
　　另外有人附和：“对，那个味道，太恶心了, 我闻着都想吐。”
　　桑回盯着闻择, 期待地问：“难道你知道怎么能把河蚌肉做得好吃？”
　　闻择如实回答：“其实我也没怎么吃过……但我知道，如果处理好了，应该是很鲜美的。”
　　在现代时, 他家在内陆, 餐桌上不怎么出现河鲜、海鲜。
　　等上学住校, 食堂更是见不到河蚌这种处理起来繁琐的食材。
　　他只在饭店吃过几次, 用姜蒜辣椒爆炒, 辅以简单的调料, 不仅不腥, 还味道鲜美，口感脆弹，让人回味无穷。
　　桑回向他请教：“那要怎么处理？”
　　……姜、蒜、辣椒、料酒这些去腥的调味物，他一样也没有。
　　闻择只好说：“我得摸索一下。”
　　桑回也不失望, 笑着说：“行, 那等你摸索出来, 我再捡河蚌回去吃。”
　　湖里的莲藕实在太多了，乌叶又爬上山顶，喊了两回人。
　　新喊来的兽人还被指使着，先把黑甲兽运回了部落。
　　大家从下午，浩浩荡荡一直挖到了太阳下山, 才算是把个头大的粗粗挖了一遍。
　　本来闻择还想捞点河蚌的，但是背筐不够，想着今天捞回去，也没空处理，就决定等下次再来。
　　之前水温不凉，闻择还上岸休息了几次。现在湖水冻得人直哆嗦，他手脚并用地爬上岸，用最快的速度擦干净身子，赶紧把麻衣穿上，再裹一层兽皮取暖。
　　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指和脚趾，都泡得泛皱发白了。
　　不过和今天巨大的收获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
　　因为是闻择最先要求找的莲藕，大家现在都看向他，等他下一步安排。
　　他想了想，说：“这次已经挖够了，湖里面剩下的那些，就让它们慢慢长着吧，长大了再挖。”
　　“咱们把挖到的莲藕，一块运回到部落再分配。”
　　众人对此没什么意见。
　　后面来的这些人，带了不少背筐。
　　兽人们变成兽形，亚兽人们将莲藕放进背筐中，再用一根粗麻绳，两端分别绑着一只筐，挂在兽人的身上。
　　像乌叶、吉砂这种熊兽人，绳子是挂在肩上的。不过因为肩膀位置有限，挂不了很多。
　　卓穆就没这种烦恼了，他整条蟒身都是绝佳的放置地点。
　　就是筐放好后，不能爬得太快，否则会掉下来。
　　闻择主动承担了看着筐的工作。
　　卓穆慢慢滑行，他站在卓穆的背上，看哪个筐不太稳，就跑过去正一正。
　　他脚底踩着前行的巨蟒，能明显感知到，那不是坚实的土地。
　　但也不是软绵绵的一坨肉，而是坚韧、有力、微滑，随着他行走，细密排列的鳞片上，还会留下一个又一个很快回弹的小坑。
　　总之十分奇妙。
　　兽人们背不完的莲藕，就被亚兽人分了分，背着往部落方向走。
　　等第一批兽人抵达，卸下东西，再扭头来接他们。
　　全部回到部落时，月亮已经悄悄爬上了天边。
　　云雾缥缈之中，数不清的星星，明明暗暗地发着光。
　　山南部落的祭坛广场上，以岩带头等候多时。
　　印河举着火把，起初还站在以岩身边，看到闻择落地，忙开心地跑了过去。
　　“哥！你们今天真是大丰收啊！”
　　不仅仅是几十头黑甲兽，祭坛广场上，还摆满了大背筐，里面装的莲藕，都要溢出来了。
　　闻择伸手揉了揉印河的头，笑道：“是啊。”
　　有人绘声绘色地给以岩等人讲述着他们今天挖莲藕的经历，十分喜悦，语气激动。
　　以岩听得连连点头，看闻择的目光，满意得不得了。
　　兽肉、莲藕是实打实的食物！谁会嫌食物多呢？
　　“闻择，感谢你又给部落带回了这么多食物，够吃很多天了。”以岩认真地说，“你是被兽神眷顾的人。”
　　闻择谦虚地摇摇头：“虽然莲藕是我要去找的，但没有卓穆他们杀掉这些凶悍的黑甲兽，没有大家一块努力，也带不回这么多莲藕。”
　　他这般态度，让以岩更加欣慰。
　　年迈的老兽人对着祭坛，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道：“感谢兽神的馈赠。”
　　其他人和他一样，祷告般诚挚地说：“感谢兽神的馈赠。”
　　闻择看着这一幕，油然而生一股敬畏之情。
　　学其他人的样子，他也向祭坛拜了拜。
　　＊＊＊
　　闻择没有主持过分配工作，好在卓穆、桑回等人都是熟手，有他们协助，黑甲兽和莲藕很快就分完了。
　　这两样食物，三分之一上交部落，剩下的他们分。
　　至于大家带回来的河蚌，数量太少，自己留着就行。
　　黑甲兽是卓穆、乌叶、吉砂三个兽人一块打的，卓穆最终分到八头；
　　莲藕闻择出力最大，分得也最多，和卓穆一块，分到了十大筐。
　　其他人最少也分了一筐莲藕，别提多高兴了。
　　柏灵和印河一样，早早就在祭坛广场等候。
　　背起属于他们家的莲藕时，他把筐颠了颠，高兴道：“喝！好重！”
　　他看向闻择，后者正和印河，蚂蚁搬家似的，一趟趟把莲藕往变成兽形的卓穆背上搬。
　　“闻择，你们今天洗淀粉吗？”柏灵扬声问。
　　闻择答道：“今天太晚了，准备明天洗。”
　　柏灵：“那明天大石磨这里见！”
　　闻择：“嗯，对了，你们要是想知道莲藕的做法，可以到我那去。”
　　此言一出，周围响起积极的响应。
　　“我想知道！”
　　“现在吗？”
　　“闻择，洗淀粉的方法，我也想学学！”
　　乌叶一看这场面，兴冲冲地提议：“不然咱们聚餐吧？今天大家累了一天，好好玩一玩。”
　　部落里没什么娱乐活动，一说聚餐，赞成的声音快把闻择给掀翻了。
　　“好啊好啊！还在闻择要建新房的那块地？够大！”
　　“那里离河流不远，捡柴也方便，我觉得行！”
　　“你们等等我，我快点把东西放回家去，再把陶锅、食物都带过来！”
　　“我身上都是泥，稍微洗洗就来！”
　　大人们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小崽们也高兴得不得了，嗷嗷嗷地叫着，跑来跑去。
　　对于聚餐的地点，闻择没什么意见。
　　和大家约好后，他、印河、卓穆三人，先回了山洞。
　　闻择撸着袖子，把东西搬下来后，长出了一口气，先去找两头牛。
　　因为早晚挤奶时，会给它们添草料当加餐，所以它们养成了白天在附近山地吃草，晚上回到山洞边睡觉的习惯。
　　常常趴着的那块地，植被都被它们给踩光了。
　　此刻，一大一小两头褐色的牛，肚皮都鼓鼓的，正依偎在一起，大大的牛眼睛闭着，嘴一嚼一嚼地反刍，姿态闲适。
　　印河说：“哥，晚上的奶我已经挤过了，加上早上和昨天剩的，还有好多牛奶没喝。”
　　闻择没犹豫：“那聚餐的时候带着吧，天气热，放久了该坏了。”
　　印河点头：“行。”
　　闻择瞧了瞧自己身上，忍受不了：“不行了，我实在是太脏了，我得赶紧去洗洗，等我回来再说。”
　　卓穆也已经变回了人形，同样脏兮兮的。
　　“我和你一块去河边。”
　　两人结伴离开，不过不是在一块洗的。
　　闻择在上游，卓穆在下游。前者不用变成兽形，所以洗得比卓穆快一些。
　　洗好后，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清清爽爽途径下游时，对河里的纯白巨蟒知会了一声：“我和印河先去空地做准备了，你洗好再来就行，不用急。”
　　巨蟒在河中应道：“好。”
　　闻择和印河从家中带了一筐莲藕，一头绵绵兽，两头黑甲兽，还有盐、须须头等配料。又带上了家里的那口石锅，以及牛奶。
　　重物都是印河变成兽形在搬，一趟没搬完。
　　好在卓穆赶回来，把剩下的活给包揽了。
　　空地上，不少人已经到了，同样带着炊具和食材。
　　对于聚餐的流程，他们都已经很熟悉，不用人吩咐，就自觉打水、捡柴、生火等。
　　柏灵自然而然地凑到闻择身边，说：“我们给你打打下手。”
　　闻择也没和他们推辞，笑的时候露出尖尖的小犬牙：“行。那我先和你们说一下怎么辨别藕吧？”
　　几个人一块，把一大筐莲藕抬到了河边。
　　闻择清洗了一根，从空间里取出黑银刀，“咔嚓”，手起刀落，比他腿还要粗的莲藕就被砍断了。
　　柏灵惊呼：“这是……金属刀？闻择，你有刀了啊！”
　　离水也一脸羡慕：“好像比咱们部落的那柄刀还要长。”
　　闻择点头：“虹日部落赠给我的。”
　　不管是兽人还是亚兽人，都希望能拥有一柄属于自己的金属刀。
　　可是换金属刀的物资实在太多了，他们拿不出来。
　　此刻，大家看着这柄刀，都很眼热。
　　“真好，金属刀就是锋利。”
　　“闻择，这回你切东西趁手了。”
　　闻择笑着点头：“是啊，我也很喜欢。”
　　金属刀容易磨损，他没摆阔说可以借大家随便用。
　　只说：“你们想看的话，晚一点借你们。要是有急用，也可以到我这借。”
　　大家都很有分寸地表示，这么漂亮的金属刀，他们看看就行，不借用了。
　　考虑到时间已经不早了，闻择将话题拉回来：“你们看我砍的这根莲藕，声音脆脆的，粉比较少，这就是脆藕，适合炒菜、凉拌。”
　　大家听得一脸认真。
　　闻择又取了几根莲藕出来，一一冲洗、劈开，前面几根都是脆藕。
　　让他颇为惊喜的是，兽世的藕长得这样粗，却一点也不老，肉眼就能看到水分很多。
　　终于，他找到了一根粉藕，砍断给大家看。
　　“再瞧，这个就是粉藕，里面淀粉多，适合煲汤、洗淀粉。”他鼓励大家，“直接上手摸摸，能区别得更清楚。”
　　众人依次摸完，都点头表示他们明白了。
　　闻择将他洗好切开的藕抱着，留下一个亚兽人，在河边清洗剩下的莲藕，顺便把脆藕和粉藕分开。
　　之后，他带着其他亚兽人，回到了已经燃起篝火的空地上，一块处理起食材。
　　关于莲藕，他这边准备做几道菜：莲藕大骨汤，炸藕夹，清炒藕片，凉拌脆藕。
　　于是他和大家一块，先是把清洗好的莲藕切成小段或者薄片，又切了不少须须头、鲜嫩的野菜等，作为配菜。
　　他还请桑回等几个亚兽人，帮他把绵绵兽的骨棒用冷水泡着，再用刀剁点肉馅儿。
　　兽人们同样没闲着，有的正分解兽肉，有的支起了锅，在熬兽油。
　　不管是能化形还是不能化形的小崽们，都在营地上欢快地跑来跑去，无心之中捣的乱，比帮的忙多。
　　又一次被沉甸甸的小熊撞到腿上，闻择手脏，失笑地拿脚尖把他往外推了推。
　　“印河！”他喊自己弟弟。
　　“我烧火呐！怎么啦，哥！”
　　“你把牛奶煮熟，和弟弟们分着喝！”
　　“好！”
　　小崽们一听有奶喝，眼睛全亮了，开心地嗷嘤嗷嘤叫。
　　闻择低头告诉他们：“乖崽崽才有奶喝哦。”
　　小崽们立刻踊跃地举起毛茸茸的小爪爪，奶声奶气：“闻择哥哥，我最乖了！”
　　“我也乖我也乖！”
　　闻择笑眼弯弯：“好，都乖，去找印河哥哥吧。”
　　“嗯嗯~”
　　离水就在闻择身边剁肉馅儿，见他家的嘉意，扭着个浑圆的屁股冲在最前面，两只熊猫耳都激动得迎风直倒，无奈笑骂：
　　“嘉意，瞧你馋得熊样儿！慢点儿跑！”
　　其他不管是有崽还是没崽的大人，都被他逗笑了。
　　闻择笑得最大声。因为嘉意确实是个熊，离水说他“熊样”，也没说错，哈哈。
　　离水温和的眼睛看向他，不好意思地道：“小崽太调皮了，又给你添麻烦了。”
　　闻择摇头：“不会。再说，牛奶带来就是给小崽们喝的，咱们今天有别的吃。”
　　大家的刀工都不错，一时间，身侧都是“当当当”的切菜声音。
　　闻择没舍得用黑银刀，而是用骨刀切得专注。
　　直到卓穆自身侧叫他，他才愕然扭头：“你来啦？”
　　“嗯，”卓穆手里提着一扇黑甲兽肉，问，“这个你准备怎么做？”
　　兽皮已经被剥掉，兽肉红彤彤的，乍一看，像牛肉，很新鲜。
　　闻择想了想，说：“桑回叔既然说这个肉质比较硬，那就炖上吧，你等等我来弄，我这边很快结束了。”
　　“好。”卓穆垂着手，耐心等待起来。
　　闻择盯着案板，下刀的动作更快了。
　　藕里面有细丝，总是切不断，他不时上手扯两下。
　　忽然想到什么，他和卓穆笑道：“说起来，有个词叫藕断丝连。”
　　卓穆疑惑地瞥了眼藕片：“嗯？”
　　“就是藕虽然折断，但中间还有许多丝连着。用来形容没有彻底斩断关系，或者情思难断，”闻择扭头冲他一笑，“是不是很贴切？”
　　这一刻，恰有风拂过。
　　周围不管是人还是声音，都褪了色。
　　只有年轻亚兽人俊秀的容颜、温暖的笑意，分外明晰。
　　卓穆凝视着他，眸光幽邃如漩涡，勾起唇说：“是。”
　　男人笑得惹眼，闻择看得一怔。
　　不过没等他细想，身边其他亚兽人接了话：“藕断丝连……这个词妙啊！”
　　“闻择，又跟着你学到新东西了。”
　　“说起这个，你前两天不是修厕所来着吗，”离水说，“我们回去也照着你的方法修了一个，真的好用且方便，连嘉意都教了一遍就会了。”
　　柏灵：“哦哦，这个我知道！离我家不远的丰原也修了一个！我就说呢，怎么大家都修起厕所来了，原来是跟着闻择学的啊。既然好用，我们也要修！就是我家那个山洞附近没有溪流……”
　　其他亚兽人：“什么样子的？你们怎么又背着我偷偷弄好东西！闻择，我也要学！”
　　“还有我，一会儿我能去参观一下吗？”
　　切好菜的闻择：“……”
　　他叹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地表示：“咱们在做饭呢，你们确定要说这个吗？”
　　众人先是沉默了一瞬，随即同时大笑出声，惹得其他人频频往这边看。
　　之后，大家默契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闻择将案板冲洗干净，接过卓穆递来的黑甲兽肉，比划着下了一刀。
　　“诶，是因为它们在水里活动吗，感觉比陆地的野兽好切一些。”闻择嘟囔着。
　　既然算是水生物，要不往里面加点绵绵兽？鱼和羊，凑个“鲜”嘛。
　　等煮得差不多了，再往里面放点嫩甜的茎块。
　　不好吃也没关系，反正他们还有很多生肉。
　　如果好吃，餐桌上又能多一道菜了。
　　打定主意，闻择把食材先是焯水，然后翻炒，又加了调料，大火煮开小火慢炖。
　　同时，他将泡好的绵绵兽大骨也焯水，放另外一锅里炖着，粉藕没急着下。
　　等两口大锅里的香味飘出后，他请一个兽人看着火，继续去料理他的“莲藕大餐”。
　　到这一步，来聚餐的亚兽人们都聚拢向他，认真地学习。
　　闻择先是凉拌了个藕片。这个菜没什么难度，只要切好，放在一块，再往里面加上喜欢的调味料就行。
　　像他比较喜欢酸甜麻辣，就往里面加了酸甜的果子，还有炸好的麻刺果。
　　把拌好的藕片放在一旁，他说：“先放着，腌腌味儿。”
　　柏灵吸了吸鼻子：“我感觉现在就很好闻了，脆生生，特别开胃的样子。”
　　闻择点头：“天气热的时候，凉拌菜确实开胃。”
　　桑回见他烧了一大锅兽油，还把加了盐、须须头碎末等物的肉馅儿搬过来，问：“你这是要做炸肉？”
　　“准确地说，是炸藕夹。叔，你再借我点儿淀粉。”
　　不光是桑回，其他几个亚兽人也掏出了麻布袋子，说：“我这也有。”
　　闻择笑着说：“谢了。”
　　他全接过，对比了下，选了个粉质最细腻，闻着异味最少的。
　　随即，他拿出一个干净的大陶碗，将淀粉倒进去。
　　其实再放些面粉会更好，可惜没有。
　　随后，他往碗里面打了几个鸟蛋，蛋是别的亚兽人带来的。
　　最后，洒适量的盐，拿筷子朝一个方向飞速搅拌，直到食材成了丝滑的面糊糊。
　　他的动作利落又干净，看得人赏心悦目。
　　面糊做好，他拿起两片切成差不多大小的脆藕片，边做示范，边和大家说：“你们看，把肉馅挖一勺，放在藕片中间，压一下，挤掉多余的肉馅。”
　　“之后，把藕夹往面糊里面这么一翻，裹一层薄薄的面衣。”
　　他一手用筷子夹着藕夹，另一手在油锅上空试了下。
　　“兽油差不多六成热的时候，把藕夹放下去炸到两面金黄。”
　　话音刚落，他将藕夹顺着锅边放下。
　　“刺啦”，藕夹在兽油中泛着泡泡，不一会儿就变了色。
　　油脂成倍地激发了炸藕和炸肉的香气，就连面衣，也不停地散发着诱人的蛋香。
　　很快，锅里的藕夹就变了色。
　　两面金黄后，闻择利落地捞出，放在干净的陶盆中。
　　“一会儿，再升高油温复炸一遍，这道菜就成了。”
　　闻择看向大家，笑道：“怎么样，不难吧？”
　　有人咽了咽口水，显然是馋到不行，连声说：“不难！咱们快些把这些都炸了吧，一会儿油锅烧得太热了。”
　　桑回甚至表示：“好香……我收回之前说莲藕不好吃的话。”
　　离水哈哈笑起来，说：“你吃都还没吃呢。”
　　桑回笃定道：“我相信闻择的手艺。”
　　这些恭维，把闻择听得脸热，同样也很有成就感。
　　他不好意思地说：“来，大家帮我做藕夹吧，早点炸完，我好去炒菜。”
　　众人十分积极：“好！”
　　有人帮忙夹肉、裹面衣，闻择就负责炸藕夹。
　　有他掌控火候，炸出来的藕夹，各个色泽金黄，闻着喷香。
　　复炸过后，仅用筷子一夹，外皮就发出酥酥脆脆的好听声音。
　　霸道的香气，早就把兽人们的魂儿都勾来了。
　　见炸好的藕夹摞得高高的，超出了盆沿。
　　不均匀的纹路上，更流淌着金色的油亮，在篝火的映衬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众人完全移不开眼，吞咽声此起彼伏。
　　眼里写着同样的话：饿！饭！急！
　　闻择也没吊着他们，笑着扬声说：“来来，趁热吃！”
　　大家一哄而上，他准备的筷子不够分，就夹了藕夹递到一只只手上。
　　一片吹气声里，忽然，冒出一道惨叫！
　　“啊！！”


第45章 改良配方
　　闻择心咯噔一声, 以为食物出了什么问题，忙向声源看去。
　　透过人群间的缝隙，他见到印河的小伙伴秦树, 手捧着咬了一口的藕夹，吐着舌头，眼泪汪汪的。
　　闻择紧张地问：“怎么了？是味道不对吗？”
　　不能啊, 他炸好以后, 分明尝过的。
　　“不是……”秦树眼冒泪花，含混不清地说，“太烫了……”
　　闻择松口气, 哭笑不得：“刚炸好, 还裹了面衣, 能不烫吗？你先少咬一点儿, 把里面吹凉了再吃。”
　　秦树可怜巴巴：“好。”
　　秦山也来聚餐了, 见弟弟这么没出息, 嫌弃地说：“让你嘴急。”
　　离水夹了一块藕夹, 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脚边，嘉意正用两只熊猫爪爪抱着他的大腿，摇来摇去，急得直嘤嘤。
　　离水甩都甩不掉, 头痛地和伴侣说：“你不用笑你弟弟, 看你的崽, 不也一个样。”
　　秦山沉默须臾：“……难道不也是你的崽？”
　　离水：“……”
　　夫夫两个对视着，又齐齐笑出声来。
　　反正有了秦树的前车之鉴，闻择再分藕夹的时候，特意避开了小手和小毛爪爪。
　　少年与幼崽们，只能围在长辈身边, 着急得讨要着。
　　莲藕和兽肉都有很多，闻择教了大家方法，想吃他们自己再炸就行。
　　他从早上忙活到现在，肚子饿得不行，连着吃了十来个藕夹，才去将藕片炒了。
　　这道菜也没什么技术含量，炒得时间短或者长，都不影响吃。
　　唯有一点，炒之前泡泡水，把表面的淀粉洗去，炒出来会更脆。
　　清炒是为了吃原滋味，他配菜只简单放了几样，调料只有盐。
　　这样一份简单的炒菜，却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好评。
　　桑回感叹：“难怪我们之前做的不好吃，就只是蒸一下，调料都不放，一咬满嘴丝，能好吃就怪了。”
　　除了炸藕夹，柏灵最喜欢的是凉拌藕片，一口口，吃到停不下来。
　　“父亲，亚父，你们快尝尝，藕片又嫩又脆，咸鲜酸甜，连须须头都是脆甜的，真是太好吃了！”他一个劲儿地推荐着。
　　桑回点头：“味道的确很好，而且做起来很容易，咱们以后可以常做。”
　　柏灵眼睛都亮了：“嗯嗯！莲藕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吉砂：“没错，这次多亏了闻择，让我们又获得了一样好吃的食物。”
　　这一点，大家都认同。
　　话题中心的闻择，此刻正坐在营地外围的一块石头上，享受着月色、晚风和美食带给他的愉悦。
　　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他不用看，都知道是卓穆。
　　果然，卓穆在他身边蹲下来，递来一碗浸着汤汁的肉。
　　“嗯？这是黑甲兽肉吗？”闻择问。
　　卓穆：“对，还有绵绵兽肉，我看也炖得差不多了。你那头绵绵兽的兽油我也熬好了，放进了干净的坛子里。”
　　闻择惊喜道：“谢谢！我正需要呢！卓穆，你真能干，帮大忙了！”
　　他怎么这么让人省心，根本不用说，就把事情做完了。
　　“不用客气。”卓穆把碗往前送了送，“尝尝吗？”
　　闻择兴冲冲：“尝！”
　　碗烫，卓穆就没递到他手上，而是自己端着给他吃。
　　他太自然了，闻择也没想到拒绝，夹了一筷子黑甲兽肉，吹了吹，放进口中。
　　品尝到滋味，他眼睛一点点瞪圆：“好吃诶，嚼着有点像鸟肉，但比鸟肉嫩多啦。没想到它们长得黑乎乎丑唧唧的，味道却这么鲜美，完全没有土腥味。你带筷子了吗？快尝尝。”
　　卓穆：“带了。”
　　他也夹了一块黑甲兽肉，品味了下，漆黑的剑眉轻挑。
　　闻择：“怎么了？”
　　卓穆：“比我以前吃过的好太多，应该是做法的问题。”
　　闻择大喜过望：“看来我在里面加上绵绵兽一起炖，还歪打正着了？”
　　卓穆浅笑：“嗯。”
　　闻择：“那我再尝尝绵绵兽肉！哦，还有茎块！”
　　他每尝一口，就大呼一声好吃，还不忘让卓穆也尝尝。
　　一碗连汤带水的荤菜，就这么被他们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分完了。
　　见闻择意犹未尽，卓穆起身，说：“我再去盛一碗。”
　　闻择正好不乐意动，就坐在原地等着他。
　　炖着黑甲兽肉的锅边，已经围了一大群人，抢着往自己的碗里盛肉。
　　抢到了第一锅肉的，全都发出了震惊的赞叹：“好鲜美！没怎么嚼，就顺着喉咙滑下去了，好爽啊！”
　　“连吸了汤汁的茎块都这么好吃！”
　　“汤超级好喝！诶你们别盛了，给我留点儿啊！”
　　闻择噗嗤笑出声，大声道：“那边还有黑甲兽肉！你们再炖两锅！哦对了，藕汤应该也能喝了，大家尝尝啊！”
　　“闻择，谢谢，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等一会儿你回去，把我带的兽肉拿着！”
　　“不用不用，你们吃吧！”
　　来晚的兽人，转去喝藕汤，又是一连串的夸赞。
　　“山里晚上凉，喝上这么一碗热腾腾的美味藕汤，真是全身都舒坦了。”
　　“对，这藕汤还有点黏糊糊的，口感真特别。”
　　“也没见闻择往里面放太多调料，怎么就这么好喝呢！”
　　“以前兽骨都是扔掉的，现在用莲藕一炖，就是一道菜了啊！”
　　“而且你们没发现，莲藕比大骨还好吃吗？”
　　“我最喜欢吃骨髓，香的要命。”
　　“莲藕炸、炒、凉拌、炖汤……闻择今天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我更喜欢黑甲兽肉。不行，我得去找闻择问问，能不能给我换一点儿。”
　　聚餐时没那么多规矩，大家边吃边聊天，兴之所至，还会唱歌、跳舞，场面和乐又融洽。
　　闻择不光吃自己，也吃其他人做的菜、拿来的果子。有几个亚兽人烤的肉特别鲜嫩多汁。
　　吃饱后，他就坐在石头上，笑眯眯地打着拍子，欣赏大家的歌舞。
　　身体内一天的疲惫，被那一道道动听的歌声、一张张灿烂满足的笑脸，渐渐洗涤干净。
　　对于不少人提出换黑甲兽肉一事，闻择笑着摆手：“那是卓穆打到的，你们怎么都来问我？”
　　来人才露出恍然之色，也跟着哈哈笑：“忘了你们还不是一家的了。”
　　闻择：这话怎么有点怪怪的。
　　没等到想到怎么回，在他身边沉默良久的卓穆，平静道：
　　“家中的伙食是闻择负责，你们可以找他换。”
　　来人冲闻择说：“瞧，我就说找你吧！”
　　闻择侧头，和卓穆对视了一眼，后者的赤色眼眸，映着深邃的夜空，表情坦荡极了。
　　他在心中暗笑自己多心。
　　用做饭来换住处，明明就是他一开始和卓穆谈好的，卓穆这么说，也不算错。
　　拿了两头聚餐，还剩下六头黑甲兽，短时间他们仨的确吃不完。
　　闻择往卓穆那边靠了靠，高大的男人顺势低头，听他温声说：“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卓穆答道：“暂时想不到，你有么？”
　　闻择吃得饱，人也松懈，就说：“想换石头，给我的房子打地基。”
　　卓穆：“那就换石头吧。”
　　闻择一怔，小声但急切道：“那怎么行呢，这是你的猎物，我盖的房子你又……”
　　话没说完，来人已经等不及了，嚷嚷：“石头是吧？需要什么样的？多大？和我说说，我明天打猎回来就去收集。”
　　“我也换点！”
　　“还有我！”
　　卓穆顺势看向闻择，眸中不知何时起，已经不再有冷意，只余淡淡柔光。
　　闻择招架不住热情的大家，只好形容了一番他需要的石料。
　　大家连声表示，等他们找到，就来找闻择。
　　闻择一一记下和他预定的人，心里琢磨着，卓穆这样照顾自己，得怎么报答他才好？
　　＊＊＊
　　翌日，闻择起得很早。
　　做早饭时，卓穆和他说，今天要带队去猎杀长毛弯角兽，一整天都在外面。
　　又说桑回已经安排了人去修陶窑，问起他有什么安排。
　　闻择和他没必要藏着掖着，答道：“虹日部落的人和我订了一批硫磺皂和肥皂，我准备上午带着印河做出来。”
　　卓穆：“知道了。”
　　闻择见他面色淡定，犹豫了下，还是不放心地说：“听说长毛弯角兽狂躁好战，你们去狩猎要小心。”
　　卓穆正在往灶里填柴，闻言冷峻的眉眼软了两分，低低“嗯”了一声，也叮嘱闻择：
　　“你做肥皂的时候，也当心，别被兽油溅到。”
　　“好。”
　　两人安静下来，做着各自的事，气氛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木柴燃烧时的噼啪声，都变得温馨。
　　忽然，印河哒哒哒的脚步声急速靠近。
　　勤劳的少年手里拎着个木桶，边风风火火往大牛的方向走，边大声说：“哥，卓穆哥，我去挤奶了！”
　　大嗓门把所有气氛都破坏了。
　　等他走远，闻择和卓穆对视一眼，一块笑了。
　　闻择：“我过去瞧瞧印河？”
　　卓穆：“去吧。”
　　家中现在不缺食物，闻择把昨天切了没吃完的莲藕煮熟、碾碎，往里面添了些兽油，再一块拌在青草中。
　　好不好吃他不清楚，反正闻着挺香的。
　　没有谷子，这样就算是给两头牛加营养了。
　　把拌好的一大筐青草倒在两头牛面前，它们探着脑袋，鼻孔瓮动，很快就吃起来，宽厚的嘴巴嚼个不停。
　　再看印河，已经变成了挤奶熟手，袖子一挽，微微弯腰，十根指头倒腾得飞快。
　　两头牛和他也熟了，他挤他的，它们吃他们的，互不干扰。
　　要是大牛动得他不好接奶，他还上手，推比他体型大很多的牛。
　　闻择满意地笑着说：“印河，你干得真像样。”
　　印河没抬头，语气里透着自豪：“那当然！你和卓穆哥不在家那会儿，主要都是我挤的！秦树他们来帮我，通通没我挤得好。
　　“对了，我还带它们去河里洗过澡呢！”
　　“怪不得看着这么干净，不错不错，真能干，继续努力。”闻择又连着夸了几句，充分调动起了印河的积极性。
　　见他干得更来劲儿，闻择暗笑：我可真是诡计多端的大人。
　　牛温顺，闻择也上手摸了两下，牛毛短而密，牛皮紧实，肌理有力，热腾腾的，手感很不错。
　　他露出地主一般期待的笑容：“多吃点儿，还指望你们多产点奶，多给我干点儿活呢。”
　　早饭他们吃的还是兽肉和莲藕，喝的牛奶，新鲜味美，大家都敞开肚皮，吃了不少。
　　饭后，卓穆就变成兽形离开了。
　　闻择留印河收拾碗筷，自己先去地里面晃荡了一圈。
　　须须头已经长得很茂盛，连水都不需要浇；
　　麻刺果树也活了大半，他往树根补了点水；
　　刚种下不久的柿果种子还没发芽，不过地垄上有些小坑，应该是被虫、鸟光顾过。
　　还好没把他的种子都给刨出来，他又补种了些下去。
　　转完，他顺便去河边打了两桶水，回到了山洞前的草棚里。
　　天光乍亮，驱散了山林和狂野间白茫茫的雾霭。
　　陆续有人过来，还或者是租纺线机，闻择又忙活了一阵，进账蜜块、干果、麻线若干。
　　之后，他带着印河，清点了下山洞里的物资。
　　“兽肉放久了不新鲜，我昨天换出去了四头黑甲兽，家中还剩下两头……绵绵兽还有个一头多……河蚌吐了一夜的沙泥，一会儿得记着换水……莲藕竟然还有这么多？”闻择嘴里嘀嘀咕咕。
　　印河一一记下他说的话，侧头问：“哥，要不咱们把莲藕也换出去几筐？”
　　闻择摇头：“昨天我们带回来太多莲藕，半个部落的人都分到了，恐怕不好换。这样吧，你带上石锄头，咱们挑一点带芽的莲藕出来，在附近找个水塘，种一批下去。”
　　“再吃不完，就晒成藕干，留着冬天慢慢吃。”
　　盛夏不是种莲藕的好季节，他们带回来的莲藕个头大，也不太适合种。
　　反正这次只是做个尝试，能活就活，不能活他也不心疼。
　　印河很听他的，马上答应：“好！”
　　种莲藕的时候，他见闻择是在池塘边挖坑，还意外地问：“哥，不是直接种在水里吗？”
　　闻择：“不是的，水太多进入藕体，容易腐烂。得等长大一些，再引水过来。”
　　他把藕苗放在挖好的坑里，耐心地和印河讲解着：“你看，栽的时候要斜着，保护好藕芽，埋土时，这个尾部要留在外面，保证头尾两端有露出的部分。”
　　印河连连点头，觉得自己学明白了，就按照闻择的方式，也种起莲藕来。
　　闻择不时指导他两句，再夸一夸他。
　　种地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加上这边日头晒，两人额头很快冒出汗来。
　　印河虽然没罢工，但还是嘟哝了句：“真麻烦，又不知道能不能活，感觉还不如直接去捞了。”
　　闻择：“可是这个在家附近啊，要是以后长成规模，想吃的时候，直接过来拔两根，多方便。”
　　印河：“也是。不过哥，你是怎么认出莲藕的？我都不记得咱们吃过，你竟然还知道怎么种。”
　　闻择笑着打哈哈：“种植方法是听别人讲的，你忘了，我比你大十岁呢，你没吃过，不代表我没吃过啊。”
　　印河毕竟是年纪小，不疑有他地点了点头。
　　兄弟两个种完莲藕，回家稍微歇了下，就开始烧火加热兽油和他们之前捞回来的碱水，准备做肥皂了。
　　一回生，二回熟，闻择每一步都有条不紊。
　　边加热，他边和印河说：“你去捞几个品相不太好的河蚌来，用热水把它们烫开口，再把壳掰下来砸碎。”
　　印河：“好嘞！要多碎啊？”
　　“越碎越好，再拿石头磨一磨，磨成粉末，我一会儿要添在肥皂里面。”
　　“知道啦！”
　　之前他往兽油里面添的是草木灰水，过滤麻烦，质地也不是很好，捞来的碱水，就没有这个问题。
　　尤其他这次选用的还是绵绵兽的兽油，加入碱水搅拌时冒出的味道，是淡淡的膻味中，带着细腻的油脂香。
　　印河不一会儿就把他研磨过的蚌壳粉拿了过来，闻择少量多次，慢慢往兽油里面加着。
　　“哥，加这个粉末有什么用啊？”
　　“之前做的肥皂比较软，加了这个应该能硬一点。”
　　“原来是这样。”
　　他们一共做了两批肥皂液，一批是普通的，一批是加了硫磺的，把绵绵兽油用了大半。
　　加了蚌壳粉后，两种肥皂液都有磨砂感，不过搅拌起来依旧丝滑。
　　普通肥皂液是灰白色，硫磺皂液是灰褐色，闻着味道也不一样。
　　值得一提的是，硫磺的味道被兽油中和，不臭了。
　　闻择示意印河离远些，别烫着。
　　他两手垫着兽皮，将黏稠成型的皂液，从陶坛里面分批倒在宽大的叶子上。
　　倒完，他放下陶坛，审视着一块块还没完全凝固的皂液，说：“是不是有点丑？”
　　现代那些肥皂，不管是圆还是方，都挺精致的，应该是通过模具定的型。
　　不像他，只能等皂液冷却凝固后，再一块块地切。
　　闻择摸着下巴。要不要也做一批模具出来呢？
　　印河盯着皂液左看右看，认真地说：“不丑啊，你看在阳光底下还发光呢，等做好，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反光的不止是油脂，还有研磨后的蚌壳粉。
　　可能是平常用的东西都灰扑扑的，兽人们都喜欢亮闪闪的东西，比如珍珠，宝石，金属。
　　印河没见过更漂亮的肥皂，喜欢他做的情有可原。
　　他自己却想要改良，因为哪怕能和上辈子的生活接近一点，都会让他感到有奔头。
　　“等虹日部落的人来了，我看看能不能和他们订一批陶制模具。”闻择将事情定了下来。
　　过了中午，卓穆果然还没回来。
　　上午活动量大，兄弟两个都挺饿的，闻择就简单炒了两个菜，又蒸了些茎块。
　　等着茎块熟的间隙，他把印河挖出来的蚌肉，去掉内脏，用草木灰水仔仔细细搓洗了几遍。
　　然后，热锅爆香须须头，再倒下切好的蚌肉，大火翻炒起来。
　　怕炒得太硬，他洒了盐、麻刺果，很快就把蚌肉盛了出来。
　　河蚌长得大，几个蚌肉，就炒出了一盘菜。
　　“印河，来吃饭！”他把菜端到石板上，叫着弟弟。
　　“好！”印河匆匆走来，低头一扫，“咦？这个是蚌肉吗？”
　　“对，尝尝味道怎么样。”
　　印河坐在他对面，期待非常地拿起筷子，第一个就夹向了蚌肉。
　　结果，放进嘴里嚼了两下，他的表情就变了，看着闻择，欲言又止的样子。
　　闻择心里浮现了不好的预感。
　　他也夹了一口，放进嘴里，刚一嚼——硬就不说了，那腥味，直冲天灵盖！
　　“唔！”他是吃不下去了，吐了出来。
　　印河赶忙把自己嘴里的也吐了，灌了两口凉水，才把呕意咽下去。
　　平复了一会儿，见闻择盯着那盘炒蚌肉出神，印河猜测他是失落了。
　　毕竟他哥还是第一次做出这么难吃的东西……
　　“哥，不是你的问题，是蚌肉本身就难吃。”印河努力安慰他，“咱们部落没吃的时，大家宁可去挖树根，都不碰蚌肉。怕一口吃下去，不仅没解饿，还把肚子里原本的东西给吐出来。”
　　闻择被他的话逗笑了，说：“我没事，只是在想问题出在了哪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做法。”
　　印河帅气的小脸儿一垮：“啊？你还没放弃啊？”
　　“这也是食物，我舍不得放弃。”
　　关键是，他之前真的吃过味道鲜美的蚌肉，后悔没取取经了。
　　印河还是一脸不信任的模样：“可我觉得，这东西怎么做都不会好吃的。”
　　“你忘了须须头，莲藕和黑甲兽肉了？找到合适的做法，不都很好吃。等我下次试试炖的。”
　　印河直皱眉头，张了张口，又不敢说：那整盆汤不都得是腥的啊？
　　闻择有了想法后，也不纠结了，吃起别的菜来，“来，先吃东西，别想了。”
　　印河嚼着茎块，暗暗祈祷：不管怎么做，千万别让我试菜。让卓穆哥试吧，他比较能忍。
　　吃过饭后，他们休息了一会儿。
　　下午，闻择带着印河去洗淀粉。
　　以前没人问津的大石磨，今天还排起了队，好在每个人用的时间都不长，等待期间，切切莲藕，聊聊天，时间过得飞快。
　　他足足带了五大筐莲藕来，今年一年都淀粉自由了。
　　到了傍晚，闻择果然和蚌肉杠上了。
　　他按照设想的，把蚌肉煎炒后，煮了一锅汤。奶白的颜色，河鲜的气味，还是颇为诱人的。
　　卓穆扛着兽肉回来后，闻择招呼他先洗手，把饭吃了。
　　印河眼珠一转，抢着盛了一碗蚌肉汤，摆在了卓穆的面前。
　　“卓穆哥，你辛苦一天了，你先吃！”
　　心里则暗暗道歉：对不住了，卓穆哥。


第46章 韭菜
　　这蚌肉汤闻着还好, 但中午那口炒蚌肉，实在是给印河吃出心理阴影来了，让他不敢尝试。
　　所以, 只能指望卓穆了。
　　卓穆洗过澡，换了身干净的麻衣，银色的碎发湿润, 挡住了眉毛。
　　他平静地扫了一眼碗里的蚌肉, 和印河说：“谢谢。”
　　印河心虚地不看他：“不客气。”
　　闻择端来最后一盆菜，是用莲藕炖绵绵兽的排骨。
　　骨头不好切，就一大根一大根地炖, 肉已经软烂, 快和骨头分离, 随着他的动作, 在盆里颤巍巍地晃动。
　　他没把排骨上的肥肉剔那么干净, 因此菜汤泛着诱人的油花, 肉香味浓郁, 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可他没和卓穆介绍这道“新菜”，而是着重说起了他做的蚌肉汤。
　　“我把内脏处理得干净，加了些配菜，煮了好久, 不过还没来得及尝, 就被印河抢先端来了。”闻择期待地说, “你尝尝，淡的话我再放点盐。”
　　卓穆：“好。”
　　他也不怕烫，大手直接端起陶碗，送到嘴边，吹了两下。
　　喝下一口奶白色的汤汁, 他表情依旧淡定。
　　印河迫不及待地追问：“怎么样？”
　　卓穆：“还可以。”
　　印河的眼睛亮了，放心下来：“哥，我盛两碗回来，咱们喝！”
　　汤罐正在不远处的火塘上温着，他哒哒哒跑过去，又很快端着碗跑回。
　　把其中一碗给了闻择，自己都没等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干了一口。
　　舌尖品尝到滋味，他欢喜的表情，瞬间变得痛苦。
　　“唔……”他含着汤，五官皱成一团，埋怨地看向卓穆。
　　这么难喝的汤，你竟然说还行！
　　“怎么了？还是很难喝？”注意到他的反应，闻择问。
　　印河脑海里天人交战，最终，还是视死如归地把汤给咽了。
　　“嗯……怎么说呢……”他目光躲闪，吞吞吐吐。
　　闻择：“……你不用说了，我已经明白了。”
　　话音落下，他自己喝了口蚌肉汤，的确不好喝。
　　连着两次失败，让他有点不爽，“啧”了声，将汤放在了一旁。
　　“还好只是费点儿柴。剩下的就倒了吧，我再想想怎么改进。”闻择说。
　　印河比他还不好意思，绞尽脑汁搜罗着词语：
　　“哥，其实腥味已经比中午淡很多了，只是有别的菜对比，才显得不那么好喝，反正我能喝的。”
　　卓穆听完，接话：“我也能喝。”
　　两人这样照顾他的情绪，让闻择不禁破功，笑了一声。
　　“算啦，这么多好吃的菜呢，别自讨苦吃了。这只是一次尝试，失败是成功之母嘛，我没放在心上。来，把碗给我，我去倒。”
　　见他坚持，两人只好由着他，把这锅汤给倒了。
　　闻择清洗汤锅的时候，想到山谷湖泊里那么多大河蚌，看得到吃不下，就一阵肉痛。
　　可他目前着实想不到更好的烹饪方法了。
　　等他再找一找调料的，他就不信了，兽世地大物博，他还能奈何不了小小河蚌？哼。
　　饭后，时间还早，三个人一块把卓穆带回来的兽肉处理了下，坐在火堆边，说起今天发生的事。
　　闻择：“你今天回来得晚，是不是走了很多路？”
　　卓穆：“嗯，走了三条采集路线，才找到长毛弯牙兽的踪迹。追上它们后，我们猎到了一头。”
　　闻择：“我看到了，你分到的还是两根后腿。家里现在的兽肉太多了，绵绵兽肉都有了腐坏的征兆，我想把吃不完的做成咸肉，风干后保存起来。”
　　卓穆：“可以。之前吃不完的肉，都是这么做的。盐还够吗？”
　　闻择：“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不太够了，咱们什么时候去捞点儿？”
　　卓穆：“过个一两天？”
　　闻择：“行。”
　　他又说起自己今天和印河种莲藕，做肥皂，洗淀粉的事。
　　“等明天一早，肥皂就能切块了，得找个人帮我去给虹日部落送个信，让他们来取。”
　　卓穆说：“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巡查领地，靠近虹日部落时，过去吼两声就行。”
　　闻择哈哈笑起来：“能变成兽形就是方便。”
　　卓穆看着他被篝火映衬的俊秀容颜，也勾唇浅笑。
　　印河坐在他们两个中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没有插话。
　　总感觉他们聊天时，很像部落里那些夫夫，怪有爱的，他喜欢。
　　＊＊＊
　　第二天，出乎闻择预料的是，卓穆才刚走不久，虹日部落的人就来了。
　　他放下手里的肥皂，擦擦手，从草棚中走出去，问：“你们看到卓穆了吗？”
　　赤屿灿笑着挥手，说：“看到了啊，我们进部落的时候，他正好带队出去。怎么了？”
　　闻择摇头：“没事。我本来还和他说，让他帮我通知你们一下，来取肥皂。”
　　“哦哦！我们也惦记这个事呢！”
　　赤屿匆匆走过来，迫不及待掏出一样用麻布袋装着的东西，递给闻择，邀功似的说：
　　“但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给你这个！”
　　袋子上印出了轮廓，闻择心里一喜，激动地问：“不会是我说的辣椒吧？”
　　赤屿没卖关子，大声道：“就是辣椒！我们在领地里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
　　火岚也跟着他一块来了，不赞成地瞥他一眼，向闻择解释着：“你先别太高兴，虽然样子和你说的对上了，但是味道……你尝尝就明白了。”
　　闻择一听，心凉了半截。
　　“我先看看。”
　　他接过布袋子，打开，里头果然是辣椒。
　　摸出了两根出来，仔细端详。
　　兽世的果子普遍长得大，可这棕黄色的辣椒，却只有他小拇指那般大小，表皮皱皱巴巴，营养不良似的。
　　放在鼻端闻了闻，辣味儿基本没有。
　　“能掰开看看吗？”他问赤屿等人。
　　“当然，就是送来给你的。”
　　闻择掰开一根辣椒，伸出舌头舔了舔，果然，辣味没尝到，就吃出苦味儿了。
　　再看里面的籽，也干干瘪瘪的。
　　这种籽，种下去估计活不了。
　　闻择又问起这辣椒秧什么样，火岚给他形容了一番，他露出了然之色。
　　“我大概知道了，这是一种树椒。”
　　“树椒？”虹日部落的人都好奇地看向他。
　　“对。这种树椒对海拔……就是生长的高度、气候、光照、温度等都有要求，只在特定的环境，才能长得好。”
　　他上辈子还研究过这个品种，发现哪怕是在实验室模拟出原产地的环境，还是长不成。
　　科技的力量都办不到，更别提随便给种子种去别的地域。
　　这个品种的树椒，也因为产地的限制，价格比普通的辣椒高。
　　闻择估摸着：“你们领地的这些辣椒树，可能是鸟儿带来的种子，虽然发芽生长了，但很难结出好吃的果实。”
　　赤屿听明白了：“想要你说的那种好辣椒，得去别的领地打听。”
　　闻择：“嗯。”
　　兴师动众，却没找到想要的东西，闻择说不失望是假的。
　　他捏着布袋子问：“那我就把这些辣椒都收下了？种一下试试。”
　　赤屿连连点头：“都给你，你也别太着急，我们会继续帮你找的。”
　　“谢谢你们。”想到适宜这种树椒生长的环境，闻择建议，“可以往南边山多的部落找找看。”
　　“行。”
　　火岚见闻择难受，心急地拍了下赤屿的胳膊，埋怨道：“族长，你还不快把另一样东西拿出来。”
　　赤屿：“嘶，你急什么，手劲儿这么大。”
　　闻择不解地望着两人：“还有？”
　　火岚抢着说：“对！我们找到辣椒的时候，就意识到可能达不到你的要求，那来一次，总不能空着手呀！就带来了一样我们虹日部落特有的植物，我估计你会喜欢的。”
　　闻择一听这话，直觉是个好东西，心情不由得振奋起来。
　　“是吃的吗？”
　　“算吧？部落里年纪大的兽人说这是个好东西，我们尝了，感觉味道和须须头有点像。”
　　闻择脑海里迅速闪过几种葱，高兴地把几个人往草棚里面带：
　　“来来，大家别站着了，到这边坐着说。”
　　印河很有眼力见儿地，给他们一人端了一碗水。
　　赤屿坐下后，一双狐狸眼笑眯眯的，瞧着闻择。
　　闻择真是被他们把好奇心都勾起来了，漆黑的眼眸透着急切：
　　“赤屿族长，你快别和我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啊？”
　　“哈哈哈，”赤屿笑着取出一大捆带着根须的绿叶菜，递向闻择，“就是这个，我们部落管它叫阳阳草。”
　　闻择看着那扁平的条形茎叶，闻着熟悉的刺辣味道，缓缓瞪大了眼。
　　这不是韭菜么！以前餐桌上的常见食物！
　　他欣喜地从赤屿手中接过这捆韭菜，先掂了掂，豁，重量真扎实；
　　又折断了一根，放嘴里面嚼了嚼，唔！味道也很正很霸道！
　　这捆韭菜一看就是赤屿他们出门之前拔的，很嫩。
　　而且，这才是兽世植物该有的大小啊！一根顶得上他一条手臂长了！
　　有许多人不喜欢韭菜的味道，但闻择在不需要出门见人时，还挺爱吃的。
　　什么韭菜炒鸡蛋，韭菜炒鱿鱼，韭菜盒子，韭菜馅饼，烤韭菜……吸溜。
　　韭菜又能挑大梁，又能来调味，最关键的是，一茬接一茬的长，容易获得！
　　多么好的食物啊！他喜欢极了！
　　他那爱不释手的样子，给赤屿等人看得非常高兴，知道他们把阳阳草送对了。
　　也不管沉浸在喜悦里的闻择能不能听到，说：“这个东西在我们那边很容易栽活，我们特意拔了根带来的，你把根埋在土里，浇浇水应该就行了。不活也没事，反正咱们两个部落离得近，你想要，我们再割了给你送来。”
　　“如果能种活，你吃的时候，就把叶子割下来，根留着，会继续长，很方便。”
　　闻择慢半拍才抬起头，笑着“嗯”了一声。
　　这次虽然没得到满意的辣椒，但知道了兽世有辣椒的存在，还获得了韭菜这么好的食物，就叫“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他由衷地表达着感谢：“谢谢你们送我的阳阳草！我太需要了！对了，你们为什么会给它起这么个和味道、样子不搭边的名字？”
　　只是随口一问，几个年纪稍微大些的人，立刻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火岚年纪小，没注意到同伴神色的变化，踊跃地回答闻择：
　　“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部落里好些兽人，提到阳阳草就挤眉弄眼的，说不明白话。因为吃完阳阳草，嘴里的气味太冲了，半天都消失不了，所以我和伙伴们都不喜欢吃。要不是看它和须须头味道有点像，我们还想不到给你挖呢。”
　　闻择问：“所以你们平常不怎么吃阳阳草？”
　　火岚点头：“对的。”
　　闻择：“你们可以试试拿阳阳草炒鸟蛋、炒兽肉，我觉得还挺香的。”
　　火岚一副受教的样子：“果然和须须头的用法差不多。”
　　他瞥向身边的赤屿，追问：“你们还没说呢，为什么叫阳阳草？”
　　赤屿虽然还没有伴侣，但毕竟是一族之长，知道的东西很多。
　　他狐狸眼里划过一抹尴尬，抬手挠挠脸，支吾道：“这怎么说呢……嗯，我从一些长辈那听来的，这个阳阳草，对咱们身体比较好……”
　　火岚还偏着脑袋，听得云里雾里，闻择却一下子会意了。
　　在现代时，他也听说过关于韭菜的药用功效，比如，壮阳。
　　兽世都是男人，吃韭菜，怎么不算一种补身体呢？
　　叫阳阳草，还挺贴切的，哈哈。
　　赤屿身后一个兽人笑着打趣火岚：“反正你还没找伴侣，对你来说没什么用。”
　　火岚拧眉：“这和伴不伴侣的还有关系？”
　　闻择“噗嗤”笑出声来。
　　火岚看看同伴，再看看他，明白了什么，白皙的脸颊泛红。
　　“什么啊，我才不需要吃这个。”
　　闻择默契地越过了这个话题，再次和赤屿他们表达了感谢，问：“你们一共带过来多少？”
　　赤屿拿出半筐韭菜，放在地上：“这些够吗？领地里的阳阳草长得分散，我们今早只拔了这么多。不够等我回去，再让人拔些送来。”
　　闻择连连表示：“够了够了，我先种种看。对了，等你们的阳阳草结了种子，给我留一些。”
　　赤屿答应下来。
　　他提出付赤屿他们物资，但他们死活不收。
　　闻择就在换肥皂的时候，多添了一些给他们。
　　赤屿等人连连道谢，对他新做出的这批肥皂，爱不释手。
　　肥皂被切成方正的一块块，包了干净的叶子，现在不缺麻线了，闻择还拿银色的麻线在叶子上绑了个蝴蝶结。
　　虽说包装依旧质朴，但比光秃秃的一块肥皂好看很多。
　　大家拆开包装查看，连声夸赞：“这个颜色真好看，质地也细腻、特别，闻着有淡淡的油脂香气，我喜欢。”
　　闻择认真提醒：“普通肥皂无毒，硫磺皂却千万不能入口、入眼，如果不慎弄进去，立刻要用大量清水洗净。”
　　赤屿他们郑重点头：“知道了，大人都有数，等回去后，我们会把小崽看好的。”
　　闻择：“我也是这个意思。”
　　随后，他们拿出了换肥皂的物资。
　　不仅有约定的食物和木料，还有不少石头！
　　赤屿笑着说：“听说你给房子打地基要用到石头，这都是我们过来的路上，顺手收集的，送给你，不用你再换肥皂给我们了。”
　　闻择意外地说：“谢谢你们，你们的消息真灵通。”
　　赤屿大方一笑，没否认。
　　制作肥皂的工序多，又是闻择的独家配方，和其他部落的人交易，他收的物资本就不少。
　　赤屿他们又是带来辣椒的消息，又是送他韭菜、石块的，闻择便多拿出了一些肥皂，要送给他们。
　　这次，他们咬死了没收。
　　没办法，闻择只好让印河搬了一大筐莲藕来。
　　“这筐莲藕你们带回去，不管是清炒还是炖汤，都很好吃。”
　　赤屿他们推辞，闻择就说：“我们部落莲藕大丰收，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们别有压力。而且，我还想再和你们谈两笔交易。”
　　“什么交易？你尽管说。”
　　闻择：“第一笔是想找你们再定做一批纺线机。
　　“我带回的这二十架不够分，现在部落里的人都在和我租着用。”
　　赤屿他们好奇地了解了什么叫“租用”后，啧啧称奇：“竟然还有这种分配方法？闻择，你太聪明了！”
　　火岚说：“我们部落人更多，二十多架纺线机同样不够分，族长的山洞都要被人给踏平了，正头疼呢。”
　　赤屿：“可不是，我没办法，只能暂时按照，谁家以前给部落做的贡献大，谁家就优先使用纺线机来分配，可还是有好多人不服气。”
　　闻择觉得他这个分配方法不错，适合他这个一族之长。
　　果然，兽世只是条件落后，兽人们并不是愚笨。
　　赤屿又说：“我也让跟你一块制作纺线机的那批人，抓紧时间做新的纺线机出来了。不过他们不像是你那么厉害，一天也做不出几架。
　　“等回去后，我让他们先把你需要的纺线机做出来。”
　　闻择听完，摆手：“不用，我这边还分配得过来，先紧着你们部落吧。我就是和你提提，你把这事记着就行。”
　　赤屿郑重点头：“一定记着。”
　　闻择：“至于手生，你也别急，做多了就好了。”
　　赤屿：“嗯，那第二笔呢。”
　　闻择说想和他们定做陶制的肥皂模具。
　　他比划了下：“最好能做成一样的，大概这么大，不用太精致，形状方正些。”
　　赤屿他们不愧是擅长烧陶的部落，很快就有了想法。
　　“行，这个容易，我们开窑烧了给你带来。”
　　“好。”
　　又聊了一会儿，赤屿他们留下物资，带好肥皂和莲藕，起身告辞。
　　几个兽人在山洞前的空地上变成兽形，亚兽人们爬到他们的背上。
　　大红狐狸赤屿低头，超级蓬松的巨大尾巴一摇一摇。
　　他柔和友好地看着闻择，嘴一张一合：“闻择，你在哪里建房子？我们顺手帮你把这些石头、木头都运过去吧，免得你搬了。”
　　闻择没和他们客气：“木头不用了，我准备放在山洞里面，石头的话，你们稍等下。印河！”
　　“哥，我在呢。”
　　“你变成兽形带着我吧。”
　　“好！”
　　闻择坐在大熊猫的背上，在前面带路。
　　一千多米，很快就到了。
　　赤屿他们放下石头后，迎着朝阳，和闻择道别：“欢迎你们去我们部落玩啊。”
　　闻择笑着挥手：“有机会一定过去。”
　　印河也和他们说了再见。
　　送走虹日部落一行人，闻择没急着回去，而是从印河背上滑下，清点石头的数量。
　　那天晚上聚餐，他把黑甲兽肉换给部落里的人时，和他们说了，找到合适的石头，直接送到这就行。
　　现在一数，怎么比约定的数量多出了很多？
　　正疑惑，他看到一个不太熟的兽人，背了一筐石头跑过来。
　　闻择想了下他的名字，说：“宗楚？你是帮别人送石头？”
　　宗楚是一只成年棕熊，直立逼近十米，体型硕大。
　　挖藕、聚餐时他也在，不过他比较内向，没怎么和闻择讲过话。
　　闻择就记得他埋头吃吃吃，不一会儿，就干掉了半锅的炖兽肉。
　　还没跑到近前，他就变成了人形，深灰色的麻衣包裹不住他蜜色的健硕胸膛，两条长腿粗壮，满满都是力量。
　　他换成用手抱着筐，边走，边摇头说：“这是我自己收集的。”
　　闻择意外：“咱们好像没有交换什么？”
　　宗楚将他带来的石头，倒在石头堆上，“嗯”了一声，“看到合适的，就顺手捡过来了。”
　　闻择一怔，不禁有些感动：“谢谢你的帮忙。你知道除了你，还有谁帮我捡石头了吗？”
　　宗楚想了想：“我见白峡、吉砂他们来过，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这些人，做好事还不留名。
　　而且，宗楚见过其他人，说明他来了不止一次。
　　闻择再次向他认真道谢：“真的谢谢你们。”
　　印河也跟着说：“谢谢宗楚哥！”
　　宗楚有点不好意思，大概脸也红了，只是肤色的原因，看不大出来。
　　他偏开目光：“不用谢，那我先走了。”
　　说罢，也不给闻择挽留的机会，变成兽形，咚咚咚飞快跑远。
　　闻择笑着摇摇头，绕着石头堆走了一圈，盘算着：照这个速度，三五天就能把打地基的石头收集完。
　　注意到一堆形状不那么匀称、质地也不够坚硬的小石子，闻择顿住脚步。
　　印河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笑道：“哥，这些可能是秦树他们送过来的，我听他们说了，也想帮你的忙。”
　　闻择欣慰地说：“真是一群好崽崽。”
　　伙伴被夸赞，印河与有荣焉地挺起了胸膛，笑嘻嘻说：“他们要听到你这话，得美上天了。”
　　闻择转头看他：“你也很能干啊，最近辛苦你了，今天晚上，哥做炒蚌肉奖励你！”
　　印河一下不嘻嘻了。


第47章 豆子
　　“啊？还吃啊？”
　　闻择一看到他怕的那样, 就不厚道地哈哈笑起来。
　　回山洞的路，他没让印河变成兽形，两个人当散步一样走回去。
　　闻择自信满满地道：“我又想到了一种烹饪蚌肉的方法, 有预感这次能行！”
　　印河心想：你昨天做蚌肉汤的时候，还这么说呢，反正我不信。
　　唉, 现在又不缺吃的, 他哥怎么就和蚌肉杠上了呢。
　　之前不吃河蚌，也没见他这样执着。
　　一想到那个腥臭的味道，他这只干饭熊, 对晚饭都不期待了。
　　＊＊＊
　　家里的活儿比较多。
　　下午, 闻择先是和印河一块, 把淀粉处理了。
　　然后将赤屿他们带来的辣椒种子、韭菜根种了一部分。正好上回闻择带着崽崽们一块翻的地, 还没种完。
　　给韭菜根填土时, 闻择和印河说：“其实有阳阳草种子的话, 种种子会比较好。”
　　赤屿他们说这样就能活, 他心里还挺没底的。
　　印河：“那等赤屿族长他们送了种子来，咱们再种。而且直接把根种下去，就不用担心鸟儿什么的刨种子吃了。”
　　闻择展颜一笑：“也是。”
　　种完地，浇完水, 闻择看日头挺足的, 扛了几根从中间劈开的大木头, 架在山洞外的空地上。
　　又把吃不完的莲藕搬了一筐，洗净、去皮，切成片，放在上头，晾晒起来。
　　印河主动提出帮忙, 闻择心疼他小小年纪，天天在家里面干活，就对他说：“不用，你去部落里找秦树他们玩吧，顺便和大人们说一声，之前和我预定的硫磺皂，我已经做好了，让他们有空的时间来拿。”
　　印河这才乖乖接了“任务”，变成大熊猫，屁颠屁颠儿地往部落深处跑。
　　从熊耳朵到熊尾巴，都透着脱笼的欢快。
　　闻择在身后呼唤：“晚饭前回来哈！”
　　一向懂事的印河，这次却跟没听到似的，跑得更快了。
　　闻择猜到他是怕晚上吃蚌肉，一个人笑了好半天。
　　印河到部落里，先去找秦树。
　　他的两位父亲都过世了，现在和秦山一家住在一块。
　　见他过来，秦树还怪惊喜的。
　　因为秦山、离水都没在家，秦树就拉着他和嘉意，在部落里面玩起来，顺便把闻择的话带给大人们。
　　临近傍晚，去陶窑那头忙活的夫夫两个回来，印河通知完，嘴上说了要回家，脚下却磨磨蹭蹭的。
　　离水心细，走过去温声问：“印河，你和你哥闹矛盾了？”
　　印河答道：“不是……”
　　“那怎么了？”
　　印河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人，而且他也想吐槽一下他哥，就惆怅地说：
　　“还不是因为我哥这两天沉迷做蚌肉，离水哥，你知道的吧，那东西多腥啊，我吃一口，差点把前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结果今天我哥说，还做蚌肉！”
　　离水想到河蚌的腥气，不禁对印河感到同情。
　　不过嘴上，他还是偏向着闻择：“你哥没做其他的菜吗？”
　　“做是做了……可吃一口蚌肉，再好的菜，也让人没胃口。”
　　离水觉得，以闻择的性子，怎么也不可能真的虐待弟弟，就劝他：
　　“说不定你哥今天做的蚌肉很好吃呢，你要实在不想吃，和他说说，他也会理解的。”
　　秦树听了两人的对话，说：“印河，要不你在我们家吃吧？离水哥做饭也很好吃的，我们今天晚上吃炸藕夹。”
　　印河摇头：“不了，我还是要回去吃的。”
　　秦树很着急：“可你都说了蚌肉难吃了。”
　　印河认真地道：“比起这个，我更不想让我哥哥扫兴。”
　　闻择总是夸他能干，但在他看来，闻择才是最能干的。
　　家里家外那么多的活，他几乎每天都从早忙到晚，从来没听他抱怨过。
　　既然他执意做蚌肉，那就做吧！
　　反正还有卓穆哥和自己一起呢！
　　这样一想，印河心里好受多了，和离水等人告了别，变成兽形，往家里面走去。
　　到山洞附近，他碰上了从另外一个方向回来的纯白巨蟒。
　　背上背着整整一头长毛弯角兽！
　　成年的长毛弯角兽体型非常庞大，把他的蟒身都往下压了一大块，可见有多么重。
　　印河眼睛一亮，喊道：“卓穆哥！你们今天收获不小啊！”
　　这大嗓门，把正在搓洗蚌肉的闻择惊了下，看过来，笑道：“印河，你吓我一跳。”
　　又看向卓穆：“回来了？”
　　卓穆把猎物“砰”地放在山洞前的空地上，变成了人形，宽肩窄腰长腿，五官立体，俊美无双。
　　他“嗯”了声，看了眼蚌肉，没太大的反应。
　　闻择手上动作没停，笑着问：“看来今天很顺利？”
　　卓穆答道：“是的，领地里的长毛弯牙兽，已经被我们杀得不敢露头了。”
　　闻择：“太好了，这下子能放心去采集了。就是咱们的兽肉更多了，得抓紧去捞盐回来。”
　　卓穆：“明天去。”
　　闻择：“嗯嗯。饭做好还得一会儿，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卓穆没急着走：“柴和水还够吗？”
　　闻择：“够的够的。”
　　卓穆：“那我洗完就回来。”
　　高大的男人转身离去，变成人形的印河一看到蚌肉，就面色发苦，暗中叹气。
　　他宽慰自己：没事的，哥哥开心就好。
　　忽然，他注意到区别，问：“诶，这是生的吗？”
　　“对。昨天我都是把蚌肉煮开口，才取肉去内脏，今天我就想处理生蚌试试。”
　　“蚌壳那么紧，你砸开的？”
　　“没有啊，你忘了，我有黑银刀。趁着河蚌不注意，我一刀扎进壳里，再划一圈，一掰！就行了。”闻择对自己的成果颇为满意。
　　盆里的蚌肉去了脏东西，他先拿草木灰水，又拿清水洗净后，才把蚌肉切成段。
　　随后，他把蚌肉里加入这两天做的莲藕淀粉，拌匀，放在一旁腌制着，去做别的菜。
　　等腌制好，他起锅烧热油，先把麻刺果和同样切成段的韭菜加进去，翻炒两下。
　　韭菜很容易就熟了，他再加入蚌肉，抡着木铲子，大力翻炒起来。
　　石锅中的蚌肉，很快就微微卷曲，变成诱人的奶白色泽。
　　因为闻择炒得很专注、很用心，围观的印河，对这一锅食物，油然生出敬重之情。
　　好像再说河蚌肉不好吃，是对它的亵渎。
　　已经连着做了两天，闻择对火候把控得到位。
　　感觉差不多了，他洒了适量的盐，将热腾腾的韭菜炒蚌肉，盛了出来。
　　抬头一看，卓穆也回来了，闻择挥着手中的铲子：“蚌肉做好了！”
　　卓穆换了干净的衣裳，拿肥皂洗过的湿衣裳被他攥在手中。
　　草棚里牵了麻绳，他把衣服晾好，走过来，看着这盘白绿相间，色泽喜人的菜，问：“这是用什么炒的蚌肉？”
　　闻择回答：“阳阳草，虹日部落的人今天给我送来的。”
　　卓穆又看了一眼：“原来这个就是阳阳草，炒出来的味道挺香的。”
　　闻择灿笑，递过去一双筷子：“是吧？我闻着也香！来，咱们一块尝尝！”
　　印河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没动。
　　他盯着卓穆接过筷子，夹了口蚌肉，稍微吹吹，放进嘴里。
　　伴着咀嚼，他深邃的赤色眸子，亮起光彩。
　　闻择也拿了筷子，蚌肉连带韭菜，一块品尝起来。
　　“唔！”他的眼睛也惊喜得瞪大了，边往外呼着热气，边说，“好吃！”
　　搓洗后用淀粉腌制的蚌肉，不仅去除了许多腥味，口感上，还保留了嫩滑脆爽；
　　再配上韭菜一块炒，更是去腥的同时，绝妙地激发出了蚌肉本身的鲜香，又和鱼肉的鲜不是一种，更爽口，滋味更浓郁！
　　烹炒后的麻刺果，乃是点睛之笔，麻味适中，还突出了蚌肉独特的甜意，很是开胃！
　　总之，有他上辈子在饭店吃过的那味儿了！
　　而且，河蚌长得大，蚌肉也厚实，一口咬下去，别提多满足了！
　　要不是闻择还有别的菜没出锅，他高低得干下去一盘！
　　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闻择期待地看向卓穆。
　　后者勾唇浅笑，也给出了很高的评价：“没想到不腥的蚌肉，竟然这么好吃，口感真不错。”
　　闻择顿时笑得更加灿烂：“等咱们的阳阳草种好，再多捞些河蚌回来，吃个够！”
　　卓穆：“行。”
　　量大管饱，还美味的食物，让他们两个人都十分开心。
　　印河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心中也犯起嘀咕。
　　蚌肉炒阳阳草，闻着是挺香，但真有那么好吃吗？
　　昨天的蚌肉汤，闻着还不错呢。
　　哥和卓穆哥，不会是合起伙来，想骗他吧？
　　他正怀疑，闻择问他：“印河，你要不要吃点？”
　　印河摇头：“我，我还是一会儿吃吧。”
　　“那你来帮我烧烧火。”
　　“好。”
　　等到开饭，闻择和卓穆两个人，筷子一直往蚌肉上面招呼，阳阳草也被他们吃了不少。
　　印河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吃吧，说不定很好吃呢。
　　——算了吧，再好吃能好吃到什么程度？
　　——再不吃就没了哦。
　　意识到这点，印河这才慢慢伸了筷子，夹起一片河蚌，微微皱着眉，放进嘴里。
　　和昨天不同，这次他的味蕾，瞬间就被那鲜甜微麻的滋味给击中了！
　　等他仔细一品味，更是震惊得不行！
　　兽神啊，怎么这么好吃？这和昨天的是一种食材吗？
　　“咕噜”，他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连忙去夹新的。
　　却发现，盆里面只剩下浅浅的一层了！
　　啊啊啊！他还没怎么吃呢！
　　“哥，你就炒了这么多吗？”印河难受地问。
　　闻择：“是啊。”
　　印河已经彻底被这道菜征服了，眼巴巴地说：“明天再炒点好不好？”
　　闻择：“恐怕不行……就割了这么些阳阳草的叶子，而且带回来的河蚌也被我开完了。“
　　印河：“！！”
　　怎么会这样啊！他还没吃够呢！
　　都怪他之前不肯下筷，现在想吃都没了！
　　啊啊啊，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啊！
　　两个大人看出他的崩溃，憋着笑，把剩下的蚌肉炒韭菜，都留给他了。
　　印河吃完，还把里面的汤汁都倒进碗中喝干，这回闻择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的笑是善意的，因为看着两人大口吃饭的样子，自己心中也会觉得很幸福。
　　卓穆不像闻择这么外放，只翘起了嘴角。
　　印河被两人笑了，俊脸通红，张了几回嘴，也没好意思抱怨。
　　人家一开始就说了好吃，是他自己不信的。
　　唉！惆怅死了！
　　现在就盼着阳阳草快点种活、长叶子。他哥说了，长出叶子就能割一茬吃。
　　也是记着这点，本来对种植不怎么上心的印河，之后每天都要去地里面“视察”好几圈，都恨不得把土翻一翻，看阳阳草扎没扎根了。
　　也是因为他去得勤，光顾菜田偷种子吃的鸟被吓跑了许多，闻择种的西红柿成功发芽了。
　　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闻择和卓穆一块，收拾完碗筷灶台，又把牛喂了，该收的东西收回山洞去。
　　干活时，两人约好了明天下午去捞盐。
　　至于上午的安排，闻择说：“我好久没去采集了，正好不用担心长毛弯牙兽了，明天和部落里的人一块出去。”
　　卓穆：“行，那我带队去打猎。”
　　印河听了他们的话，眼巴巴地问闻择：“哥，既然采集没危险，能不能把我也带上啊？我不会拖后腿的，最起码，可以帮你们背背东西。”
　　闻择想了想，家里不用一直盯着，印河这个年纪也打不了猎，去采集好像也行？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卓穆便说：“明天中午有雨。”
　　“啊……”闻择出口的话转了个弯儿，“别的都还好，我晒的莲藕不能淋雨，得及时收回来，印河，要不你这次就留在家中吧？等下次天气好，我一定带你去。”
　　闻择好言好语，印河虽然有些失落，但懂事地点头答应下来。
　　“那说好了哦，下次一定。”
　　闻择认真点头。
　　出乎意料，卓穆也承诺道：“再有一年多，你就成年了，现在可以开始熟悉打猎的技巧。适当的时候，跟着我去野外学习吧。”
　　印河是兽人，比起采集，当然对打猎更感兴趣。
　　卓穆是山南部落的勇士，跟着他必定能学到不少东西，这个机会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他一丁点都不失落了，眼睛锃亮，惊喜地说：“好！我要去！谢谢卓穆哥！”
　　闻择有点过意不去，但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也认真地向卓穆道谢：
　　“卓穆，谢谢，真的麻烦你了。”
　　卓穆浅笑：“不用。”
　　闻择转头叮嘱印河：“真跟着卓穆出去了，你也要多看，多听，多学，别冒冒失失的，知道吗？”
　　印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知道！”
　　闻择又侧头和卓穆感慨：“你这样一说，我好像也感觉到了风里不同寻常的水汽，有预感会下雨，但没你预测得这样准确，难道有什么窍门吗？”
　　卓穆想了想，说：“主要是判断得多了……”
　　虽然具体的窍门说不上，但他还是耐心地给闻择讲了一番怎么大概分辨天气，闻择受益匪浅。
　　还有印河，饱餐一顿，又得到了卓穆珍贵的许诺，晚上睡得别提多香了。
　　第二天早上，闻择因为要给部落里的人换肥皂，比卓穆离家晚一些。
　　抵达祭坛广场时，太阳刚刚从东边升起来，又很快隐没到了厚实的云层中。
　　桑回背着两个摞在一块的空筐，抬头看了眼天空，说：“今天有雨，咱们早去早回。人齐了，走吧。”
　　亚兽人们纷纷应声，向部落外面走去。
　　边走，边和熟悉的伙伴聊着天。
　　闻择听他们说起卓穆：“我伴侣前两天不都在和卓穆巡查领地，猎杀长毛弯牙兽吗。”
　　“对，好像收获不小呢。”
　　“是的，卓穆出力最大。那群长毛弯牙兽被追上时，还敢扭头主动攻击卓穆他们。卓穆冲上去，死死咬住了一头成年兽的脖子，蟒身一个用力，就把那大家伙给抡倒了！它死命挣扎，但蟒身越缠越紧，直接把它给勒死了！”
　　“豁！”离水是被长毛弯牙兽狼狈撵过的人，知道这些野兽有多凶猛，瞠目结舌地说，“卓穆太厉害了，不愧是咱们部落的勇士。”
　　“没错！”其他亚兽人与有荣焉，“要不是他们，咱们今天采集，还得提心吊胆的。”
　　柏灵也好奇地问：“那猎到的长毛弯牙兽呢？”
　　此话一出，众人齐刷刷看向了闻择。
　　队伍中央的闻择怔了怔，说：“还没吃。”
　　桑回揶揄道：“家里肉太多，都吃不完是吧。”
　　他说的是事实，闻择点了点头。
　　众人顿时羡慕道：“有卓穆在就是好，家里的肉一直是新鲜的。”
　　“卓穆带回去的，还是最鲜嫩的部位！”
　　“要是以后，我也能找个卓穆这样厉害的兽人当伴侣就好了。”
　　闻择愣了下，赶忙否认：“卓穆不是我的伴侣啊！我和印河只是借住在他那，等我的房子盖好了，我们就会搬走的！”
　　“我们知道，就是感慨一下，哈哈哈，瞧你紧张的。”
　　“卓穆没和你说，吃不完的肉怎么办啊？”
　　闻择背着筐，被大家打趣得有些局促，回答：“我们准备做成咸肉，储存起来。家里的盐不多了，下午去捞。”
　　有亚兽人响应：“啊，我家的也不多了，下午和你们一块去捞盐吧。”
　　闻择点头，说：“行啊。”
　　还有想凑热闹的亚兽人表示：“我也来！”
　　“算我一个！”
　　这么一合计，本来是闻择卓穆两个人的行动，最终成了小半个部落的集体动员。
　　闻择听着大家热烈的讨论，想到他刚穿越过来，和部落的人一块去采集时，因为不擅长交际，都是默默地跟在队伍后头。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身边聚集了许多主动和他说话的人，向他释放着友情和善意。
　　聊天时，他注意到离水频频看向他，眼中带着疑惑。
　　闻择便问：“怎么了？”
　　离水想到印河哭丧的小脸儿，斟酌着问：“你们昨天晚上，吃的是不是蚌肉啊？”
　　闻择：“对啊，印河和你说的？”
　　离水：“嗯……他吃得怎么样？”
　　闻择展颜一笑：“特别香，把汤汁都给喝光了，吵着要我再做呢。”
　　离水沉默了几秒，认真地夸奖道：“印河真是个不挑食的好孩子。”
　　吃到难吃的食物，还能表现得这么喜欢。
　　要是他家的嘉意也这么懂事，他得高兴坏了，愿意给嘉意做一辈子好吃的。
　　闻择对上离水羡慕的目光，还挺摸不着头脑的。
　　难道是他也馋蚌肉了？那下次做了，给他们送去一盘尝尝。
　　同行的亚兽人听到两人的话，其实都不相信闻择能把蚌肉做得好吃，但考虑到闻择的面子，没出声反驳。
　　只委婉地劝闻择：“既然家里兽肉多到吃不完，就先吃兽肉呗。”
　　“是啊是啊，印河正是长身体的关键时候呢。”
　　闻择一边答应着，一边心想：兽肉印河也没少吃啊，自己还盯着他天天喝牛奶补钙呢。
　　大家没说多久。
　　因为进了林子后，就要分散开来，找寻能吃的食物。
　　闻择走着走着，和桑回碰上，把他一直盘算的事，和桑回说了。
　　“叔，咱们部落的领地里，是不是有豆子啊？”
　　桑回将手中的野果丢进背筐，转头看着他，说：“有。你想要摘豆子？”
　　“对。”
　　“豆子有很多种，你要哪种啊？”
　　“黄色的豆子见过吗？”闻择伸手比了下，“圆溜溜的，长在长长的豆荚里，有股微涩的豆香，剥开表皮，里面是白色的。”
　　桑回这次想了下，才问：“你问的是成熟的豆子吧？”
　　“嗯嗯。”
　　“我就说么，现在豆子都没成熟，是绿的。黄的豆子，我的确见过，你想要的话，等过段时间，我带你去找。”
　　闻择大喜过望：“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桑回笑道，“你是想要用豆子做菜吗？这东西不能吃多了，会胀肚，很难受的。”
　　干吃大豆那是狠人才做的事，闻择可不想一个接一个地放屁。
　　不过，能不能找到豆子还两说，闻择便没急着告诉他，是想磨点豆浆，做点豆酱什么。
　　他笑弯了眼睛：“知道啦。”
　　众人采集到中午，赶在落雨之前，回了部落。
　　卓穆比他回来得早，闻择到家时，天阴得厉害，掉起淅沥的雨点来。
　　见卓穆正把晒得半干的莲藕片往山洞里面收，闻择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印河的身影。
　　他皱眉问：“那小子人呢？”
　　卓穆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利落的动作没停：“你回来了？估计印河在部落里面玩，一会儿我喊一声看看。”
　　刚说完，闻择就听到后头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他扭头，看清楚后，眼前一黑。


第48章 制盐
　　来的是印河、秦树、嘉意三只熊。
　　印河和嘉意的兽形是大熊猫, 秦树的兽形是黑熊。
　　可现在，三只熊全身上下都糊了泥巴，都成了“黑熊”, 只有眼白是白色的。
　　雨刚下起来，还不大，但他们三只熊好像被雨浇了半天, 不断地往下滴着泥水。
　　闻择：“……”
　　见他们脚步匆匆, 要冲过来，他一伸手：“停！就站那吧。”
　　三只熊排排站，对上闻择的目光, 熊脸上都有些心虚。
　　很快, 每只熊的脚底下就聚了一潭泥水。
　　“哥, 卓穆哥, 你们已经到家了啊。”印河先开的口, 给自己找补, “我一看到下雨, 马上就往回跑了。”
　　闻择走到草棚里，把背筐放下，抱着胳膊，淡笑了一声。
　　明明是个武力值不高的亚兽人, 被他盯着, 却极有压迫感。
　　三只熊你瞅瞅我, 我瞅瞅你，都不敢吭声了。
　　卓穆把该收的东西都收好，来到了闻择身边。
　　闻择蹙眉，淡淡道：“说吧，你们干什么去了？”
　　印河和秦树稍微大一点, 怂怂地没开口，嘉意却萌萌哒说：“闻择哥哥，我们去泥坑里玩啦！”
　　印河马上倒吸一口气，喊道：“不是的！”
　　秦树也急急忙忙说：“我们是去干活！”
　　然后，拿厚实的熊爪子，把嘉意给推了个跟头，埋怨：“你别说了，让我们说。”
　　嘉意圆咕隆咚的身子，被他“吧唧”推得在地上滚了一圈，“泥潭”扩大，给闻择看得嘴角抽了抽。
　　“有什么活是需要到泥里去打滚的？”他问。
　　印河和秦树对视一眼，熊爪爪一抬，“噼里啪啦”，十多个手掌大小的河蚌，就从空中掉了下来。
　　闻择捏着发胀的眉心：“在哪儿挖的？”
　　印河老老实实地回答：“就你带我种莲藕那个池塘。”
　　闻择：“挖回来是想让我做着吃？”
　　印河：“……嗯。我知道阳阳草还没长好，想着先挖回来吐吐泥沙。”
　　“那秦树和嘉意两个呢？”
　　“他们是帮我忙的。”
　　嘉意被小叔叔推倒后，直接躺在地上了。
　　他显然已经忘了秦树的叮嘱，眼巴巴地望着闻择，舌头舔舔脏乎乎的熊嘴，说：
　　“印河哥哥说蚌肉特别好吃，我们帮他挖，他请我们吃蚌肉～”
　　闻择瞥了印河一眼。
　　很好，还会给人画大饼了。
　　“谢谢你们帮印河。”
　　嘉意追问：“那闻择哥哥，你什么时候做呢？”
　　闻择无奈道：“还要过几天，等我做好了，让印河给你送过去。”
　　秦树正局促地说：“不，不用了。”
　　嘉意却欣喜地答应下来：“谢谢闻择哥哥！”
　　为了口吃的，还真拼，闻择被他们逗笑了，本就不多的不悦烟消云散。
　　“行了，下次不要再把自己弄得这么脏了，洗起来多麻烦。”闻择说，“秦树，嘉意，走吧，我先送你们回去。”
　　一旁的卓穆开了口：“雨要下大了，我去送吧。”
　　闻择想了想，没推辞：“好。你再帮和我秦山离水他们解释下。”
　　卓穆：“知道。”
　　他走到外面，变成纯白巨蟒，赤瞳扫向秦树两熊，说话时，猩红的信子吐了吐。
　　“走吧。”
　　等三只兽离开，闻择一个眼刀扎向印河：“还不带着肥皂，去河里把自己好好洗一洗！”
　　印河麻溜转身：“我现在就去！”
　　“等等！”
　　“黑熊”扭头：“嗯？”
　　“你们没把我种的莲藕破坏吧？”
　　“没有！我们避开那块了。”
　　闻择摆摆手，让他走了。
　　雨势很快大起来，卓穆都回来了，印河还在河里面洗着，可见身上有多脏。
　　卓穆说：“秦山那边我已经说好了，他们两个还说给咱们添麻烦了，让你别介意。我走的时候，他们正要带两个崽去洗澡。”
　　闻择深刻感受到了“熊孩子”难带，叹了口气。
　　卓穆竟然破天荒开解了他一句：“印河他们也是想帮你的忙。”
　　闻择望着他，笑起来：“我知道，部落里的崽崽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有几个小动物能抗拒得了泥潭的诱惑？
　　就像有哪个小朋友小时候没踩过水坑呢。
　　“等印河回来，我好好和他说说。”
　　余光瞥到外面哗啦啦的大雨，旷野和山林都被笼罩在雨幕之中。
　　闻择担忧地问：“今天下午是不是去不成了？”
　　卓穆笃定道：“能去，雨很快就能停了。”
　　闻择很相信他的话：“那我去做点吃的，下午还要干活，咱们吃饱再走。”
　　又过了约莫半小时，印河回来了，在草棚里面变成人形，黑发打着绺滴水。
　　他抬起胳膊，闻了闻，脸顿时皱成了痛苦面具。
　　闻择看到后，笑骂：“该，池塘里的淤泥多臭呢，我们那天捞莲藕，用的是人形，回来都洗了好久，你们用兽形腌了一上午，能不入味吗。”
　　印河垂着脑袋，心虚地说：“我们一开始用的也是人形……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变成兽形了……”
　　闻择轻哼：“泥巴对你们熊孩子有吸引力。”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侧目一看，卓穆薄唇也向上勾着。
　　如同卓穆说的那样，这雨果然来得快，去得快。
　　他们三个解决完中午饭，天空的乌云完全散去，日头高悬，炙烤着大地。
　　带好东西，三人出了门。
　　印河变成兽形，淤泥的臭气差点把闻择熏个跟头。
　　他实在不想找苦吃，闷声不吭，爬到了巨蟒的背上。
　　和部落里的人汇合后，大家浩浩荡荡地往盐河而去。
　　闻择粗略一数，部落一半以上的人都来了。
　　桑回一家，离水一家，乌叶，白峡……队伍里面许多熟人。
　　兽人赶路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大家就顶着日头，来到了盐河边。
　　亚兽人从兽人的背上滑下，兽人们变成人形。
　　闻择上次来去匆匆，这次可以看得仔细些。
　　这条河非常宽阔，流经了数个部落。
　　山南部落这段流域，还会涨潮退潮。
　　数百米的滩涂上，堆积了黑色的盐泥，受浪潮拍打，形成一道道棱状。
　　水声哗哗，拍打岸边。
　　天空中盘旋的鸟儿，发出悠长的鸣叫，不时俯冲下来，从滩涂或者水里，啄起什么东西吃掉。
　　大家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捞盐、煮盐，工序大家已经很熟悉了。
　　不用谁指挥，大家就拿出陶坛、陶锅、木铲等工具，放在地上。
　　还有一部分人，去更远一些的山上捡柴。
　　桑回他们一家离得不远，闻择听柏灵笑着调侃：“印河，你去泥里面玩儿了？”
　　印河脸一红，知道他们肯定闻到自己身上的臭味儿了。
　　他尴尬地应了声，主动和闻择说：“哥，我去捡柴吧。”
　　闻择点头：“去吧，就在那边的林子里面捡，别走远了。”
　　“嗯嗯。”这是在野外，印河有轻重。
　　他走的时候，还把同样臭臭的秦树、嘉意也给带上了。
　　臭熊三兄弟一走，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卓穆看到闻择的脸色缓和，淡笑着说：“煮盐要很长时间，你先把咱们带来的柴生起来吧，我去捞盐水。”
　　闻择回神：“行。”
　　干燥地面上，很快升起了一堆堆的火。
　　期间离水还来过一趟，两个家长互相道着歉，最后全笑了。
　　离水还不好意思地坦白：“我本以为印河说你炒的蚌肉好吃，是假话，看三个孩子这么积极，我现在相信真的好吃了。”
　　闻择恍然：“我就说上午的时候，你的反应怎么怪怪的，哈哈哈。”
　　离水也笑，虚心请教道：“是用阳阳草炒对吧？等你家的阳阳草能吃了，给我换点行不行？”
　　闻择大方地说：“不用换，到时候我送你一些，你尝尝。”
　　离水很是惊喜，感谢道：“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注意到卓穆捧着陶坛回来，离水和闻择道别：“我也回去煮盐了。唉，每到这个时候，都要烧坏一堆的陶器……”
　　闻择听他边嘟囔着，边走远了。
　　卓穆将盐水倒进他们带来的石锅里，就去捡柴了。
　　闻择循着记忆，搅拌起盐水来。
　　这是个既耗时，又耗力，且非常需要耐心的活。
　　关键是，效率还低。
　　有没有什么办法改进一下呢？
　　闻择手上动作没停，认真思索起来。
　　他是个农学生，对制盐的历史了解不足。
　　但他有幸生在了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
　　尤其是盐田的图片，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围出盐田，肯定是要暴晒吧？
　　滩涂这里风很大，太阳也晒，感觉还挺适合晒盐的。
　　最重要的是，晒盐不用留人啊。
　　越想越可行，正好印河捡柴回来，他就让印河看着锅，自己在滩涂上面查看起来。
　　潮水涨涨落落，经年累月的冲刷，让滩涂上的泥沙变得很厚实。
　　他蹲下来，拿手挖了一块，放在鼻尖闻了闻。
　　“闻择，你做什么呢？”柏灵眼尖，好奇地问。
　　闻择嗅着泥里非常浓郁的盐味儿，黑眸微微一亮。
　　“我在想，能不能用另外的办法制盐。”
　　“哦？”这回不光是柏灵，桑回他们都齐刷刷看了过来，倍感兴趣地问：“什么办法？”
　　闻择举起手中的泥：“这里面好多盐，比河水浓多了，如果能过滤出来、再晒干，不也能得到盐么？”
　　另一个方向的白峡快言快语：“那多麻烦啊，还要过滤。”
　　桑回琢磨了闻择的话后，却激动起来：“不一样。”
　　白峡疑惑：“什么？”
　　桑回眺望了滩涂一眼，兴奋地问：“这里有多大？”
　　白峡：“河有多长，地就有多大呗，哪算得过来。”
　　闻择知道桑回明白了，笑着说：“所以啊。如果把这里的泥过滤了，咱们应该能获得非常非常多的盐。”
　　柏灵也听懂了，面露惊愕：“闻择，你刚刚是说，过滤以后，用晒的是吧？”
　　闻择：“对。”
　　柏灵：“咱们煮盐，是把里面的水煮干，晒也是同样的道理啊！”
　　闻择笑眯眯地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柏灵激动得心狂跳，咽了咽口水：“晒盐不需要那么多木柴，也不需要陶器，更不用人一直看着！晒好后，收集起来就行，得省多少事啊！”
　　闻择摆手：“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这回，白峡终于意识到，闻择提出的建议意味着什么了。
　　他倒吸一口冷气，从滩涂上游一路看下来。
　　“我的兽神呐！按照闻择的办法忙活一次，获得的盐，咱们部落一整年估计都吃不完！”
　　乌叶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兴奋地说：“不仅如此，多的盐咱们还能拿去和别的部落交易！盐是必需品，一定不愁换！”
　　吉砂：“说不定周围的部落会抢着和咱们换。”
　　柏灵：“那我得想想，我要什么物资！”
　　太阳很晒，大家畅想着美好的前景，每个人的脸上都泛起红晕。
　　闻择心想，晒盐还好，他们想的话，可以偷偷搞，但过滤的动静那么大，别的部落学去后，他们想靠换盐赚很多的物资，怕是有点难。
　　不过他提出办法，初衷只是希望自家吃盐能省点事，赚不赚物资倒是其次。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会儿，桑回拍了拍手，示意大家静下来。
　　他温柔的眼眸亮如星辰，大声说：“既然部落里大半的人都来了，咱们就决定一下，要不要按照闻择的办法制盐吧！反正只要闻择愿意带着我们家，我们家是一定要搞的！”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闻择脸上。
　　闻择笑道：“制盐可不是个轻松的活，有人能来一起干，就最好了，人多力量大嘛。”
　　得到他的应允，大家欢呼起来，生怕被落下，激动地喊：“闻择，我要和你一起！”
　　“我也要！”
　　“一定要带着我啊！”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想脱离这次活动。
　　不仅仅是为了盐，他们更想学习闻择的方法。
　　所有人都清楚，这是非常宝贵的！
　　乌叶环视了一圈，心潮澎湃地说：“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也别光咱们这些人了，现在就派人去部落里，把除了去修窑的那批人都喊来，整个部落一块制盐！制好的盐，再根据这次出的力来分配！”
　　大家积极响应，吼声震天：“好！”
　　这个发展，让闻择目瞪口呆。
　　他起初只是想找一些伙伴，一起试试水啊……
　　眼看有兽人都变成兽形，要往部落狂奔了，闻择连声阻拦：“诶，等等！”
　　大家看向他：“怎么了？”
　　闻择目光扫过一张张期盼、激动的脸，深呼吸一口气，解释道：
　　“我之前没制过盐，说的过滤、晒盐什么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成，真的要整个部落都跟着我一块干吗？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乌叶率先松口气：“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就这事啊？失败了又怎么样，顶多是费点功夫呗。”
　　桑回：“对，盐河就在这里，又不能跑了。哪怕你的办法失败了，我们也能重新煮盐啊。”
　　白峡都迫不及待想用新方法制盐了，豪气地表示：“闻择，我相信你！退一百步说，真的失败了，我也不怪你！”
　　离水点头，脸色柔和：“你能把新方法分享给我们，我们已经很知足了。”
　　连印河都被现场的气氛感染，对闻择说：“哥，不是你说的，失败是成功之母？反正我不怕失败，我要跟着你！”
　　“对，闻择，我们相信你！”
　　“今天咱们把话都说开了，不管能不能成，谁也不准找闻择的麻烦！否则以后别在山南部落呆了！”
　　“对！我赞成！”
　　大家这么坚持，闻择也不再推拒，郑重地说：“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接下来，乌叶不仅派了兽人去部落里面报信，还把去捡柴的那些人都喊回来了。
　　卓穆看大家一个比一个激动，讨论着过滤、晒盐什么的，心有所感，目光静静地落在闻择的脸上。
　　四目相对，闻择才意识到自己话赶话，没等卓穆回来，就把事情定下了，忽得心虚起来。
　　摸了摸鼻尖，他走过去，准备和卓穆解释解释。
　　卓穆静静地看着闻择，冷峻的脸孔上，没什么表情。
　　但闻择和他生活一段时间，能感觉到，他有点不高兴了。
　　闻择做了做心理建设，才慢慢开口：“你去捡柴的时候，我看滩涂上的泥含盐量不低，就想着能不能用过滤盐泥再暴晒的方法提取盐，应该比熬煮要省事、省物资。部落里的人听我说完，都要跟着我一起弄……”
　　“其实我本来只是想印河咱们三个，再带上愿意尝试的朋友，先试试可不可行的，现在变成整个部落的行动了。”
　　说完，他还不好意思地抿唇冲卓穆笑了下。
　　烈日下，他浅麦色的皮肤，不知是晒的，还是窘的，微微泛着红。
　　一双黑色的狗狗眼倒是湿漉漉，很无辜的模样。
　　卓穆在他说到一半时，眸色就缓和了。
　　不管他在不在场，闻择的设想里，一直有他的存在。
　　凝视着俊秀的青年，卓穆轻启薄唇：“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闻择一怔，随即笑起来。
　　果然是卓穆，进入状态这么快，半个字的废话都没有。
　　受他激励，闻择也认真地思索了一番，说：“你们兽人力气都比较大，就来搬石头、挖盐池吧？”
　　卓穆：“行，在哪挖？挖多大的？”
　　两人说话间，部落里其他人生怕错过，也踊跃地围了上来。
　　不用乌叶和桑回帮着说什么，闻择就熟门熟路地清点起在场的人员来，心里很快有了计划。
　　清了清嗓子，他开口：“白峡、吉砂，你们带一队兽人留下来，把滩涂上的盐泥翻起来。有亚兽人带了适合翻地的工具吗？石锄什么的？”
　　感觉翻这里的地，钉耙也会比较好用，可他没做过。
　　桑回主动开口：“我和柏灵都带了。”
　　还有另外一些亚兽人也说他们带了工具，或者说自己能用爪子。
　　闻择点头：“那你们也留下来，帮着翻地、往背篓里面装泥。”
　　白峡等人积极响应：“好！”
　　闻择再看向乌叶：“你带着另外的兽人，跟我去找适合挖池子的地方。”
　　又看向卓穆：“你带着人去找石头，盆形、大块的最好，到时把过滤出的盐水倒在里面晒。”
　　乌叶和卓穆也答应下来。
　　“闻择，那我们呢？”离水举着手问。
　　“别急，你们也有个重要的任务。”
　　闻择随手折了根卓穆带回来的柴，在地上简单地画了下。
　　“我要挖的蓄盐池也叫过滤池，池子底下，得铺点能过滤的东西。到时，把盐泥倒进去，再浇上水，盐水就从另外的开口里过滤出去了。”
　　他连说带画，大家都听懂了。
　　离水虚心请教：“用什么来过滤呢？麻布？”
　　闻择笑道：“麻布也太奢侈了，就算用，也不能在第一步粗过滤的时候就用。”
　　卓穆接话：“干草怎么样？”
　　闻择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点头：“对，我想到的也是干草。除了干草，合适的树叶应该也可以。”
　　他搜寻着脑子里这么多年学习的知识，迅速选出了几样树木。
　　像竹片，纤薄、坚韧，就挺合适的。
　　不过他们暂时没在山南部落的领地内，发现过竹子。
　　给大家形容了下竹子的特点，他看向离水：“你们的任务，就是去收集干草、树皮、树叶。拿不准的也带回来，我到时候选一选。”
　　离水：“行！这个活儿不难，我把小崽们也带走吧。”
　　闻择估计他是怕小崽留下捣乱，笑眼弯弯：“好，辛苦你了。印河，你跟着离水一块去，看着点弟弟们。你们崽崽的任务可是相当重要的，要好好干啊。”
　　以前在部落里，没成年的小崽们都帮不上忙，这次竟然分到了属于他们的任务！能出一份力了，他们能不激动，不高兴吗？
　　就听这些小崽声音稚嫩，但一个比一个嗓门大：“闻择哥哥，我超能干的！”
　　“肯定完成你给我的任务！”
　　“你放心！”
　　“快快，”嘉意忍不住，一直催促离水，“亚父，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算上从部落后赶来的，四拨人，很快被闻择分配完毕，分头忙碌起来。
　　闻择说是带着人寻找挖坑的地方，考虑到滩涂这边风大、日头足，其实也没走太远。
　　最后，在距离滩涂边缘大概一百米的地方。
　　他用脚丈量了下，抬起下巴，看向周围一圈兽人。
　　他们都比他高，比他壮，比他气势足。
　　但现在，所有人都信服地望着他，等他的指挥。
　　闻择心生自信，用脚点了点地，说：“就在这挖吧，坑长两个我，宽一个半我，深半个我。先挖五个出来。”


第49章 咸肉
　　整个部落一块出动, 干起活来的效率是非常高的。
　　兽人们变成兽形，闻择这边的五个蓄盐池，很快就挖好了。
　　再看滩涂上, 大家三两一伙，翻土的翻土，装筐的装筐, 也配合出了默契。
　　闻择把他手底下的这些兽人, 分成了两组，一组去挖盐泥，一组跟着他去收集干草。
　　人多力量大, 没多久, 大家就抱着一捆捆干草回来。
　　由闻择指挥, 将干草密实地铺在池底, 上面, 又盖了一层类似竹片的树叶。
　　桑回他们运过来的盐泥, 堆放在蓄盐池边。
　　“好了, ”闻择说，“把盐泥倒下来。”
　　立刻有人上前，往盐池里面推泥。
　　“这么多可以吗？”乌叶用的是兽形，站在坑边上问。
　　闻择：“可以, 你把池子里的泥踩一踩。”
　　“好！”
　　闻择是考虑到过滤效果, 所以没挖那么大的池子。
　　对于成年的兽形来说, 这池子可以说是“袖珍”。
　　乌叶甚至不能跳下去，只伸出一只厚实的熊掌，对着盐泥一下下踩起来。
　　他力气大，效果显著，池底不仅出现了熊掌印, 还被他给踩得下陷。
　　“可以了可以了，别把池子踩坏了。”在一旁盯着的闻择，急忙出声。
　　乌叶马上收回脚，站在池子边，等待下一步指示。
　　闻择：“打水来，往里面倒。”
　　立刻有十几个人用陶盆、陶坛打来水，倒进蓄盐池中。
　　小小的池子边，挤着许多个兽人和亚兽人，大家踮着脚，探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盯着池子另一边的开口处。
　　闻择同样站在那，面色微微紧绷地等待着。
　　“有水流出来了！”有人欢呼。
　　“我们成功了吗？”
　　“这个水就能晒盐了？”
　　闻择却蹙着眉，不见太高兴的样子。
　　桑回问：“怎么了？”
　　闻择：“出水量太少了。”
　　他这样一说，大家也回过神来。
　　是啊，那么多水倒下去，怎么就流了这么一点点儿？盐泥都被浸透了啊。
　　“再打来些试试？”柏灵说。
　　闻择摇了摇头：“等我看一下。”
　　人群自发给他让了路。池子不算深，他没跳下去，就站在边上，伸手去拨弄里面的盐泥。
　　因他面色严肃，大家喘气都不敢大声，怕打扰了他。
　　更怕忙白活了这么一遭。
　　许多年轻的兽人内心忐忑，眼里露出了焦灼之色。
　　闻择其实也担心失败，但他清楚自己现在是大家的主心骨，所以表情很是镇定，努力思考着问题出在哪。
　　待指尖碰到下面负责过滤的树叶和干草，心念一动，掀起来，往深处摸了摸，眼睛忽地一亮。
　　“我知道了。”
　　大家赶紧追问：“什么？”
　　闻择直起身，没管手上的脏污，不好意思地说：“我忘了往池底铺石头了。这下面是泥沙，过滤的盐水，可不就渗下去了？”
　　要不是含土量多，盐水怕是一点儿都流不出来。
　　他暗暗感慨：果然想法是一回事，行动起来又是一回事。
　　不管怎么样，不气馁，遇到问题，解决问题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大家除了了然，还感到敬佩。
　　“闻择，你真厉害，这么快就发现问题了。”
　　“需要石头是吧？我现在就去捡！要大的还是小的？”
　　闻择说：“大块的吧，小的铺再紧密，还是有缝隙。对了，尽量找平整的。”
　　乌叶：“行！”
　　他立马点了几个力气大的兽人，准备去远一点的山崖底下搬石头过来。
　　等大熊们把石头运回，闻择让人把坑挖得更深些，重新铺石头，铺干草等物。
　　再将之前倒泥、压泥、倒水的步骤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从池子开口流出来的，终于是涓涓的盐水了！
　　虽然因为工艺比较粗糙，水的颜色不够清澈，但是较于之前，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
　　刚收集了一盆流出的盐水，卓穆他们带着一堆盆行的大石头回来了。
　　闻择看了眼那微微反着光的青色，感觉有点像火山岩。
　　“卓穆！”闻择笑着招呼。
　　“嗯。”他变成人形，迈开长腿，走了过来，“怎么样？”
　　闻择示意他看地上盛水的盆：“这是我们过滤出来的！还没试够不够浓呢！不够的话，要把盐泥再晒一晒。”
　　卓穆赤色的眸子划过一抹亮色，说：“你们动作很快。”
　　“毕竟人多嘛！”
　　“要怎么试盐水够不够浓？”
　　在旁边看了半天的白峡挤过来，兴冲冲地说：“让我尝一下！我舌头很好用的！”
　　说完，不等闻择拒绝，就用手指蘸了下，放进口中。
　　“唔！”他被咸得五官立刻拧起，很是痛苦的样子，干咳了好几声。
　　再次张口讲话，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了许多：“这都不是咸，而是苦了……呕，我喉咙好不舒服……”
　　马上有人递来淡水：“快快，喝点水，冲一冲。”
　　白峡猛喝了几口，嘴里的苦味依旧挥之不去，舌头都是麻的。
　　他看向闻择：“你选择过滤滩涂的盐泥，真是选对了，比盐河水咸太多太多了。就这么一盆水，不得晒出来半盆盐啊。”
　　虽然他心里很高兴，但痛苦的表情，让在场其他人都感同身受起来。
　　“白峡，辛苦你了。”
　　白峡被大家夸得不好意思，摆摆手。
　　他比较关心的是……
　　“闻择，往后每次过滤完，不会都要用嘴试吧？真没人能受得了这个味道。”
　　闻择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当然不是啊，我刚都还没来得及说话，你就把手伸过来了。”
　　他穿越之前是华国人，知道华国有着长长的制盐历史。
　　全靠嘴来试浓度，也不现实啊，谁的嘴扛得住这么造。
　　而且，劳动人民是非常有智慧的，在不停地学习和进步中，积累了大量的经验。
　　就说自己吧，上了那么多年的学，都知道盐水越浓，浮力越强。
　　此刻，大家听了他的话，七嘴八舌地问：
　　“那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不用嘴怎么试呢？”
　　“闻择，我太好奇了，你快告诉告诉我们。”
　　闻择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等我找找。”
　　他在自己的空间里面翻找起来。
　　成年亚兽人的空间只有一立方米大小，装不了太多的东西。
　　他隔一阵，就得整理一番，把最重要的“财产”放进去。
　　所以这次也没费太大的劲儿，他从空间里，翻出了几样种子和果子。
　　在大家的注目下，他弯下腰，先把果子放在盐水中。
　　果然，果子沉，基本上都浮不起来。
　　随后，他又把种子，一样样地丢在盐水里。
　　小颗粒的种子，立马漂浮在水面上，参考不大。
　　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他从山谷湖泊里，捡到的莲子。
　　椭圆形的绿色莲子受力，砸进盐水中，然后，摇了摇，漂浮了起来！
　　几个离得近，采集经验丰富的亚兽人，已然瞪大了眼睛。
　　“漂，漂起来了！”
　　“我之前在水中见过这个种子，分明是沉底的！”
　　闻择望着那颗摇曳的莲子，觉得它比什么都要美妙、都要可爱。
　　因为，它飘起来，就代表着盐水的浓度足够了！
　　他直起身，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宣布：“够浓，可以晒。”
　　周围寂静了几息，猛地爆发出了振奋的欢呼声。
　　“这就成了？这就成了！”
　　“太好了太好了！晒干以后，我们就有盐用了！”
　　“闻择，你好聪明啊，竟然想到用种子试够不够浓！”
　　“哈哈哈，白峡，让你动作快，你如果等等，就不会被咸到了。”
　　“白峡，感谢你为部落做的贡献！”
　　白峡本来就尴尬，被大家一打趣，伸手捂住了发烫的脸，又惹得大家笑起来。
　　人们继续盯着浓盐水，啧啧称奇：
　　“天啊，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不需要生火就能获得盐，我好激动！”
　　“是啊！每次熬盐，都要煮炸不少陶锅，这回终于不用那么心疼了！”
　　“之前还怕过滤、晒盐麻烦，谁知这样方便！”
　　“可不是么，熬盐哪次不得熬上几天？捡柴烧火都累死人。”
　　“这还只是第一盆过滤出的盐水，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盐泥没过滤呢！”
　　“啊啊啊，这盆盐水能交给我来晒吗？”
　　“当然不行！应该让闻择来晒！”
　　大家因为高兴，声音提高了不少，闻择耳朵都有点震疼了。
　　但他同样开心，没有阻止大家议论。
　　被人们簇拥的他，黑眸晶亮，翘起的嘴角，就没放下去过。
　　为了晒的盐更干净些，闻择又重新在干净的池子里、再取出了麻布，过滤了几遍。
　　日头已经西斜，马上天就会凉下来，其实不是晒盐的好时候。
　　但兽人们还是用水，将卓穆他们带回来的石头表面冲刷干净。
　　闻择在众人喜悦、紧张的注目中，捧着他们第一盆过滤出的盐水，倒在了石头的凹陷中。
　　“哗啦”，盐水落下，在日头的照耀下，无数目光的期待中，泛着动人的粼粼波光。
　　犹如意义非凡的仪式落成，山南部落从此刻开始，有了新的制盐技艺。
　　大家高兴地欢呼着、鼓掌着。
　　小崽们还不理解闻择的举动代表了什么，只是看大人高兴，就跟着蹦蹦跳跳，嘴里发出一道道含义不明的稚嫩兽吼。
　　＊＊＊
　　那么多的盐泥，太阳落山前肯定是过滤不完的。
　　乌叶宣布，让大家回去吃饭，明天再来。
　　这天晚上，包括闻择在内，山南部落所有人，激动的心情都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天一早，闻择他们抵达祭坛广场时，不少人已经到了。
　　桑回和乌叶正分别和亚兽人、兽人们说，打猎采集不能完全放下，今天只选一部分的人去制盐的事。
　　大家在兴头上，都想去制盐，就连负责去修窑那批人，也问能不能放一天。
　　桑回和乌叶说服不了所有人，齐齐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闻择。
　　闻择有点无奈，自己才刚来，怎么又成了焦点。
　　制盐看着工作量不小，其实活儿很简单，用不上这么多人。
　　不过他没把话说这么直白，就说：“采集和打猎的人现在出发，顺利的话，中午不就回来了？上午我们主要是过滤，下午日头足，才能晒盐，你们正好来换班。”
　　把晒出的盐多多收集起来，多有成就感啊，大家一下子就被闻择说服了。
　　再不用任何人催促，采集和打猎的队伍迅速集结，出部落几乎是用跑的。
　　等他们走了，闻择带上其他人，赶往盐河滩涂。
　　让大家意外的是，远远就看到了一队变成兽形的兽人，向他们的方向奔来。
　　打头的那位大红狐狸很明显是赤屿。
　　白峡疑惑地说：“虹日部落的人怎么来了？”
　　两伙人碰面后，赤屿他们变成人形，灿笑道：“闻择！听说你们这两天在这边忙活，我带着人过来帮忙。”
　　闻择和他打交道多了，他一说话，就猜到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赤屿族长。”他也笑着回应。
　　桑回走到闻择身边，似笑非笑地对赤屿说：“你确定只是来帮忙吗？”
　　赤屿哈哈一笑，坦诚道：“帮忙是真心的，想跟着你们学习也是真的。能让我们留下来吗？”
　　他们都对闻择挖的那些坑啊，运来的那些石头啊很感兴趣。
　　但是没有一个四处张望，全用渴求的目光，认真地看着闻择。
　　只要闻择说一声，不准他们留下，他们马上就走。
　　虹日部落送给闻择的黑银刀，还在他的空间里放着。
　　家中种的柿果和阳阳草，也都是虹日部落赠送他的。
　　闻择记着他们的好，并且，也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这些淳朴的兽人们，过上好日子。
　　于是他微笑着点了头：“谢谢你们帮忙。”
　　赤屿等人高兴坏了，不仅连声道着谢，还表示，他们今天一整天都留在这边，吃饭喝水什么的，会自己解决。
　　晒得的盐，他们也不要，全给山南部落。
　　真的是“白帮忙”来了。
　　闻择没有推辞。
　　既然答应教他们，闻择一视同仁，把山南和虹日的两伙人，打散了重新分配要干的活。
　　大家对于闻择非常信服，让干什么干什么，还要争取干得快、干得好。
　　日头很快升上来，不少人都脱了上衣，干得热火朝天。
　　要过滤的盐泥太多，五口池子不够，闻择带着赤屿等人，又新挖了五口出来。
　　铺石、铺草、倒泥、踩实、倒水过滤、试浓度、晒盐……
　　每一步，虹日部落的人都极为认真地学着，眼神灼热，不时惊叹两声。
　　火岚在闻择去另一边忙活时，擦了擦额头上晒出来的汗，激动地对同伴们说：“咱们今天真是来对了！”
　　赤屿重重点头：“没错，闻择这个制盐的办法太好了。”
　　火岚：“哼，天没亮出发那会儿，还有人和我说什么，‘啊，一年能吃多少盐，熬熬盐水不就好了，用得着去和闻择学吗’。等咱们回去，就用这个方便的办法，带着部落里的其他人制盐，让那些说风凉话的都靠边站去，别来分盐。”
　　赤屿这次也很严肃地说：“没错。”
　　如果不是他、火岚等人坚定，哪学得到这么好的方法？
　　虹日部落人多、壮大，相对应的，没那么好管理。
　　再看山南部落的人……
　　跟着闻择忙前忙后，指哪去哪，半句质疑都没有。
　　他羡慕、眼热的同时，也理解闻择为何对山南部落死心塌地了。
　　火岚嘴上说着话，手里的活儿没停。
　　“唉，可惜闻择不肯到咱们部落来。”
　　赤屿宽慰他：“别灰心，咱们多关注、多来山南部落，别让闻择给咱们落下。”
　　这一点，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赞成。
　　有了虹日部落这些人的加入，大概上午十点钟，第一批过滤好的盐水，就在带着凹陷的大块火山岩里晒上了。
　　岩石不够，卓穆和赤屿兵分两路，又收集来了许多。
　　今日天公作美，一整天都是烈日当空。
　　等到傍晚，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盐晒好了！
　　闻择取出他早就准备好的刮板，兴高采烈地来到一块晒盐的石头边，盯着里面晒出的盐结晶，心情根本无法平静。
　　其他人围在他身边，一会儿看看盐，一会儿看看他，谁也没有催促。
　　终于，闻择轻轻呼出一口气，捏着刮板，把石头上一层盐，刮了起来。
　　刮盐时的“哗哗”声，落进大家耳中，堪称天籁。
　　闻择将盐刮成一堆，又用手捧起，放在眼前查看。
　　这一大颗一大颗的盐，经过多次过滤，晾晒，颜色比他们之前食用的白上许多。
　　盐结晶像一块块小石头，表面有点粗糙。
　　闻择捏了一丁点，放进嘴里。
　　其实味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咸味，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亲手晒制的原因，这盐他吃着特别好吃，嘴里是咸的，心里却是甜的。
　　在他品尝时，周围的人都眼巴巴看着他，追问：“怎么样怎么样？和咱们以前熬煮的盐味道一样吗？”
　　闻择没直接回答，而是把手捧的盐往前一送：“你们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此言立刻得到了大家热烈的响应，好多只手伸过来，捏了盐，放进口中。
　　“唔！！好咸！！”
　　“哈哈废话，盐吃着能不咸吗？”
　　“我的意思是说，感觉比之前熬的盐好！”
　　“这次的盐格外好吃！”
　　“最重要的是省事啊！要不是咱们今天一直要过滤盐泥，把盐水晒上，直接都能走了，傍晚来收就行。”
　　“这么多盐，好长时间都不用担心没盐用了！”
　　“能让我试试刮盐吗？感觉好爽。”
　　闻择看着一张张激动的脸，一对对因为欣喜红了的眼圈，灿然一笑：“大家一块收盐啊，收好以后，咱们回部落吃饭！”
　　不知谁喊了一声：“聚餐聚餐！庆祝庆祝！”
　　其他人跟着喊：“聚餐！庆祝！哦哦哦！”
　　虹日部落的人明明一会儿就要走了，被他们感染的，也大声欢呼。
　　人们一边喊，一边去收盐，场面混乱中又透着有序。
　　总之大家高兴坏了。
　　把今天晒好的盐收完，盐场也拾掇好，人们结伴，高高兴兴地回部落。
　　时间比较晚了，虹日部落的人谢绝了他们的聚餐邀约，道别以后，扭头奔向了夜色之中。
　　山南部落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大丰收”的喜悦，在路上说说笑笑，不知是谁起的头，还高声歌唱起来。
　　这天晚上的聚餐，还是在老地方。
　　整个部落的人都来了，带着食物、柴火、锅具，吃吃喝喝，唱唱跳跳，一直庆贺到了月上中天。
　　第二天，闻择还稍微起晚了点儿。
　　睁开眼睛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躺在铺着兽皮的榻上，磨蹭了一小会儿，他才起身，出了山洞。
　　天刚亮，雾气未散。他感知着空气中微凉清爽的水汽，嗅了嗅鼻子，闻到了降温的味道。
　　盛夏快要过去了。
　　“醒了？”卓穆低沉磁性的声音，从水缸边传来。
　　缸里面，已经盛满了他起早打回的清水。
　　印河也起床了，正在勤勤恳恳地喂牛、挤奶。
　　闻择冲卓穆笑道：“嗯。等我洗了脸，来做早饭。”
　　卓穆：“好。今天还去制盐吗？”
　　闻择摇头：“流程部落里的人已经会了，我就不用去盯着了。山洞里那些兽肉快坏了，我得抓紧处理。你呢？”
　　卓穆：“我也留下来做咸肉。”
　　闻择：“那太好了，咱们一快，能做得快很多。”
　　他们没想到的是，吃过早饭，桑回、离水他们来到了山洞前。
　　“闻择！”生得俊俏的柏灵，兴冲冲地和闻择打招呼，“听你昨晚说，今天要做咸肉，我们来给你帮忙啦！”
　　闻择惊喜道：“谢谢你们！那你们也不去盐场那边了吗？”
　　桑回说：“部落里好多人抢着要去，正好我们连着去了两天，把机会让给他们了。”
　　秦树和嘉意也跟着离水过来了，离水把他们打发去和印河玩。
　　离水说：“秦山和吉砂他们去了陶窑，不然就跟我们一块过来了。”
　　闻择笑：“你们能来就很好了，我这的肉，也用不上那么多人。”
　　大家都是很勤快利落的亚兽人，桑回把自己的衣袖往上挽了挽，问：“来吧，咱们先把肉搬出来，切分好。”
　　闻择：“行，我去拌调料。”
　　这一步没什么难的，就是把多多的盐抹在一条条肉上，再放到大盆里面腌制。
　　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他们用上了花椒，有椒香味儿。
　　可惜没有高浓度的白酒，不然洒上一些，不仅能提味增鲜，还能杀菌，防止肉腐烂。
　　还不到半个上午，一多半的兽肉就被处理好了。
　　桑回看着剩下的肉，问闻择：“这些你们留着吃？是不是有点多。”
　　闻择微微一笑：“不是直接吃，我想做点肉肠。”
　　“肉肠？”大家都没听过这个，疑惑地问，“那是什么？”


第50章 雪海部落
　　闻择回答：“就是把肉切成馅儿, 灌进一根根兽肠中，做好了味道很不错的。怎么样，大家要不要和我一块？”
　　柏灵眼睛都亮了, 马上回答：“当然！听你一说，我都馋了，也想尝尝这个肉肠是什么滋味！”
　　其他人同样表示：“我们和你一块做, 正好跟着你学学。”
　　闻择大方一笑：“成！”
　　绵绵兽是最先打到的, 闻择怕坏，这段时间一直在吃，剩下的本就不多, 已经全部被做成咸肉了。
　　所以用来做肉肠的, 是半头长毛弯角兽, 还有一头黑甲兽。
　　兽肠他分别取了绵绵兽和长毛弯角兽的, 准备到时候看看哪个更好用。
　　桑回他们聚过来, 等着闻择分配工作。
　　闻择先抬头, 扫了眼正和伙伴们玩耍的印河, 然后把目光落在了卓穆脸上。
　　这半个上午，卓穆没插上手，就在处理药草。
　　察觉到闻择看他，他把手上的东西放下, 问：“需要我做些什么？”
　　“你帮我烧点水, 然后用陶罐盛着, 放到山上的泉水里镇一镇好吗？一会儿要用。”
　　卓穆点头，站起来：“我现在去。”
　　闻择笑道：“谢啦～”
　　交代完，他才请桑回他们帮自己切肉。
　　“做肉肠，选肥瘦相间的后腿肉比较好，先把瘦肉和肥肉分开, 再把瘦肉切成丁，肥肉剁成末……”
　　“黑甲兽肉的话，也看不出来哪里是肥的哪里是瘦的，就全剁了吧。”
　　大家哼哧哼哧地干起来。
　　闻择自从穿越，就没吃过肉肠，十分想念那个味道。
　　于是为了提高成功率，他几乎是抱着虔诚之心，在用自己的黑银刀剁肉。
　　肥肉比瘦肉难剁，他就把肥肉都给包揽了。
　　一时之间，除了聊天，山洞外都是剁肉的当当声。
　　大家足足切了十个大盆的肉馅出来，没急着混合。
　　闻择又带着离水，去清洗兽肠。
　　先是草木灰水，再是淀粉水，洗得格外认真。
　　离水还说：“也就是上次带回来的莲藕多，不然还真舍不得往里面放这么多淀粉。”
　　闻择点头：“没错。”
　　洗了几遍后，他闻了闻，腥臭味已经很浅了，但还是有一点。
　　“唉，要是有酒就好了。”闻择再一次感慨。
　　离水好奇地问：“酒又是什么？”
　　“唔，一种酿制的喝的，不过不光能喝，还能燃烧，能调味，能药用，总之用处很多的。”
　　离水啧啧称奇：“那可真是个好东西。得怎么做啊？”
　　“我记得果子、谷子都能拿来酿酒，不过我也没具体操作过。像咱们今天做咸肉、肉肠，最好是用谷子酿成的白酒。领地里面有谷子吗？”
　　闻择给他形容了一下大米、高粱、小麦的样子。
　　离水思索片刻，说：“样子差不多的，我应该见过。等采集的时候，帮你留意着。”
　　闻择：“嗯嗯。”
　　其他人听了他们的话，也表示会帮闻择留意，闻择笑着和大家道谢，他们连声表示，别那么客气。
　　等兽肠洗得差不多，他拿清水把兽肠泡着，开始重头戏——调肉馅。
　　大家把手上的话全停下，聚拢在闻择身边，看他往肉馅儿中，依次放入盐、糖水、须须头末、莲藕淀粉，大力搅拌起来。
　　和了调味料的肉馅，散发出浓郁的鲜香味儿，色泽也变得亮盈盈的诱人。
　　冰镇了许久的凉水，闻择已经让卓穆取回来了。
　　搅拌肉馅、放冰水、再搅拌、再放冰水，他重复着这个步骤。
　　柏灵看了会儿，好奇地问：“闻择，为什么要一直搅拌啊？”
　　这一大盆肉馅儿，搅拌起来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闻择喘气有点急，回答：“特别具体的原理我也说不上，反正搅打上劲后，肉会变得有弹性，更好吃……呼，到时候你们尝尝就知道了。”
　　随着日头的升高，天气渐渐热起来。
　　这要放的不是冰水，闻择都怕把肉馅儿给搅熟了。
　　亚兽人们看晶莹的汗水不停从闻择额角滴落，纷纷表示：“我已经学会怎么搅了，我来吧，你歇歇。”
　　一直没出声的卓穆也开口：“我来，我力气大。”
　　闻择见识过他徒手拔大树，没怎么犹豫，就把位置让开了。
　　稍微平复了下，他对卓穆说：“来，你搅就行，我在旁边加水。”
　　“好。”
　　高大挺拔的男人，马上接替了闻择的位置。
　　他不仅力气大，力度适中，速度还均匀。
　　而且搅了半天，面不改色，都不见累。
　　闻择暗暗道：有这么一大把子力气，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最终，这些肉馅儿大部分是卓穆，小部分是亚兽人们轮番搅的。
　　搅出来的肉馅儿，已经变得黏糊糊，肉泥和肉丁完全混在一块，揪一坨，往起一提，微微拉着丝。
　　“差不多了，可以灌制了。”
　　闻择搬来装着肠衣的盆，和大家席地而坐，率先取了一根洗到洁白的肠衣出来，利落地把一头打上结。
　　随后，取肉馅，往肠衣里面灌。
　　起初他怕肠衣破，灌得还比较谨慎，后面发现兽肠韧性不错，就把肉馅儿灌得满满当当的。
　　灌了一根后，他再取干净的麻线，把肉肠分段打结。
　　最后，取了松针过来，把每段香肠上，都扎了三五个小孔。
　　桑回聚精会神地看着，问：“为什么还要扎孔？”
　　闻择回答：“肠衣里面有空气，到时候上锅一蒸，怕涨破了。而且咱们往肉馅里打了那么多水，扎了孔，也有利于吸收水，肉会更嫩的。”
　　大家露出了恍然之色。
　　“这里面需要注意的真不少。”
　　不知什么时候，印河秦树他们几个崽崽也凑了过来，边拿着鼻子嗅嗅嗅，边好奇地问：“既然加水会让肉变嫩，那做咸肉的时候，怎么不加点水？”
　　秦树：“对啊，咸肉吃起来太干了。”
　　看他皱眉的样子，就知道咸肉没给他留下多好的印象。
　　闻择没回答，而是看向其他亚兽人：“这个我觉得你们应该知道。”
　　柏灵立刻说：“加了水还怎么保存？肉不都臭了。”
　　闻择赞许地点头：“对的。”
　　等大家学会灌制的方法，一块帮忙，速度就快了起来。
　　一根根灌好的生肉肠，被放在大陶盆里，肠衣之下，是油汪汪的肉馅儿，用长毛弯角兽做的肉肠，颜色红彤彤。
　　黑甲兽肉肠的则是浅杏色，像是他以前吃过的鸡肉肠。
　　调料激发了肉香，层次分明，引得人闻了又闻，口水直流。
　　嘉意软乎乎地打着滚儿过来，缠着闻择问了好几次，什么时候才能吃。
　　闻择笑着答：“别急，等灌完，还得晾一下午呢。晚饭的时候，就能煮来吃了。”
　　嘉意于是眼巴巴望着天上的太阳，从来没觉得它落山的速度这样慢过。
　　肠衣准备得差了点儿，全灌完，还剩下了一些肉馅儿。
　　闻择索性烧了一锅水，把这些肉馅儿掐成了一个又一个肉丸子，丢到锅中煮起来。
　　肉馅儿本身就有咸味儿，他没再放盐，只是加了点须须头调味。
　　丸子快煮好时，一个个圆溜溜的，在滚水里面上下浮动，煞是喜人。
　　他最后掐了两把之前采集了没吃完的山野菜，放进汤中，涮一涮，绿油油的野菜就能吃了。
　　“来来来！”闻择招呼大家，“忙活一上午了，端你们的碗来，盛点丸子汤喝。”
　　大家没推辞，每个人都得到了满满一碗汤。
　　“锅里还有，吃不完自己去盛哈。”
　　说着，闻择就坐在了灶台边的小石凳上，用筷子，扎进肉丸子里。
　　“噗呲”，丸子的汤汁都溅了出来。
　　他喜滋滋地吹了吹滚烫的丸子，咬了一小口。
　　唔！肉香十足，口感弹牙，嚼着QQ的，好爽！
　　长毛弯角兽肉做成的丸子，肥瘦相间，既蕴含了恰到好处的油脂，吃起来还不腻；
　　黑甲兽肉的做成的丸子，弹性就更大了，味道既有鸡肉的香浓，又有鱼肉的鲜美，一种丸子，收获两种滋味，简直妙不可言！
　　甚至连同煮的野菜，苦涩味儿都被完美掩盖，变得很好吃！
　　“呼呼呼……”
　　不光是闻择，大家也吹着热气，一口口吃得停不下来。
　　“好好吃！”柏灵激动得大呼，“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弹牙的肉丸子！咬下去还会爆汁呢！”
　　印河更是恨不得塞了满嘴，嚼的时候，含混不清地说：“哥，你听，脆脆的，味道超级好！”
　　像他这么大的崽崽，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嘉意却不行，还得离水看着点儿，不然他能把自己嘴给烫坏了。
　　“嘉意，你快把我裤子扯下来了……再等我吹两下，马上马上！”离水无奈地笑道。
　　“亚父我要吃！嘤嘤！”大熊猫摇头晃脑，身上的肉都跟着一颤一颤。
　　桑回他们也对这个肉丸子，表示了高度的赞扬。
　　卓穆坐得远一些，没说话，但是品尝食物时，眉眼舒展。
　　等嘉意把丸子吃到嘴，离水才吃了一个，瞪圆了眼睛说：“本来做肉肠的时候，我还想，这也太麻烦了。现在我才明白，费的那些功夫，太值了！真的好吃！”
　　闻择吸溜喝口汤，笑眯眯的：“没骗你们吧。丸子虽然不像是咸肉能保存那么久，但做好以后，放冷水里面泡着，勤换水，也能放好几天的，想吃的时候，直接捞出来煮就行。”
　　桑回：“嗯，正好我家中也有兽肉吃不完，等我们回去，就做点出来。”
　　大家喝着美味的丸子汤，暖意从喉咙一路流淌进心中，别提多满足了。
　　柏灵眯着眼睛，看向漂浮着朵朵白云的蔚蓝天空，感慨道：
　　“咱们现在不光是有足够的淀粉，还有足够的盐，又吃到了这么好吃的丸子，真好。”
　　大家赞成地点头，也对现在的日子，感到幸福。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闻择。
　　喝了丸子汤，大家和闻择道了别，山洞外，一下子安静下来。
　　“哈欠。”闻择吃饱了，有点犯困，就走进山洞，准备小睡个午觉。
　　睡得正迷糊，他听到山洞外面传来了朦胧的说话声。
　　“……还没醒，我去叫……”
　　“不用不用……我们在这等就行！”
　　有人来了？
　　他揉着惺忪的眼睛坐起来，向山洞外面走去。
　　还没见到人，就闻到了陌生的气息。
　　本能带来的警惕，把他的瞌睡给散了大半。
　　“卓穆，来人了吗？”刚醒，他的嗓音微微沙哑。
　　卓穆看过来：“嗯，雪海部落的人。”
　　闻择也看到了，空地外站着五个身形高大健硕的兽人，气势一个比一个摄人。
　　打头的男人留着短发，白色里“挑染”出几搓黑色，显得张扬又霸气。
　　当然，兽世又没有染发剂，闻择估计是他兽形导致的。
　　他的五官生得英俊立体，大眼睛，双眼皮，竖瞳是金色的，瞳孔的直径比一般的兽人更长，因此炯炯有神。
　　除了他穿的是麻衣，其他人身上围的都是兽皮。
　　他们可能不大适应山南部落的温度，几个人把上半身的兽皮解开，系在腰间，露出肌理分明的精壮胸膛。
　　打量了下，闻择说：“你们好。”
　　“你好，闻择。”打头的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雪海部落的族长，白寒。”
　　闻择点头，示意他们到草棚中来坐。
　　“忙活了一上午，所以中午睡了会儿。”他不好意思地解释。
　　白寒点点头，表示理解。
　　“你们这边比我们部落热，太阳一晒，是容易困。”
　　落了座，简单寒暄两句，闻择问：“不知道白寒族长带着人过来，有什么事？”
　　白寒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想和你们换一架纺线机回去。”
　　闻择略一挑眉。
　　他知道自从山南部落开始织布后，附近的几个部落，都过来买布。
　　雪海部落挺有远见，把主意打到纺线机上了。
　　“看来你们也听说，我们的纺线机好用的事了。”
　　白寒点头：“是的。”
　　闻择：“如果我把纺线机换给你们，就等于是教你们制作纺线机的方法。”
　　白寒：“嗯。我们知道方法可贵，所以带来了很多物资。”
　　话音落下，身后的几个兽人，就把他们带的东西从空间取出。
　　十多个背筐在地上排开，都装得满满当当，上面盖了大片的叶子。
　　一个兽人上前，掀开一片叶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筐里装的竟然是大颗饱满的山核桃！
　　他又掀开一片叶子，这回是圆滚滚的大榛子！
　　再掀开一片……整整一筐的松子！
　　山南部落也有坚果，但是数量不多，品相和香味，也没有他们带来的这些好。
　　最重要的是，坚果比较难获得，又是爬树，又是剥皮的，一片林子收集下来，也未必能有一筐。
　　闻择回味着坚果的特殊香气，眼睛很没出息地看直了，嘴巴里也分泌出口水。
　　好久没痛快吃过坚果了，好馋啊……
　　这么多坚果，不管是生吃、炒着吃，还是取果仁做成坚果糖什么的，都足够了。
　　被戳中了心坎的闻择动摇地看向白寒，那句“我和你换”，差点脱口而出。
　　嗅着坚果特有的芬芳，闻择温声解释：“白寒族长，如果你过一阵子来和我换，我肯定就换给你了。但现在，我手上一共就二十架纺线机，连部落里的人，我都一个没换，换给你，不合适。”
　　不是有句话么，不患寡而患不均。
　　他谁都不换，才可以保持平衡。
　　至于出租，闻择和雪海部落的人都明白，这是亏本买卖。
　　两个部落离得远，一来一去时间长。
　　把纺线机带走，足够他们拆下来研究个透了。
　　所以雪海部落的人没提出租的事，提了闻择也不会答应。
　　闻择是打造出纺线机的人，先来山南部落，已经代表了雪海部落的诚意。
　　而闻择态度这样认真，白寒沉默片刻，只好说：“那我们去更远一些的虹日部落看看，今天打扰你们了。”
　　话毕，他就想起身离开。
　　闻择眼皮一跳，心想这位族长和赤屿真是不同，人狠话不多。
　　如果赤屿在这，换不到纺线机，高低得和自己磨磨嘴皮子。
　　他迅速抬手，拦了下，说：“白寒族长，虽然今天换不了纺线机，但我这还有别的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白寒看了眼天色，正是下午太阳最烈的时候。
　　他们就算现在出发去虹日部落，换完东西，再赶回自己部落，顺利得话，天也要黑透了。
　　所以他微微蹙眉，不是特别想留。
　　闻择正盯着他呢，看出他的犹豫，立刻说：“东西都在家中，看一眼不费事的。你要是不想换，我也不能勉强你不是？”
　　白寒于是重新坐好：“那看看吧，麻烦了。”
　　闻择却起了身：“你们和我来。”
　　他先带他们去看了家中的牛奶，还有今天做好的丸子，声情并茂地和“推销”着：“慢慢兽的兽奶味道醇厚，奶香味十足，不仅好喝，而且对有在门长身体很有益处，我弟弟喝了一段时间，个子都窜高了一截。”
　　他这也不算是说谎，印河的确是长个子了。
　　白寒身后的一个兽人，闻言看了印河一眼，似有点心动，但是没提出要换。
　　闻择又说：“这两种丸子是用长毛弯角兽和黑甲兽的兽肉做的，味道鲜美，口感爽弹，保证你们在外面吃不到这样的。今天有几个朋友来给我帮忙，吃了都说好，想尝尝的可以换点走。”
　　可惜，白寒等人还是兴趣缺缺。
　　闻择第三、四个拿出的，是淀粉，以及他们昨天晒制的盐。
　　听闻择说完淀粉的用法后，白寒他们稍微心动了，多问了两句，还尝了尝。
　　“淀粉和肉肠、丸子给我们换些吧。盐的味道也还可以，”白寒说，“但次一点的盐，我们一样用，而且我们部落现在也不缺盐，就不换了。”
　　闻择虽然有点失望，表面还是笑眯眯的。
　　“没事，最后再看看这个。”闻择取来了普通肥皂和硫磺皂，递到了白寒的手上。
　　白寒鼻尖微动，说：“都是用兽油做的？这块还有火山的味道。”
　　闻择点头：“嗯，我的独家配方，主要原料是兽油。左边是普通肥皂，用水搓洗能去污。右边是硫磺皂，除了去污，还能驱虫。”
　　他扭头看向卓穆，轻声说：“你帮我打一盆水来。”
　　“好。”
　　卓穆很快打了水来，闻择笑着示意白寒可以试一试。
　　“把手蘸湿，再搓一搓肥皂，对……然后把手洗干净。”
　　白寒一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匀称，关节不明显。哪怕指腹和掌心都带着薄茧，这双手的漂亮，也毋庸置疑。
　　他洗得细致，两只手相互搓着，看到泡沫，感觉到润滑时，长长的眉毛微微挑了下。
　　等他把手洗完，手心手背都很干净、清爽。
　　“族长，怎么样？”他的同伴好奇地问。
　　白寒实话实说：“确实能很好地去污。”
　　大家有点惊讶：“这么厉害？”
　　闻择很想做成他们的生意，便笑着邀请：“来，大家也试试，我给你们换点清水。”
　　一旁的卓穆淡淡道：“我来吧。”
　　部落和部落之间的联系虽然不紧密，但雪海部落的人都知道卓穆是山南部落的勇士。
　　听说他医术好，性子又冷，不好打交道。
　　现在，卓穆却帮着闻择忙前忙后，让雪海部落的几个人，都有点讶异，想着传言是不是出错了。
　　结果他们和卓穆道了谢后，卓穆就退到了一旁，没给他们搭话的机会。
　　几个人依次试了肥皂的效果，对此赞不绝口。
　　“这个肥皂真是不错，我的手变得很干净。”
　　“味道也好闻，感觉我伴侣应该会喜欢，闻择，你给我换两块可以吗？”
　　“家里的崽前段时间还生了虫，我想要硫磺皂。”
　　闻择满怀希望地听他们说完，面露诧异：就这两个人想换？而且还就换个几块？
　　他还以为雪海部落的人没见过肥皂，会很追捧呢。
　　结果，甚至比不上在山南部落走俏。
　　闻择不死心地劝道：“来一次怪折腾的，不多囤一点吗，把肥皂放在阴凉的地方，很久都不会坏的。”
　　刚巧这个时候，山洞外面来了一头高壮健硕的棕熊。
　　闻择一眼就认出来，是默默帮他寻找石头的寡言兽人，宗楚。
　　不知宗楚有什么事，走到近处也没变成人形，还用熊掌捂着鼻子。
　　闻择给卓穆使了个眼色，让他过去看看。
　　卓穆点头，抬腿向宗楚走去。
　　他锐利的眸光扫了下，最终落在宗楚捂鼻子的爪子上。


第51章 烤肠
　　“鼻子怎么了？”他问。
　　白寒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看了过来。
　　宗楚没想到还有别人在，捂着鼻子，不好意思地垂着眼睛, 瓮声瓮气地说：“要不我还是晚点再来吧……”
　　卓穆不赞成地皱眉：“如果伤到了不能拖。”
　　宗楚：“……”
　　“还是你是来找闻择的？”
　　“不是，我找你的。”说话时，他大概牵扯到了鼻子, 疼得嘶了一声, 大大的熊眼都红了。
　　“和我来这边，我看看。”
　　闻择他们是站在山洞口，卓穆就把宗楚带去了草棚那边, 背对着白寒等人。
　　虽然以他的人形, 根本就挡不住这么庞大的棕熊。
　　但是白寒他们看懂了卓穆的意思, 把目光收了回去。
　　他续上之前的话：“闻择, 肥皂的确不错, 但是我们部落的人, 身上的脏污多是树叶、灰尘和泥巴, 用水洗一洗就干净了。还有我们穿的兽皮衣，也是不怎么清洗的。”
　　皮子不能经常过水，这个闻择知道。
　　他就是遗憾雪海部落没肥皂市场，那么大单的坚果生意啊, 做不成了！唉！
　　“好吧。”他笑了笑, “那我给你们把换东西的物资算一算。”
　　白寒“嗯”了一声, 又看了眼天色，暗含催促。
　　闻择计算时，宗楚已经坐在了草棚外，放下了毛茸茸的熊掌。
　　卓穆一下就看到，他那高高肿起来的鼻子。
　　肿包很大, 泛着不正常的红，顶部甚至在反光。
　　要不是用兽形，他眼睛都会被大包挡住。
　　“你这是被蜂虫给蛰了？”卓穆了然地问。
　　宗楚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是的，我去切蜂巢了……”
　　他一紧张，解释了好几句：“你也知道的，我们皮糙肉厚，只要小心点，就算被蛰在身上几口，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可这次，那些蜂虫盯着我的脸蛰，我怎么挥舞爪子都没用，被它们在鼻子上蛰了好几下……嘶，太疼了，我都不敢变成人形。”
　　卓穆：“不变成人形是对的，这次被蛰得重，要是变成人形，你鼻子估计都开花了。”
　　蜂虫产的蜜，又香又甜，对部落里的熊熊们简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夸张地说，他们或许不能掌握大型猎物的动向，但蜂巢的位置，却记得牢牢的。
　　卓穆对甜食没那么热衷，加上不想和熊熊们抢，所以没动过蜂虫的蜜巢。
　　宗楚要不是实在捱不住，也不会来找卓穆。
　　他问：“你这有没有能给我用的药？”
　　卓穆：“我知道几种，现在去采，你自己去河边，把鼻子上的包洗一洗，能做到吧？”
　　宗楚点头：“能的。”
　　闻择听到他们的对话，想了想，叫住要往河边走的宗楚：“等一下！”
　　大棕熊扭头，高高肿起来的鼻子，又惨又滑稽。
　　闻择知道他们口中的蜂虫，就是他在现代见过的蜜蜂。
　　不过兽世的动植物普遍长得大，这里蜜蜂的毒性很强。
　　也就宗楚是兽人，换个亚兽人被这么蛰，说不定都要晕过去。
　　“用清水洗的效果没有用肥皂水好，你那爪子不好搓肥皂，我这边很快就结束了，等我帮你吧。”
　　宗楚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一屁股重新坐回了地上，闷声说：“谢谢你，闻择。”
　　“不客气。”
　　惦记着他的伤，闻择不再和白寒他们多言，把东西递过去，说：“你们留小半筐坚果就好。”
　　话毕，端了肥皂水，匆匆朝着宗楚走了过去。
　　宗楚就算是坐着，还是比他高出太多。
　　闻择就勾勾手，示意他低头，宗楚乖乖照做。
　　大棕熊使劲儿弯着腰，闻择站着，刚好可以够到他的鼻子。
　　他取出一块用了一段时间的麻布，搓一搓，让它变得柔软。
　　然后沾了盆里的肥皂水，一遍遍给他清洗起鼻子来。
　　虽然动作已经放得很轻，闻择还是不忍心地嘱咐：“痛你就哼一声。”
　　宗楚忍耐地没吭声。因为这个距离，他呼吸重点，都能把纤瘦高挑的亚兽人掀翻，所以放轻了呼吸。
　　闻择耐心又细致地处理着他鼻子上的包。
　　以前他也和兽人很近地接触过，但都是在他们的背上，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
　　他知道宗楚已经很克制了，但野兽一样的呼吸，到底和人的呼吸是不一样的。
　　气流喷洒在身上，防御的本能，让他麻衣下的胳膊，都浮现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这么清洗了一会儿，宗楚诧异地说：“我感觉我的鼻子好像没那么痛了，是没知觉了吗？”
　　闻择看着他的鼻子，“应该不是……这个包变小了很多，颜色也没那么深了。”
　　宗楚瞪大了眼睛。
　　“真的假的？”
　　“真的。”回答的声音，自闻择身后传来。
　　闻择扭头对上白寒金色的双眸，惊讶地问：“你们还没走？”
　　白寒一怔：“嗯……”
　　闻择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忙解释：“我不是赶你们的意思……”
　　白寒微微一笑，本就深邃的骨相，甚是夺目。
　　“知道，我们是好奇，所以多留了一会儿。”
　　好奇？
　　闻择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手上浸了肥皂水的麻布。
　　“你说这个？”
　　“嗯。”白寒重新打量宗楚的鼻子，这次是货真价实的惊讶，问，“闻择，你怎么没说，你这肥皂还能当药用？”
　　“额……”闻择一下不知道怎么答，“也不算是药吧……”
　　具体的原理，他也不是很清楚。
　　“族长。”雪海部落的人，纷纷用着急的语气，催促着白寒。
　　闻择以为他们是等不及要走了，理解地道：“往南就是虹日部落的方向，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们了哈。”
　　白寒笑容里多了几分友善，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们是想要和你买一批肥皂。”
　　宗楚的鼻子洗得差不多了，闻择看到卓穆往回走，便放下了手中的麻布，不解地说：
　　“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白寒回答：“我们领地内的林子，比你们部落的更深、更密，里面的虫子也更毒。尤其是一种只蜇人，不产蜜的蜂虫，不算尾针，个头有这么大。”
　　说着，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闻择瞳孔一缩，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天，身子有大拇指那么长的蜂虫？一口能把人蛰死吧？
　　白寒身后的人深有同感，相继接话：“我们管那蜂虫叫黑蜂，因为它们全身都是黑亮黑亮的，脑袋上还长刚毛，尾针上全是毒！”
　　“像我们进山采坚果，都是兽人和亚兽人一块行动，因为亚兽人扛不住这种黑蜂。”
　　“可就算是兽人，被黑蜂蛰上几下，也够受的。”
　　“不敷药，脓包二十多天都消不掉，敷了药也得十多天，那滋味，又疼又痒，晚上根本睡不着，别提多难熬了。”
　　闻择听完，感慨道：“你们真不容易。”
　　白寒：“是啊。反正为了活着，都是忍一忍就过去了。可现在，知道你这肥皂竟然能缓解蜂蛰的疼痛！我们必须得买些回去，分给族人！”
　　雪海部落的其他人连连点头：“对的对的！有了这个，下次被蜂虫蛰，就能好受上许多了！”
　　“闻择，你一定要把肥皂换给我们啊！拜托了！”
　　卓穆走到闻择身前，后者就把位置让出来，由卓穆给宗楚敷药。
　　雪海部落的人说他们没想到，闻择不也是？
　　宗楚一来，事态竟然峰回路转了！
　　闻择虽然高兴，但还是谨慎地说：“你们也知道，我们这的蜂虫没你们那的毒，肥皂水的效果，可能不会这么好。”
　　对此白寒表示：“没关系，有点效果就比没有强。退一步说，就算对黑蜂不管用，其他的虫子叮咬，用肥皂水洗一洗，应该也能缓解吧？”
　　这个闻择有底：“能。”
　　白寒：“那就换！”
　　有生意做，闻择顿时笑弯了黑眸：“好，你们别急，我这次做的肥皂，一部分换给了虹日部落，一部分换给了我们部落的人，我马上清点一下，还剩下多少。”
　　听闻此言，白寒有些后悔地喃喃：“原来虹日部落的人已经和你们换了……”
　　连那么强盛的部落，都觉得肥皂是个好东西，他们一开始竟然还看不上！真是自大！
　　幸好啊，出现了一个被蜂虫蛰的兽人！不然他们就错过了！
　　肥皂是重要物资，闻择放在了他的空间里，清点起来很快。
　　白寒几人一改之前的疏离淡漠，都面露殷切，客客气气地等着。
　　最后，闻择整理出了二十五块普通肥皂，八块硫磺皂。
　　“算三十块吧，剩下的三块当送你们的。按照咱们刚刚谈好的，这些肥皂，你们一共给我留三大筐坚果就行。”
　　一头绵绵兽的兽油，就能做出大几十块肥皂了，这个换法，利润相当可观。
　　闻择觉得自己赚到了。
　　雪海部落的人同样。
　　肥皂这么好的东西，节省着些，一块能用上很长时间。
　　至于坚果，说难采也没那么难采，反正山林里多的是。
　　总之，两方都生怕对方后悔，迫不及待达成了交易。
　　换完肥皂，白寒还去问了卓穆医治蜂虫蛰伤的药方。
　　卓穆淡淡地说：“如果想要药方，需要物资换。”
　　药方一向昂贵，白寒想了想，说：“算了，你们部落的药草，我们部落未必有。”
　　雪海部落已经是闻择的大主顾了，他们走的时候，他还热情地往前送了一段。
　　“闻择，就到这吧。”白寒往前走了几步，变成了兽形。
　　那竟然是一只长着白色黑条纹、金色竖瞳，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猛虎头上有一个“王”字，耳朵是圆的。他身形霸气非常，四蹄着地，微微抬着虎头，身高接近十米。
　　浑身上下的皮毛，都蓬松水亮，富有光泽。
　　皮毛之下，是遒劲的肌理，哪怕没在发力状态，也能看出其中必定蕴含澎湃的力量。
　　随着他说话，长长的粗实虎尾，轻轻摆动。
　　闻择的眼睛，就随着他的尾巴，向左，向右。
　　另外几个兽人也变成了兽形，除了一只豹子，其他都是大老虎。
　　不过，只有白寒是白虎，其他都是棕黄色，圆圆的大脑壳、结实的大骨架子，很像他以前在动物园见过的东北虎。
　　“我们走了。”白寒变成兽形后，声音低沉又霸气。
　　闻择回神，抬手挥了挥，大声说：“再见。”
　　白寒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友好的低吼，唤上同伴，转头朝着虹日部落的方向跑去。
　　几只矫健的超级大老虎，跑得飞快，不一会儿，身形就完全消失了。
　　闻择转身，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雪海部落留下的三大筐，加一小半筐的坚果，就在空地上面摆着。
　　闻择喜滋滋地抓一把山核桃，搓了搓，聆听哗啦啦的脆响；又拿出一颗大榛子，往嘴里一丢，“咔嚓”一声咬开，摇头晃脑地嚼着果仁；最后捡起一颗松子，用门牙咬开……唔！油脂丰富，松香芬芳，回味无穷啊！
　　虽然都是生的，但味道超级好！
　　“幸好现在牙口好，哈哈哈。”他笑着小声嘀咕。
　　“这些坚果够吃一段时间了。”卓穆出声。
　　闻择抬头看去，他已经把药草碾碎，涂好在宗楚的鼻子上，绿油油一片。
　　大棕熊鼻子肿得没那么厉害了，被药味熏得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是啊！”闻择开心地回应完卓穆，问他们，“宗楚的鼻子这样就行了吗？”
　　卓穆：“嗯。你用肥皂水给他洗过后，消肿了不少，估计三四天就能好了。”
　　闻择觉得三四天不算短。
　　毕竟兽人们的身体好，寻常飞虫甚至咬不破他们的皮肤。
　　宗楚却很开心很满足，亮着眼睛说：“闻择，多亏了你的肥皂，我本来以为又要难受上十来天呢！还有卓穆，也谢谢你！”
　　闻择摇摇头：“不客气，要不是你，我也不能把肥皂卖出去那么多。”
　　这批肥皂做好的时候，宗楚就来光顾过。
　　他刚刚看得一清二楚，闻择把肥皂卖给雪海部落的人，比卖给他们，物资收的多。
　　他顿时有种自己捡了便宜的感觉，认真地同闻择说：“大家现在只是不清楚肥皂是这么好的东西，往后肯定不愁换的。反正等你再做，一定给我留两块。”
　　利润高的买卖，闻择也盼着多来点儿，笑着答应下来。
　　“行。”
　　此刻闻择还想不到，周围几个部落的人，会为了抢他的肥皂，把山洞前的草地都给踩秃了。
　　宗楚离开后，闻择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和卓穆一块，把中午晾上的肉肠，从阴凉通风的架子上面取了下来。
　　几个小时过去，两种肉肠的表面变得干燥，调料也腌入味儿了。
　　不说黑甲兽，半头长毛弯角兽就做出了超级多的肉肠。
　　陶盆装不下，闻择还是取了背筐来，把里面铺上干净的叶子，才把肉肠放进去。
　　卓穆问：“接下来要做什么？”
　　闻择：“烧水，把这些肉肠煮了。”
　　“煮了容易坏，要不要风干一部分？”
　　“不行的，”闻择摇头，“这些肉肠我放的盐少。没事，煮熟以后，给桑回他们送一部分，咱们再吃吃，应该能解决掉。”
　　他都想好了，如果好吃，他下次等天冷些，就做腊肠和火腿。
　　多放点盐，风干以后，可以保存很久。
　　卓穆：“知道了。”
　　印河去部落里面玩了，煮肉肠的活，是闻择和卓穆两个人完成的。
　　卓穆主要负责烧火，闻择盯着锅里的肉肠，看到要肠身鼓包，就用松针戳破，免得把肠给煮露馅儿了。
　　几口锅同时煮，依旧忙活到傍晚，才把肉肠全部煮好。
　　晾凉了些，闻择让卓穆变成兽形载着他，去部落里面送肉肠。
　　白天来给他帮忙的亚兽人，收到肉肠时，脸上都绽放了极其灿烂的笑容。
　　“闻择，谢谢你！我就收下啦！”
　　“正好我伴侣今天捕到了鱼，你带两条回去！”
　　“这个果子很好吃的，我给你装一兜！”
　　……
　　大家太热情了，闻择送了一圈，背筐里的东西不减反增。
　　最后，他停在离水的山洞外，和正在准备晚饭的离水说明了来意。
　　离水很是惊喜：“麻烦你给我送来，谢谢。”
　　“别客气。”闻择看他热了石板，就说，“要不要我教你怎么烤肠？”
　　离水点头：“好啊好啊！”
　　其实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把石板上刷点油，在把肉肠一根根放在上面。
　　火不能烧得太旺，慢慢地翻烤，等着肉肠绷皮，油脂一点点渗出来。
　　离水闻着烤肠的香味儿，赞叹道：“煮熟的肉肠就已经很香了，没想到烤一下更香！”
　　他扭头对自己的伴侣秦山说：“你去找一下崽崽们，让他们回来吃好吃的。”
　　秦山点头，正要往外走，一个圆滚滚的黑白团子，旋风似的冲了过来，嘴里奶声奶气地嚷嚷：
　　“肉肉！我闻到了肉肉的香味！”
　　“我—要—吃—肉——！”
　　喊声太大，闻择听到山谷里传来“肉—肉—”的回声。
　　他对上离水无可奈何的目光，哈哈笑出了声。
　　温柔斯文的离水也破功了，笑骂：“嘉意！你闻着味儿就来了是吧！”
　　圆滚滚的熊猫在地上打个滚，爬起来，笑道：“亚父，不光是我，印河和秦树也来了！”
　　不远处，刚变回人形的两个少年羞赫道：“……嘉意，你快闭嘴吧！”
　　“我本来马上都要回去了！”
　　“丢熊！”
　　他们交换了一个“下次不带这个小崽子”的眼神。
　　当然，想甩掉的嘉意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嘉意是熊熊不怕开水烫——被数落多了，他完全可以做到左耳听右耳冒，完全不带在意的。
　　此刻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石板上烤着的肉肠。
　　他合起两只熊爪爪，上下摇晃，跟作揖似的。
　　“亚父，肉肉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离水笑着用手指戳戳他的脑门：“等着！应该快了！”
　　说着，他还征求地看向闻择。
　　闻择点头：“没错，都是煮熟的，烤一烤就能吃了，注意翻面。”
　　“好。”离水用筷子，从左到右，依次给烤肠翻起面来。
　　没过多久，石板和兽油的热度，烤得肉肠发出“滋滋”的诱人响声，冒起一个个小泡泡。
　　篝火映照下，肠身泛起晶亮诱人的油光。
　　大家舍得用肉，把肉灌得很满，做出来的肉肠胖嘟嘟的。现在两头微微翘起，更可爱了。
　　闻择看离水又要烤肠，又要顾着嘉意，有点忙不过来。
　　他就去一旁打了清水洗手，然后取了削得锋利的干净木片，用水冲刷下。
　　之后，走到石板边，用木片在肠身上斜着划起来，一根肠划三小道。
　　木片不费什么力气，就划破了肠衣，里面的肉肉争先恐后往外冒，又被剩下的肠衣禁锢住。
　　划破的部位被烤制后，稍硬一些，色泽更加浓郁，透着比之前更霸道的焦香味，给小崽们馋得嗷嗷叫。
　　就连闻择，都深呼吸一口气。
　　没错，就是这个味儿！
　　终于，两人将第一批肉肠烤好了。
　　闻择让卓穆折了点细小的木棍来，洗好，然后将烤肠一根根穿上去，先递给了几个小崽。
　　“好啦，尝尝吧！很烫的，记得吹吹，别吃太急！”
　　印河他们三个异口同声：“知道啦！谢谢哥！”
　　“呼，呼”，快速地吹了几下，他们把烤肠放进口中，一咬！
　　烤得脆脆的肠衣被咬破，发出“咔嚓”一声，肠里面丰沛的汁水，在口腔中爆开。
　　用料扎实，滋味鲜咸，妙不可言！
　　一口下去，他们都要被香几个跟头！
　　“嗷！好好吃！”两个大点的孩子双眼冒光，忍不住发出熊叫。
　　嘉意因为还化不了人形，就用两个爪爪摁着烤肠的木签子，张嘴咔嚓咔嚓啃着肉肠。
　　不一会儿，整根烤肠被他炫进口中，他张大嘴巴，香喷喷地嚼嚼嚼。
　　嘴巴被塞满，加上太激动，他话都说不明白，一个劲儿地“唔唔”着。
　　“咕噜，咕噜”两下，他心急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马上和离水说：“亚父，我还要！”
　　秦树和印河本就没吃够，现在有人和他们抢，他们更觉得烤肠是人间最美味的东西。
　　“哥，我也要！”
　　“再给我一根吧！”
　　离水笑着说：“好好，都有份，别着急。”
　　不光分给三个崽崽，他也招呼大人们：“闻择，卓穆，你们也吃呀。还有秦山，这是你的。”
　　闻择只取了两根过来，一根给自己，一根递给身侧的男人。
　　离水让他多拿些，他说：“不用，我家里还有很多呢，现在尝尝味道就行。”
　　“闻择，总算找到你们了。”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天，你们在做什么，这么香。”


第52章 桂花
　　闻择捏着烤肠, 回头一看，是穿着长袖麻衣麻裤、样貌张扬俊美的柏灵。
　　刚刚自己去送肉肠时，桑回和吉砂都没在家。
　　此刻, 柏灵手中提着一个藤条编的小筐，筐上面盖着几片树叶。
　　他先是好奇地瞧了烤肠一眼，才朝着身后的方向喊：“父亲！亚父！这里！”
　　等他通知完, 闻择说：“就是咱们今天灌的肉肠, 离水用石板烤了一些。你们是找我有事？”
　　柏灵笑着上前，把手里的小筐给他：“不是什么大事，下午我亚父去林子里面找到了鸟蛋, 分给你一半。”
　　闻择惊喜地收下了：“正好家中的鸟蛋不多了, 谢谢你们！”
　　柏灵：“又这么客气, 你不也给我们送了肉肠吗。没想到, 烤制以后会这么香。”
　　离水热情地招呼道：“这边还有很多呢, 来来来, 尝尝看。”
　　柏灵刚刚还说闻择客气, 现在轮到他不好意思了：“不用啦，闻择给我们也送了不少。”
　　离水：“那不是还得生火？先在这吃点。正好大家都在，热闹。”
　　说话间，桑回和吉砂也走了过来。
　　离水和秦山两人一道, 拉着桑回一家围篝火坐下, 一块品尝烤肠。
　　大人们虽然不像崽崽们表现得那样夸张, 但都对烤肠表达了高度的赞扬。
　　柏灵认真地说：“尤其是划了口的，烤出了两种不同的口感，感觉比不划口的好吃。”
　　桑回点头：“我也觉得。等会回家，咱们也把肉肠这么烤来吃。”
　　柏灵笑得灿烂：“好！”
　　闻择接话：“肉肠切成一片片的，配上野菜茎块什么的炒来吃, 也是很美味的。”
　　离水由衷道：“虽然切肉、灌肉什么的有点麻烦，但是做好以后，再吃就很方便了。”
　　闻择点头。他没穿越的时候，就喜欢买包装好的香肠，煮面条的时候放点，别提多香了。
　　吉砂吃了两根烤肠后，擦了擦嘴，和桑回说：“下次打到的猎物吃不完，咱们也做成香肠吧。”
　　桑回：“可以啊！就怕保存的时间短。”
　　闻择：“做的时候多放点盐，再挂起来风干，这样就能保存得久点，想吃的时候现煮。”
　　在场的几个亚兽人，都认真记下他的话，再次感慨肉肠是个好东西。
　　“不光是肉肠，今天做的那个丸子也好吃，弹弹的，我喜欢。”柏灵边回味着，边说。
　　见秦山和吉砂表现出对这个“丸子”的好奇，柏灵便夸张地讲了一遍，听得他们都眼露向往。
　　两人各自的伴侣哈哈笑起来，承诺会给他们做丸子的。
　　桑回想起什么，又说：“等秋收节的时候，肉肠和丸子，这么方便携带的食物，可以多做一些出来。”
　　离水表示赞成：“对，带去集会上一定不愁换。”
　　经他们提醒，闻择才想起来，兽世也有节日。
　　最盛大的，便是狩猎、圆月，春醒、秋收四节。
　　狩猎节顾名思义，比拼的是兽人们的打猎水平、亚兽人的采集水平。
　　因为部落和部落之间联系不紧密，这个节日，通常是在部落里面过。
　　部落的勇士也是在狩猎节上选出来的。
　　每逢几年，才会有数个部落联合举行的狩猎大会。
　　狩猎节在深秋，还有挺长时间。
　　圆月节则是在隆冬，类似于现代的春节，代表了阖家团圆，寄托了兽人们展望新一年的美好愿景。
　　春醒和秋收则与节气关系更紧密些，前者在春末夏初，后者在夏末秋初。
　　算算时间，再有不到两个月，可不就是秋收节了么。
　　这两个节日之所以让人那么期待，不仅仅是因为可以庆祝，更因为节日前后几天，会在伊甸草原上开集会。
　　集会，意味着热闹。
　　附近部落的人，都会带着东西，去集会上以物换物。
　　单身的兽人和亚兽人们，也可以在集会时多多接触，美好的缘分说不定就来了。
　　所以，春醒和秋收节，又被称作姻缘节。
　　等到了晚上，大家点亮篝火，族长们会穿上最隆重的兽皮衣，脸上身上涂上油彩，举行兽神祭祀仪式，以祈祷兽神接下来的保佑。
　　仪式结束后，大家还可以载歌载舞，品尝美食。
　　那场面，想想就令人激动、向往。
　　闻择都很久没参与过大型的集会了，眼睛不禁亮起来，正想拉着桑回、离水说说怎么赚物资的事。
　　除了肉肠、丸子，他还可以做点肥皂带过去，再带上麻布，陶器……
　　没想到，柏灵这个单身亚兽人先凑了过来。
　　他明显对游玩、约会更感兴趣，兴冲冲地问闻择：
　　“你还知不知道新的衣裳花样？和我讲讲呗，我想做两身新的穿去集会。”
　　闻择想了下，那会儿温度下降，早晚可以穿着外套。
　　于是他用手上的木签子，在地上画出了外套的简单样子，又给柏灵介绍了一番。
　　柏灵听得连连点头，眼冒异彩，热切地说：“我要试试能不能做出来！要是遇到什么问题，我再去找你行吗？”
　　“行是行，”闻择说，“但我不擅长做衣服，未必能帮得上你。”
　　柏灵：“你把样式告诉我，就是帮了我大忙了。裤子呢，还有什么新样式不？”
　　闻择稍一思索，画下了收脚裤，柏灵非常喜欢，大呼这个也好看，他超级喜欢。
　　还想追着闻择再问时，桑回叹气，把他拉住了。
　　“柏灵，好啦，今天不早了，让闻择他们回去做饭吧。”
　　柏灵回神，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和闻择说：“瞧我，太心急了，你别介意啊。”
　　闻择笑道：“没有，不会。”
　　“那我下次还可以去问你吗？”
　　“当然了。”
　　有关于怎么让衣服变得更漂亮这件事，闻择脑海突然闪过了一个思路。
　　可还没等他细琢磨，就被桑回的话引去了注意。
　　“正好我们也要走，闻择，一块吧。”
　　“好。”
　　和离水一家道别，他们结伴而行。
　　路上，他们简单提起了之后几天的安排。
　　桑回说：“上午打猎、采集，下午分批派人去修窑。”
　　闻择说：“窑修得怎么样了？也快轮到我和卓穆过去了。”
　　桑回答：“修了大半了。哦对，盐河那边，再有个几天，也能全部弄完了。”
　　闻择：“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滩涂上挖下来那么多泥，你们回填没有？”
　　桑回点头：“填了啊，用的是过滤后的盐泥，还有从附近挖的泥沙。不填的话，河水一直冲刷着，那里的沙土该流失了，咱们部落的土地不就变少了？”
　　闻择放下心来：“填回去就好。”
　　兽世的这些人们，还挺有“保护环境”意识的呢。
　　眼看快要和他们分开走，闻择停下脚步：“关于回填，我还有一个建议。”
　　大家马上停下，认真地看向他：“你说。”
　　“虽说这次之后，咱们好久都不用晒盐了，但我怕下次想制盐的时候，滩涂上的泥，含盐量会不够。所以我建议，把回填后的滩涂，规整成类似格子的形状。”
　　方便大家理解，闻择又折了小棍，在地上画起来。
　　边画，他还边想，总是这么折小棍，其实也挺麻烦的，画完的画还带不走，下次想给别人看，又要重新画。
　　要不抽个时间出来，造点纸吧？写字画图就用炭笔。
　　“……就是这样，边缘稍微凸起的大格子。等潮水退下，水就被蓄存在格子里了，泥沙吸存的盐会更多。”说完，闻择抬头，问，“你们觉得呢？”
　　除了年纪小一些的印河，几个成年人都露出了深思之色。
　　卓穆先开口：“可以，比普通的回填要好。”
　　桑回：“没错！也能防止盐泥的流失。闻择，你这个建议真的太好了！等明天我就过去，和干活的人们讲清楚。”
　　闻择展颜一笑：“好。”
　　解决了一桩心事，他坐在卓穆变成的纯白巨蟒身上，吹着凉爽的晚风，闲适地眯起眼睛。
　　“闻择。”身下的巨蟒忽然低沉地叫他。
　　“嗯？”他睁开眼，侧着头往下看。
　　“如果咱们部落急用盐，是不是可以在白天，把滩涂的泥沙好好翻一翻，这样晚上就能吸更多的海水了。”
　　闻择眼睛一亮：“对啊！我刚刚都没想到这点，卓穆，你好聪明。”
　　卓穆向前行进，庞大的后脑勺，隐约透出来不好意思。
　　景色迅速后退着，巨蟒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没有。”
　　闻择丝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有的。我教你的东西，你都是一下子就学会了。”
　　还想再夸几句，山洞到了，卓穆说：“……我去取柴生火。”
　　等闻择从他背上滑下，他马上变成人形，没回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闻择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不会是害羞了吧，哈哈。
　　晚饭，三个人敞开肚皮，吃了一顿烤肠丸子自助大餐。
　　饭后点心是核桃仁。
　　刚吃完，不想动弹，闻择懒洋洋地坐在草垫上，盘算着造纸的事。
　　难倒是不难，主要是白天没什么时间。
　　而且晚上去林子里砍树，怪打怵的，还是要把卓穆叫上。
　　“卓穆，我想……”
　　话没说完，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闻择抬头，发现是雪海部落的那几个兽人，去而复返。
　　白寒化身的庞大白虎跑在最前面，清冷的月色笼罩着他，让他矫健的身子更添凛凛威风。
　　他们跑到近前，闻择目光向下，落在他厚实的爪子上，不敢想象那脚印的形状有多可爱。
　　要是有机会，能让他撸一把大老虎就好了。
　　白寒几人变成人形时，闻择和卓穆都站了起来。
　　“白寒族长，你们怎么过来了？”闻择问。
　　白寒走过来，回答：“我们去了躺虹日部落，他们没把纺线机换给我们。”
　　赤屿的原话是：山南部落比我们人少那么多，都不够用，我们就更不够了。而且纺线机是闻择教我们做的，我们哪能越过他，用纺线机赚物资呢？
　　是，我知道闻择同意了你过来，但这是我们虹日部落的原则，不能破。
　　你还是回去找闻择吧。
　　“啊……”闻择了然，“那你们还是要和我预定？”
　　“对的。拐道过来，就是和你商量这件事。”
　　“知道了，那等纺线机做好了，我给你们传信。”
　　白寒露出感激之色：“麻烦你了。”
　　闻择抬了抬手：“我还没说完。这次我不想要坚果了，你们得拿别的物资换。”
　　白寒：“什么物资？你说。”
　　闻择：“食物，最好是产量大、好栽活、山南部落没有的食物。”
　　白寒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扭头问身后的同伴：“咱们部落有这样的东西吗？”
　　“领地那么大，应该能有吧？”同伴不确定地说，“主要咱们是兽人，不太了解山南部落都有什么啊。”
　　于是白寒看向闻择：“我得回去和部落里的老亚兽人确认一下，再给你答复。”
　　闻择说：“可以，反正纺线机送过来，还得一段时间。至于我说的食物，我可以给你们形容几样，你们去领地里找找有没有。”
　　白寒：“行。”
　　闻择领他们到灶台边，里面还有未燃尽的木炭，比别处亮堂。
　　又又又折木棍时，他下定决心：等有空就造纸！
　　“你们部落比我们这里要冷许多……”
　　闻择已经发现了，兽世植物的性状和现代的差不多。
　　边嘟囔着，脑海里边迅速搜索起比较耐寒的作物来。
　　他画下了土豆、红薯、南瓜的样子，简单介绍了特点。
　　白寒认真看着，说：“领地里能吃的茎块还是挺多的，似乎有你说的这个土豆。”
　　有兽人接话：“对，我好像也吃过。”
　　闻择精神一振，又画下了稻子、玉米和高粱。
　　这回，大家都表示没见过。
　　闻择也不灰心，说：“先试着找找。”
　　最后，他画下了大蒜和大葱。这两种可以调味的食物，都是比较耐寒的。
　　大葱和须须头有些像，去腥一绝，兽肉用它处理，肯定更好吃。
　　大蒜不必说了，家常菜就很少有不放的。
　　之前捞回河蚌，闻择就想，要是有大蒜该多好。
　　多切点蒜蓉，厚厚铺在蚌肉上面烤，他就不信不好吃。
　　想着想着，他口水险些流下来。
　　捏着木棍站直身，闻择对白寒说：“这些食物，你们只要能找到一样交给我，我就把纺线机换给你们。”
　　白寒顺势问：“如果不止一样呢？”
　　闻择笑眯眯的：“三样以上，我教你们部落织布。”
　　白寒的眸子一震，认真应下：“好，说定了。”
　　身后的几个兽人，目光也猛地扎了过来。
　　月色与火光映衬着他们眼里的斗志。
　　闻择给他们许诺了个大的，大家都急着赶回部落，找闻择要的东西。
　　几个兽人，确定把闻择画的食物记下来后，便火速离开了。
　　闻择乐呵呵地目送他们远去，一扭头，发现卓穆赤眸深邃，不知看了自己多久。
　　他心里忽的一毛，轻声问：“怎么了？”
　　卓穆眨了眨眼，无形中的审视散去。
　　“白寒他们来之前，你想和我说什么？”他反问。
　　“哦，我是想问你，能不能和我去砍点树枝、剥点树皮。”
　　“现在吗？”
　　闻择看了眼天色，已经不早了。
　　“不是今天，看看后面什么时候有空。”
　　“行。”
　　印河听到两人的对话，好奇地问：“哥，你要树枝树皮做什么啊？”
　　闻择：“想尝试做点东西。”
　　印河对他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特别感兴趣，于是连声央求：
　　“能不能带上我呀？我的爪子剥树皮很好用的！”
　　闻择笑起来：“真的吗？”
　　“当然！你看我每天都捡那么多柴回来！我很熟练的！”
　　闻择逗了他两句，才松了口：“好吧，那带上你，到时候要好好表现啊。”
　　印河：“肯定的！”
　　一旁的卓穆勾唇笑起来。
　　忙活了一天，闻择怪累的。
　　他撑着耷拉的眼皮，把今天换到的坚果放好，又检查了下腌制的兽肉，还想去看看两头牛时，被卓穆拦下。
　　“草料我添好了，粪便也铲过了，你去休息吧。”
　　闻言，闻择连着打了两个哈欠，点点头，去洗个澡，睡下了。
　　接下来两天，闻择和部落里的人早上出发采集，过了中午回来。
　　简单吃口饭，就去宝方山的陶窑那边帮忙，忙了个脚不沾地。
　　印河上午跟着卓穆去旁观狩猎，学习技巧，下午跟着闻择，去陶窑附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这天下午，总算碰上结束得早，他和卓穆、印河说：“我把工具带上了，等我去水边洗洗，咱们就去林子里剥树皮吧？”
　　卓穆点头。
　　印河就等他这话呢，踊跃道：“好啊好啊！”
　　他们到河边，用肥皂把脸上，手上的脏污冲了下，想着还要干活，脏衣服就没换。
　　随后，几人进入山林，朝着部落的方向走。
　　他们挑合适的树木剥着皮、收集着叶子。
　　路上碰到麻草，闻择也让他们砍着，捆起来，背在背上。
　　剥树皮的时候，卓穆还叮嘱印河：“不要转圈剥，树会死。每棵树，竖着剥一块就好。”
　　印河应下：“知道啦！”
　　这个活儿比修窑轻松许多，大家心情愉悦，全当散步了。
　　走了一半路，几个人背上就满了。
　　卓穆扭头问：“要不要我变回兽形？”
　　闻择摇头：“不用，我这次只是试试，一下子收集太多，也做不过来。咱们接下来就不剥树皮了，砍点麻草就行。”
　　一大一小两个兽人应下。
　　这片林子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空气清新。
　　大家穿着麻草编织的鞋子，踩在林中的层层落叶之上，传出吱呀吱呀的脚步声。
　　一阵清风拂面，闻择敏锐地嗅到了一抹花香味！味道非常熟悉！
　　“诶？”他停住脚步，追着嗅了两下，眼睛一亮。
　　“怎么了？”印河已经走到了前面，扭头疑惑地问。
　　“你们没闻到香味儿吗？”
　　“闻到了啊，”印河往地上看，“林子里长着好多野花呢。”
　　“不是这个花香！你们跟我来！”
　　闻择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最前面，略一斟酌，就朝着一个方向，坚定地迈去。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跟上他。很快，他们走到了林子边缘。
　　视野中，已经出现了一株株高大的树木。
　　一簇簇金黄色的小花，坠在长着翠绿树叶的枝头。
　　是桂花！
　　桂花不仅香味芬芳怡人，还能实用！用其泡的花茶、做的糕点，一向广受好评。
　　要不是这次闻到味道，闻择都忘了，现在是桂花盛开的季节！
　　而且他出去采集那么多次，都没发现过桂树。
　　他仰头，热烈地盯着一簇簇花朵，回手把背上的麻草捆子解下来，放在地上。
　　“卓穆，印河，你们认识这个花吗？”
　　印河摇头，卓穆说：“认识是认识，怎么了？”
　　闻择：“应该没毒吧？”
　　卓穆：“没有。”
　　闻择黑眸晶亮：“那我要采一些，回去做点吃的！”
　　花香扑鼻，两个兽人不禁想象，用桂花做出来的吃的该有多香。
　　印河这个馋嘴熊猫，遇上吃的就不淡定，也把背着的树皮放下，朗声说：“哥，我来帮你！我爬上树去摇，你在下面接着？”
　　闻择马上阻止：“别，现在有风，你一摇，花瓣都飘走了。”
　　印河有点苦恼：“那我直接用手，往背篓里面摘？”
　　山南部落的熊熊们，爬树都是好手，闻择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行，那你先摘着，在树上当心哈。”
　　印河：“知道啦！摔下来也没事，反正我能变成兽形。”
　　说完，他冲到一棵树前，手脚配合，蹭蹭就上了树。
　　看这熟练的架势，平常玩耍的时候，肯定没少爬。
　　闻择又看向卓穆：“我也选棵树摘花，你挑一些年头比较久的花枝折下来？等回家以后，再慢慢摘。”
　　卓穆：“行。”
　　三个人分三路。闻择取了干净的背筐出来，摘得虽然慢，但花瓣完整，杂质也少。
　　坐在树枝上，周身都被桂花香环绕，干起活来，还是颇为惬意的；
　　卓穆一开始没掌握好力度，折花枝时，花瓣掉了不少，后面就注意了。
　　唯一不顺利的，是印河。
　　他那爪子毛毛躁躁，一把花瓣连着叶子摘下来，都要揉成泥了。
　　闻择看得大呼心疼：“印河，要不然你先把树皮麻草背回去吧，再生个火，烧锅热水。”
　　印河噘着嘴说：“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天快黑了，我们很快就回去，明天起早过来摘。”
　　听到这个回答，印河才不情不愿地下了树，磨磨蹭蹭把树皮背在背上。
　　闻择悠悠道：“水开了，我才能用桂花，给你做好吃的。”
　　印河马上跟充了电似的，拔腿就往家跑。
　　“那你们快点回来啊！我等你们！”


第53章 打地基
　　闻择看着印河颠颠离去的背影, 笑了好一会儿，才接着摘起桂花来。
　　随着夏日的过去，白天越来越短, 夜晚越来越长。
　　摘桂花是个细碎的活，直到太阳落山，筐里的桂花, 也只铺了浅浅一个筐底。
　　活动了下略微僵硬的脖子和腰, 他招呼不远处树上的卓穆：
　　“差不多啦，咱们回去吧，明天起早过来。”
　　卓穆点头, 小心折下最后一根树枝, 说：“行。”
　　闻择背着筐, 麻利地从树上爬了下来。
　　卓穆落地后, 怀中抱了一大捆满载桂花的树枝, 走到他身边。
　　闻择顺势伸手, 想接过来一半。
　　结果卓穆都给了他, 说：“你坐在我背上，回去得快些。”
　　闻择一怔，有点不好意思，这么短的路还要坐“蟒蛇车”。
　　卓穆根本没给他推拒的机会, 在空地上变成了兽形, 庞大的头颅低下, 等着他上来。
　　闻择忙了一天，脚的确走得有些痛，没经得住诱惑，爬上了卓穆的背。
　　两人很快到达家中。
　　积极的印河把树皮等物放在一旁，已经烧好了热水。
　　近来家中烧水用的陶罐, 还是闻择在虹日部落自己捏出来的，做工粗糙，罐身歪歪扭扭。
　　除了像一般的陶罐有个大肚子外，他还特意捏了个把手在侧面，方便拿取。
　　上次有人来租纺线机，看到他这个陶罐，直呼好用，回去也堆烧了个类似的出来。
　　甭管美丑，闻择做出来的东西，就是有引人吹捧的实力。
　　没多久，部落里大家烧水用的陶罐，都换成了有把手的。
　　此刻，印河眼巴巴地望着他，说：“哥，还要我做点什么吗？”
　　闻择听懂了他的暗示，笑道：“帮我把淀粉取来吧。”
　　上次做的淀粉很多，他在空间里放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都放在了山洞里。
　　“好嘞！”
　　印河扭头就往山洞里面冲。
　　闻择把筐放在灶台边，洗了洗手，取出三个干净的陶碗来。
　　家里没有勺子，用的都是小片的木杆。
　　离灶台不远的小缸里，盛着他早上烧的开水，已经凉透了。
　　他舀了点清水，洗了一捧新摘的桂花，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印河把装着淀粉的布袋放在闻择手边，口子打开，露出里面颜色微微发灰，凝结成一小块一小块，不那么细腻的藕粉来。
　　闻择给每个碗里，都装上半碗藕粉。
　　然后，拿起其中一碗，往里面倒凉白开。
　　印河不明就里，问：“哥，你这是要调淀粉水吗？”
　　闻择浅笑：“差不多。”
　　印河自告奋勇：“我也想试试！”
　　“行啊。”
　　小少年马上也端起一个碗。他觉得拿凉水冲得慢，索性把陶罐里的滚水舀了些，倒进碗中。
　　然后，学着闻择的样子，拿小木片刷刷刷地搅拌起来。
　　闻择用少量的冷水把藕粉搅拌均匀后，才往里面倒热水，再次搅拌。
　　肉眼可见的，碗中的藕粉变得丝滑、细腻，颜色变成淡淡的粉色！跟某种胶质果冻似的，煞是漂亮。
　　他颇为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成果，心道，就算有段日子没冲，手艺还是没退步，不错。
　　等藕粉冲好，他取来蜜块，拿热水融化成蜜浆，往碗里面倒了些。
　　最后，撒上洗得干净的桂花。
　　浅黄色的桂花，一片片地在藕粉上绽放，散发着淡雅的花香。
　　藕粉晶莹，桂花绚烂，浅粉和浅黄相得益彰，香味完美地交融。
　　这绝对是漂亮到让人心生欢喜的甜品。
　　闻择又欣赏了几秒，才将这碗藕粉递给不远处的卓穆。
　　“这碗先给你。”
　　卓穆愣了下，说：“你吃吧，我刚刚已经把步骤记下来了，自己冲就好。”
　　闻择不答应：“比起吃，我其实更喜欢冲藕粉的这个过程，来尝尝。”
　　卓穆：“谢谢。”
　　他接过藕粉，用小木棍刮了一块，送进口中。
　　清新又芬芳，比水还丝滑似的，流过了口腔。
　　嚼一嚼，竟然还有咬头，在嘴里弹弹黏黏。
　　总之，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奇妙。
　　闻择见他赤色的眸子亮了亮，笑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卓穆看着他，认真说：“好吃。”
　　闻择豪气万丈：“藕粉多的是，吃完了再冲！”
　　“哥，”印河急切地叫他，“你看我的，怎么一直都搅拌不好啊。”
　　闻择侧头，对他碗里一块又一块淀粉疙瘩毫不意外，说：“你图省事，直接放热水，可不就把藕粉烫成这样了。放那吧，留着做菜用。”
　　印河心虚地“哦”了一声，放下碗。
　　他没玩够，接下来也不肯让闻择帮忙，学他的样子，先放冷水，再放热水。
　　可不知道是力道没掌握好还是怎样，冲出来的藕粉，就是不如闻择的细腻、漂亮。
　　三个人冲了快十碗藕粉，每碗都加了蜜浆和桂花，又香又甜，吃得人超级满足。
　　不过藕粉再好，也不能当正餐，闻择正经做了一顿饭。
　　期间，卓穆和印河忙家里的活，比如给牛添草、挤奶，不时来给他打打下手。
　　丸子已经吃光了，晚饭闻择做了野菜烧肉肠，烤肠，炖兽肉，须须头炒鸟蛋，蒸茎块。
　　饱餐一顿后，闻择想到之前从白寒那换来的坚果，嘴巴有点馋。
　　不过他还有别的事要做，只好把心思压下。
　　“带回来的树皮麻草，要怎么处理？”卓穆边烧水刷着锅，边问闻择。
　　闻择站起来，想了想，口吻不大确定：“拿水泡上？”
　　他知道造纸的原理，是让植物中的纤维软化、凝结在一块，所以选的树皮、树叶、麻草，都含纤维较多，不过没具体操作过。
　　软化的办法，他能想到泡水、蒸煮。
　　后者的话，耗时耗力耗柴，他反正不急，不怎么想用。
　　泡水倒是方便，找个水潭，往里面一放就行。
　　只是……水中的落叶，都要好久才能泡成纤维状，他又嫌慢。
　　“不然咱们拿石头先砸砸，再泡到水里面去。”闻择说。
　　卓穆不知道他要造的是什么，也没问，只点头：“行，我来砸吧，你在旁边看着，砸差不多了告诉我。”
　　闻择展颜一笑：“嗯！多亏了你力气大。”
　　卓穆狭长的眼眸里，也划过一抹笑意。
　　拾掇好灶台，卓穆直接搬了一块超大的石头过来。
　　闻择以前看人胸口碎大石，都没这块石头大，暗暗咋舌，男人真是有着恐怖的巨力。
　　在他的指挥下，卓穆用巨石一下下砸着树皮等物。
　　闻择怕效果不好，只拿了一半让他砸，并且没砸得太烂，能看清楚一丝丝纤维，便让他停下了。
　　印河见状，搬了块小些、但还是很沉的石头，在旁边砸起麻草来。
　　三个人干得热火朝天，砰砰砰的声音传出了很远。
　　停下来后，闻择也不知道自己一个没干活的人，怎么感觉到了累。
　　“差不多了，咱们把东西抱到水潭里去吧。”
　　依旧是闻择种莲藕、印河他们玩泥巴的池塘，水质早已恢复了清澈。
　　三人把树皮等物丢进潭水中，为防止漂起来，还取了一些石头来压住。
　　做完这些，闻择拍拍手：“先这么泡着，要是效果不好，后面再换成流水。”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改良就好了。
　　回去之前，他转到池塘另一边，检查了下他移栽的莲藕苗。
　　兽世的植物就是皮实，明明不是适合栽种的季节，这些莲藕几乎全活了。
　　闻择望着被晚风吹皱的池塘，想象着整片池塘都盛放出莲花的样子，开心地笑起来。
　　卓穆见他这般模样，了然地问：“莲藕长得不错？”
　　“对！”闻择从空间里掏出个石锄头，弯腰挖着沟渠，“可以引水过来了！”
　　卓穆和印河也来帮忙，把最后这点活儿干完，才一块去了河边，清洗身上的脏污。
　　回去后，闻择撑着耷拉的眼皮，摘了会儿桂花，才去睡觉。
　　翌日，闻择惦记着他的桂花，天还黑着，他就爬了起来。
　　印河在睡觉，熊身一起一伏，呼吸绵长。
　　闻择鼻尖轻嗅，确定卓穆也在地下二层睡着，无声地一笑。
　　真稀罕，他终于当了一回家里起最早的人。
　　蹑手蹑脚地走出山洞，闻择一怔。
　　他们昨天带回来的桂花树枝变得光秃秃，上面的花瓣，都被摘完了，平铺在簸箕里面。
　　花瓣完整，杂质被挑得干净。
　　这么细致的活儿，肯定是卓穆做的。
　　一想到自己睡着后，他还在借着微弱的火光，摘了许久的花瓣，闻择心口一软，不好意思因为自己比卓穆起得早，感到骄傲了。
　　打水，洗了把脸，刷了刷牙，闻择去看了看两头牛。
　　它们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面前还有昨晚添的、没吃完的草杆。
　　“你们现在嘴巴刁了是吧，净挑草叶吃，杆子都剩下了。”闻择抬手，轻轻拍了拍大牛的脑袋。
　　“等冬天的时候，连草杆都是干的，看你们怎么办。”
　　大牛圆圆的眼睛澄澈，低低“哞”了声。
　　没急着给他们添草，闻择只是清理了下粪便，就扭头往他新房的方向走。
　　到地方后，他清点了一番最近被送来的石头，得出结论——够了！可以打地基了！
　　他眼睛一亮，心情控制不住地雀跃。
　　等他脚步轻快回到山洞，见卓穆已经起来，正在生火烧水。
　　“去新房那边了？”卓穆问。
　　“嗯嗯！”闻择迫不及待和他分享喜悦，“卓穆，我可以打地基了！”
　　卓穆怔了下：“准备什么时候打？”
　　闻择：“就今天吧！不用去陶窑，采集我也不去了。”
　　卓穆：“那我和乌叶他们说一声，找别人带队打猎。”
　　闻择道谢，嘴上说着麻烦，其实心里很高兴他能留下来帮忙。
　　一直到两人出发去摘桂花，他翘起的嘴角都没放下。
　　至于印河，还在睡呢，闻择没叫他。
　　抵达那片桂花树下，天空刚擦亮，空气微湿，叶片之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闻择把背筐摘下，拿出里面装着的大块麻布。
　　并不是直接织出这么大的布，而是几块缝起来的。
　　他比量了下，让卓穆和他一块撑着，把麻布铺在了一棵树下。
　　随后，他抬头看：“树长得高，我从树下举杆子打不到枝头，还是得爬上去。”
　　卓穆就说：“我变成兽形试试。”
　　闻择点头，往后退了数步，看卓穆再原地变成巨蟒，探着庞大的脑袋，撞向挂满了花瓣的树枝。
　　他用的力很小，但那一片树枝还是“咔嚓咔嚓”，被撞断了。
　　树枝砰砰砰砸在地上后，周围一片寂静。
　　两人对视片刻，皆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兽形实在是“大材小用”，闻择边笑边招手：“还是用人形吧。”
　　卓穆变成了人形，三两下爬到树上。
　　他空间里备有长木棍，剥了树皮，多次使用，木杆已经被磨得光滑。
　　攥着木棍，他轻轻敲打起桂花枝头。
　　沾了露水的桂花重一些，加上早上无风，顺当当地落在树下的麻布上。
　　闻择负责在树下调整麻布的位置、收集花瓣，再时不时指挥卓穆改变下方位。
　　虽然这样打落的桂花，夹了杂质，但收集的效率比摘花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回去后，把杂质挑出来就行。
　　忙活到了太阳初升，露水渐渐被蒸发，他们两个已经收集了两大筐的桂花。
　　正好印河也起床了来帮忙，闻择朝着卓穆说：“差不多啦！咱们回去做早饭吧。”
　　“好。”
　　路上，闻择依旧是坐在卓穆变成的巨蟒背上，身边放着满当当的两筐桂花。
　　他喜滋滋的，低头挑着筐里的杂质。
　　印河变成的大熊猫跟在身侧，和闻择说：“哥，早上我睡得迷迷糊糊，好像听到你们说要打地基？”
　　闻择：“对，一会儿吃过早饭，就去干活。”
　　印河熊爪挠挠熊头，圆圆的黑耳朵跟着晃动。
　　“哈哈，还以为我是在做梦呢。”
　　迎面碰上巡逻的兽人，他们听到了闻择的话，马上说：“闻择，你终于要打地基了？那等我们结束巡逻，就过去给你帮忙！”
　　闻择高兴地应下：“好啊！谢谢！”
　　不过，也不知道怎么传的，最后来帮忙的人，远不止他们两个。
　　因为有过几次类似的经历，闻择看着聚拢在他面前的人群，没有意外地说：
　　“大家都来了啊？”
　　乌叶回答：“是啊，这么多石头，怕你们三个人干不过来。”
　　他身边的吉砂说：“陶窑那边正在收尾，桑回去盯着，我只把柏灵带来了。”
　　白峡很是兴奋：“闻择，有什么需要干的，你只管说！”
　　宗楚的鼻子经过这两日的敷药，恢复了许多，变成人形的他，红着鼻头，默默点头。
　　闻择目光扫过大家，笑道：“那我也不和大家客气了，咱们这就开始吧？”
　　大家一致表示：“好！”
　　闻择：“除了这些石头，我还要用河沙。”
　　卓穆便道：“我带着人现在去挖。”
　　闻择：“好，辛苦啦！”
　　卓穆带人离开后，闻择走到空地上，让印河把装着草木灰的大筐抬过来。
　　他另取了小筐装灰，把筐微微倾斜，往前走时，草木灰便被倒了出来，形成了一条线。
　　大家起初不懂他要做什么，等他倒了一圈，四边的线，组成一个长方形。
　　有人问：“这就是你要盖房的大小？”
　　“对。”
　　划完，就可以开挖了。
　　兽人在屋子里的时候，只有睡觉才会变成兽形。
　　考虑到保暖，闻择决定盖个六米高的房子。
　　按照上辈子的经验，地基要挖一米。
　　不过他对印河的体重不放心，所以决定把地基挖深些。
　　他站在空地上，把手举过头顶，给大家比量高度，说：
　　“沿着我没划的线往下挖，挖这么深。”
　　大家纷纷响应：“行！知道了！”
　　乌叶和白峡当场变成了兽形，就用爪子挖起地来。
　　这片地本来因为常常聚餐，表面被踩得很结实，但在他们的爪子下，就跟纸糊的一样，三两下刨出坑来。
　　下面的土质就要软上许多，直接盖房会有倒塌、倾斜的风险。
　　两人干活粗中有细，按照闻择说的把整片地挖好，都没怎么碰到他撒下去的灰。
　　这一步结束，就要用之前准备的石头打地基。
　　卓穆也回来了，闻择让人把石头混着河沙铺下去，又洒了水，拿脚踩踏、挤压，以挤出石头之间的缝隙和空隙，把地基打得更紧实。
　　随后，闻择把小筐重新装满灰，跳下地基坑。
　　斟酌了片刻，他在坑里面，又倒了一道一道的灰，那是计划砌墙的位置。
　　他想盖的房子格局很简单，这段时间还在心里琢磨了数遍。
　　兽世也不用考虑埋线、埋管，所以一次就划线成功了。
　　闻择再次指挥大家，用石头把砌墙的位置，额外加固。
　　最后，给坑里面填上土。
　　土里的碎石和树枝等杂物，都被挑了出去。
　　闻择带着人走过去，请大家用力在土上踩踏起来。
　　没直接用兽形，是怕他们的大脚一下子把砌墙的地方给踩变形了。
　　大家受到闻择的影响，都干得相当卖力，填的土，很快就被踩得紧实，比地面矮出一截。
　　闻择再让人取土、填埋，然后，带着人重新踩踏，挤压。
　　这样一遍遍操作下来，填了比挖出多几倍的土，这片地面，终于变得紧实无比，甚至地势比周围高出了一些。
　　闻择请卓穆去试了下，得出结论——
　　“下面填的土很稳，不刻意用大力破坏，不会晃动。”
　　闻择松了口气，灿烂一笑：“成了！”
　　其他人见状，也高兴地说：“成了就好！这活不难，我都没出力。”
　　本来闻择留出了一天的时间打地基，现在看天色，还没到正午呢。
　　感慨着人多干活就是快，他再次和大家道谢后，热情邀请道：
　　“如果没有你们帮忙，一上午肯定干不完，你们跟我去卓穆那，我给你们冲藕粉喝！”
　　“不用不用，就搬搬石头踩踩地，我们一点儿都不累。”
　　“是啊，淀粉做得不容易，你们自己留着吃。”
　　眼看他们要走，闻择马上让卓穆拦住兽人们，他也眼疾手快，扯住了柏灵的袖子。
　　“不能次次让你们白帮忙啊，就跟我去吧！只是冲点藕粉，又不是留你们吃饭！而且我冲的藕粉特别好喝，是吧印河？”
　　印河连连点头：“对！是粉色透亮的，特别细腻，有种莲藕的香气，黏黏糊糊，可好喝了！”
　　他和闻择站在同一战线，磨着嘴皮子：“叔，哥，你们都来尝尝吧，保证你们喝了还想喝！你们不来，我哥肯定过意不去。”
　　卓穆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他往那一站，气势是最足的。
　　闻择连连点头，诚挚地说：“对，要是你们不来，下次我还哪好意思请你们给我帮忙。”
　　大家被他说得没办法，答应下来。
　　跟闻择回到山洞前，印河都不用告诉，就主动生火、烧水。
　　卓穆把装着藕粉的布袋子找出来，水烧开后，闻择这个“熟练工”，立刻给大家冲起藕粉。
　　好在兽人们都有把重要物品放在空间里的习惯，不用担心家中的碗不够，他们都是“自带”餐具的。
　　冲好的藕粉，加了蜜浆，在日光照耀下，流淌着剔透的光芒，好似一块会流动的粉色美玉。
　　这就已经够漂亮了，等他往上面一撒浅黄色的桂花，几个亚兽人都低呼起来。
　　“好美！好香！这竟然是吃的吗？”
　　闻择笑着说：“当然是啦，来，尝尝看。”
　　柏灵捧着一碗藕粉，端详了半天，痴痴地说：“太好看了，这我哪舍得吃啊。”
　　白峡：“那你给我吃？”
　　柏灵：“……去去去！”
　　正往藕粉里面倒热水的闻择，“噗嗤”笑出声，水洒了一点，差点没烫到他的手。
　　藕粉最终还是进了柏灵的肚子。他非常喜欢这种淡雅清甜、口感还黏糊的食物，夸赞声就没断过。
　　其他人也相当捧场，都说又特别，又好吃。
　　“闻择，你能不能教我冲藕粉？等我回家后，想给我亚父也冲来尝尝。”柏灵问。
　　“好啊。”闻择说，“材料很多，想试的都可以试。”
　　话音落下，不少人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大家冲泡、品尝着藕粉，气氛一片融洽和乐。
　　闻择走到宗楚身边，问了问他鼻子上的伤，又问起了领地里，哪些地方的蜂巢比较多。
　　宗楚一一答了。
　　等大家满足地离开，卓穆洗着碗问：“你是想去找蜂蜜？”
　　他注意到了？
　　闻择一怔，说：“对。家里蜜块用量大，剩的不多了，而且我想用蜂蜜保存桂花。”
　　“不能晾晒吗？”
　　闻择有点苦恼：“能是能，可是会变色，我还是更喜欢蜂蜜。”
　　而且用蜂蜜泡的桂花，风味极佳，让人回味无穷。
　　卓穆点点头，冷峻深邃的面孔上，浮现两分迟疑。


第54章 掏鸟蛋
　　看出卓穆有话想说, 闻择问：“怎么了吗？”
　　卓穆望着他的眼睛：“蜂蜜可能没那么好收集。”
　　闻择：“你是怕我被蜜蜂蛰？我到时候会看情况的，有危险肯定跑。”
　　卓穆：“不是。我和你一块去，不用担心蜂虫。”他的蛇鳞坚硬, 就算雪海部落的黑蜂，他也不怕。
　　闻择不解：“那是为什么？我听宗楚的意思，领地里蜂巢不少的啊。”
　　“山南部落喜欢蜂蜜的兽人、亚兽人也很多。尤其是熊兽人, 把蜂巢的位置记得很牢,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看。就算蜂虫迁走了，他们也会利用敏锐的嗅觉，找到它们的新巢。”
　　闻择露出了恍然之色, 接话：“这种情况下, 恐怕不会有蜂蜜给我剩。”
　　卓穆再次点头。
　　闻择有点好笑。他怎么把山南部落大部分都是熊兽人这事给忘了？
　　那可是蜂蜜啊！哪个熊熊抵挡得住蜂蜜的诱惑？
　　连沉默寡言的宗楚, 鼻子都差点被蛰开花。
　　听卓穆的意思, 这群兽人巡查蜂巢的频率很高, 很难让自己“捡到漏”。
　　可闻择是真的很想要蜂蜜, 俊秀的脸上罕见露出纠结之色, 叹了口气，就不吭声了。
　　卓穆静静地看了他两秒，说：“下午没什么事，一块去找蜂巢吧。”
　　闻择诧异：“啊？可是你不是觉得, 我收集不到蜂蜜吗……”
　　卓穆：“蜂巢那么多, 说不定会有被人落下的, 先找找看。就算收集不到很多，收集一点，也能把桂花保存一点。”
　　得到卓穆的支持，闻择的眼睛亮了，灿然一笑。
　　“行！”
　　既然他不甘心放弃, 那就试一试，又没什么损失。
　　如同他们一群亚兽人一块去采蘑菇，别的亚兽人走过的地方，还是会有漏下的。
　　万一这次他们很幸运，找到没被发现的蜂巢呢？
　　他过意不去的是……
　　“你和我一块去，要真的什么都没收集到，不就太浪费你的时间了。”
　　卓穆淡淡道：“不会。我去了野外可以打猎，而且有些药草，也能在找蜂巢的路上采集。”
　　听他这样说，闻择才放心下来。
　　“打猎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碰上药草，我和你一块采！”
　　“好。”
　　印河见两人就这么把下午的行程定了下来，探着脑袋，渴望地问：
　　“哥，卓穆哥，我也想和你们一块去，能不能把我带上啊？”
　　闻择温声哄他：“这次恐怕不行。”
　　印河有点儿失落：“为什么？”
　　“因为比起带着你出去找蜂巢，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做。”
　　“嗯？”
　　“我们早上收集的桂花还没挑呢，不赶紧挑了晒了，就白费功夫了。到冬天，再想吃桂花藕粉就没有了。”
　　桂花藕粉那么好吃，印河马上紧张起来，倍感使命：“我来干！”
　　闻择欣慰地笑：“等着我们带好吃的回来。”
　　＊＊＊
　　吃过藕粉，大家肚子都不饿，把灶台收拾好，叮嘱印河看家，卓穆和闻择两人就出发了。
　　依旧是卓穆变成兽形，闻择坐在他的背上，按照宗楚说的那几片林子，一个个地找。
　　森林幽深，植被茂盛。
　　到了巨蟒无法通过的地方时，闻择就从他背上滑下，卓穆变成人形，和他一块行走在林间。
　　闻择这次真是拿出了十二分的专注，毛茸茸的兽耳和尾巴都变出来了，一路走走嗅嗅。
　　卓穆跟在他身侧，目光不时扫过他轻轻扇动的黑色耳朵、尾巴。
　　“我闻到了！这边！”闻择忽然眼睛一亮，伸手指了个方向，脚步飞快。
　　他一手拎着黑银刀，把挡路的杂草砍掉，很快抵达一棵大树下。
　　层层树冠之中，挂着一个椭圆形的蜂巢。
　　有深棕色、个头比现代大很多的蜜蜂，围着蜂巢飞来飞去，“嗡嗡嗡”声不停。
　　闻择哈哈笑起来，摩拳擦掌，准备“大采”一场。
　　可当他绕着树转圈，看到蜂巢的另一面时……
　　“蜜巢怎么被人切过了啊！”
　　切口那么平整，估计用的还是贝壳刀。
　　闻择抱怨着，雀跃的心脏，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
　　卓穆绕过来，目光向上，补充：“而且切了很多，咱们不能把剩下的蜜巢取走了。”
　　闻择闷闷地说：“嗯，我知道，总得给这些蜜蜂留些口粮。”
　　拍了拍脸颊，他默默告诉自己，还好有心理准备，不算特别失望。
　　“没事，咱们再找找别的。”闻择对卓穆说，扭头往前走。
　　接下来，他们边采集，边找了五六个树林。
　　遇上的蜂巢，要么完全是空的，要么是被人切到不能再切的。
　　只有一个蜂巢，里面的蜜稍微多些。
　　卓穆变成兽形，支起身子。
　　闻择用麻布把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裹好，坐在他庞大的蟒蛇脑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割了一小块蜜巢。
　　在蜜蜂还没反应过来时，早有准备的卓穆猛地转身、加速，带着闻择离开了这片林子。
　　那些蜜蜂非常愤怒，追着他们两个“抢蜜贼”猛蛰。
　　可卓穆的速度太快了，它们最终还是没追上。
　　“哗啦啦”，流水声潺潺。
　　两人停在清澈的溪流边，周围是青翠的草地。
　　远处树林静谧生长，再远些，山峰苍翠绵延，山巅白雾缥缈。
　　下午日头正盛，闻择走到水边，用手捧着清水，洗了两把脸。
　　拿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水珠，他扭头对卓穆笑道：“采点蜜可真费事，要不是顾着我，你刚刚根本不需要逃命，哈哈。”
　　卓穆形状姣好的薄唇，也勾起了弧度。
　　“接下来还去哪里找？”他问。
　　闻择摇了摇头：“不想找蜂巢了。”找了多半也是无功而返，“你不是说想要收集药草？这附近有吗？咱们去采些，然后就往回走吧。”
　　卓穆环视了一圈，说：“有。”
　　闻择马上站起来：“走！”
　　卓穆没有变成兽形，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往山的方向行去。
　　山峰遮挡日光，投下大片的阴影。
　　两人在离山根不远的地方，一片长满杂草的地面停下。
　　“就是这了。”卓穆说。
　　“哦哦。”闻择打量着周围的草，发现他一个都叫不出名字。
　　本以为卓穆要找的药草会很稀有，得仔细辨别。
　　没想到，卓穆随手拨开草丛，往前走了几步，从草藤上摘下一个果子，说：“这个就是。”
　　“嗯？”闻择的目光落在他手上，感觉这果子挺眼熟的。
　　果子被橘黄色的卵状果萼包裹，果萼顶部尖尖，萼齿闭合，基部稍微凹陷，是几片歪斜心形。
　　果萼非常大，一颗就占了卓穆大半个手掌，沉甸甸的。
　　再往他身后看，野蛮生长的草藤上，结了数不清的同种果子。
　　“这是什么？数量这么多，收集起来很容易啊。”
　　卓穆回答：“红果果。”
　　“啊？就叫这个吗？”
　　“对。怎么了？”
　　闻择忍不住笑了几声：“哈哈哈没怎么，就感觉这名字还挺可爱的。不过为什么管它叫红果果啊？”
　　说话时，他也走过去，摘了个果子，顺手把果萼剥开了。
　　当看清里面浆果的形状后，他目光一震，明白他自己问那问题的答案了。
　　“因为它们完全成熟后，会变成鲜红色。”卓穆说。
　　闻择盯着手心里的浆果。虽然个头有上辈子见过的番茄那么大了，但这不就是超大号的毛酸浆吗！
　　在上辈子，它还有个接地气的名字，叫红菇凉果。
　　闻择闻着手中果子的微涩味道，再望向面前一大片的草丛，心跳忽地聒噪起来。
　　“卓穆，这个红果果能治什么？”他问。
　　“服用的话，发热，嗓子痛，尿痛等；捣碎了外敷，可以治脓包。”
　　是了！连药用功效都和红菇凉果对上了！
　　现在还不是成熟的季节，手中的菇凉果，果皮是橘红色的，看起来很诱人。
　　这种杂草，很好种活，一棵草藤上就能结许多的果子，闻择不禁畅想：要是这果子味道好，家里不就多一种容易获取的食物了？
　　咽了咽口水，他用手擦了擦果子光洁的表面，再问：“味道怎么样？”
　　卓穆蹙了蹙眉：“很难吃。”
　　连他这么不计较的人，都说难吃，那应该是真的难吃。闻择的心凉了一截。
　　不过他还是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难吃也分很多种的嘛，比如生的须须头辛辣，放在菜里做熟就好吃了。”
　　说完，他张嘴，小小地在果子上咬了一口。
　　“唔！”比苦瓜还要苦上百倍的味道，直冲他的天灵盖，让他的脸瞬间变成了“痛苦面具”！
　　舌头和口腔都被刺激麻了，他顾不上形象，偏头把嘴里的东西“噗”地吐了。
　　吐完，嘴里依旧满是酸苦味，他又呸了几口，喉咙使劲儿吞咽，难受的感觉才缓和些。
　　太难吃了，他眼冒金星，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不夸张地说，这玩意的难吃程度，在我吃过的东西里，能排进前三。”
　　闻择的眼睛生理性变红，龇牙咧嘴，忍着吐意说。
　　卓穆赤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笑：“都说了很难吃了。”
　　闻择点点头，这回虚心受教了。
　　他就是抱了一丝“兽世的果子比现代好吃”的希望，现在看来，他也是太天真。
　　不仅没好吃，还难吃了数倍！
　　这么苦的味道，根本没法做菜。
　　“唉，不过也是……”闻择望着面前的野草丛，“这些果子个头这么大，又好采集，如果真的好吃，早就被人采走了。”
　　卓穆点点头。
　　闻择：“好啦，要采多少，你说。”
　　“小半筐就行了。”
　　“毕竟这玩意太难吃，就算能治病，很多人肯定也不愿意吃，是吧？”
　　卓穆笑了笑，没有反驳。
　　果子长得密，没多久，小半筐就摘完了。
　　正当闻择想说“咱们回家吧”时，卓穆保持微微弯腰的姿势，盯着某一个方向，瞳孔缩了缩。
　　闻择察觉到什么，低声问：“怎么啦？”
　　“那边有只觅食的长腿鸟。”
　　长腿鸟的鸟肉很好吃的！闻择兴奋道：“要抓吗？”
　　虽然是问话，但其中的渴望，不加掩饰。
　　两个人的身体被杂草挡住，动作幅度很小，那只长腿鸟聚精会神地啄着什么，丝毫没察觉到危险。
　　卓穆依旧盯着那边，说：“可以捉。但你之前不是说，想要长腿幼鸟？”
　　闻择眨了眨眼：“对啊。”
　　长腿鸟的肉质、味道和鸡肉挺像的，又能下蛋，闻择就想试着养几只。
　　卓穆说：“长腿鸟是群居，如果跟着这只鸟，说不定能找到它们的巢穴。”
　　这还用选吗？闻择当即表示，跟上去！
　　两人把身上能放进空间的东西，都放进了空间。
　　接着，卓穆背对着闻择半蹲下来：“你先到我背上。”
　　闻择只犹豫了一下，就乖乖照做。
　　趴到他宽阔的后背上，双手搭着他的肩膀，稍稍拉开了两人身体间的距离，可依旧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以前，他坐过很多次卓穆兽形的背，也坐过他兽形的头顶，但和现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卓穆的体温比自己要低，隔着衣服和皮肤，自己仍能感觉到他精壮的肌理，蕴含着磅礴的力量。
　　掌心下的血液，也因为两人的贴近，流速加快。
　　心神、感觉都被牵动，他不禁心跳加速，面颊发烫起来。
　　“走了。”伴着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卓穆原地变成了兽形！
　　这次，那个呆愣愣的长腿鸟终于发现了“猎人”的存在，惊叫一声，慌乱振翅，向天上飞去，喙上还沾着浆果黄色的汁液。
　　纯白巨蟒一个猛子就窜了出去，吓得那鸟叫得越发凄厉，升空后，本能地朝着让它安心的巢穴飞去。
　　卓穆在变成兽形时，闻择就坐在了他庞大的蟒背上。
　　此刻，长腿鸟在天上飞，他们在地上追踪。
　　闻择压下刚刚的悸动，仰着脑袋，眯起眼睛，牢牢锁住长腿鸟。
　　卓穆的追踪能力非常强，加上蟒身庞大，不管是树林还是山峰，都抵挡不住他。
　　长腿鸟多半时间在两人的视线内，少数时不见，巨蟒就在四周发出一些震慑的动静，长腿鸟乱了分寸，又重新出现，向前飞去。
　　追踪了大概四十分钟，他们终于远远看到了一处偏僻的石崖。
　　这一片能吃的东西少，部落里的人几乎不到这采集。
　　长腿鸟高亢鸣叫着，冲向了石崖上面筑的窝。
　　其他长腿鸟听到动静，用叫声回应。
　　闻择虽然听不懂鸟叫，但可能因为他现在是亚兽人，能分辨出它们叫声中的不安。
　　“不能往前了，把它们惊到，它们会迁窝，再找就不容易了。”
　　卓穆说完，等闻择落地，就变成了人形。
　　随着猛兽的气息被他收敛，长腿鸟群不再那么不安。
　　闻择仰头望着高耸的石崖，感慨：“它们长得那么大，还把窝筑在这么高的地方。”
　　卓穆：“虽然危险，但狩猎它们也不容易。”
　　闻择赞成地点头。
　　“我看了下，鸟巢都挺高的，我要爬上去，看看里面有没有还不会飞的幼鸟。”
　　“咱们一块，你在前面。”
　　闻择也怕自己一个不慎踩空，毕竟他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从高处摔下，重伤不治的。
　　有卓穆兜底，他就算摔了，卓穆也能变成兽形接着他。
　　答应下来后，他找出空的背筐背上，走到崖底，搓了搓手心，就往上面爬去。
　　卓穆以合适的距离，跟在他后头，不时提醒他哪里更好落脚。
　　保险起见，他们的攀爬速度不快。
　　长腿鸟发现了他们，但因为它们自己体型不小，所以没把他们当成威胁，闲适地归巢、离巢。
　　等闻择爬到半崖，低头往下一看，高度让他眼晕。
　　脚下稍微一滑，差点没踩空，给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为了养点幼鸟，真是不容易。
　　“小心，”卓穆镇静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别往下面看。”
　　闻择缓缓呼出一口气：“好。”
　　到了半崖，就有鸟在这里筑巢了。
　　闻择攀着岩壁，小心翼翼地横向移动，到达一个鸟巢边。
　　探着脑袋往里看，成鸟不在，也没有幼鸟的痕迹，但是鸟巢的树枝下面，盖着几个洁白的鸟蛋。
　　“豁，这鸟蛋个头真不小！”闻择赞叹着，伸手去摸，“有五个呢！”
　　卓穆根据经验判断：“鸟蛋大，多了它们也孵不过来，看来除了咱们，没有人来过。”
　　闻择马上问：“也就是说，可以掏鸟蛋？”
　　卓穆：“对。”
　　“那我带走一半！”闻择直接从鸟窝里面，掏出了两个硕大的鸟蛋。
　　想了想，他把鸟蛋递给下方的卓穆：“放你空间里吧，我怕磕了碰了。”
　　卓穆接过去：“行。”
　　本来找蜂巢不顺利，闻择情绪还有点低落。
　　现在收获了鸟蛋，他自然开心起来，积极地攀着崖壁，一个又一个鸟窝摸了过去。
　　基本上每个鸟窝里，都有四五个鸟蛋，两人收获颇丰。
　　不知道第多少个鸟窝，闻择一探头，发现有只长腿鸟，正老老实实地趴在窝里面！
　　看鸟头上的冠以及羽毛的长度，他判断出了这是一只雌鸟。
　　注意到他这个不速之客，雌鸟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低沉的威吓，身上的鸟毛都炸了起来。
　　但是它没轻易离开鸟窝，只是用尖利的喙，往闻择的方向啄了啄。
　　闻择防备着呢，利落躲开，让它啄了个空。
　　“脾气这么大，估计是在孵蛋。”闻择朝卓穆招手，“你来帮我摁着它点，我确认下。”
　　“好。”
　　卓穆很快爬到和他同一水平线，只用一手扒着岩壁，另一只手重重摁下了长腿鸟的头！
　　长腿鸟大惊，想要挣扎，可卓穆的手劲儿奇大，它根本就挣不动！
　　于是，只能任由闻择把手探到了它柔软的腹部下面。
　　闻择很快清点出了数量：“四个蛋。太好了，都这个季节了，还有鸟在孵蛋。”
　　他又取出了一枚温热的蛋，借着日头打量了一番，能看到里面幼鸟身体的轮廓。
　　关于孵蛋，他略懂一些皮毛。
　　“这个长势，估计再有个十来天就会破壳了。从幼鸟破壳到会飞，还有一段时间呢吧？”后面这句话，他问的是卓穆。
　　卓穆摁着憋屈狂怒的长腿雌鸟：“嗯，要两个月。”
　　闻择：“刚破壳的长腿鸟，咱们带回去估计也养不活，那等一个月左右，咱们再来一次。”
　　卓穆点点头。
　　闻择把鸟蛋放回去，往上爬了两步，卓穆才松开了手。
　　两人就这样爬到崖顶，几乎把山崖上的鸟窝都摸了一遍。
　　不仅收获了整整一大筐的鸟蛋，更发现了三窝在孵蛋的雌鸟。
　　幼鸟也有，但是已经会飞了，驯养起来麻烦。
　　不过想着它们肉嫩，闻择还是让卓穆抓了几只，准备回去炖了吃。
　　双脚终于站定在平地上，闻择长舒一口气。
　　“爬个悬崖，我腿都要软了。”他冲卓穆开心地笑，满怀期待地说，“好在今天收获不小！等一个月以后，咱们还能有长腿幼鸟养了！”
　　卓穆站得很稳，受他感染，眸色柔和，浅笑着“嗯”了一声。
　　太阳即将落山，红色的晚霞，烧红了大片天空。
　　夕阳和煦的光芒，打在对视的两人身上、脸上，为他们镀了层柔和的光晕。
　　闻择伸了个懒腰，劲瘦的腰肢舒展，微微拉长着音调：“走，回家！”
　　＊＊＊
　　今天实在是高兴，闻择在征求了卓穆的同意后，躺在了他的背上。
　　啊～巨蟒的后背又宽阔，又凉爽，还有弹性，比上万块的床垫还好躺。
　　虽然他并没有躺过上万块的床垫，但他就是知道，卓穆更好！
　　巨蟒不徐不缓地下山，闻择躺在他背上，嘴里面叼了根野草，优哉游哉地欣赏漫天的晚霞。
　　头顶，有出来觅食的长腿鸟飞过。
　　等它们回到窝里，发现自己的蛋少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气得教训那个一开始把他们引过来的长腿鸟呢？
　　“在想什么？”卓穆浑厚的声音传来。
　　闻择笑道：“想那只长腿鸟当时在草野上，吃得也太专注了，呆头呆脑的，哈哈！”
　　卓穆也跟着笑了一声。
　　闻择：“红果果那么难吃，亏得它能吃得下去……等等。”
　　他猛地从巨蟒的背上坐了起来，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景象，心跳因为某个猜测，骤然加快。
　　“卓穆，你还记不记得，那个长腿鸟吃的浆果，是什么颜色的？”
　　卓穆想了下，语气肯定：“黄色。”
　　“可红果果的汁液，是红色的啊！”闻择倒吸一口气，“快快快，掉头！”
　　一定有什么东西，被他们忽视了！


第55章 酸奶
　　两人重新回到摘红果果那片草地, 站在他们一开始发现长腿鸟的地方。
　　周围的红果果已经被摘光，只剩下光秃秃的草藤。
　　闻择侧身，伸手往前指：“长腿鸟当时就是在那里吃东西对吧？”
　　卓穆：“对。”
　　“这一片长满了生命力旺盛的红果果, 那它吃的到底是什么？走走，咱们过去看看。”
　　因为等不及，闻择自己在前头, 拎着黑银刀砍着杂草开路, 卓穆跟在他身后。
　　差不多到地方后，两人放慢了速度，分头向四周仔细寻找起来。
　　茂盛的杂草间, 长着大量的红果果藤, 上面挂着无数被果萼包裹的橘红色果子。
　　风一吹, 果萼摩擦, 沙沙作响。
　　闻择看久了, 眼睛都有点花了。
　　但他没放弃, 不停地拨开草丛, 防止有漏网之果。
　　终于！他在一片红果果里，捕捉到了一抹黄色！
　　“找到了！”
　　“我这有发现。”两人几乎是同时开的口。
　　闻择兴奋起来，扭头朝卓穆说：“竟然不止一个地方有？！”
　　他粗略数了下，面前的这株草藤上面, 结了十来个果子。
　　形状、大小和红果果一样, 颜色却是金黄色的！已经成熟了！
　　其中两个果子有被鸟啄开的痕迹, 里面残存的果肉，正散发着蜜糖一样的浓郁果香！
　　卓穆回答着闻择的话：“应该是的。”向他走了过来。
　　闻择勾唇笑着，迫不及待伸出手，摘了一个黄色的果子下来。
　　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剥开果萼，露出里面娇艳欲滴的果子, 他深深地嗅了下。
　　“好香……是和红果果完全不同的香气！”
　　卓穆说：“我也闻到了，这个应该能好吃。”
　　闻择：“我尝一下！”
　　简单地擦了一把，张开嘴咬。
　　因为红果果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哪怕他觉得手中这个，极有可能是上辈子见过的黄菇凉果放大版，依然没敢大意，只咬破了一个果皮。
　　结果，舌尖轻舔到果浆后，那带着果香的浓郁甜度，瞬间冲击了他的味蕾！让他陡然瞪大眼睛！
　　天，这也太甜了！里面是蜜糖吗？
　　上辈子他吃过菇凉果，也挺甜的，但明显还是果汁，甜度和浓稠度，都比这个差远了！
　　这个跟糖浆似的，甜度不比纯正的蜂蜜差了！咬一大口，嗓子怕是得齁哑吧？
　　不久前，他还在心里埋怨，毛酸浆怎么在兽世变异得又大又苦。
　　这么一大片漂亮果子，完全没办法当做食物，简直暴殄天物。
　　现在他想说：感谢兽世！感谢兽神！把黄菇凉果变异得这么绝顶甘甜！
　　简直是天大的惊喜！
　　闻择咂咂嘴，未语先笑：“卓穆，咱们找到宝贝了！超级甜，还带了的特殊的果香，超级好吃！你也尝尝！”
　　卓穆点头，从藤上面摘了一个黄色果子，剥开皮，咬了一小口。
　　他有些惊喜地看向闻择，说：“是很好吃。”
　　闻择哈哈笑起来：“还说长腿鸟呆，我看呆的是咱们才对！竟然以为它吃的是苦的红果果！如果是红果果，它怎么可能吃得那么来劲儿啊！”
　　卓穆浅笑：“还好你察觉到不对，拐回来看看。这个黄果果这么甜，应该能直接挤出蜜糖来储存了。”
　　闻择被他新起的“黄果果”几个字逗得直笑。
　　不过红色的叫红果果，黄色的叫黄果果也没毛病。
　　“我也觉得，糖不易坏，就跟蜂蜜似的，储存得当，能放上很久。你之前一直没发现过黄果果是吗？”
　　“是的。”
　　闻择点头，表示理解：“应该是这个果子很少，又太好吃了，刚成熟，就被这些贪吃的鸟啊兽啊的吃了。”
　　他转过身，两只手并用，去摘藤上的果子，往自己的背筐里面放。
　　“现在好了，咱们把这些果子通通摘了带回去！”
　　“好，”卓穆笑道，“你从这边往左摘，我往右边摘，争取在天完全黑下来前，把整片草野都找一遍。”
　　“行！找仔细点儿，别落下！”
　　“知道了。”
　　两人回味着黄果果的美味，嗅着背筐里的浓郁果香，简直身心舒畅，心旷神怡。
　　这棵藤很快被摘光，闻择继续往前找。
　　他拿出了找蜂蜜时的认真专注，眼观八方，鼻嗅四周，每片草藤，都要翻了又翻，生怕有漏网之果。
　　可就算这样的“地毯式”搜索，他们发现的黄果果，还是比红果果少了太多太多。
　　闻择估计，主要不是被鸟啄食的原因，而是这么美味的果子，本来就生的少。
　　太阳完全落了山后，山下越发幽暗。
　　幸好他们的眼力敏锐，借着微弱的光芒，就能清晰视物。
　　紧赶慢赶，在天完全黑沉下来的前一刻，他们总算是把整片草野找完了。
　　两个人加起来，收获了大概半筐的黄果果。
　　卓穆熟练地变成兽形，吐了吐蟒蛇信子，说：“不早了，咱们得赶快回去了。先上来，再清点。”
　　闻择：“好。”
　　他利落地爬上了卓穆的后背，巨蟒的身躯擦着草丛，快速向前滑行，野外黑沉沉的景色，不断被他们甩在身后。
　　今夜无月，云层厚重，闻择借着星子闪烁的光芒，清点着他们今天的收获。
　　一小块蜜巢，一大筐鸟蛋，四只长腿幼鸟，半筐红果果，半筐黄果果！堪称收获颇丰！
　　从早到晚，忙活一整天，累归累，但是面对收获，他心里比蜜糖还要甜！坐在卓穆背上，开心得摇头晃脑。
　　卓穆低声对他说：“你要是累得话，可以躺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闻择眼睛一亮，嘿嘿笑着：“那我就不客气啦！”
　　说完，身子往下一栽，整个人就躺在了巨蟒身上。
　　啊～全身上下的关节，好像都舒展了！舒服，爽！
　　卓穆速度很快，约莫半小时，两人就回到了部落。
　　巡逻的兽人见到他们，脸上带着未散的担心。
　　“卓穆，闻择，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印河说你们出去了好久，再不回，我们都要派人去找你们了！”
　　距离部落还有一段路的时候，闻择就从卓穆的背上坐了起来。
　　听到此话，他忙解释道：“我们今天采集得久了些，让大家担心了。”
　　巡逻兽人挥挥手：“没事就好，你们快回家吧。”
　　印河见到他们后，也长出了一口气。
　　“哥，卓穆哥，我担心坏了，生怕你们在外头出什么事。这么晚才回来，难道你们找到了很多蜂蜜？”
　　闻择从空间里掏出那一小块蜜巢：“蜂蜜只找到这么点儿，不过我们发现了别的好东西！”
　　他和印河绘声绘色说了他们掏鸟窝、采黄黄果的事。
　　印河听得连声惊呼，嘟囔了几次：要是我也跟着一块去就好了。
　　说话时，闻择也没闲着，把东西放下，洗了个手，准备做饭。
　　结果掀开石锅上面的木盖子，发现里面竟然热着一锅炖肉！
　　再看灶台上的陶盆里，还放着蒸好的茎块、烤好的肉肠和煮好的牛奶！
　　闻择惊喜地看向印河：“你把饭都给我们做好了？”
　　印河被他晶亮的黑眸看得不大好意思，偏开了帅气的小脸儿，吞吞吐吐地说：“嗯……我学了你的做法，不过味道没你做的好吃……”
　　这乖巧懂事的模样，看得闻择心都化了，抬起手，就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几下，欣慰道：
　　“已经很不错了！印河真能干，我和卓穆回来，都能吃上现成的饭菜了！”
　　印河被他一夸，脸颊烧红，不过嘴角高高翘了起来。
　　“还有桂花，我都挑完了，也按照你说的晾上了，然后趁着太阳落山之前，收进了山洞里。”
　　“好好好！做得太棒了！印河，这个家没你真不行！”
　　印河被闻择夸得心花怒放，都想变成兽形，在地上打几个滚了。
　　前些日子，卓穆从野外背了块表面平整的大石头出来，当家里的饭桌。
　　三个人围在石桌前，解决了晚饭。
　　闻择很是高兴，从炖肉到牛奶，都狠夸了一通。
　　印河直笑：“原来我还挺有做饭天赋的？嘿嘿。”
　　闻择：“是啊！多练练，以后换你来当家里的大厨！”
　　印河捧着碗，大声应着：“好！！”
　　卓穆默默地吃着味道一般的炖肉，心道：闻择，可怕。
　　因为不用做饭，省了闻择不少时间。
　　刚好他休息得差不多了，卓穆去洗碗，闻择便去整理了下他们今天的收获。
　　长腿鸟和鸟蛋送进山洞里，等着后面吃；
　　蜜巢一共也没多少，他切了一点下来，给大家用热水冲了喝，里面还放了新采摘的桂花，特别香；
　　黄黄果他用自制的木杵捣碎，挤压出里面的蜜浆，然后一大部分倒进无水无油干燥的陶罐里面保存，另一小部分，他准备用来浸泡储存桂花。
　　种子被他清洗一番留下来，想趁着现在还温暖，种一茬试试。
　　“有没有小一点的木板？”他问另外两人。
　　卓穆给他递过来一块：“这个行吗？”
　　“嗯，”闻择将其盖在装蜜浆的陶罐口上，“就是对付用个几天。等咱们的陶窑能用了，我捏个腌菜坛子出来，保存蜜浆。”
　　卓穆问：“什么样的坛子？”
　　印河：“腌菜？怎么腌？”
　　闻择失笑。这两个人关注的点，还真是不一样。
　　他先给卓穆形容了一番：“比普通的坛子坛口小，边缘有一圈向上的凹槽。到时给凹槽里面倒上水，再扣个陶碗，就能利用水，很好地隔绝空气了。”
　　卓穆想象了一番，有些惊讶地说：“还能这样……你总是能想到很好的法子。”
　　闻择谦逊摆手：“不是我想的啦，也是和别人学的。”
　　没注意到卓穆幽深的瞳色，闻择又给印河解释了番什么是腌菜。
　　“和咸肉一样，用很多盐，把菜腌制起来，让菜不那么快腐烂。”
　　印河点着头：“原来是这样……之前咱们一到秋天，就晒很多的菜干，留着冬天吃。菜干可难吃了。”
　　闻择：“腌菜做好了很有滋味，很下饭的！等我碰上合适的菜，给你们做点儿！”
　　印河：“好！！”
　　闻择想到腌黄瓜、腌萝卜、腌豆角、酸菜……馋得口水都要出来了。
　　他学兽人们的样子，在心里祷告着：兽神在上，让我快快找到这些喜欢的蔬菜吧！
　　＊＊＊
　　第二天一早，闻择起来后，先去河边开垦的田地里，种了一些黄黄果的种子，才回来做早饭。
　　卓穆已经打了水回来，并且挤好了牛奶。
　　吃饭时，闻择把煮好的牛奶，往印河那边推。
　　印河小脸儿微微一垮，和他小声商量着：“哥……今天不喝了行不行？”
　　闻择：“怎么了？”
　　印河：“这段时间，早晚的牛奶都是我喝的，我实在喝不下了。”
　　原来是喝腻了啊。
　　闻择笑弯眼睛：“你之前明明很喜欢牛奶的。”
　　印河扁扁嘴：“现在也不是不喜欢，你要是给我做双皮奶，那我还是想吃的……”
　　“哈哈，行，一会儿我用一半的牛奶给你做双皮奶，再放点黄黄果蜜浆和桂花！”
　　印河眼睛亮了：“好！”
　　至于剩下的一半牛奶，闻择被印河这么一提醒，想做点酸奶出来。
　　酸奶不仅风味曼妙，还有促进肠道吸收，给身体提供钙质等好处，他就很喜欢喝。
　　没穿越的时候，他逛超市，次次都得给购物车里面丢两联酸奶，最好还是买一送一那种。
　　也是穿到兽世后，要干的活太多，才把酸奶给忘了。
　　至于自制酸奶的方法，他听食品专业的同学提过几嘴。
　　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简单的是，只要将材料搅拌到一块，放在合适的温度下发酵就行了。
　　难的是，他没有做酸奶的“引子”，比如菌粉。
　　他决定先只拿牛奶试试。
　　饭后，卓穆急着出门打猎。
　　闻择先烧水，做出了两份双皮奶。
　　然后，他将剩下的牛奶倒在用开水烫过、小一点的陶盆中，隔着水加热。
　　刚温热，他就把牛奶端了出来。
　　之后，他将石锅里的水倒掉，灶里面填上几块耐烧的木炭。
　　等石锅里面同样变得温热，他把盛着牛奶的陶盆，放回石锅里，再拿干净的筷子搅拌几下牛奶，取了木盖子，盖在锅上。
　　印河边往嘴里面送双皮奶，边炯炯有神地望着他。
　　等他做完这些，才问：“哥，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闻择回答：“试试用牛奶做酸奶。”
　　印河有点吃惊：“酸了？那不就坏了吗，还能吃吗？”
　　“不是坏的那种酸，如果我能做出来，你尝尝就知道了，味道很特别的。”
　　印河相当期待：“好！！”
　　就这么说几句话的功夫，闻择掀开木盖，发现小陶盆里的牛奶表面，结了一层奶皮。
　　既然想靠空气里的细菌，给牛奶发酵，有奶皮挡着应该不成吧？
　　但他白天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牛奶，给牛奶搅拌啊。
　　这么想着，他直接把奶皮给挑掉了，盖回盖子。
　　“闻择！”桑回的声音远远传来。
　　他抬头，笑着问：“叔，你怎么来了？”
　　桑回笑吟吟地答：“来告诉你，咱们的陶窑修好了！族长说了，今天就收集木柴，给陶窑好好烧一遍！明天捏陶胚，咱们自己烧陶！”
　　闻择神色一振：“是嘛？太好了！其实从虹日部落回来也没过多久，但我每天盼着，日子就好像很漫长。”
　　桑回点头表示理解：“前期往外挖土的时候，还是挺快的，后面要修整陶窑里面，怕陶窑的样子泄露出去，我只带了部落一小撮人干活，所以才慢。”
　　“原来如此，是该谨慎些。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通知完你们，我就要去收集木柴了。”
　　“我和你一块！哦对了，卓穆已经去打猎了，用不用叫他回来？”
　　“不用不用，烧陶虽重要，但部落的采集和打猎也不能耽误了。”
　　“嗯，你稍等我和印河说一声。”
　　闻择扭头：“印河，等上午热起来后，你就把灶里的木炭扒一半出来哈！当心火，别烧着了！”
　　印河应道：“知道啦！”
　　说完，闻择和桑回一道离开。
　　烧陶是牵动整个山南部落的大事，闻择在山上捡柴时，碰到了不少没去打猎、采集的人。
　　甚至还有幼崽，跟在大人屁股后面，嗷嗷叫着，兴冲冲地捡树枝。
　　提到陶窑，大家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这次要是成了，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拿红陶土和虹日部落换陶器了！”
　　“是啊，我们可以自己烧！”
　　“真好，我们终于要有自己的好陶器啦！”
　　被他们的情绪感染，闻择对部落第一次烧陶，也报以了非常高的期待。
　　半个部落出动，一直收集到下午，桑回带着人，开始往陶窑里面填柴、生火。
　　他们站在陶窑外，不多久，就能感受到从山体里面溢出来的层层热浪。
　　明明不需要留那么多人在这里守着，但大家望着陶窑，眼圈微红，都没挪动脚步。
　　闻择从一张张帅气的面庞上，看到了对美好生活，最真诚、最质朴的向往。
　　最后，还是桑回拍着手，吸引去大家的注意。
　　“好啦，留两个人在这边看着就行，其他人都回去吧。今天咱们收集的木柴足够了，明天不去打猎、采集的，都早点起床，挖陶泥、制陶胚、烧陶！”
　　闻择和大家一块大声应着：“好！！”
　　带队狩猎的卓穆，正午就回来了，现在也在陶窑这。
　　人群向外散去，兽人们变成兽形，背着自己的伴侣、亲人，往家的方向走。
　　他也变成纯白巨蟒，自然而然地背起闻择。
　　两人一道回了家。
　　刚落地，闻择就注意到印河正在灶台边，皱着眉嗅里面的牛奶。
　　“怎么了？”他往那边走，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印河抬头：“哥，这就是你说的酸奶吗？我怎么感觉不大对。”
　　闻择垂眸，见陶盆里的牛奶凝固是凝固了，但豆腐脑似的，东一坨西一块，不仅变了色，还冒出了浑浊糟糕的汤汁。
　　整盆奶，都散发着酸臭味儿。
　　“……”闻择无奈道，“失败了，我要做的不是这样的。倒了吧，我再想想怎么弄。”
　　卓穆站在他身边：“看着坏得不是很厉害，不然我吃了吧。”
　　“别别，牛奶每天都能挤，你吃坏肚子就麻烦了。”
　　在闻择的坚持下，这盆发酵坏的牛奶，被倒掉了。
　　做饭和吃饭时，他一直在琢磨问题出现在哪里。
　　是因为牛奶被煮过一次？还是发酵的温度不对？再不然是空气里的菌群不行？
　　如果是前两者，还好改良。要是菌群不行，他可没办法了。
　　按理说不会太难制作的啊，否则华国不会有那么悠久的吃酸奶历史。
　　他一直愁眉不展的模样，被卓穆收在眼中。
　　饭后，印河去挤奶，给牛添草料。
　　卓穆主动接过了洗碗的活儿，状似无心地问了句：“闻择，现在时间还早，你准备做点什么？”
　　他想，要是闻择说不知道，他可以提议去泡一下温泉。
　　上次泡温泉，闻择还挺喜欢的，说了几次有机会还来。
　　结果，闻择这个勤劳的亚兽人，压根就没想到享受，答了一串：“去地里看看柿果和阳阳草长得怎么样了，再去池塘边转一圈，看看莲藕和沤着的麻草树皮，哦对，之前你打到的两头绵绵兽，兽毛还没处理呢……”
　　卓穆无奈叹气：“都累了一天了，明天还要起大早，就别处理兽毛了。”
　　闻择感觉他话里有话，清澈的黑眸望过来：“嗯？”
　　卓穆：“要不要去泡温泉？”
　　闻择眼睛一亮，显然是想。
　　不过他摇了摇头：“一来一回，加上泡，也要花不少时间呢，今天还是不去了。等陶器烧好再去。”免得他心里挂念着，泡也泡不踏实。
　　卓穆点点头，又问：“雪海部落送来的坚果，还堆在山洞里面，要不要吃？”
　　“这个行啊！”闻择开心道，“正好咱们还晒了盐，采了黄黄果，我可以炒个咸、甜、原味松子三吃！”
　　见他俊秀的脸上重新焕发光彩，卓穆总算是放心下来。
　　“需要我做什么？”
　　“唔……你帮我捞点河沙来？要那种黄色的，细腻的沙子。”
　　“行，我现在去。”
　　闻择起身：“那我也不急着去地里了，等松子炒好，我揣一兜子，边吃边往地里面去！哈哈哈，想想就不错！”
　　卓穆狭长的眸子弯了弯：“好。”
　　印河拎着牛奶回来，一听说要做吃的，激动得不行。
　　“哥，我帮你把松子抬过来？”
　　“行！顺便把核桃也抬来吧，咱们砸点儿吃！”
　　闻择没想到的是——


第56章 木炭
　　根本就不用砸！
　　他炒沙子时, 就见卓穆站在旁边，手里捏着一颗核桃，往掌心那么一攥！
　　核桃“咔嚓”一声, 被他捏开了！
　　这可是坚硬的山核桃啊！不是纸糊的！
　　闻择看得目瞪口呆，连锅里的沙子都忘了翻。
　　还好现在没放松子下去，不然要糊了。
　　卓穆捏完, 低头拨弄了下核桃壳, 淡声说：“用的力气大了，这个被捏得太碎，我来吃吧。”
　　然后, 他就把碎成渣的核桃壳筛出去, 再把核桃仁碎屑, 放进了自己的口中。
　　重新从旁边的筐里取了核桃, 他神色认真, 再次捏下。
　　“咔嚓”, 核桃壳四分五裂, 露出里面完整的两半核桃仁。
　　在闻择的注目中，他把壳丢掉，核桃仁送到了他面前。
　　“这个给你吃。”
　　闻择一怔，随即笑起来。
　　原来好的要留给他啊！
　　“不用, 你们先吃, 我先炒松子。”闻择说。
　　“吃吧, 我还要接着捏。”
　　他坚持，闻择也就不和他客气了，伸出没捏木铲的那只手，接过了核桃仁，丢进口中嚼了嚼。
　　“唔！好香！”生核桃的香气十分浓郁, 有种纯天然的自然风味，里面油脂丰富，浓而不腻，越嚼越香。
　　果然，坚果这种食物，会给人带来极大的满足！
　　卓穆微微一笑，就这么站在他旁边捏起核桃来。
　　完整的核桃仁，一部分进了闻择的肚子，一部分他放在了干净的陶碗中，闻择说留以后炒着吃。
　　不那么完整的，被他自己吃了。
　　印河看他捏核桃，怪新奇的，也有模有样学起来。
　　不过他力气没这么大，得用两只手，还攥得咬牙切齿的。
　　攥开后，他兴高采烈地举着核桃渣，给闻择报喜：“哥，你看啊！我也捏开了！”
　　一开始，闻择还夸他：“不错嘛，力气真大！”
　　结果给他夸来劲儿了，连着捏坏了十几颗核桃。
　　闻择十分心疼，忙说：“要不然，你还是用石头砸吧？”
　　边吃卓穆递来的核桃仁，边说话，锅里的细沙也炒滚热了。
　　他端起旁边化好的糖水，“哗啦”，果决地倒进了沙中，迅速翻炒起来。
　　这糖水是用黄黄果的蜜浆化的，也就是家里暂时不缺糖，他才用得这么豪气。
　　到了这一步，就需要专注了。
　　他没再吃核桃仁，翻炒动作不停，眼睛紧盯着锅。
　　等糖烟一冒出来，他赶忙把盛在陶盆里的松子，倒了进去。
　　大力翻炒几下，松子很快和黄沙混合。
　　为了受热均匀，接下来几分钟，他都炒个不停，炒得手有点酸，脸都红了。
　　卓穆见状，也不捏核桃了，朝他伸手：“我来炒吧。”
　　“呼……”闻择没管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这锅应该快炒好了，等下锅吧。”
　　又几分钟，他从沙子里面抓出一颗炒得滚烫喷香的松子，放在手心里吹了吹，丢进嘴巴中。
　　嘶~呼~真烫！
　　也就是现在牙口好，这么大、外壳这么坚硬的松子，他一下就咬开了，舌尖灵活地挑出松子仁，嚼了嚼。
　　“嗯！熟了！再炒下去该过头了，卓穆，你帮我把锅抬出来。”
　　“好。”
　　卓穆垫着兽皮，利落地抬出了石锅，放在地上。
　　闻择用他之前拿草杆编的筛网，把沙子给滤了出去，只留下表面干干的，微微发黑、起皮的松子来。
　　“现在还很烫，你们吃的时候注意点儿哈，我再炒下一锅。”
　　印河冲了过来：“知道啦！”
　　接着，闻择指挥卓穆，先是炒了一锅原味儿的，又用这锅沙子，炒了咸味儿的。
　　三锅松子，摆了整整三堆，周围弥散着浓浓的松子香，勾得闻择口水都流出来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摸了把糖炒松子，开心地说：“让我好好尝尝！”
　　“咔嚓咔嚓”，他跟个松鼠似的，磕得不亦乐乎，脚边很快掉了一地的松子壳。
　　雪海部落带来的这批坚果品质特别好，比如松子，各个都比他上辈子吃过的瓜子还要大，里面的果仁喷香扑鼻，颗粒饱满。
　　等吃了一小把，他才笑着点评：“香是挺香的，就是糖味儿没怎么炒进去，等下次我拿糖水泡一泡，再炒。”
　　印河甜、咸、原味轮着吃，间或嚼几颗核桃仁，别提多享受了。
　　他也吃得香喷喷的，满足地说：“哥，我觉得已经够好吃了！我还从来没这么放肆地吃过坚果呢！”
　　兴奋时，他甚至发出了两声熊叫。
　　卓穆也说：“我也觉得好吃，很香。不过你想怎么做都行。”
　　两人这副完全支持闻择的样子，让他更加高兴，积极性十足，琢磨了好多样能用坚果做的食物。
　　闻择又想到了酸奶，叹气：“唉，可惜酸奶没发酵成功，不然拌点坚果，可好吃了。”
　　卓穆：“……”转移了你一晚上的注意，怎么又回去了。
　　他眼眸划过浅淡的笑意，温声说：“慢慢试，会成功的。”
　　印河光顾着吃，都没注意两人说了什么，却大声凑热闹：“对！”
　　闻择哈哈大笑：“对什么对啊，你听清了吗？”
　　时间已经很晚，灶台里的炭火还没熄灭，原野的温度降低了许多。
　　但三个人围坐在火光边，吃着热乎喷香的炒松子，那暖意顺着心口，足以流淌到四肢百骸。
　　＊＊＊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吃了早饭，干完家里面的活，准备出发去部落的祭坛广场。
　　卓穆提醒道：“今天要在陶窑呆很久，用水囊多装点水。”
　　闻择：“好。”
　　现在家中每天早上，都会烧很多的热水，留一部分晾凉了喝。
　　习惯养成后，他们就不喝外面的生水了。
　　除了平常随身带的，闻择又从山洞里面找出了两个水囊。
　　他打开水囊，举着，卓穆端着水盆，往里面倒水。
　　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只剩下两个水囊没灌。
　　闻择随手拿起一个，打开，正要往卓穆那边送，鼻尖忽然动了动。
　　“嗯？什么味道？”
　　是从手中的水囊中传出来的，有点酸，还带着淡淡的酒味儿。
　　卓穆也看向了气味的来源，问：“里面之前装过什么东西？”
　　闻择把水囊拿到眼前，往里面看了两眼，然后倒了点里面的东西出来。
　　这个乳白色的，性状绵密，带着点微小气泡的东西……怎么像是发酵过度的酸奶呢？
　　“是不是往里面挤过奶？”他问卓穆。
　　卓穆想了想：“好像是。最开始是往皮囊里面挤的奶。”
　　闻择：“对，后面换成的桶。”
　　卓穆：“看来是用了以后没洗，所以坏了。”他朝闻择伸出手，“我去拿水刷刷。”
　　“别别别，”闻择连忙阻止他，“我闻这个味道不像是坏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取了根干净的筷子，蘸了点碗里面的白色东西，放进口中。
　　嗯！好酸！还带着微淡的酒味！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牛奶在皮囊里放了一阵子，竟然自己发酵成酸奶了！
　　“真的没坏！”闻择兴奋地说，“卓穆，这个东西我有大用！”
　　昨天发酵酸奶失败，他还犯愁，现在，现成的“引子”来了！
　　有牛奶，有酸奶，把两样东西混在一块，他就不信发酵不成功！
　　哈哈哈，这叫什么？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今天忙着烧陶，他暂时按捺下来，把皮囊收回自己的空间里。
　　三个人风风火火地朝部落的祭坛广场赶去。
　　抵达时，小小的广场已经不够站了。
　　他们没往里面挤，不过，还是不停有相熟的人来找闻择说话。
　　他便笑眯眯地从斜挎的麻布兜里面，掏出一把就算凉了也喷香的松子，递到那人的手上。
　　“我自己炒的，请你吃。”
　　坚果在哪里都是不易获得的好东西，尤其松子，采集起来特别麻烦。
　　闻择给他们的松子，个大，饱满，香味霸道，一看就是好东西。
　　桑回端详了下，问：“这不是咱们领地的松子吧？”
　　闻择笑着点头：“嗯，我和雪海部落的人换的。”
　　桑回：“难怪，他们部落的坚果和花梨出名地不错。”
　　闻择一脸好奇：“花梨？”
　　桑回：“嗯，就是一种表皮带着斑点的梨。这梨秋天成熟的时候，味道一般，但是冬天冻过后，甘甜清爽，特别美味。你也知道，冬天到处冰封，没什么新鲜好吃的食物，附近几个部落，都喜欢去雪海部落换梨吃。”
　　闻择点点头，表示受教了。
　　“那没想过换些果树来，种在咱们领地吗？”
　　桑回失笑：“换过的，但是其他领地结的梨，都又小又涩，大家很快就不费那个劲儿了。”
　　柏灵站在旁边，听他说完，把嘴里的松子壳吐出去，说：“别看雪海部落冬天比咱们冷，每年秋冬，他们靠和别的部落换坚果、花梨，都能赚好多物资呢。”
　　闻择心想，果然雪海部落的人能在那么冷的地方扎根，是有原因的。
　　桑回手中的松子，分了一多半出来，递给闻择。
　　“我吃几颗尝尝味道就行了。”他说。
　　闻择知道他是觉得松子难得，所以不好意思。自己把食物分给朋友，享受的便是其中的快乐。
　　把桑回的手推出去，闻择笑着说：“叔，我和雪海部落的人换了好多呢，你们就吃吧。
　　“况且，我还想请你们帮点忙。”
　　桑回马上问：“什么忙？你尽管说。”
　　闻择：“我那房子的地基不是打好了吗，木头也收集了一半，想等咱们烧完这次的陶器，就造土砖，准备砌墙了。”
　　桑回了然：“就是你开荒的时候提到的那个土砖？我记得是用陶土和草杆来做吧？”
　　闻择：“对，这两样东西不难找，就是捶打什么的麻烦。”
　　桑回：“没事，咱们人这么多呢，很快就能做完了。”
　　柏灵附和：“对对对！到时候我们都去帮忙！”
　　“好！那就先谢谢你们啦！到时我请你们吃东西！”闻择又豪气地掏出了两把松子给他们。
　　之后他给大人分松子，说的也是类似的话。
　　小崽崽们闻到香味儿，早就聚集在他身边不肯走了。
　　闻择跟个“散财童子”似的，用香香甜甜的松子，把这些小崽崽们哄得嗷嗷叫，一口一个“闻择哥哥你真好，最喜欢闻择哥哥了”，他们家长来了都得靠边站。
　　不仅给闻择，家长们也逗得直笑。
　　毛茸茸的熊熊们超级可爱，闻择趁机撸了好多下，身体有瞬间充满电的感觉。
　　印河嘴馋，出门的时候也带上了松子。
　　现在，他就跟个小队长似的，用松子，把和他差不多大的崽崽们，全聚拢了过来。
　　大人们结伴去采陶泥、制陶胚，他带着崽崽们打下手，还怪有派头的。
　　大家把几种陶泥运到陶窑下的空地上，认真捏制起来。
　　部落第一次用窑烧陶，意义重大，部落里的人都要参与。
　　但窑内可以摆放陶胚的地方有限，所以每家只能捏一到两个陶胚。
　　闻择捏了个腌菜坛子，卓穆捏了个扣在坛子上面的碗。
　　陶胚放置好后，时间还早，大半的人散去，只留下了乌叶、桑回、卓穆等部落的核心管理，闻择被默认和他们一块。
　　堆柴、点火，陶窑内部很快烧起来，山体传出热气。
　　乌叶久久仰着头，不平静的目光，昭示了他内心的激动和紧张。
　　他虔诚地说：“愿兽神保佑。”
　　木柴从白天烧到了晚上，才渐渐熄灭。
　　滚烫的陶窑，又从晚上降温到了白天。
　　期间，闻择抽空鼓捣了下酸奶。
　　依旧是高温烫煮，给用具消毒；
　　再将牛奶煮温热，加酸奶引子进去。
　　晚上要睡觉，他索性把混合后的牛奶，直接放在了山洞里，盖上叶子，等着它慢慢发酵。
　　皮囊里的“酸奶”是极好的发酵引子，他没舍得全部用完。
　　剩下的，仔细装好，又收回空间中。
　　翌日上午。
　　桑回带着人去试了试山体的热度，对部落里来围观的人们宣布：“可以开窑了！”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声。
　　闻择没和大家抢开窑的活，默默站在人群最前面，看着窑被打开，里面的陶器被一样一样抬出来。
　　忙活了数个来回，所有烧成的、没烧成的，都被摆在了空地上。
　　有几个心细的亚兽人在陶器间穿梭，迅速清点着数量。
　　最后，互相对了一番，得出烧成了三百二十一个陶器的结论。
　　这个数字，犹如热油溅入沸水，让人群轰地炸响。
　　“兽神啊！竟然有三百二十一这么多！”
　　“咱们进窑多少陶胚来着？”
　　“接近四百！”
　　“一次烧成三百多个，真不错啊！”
　　“可不是么！比堆烧好太多了！”
　　三百多听着不少，闻择心算了下损耗，却蹙起了眉心。
　　虹日部落那陶窑的烧成率，可比他们部落高上不少啊。
　　“陶器的好坏呢？和堆烧的比起来怎么样？”他开口询问。
　　这次，是桑回亲自去查看的。
　　他拿起了几个陶器，轻轻敲了敲，又从里到外仔细看过。
　　见他神情严肃，立刻有人担心问道：“桑回，怎么样？不会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儿，还比不上堆烧的吧？”
　　桑回轻轻放下手中的陶碗，微笑着摇头：“比堆烧还是强的，但和虹日部落烧的陶器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立刻有人发出了失望的声音：“怎么这样啊。”
　　“陶窑的建法不是从虹日部落学的吗，为什么差这么多？”
　　“唉，花那么大力气烧一次窑，竟然是这种结果。”
　　其实如果大家不抱那么高的期待，现在得到了比堆烧更好的陶器，应该会很高兴的。
　　如今只能说是落差太大了。
　　别说庆祝，不少人垂头丧气，不高兴地抱怨着。
　　低落的情绪，很快将周围的气氛变得凝重。
　　“这种结果怎么了？不比之前要好？”忽然，一个苍老但威严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大家扭头去看，惊呼：“族长，你来了！”
　　老族长以岩拄着拐杖，慢慢穿过给他让路的人群，站定在桑回身边，转过身。
　　他用拐杖敲了敲地面，严肃地说：“以前用堆烧，一次能烧成这么多件陶器？不过就是分批修了几天陶窑，捡了一天柴，说得好像多累似的，再累能有你们打猎、采集累？”
　　他是部落里最德高望重的人，一番话，把大家给点醒了。
　　“族长说的对，我们刚刚想错了。”有人惭愧地说。
　　“是啊，人家虹日部落都烧了多少年的陶器了，靠着陶器，成为了附近最壮大的部落，我们只开窑烧了一次，比他们差不是正常的吗。”
　　“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咱们再改改。”
　　“对！像闻择说的那样，我们不怕失败！更何况，这也算不上失败！”
　　“能有自己的陶窑就很好了，我们以后肯定能烧出好陶器的！”
　　以岩深邃的目光划过众人，总算是勾起了个浅笑，欣慰地点点头。
　　“好了，大家先去忙吧，这些陶器放在这，我们看看到底是差在了哪里。”
　　大半的人离去，闻择很自觉，和卓穆一块留下。
　　乌叶快步走到以岩身边，低声询问：“父亲，您的身体……”
　　以岩摆摆手，示意先不说这些。
　　“来，大家一起看看。”他招呼大家。
　　闻择上前，学桑回的样子，抽查了几个陶器，目光落在角落烧坏的碎片上。
　　他拾起其中一片，拿手指一敲，“咦？”了一声。
　　这碎片虽然质地颇硬，但多孔，所以发出的声音闷闷的，让他很是耳熟，又想不到是在哪里听过。
　　“怎么了？”桑回他们问闻择。
　　闻择把碎片递过去：“怎么感觉这个不是烧炸的？”
　　没等桑回这些年轻人看出个所以然来，见多识广的以岩说：
　　“对。”
　　大家马上看向他。
　　“咱们烧陶都是用猛火，把陶胚里面的水烤干。这种应该是水汽散得慢造成的，还没等烧成型，就裂开了。”
　　闻择恍然大悟：“难怪里面有那么多孔。”
　　卓穆问桑回：“这种情况的陶器多吗？”
　　桑回答：“不多，就一小部分，到时候我带着人，把那里排气的通道修一修。”
　　见闻择朝他伸手，他把刚刚的碎片递了回去，继续和以岩等人商量怎么改进陶窑。
　　大家从制胚到修窑，纷纷发表着自己的见解，乌叶甚至提出，实在不行，就找虹日部落的人过来看看。
　　只有闻择，捏着碎片，嘟嘟囔囔：“烧陶，坚硬，多孔，水汽蒸发慢……”
　　类似的东西，他一定一定在哪里见过。
　　感觉就在嘴边了。
　　“咱们再烧一次，还不行的话，再找虹日部落的人来。”以岩说。
　　桑回：“行。那就先按照咱们刚刚说的把陶窑改改。”
　　乌叶：“嗯，我去通知部落里的人，来搬陶器。”
　　卓穆：“那我带着闻择先回去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闻择回神。
　　他捏的那个腌菜坛子没烧成，卓穆的陶碗倒是成了。
　　此时，高大冷峻的男人手里捏着碗，逆着光，朝他走来。
　　桑回和他们挥手：“闻择，你定下来什么时候做土砖，就去找我们哈！”
　　闻择的脑子像是过了一道电，瞬间拨云见日！
　　“我想到了！”他激动地大声说。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落在他脸上。
　　桑回问：“想到什么？”
　　乌叶也很激动：“难道是怎么把陶器烧得更好？”
　　“啊……”闻择挠了挠脸颊，“烧陶这个吧，我确实有个想法，不过不是刚刚想到的。”
　　“什么想法？”以岩的语气里，满满都是鼓励。
　　闻择说：“就是……大家烧火的时候，烧出过木炭来吗？”
　　桑回：“当然。但这和烧陶有什么关系？”
　　闻择：“木炭比普通的木柴耐烧啊，而且更热。同理，要是把陶窑里面的木柴换成炭，烧出的陶器很可能更好。”
　　不管是修建陶窑，还是利用木炭，本质都是提高烧陶的温度。
　　要是温度足够，说不定他们还能烧出瓷器来呢。
　　当然，他这都是些理论，实践起来什么样，还未可知。
　　说完以后，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几人。
　　他们表情变幻，先是呆滞，后是震惊，然后成了狂喜。
　　以岩率先打破沉默，他高兴得脸都红了，连声说：“好好好！这个办法相当不错！我觉得行！”
　　其他人附和：“对！我也感觉可以！”
　　“闻择，你厉害啊！”
　　桑回笑着问闻择：“你呀，这么好的建议，怎么没早点说呢？”


第57章 熏肉
　　闻择看大家那么高兴, 有点不忍心地说道：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因为要烧制大量木炭，不像堆火塘或者直接在灶里面烧那么简单。我知道的那种烧木炭的方法, 不说前面收集木柴，光烧这一步，就费时又费力。而且, 十根木柴, 最后都未必能烧出五根木炭来。”
　　闻择抬头看向陶窑：“木炭没木柴那么占地方，按照这个比例算，想要凑齐烧一次窑的木炭, 需要收集的木柴, 是现在的几倍不止。”
　　“所以我本来觉得, 虹日部落那样的陶器就够用了, 如果咱们能烧出来, 不用再费一遍烧炭的事。”
　　众人听了他的话, 若有所思地点头。
　　桑回说：“你说的有道理, 唉，谁让咱们现在烧不出虹日部落那么好的陶器呢。反正我觉得，还是可以试试烧炭的。”
　　乌叶紧随其后：“我也支持烧炭。反正部落里不缺人手，在不影响打猎和采集的时候去收集木柴、烧炭就行了。只要能烧出好的陶器, 我们不怕苦, 也不怕累。”
　　卓穆看向闻择：“只有你知道方法, 如果真的烧炭，最累的肯定是你。能把大部分的活都交给我们来做吗？”
　　乌叶诚挚地说：“对对对，我们兽人有的是力气，需要做什么、怎么做，你尽管说！别把你累到就行。”
　　桑回点头：“我带着亚兽人们, 也会尽量帮忙的。”
　　闻择漆黑的眼眸一一划过几人，最终落在族长以岩的脸上。
　　这位苍老的兽人欣慰又骄傲地望着他，说：“好孩子，为了部落能有更好的陶器，我也希望试一试。”
　　闻择放心下来：“好，那我就带着大家烧炭试试吧。”
　　以岩郑重地赞许道：“又要辛苦你了。”
　　闻择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会尽力的。”
　　定好了要烧炭，桑回就和乌叶又商量了下时间。
　　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抽人手，去山林里面收集木柴。
　　“关于烧炭用的木柴，有什么要求吗？”桑回问闻择。
　　闻择想了想，说：“阔叶的硬木会比较好，紧实，坚硬，树脂也比较丰富。咱们领地内，是不是有种叫油木的木头？光是看，就感觉树皮黑油油的。”
　　桑回：“对，你说的那几点，油木都符合。不过领地内的油木不是很多，我想到还有几种树，应该也能用，到时候砍两棵回来给你看看？”
　　闻择：“行。”
　　“那等下我就带着人去砍树，定下来后，咱们明天就开始大量收集木头。”
　　又商量了几句，把烧炭的一些重要事宜定下来，一直沉默的卓穆问：
　　“闻择，你刚刚说你想到了，是想到什么？”
　　“啊，”闻择将手中的陶器碎片给他们看，“我之前不是想用夯土砖来盖房吗？看到这个，我觉得可以试试烧砖出来，会比土砖更好用。”
　　桑回有些意外：“砖也能用烧的？”
　　闻择点头，心说在现代社会，很长一段时间，盖房用的红砖都是烧的呢。
　　后面因为资源消耗多、污染重、工人长期接触对身体危害大，被叫停了，转为了压制技术。
　　压制他就不考虑了，不仅是缺少专用的器械，他连配方比例都不清楚。
　　“这块碎片就有砖的特点了，”闻择转了转手，“坚硬，还多孔，既能让盖出来的房子结实、坚硬，还能保温。”
　　大家啧啧称奇：“原来如此……真没想到，这么小的碎片，用处竟然这样大！”
　　“听你这样说，我对你最终盖出来的房子是什么样，更好奇了。”
　　闻择笑道：“我听你们说，要把窑再修一修，估计修完，烧出来的陶器就不会是这样的了。那等我想烧砖的时候，还能把窑改回去吗？哦对，我能借用陶窑烧砖吧？”
　　这次开口的是以岩，他认真道：“当然可以！这个陶窑能建成，你出的力最大。更何况，陶窑属于咱们整个部落，不仅是你们，其他人只要在部落不集体烧陶的时候想用，都能用。”
　　乌叶也说：“不过其他人用，需要给部落交一部分物资，以抵消对陶窑的损耗，你的话什么也不用给。”
　　闻择知道山南部落一向厚待为部落做出贡献的人，比如卓穆的那个石锅，所以没有推拒。
　　他高兴地点头：“知道了，谢谢部落。”
　　以岩：“别客气，你为部落做了那么多的贡献，这都是你应得的。”
　　桑回：“既然你不做土砖了，那等你烧砖的时候，我们也来给你帮忙。”
　　闻择：“行！”
　　烧砖的工作量，可比制作夯土砖要大，闻择默默想：这段时间得努力多攒点食材，到时候请大家吃饭！
　　几个人互相道了别，闻择坐在纯白巨蟒的背上，由他载着，往部落里面走去。
　　半路他忽然想到一个事：“对了，卓穆，咱们的咸肉也腌了几天，可以熏制了！”
　　卓穆：“熏制？”他对这个词很陌生。
　　“嗯嗯，就是烟熏，会让咸肉变得更有风味！怎么样，试试不？”
　　对于他的决定，卓穆一向是：“行，怎么熏？”
　　闻择：“得先砍一些合适的树枝……附近有果树吗？据说果木的风味很不错。”
　　“这条路上没有，我带着你在周围找找？”
　　“好！”
　　两个人效率很高，不仅砍了几捆果木的树枝，还砍了几捆松树枝。
　　闻择坐在卓穆的背上，怀捧着松枝，连着嗅了好几下。
　　“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反正我很喜欢松树的香味，淡淡的又很雅致，闻着从身到心都舒坦了，用松枝熏点肉出来尝尝。”
　　没穿越之前，他买过用松枝熏的肉，那独特的松香味，让他现在还回味无穷呢。
　　“不知道咱们能不能做成功，希望可以！”
　　卓穆听他开心地絮絮叨叨，低低“嗯”了一声，说，“会的。”
　　到了山洞外，闻择从他背上滑下，抱着树枝往前走。
　　火塘上的烧水陶罐还是热的，却不见印河的身影。
　　闻择环视了一圈，喊道：“印河？咦？不在吗？”
　　“哥，我在这呢！”少年透亮的声音，从山洞里面传来。
　　“干什么呢？来来来，接一下东西。”
　　印河匆匆走出来，难掩脸上的兴奋，接过树枝，说：“哥，你做的那个酸奶，好像成了！”
　　“真的？快带我去看看！”
　　闻择要被惊喜给撞晕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部落有了自己的陶窑，自己有了烧砖的希望，现在连酸奶都发酵成功了！哈哈哈！
　　两个人很快就从山洞里面端出个陶盆来。
　　闻择将盆放在他们常吃饭的石桌上，还没掀开上面的盖子，就笃定地说：“这个味道，不会错！真的成了！”
　　他灿笑着对不远处的卓穆说：“先别忙了，快来尝尝我做的酸奶！”
　　卓穆浅浅一笑，深刻的五官俊美逼人：“我取一点之前捏的核桃仁过来。”
　　闻择挥手：“行！”
　　说话间，盖子也被他打开了，里面的酸奶已经凝固，颜色微微泛黄。
　　表面虽然浮着一层浅浅的液体，但是很清亮，不像上次那么浑浊，更没什么异味。
　　属于酸奶的特殊味道十分浓郁，他们嗅觉都灵敏，稍微一闻，鼻腔就仿佛被小猫轻挠了下，口舌生津。
　　“咕噜，”印河咽口水的声音十分重，眼巴巴盯着酸奶，说，“我闻到味道，就感觉很好吃。”
　　“你没猜错，是真的好吃！”
　　正好卓穆也来了，闻择取了干净的小陶碗，给他们三个，每人盛了大半碗酸奶。
　　和碗壁触碰时，凝固的酸奶还一晃一晃，闪烁着晶莹的光泽，极为诱人。
　　闻择也无声地咽了咽口水，给每个人碗里又添了几颗核桃仁。
　　不是他小气，而是雪海部落送来的这些山核桃个头大，几颗就足以占满一层。
　　“好啦！”闻择笑着将酸奶递给他们，再捧起自己的碗，“开吃！”
　　话音落下，他和印河，都迫不及待地拿木勺舀了一口酸奶，放进口中。
　　“唔～唔！”闻择享受的声音戛然而止，五官被酸成了一团，嘴里的酸奶明明是常温的，却好像烫舌头一样，被他在口腔里面搅来搅去，好半天才咽下去。
　　没办法，到了兽世以后，只要不是难吃到一定程度，他都不舍得浪费！
　　印河同样紧紧闭着眼睛和嘴巴，“英勇就义”一般，把酸奶咽下了。
　　咽完，他被酸得眼泪汪汪，问闻择：“哥，你不是说很好吃的吗？”
　　这么酸的东西，到底谁能吃得下啊？他嘴里的口水都泛滥了！
　　唯一幸免的，是不心急的卓穆。
　　他无奈地看着闻择，递给他一个水囊，说：“这里面的水我没喝过。”
　　闻择摆了摆手，缓了几秒，才说：“没事，不用喝水……”
　　看向印河，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抱歉地说：“哈哈哈，我的错，我忘记放糖了。”
　　印河一怔：“原来要放糖的？”
　　闻择：“完全无糖的酸奶，谁能吃得下啊！怪我，想着能省点糖是点糖，不着急，就忘了放了。没想到放了引子后，一遍就成功了！”
　　蜜糖是好东西，他在空间里放了一小坛蜜浆桂花，手一翻，就取出来了。
　　另外取了干净的勺子，他豪气地给每个人都舀了满满一勺的蜜浆桂花，倒在酸奶上。
　　乳黄色的酸奶，配上风味浓郁的核桃仁，再来一勺色泽金黄、果香和花香交织的蜜浆，光视觉上，就是绝顶的享受！
　　闻择还在欣赏呢，再次被勾起馋虫的印河，眼睛亮晶晶地催促：“好了吗好了吗，这次可以吃了吗？”
　　“可以了！记得拌一拌！”
　　“嗯嗯！”
　　印河挥着勺子，刷刷拌了两下，舀起一勺，嗷呜一口吞下。
　　这次，他的眼睛好像变成了两颗星星，整个人如同漂浮在云端那样享受。
　　边嚼，他边“嗯嗯嗯”地不知道说些个什么，嘴里有核桃仁被咬碎的清脆咔嚓声传来。
　　依依不舍地咽下后，他看向闻择的眼神，带着一百分的崇拜。
　　“哥！这个酸奶加了糖以后，怎么能好吃成这样！酸酸甜甜，还有股奶香，而且和牛奶不一样，这个是凝固的！太香了！我太喜欢了！我现在相信你说的了，酸奶果然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哈哈哈，我只说好吃，可没说最好吃。”
　　闻择自己也品尝着加了糖的酸奶，比他上辈子在超市买过的所有加起来都好吃。
　　可能是因为他用的牛奶品质好，而且纯度也够。
　　坚果、蜜浆和桂花加起来，都没有喧宾夺主，反而使酸奶的风味更浓郁、更突出了。
　　卓穆静静地看着闻择。
　　他不像是印河那么夸张，但是吃到好吃的时，眉眼都是舒展的，容颜俊秀柔和，仿佛会发光。
　　缓缓收回目光，再品尝一口闻择亲手做的酸奶……此情此景，他有些赞成印河说的话。
　　三个人就这么把大半盆的酸奶吃光了。
　　剩下一点，是闻择留的“新引子”。
　　鉴于大家对酸奶的评价非常不错，往后几天，这个食物应该都是餐桌上的常客啦。
　　吃完，闻择见时间不早了，连忙招呼两个人：“走走走，咱们去把肉熏上，然后回来做晚饭。”
　　路上，闻择也给印河这个好奇宝宝解释了一番，什么叫熏肉。
　　得知这“熏肉”好吃，印河干起活来格外卖力。
　　他们在草棚外搭了几根架子，然后将穿了麻线的咸肉，挂在架子上。
　　闻择取了果树枝和松枝，生起火。
　　因为是从树上新砍的，几种树枝含水量都比较大，所以烧的时候会冒出青色的烟来。
　　把树枝安放在咸肉下面，确保烟雾往上飘，笼罩了咸肉，闻择拍拍手，说：
　　“成了！走，回去做饭！”
　　印河屁颠颠地跟在他身后，问：“哥，明天能吃熏肉吗？”
　　闻择笑道：“哪有那么快，我估计得熏个十来天呢。”
　　印河：“好吧，这么久啊。”
　　三个人解决晚饭后，天已经微微擦黑。
　　消食的闻择溜达到了晾着咸肉的架子前，查看了下咸肉的状态。
　　“这也不行啊……”他皱着眉说。
　　卓穆在不远处问：“怎么了？”
　　闻择往上指了指：“烟都飘走了，没在肉上面留下来多少。”
　　卓穆想了想：“树枝虽然烧得不厉害，但还是有火，不能往草棚里面挪。不然挖个浅一点的山洞出来？”
　　闻择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叫上印河，他有爪子，比较擅长干这活！”
　　印河已经听到了，走到两个人中间，看他们检查山体，确定挖洞的地方。
　　“就在这吧，”闻择踮脚，比量了一个高度，“这么高就行，也不用挖得太深，挖完以后，我和卓穆再把山体修整修整，免得塌了。”
　　印河摩拳擦掌，原地变成兽形：“好嘞！”
　　他弯着腰，撅着毛茸茸的圆圆熊屁股，两只熊爪左右开弓，没一会儿，山就被他掏出个坑来。
　　卓穆拿着工具，把挖出来的土往外面清。
　　闻择没活干，主打一个激励、陪伴的作用。
　　“印河，右边挖得太完美了！左边再来两下！对对对！”
　　“不错，这个高度刚刚好！”
　　“太聪明了，我说一遍你就会了！干活真麻利！”
　　肉眼可见的，印河掏土的劲头更盛。
　　闻择意犹未尽，看向了旁边的卓穆。
　　麻衣穿得也跟高定似的挺拔男人，若有所感，微微掀起了眼帘。
　　他白色的短发被晚风吹得微动，赤色的眼眸深邃又淡定。
　　四目相对，他挑了下眉，明显看穿了一切。
　　“咳。”闻择倍感压力，清咳一声，什么都没说，移开了目光。
　　卓穆却多看了他两眼，再次低头时，薄唇勾了起来。
　　不算深的长形山洞修整完毕后，闻择他们把架子连带着咸肉，都搬了过来。
　　取树枝，重新生火，熏肉。
　　看着聚集在顶部的烟气，闻择说：“这回应该是可以了！”
　　卓穆“嗯”了一声，往他身后看：“桑回他们来了。”
　　他们带来了十来种树木，让闻择一一判断，能否用来烧木炭。
　　最终，闻择选了四种满足要求，且在山南部落领地内数量颇多的。
　　正事说完，桑回指着熏肉，总算是能问了：“闻择，刚刚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这是干什么呢？”
　　“就是咱们之前做的那批咸肉啊，我在烟熏。”
　　“烟熏？”桑回好奇地说，“会比风干更好吃吗？”
　　闻择：“我觉得会。选的树枝不同，熏出来的肉味道也不一样，像现在用的就是松枝，到时候肉会有一股淡淡的松香味儿。”
　　桑回的眼睛亮了：“我很喜欢松树的味道的！”
　　乌叶问：“还能选什么树枝啊？”
　　闻择就给他们说了几种果木，以及兽世特有的树木。
　　“你们喜欢什么味道，不妨回去以后试试，”他说，“熏制很简单的，点上火，任由树枝慢慢烧着就行了。不过得注意些，别烧起来，烧到山上去。山火可是很麻烦的。”
　　后面这话，闻择说得相当严肃。
　　他们自己选择挖山洞的地方，周围就全是土丘，没什么可燃物。
　　大家郑重地点头：“知道了。”
　　吉砂显然对这个熏肉很感兴趣，笑着问桑回：“正好咱们家也做了一批咸肉，要不然试试？”
　　桑回：“可以啊！柏灵不是很喜欢吃甜脆果吗，可以砍点那个树枝熏。”
　　吉砂：“行，再砍点你喜欢的松枝。”
　　家人之间互相惦记的样子，给乌叶这个单身兽人看得有点眼热，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心仪的伴侣。
　　大家离开后，闻择和卓穆聊着天，不知怎么，话题到了“伴侣”上面。
　　“吉砂比桑回大了二十岁。”卓穆说。
　　闻择有些惊讶：“竟然差了这么多？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不过别说他们两个了，桑回和柏灵站在一块，也不像父子，像兄弟。”
　　兽世的人们寿命长，成年早，衰老慢，这就使得他们生命里绝大部分，都是“壮年期”。
　　他们有更多的精力，去享受悠悠生命里的美好时光。
　　“不管是兽人还是亚兽人，在选择伴侣上面都很慎重。”卓穆说，“一定是确定往后都和这个人在一起，才会一起向兽神祈福、结为伴侣。有些人甚至会单身上百年。”
　　“哇……上百年，这么久，”闻择表示着自己的惊叹，显然已经忘了他现在也是兽世的一份子，“那他们不会寂寞吗？想要找个伴陪自己？”
　　卓穆淡淡道：“可以有不止一个约会对象。”
　　闻择长长地“哦——”了一声。
　　懂了，就是可以一直谈恋爱，但是不结婚。
　　结了婚，就不能分开了。
　　他点点头，嘟囔：“果然是要慎重。”
　　时间已经比较晚了，他打了个哈欠，主动结束了聊天。
　　“我去睡觉啦～你也早点睡。”
　　“嗯。”
　　卓穆目送他离开，夜色让他的眼眸，越发深邃。
　　＊＊＊
　　第二天上午，卓穆去打猎，闻择跟着部落里的亚兽人，一块去采集。
　　听离水说，乌叶带了白峡等人，早早出发去山里面砍树了。
　　中午，闻择和卓穆回到部落，简单吃了点东西，一块去了修在宝方山的陶窑。
　　烧炭同样得注意火势，那里正好有一大片清除了植被的空地，离水源也不远。
　　他们抵达后，乌叶带着人簇拥了过来。
　　“闻择，你看我们砍的这些木头怎么样？”
　　刚刚闻择就看到了那堆得高高的木头，说：“不错，都是好木头，不过数量应该不太够。”
　　乌叶：“嗯，下午留一部分人跟你先烧着，我再带着人去砍，咱们这回多烧点炭。”
　　闻择：“行。”
　　又说了几句，乌叶和他道别，带着一队兽人走了。
　　空地上的其他人，目光都汇聚在闻择身上，没人说话。
　　闻择扫了一眼，确定全是部落的核心人员。
　　看来部落的考量和他一样——不把烧炭方法外传。
　　他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场景，勾唇一笑：“既然人都在，我就不废话了，先分一队人去和些泥来吧。”
　　大家有点意外。
　　烧炭却要和泥？这是什么烧法？


第58章 守夜
　　大家疑惑归疑惑, 谁也没出声质疑。
　　因为已经习惯了闻择不按照常理做事。
　　他那些奇奇怪怪的点子，总会导致意想不到的好成果。
　　于是桑回问：“普通的泥就行？还是要用陶泥？”
　　闻择：“普通的泥。”
　　桑回：“那我带着人去吧。”
　　闻择点点头，指挥剩下的人, 把木头搬一部分到空地上。
　　“接下来，我要和你们说怎么架木头。”
　　大家聚拢在他前方，认真地听着。
　　“首先, 取一根木头来, 直立地埋在土中。卓穆，你的力气比较大，你来吧？”
　　卓穆上前两步：“好。埋多深？”
　　闻择比量了一臂的距离：“大概这么多？要保证它能立住。”
　　“嗯。”
　　乌叶他们砍回来的树木都比闻择的大腿还粗, 虽然劈成了一段一段, 每段还是到闻择胸口这么长。
　　而且木头坚硬紧实, 一看就沉甸甸的。
　　卓穆搬起木头来, 却丝毫不费力, 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好像那是一根羽毛。
　　他利落地将木头立起来, 一手扶着，另一只手抬起，照着木头最顶上往下拍。
　　“砰！”
　　伴着一道闷闷的破土声，那沉重的大木头, 就像是蜡烛插|进奶油蛋糕般丝滑, 被卓穆给拍进了土里！
　　深度和卓穆比量的, 还分毫不差！
　　“好了。”高大冷峻，五官深刻的男人淡淡说道。
　　闻择暗暗咋舌，又叫了几个人抬着木头，往立着的这根上一圈圈地搭。
　　最终，搭出了一个大概直径两米的木头堆。
　　留下的几个亚兽人没有参与搬木头, 站在稍远的地方，仔细地看着。
　　离水说：“好像和咱们之前烧篝火时，搭的木头差不多？不过比那个要整齐。”
　　闻择听到，说：“也要更牢固些。”
　　离水点点头：“学到了。”
　　“闻择，我们回来了！”桑回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闻择扭头，见他们抬着几大筐和好的泥，快步靠近。筐底还在不断往下滴着泥水。
　　“来，放这边，正好我们的木头也搭好了。”
　　等桑回把筐放下，闻择挽起袖子，从里面捞了一把泥出来，抹在了面前的木头上。
　　“接下来就是要把这些木头外面都抹一遍，”闻择边抹边说，“然后在上面留个大点的透气孔，点火也是在上面。”
　　“原来泥是这么用的啊，把木头闷在里面烧？”乌叶问。
　　“对。”
　　站在闻择身侧的桑回想了想，问：“最外面这层糊了泥，也能变成木炭吗？”
　　闻择一怔，动作停了下。
　　“桑回叔，你提醒我了！直接这么抹，外面这圈木头都浪费了！”
　　这烧炭的法子，还是他很久之前在书上瞄来的，所以记得不那么深刻。
　　现在他才想起来，可以在木头外头再铺一层干草、干树叶什么的啊！这样抹的泥也更均匀！
　　“离水。”闻择唤道。
　　“在呢。”
　　“你带着人去林子里面收集些干树叶来好吗？急用。”
　　“我马上去！”
　　他前脚带着人走，闻择又对白峡说：“你去找些石头来，要这么大的，质地坚硬扛烧的。”
　　白峡：“成！”
　　离水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闻择没急着抹泥，让卓穆他们如法炮制，堆了几个新的木柴堆。
　　有他调度，大家干起活有条不紊，效率很高。
　　“闻择，这些树叶你先用着！”很快，离水把一大筐树叶倒在了柴堆边。
　　“好。”闻择指挥两个人和他一起，把树叶铺在柴堆上，然后，在树叶上面抹泥。
　　“大家涂得均匀仔细些，别留缝隙。”
　　“嗯嗯。”
　　柴堆最顶上，闻择留了没涂泥的进气孔。
　　最下面，他还转着圈，掏了几个小洞。
　　“来，从上面点火。”
　　闻择刚说完，就有高大的兽人上前，把那里的干树叶给点着了。
　　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树叶烧得非常快，没一会儿，上头的孔里就冒出青烟。
　　闻择又往上面堆了点干树枝，火焰呼呼向上烧来。
　　“点火成功了！”他黑色的双眸被火光照得明亮，同大家说，“桑回叔，离水，你们就留在这里，看到有泥裂开，抓紧用湿泥巴堵上。”
　　两人齐声应着：“行。”
　　闻择带着其他人，把别的柴堆按照同样的操作，盖树叶、抹泥、点火。
　　留了人盯着，闻择回到最先燃烧的木柴堆，检查下方的几个孔洞。
　　遇到火焰往下窜的，他就用石头迅速堵上，再拿厚厚的湿泥巴，把石头外面糊一层。
　　先用石头，是因为他不像兽人那么皮糙肉厚，怕烧手。
　　要照看的柴堆有些多，接下来，他跟打地鼠似的，看到下面哪个小孔冒火，就赶紧堵哪个孔，忙得脚步不停。
　　卓穆等人看了一会儿，学会了，便把闻择替了下来。
　　闻择也没闲着，带着人堆木柴、和泥、捡干树叶、用湿泥巴补缝隙。
　　还有最上面的通气孔，也要他根据柴堆的情况，判断要不要堵上。
　　反正，哪里有需要，他就往哪里冲。
　　桑回见他累得气喘吁吁的，劝道：“闻择，你去那边坐着吧，需要做什么，我们来就行。”
　　其他人附和：“对，我们跟着你干了半天，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要是干得不对，你纠正我们。”
　　闻择摆了摆手：“这是部落第一次烧木炭，砍了这么多的木头，要是烧坏了就太可惜了。所以我必须得亲自盯着，不然不放心。”
　　一旦他坚持，是谁说都没用的，大家只能由他去了。
　　不过他们都跟在闻择身边，一旦闻择要干什么，他们就抢着动手。
　　活虽然不重，但是来来回回地奔波，久了还是累人。
　　闻择就这样领着人烧了三个多小时，才终于能坐下来歇歇。
　　夕阳已经没入西边的山巅，橘红色的晚霞漫天。
　　数十个柴堆就算是糊了泥，在燃烧时，还是散发出了不可小觑的热量。
　　加上烟熏火燎，闻择早就学其他人那样，把上衣脱下来，收回到空间里了。
　　这会儿他坐在石头上，掏出水囊来，咕嘟咕嘟一口气干掉了一囊水。
　　喝完，他舒服地长出一口气，用手背抿了下嘴。
　　感觉有什么东西划手，他举过来一看，手背上糊了好几条泥。
　　“……”
　　他往四周看去，以前各有千秋的一张张帅脸，现在全都糊满了灰，只有眼睛还算明亮。
　　卓穆和白峡这种浅发色的兽人就更好笑了，头发都成“奶奶黑”了。
　　闻择什么时候见过卓穆这么狼狈了，忍了两下，还是没忍住，抱着空掉的水囊，“哈哈哈”大笑出声。
　　“笑什么？”问完，卓穆就反应过来了，嘴唇也勾了起来。
　　受他们传染，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轰然大笑。
　　“桑回？你是桑回吗？你怎么比你家吉砂还要黑了？”白峡边笑边拍大腿，十分夸张。
　　桑回：“……你要不要去水边看看自己什么样？全身上下只有牙是白的，还好意思笑我。”
　　吉砂闷闷地道：“我感觉我也被笑了。”
　　离水和秦山这对夫夫互相打趣：“你黑。”
　　“你比较黑。”
　　“你最黑。”
　　歇了一会儿，闻择感觉没那么累了，站起来，去查看木柴堆。
　　烧久了以后，柴堆里会传出木柴倒塌的声音。
　　好在大家把泥巴糊得比较厚，烧硬的“泥外壳”还是好好地立着。
　　桑回他们也走过来，问：“闻择，接下来是不是烧着就行了？”
　　“嗯，不用留那么多人了，你们回去吃饭吧。”
　　离水问：“那你呢？”
　　“我今天晚上得在这里看着。”
　　见他们一脸自荐之意，闻择抬手，先一步阻止道：“不行，这个活儿只有我能做。”
　　桑回叹气：“好吧。不过你一个人留在这肯定是不行的。”
　　卓穆：“我和他一起。”
　　乌叶：“等我洗个澡，吃个饭就过来。”
　　白峡：“我也来。就算帮不上烧炭，给你们巡巡逻还是能办到的。”
　　离水说：“那我回去多做点饭，给你们送来，你们就别生火了。”
　　桑回说：“印河那边不用担心，柏灵估计已经给他送过吃的了。晚上不行让他去我们那住。”
　　都不用闻择开口，大家就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展颜一笑：“行，那就按照你们说的做吧，谢了。”
　　大家离开后，卓穆知道闻择爱干净，说让他去洗一洗，也被他拒绝了。
　　“我估计也就熬个前半夜，等明天再洗吧。忙活了这么久，别在关键的时候出问题。”
　　卓穆不再劝了。
　　不过等白峡他们过来后，他还是去打了清水来，让闻择洗了洗手和脸。
　　入了夜，山里面温度降得厉害。
　　好在数个木柴堆提供着热量，再盖个兽皮毯子，身上暖烘烘的。
　　白峡他们变成了兽形，在空地外面趴下。黑暗里，传来他们粗重的呼吸声。
　　现在听到，闻择已经完全不会怕了。
　　就是这么坐着，也没个靠的地方，一会儿他就累了。
　　正考虑起来活动活动，卓穆走到他身后，低声说：“我变成兽形，你在我身上靠着吧。”
　　话音落下，他无声化作了一条庞大的纯白巨蟒。
　　借着清浅的月光，闻择扭头看去。
　　他整齐排列的鳞片，被折射出清冷的光晕。
　　长长的蟒身向外蜿蜒，没有碰到任何柴堆。
　　头颅明明大到骇人，此刻静静地贴在地面上，长长的嘴巴闭着，甚至连赤色的竖瞳也阖了起来。
　　虽然很矛盾，但此刻的他，真的给人一种，没有攻击性的温顺感。
　　而且他的蛇身，纯白似雪，漂亮非凡，看起来真的很好靠。
　　闻择怀念起“蛇皮床垫”的舒服感觉，沉默了几秒后，遵照自己内心的想法，靠了上去。
　　啊……他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凉凉的“真皮靠垫”，比他之前坐过的什么人体工学椅都要舒服。
　　夜色深沉静谧，身边有这样一位兽人陪伴，闻择非但不疲累，心中还格外安宁。
　　一整晚，他要注意柴堆的情况，没能睡觉。
　　但往卓穆身上靠一靠，就有充电的感觉。
　　第二天，天还没亮，闻择打着哈欠，和来换班的秦山他们说：
　　“柴堆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之后等它们冷却就行。我们回去补个觉，晚上再过来查看木炭。”
　　秦山点头：“好。这边我们会看好的，你放心。”
　　“嗯，辛苦啦。”
　　“你最辛苦，我们没做什么。”
　　闻择困得眼里都是生理性泪水，不再说话，挥手和几人道别，慢慢爬上了巨蟒的后背。
　　到家后，他强撑着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衣裳，才回到山洞里睡下。
　　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人问他要不要吃饭，他回了什么，也没记住。
　　等他再次醒来，肌肉有种久违的酸痛感，但精神养足了，很舒服。
　　闭着眼睛，躺着赖了会儿床，实在憋不住想去厕所，闻择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他头发微乱，睡眼惺忪，走到山洞外。
　　注意到旁边草棚里坐着的人，瞌睡一下子全跑了。
　　“赤屿族长？还有雪海部落的兽人？你们怎么来了？”
　　赤屿率先带着虹日部落的人站起来。
　　他身形高大，妖孽张扬的面孔，浮现出友善的笑意。
　　“闻择，我们做了纺线机给你送来。还有你之前和我们订的肥皂模具，我们也烧了一批。”
　　雪海部落的兽人同样起身，客气地和闻择说：“是白寒族长让我过来的。”
　　闻择刚醒，形象着实不算好，有点局促地说：“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洗了脸，马上回来。”
　　赤屿：“我们不急，你慢慢来。”
　　闻择赶紧跑去解决了内急，又洗漱了番，顶着还没干的头发往回走。
　　到了草棚附近，他才注意到，昨天晚上换下来没来得及洗的外衣，也被洗好晾起来了。
　　不知道是印河还是卓穆帮他洗的……他俊秀的脸微微一红。
　　“要先吃点东西吗？”同样换了身衣裳，把自己拾掇干净的卓穆问。
　　闻择摇了摇头：“等会儿再吃。”
　　“嗯。家里的活都已经干完了，肉也重新熏上了，不用着急。”
　　闻择感动地看了他一眼，走去草棚里。
　　“回来了，”他坐下来，不好意思地问，“你们都来了多久了？”
　　赤屿笑眯眯的：“也没多久。我们来了以后，雪海部落的人到的。”
　　这狐狸，是在暗示他们比雪海部落的人有耐心？闻择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下次过来要是赶上我睡觉，你们直接把我叫醒就行。”
　　赤屿笑了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闻择也没强求。反正卓穆是站在他这边的，大不了，他去和卓穆说。
　　之后，闻择看向雪海部落的兽人，“你是叫？”
　　那兽人是个长相硬朗的帅哥，浓眉大眼，蜜色皮肤，肌肉发达，往那一坐，跟座小塔似的。
　　“我叫林森。”他用略微粗犷的低沉声音回道。
　　“嗯，林森，你们族长让你过来，是不是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了？”
　　林森点头：“我们这些天把整片领地都找了一遍，找出了不少符合你要求的植物。族长希望你能来我们部落一趟，去它们生长的地方，辨别一下。”
　　闻择看了眼天色：“今天不行了，部落里还有事。”
　　林森问：“那大概什么时候能去？”
　　“顺利的话，明天我们就过去。”
　　“我们来接你？”
　　“不用，我让卓穆陪我一趟。”说完，闻择才后知后觉，他的态度这么自然。
　　他故作淡定地扭头，问卓穆：“你知道路的吧？”
　　卓穆颔首：“知道。”
　　还好没拒绝自己。闻择松口气。
　　话带到，林森站起来，客气地说：“闻择，期待你来我们部落。”
　　闻择笑着点点头：“我也是。”
　　“那我走了。”
　　他走到空地上，变成一只威风凛凛的金色大老虎，朝着雪海部落的方向跑去，身形很快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赤屿没等闻择询问，笑着把他们带来的东西放在地上。
　　“纺线机一共是三十架，我们是拆了带来的，都试过，能用。”
　　“肥皂模具我们做了两种，一种二十个，另一种四十个。”
　　闻择先看的是陶制模具，和他的巴掌差不多大，边缘比较厚，入手沉甸甸的。
　　虽然不是用红陶土烧的，但泛着光的棕色也很不错，而且敲击的声音清透，是上乘的陶器。
　　最让他惊喜的是……
　　“底部你们还刻了花纹？有花，有叶，还有鸟？真好看！”
　　寥寥几笔，却很传神，他都能想象到时印在肥皂上，会有多漂亮了。
　　赤屿笑着说：“是火岚想到的，花纹也是他带着几个亚兽人亲自刻的。今天他有事，没和我们一块来。他还一定要我转达你，有空的时候，去我们部落找他玩。”
　　“哈哈，我也挺想他的，有机会一定去。”闻择爱不释手地捧着模具，“真好看，我太喜欢了。”
　　赤屿：“我会把你的喜欢传达给他的。”
　　“嗯嗯。”
　　又检查了纺线机，确定没问题后，闻择拿出物资来给他们选。
　　“现在我手上有兽奶、兽肉、咸肉、茎块、坚果等食物，还有兽皮、布料、麻线，和麻刺果、盐、蜜浆等调料。”
　　“上次做的肥皂被换光了，你们如果要，得等两天。”
　　不提不知道，一提发现他手上的东西真是不少。
　　赤屿说：“这些就够了。不过比起普通的兽奶、兽肉，我们听说你做了一个叫酸奶的东西？还有肉肠、丸子、熏肉。想换这几样。”
　　闻择：“肉肠和丸子已经被吃光了，酸奶也只剩下一点，熏肉还没做好。”
　　赤屿有点失望。
　　闻择又说：“只是手里没有现成的，你们想要，我可以现做，也是过几天来取就行。”
　　赤屿眼睛一亮，当即表示：“行！”
　　两人敲定了物资的数量，闻择发现他们要的比自己预想中少了太多。
　　“赤屿族长，你们要得太少了吧。”闻择无奈地说。
　　赤屿却认真道：“不少，你忘了？你不仅教了我们怎么制作纺线机，还教了我们过滤、晒盐。”
　　“我们光是靠纺线机，就能换很多很多物资了。”
　　“还有盐，以前哪次煮盐，不得烧坏无数的陶器，人更是累得够呛。现在我们部落，轻轻松松就能获得足够吃一年的盐。自己吃不完，还能拿去和别的部落换。”
　　他身边的兽人们也连连点头：“对的，虽然一罐盐只能换两块兽肉，但积累起来也不少了。”
　　“我们准备趁着夏天还没过去，多晒点盐出来。族长说了，有些地方缺盐，等走商来了，把盐换给他们，说不定能赚上一笔呢。”
　　“这都是你的功劳，我们非常感谢你。”
　　赤屿柔和地看着闻择，建议道：“你们部落不忙的时候，也可以制点盐存着，反正盐什么时候都有用。”
　　闻择听得暗暗惊奇。
　　赤屿不愧是虹日部落的领导者，真有头脑。
　　盐这样的必需品，可不就是看着不显眼，但谁也离不开么？
　　他郑重点头：“好，我记下了，谢谢你的建议。”
　　赤屿笑道：“不用谢。那咱们要换的物资就说定了，过几天我如果不能来，就让部落其他人来取。”
　　闻择：“好。”
　　赤屿让其他兽人去远一点的地方等他，靠近闻择，低声说：
　　“有个事，我有些犹豫，但还是和你说了吧。”
　　卓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草棚里，淡定地坐在了闻择身边，和赤屿对视了眼。
　　赤屿失笑：“你怎么防我跟防敌人似的。”
　　闻择也笑了两声。谁让你挖了我几次墙角？山南部落的人不防着你就怪了。
　　“我的事卓穆都知道，赤屿族长，你直说吧。”
　　赤屿羡慕地看了卓穆一眼，说：“你们也知道，我们部落两千人，现在人人都会用腰机织布了，织布的方法，难免传出去。”
　　闻择“嗯”了声，对此并不意外。
　　“我能理解。而且，不一定是你们部落传出去的，我们部落人也不少。”
　　赤屿欣赏他的态度，点点头，又说：“据我所知，附近几个部落，都有人会织布了。雪海部落就在其中。我看他们派人来找你，好像很积极的样子，实际上未必愿意花很多物资，请你教他们织布。”
　　“总之，你们到雪海部落后，多注意些。如果他们做什么不好的事，我们虹日部落一定帮你。”
　　闻择想到白寒，觉得这位族长，不像坏人。
　　但他还是对赤屿的关心表达了感谢。
　　赤屿带着人离开后，卓穆郑重地同闻择说：“我不会让人欺负你。”
　　他不轻易许诺，一旦承诺，重若千钧。
　　闻择灿烂一笑：“嗯，我信你。”
　　到了傍晚，两人吃过晚饭，一块来到陶窑。
　　泥壳已经完全冷却，可以检查木炭了。


第59章 虎崽
　　乌叶、桑回、离水等人已经到了。
　　大家都站在空地上, 没有急着打开泥壳。
　　闻择看了一圈，老族长以岩并没有来。
　　听到脚步声，大家齐齐扭头, 笑着和两人打招呼。
　　“闻择，卓穆！就等你们了！”
　　闻择也笑了下，加快了脚步。
　　他轻轻嗅了下, 说：“虽然还没看到木炭, 但飘出来的味道还挺好闻的。”
　　桑回赞成地点点头：“有种被炙烤过的特殊木香。如果能成，我后面都想专门烧点木炭来用了。”
　　高大的乌叶也走过来，迫不及待地问：“闻择, 咱们先从哪里开始查看？”
　　“从左边开始吧。”
　　“行！”
　　闻择带着一众兽人、亚兽人, 浩浩荡荡地来到最左边。
　　在大家的注视下, 他莫名有点紧张, 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抬起拳头, 往泥壳上敲的时候, 他在心中不停地祈祷：一定要成功啊！拜托了！
　　“咔嚓”, 已经完全烧干的泥壳，变得硬且脆，很容易就被敲开了，哗啦倒下去。
　　烟灰飘开, 木炭的香气, 顿时变得浓郁。
　　里面的木头, 已经被烧成了一段段黑黝黝的木炭！
　　闻择眼睛一亮，连忙蹲了下去，捡起了一截木炭来。
　　刚入手的重量，就让他心中一喜。
　　很沉啊！
　　他用两只手捏了捏，是硬的！
　　傍晚的余晖照在转动的木炭表面, 令其泛起了光泽！
　　最后，他又屈指敲了敲——
　　“咚咚”，声音清脆！
　　闻择大喜过望，攥着木炭，站起来同翘首盼望的大家说：“烧成了！”
　　“不仅如此，木炭品质还很不错！烧成的比例也不小！”
　　听说用窑闷烧木炭，成品率只有一成，他都做好了他们的成品率不超过三成的心理准备。
　　刚刚粗略一估，得有五成了！真是天大的惊喜啊！不枉他昨天熬了一夜哈哈哈！
　　大家其实在看到他反应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个好结果。
　　可听他亲口说出，那种巨大的成就感和喜悦，还是猛烈冲击着每个人的心口。
　　“感谢兽神！真是太好了！”
　　“成了，我们成了！”
　　“闻择，多亏了你！”
　　“太厉害了，一次就烧成了！哈哈哈！”
　　“能让我也看看吗？”
　　闻择让开了一步：“当然，你们都来看看。”
　　大家马上围了上来，一个人捡起一根黑黢黢的木炭，哪怕自己的手指会变黑，他们也完全不在意，翻来覆去地看，嘴里还啧啧称奇。
　　乌叶笑着说：“我能感觉到，这木炭烧起来一定很热。”
　　“声音好清脆！”桑回微微瞪圆了眼睛，“长得这么漂亮，我都不舍得烧它了。”
　　“这个黑色光泽好好看啊，”离水的眼睛冒着光，“怎么像宝石一样！”
　　桑回：“我也觉得像，不过可比宝石容易获得多了。”
　　离水重重点头，问：“我能拿一块回去吗？试试打磨成珠子，做个项链什么的。”
　　闻择失笑：“当然可以，咱们烧出来这么多呢。”
　　桑回马上说：“那我也拿一块！柏灵见到一定开心死了！”
　　众人开心地哈哈笑起来，气氛轻松又愉悦。
　　接着，闻择带着大家，把所有的泥壳都敲开了，收获了小山包一样高的黑色木炭。
　　它们堆在一块的样子，让闻择想到了煤炭。
　　煤是一种非常好的燃料，如果能在兽世找到，就不用这么麻烦地烧炭了。
　　因为搬木炭，大家的手上、身上都沾了黑色的炭灰，俊脸左一道右一道的，看着很是滑稽。
　　尤其像卓穆这种平常淡漠冷静、不苟言笑的兽人，那股冷淡严肃的感觉，一下就被冲淡了。
　　闻择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放声大笑起来。
　　卓穆：“……”算了，被笑多了，也就习惯了。
　　其他人也互相调侃了几句，桑回说：“既然木炭烧好了，明天上午我带几个人把陶窑修一修，你们捏陶胚，下午就开始烧陶吧？”
　　乌叶点头：“行，我太想知道这个木炭的效果了。”
　　离水：“那我和闻择带着人制胚。”
　　闻择开口：“我恐怕不能参与这次烧陶了。”
　　“嗯？”大家疑惑。
　　“今天和雪海部落的人说好了，明天去他们部落谈事情。”
　　“这样啊……”桑回想了想，问：“那我们等你回来再烧？”
　　闻择摆手：“不用不用。木炭是现成的，烧陶你们都很熟悉了，我在不在也没什么影响。而且你们明天烧上，等我和卓穆回来的时候，直接能检查新烧好的陶器了。”
　　桑回：“嗯，那就不等你们了。就你和卓穆两个人去吗？用不用多带点人？”
　　闻择微笑：“不用。”
　　桑回看他灰头土脸的，笑着说：“这边没什么事了，你们快去洗澡吧。”
　　闻择问：“不用我们看着木炭吗？”
　　乌叶说：“明天就要用这些木炭，别往别的地方折腾了，我今天带两个兽人，在这里巡逻就行，你也累了几天了，回去休息吧。”
　　闻择点点头，没再拒绝，说起了另一件事。
　　“今天赤屿他们又送了二十架纺线机过来，你们谁想要可以和我换，最好是用防潮防虫处理过的木头，我盖房用。”
　　“我们也能拥有自己的纺线机了？”离水高兴地说，“太好了，我要换一架！”
　　桑回不甘落后：“我想换两架！”
　　其他亚兽人也表示要换。
　　闻择点头：“我和卓穆如果不在，你们找印河就行，我会和他说的。”
　　“对了，”临走之前，他和离水说，“你能不能帮我捏几个我上次捏的那种坛子？坛口有一圈向上凹槽的那种。”
　　离水点头：“可以，我记得那个样子。说起来，这坛子是怎么用的啊？”
　　闻择便简单解释了下怎么密封，听得大家连连称奇。
　　“还能这样？”
　　“只用水就能密封，这个办法也太好了吧！”
　　“我也要捏几个坛子出来用！”
　　闻择交代完，笑着和大家挥手道别，坐上了纯白巨蟒的后背。
　　巨蟒往外游了一段，低声询问：“现在木炭也烧好了，时间还早，要不要去泡温泉？”
　　闻择眼睛倏然亮起。
　　他当然想了！伴着凉爽的山风泡温泉超级舒服的！
　　“印河怎么办？”他问。
　　卓穆说：“我吼一声，托别的兽人给他带话，让他来和咱们汇合。”
　　“好！”
　　卓穆张开蟒蛇巨口，吼啸山林，惊起飞鸟，传出了很远很远。
　　好在他的吼声中并没有敌意，人们听到后，紧绷的身躯便放松下来。
　　没多久，有熊的兽吼传来。
　　闻择和卓穆都听懂了。印河这小子，正在部落里面和小伙伴玩得正开心呢，说不来。
　　既然如此，只能他们两个去泡了。
　　＊＊＊
　　另一边，乌叶已经赶回了静悄悄的家中。
　　他走进昏暗的山洞，看到老兽人以岩变成了兽形，皮毛褪色般灰扑扑的，正趴在地上，闭着眼睛，几乎听不到呼吸声。
　　确定他的身躯还在浅浅起伏，乌叶松了口气，轻手轻脚正要退出去。
　　“回来了？”以岩苍老的声音响起，听得乌叶有些心酸。
　　印象中，父亲是位高大健壮的亚兽人，可随着年龄大了，苍老得飞快。
　　这几年，他都没见过以岩放声讲话、快步奔跑了。
　　“嗯，”乌叶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关切地问，“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以岩不甚在意地说。
　　看出乌叶的难过，他笑了声，宽慰道：“回归兽神的怀抱，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我已经被兽神厚待了那么多年，已经很知足了。”
　　乌叶抹了一把脸，低低“嗯”了一声。
　　以岩又问：“木炭烧得怎么样？”
　　乌叶打起了精神：“很成功！你看，我还带回来了一块。”
　　他将木炭递到以岩面前，后者变成了人形，捧着木炭，又是看又是嗅又是敲。
　　半晌后，他笑着感慨：“真好啊。”
　　乌叶：“有了这么好的木炭，我们明天就能再次烧陶了，多亏了闻择。”
　　以岩：“是的，闻择给我们山南部落带来了太多之前无法想象的好东西，他是兽神对我们的偏爱。”
　　面孔苍老，但目光矍铄的男人看向自己的儿子，郑重道：
　　“以后，你们也要和闻择一起，好好守护咱们的部落，让大家都过上更好的日子。”
　　“父亲，我会的。”
　　“嗯。”以岩笑起来，舒心地说，“部落有你们这些优秀的年轻一代，我再没什么遗憾了。”
　　＊＊＊
　　巨蟒赶路飞快，闻择刚在他背上躺了一会儿，就到了温泉脚下。
　　“要不要往山上走走？温泉更干净一些。”卓穆问。
　　“好好好！”闻择正想从他背上下来，结果巨蟒完全没停，刷刷就往山上滑去。
　　身躯倾斜后，闻择感觉他像是在坐攀升的过山车一样。
　　按照这个逻辑，如果巨蟒迅速从山上往下滑，岂不是会有失重的感觉？
　　有趣，想玩，但不好意思和卓穆说。
　　不多时，卓穆停在了一口冒着热腾腾白汽的小温泉池子旁。
　　说是“小池子”，其实也比闻择上辈子在温泉山庄泡过的池子都大了。
　　卓穆：“你在这里泡吧。”
　　闻择滑下来，卓穆原地变成了高大冷峻的男人。
　　“那你呢？”
　　“我去下面的池子。”卓穆修长的手指一指，“不远，你有事喊我。”
　　“嗯嗯。”
　　目送卓穆离开，闻择兴冲冲地把衣服全部都脱掉，“噗通！”跳进了温泉池中。
　　“嘶～有点烫！不过好舒服！”
　　卓穆已经走去了下面的池子，有山石挡着，完全看不到闻择了。
　　但他耳力敏锐，一切声音都落进了他的耳朵。
　　薄唇不禁勾起，他用手撩着水，洗了一把脸。
　　这次不用准备晚饭，闻择一直泡到了月上中天，才满足地躺在巨蟒的身上往家走。
　　刚泡完温泉，不禁闻择的身上热腾腾的，浅麦色的皮肤透着红，巨蟒的身躯，也像是一块被温热的美玉，触感舒服极了。
　　闻择在他背上翻了个身，打了一个哈欠。
　　真舒服啊～
　　翌日清晨，闻择和卓穆把家里的事处理好，又去看了看池塘里的树皮麻草，还没有完全沤好。
　　之后，他们告别了印河，朝着雪海部落的方向而去。
　　山南部落和雪海部落的领地虽然都没有虹日部落大，但是距离不短。
　　闻择和卓穆这次没赶时间，速度没有提升到极致。
　　路上碰到难得的野菜、野果，还会停下来采集一会儿。
　　边赶路，边欣赏着景色，大概上午十点钟，他们踏入了雪海部落的领地。
　　越是往深处走，闻择越深刻感觉到，这里景色、物种和山南部落的不同。
　　山更高，林更密，树木更高大。
　　就连出没的野兽，也更凶悍。
　　好在卓穆就是“最凶”的兽人，只要他放出自己的气息，所有猛兽都会落荒而逃。
　　“这里的确比咱们领地凉快多了，跟入了秋似的。”闻择边说，边把自己挽起来的袖子放下。
　　“用不用找块兽皮出来？”巨蟒问他。
　　闻择一怔，笑道：“不用，这才哪到哪啊，没那么冷呢。”
　　“我是说，你可以铺在身下坐着。”
　　原来是怕他的蛇鳞冰到自己啊……
　　经他一提醒，真感觉屁股下面凉飕飕的……
　　不过闻择还是没好意思往他身上铺兽皮垫子。都已经坐在人家背上了，再铺垫子，也有点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不用不用，太阳上来了，真不冷。反正很快就到了。”
　　卓穆没再坚持，但前行的速度，无声加快了。
　　约莫一个小时出头，两个人就抵达了雪白部落的居住地。
　　他们住的山洞也是挖在山上，不过都在半山腰，而且洞口是倾斜的。
　　洞的上方，还用泥土往外修出了一个拱形的宽大“房檐”。
　　雪海部落巡逻的兽人见到他们，马上变成庞大的老虎，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你们是谁？”
　　闻择坐在卓穆的背上答道：“我是闻择，他是卓穆，我们是从山南部落来的。”
　　话还没说完，那两个人兽人就放下了戒备。
　　“原来是你们啊！族长说过你们要来！欢迎欢迎！来，我领你们去找族长！”
　　闻择：“谢谢。”
　　途径一个个山洞，有不少兽人、亚兽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们。
　　闻择注意到，前方路上，几只毛茸茸在“打架”。
　　定睛一看，竟然是小老虎！
　　有白的，有黄的，不仅体型都比嘉意小，身上的毛看着也软。
　　他们都到附近了，这些小老虎也没察觉，正你挠我一爪子，我啃你一耳朵的，嘴里还发出稚嫩的嗷嗷叫声。
　　那虎头虎脑的样子，泛着健康有光的皮毛，软乎乎的爪垫，谁看了能不迷糊啊！
　　闻择直接就是一个被硬控！
　　他的眼睛冒出被萌化的渴望光芒，手指痒得不行。
　　真想把这些老虎崽崽们薅到怀里，吸吸吸吸吸！
　　从上方投下来的阴影，总算是惊动了这些崽崽们。
　　他们萌萌地扭头，看清楚威武霸气的大老虎，和不知道从哪来的纯白巨蟒后，吓得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嗷！”
　　几个崽崽忘了自己会讲话，连滚带爬，慌不择路。
　　其中有个最胖嘟嘟的小崽，脚拌了下，啪叽，摔了个虎啃泥，给闻择看得忍俊不禁。
　　“跑什么啊！”巡逻的兽人说，“我们又不会吃了你们！慢点儿，别撞树上！”
　　可惜，他说晚了，最前头的虎崽已经“哎呦”一声，和树干来了个亲密接触。
　　闻择“噗嗤”笑出声来。
　　巡逻兽人不好意思地说：“这是部落里还没化形的小崽，平常爱在一块玩，调皮惯了。”
　　“不会，”闻择由衷地夸赞，“我觉得他们很可爱。”
　　那几个虎崽崽对外人好奇，都没走远，正在树干后面一个叠一个，叠成了虎虎塔，探着可爱的毛茸茸脑瓜往外看。
　　听到俊秀的亚兽人夸他们，都露出了美滋滋的神情。
　　这个亚兽人不仅长得好看，穿得衣服特别，给人的感觉也好亲切温柔哦，让他们很想亲近。
　　反正他们在部落里都是瞎玩，对闻择感到好奇，所以没什么犹豫，就跟了上去。
　　白寒有预感闻择今天会过来，没有出门打猎。
　　看到闻择的身影，他便从山洞里跳了下来，五米多高的距离，对他丝毫没有影响，矫健落地。
　　迈开长腿，他迎了过来。
　　闻择也从卓穆的背上滑下，朝着白寒走去：“白寒族长。”
　　卓穆变成了人形，与白寒一样，俱是宽肩窄腰，肌理精壮的大帅哥。
　　白寒点点头，说：“闻择，卓穆，欢迎你们。”
　　性格使然，他嘴边只是勾着浅笑。
　　再往闻择身后看了看，他说：“还跟了一群小尾巴。”
　　小老虎们嗷嗷叫着：“族长～”
　　“族长今天和我们玩吗？”
　　白寒回答：“今天有事，不玩了。”
　　“那能让这个新哥哥陪我们玩吗？”大家看向的是闻择。
　　白寒一怔，金瞳柔和了两分，说：“他们是部落的客人，下午我们要一起出去。”
　　小老虎们有点失望，耷拉着虎耳：“好吧～”
　　闻择有点惊讶地看着白寒。这位年纪轻轻就成为族长的单身兽人，看着冷淡，对待崽崽们颇有耐心呀。
　　被虎崽崽们喜欢了，闻择很高兴，走过来，从他的兜里摸出一把坚果糖来。
　　这些坚果糖都是用黄果果的蜜浆熬的，有原味和牛奶两种口味。
　　虎崽崽们一闻到甜味儿，竖瞳都缩了缩，齐刷刷地盯着闻择。
　　闻择弯腰，笑眯眯地给每个虎崽崽都分了两块糖。
　　“这是我做的糖，给你们吃。”
　　虎崽崽馋得眼睛冒光，又不知道能不能收，征求地看向白寒。
　　“这是加了兽奶的蜜糖？”白寒推拒道，“闻择，你们自己留着吃。”
　　“没关系，还有呢，”闻择笑道，“就是给小崽崽们准备的，让他们收下吧。你们部落的坚果做成糖，特别香。”
　　白寒：“那你们谢谢闻择哥哥。”
　　小崽们开心地嗷嗷叫，不齐声地说：“谢谢闻择哥哥！嗷嗷！”
　　闻择示意他们抬起爪爪，他们就用后脚着地，两只前爪抬起，身子努力翘着，接过闻择递来的糖。
　　把糖含进嘴里，小崽们都幸福地直跳。
　　“好好吃！好甜啊！”
　　“兽奶，是兽奶的味道，嗷嗷嗷！”
　　“坚果好香好香！”
　　趁着他们吃糖，闻择还伸手，在每个崽崽的脑袋上呼噜了两下。
　　毛竟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软！但手感特别好！滑溜溜，暖烘烘的！摸着可舒服了！
　　为了不耽误正事，他恋恋不舍地把手放下，眼睛却止不住地往虎崽崽们身上瞄。
　　白寒金瞳透着暖意，适时说：“你如果喜欢，可以在我们部落多住几天，山洞已经收拾好了。”
　　卓穆无声地走到闻择身边，站定，抬眼看着白寒。
　　本来小崽崽们还想和闻择再玩一会儿，但卓穆那属于强者的气息，让他们本能地打怵，于是含着糖，奶声奶气地喊着：“族长再见！哥哥再见！”就跑了。
　　闻择对白寒微笑着说：“先看看情况吧。”
　　白寒点头，边领着他们往山根下面支起草棚走，边说：
　　“我们找到的那些植物都在野外，等带路的亚兽人来了，咱们就出发。”
　　闻择说好。
　　他和卓穆无声对视了一眼：雪海部落的态度还挺好的？
　　卓穆淡淡颔首：我也没察觉到敌意。
　　闻择放心了不少。
　　不过不到最后，还是不能完全松懈。
　　等了一小会儿，便有两个长相英俊，气质出众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
　　“族长，我们来了。”身材较为纤瘦，穿着灰色麻衣的青年开口，玉质的清冷声音，十分好听。
　　他的头发是纯然的白色，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缎面一样的光泽。
　　闻择他们随白寒站了起来，听白寒介绍道：“闻择，这是亚兽人雪原，旁边的是他的伴侣日仰。雪原比我大了二十多岁，是我们部落中，采集经验非常丰富的亚兽人。
　　“这是山南部落的闻择和卓穆。”
　　几个人友好地打了招呼。
　　见闻择目光落在自己穿着的麻衣上，雪原淡淡解释：“这是我儿子给我做的。他是个亚兽人，现在和伴侣一起生活在虹日部落。”
　　闻择没想到他这么敏锐，笑道：“原来如此。”
　　问了雪原儿子的名字，他表示，自己对他的心灵手巧印象很深。
　　没人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被夸奖，雪原的神色热络了两分。
　　“族长，咱们现在出发？”
　　白寒：“好，雪原，你带路吧。”
　　话音落下，在场的兽人都变成了兽形。
　　卓穆是白蟒，白寒是白虎，日仰则是橘色的大老虎。
　　闻择和雪原分别爬到卓穆、日仰的背上。
　　三个兽人向部落外面奔去，日仰和雪原在最前面开路，卓穆和闻择在中间，白寒殿后。
　　离开住地没多久，闻择见雪原变出了一双雪白的尖尖狐耳，迎着风颤了颤！
　　雪原嗅了下山风的味道，扭头和闻择说：
　　“咱们先去找你说的那个土豆。”


第60章 萝卜
　　雪原凭借记忆, 带着闻择等人穿过密林、原野、河流，不停向目的地奔去。
　　每当他分辨山风吹来的声息时，头上厚实的白狐耳都会轻轻颤动。
　　闻择坐在卓穆身上, 偷偷打量了好一会儿雪原的耳朵，难以想象触感有多好。
　　他也学着雪原的样子，仔细听着山谷的回声、嗅着风中的味道。
　　可惜陌生的气息太多, 他一时之间, 难以做到细致、详尽的区分。
　　所以对于能做到这些的雪原，闻择心里很是佩服。
　　他们这一行人，基本都是不善言辞的性子, 跑了有一会儿, 也没人说话, 气氛有点尴尬。
　　还是日仰打破了寂静：“闻择, 之前族长从你那换回来的肥皂和硫磺皂, 已经被部落需要的人换走了。”
　　闻择顺势接话：“是吗？效果怎么样？”
　　日仰：“挺好的, 洗澡洗手什么的很干净, 有小崽用了硫磺皂，身上的虫子都被杀死了。”
　　闻择：“那不错呀。”
　　一直沉默的白寒也开口解释：“这些天，部落进山的人没有被黑蜂蛰，不过被其他的小虫叮咬后, 用肥皂水洗了, 祛毒消肿的时间比之前快了许多。闻择, 你做的这些肥皂真的很好用。”
　　日仰笑道：“是的，我本来还说给我们的孩子送一块，结果他早就从你那换到了！这么好的东西，他竟然不早点告诉我们。闻择，你什么时候再做点肥皂？我们还商量再和你订一批呢。”
　　有物资可赚, 闻择积极地说：“我还欠了虹日部落一批食物没做，回去以后要忙个两天，然后就有空做肥皂了。对了，我还托人打造了一批新的肥皂模具出来，做出的肥皂会更好看，到时候我用新模具给你们做！不多收你们物资！”
　　雪海部落的三人听闻此言，都很高兴：“那太好了！”
　　雪原边带路，边问：“虹日部落和你们换了什么食物？”
　　闻择就说了肉肠、丸子和熏肉。
　　在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下，雪原他们都有些心活。
　　“上次族长从你那带回来的食物我们没分到，据说非常好吃。你能不能多做点出来，我们家也想换。”雪原说。
　　闻择：“成啊！没问题。”
　　白寒思忖着：肉肠和丸子吃起来都很方便，尤其适合他这种单身兽人。还有淀粉，部落里的亚兽人也觉得换少了。
　　于是白寒说：“等回到部落里，问问还有没有其他人想和闻择换肉肠、淀粉，如果人多，咱们就以部落的名义和闻择交换。”
　　这个提议，得到了雪原和日仰的一致同意。
　　“到了，就是这。”忽然，雪原开口。
　　日仰停下来，埋下庞大的虎头，雪原踩着他的头顶，利落地从他的背上跳下。
　　闻择马上也从卓穆的背上滑下。
　　这里是一片山坳，地上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不知名的黄白小花随着山风摇曳。
　　远一些的山上，长满了一棵棵高大、粗壮的阔叶硬木，景色十分壮丽、秀美。
　　雪原拨开杂草，又带着他们往前走了一段路，随即伸手向下一指：“在这里挖挖看。”
　　变成人形的日仰走了过来，阻止了他变出爪子，自己从空间中拿出一个石锄头，说：“我来吧。”
　　雪原浅笑，往后退了两步。
　　闻择一想到可能要找到土豆了，就心潮澎湃，一眨不眨地盯着日仰的动作。
　　日仰用石锄头，先是松了松地面的土，然后才往下挖去。
　　他挖得比较小心，不会破坏植物的根茎。
　　很快，一根二十厘米左右、沾着黑色泥土的棕红色块茎，被日仰挖出来，放在一旁。
　　雪原蹲下来，说：“我们管这个叫定土根，它们虽然个头不大，但数量多，生长的土地很结实。”
　　青年用手拂去定土根上面的泥，递给闻择。
　　这个颜色，这个形状，怎么那么像红薯呢！
　　闻择眼睛刷地亮了，赶紧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
　　嗯……味道不太对。
　　他又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黑银刀，擦了擦刀身，照着块茎削掉一截。
　　纤维太多了，好难削。
　　再看块茎里面的颜色，和红薯、土豆完全不搭边。
　　他不死心，用手指抹了一下，放进嘴中尝了尝。
　　啧，果然只有苦涩，没有清甜。
　　卓穆看着他的表情从高兴转变为失望，轻声问：“不是？”
　　“嗯，”闻择把块茎递给他，“你看看，感觉和咱们领地的灰灰根很像。”
　　卓穆看了几眼，说：“是的。”
　　闻择叹了口气，和雪海部落的几人说：“灰灰根我们领地还是不少的，味道很一般，就不要了。”
　　雪海部落的人表示理解。
　　出师不利，大家情绪稍微有点低落。
　　再次赶往下一个地点的时候，卓穆低声宽慰闻择：“没事，慢慢找。”
　　闻择还不至于被这点困难就打倒，但因他的话心生暖意，冲他勾唇一笑：“嗯。”
　　雪原要带他们去看的植物，在领地内长得比较分散。
　　所以也没分到底是块茎还是谷子，路上碰到哪样就看哪样。
　　闻择确定他们认真找过了。因为接下来，他不仅看到了类似土豆的茎块，还看到了和麦子长得很像的野燕麦、和水稻长得很像的稗草。
　　这个时节的野燕麦和稗草都还没完全成熟，但已经能分辨出与麦子、水稻的不同了。
　　他是农学生，学习杂交水稻知识时，最绕不开的就是稗草。以前在试验田里面，他可没少拔这玩意。
　　此刻一行五人停在稗草丛边，闻择弯腰，拨弄了一下已经开始灌浆的稗草穗。
　　“卓穆，野燕草（野燕麦在兽世的称呼）咱们领地有不少是吧？”闻择扭头问。
　　挺拔俊美的男人颔首：“对。受伤流血的话，把草叶碾碎了涂上，可以止血。实在找不到吃的的时候，我们也会磨点野燕草的谷子来吃。深秋时，会割一些野燕草，储存起来。”
　　顿了顿，他补充：“味道不太好。”
　　闻择点头。他没吃过野燕麦，不过能想象出来。粗粮的味道，肯定不像是大米、面粉那么香。
　　他说：“咱们现在食物比较充足，不过等回去后，还是可以割点存着，留着喂牛。等长腿鸟带回来，也能喂鸟。”
　　一旁的雪原问：“喂鸟？留着冬天再宰吗？”
　　闻择：“这个看情况，说不定会一直养着。”
　　雪原诧异地道：“不会跑吗？”
　　闻择：“到时想想办法。反正野燕麦拿来喂鸟还是很不错的。”
　　白寒等人带他们找了大半个下午，一样满意的作物都没找到，心里很过意不去。
　　日仰主动提出：“我们帮你割了野燕草送过去吧。”
　　闻择摆手，微笑着说：“不用，我们领地到处都是。倒是这个草……”
　　他指着面前的稗草：“你们管它们叫什么？”
　　雪原说：“这个草没有名字。”
　　闻择点点头：“我在我们领地没发现这种草，想带一点回去，种种看。”
　　稗草虽然产量低，味道也不算好，但是生命力特别顽强。
　　现代有多种产量高的水稻，都是用稗草杂交来的。
　　自己倒是没奢望能一下子杂交出水稻来，而是想到稗草可以拿来酿酒、做饲料。
　　反正种子洒下去也不用管，种一点，万一哪天用上了呢。
　　雪原立刻答应下来：“行，草还没结种，我们连着根挖了给你送过去。”
　　闻择点头：“嗯，不过先说好，这可不算是我要找的好作物哦。”
　　雪原勾唇：“自然。”
　　看了眼天色，闻择问：“还剩下多少没看？”
　　雪原：“不剩几样了，天擦黑之前，应该能赶回部落。”
　　闻择：“那走吧。”
　　这次再出发，雪海部落的三人心情颇为沉重，就连日仰，都没什么心思挑起话题了。
　　反而是闻择，察觉到氛围凝重，笑着说：
　　“打不起精神了？不然咱们今天先回去，明天起早来。”
　　白寒否认：“不是。”
　　雪原转头瞄了他一眼，苦笑着和闻择解释：“我们只是有些失望。本来还想着，如果能找到三样让你满意的作物，就能请你教我们织布了。现在别说织布，怕是连纺线机都换不来了。”
　　经过一下午的相处，闻择确定他们是真心想和自己做交易。
　　动员整个部落寻找作物，又带着自己和卓穆奔波这么久，闻择的心也软了。
　　他温和地笑道：“纺线机还是可以换的啊。我当时和白寒族长谈的，是最好用种子，又不是一定要用种子换。你们部落的坚果我还是挺喜欢的，今天分给虎崽崽们的糖里，就加了坚果，特别香。”
　　雪海部落的几人一听这话，表情全都亮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用坚果和你换也行？”
　　“对的，还有你们部落的花梨也行。只不过，用坚果的话，最起码要五大筐，才能换第一架纺线机。花梨就得更多了。”
　　雪原高兴地说：“是不少，但能换到纺线机就行！”
　　日仰连连点头：“我回去就凑坚果，先给你换一架！”
　　白寒马上掀起眼帘：“不行，第一架纺线机，要换给部落。”
　　日仰：“……哈哈，我明白，刚刚是太激动了。”
　　伴侣的在意和讨好，给雪原看得抿嘴直笑。
　　得到闻择的首肯，大家的心情总算是轻松起来，边赶路，边聊天。
　　距离拉近后，闻择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现在我们和虹日两个部落的人都会织布了，难道方法还没传到你们部落来吗？为什么执意想和我学习呢？”
　　几人心思淳朴，竟也说了实话：“传过来了，用的那叫什么……腰机？但我们还是觉得，既然是你的方法，跟着你学更好。”
　　日仰点头：“你既然能做出纺线机，说不定以后会有更好的织布方法，这次偷偷学，那下次呢？我们不想一直偷偷摸摸的。”
　　白寒也严肃地说：“我们雪海部落的人，不做这样的事。”
　　闻择静静听着，心里不禁有些动容。
　　随着太阳西斜，山风渐起，气温降低。
　　好在两个亚兽人身体都不错，暂时不需要添衣裳。
　　“闻择，你往西边看。”雪原抬手一指。
　　隔着一大片草地，闻择向西看去，那里生长着一片茂盛的翠绿树林。
　　树木普遍只有两人高，枝头悬挂着一串串青色的原形果子。
　　他心头一动，问：“这个不会就是花梨林吧？”
　　雪原赞许地点头，颇有些骄傲地说：“正是。我们的花梨，在冬天的时候可是很受欢迎的。”
　　闻择颇为羡慕：“这么一大片林子，足够你们换很多物资了。”
　　白寒也说：“是啊，大家都很看重这片树林。”
　　日仰：“等冬天的时候，你们可以换点花梨尝尝！”
　　闻择点头：“好。”
　　今冬他的房子肯定盖好了。山南部落的冬天有足足四个月，温度很低，他计划盘个火坑出来。
　　到时把炕烧得暖烘烘的，穿着单衣裳，往上头一坐，啃着雪海部落的花梨……嘶，想想就美死了！
　　说话间，几个人又停在一片草地上。
　　还是日仰用石锄翻土、挖茎块，其他人在一旁等着。
　　土里面的茎块，很快就露出了踪影，却不像之前挖得那样轻松。
　　“这个青茎块长得不小啊，”日仰随口感慨，“几锄头下去，都没挖到底。”
　　雪原：“不行就砍一截下来，先让闻择看看。”
　　日仰：“我再挖几下。”
　　他绕着茎块周围挖，很快，坑里面就只剩下一根直愣愣的翠绿色茎块。
　　闻择早在看清那茎块缨子的时候，就怔住了。
　　这个形状，不就是加大号的萝卜缨子么！
　　鼻子后知后觉工起作来，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萝卜辛辣味！
　　他们可能是找到萝卜了！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咚咚狂跳。
　　怕期待越大，失望越大，他尽量克制着表情，屈膝蹲下。
　　“我来帮忙一块挖。”说着，闻择直接上手，扒拉着绿色茎块周围的泥土。
　　雪原变出狐爪：“我也来。”
　　这茎块的根系很发达，深深扎进肥沃的黑泥中，三个人又是用爪子，又是上工具，终于合力将其挖了出来。
　　闻择捧着那比自己小臂还长的茎块，双眼放光。
　　这个形状，这个气味，让他确定了大半。
　　等他用黑银刀把茎块切开，看到里面嫩绿的颜色；再用舌尖舔了舔，品尝到微辣微甜的萝卜味道，他肯定，这就是青萝卜！
　　萝卜可是个好东西，能炖着吃、炒着吃、炸着吃，甚至做咸菜都下饭至极！
　　哈哈哈，他们找到萝卜啦！
　　闻择太高兴了，直接抱着萝卜往卓穆身边奔去。
　　“卓穆！这个茎块很好吃的！”生怕卓穆看不清楚，他举着绿色的大萝卜，左晃右晃，全方位展示。
　　卓穆对上他晶亮灿烂的黑眸，弧度优美的薄唇也勾了起来。
　　“这次找到满意的了？”他问。
　　“满意！太满意了！”闻择笑道，“我都恨不得捧着亲两口！”
　　卓穆嘴边笑意更浓，无奈地摇了摇头。
　　雪海部落的几人见状，也开心得不得了。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用青茎块，和你换纺线机了是吗？”雪原问。
　　闻择：“对！只需要一筐青茎块，加上一包秋天结的种子！”
　　青茎块在雪海部落不算稀罕东西，白寒立刻笑着答应下来。
　　日仰还笑着许诺：“闻择，虽然这次没用花梨和你换，但等冬天的时候，我们会给你送些梨过去的！不要你的物资！”
　　闻择也很高兴：“好啊！那我就期待着了！”
　　“闻择，土里面还有很多青茎块，要不要挖一些？”雪原问。
　　“挖挖挖！晚上回去就用这个做菜吃！”
　　“成！”
　　几个人全都麻利地挖起萝卜来。
　　不过可能是雪海部落气温偏低的原因，别看这些青萝卜大，其实还没完全长成。
　　闻择便说：“咱们挑手臂长的挖吧，剩下的留在土里面，再长长。”
　　雪原：“行。你把爪子变出来，能挖得更快些。”
　　闻择：“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是狼爪，挖土没有雪原的狐爪那么好用。
　　而且挖着挖着，他总感觉头顶痒痒的，于是遵从自己的内心，把黑色的狼耳给变了出来。
　　这下，就跟解开了什么封印似的，他刨土刨得十分来劲儿。
　　等他们把这一片草地大概翻了一遍，他还有点意犹未尽。
　　太阳落山后，黑得特别快，明月已经从东边浮上了天空。
　　每根都长如小臂的青色萝卜，横七竖八地堆放在一起，身子圆滚滚，胖嘟嘟的，就连绿色的萝卜缨子都分外可爱。
　　闻择现在从里到外热腾腾的，用小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高兴地说：
　　“时间不早了，把萝卜装筐，咱们回去吧？”
　　其他人说：“行。”
　　大家分头行动，足足装了五大筐青萝卜出来。
　　兽人们重新变成兽形，白寒背了两筐，日仰背了两筐，留给卓穆一筐。
　　卓穆淡淡道：“我可以多背一些。”
　　日仰哈哈一笑：“知道你是山南部落的勇士，不过你来了我们部落，就是客人，哪能让客人背得比我们还多。”
　　说完，他提示雪原坐稳，就迈开腿奔跑起来。
　　白寒和卓穆，紧随其后。
　　因为雪原说只剩两个植物没看，他们一块过去看了下。
　　这次没有找到萝卜的好运气了，都达不到闻择的要求。
　　三位兽人、两位亚兽人抵达部落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了，澄净的夜空中，缀满了一闪一闪的星子。
　　路上碰到的人，都主动和他们打招呼：“族长，你们总算回来了啊！筐里的这是……青茎块？”
　　白寒回答：“是的。”
　　“挖这么多，你们晚上不会要蒸来吃吧？虽然味道不算难吃，但一嚼全是水，总感觉吃了跟没吃似的。”兽人撇撇嘴，口吻有点嫌弃。
　　白寒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闻择：“你们想怎么吃？”
　　闻择笑道：“有肉吗？”
　　白寒：“负责打猎的兽人，应该已经把肉送到我的山洞去了。还有别的需要的吗？”
　　闻择摇头：“肉就行了。”
　　雪原心情很好，主动提议道：“这么晚了，我怕你们忙不过来，不如咱们一块做饭吃吧？”
　　闻择：“好啊！”
　　白寒毕竟是个单身兽人，炊具和调料都不多，于是他们带上肉，拐道去了雪原和日仰的山洞外。
　　他们和卓穆一样搭了石头灶，不过上面架的陶锅，旁边还立着一块平整干净的石板。
　　附近有水源，闻择简单清洗下，挽着袖子匆匆而来。
　　雪原一看他这架势，笑着就把“主厨”的位置让了出来。
　　“准备做点什么？我给你打下手。”
　　闻择快速清点了一下食材，拿起一块兽肉，说：“你来把这个切成丝吧，做一道萝卜炒肉丝！我再拿一块兽肉，用黑银刀剁成馅儿，咱们炸萝卜丸子！最后来一道炝拌萝卜丝！”
　　吸溜，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雪原笑着答应下来，带着日仰忙活去了。
　　卓穆自然而然留在闻择身边，默契地配合着他。
　　白寒不擅长做饭，就干点打水、烧火的杂活儿。
　　“当当当”，围着灶台，很快响起了闻择卖力剁馅儿的声音。
　　等雪原把肉丝切好，他这边也差不多剁好了。
　　“卓穆，你把剩下的馅儿剁完，我过去腌肉。”
　　卓穆点头，顺势接过黑银刀，两人的手指短暂地触碰，又分开。
　　“那我们呢？”雪原问。
　　“帮我切一下萝卜！去了皮，也是切成丝！”
　　“没问题！”
　　闻择担心和雪海部落没有他惯用的调料，这次出门，把淀粉、蜜浆、麻刺果什么的都带上了。
　　他取了个干净的大陶盆，放淀粉和水，把肉抓了抓，这样能让肉变得更嫩。
　　雪原一心多用，观察学习着他做饭的方法。
　　等他的肉腌好，萝卜丝也切完了。
　　闻择起锅烧油，开始用大火爆炒肉丝与萝卜丝。
　　“刺啦～”
　　还没放调料的时候，肉丝和萝卜丝在油锅里就交织碰撞出了霸道的香气，令雪海部落三人瞪圆了眼睛。
　　等闻择调了味，咸、甜、麻、酸、鲜味既完美交融，又层次分明，成倍地激发出香味，飘了很远很远！
　　如果香味会说话，一定是得意又骄傲的语气：小老虎们，通通让开！都尝尝我的厉害！


第61章 虫灾
　　卓穆虽然没吃过萝卜炒肉丝, 但是在闻择身边见识多了，表情还算平静。
　　倒是日仰咽了咽口水，怔怔地说：“原来青茎块是这么吃的啊……太香了吧。”
　　雪原也眼睛微亮：“闻着就能想象到有多好吃。”
　　“咕噜噜～”
　　大家循声看向了白寒的肚子。
　　这位年轻的族长, 白皙的面颊微红，尴尬地清咳了一声，嘟囔：“我本来没饿的。”
　　顿时引起了一片笑声。
　　不仅是他们, 霸烈的香气, 把住在近处的兽人、亚兽人、小崽们都全都吸引来了。
　　大家探着脖子往这边看，好奇地问：“这么香竟然是炒青茎块？咱们之前一直都吃错了？”
　　“好香好香！亚父，我想吃～”
　　雪原看着正经, 实则蔫儿坏地馋着他们：“这算什么, 闻择说还要炸萝卜丸子、凉拌萝卜丝。”
　　“天啊, 那又是什么？！”
　　闻择正好把萝卜炒肉丝出锅, 菜肴色泽诱人, 冒着热腾腾的白汽。
　　“我做了很多, 大家都来尝尝吧！”
　　虎崽们馋得嗷嗷叫：“亚父, 吃！吃！”
　　旁边长相有型的青年一把就捂住了他毛茸茸的嘴，有些尴尬地推辞道：“不用了，我们都吃过晚饭了，就是过来看看是什么能这么香。”
　　闻择微笑：“没关系的, 想吃就吃, 雪原, 你来招呼大家怎么样，我还要去腌一下萝卜丝。”
　　雪原看出闻择是真心想招待大家，对他的热情善良颇有好感，点头说：“行。”
　　卓穆主动走过去，把盐递给了他, 两人忙活起来。
　　雪原看向部落的族人，笑道：“我们挖了很多青茎块，大家不用客气。实在不好意思，可以用别的食物来和我们换。”
　　白寒补充：“兽肉，茎块，鸟蛋，都行。”
　　放在往常，他们出于好奇，顶多来看人家在做什么，是不会吃的。
　　但今天这香气实在是太诱人了，馋得他们口水直冒。
　　加上旁边的小崽们一闹腾，他们就更动摇。
　　既然闻择都放话了……那就换点来尝尝吧！
　　真有那么好吃，他们明天也出去挖青茎块！
　　“谢谢你们啦，我想用今天新掏的鸟蛋，给我的崽换点炒肉丝尝尝。”
　　“黑鹿肉行不行？也是今天猎的，行的话我现在就回山洞取！”
　　“我这有味道还不错的茎块！”
　　大家围上来后，日仰负责接收物资，雪原用木勺子，给他们每个人打菜。
　　他们捧着陶碗，手里捏着树枝制成的筷子，原地吃起来。
　　闻择刚用盐把一会儿要凉拌的萝卜丝腌好，正准备烧水焯萝卜丝，听到大家发出了赞叹：
　　“好鲜美！好甜啊！还有这个肉丝，好嫩好嫩！我都没怎么嚼，就吞下去了！”
　　“太香了，感觉配上蒸的定土根什么的，会更好吃！”
　　“没错！”
　　“好好吃嗷嗷嗷！亚父我还要！”
　　“你这馋虎，我做的饭不好好吃，这个倒是吃得来劲儿！”
　　雪原和日仰尝过后，也被这道菜的滋味惊艳到了。
　　香味和热闹引来了部落里更多的人，就算每个人只品尝一勺，闻择炒的那锅萝卜肉丝，还是很快见了底。
　　“天啊，被我们吃完了？那闻择他们一会儿吃什么？”大家慌了。
　　闻择这会儿正在把过了凉水、挤干水分的萝卜丝切碎，闻言说：“没事，我再炒就行，你们谁要是有空，帮我再切点肉丝和萝卜丝吧？”
　　马上有陌生的亚兽人举手：“我来吧！”
　　闻择笑眼弯弯：“行，再来个人，帮我把这个兽骨劈了，一会儿锅空下来，我炖个汤。”
　　有兽人开口：“我！我力气大！”
　　本来只是他们五个人的晚饭，一下子多了很多人帮忙。
　　大家把肉丝、萝卜丝、须须头一盆盆地切好，码在灶台边。
　　就连烧火的活儿，都被其他兽人抢走了。
　　闻择见萝卜炒肉丝这么受欢迎，在炸丸子之前，先过来炒了两大锅。
　　大家闻着锅中飘出来的香气，既期待又佩服地道：“闻择，早就听说你做饭好吃了，今天一吃，果然是如此！”
　　“青茎块这种又水又寡淡的食物，在你手上都能变得这么好吃！”
　　“我要好好跟你学学！”
　　等雪原说了部落可以用青茎块和闻择换纺线机一事，大家更是激动到沸腾。
　　“兽神呐！竟然是纺线机！我有个弟弟在山南部落生活，听他说，那纺线机特别特别好用！刷刷几下，就能把线纺得又快又好！”
　　“太好了，我们要有纺线机了！”
　　“闻择，谢谢你啊！”
　　“族长你们也辛苦了！”
　　这场面闻择经历多了，稍微适应些，客气地说：“不用谢，能换到青茎块，我也很高兴。”
　　白寒这个一族之长，却很少被族人这样围着夸赞，刚降温没多久的脸，又泛起了烫意，借口要帮闻择烧火，躲开了。
　　炒好菜，闻择把炸丸子用的馅料拌好，等锅中的兽油烧热，他炸起丸子来。
　　在山南部落时，他们就总是炸丸子吃，所以现在驾轻就熟。
　　拿个木勺，蒯一勺馅料，放手心一放，配合着手指的动作，快速一团——一个成型的丸子就团好了。整个过程甚至用不上三秒。
　　团好的丸子，被他一个接一个放进油锅中，被炸得飘起来，“呲呲”冒着小泡泡。
　　这活儿没太大的技术含量，一开始只有卓穆给他帮忙，后来雪原等人看会了，也围过来，一块儿团着丸子。
　　于是闻择把两只手腾了出来，专门负责炸丸子。
　　他还和雪海部落的人说：“不用团得太漂亮，差不多就行，反正一会儿都要吃掉。”
　　大家笑着答应，动作放开了几分。
　　丸子需要炸两遍，第二遍高温复炸后，闻择用自己带着的笊篱把丸子捞起来，放陶盆中凉着。
　　炸物的香气比炒菜更霸道，已经完全充盈了他们周身的空间。
　　在场的人们都被馋得双眼放光，时不时往炸得金黄的丸子上面瞄。
　　闻择用干净的筷子先夹了一个，递给卓穆，自己才吃。
　　“唔，味道还不错！”丸子里面很烫，闻择张口往外哈着气，眉眼因为美食而舒展。
　　用萝卜炸的丸子当真是一绝，辛辣的味道完全被去除了，只剩下萝卜的鲜甜。
　　还有外皮，炸得酥酥脆脆，里面又汁水充盈，很嫩，所以越嚼就越香。
　　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闻择心满意足地大家说：“你们也来尝尝。”
　　就等他这话呢！
　　好多双筷子，同时伸向了盛着丸子的盆。
　　“好吃！”
　　“天啊，就算是炸的纯肉丸子，也没有这么香吧？！”
　　“没见闻择往馅料里面放糖啊，竟然是甜的！”
　　“这个味道我太喜欢了！”
　　“嗷嗷嗷，好次真好次！”
　　“闻择！你真的不能留在我们雪海部落吗？”
　　闻择正忙着拌萝卜丝呢，没等回答，就听卓穆冷淡地说：“不能。”
　　他一下子笑起来：“嗯，是不能。”
　　炸丸子果然比炒肉丝更受欢迎，尤其是小崽，连着吃了十几个都没吃够，缠着家长还要。
　　家长们没犹豫，取了新的肉过来，开始当当当剁馅儿、切萝卜丝。
　　调味儿的活，他们担心做不好，就交给闻择。
　　到了团丸子和炸丸子这步，再接手。
　　白寒也不知道是怎么发展成小半个部落的人都来这边聚会的。
　　反正大家有物资的出物资，有力的出力，肉馅儿拌了一盆又一盆，炸丸子的香气，恨不得飘得整个部落都是。
　　刚出锅的丸子，很快就大家给分吃一空。
　　偶尔能听到人失望地喊：“给我留两个啊！你们动作也太快了吧！”
　　闻择忙活完，就招呼卓穆等人过来吃饭。
　　炒肉丝色泽漂亮、滋味下饭；炸萝卜丸子香气浓郁，勾人馋虫；拌萝卜丝清清爽爽，脆甜解腻。
　　这顿由萝卜当主要食材的饭，吃得几个人肚皮溜圆，十分满足。
　　饭后，不需要闻择去收拾碗筷，他就葛优瘫在铺了兽皮的大石凳上。
　　其他人也差不多吃完了，边打扫着“战场”，边聊天唱歌，气氛很是和乐融洽。
　　闻择听着歌，手里捧着一碗炖得奶白喷香的萝卜大骨汤，稍微吹一吹，一口口地吸溜着。
　　啊～大骨头和萝卜简直是绝配！骨髓也浸了萝卜香，太好喝了！
　　吃饱喝足以后，吹一吹清凉的晚风，简直不要太舒服。
　　就是空着的这只手有点空空的，要是能有毛茸茸的虎崽给他撸一撸就好了。
　　正思忖，他抬起眼帘，和面前一、二、三、四……足足五个虎崽的视线对上了！
　　这几个虎崽竟然还是按照大小个排的，最小的那个，比他以前见过的成年布偶猫大不了多少，可能是今年新出生的虎崽。
　　闻择“噗嗤”笑出声，眯着眼睛，朝他们勾了勾手。
　　蠢蠢欲动的虎崽马上嗷嗷叫着，往他身上扑来。
　　也就是这块石头大，不然闻择都要被他们给扑到地上去。
　　“闻择哥哥！”虎崽们亲亲热热地喊着他。
　　“诶！”闻择赶紧把汤喝光，碗就直接收进了空间里。
　　他摸摸这个脑袋，捏捏那个耳朵，恨不得自己有八只手。
　　最小的那个虎崽，直接蹦到了他怀中，拿肉垫垫踩了两圈，趴在他柔软的腹部，还把身子团成了一团，条纹状的虎尾巴绕到身前，圈住自己的前腿，小模样别提多萌多可爱了。
　　反正闻择是完全抵挡不住，又掏出坚果奶糖来，往他们嘴里塞。
　　他怀中这个，凭借奶滋滋的叫声，分到了最多。
　　闻择终于没忍住，用手臂拥着虎崽崽，垂下头，深深地在他身上嗅了一口。
　　阳光的味道，暖洋洋的温度！
　　真香！舒坦！
　　不远处，卓穆望着他，目光柔和。
　　＊＊＊
　　晚上，闻择在雪海部落给他安排的山洞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正常按照兽世的规矩，在其他部落借住、吃饭，是要交物资的。
　　可这次，雪海部落的人不仅不肯收他的物资，还因为昨晚那顿聚餐，倒找了他很多物资，让他小赚了一笔。
　　天蒙蒙亮时，他醒来，慢吞吞地去洗漱。
　　正盘算一会儿要和白寒他们说的事，余光里，两个兽人面色十分难看，快步朝白寒的山洞走去。
　　怎么了？
　　闻择整理好自己，也去了白寒的住处。
　　离得很远，他便看到两个兽人神情激动，冲白寒连说带比划。
　　白寒的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注意到闻择，他示意兽人先停下，主动和闻择打了招呼。
　　“闻择，你把纺线机放这就行，一会儿吃过早饭，我让人送你和卓穆回去。”
　　闻择站在几步外，温声说：“白寒族长，我还有些事想和你商量，现在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晚点再过来。”
　　白寒颔首：“现在确实不行，我得和他们去花梨林一趟。”
　　闻择：“能问问是发生什么了吗？”
　　白寒语气沉重：“他们说，整片花梨林都生了虫子。”
　　闻择一愣，蹙眉问：“什么样的虫子？多不多？”
　　既然白寒都把这事告诉他了，那两个来传信的兽人，便也没瞒着他。
　　“是一种白色的小虫子，很小，起初我们还以为是果子上结了糖霜。”
　　“数量特别多，每棵树上都有，根本就没法抓。”
　　“它们已经在啃果子了，照这么下去，秋天我们一颗花梨都收获不到！”
　　闻择抬了抬手：“你们先别急，出现虫害，抓紧防治，果子就还有救。”
　　他镇定的模样，影响了几个兽人，他们不像刚刚那么焦灼了，可还是满脸愁绪和无措。
　　“要怎么防治啊？抓又抓不过来，我们试了泼水，也冲不掉，总不能一把火烧了吧？”
　　闻择：“那么一大片林子，当然不能烧。”
　　他看向白寒，认真地问：“你们去花梨林，能不能把我带上？”
　　白寒有点不解，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可以是可以……你不吃早饭了吗？”
　　闻择：“都什么时候了，不吃了！现在就走！”
　　几个人途径卓穆的山洞，把他也叫上了。
　　路上，闻择坐在巨蟒的背上，和他说了一下花梨林的情况。
　　白寒和另外两兽人都化为兽形，在前面带着路。
　　大家的速度很快，二十来分钟，就抵达了花梨林。
　　闻择从卓穆背上下来，兽人们变成了人形，一块往林子里面走。
　　昨天远远看了一眼，闻择只知道这片林子很大，树上果实累累。
　　现在踩在层层落叶之上，他更是对这片树林，有了更深的感受。
　　和他在兽世见到的树林全都不同，这里放眼望去，只有五米左右高的花梨树，没有其他杂树，就连杂草都很少。
　　花梨树枝偏细、柔韧，树叶颜色深绿，郁郁葱葱，迎着风，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簇簇圆胖的花梨，就生长在枝头，因为个头大，将树枝都压弯了。
　　还不到花梨成熟的季节，梨皮还是青的，偶有几颗是极淡的黄色。
　　闻择嗅了嗅，只能闻到果子的青涩味儿。
　　最显眼的，还是花梨表面的一层“白霜”。他眯着眼睛，才能看到那些小白点在动。
　　闻择的脸沉了沉，已经想到了几种类似的害虫。
　　还没穿越前，可以说，农耕文明有多少年，害虫防治的历史就有多少年。
　　到了现代，在几种防治害虫的主要方法中，应用最普遍的要数化学，也就是药物防治。
　　可兽世哪有现成的农药？
　　等他找到可以消杀害虫的植物，配出药物来要花多少时间？
　　这么一大片花梨林，等得到那个时候吗？
　　闻择咬着牙，攥紧了手，使劲儿摇了摇头，压下脑子中的杂念。
　　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要检查花梨受灾的情况，努力想出应对的方法！
　　见白寒和其他两个兽人已经分别爬上不同的花梨树，拨弄着树叶和果子，仔细查看。
　　闻择也走到一棵树前。
　　正要爬，卓穆低声说：“我没见过这种虫子，不知道会不会有毒，还是少接触的好。反正树不算很高，我举着你吧。”
　　闻择对此表示赞成，谨慎地点了头。
　　卓穆顺势蹲下来，闻择犹豫了一瞬，还是坐在了他结实的半边肩膀上。
　　“坐稳了。”卓穆有力的手臂，单手压住他的两条腿，稳当当地站了起来。
　　身体拔高后，闻择仰着头，抬起手，正好能够到枝头的花梨。
　　很快，他就被树上的白色小虫吸引了注意，顾不上不好意思了。
　　小心将叶片翻过来后，果然看到背面也都是这种小虫，还有产下的白色虫卵。
　　虫多的叶片，已经出现斑点弯曲的痕迹，且变得很薄，很快要被虫掏出洞来。
　　闻择凑近了些，看到有少部分小虫，生长着黑色的双翅，腹部是橘黄色，身体两侧长着带刺的细足。
　　这个样子……和一种叫叶螨的害虫很像。
　　可现代的叶螨，是靠吃叶片的细胞为生，这些小白虫，个头不仅大一些，还吃果子。
　　捏着手中的叶片，他向树林深处望去。
　　“卓穆，咱们再去其他树检查检查。”
　　“好。”
　　好消息是，连续查看了数棵树，闻择只看到了这一种害虫。
　　坏消息是……
　　层叠的叶浪果实之间，数不清的小白虫，正一刻不停地啃噬着树叶、果子。
　　成虫就已经这样多了，等虫卵不断孵化、幼虫长成，这片花梨林，必定会遭受灭顶之灾！
　　闻择的心，狠狠一颤。
　　等他让卓穆把他放下，白寒等人也查看完了，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走到闻择身边。
　　白寒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走吧，先回部落。”
　　一行人很快就赶了回去。
　　部落里，消息传得很快。
　　白寒的山洞前，等候着许多人，面色一个比一个焦灼。
　　见到白寒，他们马上问：“族长，你们回来了！花梨树怎么样？”
　　白寒走过去，沉重地说：“很不好，几乎所有树，都生了很多的小白虫。那些小白虫已经把树叶啃薄了，果子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这可怎么办啊！要不然让部落里所有的人都去抓虫？”
　　白寒摇头：“太多，太小，抓不过来。而且我们还在树上，发现了数不清的虫卵。”
　　闻择适时补充了一句：“树下的土里面，应该也有虫卵。”
　　大家面色铁青：“也就是说，就算我们能把虫抓了，虫卵随便一孵化，又是满树的虫！而且它们还会不停地产卵！”
　　“所以，我们的花梨林保不住了？”
　　“现在已经不是花梨的问题了，谁知道这些小虫会不会把我们领地内其他的树都吃掉啊！”
　　“没了树，野兽活不下去，我们也会死的！”
　　“不要啊！”
　　“咱们把花梨林烧了吧！”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兽神生我们的气了，所以降下了责罚？”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悲观、愤怒和恐慌的情绪，瞬间蔓延。
　　有的兽人红了眼，话都没说完，就要往外冲。
　　“这些该死的虫子，我去把它们全烧了！”
　　其他人沉浸在悲愤里，没反应过来，闻择赶忙出声：“卓穆，拦住他。”
　　卓穆毫不犹豫，大步上前，大手死死钳制住那兽人的胳膊！
　　兽人喝了一声，本能地回击，早有准备的卓穆，扭过他的胳膊，“砰”的一声，把人高马大的男人，重重摁在了地上！
　　激愤的人群，霎时如油锅溅了水滴，炸开了。
　　“你、你这个山南部落的人，要干什么！”
　　“是想和我们雪海部落宣战吗！”
　　场面一触即发，极为紧张。
　　白寒冷着脸，示意雪海部落的人往后退，威严地说：
　　“闻择和卓穆是我们的朋友！谁也不准动手。”
　　越是这种时候，闻择越不会退。
　　他顶着压力，上前两步，坚定地站在卓穆身边，抛下一句他们最关心的话：
　　“大家冷静！花梨林还有救！”
　　众人果然大惊，就连被卓穆摁着的兽人都喊道：
　　“什么？怎么救！”
　　闻择没回答，而是给卓穆使了个眼神，让他把那兽人松开，免得矛盾进一步激化。
　　随即，他看向白寒，严肃地说：“白寒族长，你应该也明白，一旦起了山火，不仅你们领地，包括我们在内，周围的部落都会遭殃。
　　白寒点头：“是的，我不会准许族人用火的，刚刚是他们冲动了。还好你们反应得快，多谢。”
　　那个被卓穆阻拦的兽人，也后知后觉自己做错了事，红着脸低下了头。
　　人群里，雪原紧张地望着闻择，问：“你说我们的花梨林还有救，是真的吗？”


第62章 行动
　　闻择认真地说：“你们每天都去花梨林巡逻, 应该知道这些小白虫刚出现不久。叶片暂时没被它们啃破，果实也好好的。所以只要选对了方法，是可以驱杀害虫的。”
　　他表情严肃, 话锋一转：“但选错了方法，就会造成大祸。所以从现在开始，不管是谁, 都不准单独行动。要做什么, 和部落里的人商量了再去。”
　　此刻的闻择，莫名有种让人畏惧、信服的力量。同时，镇定自若的样子, 也让大家的焦躁的心, 稍稍平复。
　　大家不慌了, 点头表示, 记住了他的话, 一定听部落的安排。
　　闻择这才面色稍霁, 说：“至于方法……我有些思路, 不过要试过才知道有没有用。”
　　他漆黑的眸子缓缓扫过众人的脸，最终落在白寒英俊的面庞上。
　　“白寒族长，你们愿意让我试试吗？”
　　白寒沉声说：“当然。我们现在除了砍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能愿意帮忙, 我们很感谢你。”
　　雪原也点头说：“是的, 我们都听你的。”
　　其他人说：“闻择，你放手去做！最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对！需要我们做什么，你尽管说！”
　　得到了大家的支持，闻择的心也坚定起来。
　　他郑重地许诺：“谢谢你们的信任，我一定会尽全力。现在, 我需要仔细了解花梨林，谁能和我说说？”
　　白寒将闻择、卓穆带回了自己的山洞，一块过来的，还有雪原、日仰等，部落颇有威望的管理者。
　　坐下来后，有亚兽人给闻择他们递来了蒸好的茎块和烤好的肉。
　　他善意地说：“知道你们还没吃东西，边吃边说吧。”
　　闻择他们接过，笑着和大家道了谢。
　　折腾了一早上，肚子的确很饿了，闻择边啃着茎块，边问：
　　“这小白虫，你们以前有人见过吗？”
　　大家纷纷摇头，说“没见过”，“没印象”。
　　只有年纪稍大一些的雪原表示：“我在别的林子里面见过，不过只有零星几个。这虫子太小了，平常引起不了我们的注意。”
　　闻择“嗯”了一声，“也就是说，还是头一次大面积地在树林里出现。”
　　“对。”
　　“既然见过的人很少，你们恐怕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小白虫的天敌。”
　　“是的。不过我们可以一样样地去抓虫子，放到花梨林里面去。”
　　“这个方法暂时记下。”闻择说，“那花梨林今年，或者说这几年，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把你们能想到的，都和我说说。”
　　大家努力地思考着，不过讲的事情都很平常，并不像是虫灾的诱因。
　　闻择在脑海中整合着大家提供的信息，喃喃道：“我看你们的花梨林还挺整洁的，基本不见杂树。”
　　白寒面色忽地一变，说：“你这样一讲，我想起来个事。”
　　“什么事？”
　　“几年前，在我还没当上族长时，花梨林不是现在这样的。里面长了很多其他的树、草。那些杂树杂草抢走了大部分的土地、光照，所以花梨的产量不像是现在这么高。”
　　闻择有点猜到发生什么了，问：“后来呢？”
　　“因为这片林子结的花梨个头最大，味道也最甜，部落里有人说，把那些杂树和杂草都拔了，花梨肯定长得更好。这个提议，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
　　在场的其他人也想起了这件事，补充了几个细节——
　　比如拔了杂树后，花梨树得到了充足的养分，果然是长得更好，结的果子也更好吃了；
　　比如这几年的冬天，他们靠这些花梨，换到了很多物资；
　　再比如大家尝到了甜头，对铲除花梨林的杂草一事，更加积极。
　　见闻择露出了了然之色，他们问：“难道这个小白虫，就是和我们拔掉杂树、杂草有关。”
　　闻择：“是的。”
　　现代的农业已经发展得很成熟，哪怕不从事种植行业的普通人，也听过“间作、轮作”的重要性。
　　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中，闻择解释道：“简单来说，一直在一片土地上，种同一种作物，会令土壤里某些养分得不到补充。作物变弱了，害虫就会变得更多、更厉害。
　　“长此以往，土地变差，害虫泛滥，作物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减产是最基本的。
　　“花梨林中的小白虫，极大可能就是这么来的。”
　　闻择颇为感慨：他们铲除杂树杂草都有几年了，才开始有虫灾，这兽世的树木，抗虫性还是挺强的。
　　兽世的人根本就没有种植的概念。大家天性乐观，秉持着过一天算一天的思想。
　　雪海部落的人，之所以对这片花梨林这样看重，和虹日部落对陶器看重的道理差不多。
　　他们对这片林子抱有了太大的希望，又为其付出了许多努力，自然会产生特殊的感情。
　　此刻，包括卓穆在内，乍一听到闻择提出的概念，他们都愣住了，半天才消化。
　　日仰焦灼地说：“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那可怎么办啊，我们拔树拔草都好几年了！现在把树、草填回去，也不能管用吧？”
　　闻择：“嗯，恐怕杀不死小白虫。”
　　雪海部路的人捶胸顿足，肠子都悔青了。
　　有人说：“我当时就不支持拔树。不管什么植物，都是兽神的馈赠，怎么能不让它们生长呢。早知会变成这样，我当初说什么也要阻止大家！”
　　雪原冷冷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想办法杀虫才是正事！”
　　他殷切地看向闻择：“既然现在知道了这些小白虫出现的原因，是不是可以找到对付他们的办法了？”
　　闻择还是没有打包票：“比之前的把握大些了。白寒族长，时间紧迫，咱们现在就要采取行动。”
　　白寒面色紧绷：“好，你说。”
　　“我需要你把部落里能用的人手都召集过来，去收集干草、干树叶、干桔梗等。”
　　闻择又看向雪原：“雪原，你对部落最熟悉，要去找一块足够空旷，最好连草都没有、周围还有挡风土丘的地。等干草什么的收集回来，要堆在那里焚烧。”
　　白寒和雪原立刻应声：“好，我们现在就去。”
　　闻择：“去之前，你们帮我请几个上了年纪的亚兽人过来。”
　　大家没问他要做什么，直接答应下来。
　　在闻择的安排下，整个雪海部落都被动员了起来。
　　他和卓穆坐镇在白寒的山洞里，俨然成了这次行动的主心骨。
　　白寒和雪原他们帮着收集树叶、找空地的时候，闻择正在拿着木棍，在地上给几个老亚兽人画着图。
　　他凭借自己脑子里的知识，一口气画了好几种可以驱虫的植物——兰草、烟草、蓝靛、苍耳。
　　因为不知道它们在兽世还叫不叫同样的名字，所以每画一个，他就仔细给这些亚兽人形容一番。
　　前面几个，这些亚兽人们都说，没在领地内见过。
　　直到他画到苍耳，大家忙说：“这个有！黑色的，上面长满了刺，经过的时候擦到，都会刮在兽皮袍子上，对吧？”
　　闻择黑眸一亮：“对！这东西我们部落也有，怪常见的。”
　　亚兽人们：“是的是的。闻择，这个刺刺球是能杀小白虫吗？”
　　闻择谨慎地道：“据我所知，可以用来驱虫，但能不能杀，还得采回来后，试验一下。”
　　他们虽然上了年纪，但也不是完全走不动了，便主动道：“我们去采吧！这附近就有！”
　　闻择点头：“行，我和大家一块去。”
　　“你画的其他植物，我们也会留心的！”
　　卓穆自然跟他们一起，有他在，就不用担心遇到危险了。
　　本来闻择打算早上和白寒谈完，就回山南部落去的。
　　现在碰上了虫灾，返程自然耽搁了。
　　好在家里的事都和印河交代好了，桑回他们应该也会去帮忙，闻择并不担心。
　　雪海部落几乎全员出动，正午时，就收集到了相当多的干树叶、草叶。
　　雪原找的那块空地，是一处靠近河流的碎石滩，远离了山林，符合闻择的要求，不用担心火烧到别处去。
　　闻择面对着雪海部落的人，说：“大家用爪子把这些树叶、草杆撕得更碎一些，以便更充分地燃烧。”
　　“好！”
　　亚兽人变出爪子，兽人直接变成兽形，很快就把树叶等物撕得粉碎。
　　之后便是点火，烧出大量的草木灰。
　　兽世没有现成的农药，闻择就想到了两样有杀虫作用的东西：草木灰和生石灰。
　　生石灰需要煅烧石灰石。虽然他没亲自操作过，但也知道煅烧的温度很高，以兽世的发展水平，一时半会儿的，怕是烧不出来。
　　草木灰却是老熟人了，轻而易举就能烧好。
　　闻择让雪海部落的人，用容器将这些草木灰收集起来，然后带着他们，浩浩荡荡往花梨林那边去。
　　抵达后，闻择从巨蟒背上滑下，走在了最前面。
　　“给我一盆草木灰。”他伸手。
　　立刻有人把陶盆递过来。
　　“卓穆，你举一下我。”
　　话音落下，卓穆直接半蹲，两只胳膊抱住了他的腿，轻松将他举到了自己肩上。
　　闻择道了声谢，也顾不上烧不烧手了，从陶盆里面抓出一把灰，对准面前一簇花梨，就撒了上去。
　　“呼啦”，树林里有风，好在还是有好多的草木灰，粘在了花梨上面。
　　包括闻择在内的无数双眼睛，都紧锁着被洒了灰的梨。
　　大家在心中默念：兽神保佑，一定一定要成功啊！
　　闻择知道自己现在是主心骨，所以一直保持着面色的镇定。
　　实际上，他的内心咚咚打鼓。
　　如果是现代社会的那些害虫，仅靠草木灰，肯定是杀不死的。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兽世的这些小虫子，没有进化得那么厉害。
　　紧抿着唇，暗中祈祷着成功，他目光紧锁在花梨上半分钟。
　　终于，被他看到，有什么东西从花梨上面掉下去了！
　　他目光一震，马上坐在卓穆的臂弯中，凑近了看。
　　挂着草木灰的花梨上，小白虫少了许多许多！
　　闻择心中大喜，生怕自己看错了，忙低头问：“卓穆，你看到了吗？”
　　卓穆幽邃的赤瞳望着他，说：“看到了，那些虫子掉下去了。”
　　他们身后的人还有点不敢相信，问：“什么意思？”
　　闻择笑起来：“意思就是，有效果！虫子可以被杀死！”
　　“兽神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小小的一个草木灰，竟然能有这么大的用处！”
　　“能想到利用草木灰，闻择你真的好聪明！”
　　“我们的花梨林是不是有救了？！”
　　来的人多，不是所有人都紧挨着闻择。
　　等消息传到后面，人群都沸腾了！有人甚至激动到红了眼圈！
　　卓穆看出闻择有话要说，就保持托举他的姿势，转过身。
　　闻择高高扬起手，汇聚了所有人的目光。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咱们抓紧些，把这些草木灰都撒在树叶、果子和地上！林子很大，要是草木灰不够，你们就再烧一些来！记得还去刚刚的空地上烧！”
　　杀死的小白虫就是最好的证明，大家现在打心眼里服闻择，都愿意听他的。
　　白寒这个一族之长，响应得最积极：“你们几个，从那边开始撒！你们在中间这一趟，我们去另一边！”
　　大家齐齐应声，响声震天：“知道了！”
　　每个人都讨厌极了这些小白虫，撒起草木灰来，毫不手软。
　　不多时，地上、树上，就铺了一层草木灰。
　　准备的草木灰果然不够用，大家连忙又收集干树叶、烧制、收集，再撒。
　　就这么忙活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把整片花梨林撒好了。
　　傍晚的风拂过，空气里都是草木灰干干涩涩的味道。
　　以前，没人觉得草木灰好闻，可现在，他们都觉得，这是最美好的味道。
　　闻择带大家去最先撒了灰的树木检查起来，上面的小白虫和虫卵，都变得很少很少了！
　　雪海部落的人经历了大落大起，每个人的心里都十分感慨、激动。
　　有年轻的亚兽人抱在一块，红着眼睛说：“早上那会儿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咱们的花梨林要被砍光了，结果下午就救过来了。”
　　“是啊！多亏了闻择！”
　　其他人纷纷说：“闻择，谢谢你！”
　　“你们我们雪海部落的大恩人！”
　　“以后我们不用怕这个该死的小虫子了！”
　　闻择抬了抬手，大家立刻安静下来。
　　他望过去，温声说：“虽然这次我们幸运地选对了办法，可如果往后还是像你们之前那样，只准花梨树生长，那害虫会变得越来越厉害，到时，草木灰就不会管用了。”
　　早上闻择和白寒等人科普过的话，已经在部落里传遍了。
　　此刻，大家担心地问：“那我们把别的树移过来会有用吗？”
　　闻择早有准备，给他们简单科普了一番，什么叫“间作，轮作”。
　　移植树木过来，有用，但不是随便选什么树都行，还是要考虑到不同植物之间的影响。
　　雪海部落的人听得一愣一愣。
　　雪原佩服地看着闻择，怔怔地说：“原来种树也有这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闻择浅笑着点头。
　　他这个农学生可以很笃定地说，种地是一门大学问。
　　白寒上前两步，感激道：“闻择，谢谢你帮我们度过了这么大的难关，还教会了我们这么多，真的谢谢。”
　　他还给闻择行了一个礼：双手合十，放在胸口，闭着眼睛，朝闻择鞠了一躬。
　　其他人也学白寒的样子，给闻择行礼。
　　在这之前，闻择只在山南部落的人向兽神祷告的时候，见过这个礼。
　　其中蕴含的深意和重量，让闻择顿时觉得肩上沉甸甸的。
　　“大家别这么客气，我们是朋友不是吗？”闻择动容地说，“帮助朋友，就是帮助我们自己。”
　　“帮助朋友，就是帮助自己……”白寒喃喃地重复他的话，金瞳幽亮，“说得真好。”
　　经此一事，大家都对闻择心服口服，并且，深深为雪海部落能有闻择这样一个朋友而自豪。
　　雪原也上前一步，虚心向闻择请教：“那我们先把之前从这边挖走的树移过来，行吗？”
　　闻择有点意外：“那些树还活着？”
　　雪原说：“有一部分被当柴火烧了，还有一部分活着。”
　　日仰补充：“其实不光是树，从这里挖出的杂草，也在别的地方生根发芽了。”
　　雪原“嗯”了声：“我想起来了，有个草还挺特别的，结了一瓣一瓣的根茎……等等。”
　　他猛地看向闻择：“那个草，和你形容过的，那叫什么来着……反正有些像！”
　　闻择也来了兴趣：“是吗？离这里远不远，带我去看看！”
　　雪原：“不远！快，咱们现在就去！”
　　闻择马上招呼卓穆，两个人一块向外快步走去。
　　等到了地方，闻择才发现，确实不远。
　　他们甚至都没变成兽形，走个几百米就到了。
　　草地上，那迎着风摇曳的细长草叶，怎么那么像大蒜叶？
　　雪原正好伸手指去：“就是这个！你等我挖出来给你看！”
　　他变出爪子，蹲下来边挖边说：“之前我们都当这是杂草，从树林里挖出去，就完全忘在脑后了！”
　　土被刨开，露出了植物的根。
　　圆球一样，长着细长根须，还散发着辛辣味！
　　闻择连忙激动地伸出手，把这株植物拔出来，迅速拨开了根部的表皮。
　　里面一瓣一瓣白色鳞茎，咬一口下去……果然是大蒜！
　　蒜啊！上好的调味料！他找到蒜了！
　　闻择开心坏了，和雪原等人说：“确实是我要找的大蒜！你们领地果然有！”
　　这一片长了不少蒜，足够他挖来吃、留种了。
　　等明年，他把种子种下，就能收获属于自己的大蒜！
　　雪原他们也很是为闻择高兴：“太好了！又找到了一样，闻择，恭喜你啊！”
　　“哈哈哈，谢谢！”
　　白寒问：“那我们还要把这些……大蒜种回去吗？”
　　闻择说：“可以啊，我要不了那么多。不过你们不能现在挖，地上刚撒了草木灰，种不活的。”
　　白寒认真点头：“好，那我们就过些天再种。往后我们一定在花梨林里的多种树木，避免再起虫灾。或者有什么拿不准的，还能去问你吗？”
　　最后一句话，白寒问得有些没底气。
　　闻择马上说：“当然可以！你们随时去找我！”
　　白寒展颜一笑：“好。”
　　其他跟过来的族人见状，也由衷地道：“闻择，你真好。”
　　“你想要的其他植物，我们会继续帮你留意的。”
　　闻择是他们的朋友，看闻择开心，他们也跟着开心，并不图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没想到，闻择接下来的话，把他们惊喜地砸晕了！
　　“白寒族长，我早上想和你谈的，其实是织布的事。”闻择说，“那会儿，我决定用你们部落的青茎块、坚果和花梨，来换织布的方法。”
　　白寒很是意外：“什么？可你不是说，要找三样你们部落没有的种子，才会教我们吗？”
　　闻择摊手：“你们部落的坚果和花梨，确实比我们部落的好啊。”
　　白寒：“但那是因为生长在我们部落的土地上。”
　　闻择：“反正我当时就是那么决定的。”
　　白寒懵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闻择是降低了条件！为他们退了两步！
　　“你，你……”白寒震惊又感动地望着闻择，喉咙跟堵了一团棉花似的，讲不出话来。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善良？帮了他们那么大的忙，还愿意教他们织布！
　　闻择温和地笑了笑，说：“既然现在我又找到了大蒜，那咱们就用青茎块、大蒜和花梨种子来交易吧。”
　　雪海部落的人，当然求之不得。
　　白寒哑声说：“好！不过花梨的种子，你带回去种，也结不出好吃的果子，咱们把这个改改吧。”
　　闻择：“嗯？”
　　正好现在人全，白寒抬头，和自己的族人说：“咱们往后每年，把一成的花梨给闻择如何？等于闻择在咱们的领地种花梨。”
　　闻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还能这样？
　　雪海部落的人认真讨论了一会儿，雪原站出来说：“我觉得不行。”


第63章 染色
　　“只给一成, 是不是有点少了？”
　　雪原话音落下，其他人也点头：“是啊，要不是闻择带着咱们救了整片的花梨林, 咱们一颗也剩不下。”
　　“对，我们觉得应该再给一些。”
　　闻择愣了几秒，示意大家打住, 扭头问白寒：“白寒族长, 你们要是给我花梨，准备给多少年？”
　　白寒想了想：“最起码三十年吧。”
　　三十年！
　　这可是一大片花梨林！每年冬天的收成，能和附近许多个部落换物资！
　　换到的物资, 够在整个部落中分配！
　　就算只是其中的一成, 自己吃一冬都吃不完！
　　闻择本以为, 给个三五年就够多了, 白寒张口却说, 三十年！
　　他瞠目结舌：“这么多年？”
　　白寒认真地点头, 解释道：“三十年内, 就算我不当雪海部落的族长，也能保证每年都给你送梨。”
　　所以他要是能确定三十年后的事，会一直给下去？
　　闻择被这丰厚的回报，惊得倒吸了一口气。
　　白寒望着他, 不确定地问：“要是三十年不够, 咱们两个部落可以立下约定……”
　　“不不不, 太够了，都不知道三十年以后会发生什么呢。”闻择郑重地说，“那你们给我一成就可以了，真的。”
　　见闻择态度坚定，雪原再次提议：“花梨还是不能算在种子里。我想, 咱们的领地那么大，继续找下去，应该能找到让闻择满意的种子。”
　　日仰：“对，我和雪原想的一样，咱们也别管欠闻择几样种子了，往后找到的新种子，都给他送去看看，他要是满意就留下。”
　　之前去过山南部落，给闻择送信的林森也说：“除此之外，闻择想什么时候来找种子，就什么时候来。咱们领地的任何地方，他都可以去，怎么样？”
　　雪原：“这个提议好，我赞成。闻择更能分辨他想要的种子。”
　　其他人纷纷表示：“我们也赞成。”
　　“不过不能闻择一个人来吧？他毕竟是个亚兽人。”
　　听到此言，白寒说：“这个好办，他来咱们领地时，可以携带一名兽人。”
　　考虑到闻择是单身，他并未说携带“伴侣”。
　　大家：“好！”
　　“就按照族长说的来吧！”
　　白寒：“嗯，那就这么定了。”
　　他的深邃友善的目光落在闻择俊秀的脸上，笑道：“闻择，我们雪海部落，永远都欢迎你的到来。”
　　得此重诺，闻择心情也不能平静。
　　他实在没想到，这次雪海部落之行，不仅促成了他和雪海部落的交易，更帮雪海部落度过了害虫的难关、收获了三十年的花梨，甚至他以后，还能随时来他们领地寻找种子！
　　尤其最后这点，对闻择来说，诱惑太大了，他没办法拒绝。
　　朝白寒伸出了手，他同样郑重地道：“谢谢你们，我永远的朋友。”
　　白寒看懂了他的举动，也抬手，和他重重握了一下。
　　“该我们谢谢你才对。”拥有闻择这样的朋友，是他们整个部落的幸运。
　　闻择展颜一笑：“哈哈，还是别谢来谢去啦！”
　　雪海部落的人热情地挽留闻择和卓穆再住一晚，闻择却以天还没黑为理由，坚持要赶回山南部落。
　　昨天部落就第二次烧陶了，今天这个时候，窑说不定已经开了，他急着回去检查成果呢。
　　临走前，闻择叮嘱白寒雪原等人：“咱们今天撒的草木灰，可能没办法杀死全部的小白虫。我带着你们部落的老亚兽人找了刺刺球，等明天，你们把刺刺球和麻刺果碾碎成汁液，兑上水，泼在花梨林中，试试能不能防止小白虫重新上树。”
　　白寒他们认真记下：“好的，知道了。”
　　雪原担心地问：“要是阻止不了小白虫怎么办？”
　　闻择：“那你们就赶紧去山南部落找我，我再想其他的办法。”
　　“嗯嗯。”
　　“有用的话，最好也去告诉我一声。反正你们部落要选人去我那里学织布，让他们传消息就好。”
　　“行，我们什么时候派人过去？”
　　“尽快吧，”闻择善解人意地眨眨眼，“我知道你们也想快点学。”
　　大家默认地笑了起来。
　　把事情交代好，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闻择清点好要带的东西，坐上了纯白巨蟒的后背，往山南部落的方向赶。
　　白寒带着部落里的人，给他们送出了很长一段路。
　　＊＊＊
　　卓穆回程的速度很快，天刚完全黑透时，他们见到了山南部落巡逻的兽人。
　　这次，闻择心情很好地主动和他们打招呼：“我们回来啦～”
　　“闻择，卓穆！”那两个兽人变成兽形，高兴地奔过来，连声问：“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啊？我们都想去雪海部落找你们了！”
　　闻择正色道：“怎么了？是部落发生什么事了吗？”
　　“就是陶器啊！一直等不到你们，我们傍晚那会儿已经开窑了！”
　　“哦？怎么样怎么样？”
　　卓穆也抬起眼帘，感兴趣地望着两个兽人。
　　他们边跑，边激动地说：“特别好！我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陶器！”
　　“其实和虹日部落的陶器差不多，但是比他们的特别！”
　　“对对对，我还是更喜欢咱们的陶器！”
　　“开窑那会儿，大家都震惊坏了！纷纷感叹兽神保佑！”
　　“哈哈哈哈，这次咱们山南部落的陶器要大受欢迎了！”
　　两个人说得语无伦次，以至于闻择没听懂，什么叫“和虹日部落的差不多，但比他们特别”？
　　他太好奇了，为了一探究竟，和卓穆商量先去陶窑。
　　卓穆正好也想去，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一行几人来到了陶窑外，桑回和乌叶他们接到消息，也从部落里面赶了过来。
　　天这会儿已经黑了，虽然大家的眼睛能视物，但为了看得更清晰些，点上了火把。
　　闻择很少看到桑回这么喜气洋洋的样子，大步一迈，走路都带风。
　　“闻择，卓穆！快快快，来这边！”桑回举着火把，来到一堆干草旁边。
　　变成了人形的卓穆和闻择一块过去，问：“这下面是新烧的陶器？”
　　桑回笑道：“对！”弯腰，伸手，掀开干草，一气呵成。
　　几十个由大到小、排列整齐的陶器，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闻择只看一眼，就怔愣地瞪大了眼睛。
　　这些陶器的颜色，怎么和之前烧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他弯腰，拿起了一个“腌菜坛子”，转了一圈。
　　陶器在火光的照耀下，显现出介于蓝色和红色之间的颜色，如混合不匀、又浑然天成的调料盘，焕发着星星闪闪的别样光芒。
　　闻择终于明白那两个兽人的惊叹的是哪里来的了。
　　这是陶器吗？这是艺术品吧！好漂亮啊！
　　身侧的卓穆，也拿起了一枚陶器，仔细地看着，眼中流露出惊艳。
　　闻择捧着坛子，扭头看向桑回等人，他们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怎么样厉害吧”的神情。
　　“这是怎么办到的啊！你们上了新的釉彩吗？”闻择问。
　　桑回答道：“没有，用的就是咱们领地的陶土和釉质。和之前唯一不同的，是把木柴换成了木炭。”
　　乌叶兴冲冲地凑过来：“那些木炭刚烧着，我们在外面就感受到了，比之前热上许多。我们想到了陶器的品质会变好，但并没想到，颜色还能发生变化！”
　　柏灵今天跟着桑回一块来了，他年纪更小，因此更兴奋些，说话的时候，脚都一垫一垫的。
　　“对！第一眼看到这些陶器，我就被迷上了！在此之前，哪怕是虹日部落，都没烧出过这么好看的陶器来！你们要是早点回来，在日光下面看，更好看！兽神啊，当时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吉砂说：“部落里的大家都和柏灵的反应一样，一个个看入了迷，不敢相信这竟然是我们烧出来的。”
　　离水说：“大家在这里看了好久好久，才带上自己的陶器回去。路上，还不停地赞叹呢！”
　　桑回看着闻择，笑道：“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真的太惊喜了。”
　　闻择想了想，说：“应该是木炭的原因。”
　　他猜测，是木炭燃烧的时候，挥发出了什么东西，和陶土釉彩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
　　后面他们调整陶釉，说不定还能获得更多的新颜色，真是太让人期待了。
　　桑回点头：“我们也觉得。总之木炭太好了，不仅提高了陶器的品质，还带来了这样漂亮的颜色！”
　　闻择也很高兴，在怀中的坛子上敲敲打打，里外都仔细检查了一番后，他不确定地问：
　　“这批陶器，除了颜色，感觉和虹日部落烧出来的差不多？”
　　卓穆回答道：“是的。但比咱们第一批烧出来的，好上太多了。”
　　闻择哑然。仅仅两次，他们就把虹日部落几百年的成果给追平了？
　　见闻择沉默，桑回还以为他不满意，宽慰道：“已经很好了，咱们后面接着改进，总有一天，会烧出比虹日部落更好的陶器。”
　　闻择回神，笑着摇头：“我是在惊讶，真没想到木炭这么好用。”
　　大家畅快地笑起来：“哈哈哈，没错！往后咱们的陶器，一定能比虹日部落的更受欢迎！”
　　“我真是太高兴了，为自己，更为部落高兴！”
　　离水拍着闻择的肩膀，由衷道：“现在咱们有了自己的陶窑，烧出了漂亮的陶器，以后再也不用花很多物资和虹日部落换啦！闻择，多亏了你！”
　　柏灵重重点头，双眸晶亮：“虽然说了很多次了，我还是想再说一次，闻择，谢谢你！”
　　闻择和大家一样高兴，摆着手，让他们快别和自己客气了。
　　现在想到他刚穿越过来，把虹日部落换来的两个陶器当传家宝的样子，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对了，”闻择指了指后面一堆陶器，“这些是谁的陶器，怎么没搬走？”
　　桑回：“是你的啊！”
　　闻择怔住：“啊？我的？”
　　乌叶有点无奈：“对啊！你带着我们烧出了木炭，现在咱们的陶器烧成了，不得给你多分点儿吗？”
　　桑回点头：“大家都同意了，把三成给你。”
　　闻择又惊又喜：“你们也太好了！”
　　柏灵嚷嚷着：“是你好！你值得！”
　　闻择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哈哈哈，那再拜托大家一次，帮我们把这些陶器搬回去吧！”
　　乌叶：“没问题，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把陶器往各自的空间里分了分，兽人们变成兽形，背上各自的亚兽人，浩浩荡荡，往卓穆的山洞走去。
　　路上，闻择仔细问了今天烧陶的过程。
　　得知烧成率也比之前高了许多，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他很肯定，这么漂亮的陶器，会在周围几个部落中，掀起一阵飓风！
　　没多久，大家抵达在山洞外的空地，印河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哥，卓穆哥！”
　　大家把陶器轻轻放下，桑回和闻择说：“这两天，我们帮你看了地里的情况，柿果发芽了，阳阳草也活了；家中的咸肉，每天都取树枝点火，帮你们熏着，还有些其他的杂活，也帮你们干完了。”
　　闻择瞥到连水缸都是满的，感动道：“太谢谢你们了。”
　　“不用客气。这么晚了，我们帮你把饭做了吧？正好听你说说在雪海部落的事。”
　　“好啊！你们吃了吗？”
　　“吃过了。”
　　“没事，一会儿再尝尝我做的菜！我这次可是从雪海部落带回了两样超好的东西！”
　　众人都被闻择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青萝卜不必说，昨天一顿盛宴，征服了雪海部落所有人的胃，今天也得到了山南部落一众人的好评。
　　大蒜一开始拿出来的时候，平平无奇，没想到油爆之后，不仅散发出了霸道的香气，还极大地提升了菜的美妙滋味！
　　闻择特意做了一道“蒜香羊排”，给印河啃得嗷嗷叫，跟几辈子没吃过肉一样。
　　“哥，这就是大蒜的味道吗？太好吃了！比你放须须头的时候更香！吃了还想吃！”
　　说话时，一大根排骨都被他啃光了。
　　他顾不上去擦嘴，又伸手取了一根，哐哐吃起来。
　　再看卓穆，也比之前吃得快，显然很喜欢这道菜。
　　桑回等人虽然只尝了个鲜，但同样不吝夸奖：
　　“闻择，你说的没错，青茎块和大蒜果然都是好东西！”
　　“青茎块甘甜鲜美，大蒜不管是和茎块还是和肉一块炒，都很香，是相当好的调味料啊！”
　　闻择边吃边说：“对，而且大蒜和须须头一样，都有去腥增鲜的作用，你们没发现排骨的膻味儿几乎没了吗。”
　　印河瞪圆眼睛：“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闻择笑道：“你都啃了五根了才发现啊！”
　　享受着久违的蒜香，闻择眉眼满足地舒展着。
　　同时，在心中默默盘算，明天一早，他就去把萝卜和大蒜种上。
　　韭菜既然栽活了，他们可以去捞些河蚌回来炒，印河都念叨好些遍了。
　　要不要再做个蒜烤河蚌呢？烤过的蒜蓉可太香了，吸溜。
　　看他们吃得这样香，乌叶由衷感慨：“就冲这两样食物，你们跑雪海部落这一趟，值了！”
　　闻择：“我们的收获不止这些哦。”
　　在大家好奇的追问下，闻择给他们讲了雪海部落遇到的虫灾，以及他是怎么带着人治理的，听得他们惊奇无比。
　　“……最后，雪海部落就承诺给我三十年的花梨，以及我可以带一个兽人，随时去他们领地找种子。相应的，我要教他们部落的人织布。”
　　桑回很是为他们感到高兴：“不错啊！雪海部落是懂得感恩的。”
　　柏灵双眼放光：“这么多花梨，太让人羡慕了！闻择，等冬天的时候，可以来找你换吗？”
　　闻择爽快地答应：“好啊。对了柏灵，我还有个你保证感兴趣的事，要和你说。”
　　柏灵疑惑：“和我？什么事啊？”
　　闻择：“是我在雪海部落想起来的。你之前不是问，会不会做更漂亮的衣裳吗？当时我只想到了改衣服的样式，却忘了，布料是可以染色的。”
　　今天他在给雪海部落的老亚兽人们画到蓝靛时，才想起来蓝靛能用来染色！
　　他哭笑不得，这脑子光琢磨种子、种地去了，竟然把染色如此重要的事忘了。
　　除了蓝靛，有好多茎叶、花朵、甚至蘑菇的汁液都带颜色。
　　收集起来，都可以试试给布料染色。
　　在场的这些人中，就柏灵最爱美，闻择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和他说。
　　果然，听了他的话，柏灵彻底震住了。
　　好几秒，他才颤抖地找回声音：“染色？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闻择点头：“是。你们平常干活的时候，应该也会有不小心把麻布弄脏的时候吧？有些果子的汁液很难洗掉。”
　　柏灵：“对对对！你看我袖口这块黄色，用肥皂洗了好几次都没洗掉，我正犯愁呢。”
　　闻择：“这不就是染色了。”
　　柏灵倒吸一口气：“那，那我想要红色的麻布，能染出来吗？”
　　闻择：“找到合适的染料，比如花的汁液，应该可以。”
　　柏灵急急忙忙缠上桑回：“亚父！你快帮我想想，部落里有什么花是红色的？越多越好，我明天一早就出去采！”
　　桑回拿他没办法，笑着摇摇头，认真地帮他想着。
　　其实不光是柏灵，在场的兽人、亚兽人，都对染色很感兴趣。
　　灰扑扑的衣裳穿久了，谁不想换换颜色呢？
　　闻择吃完饭，他们还缠着闻择问了半天，碗筷是卓穆刷的。
　　见时间太晚了，他们反复和闻择约定好，请闻择带他们染色的事，才满怀期盼地离去。
　　闻择撑着有点疲惫的身子，把东西搬到山洞中放好，才去洗澡。
　　夏天快过去了，夜晚越来越冷，他现在得做一会儿心理准备，才往河里面跳。
　　边往身上撩水，闻择边盘算着，得赶在天气更冷之前，做个浴桶出来。
　　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他在陶器的“芬芳”之中醒来。
　　他的空间不够大，现在陶器都是堆在山洞里面。
　　蜷缩在兽皮毯子里，他仔仔细细地把陶器数了两遍，才心满意足地起床。
　　卓穆和印河已经起来了，一个正在烧水，另一个在挤牛奶。
　　见到他，印河活力四射地挥手：“哥！这些牛奶要怎么吃啊？”
　　闻择说：“我还欠了虹日部落一批物资，做成酸奶吧。”
　　印河：“行！我来做，我现在很会做酸奶的！”
　　闻择笑道：“那就交给你了，我去一趟地里哈。”
　　卓穆：“用不用我跟你一起？”
　　“不用，早饭之前我就回来了。”
　　闻择带上了青萝卜、大蒜和种地的工具。
　　晨雾熹微中，他将这两样种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拿着黑银刀，去林子中砍了些树枝来。
　　见西红柿的苗已经长得比手掌还高，他得搭个架子出来，以便它们爬藤。
　　他是种地的熟手，很快就把树干砍回来，去掉多余的枝叶，笔直地插在西红柿幼苗旁边。
　　上方他也搭了枝条，做了个简易的“顶”，用麻绳将架子绑得结结实实。
　　收尾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就认出了卓穆。
　　“闻择，我来吧，你回去吃饭。”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顺势接过了他手里的麻绳，学他的样子打起结来。
　　闻择没走：“就剩一点点了，咱们一块干完，一块回去。”
　　卓穆浅笑：“行。”
　　二人顶着温暖的朝阳往家走时，沾了泥的石锄头由卓穆扛着，黑银刀在闻择的腰上挂着。
　　卓穆侧头和他说：“雪海部落的人应该今天就会来，我要去打猎，把印河留在家里帮你？”
　　“家”这个字眼，他说得非常自然。
　　闻择微笑着回道：“让他跟你去也行，不就是教十来个人织布吗，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让他没想到的是，早饭后，来到卓穆这山洞外的，岂止是雪海部落的人！
　　他在队伍中，不仅见到了虹日部落的赤屿和火岚，还见到了许多陌生的兽人、亚兽人！
　　包括不放心跟来的桑回、乌叶等人，粗略一数，得有三十多个！
　　大家的目光，齐齐汇聚在了闻择的脸上。
　　他下意识看向卓穆，疑惑地问：“这些人是……？”
　　卓穆冷静地说：“羽猛、野原、烈风部落的人。算上虹日和雪海，咱们附近的几个部落，全都来了。”


第64章 土豆
　　这些男人不管穿的是兽皮袍还是麻衣, 不管身材是健硕还是纤瘦，个头普遍都在一米八五以上，且长得英俊帅气, 气质优越夺目。
　　往这一站，就跟男模开大会似的，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这么多人一块过来, 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找自己。
　　闻择第一反应是他们烧出漂亮陶器的事, 在周围传开了。
　　他侧过身，邀请大家：“先到草棚这边来吧。”
　　小小的草棚，自然是容纳不下这么多人的。
　　闻择被簇拥着, 感受到一双双灼人的目光, 看向队伍最前头的桑回, 轻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桑回答道：“我们也没细问, 听他们说要来找你, 就跟过来了。”
　　闻择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 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身旁的卓穆, 和他站得最近，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个男人为他圈出了一个安全的范围。
　　他赤色的眼眸缓缓扫过众人，淡淡道：“如果我没猜错, 是为了织布方法来的吧。”
　　织布？不是陶器吗？
　　一个身穿灰色麻衣, 高大英挺、黑发棕眸的英俊男人开口：
　　“是的。闻择, 我是羽猛部落的族长，鸾迅。听说你答应了教雪海部落的人织布，我们一大早赶过来，是希望你也能教我们。”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态度谦和, 一双凤眼锐利。闻择能感觉得到，他的武力值必定很高。
　　此时，他神色急切，语气认真：“我们听说雪海部落答应你，以后可以随时去他们的领地寻找种子。这个条件，我们也能办到。如果你不想过去，我们也可以找了种子给你送来。”
　　跟他一块过来的族人，连连点头。
　　有个亚兽人极力表现着他们的诚心：“我们部落里的兽人，兽形大多是猛禽，可以在天上飞，找起种子来还是有优势的。”
　　不等闻择开口，野原和烈风部落的人也抢着说：
　　“闻择，我是野原部落的族长墨星。我们也能许下同样的承诺，请你教我们织布！”
　　“我是烈风部落的族长狂信，如果光去我们领地找种子这个条件不够，我们就把消息往外传，让更远部落的人送种子过来。”
　　“或者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也可以提。”
　　“对的，只要不是太苛刻，我们一定尽力办到。”
　　几位族长微微弯着腰，都说得诚心诚意。
　　白寒怕闻择为难，好不容易才插上一句话：“不是我们喊他们过来的，可能是因为昨天整个部落的人都在，事情才会传得这样快。”
　　沉默了半晌的赤屿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听听闻择的想法。”
　　闻择先温和地看了白寒一眼，表示理解、不怪他。
　　随即浅浅一笑，同羽猛等几个部落的人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既然大家都想学，那就选人过来吧。”
　　他们先是一愣，随即狂喜。
　　闻择答应了？太好了！他们也能学织布了！
　　鸾迅激动地说：“谢谢你，闻择！你今天就要开始教雪海部落的人了是吧？”
　　闻择点头：“对。”他问白寒，“你带来的就是第一批要学的人？”
　　白寒回答：“是的，包括我在内，一共十个人。”
　　闻择在雪海部落的队伍中，看到了熟人雪原，两人相视一笑。
　　雪原迫不及待地说：“闻择，我们在部落里安排了人，按照你说的办法，给花梨林洒上了驱虫的汁液，不过有没有效，得观察一下才知道。”
　　“哦还有，”他指了指自己背上的草捆，“今天我们出发之前，去拔了你要的草。你看看够不够，不够我们明天来的时候再给你背。”
　　整整十个人，每个人身上都背了一大捆稗草，草根上还沾着没有完全干透的黑泥。
　　闻择笑着说：“暂时够了，谢谢你们，快把草放这边吧，怪沉的。”
　　雪原：“没事，来的一路都是他们几个兽人背的。”
　　等雪原他们把东西放下，闻择对耐心等待的鸾迅等人说：“那你们每个部落，也选十个人出来吧，今天就来。织布的方法不难，两天就能学透。到时让学会的这些人，再回到你们部落去教别人。”
　　鸾迅等人赶忙答应：“好，我马上派人回部落！”
　　接到指令的兽人纷纷变成兽形，向着不同的方向飞奔去。
　　闻择注意到，野原部落那个兽人的兽形是一匹巨大迅猛的灰狼；烈风部落的兽人是一头威风凛凛的棕色雄狮；羽猛部落的兽人最特别，竟然是暴烈迅疾的金雕！
　　这些兽人们的兽形都非常庞大，灰狼和雄狮不必说，身高都在十米左右。
　　闻择讶异的是，那个金雕，站起来也接近十米了！尖锐的喙和利爪，在朝阳的映照下，焕发着冰冷锋利的光芒。
　　猎物要是被他抓上一爪子，怕是得从中间撕成两半吧，啧啧。
　　几个兽人离开后，鸾迅看着闻择，不好意思地说：“听说你已经从雪海部落寻到了两样种子，今早我们来得太匆忙了，只从领地带来了几样植物。”
　　因为东西不多，他们是放在空间带过来的。
　　眨眼间，闻择就见地上多了一堆新挖的茎块。
　　另外两个部落的族长说：“我们也带了东西来，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
　　闻择来了兴趣，先去看野原部落带来的东西。
　　他说：“你们匆忙之下，能拔了野菜、摘了果子过来已经很不错了。种子的事不急，等后面我有空了，去你们领地转转。”
　　墨星赶紧点头，对闻择的好感蹭蹭往上涨。
　　这段时间，他听说闻择很多事，但没有亲自打交道过。
　　本以为像他这么有本事的亚兽人，会很不好说话呢，没想到性情这么温和、善良。
　　闻择很快就看完了他带来的东西，墨星舔舔嘴唇，紧张地问：“怎么样？”
　　“这两样是杂草，剩下的野菜我们部落也有生长。”
　　“啊……”墨星有点失望。
　　烈风部落的人带来的东西，同样不是闻择想要的。
　　最后，他不抱什么希望地来到羽猛部落那堆茎块前，用修长的手指，拨弄了两下。
　　咦？
　　茎块堆底下，一个灰扑扑的，手心那么大的茎块，吸引了他的注意。
　　闻择赶紧把那个茎块挖出来，搓去表皮上的泥土，见到了熟悉的小小黑色斑点！
　　再放在鼻尖闻闻，生涩的味道更让他眼睛发亮。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是土豆！
　　“卓穆！”闻择高兴地问，“灶台里还有没有火？”
　　卓穆说：“有。”
　　“稍等我看看……”他把整个茎块堆扒拉了一遍，又翻出了两个同样的茎块，捏着它们起身，“你帮我把它们埋进火堆里去！”
　　卓穆猜到这可能是他要找的东西：“行。”
　　交接完，闻择站起来，看向鸾迅：“这个茎块，你们是从哪里找到的？”
　　“等我问问。”
　　很快，一个纤瘦高挑、五官精致的亚兽人站了出来。
　　他腼腆地答道：“闻择，我叫郁桥，这个茎块是我在我们领地西边的一处洼地里找到的，我们管这个东西叫土球。”
　　闻择失笑。土球，还挺形象。
　　“这个很可能就是我要找的土豆。”他问，“你挖的时候，是只有这么大的吗？”
　　郁桥回答得详尽：“对的，它们最多只能长到这么大，数量也不多，所以虽然味道还可以，部落里的人却不爱去挖。”
　　闻择皱了皱眉。
　　不对啊，他上辈子见过的土豆，都比这个大得多，没道理在兽世长得这么小。
　　是品种的问题，还是生长环境的问题？
　　他估计是后者。
　　“过几天我去你们部落，你们领我挖一些。”闻择说。
　　鸾迅和郁桥异口同声地道：“好。”
　　野原和烈风部落的人见状，都羡慕得不得了。
　　唉，要是他们也能带来闻择需要的种子该多好！
　　之后他们一定努力寻找，不能再被比下去了！
　　烤土豆还需要时间，闻择便对大家说：“你们稍等我收拾下，就开始给雪海部落的人上课。羽猛、野原、烈风你们三个部落人不全，先这么听着，等人到了，我再从头讲一遍。”
　　大家对此没有异议。
　　“至于赤屿族长……”闻择刚刚就想问了，“他们是来和我学织布的，你和火岚呢？难道找我有别的事？”
　　赤屿笑眯眯地说：“我们是怕你忙不过来，给你帮忙的，而且我们不是空手来的，把部落里的刀带上了。”
　　闻择笑道：“你们准备得还挺充分。”
　　大概是觉得赤屿说不到重点，火岚急吼吼地补充：“我们还听说，你们部落已经烧了两次陶器了！想看看你们烧得怎么样。”
　　闻择就在这等着呢！
　　他俊秀的黑眸里闪过一道亮光，说：“正好我要往新陶器里面装东西，你们来看看吧。”
　　鸾迅连忙上前一步：“闻择，我们也能看吗？”
　　“当然。”
　　很快，闻择从山洞里面搬出了一个洗净、晾干的腌菜陶坛。
　　众人看清那陶坛红蓝混合、泛着点点星光的色彩时，齐齐惊在了原地！
　　雪海几个部落的人惊叹道：
　　“兽神啊？这是什么釉彩？竟然这么漂亮！”
　　“表面好光滑！像是涂了一层蜜一样！”
　　“太美了吧！你们竟然烧出了这么好的陶器？！”
　　“坛口的样子也很特别！”
　　赤屿和火岚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山南部落的人，明明是跟他们部落学的修窑，现在却烧出了比他们更好的陶器！
　　赤屿抓心挠肝地问：“闻择，你们用了新的釉彩吗？”
　　他们这好奇的模样，给闻择带来了极大的满足。
　　他笑眯眯地说：“没有哦，材料都和之前一样的。”
　　桑回和乌叶等人还没离开，面带喜色，点头附和：“闻择说的没错。”
　　火岚冲到了闻择身边，眼珠子都黏在陶坛上面了，咽了咽口水，渴望地说：
　　“那是因为什么啊？”
　　闻择眨了眨眼：“秘密。”
　　包括火岚在内，大家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不过心里都明白，这么好的方法，一定是山南部落的秘密，不会外传的。
　　“你要往里面装什么？我来帮忙吧？”火岚问。
　　“行啊。”闻择又搬了个普通陶坛出来，里面是之前他装的桂花蜜。
　　火岚帮他举着新陶坛的时候，用手摩挲了好几下，还轻轻敲了敲。
　　感觉质地并不比他们部落烧的陶器强，但这个颜色，好看太多了！
　　要是能拥有这样的一个陶坛，他不知道得有多高兴！
　　闻择把桂花蜜倒进新陶坛中，再把陶坛的边沿凹槽里面倒上水，拿了个合适的陶碗，扣下。
　　“这样就可以了，有水在，空气不会跑进去，花蜜很久都不会坏。”
　　如此实用的陶坛，让大家再次震惊起来。
　　“天啊，能想到这个样子的人，简直太聪明了吧！”
　　“这么好用的东西，我们回去也要烧！”
　　闻择又说：“除了花蜜，其实还可以用来腌点咸野菜什么的，放着慢慢吃。”
　　火岚瞪圆了眼睛，语气里带了几丝谴责的味道：“这么漂亮的陶坛，你竟然要装野菜？！”
　　闻择失笑：“就是为了腌菜才烧的啊。烧出来，总要用的嘛。”
　　对他来说，颜色什么的不重要。
　　可是这些兽人、亚兽人，却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特别的颜色，满脸都写着“暴殄天物”。
　　桑回看准机会，站出来，“狠狠地”宣传了一番他们部落新烧的陶器。
　　“这些彩色陶器还剩下一些，大家想要的，可以用物资和我们换。下次再烧，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闻择谨慎地补充了一句：“以后也未必能烧出一模一样的颜色了。”
　　众人一听这话，急切地问：“要多少物资啊？”
　　“除了陶坛，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陶盆有吗？”
　　桑回点头：“盆、碗、釜，甚至勺子都有。”
　　至于物资，比虹日部落要的还多！
　　赤屿有点急了：“可是我看你们这些陶器的品质，和我们部落烧的差不多啊，怎么要这么多物资！”
　　桑回弯了弯眼睛：“因为我们的陶器更好看。”
　　赤屿：“谁会因为好看就多花那么多物资……”
　　话没说完，就被火岚戳他胳膊的小动作打断了。
　　“族长，”火岚小声问，“我今天带的物资不够，你有吗，借我点儿，我想换个陶碗。”
　　赤屿：“……”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族长！
　　“有没有啊？”火岚催促。
　　“……有。”
　　诸如白寒、墨星这些族长，也是不缺物资的。
　　一方面，他们是真的对这个陶器感兴趣，另一方面，是为了表达向山南部落交好之心。
　　所以大家默默“无视”了赤屿的脸色，都和桑回说，要换陶器。
　　桑回：“行，一会儿你们就跟我去选陶器吧。”
　　赤屿深呼吸了两下，才稳住脸色。
　　他们虹日部落什么时候在陶器上面被比下去过啊！
　　白寒鸾迅这些人，都忘了以前是怎么抢着换他们部落陶器的了！
　　赤屿有点难受，但也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就是进步那么一点点，稀有那么一点点，便可以把对手甩下了。
　　他深深地看向笑得灿烂的闻择，沉默几秒，服气地说：“我也要换个和闻择这个一样的陶坛。”
　　很快，桑回和乌叶，就带着赤屿等人离开了。
　　白寒他们惦记着织布的事，说等中午再过去。
　　卓穆看了眼天色，和闻择说：“我也要出门打猎了。”
　　闻择点头，叮嘱道：“嗯嗯，注意安全。要是遇上黑甲兽，帮我猎一头回来，做点鱼丸吃。”
　　卓穆浅笑：“行。”
　　他走后，闻择先带着大家把稗草种下。
　　这东西生命力顽强，随便刨个土坑，浇点水就行了。
　　回来后，闻择嗅到了很香的烤土豆味道。
　　他走过去，把烤得炭黑的土豆，从灰烬里面扒出来。
　　稍大一点的，他给卓穆留在了灶台上，另外两个，给了自己和印河一人一个。
　　吃之前，他扭头和白寒等人说：“这次就不分给你们啦。”
　　大家连忙表示：“你吃你吃，我们不用。”
　　羽猛部落的亚兽人郁桥很是不好意思，“我多挖一点过来就好了。”
　　闻择摆摆手，示意他别放在心上。
　　把土豆皮剥开，里面已经烤成了奶黄色，沙沙面面的，正散发着醇香的味道。
　　闻择口舌生津，快速吹了吹，低头咬了一口。
　　唔！味道太正了！
　　这土豆虽然小，但一点纤维、硬块都没有，口感是沙沙的，又很绵密，舌头稍微一抿就化开了。
　　烤的土豆，连盐都没放，原汁原味的，特别香。
　　毫不夸张地说，闻择穿到兽世后，吃多了带纤维的茎块，再吃土豆，幸福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发誓，一定要挖土豆回来自己种！多多地种！
　　印河三两口，就把他分到的那个土豆吃完了，意犹未尽地舔着嘴。
　　“哥，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要找这东西了，比别的茎块好吃太多了。”
　　他一副为土豆痴、为土豆狂，为土豆哐哐撞大墙的样子，问：“你去羽猛部落挖土豆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啊？”
　　闻择这回答应下来：“行！”
　　印河：“太好啦！”
　　闻择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你先去玩，我去教他们织布去了，有事喊你。”
　　“嗯嗯！我去看看熏的肉！”
　　吃了土豆，闻择这一整天都特别有干劲儿。
　　他正式开始教雪海部落的人织布。羽猛、野原和烈风几个部落的人旁听。
　　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流程，他已经很熟了。
　　大家学得非常认真，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叹。
　　不到正午，羽猛、野原和烈风部落的人到了，闻择又耐心地教着他们。
　　这些人看到雪原部落的人织起布来，有模有样的，很是羡慕。
　　“才过了一个上午，他们就能织得这么好了啊。”
　　闻择说：“别急，你们很快也会一样好的。”
　　除了腰机，大家对纺线机也赞叹连连，表示太好用了。
　　火岚和赤屿明明都会织布了，跟着旁听还津津有味的。
　　见他们夸纺线机，他们自豪地说：“这可都是闻择带着我们部落的人做的！现在部落里，最不缺的就是麻线、麻绳了。”
　　织布是大事，几个族长都留了下来。
　　烈风部落的族长狂信笑骂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们还要说几次！要是闻择选的是我们，我们也能做出纺线机来！”
　　赤屿笑眯眯地说：“这个确实，功劳都是闻择的。但闻择就是选了我们，没选你们。”
　　狂信瞪大眼睛：“赤屿你这狐狸！”
　　赤屿：“怎么了大狮子？”
　　闻择苦笑不得，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像那什么，动物园园长。
　　眼看他们还要继续拌嘴，他忙出声：“话不能这么说，虹日部落的那套金属工具相当重要，没有工具，精细的部件很难做出来的。”
　　赤屿这次摇头，认真地道：“只要想，多花点时间，总能做到的。”
　　闻择肯带着他们，就是他们的幸运。
　　闻择笑了笑，把话题岔过去了。
　　大家边织布，边聊天，他偶尔接话，目光不时落在织布腰机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土豆的原因，今天脑子转得格外快似的，关于织布机的改良，他冒出了好几个点子。
　　来学习的人都很聪明，不过两三个小时，就都织得有模有样了。
　　正好有人感慨：“布真好用。咱们现在不缺麻线了，如果织布的速度再快一些就好了。”
　　“最好能织出再宽一点的布，我给兽皮做罩子的时候，就不用把几块布缝一起了。”
　　“以后应该可以实现的吧。”
　　闻择冷不丁站了起来。
　　大家抬头，看他面色严肃，疑惑地问：“怎么了？是我们说错什么了吗？”
　　闻择摇头：“没有。我是想说，别等以后了，今天就跟我一块做织布机，怎么样？”
　　众人惊讶地瞪大眼睛：“织布机？和腰机有什么区别吗？”
　　“是不是像纺线机一样，刷刷一摇，布就织成了？”
　　闻择失笑：“肯定没那么简单啊，基本步骤还是一样的。只不过现在的腰机太依赖人了，站起来坐回去都费劲，长时间坐着，腰也受不了。”
　　“我就想把腰机改良成纯木架子，人能随时脱离。不过我不确定能不能做好，恐怕得失败个几次，你们愿意和我一块尝试吗？”
　　人群短暂的沉寂后，爆发出了一阵激动的喊声：
　　“当然愿意了！试多少次我们都愿意！”
　　“我们不怕失败！只要你能带着我们做就行！”
　　“闻择，我举双手双脚支持你！”
　　说最后这话的，是羽猛部落的一个亚兽人。
　　他还真把鞋子脱了，两只脚变成了鸟爪子！
　　闻择先是一愣，后笑得肚子都痛了。
　　说话就说话，你脱什么鞋啊！
　　笑了一会儿，他看着那鸟爪上闪烁的锋利光芒，灵光一闪。


第65章 成品
　　闻择和羽猛部落的郁桥, 也就是那个找到了土豆的亚兽人熟一些，看着他问：“郁桥，你们部落来的这几个亚兽人, 都能变出鸟爪来吗？”
　　郁桥微微坐直了身体，认真答道：“大部分都能。还有两个虽然不是鸟系的亚兽人，但是也能变出爪子。”
　　闻择：“嗯, 有鸟系的亚兽人爪子锋利吗？”
　　郁桥摇摇头：“没有的。”
　　闻择：“那你们这些能变出鸟爪来的亚兽人, 谁的最锋利、最灵活？”
　　郁桥：“锋利的话，应该是长川吧？”说这话时，他还特意看向了自己部落的几个人。
　　那几人均肯定地点头：“对, 是长川, 他随了他的金雕父亲。”
　　长川就是刚刚那个把鞋都脱了, 说要支持闻择的亚兽人, 这会儿眨巴着一双澄明的眼睛, 不明所以。
　　郁桥又说：“灵活的话, 应该是我？我能变出白鸟的爪子。闻择, 怎么了？”
　　闻择神秘一笑：“可能要你们多帮忙了。谁那有多的木条、木棍什么的？”
　　一个亚兽人举手：“我这有。”
　　闻择接过一根手臂粗的长棍，先走到了长川面前，对他说：“试着用你的爪子把这个木棍划断。”
　　长川：“好。”
　　他脸色未变，示意闻择退远些, 爪子就这么轻轻一挥！
　　半空中银光一闪, “咔嚓”, 木条被他破成了齐刷刷的两半！
　　闻择眼睛更亮了，都想夸一句“好爪子”！
　　真不愧是金雕！
　　他们部落能变出爪子的亚兽人们，虽然也能削木头，但爪子锋利程度，比长川的还是逊色些。
　　像自己的狼爪, 比起削东西，更擅长刨坑……
　　闻择端详着木棍整齐利落的断口，啧啧称奇：“不错，真不错！”
　　他又来到了郁桥面前，说：“你用你的爪子，在这个切口，掏一个我拇指这么大的圆片出来。”
　　郁桥二话不说，接过木棍，就开始工作。
　　他的爪子相当灵活，木屑翻飞。
　　短短几息，一个符合闻择要求的圆片便被削好了。
　　这速度和精巧程度，完全可以胜任一些小零件的制作！
　　闻择惊喜地说：“好好好！长川、郁桥你们两个，一会儿就跟在我身边，帮我削木头！”
　　两人对视一眼，同样大喜过望，立刻答应下来。
　　其他人见状，都羡慕极了。
　　他们也想紧跟闻择，被他手把手地教啊！
　　赤屿他们早就换了陶器回来，听闻此言，忙问：“闻择，那我们呢？”
　　闻择答道：“别急，你和火岚也有任务。你们不是带了金属工具过来吗，有些部件要交给你们做。”
　　赤屿这才放下心来，满口答应着：“好！我们都听你的！”
　　“至于剩下的人……”闻择迅速扫了一眼，说：“留一部分在这里织布，其他人跟我去找木料。”
　　“对了，卓穆！”闻择扬声。
　　男人已经打猎回来了，正在处理兽肉。
　　他扭头看过来：“在这。”
　　“你去部落里面，看看桑回、乌叶他们在做什么，让他们过来？如果他们没空，就派其他人来。”
　　卓穆二话不说，放下手中的兽腿，起身：“我现在去。”
　　“嗯嗯，我们等你们回来再开始。”
　　上次他在虹日部落画新衣服样式、做纺线机，山南部落的人都念叨了他好一阵子。
　　如今在自己部落要改良织布机，肯定要带上他们。
　　等待的期间，闻择特意找白寒和赤屿说了，答应换给他们部落的肉肠、熏肉、丸子等食物，还要过两天才能做。
　　他们都表示不急，改进织布机更重要。
　　过了十几分钟，卓穆便带着桑回和乌叶匆匆过来了。
　　一并前来的，还有老熟人白峡等人。
　　桑回问闻择：“我听卓穆说了，你们要改造织布机？”
　　闻择点头：“对。”
　　桑回：“有什么能让我们做的，你尽管开口。我还特意把柏灵这小子带过来了，他能变出孔雀的爪子，也很锋利。”
　　柏灵探着脑袋，积极地朝闻择挥了挥手。
　　闻择：“放心，要做的事不少，大家都能帮上忙。既然人到齐了，就跟我一块去收集木头吧。”
　　大家大声响应：“好！”
　　有了造纺线机的经验，再找起木头来，便有针对性了。
　　人手多，只用很短的时间，就收集了一大堆木头。
　　闻择指挥兽人们搬木头，火岚、长川几个亚兽人负责按照他的想法，把木头削成他想要的形状。
　　到了榫卯结构这步，就让郁桥上场。
　　他灵活的爪子掏、修几下，两块木头就能完美契合在一块。
　　比他们之前用金属刀一遍遍地调整，省时省力多了！
　　闻择先搭出来的，是个床一样的大体框架。
　　长大约三米，宽的话，考虑到亚兽人的臂展都比较长，他搭了一米二。
　　桑回问指着长的那边问：“到时我们能织出这么宽的布？”
　　“不是，”闻择摇头，指了指短的那头，“人坐在这边，顺利的话，织出的布只比这边短一点。”
　　桑回惊讶地说：“那也不短了啊！”
　　闻择：“嗯。”
　　现在大家用腰机织的布，宽大概半米，如果换成织布机，就能织出一米宽的布了。
　　柏灵迫不及待地问：“接下来呢，要做什么？”
　　闻择：“试着往上面装零件。”
　　到了这步，就要慢慢研究了。
　　闻择看了眼天色，日头已经西斜，快要落山了。
　　他问白寒等其他部落的人：“你们急不急着赶回去？”
　　如此难得的机会，大家都摇头，诚挚地说：“不急。今天不回去都行，我们随便找个地方，都能对付睡一晚。”
　　“反正我们人多，有兽人在，就算晚上赶路也不怕。”
　　闻择表示理解：“行，那今天就辛苦点儿。离水，你帮大家简单弄点吃的吧。”
　　离水点头：“好，我去蒸点茎块，做个烤肉。”
　　白寒他们立刻表示，他们会用物资交换食物的。
　　既然没人愿意走，简单说了两句，闻择又重新忙碌起来。
　　晚饭是随便解决的，没人挑剔。
　　闻择根据腰机防线的原理，让大家帮忙做出了不少部件，比如用来缠经线的机头，和用来提线的横木。
　　等他或是用榫卯结构，或是用麻线把这部分大致固定在框架上后，发现了不少问题。
　　比如……
　　“你们看，用手去提这个线，是不是不大方便，总要弯腰。”
　　闻择坐在机头的位置，亲自上手提了两下。
　　其他人还在反应的时候，一直跟在他身侧的卓穆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
　　“是，如果总是弯上弯下，会比腰机还累人。”
　　闻择嘀咕着：“既然这样……那就做个脚踏板！利用脚上的动作，来提拉线！”
　　卓穆：“好主意。”
　　其他人想象了下，应和：“对！到时手上就能轻松很多了！”
　　闻择起身，前后走了几圈，和大家商量着踏板的加法。
　　如今做零件快，大家最不怕的就是犯错，提出了很多建议。
　　虽然大多数的建议直接被闻择否决了，大家的热情还是完全没有被浇灭。
　　前两回安的踏板效果不好，闻择很快总结经验，等到第三次安，踏板就像模像样的了。
　　到了这步，织布机已经初具雏形，能织出布来了。
　　当闻择请大家帮他按着摇晃的木框架，手脚配合着，织出了一小条不算平整的布来后，大家齐齐地欢呼了起来。
　　“这是成了吧！感觉把木架子加固一下，就能使用了！”
　　“咱们往后可以不用腰机，而是用织布机了！”
　　“这个织布机比腰机好用！”
　　“兽神在上，真是太好了！”
　　那兴奋的响声，震得闻择捂住了耳朵，看玩笑道：“轻点轻点，别把我们的山洞给震塌了！晚上还得睡觉呢！”
　　大家哈哈大笑。
　　“行了。”闻择拍了拍手，“到了这步，后面就好改了。今天不早了，就到这吧，你们看是回自己部落，还是在我们部落留宿。”
　　桑回站出来，说：“我们部落有十个能住人的空山洞，要是留宿，就跟我走。”
　　织布机没做完，没人想浪费时间在来回的路上。
　　所以，算上赤屿和火岚两个人，相当于四个部落要抢这十个山洞。
　　大家为了不打扰闻择，跟着桑回走出了一段路后，才开始激烈地争讲起来。
　　最后，几个族长因为要回到部落里面处理事务，都没在山南部落留宿。
　　羽猛部落的亚兽人因为也可以变出翅膀飞，来回快一些，便跟着鸾迅一道，回了部落。
　　他们完全不担心明天闻择动工时，会把他们落下。
　　因为……长川和郁桥两个人，可是制作零部件的主力呢！
　　他们嘴上没说，心里面都自豪极了。
　　一道往回飞时，大家热烈地说：“长川、郁桥，你们两个今天可真是大出风头了！”
　　“连闻择都夸你们的爪子好用呢！哈哈哈！”
　　“不说别的部落，我们也羡慕死你们了！”
　　就连鸾迅都夸赞道：“长川，郁桥，你们跟着闻择好好学！以后回了部落，咱们打造织布机还要靠你们！”
　　长川和郁桥还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很是受宠若惊。
　　像郁桥，大家虽然都知道他心灵手巧，但是部落里手巧的亚兽人多了去了，他不算特别。
　　长川就更是了，他本身性子大大咧咧，每次出去采集，收获都比别人少，更别提被人这样羡慕、敬佩。
　　今天，他竟然在打造织布机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压了更“优秀”的亚兽人们一头！
　　能不高兴吗？能不灿烂吗？
　　郁桥尚且能腼腆地谦虚两句，他可真是开心得冒泡泡，还扇动翅膀，在空中转了两个弯！
　　结果因为太得意了，没掌握好平衡，往下掉了一大截！
　　还好飞得高，他翅忙爪乱地稳住了身体，否则就要一头栽到地上去了！
　　“呼……”他长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吓死我了。”
　　同伴笑骂他：“你还好意思说，我们才是被你吓到了！你们亚兽人不像是我们兽人能变成兽形，就靠两只翅膀也敢那么转圈！胆子那么大呢！”
　　长川心虚地吐了吐舌头：“错了错了，以后不敢了。”
　　“你最好是！”
　　山南部落那边，十个山洞被留下的那些亚兽人们分了。
　　桑回安顿好这些人后，又转头回到了卓穆的山洞。
　　闻择已经洗过了澡，正顶着半干的黑色碎发，坐在草棚里，对着半成品的织布机，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直到桑回出声，他才回神。
　　“叔，大家都安排好了？”闻择问。
　　“嗯。我过来是来找你说陶窑的事。”
　　“你讲。”
　　“咱们烧出来的陶器很受欢迎，得再烧个几窑出来，所以还得烧木炭。”
　　闻择点头：“行，我知道了，等明天我再把织布机改进改进，就带着大家烧炭。”
　　没想到，桑回却摇头：“在那之前，把你要的砖烧出来。”
　　闻择一怔：“可烧陶是整个部落的大事，为了给我盖房耽误了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没有你，咱们连自己的陶窑都建不起来，更别说烧出木炭和彩色陶器了。先给你烧砖，不仅是我，也是整个部落的意思。”
　　卓穆也走过来，深邃的眸子望着闻择，说：“我赞成桑回的话。明天你在家里带着大家改造织布机，我就带着部落的人，去修整陶窑了。”
　　陶窑现在的结构适合烧陶，卓穆要改得适合烧砖。
　　这个改造不难，他们第一次烧陶的时候，就已经烧出过类似砖的陶片。
　　桑回说：“吉砂上午去打猎，下午我让他过去帮你。”
　　闻择说：“那我下午也过去一趟，看看修成的样子。”
　　卓穆点头：“行。如果可以，我们明天就抓紧收集木柴。烧砖也要用木炭吗？”
　　闻择看他那认真劲儿，只要自己点头，想必他二话不说，就会带着人烧炭。
　　黑发黑眸，长相俊秀的亚兽人笑起来：“不用，木柴就够了。”
　　他笑，卓穆的眸光也柔和了两分，轻轻嗯了一声。
　　桑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若有所思。
　　说好了烧砖的事，他们又商量了下染色。
　　闻择说：“等其他部落的人离开的吧。这几天出去采集的亚兽人，可以多收集些颜色浓郁的花瓣回来。”
　　桑回：“行。”
　　＊＊＊
　　翌日，闻择起了个大早。
　　洗漱、喂牛、挤奶、巡视田地、做饭……一通忙活下来，吃早饭时，晨光已经破开了微凉的雾霭。
　　饭后，闻择边喝着酸奶，边和卓穆说：“泡在池塘里的那些树叶也差不多了，你帮我记着些，得找个时间捞回来煮。”
　　卓穆：“好。”
　　印河自告奋勇：“哥，怎么煮啊，要不然我来吧？”
　　闻择笑道：“先不用，没那么急，而且我也是第一次做，步骤还拿不准呢。今天家里人很多，肯定顾不上你，一会儿你就去部落里面，找秦树他们玩吧。”
　　印河连连点头：“嗯嗯！对了哥，我看地里的阳阳草都快老了，咱们什么时候割来吃啊？”
　　闻择叹气：“等忙过这一阵。”
　　印河“哦”了一声，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珠，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果然，用过早饭没多久，几个部落的人都赶到了。
　　闻择还是让身强体壮的兽人帮他把半成品织布机搬到空地上，然后对簇拥在他周围的人说：“昨天晚上我琢磨了几个可以改的地方。”
　　乌叶怔怔地道：“我以为加固一下就能用了呢，竟然还能再改？”
　　其他人附和：“对啊，感觉现在就很好用了。”
　　闻择笑起来：“当然能啊，比如现在的坡度太平了，如果是这样倾斜的话，”他做了个倾斜的手势，“感觉不管是踩起踏板，还是穿过梭子，都会更省力一些。”
　　他是按照上辈子的经验来考虑的，而在场的其他人显然没这种经验，只是惊讶地听着。
　　“再比如昨天我织出来的布，还没腰机织出来的平整，我就想到做个长方形的线刷出来，帮助理线。”
　　“哦哦再有，可以把纺线机固定在织布机这边，这样不就能一边纺线，一边织布了吗？”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设想，能不能成，还得试过才知道。”
　　大家的神情，已经从惊讶变成困惑和怔然了，问道：
　　“你织的布不平整，是因为手生了吧？要不换个亚兽人来试试？”
　　“线刷，那是什么东西？完全想不到。”
　　“纺线机那么小，织布机这么大，竟然能连在一块吗？怎么连啊？”
　　闻择要是一个个都解释，恐怕是解释到天黑，都没法开始干活。
　　所以他只是拍拍手：“来，咱们还是边干活边说吧！看着实物才能更好地理解。”
　　毕竟是实践才能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
　　听从闻择的话，现在都成了这些人的本能了。
　　别管闻择要干啥，他们相信一定行！
　　闻择很快给一头雾水的大家分配好了任务。
　　倾斜织布机很容易办到，先给其中一边垫高就行；
　　把纺线机和织布机连在一块更简单，“麻线”便是它们相连之处。
　　至于线刷，闻择一形容，郁桥就理解了。
　　原来是用木板做的，长和机头差不多，宽大概半个小臂，中间挖出了竖形的细密“缝隙”。
　　如果是用金属刀来挖，精细的力道掌握起来会很难，挖出的缝隙宽窄也很难一致。
　　但是他用爪子就不同了，挠的每一道，力道都是适中的，缝隙宽度更是统一到完美。
　　昨天顶着大家的目光干了一天的活儿，今天他已经不紧张了。
　　很快，一个还比较粗糙，但是用起来完全没问题的线刷，就被他做好，递给闻择。
　　闻择先让柏灵过来，坐在机头的位置，不用线刷，织了一截布。
　　柏灵拿出了十二分的专注和认真，越织，眉心却蹙得越紧。
　　当闻择问：“可以了，你织起来感觉怎么样？”
　　柏灵犹豫了下，困惑地说：“是我用不惯织布机吗？总感觉没有腰机趁手。尤其是这些麻线，我要一直去理顺，不然就打结了。
　　“织出来的布是宽了些，可花的时间也久了啊。我，我感觉还是腰机更好用……”
　　后面这话，他说得很是心虚，生怕看到闻择失望的目光，怕大家骂他不知好歹。
　　好在闻择的表情十分平静，其他人也只是惊讶地问：“不能吧？织布机应该比腰机好用才对啊。”
　　闻择抬手：“来，其他部落的人也上来试试，都说说感受。”
　　有几个亚兽人依次试过，竟然得出了和柏灵差不多的结论。
　　眼看大家的表情变得凝重，闻择却不慌也不忙，走上前，用黑银刀把机头上的线接下来，一根根重新穿过线刷。
　　这一步很繁琐，不能浮躁。
　　好在经过这段时间的锤炼，他最不缺耐心。
　　穿好线，他把线在机头固定好，对柏灵他们说：“再试试。”
　　柏灵他们不明就里，不过很听闻择的话，重新坐回去，织起布来。
　　这一上手，就发现不对劲了！
　　柏灵猛地瞪圆了眼睛，震惊地说：“线好平整！好顺滑！完全不用我费心去整理了！”
　　说话时，他还不忘手脚配合着，织个不停。
　　就见几根横木上上下下，他偶尔动动线刷，手上的梭子来回穿织，织布机上的线，刷刷变成了一截织好的布！
　　这个织布速度，和刚刚比起来，简直快了几倍！
　　更别提，织出来的布又平滑、又漂亮，而且还比用腰机织的宽了许多！
　　人还是坐在架子上的，不需要时刻紧绷着双腿、腰肢，来保证线抻直！
　　“好用，太好用了！”柏灵晶亮的眼中中迸发着光彩，手根本不舍得停下来，“就多了一个部件，竟然能变得这么好用！”
　　他都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心中感叹了，闻择怎么能那么聪明啊！
　　真是被兽神眷顾着的亚兽人！
　　太厉害，太让人佩服了！
　　其他人见状，也抓心挠肝地说：“柏灵，你让我也试试吧。”
　　“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柏灵，你别累到了，我来吧。”
　　柏灵还没过瘾呢，不肯走：“我体力好着呢，织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大家咬牙切齿地给他往下拽，他却跟粘在织布机上似的，嚷嚷着：“我不走我不走！”
　　闻择注意到，哪怕他上半身晃来晃去，织出的布还是依旧光洁平整，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他们的织布机，成了！
　　可惜，没等他高兴多久，本就不牢靠的织布机，“轰隆”一下，被热情的大家，扯散架了！
　　闻择：“……”
　　僵住的其他人：“……”
　　一片尴尬的死寂。


第66章 失踪
　　在场的这些猫猫狗狗熊熊鸟鸟, 眼神乱飘，看天看地看空地，就是不看闻择。
　　浑身上下都写着两个大字：心虚。
　　几个亚兽人无所适从地站在散架的织布机前, 有人手里握着一根横梁，有人抓着一根立木。
　　柏灵也已经站了起来，右手捏着个梭子, 左手还握着线刷。
　　机头连着乱成一团的麻线, 掉落在柏灵的脚边。
　　这凌乱又沉寂的场面，实在是滑稽，几秒后, 闻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像是放出了某种讯号, 冒了一身冷汗的大家, 总算是敢动一动、吭吭声了。
　　柏灵捏着线刷, 咬牙切齿：“都说了别拽别拽, 现在好了吧, 织布机坏了！”
　　长川刚刚抢他位置抢得最积极, 不服气地小声嘀咕：“你要是早点让开，我们也就不抢了嘛……”
　　其他人附和：“对啊。”
　　柏灵瞪大眼睛：“你们还说！”
　　他们缩了缩脖子，理亏地说：“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没想到能把织布机弄坏, 对不起嘛……”
　　道歉时, 他们全都红着脸, 看向了闻择。
　　闻择没有怪罪他们，温声说：“知道你们是喜欢、好奇织布机，别吵架。这一架织布机本来就只做了一半，接头的地方都没好好固定，不牢靠是正常的, 咱们再重新做就好了。”
　　这样聪明有本事的亚兽人，脾气还这么好，不仅愿意耐心教他们，他们犯了错，也不怪罪。
　　一时间，大家对闻择不仅羞愧，也更敬佩、喜爱了。
　　长川带头给柏灵道歉：“对不起，刚刚是我冲动了，一会儿我多削点木头，咱们早点把新的织布机做出来。”
　　柏灵怔了怔，表情缓和，语气也软了下来：“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霸着织布机不放，对不起。”
　　其他人也互相道了歉，气氛再次融洽起来。
　　而且因为这个小插曲，几个部落间的距离被拉近了不少，相处起来更友善了。
　　有些投缘的，还笑着聊起各自部落有意思的事情来。
　　见大家对织布机的热情不减，闻择带着他们重新削木头、做零件。
　　有了之前那架的经验，这次从长形框架开始调整。
　　长度、宽度、高度、倾斜……
　　精细一些的活交给爪子锋利的鸟系亚兽人；对做工要求不高的部件，可以交给虹日部落的人加工；不方便变成兽形的兽人，帮着抬木头，干干体力活；变不出爪子的亚兽人，就帮着绑麻线，调整横木的位置等等……
　　大家都被闻择安排了适合自己的任务，犹如机械部件的一颗颗齿轮，各自转动的同时，更互相配合，带动起整体的工作，产生了一种特殊的美感。
　　空地上，忙忙碌碌，热火朝天。
　　太阳刚从头顶向西偏移时，新的织布机刚好做好，卓穆也回来了。
　　“闻择，怎么样了，还顺利么？”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闻择本来正弯腰做着最后的调整：把一个木楔子嵌进榫卯结构里。
　　闻言，他把木楔子往里面一挤，确定木架子不再晃动，高兴地站起来，说：“卓穆！来来来，看看我们的成果！”
　　卓穆薄唇勾起了浅笑，迈步向前。
　　闻择等不及，还迎了他两步，自然而然地抓住了他的袖子，把他往织布机前面带。
　　“瞧！我们今天又重新做的！是不是比之前的漂亮？而且很好用！我给你讲解一下每个部分的用处吧？”
　　卓穆看着他兴奋的脸，听着他一长串的报喜，眼眸里笑意更浓。
　　“好。”
　　闻择就献宝地给他讲了起来，卓穆听得很认真，不时问两个问题，他都耐心地解答。
　　其他人虽然跟着闻择忙活了两天，但还是专心致志地听着、学着，得到了不少新的感悟。
　　烈风部落的族长狂信，还低声和野原部落的族长墨星说：“咱们这次用种子换织布机，真是赚大了。”
　　墨星望着闻择，“嗯”了一声，“咱们是占了闻择便宜，我感觉很不好意思。”
　　狂信点头：“我也是。不瞒你说，腰机织布的方法，其实在前些日子，就传到我们部落去了，我把这事给压了下来，一直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闻择教我们呢。”
　　墨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也是。”
　　狂信给了他“我懂你”的眼神，庆幸地道：“兽神保佑，咱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然这织布机就和他们彻底没关系了。
　　其实不仅是他们两个，白寒和鸾迅，也是有点后怕的。
　　幸好如今的结局，皆大欢喜。
　　等闻择详尽地说完，卓穆望着织布机，眼中也有异色。
　　他目光划过一张张兴奋满足的脸，最后定格在闻择的黑眸，深邃地像是要看进他的心里。
　　“这个织布机真的很好，”他郑重道，“闻择，谢谢你。”
　　闻择一愣，浅麦色的俊秀脸颊，一下烧起了红晕。
　　挠了挠鼻子，他避开卓穆的目光，不好意思地说：“不用客气啦，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
　　也不知道为什么，卓穆一夸他，他就格外高兴、来劲儿。
　　像此刻，嘴角都忍不住，高高翘了起来，还有点想把尾巴变出来，摇上一摇。
　　双眸泛着笑意，他生硬地转移话题：“卓穆，你是回来接我去陶窑的吗？”
　　卓穆点头：“对。咱们什么时候走？”
　　闻择没犹豫：“等我交代几句话，咱们就走吧。本来我是想让印河带我过去的，结果这小子不知去哪疯玩了，一直也没回来。”
　　卓穆耐心地说：“我等你。”
　　闻择收回目光，看向其他人：“我现在有事，要去陶窑那边一趟，傍晚之前能回来。咱们之前收集了不少木头，大家就按照这架织布机，再做个几架出来，想织布的，也可以用织布机来织。”
　　“如果遇到问题，别着急，等我回来解决。”
　　大家应声：“好，知道了，我们肯定好好做。”
　　“你家里还有什么活要干吗？我们顺手帮你干了。”
　　“或者你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闻择笑道：“谢谢大家，暂时没什么活。”
　　他注意到吉砂是跟着卓穆一块过来的，就和桑回说：“叔，你也跟我一块去陶窑那边吧？这边的话……离水、秦山，你们帮忙盯着点儿？”
　　几人都点头说好。
　　闻择最后留下一句“等我回来检查你们的成果”，摆摆手，坐上纯白巨蟒的后背，朝着陶窑而去。
　　不多时，他们就抵达了陶窑外。
　　卓穆变成人形，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
　　穿过弯弯绕绕的山肠，他们最后停在了之前放置陶胚的山洞中。
　　经过多次修整、两次烧制，山洞里多出了许多痕迹。
　　流动的空气中，不仅残存着木炭熏火，还有陶器的味道。
　　闻择举着火把向上看，问了卓穆他们几个问题。
　　“之前就是这个地方的陶器，烧成了砖一样的陶片是吧？”
　　桑回答道：“对。我看了下，卓穆他们把其他地方也修得和这里差不多了。”
　　闻择：“嗯，我提不出什么建议，得烧一次砖，看看成果。”
　　卓穆：“那我们下午就去收集木柴了。”
　　吉砂问：“第一次准备烧多少砖？”
　　闻择想了想：“因为我想用红陶土烧，怕烧坏了，浪费红陶土，不然就先少烧点砖看看？”
　　卓穆没答应：“不管多少，烧一次窑，都要用很多木柴。所以，正常烧吧，领地内的红陶土足够用。”
　　桑回也说：“我赞成卓穆，说不定咱们一次就烧成了呢？不用在这方面节省。”
　　他们的态度，让闻择十分感动，点头：“好，听你们的。”
　　同时，他盘算着，如果真的烧坏了，能把这些砖头用在什么地方。
　　几个人又转了两圈，才从陶窑离开，回到了部落。
　　场面和离开之前差不多，大家并不拘泥和自己部落的人合作，而是拧成了一股绳，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
　　注意到闻择回来，大家纷纷停下，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
　　“闻择，你来看看我们做得怎么样！”
　　闻择笑着应声：“好啊。”
　　检查下来，没什么问题，闻择又夸奖了大家一番，给大家说得喜气洋洋的。
　　他还注意到，羽猛部落的几个鸟系亚兽人特别受欢迎。
　　几个族长都去和郁桥、长川他们预定了织布机的部件，鸾迅正帮他们谈着交换的物资。
　　这等受重视的感觉，让整个羽猛部落的人都倍感自豪，腰杆挺得直直的，脸上的喜色一直不曾消散。
　　大家通力合作，下午又做出了三架织布机来。
　　收集木柴的卓穆也回来了。
　　来这里学习织布的人，学得差不多，可以出师了。
　　一共四架成品织布机，显然不够他们六个部落分。
　　但是这次，大家都很谦让，最终定下了虹日、羽猛部落等下一批。
　　闻择见天色不早了，有预感几个部落的人要告辞了。
　　果然，几个族长结伴来到了他面前。
　　先开口的是赤屿，却不是告辞，而是郑重地和闻择说：“闻择，谢谢你教我们打造织布机、用织布机织布，我们几个部落商量了下，往后你们家需要的布，都交给我们织吧，不要你的物资。”
　　狂信接话：“是的，这回我们织了布，先每个部落给你送过来两捆。”
　　鸾迅诚挚地说：“或者你今年不缺布料的话，我们可以给你送别的物资来。听说你盖房要用木头，我们部落正好住的都是树屋，有很多阴干好的木头。”
　　其他几个族长也点着头。
　　闻择有些意外的同时，心中更因为他们的话，暖洋洋的。
　　他笑着说：“谢谢你们，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如果只是提供我家需要的布料，那我就不和你们客气了。”
　　大家本来怕他推辞，齐齐松了一口气，都高兴地笑了起来。
　　“至于我盖房要用的木头，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你们留着吧，以后会用得上的。”闻择说得笃定。
　　现在，部落里的大家是没见到自己盖的房子，所以不知道房子有多好。
　　等他们体会过，自己有信心，房子一定掀起一阵热潮！
　　几个族长没体会到闻择的这层意思，但他们都很相信闻择的话，表示他们会好好保存这些木头。
　　谈完，几个人准备告辞。
　　忽然，负责巡逻的兽人白峡匆匆跑来，扬声问：“闻择！卓穆！印河那崽子回来了没有？”
　　闻择顿时顾不上赤屿等人，转身说：“没有，怎么了吗？”
　　白峡皱着眉，一脸凝重：“部落里好些崽子不见了！其中就有你们家印河！”
　　闻择心头一震：“什么？！”
　　他赶忙朝着白峡走去，卓穆也快步来到他身边。
　　其他人，同样紧张地看过来。
　　赤屿他们不急着离开了，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兽世的崽子很稀有，很多兽人终其漫长一生，也只能生下一个崽子。
　　像山南部落一共八百人，幼崽就那么二十来个。
　　今年都过去大半年了，还没有新的幼崽出生呢。
　　白峡却说，好些崽子失踪了！
　　闻择怎么能不着急，不上火？
　　“你好好和我说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闻择严肃地问。
　　白峡说：“我是下午开始巡逻的，听别的兽人说，上午还见到印河他们在部落附近玩，中午开始，就没见到人了。”
　　“你也知道，崽子们闲不住，跑出去玩是常有的事，但他们都不会跑远，也不会出去这么久还不回来。”
　　“刚刚我已经带着几个兽人在附近找了一圈，不仅没见到他们的人，连气味都很淡了！他们肯定是上午就出去了，还去了很远的地方！”
　　闻择越听，眉心皱得越紧。
　　卓穆垂眸问：“印河有没有告诉你，他要去哪儿？”
　　闻择摇头：“完全没有。”他看向白峡，“秦树在部落里吗？”
　　白峡：“我正准备说呢，也不在！”
　　秦山和离水也走了过来，一个比一个神色凝重。
　　白峡宽慰他们：“哦，嘉意那小子倒是在，不过他也说不出印河和秦树他们去哪儿了。”
　　闻择：“看来印河他们是有计划跑出去的，否则不会把嘉意撇下。”
　　卓穆：“他们一定去的是比较远、且可能遇到危险的地方。”
　　白峡：“对对！消失的都是可以化形的兽人，还有几个十来岁的亚兽人幼崽。像印河，平常就很有主意，爱带着这些幼崽在部落附近探险。这次他们不是玩忘了，就是故意跑远了。”
　　离水斯文俊美的脸已经完全沉了下来：“秦树这小子真是胡闹！等找到他，看我不狠狠削他屁股！”
　　秦山应和：“削。”
　　离水：“还有嘉意那傻小子，两个哥哥跑出去这么久，他竟然没来找咱们！否则早把他们抓回来了！”
　　白峡问他们：“那现在是怎么办？太阳眼看要下山了。”
　　闻择焦急地说：“得组织人手去找人。领地那么大，他们能去哪呢？”
　　卓穆：“你别急，我现在就去召集部落里的人，分成几路找他们。至于印河他们可能去的地方，你仔细想一想，他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的？”
　　赤屿等人走了过来，严肃地说：“闻择，卓穆，我们先不回去了，跟你们一块去找印河他们。”
　　事出紧急，能多一些力量是最好的，闻择没和他们推辞，感激地说：“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其他的部落也有幼崽，很能理解闻择的心情，宽慰了他几句：“你放心，印河那么机灵，肯定没事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闻择就是放心不下。
　　他忍不住想，印河他们都还没成年，跑出去这么久，万一遇上了什么猛兽，他们要怎么应对？
　　他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搁，对卓穆说：“我和你一块去召集人手。”
　　卓穆：“走。”
　　重新爬上巨蟒的背，他们很快就将整个部落的力量召集了起来。
　　没敢耽搁，又立马分成几个不同的方向，向外找去。
　　雪海等几个部落，同样帮他们找着人。
　　羽猛部落的兽人变成兽形，亚兽人的胳膊变成翅膀，都在天空中盘旋着，呼唤着印河等人的名字。
　　闻择坐在巨蟒的背上，耳朵和尾巴变了出来，努力分辨着风中的气味。
　　可惜这两天，部落里面的人太杂了，导致幼崽们的气味被大幅度掩盖。
　　往外找出了一段路，丝毫不见他们的踪影。
　　闻择心直直地往下沉，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从头开始思考印河今天都做了什么。
　　这小子挺懂事的，不能一声不吭就跑那么远去玩啊。
　　也不存在其他人勾着他的情况，他很有自己主意的。
　　而且他年纪小，脑子里除了吃就是玩。尤其吃，特别积极……
　　“等等！”闻择眼睛一亮，“我好像想到了！”
　　巨蟒马上传来低沉雄浑的声音：“什么？”
　　“他早上提到了想吃阳阳草！你说他们是不是去捞河蚌了？”
　　“你指的是咱们之前挖藕的那个山谷湖泊？”
　　“对！”
　　“如果真的是去了那里，你可以放心了，我昨天拐过去，猎了一头黑甲兽，并把湖里面其他的黑甲兽惊跑了，它们短时间内不敢回去。”
　　闻择的心情总算是没那么沉重了。
　　“他们如果是去捞河蚌，自己的空间肯定放不下，要带着筐，咱们家中的筐我没注意少没少，你帮我问问别的兽人。”
　　“嗯。”
　　卓穆张开庞大的嘴，发出了震天的兽吼。
　　很快，其他几个方向也有兽吼传来。
　　闻择听懂了，有个兽人说，他家崽子确实是带着筐走的！
　　这回，不用闻择吩咐，卓穆就告诉了他们，自己带着闻择去莲藕山谷里面看看，让附近的人到那边去汇合。
　　卓穆风驰电掣地赶路，闻择困惑地说：“咱们上次捞莲藕，印河又不在，他们怎么找到的呢？”
　　卓穆：“那里和温泉山很近，他知道去温泉山的路。而且咱们上次来，路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闻择点点头：“有道理。”
　　还不等抵达山谷，闻择嗅了嗅，说：“我闻到这些臭崽子们的气味了！”
　　兽形的卓穆比他更敏锐，“嗯”了一声，又发出了几声低沉的兽吼。
　　等他们踏入山谷，正好看到山谷里面，人形的亚兽人崽崽手忙脚乱地往变成兽形的崽崽身上爬。
　　兽人幼崽们嗷嗷叫着，慌不择路，想往山谷另一端跑。
　　刚跑出了一小段路，就发现，那头被卓穆喊来的兽人挡住了！
　　印河这臭小子还指挥：“往山上跑！快快快！”
　　大家都听他的，闷头往山上冲，结果！天空出现了一只臂展数十米的恐怖金雕！
　　一半的日头已经埋下西山，山谷里光线本就昏暗。
　　那庞大的金雕盘旋而过，给地上投下了阴森的影子！
　　身上的压迫感，更是吓得这些崽崽们瑟瑟发抖！
　　“小崽子们，想跑去哪啊？”金雕威严地开了口，是鸾迅的声音。
　　有个熊崽“呜呜”了两声，腿一软，身上背着的一筐河蚌，都被他抖下去了！
　　前、后、上，一共三条路都被堵得严严实实，崽崽们只好认栽，聚拢在原地，一个个臊眉耷眼的垂头站着。
　　卓穆变成的纯白巨蟒一路行到了他们面前，周身的威压毫不掩饰，赤色竖瞳不过冷冷一扫，把几个小崽吓得当场哭出来了！
　　闻择板着脸，从巨蟒背上滑下，步子沉沉地走近，黑眸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印河身上。
　　“你给我出来。”
　　虽然没点名，印河还是知道在说自己，身子猛地一抖。
　　他从小伙伴们的簇拥中走过来，变成了人形，心虚地小声说：“哥……”
　　闻择本想好好训他一训，注意到有几个亚兽人崽崽衣服裤子都是湿的，脸也被湖水冰得发青，咬了下牙，强压着怒火说：
　　“先回部落。”
　　回去的路很顺畅，闻择找出了兽皮，给亚兽人崽崽们取暖。
　　期间，他和卓穆，都没和他们说话。
　　把这些崽子们都带到卓穆的山洞外，其他人接到消息，也陆陆续续赶了过来，给小小的空地堵了个严严实实。
　　有的小崽见到自己的父亲，刚怯怯喊了一声，就遭到了男男混合双打；
　　印河和秦树“两兄弟”斟酌了下，都觉得兽形更抗揍，于是维持着兽形，“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抱在一块。
　　还有没闯祸的小崽从部落里来看热闹，比如嘉意，举着毛茸茸的熊爪哈哈嘲笑：
　　“让你们出去玩不带我，挨揍了吧！哈哈……哎呦！”
　　话还没说完，他的脑瓜就被离水敲了一下。
　　离水：“把你的熊嘴闭上！”
　　嘉意：“嘤。”
　　为什么不闯祸也会挨揍啊！


第67章 珍珠
　　和不苟言笑的卓穆不同, 闻择很少会冷脸。
　　总是看到他嘴上挂着笑。
　　所以大家对这个优秀亚兽人的印象，除了聪慧，还有温和、善良、心软、好说话。
　　当脾气好的人板起脸时, 压迫性非常强。
　　此刻不仅是这些闯祸的小崽，就连大人们心里都直突突，偷觑着他的面色, 不敢贸然开口。
　　其他几个部落的族长,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 赤屿赶鸭子上架地站了出来。
　　“闻择, 既然崽子们已经找回来了, 我们就不多留了。”他说。
　　闻择看向他, 神色柔和了些许, “今天真的谢谢你们了, 我这还有事要处理, 就不送了。”
　　大家点头，表示理解。
　　赤屿又说：“知道你最近忙，要给我们部落的熏肉、肉肠什么的，你千万不用着急, 等空下来再做就行。”
　　白寒点头：“我们部落的也是。”
　　鸾迅：“还有织布机, 我们学会了打造方法, 下一批就给我们自己和虹日部落做，你也别担心。”
　　墨星和狂信都代表他们部落，诚挚地向闻择道谢：“真的谢谢你教我们怎么用织布机、纺线机，教我们织布。欢迎你随时去我们部落找种子。”
　　赤屿：“那我们就走了。”
　　和闻择道了别，他们把各自部落的人带上, 离开了这里。
　　山洞外，登时不那么拥挤。
　　山南部落的人还没走，想看看闻择要怎么教训这些崽子。
　　反正崽子们皮糙肉厚，揍几下也伤不到，他们是绝对不会求情的。
　　离水和自己的伴侣秦山小声说：“秦树那小子皮得很，就算被打了也不会长记性，我担心他听不进闻择说的话。”
　　秦山凌厉的俊颜似凝了层冰，冷冷道：“不长记性是因为打得不够重，我打到他听。”
　　离水张了张口，没说话。
　　秦树在一天天长大，总有天，他会成为强悍的兽人。
　　他们打得了一时，能打得了一辈子吗？
　　不过除了秦山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他也想不到别的。
　　反正兽世的孩子都是这么管过来的，说不定等秦树大一些，就懂事了呢？
　　现在就希望，闻择别太生气了。
　　同样是亚兽人，他板着脸的样子真的很可怕……
　　等外人都走了，闻择低声说：“给我搬个石凳子来。”
　　立刻有兽人捧着个石凳，放在他身后。
　　闻择坐下来，岔开腿，双手分别放在两膝上，黑沉沉的眸子始终没离开这些闯祸的崽子。
　　“所有兽人，都变成人形。”闻择凉凉地开口。
　　大家心头俱是一震：来了来了！
　　印河他们互相看了几眼，磨磨蹭蹭地变成了少年。
　　“印河。”闻择一点他的名字，给他吓得一激灵。
　　“哥……”
　　“你过来。”
　　印河一脸苦色，往前挪动了两小步。
　　“再近些。”闻择的话，宛如催命符。
　　印河白着脸，硬着头皮，站定在他面前。
　　以为闻择上来就要抽他，没想到青年问：
　　“说说吧，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印河一愣，忙为自己辩解起来：“我看到地里面的阳阳草都老了，你还那么忙，就想着去捞河蚌回来。我真的是想帮你干活的。”
　　闻择抬眸凝视他，没说他此举好，也没说不好，又问：“其他人呢？你是怎么说服他们跟着你的？”
　　印河嘟囔：“也没用说服……他们一听说我要去挖河蚌，都要和我一块。我知道那边离部落远，特意没带嘉意他们那些小崽子。”
　　嘉意躲在离水身后，不服气地哼哼两声：“我明明也很会干活的！”
　　印河向闻择邀功：“我还给了秦树他们坚果奶糖，作为帮忙的报酬。捞到的这些河蚌，全是咱们的！”
　　闻择：“……”
　　很好，还知道“买断”人家的劳动成果。
　　“既然知道那里远、危险，为什么走之前，不和大人说一声？”他冷声道。
　　印河倍感心虚，头都恨不得埋到胸膛里面去了，支支吾吾：
　　“因为，因为……”
　　闻择帮他补全了：“因为你们知道，我们肯定不会让你们去的。”
　　印河不吭声了。
　　闻择：“再让我猜猜，你们是想把河蚌捞回来，让我们看到你们的收获，来证明你们也是很能干的，对吧。”
　　“可是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一路过去、在山谷湖泊里没碰到猛兽，是因为卓穆他们带着人把威胁大的猛兽都猎杀、驱赶了？并不是你们实力强，也不是你们运气好。”
　　“如果今天我们晚过去些，等天黑下来，黑甲兽回到湖泊里，你们要怎么办？”
　　听到这，印河连忙解释道：“我们肯定跑。哥，我们不是故意呆那么久的。山谷里本来就比较暗，我们没注意到太阳落山了。”
　　秦树在后头小声声援道：“那湖里面河蚌太多了，所以我们捞得停不下来。”
　　这几个崽子化成的兽形都有两米多，不怕水。遇上猛兽，只要不恋战，确实跑得掉。
　　得知他们还是有轻重的，闻择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不过他的表情依旧严肃，嘴角向下抿着，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事情了解过了，现在，就说说怎么处理你们。”
　　有几个胆子比较小的亚兽人少年，眼神惊恐，脸刷地白了。
　　印河咬咬牙，捏着拳头，抬起了头。
　　“哥，你要罚就罚我吧，是我把他们带去的，和他们没关系。”
　　秦树忍不住为他鸣不平：“闻择哥，我们快成年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崽。这次又没出什么事，而且确实捞到了好多河蚌啊……反正你要罚的话，把我们都罚了吧。”
　　他一说，其他小崽都跟着点头，一副绝对不抛下伙伴的义气样子。
　　一旁的秦山见状，气得俊脸都红了。
　　“秦树，我看你是找打！闻择，你把他交给我，我保证让他再也不敢随便出部落！”
　　秦树不服气，呛声：“哥，你怎么能这样！”
　　眼看秦山要冲过来，闻择给离水使了个眼色，离水忙把秦山给拽住了。
　　离水拍了拍秦山的后背，低声说：“先等等闻择怎么做。”
　　其实以亚兽人的力气，兽人如果不愿意，他们是绝对拽不住的。
　　秦山不想伤到伴侣，没再上前，也没再开口，只是狠狠地剜了秦树一眼。
　　秦树扭过头，故意不看他。
　　在小崽和大人们中间，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僵持。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面色淡漠的闻择并没有找什么教训人的“工具”，而是扭头问在场的亚兽人。
　　“最近有人出去采集了花瓣吗？”
　　闻择要带着大家给布料染色的事，已经在部落里面传开了，整个部落都非常期待。
　　尤其亚兽人们，对收集花瓣一事分外积极。
　　立刻有个亚兽人举手：“闻择，我这里有！”
　　闻择：“有红色的花吗？小一点的。”
　　亚兽人：“有的，红色细蕊花行吗？”
　　闻择：“行，借我三十三朵。”
　　亚兽人马上从自己的空间里点出了三十三朵红色的小花，送到了闻择这里。
　　闻择对印河等人说：“排好队，到我这里来领花。”
　　大家均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不是要教训他们吗？怎么还分起花来了？
　　今天擅自离开部落去捞河蚌的，一共十一个崽崽。
　　他们排了队，每个人从闻择这里领到了三朵小红花。
　　闻择先是平静地说：“这三朵花，是给你们的奖励。”
　　秦树捧着花，震惊得瞪大眼：“奖励？”
　　闻择：“对，你们不是帮大人干了活吗？而且干得不错。今天凭借小红花，可以到我这领取阳阳草炒蚌肉。一个小红花能领取一份。”
　　本以为会被打、被骂的大家，惊讶地看着手中的花，怎么也想不到，闻择竟然会奖励他们！
　　印河这段时间说过好多次了，阳阳草炒蚌肉超级超级好吃！他们都想尝尝呢！
　　太好了，哈哈哈哈！
　　崽崽们的神色，从惊讶变成了惊喜。
　　大人们不明白闻择此举的含义，有不少人露出了不认同的神色。
　　不过谁也没打断闻择的话。
　　闻择静静地观察了几秒，话锋一转：“但你们今天还犯了错，谁来说说，犯的是什么错？”
　　小红花给了他们鼓励和底气，有个亚兽人少年抬头说：“我们不该不知会大人一声，就跑那么远的。”
　　闻择语气肯定：“你们清楚可能会遇到危险。”
　　少年们都知错地垂下眼，认真说着“对不起”。
　　闻择：“那你们再说，这事该不该罚？”
　　大家点头，就连秦树，都蔫蔫地表示：“该罚。”
　　闻择朝他们伸出骨节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来吧，罚你们每人交出一朵小红花。”
　　这次，没人抗拒，都依依不舍地把没攥热乎的小红花交了一朵过来。
　　闻择又说：“还有我们抵达山谷时，你们竟然想跑，觉得对吗？”
　　他们露出了反省的神色，再次摇头：“不对。”
　　“哪里不对，印河，你说说。”
　　印河羞愧地道：“我们跑出去可能会遇到猛兽，还可能在山里面迷路，而且会让大人担心。”
　　“嗯，来吧，所有人，再交一朵小红花上来。”
　　大家对这个流程已经熟悉了，又不舍地交出了一朵花。
　　这下，每个人手中都只有一朵小红花了。
　　他们都很想得到奖励，很想吃阳阳草炒蚌肉，望着闻择的神色，自然可怜巴巴，就怕闻择把最后一朵也要走。
　　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大人注意到，僵持的氛围变了。
　　孩子们的心神被闻择牵动，甚至发自内心地听他的话。
　　闻择成了掌控这一切的人。
　　几秒后，少年们忐忑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好在闻择说：“其他人的奖励、惩罚结束了，除了印河。”
　　大家松口气的同时，齐刷刷地看向了印河，面露不解。
　　印河想了一下，哭丧着脸问：“哥，是因为我领着他们出去吗？”
　　闻择挑了挑眉：“看来你也想明白了。没错，今天如果不是你的主导，他们不会闯下这样的祸。所以，我还要再扣你一朵小红花，你服不服气？”
　　印河：“服气。是我做错了，我以后不会瞒着大人带大家出去了。哥，对不起，也对不起大家。”
　　因为闻择刚刚的分析，其他的少年们都认为“我犯的错已经惩罚完了”，所以没人再帮印河求情。
　　而且，他们每个人也只剩下一朵小红花，不想交出去。
　　看到印河乖乖上前，交上了他最后的这朵花，大家也认真地反省起自己来。
　　没了小红花，就不能换阳阳草炒蚌肉了，兽神知道印河现在有多心痛。
　　花被闻择接过的时候，他失落委屈地眼圈都红了。
　　其他的孩子们感同身受，都攥紧了手里的小红花。
　　闻择见状，确认往后很长时间，今天这种“得而复失”的落差感，会深深地刻在他们的心上。
　　让他们行动之前，多想想今日的错误和教训。
　　其他围观的大人们，看到服服帖帖的崽崽们，都惊呆了，满脑子全是：这样也行？为什么？
　　闻择和他们管教孩子的方法完全不一样！没有打，也没有骂，只是用几朵送了再收回去的小红花，就把孩子们收服了？
　　兽神啊，他们看不懂，但他们大为震撼！
　　也有些兽人反应过来了，比如卓穆，正幽幽地望着闻择，瞳孔深处有异色显现。
　　闻择给了崽崽们希望，让他们开心起来，再把这份希望收回去。
　　得失引发的思考，会比打骂更加深刻。
　　他真的是个很不一样的人。
　　闻择收好了小红花，从石凳上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
　　他正色和崽崽们说：“大家也别灰心，往后只要你们好好表现，大人们还会奖励你们小红花。攒够十朵小红花，就可以到我这里来换吃的。”
　　崽崽们眼睛猝然亮起，浑身的积极性都被调动出来了。
　　“真的吗？怎么才算好好表现啊？”
　　“什么吃的都能换吗？蜜糖也能换吗？”
　　“我想换酸奶！”大家七嘴八舌地问。
　　闻择总算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听大人的话，帮大人的忙，不闯祸等等，都算好好表现。至于吃的，只要我这有的，都能换。”
　　更小一些的崽崽们不干了。
　　嘉意嗷嗷叫着冲过来：“闻择哥哥，那我们呢！我们也想要小红花，要换吃的！”
　　闻择笑着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部落所有崽崽都能参与。”
　　嘉意开心地直打滚：“哇，太好啦！那我一定好好表现，当第一个攒够十个小红花的崽崽！”
　　其他崽崽们不服气：“我肯定比你攒得快！到时我来要来换肉肠吃！”
　　“哼，那咱们比比看？”
　　闻择听得眼含笑意，不仅没有阻止，还悠悠补充着：“相对应的，如果犯了错，也会扣你们的小红花。”
　　“什么？”明明有很多崽崽，现在连一朵小红花都没得到，却已经开始紧张、担心起来了。
　　“我肯定不会犯错的！”
　　“我也不会！”
　　闻择收回视线，走到人群里，郑重地和崽崽们的家长道了歉、和部落里找人的大家道了谢。
　　大家都表示理解，说崽崽们没事、知错就改就好。
　　离水敬佩地同闻择说：“真不愧是你，能想到这样的办法。我看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部落里的崽崽都会积极攒小红花，不会主动犯错了。”
　　其他人赞成地点头，都觉得学到了。
　　闻择笑而不语，心说这才哪到哪。
　　要是他再把什么连带、举报制度也提出来，崽崽们怕是更疯。
　　他谦虚地摆摆手：“我这都是跟别人学的。”
　　离水微怔。闻择不止一次说过这话了，到底是什么人，能教给他这样多的东西啊。
　　不等离水问，闻择说：“离水，我想请你帮忙清洗河蚌肉。河蚌今天刚捞回来，没吐沙，清理起来挺麻烦的。”
　　离水马上表示：“我不怕麻烦，你告诉我怎么做就行。要清洗多少？”
　　闻择：“两筐。”
　　离水：“嗯嗯，那不多，咱们两家人很快就能干完了。”
　　今日的风波顺利平息，部落里的人各回各家。
　　被印河带去捞河蚌的那些崽崽，除了秦树外，也都被各自的家长领回去了。
　　桑回他们临走的时候，还和闻择约好了明天烧砖的事宜。
　　卓穆的山洞外，终于重新空旷下来，地上全是踩的脚印。
　　时间已经不早了，闻择教了离水怎么用贝壳刀把河蚌撬开，让他先在这里挖蚌肉，自己则带上黑银刀，往田里面去，割阳阳草。
　　卓穆见过闻择清洗蚌肉，带着秦山收集了草木灰备用。
　　印河和秦树就负责打打下手。
　　很快，闻择赶回来，将洗菜、切菜的活交给两个成年兽人，他和离水一块处理蚌肉。
　　印河他们足足捞了十一筐的河蚌回来，都个顶个的大，黑色的蚌壳形状饱满，上面有着一道道弧形花纹。
　　两个亚兽人把河蚌泡在水中，趁它们不注意，咔嚓咔嚓撬着蚌壳取肉。
　　这工作既简单又解压，闻择撬了一会儿，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没了。
　　离水也笑着说：“之前我们取蚌肉，都是用开水烫，现在这样还挺爽的。”
　　闻择赞成地点点头。
　　第一筐河蚌马上要见底的时候，闻择随意捞起来一个，黑银刀一插、一撬，再往蚌壳里面一刮。
　　一大片肥厚嫩滑的蚌肉，就这么凉凉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正要把蚌肉丢进一旁的木盆中时，忽然感觉手心的触感不同。
　　借着火光一看，那蚌肉中间，竟然闪烁着莹白的光芒！
　　什么东西？
　　他马上拨开蚌肉，露出了里面，一颗直径足有自己拇指盖大、通体浑圆的莹白珍珠来！
　　“天啊，这是珍珠？！”离水震惊的声音传来。
　　卓穆等人被吸引注意，齐齐看了过来。
　　又白又圆又大的珍珠，泛着莹润的光泽，正静静地躺在闻择的手心。
　　任谁看了，第一反应都是……
　　“好漂亮啊！”离水眼睛锃亮，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惊喜地说，“真没想到河蚌里能开出珍珠来！”
　　印河和秦树两个崽也凑了过来，瞪着圆圆的眼睛，咋咋呼呼：
　　“好亮啊！而且好大个！”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珍珠！”
　　闻择怔怔地说：“说实话，我也没见过……长到这么大，要很多年吧？”
　　离水点头：“是的，关键是很难有这么圆的。”
　　印河：“那岂不是能换很多物资？”
　　离水失笑：“当然啦！这么漂亮的珍珠相当难得的！就算不换物资，做成首饰自己戴着也行啊。”
　　印河：“对！给我哥做珍珠项链吧！”
　　一直没出声的卓穆，不禁想象了一下闻择戴珍珠项链的样子……是挺好看。
　　能开到珍珠，闻择也相当高兴。
　　不过他笑眼弯弯，说：“我这么糙的人，整天要干那么多活，戴什么珍珠项链。再说，印河，这些河蚌是你们捞回来的，珍珠当然也属于你们。”
　　印河倒吸了一口气。
　　他还从来没有过这么珍贵的东西呢！
　　虽然离水说，其他崽崽既然收了印河的坚果奶糖，那河蚌包括珍珠，就是属于印河一个人的，秦树对此也没有异议。
　　闻择还是准备等稍晚一点，和其他崽崽的家长商量一下。
　　这个珍珠很漂亮，他看出印河是真的喜欢，就算出一些物资，也要换来给他。
　　清洗好的珍珠，在大家手上转了一圈，收获了无数惊艳赞誉后，被闻择妥帖地收了起来。
　　有了这个惊喜，剩下的那筐河蚌，是大家一块开的。
　　他们都希望自己也能从里面开出又大又漂亮的珍珠来。
　　好消息是，真的又开出了两颗！个头还不小！
　　不太好的消息是，这两颗不仅形状都不规则，颜色还不是纯白，而是浅紫渐变色的。
　　闻择上辈子好像听说这种珍珠还有个名字，叫巴洛什么的？
　　这两个珍珠虽然是异形，但是清理干净后，闻择对着火光端详，它们散发的浅紫色光晕，柔和又高贵，真的很迷人。
　　离水由衷地夸赞：“真好看啊。”
　　秦山看出他是发自内心喜欢珍珠，说：“下次咱们也去捞河蚌来开。”
　　离水想到什么，说：“咱们从河蚌里开出珍珠的事，估计很快就要在部落里传开了。”
　　秦山：“你怕去晚了捞不到吗？那今晚我就带你去。”
　　离水摆手：“不是的，我是怕大家都去捞，把湖里的河蚌捞光了。兽神不会准许我们这样做的。”
　　慢慢兽就是个例子，至今还不能狩猎呢。
　　秦山有些犯了难：“那这已经不是咱们开不开得到珍珠的问题了。不然……把这事瞒下来？”
　　闻择立刻说：“不行，珍珠贵重，我要和其他崽崽的家长说清楚。至于你们的担心，其实很容易解决。”


第68章 蒜蓉
　　哦？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闻择。
　　闻择抻长了胳膊, 想拽一筐河蚌过来，结果太沉了，他扯了下, 没扯动，自己的身子反而往前踉跄了下。
　　卓穆在他身边，伸手扶了他腰一把, 然后长臂一拽, 不费什么力，就帮他把那筐满当当的河蚌拖了过来。
　　闻择面露感激，冲他笑笑, 从筐里面翻找起来。
　　崽崽们干活没有大人耐心细致, 捞的河蚌大小并不均匀。
　　这筐里, 有脸盆大小的, 也有巴掌大小的。
　　闻择找出了一个比巴掌大一圈的河蚌, 问大家：“长到这么大, 大概要几年？”
　　离水这个亚兽人对此比较了解, 说：“得两年以上。”
　　闻择：“嗯，那就告诉部落里的大家，比这个小的河蚌不可以捞。河蚌的繁衍能力还是很强的，留着小的, 它们可以一直生。”
　　离水的眼睛亮了起来, 一拍手：“对啊！给河蚌留种不就好了吗？反正形成大珍珠需要好几年, 小的捞了也没什么用啊。”
　　闻择点头：“是这个道理。”
　　卓穆接话：“可山谷湖泊很大，就算只让大家捞大的河蚌，数量也会非常非常多。就为了取形状颜色大小都不定、甚至不一定形成的珍珠，要杀这么多河蚌？”
　　闻择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不认同，理解他的想法。
　　河蚌暴力开壳就会死, 到时整片山谷，不都得是河蚌的“尸体”？
　　那画面，想想都觉得不忍心。
　　它们花了多年才能长到这么大，也是很不容易的。
　　于是闻择琢磨了下，说：“那就再多一条限制。”
　　卓穆：“什么？”
　　“打开的河蚌只要不是已经死了、腐烂了，就必须吃掉！以兽神的名义起誓，不能浪费！吃不完要被处罚！”
　　卓穆一怔，旋即笑着说：“这个不错。”
　　离水和秦山也反应过来了，跟着笑出了声。
　　“闻择，不愧是你，竟然能想到这种限制！河蚌太腥了，部落里的大家别说吃，闻着都快吐了。”离水哈哈笑道，“想开河蚌取珍珠？行啊，捞多少吃多少！我都能想象，到时他们捏着鼻子，对着一大堆蚌肉发愁的样子了！”
　　兽世的人们讲究乐观知足，随遇而安，部落平常对大家的限制很少。
　　这并不代表，部落的管理没有力度。
　　一旦违反了部落的规定，遭到的惩罚是很重的。
　　最残酷的后果，会被逐出部落。
　　不管兽人还是亚兽人，想独自在野外生存下来，都难如登天。
　　所以极少会有人，去挑战部落的权威。
　　大家商量了一番，认为闻择的提议可行。
　　正好卓穆是山南部落的勇士，之后这条“规定”，交给他去颁布就行。
　　挖了两筐河蚌的肉，闻择带着离水，仔仔细细地给蚌肉清洗。
　　之后，让离水帮他剁些蒜蓉，他挑了一部分蚌壳洗净。
　　离水以为他要做贝壳刀，没多问。
　　洗干净的蚌肉，黏液被完全去除，腥味也小了许多，雪白莹润的一片片，堆在陶盆中。
　　闻择让别人烧火，之后他用石锅，将蚌肉、大蒜和阳阳草，爆炒在一块。
　　几种食材互相激发出了浓烈、霸道的香气。
　　对于这道“阳阳草炒蚌肉”，离水他们一家只闻其名，未尝其味。
　　此刻一闻，四个人都震惊了！眼里写着：这还是蚌肉吗？怎么能这么鲜香！
　　等蚌肉微微卷曲变色，闻择迅速凭经验调味，又用木铲快速炒了数下，便将菜盛了出来。
　　扭头一看，大人们还好，几个小崽都用极渴望的目光盯着他呢！
　　闻择笑道：“稍等一会儿。”
　　秦树嘴上说着：“闻择哥，我不急。”实则咽了好几下口水。
　　嘉意比他直白多了，嗷嗷叫：“我急！我急！”
　　离水和秦山两口子十分尴尬，前者指着他笑骂：“你急什么急！”
　　闻择说是一会儿，还真没让大家等太久。
　　他一个眼神递给卓穆，男人就默契地搬了清洗干净的石板，架在灶台上。
　　之后，闻择把刚才清洗干净的蚌壳，一个接一个地码在了石板上，再把剩下那部分没炒的生蚌肉，往蚌壳里放。
　　随即，他用勺子挖了很多蒜蓉，满满地铺在蚌肉上面，把蚌肉都给盖住了。
　　低下头，他看了眼灶坑里缓慢燃烧的炭火，说：“先这样。”
　　又招呼大家：“来来来，拿着你们的碗，我给大家盛菜！”
　　秦树和嘉意就等着他这句话呢，欢呼大叫，捧着碗就猛冲过来。
　　闻择先给嘉意打了一小盆的炒蚌肉，然后一手捏着勺子，一手朝秦树伸手：“小红花。”
　　秦树恍然，连忙从空间里，拿出了他“珍藏”的小红花，递给闻择。
　　闻择也给了他打了一份菜。
　　印河眼睛滴溜溜地往这边看，不死心地问：“哥，我也有份儿吗？”
　　闻择凉飕飕道：“你说呢？”
　　印河扁扁嘴，不吭声了，扭头坐在了一边，只留给闻择一个“可怜伤心无助”的背影。
　　闻择才不心软，下定决心要好好治治这小子。
　　离水和秦山见他们也有份儿，客气地推辞道：“我们就不用了吧，今天秦树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闻择说：“一码归一码，你们还帮了我这么多忙呢。尤其这两天我教大家织布、改造纺线机，都是你帮我做的饭。”
　　离水闻言笑道：“那好吧。”
　　给他们两个分了菜，就只剩下闻择自己和卓穆了。
　　卓穆自觉地看着火，闻择要注意石板上烤着的河蚌，所以都没有离开灶台。
　　两人捧着碗，品尝新出锅的阳阳草炒蚌肉，不时自然地对视一眼，聊上两句。
　　另一边，离水和秦山吃过这道菜后，齐齐被震惊到了。
　　一向斯文淡定的离水，忍不住赞叹道：“兽神啊，要不是我亲手洗的河蚌、亲眼看着你炒的，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是河蚌肉！竟然一点儿都不腥，还好鲜好嫩，有股微微的甜味儿……太好吃了！”
　　秦山下筷的动作也很快，点头说：“是的，我从来没想过，河蚌的滋味能这么好，应该是和这个阳阳草有关系吧？”
　　离水：“不止，你忘了我们洗了多少遍？还有炒的方法，肯定也重要。”
　　卓穆则是和闻择说：“放了大蒜以后，比上次更好吃了。”
　　闻择笑眼弯弯：“对吧？我就说大蒜是个好东西！像我们采集回来的野菜，只放点盐、大蒜爆炒，味道都很香的！”
　　卓穆面露期待。
　　和大人们相反，印河周身可谓是“愁云惨淡”，坐在那，一动不动。
　　秦树看看他，又看看闻择，悄悄地迈开步子，往印河那边走。
　　期间，他一直注意着闻择的反应。
　　好在闻择没阻止他。
　　蹲在印河身边，他把自己的碗往前送：“我这有，咱们两个一起吃。”
　　印河一怔，闷声说：“这是你用小红花换的，我又没有小红花。”
　　秦树：“闻择哥没说，换到的蚌肉不能给别人吃啊？你就吃吧！”
　　印河看着他两秒，终于勾唇笑起来。
　　两个小兽人感情很好地坐在一块，分食起一份炒蚌肉。
　　嘉意本来正埋头苦吃，见状犹豫了下，捧着自己的碗，也去了他们那边。
　　“哥哥，咱们一块吃！”说话时，他沾了菜汤的毛茸茸熊嘴一碰一碰，别提多萌了。
　　秦树笑着撸了一下他的脑袋：“好小子，没白疼你！”
　　印河笑出声，也撸了两下。
　　两个少年把嘉意蹂躏得东倒西歪，眼神都晕乎乎了。
　　三个人边吃着蚌肉，边感叹好吃。
　　秦树对印河说：“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捞河蚌了，太好吃了，我感觉我能吃整整一盆！”
　　印河挺起腰板，与有荣焉地说：“这回知道我没说错吧？我不仅是能吃一盆，菜汤我都能喝光！”
　　嘉意跟着凑热闹：“我也能我也能！我吃超多！”
　　秦树：“我吃得才多！”
　　三个孩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注意到几个大人看着他们，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欣慰笑容。
　　等蚌肉吃完，闻择用干净的筷子拨弄了一下烤蚌肉，和卓穆说：“再有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卓穆“嗯”了一声，看他拿出盐罐，往每一片蚌肉上，分别撒了盐。
　　可能因为对待美食，他一向如此刻专注又郑重。
　　所以做出来的菜，格外好吃，格外符合自己的心意。
　　亚兽人生了一副俊秀的好长相，眉毛漆黑，双目明亮，侧颊线条明晰，麦色的肌肤透着健康的光泽。
　　他还是瘦，但比起一开始因重伤，被送到自己这来，一脸苍白的孱弱模样，已经康健了太多。
　　包括麻衣透出的身体肌理，也蕴含着坚韧的力量。
　　比起身体的大好，更让卓穆惊艳的，是他气质的蜕变。
　　犹如初升的太阳，终于破开黎明前厚重的雾霭，温暖、明亮，有着勃发的生命力，和对生活的积极奔头。
　　卓穆不仅想到了他们两个一块去收集树脂、找到了两头慢慢兽；一块去虹日部落参观陶窑；一块去采集蜜果、掏鸟蛋……
　　他不过在这里住了半个夏天，却留下了那么多让人深刻的回忆。
　　等砖烧好，他盖了房子，应该就要搬走了吧？
　　卓穆先察觉到了心间涌起的苦涩，才慢慢意识到，那是不舍。
　　“怎么这样看着我？”闻择抬起眼，对上他幽邃的赤瞳，笑着问。
　　卓穆沉默了一瞬，摇摇头，说：“没什么。”他用下巴点了点烤蚌肉，“这回好了？”
　　闻择：“对！来，你帮我把这些蚌壳都夹下去，我再烤一批。”
　　卓穆：“好。”
　　他直接用手，捧起滚烫的蚌壳，飞快放在一旁。
　　闻择说：“真羡慕你的手不仅白净好看，力气大，还扛烫。”
　　这是在夸他吗？卓穆的耳根微微一红，脑子有点乱。
　　被夸了不回应，应该不太好吧。
　　于是卓穆真心实意地道：“你的手更好看，我更喜欢你的手。”
　　闻择眨眨眼。感觉有点怪的同时，还有点儿高兴是怎么回事。
　　才思敏捷的他，这回卡壳了两秒，才说：
　　“谢谢？”
　　卓穆垂眸搬着蚌壳，抿唇笑：“不用谢。”
　　两人一个搬，一个补，不一会儿，石板上又多出了几排新的蚌壳。
　　闻择偏头，唤道：“大家来尝尝我这道菜怎么样！”
　　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马上站起来，倍感兴趣地往这边看。
　　不同的是，其他人迈开步子，印河踌躇着没动。
　　闻择终于把目光投来：“印河，你也来吧，这不是阳阳草炒蚌肉，你能吃。”
　　印河眼睛连带着整张脸都亮堂了，开心地笑道：“来啦！”
　　大家每个人分到了一颗烤河蚌，闻择捧着还比较烫的蚌壳，用筷子夹起了裹着蒜蓉的蚌肉，吹了吹，放到嘴边，咬下一口。
　　唔！烤制后的蒜蓉喷香！辛辣味变得温和，还有些许甜味！
　　闻择以前吃过蒜烤生蚝、蒜烤扇贝，和这道菜口感都不一样！
　　在蒜蓉的增色下，蚌肉烤得恰到好处，脆弹鲜嫩！
　　而且简简单单的调料，并没有让蚌肉的味道寡淡，反而格外凸显了河鲜的曼妙。
　　蚌肉每片还很大，裹上香气浓郁的蒜蓉，大口一嚼，别提多满足了！
　　好吃，开胃，爽快！
　　明明没放辣椒，闻择却吃得鼻头冒汗，倍感惊喜，还想再吃！
　　等下次他做点粉丝出来，一块烤，味道肯定更棒！
　　其他人比他反应更强烈，尤其几个小崽，惊为天蚌。
　　“烤河蚌竟然这样好吃！是和炒的完全不同的好吃！”
　　“亚父，为什么我越吃越饿了啊！”
　　“大蒜太香了，甜滋滋的，好特别啊！哥，还有吗？再给我来三个，不，五个行不行！”
　　闻择哈哈笑起来：“我们从雪海部落带回了不少大蒜，你们想吃多少都行！”
　　离水也和闻择说：“很久之前我们捞到河蚌后，也曾经烤来吃过，和这个味道差太多太多了。”
　　秦山：“我有印象，烤出来的蚌肉，又腥又硬，最终只能扔了。”
　　闻择：“可能是你们没有把蚌肉处理干净，也没加去腥的调料。”
　　离水点头：“嗯，今天在你这学会两种把河蚌做的好吃的办法，真是太好了。”
　　卓穆：“烤蚌肉比起炒，还是有点腥的，不过这点腥味完全可以忽略。”
　　闻择：“没放阳阳草的原因吧？这次我切点阳阳草碎末放里面……”
　　大家边吃边聊，氛围轻松，一顿美味的晚餐，在微凉的晚风里结束了。
　　饭后，离水一家要回去，闻择便带上自己留的那部分炒蚌肉，让卓穆变成兽形，带着他往部落里面去。
　　印河吃得太撑了，不想动，主动要求看家。
　　听说闻择来送食物，九个崽崽连带着他们的家长，聚集在了一块等着。
　　闻择从卓穆背上滑下，将食物分好，又和他们说了珍珠的事。
　　“这三颗珍珠，是我们从河蚌里面开到的。剩下的九筐里面应该还有。”
　　炒河蚌的香气弥漫，大家明明吃过饭了，这会儿都闻得口舌生津。
　　忍着馋意，他们借着月光和火把的光亮，盯着珍珠，惊艳道：“这颗圆圆的珍珠好大，好漂亮啊。”
　　“另外两个奇形怪状的也挺好看，我喜欢这个颜色。”
　　喜欢归喜欢，听闻择和他们商量起珍珠的归属，他们立刻表示，既然崽崽们收了印河的坚果奶糖，那这些河蚌和珍珠，就都是属于印河的。
　　闻择有预感他们会这样说，温和地表示：“珍珠比坚果奶糖贵重多了。”
　　一个兽人摇头：“就算这样，还是归印河，这是部落的规矩。”
　　另一个亚兽人说：“就像我出物资，请人帮我挖石头，石头里面如果发现宝石，那也是我的。”
　　其他人：“对呀闻择，你不用过意不去，就收下吧！”
　　“我们要是想要珍珠，再去捞河蚌就行了！反正山谷湖泊里有那么多呢！”
　　“没错！”
　　卓穆适时开口，和大家说了捞河蚌要遵守的规矩。
　　一听说捞的必须吃完，大家都面露苦色。
　　互相道别后，家长们带上各自的崽崽，回了家。
　　他们又想要珍珠，又不想吃河蚌，怎么办呢？
　　正纠结，和崽崽一块品尝了闻择送来的炒蚌肉。
　　不尝不知道，一尝不得了。
　　每个人的家里，都爆发了同样的赞叹——
　　这也太好吃了吧！
　　蚌肉已经冷了，但只有一丁点可以忽略不计的腥味！
　　要知道他们以前蒸蚌肉，趁热还能吃两口，冷下来是真的没法吃！
　　大家震惊过后，抓心挠肝地琢磨着闻择是怎么做出来的。
　　如果他们也能把蚌肉做得这么好吃，山谷里面的大个河蚌，怕是都不够他们捞的！
　　心里装着事，大家一宿都没睡好。
　　闻择倒是睡得挺好，第二天起来时，还哼着歌，去砍了新的树枝回来，点火熏肉。
　　吃过早饭，正准备去收集黏土制砖，一群变成兽形的兽人们，浩浩荡荡地跑了过来。
　　他们的背上，还背着各自的伴侣、亲人。
　　部落里的小崽们也来了，表现得分外积极。
　　“闻择！”白峡挥了挥熊爪，主动和他打招呼，“我们来帮你烧砖！”
　　桑回坐在吉砂的左肩，同样说：“我们也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闻择展颜一笑，没有拒绝：“好啊！又要辛苦大家啦！”
　　乌叶：“别和我们客气。”
　　家里的活都干完了，卓穆和印河也变成了兽形，闻择坐在巨蟒的身上，带队去挖红陶土。
　　大半个部落出动，不仅声势浩大，而且特别热闹。
　　兽世的娱乐活动很少，所以大家都很喜欢集体行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有的亚兽人，欢快地唱起歌来，歌声十分动听。
　　不像去干活，更像去郊游。
　　柏灵坐在吉砂的右肩，冲前头的闻择说：“闻择，你们从河蚌里开出了珍珠？”
　　闻择：“对，其中一颗我给编成项链了，印河戴着呢。”
　　柏灵双眼放光：“印河，快快，变成人形给我看看。”
　　印河本来就有显摆的心思，很听话地变成了帅气的少年，仰头往上看。
　　那颗洁白圆润的珍珠，被编进了麻线里，挂在他的锁骨位置。
　　日光照耀下，珍珠焕发着优雅高贵的光芒。
　　包括柏灵在内，周围的人满眼惊艳。
　　“真好看！”柏灵先是夸了一句，随后嫌弃地道，“就是这个绳结，编得有点丑，来，你给我，我重新帮你编。”
　　印河下意识看了闻择一眼。
　　柏灵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尴尬地俊脸微红。
　　闻择却是不在意这个，笑呵呵地道：“我的确不擅长这些啊，印河，让柏灵重新帮你编个更好看的。”
　　印河一喜，忙不迭把项链解下，又变成兽形，送到了柏灵的手里。
　　柏灵心灵手巧，很快就解下珍珠，重新编了个特别精致漂亮的绳结。
　　期间，别的亚兽人问起炒蚌肉的事，认认真真地和闻择取着经。
　　“听说你做的特别好吃，我们都想学学。”
　　闻择没藏私，不仅教了他们怎么清洗，还把炒蚌肉和烤蚌肉的做法，都说了一遍。
　　大家听完，连声感慨：“原来你下了这么多的功夫，难怪好吃呢。”
　　“草木灰水和淀粉都好说，问题是，我们没有阳阳草和大蒜啊。”
　　“这个容易！和虹日、雪海部落换不就行了？”
　　闻择微笑着听了一会儿，自然地接话：“也可以自己种啊，阳阳草和大蒜，都是很容易种活的。”
　　大家的思路，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对对，我路过闻择那片田的时候，见阳阳草长得可茂盛，可好了！”
　　“而且听说阳阳草割了还长，很方便的。”
　　“那咱们种一些吧？有了阳阳草和大蒜，就能痛痛快快捞河蚌，吃蚌肉了！”
　　“只需要和虹日、雪海部落换一次种子，我觉得行！”
　　“我也赞成！”
　　大家你一眼我一语，就把这事定下了。
　　推动这一切的闻择不禁感慨：之前不管是须须头、麻刺果还是莲藕，大家喜欢归喜欢，种的意思却不大。
　　还得是珍珠啊，稀有、贵重、漂亮，比美食更加勾人！
　　不管怎么说，开了这个头，往后想种些别的作物，就更容易了！是好事！
　　大家一路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
　　刚抵达目的地，闻择见一只臂展超过二十米的金雕，飞到他们的头顶盘旋。庞大的身形遮天蔽日，投下一大片阴影。
　　这不是羽猛部落的兽人么？
　　他先是扬着头，高亢地鸣叫了几声，穿透力极强，得到同类回应后，低头和闻择说——


第69章 兽筋弓
　　“闻择, 我是羽猛部落的兽人伏晨。族长听说你要烧砖，特意带着我们来给你帮忙。”
　　“听你们部落巡逻的兽人说，你们往这边来了, 我们就找了过来。”
　　“我已经给族长他们传了信，他们很快就到了。”
　　话音落下，庞大的金雕也慢慢扇动着翅膀, 在闻择等人给他空出一片地后, 稳当当地落下。
　　闻择笑着对他说：“谢谢你们，欢迎欢迎。除了你们外，还有其他部落的人过来吗？”
　　伏晨变成了人形, 同样是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的大帅哥。
　　他说：“路上碰到了虹日和烈风部落的人。”
　　闻择想了想羽猛部落领地的位置, 的确和虹日、烈风紧挨着。
　　那反方向的雪海、野原部落, 不会也来人了吧？
　　很快, 他的猜测就被验证了。
　　旷野之上, 两队化成兽形的兽人, 背上背着亚兽人, 从不同的方向奔来。
　　这些兽人，有大狐狸，有猎豹，有大狮子, 还有大老虎等。
　　而羽猛部落的人, 是直接从天上飞过来的。
　　等他们全部聚拢, 整片原野之上，好像猛兽开大会，场面非常震撼。
　　各式威严狂猛、威慑性十足的气息，混杂在了一起，闻择不禁揉了揉敏感的鼻子。
　　好在很快, 兽人们就都变成了人形，周围几个部落的族长，赫然都在其中。
　　他们各个长相出众，气质出挑。
　　迈开长腿，走到闻择面前，笑着和他说明了来意。
　　得知他们各带了二十人左右，闻择又真诚地道了一次谢，说：
　　“很谢谢大家来帮我，但我烧砖用不上这么多人帮忙，要不你们让一部分人回去？别把打猎和采集耽搁了。”
　　赤屿笑着说：“来都来了，就不回去了。用不上的人，让他们在旁边站着，别耽误你的事就行。”
　　闻择也笑：“那当然不会。”
　　鸾迅他们也是这个意思：“人多干得快，等你这边忙完，我们再回去。”
　　闻择点头：“好。”
　　山南部落有人说：“他们来得正好，我们还想和他们谈谈阳阳草和大蒜的事呢！”
　　赤屿和白寒马上抬头，疑惑地问：“什么？”
　　闻择被部落大家积极的样子逗笑了：“咱们边干活边说吧？”
　　“行！”人群热烈地响应着。
　　既然来了这么多人，闻择便盘算着，让大家分头行动。
　　他把人聚拢在一块，很快做出了指示：“乌叶，你带上一队兽人，去河边挖些河沙过来，要那种浅黄色的，细腻的。”
　　乌叶点头：“好。”马上点出十多个兽人离开了。
　　“白峡，你带着羽猛、虹日部落的人一块，帮我劈点木板回来。”闻择给他们比量了一下长度和宽度。
　　他们认真记下，很快变成兽形离开。
　　“其他的人……”闻择黑眸扫了一圈，说，“卓穆、离水、秦山你们，跟我在这里取红陶土，剩下的人，桑回叔，你帮我分一分，把领地内不同的陶土，都取一份来，咱们在宝方河边汇合。”
　　大家马上应了声。
　　桑回办起事来很利落，带走了一半以上的人。
　　闻择带着剩下的人，挖了红陶土，用大筐背着，往陶窑那边运。
　　他们抵达没多久，其他几个队伍也回来了。
　　河边宽敞的空地上，细沙和陶土分开放，木板堆在另一旁。
　　就这么一点儿活，连热身都算不上，大家兴致勃勃地问：“闻择，接下来要做什么？”
　　闻择先接着带人，用榫卯结构，做了一排放砖的木架子，和数个“砖盒子”出来。
　　大家看到盒子的形状，立刻就懂了。
　　“这应该是模具吧？你要把砖的形状做的一样？”
　　闻择点头：“对，方便后面砌墙。”
　　大家都觉得学到了，啧啧称奇：“还能这样。”
　　砖盒子做完，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处理黏土。
　　闻择说：“大家帮我把这些陶土里面的杂质都挑出来，最好是挑细一些。”
　　“好嘞！”
　　等挑完树根、石块、草叶等物，闻择又让他们把土碾碎，再取了水来和泥。
　　和好的泥，需要人赤着脚，在里面一圈圈地转。
　　闻择率先把鞋子收进自己的空间里，踩进泥水，那种湿乎乎软啪啪的触感，激得他头皮一麻，体内仿佛有什么血脉觉醒了。
　　大家好奇地问：“这是要踩泥？”
　　闻择：“对，要把泥踩得细腻，直到里面没有小疙瘩才行。”
　　不等成年人说话，幼崽们先嚷嚷起来了：“闻择哥哥，只能用人脚踩吗？我们用兽形可以吗？”
　　“我超级会踩泥巴的！踩得又快又好！”
　　闻择笑了一声：“行，那你们来试试吧，陶土不多，你们别给我踩得到处都是。要是踩得好，我就给你们小红花。”
　　一听有小红花拿，幼崽们更兴奋了，嗷嗷抢着往上冲。
　　不过一堆陶泥，也容不下这么多孩子，闻择就挑了一个兽形是小黑熊的幼崽，让他在泥里面一圈圈地踩着。
　　小黑熊昂首挺胸，踩得高兴极了，时不时问一句：“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很细腻了？哈哈哈，真好玩！”
　　其他小崽一看，不干了，吵着他们也要踩。
　　“别急别急，马上就和泥。”闻择安抚道。
　　等别的兽人学他的样子，将几种陶泥都活好，小崽们赶紧抢着去踩。
　　闻择查看了一圈，说：“光是用兽形不行，还是得来个人，也在里面踩踩。”
　　见小崽们玩得那么开心，不少大人都心活了，举着手表示他们可以。
　　最后，这几个“机会”，分给了一些年轻的亚兽人。
　　大家不拘部落，笑笑闹闹，很快打成了一团。
　　赤屿他们昨晚离开得匆忙，此时好奇地打听起了闻择是怎么“惩罚”印河他们的。
　　山南部落的人便给他们解释了“小红花”的用法，听得他们直呼：
　　“这个办法不错啊！等我回了部落，也给幼崽们发小红花！”
　　“哈哈，难怪你们部落这些幼崽抢着干活呢。”
　　“那捞到的河蚌呢？”
　　山南部落的人叙述了一番，最后说，他们也准备种阳阳草和大蒜了。
　　“所以，河蚌肉不仅能做成美食，还能开出珍珠来？这也太好了吧！”烈风部落的族长狂信大声说，“赤屿，白寒，我代表我们部落，也想跟你们换点阳阳草和大蒜！”
　　赤屿和白寒没想到，来给闻择帮忙，还能有人抢着和他们做交易，都很高兴。
　　不过他们没直接答应，而是说：“得看山南部落需要多少，给他们换完还有的话，就换给你。”
　　狂信纠结了两秒，点头：“行吧，你们千万别忘了啊。”
　　赤屿笑眯眯：“放心，不会的。”
　　野原部落的族长墨星想到什么，扭头问羽猛部落的族长鸾迅：“你们部落是不是也有珍珠？”
　　鸾迅点头：“嗯，不过我们部落靠海，是海珍珠。”
　　赤屿接话：“海珍珠好啊，很亮，而且不容易变得黯淡。”
　　白寒也羡慕地说：“真好，我们部落都没有海。”
　　鸾迅：“但你们部落的山深啊，坚果太好吃了。反正，虽然我们部落有海，贝类却不是那么好捞的，几大筐捞上来，都未必能开到一颗漂亮的海珍珠。”
　　墨星点头：“这个确实，海那么深，风浪又大，下去也有危险。”
　　赤屿：“等我们回去，也开点河蚌看看，万一发现珍珠呢。”
　　他决定效仿山南部落的规定，小的河蚌不准捞。
　　而且他们领地有阳阳草，不用担心浪费蚌肉。
　　白寒和他想到一块去了，轻轻颔首。
　　抬头见闻择正在给崽崽们“监工”，白寒上前几步，说：“闻择，我们按照你教我们的方法，把麻刺果和刺刺球的汁液洒在了花梨林里。”
　　闻择来了兴趣：“哦？效果怎么样？”
　　白寒：“非常好。草木灰和土壤混合在一块后，有些没被杀死的幼虫，又想往果树上爬。结果它们在果树下面绕来绕去，就是不肯上树，好像树上有天敌一样。”
　　闻择：“嗯，那就是起作用了。”
　　雪原走了过来，接话：“我们想着过两天，再带着部落的人烧一次草木灰，洒在树林里。”
　　闻择：“不用，现在这样就行了，草木灰洒多了也会伤树根。那些幼虫得不到养分，慢慢就死了，或者离开这片树林了。”
　　两人马上受教地点头：“知道了，还好来问问你。”
　　白寒再次郑重地向闻择道谢。如果没有他，那片花梨林肯定毁了。
　　其他几个部落的人虽然对闻择治虫一事有所耳闻，但亲眼看到雪海部落对他的感激，心中还是颇为震惊。
　　他们很担心自己的部落也遭到虫灾，于是纷纷凑过来，向闻择“取经”。
　　闻择没有藏私，从给花梨林驱虫，讲到了间作、轮作的重要性。
　　他说得不仅不晦涩，还新鲜、有条理，把其余的人都给吸引了过来。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点着头，看向闻择的眼神中，是自己都没发现的信服和崇拜。
　　直到印河喊了一声：“哥！我们这边已经踩好啦，你要不要来看看？”
　　大家才有点尴尬地想起来，他们是来帮闻择干活的！
　　人家小崽干得热火朝天，他们却在“偷懒”！
　　闻择轻笑，扭头应声：“来了！”
　　走过去一看，几堆颜色各异的陶泥，果然已经被大家踩得十分细腻。
　　他拿着粘了木把手的石铲，把泥向上拢起，再接着让人到里面去踩。
　　同样的步骤，重复个三五回，他用石铲把泥拢起时，泥不会再往下垮了。
　　闻择眼睛一亮：“感觉差不多了。”
　　“那就可以烧了吗？”马上有人兴冲冲地问。
　　“不行呢，得先做砖。”闻择让大家把他之前做的砖盒子搬过来，让人在里面洒上一层细沙，然后才将泥挖进去，拍一拍磕一磕，让泥变得更紧实些。
　　其他人学他的样子，也做起砖胚来。
　　等砖胚脱盒，闻择又发现一个问题。
　　那就是因为泥是湿的，形状不太规整。
　　“这样不行啊……”他嘟哝着，琢磨了片刻。
　　抬起头，他问卓穆：“你那里有没有细一点的兽筋？要有韧性的。”
　　卓穆说：“有。”
　　很快，就给他递过来了一条。
　　闻择取了根弯折性比较好的树枝过来，然后把兽筋绑在了树枝的两端，做出了一个“弓”的形状。
　　他伸手拨了下紧绷的兽筋，听其发出了“嗡～”的声响。
　　“咦？”柏灵探着脑袋，好奇地说，“这声音还挺好听的。”
　　闻择想到一些乐器，顺口提了句：“好像拨的方法不一样，还能发出不一样的声音来，能组成曲子。”
　　柏灵瞪大眼睛：“那是什么！”
　　闻择：“乐器。”他笑眼弯弯，话锋一转，“可惜我不会做。”
　　柏灵的俊脸一下子跨了：“竟然还有你不会的东西。”
　　闻择哈哈笑：“我不会的多了去了。”
　　拿着新做的“弓”，闻择来到砖胚边，开始用兽筋刮着砖胚的表面，给它们修整起来。
　　出乎意料，效果还不错，砖胚很快就变得有棱有角，方方正正。
　　大家见状，都惊呆了：“我刚刚还以为你要用手去修形状呢！没想到你能做出这样的工具来！”
　　“兽筋和树枝这么一组合，竟然这么好用？”
　　“学会了，下次我需要的时候也做！”
　　所有人心里都冒出了同样的想法：果然给闻择来帮忙是对的！看似是他们付出了劳动，其实他们在闻择身上学到这么多东西，是占便宜！占大便宜了！
　　大家纷纷做起“兽筋弓”来，跟闻择一块，给砖修整形状。
　　修完，闻择心里也有了谱。
　　他转身和大家说：“现在的砖还是太湿了，往窑里面一搬，就会变形。”
　　桑回问：“那怎么办？晾一晾？”
　　“对，”闻择看着一排排颜色不同的砖胚，说，“怎么也要晾个一天再说。砖胚不能暴晒，这上面还得搭个棚子。”
　　他也是没经验，否则直接就在阴凉的地方制胚了。
　　乌叶说：“棚子好办，我们这么多人呢。”
　　闻择再一次领会到了什么叫“人多力量大”，大家砍木头、埋桩子，绑架子，盖干草……一排简易的草棚做好，还不到半个小时。
　　闻择看了眼还没移动到头顶的日头，笑着说：“这样就可以了，辛苦大家啦。”
　　赤屿他们摆手：“我们根本就没干什么，倒是听你讲了不少有用的事。”
　　鸾迅：“没别的活的话，我们就回去了？”
　　闻择点头：“行。”
　　郁桥问：“那你什么时候去我们那挖土豆呢？我把路记得很牢。”
　　闻择瞥了一眼山南部落这边，欲言又止的亚兽人们，说：“大概要等我们烧完砖吧，这两天还有别的事要做。”
　　郁桥有点失落：“好吧，那你记得过去。”
　　闻择勾唇笑：“肯定不会忘的。”
　　和其他几个部落的人告了别，闻择笑眼弯弯，朝印河他们这些小崽招了招手。
　　他们表情一亮，忙簇拥过来。
　　闻择从自己的空间里，取出了一捧小红花，一一递给他们。
　　“今天你们都干得很好，一人奖励一朵小红花。”
　　崽崽们高兴疯了，捧着花，欢呼起来，还大声喊道：
　　“谢谢闻择哥哥！”
　　闻择趁机撸了两下毛茸茸的熊脑袋，说：“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也去玩吧，切记，不准跑太远。”
　　“知道啦～”
　　小崽们宝贝地把小红花收好，欢欢喜喜地结伴跑了。
　　柏灵等人终于找到机会了，追问：“闻择，既然今天不烧砖，是不是能带着我们染色了？”
　　离水说：“我不仅收集了好多红色细蕊花，还准备好了麻布，就等着染色呢。”
　　“对呀对呀，我采的是蓝英花！闻择，带我们染色吧！”
　　大家这么热情、期待，闻择肯定不能打消他们的积极性。
　　于是他笑着说：“行，那咱们今天就染色！先回部落的祭坛广场吧，得用那里的石磨。”
　　“好！！”这次，亚兽人比兽人响应得更积极。
　　留了人在陶窑这边巡逻，大半个部落的人，又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祭坛广场。
　　闻择先给大家分配任务：“你们谁家中有那种很大的陶釜？敞口的，深一点的。”
　　桑回说：“我家中有，之前烧了都没用上过。”
　　又有几个人接话：“我这也有！”
　　闻择：“借用一下。”
　　大家二话不说，就把陶釜搬了过来。
　　闻择又派了一部分兽人，去收集木柴。
　　之后，他带着一群亚兽人，开始整理染色用的材料。
　　“你们把你们收集到的花，都放到这边，我看看。”
　　花瓣娇嫩，大家都是放在自己的空间里保存的。
　　按照闻择的意思，他们这次收集的花，只有红色和蓝色，两种颜色。
　　亚兽人们依次拿出花瓣时，闻择朝卓穆招了招手。
　　眉眼凌厉，容貌冷峻的男人走过来，听他说：“你还记得我之前说怎么捞卤水吗？”
　　卓穆点头：“记得。”
　　“去帮我捞两桶回来吧。”
　　“好。”
　　这个活容易，卓穆一个人就能干，而且他赶路速度很快，交给他，闻择也放心。
　　不多时，花瓣归类好。
　　闻择指挥亚兽人们，把其中杂色的花蕊，和草叶等杂物挑掉。
　　这一步比较繁琐，好在大家席地而坐，边干活边聊天，时间过得很快。
　　话不多的闻择，基本都是静静地听着。
　　别看他表情不多，其实听到炸裂的八卦时，内心也是很震惊的。
　　兽世的人淳朴归淳朴，某些方面还挺会玩、爱玩啊。
　　他们挑了一半的时候，收集木柴的兽人，和捞卤水的卓穆，都回来了。
　　闻择让大家继续挑，自己带了几个亚兽人，将挑好的花瓣，往石磨上面倒，然后加水研磨。
　　石磨下面，放了一个干净的敞口陶坛，用来接花瓣汁液。
　　柏灵他们看得十分认真，说：“颜色果然很浓郁，还有股花香味儿。等研磨完，把布料泡进去就行了吗？”
　　闻择笑道：“不能直接泡，效果不好。”
　　桑回：“应该是要用煮的吧？毕竟搬了陶釜和木柴过来。”
　　闻择：“对的。”
　　见大家都对染色这么期待，闻择提前说：“其实我也没有染色的经验，要是染出来的效果不好，大家可别太失望啊。”
　　离水摇了摇头，笑道：“不会的。这次要是不行，以后再改进呗。”
　　桑回点头：“是的，我们还可以找别的燃料，我知道有些矿石是带颜色的。”
　　闻择眼睛一亮。对啊，矿石也可以！下次他们试试！
　　离水：“反正不管染好染坏，布料都能接着用。”
　　柏灵：“而且我们现在有织布机了！织布比以前省事多了，不怕失败！”
　　“对，不怕的！”
　　大家坚定的支持，给了闻择许多信心。
　　他们先把红色的花研磨成汁液，然后把石磨上的花瓣碎屑都收集起来，放进汁液中，添上清水和卤水，浸泡着，让花瓣更好地释放颜色。
　　之后，把石磨仔仔细细刷干净，又照这个步骤，把蓝色的花瓣也研磨好了。
　　随后，闻择让大家堆了火塘出来，架上大陶釜，把浸泡好的红色汁液，倒进去煮沸。
　　边煮，他边用木棍搅着里面的染料，仔细观察颜色。
　　“怎么变色了？”桑回站在闻择身边，疑惑地说。
　　闻择对此有心理准备：“有些植物在加热后会变色。”
　　桑回恍然：“对，我之前采过一种紫色的茎块，蒸完以后，竟然变成灰色的了。”
　　柏灵也凑过来，很是紧张：“这个染料，不会也褪色吧？”
　　虽说他们不怕失败，但是忙活了一下午，谁不想有个好结果呢。
　　闻择淡定地说：“别急，先看看。”
　　好在艳红色的汁液煮沸后，只是变成了深橘红色，还能用。
　　这锅煮好，闻择让他们取了旧麻布过来，将汁液过滤了几次，滤净里面的杂质。
　　然后，他问：“谁要染这个颜色？”
　　人群里爆发出了热烈的回应：“我要我要！我好喜欢这个颜色！”
　　“我也要！这个颜色太好看了！”
　　“闻择，把麻布给你！”
　　几个呼吸过去，闻择手上就多了十多块麻布。
　　在众人灼灼的注视下，他取了几块麻布，完全浸润在汁液里，充分搅拌。
　　偏西的日头，给他脸上和身上，都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俊颜专注，黑眸清明。
　　修长的手指，像用长筷子一样，夹了一片麻布起来。
　　麻布滴滴答答地向下淌着染汁，那颜色，让大家齐齐倒吸了一口气。


第70章 造纸
　　刚刚用来过滤的旧麻布已经被染上了色, 但是团揉在一块，都是褶皱，没有摊开看得这么明显。
　　此刻, 沾水的新麻布，在夕阳的照耀下，整片都从灰色, 变成了均匀的深红色！
　　日光为它披了一层绚烂夺目的色彩, 让它比天边烧红的晚霞更加浓郁，比盛放的花朵更加夺目！
　　甚至闻择稍微动一动 ，布料就翻起彩色的浪涌, 粼粼的水光, 更犹如星光覆盖其上, 荧荧闪烁。
　　美丽、好看、漂亮……一时之间, 大家心中涌现出的, 都是这样的溢美之词！
　　短暂的寂静后, 人群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激动声响。
　　“我的兽神啊, 为什么我看到这个颜色，会有种想哭的感觉？”
　　“我的心脏好像都不会跳了！”
　　“好美，真的好美！！我一定要把我带来的所有布料，都染成这个颜色！”
　　闻择笑着看向俊俏亚兽人们, 心说：这么夸张吗？
　　不过也能理解, 大家以前穿的是兽皮, 麻衣才穿了不过半个夏天，以前更没尝试过染色。
　　乍一看到这么艳丽的颜色，激动很正常。
　　他一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第一次凭自己的努力，织出布、缝出衣裳, 穿在身上时，不也差点儿哭了。
　　亚兽人们生怕被落下，都捧着他们的麻布挤到闻择身边，问：
　　“里面的布染好了吗？”
　　“还能不能再放些麻布进去了？”
　　闻择边把麻布放回去，继续搅拌、浸泡，边安抚他们：“大家别急，这几块染得还不是太均匀。咱们有这么多染料，你们带来的麻布，都能染上的。”
　　桑回也伸手，帮闻择维持着秩序：“听闻择的，你们先往后靠靠。”
　　大家确实往后撤了，但也只肯撤出半步，眼睛还死死盯着染缸。
　　闻择哭笑不得，等把这几张布完全浸泡后，又接了几张新的来，按照之前的步骤操作起来。
　　没染上的人，继续在他身后，眼巴巴地等着。
　　这个活儿不难，桑回他们看了一会儿，就学会了。
　　于是桑回继续带着人去研磨、煮沸花瓣，还不忘添上卓穆打回来的“卤水”。
　　煮沸后再过滤，又能得到新的染料。
　　不过仔细看这第二缸染料，和第一缸的颜色，是有细微差别的。
　　桑回怕自己看错了，找闻择一问，得到了“花瓣和卤水的用量，煮沸的时间，都有可能导致染料颜色不同”的答案。
　　“这都是正常的，到时大家选择自己最喜欢的颜色来染就好了。”闻择说。
　　毕竟他们全靠人力，不像现代机械化能精准地控制用量。
　　人们一听，议论纷纷：“那要不要等一等所有染料都做好啊？”
　　“有道理，我也不急了。”
　　“所以，两次染色，很难一模一样？”
　　闻择“嗯”了一声，乐天派地笑道：“但每次染出来的颜色不同，不也挺新鲜的吗？”
　　桑回微笑颔首：“有道理。”
　　柏灵带来的布，已经泡进第一缸染料里面去了。
　　他不仅没遗憾，还雀跃地说：“反正我第一眼就看中了这缸的颜色，后面的不管有什么差别，我都想要这个！我一定要当第一批穿上彩色衣裳的亚兽人！”
　　闻择欣赏地看了他一眼。
　　在大家的通力合作下，两种花瓣全部被制成了染料，足足有六大缸。
　　其中，红色系的四缸，蓝色系的两缸，每缸都有区别。
　　在人们挑选喜欢的染料时，闻择忽然想到什么，说：“等一下！”
　　“嗯？”大家齐齐扭头看来。
　　“你们想不想染花纹？”他问。
　　“花纹？当然想了！要怎么染啊？”
　　闻择：“稍等，我给你们示范一下。”
　　他如今应该是整个山南部落，拥有最多布料的人了，这回过来，也带了足足五张麻布。
　　从空间中取出布料，他随意地从布料正中，揪、揉、扎了一个布团子起来。
　　然后，又用骨针穿上麻线，将布团子给牢固地缝了起来。
　　缝完他还扯了两下，确定布团子不会散掉。
　　“这样就差不多了。”
　　他来到一个红色染缸边，在大家聚精会神的注视下，将布团子给泡进去，使劲儿压、染了几下。
　　随后，他将布团子捞出，变出爪子来，用指甲将麻线给挑开，再把布料摊开。
　　布料正中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不规则的一圈圈红色花纹！
　　围观的人们震惊极了：“真的有图案！”
　　“好特别啊，像彩色的贝壳！”
　　桑回想了想，说：“用这种方式把布料扎着，有些地方染不到，所以就形成花纹了？”
　　闻择赞扬地看了他一眼：“对！这就叫扎染。不过我在这方面是外行，只能染出这种不规则的纹路。要是把布料按照一定的规律折叠，应该能染出形状规整的花纹。”
　　许多人都得到了启发，点着头说：“我之后要试试。”
　　闻择：“嗯嗯，大家多多尝试，到时也帮我染些好看的花纹。”
　　“没问题。”
　　“还有一个染花纹的办法。”
　　大家惊得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竟然还有？”
　　闻择往四周看了看，抬腿走向不远处的草地，从上面薅了一根圆片状的四叶小草，又捡了一片树叶。
　　捏着小草和树叶回来，他将草叶摁在刚刚用做示范的那张麻布，没被染色的位置上，麻布另一边摁上树叶。
　　然后，就这么连草、树叶带麻布，浸在了染缸里。
　　上下蘸了几下，他把麻布拎起来，摊在自己的手掌上，慢慢地揭掉了上面贴着的小草。
　　众人凑过来，赫然看到，麻布上面，留下了一个边缘清晰的“四叶小草”图案！
　　“这个图案好好看！把小草的样子完全印出来了！”柏灵惊呼。
　　离水点头：“是啊，按照同样的方法，还可以印出树叶、花朵的形状！”
　　柏灵想了一下，赞叹：“兽神啊，不仅布料是彩色的，还能有花纹，那得多漂亮啊！”
　　闻择笑着补充道：“我只是给大家演示一下，真正染色的时候，用来遮盖布料的东西，是得固定好的。”
　　大家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了。
　　闻择打开了他们的思路，让他们激动地畅想起来。
　　“正好我这还有多的布料，我想试试扎染。”
　　“我要染小贝壳的花纹！”
　　“我想染软枝树叶的形状。”
　　“我喜欢独角虫，我要把它的样子染在布料上！”说这话的是个兽人。
　　“虫子？咦～你的喜好真特别。”
　　“怎么，虫子不能染吗？”他看向闻择。
　　闻择笑着摊手：“你们喜欢就好。”
　　他只是给大家提供思路，剩下的，让他们慢慢尝试去吧。
　　“对了，你们也可以直接染麻线，有些简单的花纹，用麻线直接缝在布料上也行。”闻择说。
　　桑回很会举一反三：“还可以用染好的麻线织布！不同颜色的麻线，不也能织出不同花纹的布吗？”
　　闻择眼睛一亮：“对对对！你提醒我了，我还得染几团麻线。”
　　说完，他马上取出麻线，按需要丢进染缸里。
　　选择多起来，人们拿出他们要染的布料、麻线，仔细研究着颜色、花纹，整个祭坛广场，热闹非凡。
　　闻择走到卓穆身边，笑着问他：“你的布料染了吗？”
　　卓穆浅笑：“还没有，你们先来。”
　　心说他还怪谦让的，闻择又问：“那你想染什么颜色？”
　　“蓝色吧，纯色的就行。或者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觉得你的皮肤这么白，眼睛又是红色的，穿红色的衣裳应该也好看。”
　　卓穆的凤眸中笑意更甚：“那就再染一块红色的吧。”
　　“成！我帮你挑一缸染料？”
　　“可以。”
　　闻择朝他摊开手心：“来，布料。”
　　卓穆递了两块银色的麻布过去，闻择接过，兴冲冲挑染缸去了。
　　他认真挑选、对比，不时喃喃两句的样子，让卓穆移不开眼。
　　一直旁观，没怎么说过话的乌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闻择，顿觉自己发现了什么。
　　今天做出来的染料有限，好在大家手上能染的布料不太多，最终全都染上了。
　　麻线不着急，可以等下一批再染。
　　离水问闻择：“这些布料要在染缸里浸泡多久啊？”
　　闻择想了想：“我也不确定多长时间最好，不过我知道，泡好了需要阳光暴晒。要不就先泡一晚？”
　　“行！”大家没什么意见。
　　巡逻的兽人表示，他们会多关注广场这边的动静。
　　天色已晚，不少人点燃了火把。
　　大家忙活了一整天，都饿了，于是纷纷道别，回家做饭。
　　染色是新鲜事，部落的小崽们早就过来凑热闹了。
　　闻择坐在纯白巨蟒的背上，身侧跟着变成了大熊猫的印河，三人一块回了家。
　　几个人忙活了半天，才终于坐下来，把饭吃上。
　　饭后，印河去洗碗，卓穆问闻择明天的安排。
　　闻择想了想，答道：“今天做的砖，晾个一天一夜，表面应该差不多定型了，明天早起就去烧吧。顺利的话，我上午还能和部落的人一块出去采集，然后下午回来做肉肠、丸子？家中的肉还够吗？”
　　卓穆：“够，而且是得抓紧做了，天气热，黑甲兽的肉快放坏了。”
　　闻择：“嗯嗯。”
　　卓穆又说：“之前你让我提醒你，树皮、草杆泡得差不多了，抽空要收回来。”
　　闻择一怔，肩膀塌下来，小脸儿也跟着垮了：“这几天太忙，我果然把这事忘了。”
　　他困扰地抓了抓头，嘀嘀咕咕，“明天那么忙，估计没空做纸，后面要开窑、去羽猛部落挖土豆，咱们部落还要烧炭、趁夏天过去前晒盐……哎呀，事情好多。”
　　卓穆：“今天还不算很晚，你想做什么，可以今晚弄。”
　　闻择叹了口气：“但是我有点累，吃饱饭以后更不想动了。”
　　卓穆解释道：“没想让你动，不是有我么。你告诉我，我来做。”
　　“可你也忙了一天了……”
　　“就捡点柴、打点卤水，算什么累？”卓穆的薄唇不禁勾起来，认真地看着他说，“我现在精神得很，浑身都是力气，怎么样，来不来？”
　　闻择对上他幽邃的赤色竖瞳，感觉自己被蛊惑了。
　　“那，那就来？”他偏头，小声问。
　　卓穆给了他个肯定地答复：“来。”
　　有人和自己一道，闻择积极地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和卓穆往池塘那边走。
　　印河见状，扬声问：“哥，卓穆哥，你们干什么去啊？”
　　闻择：“去捞泡着的树皮～你帮我从灶坑里掏点草木灰，我们很快回来！”
　　印河：“好嘞！”
　　有卓穆在，他们只用了一趟，就把泡成纤维状的树皮等物，捞回了家。
　　今夜无风无云，皎洁的明月高悬于天际，和浩瀚星海，交相辉映。
　　不过为了看得更清楚些，闻择还是点燃火把，插在旁边的泥土地里。
　　他指挥着卓穆：“得把这些杂质先去除，留下植物的纤维，再用草木灰水浸泡、蒸煮，直到煮得很软，才能继续下一步。”
　　卓穆“嗯”了一声，二话不说干起来。
　　他的手指很灵活，长相俊美非凡，认真挑杂物的样子，不仅赏心悦目，看着还很解压。
　　印河也说自己不累，坐在另一侧帮着干活。
　　闻择起初还是坐着的，后来感觉腰有点累，就慢吞吞地侧躺下了。
　　为了表示对两个人“精神上的支持”，他用手撑着头，主动挑起话题，和他们聊天。
　　卓穆话少，印河说的又都是小崽们的事，闻择听着听着，感觉眼皮好沉。
　　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眼睛里面也泛起了泪花，在心里和自己说：人家还在干活呢，得坚持住，不能睡。
　　大概说到第三遍吧，他的眼皮啪嗒阖上了，然后就没睁开。
　　身子从侧躺变成了平躺，呼吸也变得绵长。
　　印河愣了下，小声呼唤：“哥？”
　　闻择有点儿反应——他翻了个身。
　　印河瞥了卓穆一眼，有点尴尬，正要大点声叫他，卓穆却把他阻止了。
　　高大冷峻的男人摇摇头，压低声音：“最近他很累，让他睡吧。你要是困的话，也去睡。”
　　印河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回去：“我还不困。”
　　卓穆没再说什么，只是从自己的空间里，拿出了一张干净的兽皮，轻轻把闻择裹了起来。
　　借着火光，印河看着卓穆俊美的侧脸，后知后觉地想，这个样子的卓穆哥，好温柔。
　　等他们把杂质挑完，印河也打起了连天的哈欠，去睡觉了。
　　“我哥这边……”
　　卓穆说：“我送他去山洞里。”
　　话毕，长臂轻轻一捞，不费力气般，把闻择抱了起来。
　　单独看闻择，也是一米八多、身材精壮的小伙子。
　　现在被挺拔健壮的卓穆一衬托，身子足足小了一圈，窝在他怀中，睡颜安静又乖巧，有了几丝惹人疼惜的意味。
　　闻择睡得实，加上卓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一直到把他放回到山洞一层的榻上，他都没醒。
　　卓穆帮他盖好了兽皮，凝视了他睡颜片刻，转身离开了山洞。
　　＊＊＊
　　翌日，闻择醒来时，懵了下，记忆才渐渐回笼。
　　他不是在看卓穆干活吗？什么时候睡着了？
　　印河还在睡，闻择揉了揉眼睛，撑着身子，轻手轻脚爬起来，走出山洞。
　　秋天真的快到了，清晨的凉风一吹，他瞬间精神了一大半。
　　黑眸扫了一圈，卓穆没在附近，不过火塘还有余温。
　　那上面架着几个大陶釜，里面的液体，都散发出草木的清新味道。
　　闻择几步走过去，果真看到被挑出来的植物纤维，被浸泡在还有余温的草木灰水里。
　　卓穆不会是煮了一晚吧？
　　自己昨天怎么就睡着了呢！
　　他懊恼地一拍脑门。
　　“好好的，打自己干什么。”男人磁性的声音含笑，自前方传来。
　　闻择抬头，见到穿着整洁干净麻衣的卓穆，发丝湿漉漉的，踩着晨雾靠近。
　　“你去洗澡了？”他一怔，问。
　　卓穆：“嗯。还去看了看砖，表面已经定型了。”
　　闻择顿时很过意不去：“你不会是一晚上都在煮这东西，早上才腾出时间来吧？”
　　卓穆浅笑：“没有，你睡着以后没多久，我就去休息了，是炭火烧得久。”
　　又朝闻择招招手，“来看看煮得怎么样？”
　　闻择猜到他没说实话，既感动，又羞愧地走了过去，检查了一番。
　　经过彻底的浸泡、煮制，这些纤维不仅变得很软，颜色也如同被漂白了一样，特别干净。
　　他捻起一根纤维，手指稍用力一抿，就断了。
　　“差不多了，之后把它倒进石臼中，用石头击打成碎末，就可以造纸了。”
　　兽世的发展有限，像石锅、石磨这种工具，因为形状合适的石头难找，所以难以制作。
　　就算找到，往往也要几代人不停地修整，才能达到理想的效果。
　　但有凹槽的石头还是很容易找到的，所以家家户户基本都有石臼。
　　卓穆听他说完，道：“今天上午可能来不及做了，泡到下午，我打猎回来再打。”
　　闻择冲他一笑：“行，又要辛苦你啦。”
　　卓穆神色认真：“不会。”
　　对他来说，帮不上闻择的忙，才是辛苦。
　　两人商量完，卓穆把陶釜搬去了溪流边，闻择开始洗脸、准备早饭。
　　卓穆就帮他打打下手，干干家中的杂活。
　　饭做到一半时，印河也醒了，主动帮忙烧火。
　　三人刚吃过饭，乌叶带着部落里的人过来，兴冲冲地和闻择说：“走啊，烧砖去！”
　　闻择：“走！”
　　大家浩浩荡荡地往宝方山那边赶，抵达后，闻择和他们一道，把砖送进窑里面摞好。
　　然后，给窑填上柴，开烧！
　　到这一步，就不用闻择盯着了，他和乌叶等人说了一声，便让卓穆带他去了祭坛广场，找采集的队伍。
　　远远的，看到人头在几个染缸边攒动，闻择疑惑地说：“太阳都升起来了，大家怎么还没出发？不会是染的布料出了什么问题吧！”
　　卓穆笃定地说：“不会，真出了问题，早就有人去找你了。”
　　闻择点头，安心了不少。
　　很快，他从卓穆背上滑下，人群自发给他让了一条路。
　　“闻择，你来啦！”大家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
　　“嗯。”闻择笑着回应。
　　柏灵等不及，小跑过来，把他往染缸前面扯。
　　“快快，看看这些布料，可以捞起来晾晒了吗？”
　　闻择笑道：“好，我看看。”
　　用木棍把每个染缸里的布都检查了一番，浓郁的颜色，都已经彻底渗透进了麻线中。
　　闻择说：“可以了，趁着人多，大家用木棍、树枝搭些架子出来，咱们把布料晾上。”
　　“好嘞！”
　　卓穆见他这边没什么问题，知会他说：“那我去打猎了。”
　　闻择自然地摆摆手：“去吧，注意安全。”
　　等卓穆一走，他赫然发现，好多亚兽人，正冲他笑得意味深长。
　　闻择疑惑地问：“怎么了？”
　　柏灵用手肘戳了他一下，坏笑道：“你说怎么了？你刚刚和卓穆道别的样子，特别像我亚父和父亲。”
　　闻择瞪眼：“我比你还小点呢！怎么当你亚父！”
　　柏灵：“……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
　　桑回笑个不停，帮忙解释道：“柏灵是想说，你们两个像伴侣。”
　　离水笑着补充：“还是那种在一块生活了有段时间的伴侣。”
　　闻择愣住，脸轰得烧起来了。
　　“去去去！”他挥着手，“又开我们玩笑！架子还搭不搭，布料还晒不晒了？再不抓紧点，都没时间采集了！”
　　柏灵凑到桑回耳边，小声说：“这是害羞了吧？”
　　闻择恼羞成怒，刷地看过来：“我耳力好着呢！”
　　柏灵马上闭上了嘴，但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桑回清咳了一声，拿出了“副族长”的样子：“闻择说的没错，大家快点干活。”
　　等闻择扭头去忙碌，他冲着柏灵，点了下头，以作刚刚问题的回答。
　　闻择听到柏灵的笑声，就知道这小子脑子里面没想什么好事。
　　那自己呢？
　　他们开自己玩笑的时候，自己好像也没真的生气……
　　意识到这点，他不仅是脸，耳根都烧红了。
　　桑回笑眯眯看着他鲜活的模样，暗自感慨：
　　平常都是他带着部落里的人做这做那，大家发自内心敬重、信服他。
　　所以很多时候，他们都忘了，其实闻择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亚兽人而已。
　　愿兽神保佑，他能一直这么开心、快乐下去。
　　等把布料晾完，闻择看着朝阳照耀下，迎风舒展的几架红蓝布料，心房溢出满足。
　　采集的队伍相继出发，有人在叫闻择的名字。
　　他背着筐，转身回应：“来啦！桑回叔，今天咱们去采什么？”
　　桑回笑道：“你之前不是说想要豆子吗，我带你去找！”


第71章 石灰石
　　闻择精神重重一振。
　　豆子！
　　能做豆酱、豆油、豆腐、豆酱、豆芽……好多好多东西！
　　他梦寐以求的豆子！
　　“走走走！”他甚至快步走到了队伍最前面, 可见有多急切。
　　一路上，别的亚兽人聊天、唱歌，他心里盘算着“豆子的一百种做法”。
　　夏末生机繁盛, 入目是草木葱郁，远山苍翠，天高渺远的漂亮景色。
　　行走在其间, 被清新自然的气息环绕, 身心也越发明亮、舒畅。
　　看着一张张洋溢的笑脸，闻择想起上辈子的事，竟然有些陌生。
　　曾经, 升学、就业、人际, 像一座座大山, 压在他的身上, 过快的节奏让他喘不过气。
　　他疲于奔波, 为了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事忙忙碌碌, 活得沉重、麻木, 鲜少发自内心感到高兴。
　　而今，那些压力通通消散了。
　　在这里，他每天只需要认真地采集、干活，填饱肚子, 好好生活。
　　身体虽然累, 心却是明媚的。
　　每一天, 都是崭新的一天，都充满了希望。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真正喜欢上了这里。
　　＊＊＊
　　桑回带路，不多久，采集的队伍便抵达了一片茂盛的野地。
　　温润的青年转身同大家说：“去年我就是在这附近看到过豆子, 大家把草丛拨开，好好找找吧。”
　　“嗯嗯，咱们分开找！”
　　“我去那边！”
　　亚兽人们背着筐，手上拿着拨草的木棍，迅速行动起来。
　　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闻择就听右边有人喊：“我找到了！”
　　他眼睛一亮，忙穿过草丛，走了过去。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豆叶。细长翠绿的草藤，缠绕在其他野草的杆上。
　　一串串比手掌还细长的豆荚，在豆叶的掩映中垂下，每一个豆荚都鼓鼓囊囊。
　　这并非他熟悉的大豆，而是……
　　“绿豆？！”
　　说着，闻择摘下了一个豆荚，轻轻一掰，豆荚便应声而破。
　　里面那颗颗圆滚、排列整齐的，正是绿豆！
　　桑回也走了过来，和闻择说：“这个豆子成熟以后也是绿的，好像不是你要找的那种黄色豆子。”
　　闻择一点儿都不失望，还开心地说：“绿豆也不错啊！能发豆芽，能煮粥，夏天喝绿豆汤，还能解暑呢！”
　　桑回浅笑：“看来的确是个好东西。”
　　闻择：“对！我看这一片的绿豆不少，也差不多成熟了，大家全摘回去吧。”
　　人们坚信，他说好的东西，一定好，因此积极响应：“行！”
　　闻择自己也伸手，一把把薅下豆荚，往自己的背筐里面放，准备回去再剥豆子。
　　干了一会儿，他觉得这样效率太低了。
　　既然要回去处理，为什么不直接把绿豆藤砍下来呢？
　　想到就做。
　　闻择解下腰上挂着的黑银刀，咔咔砍起豆藤来，果然迅速清出了一大片。
　　确定可行，他便把自己的建议和大家说了。
　　其他人觉得有道理：“可以啊，砍了捆在一块，回去慢慢剥呗！”
　　“对，等回去以后晒一晒，豆荚完全干了，还更好剥呢。”
　　“我用贝壳刀试了下，虽然没有黑银刀那么快，但也能把豆藤割下来！”
　　“锋利的骨刀也可以！”
　　“来，咱们分开割！”
　　闻择笑着收回目光，重新弯腰忙碌起来。
　　他们这队亚兽人，把整片草野都找遍了，最终每个人收获了两大捆以上的豆藤，用手一拎，沉甸甸的。
　　丰收的喜悦，爬上每个人的脸颊。
　　割完这片绿豆，见天色还早，桑回便让他们先把豆藤放在这里，继续带他们在附近采集，顺便找找有没有别的豆子。
　　今日他们收获颇丰，不仅有野果、野菜，还挖到了不少茎块。
　　最幸运的是，他们在一个小山坳里，还找到了红豆！
　　兽世的红豆，也比闻择以前见过的大粒，圆溜溜地在他掌心里面滚来滚去，颜色浓郁鲜亮，好似一颗颗红色的宝石。
　　唯一有点遗憾的，就是红豆秧长得稀疏，产量也没绿豆多。
　　最终大家商量了下，由桑回和闻择说：“我们都不怎么爱吃豆子，这些红豆都给你吧。”
　　闻择没有推辞，笑道：“行！正好我想把这些红豆留种，明年种。相对应的，把我今天挖到的茎块给大家分了吧。”
　　“其实红豆做好了，很好吃的，下次我教你们啊。”
　　亚兽人们都很期待：“好！！”
　　闻择把砍下来的红豆秧捆在一块的时候，还和桑回感慨：“咱们今天的收获真是不少。”
　　桑回颇为自豪地点头：“快到秋天了，很多果子、谷物和茎块都要成熟了。到秋天时，我们的收获会更多。”
　　柏灵高兴地接话：“我最喜欢的就是秋天了，食物好多～勤快的亚兽人，每天餐桌都能不重样呢！”
　　桑回也笑：“不仅是亚兽人，兽人在食物充足的秋天，也能打到很多膘肥体壮的猎物。”
　　离水补充：“我也喜欢秋天，不仅景色好看，还不冷不热，反正每年过得最舒服的季节，就是秋天了。”
　　闻择听完，问：“咱们部落的冬天还挺长的，是不是得开始贮存过冬的食物了？”
　　提到这事，桑回严肃了不少：“对。从现在开始，大家采集到多余的食物，能晾就晾成菜干、果干，不能晾的，也要脱粒、放在阴凉处存放起来。兽人们打到多的猎物，就做成咸肉、风干肉，这些都是我们冬天要吃的。”
　　之后，一些经验丰富的亚兽人，分享了不少他们保存食物的方法。
　　闻择和其他的年轻亚兽人们一起，认真听着、记着，暗暗感叹兽世人们生活的智慧。
　　边说话边干活，时间过得飞快。
　　等他把红豆秧捆完，捡起黑银刀检查的时候，赫然发现刀刃卷了！
　　唉，铝刀就是这点不好，不够硬，总是用着用着就变形了。
　　他有点心疼地用手指，把卷了的刀刃往外掰了掰，准备等回去后，再找块磨刀石，磨一磨。
　　大概他的表情明显，桑回轻声安慰他：“金属刀就是这样，容易磨损，不过比起贝壳刀已经好很多了。”
　　闻择抬头看向他：“叔，说起来，咱们领地有没有金属矿啊？”
　　桑回一怔，说：“好像是没有……反正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没见过。”
　　其他人听了他们的话，纷纷表示：“我们也没见过。要有金属矿可太好了，谁不想要金属工具啊。”
　　闻择又问：“不一定是那种能看到很明显金属矿石的，咱们领地上，就没有颜色异样的土地？比如深红色？”
　　“深红色……”桑回喃喃，“我好像见过，但是想不起来在哪了……”
　　其他亚兽人也认真地回想起来。
　　柏灵忽然说：“颜色异样的土地，这附近不就有一块嘛！”
　　闻择立刻追问：“哦？”
　　柏灵伸手往东边一指：“那边有一块陶土地，不过因为烧出来的陶器一般，所以我们不常来这边采土。和陶土地紧挨着的地面，颜色就很特别！”
　　他这样一说，大家想起来了。
　　“对对，闻择烧砖的时候，我们还过来挖了一些土的。”
　　“我也有印象，那块土地的颜色是灰白色的！”
　　“不过那里算是‘土’地吗……”
　　闻择穿越以后，还真没来过这边，这你一言我一语的，给他听得云里雾里。
　　“具体怎么样，咱们去看看不就行了？”他期待地提议。
　　桑回：“可以，正好咱们回部落，也要路过那边。”
　　离水招呼大家：“咱们把绿豆藤扛起来，一块过去看看！”
　　“好！”
　　亚兽人们的手脚很利索，转头回到刚刚的草野，一个人扛了两大捆绿豆藤在肩上，就往东边的陶土地走去。
　　正午的日头很烈，给脚步飞快的大家，晒得大汗淋漓。
　　走到近处时，闻择为了看得更清楚些，踮着脚，把手掌搭在额头上方挡光。
　　这一看，还真被他发现了不一样！
　　紧挨着陶土的那片地，并非“土地”，而是石滩！
　　一块块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灰白色碎石，组成的石滩！
　　这种石头，他可太熟悉了，是石灰石啊！
　　石灰水有腐蚀性，能杀菌消毒，前些日子在雪海部落的时候，他还想过用石灰水来治虫灾呢。
　　制作方法也简单，用石灰石经过高温煅烧，产生的熟石灰，加上水就行了。
　　如此容易获取，可真是顶顶好的东西了！
　　见闻择比找到豆子还激动，桑回疑惑地问：“这难道真的是金属矿？可是我捏过这种石头，很软的啊，手感和金属完全不一样。”
　　别的亚兽人也说：“不能吧？类似的石滩，我在咱们部落就见过好几处。”
　　闻择解释道：“这的确不是金属，是石头，而且，是用处很大的石头！”
　　“哦？”大家都好奇地看过来。
　　闻择扛着绿豆籘，边大步往前走，边简单和他们说了石灰水治虫的用法。
　　“……不仅是花梨林那种虫灾，要是你们的山洞里生了小虫子，洒些石灰水也有用的。除此以外，石灰还能用来盖房、止血、去污……总之用处很多的！”
　　大家一听，也激动坏了。
　　“既然是这么好的东西，我们快快多采些回去吧！”
　　闻择：“如果没记错，烧石灰要很高的温度，咱们的陶窑怕是达不到要求。”
　　“啊……”这么多石头，看得到，用不成，大家难免失望。
　　闻择宽慰大家：“煅烧的事可以想办法解决，现在能找到这么多石灰石，也是一件好事。”
　　桑回：“说的没错，现在咱们有陶窑，有木炭，是有希望烧成石灰的！”
　　说话间，闻择已经率先来到了石滩上。
　　他脚上穿的草鞋，鞋底有些薄，石灰石都是棱棱角角，踩得脚底板不舒服。
　　于是他挪动了几步，想要找个平整点的地方。
　　谁知，背上扛着的草捆一偏，把他身子也带得一晃！
　　绑着草鞋的麻绳，偏偏在此刻断了。
　　他重心更加不稳，“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摔在了石滩上！
　　倒下时，他本能用小臂去撑，霎时间，一阵刺痛穿过肌理，直冲他的天灵盖。
　　“嘶……”他眉心紧皱，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摔得太快了，其他人想拉他都来不及，短暂的惊愣后，忙冲上前，七手八脚扶他起来，紧张地询问他的情况。
　　“闻择，你怎么样？”
　　“你衣服都破了！”
　　“胳膊流血了！”
　　“快快，谁那有止血的药草，给闻择敷一下。”
　　背上的草捆被摔得歪七扭八，闻择索性把它给卸在了地上。
　　看大家团团把他围住，感受着大家对他的关心，闻择心里十分感动。
　　他先笑着说了句：“我没事。”才往左胳膊上扫了一眼。
　　袖子已经被石头磨破了，胳膊和手掌上被划出好几道血痕，最深的一长条，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血。
　　啧，这叫什么，乐极生悲吗？
　　柏灵拿出装水的皮囊，慢慢把闻择的袖子撸上去，然后用清水浇着他的伤口。
　　“疼不疼？”他问。
　　疼还是疼的，不过没到不能忍的地步。
　　闻择温声说：“不怎么疼，这种小伤，养养就好了。让大家担心了。”他有些抱歉。
　　没有人怪他，桑回摇头说：“你这鞋也真是的，偏挑这种时候坏。脚没崴吧？”
　　闻择活动了下，松口气，说：“没有。”
　　离水关心道：“那还有别的鞋子吗？”
　　闻择：“有，在空间里，一会儿我就换上。”
　　清洗好伤口，敷上止血的药草后，闻择慢慢蹲下来，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捡起了一块石头，捏了捏。
　　果然，用些力气，就捏碎了。
　　他扔掉掌心的碎屑，嘟哝着：“为了你，还摔了一跤，往后要是不给我发挥点作用，我这伤白受了。”
　　既然现在解决不了煅烧的问题，闻择便没让大家带石灰石回去，查看完，就和他们一道往部落走。
　　大家顾及他的身体，回程的路走得不快，甚至连他那两捆绿豆藤，都抢着帮忙背，让闻择既感动，又过意不去。
　　他们抵达祭坛广场时，得知其他的采集和打猎队伍，已经分完物资回家去了。
　　经过一上午的暴晒，几架染了色的布料，完全干透。
　　蓝色深邃，红色明亮。颜色虽然没刚染出来时那么浓，但还是好看到夺目。
　　大家对这批布料抱着十二分的期待，全围了过去，认认真真地看了半天，畅谈着要用布料做什么样的衣服。
　　等他们把今日的收获分好，太阳已经偏西。
　　细心的桑回注意到闻择眼含愁绪，柔声问：
　　“是不是伤口疼？卓穆那应该有更好的药，回去让他给你敷些。”
　　闻择一怔，答道：“啊，不是，现在不怎么疼了。我是在想另一件事。”
　　桑回：“什么事？”
　　闻择：“我不是还欠了虹日、雪海部落一批物资吗，本来今天下午，我准备做些肉肠、肉丸出来的。”
　　他抬了抬受伤的胳膊：“现在我这……”
　　桑回了然：“好办！我们去给你帮忙！”
　　柏灵也说：“对，有上次的经验，我们这次会做的很快的。”
　　桑回：“没错，你只负责调料就行。”
　　问题迎刃而解，闻择很是高兴。
　　“那太好了！太谢谢大家了！”
　　闻择的事，部落里的人一向是义不容辞，为了抢过去帮忙的名额，还争辩起来了。
　　搞得闻择苦笑不得地说：“这次就让想和我换防线机的人来吧，到时少付我些物资。”
　　大家不想答应。
　　本来闻择把纺线机换给他们，就只要半块兽皮，再少，那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闻择对此却很坚持，说不答应的话，他大不了拖上几天，等胳膊完全好了，再做肉肠和丸子。
　　没办法，只能听他的了。
　　商量完，闻择带了几个亚兽人，往卓穆的山洞走。
　　离了很远，他们便听到“当，当，当”，石头互相凿击的声音。
　　一个亚兽人好奇地问：“这是在敲什么？”
　　声音是从溪流下游传来的，有树林挡着，站这看不到。
　　闻择心里有了猜测，说：“没事，可能是我拜托卓穆干的活。”
　　印河没在家中，闻择先检查了一遍山洞里的兽肉，和需要用的调料。
　　然后，请大家帮忙，把兽肉抬到空地上，洗净、剁碎。
　　大家不准他动手，他指了指树林的方向，说：“我过去看看，马上回来。”
　　“去吧去吧，要剁好一会儿呢，不用着急。”亚兽人们冲他挤了挤眼睛，笑得揶揄。
　　“……”他和卓穆就逃不开被打趣的命运了是吧。
　　不想越抹越黑，闻择什么都没说，微红着耳根，扭头快步走了。
　　抵达溪流下游，他看到卓穆双手捏着一块石头，正一下下凿着石臼里的树皮碎屑。
　　天气热，加上干活方便，高大挺拔的男人脱掉了上衣，露出精壮的胸膛。六块腹肌整齐排列，人鱼线漂亮极了。
　　因为兽形是纯白巨蟒，他的皮肤是冷白色的，此刻有晶莹的汗珠，正顺着脊背和胸口滑下。
　　被画面冲击到的闻择，瞬间忘了自己要说的话，脸都烧了起来。
　　卓穆察觉到他过来，手上击打的动作没停，转头看向他，本来是想问问，自己把碎屑凿到这个程度行不行。
　　谁知鼻尖一动，嗅到了血的味道！
　　他俊美的面孔陡然一沉，放下石头，便朝着闻择走了过去。
　　竖瞳紧锁着他，问：“你受伤了？”
　　闻择尽量不往他身上看，点点头：“今天不小心摔了一跤，不严重，已经敷过药了。唉，就是麻衣摔坏了，晚点儿还要补一补。”
　　卓穆抿唇：“……”麻衣比你的身体更重要是吧。
　　“你等我洗一下手。”说完，卓穆很快就去溪边蹲下，洗干净手，快步朝他走来。
　　他让闻择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然后单膝跪下，轻轻捏着他的胳膊，检查了一番。
　　“摔在石头上了？”
　　“嗯。”闻择见他这么严肃，心口涌出一股异样的情绪，故作轻松地给他讲了一遍，他们今天找到绿豆红豆和石灰石的事。
　　卓穆的表情却没缓和多少，仰头看着他，低声说：“还好只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咱们现在回去，我给你重新换点药。这两天不要碰水，重活也不要干了，饭什么的我来做。”
　　闻择被他捏着手腕，忍不住笑：“我只伤了左胳膊左手，右手还好好的呢，饭有什么不能做的。你要是真不放心，帮我切切菜，端端锅什么的就行。”
　　卓穆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垂下眸，望着他胳膊上的伤口，低低“嗯”了一声。
　　“好啦，真没事，咱们皮糙肉厚的，这点小伤算什么呀，睡一觉就好了。别不开心了，嗯？”闻择偏头，笑盈盈地看他。
　　卓穆与他对视，眸色变得柔软，轻轻牵了下嘴角。
　　闻择说：“我过来是和你说一声我回来了，顺便看看你把纸浆打得怎么样了。”
　　卓穆站起身，轻捏着他的手腕，给他往石臼那边领。
　　闻择扫了眼两人“牵着”的手，眼神飘了飘。
　　直到站在石臼前，他才“若无其事”地将手收回来。
　　检查过后，他笑着说：“挺好！就按照整个程度砸，晚饭后咱们开始造纸！”
　　卓穆点头：“行，那我先给你换药。”
　　闻择：“走吧～”
　　两人在其他亚兽人灼灼的注视下，走进山洞外的草棚。
　　卓穆认真细致地给闻择换了药。
　　闻择目送他离开后，扭头对上亚兽人们的目光，清楚看到他们眼里写着：磕到了磕到了。
　　他：“……”
　　瞥了一眼重新敷了药的胳膊，自己也忍不住轻笑了下。
　　闻择带着几个亚兽人，一直忙活到了太阳落山，终于把他们自己家吃的，和要换给虹日、雪海部落的食物，都做了出来。
　　期间印河回来，闻择让他把自己今天采集到的物资整理了。
　　印河还问：“哥，那个绿色和红色的豆子，需要摘下来吗？”
　　闻择说：“先不用，等晒干以后，我做个脱粒的工具出来。”
　　印河：“行！”他问出最关心的事，“这两种豆子，你准备怎么吃啊？”
　　闻择笑：“红豆比较少，要留种，至于绿豆……做个甜甜的糕点吧！”
　　印河眼睛亮起来：“好啊好啊！”
　　他哥做的甜点都超级好吃的！
　　其他人对闻择要做的糕点也很好奇，纷纷问是什么样的。
　　想到绿豆糕，闻择右手拌起肉馅儿都有劲了。
　　他们的布快染好了，纸快做好了，砖也快开窑了。
　　美好的生活在向他招手，不正适合做点甜甜的小零嘴庆祝下吗！
　　绝对不是他馋了，哈哈！


第72章 玻璃
　　卓穆那边也结束得比闻择这早。
　　他回来过一次, 问闻择接下来要做什么。
　　闻择想了想，问：“咱们山洞后面的山上，有没有那种很粗的木桩？”
　　卓穆点头：“有, 以前有棵大树被雷劈死，剩下了半棵焦黑的木桩。”
　　闻择：“那边缘应该是不整齐的吧？”
　　卓穆：“对。”
　　闻择：“你能不能帮我把多余的树扎砍掉、修修平整？一会儿我带着人过去，想挖个大点的水槽出来。”
　　卓穆二话不说：“好, 我现在去。”
　　如果可以, 闻择也不想费这个事。
　　他们之前做织布机，虽说剩下了一些木板，但都不够宽。
　　而荡浆需要的水槽很大, 他就想到了这个在木桩上挖水槽的笨办法。
　　好在不需要砍树, 挖出的水槽, 以后还能重复利用。
　　等闻择这边收尾干净, 便带着几个亚兽人去了山上找卓穆。
　　尖锐的哨声穿透山林, 很快得到了卓穆的回应。
　　见他已经把几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大树桩修整平, 闻择给了他一个“辛苦了”的眼神, 转头对亚兽人们说：“最后再帮我个忙，咱们挖个水槽出来。”
　　亚兽人们爽快地答应：“成！我们的爪子都锋利好用着呢！”
　　他们一块动手，卓穆留在这里帮不上太多忙，便先回山洞去, 干家里的活。
　　等水槽挖完, 闻择和大家结伴下了山,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每个帮忙的人，都用比之前少的物资换到了纺线机，还收到了闻择送的肉肠和肉丸。
　　挥手和闻择道别后，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闻择他们的晚饭吃的也是肉肠和肉丸，怕光吃肉营养不均衡, 闻择还拌了个清爽的萝卜丝。
　　这道菜不仅做起来快，还相当解腻爽口，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好评。
　　饭后，他们只稍微歇了歇，就拎着卓穆捣好的纸浆，去了山上新挖的木槽边。
　　闻择撸起了袖子，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指挥着：“得先把纸浆都倒在水槽中。”
　　卓穆快速拎起捅，倒下纸浆。
　　“然后就是用这个，”闻择从身后拿过他之前用草编的，细密的方形抄网，“把纸浆完全搅起来，让它们飘荡在水里。”
　　卓穆接过抄网：“我来吧。”
　　闻择：“好。”
　　印河乖乖站在一旁，举着火把，好奇地盯着他们两个看。
　　卓穆挥动胳膊，带动抄网，纸浆被搅得哗哗直响。
　　闻择紧盯着纸浆的状态，觉得差不多了，示意卓穆把抄网给他。
　　这次卓穆却没听：“你手上还有伤，今天晚上尽量别碰水。和我说说怎么做，先让我试试。”
　　“那好吧……”闻择比量了一个拿抄网捞东西的动作，“就是这么捞纸浆，让里面的碎屑，附着在抄网表面，手尽量平稳些。”
　　“好。”
　　借着火把的光亮，卓穆低头，把抄网放平，匀速捞了一抄网的碎屑。
　　等抄网里面的水沥下去，碎屑果然凝成了薄薄的一层！
　　闻择眼睛一亮：“对对，就是这样！不过这样一层太薄了，还是得多捞几下。”
　　卓穆浅浅地勾起唇：“嗯。”
　　他重复相同的动作四五次，闻择出声：“应该可以了，你把这层纸慢慢揭下来，放在一边。”
　　卓穆照做。
　　之后便是重复荡浆、抄纸的动作了。
　　印河对新事物好奇得很，越看越心痒痒，忍不住提出让他来试试。
　　闻择和卓穆都没打击他的积极性，把抄网递给了他。
　　印河的手法没有卓穆那么好，速度也没卓穆那么快。
　　夜已经深了，他越怕自己耽误事，就越做不好，最后垂头丧气地说：
　　“卓穆哥，要不然还是你来吧？我等下次再练。”
　　卓穆看向闻择，没应声。
　　闻择温和地宽慰他：“没事，纸做好做坏都能用，不破就行。咱们今天不赶时间，你再试试。”
　　印河一下就被他鼓励到了，黑眼睛亮亮的，重重点头。
　　他专心致志地荡浆，一遍遍地抄纸，动作熟练了，手也稳了。
　　闻择不时夸奖道：“不错，你看这张纸，就做的比之前好。”
　　得到肯定，印河的进步飞快，终于做出了一张很均匀漂亮的纸！
　　等他小心翼翼地将湿纸揭下来，高兴地欢呼：“哥！我成功了！”
　　闻择也忍不住笑弯了眼睛：“嗯！印河真棒，不愧是我弟弟！”
　　印河也哈哈哈大笑起来。
　　之后，印河和卓穆轮流，很顺利地把大半的纸浆捞成了纸张，只剩下一点实在捞不起来的，留在水槽中。
　　闻择让他们抱着湿纸张，回了山洞。
　　他们做的这些纸，长宽大概都是一米，等晾干了之后再剪裁即可。
　　“卓穆，你搬块大石头来，压在这些纸上，把里面的水往外挤挤。”闻择说。
　　“行。”
　　“我先去洗澡，剩下的等我回来再弄。”
　　“嗯。”
　　闻择伤了胳膊和手，洗澡不大方便，比之前费的时间长了些。
　　回来后，他第一个去检查了被石头压着的纸张，边缘已经被晚风吹得半干了。
　　“这样吹风不行啊……”他摸了摸纸的边缘，“硬，脆，还不平整。”
　　卓穆想了想，问：“那用火烤的？正好家中有差不多大小的石板。”
　　闻择看了眼，月亮已经爬到头顶了。
　　“太晚了，我自己来吧，你和印河去休息。”他抱歉地说。
　　他也是第一次做纸，没想到会多出这么个“火烤”的费事步骤来。
　　为了做这些纸，前面已经费了那么多的功夫，他不能放弃在这最后一步。
　　谁知卓穆说：“让印河去，我不用，大不了明天早上晚起来些。”
　　闻择咬咬牙：“好！咱们抓紧些。”
　　印河说：“我也不困呢，我和你们一起！我能帮你们烧火！”
　　说做就做，闻择让卓穆把石头搬下去，然后小心地一页页撕下纸，铺在干净平整的石板上。
　　灶坑里，还有剩下的炭火，卓穆又往里面添了几根干树枝，让火势不至于太大，可以把石板均匀地烤热。
　　石板上面铺着的纸张，随着水分蒸发，飘出一缕缕清新的草木气味。
　　纸张被烤干的速度，比闻择预想的快，且肉眼可见，比风干的平整。
　　他慢慢揭下这页纸，手轻轻地拂过，能摸到植物纤维在上面留下的纹理。
　　纸张晃动时，发出熟悉的“哗哗”声响。
　　虽然不如现代的纸张那么洁白、平滑，但这个程度，完全可以拿炭笔轻轻在上面写字画画。
　　而且纸张的吸水能力很强，叠在一块用，韧性也还行。
　　在他检查纸张时，卓穆已经把石板上铺了新的纸，慢慢烤着。
　　闻择捏纸，哗啦哗啦晃着，开心地和卓穆印河说：“咱们的纸做成了！”
　　印河举着手，在地上蹦了蹦：“太好啦！”
　　卓穆也凝视闻择，勾唇“嗯”了一声。
　　闻择畅想着：“虽然整个过程长了点，但是步骤并不难对吧？咱们可以继续沤树皮、草杆，做出来的纸，不仅能写写画画，还能用来擦污垢什么的！”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比如当草纸。
　　刚穿来兽世时，没有纸，他难受坏了，花了好几天适应。
　　印河听他说完，惊讶地道：“这么好的东西，要用来擦污垢吗？”
　　说话的功夫，第二张纸也烤好了。
　　卓穆揭下干纸，铺上湿的，说：“你哥的意思是，纸做起来容易，用着方便，等做的多了，也就没那么稀奇了。”
　　闻择给卓穆一个赞许的眼神：“没错！”
　　印河点头：“我明白了！那以后我没事就往池塘里面丢点水皮什么的沤着，咱们可以一批批地做纸出来！”
　　闻择夸他上道。
　　三个人围坐在温暖的灶台边，头顶是晴朗夜空，银河铺满了浩瀚天际，熠熠生辉。
　　石板上面烤着纸，炭火里面埋着茎块。
　　他们说说话，干干活，吃点东西。
　　虽然纸全烤干时，已经是后半夜，但是他们心情是放松的，身体是舒展的，肚子也是满足的。
　　往后不管什么时候回忆起这个夜晚，画面都温馨又美好。
　　因为时间太晚，闻择把烤好的纸收好便去睡了。
　　第二天，他果然是起晚了。
　　洗漱、干活、吃了早饭，他把昨晚做的纸取出，在日光下，又笑眯眯地欣赏了一会儿。
　　没经过什么美化处理的纸张，泛着浅灰色，上面还有些凸起的纤维疙瘩。
　　但是在他眼中，这就是最漂亮最香喷喷的纸。
　　他嘴角洋溢着笑，拿黑银刀把方正大张的纸裁小。
　　不平整的外圈，裁成抽纸大小，留着擦擦东西，做消耗品；
　　里圈裁成巴掌大小，他把纸叠成册子，用骨针在一侧打了孔，再用麻线装订起来。
　　这样，一个薄厚适中的小册子就做好啦！
　　闻择晃着册子，那哗啦哗啦的声音落进耳中，堪称天籁。
　　他从灶坑里面扒拉了一根黑色的木炭，翻开一页纸，捏着木炭，郑重地在纸的右下角，写上了“闻择”二字。
　　方方正正的华夏字，熟悉的名字，看得他鼻头不禁一酸。
　　他把小册子抱在怀中，朝着天空眨了眨眼。
　　日子真的在越变越好了。
　　“闻择，要去陶窑吗？”卓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乌叶传来信，陶窑已经冷了，可以开窑了。”
　　闻择迅速调整好了表情，扭头对他说：“好啊！你和我一块吗？”
　　卓穆：“嗯。”
　　他幽邃的目光，在闻择抱着的小册子上扫了一眼。
　　闻择献宝地举起来：“你要不要看看？”
　　卓穆点头，伸出了手。
　　册子被他放在掌心，很珍重地翻了翻。
　　注意到上面的炭迹，卓穆低声问：“这是什么？”
　　闻择话到嘴边，拐了个弯：“代表的是我，你可以当做我的名字。”
　　卓穆凝视了那两个字片刻，没有多问。
　　翻完，他将册子还给闻择，由衷地说：“真的很轻、很方便。可以给我也做一个吗？我想留着画药草。”
　　闻择爽快地说：“当然可以啦！裁出来的纸还剩下好多呢！”
　　卓穆变成纯白巨蟒，示意他上来。
　　路上，卓穆问：“纸张沾水就破了，用不用给你那册子两面，加两张兽皮？”
　　闻择眼睛一亮：“你说封皮？好啊！这样也能保护里面的纸！”
　　卓穆磁性的声音含笑：“等回来我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兽皮。”
　　闻择连连点头：“嗯嗯！”
　　他目光扫过巨蟒排列整齐、泛着寒光的蛇鳞，心里感慨，自己的点子虽然多，但总是考虑不全面。
　　还好有卓穆在，帮自己补上了这些不足。
　　有他真好。
　　两个人抵达陶窑时，包括桑回、乌叶、白峡，部落中好多人都来了。
　　闻择还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老族长以岩！
　　“族长！”他主动打着招呼。
　　以岩拄着拐杖，笑得慈祥和煦。
　　闻择目光划过他的头发，感觉比上次见，白的更多了。
　　“我今早过来时，看到祭坛广场上晾着的布料了，真好看。”以岩夸奖道。
　　闻择也开心地笑：“晚一点我也过去看看，晒差不多的话，就能进行下一步了。”
　　以岩连声说：“好好，交给你，我放心。这次我过来，是想看看你烧的砖。”
　　闻择：“嗯嗯，马上我们就开窑了。”
　　期待的同时，他也紧张到心跳加速。
　　悄然呼出一口气，他对卓穆等人说：“大家跟我来。”
　　很快，窑被打开，一股浓重的土味儿，从里面飘散了出来。
　　这气味不好闻，而且和上次那个陶片差别很大。
　　闻择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脸微沉了下来。
　　等他看到窑里面大大小小，碎裂的砖块时，眼前一黑。
　　满窑的砖，就没有烧成的！
　　“怎么会这样？”桑回倒吸了一口冷气，惊愕地问。
　　卓穆在短暂的震惊后，很快镇定下来。
　　他关切地看了闻择一眼，低声说：“把这些砖搬出去看看。”
　　乌叶招呼着大家：“来来，干活干活。”
　　闻择虽然手上带着伤，但也用筐，搬了好些趟砖。
　　全程，他的话很少。
　　窑里面光线暗，其他人也看不清他的脸色，心情都颇为凝重。
　　大概一个小时后，大家站在陶窑外的空地上，面前堆着碎裂的砖头。
　　闻择站在最前头，目光发怔，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他来围观的族人，压下心中的惊讶，宽慰他：“这次不成功也没关系，咱们找找原因，下次再烧，肯定就行了。”
　　“这一块块的，也算是烧成一半了。”
　　“对，你别灰心。”
　　闻择转头，冲善意的大家笑了笑，说：“谢谢大家。”
　　以岩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温声说：“来，我和你一块看看。”
　　闻择感激地看着他，“嗯”了一声。
　　不仅是他们两个，卓穆他们也弯腰，检查着这些碎裂的砖头。
　　闻择连续看了几个后，发现都是表面烧得好，里面裂了。
　　也就是说……
　　“烧砖大概是和烧陶不一样，得把胚子晾干才行。”身侧的以岩开口。
　　闻择心道，不愧是见多识广，经验老道的族长，一下子就看出问题来了。
　　“对！”他脸上的失落一扫而尽，黑眸幽亮，“问题就出在没有晾干上！”
　　他直起身，懊恼地同大家说：“我都想到了烧砖的时候，要让水分慢慢烤干，怎么没想到，还得提前晾一晾呢！都怪我的疏忽，不仅搭上了这么多柴火，还浪费了大家的力气和时间，实在对不起。”
　　如果是他一个人失败了，他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
　　拖累整个部落，让他特别愧疚，压力特别大，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他话音落下，卓穆板着脸，立刻说：“这怎么能怪你？你也是第一次烧砖，你也想要成功。”
　　桑回点头：“对啊，出现问题很正常。浪费我们力气时间什么的，就更谈不上了，我们是自愿帮你的忙，不管出现什么结果，我们都接受。”
　　离水温声说：“是的，你千万别过意不去。你不管想尝试多少次，我们都愿意和你一起。”
　　乌叶嗓门很大：“闻择，你别难过就行！我们真没什么的！没人会怪你！”
　　闻择的目光，划过一张张真诚的脸，被感动填满的心口，越加酸涩。
　　“谢谢大家，真的谢谢。”
　　卓穆站在他身边，摁了摁他的肩膀，等他抬头时，与他对视，坚定道：
　　“你已经发现问题在哪了，下次一定会成功的。我们都相信你。”
　　闻择目光一震，鼻子猝然酸了。
　　其他人附和卓穆的话：“闻择，我们都相信你！”
　　“第一次就能烧出半成品，你真的已经很棒了！”
　　“至于陶土和柴火什么的，咱们领地有的是！等你需要的时候，我们还帮你挖土，制砖，烧砖！”
　　“对！你就别担心了！”
　　“打起精神，你可是咱们部落最聪明的人！”
　　闻择越听，眼眶就越热，嘴唇颤了颤，动容地说：“谢谢大家……”
　　他身边的兽人和亚兽人，都鼓励地拍了拍他，让闻择感觉到了传递过来的力量。
　　以岩站得稍远一些，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卓穆问：“新制的砖胚，要晾大概多久才能开烧？”
　　闻择说：“我也不确定，感觉怎么也得放在阴凉处，晾一个月吧。”
　　卓穆怔了下，喃喃：“那你盖房也要一个月以后了……”
　　他由衷希望闻择可以成功，却也忍不住为这多出来的一个月感到欣喜。
　　闻择没听出他话语里的深意，“嗯”了一声。
　　“哎呀，还要这么久，”乌叶皱眉提议，“那咱们今天就重新制砖胚吧。”
　　其他人积极响应：“行！还按照之前分配的，我去捞沙子！”
　　“我去挖陶土！”
　　“我打水和泥！”
　　印河他们这些小崽嚷嚷着：“那我们还要踩泥！”
　　闻择的脸上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声说：“好！谢谢大家！”
　　大人们还算淡定，小崽们高兴坏了：“太好啦！今天干完活，又能得到小红花喽！”
　　大家说做就做，和前两天一样，分头行动起来。
　　而且木匣和草棚都是现成的，省了不少事。
　　还不到正午，闻择需要的砖胚就制好了。
　　他长出一口气，拍拍手，说：“成了！一个月以后开烧！”
　　桑回站在他身边：“那这段时间，我们就把窑修整回去，烧些陶器出来。不光是咱们部落，周围几个部落也很喜欢咱们的新陶器。”
　　离水补充：“而且很快就是秋收节了，咱们得把新陶器带到集会上，给更多的人开开眼。”
　　闻择：“嗯嗯，这可是大事、好事，木炭也要烧。”
　　桑回：“对，前面几次，可能还要你帮忙盯着。”
　　闻择：“没问题，那集中在下午烧吧。”
　　卓穆：“我跟你一块过来，等我学会，就换我带大家烧。”
　　白峡他们斗志满满地说：“不光是你，我们也会好好学的！”
　　乌叶：“没错！不能让闻择一个人受累！”
　　小崽们：“我们也能帮忙的！”
　　这幅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崽，都齐齐拧成一股绳的画面，给了闻择莫大的信心和鼓舞。
　　哪怕他们现在的日子不富足、不先进、充满了未知，但有这些可亲可爱的人在，他相信，不管前路怎样艰难险阻，他们都会趟过去的！
　　“我也会好好教大家的。”闻择笑着说，“时间不早了，大家帮我把这些砖头搬到卓穆山洞前面去吧？我还要去看看祭坛广场晒着的布。”
　　“好！”
　　来的人多，一人一筐都不够分的。
　　甚至连装筐的活，都没轮上闻择。
　　闻择看大家劲头这么足，早上那点因为把砖烧坏的失败情绪，彻底消散了。
　　正等着卓穆变成兽形载他，男人忽然捏着一块砖头，扭头看过来。
　　“闻择，你看看这是什么？”
　　“嗯？”
　　不就是砖头吗？
　　闻择疑惑地往前走，忽然被那砖头折射的光芒，闪了眼！
　　砖头是用土烧的，又没上釉，怎么会反光啊！
　　闻择心一紧，三步并做两步凑近，把砖头接过来，仔细看着。
　　砖表面上这一粒粒，略微透光，还闪烁着光芒的晶体……不是玻璃渣子吗！！
　　闻择心突突直跳，用指甲抠了一颗下来，对着阳光仔细看着。
　　“玻璃，真的是玻璃！”他激动地说。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卓穆垂眸望着他，问：“玻璃……是很好的东西？”
　　闻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按捺着尖叫：“没错！很好，特别好的东西！”
　　“我的天啊，卓穆，咱们误打误撞，烧出玻璃来了！”他托着玻璃渣子，眼圈不禁泛红，“啊啊啊这一窑的砖没白烧！”


第73章 织毛衣
　　关于玻璃的用途, 闻择想到了玻璃器皿、玻璃桌面，还有最重要的——玻璃窗！
　　要知道，他一直计划的, 都是用纸糊木窗户，如果有玻璃窗，得多漂亮, 多省事, 多耐用啊！
　　真没想到，这一整窑烧坏的砖，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他简直高兴到无以言表！
　　见他这个模样, 卓穆的神色, 也柔软了些许。
　　部落中其他人听说发现了好东西, 马上围过来, 七嘴八舌地问：“玻璃？这个深绿色的东西叫玻璃？”
　　“闻择, 能让我也看看吗？”
　　闻择马上把扣下来的玻璃渣给他们：“当然能了, 随便看！”
　　大家传阅着, 震惊无比地说：“这，这不是宝石吗？兽神在上，咱们烧出宝石来了？！”
　　“什么？宝石？！怎么可能！”
　　“不信你自己看啊，这个质地, 这个手感, 还亮闪闪的, 不是宝石是什么？”
　　“真的好像宝石，好漂亮！怎么烧出来的啊？”
　　众人将目光，齐齐汇聚在了闻择身上。
　　闻择克制着心中的激动，笑着说：“玻璃虽然看起来和宝石像，但真的不是宝石, 我没记错的话，是用沙子烧出来的。”
　　“沙子？”
　　“对啊，”闻择提醒他们，“咱们做砖的时候，我不是请大家帮忙，在模具底部铺了层细沙吗，玻璃正好嵌在砖头的表面，应该就是沙子烧出来的。”
　　其实他们这次烧出的玻璃质量很差，不成型，还很浑浊，只是玻璃质地明显。
　　不过他们本来也不是专门烧的玻璃，能烧到这种程度，闻择已经相当知足了。
　　至于沙子能烧出玻璃这个知识，他忘了自己是从哪里看过，印象并不深刻，否则也不至于今天才想起来。
　　听了他的话，桑回看了看地上堆着的砖头，问：“既然是沙子烧出的玻璃，那为什么只有一些砖头上面有，另外一些没有呢？”
　　闻择转身，用手拨了拨砖头，边思索边说：“确实，只有这个颜色的砖头表面有玻璃。大家能看出这是哪里取来的土吗？”
　　柏灵说：“你没认出来？这不就是你昨天摔伤那块地的陶土。”
　　闻择一怔。他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那里！
　　“那儿和其他地方的陶土比起来，挨着一片石灰石滩对吧？”
　　大家点头：“对。”
　　闻择：“我知道了，很可能是这些陶土中，含着石灰石的粉末，石灰石粉末和沙子混合在一块，烧出了玻璃！”
　　其他陶土沾了沙子，并没有烧出玻璃，可以说明，普通陶土不是烧玻璃的原材料！
　　卓穆听完，说：“有道理。既然玻璃是个好东西，等咱们再次烧陶的时候，也可以试试，能不能烧一些出来。”
　　闻择点头：“没错，正好验证一下，沙子加上石灰石，到底能不能烧成玻璃！”
　　桑回也很期待：“要不咱们先不烧陶了，收集柴火，直接烧一窑的玻璃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积极的响应：
　　“我觉得可以！沙子和石灰石都是很常见的东西！如果能烧成，以后咱们用玻璃，不是想做多少首饰，就做多少首饰！”
　　“玻璃这么好看，做出的首饰不光咱们自己用，还能换给其他部落！我保证，他们会抢着换的！”
　　“那还等什么？咱们今天就烧吧！”
　　闻择忙劝大家：“别，这一窑的砖烧失败，都够我心疼的了，可不想专门烧玻璃再失败。”
　　见他们一脸“就算失败也没什么”的模样，闻择暗暗叹了一口气：“玻璃再怎么样，也不如陶器实用，反正我不同意部落为了烧玻璃，耽误烧陶。”
　　卓穆站在他身侧，说：“我同意闻择说的。”
　　闻择笑着看了他一眼，认真开口：“所以，咱们还是先烧炭，玻璃不急。”
　　他周身透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让躁动的人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桑回说：“好，我们听你的。”
　　其他人跟着点头。
　　闻择展颜一笑：“说不定用木炭来烧，玻璃的质量会更好呢。”
　　大家都对这个可能性，感到非常期待。
　　商谈好，他们一块把砖头上面的玻璃渣抠了下来，然后把砖头装筐，往卓穆的山洞那边运。
　　这些玻璃渣，闻择只留了几颗作对比，其他的让大家分了。
　　在兽人亚兽人们眼中，玻璃和宝石是一样的，所以高兴坏了，连连和闻择道谢，帮他干活都干得喜气洋洋的。
　　闻择指挥大家，把运来的砖头铺在了山洞前方的泥巴地上。
　　“平常不下雨的时候还好，一下雨，这里就特别泥泞，走得满脚都是泥，还容易滑倒。现在铺了砖头，踩一踩，往后应该会好很多了。”闻择说。
　　人们看着满地的转头，受教地点头：“原来砖头还能这样用，真不错。”
　　闻择：“是的，如果用整块的砖头铺地，会更平整，也更耐用。”
　　桑回：“听你这样一说，我都心活了，要不然我也做一批砖胚出来？”
　　最后这句，他是看着吉砂和柏灵问的。
　　这两人都很赞成，柏灵说道：“可以啊！咱们那个山洞前面，一下雨不也特别泥泞，走路费劲死了。”
　　吉砂说：“铺了砖，应该就不需要常常捞沙石回来铺地了。”
　　桑回眼睛微亮：“好！那咱们抽个时间做砖胚！”
　　卓穆想了想，冲闻择说：“我也做一批吧，到时把山洞里面铺一下，应该可以隔绝潮气。”
　　闻择眼睛一亮：“对啊！确实可以防潮。”
　　其他人一听说还可以铺在山洞中，大赞这是个好东西，最后，帮闻择运砖的这些人，都决定做砖胚、晾砖，以后烧砖出来用。
　　闻择很爽快地告诉大家，做砖胚时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他，还有他做的那些模具，大家随便用。
　　“太好了，谢谢你啊，闻择！”
　　闻择摆手：“别客气！走吧，咱们去祭坛广场那边看看晒的布！”
　　“走走走！”这次，以柏灵为首的亚兽人们最积极。
　　正值下午，日头高悬。
　　一行人没耽搁，很快抵达了祭坛广场。
　　木架上挂着的鲜艳布料，正迎风招展，抖出猎猎的声响。
　　闻择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布料，已经很板正，很硬了。
　　“可以了，”他转身同大家说，“咱们一块把这些布料搬到河边去，洗上几遍。”
　　“好！！”
　　人们抱着布料，热热闹闹地往河边去。
　　然后，一人占据河边一块位置，认真地洗起布料来。
　　柏灵搓了几下他那染了橘红色的麻布，吃惊地喊道：“闻择，我这布料褪色得好厉害！不会白染了吧？”
　　闻择抬头：“应该不会，你再洗洗。”
　　“嗯嗯。”
　　搓洗几遍以后，总算是没有染料被洗下来了，麻布整体呈现出的，是稍淡的橘红色，染得很均匀。
　　柏灵拎起布料，对着阳光看了看。
　　日光透过布料，在他俊美的脸上打了层橘色的暖光。
　　他眯着眼睛，开心地说：“虽然没之前颜色那么深，但也挺好看的。”
　　其他人的布和他情况差不多，颜色都变浅了。
　　“我这个从深蓝变成了浅蓝，显得好干净，反正我很喜欢。”
　　“你们看我这个，是浅粉色！好嫩啊，我要给我的崽做衣服穿！”
　　“灰色的麻衣我都穿腻了，总算是能换换颜色啦！”
　　大家还说了好多想要的颜色，关于染料，也集思广益。
　　除了花瓣、矿石，闻择还提到了浆果。
　　“咱们部落不是有种紫珠珠果吗？它们紫色的果皮也能用来染色，步骤就和花瓣染色差不多。”闻择说。
　　其实紫珠珠果，就是没经过培育的紫葡萄，一颗大概硬币大小，闻择采过两回，酸得很。
　　虽然没法多吃，但用料做染料，还是不错的。
　　“那染出来的布料岂不是紫色的？”柏灵眼睛都亮了，“我很喜欢紫色！”
　　别的亚兽人附和：“我也喜欢！咱们明天就去采集紫珠珠果吧！”
　　“好啊好啊！”
　　见他们对染色如此有热情，闻择不禁勾起了嘴角。
　　之后一段时间，部落里的大家还真尝试了好多种染料，甚至不局限于植物和矿物。
　　效果好的染料，他们就记下来，多多改进；
　　效果不好的，就淘汰不再用了。
　　因为处理原料总要用到石磨，闻择就把家里的牛贡献出来拉磨。
　　它们俩性格温顺，很好驱策。
　　部落的人们体会到牛的好，都称赞闻择养牛养对了。
　　多次尝试中，大家发现，包括水在内，不同的原料以不同的比例混合，还能调出不同的颜色来。
　　还有些人，对扎染、印染更感兴趣，也进行了许多尝试，玩得不亦乐乎。
　　费心思费力染的颜色和花纹，当然要多多展示出来才行。
　　那段时间，闻择行走在部落中，发现大家穿着新衣服，出门的次数都变多了。
　　要是得到夸赞，他们能高兴一整天。
　　闻择也跟着沾光，得了好几块染了漂亮颜色、印了精致花纹的布料。
　　而且为了能染布，大家织布也更加勤快、积极，浑身上下都透着奔头。
　　周围的部落更是被他们的染色震惊了，频频跑过来看、用物资来交换布料，还直接带动了山南部落的发展呢。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闻择这两天，上午跟着部落去采集，下午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去陶窑那边带着大家烧炭。
　　卓穆、乌叶、白峡、桑回等人，紧跟着他，认真地学着烧炭的技巧。
　　他们都很聪明，学得也快，渐渐地，闻择只需要在一旁监督，绝大多数的活，交给他们去干就行。
　　干呆着也怪无聊的，这天他采集回来后，一头扎进了山洞里。
　　卓穆听到他翻东西的动静，在外面问：“闻择，你在找什么？用不用我帮忙？”
　　闻择回道：“不用，我在整理这段时间攒下来的兽毛呢，准备带到陶窑那边去。”
　　卓穆：“我记得你是说过，兽毛很有用。”
　　“嗯，我准备用兽毛纺点线出来。”
　　说话间，闻择抱着一大捆杂色兽毛走了出来，有绵绵兽的，也有别的野兽的，他已经初步挑选过，留的是稍短、柔软一些的兽毛。
　　印河脚步轻快地走过来，好奇地问：“哥，你要用兽毛线织布啊？”
　　闻择摇头：“兽毛不够多，我不想用织布机，想用针织。”
　　印河一脸疑惑：“什么叫针织？”
　　闻择失笑：“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织成呢，怎么给你解释清楚？等我织出来你就知道了。”
　　印河嘟哝：“好吧。”
　　卓穆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我和你一块，把兽毛里的杂物挑出去。”
　　印河：“我也来帮忙！”
　　闻择点头：“好啊。”
　　三个人一块，挑起来还是很快的。
　　大致挑过一遍后，闻择让印河打来了热水，又从灶坑中掏出一些草木灰来，倒在水中。
　　之后，他把兽毛完全浸泡下去，认认真真地搓洗着。
　　托亚兽人体质好的福，他手掌和胳膊上的伤口，几乎完全愈合了。
　　反复清洗几遍后，兽毛上面的油脂被去除干净，细小的杂质也几乎看不见了，颇为干净。
　　抬头看了眼天色，他和印河说：“你帮忙把这些兽毛晾上啊，上面压点石头什么的，别被风吹走了，我和卓穆要去烧炭了。”
　　印河点头：“知道啦。说起来，你们都烧了两三天了，还没烧完啊。”
　　闻择：“第一批已经烧过了，还得多备点出来，走了哈。”
　　冲印河摆摆手，闻择坐上了纯白巨蟒的后背。
　　抵达宝方山烧炭的空地时，闻择见木柴已经被部落里的人架好，大家正在往上面盖干草、抹泥。
　　“卓穆，闻择，你们来啦！”桑回边和他们打招呼，边走过来，说，“今天上午我带着部落的人做了一批陶胚，已经放进陶窑里面去了，准备下午就用木炭开烧。我们在陶窑里面，还给你留了一小片烧玻璃的空地。”
　　闻择眼睛一亮：“那我带几个人，现在就去捞沙子、采石灰石回来！”
　　桑回摆摆手，笑道：“不用，知道你要用这两样东西，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闻择感叹：“叔，你真是太细致了。”部落没他真的不行。
　　桑回：“我们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接下来的事，还得靠你。”
　　闻择笑着说：“我其实也拿不准配比……不过我知道烧玻璃要大量的沙子，先试试把七成的沙子，和三成碾碎的石灰石粉末拌匀吧。”
　　桑回：“好。”
　　碾碎石灰石的工作，交给了卓穆这样力气大的兽人。
　　他们甚至不需要变成兽形，那双大手比铁钳子还厉害，使劲一捏，石灰石就被他们给捏碎了。
　　之后，闻择看完烧炭，就进去陶窑，拌沙子、石灰石粉末。
　　拌匀后，他还用木板使劲儿往下摁了摁，以便挤出里面的空气，让沙子变成紧密的一片。
　　随即，便是填木炭，开烧。
　　按照之前的经验，得烧个一整晚。
　　卓穆白峡他们在烧炭上能独当一面了，不用闻择守夜，于是他回了山洞休息。
　　翌日上午，闻择和前两天一样，吃了早饭就出去采集。
　　下午回来后，他检查了一下，兽毛已经完全晒干了。
　　处理完家中的杂事，他把兽毛背在身上，和卓穆一块，往宝方山那边去。
　　路上，他看到光溜笔直的硬木棍，还让卓穆停下来，折了几根，揣在了怀中。
　　到烧炭那片空地上，闻择扫了一圈，没见到桑回，不过离水在这边。
　　“闻择，卓穆，”离水抬手，微笑着同他们说，“柏灵他们采了好多紫珠珠果，桑回正带着他们处理染料呢，今天得晚点才来。”
　　等卓穆变成人形，闻择和他一块往前走。
　　“陶窑还没完全冷却，开不了窑，确实不用着急来。”闻择说。
　　离水“嗯”了声，关心道：“你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吗？”
　　“好啦，现在什么都不耽误了。”
　　闻择抬起左手，麻布袖子顺着结实的蜜色小臂往下划了一截，伤口不仅愈合，连疤痕都变得很淡了。
　　离水说：“那就好。你背上背的这是……兽毛？”
　　“对，我们这段时间攒的，不光兽毛，我还带了一架纺线机。”
　　闻择把纺线机的部件摆在地上，很快就组装完毕。
　　随后，他将大团的兽毛放置在对应的位置，熟练地纺起线来。
　　在他有意的控制下，纺出来的毛线，不像是麻线那么细。
　　卓穆已经去忙活了，离水好奇地看了一会儿，说：“毛线没有麻线顺滑，你看，毛刺刺的。”
　　闻择点点头：“对，毛线就是这样，不过比麻线要柔软一些，也更保暖。”
　　离水：“这个倒是。你不会是想用毛线织布吧？”
　　闻择抬眼：“差不多，怎么了？”
　　离水犹豫了下，还是劝道：“可是兽毛很扎人啊，皮肤碰到特别痒，做出来的衣服没法穿吧？”
　　闻择早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哪怕是他仔细挑选的这些兽毛，还是比较硬，扎人程度，连他这么皮糙肉厚的人都受不了。
　　他现在没找到棉花什么的，否则添一些进去，还能稍微柔软亲肤点。
　　对此，他早有准备，笑着说：“那就不贴身穿呗，秋天要到了，天越来越冷，咱们光穿麻衣也不行啊，我准备织几个兽毛马甲出来。”
　　离水面露疑惑：“马甲？那是什么？”
　　闻择伸手给他比量了下：“就是套在上半身、麻衣外面的衣裳，没有袖子，只护着前胸和后背。”
　　离水想象了下，温柔的眼睛亮起来。
　　“感觉很轻便啊！不仅保暖，干活什么的也不耽误。”
　　闻择连连点头：“对吧。很适合秋天穿！”
　　离水：“对！我能看看你是怎么织的吗？”
　　闻择：“能是能……”
　　离水：“嗯？”
　　闻择尴尬地挠挠脸：“就是我还没琢磨明白怎么织呢。”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离水也被逗得眼睛弯弯：“没事，慢慢尝试，你肯定没问题的。”
　　说话的功夫，已经纺出了不少毛线。
　　闻择取了一个长形的木片，把毛线一圈圈地缠在上面，最后，缠了一个椭圆形的线轴出来。
　　接着，他和离水忙活了会儿烧炭，交给其他人看火候后，两个人回到了树下，并肩坐着。
　　闻择拿出两根直溜溜的小木棍，捏着毛线头，在其中一根木棍上面比量着。
　　他小时候，看过村里的老人织毛衣，好像用的是三根还是四根针？反正织出来的直接是个筒状。
　　那种对他这个新手来说太难了，他连两根针都没摆弄明白呢。
　　哦还有，刚上大学那会儿，班里不知怎么刮起了打围巾的风，不止是女生，还有男生，一下课就在那织织织。
　　他虽然没直接上手，但看的多了，也留了些印象。
　　“我记得好像得先在这根针上面打结……”
　　他认真回想着，在那根“毛衣针”上面，一圈圈地缠起毛线来。
　　既然是尝试，他也没缠太多圈，感觉差不多了，他就拿起另外一根木棍，手指夹着毛线，笨拙往上面绕。
　　“接下来好像是要把这根针，往这个结里面插……然后是怎么弄的来着，这样绕吗？再这么穿回来？”他嘟嘟囔囔。
　　他一个农学生，种地是擅长的，像烧陶啊，烧玻璃啊这种理工类的事，只有一知半解。
　　至于手艺活，比烧陶还烂呢。他织出来的布，一向是部落里面的“反面教材”。
　　现在他笨手笨脚地戳戳绕绕半天，也没织对。
　　加上离水一直认真、好奇地盯着他看，他更紧张了，秀挺的鼻尖上面都冒出了汗珠来，俊脸也慢慢地红了。
　　“稍等哈，”他抱歉地和离水说，“我再试一下。”
　　离水“嗯”了一声，看出他的局促，温声宽慰：“我不急的，你慢慢来。你是想把毛线织上去是吧？”
　　“对，就这么一排排地织，一开始打在这根针上的结，就会转移到另一根针上了，织多了就成了布料……”越说，闻择就越尴尬，“我说的有点乱对吧，听不懂也是正常的。”
　　谁知，离水摇摇头，浅笑着说：“我听懂了。”
　　闻择微微张大嘴巴：“啊？”
　　他自己都说迷糊了啊。
　　离水朝他伸出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要不让我试试？”
　　闻择揣着一肚子疑惑，连针带毛线递给了他。
　　离水接过来，思索了两秒，修长的手指，竟然摆出了闻择记忆中织毛衣的架势！


第74章 蒸豆子
　　他捋好了毛线, 一开始动作虽慢，但并不犹豫地绕、戳、挑，连续织了几针。
　　渐渐地, 他越来越得心应手，织的速度快了很多。
　　两只漂亮修长的手，动得行云流水, 看得闻择眼花缭乱。
　　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嘴唇开合几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对！就是这么织！你真的懂我的意思了！”
　　这得心灵手巧到什么程度啊，才能在他讲得那么烂的情况, 迅速掌握针织的技巧？
　　闻择不仅是震惊, 看他的眼神, 还带上了崇拜。
　　“离水, 你好厉害啊！”
　　离水停下手上的动作, 笑着看向他：“咱们以前不会织布的时候, 不总是用麻线来编东西么, 只不过当时都是用手去编，没想过还能用木棍。两种方法，是有相通地方的，所以我能听懂你的意思。”
　　他晃了晃闻择自制的“毛衣针”, 认真地说：“我倒是觉得你更厉害, 这个东西真好用。”
　　闻择摇摇头：“你太谦虚啦。快快, 现在你知道怎么织了，教教我，我也想织。”
　　离水爽快地说：“好啊，你来试试，我在旁边告诉你。”
　　闻择连连点头：“嗯嗯。等我先把这一块拆掉, 咱们这次重头开始、好好地织。”
　　有人教就是比自己摸索着容易，在离水耐心细致地讲解下，闻择很快就学会了最基础的毛衣织法。
　　他磕磕绊绊地织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属实不是织东西的料，织得一点都不均匀。
　　叹了口气，他对离水说：“你看我织出来的这截，比你刚刚织的差好多，要不你另外帮我织一块布吧？我的计划是做三个马甲出来。”
　　离水颔首：“好啊，那我去林子里面折几根木棍回来。”
　　闻择：“嗯嗯。”
　　没多久，离水带回了满意的木棍，坐在闻择身边，和他一块织毛线。
　　别看他也是新手，织得比闻择好多了。
　　闻择不禁在心里羡慕地念叨：真是术业有专攻啊。
　　旁的人都在忙活烧炭，没太注意他们俩。
　　两人干干活，聊聊天，时间过得很快。
　　桑回的声音传来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闻择，离水，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呢？”
　　两人抬头，俱是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桑回身侧，还跟着柏灵，眼中也满是好奇。
　　“用毛线织马甲呢！闻择带着我琢磨出的方法！”离水招呼他们两个过来，给他们讲了一下织法。
　　他们也是很聪慧的亚兽人，一听就懂了，柏灵更积极地表示，想自己上手试试。
　　闻择抢在离水前面，笑眯眯地把自己织了一半的毛线，递给了他。
　　柏灵看了离水的示范，三两下便学会了，像模像样地织起来。
　　他惊讶地感慨：“这种织法真不错！你们看织出来的布，松松的，有弹性，摸着也比较柔软。”
　　桑回看出了门道，点头：“对，要是直接用织布机织，布会很密，穿在身上估计硬邦邦的，不舒服。”
　　离水也说：“兽毛还比麻线保暖，正适合秋天冷的时候穿。”
　　“没错！亚父，”柏灵兴冲冲地看向桑回，“咱们也拜托父亲猎一些有毛的野兽回来吧？收集兽毛，织毛衣！”
　　桑回温柔地笑：“好啊，到时候先给你织一个。”
　　柏灵推辞：“我不用，你总是在外面忙碌，先给你织。”
　　桑回面露欣慰，又温声同闻择说：“我发现这些兽毛很干净，基本没有异味，你之前处理过了吧？”
　　闻择：“对。”他将怎么挑选、清洗兽毛，教给了几人。
　　桑回认真记下，说：“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闻择说完，朝柏灵伸出手：“来，我织吧。”
　　柏灵却不撒手：“闻择，我还没织够呢，你再让我织一会儿。”
　　桑回也问离水：“要不换我来？你们歇一会儿。”
　　离水说：“不用，织这个也不累。闻择说他要织三块布，要不你用我找来的木棍，单织一块出来？”
　　桑回：“行啊，我正好想试试。”
　　四个人席地而坐，不远处就是闷烧着的炭火，四周暖洋洋的。
　　闻择看了一会儿，从空间里掏出了两大把炒好的坚果来，和大家边吃东西，边聊天干活，气氛很是愉快。
　　他问起了桑回他们染布的进展，后者满意地回答道：“紫色珠珠果的果皮颜色果然好用，调出来的紫色太好看了，我有预感，这一批布料会染得特别漂亮。”
　　柏灵也笑眼弯弯地说：“还不到圆月节呢，我都做了好几身新衣裳了，去秋收集会的时候，天天都能穿得不重样，哈哈。”
　　闻择也很高兴：“那不错啊！”
　　桑回又说起了开窑的事：“我们刚去陶窑看了一眼，明早就差不多了。”
　　闻择：“那我们早点过来！”
　　柏灵把最后一截毛线织完，抻了抻懒腰，说：“织好啦！闻择，你检查下？”
　　闻择：“好。”
　　接过兽毛织的布料，他正反都仔细看过，勾唇夸赞道：“真不错！到时我剪裁一下，在前面缝两排扣子，马甲就做好了！”
　　离水问：“说起来，要是把袖口这个位置的针脚改一改，说不定能直接留出两个洞，就不用剪裁了。”
　　桑回和他很有共同话题：“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看看，再加一根针怎么样……”
　　几个亚兽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还真改进了织法。
　　闻择不擅长织，但他肚子里有不少存货，于是又和大家提到了一种叫“钩针”的东西。
　　“用钩针，还能勾出镂空的花纹来。”他比量着。
　　几个亚兽人都听得津津有味，眼睛发亮，表示等之后，他们一定要好好试试。
　　等到暮色四合，闻择需要的几块毛布，都织好了。
　　其中有两块，在大家的改进下，织出了袖口，收紧了领口。
　　还剩下一些兽毛线，闻择便和他们说：“你们分了吧？”
　　桑回见剩的量不够织出一条马甲，摆手说：“我和柏灵就不要了。”
　　闻择拍板：“那给离水吧，可以给嘉意织个帽子什么的。”
　　他们刚刚连毛衣袖口都能织出来，织帽子不在话下。
　　离水有些感动，笑道：“好，那我就替嘉意收下了。那小子脑袋挺大的，戴上帽子估计很好笑。”
　　不愧是亲生父亲，他还带头笑了两声。
　　闻择他们也被逗笑了，说：“你织帽子的时候，可以把兽耳的位置留个窟窿，这样就好看了。”
　　“不仅好看，两只熊耳支棱出来，应该也很可爱。”
　　“哈哈哈，想想都有趣。”
　　柏灵迫不及待说：“亚父，明天就让父亲帮我猎绵绵兽回来吧！”
　　桑回：“好好，记下了。”
　　离水把兽毛线收起来的时候，想起什么，说：“每年一到春夏，秦山和嘉意都掉毛厉害，跟毛絮似的，飞得山洞里外都是。”
　　桑回和柏灵深有同感地点头：“吉砂／我父亲也是啊！”
　　离水抿唇笑：“原来大家都一样。我在想，他们掉的不也算是兽毛吗，尤其嘉意年纪小，毛软软的，如果把他掉的那些毛织成毛衣穿在身上，肯定很舒服。”
　　桑回眼睛一亮：“对啊！那这么说，吉砂的毛也可以收集着，给他织毛衣！”
　　离水哈哈笑：“嗯，他们的毛总算是有用上的地方了。”
　　桑回：“就是可惜马上秋天，他们不怎么掉毛了，只能等明年了。”
　　闻择被他们默契的思路逗得直笑，柏灵靠在他身边，也笑得前仰后合的。
　　正好卓穆他们忙得差不多了，顶着沾了炭灰的脸，循声看来。
　　“笑什么呢？”他问。
　　闻择明亮的黑眸与他对视，灿笑道：“哈哈哈，和咱们没啥关系。”
　　卓穆的兽形又不掉毛，自己一个亚兽人，就更没这烦恼了。
　　桑回他们听懂了闻择的意思，看着卓穆，全爆笑起来。
　　卓穆偏了偏头，目光更加困惑了。
　　＊＊＊
　　毛衣的织法，很快就传到了部落中。
　　桑回和离水他们这些聪明的亚兽人，还成功做出了钩针，并且尝试用麻线勾出了花纹来。
　　这下子，爱美、喜欢新奇事物的人们更疯狂了，都想给自己勾漂亮的衣物出来。
　　也因此，兽毛的需求量变大。
　　那段时间兽人们出去打猎，长着茂盛、柔软兽毛的野兽，是他们的首选。
　　后话暂且不提。
　　闻择晚上回去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吃过阳阳草炒蚌肉，喝了自制的酸奶，肚子饱饱地爬上巨蟒的背，由他带着往陶窑去。
　　两人抵达后，和大家一块，把陶窑打开了。
　　这次的陶器和之前一样，烧成率很高，呈现着漂亮的颜色，日光一照，表面似有星光闪烁。
　　不同的是，受温度和釉彩等因素影响，颜色和之前不一样。
　　反正都很好看。
　　陶器烧制的成功，让大家心情轻松、愉悦。
　　闻择笑着说：“再看看玻璃吧。”
　　有人把烧成一块的沙子搬了过来，其他人期待地围上去，目光灼灼。
　　等闻择将里面的东西清理出来，有人讶异地问：“这是什么？黑乎乎的。”
　　闻择捏了捏那块黑色块状物，沙子的颗粒感非常明显。
　　和上次他们烧出来的玻璃，完全不同。
　　“没烧成。”闻择皱着眉，低声说。
　　桑回疑惑地问：“怎么会这样呢？这次用木炭烧的，陶窑里面，应该比上回还热啊。”
　　乌叶说：“是啊，竟然全都没烧成。”
　　卓穆：“问题会不会是出在原料上？”
　　乌叶：“你是说，不应该加石灰石？”
　　闻择想了想，说：“加石灰石应该是没错的……没烧成，可能是缺了什么东西。”
　　桑回：“陶土吗？”
　　闻择：“嗯，陶土里面的什么。”
　　可陶土里面还有什么呢？他一时想不到。
　　唉，没穿越之前，他真该多看看创造科普的，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难住了。
　　卓穆走到他身边，温声说：“没关系，不行就取一些陶土，加在里面，重新烧烧看。”
　　闻择冲他笑了下：“目前看来，只能这样了。”
　　玻璃没烧成，闻择难免有些失望。
　　尤其他知道部落的大家对此抱有很大的期待，感到压力的同时，不禁还有些自责。
　　他主动承担起了责任，抱歉地说：“这次是我把烧玻璃想得简单了。”
　　卓穆凝视着他，不认同地表示：“你不要自责，我们大家都不知道怎么烧玻璃，遇到问题是正常的。”
　　桑回也开口：“对啊，慢慢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离水：“我们都陪着你呢。”
　　乌叶：“之前能烧成，后面肯定也能！咱们都打起精神来！”
　　白峡：“没错！闻择，你要做什么，我们都配合！”
　　吉砂：“反正只是烧陶时顺带的尝试，烧不成真的没什么，玻璃又不当吃不当喝的。”
　　卓穆勾起了薄唇，温声说：“不管怎样，我们都在。”
　　闻择被大家注视着，感觉到了肩头沉甸甸的重量，心头的压力却松了。
　　满地烧坏的沙子，激发出了他的斗志。
　　“好，我就不信了，咱们山南部落这么多人在一块，还能烧不出个玻璃来！”闻择攥着拳头，坚定地说。
　　大家搬陶器、整理陶窑的时候，他从自己的空间里摸出了之前做的小册子。
　　又取了炭笔，在册子上面，记下了第一次和第二次烧玻璃的情况。
　　用料、比例、温度，都进行了详细的标注。
　　桑回经过闻择身边时，好奇地问，那册子是什么。
　　闻择晃了晃，说：“是我们自己造的纸，我用来记东西的，这样就不会忘了。”
　　桑回：“能给我看看吗？”
　　闻择把册子递给他。
　　桑回看不懂上面写的字，但是闻择还画了一些图，他大概明白这记录的是烧玻璃的情况。
　　越看，他对这册子就越爱不释手。
　　“闻择，这东西轻巧，画图也方便，真是个好东西。”把册子还回来的时候，桑回认真地问，“我能用物资和你换些这个纸吗？”
　　“可以啊。其实我和卓穆也是第一次尝试，等下次，咱们大家一块，多造些纸出来用吧？”
　　大家连声应道：“好！”
　　接下来，燃起了斗志的闻择，就和这玻璃杠上了。
　　每天上午，他跟着部落的人出去采集，下午回来，染布、烧炭、制盐、做家务、伺候田地。
　　至于收集木柴、陶土等活，不需要他亲自来做。
　　他只要说一声，就会有人把他要的东西准备好。
　　再次烧陶时，他不仅取了数种陶土，还挖了普通的泥土来，然后，以不同的比例，拌在沙子和石灰石粉末中。
　　每一堆沙子，他都认真做了标记，并且记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
　　这次开窑后，拌了不管是陶土还是普通泥土的沙子，都烧出了玻璃晶体。
　　这些晶体颜色各不相同，有的淡一些，有的深一些，有的是绿色，有的是灰色。
　　他在本本上，认真记下了结果。
　　卓穆跟在他身边，帮他打下手。
　　“这次比上次强，起码烧出玻璃来了。”
　　闻择叹了口气：“可是都没成型，而且太浑浊了，勉强算是半成品吧。”
　　反正这样的玻璃，是做不成窗户的。
　　闻择看着本子上记录的结果，绞尽脑汁地琢磨：自己在现代见过的那些清澈透明的玻璃，到底是怎么烧出来的呢？
　　肯定不是用土，他就没听说过土能烧出玻璃。
　　他和卓穆说：“这次的结果表明，除了沙子和石灰石，土里面绝对有一种玻璃原料。可我就是想不出是什么。”
　　说完，他蹲下来，从地上扣了一块土，放在眼皮子底下，死死地盯着。
　　真希望他的眼睛是显微镜，这样就能分析一下土的成分了……
　　闻择有点着急地敲了敲自己的“木鱼脑袋”。
　　卓穆捏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他的行为，温声说：“或许过一阵子就能想到了。”
　　闻择抿着嘴，点头的样子，像耷拉着耳朵的小狗，可怜巴巴的。
　　他也不想着急，可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啊。
　　特别特别想知道，烧玻璃到底还缺了什么。
　　于是他是吃饭也想，干活也想，走路也想，做梦都想。
　　思路陷进死胡同里的滋味十分不好受，他想着想着，恨不得狼嚎两声。
　　不把这事解决了，他都没心思干别的了。
　　这天下午，把新打的猎物处理好，卓穆见闻择把小册子翻得哗啦啦直响，皱着俊秀的脸，嘟嘟囔囔：“怎么就想不到呢……”
　　闻择着急，他也不好受，便想尽可能地帮他缓解。
　　“闻择，”他唤道，“我看了下，你之前割回来的绿豆和红豆荚，都已经干了，正好下午没什么事，要不要把豆子脱粒？”
　　经他提醒，闻择才想起来豆子的事。
　　“要，”他起身，把小册子收回去，说，“我得先做个脱粒的工具出来。”
　　“什么样的？我帮你。”
　　闻择要做的是个叫“连枷”的农具，构造很简单：一个长长的手柄，一个宽宽的木排，再用连轴连起来。
　　使用的时候，扬起手柄，轴就会带动木排，砸在豆荚上面，把豆荚敲破，豆子自然脱粒了。
　　印河也在，他们三个人一起，很快做出了三个连枷。
　　然后，闻择在地上铺了一层旧麻布，指挥另外两人把豆秧抱过来，放置在上面。
　　三个人顶着日头，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控制好距离，挥动连枷，一个接一个地砸起豆秧来。
　　伴着“啪啪啪”的声音，豆子从碎裂的豆荚中掉下，又被下方的麻布接住。
　　这批砸完，闻择示意他们去砸别的，自己先是把豆秧挑出去，然后用自制的筛子，一遍遍筛净杂质，得到了一堆干净饱满的豆子。
　　三个人一块，忙活了半个下午，把所有的豆子脱粒、筛净了。
　　红豆和绿豆被闻择分开，放在不同的麻布袋子中。
　　前者要留种，后者闻择见数量不少，便挖了一盆出来，用清水泡上了。
　　印河身上就跟装了美食雷达一样，熊熊祟祟地凑近，好奇地问：
　　“哥，你是不是要做之前说的那个绿豆糕啦？”
　　闻择笑道：“对，泡一晚，把皮脱了，明天做。”
　　印河欢呼：“太好啦！我要放多多的桂花蜜浆！”
　　闻择笑意更浓：“行。”
　　印河欢天喜地的样子，给他看得有点不是滋味。
　　这几天，他光顾着琢磨烧玻璃了，疏忽了家里的菜饭。
　　明天多做点绿豆糕出来，补偿他吧。
　　想着，闻择又多挖了一盆豆子泡上了。
　　第二天，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旷野上全是白茫茫的雾气。
　　卓穆一早干完家中的活，就出门了。
　　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出门采集，闻择索性给自己放半天假，安心地在草棚里面处理绿豆。
　　正给反复搓洗绿豆去皮时，他听到秦树的呼唤：“印河，我们来找你玩啦！”
　　闻择抬头，果然几个颜色各异的熊熊，身上背着小熊或者小亚兽人，颠颠儿地往山洞这边跑。
　　小亚兽人们的身上，穿着家长给做的蓑衣。
　　“闻择哥哥！”视线对上，大家乖巧地和他打招呼。
　　闻择笑道：“印河去河边打水了，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先到草棚里面呆一会儿吧。”
　　“好～”大家异口同声。
　　小亚兽人们脱掉蓑衣，先走进来，兽人崽崽们则是在外面把毛上的水珠狠狠抖了抖，才变成人形，围在闻择身边。
　　嘉意这种变不成人形的，就把自己的身子团成一个球，使劲儿地往这边挤。
　　“闻择哥哥，你要用豆子做什么呀？”崽崽们好奇地问。
　　闻择笑着说：“做点绿豆糕。”
　　见草棚外，雨势大了起来，闻择提议：“你们也别着急走了，给我帮帮忙吧？”
　　“好呀好呀！闻择哥哥你说！要我们做什么！”
　　“我们超级能干的！”
　　闻择没打击大家的积极性。
　　他让崽崽们帮他一块搓洗绿豆，之后，把搓好的绿豆，放进石锅里面蒸上。
　　豆子比较多，怎么也要蒸个四十分钟。
　　等待的时间，他把半干的大熊猫嘉意抱到身边，用手一下下梳着他柔软的毛，给他撸得眯起眼睛，直打呼噜。
　　灶台里烧着木柴，石锅咕嘟嘟地蒸着绿豆，草棚外雨声淅沥。
　　他拥着手感超级好的大熊猫，笑吟吟地给围坐在身边的大家讲故事。
　　青年的声音温柔清透，不徐不缓。
　　崽崽们仰起头，认认真真地听着。
　　他因为烧玻璃紧绷了几天的心，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时间飞快，豆子蒸好了。
　　闻择转了转眼珠，想到一个有趣的玩法。


第75章 老熟人
　　“你们等我下, 我去把蒸好的豆子端过来。”闻择说着话，穿上蓑衣，戴上草帽。
　　印河站起来；“哥, 我去吧，外面还下雨呢。”
　　闻择摆手：“不用，我很快回来。”
　　他冲进雨中, 跑到灶台边, 掀开锅，把里面蒸绿豆的盆往怀中一揣，再用蓑衣一盖, 又跑回了草棚中。
　　几个孩子上前, 帮他脱蓑衣、拿东西。
　　闻择摘下草帽的时候, 甩了甩黑发, 心想, 等他的房子盖好, 就能在房子里面做饭, 不用担心刮风下雨了。
　　他笑着和孩子们道了谢，把盆放在石桌上，洗了手，坐下来, 用指尖捏了捏绿豆, 已经被蒸得非常软, 轻轻一抿，就碎了。
　　有崽崽惊讶地说：“哇，好软，好香啊。”
　　“真好闻！这样就能吃了吗？”
　　闻择笑道：“还不行呢。”
　　他从旁边拿过提前准备好的木铲子，戳进盆里, 压、拌起蒸熟的绿豆来。
　　等盆中几乎没有整粒的绿豆后，他再取了今早新挤的牛奶，倒在盆里。
　　然后，把木铲顺着一个方向，快速搅打起绿豆来。
　　这活看着简单，其实很费臂力，闻择搅了一会儿，手腕都有点酸了，心里格外想念现代的破壁机。
　　孩子们却觉得新奇，秦树还探头探脑地问：“闻择哥，能不能让我也试试啊？”
　　闻择看向他：“行，你来，把绿豆搅拌得越细越好。”
　　秦树干劲满满：“好嘞！”
　　他接过闻择的木铲，就这么站着，一脸认真地，刷刷搅打起来，木铲都挥出了残影。
　　其他的孩子见状，不满地说：“秦树，你真狡猾，竟然抢先！”
　　“对啊对啊，我也想拌绿豆！”
　　“闻择哥哥，让我也试试呗～”
　　秦树笑得更得意：“谁让你们动作不快点的，真好玩，哈哈哈！”
　　“你都玩了半天了，该换我了！”
　　“那下下个我来！”
　　“闻择哥哥，我也要我也要！”
　　闻择被他们叽叽喳喳的样子逗得直笑：“别抢别抢，人人有份儿。”
　　“刚刚的故事讲完了，我还想听闻择哥哥讲新的故事～”嘉意凑过来，用他毛茸茸的脑壳蹭了蹭闻择的裤腿，撒着娇说。
　　“我也想听故事！”其他孩子们附和。
　　闻择笑眯眯道：“今天不讲故事了，咱们玩个游戏吧。”
　　“哦？什么游戏！”说起玩的，孩子们顿时兴奋起来。
　　闻择：“问答游戏。”
　　印河偏着头，不确定地问：“问答……也算游戏吗？”
　　他还以为要上课了。
　　“当然算啦，”闻择说，“这个游戏，可是有奖励的。而且不局限于对错，只要参与问答的崽崽，都能得到。”
　　“哇！奖励什么呀？小红花吗？”
　　“你们提醒我了，答对最多的崽崽，可以获得两朵小红花，第二第三名，获得一朵吧。至于我说的参与奖励，是这个，”闻择用下巴点了点，“做好的绿豆糕。”
　　他从地上薅了一把草叶，抓在手中，给大家看。
　　“每参与一个问题，我就给你们一根草叶，到时一根草叶，换一块绿豆糕，怎么样？”
　　崽崽们的眼睛都亮了，积极地喊着：“好！我要攒多多的草叶！”
　　“我要小红花！”
　　“闻择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呀！”有崽崽催促起来。
　　闻择看向秦树：“你搅了一会儿了，和其他人换换。”
　　印河马上举手：“我来！”
　　等他和秦树换了位置，闻择掐着一把草叶，重新坐在了石凳上。
　　草棚外，雨势未歇，电闪雷鸣。
　　“听好啦，这是第一个问题。”闻择指了指草棚外阴沉沉的天，“在雷雨天的时候，为什么我们是先看到闪电，后听到打雷呢？”
　　这第一个问题，就把孩子们给难住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对啊，为什么呢？”
　　“因为先有的闪电，后打的雷？”一个小亚兽人不确定地小声问。
　　闻择马上把一根草叶递给他，鼓励道：“别怕，想到什么就说，对错都没关系。”
　　之后，他给大家解释了，雷和闪电是同时发生，只不过因为光和声音传播的速度不同的道理。
　　崽崽们听得惊奇极了，眼里都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第二个问题，在野外遇上雷雨天，我们可以在什么地方躲雨？第一个选择，土丘下，第二个选择，树下。”
　　秦树抢答道：“我选树下！土丘那么矮，根本没办法挡雨嘛！”
　　嘉意连连点着熊猫脑袋：“我也选树下！我爬树很厉害的，树叶一盖，就浇不到我啦！”
　　印河犹豫地说：“我觉得应该选土丘。”
　　闻择看向他：“为什么？”
　　印河：“咱们山洞后面的山上，不就有棵被雷劈死的大树？咱们还在树桩上挖了水槽呢。要是站在树下面，被雷劈了怎么办？”
　　秦树一个爆笑：“哈哈哈，好端端的，雷为什么会劈你啊！”
　　印河瞪了他一眼，闹了个大红脸。
　　闻择认真地说：“别笑，这题是印河答对了。”
　　秦树瞪大眼睛：“啊？为什么？”
　　“因为雷雨天时，树木是可能引雷的。人站在树下，很危险。”闻择极其郑重地告诉所有崽崽，“在雷雨天，一定要远离树木，知道了吗？”
　　崽崽们连连点头：“知道啦！”
　　闻择这次把草叶递给了印河。
　　有个排了半天队的小亚兽人，接替了印河的工作。
　　盆里面的绿豆已经被搅打得很细腻了。
　　接下来，闻择又问了一些和生活有关的问题，比如，伸手抓河里的石头，为什么石头不在眼睛看到的位置？
　　再比如——
　　“蛇明明没有脚，为什么能走路呢？”
　　孩子们沉浸在“闻择小课堂”中，为了拿到草叶和小红花，努力地思考着。
　　“对哦，蛇是怎么走路的？”
　　“还走得很快呢！”
　　“好奇怪哦。”
　　“我知道我知道，是用身体走路！”嘉意举着熊爪爪说。
　　闻择递去一根草叶，循循善诱：“具体的呢？”
　　“嗯……”嘉意左偏偏头，右偏偏头，实在想不出，便看向了闻择的身后，“不然让卓穆哥哥告诉我们吧！卓穆哥哥肯定知道！”
　　闻择一愣，忙扭头看去，恰好对上了卓穆那赤色含笑的眼瞳。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闻择笑着问。
　　也是他现在对卓穆过于熟悉了，忽视了他的气息。
　　“回来有一会儿了，看你教得专注，我就没打扰。”
　　卓穆没说的是，他也跟着崽崽们学到了很多。
　　闻择见他的衣裳沾了泥，问他：“你是出去干活了？”
　　卓穆“嗯”了一声，“已经干完了，我去看看家里还有什么要做的。”
　　闻择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没什么活，有也不急在这一时，外面下着雨呢，你就在这里坐着吧。”
　　卓穆勾了勾唇角：“好。”
　　他在闻择身边坐下来，崽崽们又缠着他问，蛇为什么能走路。
　　卓穆回答：“虽然我变成兽形的时候没有脚，但有鳞片。鳞片是可以抓在地面上，把我的身体往前移动的。”
　　崽崽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怪不得你走得那么快呢，你身上有超～级多的鳞片呐！”
　　本来卓穆就是山南部落的勇士，崽崽们都羡慕他的武力值高，现在，大家眼中的崇拜，都要满溢出来了。
　　他被盯得有些局促，下意识去看闻择，结果闻择抿唇笑着，去检查绿豆去了，压根没管他。
　　卓穆：“……”
　　“搅得差不多了，辛苦大家啦！”闻择说，“外面还在下雨，咱们就从草棚里堆个小火塘出来吧。”
　　卓穆马上起身：“我来吧。”
　　他利落地堆好了火塘。
　　闻择拿出一个干净的小陶锅，架在火塘上，往锅里面倒了点凝固的黄色兽油，化开。
　　随即，他挖了一大勺绿豆泥，放进锅中，不停地翻炒起来。
　　卓穆看了片刻，主动接手了他的工作。
　　崽崽们同样好奇，也想“玩一玩”。
　　闻择笑着说：“别急，还有好多绿豆泥要炒呢，大家都有份儿。”
　　就怕炒到后面，他们都没耐心了。
　　卓穆翻炒时，闻择取来了桂花蜜浆，往锅里倒多多的。
　　这下，经过加热的绿豆泥，不仅散发着豆香、奶香，还有馥郁的甜香！闻得人口水直流。
　　嘉意什么都听不到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陶锅。
　　还是秦树推了他一把，说：“喂，快把你的口水擦擦。”
　　嘉意一愣，赶紧用熊爪爪擦了擦嘴，尴尬地瞄了闻择一眼。
　　“太香了嘛，我没忍住。”
　　闻择哈哈一笑：“再等等，炒好就能吃了。”
　　“嗯嗯！”嘉意重重点头，看向卓穆，感激地说，“还好卓穆哥哥让我们来这玩，不然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绿豆糕了！”
　　秦树嘟嘟囔囔：“你都还没吃到呢。”
　　嘉意直立身子：“肯定好吃！我就是知道！”
　　闻择没细听孩子们的争辩，注意力都放在了卓穆的身上。
　　竟然是他让孩子们过来的？是为了……给自己解闷？
　　绿豆脱粒，也是他提醒自己的。
　　想来，是自己这几天为了烧玻璃的事发愁，他看在了眼中，记在了心上吧。
　　然后，用实际行动，帮自己排解着忧虑。
　　想通后，闻择的心口，不禁淌过一道暖流。
　　四目相对，闻择浅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卓穆也回以一笑。
　　崽崽们叽叽喳喳，而他们两个大人，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卓穆将第一锅炒好的绿豆泥，倒在了干净的木板上。
　　闻择等它稍微冷却些，先尝了一点，确定味道没问题，用木片规整了形状，再将其切成了方正的小块。
　　“没有模具，样子有点普通，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闻择笑着招呼崽崽们，“来来，大家排好队，到我这里来领绿豆糕。”
　　崽崽们可一点都不觉得这绿豆糕普通。
　　清新的绿色，配上色泽金黄的桂花，颜色美妙又养眼。
　　浓郁芬芳的香气，他们也闻了半天，嘴巴都被勾出馋虫来了！
　　尤其里面还加了兽奶、蜜浆，他们都不敢想，该有多好吃！
　　闻择话音落下，大家马上按照小大个，排好了队。
　　闻择手里捏了一小块绿豆糕，在嘉意捧着爪爪凑上来的时候，灵光一闪。
　　“今日问答游戏的最后一个问题：土里面有什么？”闻择伸出一根手指，说。
　　嘉意为了吃，回答得相当快：“有土！”
　　闻择用空着的手，轻敲他的脑壳：“我还不知道有土！”
　　不过这块绿豆糕，他仍然给嘉意了，挥挥手，示意他一边吃去。
　　“来，你说。”闻择看向下一个亚兽人崽崽。
　　崽崽转了转眼珠：“嗯……有沙子？”
　　闻择“嗯”了一声，也给了他一块绿豆糕。
　　第三个崽崽看向草棚外，回答：“下雨了，土里有水！”
　　也不算错。
　　第四个崽崽，回答的是有土，第五个崽崽说有石头。
　　直到第六个崽崽，望着闻择，犹豫地说：“草根？”
　　闻择刷地抬眼，心跟着颤了下。
　　“草根……”他重复这两个字。
　　崽崽还解释了下：“草不是长在土里的吗？肯定有根吧？”
　　他后头的崽崽抢着说：“照这样讲，土里还有花根，树根，茎块根呢！”
　　“对，好多好好根！”
　　闻择眼睛越来越亮，腾地站了起来，张开手，就给了面前崽崽一个巨大的拥抱。
　　“没错，你们说的没错啊！土里面的确有根！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
　　崽崽们不解地问：“闻择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你怎么这么高兴？”
　　现在负责炒绿豆的是印河，卓穆意识到什么，快步来到了闻择面前，眼睛微亮地问：“想通了？”
　　闻择抱着怀里的崽崽，高兴地晃了晃，重重点头：“想通了！哈哈哈，竟然是咱们的老熟人啊卓穆！是草木灰！”
　　除了石灰石和沙子，烧玻璃必不可缺的最后一样东西，是碱，纯碱！
　　啊啊啊难怪他们加了土能烧出半成品！
　　土里面那些残留的植物组织，烧成了草木灰，不就是纯碱吗！
　　弄懂这个，后面就容易了！
　　不一定要用草木灰，他们可以像改良肥皂配方时，用碱水！效果应该是一样的！
　　闻择越想越激动，眼圈都红了，抓着做好的绿豆糕，就往这些崽崽们手里塞。
　　“宝宝们，你们太棒了，太聪明了，太厉害了！”
　　这些崽崽被夸得也很开心，止不住地笑，自豪极了。
　　再吃一口细腻的，热乎的，甜滋滋的绿豆糕……美！美到冒泡！
　　可以想象，他们今天回到各自的家中，会多么兴奋地给自己的家长报喜，夸张地形容他们是怎么被闻择夸奖的。
　　虽然他们不明白，一个草木灰为什么能让闻择那么高兴，但，管他的呢！
　　他们有吃有玩还有拿，这就够啦！
　　等崽崽们走了，闻择还处在通体舒畅的兴奋状态。
　　他边打扫着草棚，边由衷地和卓穆说：“今天真的谢谢你，我不仅心情好多了，困扰了好多天的问题也解决了。”
　　卓穆同样很为他高兴，摇摇头，说：“是你自己聪明，我没帮上多少忙。”
　　他让孩子们过来，只是想转移转移闻择的注意，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解决问题，属于意外之喜。
　　闻择执意道：“不，就是你的功劳。如果不是你提醒我脱粒、做绿豆糕，我还整日为烧玻璃犯愁呢。”
　　卓穆浅笑着，没有再反驳他。
　　巧的是，外头的雨势，渐渐停了。
　　日光破开了厚重的云层，水洗过的天空湛蓝无比，一轮绚烂的彩虹，悬挂在天边。
　　闻择深呼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气，肺部都被草木和泥土的清香填满了。
　　“我现在迫不及待想验证我的猜测，正好雨停了，咱们去部落里面，找大家来烧陶吧？”
　　卓穆回应：“好，走。”
　　闻择把桑回、乌叶、离水他们全叫上了。
　　听说烧玻璃有突破了，大家分外激动。
　　炭是之前烧好的，陶胚制作起来也容易。
　　至于细沙和石灰石，他们找起来熟门熟路。
　　根据之前的实验结果，闻择这次把细沙的比例，提高到了七成五，掺上石灰石粉末。
　　然后，他将其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加了草木灰，另外一部分，加的新捞来的纯碱水。
　　做好记录，他抬头和围观的大家说：“帮我取些泥土来，咱们做些土匣吧，把沙子装进去。”
　　“好，”桑回问，“要做多大的？”
　　“也是做两种。”闻择比量了下，一种是一米乘半米，另一种是一米乘一米的。
　　他怕太大块的玻璃烧不成，做两种比较保险。
　　至于高度，玻璃烧得薄，做出指节那么长即可。
　　话音落下，大家马上忙碌起来，土匣做得非常快。
　　闻择亲自往里面填了一层细沙，磕出里面的空气、挤压平整，最后，取了泥土，把上面也封住。
　　从外面看，细沙完全被泥土给包裹住了。
　　等风吹一吹，泥土定型了，大家慢慢地将它们抬进了陶窑中，放好。
　　然后，便是老一套的填炭，点火。
　　这一晚上，闻择惦记烧玻璃的事，躺在山洞的榻上，身上裹着兽皮，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眯着了，梦里都在烧玻璃！
　　他看到自己带着人，把泥壳一个接一个地砸开，里面竟然还是黑乎乎的沙子！
　　强烈的失落迫使他刷地睁开了眼睛，心咚咚狂跳，双眼望着山洞上方，半天才缓过神来。
　　他感受着腰酸背痛，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暗暗叹气：真是睡了个假觉。
　　今天依旧下雨，不过是毛毛雨，不影响采集和打猎。
　　上午，闻择和部落的人一块出了门，采了两大筐食物回来。
　　整理食材时，他心神不宁，频频往陶窑的方向看。
　　卓穆同他说：“我现在带你过去吧？”
　　闻择一怔，不好意思地说：“现在去了也是干等着，算了。”
　　“那就等，咱们第一个开窑。”卓穆的眸子透着坚定。
　　闻择的心，好像被无形的大手，忽地攥了一下。
　　不等他开口，白峡的声音在远处传来：“卓穆，闻择！走啊，去开窑！”
　　“嗯？”闻择侧头，看着大白熊，“现在能开吗？”
　　白峡点头：“我就是从陶窑过来的，能开了！你忘了，今天上午一直下雨，陶窑凉得比较快！”
　　闻择眼睛一亮：“对啊，雨水可以降温！”
　　那还等什么？他抓着卓穆的袖子就往外走：“来了来了！”
　　卓穆任由他拽着，薄唇往上勾了勾。
　　三人一路风驰电掣，来到了陶窑外。
　　闻择从巨蟒背上滑下来后，连蓑衣都顾不上整理，闷头往陶窑冲。
　　“不等别人了，开窑！”
　　窑被打开后，扑面而来黏土被充分灼烧的味道。
　　闻择吸了吸鼻子，知道这是陶器烧成的标志。
　　桑回高兴地说：“我闻到了，这批陶器烧得不错！”
　　乌叶：“嗯，咱们这种彩色陶器，要的物资虽然多，在附近几个部落里，可是备受欢迎啊！之前烧的那两窑的陶器，都被换走了！”
　　白峡：“这次又能赚一笔了！”
　　离水：“我想知道玻璃烧得怎么样了。”
　　闻择也想知道。
　　他带头，把数个封着沙子的泥匣，搬出了陶窑。
　　为了晾砖，部落的人在附近搭了很长很大的草棚。
　　此刻，闻择他们围着两摞泥匣，站在草棚中间。
　　部落里来围观的族人们，簇拥在草棚外，探着脑袋张望。
　　煅烧后，有的泥块已经碎裂，剥落了。
　　柏灵抬高草帽的帽檐，惊奇地称：“我看到泥匣里有东西反光了！”
　　“我也看到了……好像还是绿色的！”
　　“是不是烧成了？”
　　草棚里的大家，谁也没动。
　　卓穆看向身侧的闻择，轻声说：“你去拆吧。”
　　人们赞成地点头，用温和鼓励的目光，看着闻择。
　　闻择不知怎么回事，鼻子有点酸。
　　短短的一步路，种种情绪浮上心头。
　　烧砖失败时的失落、发现玻璃渣时的狂喜、满心期待却没烧成玻璃的失望……
　　下定的决心、整日的冥想、寄予的厚望，所有的努力……
　　即将见证结果，他指尖都微微颤抖，呼出来的气息，也染上了雨水的凉意。
　　兽神保佑，一定、一定要成功啊！
　　终于，他抬起手，剥开了第一块土匣——


第76章 羽猛部落
　　烧干的泥土一块块落下, 逐渐露出了里面物品的真容。
　　整整一片，不带丝毫裂纹、薄厚均匀的月白色玻璃！
　　闻择心跳已经快到极限。
　　伸手拂去玻璃上的尘土，抓住玻璃的两边, 慢慢将其举起来时，呼吸也下意识放缓，就怕把这么漂亮、珍奇的玻璃给打碎了。
　　玻璃沉甸甸的, 不透明, 但透光。
　　雨还未停，自然的日光透过玻璃，给闻择的身上脸上, 都铺了一层淡蓝色的光晕。
　　让站在人群簇拥之中、雨幕朦胧之下的他, 多了几分神意。
　　他的黑眸是那么明亮, 闪烁着星子般的光彩, 眼眶因为激动, 而微微发红。
　　十几秒后, 闻择慢慢地将玻璃放下, 侧头第一个寻找的，便是卓穆的眼睛。
　　高大冷峻的男人，同样在看他，眸中含着喜悦之色。
　　寂静的人群回过神来, 骤然爆发欢呼声。
　　闻择体内也“轰”的一下, 似被什么点燃了。
　　那战栗感直冲他的大脑, 烟花一般噼里啪啦炸响，从身躯到指尖，震得发麻。
　　他起初还是喃喃：“烧成了……”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你看到了吗？我们烧成玻璃了！啊啊啊！”
　　卓穆凝视着他, 嘴角高高地上扬，俊美的面庞越发夺目。
　　“看到了。”他不算高的声音，被人们的尖叫声淹没。
　　但闻择读懂了他的口型，因此越发兴奋，不能自已。
　　他也做点什么，表达自己的内心的喜悦。
　　身体的本能战胜了一切，他猛地一个箭步上前，抬手就重重地抱住了卓穆！
　　“哈哈哈！咱们成功啦！以后有玻璃可以用了！”
　　太高兴了，他鼻子都不禁一酸，把卓穆抱得更紧，两只手都在他的后背上拍着。
　　卓穆被他撞了一下，却没有后退，垂眸深深看他，竖瞳缩紧。
　　极短的怔愣后，他也抬起了手，紧紧地回抱住了闻择。
　　亚兽人的身形比他纤瘦，似要被他高大的身影包裹住，嵌入他的胸口。
　　卓穆的心中，涌现了难以言说的巨大满足，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他喉结滚了滚，不禁在闻择耳边说：“是的，成功了。闻择，你做到了。”
　　灼热的鼻息扫在耳廓，酥酥痒痒的。
　　闻择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抱着卓穆的双手却没有松开，仰起头，与卓穆对视，兴奋地喊：“是我们！我们做到了！哈哈哈哈！”
　　其实他们有些走歪路了，要是一开始就用泥土给沙子定型，可能早就烧成了。
　　但是没关系，早成晚成，能成就行！
　　大家都在庆祝，不少人和自己的伴侣、亲朋相拥，因此他们两个人的举动，并不突兀。
　　或者说，注意到的人，只会献上祝福的笑意。
　　人们沸腾好一阵子，才稍稍冷静。
　　闻择又带着头，将剩下的土匣都敲开，检查里面的玻璃。
　　只有一面不知是火候还是什么原因，烧成了蛛网状，其他都是完好无缺的一整片。
　　颜色上，加了草木灰和碱水的玻璃有所不同。
　　闻择更喜欢加碱水的，更清澈、透亮。
　　他都能想象到，用这种玻璃做出的窗子，该有多漂亮。
　　每天早起看一眼玻璃，视觉上都是享受呢。
　　桑回嘴上挂着笑，说：“这次能松口气了！”
　　其他人连连点头：“是啊！玻璃太漂亮了，而且还这么大块，太让人喜欢了！”
　　“关键的是，原料还很好获取！”
　　在场的这些人，除了闻择他们几个部落核心，并不知道烧制玻璃还需要加纯碱，也不知道具体的配比。
　　但他们知道，需要大量的沙子。
　　沙子这东西，部落到处都是。
　　以后他们想要玻璃，可以请闻择帮忙烧！
　　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啊！
　　本来就够高兴了，闻择还宣布：“那块烧裂的玻璃给大家分了吧，可以打磨点首饰戴戴什么的。”
　　“我们也有份儿？！”一个亚兽人激动地喊。
　　闻择笑道：“当然啦！这是咱们一块努力的结果啊。”
　　“啊啊啊，能现在就分吗？我做梦都想用玻璃磨一串项链出来戴！”
　　“我想要手链！”
　　“我想要玻璃吊坠！”
　　闻择很爽快：“行，现在分了吧！玻璃渣锋利，大家当心别划破手。”
　　人们一听，兴奋地围上来，草棚一共就这么点地方，再挤要塌了。
　　桑回只好站出来维持秩序：“大家别挤！一家出一个人，商量完排好队！亚兽人在前，兽人在后！我来给大家分！”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激动的议论声，久久没有停歇。
　　闻择将那块烧裂的玻璃敲碎后，便和卓穆站远了些，笑着看桑回给每个人分玻璃碎块。
　　在场的人，每人都分到了两至三块碎玻璃。
　　还剩下一部分，留给那些因为有事，没来陶窑这边的族人。
　　刚分好玻璃，天放晴了，和煦的阳光自天空洒下。
　　大家对玻璃爱不释手，举起来，照了又照，看了又看。
　　玻璃闪烁着玉石一样的光芒，耀眼极了。
　　柏灵喜悦地感慨：“这要是磨成圆珠子，得多好看啊！关键还比玉石容易获得多了！闻择，以后你会烧其他颜色的玻璃吗？”
　　闻择点头：“会的。”
　　“那我想收集不同颜色的玻璃，这样就能做混色的玻璃项链了！”
　　“好，我帮你们留意着。”
　　“谢谢！你真是太好啦！”柏灵也高兴地上前，给了闻择一个拥抱。
　　其他亚兽人们见状，全围了过来，抱着闻择，叽叽喳喳地和他说着话。
　　大家的热情，让闻择难以招架，他把求助的目光投给卓穆。
　　结果，这男人竟然学他昨天的样子，笑吟吟的，也不给他解围！
　　闻择哭笑不得地白他一眼：你就记仇去吧！
　　烧成玻璃是大喜事，大家又都处于兴奋状态中，有人提议晚上聚餐，得到了热烈的响应。
　　于是这天傍晚，大家又把食材、柴火、做饭的工具等等，搬到了闻择新房地基那片空地上。
　　人们生火做着菜肴，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欢声笑语不断。
　　闻择看到不少人，聊天的时候，要么打毛衣，要么拿个粗糙的石头打磨玻璃，主打放松干活两不误。
　　下过雨的夜空澄明，银河犹如一条玉带，飘逸在天空之上。
　　闻择望着天空，忽然想起他今天和卓穆的那个拥抱。
　　慢慢地，脸红了，嘴角却是翘得压不下去。
　　这样的日子真好，他想。
　　＊＊＊
　　第二天早上，闻择收拾好东西，坐上纯白巨蟒的后背。
　　印河也变成了兽形，跟在他们身旁。
　　“哥，卓穆哥，你们真的要带我去羽猛部落啊？”印河不可置信地问。
　　闻择扭头看他：“昨晚聚餐不就说好了吗？要不是为了烧砖和烧玻璃，我们早该去挖土豆了。正好你都念叨了几次想出去玩，那就把你带上吧。”
　　卓穆也说：“趁着秋收集会前，把这些事情做完。”
　　印河高兴地蹦了蹦，以他兽形的吨位，地都在颤。
　　“我超想出去的！太好啦！哈哈哈！”
　　闻择：“走吧，咱们先去部落里面，和桑回乌叶他们打声招呼，请他们帮着照应点家里。”
　　卓穆：“也让他们再烧些木炭、玻璃出来。”
　　印河一熊当先：“好！！”
　　和部落里的大家道别后，卓穆先一路南下。
　　三人途径了虹日部落，碰上他们部落打猎的兽人，打了声招呼，婉拒了他们的邀约。
　　穿过虹日部落后，几人又往东南的方向，走了两个多小时。
　　考虑到印河的体力，他们中途休息过两次。
　　抵达羽猛部落的地界时，已经是下午。
　　兽人们的兽形庞大，认真赶起路来，速度是很快的。
　　所以别看只走了半天，离山南部落，已经很远了。
　　闻择在虹日部落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气候的不同。
　　虹日部落在他们南边，所以更加温暖。
　　羽猛部落和虹日部落的维度差不多，但他们领地靠海，因此除了温暖，还多了湿润。
　　据闻择一路的观察，羽猛部落这边的物种，比山南部落要丰富。
　　不管是丛林还是原野，植物的长势都十分茂盛。
　　他不禁期盼起来，对卓穆说：“我见到好多咱们部落没有的植物，这次过来，说不定能发现新种子呢！”
　　巨蟒点了点庞大的脑袋：“我也希望。”
　　闻择余光瞥到印河又被不知名的小兽给引跑了，叹了口气，呼唤：“印河！跟紧我们，别跑远了！”
　　两兽一人没有刻意隐瞒赶路的动静，不一会儿，头顶的天空，就出现了两头巨大的金雕。
　　其中一只金雕的身上，还坐着一个亚兽人。
　　金雕飞得高，加上日头刺眼，闻择没看清那亚兽人的脸。
　　还是对方探着脑袋冲他喊：“闻择！真的是你们！”
　　他才听出来，这是郁桥的声音！
　　郁桥是白鸟系的亚兽人，爪子不仅锋利，而且灵活，是打造织布机的主力军。
　　这段时间，他的名字已经在周围几个部落中传遍了。
　　闻择高兴地冲天空摆手：“郁桥！我们过来挖土豆！”
　　郁桥回应：“知道～你们跟在我们后面，我先带你们去部落里！”
　　闻择：“好——”
　　两个金雕兽人保持适当的速度，在天上引路。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闻择他们抵达了羽猛部落的居住地。
　　那是一大片繁盛的森林，树干苍壮遒劲，深绿的树冠，遮天蔽日。
　　羽猛部落不愧是鸟兽人的聚集地，大家在树上，用树枝、干草等物，搭出了一个个庞大的窝，平常就在窝里面居住。
　　卓穆他们穿过这片树林的时候，有不少人都从窝里面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他们。
　　在树林正中心的位置，有一大片空地，地上覆盖着一层层鸟爪的抓痕。
　　闻择看到两个金雕兽人盘旋着下降，距离地面还有三五米的时候，郁桥便迫不及待地从金雕背上跳下。
　　他像凫水的白鸟一样轻盈，细长的手臂微微张开，足尖踮地后，顺势屈膝，卸掉了落地的冲力。
　　随即，站直身体，笑着向闻择走来。
　　闻择被他那行云流水的动作惊艳到了，从卓穆身上滑下后，迎了上去，称赞道：“郁桥，你竟然轻轻松松就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了！好帅啊，能不能教教我？”
　　如今羽猛部落也用上纺线机、织布机了，不仅是郁桥，另外两个金雕兽人，变成人形后，穿的也是麻衣。
　　不同的是，他们的麻衣还是灰扑扑的原色，闻择等人已经用上染色的布料了。
　　比如闻择，穿的是暗红的上衣，青蓝的裤子，不仅利落，还很凸显气色。
　　郁桥笑着说：“可以啊！很容易学的！其实我们部落的亚兽人跳上跳下惯了，我还真没看出来哪里帅，哈哈。”
　　他羡慕地看着闻择的衣裳，又说：“倒是你们这衣裳颜色，真好看！听说是你带着大家染的色？”
　　闻择抿唇笑，“嗯”了一声。
　　郁桥勾勾手，示意几个人跟他走。
　　闻择胳膊一动，他才发现，袖口上还印了花纹！
　　“这个纹路，是叶片吗？”郁桥边走，边惊讶地问。
　　闻择：“对。”
　　“太漂亮了！就跟真正的叶子一样！”郁桥眼睛亮晶晶地说。
　　闻择趁机给自己部落招揽生意：“他们还染了其他颜色，印了不同的花纹，你们如果喜欢，可以到我们那去换。”
　　郁桥连连点头：“等秋收集会后吧，我一定要去一趟！那你呢？这几天都在忙烧砖的事？”
　　闻择笑道：“差不多吧。”
　　郁桥：“看你这么高兴，肯定烧成了吧？”
　　闻择：“第一次没成，新做的砖胚，得等一个月以后再烧，到时应该就差不多了。”
　　郁桥点头：“一个月而已，不算长。咱们到了。”
　　闻择转头，对上了羽猛部落族长鸾迅的视线，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俊朗的兽人。
　　这里气候温暖，几人穿的麻衣都是无袖的，露出了结实有力的胳膊。
　　“闻择，卓穆，你们来了。”鸾迅笑着打招呼，迈开长腿，热情地迎上来。
　　闻择笑着介绍：“鸾迅族长，这是我弟弟印河，我带他出来见识见识。”
　　变成了少年的印河，有礼貌地说：“鸾迅族长好。”
　　鸾迅拍拍他的肩：“欢迎欢迎！来，咱们到这边坐。”
　　遒劲的大树周围，是一圈铺了砂石的平整空地。
　　地面上，摆着石桌和几个石凳。
　　向上看，一个庞大的鸟窝，牢固地搭在树干上。
　　坐下后，有兽人抱了几个陶碗，放在石桌上，往里面倒上清水。
　　闻择一看那碗的颜色，就笑道：“这碗是我们部落烧的吧？”
　　鸾迅也笑起来：“哈哈，没错！你们烧的这批陶器，现在是我们部落最受欢迎的东西！”
　　难怪被他拿出来待客了。
　　闻择他们说了谢谢，捧起碗喝水。
　　鸾迅锐利的眸子扫过他们的衣裳，和郁桥一样，羡慕地夸赞了好几句。
　　“闻择，你真有本事，不仅烧出了好看的陶器，还能把布料染得这么漂亮。”
　　刚刚他们过来，族人看到他的衣裳，都喜欢得不得了。
　　可以预见，自己这里马上要被打听消息的人踏得更平了！
　　闻择笑笑，看了卓穆一眼，谦虚地说：“也是部落里的大家信任我。”
　　一瞬间，鸾迅心里的羡慕之意爆棚。
　　唉！如果闻择是他们部落的人该多好！
　　山南部落这走的到底是什么运啊！
　　又聊了几句，鸾迅提起正事：“你们是想现在去挖土豆，还是休息一晚，明天再去？”
　　闻择：“时间还早，今天就去吧。”
　　鸾迅点头：“行。这一来一回的，太阳差不多就落山了。树窝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你们今晚就别急着回去了。”
　　郁桥怕闻择不答应，真挚地劝道：“对啊，晚上赶路不安全，你们就住下吧。”
　　闻择心道，有卓穆在，应该没什么不安全的。
　　不过他的确想在羽猛部落再转转，便没有拂他们的好意。
　　“行。正好挖了土豆，我还想给你们看看我们烧出的新东西。”
　　大家对他的话好奇极了，催促着出发。
　　等闻择几人休息得差不多了，便由鸾迅、郁桥和郁桥的准伴侣风见，一块带他们去挖土豆。
　　鸾迅和风见的兽形都是金雕，前者的体型更庞大些，后者的羽毛颜色更深。
　　当他们变成兽形时，爪子都闪烁着锋利的冷光，锐利的金瞳压迫感十足。
　　风见趴下来，等郁桥爬到他背上，捏稳他翅膀上的长羽，便迎风而起。
　　卓穆变成纯白巨蟒，背着闻择，在地上跟随风见。
　　印河本来也变成兽形了，没急着起飞的鸾迅偏头问他：“你要不要坐在我背上？”
　　印河瞪大眼睛，惊喜地问：“可以吗？”
　　他还从来没坐过金雕，没在天上飞过呢！特别好奇！
　　鸾迅：“当然。”
　　印河征求地看向闻择。
　　闻择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婉拒，就听鸾迅说：“背个没成年的小崽而已，没关系。”
　　“那麻烦你了，鸾迅族长，谢谢。”
　　鸾迅摇摇头：“不用客气。”
　　印河一听可以坐金雕，嗷地一声蹦起来，称呼都变了：“谢谢鸾迅哥！”
　　他变回了人形，往鸾迅身边冲。
　　鸾迅蹲下来，等印河坐上来后，他叮嘱了几句：“我们都飞得高，你又不像郁桥他们能变出翅膀来，所以千万抓稳了，别乱动。”
　　印河猛猛点头：“知道了！”
　　虽然鸾迅是最后一个出发的，但是会飞优势就是大，很快便追了上来。
　　巨蟒见状，提了速，天上的风见顺势飞得更快。
　　闻择仰起头，发现他们都快飞到云层里面去了，心也有点痒痒。
　　偏偏这种时候，印河还在鸾迅背上大叫：“啊啊啊！好高啊！太爽啦！哈哈哈！”
　　闻择：“……”人类的悲喜真是不相通！
　　三个兽人一个比着一个，把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所以二十分钟后，他们便抵达了郁桥所说的，那片灰乎乎的洼地外。
　　风见落地，郁桥从他背上跳下，走到闻择身边。
　　“这里地势低，常年蓄水，有的地方很容易陷进去，你们跟着我的脚印走。”
　　闻择认真地点着头，并且让印河走在了他和卓穆中间。
　　之后，便由郁桥带路，穿过了一段段泥泞的水洼。
　　闻择注意到，这里不仅是树木，就连草都长得没有其他地方高。
　　再联想到洼地的灰色，他猜测土里盐碱成分较多。
　　走了约莫十分钟，郁桥伸手一指脚下：“就是这了。”
　　闻择兴冲冲地掏出石锄头，蹲下来挖着土。
　　“这里的植物不茂盛，一路过来，我都没见到树上有果子，你怎么发现土豆的啊？”闻择好奇地问。
　　郁桥和风见对视了一眼，脸微微一红。
　　“咳，”他吞吞吐吐，“就是，和风见出来玩的时候发现的。他带我直接飞过来的。”
　　闻择在兽世待久了，也能听出这个“出来玩”有多暧昧了，脸跟着红了。
　　正当他尴尬地不知道怎么接话时，石锄挖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顺势把土一翻，眼睛亮了。
　　“真的是土豆！”虽然长得小了点儿，只有他手掌那么大，闻择还是很兴奋。
　　“我要多挖一些回去，留着明年块换土地种种看！”
　　“没问题，”鸾迅这个一族之长开口，“你想挖多少都行。就是我们能不能拜托你件事？”
　　闻择：“你说。”
　　“如果这个土豆种好了，你能不能也教教我们？”
　　“没问题！”
　　鸾迅就喜欢爽快的人，闻言十分高兴，说：“来来，咱们帮闻择一块挖。”
　　郁桥直接变出了爪子来：“挖完以后要是还有时间，我想带闻择去看一个谷子。”
　　闻择手上动作一停，感兴趣地问：“什么样的谷子啊？不会是野燕草吧？”
　　郁桥摇头：“不是，没野燕草长得那么多，就一片。那种谷子也是一穗穗的，成熟后剥了谷壳，里面是黄色的谷粒，大概这么大，嚼起来有甜味儿。”
　　看他手指间的缝隙，和大米差不多。
　　不过大米也不是黄的啊。
　　一旁的风见补充道：“我们这里，管那种谷子叫黄谷。”
　　“黄谷……”闻择喃喃，低头继续挖土豆。
　　“我倒是知道几种黄色的谷物……这个谷子，你们吃吗？”
　　郁桥想了想，说：“能吃，但是我们不吃，因为剥壳太费事了。”
　　风见：“而且一粒谷子就那么一点点，还不够塞牙缝的。”
　　郁桥：“不过黄谷很受野鼠和小鸟的欢迎，也到黄谷成熟的季节了，我就想赶在被其他小兽搬空前，带你去看看。”
　　穿到兽世的这段时间，闻择茎块、野菜、调料都找了不少，唯独没找到像样的谷子。
　　这个机会，可万万不能错过！
　　他挥石锄的动作都快了不少：“好！挖完土豆就去！”


第77章 炸薯条
　　所有人都热火朝天地投入到了劳作中。
　　能上爪子的上爪子, 不能上爪子的用工具。
　　把中间这一块地留给闻择，其他几人顺着不同的方位，向外挖。
　　鸾迅想到什么, 叮嘱：“大家别走散了，要是碰到沼泽地，不小心陷下去了也别慌, 我们很快会把你拉上来的。”
　　郁桥点头, 想着山南部落那边没有沼泽，便主要是和闻择他们几人说：
　　“沼泽地越剧烈挣扎，会陷得越深。”
　　闻择他们认真地记下了这话。
　　好在这次, 连印河都很有轻重, 没人出什么意外。
　　挖了不到两个小时, 除了一些特别小的, 附近这一片洼地, 都被他们翻了个遍, 收获了快三筐的土豆。
　　几个成年兽人匀一匀, 每人背上大半筐。
　　郁桥直起身，用拳头轻轻捶了捶自己僵硬的后腰，说：“太阳快落山了，咱们抓紧时间去看黄谷吧。”
　　闻择：“走。”
　　几个人已经产生了默契, 还是郁桥和风见在前头领路, 闻择他们在地上跟着, 鸾迅殿后。
　　和来时不同的是，郁桥说他想活动活动，就没坐风见的背，而是自己变出了翅膀，飞在天上。
　　闻择发现, 他们鸟系兽人在飞翔时，还会本能地清唳几声，调子高亢，穿透力强，威风十足。
　　又是一阵全速赶路，二十来分钟后，便抵达了一片纷杂茂盛的草地。
　　郁桥降落在地面，洁白的翅膀收拢，变成了两条劲瘦的胳膊。
　　“你们跟我来。”他招招手，转身向前走去。
　　看他那熟门熟路的样子，应该是来踩点过几次了。
　　没多久，大家便站定在一片绿油油的谷物面前。
　　说是一片，其实里面也夹杂了不少野草。
　　“郁桥，你们说的黄谷，就是这个吧？”闻择往前走了两步，拨开几株杂草，精准地捏住了一个谷穗。
　　他眼中闪烁着亮色，看一小颗一小颗带壳的谷子，紧紧地簇拥成一长串。
　　指尖的重量不轻，说明这批谷子灌浆很成功。
　　再观察谷物的颜色，的确逼近成熟了。
　　郁桥说：“是的，你认识吗？”
　　闻择笑道：“认识！是我要找的谷子！”
　　说话间，他已经揪下了一小颗谷子，用指甲把皮给剥了。
　　里面的谷粒，是淡淡的金黄色，放在鼻尖一闻，散发着粮食的芬芳。
　　这是一种学名叫稷的谷子，老百姓常管它叫黄米，或者大黄米。
　　长得和小米类似，不过比小米大，口感有糯与不糯两种。
　　粘糯的黄米，比起蒸熟了吃，更适合酿酒。
　　酒可是用处多多，闻择做梦都想酿点高纯度的白酒呢！
　　就是不知道，这种黄米到底属于哪种。
　　郁桥他们听了闻择的话，都很高兴。
　　“那就好！”
　　闻择捧着米粒，问他们：“你们领地有没有和这个类似的谷子？颜色形状一样，个头比这个小。”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两种禾草样子上的不同。
　　羽猛部落的几人互相看了看，最后，郁桥说：“没见过了……是不是小的黄谷更好？我们之后留心下。”
　　闻择：“都挺好，麻烦你们了。”
　　鸾迅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能帮上你就行。”
　　风见问：“那这些黄谷怎么办？天快黑了，今天应该摘不完。”
　　鸾迅：“可以等明天，多带些人过来采集。”
　　闻择说：“我刚刚检查的时候，发现谷穗已经有被野鼠磕过的痕迹了，多留一晚，损失就更多，今天咱们就收割回去吧。
　　“不用摘那么麻烦，直接用工具，或者用手拔，把整株都割下来。等晾干了，我再想办法脱粒。”
　　“好，那我飞到天上去，叫些族人过来帮忙。”
　　鸾迅说完，就变成了庞大的金雕，朝着远方鸣叫起来。
　　闻择他们没等，弯腰割着黄谷。
　　和之前砍绿豆秧差不多，这活儿他已经干得很熟了。
　　其他人各有办法，注意着别把谷穗弄坏就行。
　　羽猛部落的人不愧是会飞，闻择才割了几扎，他们就鸣叫着飞来了。
　　除了兽人，闻择还看到了几个认识的亚兽人，包括兴高采烈的长川。
　　“闻择，我们来帮忙啦！”
　　闻择笑着说：“谢谢大家。”
　　郁桥抓紧时间，给他们讲了下收割黄谷的事，他们麻利地干起活来。
　　人多力量大，草刷刷刷倒了一片。
　　郁桥说：“之前在天上飞的时候，感觉这就是很小一块地，没想到割起来不少。”
　　风见：“是的，要是真能脱壳，估计得装一大袋子吧？”
　　长川：“那样吃起来还挺爽的，一颗颗地磕，磕到明年也吃不饱哇。”
　　印河年纪小，体力跟不上，渐渐就落了后。
　　不过他兴致头还是挺足的，问羽猛部落的人：“那你们是要留一部分，还是全给我哥啊？”
　　大家都看向了能做主的鸾迅，听他说：“一共也没多少，全给你哥吧，留给我们，也懒得处理。要是明年种得好了，就教教我们怎么脱壳。”
　　闻择答应得爽快：“行，那土豆给你们留一筐。”
　　鸾迅等人笑道：“成。”
　　一群人紧赶慢赶，还是太阳落山之后，才把这一片黄谷割完。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兽人背东西，闻择空着手，坐在卓穆的背上。
　　印河不好意思来回都坐金雕身上，变成兽形跟着跑。
　　鸾迅飞翔在空中，翼展张开，遮天蔽日。
　　他和几个族人说：“你们飞快一些，先回去把水烧上。”
　　那几个人很快脱离了队伍，如流星一般，急速离去。
　　闻择仰头，一脸羡慕之色。
　　长川挥舞着翅膀，飞到了他的头顶，笑着问：“闻择，要不我带着你飞一段？”
　　闻择一愣：“啊？你怎么带？”
　　羽猛部落的亚兽人要飞翔，身板比自己还纤细些呢，翅膀也比兽人短了太多，能背动自己么？
　　长川朝着他挥了挥脚：“我可以用爪子抓着你啊！你知道我爪子的力气很大的。虽然不能长时间抓着重物飞，但就飞一小段，还是能办到的！怎么样，要不要来？”
　　闻择被说心活了，不过没贸然答应，而是侧头看了巨蟒的脑袋一眼。
　　巨蟒偏头，赤色的眼球向后转动，对上他的视线。
　　长川大大咧咧地说：“卓穆，我是个亚兽人，你有什么可不同意的。”
　　闻择：“……”
　　卓穆：“……我没有不同意。你飞低、飞稳一些。”
　　这样就算是有什么意外，他也保证能接住闻择。
　　长川大喜：“知道啦！闻择，你把胳膊抬起来，我抓你腋下！”
　　闻择很是激动，直接站在了巨蟒的背上，高高扬起了胳膊。
　　鸾迅正说：“你不稳当，要不然还是让郁桥来带着飞……”
　　长川连听都没听，开心地叫了一声，一个俯冲向下，变成了鸟爪的双脚，就这么箍住了闻择的腋下，借风使力，冲天而起！
　　“喝！”瞬间失重的感觉，让闻择双目圆睁，头皮一麻，接着便是浑身的舒爽！
　　他真的被带着飞起来了！哈哈哈！
　　长川的爪子不小，抓得也很牢，锋利的指甲收敛，贴在他的衣物上。
　　与此同时，爪子的温热，也透过衣服传来。
　　长川又扇动了两下翅膀，带他往上飞了飞。
　　闻择往下一看，他们距离地面得有二十多米了，大概十层楼那么高了。
　　高处视野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他觉着空气都更清新了。
　　深深地呼吸几下，他张开了双手，尽情感受着拂面的清风。
　　说起来，以前他总在视频上看人玩滑翔翼，应该和这种感觉差不多吧？
　　真好玩，哈哈！
　　“闻择，适应了吗？”长川大声问。
　　“非常适应！”
　　“那我要加点飞行技巧了！”
　　“嗯？”
　　鸾迅眼睛一颤，连声喝道：“长川，你有个什么技巧，自己飞的时候都容易掉下来！停停停！”
　　长川啧了一声：“我心里有数的！”
　　说着，他翅膀挥动得更快，生怕被人撵上。
　　而且他说的也是实话，抓着闻择，顶多往左右偏偏，不可能抓着他在空中打转的！
　　但其他人不知道啊，生怕他掉下来。他自己摔伤无所谓，再把闻择摔出个好歹来呢？
　　于是追得更卖力。
　　闻择听他们又是鸣叫，又是喊的，感觉这片天空都吵闹了。
　　他还看热闹不怕事大地催促长川：“快快，冲过去！”
　　长川斗志昂扬，正要闷头猛冲，卓穆不知什么时候抢在了最前面，庞大的蟒身撑起，扬起了巨大的脑袋！
　　要知道，他身长可是有五十多米，长川不过飞了二十米高！
　　当他赤瞳睥睨向下，蛇信子一吐，那仿佛被天敌盯上的，冷冰冰的震慑感，让长川身子一僵，险些摔下去！
　　眼看他们离得越来越近，闻择瞳孔也是一缩：“卓穆，要撞上了！”
　　卓穆当然不会让他们撞上。
　　只见他的尾巴刷地横扫过来，闻择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前后几秒的功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闻择已经被他的尾巴不松不紧地卷住了！
　　之后，卓穆淡淡瞧了长川一眼，放下了前半截身子，但尾巴还举着闻择。
　　“卓穆？”闻择疑惑地唤他。
　　卓穆淡淡说：“这样和你飞得差不多高。”
　　……其实和飞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不过闻择没说。
　　“可你会很累啊。”
　　“这不算累。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带你出来，都这么卷着你。”
　　总比在天上飞来飞去地安全。
　　闻择噗嗤一声笑出来：“那还是算了吧！我坐着躺着不舒服吗？哈哈哈。”
　　羽猛部落的人也追了上来，像郁桥，就用翅膀在长川身上轻轻扇了下。
　　长川吐了吐舌头，又朝着卓穆轻哼了一声。
　　听到闻择的话，大家都笑了起来。
　　笑笑闹闹的，时间飞快流逝，他们回到了鸾迅的住处。
　　先回来的兽人，不仅把水烧上，还准备了足够多的木柴、食物。
　　闻择落地后，卓穆走过来问：“晚上要吃土豆吗？”
　　“要！咱们一共有两筐，拿出半筐来吃吧！”
　　鸾迅也靠近：“不用你们的，我们部落不是也得了一筐么，用我们的做。”
　　闻择推辞：“你们已经带我们找到了土豆和黄谷，哪能再用你们的土豆？”
　　鸾迅还是坚持：“那是你教我们织布、制造织布机的报酬。这次就听我的吧，你看我们部落好多人都想尝尝鲜呢，不能让客人又出力，又出食材啊。”
　　闻择：“那好吧，谢谢你们啦。”
　　鸾迅：“咱们是朋友，别这么客气。”
　　郁桥和长川都留下帮忙了，笑着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闻择想了想：“那你们先拿半筐土豆去清洗吧，再把皮去了。新土豆皮薄，泡一泡应该用手就能搓下来了。”
　　两个亚兽人齐声应道：“知道啦！”
　　卓穆和印河就像在家里一样，给闻择打下手。
　　印河对羽猛部落的一切都好奇，从食材到锅碗瓢盆，全被他研究了个遍，十万个为什么一样，问这问那。
　　好在解答问题的人多，不然闻择的耳朵要被他一声声“哥”给磨出茧子来了。
　　土豆洗好后，闻择让他们把一部分切块，一部分切丝，剩下一部分切条。
　　切块的他准备放在肉菜里面炖着，到时吸饱了汤汁的土豆，带着肉香味，软软糯糯，会比肉还好吃呢。
　　切丝的他先用水泡了泡，去除表面的淀粉，然后大火把锅烧热，用须须头和蒜片，做了道爆炒土豆丝。
　　至于切条的，他是拿盐水泡的，约莫泡了半个小时。
　　肉菜在锅里炖着，土豆丝也炒好了，整片营地散发着食物的香气。
　　他扭头和卓穆说：“你帮我另起一个锅，烧点油。”
　　卓穆颔首：“好。”
　　闻择把土豆条捞出来，沥干水分，放在大盆里。
　　又拿出随身携带的淀粉，倒进去，把每根土豆，都裹上淀粉。
　　做完这些，卓穆的新火塘也堆好了，陶釜内烹着热油。
　　闻择用筷子试了试油温，可以了，便把裹了淀粉的土豆条倒下去。
　　伴着哗哗的翻泡声，他很有耐心地静静等着。
　　土豆条都浮起来后，他才拿筷子稍微拨了两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用自制的抄网，把炸好的薯条捞了起来。
　　“还得沥一下油才能吃……”话说了一半，抬头对上大家那一双双放光的眼睛，他不禁笑道，“怎么了？”
　　印河咽了咽口水：“哥，好香啊！上次你烤土豆，我就觉得好香了，没想到油炸更香！”
　　卓穆想起那回闻择一共得了三个土豆，还给他留了一个，薄唇勾了勾。
　　羽猛部落的人们同样很震惊：“这竟然是那个看着普普通通的茎块？”
　　“我们以前也不是没炸过茎块，没这么香的！”
　　“兽神啊，怪不得闻择一定要找它呢！”
　　闻择笑意更浓：“你们吃都还没吃呢，稍等，我调两个蘸料。”
　　“还有蘸料？！”那岂不是会更好吃了！
　　闻择先是用盐粉和麻刺果粉，调了个椒盐蘸料；
　　然后，他找羽猛部落的亚兽人要了些酸甜的浆果，调成了果酱。
　　“好啦，大家都来尝尝，这个炸土豆条要趁热吃，不然该软了，就不好吃了。”
　　“来了来了！”印河响应得最积极，用筷子夹了一根，蘸了酸甜的果酱，放在口中。
　　“唔！”
　　那又香又脆的口感，还有浓浓的炸土豆香气，再配上风味十足，又泾渭分明的果酱，简直爆炸好吃！！
　　闻择和其他人也尝了尝，脸上都露出了满足惊艳之色。
　　“好吃！”长川咔嚓咔嚓，吃得停不下来，“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茎块了！”
　　郁桥：“真的好香……可惜洼地的那点土豆，已经被我们挖光了。”
　　长川瞪大眼睛：“什么？那再想吃，岂不是要等到明年了？”
　　鸾迅下定决心：“闻择，剩下的半筐我们不吃了，也留做种子，你一定要教教我们怎么种土豆，拜托你了。”
　　闻择见他们燃起了对种地的热情，笑眯眯地说：“成，那我一会儿先和你们说说怎么保存种子。”
　　吃过薯条，大家意犹未尽，又品尝了炒土豆丝和土豆炖肉，同样献上了极高的评价。
　　再一听闻择说，选好了种植的土壤，土豆会长得很大，产量也很高，他们更是恨不得现在就到明年春天。
　　饭后，大家一块把这里收拾整齐，天空已经明月高悬。
　　奔波了一天，卓穆还好，闻择和印河已经困得打哈欠了。
　　鸾迅虽然想留他们再说说话，见状还是贴心问道：“闻择，你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闻择揉了揉眼睛，说：“快到秋收集会了，我们这次就不在你们部落多留了，要回去准备带到集会上的货物。”
　　羽猛部落的大家都有些遗憾。
　　鸾迅说：“那明天上午，我们带着你们在领地内转转，下午你们往回走吧。”
　　闻择：“行。”
　　郁桥：“还有你说要给我们看的东西，明天早上看？”
　　闻择：“嗯嗯。”
　　鸾迅：“行了，那今天就不多说了，你们快去休息吧。”
　　羽猛部落给他们准备了两个窝，里面都很宽敞，站着走几圈不成问题。
　　闻择依旧和印河睡在一个窝中，印河怕把树压塌了，用的是人形。
　　他在窝里面翻来翻去，嘀嘀咕咕：“换了个地方，还挺不习惯的，今天晚上怕是睡不着了。”
　　然后没过两分钟，闻择就听他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
　　笑着摇摇头，闻择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闻择他们拾掇整洁，吃过送来的早饭后，就去了鸾迅那。
　　这次，郁桥和长川不在，鸾迅身后跟着的，都是气势比较足，神色稳重的青年。
　　闻择猜测，这些是羽猛部落的管理者。
　　果然，鸾迅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互相介绍了一番。
　　“他们都是部落的核心，你可以放心说话。”
　　闻择点点头，说：“我们部落的陶器你们已经换到了，染的布就穿在身上，也能看到，所以我给你们看一样新东西。”
　　在大家的注视中，闻择从空间里，拿出了一整片月白色的玻璃来。
　　这是上次烧的那批里，他最满意的一块，出发前特意带上的。
　　此物一出，羽猛部落的几人面色齐齐变了，周围寂静到落针可闻。
　　闻择勾唇笑道：“我们管这个东西叫，玻璃。”
　　鸾迅等人这才回神，惊讶地问：“闻择，你别告诉我们，这也是你们弄出来的？”
　　他身后的兽人喃喃：“不能吧，这不是玉石吗？是开采的吧？”
　　“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大块，这么平整的玉石啊！”
　　“天啊，我活了几十年了，从来没见过颜色这么均匀、这么漂亮的玉石！”
　　“闻择，你快多说说！”
　　大家都急坏了，盯着闻择，等他的答案。
　　闻择满意地道：“这个的确是我们弄出来的，不是什么玉石。但质地和玉石很像，可以敲碎了，打磨成首饰。”
　　鸾迅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么难得的东西，你竟然要敲碎？！”
　　“兽神啊，绝对不行！应该好好地、完整地保存！”
　　闻择笑而不语。
　　难得的是烧玻璃的方法，原料什么的，很容易获取。
　　卓穆和他有默契，主动开口：“你们要不要拿过去看看？”
　　鸾迅等人：“我们还能拿？！”
　　卓穆点头：“当心些，别摔碎就行。”
　　印河很上道地说：“摔碎了要赔哦。”
　　羽猛部落的人们萌生了退意：“要不还是别碰了，我们怕赔不起。”
　　闻择这才笑眯眯开口：“玻璃没你们想的那么贵，像这么一块玻璃，用三块兽皮同等的物资，就能换到了。你们如果要的多，可以给你们便宜到两块半兽皮。”
　　“什么？只要三块兽皮？”
　　“这么便宜！！”
　　“用一块兽皮换到的玻璃，都能打造一整套首饰了！”
　　闻择：“所以你们要不要看？”
　　羽猛部落众人：“要要要！”
　　大家齐齐把玻璃接了过去，左看右看，眼里满是惊艳喜爱的光芒。
　　鸾迅赞叹道：“太漂亮了……闻择，先给我来三块玻璃！”
　　其他人紧随其后：“我想要两块！”
　　“我要一块！”
　　兽皮嘛，大家都不缺，能换到这么漂亮的玻璃，他们觉得赚到了。
　　沙子换兽皮，闻择同样觉得赚翻了。
　　他笑着问：“你们都不问问我，玻璃还有什么用处啊？”
　　鸾迅：“哦？竟然还有？”
　　闻择感慨着他们的淳朴，认真地说了一番玻璃的妙用。
　　这下子，大家定起玻璃来更加积极。
　　闻择掏出小本本：“好好，不要着急，我一个个记下来。等烧好后，就给你们出货。”
　　招揽完生意，收拾好东西。羽猛部落这些人，全兴奋地要带闻择他们逛领地。
　　至于去什么地方，大家目标一致——
　　“我们领地有海！咱们去海边转转吧！”


第78章 走商兄弟
　　不光是鸾迅他们, 羽猛部落的普通族人们，也对闻择等人很感兴趣。
　　想多听听其他部落的事，多看看他们穿的、用的、带来的东西。
　　他们部落也没有兽形是熊和巨蟒的兽人, 所以见着印河和卓穆，怪新奇的。
　　不过卓穆是成年人了，又是山南部落的勇士, 气质冷峻, 距离感很强，大家出于谨慎，没有贸然靠近。
　　印河就不同了, 是个半大崽崽, 兽形还是可爱的大熊猫。
　　他那圆溜溜毛茸茸的耳朵、两个天生的“黑眼圈”, 白白的肚皮, 都让大家眼馋得不得了。
　　这回, 听说鸾迅要带着闻择他们去海边逛, 大家都凑上来, 表示想跟着一块去。
　　鸾迅高兴地勾手：“行，想来的都来！正好咱们也挺长时间没捕鱼了，捞点海货回来吃吃！”
　　人群中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羽猛部落迅速集结出了一支队伍，兽人们变成金雕等猛禽, 亚兽人要么变出翅膀自己飞, 要么就坐在相熟兽人的背上。
　　闻择三人被簇拥着, 热热闹闹、浩浩荡荡地往外走。
　　路上，大家都友善新奇地找闻择搭话，听他介绍带来的物品、说外面的事。
　　陶器、布料、玻璃、肥皂等物，每一样拿出来，都足够大家震惊, 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没停过。
　　他们这一族变成兽形后，叫起来穿透性极强。
　　就连卓穆这样稳重的兽人，都忍不住摇了几次头——实在是震耳朵。
　　闻择也有点招架不过来，上一句还在说布料，下一句被人问到玻璃，就说玻璃去了。
　　他盘腿坐在卓穆的背上，左手捧着个小本本，右手捏着炭笔，写写画画不停。
　　“别急别急，把你们的名字和要订的东西说清楚，我一个个地记。”闻择笑眯眯说。
　　郁桥他们迫切想要漂亮陶器和布料，挥舞着翅膀，飞在闻择的头顶，追问：
　　“我们很快就能凑齐物资，什么时候去山南部落找你呢？”
　　闻择抬头说：“这不马上到秋收节了，我们会把一部分货物运到集会上，咱们在伊甸草原交易。”
　　郁桥等人大喊道：“好！！”
　　有些已经和闻择说好的，就去印河身边找他玩。
　　在征求了他的同意后，不是摸摸他的耳朵，就是摸摸他的肚皮，给印河撸得吼吼直笑。
　　玩着玩着，崽崽们、年轻人们熟悉起来，就在路上互相追逐。
　　没有哪个熊熊能抵挡鸟类在自己头顶飞来飞去的诱惑，印河也不例外。
　　他挥舞着熊掌，一副要扑鸟的架势。
　　羽猛部落的大家嬉嬉笑笑，扇动着翅膀，在天上躲来躲去，欢声笑语不断。
　　闻择看了几次，见大家都没动真格的，也就放心地不看了。
　　除了“推销”自己部落的东西，他还和羽猛部落的人们聊了聊这边的气候、物种，想看看有没有记忆中熟悉的作物。
　　大家对他的喜爱溢于言表，热情地邀请道：“这次你们是着急，等下次，你们多住几天！我们带着你们，把整个部落逛一逛！”
　　“对的，我们这里物种丰富，认真找一找，肯定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们之后出来采集、打猎，也会帮你留意着的！”
　　闻择笑着道谢。
　　“咦，”郁桥盘旋在上空，眯了眯眼睛，疑惑地说，“那两个大鸟，是不是兽人啊？”
　　“哪儿呢？我看看。”
　　“那么大一只，肯定是！”
　　“好像不是咱们部落的兽人。”
　　飞在高处，视力更强一些的鸾迅，看得比他们清楚，冷冷地说：“是曦光部落的那两个走商。”
　　“什么？竟然是他们！”
　　“快快，拦住他们！”
　　闻择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呢，就看不管兽人还是亚兽人，都冲天而起，使劲儿拍打着翅膀，迎上了那两个走商。
　　本来那两人见到他们，是加快了飞行的速度，还热情地鸣叫了两声。
　　结果，见羽猛部落的人气势汹汹，他们察觉出不对，扭头就跑！
　　这一跑可不得了，惹得羽猛部落的人更加生气，不仅鸣叫着，还朝他们两个喊话：“狡猾的走商，给我们站住！”
　　“再跑，当心把你们的毛都啄秃！”
　　“笨蛋，不用啄，他们脑袋本来就是秃的！”
　　有热闹看，闻择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小本本一揣，脑袋一个劲儿地向前探。
　　“卓穆，印河，跑快点儿，跟上去！”
　　卓穆低低应了一声，和印河说：“你在后面快点。”
　　印河“啊？”了下，尚未反应过来，卓穆就跟一道闪电似的，刷地窜了出去。
　　那速度，给印河惊呆了。
　　平常狩猎，都不至于跑这么快，现在为了让我哥看上热闹，你这么拼啊！
　　在卓穆的全力追赶下，闻择如愿以偿地看上了热闹。
　　那两个走商，兽形竟然是秃鹫，脑袋没什么毛，身形和金雕一样庞大，翼展很长。
　　他们飞得不慢，但架不住已经飞了一路，疲惫了。
　　而且羽猛这边的人很多，鸾迅带着部落里的佼佼者，一通围追堵截，把他们拦住了。
　　半空中，火药味儿很浓。
　　那两个走商也来了火气，横冲直撞，想要突出重围。
　　鸾迅他们不给机会，上去就打。
　　走商不示弱，奈何反抗不过，从半空直接被打了下去。
　　看着他们打着旋往下掉，闻择的心都揪了起来。
　　还好下方就是海，那两个秃鹫“砰、砰”掉进了海中，变成了人形，朝着不远处的岸边游来。
　　羽猛部落的人没想要他们的命，因此没再攻击他们，只是落在了岸边，变成人形，一个个脸色极差。
　　两个秃鹫兽人爬上岸，裹好兽皮衣裳，表情比他们好不到哪去。
　　闻择他们也到了，羽猛部落的人还贴心地给他让了路，让他来到最前面看。
　　这两个秃鹫兽人，一看就是亲兄弟，五官长得特别像。稍有不同的是，左边的兽人，鼻梁上有一条横疤，看起来很凶。
　　兽形的缘故，他们留的是那种很短很短的寸头，鼻梁特别高，眼窝深邃，面庞坚毅，有种异域风情。
　　他们的身材和鸾迅等人差不多，挺拔、健硕，皮肤是古铜色的。
　　好端端地被人打进了海里，他们都怒目圆睁，脸红脖子粗。
　　左边那兽人气愤地道：“鸾迅族长，你们什么意思？”
　　右边的兽人说：“我们不过是从你们领地经过，又没私自打猎，为什么打我们？”
　　“你们想打劫？还是欺负我们部落远，不能和你们开战？”
　　“今天这事，你们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一定会把你们部落野蛮的名声宣扬出去！告诫其他部落别和你们来往！”
　　鸾迅冷笑了一声：“晨猛，夕烈，野蛮的是你们两个才对吧？不仅野蛮，还狡诈！今天打你们，当然是要你们给我们一个交代！”
　　那个鼻梁上有疤的兽人是晨猛，他拧着眉，诧异地问：“我们需要给你们什么交代？”
　　夕烈撸了撸袖子，气得脸红脖子粗：“没错，谁狡诈了？你把话说清楚！”
　　鸾迅：“不认是吧？成，你们看看这个。”
　　他从自己的空间中取出了一物，“砰”地丢在了地上。
　　闻择低头，看那形状，像是金属刀？只不过刀身上面，黑红锈迹斑斑。
　　锈？铁锈？
　　闻择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玩意不会是铁器吧？
　　晨猛一脸戒备，弯腰将那东西捡了起来，翻看了两眼，和弟弟夕烈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是我们换给你们那柄黑铁刀？”
　　鸾迅冷冷扯着嘴角：“你们承认就好。”
　　晨猛：“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鸾迅：“我们怎么知道！你换给我们的时候，把这刀吹得没边儿，什么又锋利又坚硬又耐用，好像我们不和你换，就是天大的损失。结果呢，这还不到一年，刀就变成这样了！”
　　他身后的族人，同样义愤填膺：“就是！你们看看，这还怎么用？”
　　“这么一柄破刀，你们从我们部落换走了多少东西！用了不到一年就废了，我们打你们都是轻的了！”
　　“我们不要这个破刀，你们把物资换给我们！”
　　“对，还我们！”
　　晨猛面色变了几变，终于心虚了。
　　“我，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啊！换给你们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夕烈也忍不住辩解：“这黑铁刀，是我们在黑银部落，花了好多珍珠宝石换来的！一共就两把！一把换给了你们，另一把还在我这放着呢！你们看！”
　　他急急忙忙把另一把铁刀拿出来，两把刀的形状不一样，刀身很粗糙，凹凸不平。
　　闻择一看，就猜到黑银部落并不会冶铁，只是碰巧找到了两块形状似刀的金属块，然后用一些办法，把刀打磨后开了刃。
　　夕烈挥了挥手中的刀：“剩下的这柄铁刀，还好好的呢！是不是你们使用的方式不对啊？”
　　鸾迅怒极反笑：“我们活了这么多年，还能不会用刀？之前我们和黑银部落也换过黑银刀，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晨猛：“那你们没去黑银部落问问吗？说不定他们知道怎么回事！”
　　鸾迅：“我们在你们手上换的刀，出了问题，就应该找你们。”
　　他身边的伏晨说：“族长说的没错，就是刀有问题，你们骗了我们！今天你们要是不把物资吐出来，别怪我们不客气！”
　　晨猛急红了眼睛：“我们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这一路飞来，身上剩的物资也不多了，还想在你们秋收集会上补充补充呢！”
　　夕烈：“你说让我们还，我们也还不出啊！”
　　鸾迅冷声说：“还不出？”
　　他上前了两步，一副要亲自教训两人的架势。
　　晨猛他们摆着手后退，试图唤醒他的理智：“兽世大陆有规矩，不能伤害走商！你们真动了手，兽神会责罚你们的！”
　　羽猛部落的人们指着他们骂：“你们这样的算什么走商！兽神不会怪我们的！”
　　“对！”
　　晨猛和夕烈实在是没办法了，病急乱投医，看向了不属于羽猛部落的卓穆。
　　“你是哪里的人，能不能帮我们和他们说说？这件事真的有误会！他们要是想要我们还物资，等我们攒够了，还就是了！”
　　“之前的黑银刀都用得好好的，我们真不知道黑铁刀能变成这样啊！”
　　“或者我们休整一下，就飞去黑银部落，找他们问问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羽猛部落的人不同意，怕放他们走，他们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两方僵持不下时，闻择站了出来。
　　他扭头先对羽猛部落的人们说：“鸾迅族长，大家，先别急。”
　　晨猛和夕烈的心都凉了半截。他们求助的明明是卓穆啊，为什么是这个亚兽人出来说话？
　　瞧他这细细瘦瘦的小身板，鸾迅一把能把他推三个跟头，他站出来有什么用啊！
　　万万没想到，不仅卓穆站在他身边，无声地对他表示支持，羽猛部落的人，还真的冷静下来了！
　　鸾迅换上了截然不同的温和态度，问：“闻择，你难道有办法？”
　　闻择没把话说太满：“我先看看。”
　　随后，他朝晨猛走来，伸出手：“你把黑铁刀给我。”
　　晨猛没想到羽猛部落上下这么给他面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愣愣地将刀递给他。
　　闻择一看、一摸，确定刀身已经被锈给蛀满了。
　　“原本的刀，应该比这个薄很多吧？”他问。
　　晨猛眼神虽然惊疑，话回得还是很快的，态度也变得友善。
　　“是的，和我弟弟拿的这个刀薄厚差不多。听说这种刀，整个黑银部落就三把，我们花了大量的物资，才换到了两把。”
　　夕烈接话：“本来想把两把黑铁刀都换出去，谁知只在羽猛部落换出了一把。”
　　鸾迅挑眉：“你的意思是，我们部落人傻物资多？”
　　夕烈：“！我没有！”
　　闻择勾唇笑笑，倒是听懂他们兄弟的话了。
　　这黑铁刀价格不菲，其他部落要么是拿不出物资，要么是觉得不值当。
　　羽猛部落靠着海，能捞贝类、开珍珠，掏出家底换了刀。
　　不到一年，锈成这样，搁谁都受不了，难怪把晨猛他们当成仇人。
　　闻择看向晨猛二人：“你们敢向兽神起誓，确实没有骗羽猛部落的人，也愿意承担责任么？”
　　他们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们愿意！”
　　话毕，就一前一后，和兽神发了重誓。
　　这个时代的人，对兽神的敬畏是刻在骨子中的。
　　羽猛部落的人见状，脸色总算是缓和些了。
　　鸾迅走过来，说：“如果你们真的能把物资还给我们，那我们可以不计较了。”
　　闻择举起手中的刀：“这个呢？”
　　鸾迅很是嫌弃：“还不如黑银刀，还给他们吧。”
　　晨猛和夕烈低着头，想到物资不是一笔小数目，刀也不能用了，脸色如同霜打的茄子。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闻择说：“我想试试，能不能把铁锈去除掉。”
　　鸾迅一震：“你有办法？我们可是拿水在石头上磨了好多次，都没用！就算磨掉了一点点锈，又很快生锈了！”
　　闻择：“拿不准，先试试。至于你说很快就生锈，你们是不是用刀剁海鲜了？”
　　鸾迅：“不能剁吗？”
　　闻择：“能是能，但剁完了要用河水清洗干净，再擦干。不然海水会把刀腐蚀得很严重。”
　　鸾迅抿着唇，不吭声了。
　　晨猛张了张口，本想说：看吧，就是你们使用的方法有问题。
　　顾虑在场太多羽猛部落的人，才不情不愿地把话咽回去。
　　夕烈对闻择的态度，早就从一开始的怀疑，转变成了信任和尊重。
　　他殷切地追问：“你叫闻择是吧？你说有办法去铁锈，是什么办法？”
　　闻择环视一圈，问：“你们部落有没有那种成熟之后，还是超级超级酸的果子？表皮可能是黄色的，里面是一瓣瓣的同色果肉，有籽。这样的果子，因为太酸，通常是没法吃的。”
　　羽猛部落的人们和两个走商，都认真地想起来。
　　一个稍微上了年纪的亚兽人说：“我见过你说的这种果子，咬一口，能把牙酸倒，特别呛嗓子。”
　　闻择眼睛一亮：“麻烦你去帮我摘几个回来。”
　　亚兽人：“好！那个地方离这不远，我们很快就回来。”
　　他叫上自己的伴侣，迅速飞走了。
　　闻择又对卓穆说：“你把随身带着的盐包取出来给我。”
　　卓穆二话不说，将盐包递给他。
　　闻择蹲下来，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把锈迹斑斑的刀放在上面。
　　然后，他在刀身两边，都洒了一层的盐。
　　干活时，他也没闲着，和晨猛夕烈搭话，问他们都去过什么地方，和人交换的是什么东西。
　　晨猛他们感念闻择的解围，认真地解答起来。
　　“其实我们能带的东西有限，去的地方也不多，来回一趟，能经过几十个部落吧，还不到兽世大陆的一小半呢。”
　　“至于换的东西，珍珠、宝石、骨饰、陶器、兽皮、食物……什么都有。我们一般是选那种小一些，耐放，方便携带的。”
　　闻择抬头看着他们，日光照在他俊秀的脸上，黑眸明亮。
　　“那你们有种子吗？”
　　两人摇头：“没有。”
　　看出闻择的失望，他们马上又说：“我们之前带过种子的！结果换到别的地方，种出来的东西都变样了，结的果子也不好吃，后面就不带了。”
　　“闻择，你是想要种子吗？”
　　闻择点头：“对。”
　　气氛缓和了不少，羽猛部落的人，也乐意和晨猛他们说点话了。
　　“你们不知道吧，闻择最喜欢的就是种子，以后你们要是见到好种子，尽管给他带来。”鸾迅说。
　　闻择抹好了盐，直起身，笑道：“只是种子更方便携带。美味的食物，我都喜欢。”
　　晨猛二人点点头，说他们记住了。
　　“要我们带东西倒是可以，只是我们飞来飞去，也不容易，要的物资可不少。”
　　说起这个，大家都笑了。
　　长川嚷嚷着：“我们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闻择富有！”
　　“你们只管给他带吧，他手上好东西特别多！不会亏了你们的！”
　　夕烈的眼睛亮了，追问闻择：“那我们去哪里找你呢？”
　　闻择说：“我是山南部落的人。”
　　“啊？”这回两兄弟真的惊了。
　　“是我听说的那个山南部落吗？靠着青峰山脉的？”
　　闻择：“对，就是那个。”
　　“兽神啊，你竟然是山南部落的。”
　　“山南部落不是挺小的吗，好像也没什么好东西……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山南部落没什么特色……”
　　闻择知道他们是想说，自己部落有的东西，他们都能在其他部落换到更好的。
　　他也不恼，自信地浅笑着：“那是以前了，等这次的事情解决，你们就跟我们去部落一趟吧，给你们看看我们都有什么。”
　　晨猛和夕烈本来还有点怀疑，见鸾迅他们点着头，说：“没错，山南部落大变样了，我们身上穿的衣裳，就是用闻择教大家织的布做的。”
　　什么？
　　“山南部落还烧出了彩色的陶器。”
　　什么什么？
　　“陶器算什么，他们还有玻璃呢！和玉石一模一样！”
　　玻璃又是什么啊！！
　　哎呀，晨猛他们真是急死了，现在就想去看看，山南部落变成了什么样！
　　但是急也不行，这边的事没处理完呢。
　　说话间，刚刚那个去找果子的亚兽人，坐在黑鹰伴侣背上回来了。
　　他落了地，把满怀的果子交给闻择：“你看看，能不能用？”
　　果子是橙色的，圆溜溜，两个拳头那么大，像超大号的橙子。
　　闻择剥开一个，还没尝，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酸味儿，嘴里忍不住分泌口水。
　　等他拿舌尖一舔，啧，那酸爽，他紧皱的眉心，半天都没舒展开。
　　卓穆把水囊递给他：“漱漱口。”
　　闻择咽了咽口水，嘶了一声，说：“没事，现在好多了。”
　　之后，他在大家好奇的注视下，将酸橙的汁液挤出来，滴在覆了盐的刀身上，两面都滴了不少。
　　酸果汁滴下的时候，人们听到了“滋滋”的腐蚀声音。
　　做完这些，闻择起身，拍拍手，说：“约莫得等半个上午。”
　　大家都忍了一年了，半个上午，当然能等。
　　鸾迅提议：“那咱们也别干等了，趁着今天天气好，风浪小，我们带你们下海去抓抓鱼吧？”
　　闻择眼睛晶亮：“好啊！你们这片海里，有大螃蟹和大龙虾吗？”
　　鸾迅说：“你说蟹兽和虾兽？有的。”
　　霍！都用上“兽”这个字了，那得多大啊！
　　闻择兴冲冲地说：“我想下去抓那个蟹兽和虾兽！”


第79章 海鲜
　　鸾迅说：“行倒是行, 你们捞到的蟹兽和虾兽也可以带走，只是浅水处的蟹兽和虾兽很少，连贝类都被我们捞的差不多了。”
　　闻择疑惑：“那深水处的呢？”
　　郁桥耐心和他解释：“海水不光是深, 还比河水难下潜多了。以咱们亚兽人的身体，下潜到一定程度，海水就跟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一样, 身体会特别难受。所以咱们是下潜不到底的, 很难抓到蟹兽和虾兽。”
　　闻择懂了。水压太强。
　　“那兽人呢？”
　　鸾迅答道：“身体强壮的兽人可以再下潜一段，但是也没办法在海底呆上太久，抓到什么看运气。说到底, 也是我们的兽形不适合下水, 不然会好办很多。”
　　郁桥叹气：“是啊, 部落里抓点海兽、捞点贝类都挺难的, 更不用说攒珍珠了。一年下来, 也攒不上二十颗。”
　　提到这事, 他们就来气, 又愤愤地瞪了晨猛和夕烈两兄弟几眼，给他们瞪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闻择心道：兽世的大家，生存都不容易啊。
　　“那我就和你们部落的亚兽人，在浅水的地方碰碰运气。”闻择不放心地叮嘱, “兽人往深水处潜的时候也要当心, 别被暗流什么的卷走了。”
　　羽猛部落的兽人们表示：“知道啦, 你放心吧，我们在海边长大，有轻重的。”
　　“而且不是身体最强壮的兽人，我们都不准他们往深水潜的。”
　　闻择：“那就好。”
　　说完，他看向印河和卓穆, 问：“你们两个去哪边？”
　　印河抢先说：“哥，我想去深水区！我的兽形不怕水，能潜很深的！而且有鸾迅哥、卓穆哥他们照应着，不怕遇上危险。”
　　闻择不答应：“你对海又不熟悉，一个没照看到，就麻烦了。”
　　见印河的小脸儿垮下来，闻择安抚他：“你先和我们在浅水区熟悉熟悉，没问题再说。”
　　出门在外，印河还是听话地点了头。
　　卓穆看着闻择，说：“我变成兽形，和鸾迅他们一块去深水区。”
　　怕闻择担心，他还补充了句：“一开始只是熟悉环境，我不和他们分开。”
　　闻择深知他的稳重，对他很放心，不过还是嘱托了句：“猎不猎得到海兽都没关系，安全最重要。”
　　卓穆眸光一软，勾唇：“好。”
　　印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又来了，那种奇奇怪怪的、自己融不进去的感觉。
　　好在确定下来队伍后，大家马上行动起来，印河玩心重，顾不上去思考别的了。
　　闻择和郁桥他们一块，往海里面游去。
　　印河变成大熊猫，跟在他们身边。
　　鸾迅和卓穆他们变成了兽形，前者从天上直接飞到水深一些的区域，一个俯冲下来，即将入水时，才变成了人形。
　　卓穆的兽形庞大，在碧蓝的海水间泛着白浪，身子浮浮沉沉，最后也全部没入了海中。
　　一些年纪小、不被准许下水的崽崽，就和晨猛他们一块，在岸上看着东西。
　　闻择被海水包裹，不仅是兴奋，还有一种全身被海水隔绝起来的幽静感。
　　他慢慢地下沉，耳畔除了轻微的划水声，再听不到其他。
　　浅水处，海水透了光，越发澄澈。
　　他稍微扭扭头，就能看到身边的亚兽人们。
　　大家互相照应着，让他感到心安。
　　很快，他将注意力转移到海里。
　　身边有鱼儿游来游去，大的和他小臂差不多，小的只有他手指那么长。
　　鱼儿有银色的，有黑色的，也有彩色的。
　　成群地游动时，身姿曼妙，引得他伸出手指去触碰。
　　它们很灵活，从他的身边分成两部分，游过去后，又迅速合成一支队伍。
　　而在海底，还长着海草、珊瑚。莹白的细沙泛着光，有小小的海蟹，在横着穿梭。
　　贝壳微微翘着缝，被小鱼小蟹碰到，马上合起嘴巴；
　　透明的水母身上发出浅色的梦幻光晕，在水中翩翩摇曳。
　　一只体型有长腿鸟那么大的海龟，从他身边游过，一身的佛系闲适。
　　海底的一切，不仅让闻择惊艳，更让他感到深深的欢喜。
　　因为他光顾着欣赏，憋的这口气，没等他潜到海底，就用光了。
　　他只好划动双手上浮，换了口气。
　　长川跟着他一块浮上来，用手抹了一把自己棱角分明的俊脸，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漂亮的白牙。
　　“闻择，怎么样！海里是不是很漂亮？”
　　“对！”闻择兴奋地说，“真好看！还有很多很多我没见过的植物、动物！”
　　“哈哈哈，别的没关系，水盖盖你可千万别乱碰，它们能把人蛰得又红又肿，可疼了。”
　　水盖盖，是海蜇吗？哈哈，这个名字怪可爱的。
　　“嗯嗯，知道了，我捞东西之前会给你们打手势询问的，你们要是说不行，我就不碰。”
　　“好好，走，咱们接着下去！我刚刚看到一个很大的圆贝，带你去捞！”
　　闻择立马深呼吸一口气，和他潜了下去。
　　大家在浅水区，捞了一些可食用的贝类，还有巴掌大的螃蟹和章鱼。
　　闻择还捞了漂亮的海星，拔了些海草。
　　上上下下，玩得不亦乐乎。
　　浅水区的新鲜东西很多，印河玩得入迷，没再提去深水区的事。
　　闻择再次上浮换气的时候，往深水区看了一眼。不知道卓穆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心有灵犀似的，白色巨蟒猛地破开海水，探出了庞大的头颅，张嘴往天上甩了个什么黑乎乎的东西。
　　有金雕鸣叫着飞来，锐利的爪子，精准地抓住了他抛上的东西，向岸边飞来。
　　等飞近了，闻择看清了，他抓的是一个身子比脸盆还大的帝王蟹。
　　天啊，他之前在电视上，都没见过这么大个的！
　　震惊了两秒后，他狂喜地拍了下水。
　　卓穆抓到的蟹兽了！哈哈哈！好样的！
　　这还只是开始，闻择每次上浮，都能看到卓穆往天上抛着什么东西。
　　张牙舞爪的帝王蟹、比胳膊还长的大龙虾、不知名的黑背白肚大鱼……
　　本来负责接应他的，只有两三个兽人，后面忙不过来，又有三个加入。
　　就这么玩玩、捞捞，到正午的时候，闻择爬上了岸，坐在地上，重重地喘着气。
　　郁桥也累得一下子坐在他身边，笑着问：“怎么样？”
　　闻择灿笑：“特别好玩！而且在水里飘着，感觉不到这么累。”
　　“哈哈，你喜欢就好。歇一会儿，咱们去看看兽人们的战利品。”
　　“好！”
　　惦记着大螃蟹大龙虾，两人根本没歇多久，就起身向前走去。
　　鸾迅他们也从海里回来了，不同的是，他们用的是人形，卓穆是直接从海里游到的岸上。
　　闻择看着那小山包一样的猎物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激动得心砰砰跳。
　　郁桥等人同样惊喜：“兽神啊，竟然有这么多！”
　　鸾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主要是卓穆猎的，他那兽形，在海里太好用了，又灵活，速度又快，海兽们全都不是他的对手。”
　　风见也佩服地说：“他眼神还特别厉害，找到了几个超大的贝类，一会儿咱们开了看看，有没有珍珠。”
　　伏晨指了指地上乱蹦的鱼：“这个扁扁鱼很好吃的！但是很难抓，你们竟然足足抓了八条！”
　　“不愧是山南部落的勇士，太厉害了！”
　　闻择听大家夸赞卓穆，自己也与有荣焉，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容。
　　卓穆身高腿长，很快走到他身边，问：“这些够了吗？那一片被我抓的差不多了，不够的话，我觉得我还能再往里面找找。”
　　闻择：“够啦够啦！放开了吃也吃不完啊！一会儿给你看看我捞的海星，可漂亮了！”
　　卓穆也笑：“好。”
　　由鸾迅主持，把猎物给分了。
　　和在山南部落的时候差不多，虽然是大家合作，但卓穆出的力最多，功劳最大，分的是最多、最好的猎物。
　　大螃蟹他们分到了十个，大龙虾分到了八个，扁扁鱼分了五条。
　　那几个超大的贝类也被当场打开了，开出了一颗直径三厘米、圆润到完美的亮白海珍珠来。
　　这么极品的珍珠，羽猛部落这么多年也没收获过几颗，大家都惊艳坏了，争相传看。
　　尤其晨猛和夕烈两个走商，眼睛放着精光，道都走不动了。
　　一上午过去，羽猛部落的人差不多消气了，被他们这眼馋样儿逗笑，也给他们看了看珍珠。
　　最后，珍珠传回了卓穆的手中。
　　是他捞到的贝类，大家公认，这颗珍珠归他。
　　没想到，他却淡定地将珍珠交给了闻择。
　　“送你。”
　　闻择一愣，不好意思地道：“你可以用来换东西啊……”
　　卓穆很坚持：“收着吧，本来也是因为你喜欢，我才下去捞的。”
　　闻择还在犹豫，卓穆又说：“平常你送我什么，我都收着。”
　　……好吧。
　　闻择不再考虑什么价值对不对等了，感动又欣喜地将珍珠收进了空间。
　　一抬头，晨猛和夕烈正眼冒绿光地盯着他，渴望之情溢于言表。
　　闻择笑笑，提醒大家：“差不多到时间了，咱们去看看铁锈去除的怎么样了。”
　　两个走商瞬间蔫儿了。
　　见闻择身边的人很多，郁桥说：“那我不过去了，咱们忙了一上午，肚子应该饿了，我生个火，烤点蟹腿虾肉吃吧。”
　　风见：“我和你一块。”
　　郁桥看着他笑，俊脸微红。
　　闻择乐见其成：“辛苦你们啦。”
　　很快，他们来到那块放着铁刀的石头上。
　　闻择拿起刀，又让卓穆举着水囊，往刀身上面慢慢倒水。
　　边冲洗，他边用手指搓着刀身。
　　就见上面的铁锈，真的被洗掉了，露出了铁刀本来的银灰色！
　　“铁锈去掉了！”有人激动地喊了一声。
　　“那个超级酸的果子有用！”
　　“太厉害了！”
　　闻择冲洗得差不多后，又取了一块石头，把刀给磨了磨。
　　这下，刀不仅变得很干净，刀刃还闪烁着冷光，一看就很锋利！
　　“鸾迅族长，你看看。”甩了甩刀上的水，闻择将刀递给鸾迅。
　　鸾迅接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番，高兴地说：“不仅没有铁锈了，比我们一开始换到时还要好！”
　　人们爆发出欢呼。
　　闻择也放心地笑了：“那就好。之后你们用铁刀的时候要注意，尽量不要砍盐分太重的东西，用完以后，要用清水洗净、擦干。刀身上面擦一点兽油，也能防止生锈。”
　　鸾迅点头，认真记下，问：“只能是兽油吗？我们这有的果子，也含油。”
　　闻择谨慎地说：“虽然有些果子油能防锈，但也有的会加剧生锈，还是不要了。”
　　鸾迅：“好。”
　　闻择又问：“你们那含油的果子，能不能给我一点？”
　　家里现在做饭都是用的兽油，吃多了有点腻。
　　山南部落倒是有些含油丰富的菜籽，他又嫌榨油麻烦。
　　加上忙，这事就耽搁了。
　　闻择帮羽猛部落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他们已经把闻择当成了好朋友。
　　鸾迅爽快地说：“没问题！那种油果部落里面就有存货，我让人取来一些给你。”
　　闻择：“谢谢！”
　　鸾迅又看向晨猛他们，淡淡地说：“既然闻择帮我们把铁锈去除了，我们也不找你们要物资了。”
　　晨猛二人连连点头，感激地冲闻择说：“这次真的谢谢你，往后我们再往外换铁器，也会告诉别人怎么防锈的。”
　　闻择礼貌地点点头。
　　一行人就在海边捡柴、生活，吃了顿烤海鲜。
　　那味道，真是和闻择之前吃过的河鲜完全不同，一点儿腥味都没有，肉里还有丝丝的甜味儿，越嚼越鲜。
　　而且因为龙虾个头大，虾肉比胳膊还粗，一口咬下去，滋味丰美，满足得人都迷糊了。
　　大螃蟹的蟹黄吃着也爽，得用勺子挖着吃，香而不腻，回味无穷。
　　就是闻择感觉，这么鲜美的海鲜，烤着吃有点粗糙。
　　反正他们分到的那些海鲜都没动，等回去后，他可以蒸着吃、煎着吃、炒着吃。
　　家里还有大蒜，他晾点粉丝，把蒜蓉海鲜也给安排上！
　　啧啧，想想就美。
　　闻择嗷呜咬了一大口弹牙劲道的虾肉，咔嚓咔嚓嚼着，眼睛眯成了两道弯月。
　　真香啊！
　　填饱了肚子，天色也不早了。
　　鸾迅派去取油果的人回来了，闻择打开袋子一看，乐了。
　　这不是橄榄嘛！
　　和上辈子见过的个头差不多大，品相一般，约莫是这里不太适合橄榄树的生长。
　　这种橄榄，榨油没啥问题。
　　闻择把袋子收好，向鸾迅他们道了谢。
　　鸾迅：“不客气，能帮上你就好。”
　　随后，闻择和大家告辞，坐上卓穆的后背，回山南部落。
　　晨猛和夕烈都对山南部落很感兴趣，加上闻择也想和他们做交易，就把他们俩带上了。
　　因为铁锈的事理亏，他们主动帮闻择背了不少黄谷。
　　羽猛部落的人很舍不得闻择，飞在天上，送了他们很远一段路。
　　直到卓穆提醒：“咱们马上要到虹日部落了。”
　　闻择才扬声和天上的鸾迅他们说：“可以啦——送到这里就行啦——”
　　鸾迅：“好！咱们秋收集会的时候见！”
　　闻择：“嗯嗯！”
　　他重重挥了挥手，鸾迅他们也挥动着翅膀，作为回应。
　　刚到虹日部落的地界，闻择注意到印河奔跑的速度慢下来，脑袋也一点一点的，显然是又累又困。
　　“卓穆，要不咱们休息下吧？”
　　“现在天黑得越来越早，别休息了，让印河变成人形，也到我背上来。”
　　“那好。”闻择朝印河招招手。
　　印河没想到他不仅能坐金雕，还能坐巨蟒，惊喜坏了。
　　“来啦来啦！”
　　很快，他也坐在了卓穆的背上，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两个走商因为可以直线飞行，和他们拉开了距离，此刻往天边看去，就是两个黑点。
　　印河的视线落在闻择手上：“哥，你这画的是块茎吗？”
　　“对，这东西叫红薯。”闻择一手拿本子，另一手用炭笔，几笔勾勒出图画来。
　　画完这张，他又往后翻，画了个圆圆带梗的瓜出来。
　　“这个是大南瓜。”
　　印河还注意到，闻择之前就画了不少页了。
　　正当他想问问他画这个做什么，远处传来熟悉的呼唤：“闻择！卓穆！印河！”
　　“是赤屿族长的声音！”印河惊喜地扭头。
　　果不其然，赤屿化作的火红大狐狸，背上背着火岚，身后跟着其他兽人，朝他们奔来。
　　到了近处，赤屿说：“你们昨天途径我们部落的时候，我不在附近，不然那时就来见你们了。”
　　闻择：“赤屿族长，你太客气啦。是找我们有事吗？”
　　赤屿：“没有，就是怕你们东西太多，背不过来，所以来帮你们。”
　　闻择：“哈哈，谢谢，我们已经请走商帮忙背了不少东西。”
　　赤屿：“走商？”
　　大家边跑边聊，闻择和他们说了铁锈的事，赤屿等人都一脸的“受教了”。
　　火岚又探着脑袋问：“闻择，听说你们部落烧出了宝石？”
　　闻择失笑：“不是宝石，是玻璃。”
　　火岚：“反正就是和宝石差不多那个！你有带着吗？能让我们看看吗？”
　　闻择：“带是有带，但这尘土飞扬的，玻璃又易碎，也不方便看啊。等过几天秋收集会，我们会把玻璃带过去，到时候你们再看？”
　　火岚：“行吧，你们今天急着回部落，我们就不耽搁你们了。”
　　闻择善意地笑了笑。
　　赤屿带着人送了他们一段，目送他们进入山南部落的领地，才转身离开。
　　卓穆不用等印河，一路没休息，跑得很快。
　　三人到家时，太阳才刚刚移动到西边的山巅上。
　　夕阳暖色的余晖，撒向茂盛的丛林和旷野。
　　赤色晚霞漫天。
　　离了很远，闻择就看到自家的两头牛，在休哉游哉地吃草。
　　卓穆山洞前面的空地，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候。
　　除了晨猛和夕烈，乌叶、桑回、离水都过来了。
　　见到闻择，大家笑着挥手：“你们回来了？这两天你们家里的活，我们帮着干完了，今天还剩个兽奶没挤。”
　　闻择笑道：“谢谢大家啦，挤奶的事不急。”
　　桑回迎上来，问闻择：“那两个兽人，听说是你们带回来的走商？”
　　闻择：“对。他们叫晨猛、夕烈，来自更南边的曦光部落。稍等我喝点水，洗把脸，再和你们慢慢说。”
　　桑回：“嗯嗯，你去吧，不急。”
　　简单拾掇好，大家坐在了草棚里面。
　　晨猛和夕烈到了有一会儿了，虽然对这里好奇，但之前没好意思到处看。
　　此刻，他们才问闻择：“你们这地上铺的是什么啊，竟然不怕踩，遇水也不会和泥。”
　　闻择笑道：“我们自己做的砖。踩多了还是会碎的，不过比泥巴地强一些。”
　　晨猛：“你这还有石锅？”
　　夕烈：“这草棚上的挂件，是用布做的吗？”
　　晨猛：“那个小花盆，就是你们烧出来的彩陶？”
　　夕烈：“木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啊，油润润的。”
　　闻择无奈。原来走商也有当“十万个为什么”的潜质。
　　“石锅是卓穆当上勇士，部落给他的奖励；挂件是布做的，还用线头勾了一部分；小花盆是烧裂的陶器，我没舍得扔；木盒里装的就是肥皂，去污的。”
　　闻择答完，见他们还想再问，抬手阻止他们：“别急，你们想看的不管是布料、陶器、肥皂还是玻璃，我一会儿都给你们拿来。我找你们过来，是想了解铁器的事。”
　　晨猛和夕烈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彼此的意外。
　　桑回几人听得云里雾里，问发生了什么。
　　卓穆便开口，简单地给他们说了一番。
　　闻择接话：“对了，一会儿你们别忘了把我们捞回来的海兽带点回去。”
　　桑回他们笑着应下：“好。”
　　乌叶心想，这个铁器既然容易上锈，闻择为什么还会想要？
　　怕走商坐地起价，所以忍着没开口。
　　倒是离水，觉得既然闻择想要，那一定是好东西。
　　晨猛也整理好了思绪，拿出剩下的那柄铁刀，放在石桌上。
　　“就剩这一把，我们之前和虹日部落谈的是，他们部落烧的一百个陶器，换一柄铁刀。”
　　闻择咂咂嘴：“真贵。”
　　看热闹的印河：“难怪换不出去。”
　　两兄弟：“……”
　　“要是换成你们部落烧的陶器，八十个可以换一柄刀。”晨猛认真地说，“闻择，我们兄弟感谢你的帮助，你们出五十个陶器，我们就把刀换给你了。”
　　乌叶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
　　五十个陶器其实不少，但换一柄金属刀，他们觉得能接受。
　　没想到，闻择直接拒绝了。
　　“太多了，我们烧一窑陶器，用的材料、费的功夫可不少。”
　　晨猛问出真实的想法：“那用你今天得到的大珍珠呢？”
　　闻择一脸严肃：“更别想，多好的东西我都不会用那颗珍珠换的。”
　　卓穆在一旁听着，抿唇笑了。
　　桑回他们疑惑地眨眨眼。什么珍珠？这两人又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夕烈遗憾地摊手：“那就没得谈了，再少我们真的不能换。”
　　闻择话锋一转：“如果我要换的不是金属刀，而是金属块呢？”


第80章 还不是
　　晨猛愣了：“你说黑铁块？”
　　“不止黑铁块, 黑银块、或者……”闻择想了想铜的颜色，说，“黄色的金属块等等, 只要是金属矿石，我都要。具体用多少物资交换，咱们可以再谈。”
　　晨猛难掩震惊, 问夕烈：“黄色的金属块我们没见过, 是吧？”
　　夕烈点头：“没见过。”
　　他又看向闻择，认真地道：“至于你说的黑银块，我们也没有。黑银部落把黑银矿看得非常紧, 他们自己还要冶炼呢, 不可能让我们带走的。”
　　闻择挑挑眉,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所以, 你们手上有黑铁块？”
　　两兄弟更惊讶了。这个山南部落的亚兽人怎么如此敏锐。
　　“这个事吧, 说来话长。”晨猛摸了摸他带疤的鼻梁, 开口, “我们去年经过黑银部落时，本来是想换些黑银工具的。你们也知道，他们锻造的黑银工具，对所有部落来说, 都是好东西。”
　　乌叶点了点头。
　　“然后黑银部落的人说, 他们用黑铁块, 打造了三柄铁刀。这黑铁块非常难锻造，他们别说融化了，就连烧软都很困难。是找了几块和刀形状类似的金属块，耗费了极多人力、时间，才锻打成功的。”
　　果然和闻择猜的差不多。
　　他淡定地问：“然后呢？”
　　夕烈叹气：“然后我们试用过黑铁刀后, 非常心动，脑袋一热，就几乎掏空了身上的珍珠宝石，和他们换了两柄黑铁刀。”
　　晨猛补充：“换完，他们部落的人问我们，要不要再换些黑铁块，可以少收我们物资。”
　　夕烈：“我们俩本来不想换。你们这种擅长冶炼金属的部落，都拿黑铁块没办法，给我们两个走商不是更没用？”
　　晨猛：“他们就劝我们，我们没办法，不代表其他部落没办法啊，金属块到哪里都是好东西，你们走的地方多，万一就换出去了呢？”
　　夕烈：“我和哥哥一听，又觉得有道理。而且他们要的物资和黑铁刀相比，真的不多，我们就换了两筐，想着碰碰运气。”
　　说到这，晨猛也重重叹了一口气：“结果你们看到了，黑铁刀砸在我们手里一把，其他部落再一听，黑铁块无法烧融、锻打困难，更是摇着头说不要啊！”
　　夕烈愤愤道：“这次我和哥哥紧赶慢赶，一是为了参加这边的秋收集会，二就是集会后，要到黑银部落去，把这些又占地方又没用的黑铁块退回去，让他们把物资还给我们！”
　　晨猛重重点头：“对！管黑铁是多好的东西，谁爱要谁要，反正我们不要了！”
　　就因为他们被黑银部落掏空了家底，后面碰上好多心动的东西，都没物资可以换。
　　两筐黑铁块多少也是物资换的，他们不舍得扔，可每次见它们“占着空间不挣物资”，兄弟俩又长吁短叹，气得半死。
　　两兄弟也是实在的兽人，认真地劝闻择：“你帮了我们，我们把你当成朋友，才和你说这样的话。黑铁块真没用，换了就是砸手里，别浪费物资了。”
　　“是啊，你们要真是想要金属工具，大不了等我们去黑银部落退完黑铁块，再帮你们换些黑银刀过来，你给我们点跑腿的物资就行。”
　　他们的真挚，让闻择有些感动。
　　“我知道了。”
　　晨猛和夕烈两兄弟刚松一口气，就听闻择说：“但我想换金属块，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他们俩急得拍大腿：“黑铁块冶炼不了啊！”
　　闻择：“我想要试试。我本来都做好请你们飞黑银部落一趟，帮我换些黑铁块回来的打算了，现在你们手上有正好，能把它们拿出来看看吗？”
　　他唇角勾着浅笑，面容淡定，双眸透着沉稳。
　　见他心意已决，两兄弟只好叹着气，把两筐黑铁块取出来，放在草棚的地上。
　　闻择眼睛一亮，马上走过去，伸手检查起来。
　　说是“铁块”，其实就是矿石，整体颜色是黑的，里面夹杂着砂砾和一些他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杂质。
　　其中一块块形状不一，闪烁着黑色金属光泽的，大概是铁化合物。
　　通过重量粗略判断，这黑铁块里面，铁化合物是很多的，可以试着一炼。
　　看完，闻择问他们，是用多少物资和黑银部落换的。
　　两兄弟说了一个数目，换算下来，还不如黑铁刀的十分之一。
　　“那这样吧，我用十个彩陶，换你们这两筐黑铁块。”闻择说。
　　晨猛和夕烈瞠目结舌：“你真的换啊？”
　　闻择失笑：“不然我折腾这么半天是在做什么？真的换。”
　　夕烈：“不再考虑考虑了？”
　　闻择：“考虑得很清楚了。”
　　晨猛纠结了几秒，问：“那要是你们冶炼不成呢？”
　　闻择：“不管成不成，我们都不会找你们退货的，放心吧。”
　　晨猛没想到闻择这么坚决，转头看向卓穆桑回等人：“你们也由着他换？”
　　冶炼、锻造可不是一个人的事。到时他们能愿意给闻择出白工吗？
　　卓穆淡淡道：“他想换就换。”
　　桑回等人也赞成地点头。
　　其实他们听了兄弟俩的话，并不看好闻择。
　　他们是觉得，十个彩陶，对闻择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所以由他去吧。
　　至于帮忙什么的，闻择只要开口，他们就干！
　　反正他们有的是力气，有的是时间折腾，想那么多做什么？
　　晨猛和夕烈是彻底没话说了。
　　他们走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的人，其中不乏很团结的部落。
　　但这么团结的，他们真是第一次见！
　　闻择太了不起了。他一个亚兽人，到底怎么办到的啊？
　　两兄弟看着他，心中的敬佩更深。
　　夕烈再次叹气：“我们可劝过你了啊，在场这么多人，都能做见证。”
　　闻择颔首：“嗯。”
　　晨猛咬牙：“既然如此……那就换吧！但用一堆没用的黑铁块，换你十个彩陶，我们总觉得是占你便宜了。要不，你少给我们两个？”
　　闻择拒绝了：“不用。你们背着两筐铁块飞来飞去，也很辛苦。而且，我还想请你们帮我个忙。”
　　晨猛和夕烈更加感动。闻择不仅帮他们解决了难题，还体谅他们的难处！人太好了！
　　这么聪慧、果决、善良的亚兽人，他们一开始见面时，怎么会忽视他呢？眼神真差！
　　既然闻择摆出诚意来了，他们也挺直腰板，豪气地道：“你说！只要我们能帮上，肯定帮！”
　　闻择说：“秋收集会马上到了，我想请你们这几天，去尽可能多的部落跑一跑，帮我们宣传宣传。”
　　两兄弟没大听懂：“宣传？”
　　闻择：“对。”
　　他对卓穆等人说，“你们帮我把陶器、布料、肥皂、玻璃都搬来，给他们看看。”
　　“好。”
　　几个人二话不说，搬来了闻择想要的东西。
　　晨猛和夕烈二人看得直吸冷气，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天啊，这个陶器竟然闪闪发光！太美了！”
　　“你们织的这些布太轻便，太好看了！上面还印着花纹！兽神呐，我都不敢想象，其他部落的人看到这些布，会疯狂成什么样。”
　　“这东西怎么叫玻璃？这不是宝石吗？什么？你们说这是你们烧制出来？怎么可能！”
　　“肥皂洗手真干净，真滑！太神奇了！”
　　“羽猛部落的人说你们部落好东西多，可没有这么多啊！”
　　到后面，他们俩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明白了，眼睛和脸都是红的，几次怪叫出声。
　　山南部落在场的几人互相对视，都骄傲又自豪地笑了。
　　等他们惊叹了一会儿，闻择问他们：“你们觉得我们这几样东西，拿到秋收集会上，会不会受欢迎？”
　　晨猛宝贝地捧着一个陶器，双眼通红地喊道：“会！肯定会的！别说秋收集会，远方的部落见到了，也会抢着要的！”
　　夕烈急吼吼地问：“哥，你身上还有多少珍珠宝石？要不咱们全拿出来，和山南部落做交易吧！”
　　晨猛正有此意：“好！全拿出来，换完咱们就往曦光部落飞吧，我敢保证，这么好的东西，在咱们部落周围转一圈，就能换光了！”
　　夕烈哈哈大笑：“而且能换好多好多物资！哥，咱们要大赚了！”
　　两兄弟俩此刻心里想法一模一样：这趟山南部落没白来！感谢兽神，让他们碰上了闻择，否则就错过了这个大好的机会啊！
　　闻择见状，不禁掩唇笑了两声。
　　“谢谢你们的喜欢，但是陶器和玻璃，我们部落也没有多少。之后烧出来的，已经被羽猛部落和虹日部落预定了。”
　　其实虹日部落那边只是有意向，还没详谈。
　　但是做生意嘛，就是要营造一种“我的东西很好，你们不抓紧就买不到了”的氛围不是？
　　晨猛他俩一听，果然急得捶胸顿足：“哎呀，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也想要！”
　　“陶器和玻璃没多少，那肥皂和布料呢？”他们连连追问。
　　闻择答道：“我们周围几个部落都会织布了，布料你们可以和他们换。只是他们还没尝试染色，所以带颜色的布料，暂时只有我们这有。
　　“至于肥皂，我手上存货不多，但很快能做出来。”
　　晨猛点头：“能做就好。”
　　闻择又给他们介绍了可以杀虫的硫磺皂，听得他们更渴望了，比去年在黑银部落还着迷呢！
　　“那肥皂和布料的问题，暂时解决了，陶器和玻璃怎么办，”晨猛微微弯腰，紧盯着闻择的眼睛说，“咱们是朋友，你可千万要帮我们啊。”
　　夕烈：“对对，拜托你换给我们一些吧！”
　　闻择面露些许难色：“我当然想换给你们，但是你们看到了，我们部落就这么大，烧不出太多的陶器和玻璃。加上秋收集会一年就一次，我们还想到集市上赚一笔。”
　　见他又说回了秋收集会，晨猛不解地问：“如果只是为了换物资，不用去秋收集会那么麻烦吧，所以你到底想在秋收集会上换什么？”
　　闻择笑着道来：“我想换山南部落没有的食物和种子。”
　　晨猛他们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中午在羽猛部落的地界，你问我们身上有没有携带种子。”
　　闻择“嗯”了一声，郑重地说：“我想请你们帮我们宣传一番，让那些想和我们部落做交易的，带上食物和种子过来。你们会飞，又是走商，有见识，这件事我只能交给你们做。”
　　两兄弟听得飘飘然，心里格外激动。
　　闻择这样聪明厉害的亚兽人，竟然只信任他们！
　　兽神啊，他们觉得特别荣幸，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各个部落，好好帮他宣传宣传！
　　闻择看着他们的神情，就知道这事办妥了一大半，笑道：
　　“我也不让你们白帮忙，之后我们部落烧出的陶器和玻璃，我会留一部分给你们，染好的布料，也让你们先挑选。”
　　两兄弟高兴坏了：“好好好！那就说定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说着，他们风风火火往外冲。
　　“诶！”闻择急得出声。
　　好在卓穆反应快，一手一个，把人给拽住了。
　　闻择哭笑不得地说：“太阳已经下山了，你们大半夜的赶路啊？今天在我们部落吃个饭，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吧。”
　　晨猛和夕烈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
　　“还有，你们去宣传的时候，不光是我们部落的陶器、布料和玻璃，把这个也带上。”
　　闻择取出了一个小本本，递给了两人。
　　晨猛接过，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闻择：“我们自己做出来的纸。”
　　他们翻开了本子，看到上面用炭笔画的图，面露震惊。
　　“这也是好东西啊！”
　　“闻择，咱们不是朋友吗！你也没把你们部落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啊！”两人急得跺脚。
　　闻择一怔，解释道：“我没想到你们会对这个感兴趣……而且这段时间，部落实在腾不出手来做纸了。”
　　他们一问，下一批纸，最快也要半个月以后才能做出来。
　　“唉，我们不能在这边留那么久。”晨猛小心翼翼翻着手中的本子，遗憾地说。
　　夕烈双眼亮晶晶地问：“能不能把造纸的方法换给我们？”
　　闻择笑眯眯反问：“你们的物资够吗？”
　　夕烈马上闭嘴了。
　　闻择又宽慰他们：“没关系，你们已经知道我们部落在哪了，下次来，说不定能换到更好的纸张呢。”
　　晨猛唉声叹气：“只能这样了。你画的这都是食物？”
　　闻择：“不都是。等会儿吃过饭，我给你们说一遍。到时你们拿着册子，给其他部落的人看。”
　　桑回补充：“我们部落附近的虹日、雪海、野原、烈风以及羽猛部落，你们不用去。”
　　晨猛了然：“他们已经知道了是吧？”
　　桑回笑道：“没错。”
　　两兄弟把小册子，以及闻择换给他们的十个陶器收好。
　　闻择又拿出了三块普通肥皂，两块硫磺皂，一张布料，一片玻璃给他们当宣传样品。
　　经过这一下午的观察，闻择觉得他们俩人品过关，而且山南部落有那么多好东西，闻择不担心他们跑了。
　　退一步说，秋收集会过后，山南部落必定在这片土地扬名。
　　除非包括他们俩在内，整个曦光部落都不想再踏入这片土地，否则不会和山南部落为敌的。
　　事实证明，兄弟俩从闻择那笑眯眯的脸上，根本没察觉到他心里的盘算。
　　他们摩拳擦掌，就等着好好帮闻择跑一跑，然后和闻择做交易呢。
　　把正事商谈完，天都黑了。
　　大家肚子也饿了，闻择请桑回他们帮忙，在这边做了一顿饭。
　　主菜是他从羽猛部落带回的海鲜，他自己料理的，做的清蒸和蒜蓉双吃。
　　离水给他打下手的时候，八卦地问起珍珠的事，闻择微红着耳根说了，果不其然，收获了离水“磕到”的眼神。
　　做完饭，桑回他们不肯留下吃，闻择就让他们一人带一只帝王蟹或者大龙虾回去。
　　桑回等人推辞了几番，还是没推辞掉，笑着道谢，带上了海鲜。
　　至于晨猛和夕烈，明天就要开始拼命地飞飞飞了，为了让他们更有干劲儿，闻择特意留他们在自己这里吃饭，顺便给他们讲讲自己画的那些图案。
　　因为有些话不方便当着他们两个外人说，桑回临走的时候，给了闻择一个“明天见”的眼神。
　　闻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做饭手艺好，清蒸的海鲜，配上了特制的蘸料，里面不仅放了盐，还有酸甜爽口的果浆，剁碎的蒜蓉、须须头等。
　　风味复杂，又完美交织的浓郁蘸料，没有喧宾夺主，还极大程度地激发出了蟹腿和虾肉本身的鲜甜，比烤着吃什么都不蘸要爽的多。
　　铺了蒜蓉在石板上烤制的海鲜，更是一绝。
　　生蒜蓉霸烈，熟蒜蓉香甜，管它蟹肉虾肉还是鱼肉，遇上只有收起自己的张牙舞爪，乖乖臣服的份儿。
　　光吃海鲜不够，闻择怕他们之前掏回来的鸟蛋放坏了，就去割了韭菜，做了一盆韭菜炒蛋。
　　又取了兽肉、兽骨，添了萝卜土豆炖上了。
　　这一顿饭，有菜有肉，有鱼有蛋，能大口啃骨头，也能小口喝热汤，可谓美味与丰富并重。
　　印河和往常一样，香得嗷嗷叫，卓穆筷子也动得颇快。
　　不过最夸张的，还是两个走商。
　　他们竟然吃哭了！
　　“太好吃了，真的太好吃了！”晨猛一个英俊威猛的兽人，眼泪汪汪地和闻择说，“我都忘了上次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是什么时候了！”
　　夕烈也吸了吸鼻子：“而且海兽那么难捞，你竟然舍得请我们吃，你真是太好了。”
　　闻择笑着说：“海兽是卓穆捞的，咱们都是沾了他的光。”
　　两兄弟又看向卓穆，认真道了谢。
　　卓穆淡定地说：“不用。”
　　晨猛啃着蟹腿，羡慕地和卓穆说：“你得好好珍惜闻择，做饭这么好吃的亚兽人可不多见。”
　　夕烈嚼着鱼肉，重重点头，吐字含混：“对！我做梦都想找个会做饭的伴侣！”
　　闻择咀嚼的动作一顿，悄悄瞥着卓穆的俊脸，犹豫要不要解释下。
　　没等他考虑好，卓穆就勾了勾唇，说：“他还不是我的伴侣，不过我会珍惜，更会努力的。”
　　闻择惊得睫毛都颤了两下，脸一红，忙把目光移开了。
　　晨猛和夕烈一副“你小子真是赚大了”的嫉妒神色，说：“我懂，你们是先相处相处。”
　　“你可要好好表现！一会儿吃完饭，我传授你几招！”
　　卓穆掀起眼帘，目光在闻择的脸上停顿一秒，才问：“你们有伴侣了？”
　　两兄弟：“……没有。”
　　卓穆挑挑眉，无声胜有声——没有你们传授什么？
　　两兄弟一噎，不服气地大口咬起食物来，嘴里嘟嘟囔囔：“我们见的人多！”
　　“就是，我们懂的多！”
　　闻择沉浸在热闹的氛围中，垂眸吃着东西，没讲话，嘴角上翘。
　　嘴里的海鲜，越嚼越甜。
　　游离在状况之外的，只有印河一个人。
　　他半天才想起来把食物咽下，看看卓穆，又看看闻择，满脑子都是：啊？你们在说啥？咱们不是天天在一块吗，为什么我感觉我错过了好多？
　　想找闻择好好问问，可接下来闻择很忙，他一直都没找到机会。
　　饭后，卓穆去洗碗，印河去挤牛奶，闻择给两个走商讲自己画的图案。
　　忙活完，时间都很晚了。
　　两个走商去部落安排的山洞里面休息，闻择他们洗过澡，简单把头发擦擦，赶紧睡了。
　　翌日天还没亮，晨猛和夕烈就过来和闻择道别，变成秃鹫兽形，振翅飞走。
　　桑回他们也过来了，目送二人离开后，和闻择说：“你和卓穆离开的两天，我们不仅烧了半窑陶器，半窑玻璃，还烧了木炭。”
　　闻择眼睛亮起：“都烧得怎么样？”
　　桑回笑起来：“陶器和玻璃很成功！木炭的品质也不错，只是烧成比例差一点，我们总结了经验，昨天晚上又烧了一次，好多了。”
　　闻择很是欣慰：“太好了。”
　　桑回：“这次过来就是想问问你，这些木炭，全用来烧陶和玻璃吗？”
　　闻择摇头：“这两样先停停，我准备带着大家冶炼黑铁块。咱们时间紧，今天就安排人手开始吧。”


第81章 木炭+风箱
　　虽说桑回不太看好闻择, 但一听要冶铁，心里还是期待。
　　他问：“冶铁是个体力活，我选些身强体壮的兽人过来？”
　　闻择说：“大部分选兽人, 再选些心灵手巧的亚兽人吧。要嘴巴严，踏实肯干的。”
　　桑回：“行，我记得了, 现在就去部落里面叫人。”
　　闻择：“嗯, 我们刚回来，得收拾收拾家里的东西，干完我和卓穆直接去陶窑那边。”
　　桑回：“好, 需要我帮忙吗？”
　　闻择笑道：“不用, 都是细碎活。”
　　桑回点点头, 和他摆手道别。
　　闻择抓紧时间忙活家里面的事。
　　他们从羽猛部落带回了不少东西：土豆, 黄谷, 橄榄和海鲜。
　　海鲜就剩下几个, 这东西离了深海, 不经放，闻择唤来卓穆：
　　“你比较擅长处理海兽，把它们拿兽筋和麻绳仔细绑起来，先丢池塘里面去吧, 应该能活个几天, 咱们有空了就吃。”
　　卓穆颔首：“好。”
　　印河也起来了, 黑色短发乱糟糟的，打着哈欠问：“哥，我做什么？”
　　闻择：“你把那些黄谷摊开，晾在空地上，这几天晒一晒, 晒干了就可以脱粒、脱壳了。”
　　印河：“嗯嗯，我这就去！”
　　闻择自己则是把橄榄和土豆，搬进了山洞。
　　卓穆的兽形庞大，山洞挖得也很开阔，但是经不住闻择太能攒东西了，光陶器都近两百个。
　　他和印河住的第一层，已经满满当当，走路都要错着身，好不容易把橄榄塞好，土豆实在是没地放了。
　　走出山洞，正好看到卓穆从池塘那边回来，闻择招呼他：“卓穆，你那二层有地方没有？”
　　卓穆回答：“有，怎么了？”
　　“土豆放不下了，搬你二层去吧？”
　　“可以。”
　　卓穆一手搬起一筐土豆，扛在两肩，步伐稳健地往山洞里面走去。
　　为了多装些土豆，他们用的都是很大的筐，放在地上，足足到闻择腰那么高。
　　他搬一筐都费劲，对卓穆来说却是洒洒水，很快，他就跳到地下二层去了。
　　力气真大，闻择心想，他单手举着自己在部落里走两个来回，脸都不带红的吧。
　　脑海里蹦出那画面，他噗嗤一声笑了。
　　好端端的，都在想些什么滑稽东西啊，哈哈。
　　“怎么了？”卓穆的耳力非常敏锐，声音从下方传来。
　　闻择清咳一声：“没什么！我去田里面看看哈！”
　　“去吧。”
　　闻择转身，快步走去田边。
　　他们之前种的阳阳草长得很好，眼看可以再割一茬吃了；
　　黄黄果也长出了绿色的小苗，不知道在天冷之前，能不能结一茬甜果子；
　　柿果长得最茂盛，绿色藤蔓在他搭出来的架子上爬得很高，下方已经结了绿色的小柿子。
　　闻择上前，伸手把每株柿果最上端那一部分给掐掉了，遏制它们的顶端优势，这样下方的果子能结得更好。
　　部落的地和他这离的不远，从虹日部落换来的阳阳草，也长得不错。
　　他见两块地都没什么杂草，猜测是部落里的人除草的时候，顺便帮他料理了，有些感动。
　　回到山洞外，见卓穆已经做好了早饭。
　　他的手艺不像自己这么好，做的菜也比较粗糙，不过填饱肚子没问题。
　　闻择一点不挑剔，还笑着和卓穆说：“太好了，有现成的饭菜吃！我在田里面忙活了一通，正好肚子饿了。”
　　卓穆浅浅地笑了：“我看你一直没回来，就猜到你在干活，所以把饭做了。都比较简单，肯定没你做的好吃。”
　　闻择深深地嗅了一下，夸赞道：“很香啊！味道一定也不错的！最重要的是，帮我省了好多事。卓穆，你真是个眼里有活的好男人！”
　　他灿烂地笑着，朝卓穆竖着大拇指。
　　笑意爬上了卓穆的眼角眉梢，他率先移开了眼，耳根浮现一点可疑的红晕。
　　“快来吃吧，吃完我带你去陶窑。”
　　“嗯嗯！”
　　印河不忘邀功说，牛奶是他挤了煮好的。
　　闻择也夸他：“你干活也越来越像样啦！”
　　印河捧着碗，喜滋滋地笑。
　　今天忙着冶铁，闻择没让印河跟着，给他找了点别的事做。
　　“印河，我们得抓紧走了，一会儿你往陶盆里多挖几勺绿豆，往上面洒点清水，然后连盆带豆子放在阴凉地方，生点豆芽哈。”临走，闻择叮嘱。
　　印河连连点头，保证道：“知道啦！”
　　闻择冲他挥挥手，坐上了纯白巨蟒的背，由他载着，向陶窑奔去。
　　没多久，他们抵达了陶窑外的空地。
　　放眼一看，都是熟人。
　　几个兽人变成了兽形，正往这边运着沉甸甸的黑亮木炭。
　　力气小的亚兽人们，则是用筐背木炭。
　　柏灵率先朝他们招手：“闻择，你们来啦！”
　　“嗯，”闻择从巨蟒身上下来，快步走过去，问：“人都到齐了吗？”
　　桑回答道：“到齐了，要是不够的话，等其他人采集打猎回来，我再叫一些过来。”
　　闻择点点头：“差不多够了。”
　　其实部落这段时间靠着织布、染色、烧陶，和其他部落交易了不少物资。
　　就算不出去采集和打猎，食物也完全够吃。
　　但闻择不会因为冶铁的事，就让部落的人停下采集和打猎。
　　毕竟有句俗话叫，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嘛。
　　采集和打猎是大家生存的根本，可不能耽搁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闻择已经习惯当一个领导者了。
　　他抬眸，看向众人：“既然人齐了，咱们就开始吧。”
　　乌叶问：“是要往窑里面填炭吗？”
　　闻择摇头：“得先把陶窑修一修。之前咱们都是往横着的山道里面填木柴、木炭，用来烧窑可以，冶炼却不行。”
　　说完，闻择脑海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可惜太快了，他又惦记着冶铁的事，没抓住。
　　桑回虚心请教：“要怎么修呢？”
　　闻择指了指前方的宝方山：“这座山正好高出一截，咱们就从下半部分，修个竖形的灶膛出来，到时把木炭填到里面去，让火从下往上烧，然后在里面炼铁。”
　　他说的浅显易懂，大家点着头，又商议几句，便开始动手了。
　　兽人们变成兽形，是修窑的主力军，很快就给山体掏了个窟窿出来。
　　亚兽人们就负责往外运着石头土块，加固新挖出灶膛的四壁。
　　兽人力气大，优点是干活快，缺点是下手准头不足。
　　闻择边干活，还要边监工：“当心一些，别把上面挖塌了，咱们还要烧陶呢。”
　　好在有卓穆领着大家，最终挖出了一个满意的灶膛来。
　　加固好后，闻择就开始让人往里面填木炭，点火。
　　火烧起来，他们从闻择换到的黑铁块中，挑了几颗大的，丢进了火中。
　　缺少夹取的工具，闻择又让人找来了耐烧的硬木，拿爪子削成长木棍。
　　他站在最前面，其他人在他身后守着。
　　竖形山洞里的火光，暖烘烘地打在大家的脸上、身上。
　　没多久，就冒了一身的汗。
　　烧了一段时间后，闻择让兽人上前，用硬木棍把里面的黑铁块夹出来。
　　夹这么一回，木棍就被烧坏了，好在准备的足够多。
　　白峡眼尖地喊：“黑铁块是不是融化了？比刚刚小了许多！”
　　闻择上前，检查了一下，皱着眉说：“融化的不是黑铁，而是里面的一部分杂质。”
　　杂质都是什么，他不知道，左右不是他们需要的。
　　在冶炼金属上，他只是个外行，知道高温能烧软、乃至融化金属。
　　还有杂质越少，金属的质量就越高。
　　刚夹出来的黑铁块很热，闻择用石头试了一下，表面有一点点软了！而且变了色！
　　虽然随着温度的下降，又很快变回了黑色，但这个进展，还是让闻择眼睛一亮。
　　他不知道铁的熔点是多少，反正肯定比铝和铜要高。
　　因为从华夏的文明史上看，青铜器是早于铁器出现的。
　　他穿来兽世这么久了，都没见到他们用铜器。
　　连铜器冶炼的温度都不够，上来就冶铁，难度自然不小。
　　闻择压根就没指望他们能用木炭，把黑铁块给烧化。
　　他琢磨的是另一件事：既然木炭烧陶的时候，能和陶土里面的东西发生反应，使陶器烧出色彩。
　　那么烧黑铁块的时候，会不会也发生一些反应呢？
　　此刻黑铁块的变化，证明了他的想法。
　　冶炼金属，有戏！
　　其他人不知道闻择在想什么，低声议论着：“是不是烧的时间不够久？”
　　“我觉得是不够热。”
　　“听听闻择怎么说。”
　　闻择回神，抬眼说道：“温度的确是不够。”
　　他总是会说一些大家没听过的词，比如“温度”，以前就没有。
　　好在大家都聪明，结合语境，也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卓穆：“要想办法提高温度？”
　　闻择点头：“对。卓穆，你带人去帮我们砍些木头回来，桑回叔，你带着人，和我做风箱。”
　　虽然不知道“风箱”是什么，他们还是立刻忙碌起来。
　　简单来说，风箱其实是一种用来鼓风的装置，把零部件削好，再用榫卯结构组装起来即可。
　　闻择带人做出来的风箱简易且粗糙，不过用起来没问题。
　　他们一口气就做了三个出来，然后从不同的方向，向灶膛里面的木炭鼓着风。
　　劲风一吹，里面的木炭，燃烧得特别猛烈，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几个站在灶膛外的人，都被那滚滚热浪冲得眯起了眼睛。
　　“天，比刚刚热了好多！”
　　“嘶，我衣裳都要被烤化了！不行不行，我变成兽形来干活吧！”
　　“我的人形也受不住了！”
　　大家脱衣裳的脱衣裳，变兽形的变兽形，不过都没耽搁手上的活。
　　因为太热了，附近的空气剧烈交换，导致眼中的景物都扭曲起来。
　　闻择站得稍远些，眯着眼睛往灶膛里面看。
　　铁块已经从黑色，变成了赤红色！
　　感觉烧得差不多了，他一声令下，让人将铁块夹出来。
　　铁块还是没有融化，但是往准备好的大石头上面一放，发着“滋滋”的声音，表面能看出来是软的！
　　里面的杂质，又被烧出去了许多，有的甚至融化了，成了流动的液体！
　　闻择眸子一凛，疾声说：“快！按照我刚刚讲的，用石头轮流砸！”
　　几个身强体壮的兽人上前，抡着手中的石头，就往稍软的铁块上面砸去。
　　“砰！砰！砰！”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铁块变形了！
　　“啊啊啊！真的能砸动！”
　　“兽神啊，咱们成功了！”
　　“照这么下去，咱们可以去除里面的杂质，把铁块砸成咱们想要的形状！”
　　“太好了！”
　　桑回被惊得目瞪口呆。
　　竟然真的成了？连黑银部落都炼制不了、两个走商带在身上一年也没换出去、被所有人不看好的黑铁块，真的被他们炼化了？？
　　他怔怔地看向闻择，心中的震惊和钦佩，简直难以言表！
　　这个年轻聪慧的亚兽人，要给部落带来多少惊喜？
　　惊撼过后，桑回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幸好闻择换黑铁块的时候，自己没阻止啊！
　　兽神在上，跟着闻择，果然没错！
　　闻择沉浸在喜悦里，麦色的俊脸被烤得红扑扑的。
　　他看到砸黑铁块的石头一块块碎裂，默默在心里数数。
　　可惜的是，不过一小会儿，铁块就恢复了硬邦邦的状态，颜色也变黑了。
　　闻择不懂其中的原理，但也知道，他们这是在和时间赛跑。
　　他振奋地说：“没关系，把铁块投进火里，继续烧，继续砸！”
　　乌叶十分兴奋：“这么多炭，咱们一次可以多烧些铁块！”
　　白峡：“对对！别浪费了！闻择，咱们用金属，第一个打造什么啊？”
　　忙忙碌碌，奔头十足的大家，齐齐看向闻择。
　　他姣好的唇形勾着笑，说：“怎么也要先打造两个铁锤出来吧？靠石头砸，又费时又费力。”
　　此言得到了大家积极的响应：“没错！要是有了铁锤，砸起铁块来，肯定更容易！”
　　“再加把劲儿，咱们今天争取就把铁锤做出来！”
　　“好！”
　　这种所有人把劲儿往一处使，一心奔着成功的热烈氛围，深深地感染了闻择。
　　全身心忙活起来，他们都忘了时间，忘了疲惫。
　　体力消耗大，中午闻择选了几个亚兽人去烤肉，给大家补充体力。
　　等到下午，吉砂回了趟部落，选了些人过来，替换上午的主力。
　　他们本身也是部落的核心，闻择又带他们去烧炭。
　　对此，闻择还有点过意不去，说：“辛苦大家了，等忙过这几天，到秋收集会时，应该就能歇一歇了。”
　　大家连连摆手，表示：“这不算什么！”
　　“我们都想亲眼见证自己打造出来的铁器，这个节骨眼，你让我们去休息，我们也不会去的！”
　　“对，反正不管什么活，你尽管说就是了！”
　　闻择心胸激荡，重重点头：“好。大家拧成一股绳，没有干不成的事！”
　　人们有力地挥舞着胳膊：“说得好！”
　　另一边。
　　晨猛和夕烈两兄弟，早就飞过了羽猛部落的地界，拜访了两个部落，好好帮闻择宣传了一番。
　　那两个部落都对秋收集会非常期待，还说会把消息往周围的部落传递。
　　离开山南部落时，桑回给他们带了些兽肉，此刻他们正在烤着吃。
　　其实他们一族的兽人，都喜欢独来独往，他们也是为了路上有个照应，才结伴的。
　　晨猛给烤肉翻着面，不禁想到闻择，问夕烈：“你说闻择他们已经在冶铁了吗？”
　　夕烈：“应该吧？闻择一看就是说干就干的人。”
　　晨猛不忍心地叹气：“铁块那么难冶炼，闻择冶炼失败，一定很失落。”
　　夕烈：“是啊。这个亚兽人哪里都好，就是太天真了。唉，希望他不会太受伤吧。”
　　晨猛：“咱们劝也劝过了，到这一步，能做的只是好好帮他宣传，让他在秋收集会上多赚点。而且咱们说好，到时见到他，不准笑话他，要多多给他安慰，让他快些从失败中走出来。”
　　夕烈认真点头：“我知道的，哥。”
　　＊＊＊
　　宝方山新建的“熔炉”内，炭火持续不断，烧了两天两夜。
　　闻择除了方便和睡觉，没离开过这里，饭菜都是别人做好了给他送过来的。
　　他也不管是什么东西，反正做熟了、能果腹就行，闷头狂吃。
　　像他这样的成年亚兽人，一天少说要吃掉二十斤的食物。
　　忙着干活，他解决一顿饭，都用不上十分钟。
　　大家的冲劲儿互相带动，烧炭、鼓风、捶打，都是几班轮换。
　　第一个整天过去时，他们打造出了两个铁锤头。
　　闻择请部落里手艺精湛的兽人，把两个铁锤死死加固在木头手柄上。
　　第二天开始，两个铁锤就发挥了它们强大的作用。
　　因为要用全力去砸烧红的铁块，石头最多三下就碎了，陶窑的空地上，堆了许许多多的碎石。
　　稍有不慎，迸溅的石块，还容易伤到人。
　　用铁锤就没有这种顾虑了，兽人们脱掉上衣，露出健硕的胸膛，抡开膀子就是干。
　　毫不夸张地说，铁锤砸在铁块上时，都冒出火星子了。
　　两个铁锤，大大提高了他们干活的效率。
　　关于第二天要打造的铁器，闻择和大家商量后，决定做几柄砍刀出来。
　　他说：“我虽然有一柄黑银刀，但是因为软，砍砍草藤、细树枝还行，砍大骨头都会卷刃。要是有了黑铁刀，我想剁木头就剁木头，想剁骨头就剁骨头！”
　　他真的想吃剁成小块的排骨！
　　是他换来的黑铁块，还冶炼成功了，大家都对他崇拜得不得了。
　　“行，那就打造砍刀！正好我们都喜欢！”
　　说干就干。
　　熔炉里面，烧着数块通红的铁块。
　　闻择安排了人，依次往外夹。
　　负责抡锤子的兽人，他分了三队，交替着来。
　　就算如此，当他们把四柄黑铁刀打成时，还是累到快脱力了。
　　闻择这两天顾不上洗澡，全身上下都是碳灰，脸也黑乎乎的。
　　连蒸带烤，说了太多话，嗓子也哑了。
　　考虑到接下来的秋收集会，还有大家体能上和木炭上的消耗，闻择摆着手，哑声说：“行了，先不烧了，剩下等秋收集会后再说。”
　　此言一出，甭管是兽人还是亚兽人，都松了一口气，瘫坐或者直接躺在地上。
　　“呼……太好了，可以歇歇了。”
　　“你们觉不觉得这次和之前不一样，累是累，但心里特别高兴。”
　　“对！以前咱们整个部落加起来，才有两个金属工具，现在翻倍还多呢！”
　　“哈哈哈，一想到咱们有自己的铁刀了，我就爽飞了！”
　　“闻择，什么时候给刀开刃啊？”
　　闻择靠着树坐着，说：“这都后半夜了，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白天给刀开刃。”
　　“成！”
　　虽然大家没问，闻择还是补充道：“冶炼是咱们整个部落的大事，第一批做出来的两个铁锤和四柄砍刀，我自己留一把刀，其他都交给部落分配。”
　　好多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黑乎乎的脸和夜色融为一体，眼睛却冒着绿光。
　　“什么？那岂不是说，我们也有希望换到金属刀了？”
　　闻择笑道：“对。”
　　“啊啊啊！那要怎么分配啊！我做梦都想要一柄铁刀！”
　　“是不是要比赛？还是用物资换？”
　　闻择说：“大家别急，具体怎么换，我们再商量一下。还剩下不少黑铁块没打造，就算这次换不到，以后也有机会。”
　　卓穆说：“还可以单独跑一趟黑银部落，去和他们换些黑铁块出来。”
　　桑回点头：“在咱们自己的领地，也仔细找找，万一有矿山呢。”
　　总之新打造出来的铁器，让整个部落都沸腾了。
　　大家休息了一会儿，往部落里面走的时候，还热烈地讨论着。
　　闻择估计他们今天晚上做梦，梦里都是“香甜”的铁器，哈哈。
　　他身上实在太脏了，和大家分开后，想去好好洗洗。
　　抬头一看，卓穆走的不是去河边的路。
　　闻择疑惑地问：“这是去哪？”
　　卓穆：“带你去温泉山，这两天你累坏了，好好泡泡热水澡，明天我也不叫你，你多睡会儿。”
　　闻择惊喜地笑：“你怎么知道我想去泡温泉！”
　　巨蟒吐了吐蛇信子，没说什么，但闻择借着皎洁月色，看到他的尾巴尖尖晃得很厉害，笑意更浓。
　　越和这个男人相处，就越能发现，他的体贴渗入在细微处。
　　怎么办，越来越不想和他分开了。
　　第二天，闻择果然是一觉睡到了快中午，才起身，洗漱、吃饭，准备去祭坛广场。
　　他们约好了，要在那里开刃。
　　只是刚迈出山洞，他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一怔。


第82章 开刃与竞价
　　闻择知道秋天快来了, 也知道秋收节是在每年秋季的第三日到第五日，为期三天。
　　可兽世又没个日历什么的，怎么知道哪天是“立秋”？
　　又怎么能在交流受限的情况下, 在“同一天”赶去伊甸草原，参加秋收节呢？
　　现在他明白了。
　　当他站在天地间，闻到空气中的味道, 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很清晰的念头, 提醒着他：秋天来了。
　　他甚至说不上原理，只是知道，今日, 便是秋季第一日。
　　感到神奇, 闻择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他第一反应是找卓穆分享, 恰好男人也收拾妥当, 迎着光, 朝他走了过来。
　　不等他变成兽形, 闻择就兴奋地喊：“卓穆！秋天来了！我感觉到了！”
　　卓穆望进他的黑眸, 勾起了薄唇，“嗯”了一声。
　　“我也感受到了。”
　　闻择感叹：“原来能感知得这么清晰啊！这是不是就像你之前，可以感知到什么时候下雨、下多大似的？”
　　卓穆点头：“对。”
　　闻择惊讶：“太神奇了。是不是天赋越高的兽人或者亚兽人，感知得就越清楚？”
　　卓穆已经习惯了他会问一些“兽世常识”, 又点头。
　　闻择也是这会儿才发现, 自己也能化身“十万个为什么”。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凑上前，竖起一根手指：“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从小就对气候变化这么敏锐的吗？”
　　卓穆想了想，答道：“比同龄人敏锐，但没有现在这么准确。”
　　闻择“哦”了一声, “我知道了，不仅是和天赋有关，也和实力有关。就像咱们的空间一样，会随着实力的增长而变大，到成年之后，才稳定下来。”
　　他猜测，这是因为他们体内有猛兽的基因。
　　在现代时，纯人类可没有这些能力。也或者有过，但退化了。
　　而不少动物，对于天气和危险，都有预感。
　　姑且称之为……野兽的直觉？
　　卓穆眼含笑意回应他：“是的。你还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
　　日光照得人暖洋洋的，闻择就像是一匹慵懒帅气的狼一样，伸了伸懒腰，衣服顺势往上跑，露出了一小截劲瘦的腰。
　　卓穆瞥了一眼，眸色加深，移开了目光。
　　闻择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眯着眼睛说：“没有啦。你变成兽形，咱们去祭坛广场吧。”
　　卓穆：“好。”
　　他们俩起得晚，印河早就起床，干完挤奶、喂牛的活，就去部落里面找小伙伴玩了。
　　所以路上，只有他们二人。
　　从羽猛部落回来后，卓穆就很喜欢把闻择高高地驮着。
　　因此，闻择是坐在他庞大的蟒蛇脑袋上的，盘着腿，姿态闲适，视野非常好。
　　两个人说起秋收集会。
　　“今明两天时间做准备，后天就要去伊甸草原了。陶器什么的不烧了，但是肥皂得做一批出来，肉肠和丸子最好也做点，出门吃着方便。”闻择盘算着说。
　　卓穆：“一会儿开了刃，我就带人去打猎，傍晚之前赶回来。晚饭后，咱们一块做肥皂。明天再做肉肠、丸子。”
　　“行，别忘了捞点卤水。”
　　“知道。”
　　闻择回想了下，又问：“伊甸草原离咱们部落很远吧？”
　　“嗯，”卓穆说，“在羽猛部落的更那边。”
　　闻择咋舌：“那咱们半夜就要出发了。”
　　卓穆说：“到时我背着你和印河，你们两个在我背上补觉就行，到地方我叫你们。”
　　闻择眉开眼笑：“你真是太好啦！不过也不能把累活都交给你啊，我到时候争取不睡！和你聊天！”
　　卓穆没和闻择说，到时部落里的大家一块赶路，会很热闹。
　　只说：“好，怎样都行。”
　　明明是武力值超强、平常不苟言笑的兽人，和他相处的时候，却这样温柔有耐心，闻择心口都软软的，有种想低头亲他一口的冲动。
　　好在，没等他脑子一热采取行动，祭坛广场就在眼前了。
　　桑回等人都在那里等着他们，一个劲儿朝他们挥着手：“闻择，卓穆！快来看看，我们准备的这些磨刀石行不行！”
　　闻择清咳了一声，把羞人的想法压下去，回应：“来啦！”
　　落了地，他快步朝着人群走去，卓穆就像个冷峻威猛的护卫一样，跟在他身后。
　　闻择先从桑回他们找回来的一堆石头里，选出了合适的磨刀石。
　　石头的表面是磨砂质地，整体平整。
　　他拿着磨刀石，席地而坐，立刻有人给他递过来一柄黑铁刀。
　　材质不纯的原因，刀身如今泛着灰色，被日光照耀出金属色泽。
　　闻择心生欢喜，说：“比昨天半夜看着好看多了啊！”
　　桑回笑道：“是的，摸着冰冰凉凉的，比你那柄黑银刀也沉上许多。”
　　“黑银”是铝，当然没有铁刀这么沉啦。
　　等闻择把刀接过，放在手里掂了掂，表情更陶醉了。
　　这世界上会有不喜欢冷兵器的人吗？没有，绝对没有！
　　反正他是爱死了！
　　金属刀是个超级稀罕的玩意，包括崽崽们在内，这会儿在部落里的人，几乎全来围观了。
　　他们还注意围在闻择身后，不挡了他的光。
　　闻择乐得教大家，先取出水囊，往刀身上面浇水，把刀清洗了一遍。
　　随即把刀倾斜着立起来，和磨刀石成大概30度角。
　　“看着哈，就是这样开刃的，举着刀，一下下从前往后磨，记得千万不要往前磨。”他边磨，边温声和大家说。
　　人们目光灼灼，专注地学习着。
　　磨了一面后，闻择又改磨另一面。
　　刀身上面有水，磨起来颇为顺滑。
　　大家心怀喜悦和期盼，就连磨刀的粗粝声音，落在耳中，都是动听的。
　　很快，第一柄刀的刀刃就开好了。
　　和刀身颜色不同，刀刃是银色的，反射着凛凛的寒光。
　　在场的人眼睛都热了。哪怕不试，他们都能猜到，这刀有多锋利！
　　闻择手边没有合适的东西，就拎着刀起身，说：“谁帮我搬一根木头来？”
　　“我来我来！”白峡抢在所有人前面举手。
　　闻择笑道：“木头都搬了，再搬一条兽腿吧。”
　　其他人不甘落后：“这个我来！”
　　“我正好有新鲜的兽腿！”
　　很快，木头和兽腿都被搬到了空地上。
　　闻择让卓穆帮忙压着木头的另一端，他自己则高高举起砍刀，朝木头挥下！
　　“砰！”锋利的刀刃剁开树皮，刀身直接没入了木头中！
　　人群响起一片惊呼！
　　闻择拧了拧刀柄，把刀拽出来，又往下挥了几刀。
　　比他大腿还粗的木头，就这么被砍断了！
　　“好锋利！”
　　“切口也好平整！”
　　“兽神在上，金属刀真的太好用了！”
　　有些情感细腻的亚兽人，眼圈甚至都激动红了。
　　闻择也很满意，又走到兽腿那边，铛铛铛地往下剁。
　　别看兽骨很粗，在金属砍刀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他又是三五下，就把兽腿给砍断了！露出了里面的骨髓！
　　一想到以后想吃排骨啊，骨髓啊就非常方便，闻择拎着刀，畅快地喊：“好刀！”
　　其他人跟着热烈欢呼：“真是好刀！”
　　“闻择，能不能让我试试？”白峡搓着手，眼睛亮亮地凑上来。
　　闻择把刀递给他，说：“要稍微当心些。”
　　白峡不禁感动：“你怕我伤到自己？”
　　“……我怕你们兽人力气太大，把刀给劈卷刃了。”
　　白峡沉默了，其他人则是爆笑。
　　闻择下意识看向卓穆，也无声地笑着呢。
　　白峡装成受伤的样子，接过了刀，收着力气，往木头上砍去。
　　就听“咔嚓”一声！木头被他砍断了！
　　亚兽人们瞠目结舌。
　　天啊，白峡仅仅砍了一刀！看来力气大，刀更好用！
　　“让我也试试吧！”柏灵着急地喊着。
　　其他人如梦初醒，不管是兽人还是亚兽人，甚至连印河秦树这些崽崽都来凑热闹。
　　“我也要试！”
　　“金属刀用起来太威风了，好喜欢啊！”
　　一柄刀肯定是不够试的，闻择让他们别抢，抓紧带着人，把另外三柄黑铁刀给开了刃。
　　就算四柄刀齐上阵，还是不够大家试的。
　　闻择看卓穆的赤眸微亮，拿了一把刀过来，塞进他手中。
　　“你也试试。”闻择笑道。
　　卓穆一怔，随即展颜：“好。”
　　他用起刀，比白峡效果还好，再配上他顶级的脸和身材，真是帅呆了，闻择好好欣赏了一番。
　　等桑回他们凑完热闹，闻择和他商量了下，最终决定，先留两柄刀在部落手上，大家可以根据平常的贡献，向部落借刀用，贡献越高越优先。
　　剩下的那柄，便开放了换取，出物资最高者得。
　　部落里的大家对此没什么异议，当即展开了一场“热火朝天”的竞价。
　　让闻择意外的是，卓穆也很喜欢这柄刀，却没有参与竞价。
　　他偏了偏头，轻声问：“你不想要吗？”
　　卓穆如实说：“想。但是我觉得，亚兽人比我更需要这柄刀，我不急。”
　　闻择琢磨了下，点头：“确实。”
　　兽人可以变成兽形，战斗力很强，在野外独行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与他们相比，亚兽人的战力就要弱许多了，采集都要结伴。
　　刀不仅是工具，还可以当武器。亚兽人拿在手上，会大大增加野外生存的几率。
　　其他兽人经卓穆提醒后，便不再竞价，乐呵呵地围观起来。
　　亚兽人们简直红了眼，一堆堆的物资往上加。
　　乌叶都看呆了，说：“原来亚兽人也能这么猛？”
　　白峡点头：“碰上喜欢的东西，他们是真的拼啊。”
　　闻择时不时还大喊一声：“等秋收集会后，我还会带着大家继续打造金属工具的！大家可以等一等啊！”
　　真不用这么上头！
　　这次，大部分人都不听他的，柏灵红着脸说：“万一之后打造的刀我不喜欢呢！我就想现在要！”
　　连一向斯文冷静的离水，都攥着嘉意的熊爪爪大声说：“我再出一捆麻布！”
　　……
　　最终，柏灵胜出了。
　　因为桑回这个副族长，帮他掏了很多的物资。
　　闻择清楚地看到他和吉砂的表情，又心疼，又疼爱，又高兴。
　　柏灵拿到刀，激动地扑进桑回的怀中，吼道：“亚父，我也有刀啦！哈哈哈！我要带着刀，去秋收集会！”
　　桑回笑眼弯弯，拍了拍他的后背。
　　“往后咱们部落越来越好，大家都会有的。”这个温柔儒雅的青年说。
　　刀刃开了，刀也分配好了，卓穆抓紧清点人数去狩猎。
　　闻择往外走了他一段路，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目送这队兽人远去，闻择一扭头，发现一个年轻的亚兽人，正朝自己探头探脑。
　　他穿着款式简单的麻衣裤子，布料洗得干干净净，没有染色，但是袖口上用麻线缝了可爱的小花。
　　部落一共就几百个人，这段时间下来，闻择已经认得七七八八了。
　　但这个小圆脸，黑瞳孔，黄色虹膜，留着一头黑白相间小卷毛的亚兽人，他只记得自己见过，却从来都没讲过话，因此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明显是有话要和自己说，闻择便露出一抹浅笑，耐心问：“怎么了？”
　　其他人都围在柏灵身边，看他新得的刀。
　　卷毛亚兽人身子一紧，犹豫了两秒，鼓起勇气朝着闻择走来。
　　闻择：懂了，这也是个社恐。
　　说起来，他一开始也不擅长和人相处，在人群前面讲话，紧张得声音和手脚都在抖。
　　后来“赶鸭子上架”多了，他的胆量被锻炼出来了。
　　思忖间，小卷毛低声开了口：“闻择，我，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闻择点头，温声问：“好啊，是什么？”
　　小卷毛宝贝地从空间里掏出了一个小布袋，那布袋是用麻线封了口的，针脚细密。
　　他将布袋打开、向外翻，示意闻择看里面的东西。
　　“这，这个是不是你说的黄豆？”
　　闻择垂眸，看着表皮尚是绿色、长着绒毛，足有自己食指那么长的豆荚，精神一震。
　　他忙向小卷毛征求道：“我能掰开看看吗？”
　　小卷毛连连点头：“当然当然！”
　　闻择拿起了一个豆荚，掰开，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真的是黄豆！部落里有人找到黄豆了！
　　“是黄豆！”他高兴地和小卷毛说，“你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小卷毛早有准备，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在兽甲山那边！具体位置我形容不好，反正那里有一小片这样的豆子！”
　　后知后觉自己因为兴奋，声音太大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放低了声音，说：“我看豆子还没成熟，就只摘了几个回来，先给你看看。既然是黄豆，那我下次带你去找吧？”
　　闻择重重点头：“好！帮大忙了，谢谢你！”
　　小卷毛腼腆地笑：“嘿嘿，不用谢。”
　　闻择：“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秋芦。”
　　“记住了，秋芦。”闻择说，“等秋收集会后，你抽空带我过去一趟？”
　　秋芦点头，态度极为认真：“好！”
　　闻择看着他可爱的小圆脸，心情大好，回去山洞的路上，都哼着快乐的歌。
　　这天下午，卓穆又带回了大量新鲜的兽肉。
　　卤水他也足足捞了两大罐。
　　闻择同样没闲着，他去野外摘了不少花瓣回来，熬煮成了花浆。
　　以灶台为中心，馥郁的香气，向周围飘散。
　　卓穆问他：“怎么熬起花瓣来了？”
　　闻择笑道：“做肥皂用啊！麻布用花瓣都能染色，而且还有好闻的花香味，肥皂当然可以继续改良。”
　　卓穆想了想，由衷地说：“模具已经很漂亮，再加了花瓣，做出的肥皂肯定更受欢迎了。”
　　闻择打了个响指：“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先去做饭，晚饭后咱们就开始！”
　　卓穆说好。
　　忙活的时候，闻择还不忘和卓穆说起他找到黄豆的事。
　　“多亏了秋芦！”最后，他高兴地总结。
　　“秋芦……”卓穆皱了下眉。
　　“怎么了？”
　　“没记错的话，他亚父在几年前生病去世了，父亲又在前年围猎时，被尖牙兽顶穿了肩膀和胳膊。命虽然捡回来了，但身体变差，体力也跟不上，没办法再狩猎大型野兽了。”
　　闻择惊讶地瞪大眼睛：“什么？”
　　卓穆：“他父亲不想拖累他，曾经偷偷离开过部落。好在秋芦发现得早，哭着向部落求助，我们帮他把人找回来了。
　　“后来不知道他和父亲怎么谈的，他父亲没有再生出离开的意思了。”
　　闻择一阵唏嘘。
　　当时看到秋芦穿着最简单的麻衣，闻择猜到他家里可能过的不太好，没想到会这么不好。
　　自己过过穷日子，真是浑身上下凑不出一顿口粮。堆烧的陶器，都要用到完全碎裂。
　　秋芦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他父亲猎不到大型野兽，靠他自己采集，想养活两个成年人，可想而知有多难，唉。
　　卓穆察觉到他的心思，温声说：“部落给他们提供了帮助，活下去还是没问题的。”
　　闻择“嗯”了一声，心道：可是活下去和活得好，差别太大了。
　　秋芦经历过这样的事，仍然保持着那样清澈的眼眸。
　　他尽心尽力地帮助自己寻找大豆，甚至没管自己要报酬。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帮他们呢？
　　＊＊＊
　　三个人的晚饭，闻择做了清蒸蟹兽，爆炒虾肉，兽肉炒绿豆芽，土豆炖排骨，萝卜大骨汤，外加桂花蜜酸奶。
　　黑铁刀用起来就是不一样，排骨都被他剁成了手指那么长的一截一截，蟹兽和虾兽更不用说了，当当几下，被砍开了坚硬的外壳。
　　剁成一段段的兽肉，经过炒制和炖煮后，更加入味，啃起来也方便。
　　大骨头同样被他砍开了，里面的骨髓都炖在了汤里，鲜香味美极了。
　　闻择一向讲究“荤素搭配”，炒豆芽，便算一道素菜。
　　几个人在石桌边坐下来后，印河瞠目结舌：“哥，今天晚饭这么丰盛啊！”
　　闻择哈哈笑道：“没错，庆祝咱们成功打制出铁器！而且我这几天都没好好做过饭，正好秋天来了，咱们吃顿好的，贴一贴秋膘！”
　　印河十分感动：“哥，你对我们真好！”
　　卓穆嘴上也挂着笑。
　　闻择笑眼弯弯，没说蟹兽和虾兽再不吃就死了，也没说绿豆芽再放就烂了，而是举起了装酸奶的彩色小陶碗。
　　“来来，咱们干一杯！”
　　“干一杯？”印河不解地问。
　　闻择：“对！就是把你们的饮品端起来，咱们撞个碗，再喝！这是一种庆祝的方式！”
　　“听起来不错！”印河眼睛一亮，踊跃捧起了碗。
　　卓穆眼里迅速划过一抹思绪，没问什么，也笑着拿起碗来。
　　“干杯！”闻择灿笑着，把自己的碗轻轻撞过去。
　　另外两人学他的样子，陶碗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简单的仪式感，带来的确实无与伦比的畅快与喜悦。
　　大家齐声说：“干杯！”
　　喝了一口酸奶，闻择舔舔嘴边的“白胡子”，招呼大家吃菜。
　　和往常一样，肉菜下得很快。
　　印河兽形是大熊猫，对素菜接受也不错，美滋滋地和闻择说：“哥，你炒的豆芽脆脆的，真好吃！”
　　卓穆却不大喜欢吃素，夹豆芽的次数，比夹肉菜少许多。
　　闻择要是朝着豆芽努努嘴，问他：“不好吃吗？”
　　卓穆马上说：“好吃。”然后夹一大筷子，到自己的碗里。
　　闻择也不拆穿他，笑道：“好吃就行。趁着秋天，多吃点菜，到了冬天想吃新鲜的都没有呢。”
　　饭后，印河去洗碗，他和卓穆两个人，就抓紧时间做肥皂。
　　他们这回做了三类肥皂：普通的，硫磺的，花草香的。
　　其中硫磺皂最少，另外两样数量差不多。
　　花草香的肥皂，比之前只多了一步添加浓缩花草液的步骤，做出来的肥皂，却漂亮了几倍不止。
　　而且香味遮盖了油脂的味道，洗过手以后，还能在皮肤上留存一阵，闻着就心旷神怡。
　　三种肥皂，他们都用了模具压制形状。
　　等全部脱模，放在阴凉处晾干的时候，闻择看着一排排精致小巧的肥皂，笑着说：“正好咱们做了纸出来，就用纸来包肥皂吧，再系上麻绳，美观又方便！”
　　卓穆自然是笑着说好。
　　第二天，卓穆留在家里包装肥皂。
　　闻择请了几个亚兽人过来帮忙，做出了不少肉肠和丸子。
　　大家三句话离不开秋收集会，畅想着怎么打扮自己、去伊甸草原上和别人换什么东西、玩什么游戏。
　　第三日，千盼万盼的秋收集会，终于到来了。


第83章 秋收集会
　　闻择头天晚上忙着煮香肠、整理东西, 睡得有点晚。
　　本来他还担心半夜的时候起不来，让卓穆记得喊他，后来才发现, 他担心多余了。
　　对于这种一年一度的盛事，整个部落的重视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刚睡下没多久, 他就听到山洞外面有人大声招呼：“卓穆, 闻择，走啊，去伊甸草原啦！”
　　除了大人, 还有小崽们嗷嗷叫着, 兴奋地跑来跑去的声音。
　　……他这不是部落的边缘吗？
　　就连印河, 都屁颠屁颠爬起来, 精神抖擞地借着月色, 打扮起自己。
　　他拿得出手的首饰, 就一条珍珠项链。
　　之前戴了几天, 他上山下河的，把项链造得有些黯淡，便小心地收起来了。
　　今天把项链戴上后，他拿手反反复复地调整, 一脸美得冒泡的神情。
　　这种环境下, 闻择就算是想睡, 也睡不着了。
　　他想到，上辈子过年的时候，不管他原本计划得多好，什么要趁着假期多睡一会儿啦、中午起来再吃饭啦，一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炸响的炮竹, 街上的熙熙攘攘，车喇叭哔哔的响，就被年味感染着，想起床凑凑热闹。
　　有纪念意义的节日，会给人带来希望和快乐。
　　他希望，用积极饱满的心态度过节日，可以给接下来的日子，开个好头。
　　从铺着兽皮的土床上翻了个身，闻择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和印河说：“你现在整理好了也没用啊，还得用兽形赶路呢。”
　　印河的动作停顿了下，扭头高兴地问：“哥，你醒啦？”
　　后说，“哎呀，你这种不爱打扮的亚兽人不懂，过节就是这样的！”
　　闻择失笑：“好吧好吧，看你小小年纪，还挺有仪式感的。”
　　“仪式感……”印河嘟囔着，眼睛亮亮的，“这个词好！就是仪式感！”
　　不一会儿，闻择在夜色中起身，卓穆比他们起得更早，正在给水囊里面装水。
　　不到吃早饭的时间，三个人都不饿，闻择就煮了点茎块和鸟蛋，到时候搭配着肉肠，在路上吃。
　　印河去挤奶，给牛添了草料。
　　回来后，他和闻择说：“咱们晚上还得回部落，所以我只添了够它们一天吃的。咱们一整天都不在家，它们不会跑掉吧？”
　　闻择笑道：“不会，它们已经习惯被咱们养着了。而且部落里留了人巡逻，会帮咱们照看着的。”
　　印河点头：“那就好。”
　　抓紧把杂活忙完，闻择就带着两人装东西。
　　“玻璃和能摞在一块的陶碗、陶盆什么的，尽量往空间里面放，肥皂、布料、肉肠一类的东西，不怕摔，就用背筐装好，咱们背着。”
　　两人都说好。
　　以前没可劲儿往卓穆的空间里装过东西，这次闻择发现，他的空间竟然比普通的成年兽人大上许多！
　　实力强劲、兽形庞大就是好哇！
　　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后，借着月色，三人穿好闻择之前做的兽毛马甲，往部落中心的祭坛广场赶去。
　　广场里外都被挤满了，吉砂变成了兽形，桑回和柏灵坐在他的背上，正抓紧清点着人数。
　　时间差不多了，桑回一挥手，吉砂会意，大声吼道：“看好自己的崽崽，跟紧别掉队！出发！”
　　“吼！！”人群爆发了激动的吼声，惊起林中飞鸟。
　　闻择被感染着，绽放了一个极盛的笑容。
　　纯白巨蟒背着他，走在队伍不前不后的位置。
　　印河闲不住，已经去找小伙伴玩了。
　　从高处向下看，亚兽人们举着火把，形成了一条细长的亮带。
　　为了能在天亮的时候抵达伊甸草原，兽人们跑得颇快。
　　跟不上的崽崽，也被兽人们提溜起来，放在了背上。
　　行进了一段路，桑回一家和离水一家，来到了卓穆左右。
　　柏灵兴奋地朝闻择说：“看我今天怎么样？”
　　闻择已经注意到，他穿上了新衣裳，还戴了玉石耳坠、兽牙项链，额上涂了彩绘。挥手时，手腕上的玻璃串珠，若隐若现。
　　并且他特意侧身，让闻择看他腰后挂着的黑铁刀。
　　闻择善意地笑出声来：“不错不错，很漂亮！”
　　柏灵抱着胳膊，一脸的不满意：“你倒是多夸几句啊。”
　　闻择笑得更大声，努力在脑海里搜刮着夸人的句子。
　　桑回无奈地说：“闻择，你别听他的，他都让我们夸了半天了，还不够。”
　　冷不丁被揭短的柏灵瞪大了眼睛，不满道：“亚父！”
　　闻择笑得直捶卓穆，心说，人家毕竟是孔雀亚兽人，喜欢开屏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笑归笑，他不忘夸着柏灵：“你这个耳坠的颜色选的特别好，趁你的肤色；兽牙项链粗狂野性，凸显了你的帅气；玻璃手链精致灵动，让你更加耀眼！”
　　柏灵对此非常满意，喜滋滋地说：“父亲，亚父，你们听到了吧？多学学。”
　　吉砂＆桑回：“……”有点不想认这个儿子了怎么办。
　　秦山变成了黑熊兽形，离水抱着嘉意，坐在他肩头，笑得前仰后合。
　　嘉意还小，过了一开始的兴奋劲儿后，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他迷糊地和离水抱怨：“亚父，你晃得我头都要晕啦。”
　　离水就敷衍地在他的熊猫脑袋上揉两下，又拍拍他屁股厚实的皮毛：“好了，睡吧睡吧。”
　　闻择看他抱着那么大个毛茸茸、软乎乎的熊猫，十分眼热。
　　也是因为嘉意个头大，闻择看不全离水的衣服，目光向下，扫在了他的鞋上。
　　“咦？离水，你做了布鞋？”
　　离水“嗯”了一声，把一只脚往上翘了翘，以便他看得更仔细些。
　　“之前聊天的时候，你和我说过布鞋，我就尝试着做了一下。”
　　鞋底是草编的，鞋面则是用染成青色的布料缝制的。
　　离水手巧，不仅鞋的样式好看，侧面还有精致的白色小花。
　　闻择瞪大了眼睛：“你还绣了花？”
　　离水失笑，一手抱着嘉意，一手摆了摆：“不是，那是我把矿物磨成粉，兑水，用树枝蘸了画上去的。反正鞋子不常刷，画一次，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闻择由衷地夸赞道：“你真聪明。”
　　离水笑眼弯弯：“谢谢。”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桑回也说：“布鞋确实好看，而且适合秋天穿，等集会之后，我跟你学学怎么做。”
　　离水：“好啊。我感觉这个鞋子还是不大跟脚，到时咱们一起改良改良。”
　　闻择：“你们可以做个扣子出来。”
　　三个亚兽人讨论了一会儿，柏灵盯着离水的手腕问：“你戴的那个是玻璃镯子？”
　　离水点头，把袖子往上面撸了撸。手腕上的玻璃镯子，被打磨得非常漂亮，在这么暗的光线，都闪烁着光辉。
　　他瞥了眼默默赶路的秦山，微红了耳根，解释：“是秦山帮我磨的。”
　　“哦～～～”大家不由打趣起他来。
　　柏灵揶揄道：“难怪我看你耳朵和脖子上都没戴首饰，原来是把整块玻璃磨成镯子了啊！感觉比我的手链好看！闻择，你要不现在给我换一块玻璃吧？”
　　闻择笑着摇摇头：“现在换了你也来不及打磨啊。”
　　离水则是顺着他的毛捋：“都好看，你的黑铁刀最好看。”
　　柏灵闻言，很是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一路说笑歌唱，时间过得非常快，闻择完全没感到睡意。
　　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了一望无际的伊甸草原。
　　这里草垫苍翠，郁郁葱葱。
　　热闹的景象，如同一副生机勃勃的画卷，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天上有兽人变成的猛禽在翱翔。他们叫声清唳，翼展极长，稍微扇动，就能卷起一阵飓风；
　　地上的兽人有的变成了人形，兽皮裹着精壮的下半身，健硕的胸膛和英俊的脸上，用矿物粉末涂了图案；
　　也有的兽人用兽形闲逛着，步子迈得大，不一会儿就能走出很远；
　　亚兽人们身段挺拔，样貌不一，简单的兽皮裙和麻衣，被他们穿出了高定出街的架势。
　　而不管兽人还是亚兽人，都好好梳了头，戴上了最喜欢的首饰，可见大家对秋收集会的重视。
　　闻择还在应接不暇的时候，柏灵已经落地，急吼吼地招呼他：“闻择，快下来！”
　　“嗯？”
　　他从卓穆身上滑下，刚叮嘱完印河他们别跑太远，就被一群亚兽人团团围住了。
　　大家问：“闻择，你怎么什么首饰也没戴啊？”
　　“脸上也没涂彩绘！”
　　“头发也没好好梳！”
　　闻择挑眉：“刚到地方，我还没来得及梳呢。至于首饰，我没做啊。”
　　柏灵跺脚：“那怎么行！你看连印河都戴了珍珠项链！”
　　离水：“对啊，这么盛大的节日，怎么能不好好打扮下呢。”
　　柏灵伸手：“你肯定有珍珠宝石什么的吧？”
　　闻择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小布袋子：“有是有……”
　　柏灵一把夺去，打开看了看，说：“够了！我现在就给你编项链！离水你们帮他梳头发，画彩绘！”
　　大家应声：“好！”
　　亚兽人们一忙活，兽人们直接被挤开了。
　　卓穆看了闻择一眼，无奈地笑了笑，说：“我先去草原上等你。”
　　闻择朝他伸手：“诶，我和你一起……”
　　话没说完，手就被不知道谁给摁下了。
　　接着，他跟个换装娃娃似的，被梳好了头发，戴上了新编的项链、手链。
　　他没有耳洞，柏灵就从草地上折了漂亮的小花，编成可以挂在耳朵上的耳饰。
　　离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矿物粉，兑了水，给他脸上涂了几道。
　　闻择一开始不适应，后面笑着由他们去了。
　　最后，他那件新的兽毛马甲，被柏灵给扒下去了。
　　柏灵嘴上说：“伊甸草原上不冷，不用穿这么多。”
　　可他的神情，分明是在嫌弃马甲太丑了。
　　闻择：“……”我的针线活就是这么烂，有什么办法。
　　终于忙活完，他找了一个水洼，低头仔细看了看。
　　别说，打扮了以后，真的比之前更帅了，尤其这几道彩绘，神秘又野性，他喜欢。
　　“时间不早啦，我得到草原上把摊子支起来。”闻择和大家说。
　　“我们和你一块！”柏灵兴冲冲道。
　　正好卓穆也转了一圈回来了，看到闻择，眼前一亮。
　　柏灵哈哈大笑，问：“卓穆，闻择好不好看？”
　　卓穆一怔。
　　闻择立刻警告地拍了下柏灵的胳膊。
　　柏灵做出了一个封口的动作，眼里的笑意却更盛了。
　　卓穆和闻择对视一眼，耳根都有点红。
　　好在匆匆走来的桑回，无意中解了他们的围。
　　“想不想让咱们山南部落，好好亮个相？”他问。
　　“哦？”大家感兴趣地说，“当然想了！”
　　桑回便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黑铁刀，按照贡献，给了他和卓穆一人一把。
　　紧随其后的乌叶，拿出两柄铁锤，一柄给自己，一柄给了白峡。
　　闻择会心一笑。他们这是要用黑铁开路啊！
　　桑回意气风发地挥手：“走！咱们去给其他部落一点震撼！”
　　山南部落的队伍，立刻动了起来。
　　闻择和卓穆，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正中；
　　桑回和乌叶在左，柏灵和白峡在右。
　　他们六个人，要么是腰侧挂着黑铁刀，要么是肩头扛着铁锤。
　　身上穿的衣裳，也是用染色过的麻布缝制成的，华丽极了。
　　身材和样貌不必说，更是出类拔萃。
　　大家迈开步子，昂首挺胸向前，直接走出了天团一样的气势。
　　每个山南部落的人，都为他们自己的部落而感到骄傲、自豪。
　　这样的一支队伍，瞬间引来了无数的注意。
　　熙熙攘攘的草原，仿佛被摁了一瞬的暂停键，接着，就喧闹起来。
　　“兽神啊，这是哪个部落的人？”
　　“听说北方的那些部落织出了麻布，这穿的是麻衣吗？”
　　“不是吧？我用好多物资换到了一块麻布，是灰扑扑的啊。”
　　“天！快看，他们还有好多金属工具！”
　　“这应该不是黑银吧？”
　　“他们竟然每个人都戴着宝石首饰！太富有了吧！”
　　“诶？最前面那个不是卓穆吗？山南部落的勇士。”
　　“什么？山南不是个很小的部落吗？他们怎么换到这么多东西的！”
　　“你们竟然没听说？山南部落今夏搞出了特别多的好东西！麻布就是其中一样！你干什么去？”
　　“还能干什么！和他们换东西啊！晚了怕是没了！”
　　没等闻择找地方把摊子支起来，虹日部落的族长赤屿和羽猛部落的族长鸾迅结伴而来。
　　他们和闻择打着招呼：“你们来得挺早啊？”
　　闻择点头：“半夜就出发了。”
　　赤屿说：“野原部落和你们差不多远，估计也快到了。雪海部落和烈风部落最远，每年都是快中午了才到。”
　　鸾迅说：“我估计今年他们会早到很多，来晚了，可就换不到你们的东西了。”
　　闻择说：“还是你们好，离这边最近。”
　　注意到两人一直往黑铁刀和黑铁锤上面瞟，闻择笑着把刀解下来，问：“要不要看看？”
　　他们表情瞬间一亮：“当然！”
　　宝贝地接过刀，鸾迅连声称赞：“真的是黑铁刀！比我们部落的那柄更精巧、更锋利！”
　　赤屿羡慕地问：“一下子从走商手上换了这么多金属工具，得花多少物资啊？”
　　不等闻择开口，桑回笑眯眯说：“我们换来的不是现成的工具，而是黑铁块。这是我们自己打造的。”
　　赤屿和虹日两人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异口同声：“什么？！”
　　鸾迅震惊地说：“连黑银部落都冶炼不了的金属，你们竟然冶炼成功了！”
　　赤屿脑子跟过了电一样，问：“是不是因为你们新搞出来的那个木炭？”
　　闻择勾着唇，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想也知道，这么重要的秘密，山南部落的人不会随便透露。
　　他们马上转移了话题：“你们换了多少金属块啊？”
　　“黑铁工具打造起来难不难？”
　　“我想和你们换铁刀！”
　　闻择笑着说：“咱们几个部落离得近，往后还有很多机会谈这些事，你们先让我们把摊子支起来。”
　　赤屿和鸾迅的俊脸上，都露出了不好意思之色，往旁边退了几步。
　　说是“摆摊”，其实只是在地上铺了一层麻布，然后把一些怕潮的东西，比如肥皂、布料，放在上面。
　　陶器和玻璃，闻择都是直接放在地上的。
　　他一次性没摆出来太多，按照品类和大小，整理着顺序。
　　其他人有样学样，这一片草原，很快被他们摆出了个“小集市”。
　　别人的摊子上，还有风干的兽肉、兽皮、食盐、骨饰等物。
　　很快，这一片草原就挤满了人。
　　一个五官明丽的亚兽人，来到闻择的摊子前，伸手指着布料问：“这个要怎么换呢？”
　　闻择直起身，笑着回道：“我带来的东西不多，优先换食物、种子和金属块。你有的话，可以拿出来我看看，咱们再商量换法。”
　　亚兽人诧异地问：“不换珍珠宝石吗？”
　　说话的时候，他还多看了两眼闻择脖子上戴着的亮白大颗海珍珠。
　　闻择说：“要是给的足够多，也换。比如这块布料，要是你拿的出我想要的种子，一小包就能换走了。用珍珠的话，指尖这么大的，我要三颗。”
　　亚兽人瞪圆了眼睛：“那还是用种子更划算。”
　　闻择：“是的。如果你在我这换不到满意的，可以去我们部落其他人那看看，他们有人收兽肉兽皮。”
　　他耐心温和的态度，让亚兽人印象颇好，笑着留下一句“你等等，我叫我们族长过来！”匆匆跑走了。
　　摊子周围有人听了他们两个的话，叹气说：“早知道食物受欢迎，我就多带点过来了！”
　　还有人说：“我倒是带了一袋茎块，你看看，能不能换你们的陶器？”
　　闻择一看，是最普通的灰灰根，摇头：“这个茎块我们部落也有，味道也不怎么好，换不了。”
　　接下来又有不少问的人，闻择一一给他们讲解自己摊子上的东西都是什么、怎么用的、需要多少物资交换。
　　这都是好东西，大家渴望得红了眼。
　　可惜，能拿出闻择想要东西的人，基本没有。
　　还有人问，他们的金属工具往不往外换。
　　闻择和卓穆商量了下，说了个能掏空一个大部落的“天价，这些人肉痛地打消了念头。
　　在闻择这里换不到东西的人，有的退而求其次，去了别的摊子问；
　　有的诚恳地对闻择说：“我记得我们部落有一种特别好吃的果子，我今晚就去摘，你能不能把布料给我留一捆？”
　　闻择一个人应付不来，好在卓穆在他身边，帮他回应着问题、维持着秩序。
　　“你，你看看我这个你要不要。”一个个子稍微有点矮的亚兽人，挤不过高大健硕的兽人，只能高高举着手里的东西，在人群后头说。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小了，闻择估计听不到。
　　清了清嗓子，他还要再喊，闻择竟直直看了过来。
　　“那个手里举着东西、穿着黄色兽皮裙的亚兽人！对，就是你！你到前面来。”
　　亚兽人呆住了，满眼的惊喜，拨开人群往前挤。
　　见他挤得吃力，闻择还让卓穆把挡路的兽人往一边推了推。
　　有人疑惑地问亚兽人：“你这手里拿的是什么？”
　　亚兽人答道：“这是我们部落的笋子！炒着吃很好吃的！我昨晚挖的！”
　　说话间，他来到摊位前，发型都被挤乱了。
　　闻择接过他递来的笋子。
　　这颗笋子有胳膊那么长，小腿那么粗，黑黢黢的，看着很老。
　　剥开外皮，里面倒是很嫩。
　　闻择有些惊喜地问他：“这个笋子你带来了多少？”
　　亚兽人兴奋地答：“两大筐呢！”
　　闻择：“那你想换什么？”
　　亚兽人一指摊子上的玻璃：“这个宝石行吗？”
　　围观的人先嚷嚷开了：“你用两筐笋子，就想换宝石？”
　　“摊主肯定不会换的！”
　　亚兽人脸顿时一红，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谁知，闻择却说：“这个是玻璃，不是宝石。你想换的话，我可以给你换半块。”
　　他摆出来的是一米乘半米的玻璃，半块也没多少。
　　亚兽人刷地抬起头，被惊喜冲击到呆愣。
　　“真的给我换？”
　　“当然。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切一块下来。”
　　山南部落很多人都有打磨玻璃的经验，知道用什么石头比较容易切，闻择直接请来了秦山帮忙。
　　很快，那半块玻璃，落在了亚兽人的手中。
　　亚兽人激动到热泪盈眶。两筐笋子，竟然换到了这么好看的玻璃！啊啊啊，赚大了！
　　闻择：好久没吃笋子了，回去用笋子炒熏肉，吸溜。
　　至于种笋子，他准备试试，没抱太大希望。
　　山南部落的气候，不适合竹子生长。
　　围观的人彻底沸腾了。
　　“这小子真是好运啊！”
　　“快快，把咱们的族人都叫过来，问问他们带了什么食物！晚了宝贝就被人换走了！”
　　“好，我这就去！”
　　有人帮忙扩散消息，闻择乐见其成。
　　他往天边看了一眼，纳闷的是，那两个秃鹫走商，把他的消息传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84章 辣椒
　　晨猛和夕烈真的帮闻择宣传了。
　　四天, 他们足足跑了七个部落。
　　听起来不多，那是因为他们选的都是大部落，赶路需要大量的时间。
　　到地方后, 和部落里负责的人展示货物、讲解闻择的“画册”，也很费嘴皮子。
　　本来他们昨晚就该转头往伊甸草原这边飞的，听人说, 林荣部落有一种尖辣果, 好像是闻择要找的辣椒，他们马上飞去了林荣部落。
　　达成共识后，他们和林荣部落的人一起摘了尖辣果。
　　此刻, 正背着尖辣果在天上飞呢！
　　林荣部落大部分兽人的兽形是小熊猫, 体型偏小, 跑起来也没那么快。
　　晨猛和夕烈急坏了, 时不时低头催促他们几句。
　　地上的小熊猫们跑得呼哧带喘的：“别催了别催了！我们腿短！已经在尽力跑了！”
　　“我们昨晚忙了半宿, 今天天没亮就起了。放在往年, 我们根本不会来这么早的！”
　　其他小熊猫附和：“对啊对啊！我们已经够勤快了！”
　　晨猛鸣叫了一声：“我们知道你们很累, 想想闻择手上那些好东西，晚点可就被别人换走了！大家再坚持坚持！”
　　夕烈也喊：“错过这次，可要再等一年啊！”
　　他们不愧是当走商的，林荣部落的人被他们给绕进去了, 卯着劲儿地往前跑。
　　都没想想, 就算秋收集会上换不到, 他们还可以去山南部落换啊。
　　就这么紧赶慢赶的，伊甸草原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坐在兽人背上的亚兽人们，率先欢呼起来：“咱们到了！”
　　小熊猫们放缓了脚步，喘着粗气和天上的两兄弟说：“草原太大了，麻烦你们帮我们找找, 闻择他们在哪。”
　　两兄弟拍打着翅膀：“没问题！”
　　吸了一口气，他们猛地提速，向草原上空冲去。
　　不过天上有不少鸟类兽人在飞，他们差点和一个棕色带白色斑点的大鸟迎面撞上，急匆匆避开时，那大鸟还喊了一声：“看着点儿啊！”
　　两兄弟只好放缓了速度。
　　天上视野好，他们瞳孔缩放，盘旋了小半圈后，找到了闻择！
　　闻择换上了漂亮的麻布衣裳，戴了首饰，俊秀的脸上还涂了彩绘，更出挑帅气了，他们一下都没敢认。
　　而他身前的摊子，围着的人最多，大家都抢着和他说着什么，闻择一个人应付不来，请了同部落的人帮忙。
　　刚刚那个差点撞上他们的棕色大鸟，也是奔着闻择去的，落地变成人形后，使劲儿地往人群里面挤。
　　晨猛和夕烈说：“我先过去找闻择，你去把林荣部落的人带过来。”
　　夕烈：“好。”
　　晨猛耳力敏锐，双脚站稳，变成人形后，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没办法，这些人声音又大，又杂，太吵了。
　　他还听到那个棕鸟兽人扯着嗓子喊：“让一让啊！最前面那个和摊主做交易的是我们的族长！让我过去！”
　　闻择忙着低头查看这位族长带来的东西，加上周围太吵了，他并没发现晨猛过来了。
　　摆在闻择面前的，是整整两筐的带皮花生。
　　这花生大个饱满，最小的都有他食指那么长。
　　花生皮上，还沾着一点没干的泥土。
　　“这是你们新挖的吧？”他看向面前轮廓幽深的青年族长，问。
　　说话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族长的发型。
　　他棕色的短发，竟然梳成了一个大背头，发丝油润，就像是用发蜡抓过一样。
　　兽世怎么可能会有发蜡这种东西呢，闻择差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不过这个发型真挺好看的，威严有气势，很适合秋收集会这种场合。
　　他带来的人，大半梳的也是背头，容光满面的。
　　到底是用什么抓出来的呢，一会儿谈完生意，自己找个机会问问。
　　背头族长笑着回答：“是的，今早挖的。这个多粒坚果是我们部落的特产，我们每年都要带不少来参加秋收集会。不管是生吃还是炒熟了吃，都很香。”
　　闻择点了点头。
　　叫族长过来的那个亚兽人，期待地追问闻择：“能换彩色布料吗？”
　　闻择说：“能。不仅是布料，我这的其他东西，也能换。”
　　花生不那么挑种植的环境，他估计能在山南部落种活。
　　最重要的是，比深山老林里的坚果容易获得多了。
　　背头族长很是高兴，请闻择为他简单讲了讲摊子上的东西。
　　闻择说起玻璃的时候，他神色未变；
　　说起布料和陶器的时候，他眼睛稍亮；
　　等说起肥皂时，他眼中迸发出光芒，激动地问：“能让我试试这个肥皂吗？”
　　闻择痛快地说：“当然。”
　　站在他身侧的卓穆，很快就把水囊递了过来。
　　背头族长伸手，接了一捧水，把手润湿。
　　然后，按照闻择教他的，在手上打了两下肥皂，掌心一搓，就出现了好多泡沫！
　　卓穆再倒水，他把泡沫洗净，对着日光看自己变得干燥清爽的手，连声赞叹：“这个好！我要把带来的几筐花生换两捆布料，两个陶器，其他都换成肥皂！”
　　他身后的族人，都赞成地点头。
　　他们会这么喜欢肥皂，让闻择有点意外。
　　记得白寒第一次到山南部落，自己给他介绍肥皂时，他还觉得肥皂的去污能力没多大用呢。
　　果然每样物品，都有他们的目标客户哇。
　　能达成交易就是好事，闻择不纠结那么多。
　　“行！”闻择乐呵呵地说，“咱们算算怎么换。你是只要这个普通的肥皂吗？”
　　背头族长问：“还有别的？”
　　“对，比如硫磺皂，主打的是杀虫，部落里的崽崽们身上生虫子，洗几次就好了。”
　　“也是好东西啊！硫磺皂我们也想要！交换这两种肥皂需要的物资是一样的吗？”
　　闻择摇头：“不是，如果你换普通肥皂，我可以给你三十五块，换硫磺皂，只能给你十五块。”
　　背头族长捏着下巴琢磨了两秒，又问：“你带来了多少普通肥皂、多少硫磺皂？”
　　闻择：“五十块普通的，三十块硫磺的。”
　　背头族长：“行，我知道了，我让部落里的人把手上的多粒坚果都拿过来，先和你换五十块普通肥皂，剩下的能换多少硫磺皂，就换多少。”
　　闻择眼睛也亮了，这可真是个“大主顾”啊！
　　“没问题！你去喊……”
　　话还没说完，晨猛和夕烈护送着林荣部落的族长，终于挤到了最前面来。
　　“不能都换给他们啊！我们也很需要肥皂的！”林荣部落的族长喊道，“而且我们带来了你要的尖辣果！”
　　闻择眼皮一跳，意外地看过去。
　　晨猛扶着林荣部落的族长，急忙向闻择解释：“就是你说的那个辣椒！”
　　“什么？！”闻择惊喜地问，“快给我看看！”
　　立刻有人把背筐解下来，往摊子前面一放，揭开了上面盖着的大片树叶。
　　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树椒！
　　这树椒是浅黄色的，个头不大，却十分饱满，富有光泽。
　　征求了林荣部落的同意后，闻择拿起了一枚辣椒。
　　新鲜的树椒脆脆的，闻择轻易从中间掰开，立刻感受到了扑鼻的辣味儿！
　　之前他在虹日部落找到的树椒，估计是被鸟儿带过去的种子，落地生了根。
　　奈何虹日部落的水土、气候不适宜这种树椒的生长，所以果子干干瘪瘪，味道也不好。
　　这个树椒，他用舌尖轻轻一蘸……唔！辣味真正！一点儿都不苦！味道太好了！
　　闻择好几个月没吃到辣椒，想念得不得了，此刻激动坏了，给了晨猛夕烈两兄弟一个赞许的眼神。
　　“没错，这个就是我要找的辣椒！谢谢你们，帮大忙了！”
　　两兄弟一听自己圆满完成了任务，倍加高兴，腰板都骄傲地挺直了。
　　“咱们是朋友，不用客气！”他们灿笑着说。
　　林荣部落的人一听，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族长问闻择：“既然是你要的东西，能用来换我们想要的肥皂吧？”
　　刚刚那个背头族长，眉毛一挑，马上说：“不行！我们已经和他谈好了，五十块肥皂，我们全包了！”
　　林荣部落的族长一脸难色，商量道：“这次能不能让给我们？我们部落领地潮湿，烦人的小虫子又多又毒，总是给我们咬得一身包，特别痒。听说肥皂水能祛毒止痒，我们很想换一些回去用。”
　　“是啊是啊，我们昨天半夜就起来摘尖辣果，你瞧瞧，我胳膊被虫咬了，现在还肿着呢。”林荣部落的其他人帮腔。
　　背头族长叹了口气，说：“你们的情况我理解，但我们部落也真的很需要肥皂。我们爱吃含油多的果子，所以身上头发上一直出油，你们瞧瞧我们的头发，常年油乎乎的。要是有了这个肥皂，我们就能清爽一下了。”
　　他带来的人也委屈地说：“没错，因为我们爱出油，别的部落的人，都觉得我们脏兮兮的，其实我们每天都洗澡的！我们用的还是热水呢，可就是洗不干净啊！唉，烦死了！”
　　闻择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能梳成背头，是因为头发本来就油啊……
　　带入一下自己，要是整天顶着能炒菜的油头，不用别人，他自己都嫌弃死了。
　　林荣部落的人也表示了对他们的理解，不过没有让步。
　　“你们用沙子和土搓搓，多少会有效果，我们被虫子咬了，才是真的难受啊！”
　　“那你们涂药啊，想办法杀虫啊！光靠肥皂怎么行！”
　　“反正我们比你们更需要肥皂！”
　　“胡说，我们更需要！”
　　两个部落争着争着，火|药味儿很浓。
　　林荣部落的族长挥舞着胳膊，凶巴巴地说：“我们带来的尖辣果，可是闻择特别想要的！像我们领地，常年闷闷湿湿的，吃点这个果子，马上浑身发热、发汗，祛湿一绝！”
　　背头族长也提高了声音：“我们的多粒坚果，不仅味道喷香，吃完浑身都有劲！”
　　“我们带来的尖辣果很多！”
　　“我们的多粒坚果也不少！”
　　“你们没我们好！”
　　“你们才没我们好！”
　　两人越吼越大声，各自带来的族人也义愤填膺的，眼看都要打起来了。
　　背头族长大叫：“反正我们是先来的！”
　　林荣部落的族长：“秋收集会又不讲究先后！看的是摊主想要什么！不信你就让闻择来选！”
　　背头族长急红了眼：“行！他要是选你，我们马上就走！”
　　他们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齐齐看向闻择。
　　“你说，你选谁！”两人异口同声。
　　闻择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刚刚吵太凶了，我实在插不上话。都是朋友，要和和气气的啊。”
　　“哼，”林荣部落的族长说，“我们已经很和气了。”
　　背头族长眉心一跳，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
　　闻择大喊：“停！都不准吵！听我说！”
　　两人只好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我刚刚就没说完。”闻择扭头从身后的背筐里面，又拿出了一块用纸包着的肥皂。
　　他将包装打开，里面的肥皂，竟然是淡粉色的！仔细闻，还有花香味儿！
　　不仅面前两个要换肥皂的部落，其他围观的人也惊呆了。
　　“兽神啊，这是什么？！”
　　闻择托着肥皂介绍道：“这次我们带来的，除了普通肥皂和硫磺皂，还有这种花草香的肥皂。
　　“它的功效和普通肥皂是一样的，不同的是有香味儿，用它洗澡以后，香气能在身上留一段时间。
　　“你们想不想试试？”
　　大家热烈地喊：“想！”
　　闻择让他们自己取水，把手打湿，然后把肥皂交出去，试用了一圈。
　　人群里不断传来惊叹：“我的手变得香香的！我好喜欢！”
　　“肥皂的颜色和样子也好好看啊！”
　　“去污能力好强！”
　　“啊啊啊族长，咱们别换普通肥皂了，换花香皂吧！”
　　林荣部落的人率先反应过来，大声嚷嚷：“闻择，为了部落之间的友谊，我们把普通肥皂让给他们了！我们要换花香皂！”
　　另一个部落不干了：“我们也想要花香皂！”
　　林荣部落：“这次是我们先说的！”
　　另一个部落急坏了，忙问：“闻择，花香皂你带过来多少啊？不会一次就被他们换光吧？”
　　闻择早就料到花香皂会更受欢迎，笑道：“放心，我带了一百多块呢。你们两个部落都有份儿！”
　　他们惊喜极了，年轻人恨不得在地上蹦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都能换到花香皂了！哈哈哈！”
　　闻择和他们商量好交换的物资，一手收花生和树椒，一手交肥皂。
　　因为林荣部落带来的树椒很多，除了肥皂，闻择还给他们换了布料、陶器和一片玻璃，他们上上下下高兴坏了。
　　另一个部落换到肥皂，同样兴奋，走出人群，就有兽人变成兽形，拍打着翅膀，迎风而起。
　　闻择眯了眯眼睛，越看越觉得像自己以前在动物世界里看到的，一种名叫“油鸱”的鸟类，习性也对得上。
　　当然，兽人的体型，可比现代那些鸟儿大多了。
　　他们盘旋在天空中，兴奋地叽叽喳喳。
　　闻择听懂了，他们是在说，现在就去找个山涧洗澡，洗完了再来玩，哈哈。
　　做完这两笔交易，晨猛和夕烈才总算和闻择说上话了。
　　他们先是解释了一番，自己这几天都跑了哪些部落，怎么和他们说的。
　　“有四个部落到这，比雪海部落还远，我们飞过来的时候，没见到他们的人。而且准备东西，也需要不少时间，你再稍微等等。”
　　闻择点头，表示理解。
　　“消息要靠口口相传，就这么几天，肯定没传开呢，我不急。”闻择说，“这次真的谢谢你们了，今晚你们还是去我们部落住吧，我请你们吃饭！”
　　两人十分惊喜：“又能吃到好吃的饭菜了？太好了！”
　　闻择：“哈哈，别客气。”
　　晨猛没忘了自己是个走商，提前和他打招呼：“没想到你们又做出了花香皂这么好的东西，等我们走的时候，一定给我们换点儿。”
　　闻择：“没问题！”
　　夕烈则是兴奋地感叹：“你们竟然真的将黑铁块锻造成工具了！兽神啊，你们太厉害了吧！”
　　晨猛也盯着闻择的铁刀看了好久了，连连点头：“包括黑银部落在内，我们走过那么多地方，他们都拿黑铁块没办法！你们却成功了！！你们真是被兽神眷顾的人！”
　　两兄弟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的尴尬。
　　亏他们一路上想了好多安慰闻择的话，挺好的，全没用上！哈哈！
　　闻择被两兄弟的恭维和赞叹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见他们实在喜欢，闻择就把黑铁刀递过去，给他们看了个够。
　　摊子周围的人，都羡慕疯了。
　　两兄弟说，这个刀，比黑铁部落打造的好上很多。
　　再一想，闻择手上还剩下那么多黑铁块，要是全部打造成金属工具……天呐，那得换多少物资啊！
　　他们之前觉得闻择换了一筐废铁块，实在太亏了。
　　事实证明，闻择是以小博大，赚大了！
　　这么聪慧、果决、判断力强的亚兽人，简直闻所未闻啊！
　　他们也不觉得自己赚的少，因为他们不懂冶炼，黑铁块在他们手上，才是一点用都没有。
　　把黑铁刀递回去的时候，晨猛真心实意地道：“闻择，我觉得你比我们兄弟更适合当走商。”
　　夕烈一个劲儿地点头，硬朗的面颊上满是钦佩。
　　闻择笑了笑，说：“以后如果有机会，我还真想出去走走。你们比我有经验，别忘了教我几招。”
　　晨猛和夕烈倍感荣幸地齐声道：“好！”
　　闻择想到什么，又问：“黑银部落离这边不算很远，他们来了吗？”
　　晨猛一怔，说：“好像没看到他们的人。”
　　闻择：“他们不来了吗？”
　　晨猛：“我们不是这边的人，不太了解啊。”
　　摊子前面围观的人闻言，马上热情地向闻择解释起来：
　　”他们确实没来！”
　　“似乎是因为他们部落很强盛，其他部落都抢着和他们换东西，所以他们好东西见的太多了，秋收集会就参加得不积极。”
　　“是的，三天能来一天就不错了。”
　　闻择若有所思：“知道了。”
　　开了个好头，后面的交易还算顺利。
　　不过都是散客，以部落名义找过来的很少。
　　闻择换了些好吃的果子和菌子。
　　值得一提的是，他还换到了南瓜！圆滚滚的，表皮金灿灿，个头超级大！一看就超好吃！
　　交易做到中午，他带来的东西，换出了个七七八八，雪海部落和烈风部落的人，终于赶到了。
　　闻择索性把摊子收了，和他们边逛集市，边说着话。
　　白寒问道：“上午和你换东西的人肯定很多吧？”
　　闻择话说的多，嗓子都哑了。
　　他接过卓穆递来的水囊，小口小口润着嗓子，说：“是不少，不过绝大部分都是我不要的东西。”
　　从伊甸草原往北，气候差不多，物种也大差不差。
　　所以他有心理准备，本身味道就不错的食物，应该早被发现了；
　　像他想找的，比如大葱和生姜，生吃味道那么冲，谁会没事啃两口啊。
　　再比如豆子，蒸了吃爱涨肚、放屁，大家吃着不舒服；
　　黄谷脱粒困难，大家也都不想找来吃。
　　卓穆陪在他身边，温声说：“慢慢来，会找到的。”
　　闻择点头，黑眸含笑：“嗯。这次能换到几样我想要的食物，我已经很满足了。”
　　卓穆凝视着他，也笑起来。
　　烈风部落的族长狂信挠了挠脑袋，惭愧地说：“之前和你学织布的时候，还说会帮你寻找种子，结果这段时间过去，一点进展都没有。”
　　白寒说：“我们也是，只帮闻择找到了萝卜和大蒜。”
　　狂信白他一眼：“只？你们最起码还找到两样呢，我们可是一样都没有！”
　　越说，狂信就越犯愁。
　　听说山南部落染的布和新烧出来的玻璃特别漂亮，他还想和闻择换点，现在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了。
　　没想到，闻择却主动问他们，要不要陶器什么的。
　　狂信瞪大眼睛，惊讶道：“我们没带种子来，也能换吗？”


第85章 水煮肉片
　　闻择说：“当然啦！咱们几个部落挨着, 换东西还是用寻常物资就行。不过不是现在换哈，是秋收集会之后。你们要是想换，我就一块记录下来。”
　　白寒和狂信被巨大的惊喜给砸晕了, 感动得无以言表。
　　“我们想换！太想了！闻择，你真是太好了！”狂信激动地说。
　　白寒重重点头：“能和你们山南部落挨着，真是幸运。”
　　他们两个暗下决心, 冲闻择对他们这么好, 往后闻择的事，就是他们的事。
　　山南部落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他们绝对抢着上！
　　闻择感受到了他们的善意与赤诚。在帮助他人的过程中, 他同样收获着成就感与快乐。
　　＊＊＊
　　早饭吃得简单, 正午刚过, 闻择肚子就饿了。
　　草原不大方便生火, 他和卓穆便把带来的肉肠煎了, 又拿陶罐, 煮了个肉丸子汤, 烤了他上午换到的南瓜。
　　让卓穆看着火候，闻择现场炒制了一个“烤肠撒料”，用的是麻刺果粉末，树椒末, 盐粉和花生碎。
　　考虑到卓穆和印河之前都没吃过辣椒, 闻择只放了一点点。
　　炒制好, 他把撒料拌匀，让卓穆喊印河过来。
　　离老远，印河就兴奋地问：“哥，这是什么味道！闻着有点冲，但是好香啊！我都要流口水了！”
　　闻择朝他招手：“是我和林荣部落的人换到的树椒, 来，尝尝。”
　　“好嘞！”
　　闻择把烤肠放在陶盘中，再拿木勺子，往上面撒料。
　　一面撒完，又撒另一边。
　　等一盘撒好，大家伸着筷子，一人夹了一根。
　　“先少咬一点。”闻择提醒完他们，自己却咬了一大口。
　　唔！
　　久违的辣椒味儿，激发着香浓的肉香，在味蕾上面跳跃，爽得他头皮发麻，好吃得他想落泪！
　　这个树椒真是绝了！
　　印河深深地嗅了一下，张口，咬下了个烤肠尖尖。
　　伴着咀嚼，他的眼睛缓缓瞪大，瞅着闻择，“咕咚”，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了。
　　闻择期待地问：“怎么样？”
　　印河：“嘶，辣味儿和须须头、大蒜都不一样！我舌尖有点点痛，但还想再吃点儿！”
　　闻择哈哈笑道：“那就吃啊！还有这么多呢！而且配烤肠吃不算什么，等回家后，我给你们做个水煮肉片，放一把麻椒和辣椒，泼上热油！啧啧，那才是真的爽！”
　　印河不知道水煮肉片是什么，但是闻择以前做过酸汤肉片，超好吃的！听他形容，水煮肉片肯定也不差！
　　“好！！”他期待地喊。
　　闻择转头看向卓穆，一下被他的样子逗笑。
　　男人冷白的面颊变成了绯色，本来就红的嘴唇，现在更红到秾稠，肉嘟嘟的，很可口的样子。
　　闻择眼睛暗了暗，咔嚓咬下脆脆的烤肠皮，故意问他：“加辣烤肠好吃吗？”
　　卓穆抿了抿唇，清咳一声，说：“好吃。”
　　闻择：“那我再给你来一根？”
　　卓穆沉默两秒：“……行。”
　　闻择开怀大笑，不逗他了，给了他一根原味的。
　　卓穆也拿他没办法地笑了。
　　饭吃到一半，桑回找了过来，一怔：“闻择，吃饭呢？”
　　闻择放下筷子：“没事，你说。”
　　“有几个部落带来了黄豆，正找你呢，你等会儿去看看？”
　　“黄豆！”闻择的眼睛锃亮，“好啊，我很快吃完就去！”
　　桑回忙摆手：“不用急，他们现在在柏灵那看布料呢。”
　　闻择好奇地“哦？”了一声，冲桑回勾手，让他坐下来说，又给他递过去一根蘸了辣椒的烤肠。
　　“这一上午我光忙活自己的摊子了，咱们部落其他人怎么样啊？”闻择问。
　　烤肠有点热，还散发着麻辣的香气，桑回看了看，没贸然下嘴。
　　他说：“都挺好的，大家攒的那些布料、陶器、饰品、兽皮什么的，都很受欢迎。柏灵那小子，因为有金属刀和玻璃饰品，吸引去了好多好多人，一上午净听别人夸他了，给他美得尾巴都要翘起来。”
　　柏灵是亚兽人，当然变不出尾巴，桑回是故意嫌弃他。
　　从桑回的眼里，闻择更看到了他对自家崽崽的骄傲，忍俊不禁。
　　桑回自豪，不仅是因为柏灵能独当一面了，更是对闻择深深的感激。
　　因为他，山南部落才能在短短几个月，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是整个部落的大功臣。
　　此刻，黑发黑眸，嘴角挂着笑意的亚兽人热情地和他说：“叔，你尝尝啊，我在上面撒了今天新换到的辣椒，吃着很爽的。”
　　笑意爬上桑回的眼角眉梢，“好。”
　　他品尝着辣辣的烤肠，味道还真是很特别！越吃越香，上瘾似的停不下来！
　　吃完一根，桑回就郑重地问：“辣椒真开胃，林荣部落的人走了没？我也想和他们换些辣椒。”
　　闻择说：“没走，但他们的辣椒都换给我了。等回部落后，我给你分些。”
　　桑回说：“那谢谢你了！回程你们东西要是太多，就让吉砂帮你们背！”
　　闻择也没和他客气：“行！”
　　后来柏灵等人结伴来找闻择，闻择今天很高兴，给他们都分了烤肠。
　　有的人很喜欢辣椒的味道，有的吃不惯，说嘴巴太痛了。
　　他们走的时候，还给闻择留了不少回礼，有果子、蜜块、漂亮贝壳什么的。
　　值得一提的是，闻择这边烤肠的香味太霸道了，引得其他部落的人也来围观，咽着口水问，能不能给他们换一些。
　　闻择抱歉地道：“我们今天只带了够自己吃的，要是你们喜欢，往后等天气冷些，可以到山南部落去，找我们换。”
　　大家遗憾地点头：“好。这样一来一回，也不怕肉肠在路上坏掉了。”
　　还有人嘟囔，不就是是肉肠吗，看着挺简单的，自己回去做不就行了。
　　结果真做出来，却完全不是一个味儿。
　　告别了几波人，闻择他们也吃得差不多了。
　　他笑着和主动收拾碗筷的卓穆说：“本来我还真想过，做点肉肠和丸子到集市上换物资的，但山洞里堆着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还是先把山洞清一清吧。”
　　卓穆理解他：“这三天，咱们就好好玩。明年的秋收集会如果有机会，咱们再多做些肉肠、丸子。”
　　和他说话就是省事，闻择美滋滋地点头，心想：说不定明年他们有更好的东西呢。
　　等他们收拾好，闻择带着卓穆和印河，去找了桑回，再由桑回领着，见到了几个带豆子过来的族长。
　　他们的领地距离山南部落都很远，之前没什么来往。
　　有个族长说：“我们是听走商传来消息，有个聪慧的亚兽人会带来很多好东西来伊甸草原，指定用种子做交换。正好我们部落有这种黄色的豆子，就去采集了一些，你看看。”
　　其他部落的情况，和他们差不多。
　　他们带过来的豆子，是已经脱了粒的，装在垫了层层树叶的编筐中。
　　闻择走过去一看，豆子无一例外都黄了。
　　他问道：“你们几个部落，是不是比我们部落热？”
　　几个族长面面相觑，说不清楚。
　　卓穆说：“是，你看他们，穿的比咱们要少很多。”
　　闻择点点头。那就是了，这些豆子都已经成熟了。
　　和他上辈子所见不同的是，有的豆子是椭圆形的，有的扁扁的，还有的表面竟然有花纹。
　　每样豆子，他都尝了尝，味道倒是大差不差。
　　检查完，他和等待的大家说：“可以换。”
　　这些人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等闻择过来的这段时间，他们都听说了，闻择带来的东西有多么的稀奇、多么的好，大家抢破了头换。
　　而豆子，在他们各自的部落，都是没人爱吃的东西。
　　能换到闻择的好东西，他们求之不得啊！
　　兽世民风淳朴，确定了交换，闻择没怎么费工夫，就和他们谈好了交换的事宜。
　　几个族长笑容满面，带上陶器、布料等物离去。
　　闻择和卓穆背上豆子，准备去和山南部落的人汇合。
　　一转身，闻择见小卷毛秋芦，不知等了多久，小脸白白的，有些失落的样子。
　　闻择温声问：“秋芦，你怎么来了？”
　　秋芦抿抿唇，小声说：“我听说你换到了豆子……那，那咱们还去找豆子吗？”
　　闻择失笑：“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当然要找啦！”
　　秋芦呆呆地瞪大了嘴巴。
　　闻择走到他身边，转身给他看自己背着的筐：“你瞧，他们带来的豆子，有圆有扁，和咱们部落生长的黄豆品种不一样。万一这些豆子在咱们领地种不活呢？”
　　秋芦转悲为喜，他真怕自己帮不上闻择的忙。
　　“嗯嗯！好！那咱们多找些种子，挨个种！”
　　闻择：“是的。”
　　他又问起秋芦在集市上玩的怎么样，后者开心地答：“我和父亲带来的东西都换出去了，换了好多物资呢！特别顺利！”
　　有了这些物资，父亲之后一段时间，打猎的压力就小了。
　　闻择也很为他高兴。
　　下午，闻择没再和人做交易。
　　他和卓穆在草原上慢慢地逛着，听卓穆给他讲着其他部落兽人们的兽形和习性，很新鲜有趣；
　　碰上喜欢的小玩意，闻择不差钱，谈谈价就换到手了；
　　别人说起有意思的见闻，他会拿本本记下来，一天下来，得到了不少有待求证的消息。
　　秋收祭祀，也是在下午举行。
　　几个大部落的族长联合起来，献上他们准备的兽肉祭品，念着古老悠远的祝词，跳着大开大合的祭祀舞蹈。
　　大家齐齐向兽神祷告：今秋风雨平顺，让他们可以储存到足够多的食物过冬。
　　等祭祀结束，草原上燃起了巨大的篝火堆，不拘泥兽人、亚兽人还是崽崽，都在篝火旁边载歌载舞，笑闹游戏。
　　闻择很容易被喜庆热烈的气氛感染，一下午过去，笑得脸都要僵了。
　　卓穆的笑容也比之前多了不少，每次他看过去，都发现卓穆在深深地望着他。
　　闻择也不躲，就这么歪着脑袋，冲他笑。
　　卓穆赤色的眼眸，越发深邃。
　　后来两个人不知是谁先拉住谁的手，总之他们挤在人群里，跳了半天叫不上来名字的舞，哪怕手心汗湿了，也没有松开。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山南部落的队伍重新集结。
　　闻择和桑回清点了几次人数，确定没落下任何一个，领着队伍，往部落走。
　　回程的路上，大家仍是兴奋得不行，有说不完的话。
　　除了在集市上碰到的人、换到的东西、听到的新鲜事，他们说的最多的，便是其他部落对山南部落的震惊和羡慕。
　　这一次，山南部落真的扬名啦！
　　夕阳照得人身子懒懒的，闻择瞧着好像没人注意自己，就一点点躺了下来。
　　呼，不愧是真.蛇皮床垫，舒服得人头皮发麻～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闻择在路上裹着兽皮毯子，睡了一觉，所以一点儿也不困。
　　他让卓穆去整理今天换回来的东西，让印河帮自己料理食材。
　　晨猛和夕烈跟他们一块回来了，考虑到他们对家中不熟悉，闻择只让他们帮忙烧烧火、打打水。
　　他用嫩嫩的兽里脊肉、树椒、麻椒、花生等物，给大家做了一道喷香麻辣的水煮肉片！
　　当然，考虑到大家都不擅长吃辣，他做的只是微麻微辣口味。
　　至于不辣的菜，他切了笋片，又取了一块他们之前熏好的肉，同样片成肉片，配上韭菜段，爆炒了个竹笋肉片。
　　菌子他换的都是干的，来不及泡了，便没做。
　　但是南瓜还剩下好多，他把籽给挖去留种，剩下的切成块，蒸上；
　　炒鸟蛋他配的须须头，是不辣的；
　　但是炒土豆丝里面，他放了肉丝和辣椒丝，炒的时候虽然被辣得打喷嚏，但是真香啊，他口水直流。
　　饭菜做好，他们在石桌旁边支起了火把，吃了一顿“美味夜宵”。
　　这几道家常菜，都是闻择在现代常吃的。
　　如今在远古兽世，能吃上熟悉的菜肴，让他觉得，自己和吃饱喝足的好日子，又近了一步，心里都是满足。
　　另外几个人也对闻择做的这一桌子菜，赞不绝口。
　　印河对辣椒接受得还不错，尤其喜欢水煮肉片这道菜，吃到斯斯哈哈直喝水，也不肯停下来；
　　卓穆不喜欢吃辣，往笋片炒肉里面，伸了很多次筷子。
　　印河还一个劲儿地对闻择说：“哥，水煮肉片真是我吃过最最好吃、最最特别的菜了！明天咱们再做一次行不行？”
　　闻择笑道：“行！”
　　秋天一到，夜晚便凉了。
　　大家吃着热腾腾的饭菜，辣得出汗，真是舒爽极了。
　　因为今天回来得晚，第二天起床，都快中午了。
　　闻择便和卓穆商量了下，在家休息半天，等到半夜再出发。
　　没想到，部落里的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于是在秋收节的第三天，大家又是一块走的。
　　东西都在第一天换的差不多了，今天他们过去，最大目的便是玩。
　　有些单身兽人、亚兽人，会趁机寻找喜欢的人配对，在草原上逛逛，当做约会。
　　特别喜欢、投缘的，或许还会找隐蔽的地方，深入交流一番。
　　已经结为伴侣的夫夫，顾虑就更少了，总是一到地方，就双双不见了。
　　闻择和卓穆显然还没到这一步，在草原上走走，也很惬意。
　　让山南部落的人意外的是，他们刚抵达草原，一群身材健硕、皮肤古铜、浓眉大眼的人便围了过来。
　　他们都裹着上好的兽皮，鼻梁格外高挺，双目灼灼。
　　虽然平均个头比山南部落的人矮，但目测也有个一米八五，气势很足。
　　山南部落这边的人，立刻警戒了起来，卓穆领着数个强壮的兽人，站在了最前面。
　　“你们等等我啊！”一触即发时，赤屿熟悉的声音传来。
　　闻择见他急得直接变成大红狐狸，迅速跑到近处，又匆匆变成人形，站在两个队伍中间。
　　他向山南部落的人解释着：“别担心，他们不是找麻烦的。这是黑银部落的族长，焚钰。因为我和他们打过交道，所以他们拜托我引荐。”
　　竟然是黑银部落的人？闻择看向领头的中年兽人。
　　他裹着黑色的兽皮裙，赤着肌肉遒劲的上半身，长相很是威严英挺，可能是总皱眉的原因，眉间竖着一根悬针纹。
　　焚钰主动开口：“你们好。”声音低沉微哑，态度比较平和。
　　赤屿又指着闻择说：“这就是山南部落的闻择。”
　　闻择眨巴眨巴眼睛。黑银部落的人，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事实证明，就是。
　　确定是误会一场，桑回留下闻择、乌叶和卓穆，让其他人去玩。
　　焚钰也挥挥手，黑银部落的人散开。
　　最后，他带了一个兽人，一个亚兽人，朝闻择靠近。
　　“咱们找个地方说？”他问。
　　桑回等人都看向闻择，闻择便拿了主意：“好。”
　　两伙人找了一处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草地，面向而坐。
　　焚钰盘着腿，两只布满了茧子、骨节粗大的手，搭在膝盖上。
　　他看着闻择，说：“我们前天就听说，你们带来了自己锻造的黑铁刀，所以昨天早早带着人来伊甸草原，想见见你们，结果你们没来。”
　　闻择笑笑：“我们部落远，一来一回费时间。”
　　焚钰说：“嗯。能把你们的黑铁刀，借给我们看看吗？”
　　闻择颔首，将自己的刀解下来，递给了他。
　　焚钰和他身侧的两人看过，皆露出了震惊之色。
　　好一会儿，焚钰恋恋不舍地把黑铁刀还过来，问：“没猜错的话，你们冶炼的矿石，是源自我们部落吧？”
　　闻择：“对，从走商那里换的。”
　　焚钰了然：“原来是他们。”
　　他指了指刀，问，“我们想学你们冶炼方法，你们多少物资肯换？”
　　身侧的两个人附和：“我们部落盛产黑银，每年都会锻造出很多黑银工具，黑银工具的珍贵你们想必也清楚，我们可以用一百个黑银工具，和你们换。至于打造什么样的黑银工具，你们可以自己定。”
　　“或者你们想要珍珠宝石、兽皮陶器等等，我们部落也攒下了很多。”
　　“听说你在找种子，我们可以帮着你一块找。”
　　闻择静静地听完，淡然一笑，说：“你们给出的条件，的确很诱人。但是很抱歉，冶炼方法，是我们部落立足的根基，就算你们给出再多的物资，我们也不会换。”
　　焚钰皱了皱眉，悬针加深，觉得这个年轻的亚兽人可能是嫌少。
　　于是他说：“两百个黑银工具，外加帮你找种子。”
　　闻择摇了摇头，道：“我是真的不准备换。”
　　焚钰还没说话，另外两人急了。
　　“那可是足足两百个黑银工具啊！你知道虹日部落和我们换一柄黑银刀，要给我们多少个陶器吗！”说难听点，两百个黑银刀，能把以前那个山南部落买下来还有剩呢。
　　“除了我们部落，根本没人出得起这么多的物资！你确定不考虑考虑？”
　　闻择收起了笑容，气势沉淀下来，竟丝毫不输焚钰。
　　“我确定。”他淡淡地说。
　　焚钰定定地看了闻择十多秒，沉声问：“年轻人，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把冶炼的方法教给我们？”
　　闻择目光不避不闪，“你们并入我们部落，接受为期五年的考察，确定没有异心，我们可以选几个人，教授方法。”
　　焚钰的脸色猛地变了，另外两个人，气得直接站了起来。
　　“你！”
　　卓穆等人，一直警惕地盯着他们。
　　见状，也马上起身，和他们对峙。
　　如果他们敢硬来，山南部落也不是吃素的！
　　闻择依旧是坐着，黑眸看着焚钰，勾了勾唇：“焚钰族长，是你让我说的，怎么还发火了？”
　　焚钰紧皱着眉，呵斥他身边的两人。
　　两人面色一僵，低头给闻择道了歉。
　　之后，焚钰也站起来，低声说：“是他们冲动了，对不住。”
　　闻择有点意外，看来这个焚钰族长，不是不讲理的人。
　　既然他们给了台阶，闻择便也起身，淡笑道：“没事，既然是交易，谈不成很正常。或许以后你们拿出别的诚意，我们会考虑的。”
　　焚钰后头的亚兽人问：“什么诚意？”


第86章 黄豆炖猪蹄
　　闻择笑笑：“那就要你们自己想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 也没什么留下去的必要了。
　　闻择和他们道了别，先一步带着人离开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桑回说：“咱们能烧出好陶器、玻璃和冶炼矿石, 都是因为木炭，的确不能把方法透露出去。”
　　乌叶赞成地点头：“是啊。黑银部落本来就比咱们强盛那么多，真被他们学去了, 还有咱们什么事啊。”
　　这话, 闻择只认同一半，他说——
　　“陶器的好坏不仅受温度，还受陶土和工艺的影响；玻璃最重要的则是原料以及配比。这些黑银部落都没掌握, 就算学去了烧炭的方法, 短时间内也影响不到咱们。
　　“虽然黑银部落强盛, 但他们一直都没有去学习怎么烧出更好的陶器。依我看, 他们是真的对冶炼感兴趣, 只想专注于金属锻造。所以这次听到风声, 才会多来了一天秋收集会。”
　　从黑银部落的人身上, 闻择看到了一种纯粹的“匠人精神”。
　　不断进取，精益求精，很值得自己学习。
　　其他人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
　　他们的底气, 也因此变得更足了。
　　乌叶想到闻择刚刚和焚钰谈条件的模样, 暗暗咋舌。
　　面对黑银部落的族长, 他一点都不露怯，竟然还敢说让他们并入山南部落！真的勇。
　　不知不觉间，闻择已经成了他们这些人的主心骨。
　　包括这会儿，桑回还在问闻择，秋收集会后的安排。
　　闻择说：“这几天我和鸾迅、赤屿他们说好了, 要换给他们一批陶器和玻璃，明天咱们就安排人手烧炭、烧陶吧。”
　　卓穆问：“你自己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打造的？”
　　闻择点头：“有，我得再打造一些铁器出来。我会把简单的图样在纸上画出来。”
　　乌叶豪爽地说：“好！我们帮你打造！”
　　闻择笑道：“嗯，谢谢大家啦。等我的房子盖好了，我请大家吃饭！”
　　光这两天在秋收集会，他都换了不少食物。回去后再攒攒，肯定请得起。
　　闻择暗暗感慨，他刚穿过来的时候，兜比脸都干净，现在竟然这么“财大气粗”了，哈哈。
　　乌叶他们都知道闻择手艺好，会做很多他们听都没听过的好吃的，因此分外期待。
　　又聊了两句，乌叶和桑回道别离开，闻择的身边，只剩下卓穆一个人。
　　两人慢慢走在草原上，晒着暖洋洋的日光，吹着清爽的秋风，浑身的毛孔都舒坦。
　　“闻择。”卓穆侧头唤他。
　　“嗯？”他身后就是太阳，闻择看过去，眯了眯眼睛。
　　真稀奇，卓穆的俊脸竟然透着两分局促，语气却是极认真的。
　　“这段时间我攒了不少材料，想在你要盖新房那块地的旁边，也把地基打了。”
　　闻择缓缓睁大眼睛，又是惊又是喜地问：“我说之前怎么总是不知道你干什么去了，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你也要盖房子？”
　　卓穆颔首：“是的。”
　　“可是你应该都不知道房子到底什么样吧……万一不好住呢。”
　　就听他郑重地道：“我对住处要求不高，只是想和你住得近一点。”
　　闻择嘴角翘起的弧度更大：“我新房和你的山洞，本来也不远啊。”
　　卓穆定定地看着他：“比现在远。”
　　闻择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移开了目光，笑意悄悄爬上了眉梢。
　　“你想盖就盖呗。”他嘀咕，“我同意你当我的邻居了。”
　　卓穆一怔，也高兴地笑起来，本就俊美的面庞，更加夺目。
　　闻择暗道了句“傻样”，说：“不过你真的不等我盖好了，看看效果再盖啊？我自己都怕白忙活一场。”
　　卓穆：“我是要等你先盖，不过不是怕房子盖的不好。”
　　闻择挑眉：“那是？”
　　卓穆抿抿唇，说出了他本来没想告诉闻择的计划。
　　“如果你不满意，想重盖或者重修的话，我攒的那些材料刚好可以给你用。”
　　闻择一愣：“那你呢？”
　　卓穆自然地答：“再攒就行了。”
　　他的周到和体贴，让心口蓦地涌现了一股暖流。
　　怕自己误会，他是看房子好才跟风盖的，所以才选择现在，而不是在房子盖好后，才征求自己的同意。
　　在他心中，离自己近些，比其他一切都重要。
　　闻择沉默了几秒，笑着抬起手，在他健壮的胳膊上捶了一下。
　　“对我有点信心！你要说，闻择，你盖的房子怎么可能不好住，一定超级好！”花言巧语都不会说。
　　卓穆失笑，顺着他的话：“嗯。闻择是我们部落最厉害的人。”
　　闻择偏头，狐疑地问：“所有人里？比你也厉害？”
　　卓穆眸光温柔：“当然。”
　　闻择登时被他说得心花怒放，一整天都笑容满面的。
　　又痛痛快快玩了一天，秋收节结束了。
　　晨猛和夕烈两兄弟飞来飞去地闲不住，说在伊甸草原这一片转转，过几天再去山南部落拿他们的货物。
　　闻择回到山南部落的第二天，起得有些晚，吃过饭后，卓穆去打猎，印河也被他带上了。
　　闻择一会儿要带着部落的人烧炭。
　　离开山洞前，他先去检查了下晾晒着的黄谷，已经半干了。
　　日头好得话，再有个三两天差不多能完全晒干。
　　不过一到秋天，就爱一阵阵地下雨。
　　谷子最是怕雨，闻择路上碰到巡逻的兽人，便请他们帮忙：“麻烦你们帮我看着点儿，要是下雨，得赶紧把我晒着的谷子收到山洞里面去。”
　　两个兽人连声道：“知道了，放心吧！”
　　又问：“你是要去陶窑那边？用不用我们送你？”
　　闻择摆摆手，给他们看自己的背篓：“不用。我想一路采集过去。”
　　到宝方山下，他们一直烧炭的那片空地后，闻择放下背篓，和大家一块干活。
　　现在部落里，好几个人都能烧出品质不错的木炭了，所以不需要闻择这个亚兽人在这里守夜。
　　忙活到傍晚，卓穆过来了，接闻择回去。
　　纯白巨蟒碾着夕阳的余晖，背上坐着满身灰尘但双眼黑亮的闻择。
　　“我们今天打到了贪嘴兽，我分到了半头，带脑袋和尾巴。”
　　“贪嘴兽！”闻择一个激灵，“是那种浑身长了黑毛，有着圆圆的鼻子，嘴角两边长着弯牙，尾巴细细弯弯的野兽吗？”
　　卓穆：“对。贪嘴兽不常在咱们领地出现，今年算这次，也才打到了两次。它们的肉油脂多，挺好吃的。”
　　“嗯嗯！”闻择边咽口水，边想，那可是野猪啊，能不好吃吗！
　　穿到兽世这么长时间，还没吃过猪肉呢！
　　“正好咱们在秋收集会上换了好些豆子，我今天挖出小半盆来，做个黄豆炖兽蹄！”
　　卓穆有点意外：“黄豆还能这样吃？”
　　闻择笑着说：“黄豆的吃法多着呢！要不是接下来几天都很忙，我高低磨点豆浆，做点豆腐出来！正好咱们现在有辣椒了，弄个麻婆豆腐，那滋味，能把人香迷糊了！”
　　卓穆因为不习惯吃辣椒，没吭声。
　　闻择又拍着胸膛说：“天冷了，我还可以下点豆酱，再看看能不能酿点酱油！可不是我吹牛，虽然我烧陶烧玻璃做针线活不怎么样，但是在做吃的上面，我还是很擅长的！”
　　卓穆笑着“嗯”了一声，“那过几天，咱们就做你说的那个豆浆、豆腐。”
　　闻择大声道：“好！！”
　　说着话，时间过得很快。
　　到山洞时，印河已经在烧水了。
　　闻择走过去问：“今天学得怎么样？没受伤吧？”
　　印河笑着回答：“没有，卓穆哥他们把我保护得很好，还教了我很多打猎技巧。哥，晚上咱们吃什么呀？”
　　话题转换得这么生硬，给闻择逗笑了。
　　“吃肉！”
　　“太好啦，我最喜欢吃肉了！”
　　闻择心想，馋猫，大熊猫的猫！
　　他转头，检查了下卓穆带回来的半头野猪，很新鲜。
　　可惜的是为了保存，血在野外就放了，不然做一道蒸猪血，也是相当好吃的。
　　“卓穆，你们打猎的时候，看到贪嘴兽的幼崽了吗？”
　　“没有，现在不是下崽的时节。你想要它们的幼崽？”
　　闻择点头：“对。”
　　卓穆：“那恐怕要等到明年春天了，到时我帮你留意着。”
　　真靠谱。闻择笑眼弯弯。
　　“对了哥，”印河想到什么，问，“你们上回不是说，要去抓长腿幼鸟吗？”
　　闻择：“是的，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他抽出腰后的砍刀，手起刀落，剁了两根大猪腿下来，扭头问卓穆：“等这几天忙完，咱们先去把幼鸟抓回来？”
　　卓穆没意见。
　　晚上，闻择把切好的猪腿、猪蹄，先是冷水下锅，放上须须头和大蒜，好好焯了水；
　　然后，取了黄黄果凝成的糖块，还取了一小块蜂蜜块，放进锅中，用小火给炒化。
　　在糖变了色，微微冒着小泡泡时，将沥干的猪肉下锅，炒上糖色。
　　随后便是调味，翻炒，添水，咕嘟嘟地炖着。
　　虽然没有酱油和酒，但他用了几样新换到的香料，还放了几根树椒进去，估计味道不会差太多。
　　这头猪比较大，他怕肉不烂、不入味，先炖了大概一个小时。
　　然后，才把泡好的黄豆加进去，又小火慢炖了一个小时。
　　快出锅的时候，他忽然馋鸟蛋了，于是煮了十来个鸟蛋，剥了皮，丢进大石锅里，再炖二十分钟。
　　这么长的时间，香气一个劲儿地往外飘，别说印河，闻择都馋坏了。
　　借口尝咸淡，他拿筷子戳了两块猪蹄啃。
　　感觉有目光落在背上，他一扭头，印河正幽怨地看着自己。
　　闻择泛着油光的嘴角翘起：“哈哈，来，给你也尝一块。”
　　印河这才眉开眼笑，喊着：“来啦来啦！”
　　闻择没有厚此薄彼，问卓穆：“你要不要尝尝？”
　　卓穆浅笑着摇头：“我一会儿再吃。”
　　终于开饭后，一大盆黄豆炖猪蹄，放在石桌的最中间。
　　炒了糖色后，菜色鲜亮诱人，黄豆和鸟蛋被煮得圆圆胖胖的，浸着汤汁。
　　三个人嗅着浓郁的肉香，眼睛幽亮，齐齐下筷。
　　唔！不仅肉，连筋都炖软了，满满的胶质，一嚼都粘嘴，香得要命；
　　黄豆比鸟蛋入味，豆香和肉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简直绝配。
　　鸟蛋掰开，蘸点汤汁，绝了！
　　太好吃了，闻择嫌筷子用不过瘾，直接一丢，上手啃。
　　在微凉的秋夜，痛痛快快地啃着肉质鲜嫩，入口即化，软糯脱骨的猪蹄，真是幸福得无与伦比啊！
　　闻择被这一口美食，感动得都要流泪了。
　　另外两个人对这道菜同样喜欢极了，卓穆也适应了猪蹄的微辣，把骨头啃得干干净净。
　　印河更是香得嗷嗷叫：“好吃，和水煮肉片一样好吃！”
　　闻择笑道：“这俩其实都是下饭菜，要是来碗米饭，泡点汤汁，能把人香迷糊喽！”
　　印河特别期待地问：“那咱们什么时候能吃到米饭？”
　　卓穆说：“黄谷也算是米的一种吧？”
　　闻择点头：“对！所以等晒干后，咱们就能吃米饭啦！”
　　印河眼睛一亮，分外积极：“那我不跟着卓穆哥打猎的时候，就在家里翻谷子，让它们快点干！”
　　闻择灿笑：“行，好好干，到时候奖励你多吃几碗！”
　　欢声笑语中，美味的食物嚼在口中，全是幸福和满足的滋味。
　　第二天，木炭烧好，要开始烧窑了。
　　活多，加上家里暂时不缺肉，卓穆就没有去打猎。
　　两人抵达宝方山后，各自去忙。
　　闻择和亚兽人们坐在空地上，边聊天，边用陶土捏着陶胚，不时往山上看两眼，若有所思。
　　桑回问他：“傍晚陶胚烧上后，咱们再去烧点炭，留着后面冶铁用？”
　　不等闻择回答，柏灵嘟囔了句：“要是烧陶和冶铁能同时就好了，可以省好些炭火呢。”
　　有人笑道：“都不是一样东西，怎么一起干啊。”
　　闻择的手一顿，本来就丑的陶胚，一下子被他给捏弯了脖子。
　　“对啊！反正都是用木炭烧，为什么不能一起呢？”他猛地站起身，绕着那个歪脖陶胚，走来走去。
　　桑回不解地问：“可我们烧陶，是在横着的山洞里填柴，冶铁是新掏了一个竖形的山洞，怎么一起烧？”
　　闻择用泥呼呼的拳头轻砸自己的手心：“把陶窑改一改不就行了吗？”
　　越说，他越觉得思路畅通。
　　“对，就是这样！我就说我之前怎么老是觉得咱们的陶窑怪怪的。”
　　桑回他们还是不懂：“陶窑要怎么改？闻择，你说清楚一些。”
　　闻择双目灿灿，两只手在半空中比划着：
　　“你们都堆烧过陶器对吧，那个时候，木柴在下面燃烧，陶器就在火焰的正上头。换到陶窑这，是一个道理啊！咱们为什么非要横着填柴呢？把山洞往下面挖，在窑室的正下方烧火不行吗？火焰会更猛，温度也会更高！”
　　大家恍然大悟，都跟着兴奋起来。
　　桑回也直接站起来了，激动地说：“对啊！这样还能省下来一半的木炭！之前怎么没人想到呢！”


第87章 舂米
　　有些道理就是这样, 听着简单，想发现，却需要智慧。
　　桑回望着闻择的脑袋, 都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在心里琢磨：到底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震撼的同时，更加自豪。
　　这可是他们山南部落的人！
　　其他人热烈地讨论起来：“说的太有道理了！那还等什么？快点把咱们的陶窑修一修啊！”
　　柏灵说：“对对, 正好我们的陶胚还没捏好。”
　　闻择也等不及了, 直接点了桑回、离水等人，跟自己走。
　　宝方山的陶窑是桑回亲自去参观学习，又全程盯着修建的。
　　后面每一次改动, 他基本上都在场。
　　闻择有大方向, 细节部分, 他请桑回帮他把控。
　　桑回很聪明, 马上找来了卓穆、乌叶等兽人。挖陶窑的体力活, 还要他们来做。
　　商量好以后, 他们很快就把任务分配了下去, 风风火火动起工来。
　　桑回和闻择一块运沙土的时候还说：“比起虹日部落的陶窑，宝方山还有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山更高，可以往下挖的空间更大。”
　　闻择一点就透：“嗯, 上面的横穴窑咱们别动, 把洞口封起来。如果竖穴窑不好用, 咱们还可以继续用横穴的烧。”
　　桑回点头：“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变成了兽形干活的乌叶听到两人的话，笑着说：“之前我还觉得宝方山太高了，想削下去一块，还好没冲动。”
　　其他人, 也齐齐笑出声来。
　　当时谁能想到，宝方山高出的那一截不是累赘，而是成全了他们呢。
　　大家住的都是山洞，挖起山洞来是熟手，所以没用多长时间，就挖出了大概的轮廓。
　　接下来，桑回让兽人们都变成人形，和他一起，把新的山洞好好修整了一番。
　　他们这边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柏灵也带着人把陶胚都捏好了。
　　然后便是和之前差不多的流程：装胚，填柴，点火。
　　不同的是，他们填满这个“竖穴窑”，用的木炭比横穴窑少了得有一半。
　　点起火后，热得却比横穴窑快上很多，温度果然也更高！
　　之前他们冶炼黑铁块做出的风箱，同样派上了用场。
　　闻择让人选好角度，轮班往陶窑里面扇风，木炭燃烧得更凶了！
　　哪怕这窑陶胚才刚开始烧，但提升的热度，已经让众人们心里有底了。
　　桑回笃定地说：“我有预感，这一窑陶器，怎么也不可能比之前的差。”
　　乌叶点头：“我也觉得。”
　　柏灵白皙的俊脸被烤得热乎乎的，笑着说：“真期待啊。”
　　闻择勾起了唇，双眸亮亮的。
　　陶胚要烧，冶炼也不能落下。
　　闻择拿出了他的小本本，给大家看他画的简易图样。
　　第二批他要打造的工具，也是常用的，包含了：小铁锤，小刀、菜刀、刻刀……
　　大家有锻打大铁锤和砍刀的经验，再打造起这些小物件，还是比较容易的。
　　陶器和铁器，闻择都非常关心。
　　所以接下来一天一夜，他就没离开过陶窑这边，饭菜都是别人做好了给他送过来的。
　　辛勤的劳动很快有了回报。填满的木炭烧完时，闻择要的那组小工具，锻打成功了。有的他打造了两件，交到部落，给大家借用。
　　这次他没讲究什么“仪式感”，拿出磨刀石，现场就给几柄刀开了刃。
　　其中，他最爱不释手的，便是菜刀。
　　除了刚开的刀刃，泛着银色的冷光，其他的部分都是黑色的，刀身和手柄上，有无数次锻打的痕迹。
　　透过这柄刀，闻择仿佛看到了大家挥洒下来的滴滴汗水。
　　他捏着菜刀，迫不及待找卓穆分享自己的喜悦。
　　“以后咱们切菜有更好的工具啦！”
　　金属刀耐用，他终于不用担心使着使着就坏了。
　　卓穆也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太好了。”
　　闻择大声说：“对！太好啦！”
　　陶窑还没冷却，开不了窑。这边有其他人看着，闻择和卓穆总算是能回去休息了。
　　路上，闻择躺在巨蟒的背上，高兴地和他说着几种金属刀的用法，还有他接下来要打造的工具。
　　卓穆听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扭头一看，他眼皮都困得阖上了，嘴里还无意识地嘟囔着什么。
　　强悍的兽人轻笑了声，赤色的瞳孔浮现暖意。
　　他低声说：“睡吧。”
　　闻择听着让自己安心的声音，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又过了大半天，陶窑冷却好，可以开窑了。
　　整个部落都对“竖穴窑”的成果期待非常，几乎全来了。
　　闻择站在人群最前面，看着开窑的几个兽人，心情有些紧张。
　　很快，窑打开。
　　吉砂喊了一声：“我闻到了，味道和之前不一样！”
　　外面立刻有人追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吉砂：“我说不上来，反正更好闻了！”
　　闻择眼睛一亮，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等大家陆陆续续把陶器搬出来，闻择的心全然放下了。
　　因为光是用肉眼看，这些陶器都更漂亮、更光滑！
　　等他上手一检查，质量也比之前烧的好了一大截！
　　桑回他们也不停地瞧着陶器表面，笑容洋溢地说：“闻择，烧成了！”
　　乌叶：“之前咱们烧的陶器虽然是彩色的，品质其实和虹日部落的大差不差。而这批，比他们的好上很多很多！”
　　卓穆扫了一圈，说：“烧成的比例也更高了。”
　　吉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我们搬陶器的时候就发现了，烧坏的很少。”
　　柏灵兴奋地直接蹦了起来：“太好了，哈哈哈！”
　　小崽崽们学他的样子，手舞足蹈的。
　　闻择又问：“玻璃呢？”
　　吉砂：“在这边。”
　　闻择走过去，深呼吸一口气，敲开了一个泥匣。
　　温度升高后，这批烧出的玻璃，杂质也更少了！颜色更加透亮！
　　他高兴地笑出声来，向大家宣布：“玻璃也很成功！”
　　人群登时爆发出了一阵震天的欢呼声。
　　离水开心到眼圈微红，说：“之前咱们烧出彩色的陶器，我就觉得很好很好了，没想到，还能更好！”
　　其他人附和：“是啊，不用花大价钱和别的部落换陶器了。”
　　“不仅不用换，其他人还得花大价钱和咱们换呢！”
　　“哈哈哈，被你这么一说，怎么这么爽呢？”
　　“就是很爽啊！多亏了闻择！”
　　“没错！”
　　大家太高兴了，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竟然齐齐把闻择举起来，往天上抛！
　　闻择制止不成，体会着失重的刺激感觉，也跟着大笑起来。
　　这天晚上，部落为了庆祝，又一次在空地上聚餐，玩到了很晚。
　　他们还传了消息给其他几个部落，让他们有空了过来取货。
　　谁知，那几个部落竟然第二天上午就来了！
　　大家习惯了在闻择这里相聚，走在最前头的几个族长，一对上闻择的视线，就挥舞着手臂喊道：“闻择！听说你们烧出更好的陶器和玻璃了？快给我们看看！”
　　闻择笑着回应：“等着，我给你们搬来！”
　　他就知道这几个人会过来，所以让人把东西搬到自己山洞来了。
　　草棚站不下，这些高大健硕的兽人们，就站在山洞外的空地等着。
　　因为闻择的存在，这里发生了许多变化。
　　地面铺了砖块、草棚上挂着熏肉、串好的树椒、陶器水缸装了满满的水、灶台边的菜板上，还放着一柄黑色的金属菜刀……
　　不仅温馨祥和，富有生活气息，更彰显着主人的富足。
　　他们几个族长过得不差，但是和闻择一比，逊色很多。
　　当然，他们只会羡慕，并不会嫉妒。
　　闻择那么聪明，为这片土地带来了那么多好东西，过得好是理所当然的。
　　等闻择把陶器和玻璃搬过来，他们马上没心思想别的了，全都瞪大了眼睛！
　　“兽神啊，这个陶器怎么这么细腻滑亮？你们发现新的陶土了？”
　　“玻璃的颜色更浅了！晶莹剔透的！”
　　“这次的陶器，比之前更好用了！”
　　闻择听他们激动地议论了一会儿，笑着说：“还是之前的陶土，只不过我们改良了烧陶的方法。”
　　赤屿瞠目结舌：“什么？！”
　　他们还是学着虹日部落建的陶窑，这才过了一个夏天啊，竟然就把他们甩开了一大截！
　　赤屿真的是对闻择佩服得五体投地！
　　鸾迅对新的陶器爱不释手，忐忑地问闻择：“换这样的陶器，是不是要的物资更多了？”
　　闻择点了下头，说：“是的，会多一点。不过这次我和部落里商量过了，给你们加量不加价，还是按照咱们之前商量好的换。”
　　几个族长喜出望外，觉得他们捡大便宜了！
　　“太好了！闻择，谢谢你！太谢谢了！”
　　桑回在不远处，看到闻择给他们团团围住，偏头低声笑着。
　　他们这次用更少的木炭、更少的人力，却烧出了比之前更多、更好的陶器。
　　要不怎么说，聪明的脑子就是好呢！
　　没有闻择，部落哪赚得到这么多物资啊！
　　几个族长心怀感激，抢着往外掏物资。
　　鸾迅带来的一样东西，吸引了闻择的注意。
　　“这是……酸橙？”
　　鸾迅说：“是的。我想着你们现在有黑铁工具了，铁器又容易上锈，就给你们带了酸橙来。”
　　闻择怔怔地说：“你真是没少带……”
　　足足三大筐啊！除锈哪用得了这么多？
　　鸾迅笑道：“哈哈，没事，反正我们会飞，带回去也不费什么事。”
　　闻择摆摆手：“全留下吧，我想到酸橙还可以用来除水垢、炖肉什么的。而且这东西做成果酱，炒菜也能好用。”
　　他喜欢吃酸甜口的东西，但手上没有醋，正好用酸橙代替。
　　鸾迅见他喜欢，也很开心：“行！”
　　闻择给几个族长算好了账，他们没急着走，在山洞外面参观了一圈。
　　野原部落的族长墨星，指着晾晒的黄谷问：“这是什么？”
　　鸾迅抢着给他解答，这是从他们部落找到的。还说土豆多么香多么好吃，给在场的人馋得不行。
　　墨星望着黄谷，若有所思。
　　闻择同他们闲聊着：“黄谷晒成这样就差不多可以脱粒、脱壳了。”
　　鸾迅意外地问：“脱粒还好，这个壳紧紧包着谷粒，要怎么脱啊？”
　　闻择：“用工具。比如石臼。”
　　他抬头往石臼那边看，立刻有人会意，把石臼搬过来了。
　　闻择笑着道谢，撸了一把带壳的谷粒，丢进石臼中。
　　然后举起木杵，一下下凿起谷粒来。
　　几下后，谷粒就被从壳里面敲了出来！颜色黄灿灿的！
　　赤屿他们围过来，惊讶道：“原来是这样！”
　　鸾迅说：“确实比用手剥快多了。”
　　白寒问：“闻择，既然黄谷晒好了，我直接带着人帮你脱粒吧？人多干活快。”
　　闻择高兴地说：“有人帮忙当然好啊！谢了！”
　　其他几个族长都小小地白了白寒一眼：就你动作快是吧？
　　赤屿不甘示弱地道：“我也带来了人，可以一块干活！”
　　鸾迅他们：“对对，我们都不着急走！等我们去你们部落借几个石臼过来！”
　　桑回愣了一下，赶紧挤到闻择身边，和卓穆一左一右地站着。
　　“闻择，我那也有石臼，你等着，我这就让吉砂回去取！”桑回说。
　　闻择是他们山南部落的人，他们怎么可能被别人挤下去！
　　有桑回开头，更多的人响应，要帮闻择的忙。
　　盛情难却，闻择只好带他们去了盖房那片空地。
　　不过他没让大家上来就舂米，而是先用连枷把谷粒打下来，再装了一簸箕，顺着风筛起来。
　　边筛，他边和大家讲解：“这样能先把里面的杂质筛出去一部分，舂出来的米会干净很多。”
　　人们又学到了新东西，都觉得留下这里帮忙真是太值了。
　　闻择把种子先留了出来。
　　本来脱粒、筛谷子、舂米是个非常繁琐的活。
　　要是让他一个人来做，这些米，他怕是舂三天都舂不完。
　　但是人一多，分到每个人手上的就一小捆，大家没用多长时间，就全部舂好了！
　　闻择的碓床，都没做上！
　　舂好、筛好的黄色米粒，被闻择装进了干净的布袋中，足足有一大袋子呢，沉甸甸的！
　　谷壳他也没扔，家里马上要养鸟了，可以留着喂鸟。
　　一想到晚上能吃米饭，闻择俊脸上都是丰收的喜悦，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第88章 抓幼鸟
　　活干完后, 闻择邀请大家到卓穆那山洞去，他给大家做吃的。
　　正好他在秋收集会上换到了好几筐花生，可以炒花生吃, 一锅放糖，另一锅放盐，想想都馋。
　　结果所有人都拒绝道：“我们干的这点活不算什么, 就不吃啦。”
　　闻择邀请了好几遍, 他们还是不肯。
　　赤屿等几个族长看了眼天色，说：“今天不算早了，我们就回部落了, 下次再过来。”
　　鸾迅点头道：“有什么事你给我们传消息就行。”
　　见他们执意要走, 闻择只好笑着说：“好, 我会的。对了, 你们这次回领地, 多搜集搜集金属块, 以后咱们做交易, 最好是用金属块。”
　　大家都知道金属块是好东西，但之前没人会冶炼，搜集了也难换出去，所以没刻意搜集过。
　　白寒望着闻择, 认真地问：“什么样子的金属块？”
　　闻择说：“什么都行, 只要是金属, 我就收。”
　　他想的简单粗暴，管他熔点高低呢，换到手里后，他都试着炼炼。
　　能成就成，不成也没多大损失。
　　几个族长认真地答应下来。暗下决心, 要好好帮闻择找种子、金属块。
　　再次和闻择道别后，兽人们变作毛茸茸的庞大兽形，一群猫系狗系鸟系，给闻择看得眼花缭乱。
　　他们背上各自部落的亚兽人，仰天长啸，朝着部落的方向奔去。
　　桑回他们同样没多留，打了声招呼，也回家了。
　　闻择迫不及待想吃米饭了，扛起木杵，叫上卓穆和印河，就往山洞的方向快步而去。
　　卓穆左肩扛着石臼，右肩扛着一大袋子黄米，就跟没重量似的，健步如飞。
　　收集了装好的米糠，则是印河背着。这东西轻巧，他一次能扛几袋子。
　　到家后，闻择先取了清水，舀了两瓢米泡上。
　　等待的时间他没闲着，拿出新开刃的菜刀，利落地处理起食材来。
　　有了趁手的工具就是不一样，当当当切菜的声音，落在他耳中，犹如天籁。
　　印河和卓穆把东西放好，就过来帮他打下手。
　　水烧好后，闻择先把泡好的黄米到进锅里煮沸，然后盖好盖子，从灶台里抽了几根柴出去，转小火慢慢蒸。
　　接下来，他做了几道菜，其中有卓穆喜欢的竹笋炒肉，有印河喜欢的水煮肉片，还有他自己爱吃的柿果炒蛋。
　　家里现在不缺糖，水煮肉片和柿果炒蛋中，他都放了蜜糖提鲜。
　　菜做好，黄米饭也蒸好了。
　　为了让米饭的口感更好，他还特意多焖了十来分钟，才把盖子掀开。
　　印河和卓穆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一左一右，往锅里面瞧。
　　伴着一股白茫茫的热气，闻择嗅到了浓浓的米香！
　　那滋味，从鼻腔瞬间蔓延到了心里，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他黑眸晶亮，咽了咽口水，感叹道：“真香！”
　　印河一个劲儿地点头：“是好香！这就是谷子煮熟的味道吗？闻得我好饿啊！”
　　闻择：“对！新米最是香了，在嘴里越嚼还越甜呢！”
　　不行，不能说了，再说口水真的要流下来了。
　　闻择赶忙让他们把菜端到桌子上，摆好碗筷。自己用木铲子，把黄米饭从锅里盛进大陶盆中，很快就把陶盆装满了。
　　最让他惊喜的是，锅底竟然还有一层锅巴！
　　在现代的时候，用电饭锅焖饭，锅底光光滑滑的，他都好多年没吃过锅巴了！
　　遥远记忆中那香香脆脆的味道，一下子把他的馋虫勾了起来。
　　他把这层锅巴铲下来，来回叠了几下，缩小占的地方，盖在米饭上面。
　　端着陶盆往石桌那边走的时候，他还掰了一块锅巴，放进口中。
　　唔！咔嚓咔嚓的，好香啊，好酥脆！
　　放下米饭，他坐下来，给大家盛饭。
　　很快，三个人每个端着一碗黄灿灿的米饭，吹了吹热气，用筷子往嘴里面扒着。
　　蒸好的米饭不仅柔滑还劲道，入口第一瞬间，闻择就感到了黏！
　　他眼睛一亮，含混地说：“太好了，是黏米饭！这个谷子很适合拿来酿酒！”
　　嚼米饭的时候，牙被一下下轻轻粘着，特别有意思。
　　米粒清新甘甜，口感软糯，好吃极了。
　　等嚼碎的米饭被咽下，稍微一呼气，都满口留香。
　　终于吃到米饭，闻择感动得快要落泪。
　　再看印河和卓穆，显然也被米饭的美妙滋味震惊到了。
　　印河瞪大眼睛，和闻择说：“哥，这也太好吃了吧！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找谷子了！这简直就是兽神的馈赠！”
　　闻择自豪地笑出声：“哈哈，没错！茎块再好吃，也不如米饭和菜相配！”
　　他夹了片肉，放在碗里，然后一筷子把米饭和肉都夹起，送进口中。
　　“一口菜一口米饭，真是太爽啦！”
　　印河眼睛锃亮，学着他的样子，疯狂干饭。
　　被辣得斯哈斯哈，却停不下来。
　　“难怪你说这个水煮肉片很下饭呢！我感觉我都没怎么吃，一碗饭就没了！”印河擦擦通红的嘴，嚷嚷着。
　　闻择笑道：“哈哈哈，这有一大盆饭呢，今天咱们敞开了肚皮吃！还有锅巴，喷香酥脆的，你们尝尝！”
　　印河大声响应：“好！”
　　卓穆吃米饭的时候，赤色的眸子也亮亮的，温声和闻择说：“真的很好吃。就算没有其他人帮忙，我一个人也愿意慢慢舂米来吃。”
　　这么高的赞扬，顿时让闻择眉开眼笑。
　　“还有我呢，咱们两个一块舂米！”
　　卓穆眸光一顿，嘴角翘起的弧度更大。
　　“好，”他说，“咱们一起种米，舂米，吃米。”
　　闻择捧着饭碗点头：“嗯嗯！”
　　这顿饭，大家吃得相当满足。石桌上的所有盆，全都见了底。
　　要不是印河一打嗝，食物都要从喉咙里面漾出来，他想把汤汁都喝光光。
　　闻择也坐着消了一会儿食，然后起身，重新取了一盆的黄米，用清水泡上。
　　卓穆往热水里加肥皂，边洗着碗筷，边问：“这就是你说的酿酒？”
　　闻择：“对，酿酒第一步。泡到明天这个时候，差不多就能蒸了。”
　　上大学的时候，他试着酿酒过，一些注意事项都知道。
　　比如这种黄米蒸好后，晾到差不多三十度，就可以拌酒曲了。
　　他手上没有酒曲，不过有个装过牛奶忘了清洗的兽皮囊。
　　前段时间，他正为发酵酸奶犯愁，无意中发现那兽皮囊里的酸奶，自然发酵得很成功，已经有淡淡的酒味儿了。
　　他取了一部分酸奶出来，剩下的留在兽皮囊里，继续发酵到现在，成为了酸奶酒。
　　这个酸奶酒，理论上可以替代酒曲。
　　反正先试试，不行的话再说。
　　忙活完，时间也不早了，闻择带上东西，去河边洗澡。
　　入秋以后，太阳一落山，野外就变得很凉。
　　连带着河水，也比夏天的时候冷多了。
　　闻择往河里面跳，都得做半天的心理建设。
　　蹲在河边，往自己脸上撩水的时候，闻择心想：现在还好，冬天他是真没勇气来“冬泳”，抽空得做个泡澡木桶出来。
　　第二天，闻择和卓穆留在家里修“鸟窝”。
　　说是鸟窝，其实是在养牛的那块地旁边，用篱笆围出了一块四方形的养鸡场。
　　闻择怕长腿幼鸟钻出来，选的都是大腿这么粗，四米多高的木头。
　　卓穆负责挖半人深的坑，闻择把木头一根根紧贴着在坑里码好，半截处用麻绳绑得结结实实。
　　边绑，他还边说：“等以后找到更多金属，咱们打造点金属丝出来，能绑得更牢固。”
　　卓穆说：“行。”
　　等埋好土，踩实的工作，也交给了卓穆。
　　他力气大，四排木头，都被他密密实实地压下去。
　　为了方便进出，角落处，他们留了个简易的木门。
　　篱笆围好，两个人试着推了推。
　　闻择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没推动。
　　“你觉得怎么样？”他扭头问卓穆。
　　卓穆说：“以长腿幼鸟的力气，应该不会把篱笆撞翻。”
　　闻择“嗯”了声，“等它们长大，要是这里关不住了，咱们再想办法。”
　　他们又走进宽敞的鸡场中，仔细打量了一翻，确定可以了，便带好工具，往长腿鸟居住的那片悬崖走。
　　路上，卓穆变成兽形，闻择舒舒服服地躺在他的背上。
　　两个人先拐去了发现过黄果果的那片草地，果然又有一些黄果果快成熟了，他们赶紧摘到了筐中。
　　完全成熟的黄果果，根本等不到他们来。
　　随着秋意的浓重，草地泛了黄色，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枯萎，变成泥土的养分。等到第二年开春，再滋养出新的幼苗来。
　　他们途径的山林，有些也染上了淡红与淡黄色，十分漂亮。
　　待到深秋时节，定然五彩斑斓，似火如金，美不胜收。
　　抵达那片悬崖时，已经是下午，日头高悬，烤得人热腾腾的。
　　为了不把长腿鸟群吓得迁窝，卓穆依旧是早早就变成了人形。
　　因为上次他们两个把鸟窝摸了一遍，该去哪里抓幼鸟，他们了然于心。
　　所以这次商量过后，他们决定从悬崖上方往下摸。
　　闻择带了粗麻绳来，分别绑在了一左一右两棵粗壮的树干上。
　　他打算的是，一根绳给自己，另一根给卓穆。
　　没想到卓穆把两根都接了去，往自己的腰上绑。
　　“满打满算也就七个鸟窝、二十五只幼鸟，我去抓吧，你在悬崖上面帮我扯着点绳子。”
　　闻择不好意思让他一个人下去，卓穆又看着他，认真地说：“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我可以变成兽形，别担心。”
　　想着他一个人，是比自己跟他下去保险，闻择沉默了两秒，说：“好。要是鸟群攻击你，你就回击，别管它们会不会迁窝。反正你的安全最重要。”
　　卓穆薄唇勾着笑：“嗯，记住了。”
　　绑好绳子，他和闻择比了个手势，便利落地往山崖下方攀爬去。
　　闻择探着脑袋，在上面紧张地瞧着。
　　卓穆不仅身手敏捷，记性也不错，直奔目标，很快到了第一个鸟窝边。
　　运气很好，成鸟都出去觅食了，里面有四只幼鸟。
　　幼鸟身上长着稀疏的绒毛，显得秃秃的，很难看。叫声倒是挺有劲儿的。
　　在它们惊恐的叫声里，卓穆挑了最健壮的两只，丢进了他的背篓中。
　　然后，头也不回，直奔下一个鸟窝。
　　闻择看他如履平地的样子，惊艳地咋舌：好帅。
　　接下来两个鸟窝，也摸得很顺利。
　　到第四个鸟窝的时候，成鸟刚好飞回来，见有人偷它的幼鸟，愤怒地叫着，往卓穆身上啄。
　　半山腰的白雾蒙蒙，阻挡了闻择的视线，他只能听到鸟儿凶悍的鸣叫声，迟迟没看到卓穆变成兽形，急得心都揪了起来。
　　卓穆不会被长腿鸟啄伤吧？
　　他扯了扯绳子的这端，感觉到另一端还好好地系在男人身上。
　　很快，另一端也扯了扯绳子，作为回应。
　　闻择明白他这是在说自己没事，长出一口气。
　　在悬崖上面等待的时间非常煎熬，闻择越发后悔，自己没跟卓穆一块下去。
　　就在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往下看时，卓穆终于背着满当当的筐、攀着岩壁，爬了上来。
　　最后这一步，闻择朝他伸出手，拽了他一把。
　　两人的手有力地握在一块，等卓穆站稳后，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一共抓了十九只幼鸟，一只成鸟。”
　　卓穆把背筐放下，又把绑在腰上的成鸟猎物，“砰”地丢在地上。
　　闻择侧头一看，那成鸟的脖子已经被他拧断了。
　　“这就是攻击你的那只鸟？”
　　卓穆说：“对，它的鸟窝里就一只幼鸟，我带回来了。”
　　闻择：“嗯嗯。晚上咱们做个口水鸡吃！”
　　光是说，他都要流口水了呢。
　　有辣椒就是好，能解锁好多之前想吃的菜色了！
　　他又弯腰，去看筐里面的幼鸟。
　　这些幼鸟都刚孵出来没多久，最大的只比他的手长一点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啾啾啾慌张地叫着。
　　“不错不错，都挺有活力。走吧，回家！”闻择笑道。
　　到家后，两人把幼鸟们放进了“养鸡场”。
　　它们已经不怕了，好奇地在地上跑来跑去，时不时从泥土里啄东西吃。
　　印河抱了几捆干草，丢在了鸡场的角落里，喜滋滋地说：“这样它们就可以在这里下蛋了。”
　　闻择忍俊不禁：“哈哈哈，你这馋熊，距离它们下蛋还早着呢。”
　　印河不好意思地嘿嘿笑。
　　闻择给幼鸟们倒了米糠当饲料，幼鸟果然啾啾啾地跑过来，吃得非常欢快。
　　笑眯眯地欣赏了会儿，他说：“秋天雨水多，咱们还可以在角落的篱笆上面，搭几块木板，给幼鸟挡风遮雨。”
　　卓穆点头：“我一会儿就劈了木板绑上去。”
　　两人分头行动，一个修鸟棚，另一个去收拾新打回来的长腿鸟。
　　印河自告奋勇，要给幼鸟捉虫吃。
　　鸟血放过了，闻择烧了热水，准备给鸟褪毛。
　　刚把鸟泡上，部落里的人听说他们抓了长腿幼鸟回来，纷纷跑过来看热闹。


第89章 麻辣口水鸡
　　来的大半是亚兽人。
　　大家兴冲冲地到了鸡场外, 结果木桩太高了，他们得踮着脚、探着脑袋往里面看。
　　卓穆搬了木头回来劈，见状和他们说：“那边有门, 你们可以进去看，记得把门关好。”
　　柏灵等人冲卓穆比手势：“知道啦，不会让幼鸟跑出来的。”
　　他们打开了小门, 依次走了进去, 一眼就看到幼鸟们兴奋地跑来跑去、啄来啄去。
　　柏灵惊讶地说：“这就是长腿幼鸟啊？长得好小。”
　　白峡哈哈笑：“原来破壳没多久的鸟长这样，光秃秃的都没几根毛。”
　　说完，他还揶揄地看了柏灵一眼。
　　柏灵挑眉：“看什么？我是鸟系的亚兽人, 破壳的时候是人形。”
　　他可没有“秃毛鸟”阶段！
　　白峡见他看懂了自己的暗示, 笑得更大声了。
　　柏灵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其实他也想看看鸟兽人崽崽长什么样。
　　可惜, 他们部落大部分人的兽形是熊, 都很久没有过鸟兽人破壳了。
　　在养鸡场这边参观了一会儿, 大家又结伴, 去找闻择。
　　闻择正坐在石凳上, 给大陶盆中的长腿鸟褪毛。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笑着说：“来了？”
　　柏灵也挽着袖子笑起来，搬了块平整的石头，放在陶盆边, 坐下。
　　他说：“嗯, 我们刚看完幼鸟, 你们抓回来的这些都很健康皮实。晚上吃长腿鸟吗？我帮你褪毛吧。”
　　其他的亚兽人也围过来：“还有我们。”
　　“你往那边去去，给我让点地方。”
　　本来冷冷清清的山洞前，一下子变得热热闹闹。
　　闻择喜欢这种热闹。
　　包括他在内，大家都是料理鸟肉的熟手。长的鸟毛很快被褪掉，剩下些小绒毛, 需要慢慢拔。
　　闻择取了砍刀过来，把鸟身分成了几部分，每个人一块。
　　金属刀锋利好用，大家都很羡慕。
　　再想到部落里的砍刀，他们随时可以去借，更高兴了。
　　拔着毛，柏灵问起长腿幼鸟：“闻择，幼鸟那么小，你要怎么养啊？”
　　其他人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纷纷看过来。
　　闻择说：“我不是种了野麦草吗，草籽就可以给它们当食物。还有之前舂的米糠，拌一拌也能吃。等它们再长大一些，让卓穆隔几天打个小兽回来，切碎了喂给它们。”
　　离水也跟着柏灵一块过来了，闻择看向他，问：“我见部落种的阳阳草，也长起来了，大家是不是要去捞河蚌了？”
　　“是的，”离水笑道，“都等着开珍珠呢。”
　　闻择勾唇：“开蚌壳的时候，会剩下一点点肉，丢到养鸟场去，它们也会啄着吃。还有鱼肠鱼肚什么的，都是它们喜欢的食物。”
　　离水眼睛一亮：“那我们到时开完的蚌壳不扔，都拿来给你喂鸟。”
　　柏灵也说：“去野外采集的时候，要是碰上野燕草，也给你割些回来。草籽用来喂幼鸟，草杆草叶喂慢慢兽！”
　　闻择很感谢大家的好意：“那可太好了。等幼鸟长大下了蛋，我给大家送去尝尝！”
　　顺手的事，大家并不想要回报，笑着说：“不用不用，你们留着吃吧！”
　　“对，印河还在长身体呢！”
　　“而且一共就十多只鸟，能下多少蛋啊。”
　　闻择笑眼弯弯：“你们可别小瞧了它们，一天天攒下来，数量绝对不少。”
　　白峡没抢到活干，好奇地在山洞外参观了一圈，扭头和闻择说：“听你这么一讲，长腿鸟好像真挺好养的，反正它们什么都吃。”
　　闻择“嗯”了一声，“都是琐碎离不了人的活，累确实没有多累。”
　　他比较担心的是鸟生病，一传染就是一窝。
　　接下来他要好好观察这些鸟的状态，发现不对劲儿，就赶紧隔离开，减少损失。
　　柏灵又问：“那要是长腿鸟长大飞走了怎么办？”
　　闻择自然地回道：“把它们的羽毛拔了，就飞不起来了。”
　　柏灵搓了搓手，莫名感觉爪爪有点痛。
　　他这个样子，给大家逗笑了。
　　说说笑笑的，没用多长时间，就把鸟毛拔干净了。
　　闻择留他们吃饭，他们全都拒绝了，说时间不早了，他们也得赶紧回去做饭。
　　“那你们等我一下。”闻择扭头从山洞里，搬出了半筐花生来，给他们每人倒了一兜。
　　“这些你们拿回去吃。”
　　大家捧着花生，开心地和闻择道谢。
　　闻择笑道：“不客气。对了，你们回去的时候，要是见到秋芦，就告诉他来我这一趟。”
　　“行。”
　　目送他们离开，闻择转身去了灶台边忙活。
　　印河也回来了，主动帮他烧火，兴致勃勃地说：“我已经找到了几个挖虫的好地方！明天我就挖好多虫回来喂鸟！”
　　闻择温声叮嘱：“好，当心些，别让毒虫咬了。”
　　“知道啦！”
　　闻择往石锅里面舀水时，抬头往鸡场那边看，没找到卓穆。
　　挡雨木板已经搭好了，闻择以为他是去上厕所了。
　　他低头，往石锅里丢了一把麻刺果、一捧须须头块，之后把砍下来的鸟腿、鸟胸肉放进锅中，用中火慢慢煮着。
　　等待煮好的期间，他取了干净的陶碗，调口水鸡的汤料。
　　这一步的精华，是把辣椒末、蒜末、花生碎混在碗中，浇上热油。
　　“刺啦”一声，滚烫的油瞬间激发出了食材的香味，刺激着他和印河的味蕾。
　　印河眼睛顿时亮了：“好香啊！”
　　随后，闻择又往碗里，加入盐、蜜浆、酸橙汁等调料，用筷子拌匀。
　　那鲜亮的颜色，喷香的气味，让印河双眼发绿，直咽口水。
　　鸟腿和鸟胸肉大概煮了半个小时后，闻择将它们捞出，放在一旁晾凉。
　　腾出来的石锅，被他重新烧热，倒下切好的鸟块，爆炒起来。
　　印河问：“哥，你这是要做炒鸟块吗？”
　　闻择锅铲都要抡出火星子了，说：“不是，我在秋收集市上换到了一些据说很好吃的干蘑，准备做个蘑菇炖鸟肉，再放点土豆！”
　　“好啊好啊！都是我喜欢的！”
　　把鸟肉炖上后，闻择把之前煮好的鸟肉去骨，再切成长条块状，整整齐齐地码在陶盆中。
　　随即，将拌匀的调料，浇在鸟肉上，又洒了些亮色的树椒圈。
　　等鸟肉腌入味，这道“口水鸡”就做好啦！
　　闻择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满意地拍拍手。
　　一抬头，后知后觉卓穆还没回来。
　　他问印河：“你知道卓穆干什么去了吗？”
　　印河摇头：“不知道。”
　　闻择倒是不担心卓穆会遇到危险，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秋芦接到消息，赶了过来。
　　他坐在一个跛脚黑熊的背上。
　　那黑熊骨架子很大，肉却不多，身上的毛色黯淡。
　　到了山洞前，秋芦落地，黑熊变成了高瘦的人形。
　　兽人们寿命长，老得慢，从外表上看，他和吉砂差不多大。
　　不同的是，吉砂是意气风发的，他却目光沧桑，眉宇间笼罩着淡淡的愁绪。
　　两人走过来，速度不快。
　　秋芦轻声向闻择介绍：“闻择，这是我的父亲，青岩，他送我过来。”
　　青岩冲着闻择颔首，没开口。
　　闻择也友好地点了下头，叮嘱印河看火，走到秋芦面前，和他说起找豆子的事。
　　“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秋芦表示明天就行。
　　“不过我上午要跟着部落去采集，咱们下午去？”
　　闻择想了想：“上午吧，咱们一路采集过去。”
　　秋芦点点头：“行。”
　　说定后，秋芦和青岩告辞离去。
　　闻择望着一瘸一拐青岩的背影，心想：以后再有事找秋芦，还是让卓穆带自己过去，别折腾这位兽人了。
　　他准备去看看锅，一偏头，视野中出现了一根，两个人才能合抱过来的粗木头！
　　定睛一看，那木头竟然是被卓穆扛在肩上的。
　　闻择往前迎了几步，诧异地问：“卓穆，你砍这么粗的木头回来做什么？”
　　卓穆示意他站远些，别被碰到。
　　到山洞前，他把木头“砰”地立在地上，淡定地拍拍身上的灰尘，回答闻择：
　　“天冷了，我想给你挖个浴桶出来。这是硬杉木，我砍了木头最下面的一截，剩下的可以留着烧炭。”
　　闻择呆呆地瞪大了眼睛，心里不由涌现出欣喜。
　　原来是给他准备的啊。
　　他其实知道用木板怎么做浴桶，但是过程比较繁琐，用的时间也长，所以没和卓穆提过。
　　“你也是简单粗暴，直接砍了足够粗的木头挖浴桶，不用担心漏水了。”闻择笑道。
　　卓穆也勾起嘴角：“这招还是和你学的。”
　　他伸手指了指山上，那里有他们做纸时，用木桩挖出来的水槽。
　　闻择一怔，哈哈笑起来。
　　三个人今天又饱餐了一顿。
　　干蘑炖鸟肉，滋味鲜美，鸟肉炖到脱骨，特别好啃，里面的土豆绵绵沙沙的，口感好，也入味；
　　口水鸡的肉质，同样嫩滑多汁。
　　闻择的“秘制调料”，麻辣鲜香，爽口开胃，更是绝对的勾人利器，让人吃了还想吃，根本停不下来。
　　连着吃了几天的辣菜，卓穆吃辣的能力，也被锻炼出来了一点，今晚的口水鸡，他伸了好些次筷子，薄唇和鼻尖，都辣得红红的，惹得闻择频频看他。
　　卓穆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眼帘，和他对视。
　　闻择眨眨眼，冲他笑。
　　卓穆便也笑，目光里带着温暖的纵容和宠溺。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暧昧。
　　可惜，完全没影响到一心干饭的印河。
　　他的眼里、嘴里、心里只有口水鸡！
　　今天闻择也煮了黄米饭，口水鸡最后剩下一些汤汁，都被印河拌饭吃了。
　　饭后，印河去洗碗，闻择要煮昨天泡上的黄米，卓穆负责给他烧水。
　　这一步没啥技术含量，把米煮透就行。
　　煮好，米晾在陶盆里，闻择时不时去试试温度。
　　差不多了，就把兽皮囊里的酸奶酒，边加边拌进去。
　　卓穆看了一会儿，问闻择：“要不要我来？”
　　闻择摇头：“要拌得很均匀才行，我来吧。你去帮我拿个干净的腌菜坛子来。”
　　卓穆：“行。”
　　终于拌好，闻择把黄米倒进腌菜坛子里，坛口倒上水，再倒扣上一个大小合适的陶碗，用来密封。
　　卓穆问：“这样就行了吗？大概要多久才能做出酒来？”
　　闻择说：“这步要是成了，就差不多了。至于多久……我也不确定，这个米糯糯的，估计得发酵个十来天？”
　　卓穆“嗯”了一声：“那比做酸奶的时间长。”
　　闻择笑道：“是啊。”
　　见他这边没什么事了，卓穆便带上工具，去挖浴桶了。
　　闻择想给他帮忙，被卓穆以木刺太多拒绝了。
　　于是闻择拿出纺好的麻线，把吃不完的树椒，一根根绑在麻线上，准备晒成干辣椒。
　　两个人各干各的活，不怎么讲话，偶尔会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笑。
　　灶台里残留着未尽的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木屑如雪花一样，被卓穆刨出来，浴桶越挖越深。
　　闻择串好了一串树椒，借着火把的光亮，举起来摇晃摇晃，露出满意的笑容。
　　又是一个温馨的夜。
　　＊＊＊
　　第二天清晨，闻择他们三个人起床后，先去看了长腿幼鸟。
　　这些小东西适应能力挺强，睡饱后，精神抖擞地到处溜达。
　　闻择拿来了两个烧得不那么好的浅口陶盆，给它们当食盆和水盆。
　　水盆里换清水，食盆里刚倒上米糠和草籽，这些幼鸟就支棱起光秃秃的翅膀，兴奋地啾啾叫着，冲到食盆边，哐哐啄吃起来。
　　闻择看着这些幼鸟，露出了农场主一般的慈爱笑容。
　　干完家里的杂活，吃过早饭，闻择把两个筐摞在一块，背在背上，去了部落的祭坛广场。
　　闻择的这一队除了秋芦，还有桑回、柏灵、离水等熟人。
　　由桑回领队，一行人走了半个上午，终于到了兽甲山下。
　　桑回左右看了看，问：“黄豆长在这附近？”
　　秋芦腼腆地道：“不在。其实我没记住路。”
　　柏灵：“啊？”
　　秋芦连忙红着脸解释：“但我做记号了！因为我从小就不认路，我很会做记号的！你们放心，我一定带你们找到黄豆！”
　　话毕，秋芦指着不远处一棵大树：“看那上面！”
　　众人看去，树干上，果然刻着一个深粗的斜痕。
　　闻择的心弦一动，问秋芦：“你有金属刀？”
　　树皮很厚，骨刀和贝壳刀，刻不成这样。
　　秋芦呆呆地说：“没有啊，我是用石头刻的。”
　　他手一翻，手里多出了一块孔雀绿色的石头，其中一边闪烁着锋利的冷光。
　　闻择陡然瞪大了眼睛：“这个好像是……”


第90章 闻择老师
　　好像是孔雀石啊！
　　虽然他上初高中那会儿学的东西基本还给老师了, 但“孔雀石能冶炼铜”这个化学知识点，他还有点印象！
　　闻择心里一喜，朝秋芦伸出手, 把石头要过来，更仔细地观察。
　　柏灵快人一步，凑到了他面前, 一块打量他手中的石头, 惊艳地喃喃：“这个颜色真的很像绿孔雀的羽毛……”
　　石头一看就被秋芦用的很多，上部分都打磨光滑了。
　　下部分不知道秋芦怎么做的，类似开了刃, 很锋利。
　　那闪烁出的金属光泽, 让闻择几乎可以确定, 这就是铜矿石！
　　铜好像比铁的熔点还低吧？比铁容易冶炼。
　　他没穿越的时候, 知道华国早在商周时期, 就在铸造、使用青铜器了。
　　如果他们能找到铜矿, 也可以试着冶炼冶炼！顺利的话, 还能浇筑呢！
　　闻择捏着这块石头翻来覆去地看，越想越兴奋。
　　柏灵见状，特别好奇地问：“闻择，这石头到底怎么了？”
　　桑回也说：“对啊, 难道是什么好东西？”
　　秋芦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还在状况之外。
　　闻择抬眸, 高兴地说：“没看错的话，这种石头，应该能炼出一种名叫青铜的金属来！青铜虽然没有黑银（也就是铝），但比黑铁要容易烧融！”
　　桑回也是一喜：“什么？竟然是金属！那这个……青铜，也像是黑铁一样好用吗？”
　　闻择说：“差一点, 不过比黑银好用。青铜可以打造器皿、武器，因为比较硬，所以不易磨损，保养得当能用很多年。”
　　柏灵激动地拍巴掌：“太好了！”
　　他看向秋芦，“你是从咱们领地找到的这个孔雀石吗？”
　　秋芦完全没想到，他随手捡来的石头，竟然是这么好的东西，震惊非常。
　　他回答：“是的。”
　　大家纷纷追问，他是在哪捡的。
　　秋芦一下犯了难，目光飘飘忽忽，不确定地说：
　　“好像是在东边？不对不对，也可能是在西边。”
　　柏灵疑惑地歪头：“到底是哪边？”
　　秋芦面露心虚：“对不起大家，这块石头我已经捡了两三年了，我连两三天前走过的路都记不住，更不用说那么远的事……”
　　见不少人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秋芦更愧疚了。
　　早知道这种石头能炼金属，他当时肯定把部落里的人都叫过去！
　　现在，有这么好的东西，却找不到，他也很难受！
　　“都怪我，要是我擅长认路就好了，真的对不起。”秋芦羞愧地垂下了头。
　　闻择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肩膀，温声说：“你不用道歉，之前也没人知道咱们领地还有孔雀石。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冶炼。”
　　他才穿到这个世界几个月而已。
　　更何况，秋芦还是个“路痴”，不该过分苛责他。
　　不过也是挺有趣的，兽世到处都是原始的森林地貌，大家都是靠本能和经验结合，来辨别方位。
　　他第一次见到不认路的亚兽人……以后可不能放他一个人去太远的地方，丢了都没处找去。
　　秋芦没想到闻择竟然不怪他，心里特别感动，眼圈都红了。
　　“我会仔细地，好好地想的！把我知道的都告诉大家！”他保证道。
　　闻择点点头：“让你回想两三年前的事，确实挺为难你的，你也别太着急，慢慢想，线索宁可少，不要错。部落这边，等咱们回去后，就把这事通知下去，让出去采集和打猎的人，多多留意孔雀石。人多力量大，说不定哪天就找到了。”
　　他这样淡定、大局在握的神态，让秋芦焦躁的心，安定下来。
　　好像有他在，就没什么做不到的事。
　　秋芦敬佩又信服地看着他，重重点头。
　　桑回补充道：“咱们还可以多组织几队人，不干活的时候，就在领地内寻找孔雀石。”
　　闻择“嗯”了一声，“孔雀石可能藏在地下，让大家都带上工具，遇到可疑的地方，就挖上一挖。”
　　桑回赞成地说：“好。”
　　几句话，便把寻找孔雀石的计划敲定了。
　　闻择一扭头，对上秋芦崇拜的目光，不禁笑了。
　　“今天收获真不小，这都是你的功劳。”
　　秋芦得到了夸奖，很是意外，白皙的脸蛋刷地变红了，嘴角止不住上翘。
　　“我，我也没做什么。”他不好意思地说。
　　身旁的大家，都友善地笑起来，附和闻择的话。
　　“又找到了豆子，又找到了孔雀石，秋芦，你真是太能干啦！”
　　“是啊！”
　　自从亚父病逝，父亲受伤，秋芦就没被这么夸过了。
　　他性格闷，怕生，又不擅长讲话，加上家中日子过得艰难，所以在部落里比较边缘。
　　乍一收获这么多的褒奖之词，他真是受宠若惊。
　　对应的，他非常非常高兴，感激地看着闻择，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好好帮闻择的忙，不让大家失望！
　　众人的肯定，让他爆发出了无穷的动力，他鼓起勇气，主动招呼大家：“咱们继续去找豆子吧！很快就到了！”
　　闻择积极回应他：“好啊，你带路。”
　　秋芦连连点头：“嗯嗯！跟我来！”
　　他走在最前边，大家紧跟着他。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野外能采集到的东西很多，他们一路过来，每个人都采集到了一筐食物，背在肩上，沉甸甸的。
　　秋芦留下的记号，只有他能看懂，一会儿往左边拐，一会儿往右边拐。
　　闻择默不作声地跟了一会儿，侧头和旁边的桑回交换了一个眼神：绕路了是吧？
　　桑回眼含笑意，点头。
　　秋芦一个路痴，根本意识不到他绕了远，能把记号做得详尽，已经挺厉害了。
　　山路难行，他们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抵达了目的地。
　　前方林间地面上，东一株西一株的，长着许多豆秧。
　　大概因为光照不够充足，从豆叶到豆荚，都还是绿色的。
　　闻择掰下一个豆荚看了看，豆子形状圆圆的，没灌满浆。
　　等成熟后，应该会非常饱满。
　　秋芦有点紧张地问他：“怎么样？”
　　闻择说：“估计要等三十多天才能成熟收割。秋芦，你找的这些豆子真不错，这么一大片，足够咱们留种了。”
　　得到肯定的秋芦，笑得很开心。
　　不远处的柏灵说：“三十多天不算久。这个地方我记下了，到时我来帮你割豆子。”
　　离水他们也说：“我们也来。”
　　闻择笑道：“好，咱们一块。”
　　桑回问：“那这次就先回去？”
　　闻择摇摇头：“来都来了，摘点嫩豆荚回去，卤点毛豆吃吃。”
　　“哦？要怎么做？”所有人都来了兴趣。
　　闻择一边摘豆荚，一边给他们说了做法，心里还在盘算另一件事。
　　既然他们在自己领地找到了这么多豆子，那他之前在秋收集市上换到的豆子，就可以拿出一部分来做豆腐、豆酱了。
　　榨油的话，太奢侈了，他暂时舍不得。
　　摘好豆荚，时间不早了，大家结伴往回走。
　　秋芦下意识想带路，结果闻择笑眯眯地和他说：“我来吧。”
　　“嗯嗯。”秋芦没多想，乖乖跟在他身后。
　　这次他们走出山林，只用了来时一半的时间！
　　秋芦明白了什么，红着脸和大家说：“我绕远了是吧？”
　　柏灵没忍住，率先笑出声来。他开了头，大家都笑了。
　　闻择笑眼弯弯，认真地和秋芦说：“没关系，管哪条路，能到地方就行。追寻目标都有摸索的过程，或长或短，或快或慢。我能‘抄近路’，也是因为你已经有了成果。”
　　一番话，说得秋芦心中非常熨帖。
　　勇气不断地在他身体中积蓄，让他快步上前，和闻择并排而行。
　　“闻择，其实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秋芦望着他，恳切地说。
　　闻择：“什么事？”
　　“就是……我想跟着你学做吃的，菜、肉肠、丸子、熏肉，随便哪样都行，你能教教我吗？你做的东西好吃，不管在咱们部落还是其他部落，都受欢迎。我想着，我要是能学会做的方法，可以帮其他人做食物。他们省了事，我也能换点物资。”
　　他竟然有“代加工”的想法！闻择惊讶的同时，很为他感到高兴。
　　正好自己之前还犯愁，怎么才能帮帮他呢。
　　闻择毫不犹豫地说：“当然可以啊！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在这方面，他都不藏私的，刚刚还教大家怎么做毛豆呢。
　　秋芦点点头，说：“嗯嗯。那我能跟在你身边学吗？我想学得更仔细些。”
　　闻择：“可以！”
　　秋芦十分高兴：“谢谢你，闻择老师！”
　　闻择头一回被叫做“老师”，愣了一下，心生喜悦。
　　“不用那么客气，”他笑着摆手，“你叫我名字就行。”
　　秋芦却很坚持：“你教我东西，我想叫你老师。”
　　闻择清咳一声：“行吧，随你。”
　　秋芦认真请教：“老师，你教我做吃的，我要付你多少物资呢？”
　　付物资是应当的，他考虑的是，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能不能分批付。
　　闻择考虑到他不容易，没准备收他的物资。
　　但从秋芦一系列的行为看，这是个懂事敏感的孩子，非要带自己找到豆子，才肯开口求自己。
　　于是闻择说：“物资就不用了，以后我做肉肠什么的，你来给我帮帮忙吧。”
　　秋芦高兴坏了，大声说：“等我学会了，我直接帮你做！不用你动手！”
　　闻择笑着问：“你一个人，做得过来吗？”
　　秋芦：“我让我父亲给我帮忙！”
　　闻择很喜欢他身上这股奔头，没打击他的积极性：“行，那我就期待着了。”
　　他又转头和大家说：“对了，明天采集回来后，我准备用豆子做些食物，想来的可以来。”
　　桑回他们都很乐意学新东西，马上说：“要去！”
　　闻择：“会比较繁琐哈。”
　　柏灵：“那我们更要去给你帮忙了。”
　　闻择脸上笑意更浓：“等做好了，我请大家喝豆浆！吃麻婆豆腐！”
　　“好！！”
　　有几个人学秋芦的样子，也管闻择叫“老师”。
　　这次轮到闻择脸红了：“停停，你们快别打趣我了！”
　　一路欢声笑语回了部落，闻择见打猎的兽人们已经回来了，便把秋芦那块孔雀石交给他们，让他们去挨家通知，以后在野外，多留意这样的矿石。
　　“领地内可能有金属矿”的消息传开后，整个部落喜气洋洋。
　　吃过晚饭，印河带上闻择给他新编的小草篓，给幼鸟挖虫去了。
　　卓穆在专心打磨浴桶。兽人们处理起木料来，很有自己的一套。
　　比如木头上的倒刺，被他用表面粗糙的石头，处理得干净。
　　浴桶底部，他还用小刀划出了一道道长痕，这样踩在上面，就不会打滑了。
　　他干活的样子特别赏心悦目，闻择在旁边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才去取了豆子洗净，用清水泡上。
　　“卓穆。”他唤他的名字。
　　“嗯？”卓穆停下来，抬头看他。
　　闻择笑道：“明天你出去打猎，能不能给我带两块石头回来？”
　　他伸手，比量了一下石头的大小。
　　“部落里的石磨太大了，磨出来比较粗糙，正好咱们现在有金属工具了，我想做个小石磨。”
　　卓穆点头：“行，我记下了。”
　　“嗯嗯！多亏有你，不然那么重的石头，我根本搬不回来。”
　　卓穆被他夸得勾起唇角，心口塌了一片。
　　他和闻择说：“多亏了你才对。这两天，有不少人和部落借了金属工具，挖了石锅出来。”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闻择高兴地说：“石锅不像陶釜容易烧炸，很快，咱们部落家家都有石锅用了，真好。”
　　卓穆：“是啊。”
　　闻择还在想，等他多攒点黑铁块，要打造个大铁锅出来。
　　用铁锅做饭，那才叫香啊！
　　翌日中午，桑回、柏灵和秋芦他们，结伴过来了。
　　见卓穆白峡等几个兽人，正热火朝天地用金属工具敲击、打磨石头。
　　柏灵好奇地问：“这是在干什么？”
　　闻择走过来，说：“做个小石磨出来，马上好了。”
　　桑回感慨：“你家中都要有小石磨了。”
　　祭坛广场那个大石磨，是部落好几代人持续不停，才打磨出来的，归整个部落所有，非常重要。
　　以前，想磨东西的人多，还要排队。
　　还有卓穆的那个石锅，是他当上勇士时，部落给他的珍贵奖励。
　　现在有了金属工具，他们竟然家家都有用上石锅、石磨的希望了！
　　这日子，简直比做梦还美妙。
　　每个人都打眼心里感谢闻择带来的一切。
　　石磨做好后，闻择对卓穆说：“你帮我把牛牵过来，我要磨豆子啦！”


第91章 麻婆豆腐
　　卓穆看了看新石磨的大小, 把小公牛牵了过来。
　　“小牛”体型并不小。在闻择这养了几个月，两头牛都膘肥体壮，皮毛光亮。
　　卓穆和印河还隔三差五带它们两个去河边洗澡, 因此它们身上干干净净的。
　　因为吃喝不愁，小公牛的表情很是悠闲淡定。
　　气味吸引来了些小飞虫，它就摆动着尾巴, 赶来赶去。
　　小公牛并不怕人, 温顺地由着闻择给他套上了牛轭，系好了绳子。
　　牛轭就是它们脖子上面扛的、辅助它们干活的工具。闻择早就削好了，大牛小牛都能用。
　　部落里的大家, 现在也学闻择, 管它们叫“牛”。
　　桑回看他把绳子另一端绑在石磨上, 笑着说：“之前部落里染色, 把大牛借去拉磨, 省了好多力气。你这两头牛又能干活, 又能产奶, 养得真不错。”
　　闻择给小公牛做着最后的调整，勾唇说：“等明年大规模种地，它们更有用。”
　　大家纷纷羡慕地表示，要是他们也能碰到牛就好了, 也想养两头。
　　“成了。”闻择调整好, 让胆子比较大的柏灵来帮着赶牛, 他端来泡好的豆子，往石磨里面倒。
　　干活之前，他还不忘拜托卓穆，给他打两桶卤水回来。
　　卓穆点点头，二话不说, 变成纯白巨蟒离开了。
　　等人走了，离水打趣道：“你和卓穆两个越来越默契了。”
　　桑回拿了木勺子过来，帮闻择往石磨里面添豆子，说：
　　“毕竟一块生活这么久了。”
　　这次，闻择垂着温柔的眉眼，没有反驳什么。
　　桑回若有所感地挑了下眉，露出乐见其成的祝福之色。
　　白峡他们没急着走，和其他人一起，力所能及地帮闻择干着活。
　　秋芦先是认真地看着、学着，后主动接过了闻择的活。
　　豆子加水磨成糊糊后，闻择取了干净的麻布袋子过来，将糊糊过滤成了生豆浆。
　　然后，让其他人帮着烧火，把生豆浆煮熟了。
　　白色里带着一点淡黄的生豆浆，在石锅里面咕嘟咕嘟翻滚着，飘出浓郁诱人的豆香。
　　大家全震惊了：“兽神啊，豆子磨出来的浆竟然这么好闻！”
　　“一点豆腥味都没有了，我好喜欢啊！”
　　“应该很好喝吧？”
　　闻择直接取了陶碗过来，阔气地给他们每人盛上了一碗。
　　卓穆正巧回来了，他也有份。
　　闻择还取了装桂花蜜浆的罐子出来，让他们自己往豆浆里面加糖。
　　糖是好东西，大家都克制地只加了一点点，入口味道却大不相同了！
　　柏灵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盯着豆浆说：“香香甜甜，好好喝啊！”
　　离水说：“像兽奶，但是和兽奶不是一个味道，确实好喝。”
　　要是嘉意能喝到，肯定喜欢得在地上直打滚。
　　桑回也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如果收获的豆子多，那豆浆比兽奶容易获得啊。”
　　白峡也嚷嚷着：“是的是的！我敢保证，没有人会抗拒得了这个味道！”
　　秋芦捧着碗，一口口喝得停不下来，眼睛亮晶晶的，琢磨着：要是我以后多磨些豆浆出来，在部落里肯定不愁换！说不定还能把我和父亲的口粮换出来呢！
　　闻择把自己那碗豆浆喝光，唇齿留香，肚子暖烘烘的，浑身熨帖。
　　卓穆问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闻择笑道：“你帮我把豆浆倒到这个大陶盆里面。”
　　卓穆：“好。”
　　他力气大，那么重的石锅，被他一下子端起来，倒出豆浆。
　　闻择取了卤水来，点豆腐。
　　“卓穆，你帮我不停搅拌。”
　　“行。”
　　两人配合着，大陶盆里的豆浆，随着卤水的倒入，很快变成了一块块的豆腐粒！
　　桑回他们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这个白白的，就是豆腐吗？”
　　“豆浆都那么好喝了，豆腐肯定特别好吃！”白峡说着，还咽了咽口水。
　　闻择笑眼弯弯：“这个其实是豆腐脑，一会儿我给大家盛一点出来尝尝，和豆浆是不一样的味道。”
　　柏灵积极响应：“好啊好啊！”
　　点好豆腐，闻择给每人盛了一勺嫩白的豆腐脑。
　　“今天我没做咸卤，大家就往里面兑点糖浆，吃点甜豆腐脑吧。”他说。
　　桑回问：“那豆腐脑是甜的还是咸的更好吃？”
　　闻择想起上辈子的“甜咸大战”，不禁笑道：“每个人口味不一样，我更爱吃咸的。”
　　离水一脸认真：“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尝尝你做的咸豆腐脑。”
　　闻择说好。
　　甜的豆腐脑，也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好评。
　　山洞外面的空地上，萦绕着豆香。
　　品尝豆腐脑，没耽搁大家干活。
　　闻择又取了大块麻布过来，垫在有缝隙的木盒子底部，然后把豆腐脑都倒进去，扯起麻布边缘，将豆腐脑包好。
　　然后几个人一块，先是用手压了压里面的水。
　　之后，他让兽人帮他抬了洗净的石块过来，压在布袋子上面，继续挤压水分。
　　到了这步，便需要等了。
　　闻择见天色不早，便开始料理晚饭。
　　他说请大家吃豆腐菜，其他的菜也不能少做，还有米，也准备煮一些，给大家尝尝。
　　桑回他们是带着食材过来的，比如鸟蛋、茎块、兽肉，让闻择都用他们的。
　　小小的灶台边，围了好几个亚兽人，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地忙活着。
　　米饭蒸好、大部分的菜也做好时，豆腐压得差不多了。
　　闻择让卓穆把石头搬下去，他慢慢掀开沾在豆腐表面的麻布，露出了里面一整块豆腐来。
　　随着他的动作，软软的豆腐，一弹一弹，颤巍巍的。
　　秋芦紧跟着他，欣喜地“哇”了一声。
　　“好漂亮啊！豆香也好闻！”
　　其他人也好奇地凑了过来，连连惊叹：“豆腐脑很嫩，豆腐应该也一样吧？”
　　“这个豆腐是不是能直接吃了？”
　　闻择说：“对。”
　　他取了干净的小刀，不费力气，就能将豆腐划成一块块的，看起来十分解压。
　　然后，他挖起其中一块豆腐，给大家分了。
　　所有人的评价是一样的：“好吃！！”
　　“我感觉我干吃，都能吃下去一大块！”
　　闻择哈哈笑道：“干吃多单调啊，等着，我给你们做煎豆腐和麻婆豆腐！”
　　他先烧热了石锅，倒了油，把切成小块、裹了淀粉和鸟蛋液的豆腐，一颗颗放下去，拿筷子小心翻面，用热油煎得两面金黄。
　　煎豆腐的酱汁，是他自己调的，里面加了盐、须须头碎米、花生碎、蒜末等，香气扑面，闻着就爽口开胃。
　　把酱汁倒进锅中，和煎豆腐一块，煮到浓稠。
　　出锅前，他还洒了一些韭菜末，激发出更浓厚的香味。
　　这道色香味俱全的煎豆腐，已经把所有人馋得口水直流。
　　等闻择做起“麻婆豆腐”，大家才明白，闻择刚刚留手了！
　　锅里放油，他先炒的肉沫，因为选用的是肥瘦相间的兽肉，炒肉沫的味道，能把人给香迷糊；
　　然后，他又用了辣椒、花椒调味！
　　这两样食材多霸道呢，所有人都在打喷嚏！却没一个人舍得离锅远一点的！
　　等炒出红油后，闻择才把煮过的小小豆腐块，倒进锅中，小心翻炒。
　　他再次加入盐、蜜糖等调料，还往里面加了一碗淀粉水。
　　豆腐裹上了鲜红的料汁，在石锅里面咕嘟咕嘟煮着，汤汁不久就变得浓稠。
　　可想而知，吸饱了汤汁滋味的豆腐，该有多么美妙！
　　麻婆豆腐同样是快手菜，闻择尝了口咸淡，眼睛都亮了。
　　他将其盛出来，招呼大家：“快快，拿筷子！都来尝尝！”
　　印河虽然年纪最小，干饭却是最积极，喊道：“来了来了！”
　　大家笑出了声，不和他抢，他顺利吃到了第一口。
　　“啊！”
　　“当心烫！”
　　他和闻择，同时出声。
　　印河拧着俊俏的小脸儿，嘴巴张开，不停地往外哈气，被烫到了，也不肯把豆腐吐出来。
　　他含混地说：“是好烫！但是味道超级好！麻麻辣辣的，空口吃稍微有点点咸！”
　　闻择：“我特意多放了一点盐，可以就着米饭和茎块吃。”
　　印河顿时期待地问：“茎块在哪儿呢！”
　　桑回打开了陶盆的盖子，给他递过去了一个蒸好的茎块。
　　印河又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放在茎块上面，吹了吹，一口咬下。
　　“唔！！”他脸上露出了无比满足的神情，给这些大人们都馋到了！
　　他们迫不及待地伸了筷子。
　　印河还很有经验地和他们说：“我最近总是吃辣，练出来了，你们可没我能吃辣，一次别夹太多哈。”
　　柏灵揉了下他毛茸茸的脑袋：“小家伙，我们也吃过辣的！”
　　印河被他揉得“哎呦哎呦”直摇晃。
　　闻择这次放的辣椒和麻椒都不算多，还是把大家吃得斯哈斯哈。
　　桑回的嘴巴都辣红了，眼睛也辣得水润润的，边找水喝，边说：“刚吃到嘴里，觉得舌头有点痛，可是咽下去后，又回味无穷，真是一道神奇的菜！”
　　柏灵比他强一点，往嘴里面扇着风说：“好吃好吃！我也想来个茎块！”
　　白峡说：“豆子真是个好东西，能有那么多种吃法！”
　　秋芦快喜极而泣了：“能找到豆子，能学怎么做豆腐，真好！感谢兽神！感谢老师！”
　　见他们吃得欢快、满足，闻择心里也高兴得不行。
　　他怀着私心，把煎豆腐往卓穆那边推了推。
　　“快，趁他们都在吃那个，你多吃几口这个，不辣的。”
　　卓穆不禁绽放了一个笑容，俊美无比的容颜，霎时光华流转。
　　“咱们一起吃。”他说。
　　“嗯嗯！”
　　白峡眼尖地看过来：“哼哼，吃独食被我发现了吧？快快加我一个！”
　　卓穆当着他的面，把一块煎豆腐放到嘴里，嚼得喷香。
　　白峡被馋得嗷嗷叫，来了个饿熊扑食。
　　“你们给我留点儿！！”
　　“哈哈哈！”闻择被逗得肚子都笑痛了。
　　大家在一片欢声笑语里，饱餐了一顿色香味美的晚饭。
　　闻择还不忘把麻婆豆腐和煎豆腐都留出了一些，让桑回、离水、秋芦他们带回去，给家里的人尝尝。
　　大家别提多高兴多感谢了，没走出几步，还兴奋地唱起歌来了呢！
　　闻择的“豆腐宴”，在部落里面扬了名。
　　没尝到豆浆、豆腐脑和豆腐的人，都捶胸顿足，问闻择什么时候还做，他们一定要换些吃。
　　彼时闻择正跟着他们一块去野外采集。
　　丰收的秋天里，他们要为严寒的冬日多多储存食物。
　　采集回去吃不完的野菜茎块等物，被他或是切片晾晒，或是做成了腌菜，最近他都忙得跟陀螺似的。
　　他回答道：“我把一部分豆子下了豆酱，还剩下一部分，等我盖房的时候，再做一次豆腐出来。”
　　“算算时间，咱们晾着的砖，快可以烧了吧？”
　　“对，再晒个十来天吧。”
　　“烧好砖就盖房？”
　　“是的。”
　　“嗯嗯！”大家分外期待，“到时我们都去帮你盖房！”
　　“好啊，”闻择爽快地道，“盖好房子，我请大家吃饭！”
　　柏灵自从吃了一回麻婆豆腐，就念念不忘，连做梦想都在想那个味道。
　　于是他眼巴巴地问：“有麻婆豆腐吗？”
　　闻择说：“计划是没有，不过麻辣的豆腐是有的。到时候，我给大家介绍一种新吃法。”
　　“好啊好啊！”所有人都对“新吃法”倍感兴趣。
　　闻择还说：“这段时间，大家可以把消息往外散播散播，让其他部落带着豆子来咱们部落交换物资。”
　　“行，没问题！”
　　这天采集回去，闻择发现晨猛和夕烈兄弟过来了。
　　更惊喜的是，他们还送来了两样香料——八角和胡椒！
　　“你们从哪里找到的啊！”闻择捧着未经晾晒的青色八角，激动地问。
　　晨猛笑道：“哈哈，我们就知道你会喜欢！这是我们在伊甸草原南边的两个小部落找到的。”
　　夕烈说：“这两个东西味道特别，我们和他们一说，他们就带我们去摘了。也是看我们换，他们才知道这么难吃的东西，竟然能用来做菜呢！特别感谢我们！”
　　闻择听得哈哈笑，说：“你们这次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谢谢。”
　　有了这两样香料，他做出来的东西，就能更好吃了！
　　于是他给两兄弟换东西时，少收了他们许多物资。
　　见山南部落新烧出来的陶器和玻璃，比之前品质更好，他们震惊坏了。
　　“兽神啊，这才多久，你们的东西更厉害了！”
　　不用问，就知道这是闻择的功劳。
　　能和闻择做交易，他们真是赚大啦！
　　两兄弟对视一眼，心里的想法惊人的一致：有闻择在，山南部落是真的崛起了。


第92章 蒸馏
　　晨猛和夕烈已经出来一年多了, 十分想家。
　　加上迫不及待想让自己部落的人，看看他们从闻择这换到的宝贝，所以把东西全部装好后, 他们就要启程了。
　　虽然他们和闻择接触的日子不长，但打心眼里喜欢和佩服这个亚兽人，把他当成朋友。
　　和闻择道别时, 两人依依不舍的, 一个劲儿地许诺，他们一定会再来的。
　　晨猛还热情地邀请闻择：“你有机会，可以往我们部落那边走走, 那里和这边很不一样, 尤其是有很多种甘甜可口的果子, 你一定会喜欢的。”
　　闻择也有些心动, 点着头说：“好, 我记下了。”
　　夕烈：“嗯嗯, 你如果去了, 我们一定会好好招待你。”
　　闻择笑道：“谢谢。”
　　“那我们走了哈，再见！”
　　闻择看着他们在空地上变成超级庞大的秃鹫，扇动起翅膀，翱翔上天际。
　　他朝着天空挥手, 扬声说：“再见！”
　　当天傍晚, 闻择就取了一些青色的八角, 平铺在干净的石板上，用小火慢慢烘烤着。
　　经过简单的处理，八角慢慢脱了水，颜色变成了浅棕色，皮也开了裂, 散发出了熟悉的八角香气。
　　闻择就地取材，直接炖了一大锅肉。除了原本会用到的调料外，他特意往里面丢了几颗八角。
　　晚饭时，卓穆和印河品尝了这锅肉，都被那奇妙的滋味惊艳到了。
　　印河夹了一颗八角，翻来覆去地看：“这么个小东西，竟然能让兽肉变得那么香那么好吃？难怪哥你看到八角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卓穆说：“用八角炖过的兽肉，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很浓厚，吃到嘴里又不柴，满口留香。”
　　闻择捧着碗，眉眼含笑：“我也觉得八角和肉是绝配，尤其是炖那种稍微肥一点的肉，肥而不腻，嘶，真是绝了！”
　　他把自己都说馋了，赶紧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
　　真香！
　　印河又问起另一样香料：“哥，那胡椒呢？你也放了吗？”他好像没看到啊。
　　闻择咽下嘴里的东西，说：“这次没放。等下次猎到山岩兽或者绵绵兽，我用胡椒给你们做点肉汤喝！到时候汤炖成奶白色，散发出浓郁的椒香，喝一口，能把舌头都鲜掉喽！天冷的时候，喝一口羊汤，简直不要太爽！”
　　他描述的时候，回忆起羊汤的味道，表情向往又满足，给另外两个人都看馋了。
　　印河嗷嗷叫：“啊啊啊哥！你快别说了，我现在就想喝了！”
　　卓穆浅笑道：“我会尽快猎到山岩兽和绵绵兽回来的。”
　　闻择被他们逗得哈哈笑，吃肉吃得更欢快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接下来几天，卓穆他们都没发现山岩兽群和绵绵兽群的踪影。
　　找孔雀石的事，部落同样没放下，但也没什么进展。
　　闻择都没往心里去。还要在这片土地上生活那么久呢，早晚会吃到、找到的。
　　再者，胡椒可以不用来做羊肉，炖点兽肚啊，鸟肉啊的，一样好吃。
　　金属工具的话，铜器和铁器一样用。他手上的黑铁块还剩下不少呢。
　　比起打猎和采集，闻择更关心砖晾得怎么样了，隔两天就得去看看。
　　见和他预想中一样顺利，他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既然快盖房了，他答应请大家吃饭，就得卖力收集食材。
　　于是每天上午，只要是不下雨，他都会和部落的人结伴去采集。
　　他不挑，茎块、果子、野菜，碰上什么就采什么。
　　有时碰上体型小的野兽，运气好的话，大家通力合作，还能猎上一猎。
　　除了人吃的，他们还要给家中的两头牛，十九只鸟囤过冬的口粮。
　　这个比较简单，看到合适的草，顺手割上几捆，带回家去晾成便于储存的干草就行了。
　　部落的人很惦记他，帮他割了不少草。
　　后面来给他送草，甚至都不到卓穆那山洞去知会他了，直接把草往养鸡场外面一堆。
　　闻择见草越堆越多，又让卓穆搭了个木棚子出来。
　　上次闻择去给鸡添食，正一只只数着数量，秦树他们几个崽崽从角门钻了进来。
　　见到他，都欢欢快快地喊：“闻择哥哥！我们来给小鸟送虫子吃！”
　　他们是见大人帮闻择的忙，自发组织起来的。
　　嘉意用他的熊爪爪捧着离水给他做的小草娄，说：“看，我抓了这么多！”
　　闻择揉揉他的脑袋，笑道：“辛苦崽崽们了，你们真棒，真能干！吃了你们抓的这些虫，小鸟们长大了不少呢！”
　　秦树扭头去数跑来跑去，啄虫吃的小鸟，说：“是长得好快啊，这才十多天，它们的毛都密实了。”
　　闻择笑眯眯“嗯”了一声。
　　他估摸着，等到初冬，雌鸟就能下蛋了。
　　到圆月节的时候，他再把雄鸟杀上几只，好好吃点肉！
　　崽崽们帮他干活，是有奖励的。
　　闻择不仅会给他们小红花，还从兜里掏出了盐水煮过的花生，每人抓了一把。
　　花生比松子、榛子等坚果容易获得。
　　煮花生的时候，他特意加了八角，所以这些花生带着特殊的卤味，吃起来更香了。
　　因为风味足，小小一粒，能在嘴里嚼好一会儿，特别适合当零嘴。
　　崽崽们超级喜欢他煮的这个花生，开心坏了，蹦跳着欢呼：“哇，是盐水花生！谢谢闻择哥哥！”
　　闻择哈哈笑起来：“不用谢！”
　　忙活的日子不仅欢快、充实，更过得飞快。
　　闻择他们的第一批砖，晾好了。
　　部落里的人知道他要烧砖，早早就收集了足够多的木柴。
　　让闻择意外的是，附近的虹日、雪海等几个部落，也抽空给他送来了不少木头。
　　他们送的都是上好的硬木，更适合烧炭，所以闻择单独找了块空地存放。
　　烧砖这天，包括闻择在内，部落里一小半的人，都没有出去采集和打猎，早早聚集到了陶窑。
　　桑回带着人手，把封起来的横穴重新打开，修整了一番，成了适合烧砖的结构。
　　随后，大家一块把砖，搬进了窑里面。
　　再填柴，点火，烧起砖来。
　　满满的一窑砖，烧了整整一个白天。
　　又晾了一整晚，第二天上午，闻择带着人开窑。
　　这次的砖，烧得非常成功！
　　闻择特意取红陶土做的砖胚，所以烧出来的砖，是深红色的，每块都很完整。
　　砖拿到手中，不算重，但也不是轻飘飘的，有着疏松的空洞，又颇为结实。
　　他得用点力气，才能把砖从中间掰开。
　　闻择长出了一口气，很是高兴地向大家宣布：“烧得非常好！以后咱们有砖可以用啦！”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太好了！我们成功啦！”
　　“这个砖看着就很不错！我都能想象到，用砖铺出来的路会有多好走了！”
　　“哈哈哈，闻择，你终于可以盖房啦！”
　　“除了砖以外，其他盖房的材料收集好没有？”
　　闻择点头，笑道：“差不多了。咱们剩下的砖胚，估计还得烧个几天。等烧完砖，我还要再烧一窑的陶片和玻璃。”
　　桑回问：“玻璃我知道，你是准备做窗户，陶片是干什么的？”
　　闻择说：“搭在房顶上，防雨的。我本来准备用干草，没想到咱们把陶窑改成竖向的后，烧出来的陶器质量竟然那么好，我就改变想法了，哈哈。”
　　乌叶笑道：“那就烧！我还没见过陶片房顶长什么样呢。”
　　离水说：“咱们的陶器颜色那么漂亮，闻择的房子肯定也会很漂亮！”
　　柏灵兴冲冲：“天呐，快烧快烧，我都迫不及待了！”
　　闻择看着一张张帅气的面庞，也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烧陶片和玻璃时，他还挑出了一些小块的黑铁矿石，让部落的人给他打造了些长长短短的铁钉出来，盖房的时候会用到。
　　整个山南部落，热火朝天地干了好些天，终于把砖、陶片和玻璃都烧好了。
　　虹日等几个部落接到风声，天天往他们部落跑，看他们烧出来的砖，羡慕地啧啧称奇：
　　“这个砖真好，连敲击起来的声音都好听。”
　　“用砖来建房，一定比山洞结实吧？”
　　“闻择，你定下来哪天盖房了吗？”
　　闻择早有准备，笑着说：“后天！卓穆说后天是个大晴天！”
　　赤屿他们激动地说：“好！后天我们也过来，给你帮忙！”
　　闻择：“行啊！”
　　至于今明两天，闻择还有重要的事情做。
　　第一件事，他打开了酿酒的坛子，检查发酵情况。
　　卓穆跟在他身边，在陶碗被拿下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辣辣的，刺刺的，但不难闻。
　　卓穆感觉自己从鼻尖开始发热，挑眉问：“这就是酒味儿？”
　　闻择也闻到味儿了，很是兴奋：“对！我就说黄谷糯糯的，很容易酿酒吧，这才十多天，就发酵成功了，哈哈哈！”
　　卓穆很为他高兴，勾着唇说：“现在可以喝了吗？总是听你说酒的好，我想尝尝。”
　　闻择取了勺子过来，舀了一勺米酒出来，仔细闻了闻，看了看。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酒现在杂质太多了，不那么好喝，我得给它蒸馏一下，就是让它变得更浓，到时再喝。”
　　蒸馏以后再接着酿上，就不怕坏了，能放好多年呢。
　　卓穆便问：“嗯，有什么是我能帮上的吗？”
　　闻择说：“那太有了。”
　　他放下勺子，掰着手指头，一样样地说：“我要个密封好的锅，锅盖要带小孔；还要一个敞口的木桶；再要两根长长的草管……得去野外找那种柔软、结实不渗水的。哦对了，我还要做点胶水出来！得去收集树脂！”
　　卓穆静静地听完，说：“知道了，锅、木桶我来准备，树脂我去收集。你对植物比较熟悉，草管你来找。”
　　闻择笑道：“行！咱们两人搭配，干活不累！”
　　当天晚上，卓穆就走了一趟，把兽皮囊挂去树林里了。
　　第二天，他将树脂收集回来，闻择加了些材料进去，做成了胶水。
　　那两根“软管”，闻择找好了，用的是兽世特有的一种枝条，外皮柔软但坚韧，里面正好是空的。
　　现在他们有金属工作，其他的蒸馏部件，也很容易做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闻择便开始组装蒸馏工具。
　　蒸馏是利用了酒和水挥发度的不同，需要让液体混合物先汽化，再液化。
　　汽化就是把酒液放在锅里面加热，锅盖上接一条管子出来，伸进旁边的木桶里。
　　为了加速冷凝，木桶里那截管子，闻择特意卷曲了数下。
　　木桶里面放上冷水，管子另一端从木桶下端的孔洞处穿出，再放一个容器在这里接着。
　　需要注意的是，锅要烧高于木桶，木桶要稍高于那个接酒容器。
　　在管子和锅盖、木桶的几处连接处，闻择涂了新做的胶水，增加密闭性。
　　组装完毕后，便开始蒸馏了！
　　别看这个装置简单，蒸馏的效果却不错。
　　管口里，很快就落下一滴滴晶莹的酒液。
　　因为一开始蒸出来的酒，杂质较多，所以闻择单独用陶罐装着了。
　　到了中期，蒸出来的酒就很浓了。
　　闻择站在旁边，闻到了一股怡人的酒香，脸红扑扑的，都快醉了。
　　他本来想找卓穆说说话，一扭头，人却不在。
　　烧着火，他嘟嘟囔囔：“忙活什么呢，这几天总是看不到人。”
　　“啊？我吗？”印河从他身旁经过，慌里慌张地说。
　　闻择眯着眼睛看他：“没说你，说卓穆。”
　　“我也不知道卓穆哥在做什么！真的不知道！”他大声嚷嚷，怎么看怎么心虚。
　　可惜闻择嗅多了酒味儿，脑袋晕乎乎的，忽略了这点。
　　“喊得我震耳朵，去玩吧。”他摆摆手，把印河赶走了。
　　蒸馏是个比较费时间的活儿，好在不需要人一直看着。
　　还不到傍晚，整坛的酒都蒸馏好了，卓穆也空着手回来了。
　　最后的尾酒同样有杂质，被闻择另外放了一个坛子。
　　晚饭时，印河见饭桌上面没有酒，还好奇地问：“哥，酒不是蒸好了吗，怎么不喝？”
　　闻择笑骂他：“你都还没成年呢，喝什么酒？本来也没你的份儿。快吃饭吧！”
　　印河噘着嘴，哼哼了两声。
　　闻择晶亮的黑眸不时看向卓穆，心里盘算着表白的事。
　　和卓穆相处了这么久，他确定自己对他有好感。
　　卓穆好像也是喜欢自己的……
　　要不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呢？
　　什么时候捅破、怎么捅破才比较好？
　　思来想去，房子盖好，就是个很好的时机。
　　嗯，不然在那时候试探一下他吧！
　　想好后，闻择微红着脸，不自在地清咳了一声，唤道：“卓穆。”
　　“嗯。”男人赤色的眸子，深深地凝着他。
　　“等盖好了房子，咱们两个喝酒！”
　　卓穆展颜一笑：“好。”
　　换到树椒后，家里解锁了不少辣菜，比如辣炒藕丁、干锅排骨、干煸鸡丝、加辣的萝卜骨头汤等等。
　　麻辣火锅是闻择早就想吃的，但这段时间太忙，一直没腾出手来。
　　于是晚饭后，他起锅，又做了一件事——炒火锅底料。


第93章 砌墙
　　明天盖房, 他要请大家吃饭，火锅就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到时煮上香浓味美的锅底，再把野菜、茎块、肉切了装盘, 想吃什么涮什么，方便快捷还美味。
　　天凉了，吃一顿热腾腾的火锅, 能舒服到心坎儿里。
　　为了炒底料, 他早早就攒了兽油，虽然不是牛油，但味道也相当不错。
　　这会儿, 卓穆帮他烧火, 他将兽油切成一块块的, 放进锅里翻炒, 再加入须须头、大蒜等调料。
　　兽油很快就融化了, 在调料的激发下, 散发着无比浓郁的油香。
　　随后, 闻择又加入了大量晒干的红辣椒，炒出了红油来。
　　其实放些豆瓣酱会更好，但是他下的豆酱还没做成，这次只能先这样了。
　　之后, 加入花椒、八角等香料, 等香味煸炒出来, 再放盐等物调味。
　　他和锅离得近，锅铲子抡得飞起。辣椒和麻椒的味道很冲，滕腾的香味刺激得他直打喷嚏，眼圈和鼻尖都红了。
　　卓穆见状，主动起身, 和闻择说：“只要不停翻炒就行是吗？我来吧。”
　　闻择偏头打了一个喷嚏，说：“不用，我光是看着掌握不好火候。其实没到辣得受不了的地步，还是很香的，我都要流口水了，哈哈。”
　　卓穆勾唇：“好吧，需要的时候叫我。”
　　“嗯嗯。”
　　印河本来在做酸奶，被霸道的香味吸引得频频回头，问：
　　“哥，你这是在炒菜吗？怎么这么香啊！我晚上本来吃得挺饱的，又有点饿了。”
　　闻择笑道：“饿了也不能再吃了，别把肚子撑坏了。我这是在炒明天要用到的调料。”
　　印河点点头：“原来是明天吃的啊，这么香，拿来炒鞋底都很好吃吧……”他对明天更期待了。
　　闻择被热得大汗淋漓，胳膊都快炒酸了，终于把材料给炒好了。
　　最后一步，是加上热水，将整锅的底料煮开，再慢慢浓缩。
　　等兽油混着辣椒等调料，重新凝结成一整块。
　　闻择取来干净的小刀，把大块底料，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盛在大陶盆中。
　　等待的期间，闻择没闲着，让卓穆拎了一只长毛鸟过来，给鸟褪毛、清洗、切块。
　　卓穆和他给鸟拔毛时，不解地问：“这也是明天要用的？”
　　闻择说：“对，明天一早，我就把鸟汤给炖上，等到下午，兑在火锅底料里煮开，就能当汤底了。”
　　卓穆又问：“只有麻辣的汤底吗？”
　　闻择抬眼，笑道：“当然不是啦，很多人不习惯吃辣，我知道的。我准备再做一个菌汤锅，一个酸汤锅。”
　　这两个锅底，卓穆都不陌生，闻择做过。
　　他赞许地看着闻择，也对明天的“聚餐”期待起来。
　　总算是忙活完，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
　　两人身上都是麻辣火锅底料的味道，闻择要洗澡，卓穆就给他烧了很多热水，让他在山洞这边，用浴桶洗。
　　浴桶是他前段时间挖的，闻择用过好几次了，很好用。
　　至于他自己，他的兽形不怕凉，去河边洗就行了。
　　闻择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用清水泡了明天要用的豆子，回到山洞中美美睡了一觉。
　　第二天，天还黑着，他就起来干活了。
　　卓穆比他起得稍晚，走出山洞，看到他，问：“睡不着了？”
　　闻择笑着说：“是啊，盼盖房盼太长时间了，想想就兴奋，不睡了。”
　　秋日渐深，白日越来越短，这会儿其实不算特别早，闻择还挺精神的。
　　他们默契配合，把家中的活干完，部落里的人，陆陆续续来了。
　　“闻择，你们吃了没有？我带了煮的鸟蛋来！”柏灵招手问。
　　“吃过啦。”闻择热情地和大家说，“来来，新做的酸奶，大家尝尝。”
　　“哈哈，我们还是先干活吧！”哪有不干活就吃东西的！
　　要盖房，活很多，闻择照旧是接过了“指挥”的工作，利落地分配人手。
　　首先，他烧的那些砖、攒的那些材料，都得搬到要盖房的空地上。
　　这些体力活，就让兽人们变成兽形去做。
　　至于盖房需要的那些工具，轻巧很多，让亚兽人搬即可。
　　来的人多，没两趟，就搬完了，天光终于大亮。
　　秋日的风景很美，犹如调料盒从天际倾洒下来，将远山染成层叠的红色、黄色和青色，浓烈又壮丽。
　　草叶渐渐变得枯黄，树叶飘零着落下，为大地覆盖了一层艳丽的厚实毯子。
　　晴朗的日空中，不时能见到一排又一排，鸣叫着向南方迁徙的候鸟。
　　附近几个部落的人，陆陆续续也来了。
　　虹日离得最近，到的是最早的。
　　其次是羽猛部落的人，他们可以变出翅膀，会飞。
　　之后是野原、雪海和烈风部落。
　　他们都对闻择盖房的事格外上心，每位族长带了十多个人，全是身强力壮、干活麻利的好手。
　　在加上山南部落原本的人，闻择粗略一数，空地上聚集的人，得有两百来号。
　　他盖个房子，也用不上这么多啊。
　　哭笑不得的同时，闻择更加感动，说：“这么多人？活怕是不够分，要不要回去一些？”
　　桑回他们表示：“不回去了，我们有什么活就干什么，没有就在一旁等着。”
　　离水说：“我可以帮你做做饭。”
　　赤屿说：“你给我们找点新的活干也行。”
　　闻择笑道：“好吧，那我先选一些人出来，告诉大家我要砌的墙是什么样的。”
　　入秋后，他带着部落里的人做了一批纸，现在不缺纸用。
　　关于房子的“设计图”，他在纸上用炭笔画好了。
　　现在给他们看的，是几种砌墙的方法。
　　比如外墙和房子里面的隔断，都不一样厚，用途也不同。
　　前者他选的是上下错缝、顺砖与丁砖交错的方法，这样砌出来的墙，结构更强、延性更好。
　　后者他要用三顺一丁的砌法，薄但结实，也更美观。
　　其他需要用到砖的地方，比如火炕、火墙、房顶等，他怕一次说太多，大家记不住，就准备砌到的时候在讲。
　　他讲的浅显易懂，还有图画可供参考，聪明的人们很快就弄明白了。
　　他们不仅震惊于墙还能这样砌，更敬佩闻择，能把这么好的方法，熟练掌握并运用！
　　房子都还没盖呢，他们就学到这么多东西了，心里高兴坏了。
　　最后，闻择这个“总指挥”，用黑亮的眼睛扫了一圈，说：“好！材料、工具、人工都到位了，咱们开始盖房吧！”
　　人群爆出了积极的响应声。
　　工地上，大家搬运的搬运，和泥的和泥，砌墙的砌墙，忙得热火朝天。
　　起初，他们砌得还不熟练，砌一块砖，得想一下，才能砌下一块。
　　干了一会儿熟练了，墙的高度，几乎是刷刷就起来了。
　　有的人干活耐心细致，比如卓穆，泥抹得均匀，砌出来的墙很工整；
　　也有的人，比如白峡，干活比较毛躁，泥掉得哪都是。
　　闻择就让卓穆这样的人多干一些，找人把白峡这样的替换下来，安排他去做别的事。
　　如此轮换、精简几次，大家做着擅长的事，效率很高。
　　人多力量就是大。
　　伴着大大的太阳向南再向西移动，房子的外墙、房梁、房顶、内墙……全部完工了。
　　因为帮忙的人多，闻择还带了一队人，去给卓穆新房的地基打了。
　　盖房的地址，还是闻择帮他选的，离自己的新房很近。
　　山南部落的人知道卓穆也攒够了盖房的材料，都惊讶坏了，戏称他“闷声干大事”。
　　最后，闻择指挥着兽人登上高高的坡屋顶，把他们之前烧好的瓦片，一片片地搭上去。
　　全部搭完，一座“毛坯房”，就这么闪亮亮地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红砖砌出了红墙，就连砌砖的泥，闻择选的都是黏性很大的红陶土。
　　房顶用到的陶片，则烧成了很艳丽的红色，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方方正正，色彩漂亮的新房，看得闻择心情澎湃，鼻尖忍不住泛酸。
　　他的房子，终于终于盖好了！
　　往后，他不用再睡阴暗潮湿的山洞，不用担心雨水的倒灌、山洞的倒塌、冬季的寒冷……
　　他有宽敞明亮的大房子住了！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安抚地拍了拍。
　　闻择抬眸，卓穆正关心地看着他，眼里泛着疼惜。
　　“我没事……”一开口，嗓音却是哑的，“我就是忍不住高兴。”
　　卓穆“嗯”了一声，“我也为你高兴。恭喜你，闻择。”
　　闻择眼里闪烁着泪花，重重点头，忍不住抬手，抱了卓穆一下。
　　卓穆用他的大手，拍了拍闻择的后背。
　　周围的人，正在热烈地讨论着：
　　“我有点不敢相信……咱们竟然把房子盖好了？”
　　“兽神呐！这个房子真的好漂亮！”
　　“虽然是我亲眼看着盖的，但是还是好震撼！”
　　“这房子一定一定很好住！”
　　“住在这里会幸福死吧！”
　　“闻择，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闻择从卓穆的臂弯中站直了身体，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笑着说：“当然啊！随便看！”
　　“太好啦！”
　　大家迫不及待地从门走进去，在房子里面参观着。
　　因为是“毛坯房”，里面只做了简单的隔断，墙面和地面还散发着泥土味道，在闻择看来，是比较寒碜的。
　　但是兽世的人们，根本没见过这样的房子啊！一个个惊奇到不行，眼中、脸上都是浓浓的羡慕之色。
　　“里面好敞亮啊！真舒坦！”
　　“竟然只有窗子吹进来的一点微风，冬天肯定很暖和吧！”
　　“在房子里面生火做饭，就不用担心风吹雨淋了！”
　　“房子真好啊！”
　　赤屿他们边参观，还边问闻择，窗户要怎么做，灶台怎么搭，里面要放什么样子的家具。
　　闻择耐心地一一解答了。
　　“除了灶台，我还要盘两个火炕出来，这样等到冬天，烧火做饭的时候，炕就是热的，房子也会暖和起来。”
　　“火炕？那又是什么？”
　　“是睡人的地方。”闻择说。
　　“啊？在火上面睡觉，那不会很烧吗？”
　　“……当然不是人在上面睡，火在下面烧了！铁人也经不住这么烧啊。”闻择哭笑不得。
　　算了，比起说，他还是更喜欢直接做。
　　“来吧，我带你们直接盘一个出来。”
　　“好啊好啊，我要帮忙！”
　　大家生怕被落下，都往闻择身边挤，两百平的大房子，竟然被夸张地挤满了！
　　桑回帮忙维持秩序：“轻一点！别把墙挤坏了！”
　　不知道是谁无语地喊了一句：“这点轻重我们还是知道的！”
　　最后，闻择嫌他们占地方，只留了几个族长，还有卓穆、桑回、乌叶三人。
　　上辈子，他小时候在乡下住，见过家里人盘火炕，对构造有所了解。
　　加上这段时间他多加琢磨，带着人，边盘边改进，没用多长时间，就搭好了灶台，盘好了炕。
　　这下子，大家看出来了，原来火焰不是直接烧到炕里面去的，进去的是热气。
　　卓穆等人，都学得非常非常认真，闻择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碰上不懂的地方，他们问闻择，闻择也会耐心地解答。
　　赤屿等人感激坏了。
　　他们是来帮闻择忙的，结果活干的不多，却跟着闻择学了这么多好东西。
　　白寒认真向闻择道谢：“谢谢你带我们盖房、盘炕。
　　“我们领地的冬天特别冷，往年睡在山洞里，我们兽人还好，可以变成兽形，亚兽人却要被冻僵了。
　　“我决定了，等我们回去后，也盖房、盘火炕，这样等到冬天，就可以住进温暖的房子里面了。”
　　想到族人们不再受冻的美好景象，白寒激动得眼圈都泛了红。
　　野原部落的族长墨星，和烈风部落的族长狂信附和：“我们的领地虽然没那么冷，但是冬天也不好过，我们也要盖房子。”
　　赤屿和鸾迅对视一眼，同样坚定地说：“对，我们都盖房！”
　　狂信不解地看过来，问：“虹日部落我知道，冬天也是下雪的，但是羽猛部落的冬天不怎么冷吧？好像还会下雨呢？”
　　鸾迅叹了口气，解释道：“问题就是，我们住的鸟窝会漏雨啊！那种湿冷，会渗透进骨子里面，特别难捱。”
　　他看向闻择，说：“火炕在我们那，用处不大，可以不盘，但是遮风挡雨的房子，必须要盖。”
　　闻择理解地点点头：“好。现在才是初秋，尽快准备的话，一部分人的房子，应该能赶在今冬盖起来。”
　　赤屿恳切地问：“请你们制砖、烧砖，需要拿出多少物资？”
　　白寒也问：“我们部落更需要房子，能先烧我们的吗？”
　　鸾迅：“闻择，你们忙得过来吗？要是有我们能干的事，你尽管说，我带着部落里的人，给你们出白工。”
　　闻择目光沉稳地扫过几人，说：“大家的想法我了解了，这件事，等我和部落里的人商量商量，尽快给你们答复。”
　　随即，他灿然一笑：“累了一天了，咱们先吃饭吧！我今天要请大家吃火锅！”


第94章 归宿
　　大家不知道“火锅”是什么, 但并不妨碍他们期待。
　　因为只要是闻择做的，就不可能不好吃！
　　闻择笑着带大家去了聚餐的空地上，通知桑回可以开饭了。
　　桑回点头, 立刻带着柏灵、离水和秋芦等来帮忙的亚兽人，往空地上搬炊具和食材，堆柴生火。
　　他们的动作非常麻利, 不一会儿, 几口新开凿的大石锅就架起来了。
　　闻择仔细洗了手，问匆忙经过身边的秋芦：“豆腐做好了吗？”
　　秋芦赶紧答道：“老师，做好啦！我都是切的大块, 你什么时候用？”
　　闻择说：“辛苦了, 一会儿帮我搬过来。”
　　秋芦点头：“好！”
　　闻择接过了“主厨”的位置, 先将昨天炒好的火锅底料, 整盆地倒进大石锅中, 然后添上他起早熬的鸟汤, 咕嘟咕嘟煮起来；
　　随后, 他走到第二口石锅边，依旧往里倒了鸟汤，再加入各式鲜美的菌子，一块煮开, 最后, 放些盐、胡椒调味, 鲜香的菌汤锅底就煮好了；
　　第三种锅底，他选用了大量酸酸甜甜的柿果。每个柿果，都划了十字刀，用开水烫过，剥了皮。
　　大半的柿果被他切成了丁, 小半则是切成片。
　　将锅烧热，加了油，爆香葱蒜。
　　之后，把切好的柿果倒进热锅中，不停地翻炒、用勺子碾碎柿果丁，炒成浓稠的柿果汁。
　　等炒得差不多了，加上清冽的泉水，重新煮开，喷香曼妙的酸汤锅底便成了。
　　空地上，麻辣、菌子、酸甜的味道交织，勾得人们口水直流，频频看过来。
　　他这边把几种锅底全部做好，桑回那边也按照他的意思，把大盆的蘸料调好了。
　　秋芦和离水更是切了数盆食物，有菜有肉有块茎，在大石头上整齐地排开。
　　闻择转头，看着一张张神采奕奕的俊美面庞，清了清嗓子，高兴地说：“可以开饭啦！”
　　赤屿惊讶地道：“什么？这就好了吗？”
　　白寒认真地问：“我们要从哪锅汤开始喝起？”
　　闻择哈哈笑道：“不是喝汤，这是汤底，用来涮食材的。看到这些切好的食材没有，把它们丢进锅中，煮熟就能吃了。这种吃法，就叫做火锅！”
　　鸾迅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感觉很方便啊。”
　　白峡挺直了腰板，自豪地说：“那是，从初夏开始，我们部落就总是吃菌子锅了。”
　　其他几个部落，都羡慕地看着山南部落的人，给他们看得骄傲极了。
　　闻择又给大家介绍了一下锅底的类型和蘸料，让他们根据自己的口味选择。
　　“好，大家拿上碗筷，开始涮吧！”
　　话音落下，立刻有人迫不及待走到锅边，用长筷子夹了肉片，丢进麻辣的锅底里面煮着。
　　“我想尝尝这个麻辣味儿的！闻着太香了！”
　　石锅下的木柴呼呼燃烧，沸腾的锅底，很快就将肉片煮熟。
　　那人夹出肉片，随便吹吹，没蘸蘸料，直接放进口中。
　　这一口下去，直接把他惊到了！
　　酥酥麻麻辣辣的，还有兽油以及不知道什么香料的味道！丰富的同时，又极其鲜明，太好吃，太过瘾了！
　　“嘶，原来这个就是辣味儿，好爽！”那人只来得及发表了一句见解，赶紧又埋头苦吃起来。
　　其他的人也选择了喜欢的锅底和食材，边涮边吃。
　　野菜熟得快，茎块熟得慢。
　　值得一提的是，闻择还准备了切成片的兽肚。
　　他告诉大家：“涮个十来下就能吃了，久了会硬，口感不好。”
　　等秋芦把整板的豆腐搬过来后，闻择看了一眼，赞许道：“做得不错，很细腻，你能出师了。”
　　腼腆的亚兽人被夸得脸都红了：“是老师教得好。”
　　闻择哈哈笑：“你太谦虚啦。”
　　然后，他给不知道、没吃过豆腐的人，介绍了一下豆腐。
　　“我们会把豆腐切成小块，方便大家涮锅。不过豆腐很嫩很软，记得涮一下就捞起来，否则该碎在锅里面了。”
　　人们答应着：“知道啦。”
　　尝过豆腐，所有人都赞不绝口。
　　“吸饱了汤汁的豆腐，和煮豆子味道完全不一样！”
　　“不管是放在麻辣的、菌汤的还是酸汤的锅底里面煮，都好入味啊！”
　　“是的，怎么煮都好吃！”
　　“这豆腐是谁做的啊？”
　　闻择把秋芦拉到身边，笑道：“是我们部落的亚兽人，秋芦。”
　　秋芦红着脸解释：“是闻择老师教我的。”
　　有兽人望着他，期待地问：“你什么时候再做豆腐？我想和你换一些。”
　　旁边的人附和：“还有我，我也想换。”
　　秋芦顾着勇气回答：“今年豆子不够，大概换不了了……不过我已经和老师说好了，会留出种子来，明年和他一块种豆子。到时你们再和我换吧。”
　　大家答应下来：“成！”
　　这就把明年的交易给定下了，太顺利了！
　　秋芦欣喜地看向闻择，忍不住咧嘴笑了。
　　闻择鼓励地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也由衷为他感到开心。
　　豆腐是个小插曲，人们的注意力，很快又被火锅吸引回去。
　　对于这种新奇的吃法，大家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锅底一煮，食材一切，想吃什么就涮什么，真适合聚餐！”
　　“等待的时间不长，餐具更是准备一副碗筷就行！”
　　“是啊！之前咱们又是炒又是炖又是涮的，哪有这个方便啊。”
　　“要是锅底不够了，再添一些汤就行。”
　　“长腿鸟炖出来的汤真鲜美。”
　　“柿果酸酸甜甜的，好开胃啊。”
　　“备上充足的食材，就能吃得饱饱的。”
　　“感觉一切食材都能拿来涮，我太喜欢这种吃法了！”
　　闻择同样喜欢。
　　第一次请这么多人吃饭，却不需要他怎么忙活，他在几口锅边打打转，还能吃个半饱。
　　盆里的食材如果吃光了，马上就会有人切了新的补上。
　　大部分用的是闻择这段时间攒的食材，小部分是族人们带过来的。
　　想来他们也知道自己食量大，把把闻择的存活给吃空了，哈哈。
　　卓穆跟在闻择身边，主要关注的是兽肉的余量。
　　见大家敞开了肚皮吃，食物下得很快，卓穆低下头，柔声和闻择说：“我再去打几头猎物回来，让大家吃些新鲜的。”
　　闻择问他：“你吃好了吗？”
　　卓穆：“吃半饱了，正好出去消化消化，回来再多吃点儿。”
　　闻择点头：“哈哈，那你出去注意安全。”
　　卓穆浅笑：“会的。”
　　赤屿等人得知卓穆要去打猎，都有些手痒痒。
　　而且，他们知道卓穆很厉害，存了比较的心思，想去看看他怎么打猎的。
　　最后，几个族长集结起来，变成兽形，和卓穆一块离开了。
　　他们都是各自部落的佼佼者，聚集在一起的盛况，相当罕见，惹得众人都好奇起来，议论他们会打回多少猎物、谁打的猎物最多。
　　大家肯定是支持各自部落的人，又因为在场山南部落的人最多，所以卓穆获得了最多的“票数”，给闻择乐坏了。
　　涮锅期间，闻择一直没看到乌叶，正纳闷他去哪了，就见变成了兽形的他，从草野深处走来。
　　他背上，还坐着白发苍苍的以岩族长。
　　闻择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听卓穆说，他身子越发不好，一直在山洞里面休养。
　　以岩是很有智慧的老前辈，闻择非常敬重他，马上放下了碗筷，擦干净嘴，迎了上去。
　　汇合后，乌叶趴伏在地上，闻择将以岩扶了下来。
　　双手相碰，闻择第一反应就是他好瘦，骨肉都轻了。
　　再看他的脸色，也蜡黄憔悴，但是一双眼睛，还是幽邃有神，泛着光亮的。
　　闻择的心，不禁沉了沉。
　　“族长，你来了。”闻择谦逊地说。
　　“嗯，”以岩笑眯眯道，“你这里真热闹，我过来瞧瞧。”
　　“走，我扶您过去，我们今天吃火锅，我给您涮点菜。”
　　以岩眼睛一亮：“好啊，之前乌叶从你这换了一点辣椒，我尝了尝，滋味真不错。让我想到了我年轻的时候，哈哈，咳咳咳！”
　　闻择连忙用手轻轻在他后背顺着气。
　　以岩咳了一会儿，摆手：“没事没事。”
　　其他人见到以岩，纷纷和他打招呼，看着他的目光里，都带着担忧。
　　以岩仿佛没看到，让闻择带他去看看新盖好的房子。
　　有其他人想过来，都被乌叶无声地拦下了。
　　闻择搀扶着以岩，先在房子外面转了一圈，又进里面走了一圈。
　　给他讲房子构造时，他极认真地听着，眸子越来越亮。
　　最后，两个人在新盘好的火炕边盘腿坐下了。
　　面孔苍苍的以岩缓缓地看了一圈，目光落在闻择的脸上。
　　“这是印河那小子的房间吧？”
　　“对。”
　　“真不错。他知道自己要有单独的房间了，是不是很高兴？”
　　闻择笑着说：“是啊，最近一直问我房间要怎么布置，把我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哈哈，小崽就是活泼。”
　　以岩眸子微红，感慨道：“这房子，真好啊……往后咱们部落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吧？”
　　闻择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眷恋和向往，鼻子不禁酸了，说：
　　“是的，会的。”
　　以岩感慨：“好陶器、好铁器、好房子……我这辈子，真是值了。”
　　闻择忍不住道：“您也能用上好工具，住上好房子的。”
　　以岩笑眯眯的，没反驳他。
　　“好孩子，我这次过来，还有件事想和你说。”
　　闻择正色道：“您说。”
　　以岩：“你有没有想过，当山南部落的族长？”
　　啊？闻择愣了。
　　族长？他吗？
　　“我看其他部落的族长都是兽人，还没见过亚兽人当族长的呢……”
　　以岩凝视着他：“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听说遥远的部落，有亚兽人当族长的。而且咱们选族长，看的是能力，并不是兽人或亚兽人。
　　“你是个聪慧的亚兽人，这几个月，你给山南部落带来的改变，我们都看到了、体会到了。
　　“我为你感到骄傲，更相信以你的本事，会带着山南部落走得更远。
　　“所以，我希望你能仔细考虑考虑，接任族长一事。”
　　老族长这么高的评价，让闻择的心里不仅涌现了自豪，更压上了沉甸甸的重量。
　　自己真的能带领好这么多人，让山南部落发展得更好吗？
　　想到这，闻择叹口气，揉了揉脸：“族长，真的谢谢您的肯定……但我怕我做不好……”
　　以岩鼓励地说：“你还年轻，怕什么？哪怕是错了，你也有的是机会重头再来。更何况，卓穆、乌叶、桑回……他们都比你年长，都会帮助你的。”
　　经他提醒，闻择有些担忧地问：“这件事，乌叶他知道吗？”
　　自己刚穿来的时候，就听人说过，因为以岩身体不好，乌叶暂替他管理部落。
　　如果没有自己，乌叶应该会成为下一任族长吧。
　　以岩很快答道：“他早就知道了。”
　　什么？以岩这意思，是早就考虑让自己当族长了？
　　乌叶那么支持自己，别也是以岩嘱咐过的吧？
　　以岩的态度，验证了他的猜想。
　　“不管是能力，还是智慧，你都比乌叶，比部落里的其他人更强，他没理由不服你。”以岩说，“你只管放心，只要你肯当这个族长，他们会帮你扫清一切阻碍。”
　　其实在看到房子那一刻，以岩根本想不到，还会有什么阻碍闻择的。
　　闻择不当这个山南部落的族长，才说不过去。
　　不信去问问赤屿他们，愿不愿意把族长的位置让给闻择，他们估计会举双手双脚，抢着退位呢！
　　以岩坚定的神态、信任的话语，给了闻择极大的底气。
　　静静对视几秒，闻择开口：“我会好好考虑的。”
　　以岩终于露出了一个快慰的笑容：“好啊！好！哈哈哈！”
　　闻择也笑起来。
　　日落月升。
　　一老一少，面对面地坐在新房中，悄然完成了一项交接。
　　不多时，外面传来动静。
　　有人喊着：“卓穆他们回来了！打了十几头绵绵兽！”
　　绵绵兽？！那可太适合涮火锅了！
　　兽毛还可以拿来打毛衣！哈哈哈！干得漂亮啊！
　　闻择亮着眸子，连忙把以岩扶起来往外走：“快快，咱们去切兽肉，我再用小石磨，磨点花生酱出来，用来蘸兽肉吃绝了！”
　　以岩被闻择的活力感染着，脚步都快了两分，沉重的身子，好像也重新焕发了活力。
　　他笑呵呵地说：“哎呦哎呦，慢点走，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跟不上！”
　　闻择风风火火，拿了铁刀出来，片了好多盘的兽肉片。
　　至于花生酱，因为肉片太受欢迎了，根本来不及磨，哈哈。
　　大家在欢声笑语中，吃了一顿丰盛又美味的晚餐。
　　饭后为了消食，还围着篝火，又唱又跳。
　　月亮爬上来时，大家才打着哈欠，心满意足地离去。
　　闻择却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他把印河给支开了，捧出他的宝贝酒坛子，脚步轻快，来到卓穆身边。
　　憋了一天，他有好多好多话，想和卓穆说。
　　“卓穆，咱们喝酒吧！”


第95章 表白
　　卓穆坐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 笑着说了声好，伸出修长的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闻择勾唇, 顺势坐下来。
　　晚饭前，来帮忙的人把房子周围收拾了一遍，因此, 房前的空地颇为整洁。
　　两人的身后是新盖好的大房子, 身前则是漆黑幽邃的草野。
　　往上看，皎洁的明月高悬，洒下静谧的清辉。
　　璀璨的银河犹如明亮的玉带, 横亘了天际, 闪闪烁烁, 美得人心醉不已。
　　见到卓穆把燃烧着的火把举起来, 插放在石头旁边, 将这一片照得更明亮。
　　闻择想到什么, 说：“你帮我记着点, 在搬进来之前，我要做几盏油灯出来。”
　　卓穆问：“油灯？”
　　“对，”闻择伸手给他比划着，“就是这么大的小碗, 里面装上油, 放上灯芯。把吸了油的灯芯点燃, 就能持续照明了。”
　　兽人们武力值强大，家中最不缺兽油，到时候做出油灯来，他想怎么点就怎么点。
　　卓穆想象了一下油灯的样子，认真地道：“是个好东西。”
　　闻择灿烂一笑：“对吧！”
　　“灯芯是什么做的？”
　　“很多植物的茎叶都能做灯芯, 前面的步骤和咱们造纸差不多，最后要把植物纤维拧成一小股绳子。对了，有种叫棉花的东西，也很适合拧成灯芯用。”
　　提到棉花，闻择不禁叹了口气。
　　“棉花做出来的衣服、弹出来的被子都超级好用，要是能找到棉花就好了。”
　　卓穆温声说：“会找到的。”
　　“嗯嗯，不说这些了。”
　　闻择很快将遗憾的情绪抛去一边，“来，咱们把酒打开！”
　　坛口他用的是木塞，使劲儿一拔，就拔出来了。
　　浓烈的白酒味道，从坛子里面冲了出来。
　　闻择仅仅是嗅了两下，就感觉鼻腔有点刺刺的，还挺爽。
　　他又取了干净的陶碗，边小心翼翼地往碗里倒酒，边不好意思地说：
　　“这次酿出来的酒不多，我还想留着腌点鸟蛋、做点腊肠什么的，就不给其他人喝了。”他冲着卓穆眨眨眼，“咱们两个偷偷喝。”
　　卓穆被他狡黠的模样逗笑了。
　　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酒，还谈什么偷偷不偷偷的。
　　不过因为闻择把这坛酒看得紧，还没喝，卓穆就品出了点别样的滋味，是怪香的。
　　闻择倒完酒，自己拿起一碗，卓穆拿了另一碗。
　　“来，碰个杯。”闻择说。
　　卓穆熟门熟路，拿自己的碗和他的撞了一下，当！声音清脆。
　　“先少尝一点，当心辣。”叮嘱完，闻择迫不及待把嘴凑到碗边，小小地嘬了一口。
　　“唔！嘶～”闻择瞪大了眼睛。
　　这酒的度数，估计得上六十了！喝着好辣好辣！他舌根都麻了！
　　紧随而来的，是从脚底板一路窜到天灵感的热意。
　　本来入了夜，旷野还有些冷。
　　就这么一小口酒，让他彻底感觉不到冷意了！真的爽！
　　卓穆也喝了一小口，剑眉蹙着。
　　他看过去，期待地追问：“怎么样怎么样？”
　　卓穆想了几秒，说：“很神奇，不能说好喝，但是我很喜欢。等我再喝一口。”
　　闻择见他已经低下了头，哈哈笑起来。
　　第二口之后，卓穆改口了，认真道：“不对，挺好喝的。”
　　喝完之后，浑身酥酥热热、劲头很足的感觉，竟然让他有点上瘾。
　　难怪闻择对酒这么执着，真是个好东西。
　　“等以后酿的酒多了，我出门打猎，想带点在身上。”
　　闻择笑道：“别，酒喝多了会醉的，影响了打猎的准头，伤到自己怎么办。”
　　卓穆还不知道“醉”是一种什么感觉，不过他听闻择的话，说：“那我不带了。”
　　“咱们出去玩的时候，还是可以带酒的。”
　　“好。”
　　闻择今天本来就特别高兴，卓穆又说什么是什么，让自己手有点痒痒，很想在他的白毛上面揉两把。
　　把渴望克制下来，闻择捧着碗，又和他说起了以岩过来的事。
　　“你们打猎回来看到以岩族长了吧，他身体越来越不好了。”闻择垂着眸，收敛了笑意。
　　“嗯。”卓穆对此倒是看得比较淡，说，“回归兽神的怀抱，是每个人的归宿。以岩族长能没病没伤，平静老去，已经很幸运了。”
　　更多的人，是像闻择和印河的父亲、秋芦的父亲、自己的父亲那样，得病、受伤、出意外离世的。
　　闻择明白卓穆的意思，只是有些物伤其类。
　　他慢慢摩挲着酒碗，没有往嘴里面送，心情沉甸甸地，问：
　　“以岩族长还能有多久？”
　　卓穆低声说：“大概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闻择又叹了一口气，说：“他还和我说了希望我接任族长的事。”
　　卓穆望着他：“那你是怎么想的？”
　　闻择：“我还没想好……”
　　卓穆：“不急，慢慢想。”
　　闻择抬起眼帘，与他对视：“你怎么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不会也想让我当族长吧？”
　　卓穆浅浅地勾唇：“我以为这是很明显的事。你是部落里最聪慧的人，为部落带来了这么大的改变，整个部落都信服你。除了你，我想不到谁还能来当这个族长。”
　　同样是夸赞，卓穆的话，却让闻择心跳猛然加快，脸在酒精的作用下，也微微红了。
　　他下意识抿了口酒，移开了目光。
　　心想：怎么说得跟表白似的。
　　“你，桑回，乌叶，都很聪明很厉害啊。”闻择认真地说。
　　卓穆依旧凝视着他，放柔了语气。
　　“他们两个我不清楚，我自己不适合，也不想当族长。至于你，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卓穆说不出太漂亮的话。他只知道，闻择的意愿，高于一切。
　　他永远都不会勉强闻择。
　　而他这样的态度，恰恰让闻择心房暖成了一片，眼前的路，也越加明晰了。
　　“好，”他说，“我会好好考虑的。”
　　话音落下，两人再次撞杯，小酌起来。
　　闻择话匣子打开，又和他说了其他部落要订砖的事。
　　“见我的房子好，大家都要盖。我今天询问以岩族长的意思，他却说，让我自己做主。”
　　卓穆微微颔首。以岩族长说着不强求，其实已经在培养闻择了。
　　闻择继续道：“我想到两种解决的办法，一个是其他部落的人运陶土、木柴过来，咱们烧成砖，换给他们。但这样很折腾，咱们赚的也不多，费力不讨好。”
　　“第二种，就是把砖窑的建法，教给其他部落。咱们几个部落在这一片土地生活，你帮我，我帮你，大家都能变得更好。”
　　“报酬我也想到了，正好咱们部落盖房，需要大量的砖，就让其他部落给咱们烧，省物资，还省事。”
　　“但有个弊端，就是砖窑和陶窑差不多，教了砖窑，除了虹日部落，其他几个部落，估计很快就能建出陶窑来了。”
　　“咱们有木炭，有竖穴窑，短时间内不会被其他部落赶超，但虹日部落和其他部落的差距，会迅速被缩短。”
　　“所以这第二种方法，我得先和赤屿商量商量。”
　　卓穆认真地听他说完，才发表自己的见解：“我也觉得第二种办法不错。等明天就给赤屿捎个口信，让他过来。”
　　得到支持，闻择展颜一笑，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嗯嗯嗯。”
　　他低下头，又喝了一口白酒。
　　原本兴奋的眸子，变得有点迷醉，举止也和之前不大一样了。
　　卓穆挑了挑眉：这就是“醉”？
　　“你要不要少喝点？”他温声问。
　　闻择一挥手，舌头都有点大了：“我连一个小小的碗底都没喝完呢。”
　　卓穆没经验，不过想着有自己看着，也出不了什么意外，就由着他去了。
　　闻择兴头上来，连着喝了好几口，思绪发散，激动地和卓穆说这说那。
　　“我这房子好看吧，漂亮吧？今天晚上，我就要在这里睡了！”
　　“从明天开始，我要做好多好多家具出来！我还要选最漂亮的玻璃，做成窗子！”
　　“窗帘也要做几条，请部落的人帮我染上漂亮的颜色，再印上好看的花纹，嘿嘿！”
　　……
　　卓穆听着听着，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儿。
　　他抬手，在闻择眼前晃了晃，无奈地问：“闻择，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闻择眯着眼睛，看了他好几秒，才含混不清地说：“你是大蛇！三个脑袋的大蛇！”
　　卓穆：“……”
　　闻择直勾勾地盯着他，手捧着空碗，往嘴里面送。
　　“嘿嘿，白毛大帅哥，好看。”
　　卓穆被他给逗笑了。
　　他这个样子，显然是没法正常交流了。
　　闻择后知后觉碗空了，吵着还要，卓穆劝他别喝了，他根本不听。
　　没办法，卓穆就给他碗里面倒了些凉白开。
　　闻择捧着碗，嘬了一会儿，喃喃：“我嘴不好使了，尝不出酒味儿了？”
　　又想到什么似的，喊道：“这是假酒！”
　　经此一遭，卓穆算是明白醉酒有多误事了，难怪闻择不让他打猎带酒。
　　这边的动静，把躲出去的印河引了过来。
　　他探头探脑，问卓穆：“我哥怎么了啊？一个劲儿说胡话。”
　　“喝了酒，醉了。”
　　印河好奇地感慨：“醉酒真神奇……”
　　“神奇你现在也不准喝。”
　　“我知道……那你和我哥？”
　　刚刚还在闹的闻择，困劲儿说来就来，靠在卓穆的肩头，闭上眼睛，呼呼睡着了。
　　卓穆低头看他，眼中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宠溺。
　　“明天再说吧。”
　　“哦，”印河问，“那咱们现在回山洞吗？”
　　“不了，他说今晚要在新房这边睡。”
　　印河困惑地眨眨眼，“可是我哥说，炕还没晾好，睡不了人的。”
　　“没事，我有办法，你先回去吧。”
　　印河其实也想睡新房子，但是看到卓穆把闻择扶起来，抱在怀中，那句“我也留下来”，怎么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真奇怪。
　　“那你照看好我哥啊。”最后，他只憋出了这一句。
　　不用他说，卓穆也会好好照顾闻择的。
　　他把地上铺了厚实的干草和兽皮，然后将闻择放在上面。
　　知道闻择不喜欢火锅的味道，特意去打了温水，洗了麻布，给闻择擦了擦脸、脖颈、胳膊和腿。
　　闻择最近很累，今天又喝了酒，睡得很沉。
　　拾掇完，卓穆走到房子外面的空地，变成了兽形，用他庞大的身形，把漏风的门框和窗框都给挡住了。
　　他静静地感受着闻择的存在，心口被温柔填满。嘶嘶吐了吐信子，也缓缓阖上了赤色的竖瞳。
　　这一晚，闻择连点风丝都没感觉到，睡得特别温暖踏实。
　　第二天，天光大亮，他才伸着懒腰醒来。
　　躺在兽皮上呆呆地回想了一会儿，他眼神逐渐清明。
　　最后的记忆画面，是和卓穆商量怎么烧砖。
　　闻择懊恼地抓了抓黑色短发。
　　怎么一个碗底就把他给放倒了啊！他还说要趁机试探一下卓穆呢！
　　现在别说试探，他都怕自己耍酒疯，把人直接给吓跑了！
　　赶紧坐起来，往周围看了看，发现只有自己在新房子里面，闻择慌了，喊道：“卓穆？”
　　“我在这。”
　　闻择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过来，要说的话，一下卡住了。
　　“……你没走啊？”他问。
　　“没有。”
　　“那你在哪睡的？”
　　“房子外面。”
　　“为什么没到屋里来？”
　　卓穆俊脸露出些许无奈之色：“我的兽形太大，进不来。”
　　闻择呆呆地望着他，几秒后，“噗嗤”笑出了声。
　　卓穆也勾唇笑了。
　　虽然昨晚没试探成，有点遗憾，但看卓穆这个态度，自己最起码也没闯祸。
　　唉，就是错过了昨晚那样好的机会。
　　正神游，闻择听卓穆问道：“起床吗？”
　　“嗯？是有什么事吗？”
　　“对，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卓穆的神态，格外郑重。
　　闻择忽然冒出紧张的预感，没有问，是什么地方。
　　他起了身，和卓穆一块走到房子外面。
　　简单洗漱后，卓穆变成纯白巨蟒，闻择老老实实地爬到他的背上，坐好。
　　他的速度很快，穿过了草地、游过了溪流、爬上了高山。
　　最终，巨蟒停在了一处云雾缥缈的山巅。
　　这里温度偏低，植被并不茂盛。
　　闻择从巨蟒背上滑下，一眼就看到前方黑色的坡地上，一朵朵生长的小花。
　　层叠的花瓣是极其漂亮的浅粉色，透着晶莹的色泽，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他惊讶地微微张大了嘴巴。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这种花名叫结缘花，极其稀有，三年才开一次，一次只开三天。
　　据说采下结缘花，送给所爱之人，会得到兽神的祝福。
　　卓穆带他过来的用意，再明显不过。
　　闻择怔怔地看着他，心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根本讲不出话。
　　卓穆笑着看他一眼，上前折下盛开的花，辅以草叶，编成了一个漂亮的花环，大步地、坚定地朝着闻择走来。
　　他将花环递过来，耳根微红，说：“我最近一直在领地内寻找结缘花，直到前天，才确定了地点。”
　　难怪他一消失就是半天……再联想到印河的态度，闻择问：
　　“印河那小子也知道？”
　　“嗯，不小心被他发现了，我请他帮我保密。”
　　他说得这样赤诚坦荡，倒让闻择不好意思起来。
　　接过漂亮的花环，他欣喜到大脑有点宕机，脱口而出：“其实昨晚我就想说的。”
　　说完，他懊恼地恨不得抽自己嘴巴。
　　这种事要争什么先后啊！
　　卓穆俊脸上的笑意浓了两分，说：“嗯，我也很想亲口对你说。”
　　闻择珍惜地捧着花环，红着脸不出声，看着卓穆的黑眼睛，亮晶晶的。
　　那其中的期盼，让卓穆的眸子暗了暗，喉结轻轻滚动。
　　在朗日清风里，两人相对而立，发丝与衣角被风拂动。
　　高大挺拔的卓穆凝望着闻择，用生平最认真、最郑重的神态，同他说：
　　“我喜欢你，想做你的伴侣。”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来自哪里，我选择你的心，都不会动摇。”
　　听到第二句，闻择羞赫的神色，一点点滞住，眼睛又惊又疑地瞪大了。


第96章 吻
　　他大脑嗡的一声。
　　从身体到灵魂, 仿佛都经历了八级地震。
　　因为过于震惊，有几秒的时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紧紧盯着卓穆看了许久, 确定他的神色还是那么认真，闻择微颤着张了张口，嗓音艰涩：
　　“你, 你看出来了？”
　　话问出口, 他却对接下来的答案，倍感恐惧，捧着花环的指尖, 都在发麻。
　　卓穆望过来, 说：“看出来了。”
　　“真的看出来了？”
　　“真的看出来了。”
　　困惑陡然压过了震惊, 闻择一时连语言都组织不好了：“看出来了你怎么还……”
　　“因为我喜欢你, 只是你。”卓穆回答着, 连一丝的犹豫都不曾。
　　听起来, 是重复了刚刚表白过的话, 可落在闻择耳中，含义却大不相同。
　　卓穆在确定自己这具身体换了芯子的情况下，还是喜欢他，选择他, 想和他在一起。
　　两人之前相处的种种浮现在眼帘。
　　男人的坚定与情意, 更多的是表现在行动上。
　　自己想做的一切, 他都支持。
　　不管什么时候回头看，他都在自己身后，做自己坚实的后盾。
　　此刻，他站在自己面前，几乎是把一颗心都剖出来, 让自己看到他的勇敢和赤诚。
　　这样的人，他有什么理由不喜欢？
　　甚至这一刻，他比上一刻更加喜欢他。
　　四目相对，他的身体因激动而战栗着。
　　体内那些他以为涓细的情意，汇集起来，竟然足以掀起心口的海啸。
　　又像是深埋在地底的烟花，平常看不到，但当卓穆点燃了银线，炸开的火树银花，绚烂到无以复加。
　　激动，惊喜与满足，取代了疑惑，震惊和不安。
　　闻择思绪纷杂，好半晌，都没说出第二句话来。
　　卓穆没有任何催促和不耐，只是用温柔深情的赤色眼眸，静静地望着他。
　　终于，闻择从乱成一团的脑子里，抽出一根线头。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的？”他问。
　　卓穆浅浅勾了勾唇，带他到旁边的石头上面坐。
　　他支起修长有力的腿，草鞋踩着黑色的泥土地，侧头看向闻择。
　　“几个月前就察觉到了。”
　　闻择哑然。
　　竟然那么早？
　　不过他不是很意外。自己会这么多东西，偶尔还会说兽世没有的词汇。
　　卓穆和他朝夕相处，发现也正常。
　　他想的是，兽世的聪明人那么多……
　　“除了你，还有其他人知道吗？”闻择又问。
　　卓穆摇了摇头：“我不确定。可能有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闻择把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叹了口气，有点犯愁。
　　要是他们把自己当成异类怎么办？
　　卓穆宽慰他：“其实你不用担心。”
　　“唔？”闻择抬眸。
　　“你的善良聪慧，大家都看在眼中。而且你已经无数次证明了，你认同自己是山南部落的人。不管你是谁，你都是大家认定的朋友。”
　　闻择绷紧的神经，奇迹般地放松了许多。
　　是啊，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伤害别人。
　　其他人没必要去深究自己到底是谁。
　　想到这，闻择漆黑幽亮的眸子里泛起笑意，再问：“那你这么坦诚，是认定我喽？”
　　卓穆的耳根可疑地红了。他没有错开目光，低低“嗯”了一声。
　　“坦诚的伴侣，才会得到兽神的祝福。”
　　闻择真是被他一个又一个直球给砸懵了。
　　这种不用猜来猜去，明确自己就是被偏爱的感觉，真是……太爽啦！
　　他再也压不住上翘的嘴角，本能地往卓穆那边贴了贴，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至没有。
　　在卓穆的熠熠目光里，闻择捧起手中的结缘花环，笑着对卓穆说：“你帮我戴上。”
　　卓穆的脸色，肉眼可见一亮。
　　他抿唇笑着，小心接过花环，妥帖地为闻择戴在了头上。
　　闻择往上看，用指尖碰了碰，问卓穆：“怎么样，好看吗？”
　　粉色的结缘花，美到如梦似幻，衬得他俊秀的面庞，犹如在发光。
　　卓穆的目光，从花环慢慢向下，滑到了他的唇瓣上，喉结滚了滚，由衷地说：“很好看。”
　　闻择灿然地笑，手放下来，轻轻搭在他的胳膊上。
　　心念一动，他挺直脊背，微抬着头，在卓穆的嘴角边亲了一记。
　　亲完，他的脸直接红透了。
　　那么好看的嘴，他早就想亲了！
　　“我也喜欢你。”他害羞地说。
　　这次，愣住的人，变成了卓穆。
　　他赤红的瞳孔缩紧，不敢相信闻择主动亲了自己。
　　明明闻择已经撤开了，可自己的嘴角，还酥酥麻麻的，残留着柔软的触感。
　　在闻择身子缓缓向后，手也从他胳膊上面拿下时，他的本能快过了思索。
　　反手扣住闻择的手腕，把他重重地往怀中一带，摁着他精瘦的后腰。
　　低下头，直直地吻在让他渴慕的双唇上，加深，再加深。
　　当怀中的人怔了怔，闭上了眼睛，抱住了他。
　　卓穆确定，他的生命中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幸福。
　　＊＊＊
　　闻择坐着纯白巨蟒到家时，上午已经快过去了。
　　他也不知道和卓穆相处的时间怎么那么快，印象里，两人就黏糊了一会儿啊。
　　卓穆送他的那个漂亮花环，被闻择收在空间中了，准备做成干花，以后想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印河一直在家里等着他们呢，见到两人回来，什么都不问，只是揶揄地坏笑。
　　他虽是少年的长相，但没成年！被他这样瞧，闻择有点抹不开面子，清咳了一声。
　　“你早饭吃了没？”他从巨蟒背上滑下，生硬地问。
　　“吃过啦，”印河拉长着音调，“还以为你们要晚上才回来呢。”
　　闻择：……你到底对我们有什么误解。
　　“那我就不做你那份饭了。”留下这句，闻择匆匆往山洞里面走，准备看看昨天请客后，还剩下什么食物。
　　“哥，还是做点儿吧，”印河揉揉肚子，“我好像又有点饿了。”
　　闻择笑骂道：“饿就是饿，不饿就是不饿，什么叫好像饿了。”
　　被戳穿的印河：“好吧好吧，我馋了，我是馋熊！”
　　他又飞快地看了卓穆一眼，嘟嘟囔囔，“你们肯定会做好吃的庆祝，我不吃多亏啊。”
　　闻择再听不下去，连忙跑了。
　　虽然他和卓穆在一块了，但早饭还是照常准备的。
　　因为刻意庆祝什么的……想想就尴尬。
　　印河看到早饭直呼：“怎么这样！”
　　闻择憋着笑：“什么这样那样的，快吃，吃完我们还要去干活呢。”
　　印河哼哼两声，干了一大盘菜。
　　他哥管这个菜叫“大盘鸟”，还怪好吃的。
　　饭后，闻择和印河说：“我们今天主要是做一些新房要用的家具，不用你帮忙，你去部落里玩吧，顺道帮我把桑回和乌叶叫过来。”
　　家里盖了新房，印河正是兴奋到处显摆的时候，连连点头：“知道啦！那我带着秦树他们去捉虫割草，晚饭之前回来。”
　　“嗯，注意安全，别跑太远。”
　　桑回和乌叶是下午来的。
　　一见面，两人就解释道：“闻择，我们一上午都没脱身。”
　　闻择：“嗯？你们采集打猎去了？”
　　桑回摆手，在石墩子上坐下来：“不是，是部落里的人都跑来问，什么时候再做砖胚。”
　　乌叶站在一旁，说：“还有人满部落地和人换木头。”
　　盖房需要的木头是经过处理的，不是剥了树皮就能用。
　　而处理木材，需要不短的时间。
　　桑回说：“木头本来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现在大家都想盖房，有物资都换不到！”
　　闻择听完，点了点头。
　　砖是他带着大家做的、烧的，知道除了自己、卓穆和桑回一家，其他人烧的不多，也就是够铺个山洞的。
　　现在想盖房，光晾砖都要一个月，能不心急么。
　　“让部落里的人别急，反正砖一时半会儿也烧不出来，咱们手上有布料有陶器，在自己部落换不到木头，就去远一些的部落换。”
　　桑回说：“是的，我也是这个意思，但他们还是急，这一上午，我嘴都说干了。”
　　乌叶看向卓穆，羡慕地说：“还是你有远见，不仅烧了大量的砖，还攒好了木头，想盖房随时都能盖。”
　　桑回也好奇地问：“对啊，你什么时候盖房？到时候我们也来给你帮忙。”
　　卓穆看向闻择：“我不急，先帮他把家搬了。”
　　桑回挑挑眉。
　　他是过来人，看得出卓穆和闻择之间的情愫。
　　心上人都要搬走了，他竟然还不急呢？
　　闻择却明白卓穆心里所想。
　　两人都在一块了，住在哪里，都不影响他们谈恋爱。
　　卓穆和他对视，会心一笑。
　　桑回敏锐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你们两个，嗯？”
　　闻择笑出了声：“嗯。”
　　桑回一怔，很为他们感到高兴：“真好，最近都是好事。”
　　三个人都在笑，只有乌叶困惑地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闻择从自己的空间中取出了结缘花环，宝贝地用指尖抚摸着，笑而不语。
　　卓穆顺势开口：“我和闻择在一块了。”
　　乌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手指来回指着：
　　“你，你们！好哇！”
　　他伸手使劲儿拍了拍卓穆的胳膊，又羡慕又嫉妒地说：“你可真行！不仅是盖房，在找伴侣这件事上，也比我快！”
　　放在往常，卓穆早就躲开了，今天却勾唇任由乌叶拍着。
　　他和桑回两个人表达了对卓穆他们的祝福，闻择笑着向他们道谢。
　　“这次找你们过来，是有事和你们商量。”
　　闻择和他们说其他部落也要换砖盖房，又说了自己想到的两个解决办法。
　　桑回和乌叶听完，和卓穆一样，都赞成把砖窑的建法，教给其他几个部落。
　　闻择于是拍了板：“那尽快找个跑得快的兽人，给赤屿族长送个口信吧。”
　　当天下午，赤屿送走山南部落的兽人，就把部落里几个管理召集到了一块。
　　火岚好奇地问：“族长，闻择是不是答应给咱们烧砖了？”
　　虹日部落的副族长，是个叫远峰的豹系亚兽人。
　　他年纪稍大一些，昨天没跟赤屿他们一块去给闻择盖房。
　　听赤屿和火岚他们说，闻择盖的房子多好多好，远峰想象不出来。
　　他觉得山洞住着足够，没必要盖房子。
　　因此看火岚这么兴致勃勃的，就说：“现在咱们部落的陶器没那么受欢迎了，手上攒的物资不多。砖这东西，和布料、陶器、玻璃不一样，用处没那么大。不盖房只铺路的话，用石头就行了吧。”
　　话里话外，都是不想用物资和山南部落换砖。
　　火岚不认同地看着他，正想反驳，被赤屿摁下了。
　　“闻择派人来说，可以把砖窑的建法、制砖烧砖的方法教给咱们。”
　　火岚立刻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什么？那咱们得拿出多少物资啊？”
　　赤屿摇头：“他不要物资，而是要咱们烧砖给他们用。”
　　火岚一怔，“这个换法，好像还行？”
　　远峰不认同地说：“不行，整个山南部落都盖房的话，咱们整个秋天除了烧砖，不用忙别的了。不多囤食物，冬天还过不过了？”
　　赤屿解释：“不是的，咱们和羽猛、野原、烈风几个部落，平摊山南部落需要的砖。”
　　火岚眼睛亮了：“那咱们要烧的就很少了啊！”
　　远峰发现了问题所在：“闻择是想把砖窑的建法，教给附近所有部落？”
　　赤屿：“对。所以找大家来，商量商量。”
　　远峰毫不犹豫：“我不同意。听说砖窑就是陶窑改的，其他部落都学去，咱们可一点优势都没有了。不能让闻择教。”
　　火岚想了想，说：“咱们的陶器已经落后于山南部落一大截了，死守着也换不到以前那么多物资，不如学烧砖、盖房的方法。我同意教。”
　　远峰皱眉看着他：“之前那么多年住山洞不也过来了吗？”
　　火岚不甘示弱：“现在有了更好更舒服的住处，为什么还要住漏风漏雨、可能倒塌的山洞？”
　　远峰：“陶窑是咱们部落的根本！”
　　火岚：“再不学些新东西，会被山南部落越甩越远的！”
　　不仅是他们两个，其他几个人，也各自发表了见解。
　　同意教的人，比不同意教的多。
　　赤屿听着他们争论，心中很是纠结。
　　他不知道哪种选择，对部落更好。
　　两边都有道理，谁也不让谁，最后齐齐问：“族长，你怎么选？”
　　赤屿心里是倾向教的。
　　一方面，他看出山南部落崛起、赶超虹日部落，只是时间问题，想和山南部落、和闻择交好；
　　另一方面，他觉得，不是所有人都像闻择那么聪明，学会了砖窑就会建陶窑。
　　他们部落在烧陶上面，还是能继续保持优势的。
　　不过他作为一族之长，不适合太早表明自己的倾向，便说：“你们的想法我都记下了，让我再想想。”
　　没等他想出个消除分歧的办法，黑银部落的族长焚钰，竟然带着族人过来了。
　　他们指名要去山南部落。


第97章 好多家具
　　日光明媚, 秋高气爽。
　　秋芦脚步轻快地朝着家里的石臼走来。
　　他五官秀美，皮肤白皙，腿长腰细。样式简单的深蓝色麻衣, 也能穿得很帅气。
　　石臼前，他父亲青岩正抡着木槌，一下下卖力地剁成肉泥的兽肉。
　　干起活来很热, 为了方便, 他脱掉了上身的衣裳，汗水不断从发力的肌肉中渗出。
　　听到脚步声，他停下动作, 转头看过来, 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问：“肉熏得怎么样了？”
　　秋芦笑着答道：“新的树枝被我点上火了, 再熏个几天应该差不多。这次我特意用的杏果木, 熏出来的肉会有果子的香气。”
　　青岩“嗯”了一声, 说：“等熏好后, 给闻择送去一些。”
　　秋芦点头：“我记得的，父亲。”
　　他拿出了一块麻布帕子，叠起来递给青岩，让他擦擦汗。
　　自己走到石臼前, 检查了下里面的兽肉泥。
　　“这个也舂得差不多了, 等会儿我做成肉丸子, 也给老师送去些。”
　　兽肉比鱼肉有韧性，手打出来的丸子，捏着还弹手呢。
　　等煮好后，一嚼，不仅口感咔嚓爽脆, 甚至能满□□汁！
　　蒜香激发着浓郁的肉香，特别特别好吃。
　　部落里不管老少，都超喜欢这种丸子，他们父子俩做了多少，就能换出去多少。
　　青岩听了他的话，赞许浅笑：“成。”
　　这段时间，他们两个除了打猎和采集，就在帮部落里的人做肉肠和丸子。
　　方法是从闻择那学的，秋芦还在闻择那换到了一些调料。
　　青岩虽然瘸了一条腿，但有的是力气，秋芦人聪明，手艺又好。
　　做出来的食物，味道非常不错，而且加工的物资收的不多，所以很受部落里人的欢迎。
　　部落里的人省了事，他们两个不仅赚到了口粮，还能攒下来一些物资，皆大欢喜。
　　自从青岩受伤后，家中就没过过这么好的日子了。
　　青岩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对闻择是非常感激的。
　　他看着秋芦穿的衣裳，心怀愧疚，说：“等再做两回兽肉丸子，你就去换一捆鲜亮颜色的麻布回来，做两身新衣裳吧。我看部落里年轻的亚兽人，穿的都是橘色、红色什么的。”
　　秋芦一怔，笑道：“不用，我这身麻衣刚做了没多久，而且蓝色挺好的，抗脏，我喜欢穿。倒是父亲你，裤脚这边都磨坏了，等换了布，我先给你做。”
　　青岩低头看去，嘴上也说着：“不用不用，就坏了一点，补两针就行。”
　　秋芦说服不了他，索性不说了。反正自己手上有物资，自己说了算。
　　父亲总不能把他做好的衣裳丢出去吧？哼哼。
　　他藏着小心思，不禁笑了。
　　捏丸子的时候，秋芦感激地说：“咱们现在的日子真好，多亏了老师。”
　　以前，每次父亲出去打猎，他都担惊受怕。
　　现在，他们不用面对未知的危险，通过简单的劳作，就能养活自己了。
　　想到闻择对他们的帮助，秋芦的鼻子酸酸的。
　　青岩眼角微红，也笑着说：“是啊。”
　　秋芦不认路，不得不一个人出门采集时，他同样很担心、自责。
　　都是因为自己瘸了腿，不然秋芦一个亚兽人，哪会这么辛苦？
　　好在，那段日子，已经熬过去了。
　　他们记着闻择的好，想尽他们所能报答闻择。
　　青岩认真地问秋芦：“过去这么多天了，铜矿石还没找到吗？”
　　提到这个，秋芦就叹气：“是啊。整个部落都出动了，连个影子也没见到。”
　　青岩说：“你再好好想想，你不记路，一个人肯定不会走太远的，应该就是在部落附近找到的。”
　　“这个我也知道啊。”
　　帮不上闻择的忙，让秋芦很是犯愁：“我真的把我能想到的，都告诉大家了。甚至我没事就在部落附近转悠，恨不得把这几座山都挖开看看。”
　　“铜矿石也是有味道的，虽然很淡很淡。我找部落里嗅觉最厉害的兽人闻过，但是没用，到处都没有同样的味道。”
　　青岩听完，叹了口气。
　　“真希望能快点找到啊。”
　　做好了这批丸子，秋芦拿出一部分，用干净的陶罐装好。
　　青岩变成了黑熊，背着秋芦，一瘸一拐地向闻择的新房跑去，速度并不慢。
　　两人在祭坛广场，正好碰上黑银和赤屿部落的人。
　　“赤屿族长，你们怎么来了？这些兽人是……”秋芦坐在青岩的背上，好奇又疑惑地看着大红狐狸身边的几头穿山甲。
　　他们的后腿粗壮，身上长着黑色的鳞片，嘴巴长长的，眼神睿智沉稳。体型也庞大，站起来快有自己父亲这么高了。
　　附近几个部落，没有这种兽形的兽人。
　　赤屿的狐狸嘴巴开合，回答道：“他们是黑银部落的人，这位是黑银部落的族长，焚钰。”
　　领头的穿山甲稳重地点了下脑袋，嗓音浑厚地说：“我们来找闻择。”
　　秋芦了然：“这样啊。那你们直接跟我来吧，我正好也要去老师那。”
　　赤屿带着焚钰他们，跑在青岩身后。
　　“闻择这几天都在拾掇新房子吗？”赤屿问。
　　秋芦说：“对，今天应该要安窗户了。”
　　焚钰几人头一次来山南部落，说的不多，看的多。
　　他们刚进入山南部落，就被家家几乎都有的石锅震惊到了。
　　这点不难想通。闻择他们打造出了铁器，能加工石头工具了。
　　自己部落也有黑银工具，却因为软，很难凿开石头。
　　真是羡慕山南部落啊！铁器这么好的东西，谁不想要？
　　后来，他们看到有几个山洞前面，堆着红色的、方方正正，像陶器又不是陶器的东西。
　　焚钰忍不住问：“那是什么？不是从野外开采的石头吧？”
　　赤屿扭头看了一眼，答道：“不是。那个叫砖，可以用来盖房子，铺路，是闻择带着山南部落的人烧的。”
　　说话时，他还用余光瞥了远峰一眼。
　　是的，这次火岚把那几个不同意烧砖的人，生拖硬拽过来，说一定要让他们亲眼看看闻择盖的房子。
　　远峰同样注意到了砖，但他和黑银部落的人一样，除了觉得颜色挺好看，心里没多大波动。
　　兽人们的速度很快，离着一段距离，闻择的房子，闯入了他们的眼帘。
　　虹日部落的几人有心理准备，黑银部落的却没有。
　　焚钰惊得眼珠子都瞪圆了，身后跟着的族人脱口而出：“兽神啊，这个大长盒子，就是房子吗？”
　　“我看清了，房子是红砖盖出来的！真整齐，真好看！”
　　“房顶那些闪着光的是什么？红色的陶片？”
　　赤屿毕竟是亲自帮闻择盖过房子的人，见他们这么惊讶，很是心生优越感。
　　他主动解释道：“对，这个就是能遮风挡雨的房子。房顶上的是陶片，不过闻择管这个叫瓦片。”
　　火岚与有荣焉地接话：“闻择说了，一片片叠起来，要是坏了哪块，很容易修补。他真是个超级聪明的亚兽人！”
　　因为嘴笨，没抢答过他们两个的秋芦：“……”
　　我才是山南部落的人啊！这是我们部落的房子！
　　黑银部落的人，眼中惊艳之色更盛。
　　远峰坐在一个兽人的背上，抿着唇，也在盯着房子猛瞧。
　　他们来的动静不小，惊动了卓穆。
　　他站在房子前面的空地上，见来的都是熟人，表情缓和下来。
　　很快，大家停下来，亚兽人们落地，兽人们变成了人形。
　　赤屿上前，又给卓穆说了一遍自己的来意。
　　卓穆颔首，冲焚钰说：“焚钰族长。”
　　一段时日不见，黑银部落的这几人，身上也穿了麻衣。
　　常年冶炼金属，让他们肌肉遒劲，把薄薄的麻衣都撑得鼓鼓的。
　　焚钰走过来，友好地说：“卓穆。闻择在哪儿？”
　　“我在这儿呢！”一个清悦的男声，从房子里面传来。
　　大家循声看去，淡绿色的玻璃窗后面，映出一道挺拔纤瘦的身影。
　　闻择伸手拍了拍窗框，将两扇窗户往里打开，再往外合上。
　　金属折页这种比较精细的物件，他们还打造不出来，所以在窗户上，他用的还是熟悉的榫卯结构。
　　确定窗户没什么问题了，闻择朝着外头喊：“卓穆，你请大家进来坐吧！”
　　卓穆：“好。”
　　他看向大家：“这边来。”
　　秋芦和青岩见闻择很忙，放下东西就走了。
　　其他人跟在卓穆身后，依次跨过门槛，走进了室内。
　　只见地上放着木头做的木桌、木凳；桌上还摆着陶壶、陶碗。
　　角落处，立着五层高的木架子。架子空空的，只放了几盆闻择养的小花小草。
　　墙壁上，欠了木楔子，上面挂着的是……结缘干花？
　　大家都知道结缘花代表了什么，看闻择和卓穆的眼神顿时不对了。
　　闻择和卓穆根本就没想隐藏这段关系，也不解释，大大方方地让他们看。
　　短暂的沉默后，赤屿惊叹道：“闻择，这才几天，你们竟然打造出了这么多东西？”
　　闻择笑着摆手：“不光是我们，部落里有不少人都帮忙了。像这个窗框，就是柏灵帮我削的。”
　　大家看向窗子，日光透过淡绿色的玻璃透过来，将室内照得清新明亮。
　　没人会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与氛围。
　　火岚他们几个决心盖房子的人，羡慕得眼睛都热了。
　　“真好看啊……”他们由衷地感叹。
　　闻择哈哈一笑，示意大家坐下。
　　鉴于家里总是来人，木头凳子，他准备了十多把。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木桌前，只坐了闻择、赤屿和焚钰三人。
　　其他人都搬着凳子，坐远了些。
　　焚钰对这房子真是太感兴趣了，看了好几眼，才问闻择：“你们到时就在这里住吗？”
　　闻择摇头，伸手指着：“不是，这个是客厅，就是接待客人用的。我们住的卧室在那边。这边是做饭的厨房，昨天我们就生过火了。”
　　焚钰缓缓睁大眼睛：“还能在房子里做饭？不怕烧起来吗？”
　　“哈哈，不会的。要不我先带你们在房子里转转？”
　　大家立刻答应下来。
　　转了一大圈，闻择又是给他们介绍灶台烟囱，又是介绍火炕火墙，嘴巴说干了，卓穆还很贴心地递来了水囊。
　　黑银部落这次来了四个人，都特别喜欢这个房子，有三个人，嘴巴就没停下来过，一直在问他问题。
　　不涉及机密的，闻择都回答了。
　　至于那个一直不开口，但眼神很急切的兽人……闻择猜测，难道他是天生不会讲话？
　　重新回到客厅时，闻择给客人们倒了水。
　　递给那个“哑巴”兽人时，他还友好地说了句：“慢慢喝。”
　　谁知兽人接过陶碗，竟小声迅速地回道：“谢谢。”
　　闻择挑眉：！这不是会说话吗？怎么还装起“沉默寡言”来了。
　　还有，他怎么感觉自己闻到了一股葱味儿？
　　“咦，你会说话啊？”火岚开口，显然和闻择想到一块去了。
　　黑银部落的那个年轻健壮，高鼻梁深眼窝的兽人叫燕灼，被问得有点尴尬。
　　焚钰等人幸灾乐祸，说道：“他当然会说话了！他是到你们部落后，对一种高高长长，下白上青的植物好奇，张大嘴巴，一咬一大片，嚼得可来劲儿了。”
　　火岚追问：“然后呢？”
　　“那植物味道特别冲，给他自己熏得不行，赶紧吐了！”
　　“可气味还是留在他嘴里了，他一张嘴，我们都要被他臭晕了！就让他别开口了，哈哈哈！”
　　燕灼愤愤地瞪着他们，浅瞳色的脸，躁红成了古铜色。
　　“你看什么？都让你别吃别吃，你非要吃。”
　　赤屿听了事情的经过，也哭笑不得。
　　“还好这植物没毒。”他说。
　　没想到，闻择盯着紧闭嘴唇的燕灼片刻，说：“你能不能哈一口气？”
　　焚钰连忙阻止道：“别了吧，真的很难闻的。”
　　眼里写着：你怎么还有这种癖好？
　　闻择也无奈了：“我不是……唉，反正我有正事。小小哈一口就行。”
　　见他坚持，燕灼只好张开口，用嘴呼了口气。
　　闻择鼻尖微动，眼睛刷地亮了。
　　真的是大葱的味道！
　　他们刚刚是不是还说了高高长长，下白上青？和大葱的样子、颜色也对上了！
　　闻择高兴地问：“你们在虹日部落什么地方看到的这种植物？”
　　焚钰仔细回想，说了个大概的位置。
　　赤屿看向自己的族人，问：“那个地方，平常好像没人去？”
　　火岚：“对，那里没什么可采集的，猎物也很少。闻择，你想要这东西？”
　　闻择重重点头：“对！这个好像是我要找的大葱！”
　　赤屿：“好说，等我们回去，马上就去拔了给你送来。”
　　闻择：“嗯嗯，麻烦你们了。”
　　黑银部落的人刚来，还没说正事，就给他带来了这么大个意外之喜，闻择真是太高兴了。
　　焚钰听了他们的对话，笑着问：“闻择，听说你到处在找食物种子，我们这次算不算帮你忙了？”
　　闻择笑得真心实意：“当然算了，还没问焚钰族长，你们这次来，是有什么事？”
　　焚钰勾唇：“你不是要我们表达诚意？我们想好了。”


第98章 称重
　　闻择心中飞快闪过几个念头, 正襟危坐，同焚钰说：“你讲。”
　　一旁的赤屿见状，站起身来, 虹日部落其他人紧随之后。
　　“闻择，要不我们先回去吧？”赤屿问。
　　闻择还想和他们说说砖窑的事，思索了下, 道：“不用, 你们留在这，做个见证吧。”
　　赤屿的确有点放心不下，重新坐了下来。
　　他还和焚钰等人解释了句, 这次带过来的都是部落的管理者, 不用担心泄密。
　　焚钰点点头, 尊重闻择的选择。
　　他看向闭着嘴巴的燕灼, 说：“东西拿出来吧。”
　　燕灼手一挥, 房间的空地上, 立刻出现了几筐矿石！
　　焚钰带着闻择走到筐边, 给闻择介绍着：“这是我们部落的金属矿石，你看看。”
　　闻择一眼就看到了铁矿石和铝矿石。这两样矿石，数量是最多的，每个都有一大筐。
　　估计黑银部落有这两种金属的矿脉。
　　剩下的矿石, 种类很多, 混杂在一块, 他分辨不出来是什么。
　　唯独一样，色泽让他感到十分熟悉。
　　他弯腰，将那块矿石挑了出来，捏在手中打量着。
　　矿石里露出的一块块金色，怎么那么像是金子呢？
　　“焚钰族长, 你们管这个矿石叫什么？”
　　“黄矿石。”焚钰说，“这个矿石在领地内极其稀少，因为颜色漂亮，容易打造形状，还不管怎么用都不变色，很受我们族人的喜欢。”
　　闻择用指甲边缘划着矿石露出金色的部分，只稍加力气，就留下了痕迹！
　　这个颜色、性状、稀有程度，闻择基本能肯定，就是金矿！
　　金子啊，珍贵迷人的金子啊。
　　他虽然想象不出自己一个大男人戴金首饰的样子，但要是能用金属打造点酒杯，碗筷什么的……吃起来饭来得多美？
　　想想嘴角都咧起来了。
　　焚钰见他心情不错的样子，问：“闻择，你喜欢黄矿石？”
　　闻择承认：“是的。”
　　焚钰：“那我们用黄矿石和你换烧木炭的方法，怎么样？或者别的矿石也行。只要能换到方法，我们可以给你们提供几十年都用不完的金属矿石。”
　　闻择暗暗咋舌，和一直都没开口的卓穆交换了个眼神。
　　黑银部落等同让出了一条矿脉，这个诚意，相当之大了。
　　赤屿等人同样露出了震惊之色，甚至替闻择激动了起来，紧盯着闻择，想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闻择没怎么犹豫，便给出了答案。
　　“焚钰族长，你们远道而来，又给出了这么足的诚意，我必须代表整个山南部落，和你们说声谢谢。”
　　“说实话，这些金属矿石，都很让我动心，很想和你们做交易。”他诚恳地解释，“但木炭是我们立族的根本，烧法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换出去的，抱歉了。”
　　黑银部落这几个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大好。
　　尤其是焚钰，抿着唇，呼吸粗重，似在忍耐什么。
　　他们远道而来，对木炭势在必得。
　　缓缓呼出一口气，焚钰耐着性子，向闻择坦言：“不瞒你说，我们想换木炭的烧法，并不是为了用金属工具，去换取更多的物资。我们现在有黑银，部落里的人过得很不错。”
　　闻择点头，相信他的话。
　　焚钰：“我们黑银部落世世代代，对锻造金属非常痴迷、执着。为了锻造出更好的金属工具，我们可以几天几夜都不睡。获得成功时，那种巨大的喜悦，是什么都不能比的。”
　　他直视闻择黑色的眼眸，“知道了用木炭能锻造出更好的工具，我们整个部落抓心挠肝，就想把这法子学会。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们黑银部落，还从来没求过别人，你是第一个。”
　　其实他们部落自己试着烧了好多回炭，但都失败了。烧出来的炭不仅不耐烧，不够热，甚至十根木头，只能烧出半根的炭。再多的森林，也不够这么糟蹋的。打听到山南部落的木炭非常好，最终，他们决定来找闻择。
　　焚钰带过来的人恳切地说：“是啊，闻择，上次在秋收集会，是我们自大了。这次我们带足了诚意，希望你们能再考虑考虑。”
　　“我们是真的很想很想锻造出更好的金属工具。”
　　“如果你不满意我们开出的条件，可以提出别的，咱们再谈谈。”
　　闻择看过去，他们的眼神，没有一点儿市侩之色，只有满满当当的求知与执着。
　　“匠人精神”几个字，再一次浮现在自己的脑海。
　　这种不懈求索的态度，让他为之动容。
　　他想，兽世的条件这样艰苦、落后。
　　如果能有更多的人用上金属工具，大家的日子肯定会更好。
　　他喜欢这片土地，喜欢这里淳朴善良的人们，想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打定主意，闻择安抚地抬了抬手。
　　“焚钰族长，你们别急。我本来不准备和任何部落做木炭交易的，但你们的态度，打动了我。”
　　焚钰的眼睛一下子由暗转亮：“你的意思是？”
　　闻择笑道：“虽然不能把木炭的烧法教给你们，但是我们有烧好的木炭。你们可以用金属矿石，来换木炭。”
　　焚钰和自己的族人交流着。
　　学不到木炭的烧法，能换到木炭，好像也不错？
　　交流后，焚钰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要怎么换？一年能换几次？是我们来你们部落取木炭，还是你去我们部落烧？”
　　闻择勾唇笑，请他们先回到椅子上坐下，慢慢谈。
　　目前只有山南部落会烧木炭，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闻择选择“重量”为交换标准。
　　“不管什么金属矿石，都能换到等重的木炭。”
　　焚钰又和几个族人商量了下，为难地和闻择说：
　　“木炭是木头烧的，金属矿石可比木头稀有多了，这么换的话，我们有点亏吧。”
　　闻择同他们讲道理：“你们忽视了一点，木炭比金属矿石轻多了。你们这么一大筐矿石，能换五筐木炭不止。”
　　焚钰一怔。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闻择静静等着他们想明白。
　　自己如果想占他们大便宜，直接用“体积”换就好了。他们那么想要木炭，最后还是会答应的。
　　“可是这个重量，你要怎么计算呢？”
　　闻择说：“简单。卓穆，你帮我打一盆水，再拿个小一点的木盆来。”
　　“好。”卓穆起身，很快拿来了他要的东西。
　　在众人的注视中，闻择起身，从筐里拿出了一个铁矿石，放在小木盆中。
　　然后，他将铁矿石连带着小木盆，都放在水里面，木盆被重量压下去。
　　闻择又取了随身携带的炭笔，贴着木盆侧面和水面相接处，画了一根线。
　　最后，他将木盆里的铁矿石拿出来，木盆上浮。
　　他转头看向大家，说：“把木炭放进盆中，木盆下压到这条线时，盆里的木炭，就和我手中这块铁矿石的重量一样。”
　　在场所有人，都被闻择的这个称重方法震撼到了，眼里闪烁着异色。
　　想通后，赤屿倒吸了一口气，由衷地说：“闻择，你这个办法真是太好了。”
　　火岚也连连点头，崇拜道：“竟然还能这样！你好聪明啊！”
　　焚钰也对闻择更欣赏、更佩服了。
　　真是嫉妒山南部落，怎么生出这么聪明厉害的亚兽人的？
　　闻择哈哈笑，谦虚地说：“我也是和别人学的。”
　　至于“别人”是谁，他没说，只冲着卓穆会心一笑。
　　自从卓穆知道了他的“秘密”，他在这个世界，就像是有了锚点。
　　能与哪怕一个人分享，自己就不再是孤独的。
　　卓穆勾唇浅笑，望着他的狭长的眼眸里，是无限的温柔与爱意。
　　黑银部落的人，差不多被闻择说服了。
　　而且，冲闻择这么聪慧，他们也想尽可能与他交好。
　　虹日部落那边，一直沉默的远峰开了口。
　　“要是矿石和木炭很多，怎么称重呢？”
　　闻择看过去，笑着答道：“把水盆换成河流，把小盆换成大盆。”
　　远峰愣了两秒，才转过弯儿来：自己竟然问了一个这么简单的问题。
　　闻择却没有任何不屑、不耐，认真地为他解答了。
　　这样善良的性情，宽广的心胸，让他很是佩服、羞愧，脸颊连带着耳根都红了。
　　“好的，我知道了。”远峰感谢道，“谢谢你教会我们这么好的办法。”
　　闻择笑眼弯弯：“不客气。”
　　远峰也冲他笑起来，心里暗藏的隔阂，被无声打破。
　　如闻择所料，黑银部落的人，最终答应了他的交换条件。
　　他们两方人商量后，焚钰说：“我给我们部落送个信，让人带更多的金属矿石过来。”
　　闻择点头：“那我这段时间，就带着我们部落的人烧炭。”
　　考虑到烧炭很费木头，木炭换出去太多，也会打破山南部落的优势。
　　闻择和焚钰暂定，一个季节交易一次。
　　其他细枝末节的事，反正焚钰他们还要在山南部落住几天，可以再商量。
　　交易初步达成，皆大欢喜。
　　给赤屿他们看得，又是羡慕，又是眼热。
　　“焚钰族长，恭喜你们，能换到想要的木炭了。”
　　“闻择，也恭喜你们，马上收获大量的金属矿石，以后更不愁没有金属工具用了。”
　　焚钰和闻择都笑眯眯地，和赤屿说着谢谢。
　　三方人坐在一块，就像是朋友一样闲聊着。
　　连卓穆都接了几句话：“如果我们能在自己的部落找到金属矿石，就更好了。”
　　这话说到闻择心坎里了，他想到了他们动员全部落，都没找到的铜矿。
　　没在黑银部落带来的矿石里，找到孔雀绿色，闻择问焚钰：“焚钰族长，你们部落有发现过孔雀绿色的金属矿石吗？”
　　焚钰想了想，说：“孔雀绿色？没有。怎么，你们部落发现了？”
　　闻择：“是的，我们正在找矿脉。能问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么多金属矿石的吗？”
　　焚钰笑道：“没什么不能问的。我们能找到金属矿石，是因为我们的兽形对大地的感知更深，土里有什么东西，我们能闻出来、挖出来。”
　　闻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么神奇？
　　不过他们的兽形是穿山甲，穿山甲的确很擅长打洞。
　　他脑子转得飞快，有了一个盘算。
　　开口前，他和卓穆交换了一个眼神。
　　卓穆和他默契很深，很快会意，颔了颔首。
　　闻择顿时有了底气，冲焚钰笑得更热情了。
　　“焚钰族长，能不能请你们帮我们个忙？”
　　＊＊＊
　　乌叶、桑回、离水、白峡等人接到消息，匆匆赶到了闻择的新房。
　　已经是傍晚，艳丽的晚霞漫天。
　　红砖房前的空地上，站了很多人。
　　闻择在最中央，被黑银部落、虹日部落的人，以及卓穆印河簇拥着。
　　“你们来了。”闻择冲他们招手，为大家引荐了一番。
　　桑回友好地冲焚钰点点头，随即问闻择：“我听说，你知道怎么找铜矿石了？”
　　闻择笑着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请到了厉害的人。”
　　他向大家解释着，从明天开始，远道而来的焚钰等人，会拆成四个小队，带着山南部落的人，在领地内寻找铜矿。
　　赤屿他们对这次行动非常感兴趣，征求了闻择的同意后，明天也会跟着来见识见识。
　　桑回他们十分高兴，向焚钰道谢：“谢谢你们对我们的帮助！”
　　焚钰浅笑着说：“还没找到，现在道谢太早了。”
　　大家心想，如果连你们都找不到，那我们更不可能了。
　　并且，他们对闻择更刮目相看。
　　这可是骄傲非凡的黑银部落啊！还没听说他们帮哪个部落找过金属矿呢！
　　闻择竟然能请动他们帮忙！
　　闻择又和桑回他们说了与黑银部落达成的交易。
　　有找矿脉一事在前，大家对此事并不感到太兴奋。
　　倒是焚钰，见山南部落的这些人夸赞闻择：“你想得真周全。”
　　“这个交易真不错，以后咱们会有更多的金属工具可以用了。”
　　“我今天就安排烧炭的事。”
　　他才知道，闻择竟然一个人就能把事情定下！其他人都无条件地听从他的安排！
　　看来，山南部落下一任的族长，非闻择莫属了啊。
　　青岩因为跛脚，跑得慢一些，带着秋芦最后到的。
　　秋芦落地后，忙朝着闻择跑过去，一个劲儿道歉：“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这是铜矿石，我带过来了！”
　　闻择扶了他一把：“别急。”
　　他把铜矿石接过来，递到了焚钰手上。
　　“你们看看，我们要找的就是这个。”
　　焚钰几人相继闻了闻铜矿石，又朝着不同方向，嗅了嗅地面。
　　最后，他们得出结论：“你们部落，的确有铜矿。”
　　秋芦欣喜若狂地问：“在哪？”
　　闻择也追问：“是啊，在哪？我们最近把附近挖遍了，也没找到。”


第99章 原来在这
　　焚钰说：“我们只知道有, 具体在哪里，还要找了才知道。”
　　闻择点头，笑道：“是我们心急了。”
　　焚钰也笑：“能理解。”
　　过了这么长时间, 燕灼口中的味道消散了很多，敢开口讲话了。
　　“很多金属矿藏得隐蔽，你们应该是漏挖了一些地方。”
　　闻择：“有道理。”
　　山南部落的人就是好奇, 他们到底漏挖了哪儿？
　　事情谈得差不多了, 天色也不早了，赤屿带着自己部落的人，向闻择他们告辞。
　　焚钰解下了脖子上戴着的兽牙项链, 递给赤屿, 请他帮忙, 向黑银部落传递消息。
　　“赤屿族长, 麻烦你了。”焚钰说。
　　赤屿：“不客气, 咱们都是朋友。”
　　闻择向赤屿建议：“你们可以先把消息传到羽猛部落, 他们会飞, 传递消息更快。”
　　赤屿颔首笑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们先走了，你说的那个大葱，我今天就让族人去找, 明天带过来。”
　　闻择连声说好, 向赤屿道了谢。
　　火岚等人说着再见, 闻择笑着挥手，目送他们离去。
　　远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回头看了闻择的新房好几秒，才收回视线。
　　路上，赤屿他们都在兴奋地谈论, 黑银部落和山南部落即将达成的交易。
　　远峰没插话，心里一直想着红砖红瓦的大房子。
　　呆在里面时，真的好敞亮啊，一点儿凉风都感受不到。
　　房子里面有厨房，做饭不用担心风吹雨淋；
　　闻择盘的那个火坑也很特别，听说灶膛里烧了火，炕连带着屋子都是热的。
　　冬天的时候住着，得有多舒服啊？
　　“我回家吃点东西，咱们就去找大葱！”火岚的声音，冷不丁唤回远峰的注意。
　　他这才察觉到，他们已经回到部落了！
　　他竟然想着闻择的新房，想了一整路！
　　远峰抿了抿唇，有些无地自容：“……”
　　他好像真的对那房子动心了。
　　另一边，山南部落。
　　焚钰他们四个人，晚上会住部落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山洞。
　　但那边不方便生火，加上闻择有意向他们展示一下山南部落的实力，所以留他们在家里吃了晚饭。
　　他特意选了几样特色菜：麻辣兽血旺、柿果炖兽腩、阳阳草炒蚌肉，外加一道萝卜大骨汤。
　　主食的话，黄谷不太多了，他没做，只蒸了些好吃的茎块，煎了点肉肠。
　　托这几个月自己一直在寻找食物、调料的福，家中现在的菜色很是丰富，能连着半个月都不重样。
　　今天做的这几道菜，给黑银部落的几人吃得惊艳非常，赞不绝口。
　　一开始他们还能和闻择聊两句，后面筷子都抡出残影来了，谁也腾不出口来讲话。
　　放下筷子时，他们每个人肚子都是溜圆的。
　　焚钰擦了擦嘴，盛赞道：“放了麻刺果和树椒的菜真好吃！麻刺果你们这就有是吧？”
　　闻择：“对。”
　　焚钰：“务必给我们换点儿！”
　　闻择笑道：“没问题。”
　　焚钰：“树椒我们可以去和林荣部落的人换，我们离他们还更近些。”
　　闻择：“可以的。”
　　燕灼说：“我最喜欢这个炒蚌肉！一点儿也不腥！是阳阳草的功劳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燕灼马上表示：“我要换些阳阳草回部落！”
　　另外两人，一个特别喜欢柿果，一个特别喜欢萝卜，也说要换。
　　闻择笑着帮虹日部落、雪海部落应下：“这两样食物，分别来自虹日和雪海部落，你们可以和他们多换点。”
　　“行！！”
　　明天还要去找铜矿，几个人没在这里多留，回去山洞休息了。
　　临走的时候，他们真诚地向闻择建议，希望山南部落多盖一些他这样的房子，他们以后就有机会住房子了。
　　闻择眼眸含笑：“好，我记下了。”
　　经过这几日的晾干，闻择新房的炕能住人了。
　　虽然房子还没“装修”好，但是门窗安完，闻择和印河就迫不及待把他们的兽皮毯子等物，搬到了新房里，在炕上铺好。
　　这天晚上，他们就是在各自的房间睡的。
　　闻择都好几月没自己一个人睡了，门一关，躺在平整的炕上，想怎么翻腾，就怎么翻腾，别提多舒服多潇洒。
　　可怜了卓穆，房子没盖起来，还要在山洞二层对付一阵子。
　　他扛着东西送闻择过来时，嘴上不说，眼睛始终盯着闻择，明显是舍不得。
　　闻择凑过去，笑眯眯地问：“怎么，你想我留下来啊？”
　　卓穆摇头：“没有。”
　　他知道房子睡起来更舒服，怎么会让闻择继续“受苦”。
　　闻择见他这么为自己着想，心里欢喜得不得了。
　　他往卓穆身边贴，两人胳膊已经挨在了一块。
　　“没关系，你房子的地基已经打好了，盖房的资材也都攒全了，忙过这几天就可以盖房。到时咱们又住得近了。”
　　卓穆“嗯”了一声。四目相对，暧昧无形。
　　闻择喉结滚了滚，心头一动。
　　余光瞥了眼走在他们前头的印河，他踮着脚，飞快地在卓穆的侧脸上亲了一记。
　　亲完，他美滋滋地笑起来。
　　卓穆的眸子里也荡漾着笑意，低头，亲在他唇上。
　　四唇相贴，很快又分开。彼此却都感知到了对方温软的触感。
　　对视时，笑得更加灿烂。
　　等闻择抬眼去看印河，发现这小子脚步更快了，仿佛后头有什么在追他一样。
　　闻择顿时有点尴尬。
　　咳，忘了兽人的感知都很敏锐了，下次还是得背着点孩子。
　　＊＊＊
　　翌日，闻择他们很早就起床了。
　　铲屎、喂鸡、喂牛、挤奶、巡视田地……家里的杂活着实不少。
　　等他们吃完早饭，太阳已经从东边山上，冒出了尖尖。
　　没等多久，桑回、焚钰、赤屿等人，就赶到了新房这边。
　　赤屿先拿出了一捆植物来，丢在地上，问闻择：“你看看，这是不是大葱？”
　　闻择看过去，惊讶地眨了眨眼。
　　是大葱的样子没错，但这也太高了吧！每根葱都超过两米了！粗也快赶上自己手腕了！
　　啧啧，一根葱能炒好几锅菜。
　　他走过去，扣下来一片葱白，尝了尝味道。
　　眼睛亮亮地说：“是大葱！赤屿族长，谢谢你们！”
　　赤屿哈哈笑道：“不用谢，能帮上你忙就好。”
　　他正要转头和焚钰说，他们已经派人往羽猛部落传信了，天边传来呼喊声：“闻择！赤屿！”
　　大家循声看去，飞在最前头的，正是羽猛部落的族长鸾迅！
　　他带了七八个人，郁桥等熟人，赫然在其中。
　　落地后，鸾迅兴奋地说：“听说你们要去找铜矿，我们也想见识见识！”
　　闻择笑道：“好啊。”
　　有两个族人没见过闻择的房子，惊讶地喊：“兽神啊，这就是房子吗？比族长他们形容的还要漂亮！闻择，我们能进去参观一下吗？”
　　闻择说：“可以，让印河陪你们。”
　　因为来参观的人多，印河现在已经是个优秀的“小导游”了！
　　人到齐后，闻择把大家分成了四队，由黑银部落的人当队长，迎着朝阳出发了。
　　秋芦和他，都在焚钰的队伍中。
　　就见焚钰变成了超大只的穿山甲，跑起来轰隆轰隆的，一会儿往东嗅嗅，一会儿往西挖挖。
　　就这么找了半个上午，闻择看了看周围，同身下的卓穆说：“这里不是温泉山附近么？”
　　卓穆：“对，转过那个山头就是了。”
　　离温泉山越近，焚钰的脚步就越坚定。
　　闻择心中的猜测，也越加清晰。
　　终于，四个队伍，在温泉山碰了头。
　　整个温泉山，都被浓郁的硫磺气味覆盖。
　　焚钰和自己的族人们说：“你们也找到这边了？”
　　燕灼回道：“是的族长！咱们从哪边开始挖？”
　　焚钰：“稍等。”
　　他扭头看向闻择：“这里能挖吗？”
　　闻择还喜欢来这边泡温泉的，仰头问：“可以尽量不破坏温泉吗？”
　　焚钰说：“只是确认有没有铜矿，不会破坏温泉，等到采矿就说不准了。”
　　闻择：“嗯，那挖吧，辛苦你们了。”
　　焚钰点点头，带着族人，选了个方向挖起来。
　　他们挖洞很有技巧，速度飞快，不一会儿，旁边就多了一堆的泥土。
　　约莫挖了半小时，焚钰从坑里面跳出来，变成人形，手里捏着个什么东西。
　　闻择定睛一看，是孔雀绿色的矿石！
　　他马上跑过去，接过矿石，欣喜若狂。
　　“找到了！是铜矿石！”
　　后头的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太好了！我们找到了！”
　　“哈哈哈，谁能想到铜矿竟然藏在温泉山呢！”
　　“这里味道刺鼻，难怪咱们闻不出来。”
　　秋芦激动得抱住了青岩的胳膊，一蹦一蹦：“啊啊啊父亲，找到了！”
　　青岩同样极为开心，笑着说：“我就知道不会离咱们部落太远。”
　　秋芦：“是啊，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我也到温泉山玩过呢！”
　　不管怎么样，找到了就好啊！
　　闻择留下，和黑银部落的人仔细“勘察”了一番，确定山下埋着的矿石不少，值得开采。
　　采矿石，就涉及到温泉山的处理。
　　如果是寻常的山，挖就挖了，可这里的温泉，整个部落都很喜欢，最好是可以保留。
　　闻择和焚钰说了自己的想法，焚钰道：“能保留的，铜矿不是在山的正下方，把山修一修就行。”
　　“那太好了！”闻择眼睛一亮，又冒出了个计划来，“既然如此，直接把山上的温泉也修修吧，山上的几口池子，泡起来都不是很方便。”
　　“只是我们不擅长采矿，希望你们可以教教我们怎么修。”
　　焚钰帮人帮到底，说：“没问题，下午我就带着你们修山，教你们挖矿。”
　　闻择连连点头，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们了！黑银部落对我们的帮助，我们永远记在心上！这次咱们两个部落的交换，我们只收你们一半金属矿石。”
　　焚钰没想到还有这种惊喜，也很是高兴：“哈哈，那太好啦。”
　　人都在这，说干就干。
　　从修山到采矿，大家听焚钰的指挥，闻择负责给焚钰打辅助。
　　不仅整个山南部落干得热火朝天，就连来围观的虹日、羽猛两个部落，也加入了干活的队伍中。
　　下午，得到消息的雪海、野原和烈风部落，同样带着人来了。
　　几个族长和闻择大声说：“听说你们要修山，我们都来给你们帮忙啦！”
　　闻择笑着回应：“谢啦！欢迎欢迎！”
　　温泉山其实不小，但是架不住这么多人摆弄啊。
　　不出两天，整座山就修完了，之后不会再影响采矿。
　　山上修了大大小小五十多个池子，在闻择的建议下，大家用石头树木等物，将池子围了起来。
　　这样泡温泉的时候，不仅可以欣赏美丽的风景，也有了遮挡。
　　温泉和温泉之间，他们还修了可以走人的小路，上下山更方便了。
　　闻择说：“以后可以在每个温泉边立个木牌子，上面刻一些鸟兽图案，作为区分。再搬一些石头来，把小路铺成台阶，下雨时爬山容易，下雪时容易清扫，大家觉得怎么样？”
　　山南部落的年轻人们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表示赞成。
　　柏灵期待地说：“我觉得特别好！本来我还嫌这边有点远，要是按照你这么修，我巴不得天天都来泡！”
　　白峡也连连点头：“没错，我也想来。柏灵，到时候我变成兽形载着你吧。”
　　离水和秦山说：“咱们可以把嘉意带上，这些温泉池子里面有小鱼，他肯定抓得停不下来。
　　秦山双眼含笑：“没错。”
　　其他人也和自己的亲人、伙伴约着，下次来泡温泉。
　　这场面，把其他几个部落的人看得眼热极了。
　　赤屿说：“我们部落虽然也有温泉，但是没有这么漂亮的，到时我们能不能来你们部落泡啊？可以付你们物资。”
　　鸾迅说：“这里热闹，我们也想来！”
　　狂信举着手：“还有我们！别把我们落下啊！”
　　声音太杂，闻择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先安静。
　　“想来的都可以来，物资你们看着给点就行。哦对了，要是来的人多，我们部落可以在这边支个小摊子，摆点山泉水啊、小零嘴啊、泡澡短裤、小首饰什么的，也是用物资来换。”
　　不仅其他部落，山南部落的人，都被闻择的这个提议惊到了。
　　“还能这样？！”


第100章 铜器
　　“哈哈哈, 闻择，你也太会赚物资了吧！”
　　“难怪晨猛他们两个说你更适合做走商呢！”
　　“啊啊啊我好期待！到时我要来换东西！”
　　“我想摆摊！”
　　“咱们部落要有热闹的市集啦！”
　　“泡澡短裤是个什么东西？”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畅想着，气氛喜庆又热烈。
　　为了庆祝修山成功, 再给采矿开个好头，闻择带着人，去挖了一筐铜矿石出来。
　　大家望着这一筐矿石, 想着即将打造出的铜器, 都露出了灿烂幸福的笑容。
　　山南部落的日子，真是越过越好啦！
　　黑银部落还没运金属矿石来，闻择估计他们在忙着收集, 加上路途比较远, 正好给了山南部落烧木炭的时间。
　　现在部落里不少人都是烧炭好手, 不用闻择时时刻刻盯着了。
　　他在人群中搜寻着赤屿的身影, 想问问他, 烧砖一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部落现在天天有人来求他带大家烧砖、盖房, 可不能再拖了。
　　结果找了一圈, 也没看到虹日部落的人。
　　干什么去了？
　　＊＊＊
　　赤屿正带着火岚、远峰等几个族人，和焚钰讲话。
　　黑银部落帮助山南部落找到了铜矿，等同于帮他们找到了一座宝山。
　　虽然虹日部落不会烧木炭，可他们还是很羡慕, 也想知道, 自己的领地内, 又没有金属矿藏。
　　“……就是这样，焚钰族长，能请你带着族人，也去我们部落找找吗？”赤屿说得真挚，“我们不让你们白出力, 可以付你们物资。”
　　火岚他们期待地看着焚钰，连连点头。
　　可惜，焚钰温声回绝了赤屿。
　　“赤屿族长，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抱歉，虹日部落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他说得坦然、温和，并不是在小瞧虹日部落。
　　可恰恰是这份坦诚，让赤屿几人的脸，像被冷风刮过，微微刺痛着涨红。
　　尴尬的气氛中，赤屿沉默了几秒，维持着一族之长的风范，浅浅勾唇，说：“知道了，希望我们以后会有交易的机会。”
　　焚钰族长颔首，鼓励地看了他一眼，抬腿离开了。
　　他走后，几个人都有点生气。
　　不过不是气焚钰，而是气他们自己。
　　火岚嘟囔：“要是咱们能拿出更好的东西就好了，别人都会求着咱们交易，就像以前那样。”
　　赤屿叹了口气：“是啊。”
　　谁会不怀念以前呢？大家都以换到他们部落的陶器为骄傲。
　　但那毕竟过去了，他们要做的，是向前看，往前走。
　　赤屿宽慰几人：“大家也别灰心，咱们部落人那么多，领地那么大，我就不信找不到金属矿。”
　　火岚眼中燃起了斗志：“嗯！山南部落之前是被温泉山的气味给迷惑了，咱们有了这份宝贵的经验，找起金属矿来，肯定更仔细！”
　　其他人附和：“对！我们一定会找到的！”
　　“不求别人！”
　　赤屿见状，欣慰又自信地笑了。
　　像闻择说的那样，人多力量大。只要自己部落齐心协力，没有什么困难是迈不过去的。
　　“时间不早了，我去找闻择说说话。”赤屿和同伴们道别。
　　出乎意料，一直都没出声的远峰，叫住了他。
　　“族长，烧砖的事，我想好了。”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了远峰。
　　在参观过闻择的房子后，之前那几个不支持的人，都改了口，唯独远峰没发表意见。
　　而今，他抬头，认真地说：“我同意闻择将砖窑的建法，教给附近的部落。”
　　赤屿眼睛一亮，“那这事可以定下了！我马上就去找闻择说。”
　　火岚侧头，高兴又好奇地问：“远峰，你怎么改变的想法？”
　　远峰答道：“一方面是，这几天，我深刻认识到了房子有多好，想让大家都有遮风挡雨的住处；另一方面……是我觉得，咱们不能再死守着落后的东西了。”
　　大家都想到了刚刚和焚钰的交流，深感赞同。
　　赤屿也肯定了远峰的说法：“是啊，我相信，往后咱们部落会学到更好的东西，变得更好。”
　　远峰也自信地笑起来：“没错。”
　　他目光飘远，穿过人群，落在了闻择脸上。
　　亚兽人穿着浅蓝色印着白色花纹的麻衣，黑发黑眸，模样俊秀。
　　被团团簇拥着，他没有丝毫局促，笑容和煦地和大家说着话。
　　有的人，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到了希望。
　　越是和闻择接触，他就越能认识到自己的狭隘。
　　他有种预感，这次虹日部落小小的一步退让，或许会为部落带来很大的进步。
　　远峰还真没预料错。
　　当大家都见识到了房子的好，不仅是他们这几个部落，再远一些的部落，全都抢着要盖房子。
　　他们虹日部落因为位置好、人多、资源多，靠着烧砖和瓦片，换到了大批的物资。
　　不过那是后话了。
　　部落的意见统一下来，赤屿迫不及待找到闻择，和他说了这事。
　　闻择也相当高兴，把其他几个部落的族长都叫到一块。
　　鸾迅他们听说，自己也能学习烧砖的方法，别提多激动了，连声向闻择和赤屿道谢：“太好了！太谢谢你们了！往后我们能自己烧砖了哈哈哈！”
　　闻择笑着和他们说不用谢，“我们部落盖房要用的砖，还要靠你们烧。”
　　白寒真诚地道：“虹日部落的砖我们也一起烧了吧。”
　　墨星点头：“是啊，你们都已经把这么宝贵的方法教给我们了。”
　　狂信：“我没意见。”
　　赤屿却说：“别了，我们部落人那么多，还是自己烧吧。”
　　鸾迅等人不同意，觉得太占虹日部落便宜了。
　　赤屿领会到他们的真诚，心里产生了几分羞愧。
　　毕竟他们同意闻择的建议，更多的是想让自己部落发展得更好。
　　他们付出了一分善意，却得到了十分的回报，怎么可能不感动？
　　所以他更不好意思让其他几个部落帮忙烧砖了。
　　推来推去的，几个族长都要急眼了，声音大到别人频频往这边看，生怕他们打起来。
　　要知道，大家在这片土地生活了上千年，从没发生过“大战”。
　　谁也说不服不了谁，他们齐刷刷地看向了闻择。
　　“闻择，你说怎么办！”狂信大着嗓门吼。
　　闻择揉了揉被震到的耳朵，看向一脸担心，要往这边来的卓穆，无声摇了摇头。
　　卓穆见状，只好停下了脚步。
　　闻择哭笑不得地和几个族长说：“赤屿族长，大家是一番好心，而且我们的陶窑是学着你们部落建的，你收些好处是正常的。”
　　除了赤屿，其他几人连连点头。
　　“鸾迅、白寒、墨星、狂信族长，”闻择又说，“你们包圆虹日部落的砖，的确太多了，他们部落两千多个人呢。这样吧，你们烧一半的砖，数量上，就和给我们部落烧的差不多。等于大家各退一步，怎么样？”
　　几人认真想了想，闻择的建议很中肯，答应了下来。
　　事情圆满解决，皆大欢喜。
　　族长们看着彼此，都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亲近了。
　　这种感觉很神奇。
　　赤屿深深地感慨：“咱们的领地虽然挨着，但是之前联系从没这么紧密过。”
　　墨星点头：“是啊。”
　　从不大熟悉的邻居，变成了真心为对方着想的好朋友。一个部落有需要，其他部落都会来帮忙。
　　他们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满足感、安心意。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他们每个人都清楚，这是闻择的功劳。
　　这个聪慧善良、年轻俊秀的亚兽人，将他们聚集在了一块。
　　以他一人的力量，改变了这片土地。
　　他们深深地感谢闻择，以他这个朋友为荣。
　　这份宝贵的情谊，他们永远都不会忘。
　　＊＊＊
　　焚钰几人，在山南部落又留了两日。
　　闻择和赤屿他们几个族长说好了，等黑银部落这边的交易做完，就去教他们建砖窑、烧砖。
　　砖窑的选址要求不高，闻择让他们回到自己的领地，物色合适的山峰出来。
　　山南部落这边也没闲着。
　　除了必要的采集和打猎，大家还要烧炭。
　　这批炭，大部分是给黑银部落的，小部分被他们用来烧陶和玻璃。
　　同时，在熔炉里面冶炼他们新采到的铜矿石。
　　和闻择预想的一样，木炭能提供的温度很高，且能和铜矿石起反应。
　　铜的熔点本就和铁差不多，他们连铁合金都可以冶炼，不用说铜合金了。
　　合金熔点低上很多，冶炼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闻择让部落的人打造了几个杯子练手。
　　铜矿石经过冶炼、锻造，从孔雀绿，变成了漂亮的金黄色。
　　闻择捏着那几个铜制酒杯，左看右看，满眼都是喜悦。
　　“真好看！是不是？”闻择兴奋地问卓穆。
　　“是。”卓穆笑道。
　　闻择畅想道：“铜矿石不仅能打造器皿，还能打造武器，农具！明年咱们犁地不用愁了！”
　　不仅如此，盖房需要用到的金属物件，比如钉子、锤子、锯子什么的，也可以用青铜来锻造。
　　卓穆的房子，就是在这几天建起来的。
　　其他几个部落总是往这边跑，正好和山南部落的人一块，给卓穆帮忙了。
　　黑银部落的人们同样对房子倍感好奇，也踊跃地加入到了盖房的队伍中。
　　焚钰他们学了盖房的方法，回报给闻择的，是他们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锻造经验，可给闻择乐坏了。
　　他一得空，就拿着本子和炭笔，去找黑银部落的人请教。
　　焚钰震惊于本子的轻便好用，又问怎么才能和闻择换纸。
　　这来来回回的，他们都从对方身上学到了超级多的东西。
　　卓穆房子盖好的这天晚上，他效仿闻择，准备了大量的食材，请帮忙的人吃火锅。
　　底料是闻择亲自炒的，依旧是麻辣、菌汤、酸汤三种锅底。
　　炒底料的时候放了大葱，味道更好了。
　　鉴于大家对麻辣锅底的喜欢，这次他特意准备了三大锅，让大家吃个够！
　　他和卓穆的新房隔了两百米，都是红砖红瓦，规整漂亮的大房子。
　　印河一开始还疑惑地问：“哥，卓穆哥，为什么两个房子离这么远啊？”
　　闻择一脸无辜，嘴上说着：“不远啊，这不是挺近的吗。”暗暗和卓穆交换了个眼神。
　　卓穆无条件配合闻择：“我的兽形很长，这个距离刚好。”
　　印河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又想不出来，只好说：“好吧。”
　　还是闻择和卓穆结成正式的伴侣后，他才慢慢琢磨过来。
　　大家的听觉那么敏锐，要是离得近，干点什么都不方便。
　　自己是被嫌弃啦！
　　印河：讨厌这个嫌弃幼崽的世界！
　　此刻，闻择和卓穆联手，轻松把印河糊弄过去了。
　　他们房前的空地上，架着咕嘟嘟冒泡的大锅，大家想吃什么，就围在哪口锅边，边吃边聊，十分热闹。
　　焚钰端着碗，吃了半天麻辣锅里的肉片，一抬头，其他人都去吃别的锅了，身边只剩一个棕色头发、模样英俊的年轻兽人。
　　他好像是叫宗楚吧？话很少，但很能干。
　　近来不管是采矿、烧炭还是盖房，他都出了很大的力。
　　因为宗楚和他一样喜欢麻辣锅，焚钰自然而然生出了友好之意，主动和他搭话：“闻择做的这个麻辣火锅太好吃了，还特别方便，他可真会吃。”
　　宗楚怔了怔，意识到焚钰在和他说话，说：“是的。”
　　焚钰笑道：“明天我们就走了，等我们回去，也要自己煮火锅吃。”
　　宗楚：“好。”
　　焚钰望着朦朦胧胧的秀丽远山，嗅着空气中独属于秋天的丰收味道，感叹：“山南部落真是个好地方啊。”
　　宗楚偏了偏头：“谢谢？”
　　焚钰和能言善道的闻择接触多了，碰上宗楚这种呆呆的，是真的有趣，被逗得哈哈笑。
　　宗楚捧着碗，眼中露出了疑惑之色。
　　焚钰笑过后，心想：不管什么样子的人，都能在山南部落过得很充实、很好，这才是山南部落，也是闻择最可贵的地方。
　　他们这次放低身段，来山南部落，真是来对了。
　　聪慧厉害的闻择，让他们明白，他们其实没什么可骄傲的。
　　为了不被落下太远，要脚踏实地，继续努力啊。
　　“不说啦，吃肉吃肉！”焚钰招呼宗楚。
　　宗楚眼睛微亮，勾唇笑道：“嗯。”
　　不远处的闻择见他们相处这样融洽，也笑了，和身边的卓穆低声说：“他们也挺会的，净挑山岩兽肉吃，还好你厉害，打了好几头回来。”
　　卓穆被他夸得高兴，正要接话，却见闻择今晚不知道第多少次，把目光转向了鸾迅。
　　他上翘的嘴角压下，眼神微沉。


第101章 烈风部落
　　卓穆淡淡瞥了没察觉到的鸾迅一眼。
　　抬起手, 他用筷子夹了一片凝固的兽血，放在了闻择的碗中。
　　“尝尝熟没熟。”
　　闻择被转移了注意，高兴地夹着兽血吹了吹, 然后放进另一个盛了辣椒面、花生碎和盐粉的碗里。
　　这辣椒面还是他自己把辣椒晒干以后磨的，拌上花生碎后，特别香, 蘸着兽血吃是一绝。
　　一块美味爽口的兽血吃完, 卓穆又烫着兽肚问他：“‘七上八下’了，可以夹出来了吧？”
　　“七上八下”这个烫法，还是闻择教给他的。
　　闻择把碗捧过去, 盯着兽肚, 笑眯眯点头：“可以了, 再烫要老了。”
　　卓穆把兽肚夹到他碗里, 他简单吹吹, 蘸了酱料, 放进口中, 咬得咔嚓咔嚓的。
　　太好吃了，他一双漂亮的黑眸，都享受得眯了起来。
　　在卓穆不停的投喂下，闻择不再看其他人。
　　卓穆满足地看着他吃东西, 状似无意地问：“闻择, 你觉得什么颜色的头发和眼睛好看？”
　　“唔？”闻择嚼着嘴里的食物, 腮帮子微鼓。
　　咽下去后，他笑着开口：“都挺好看的啊。”
　　“那你最喜欢哪个颜色的？黑色，白色，红色，棕色？”
　　闻择略一挑眉, 不解的同时，也琢磨出了一点“言外之意”。
　　他笑弯了眼睛，说：“这个嘛……我自己的黑头发黑眼睛，我就挺喜欢的，不过我最喜欢的……”
　　周围嘈杂，他往卓穆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还是银白头发，赤色眼睛！”
　　卓穆的薄唇，瞬间勾起了一个上翘的弧度。如果变成兽形，他的蛇尾肯定已经摇晃起来了。
　　“真的？”他眼眸含笑地问。
　　“当然了！”闻择说得真心实意，“我们这个种族可是人均白毛控！”
　　卓穆露出疑惑之色：“种族我知道，白毛控又是什么意思？”
　　两人在一起后，卓穆没有刻意问过闻择以前的事，闻择也没有事无巨细地讲过。
　　不过话赶话，还是说过几回的。
　　比如闻择来自另外的世界，那里和这边很不一样。
　　闻择其实挺喜欢和他分享之前的事，毕竟死守着秘密，太累了，也太孤独了。
　　“白毛控啊，就是……”
　　两人边吃边聊，时间过得很快。
　　本来见闻择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让卓穆放心了点。
　　结果饭后，他竟然擦擦嘴，起身朝着鸾迅的方向走去！
　　好在他把自己叫上了：“卓穆，你跟我一块来。”
　　卓穆眸色不明地“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不是说最喜欢银发红瞳吗，怎么还没把鸾迅那个黑发棕瞳给忘了。
　　“闻择，卓穆。”鸾迅正站着和赤屿说话，注意到他们的靠近，主动打招呼。
　　“鸾迅族长，赤屿族长，吃好了吗？”闻择笑着问。
　　“吃得太撑了，谢谢你们的招待。坐这边？”鸾迅问。
　　闻择摆手：“不了，我也吃得好撑，想站着消消食。”
　　鸾迅点点头，注意到卓穆的眸子发沉，莫名产生了一些危机感。
　　怎么回事，自己也没惹卓穆啊。
　　没等搞明白，就听闻择说道：“鸾迅族长，这事我琢磨有段时间了。你们部落的人会飞，有没有考虑过帮其他部落运送东西、短距离载人？”
　　说起正事，鸾迅顿时顾不上卓穆，意外地看着闻择，说：“这个……还真没想过。你也知道的，之前部落和部落之间，联系不紧密。”
　　闻择点头：“嗯。”
　　鸾迅：“我们部落倒是有些年轻人，想去当走商。可因为物资、经验不足，迟迟没有行动。”
　　闻择眼睛一亮：“那正好可以考虑考虑我的建议啊。先在附近几个部落练练手，熟悉了再往外走。
　　“我们有运东西的需要，你们还能赚到物资，不是很好？”
　　身侧的赤屿开口：“是不错，能节省很多的时间，到时候咱们几个部落互相或者往外换东西，就更容易了。”
　　鸾迅是个五官凌厉的帅哥，尤其他那双眼睛，分外犀利。
　　此刻，他棕色的眸子漾着笑意，冲闻择颔首道：“好，等我回到部落，就组织一个运送的队伍出来。大家对外面好奇，估计会抢着争名额。”
　　闻择哈哈笑道：“那就要你多多费心啦，鸾迅族长，期待你们的快递成立！”
　　“快递……”鸾迅念叨这两个字，眼睛微微发亮，“这个名字不错啊！”
　　赤屿也笑起来，说：“对，羽猛快递！还挺威风霸气的呢！”
　　闻择：“没错！”
　　一想到还是“空运”，闻择哈哈笑出了声。
　　三个人相谈甚换，初步把这个事定下来了。
　　卓穆虽然没怎么开口，但是脸色完完全全缓和了。
　　原来闻择想的是怎么让鸾迅干活啊。他看着闻择，也满足地勾起了唇。
　　等大家吃过饭、又把空地收拾干净离开后，闻择抱了柴过来，想烧热水洗澡。
　　卓穆积极道：“我去打水吧。”
　　闻择：“嗯嗯。”
　　秋日夜晚冷风习习，两人围着暖暖的火塘忙活着。
　　闻择高兴地和卓穆说起，以后想让羽猛部落的人帮他运送什么东西，卓穆耐心地听着，偶尔接话。
　　当话题拐到鸾迅身上，闻择想到他的黑发、棕眸，再联想到晚饭时卓穆的举止，脑海里忽然蹦出了个很清晰的想法——
　　卓穆当时不会是在故意引自己注意吧？因为自己频频看向鸾迅？
　　闻择一下子被逗笑了，拿手肘戳了戳卓穆，揶揄地问：“卓穆，你今天不会吃醋了吧？”
　　兽世没有醋，闻择还给他简单解释了下“吃醋”的意思。
　　卓穆一怔，眨了眨眼，没说话，但耳根有了可疑的红晕。
　　闻择顿时笑得更大声：“哈哈哈，你还真吃醋了啊！你瞎想什么呢！”
　　卓穆：“……别笑了。”
　　闻择反而更猖狂：“我就笑，让你乱吃飞醋！”
　　其实卓穆暗戳戳表现的样子，闻择很是喜欢，一想到心口就软软的。
　　被人在意、需要、珍重的滋味，真的很美妙啊！
　　卓穆低着头，看闻择在秋风里笑得鲜活。木柴燃烧的暖色火光，映照在他身上，脸上，让他越发俊秀、动人。
　　他的耳根热热的，喉结忍不住滚了滚，眼眸一暗，抓着闻择，扣在怀中，重重用唇堵住了他的嘴。
　　闻择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暧昧的声响。
　　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朝着口中涌去了。
　　温软的，湿润的，热烈的。
　　闻择被亲得晕晕乎乎，腰一下子软了，手也向后伸，抱紧了男人精壮的腰身。
　　他闭着眼睛，抬着头，任由彼此索取得更深。
　　＊＊＊
　　翌日，黑银部落负责运送金属矿石的人，终于抵达了山南部落。
　　闻择数了下，十多个人，带来的各类矿石有几十筐，真是“财大气粗”。
　　烧炭费事费力，最重要的是费木头，为了生态发展，闻择不能一次换出去太多。
　　好在解释后，焚钰很理解他，大手一挥，豪放地说：
　　“你想要哪种矿石，尽管挑，剩下的我们带回去。”
　　也就是山南部落和黑银部落关系好，不然他们还真不会这么让步。
　　闻择每种矿石都挑了些，准备冶炼看看。
　　不过留的最多的，还是铝矿石和铁矿石。
　　前者用来打造器皿，后者用来打造工具。
　　金矿石数量不多，他都留下了。
　　山南部落这边已经烧了足够的炭，由闻择主持着，在水边称了重，完成了这次交易。
　　来送矿石的人没见过这种称重方法，眼睛都看直了，和焚钰感慨：“族长，这个亚兽人真的好聪明。”
　　焚钰笑着点头，说：“我们这几天和他学了很多东西。”
　　大家对闻择，更刮目相看了。
　　黑银部落有几个人，本来担心按照重量来换，他们会吃亏。
　　结果当一筐筐木炭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只剩下惊喜了。
　　“这木炭颜色真漂亮！敲着声音也很好听！”
　　“有股烧得干干的味道，我喜欢。”
　　“竟然换了这么多筐！太值了，哈哈哈！”
　　“唉，可惜一年只能换四次。”
　　“换四次已经很不错了！咱们抓紧回去冶炼金属吧！我等不及啦！”
　　“闻择，谢谢你们啊！”
　　看出了他们归心似箭，闻择没多留他们，笑着说：“不客气，你们带来的金属矿石我也很满意。对了，木炭一颠簸容易碎，到时烧起来效果就不那么好了，你们要不要请羽猛部落的人帮着运送？”
　　大家把这批木炭看得比眼珠子还重，当即表示：“行！那我们先到他们部落去！”
　　闻择摇头：“不用麻烦，他们已经来了。”
　　众人抬头一看，天上果然飞来了一队翼展奇长，体型庞大的鸟类！正是羽猛部落的兽人们！
　　鸾迅仰头高亢地叫了两声，穿透力十足。
　　“闻择！”
　　“鸾迅族长！这次是你亲自带队啊？”
　　“没错！给我们羽猛快递开个好头！”
　　闻择赞道：“好！那就提前祝你们顺利成功了！”
　　有他牵线，这一单生意很快成了。
　　只是帮着运送东西，羽猛部落收的物资不多，皆大欢喜。
　　之前，黑银部落的人见房子好，还问能不能和山南部落换砖。
　　闻择和他们说：“能是能，不过我们马上要教羽猛、赤屿几个部落烧砖，你们离他们更近，到时可以和羽猛部落换砖，和赤屿部落换瓦片。”
　　黑银部落的人欣然应下，焚钰笑着感慨：“你帮了其他部落好多，真是个善良的亚兽人。”
　　闻择也笑：“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理应一起变好。”
　　他付出了善意，等山南部落遇上困难时，其他部落也会帮他们一把，这就足够了。
　　焚钰听了他的话，更加敬佩他的胸怀。
　　谈完，由羽猛部落的人背着木炭，黑银部落的人背上没换完的金属矿石。
　　和山南部落的人道别后，他们迎着上午灿烂的日头，起飞的起飞，奔跑的奔跑，浩浩荡荡离开了这里。
　　目送他们远去，闻择带着桑回等人，把他们这次换到的东西，整理到了部落的山洞中。
　　然后和大家商量了下，教其他部落烧砖的事。
　　要教的部落有五个，全让闻择一个人跑，既不现实，效率也慢。
　　反正桑回他们都是烧砖的熟手，闻择就把人分成了五个小队，每队去一个部落。
　　考虑到卓穆的本事，和自己一个队伍有些浪费，于是他们两个头一次分开了。
　　最终定下的，是卓穆去野原部落，闻择去烈风部落。
　　印河听完他们商量，主动举起手来，期盼地说：“哥，能不能带上我啊？我可以背着你赶路。”
　　闻择想到他上次去羽猛部落表现挺好的，加上他们都出门，印河一个人在家里很没意思，就同意把他带上了。
　　印河高兴坏了，欢呼道：“太好啦！谢谢哥！”
　　后面他知道负责教雪海部落的离水和秦山，也把秦树、嘉意带上了，同样为自己的小伙伴感到高兴。
　　秋天的景色那么美，他们终于可以出去逛逛啦！
　　反倒是部落里其他不能出院门的小孩，都羡慕哭了。
　　印河还美滋滋地安慰他们：“别急，以后都有机会的。”
　　秦树：“闻择哥说了，以后会在咱们部落办温泉集会，到时你们去温泉山玩，也很热闹的！”
　　嘉意闲不住，跑来跑去：“我要吃好吃哒！！”
　　很快，就到了几个队伍离开山南部落这天。
　　其他几个部落还特意派了人来接他们。
　　闻择把房子的门锁好了，又去几乎搬空的山洞一层转了一圈，确定没什么遗漏。
　　至于家中的牛和长腿鸟，部落里的人会帮忙照看，他不担心。
　　“走吧。”闻择和卓穆说。
　　卓穆点头，变成了纯白巨蟒，载着闻择。
　　慢了半拍的印河见状，疑惑地问：“哥，不是我背着你吗？你和卓穆哥去的也不是一个地方啊。”
　　卓穆代替闻择答道：“咱们顺路，前半段我来背吧，你也可以到我背上来，能省点力气。”
　　印河没和卓穆客气，赶紧变回人形，爬到他背上了。
　　盘腿坐在闻择身边后，印河还傻笑着感慨：“哥，你和卓穆哥在一块真好，有两个哥哥疼我了。”
　　闻择忍俊不禁。这话说的，好像之前不是两个哥哥照顾他似的。
　　他明白印河的意思。他也觉得，能和卓穆成为一家人，很好很好。
　　出了部落，五个队伍陆陆续续分开，去往各自的方向。
　　到和卓穆分开时，闻择坐在兽形印河的背上，和他挥手：“要是我这边结束得早，就过去寻你。”
　　纯白巨蟒的赤瞳锁着他，庞大的头颅点了点。
　　“我也是。”他低沉的语气里，带着眷恋。
　　道了别，由烈风部落的人带着，向他们领地深处而去。
　　印河年纪虽小，但保存了一路的体力，跑得可不慢。
　　尤其到了新地方，他兴奋得浑身都是劲儿，埋头猛冲时，闻择还得拿衣裳挡挡脸，不然风刮得脸疼。
　　烈风部落和他之前去过的几个部落，有很大的不同。


第102章 棉花
　　不仅是地形地貌有了很大的变化, 气候温度亦是。
　　像山南部落，秋老虎过后，不管白天还是晚上, 都凉飕飕的。
　　闻择穿着麻衣，偶尔都会觉得冷，外面得再套一件针织的羊毛衫。
　　他之前亲手织的那个, 柏灵说太丑了, 不让他再穿，给他织了两件好看的。
　　可烈风部落，白天竟然还很热！日头高高地晒下来, 烤得他脑门烫烫的。
　　烈风部落也有高山和树林, 但不像是雪海部落那么密, 而是错落有致。
　　这里视野更加开阔, 因此能看出, 大片的土壤并非黑色, 更像是沙壤土。
　　闻择的“职业病”犯了, 他欣赏景色的同时，还会想：沙壤地都适合什么生长来着？
　　整个队伍全速前进，估摸四十分钟左右，抵达了烈风部落的居住地。
　　闻择收起思绪, 从印河的背上下来, 走在狂信身边。
　　狂信热情好客地说：“闻择, 知道你要来，部落好多人都没出门，就等着迎接你呢。”
　　难怪空地上聚集着那么多人，有大有小，看过来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闻择笑道：“你们太客气了。”
　　他好奇地打量着。
　　如今几个部落织布、染布的技术很成熟了, 大家身上穿着颜色不同的麻衣。
　　闻择还注意到，麻衣上有几种他之前没见过的漂亮花纹。
　　兽世的人真是聪明，他只是教了方法，他们就能创造出这么多美好的东西。
　　等回去前，他换几块新的布，给柏灵他们几个爱美的亚兽人看。
　　想到他们会露出惊艳欢喜的反应，闻择眼中的笑意更盛。
　　正如狂信所说，烈风部落的人，都非常喜欢、感谢闻择。
　　他们迫不及待地迎上来，和闻择打着招呼。
　　“闻择，你们来啦！”
　　“这一路累不累？到我的山洞去喝点水吧？”
　　“我这有香甜的果子，今早新摘的，你先吃一些！”
　　“呦，这是你弟弟吗？都长这么大啦？是不是快成年了？”
　　热情难却，闻择接过大家递来的东西，笑着回应：“谢谢大家，我过会儿吃。山洞就不去了，我想早点看看你们要修砖窑的山。”
　　“这是我弟弟，印河，再有个一年多，他就成年了。”
　　兽世没有明确的日期，重大的节日也是按照节气区分，大家都是不过生日的。
　　每年的“圆月节”（等同于他上辈子的元宵节）一过，人们就算是长了一岁。
　　他说完，阳光帅气的小少年印河很有礼貌地和大家打了招呼，又收获了一堆赞美，给他听得脸都红了。
　　闻择他们被簇拥着，先去狂信的山洞，休息一下。
　　路上，烈风部落的人问印河：“等成年就能去狩猎啦！有没有好好跟着别的兽人学本事呀？”
　　印河点头：“在和卓穆哥学习，他很厉害，教了我很多。”
　　“卓穆是很厉害，”狂信接话，“第一回在你们家吃火锅的时候，我们几个族长和卓穆一块去打猎，都没有他打到的猎物多。”
　　他这么一说，闻择和印河脸上都有光。
　　闻择礼尚往来道：“他也是占了对部落地形熟悉的便宜，大家都很厉害。”
　　狂信也被闻择说得心花怒放，哈哈笑起来。
　　如今几个部落都知道闻择和卓穆在一块了，有人顺势问：“闻择，那你和卓穆什么时候正式结伴侣啊？”
　　印河也刷地一下看过来，眼里满是好奇。
　　闻择一怔，心想怎么到了兽世，还会被催婚，哈哈。
　　开玩笑的，他知道大家怀着善意，只是单纯问出了心中所想。
　　“我和卓穆还要再相处相处，”闻择自己都没察觉，提到卓穆，他的笑容羞涩了两分，“最起码也要等印河成年之后。”
　　结了伴侣，就要搬到一起住。
　　印河兽形再大只，今年也才八岁，闻择不放心他。
　　听了闻择的话，印河笑逐颜开。
　　他也想多和哥哥生活一段日子呢。
　　烈风部落的人，同样觉得闻择说的有道理，夸他是个好哥哥，夸印河有福气。
　　闻择之前都不知道，他们部落竟然全是夸夸怪，哈哈。
　　聊天时，他也会看看大家修的山洞、观察观察部落里的小孩子。
　　几百米外，有几头小狮子和几个小朋友，正在踢一个灰扑扑的球。
　　那球好像是用兽毛做的，怪轻盈的，拿脑袋一顶，能飞出去好远。
　　崽崽们笑着闹着，跑来跑去，欢快极了。
　　闻择很喜欢毛茸茸的幼崽，听着他们治愈的笑声，脸上也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他们没在狂信这里休息多久。
　　下午，闻择跟着他们去看他们选中的几座山，顺利的话，今天就要开始修建砖窑了。
　　印河年纪小，闻择带他出来是玩的，所以没让他跟着自己。
　　临走，闻择叮嘱他在部落里面玩，别跑远了。
　　狂信拍拍胸膛，保证道：“你放心吧，我让我们部落的崽崽带着他。我们部落没有熊崽崽，他们肯定很喜欢印河，一会儿就能混熟了。”
　　闻择对于印河的“社交能力”一点都不担心。他身上揣了好多零嘴，崽崽们一向爱和他玩。
　　没了后顾之忧，闻择全身心投入到了“考察”中。
　　他定下了一座离烈风部落居住地不远的山，山形优越，山下地势开阔，附近还有水流。
　　整个烈风部落都急着烧砖，于是山定下来后，闻择就带他们开挖。
　　起初闻择还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连一晚上都等不了。
　　等太阳落了山，他明白了。
　　烈风部落的晚上，也太冷了吧！比山南部落冷多了！
　　他们这里，昼夜温差好大啊。
　　到了冬天，肯定特别难捱，难怪要尽快烧砖、盖房。
　　“狂信族长，现在光线太暗了，咱们今天就干到这吧。明天天亮后，咱们再过来。”闻择提议。
　　狂信点头：“行。明天我召集更多的人手过来。”
　　闻择：“好。亚兽人也多叫来一些，我带着大家把砖胚做了，顺便把晾砖的棚子也搭出来。”
　　狂信：“对对，砖胚好像还要晾一个月呢吧？”
　　闻择：“嗯，你们这风大温差大，我估计大半个月就能晾好了。
　　狂信：“好，我记下了。”
　　因为他们回去得晚，部落里面已经给闻择准备好了晚饭。
　　山洞也是早就收拾出来的，虽然比不上房子敞亮，但里面打扫得很干净，还铺了厚厚的干草和兽皮。
　　家家户户都生了火，闻择这一路走来，嗅到了木柴燃烧的味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很熟悉，但他说不上来的烟味儿。
　　不像是单纯的草木燃烧……更像是，像什么呢？
　　就在嘴边了，但他怎么也想不出来。
　　到山洞后，他忙着洗漱、吃饭，把这个疑问，暂时抛在了脑后。
　　印河已经回来了，闻择笑着问起他下午都做了什么。
　　他眉飞色舞地说：“我跟烈风部落的崽崽们踢球去了！我和他们讲了你教我的规则，把大家分成两队，大家从没这么踢过球，全玩疯了！球都被我们踢坏了好多只呢！”
　　“哈哈，那你是踢球的，还是守门员？”
　　“我本来是当守门员的，但是他们说我长得高，拦球太厉害了，就让我去踢球。踢球需要配合，我和他们没默契，输了好几回。”
　　闻择笑眼弯弯：“没事，明天赢回来。”
　　“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受闻择影响，山南部落的菜色传到了这边，兄弟两个吃了顿美味可口的饭菜，好好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闻择继续带着烈风部落的人修砖窑、制砖胚，给他们讲解注意事项，大家学得非常认真。
　　虽然砖窑是从陶窑改过来的，但考虑到虹日部落，闻择并没有告诉他们陶窑怎么修。
　　狂信应该是和部落里的人说过，没一个人问起陶窑的事，这让闻择很省心。
　　今天干活的人多，活也没多大难度，闻择分配好后，主要是在一旁监工，因此结束得比较早。
　　回到山洞时，印河还在外面疯玩。
　　部落里的大家，正准备生火做饭。
　　闻择先打了水，给自己洗了洗手和脸，倒水的时候，他鼻尖微动，又闻到了那股很熟悉的气味。
　　到底是在烧什么呢？
　　他擦干净脸，准备去别的山洞看看时，印河匆匆忙忙回来了。
　　“哥！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啊！我现在就生火烧水！”他从兽形变成少年，手里还捧着一个灰扑扑的球。
　　那球果然被踢得惨不忍睹，表面毛茸茸的，看着不太像兽毛……
　　不等闻择细问，印河已经冲到了石头搭起的灶台边，两只手一扯！就被球给撕下来了一块，要往灶膛里面填！
　　闻择手一指：“诶！你那是什么？”
　　“啊？”印河抬头，先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球”，疑惑地说，“引火的东西啊。我看烈风部落的人，都是拿这个引火。怎么了？”
　　没有人会拿兽毛引火吧？自己也没闻到兽毛烧起来的气味。
　　闻择不解地上前，朝印河伸出手：“给我看看。”
　　印河听话地把“球”递过来。
　　闻择的手指一触碰到“球”的表面，眼睛就瞪大了。
　　他的心猛地跳了下，头脑像是被飓风冲击着，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虽然脏污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这个触感，还有这一丝丝的絮状物，略轻的重量，里面藏着的小种子……
　　棉花！是棉花啊！
　　烈风部落，竟然有他一直一直寻找的棉花！
　　棉花的好处可太多太多了，闻择想到棉线棉衣棉被，恨不得从地上蹦起来，绕着部落跑两圈！
　　他们要有棉制品可以用了！啊啊啊！
　　沉默几秒后，他激动地问印河：“这个东西，你是从哪找到的？很多吗？你刚刚说，大家都拿这个引火？”
　　印河被他问懵了，磕磕绊绊地答：“就，就是别的崽崽给我的啊，很多的，他们都捏成球来玩……因为这个烧得特别快，我昨天就学着其他人，拿它引火来着。”
　　闻择攥着半个灰扑扑的棉花球，又是惊又是喜，笑容压都压不下去。
　　他有点懊恼地说：“那就是棉花了！我这脑子真是不转弯，竟然没分辨出来，棉花燃烧的味道！”
　　和纸张燃烧的味道很像，也怪他，太久没接触过棉花了。
　　“棉花……是好东西吗？”印河呆呆地问。
　　“当然了！超级超级好的东西！印河，你快去，把狂信族长叫过来！算了算了，我等不及了，我要去找他！”
　　很快，狂信住的那个山洞外，聚集了好多人。
　　烈风部落的人，都管棉花叫“白絮球”。
　　听闻择说，这个白絮球是顶好的东西，能用来纺线织布做衣裳等等，大家不是很意外。
　　狂信叹着气，说：“闻择，其实我们也觉得白絮球很适合纺线，但是处理起来，太费事了。”
　　他抬头问：“你们谁那有干净的白絮球？”
　　“我这有！”
　　一个亚兽人，送来了一颗大大的棉球。颜色白白的，入手有重量，一看就是刚摘下来没多久。
　　闻择把棉球一掰开，就明白狂信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狂信也在说：“你瞧，这里面好多籽，不仅小，上面还有倒刺，勾着白絮，根本就没法摘。”
　　“是啊，”有人附和，“有摘白絮籽的功夫，我们都能砍十捆麻草了。”
　　“直接往干草上面铺，这籽还特别扎人、硌人，反正不好用，我不喜欢。”
　　“让你失望了，这就是个没用的植物。”
　　“要是它们不长那么多籽就好了。”
　　闻择仔细查看了一番，这个棉球里面的籽，确实太多太多了。
　　但对应的，棉球也比他上辈子见过的大啊！一颗棉球，能收获好多棉絮呢！
　　这么好的原料，别说籽只是多，就算籽有毒，闻择都不可能放弃的！
　　他捏着棉球，抬头，眼中闪烁着异色的光芒。
　　那张俊秀的容颜，神色坚定，有着震慑人心的力量。
　　大家望着他，不知不觉消了声。
　　闻择开口，认真地问：“狂信族长，这籽有毒吗？”
　　狂信回答：“没毒的，小崽们贪玩，还吃过。”
　　有个小崽嚷嚷：“不怎么好吃！”
　　闻择又问：“你们领地的白絮球多吗？”
　　狂信：“多，这东西见风就长，野外成片都是。”
　　无毒，产量大，还抗虫害！闻择的薄唇，已经高高扬了起来。
　　只见他举起棉球，慷慨激昂地说：“这植物不是没用，而是太有用了，浑身都是宝啊！”
　　“什么？！”烈风部落的人，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是在说胡话吗？


第103章 麦子
　　闻择当然没说胡话！
　　棉絮的好处不用再说了, 这么多棉籽，正好拿来榨油啊！
　　榨出来的油，味道或许比不上别的菜籽油, 但拿来做肥皂、做滋润油，不是挺好的？
　　比菜籽油可容易获得多了！用起来还不心疼！
　　越想，闻择就越心动。
　　这次的烈风部落来得好哇！
　　面对一张张震惊、疑惑的脸, 闻择掷地有声道：“至于去籽的办法, 我会！”
　　周围立刻响起了倒吸气的声音。
　　大家比之前更震惊了！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竟然会？”
　　“要怎么去籽啊！”
　　“如果真的能去籽，我们岂不是有好多好多的白絮可以用了？”
　　“啊啊啊闻择，求你快告诉我们吧！”
　　闻择也想赶紧处理棉花出来, 他太怀念纯棉的质地了！
　　而且, 天越来越冷, 棉衣比麻衣好穿！
　　他很是爽快地挥手：“来来, 我带着你们做个工具！”
　　烈风部落的人欢喜雀跃：“好！有什么需要我们干的, 你尽管说！”
　　抢不上号的人就说：“那你们先忙着, 我抓紧去做晚饭！”
　　“那我再去野外摘点棉球吧！”
　　闻择要做的工具, 叫手摇轧车。
　　主要的部件是支架、摇柄和两个叠放在一块、中间空隙很小的木头滚轮。
　　到时，转动手柄，带动滚轮，就能把棉絮轧成薄薄一片, 从缝隙里轧过去。
　　而棉絮中的籽, 便被留在了滚轮这一侧。
　　原理说起来简单, 工具坐起来还是需要多次调整的。
　　尤其有些小部件，需要仔细雕琢。
　　幸好现在部落里能冶炼金属，打造出了好多金属工具，不然这一步真让人犯难。
　　闻择让人取了木料来，坐下后, 又在周围点了火把，把这一片空地都照得亮堂堂的。
　　他满心都是棉花，干活很来劲儿，连肚子饿都忽视了。
　　削木头的时候，闻择还说：“对了，棉絮还可以做灯芯、火折子什么的，以后咱们照明更方便了。”
　　大家都知道他口中的“棉絮、棉花”，就是白絮。
　　狂信说：“灯芯我知道，油灯里用的是吧，我在你的房子里见过。”
　　闻择点头：“对。”
　　狂信：“我们部落从你们部落订了一批陶器，里面就有油灯碗呢！本来还想等陶器烧好了，问问你灯芯怎么做的。”
　　闻择高兴地开口：“等咱们的棉花轧出来，我就教你们。用棉花比用草叶做灯芯简单多了。”
　　烈风部落的人顿时更期待了，干起活来，相当积极，饭都是随便解决的。
　　忙活了半晚上，第一架简易的手摇轧车做好了！
　　闻择站起来，向大家讲解着：“这一架先凑合用，等我回到部落，带人打造金属轴和金属架子出来，轧车就更好用、耐用了。”
　　“嗯嗯！现在这个看着就很不错了，金属的肯定更好！”
　　他们特别羡慕山南部落。以前整个部落凑不出两把金属刀，现在都舍得用金属打造武器之外的工具了！
　　闻择伸手，接过了别人递来的棉球，向大家示范着轧车的用法。
　　只见棉絮被滚轮轧过，过去白白的棉絮，剩下黑色的棉籽！
　　“兽神啊！籽就这么被去掉了？”
　　“白絮变得好干净啊！这要是纺成线，得多好用？”
　　“白絮线应该不会有麻线结实吧？”
　　“你笨啊，为了结实就用麻线呗！白絮线是用来织布、做衣裳的！”
　　“天啊！那衣服得多轻便、柔软、好穿啊！”
　　“啊啊啊，我现在就想纺线了！”
　　轧车做好，闻择松了一口气。
　　人们接过了他的位置，试着轧棉花。闻择在一旁看着，顺便给他们说灯芯怎么做。
　　等回过神来，他抬头一看，竟然已经是下半夜了！
　　疲倦如同海浪，陡然席卷而来。
　　他笑着说：“今天只是做个示范。刚摘下来的棉球水分不小，还得晾一晾，才能上轧车。这样吧，今天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你们带我去野外摘棉花，咱们有多少摘多少，一冬天都不愁没棉花用。”
　　“行！”大家踊跃应声，对明天期待非常。
　　闻择同样很期待，很高兴。可惜卓穆不在他身边，不然他就能立刻和他分享这个喜悦了。
　　晚上躺在山洞里，他想到大家以后穿上棉衣，用上棉被的样子，都止不住乐。
　　今天分外充实，明天格外美好。
　　真好。
　　＊＊＊
　　翌日。
　　闻择吃过早饭，先和狂信他们一块，去看了看砖窑的进度。
　　有他把控方向，砖窑的修建速度不慢。
　　注意到不太好、或者修错的地方，闻择会及时给他们指出来。
　　大家都认真地学着、改着，看向闻择的一双双眼睛中，闪烁着求知和感激的光芒。
　　至于砖胚，制作起来并不难，不过一天，大家就成了熟手，不需要闻择费心了。
　　巡视完，闻择立刻让狂信带他去摘心心念念的棉花。
　　听说棉花很多，闻择还告诉狂信：“尽量多带上点人，把野外的棉花都摘回来。”
　　可烈风部落要抓紧修砖窑、制砖胚，还要采集、打猎，为过冬做准备，所以上午能调动的人并不多。
　　闻择想了想，“问问部落里的崽崽们想不想来，想来的跟上。帮着摘棉花的崽崽，我会给他们奖励。”
　　狂信笑道：“对啊，这活儿小崽们也能干！他们那么喜欢出去玩，肯定会抢着来的。奖励的话不用你，我们部落出！”
　　打定主意，他们先回了一趟部落，包括崽崽，把能带上的人，全都带上了。
　　有些崽崽还不能化形，一只只长着棕黄色绒毛的小狮子，跑起来尾巴一甩一甩，兴奋地嗷嗷叫，奶声奶气的，给闻择心都萌化了。
　　抵达棉花生长的地方后，闻择看到那一颗颗白色的“毛球”，就心潮澎湃。
　　他一分一秒都等不得了，背好筐，直接冲了过去，双手并用就是摘。
　　其他人也知道棉花是个好东西，分头行动，摘得格外积极。
　　崽崽们雀跃地在地上打着滚，憨态可掬，边玩边摘，也算劳动力。
　　一上午，他们换了好几个地方，棉花摘了几百筐。
　　下午，去采集和打猎的人们回来，放下东西，就来支援了他们。
　　摘棉花的效率顿时更高了！
　　摘棉花难度虽然不大，但干久了还是累的，摘到最后，闻择晕头转向，闭上眼睛，浮现的都是棉球。
　　好在干活的人多，大家聊聊天，唱唱歌，极大程度地减轻了疲惫。
　　而且累虽累，丰收的喜悦，让他内心是满足的。
　　野外的棉花太多了，一天摘不完，闻择第二天第三天，又带着烈风部落的人继续摘。
　　他现在锻炼得皮糙肉厚，但这么一通干活，手上和胳膊上还是被刮出了小口子。
　　到第三天下午时，大家终于要把棉花都摘干净了。
　　闻择呼出一口气，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给大家鼓劲儿：“加油加油！马上干完了！”
　　烈风部落的人大声应着：“好！！”
　　闻择正要低头继续干活，忽然听人“咦”了一声。
　　“那是不是野原部落的人？”
　　卓穆去的就是野原部落？不会是他来找自己了吧？
　　闻择赶忙抬目远眺，果然在一队体型庞大的狼中，见到了一条纯白的巨蟒！
　　他眼睛猝然亮了。真的是卓穆！
　　他把手边的筐推开，高兴地朝着卓穆的方向奔去。
　　卓穆也看到了他，立刻提高速度，将其他兽人甩在身后，迎向了闻择。
　　晴空朗日，逐风旷野。
　　一人一蛇，眼中只有彼此，奔跑得越来越快，距离越来越近。
　　即将碰面时，卓穆变成了人形。
　　他比闻择高很多，因此向前的同时，单膝跪地，朝着闻择张开手。
　　闻择灿笑着，也伸手，直直地冲向他，重重扑进他怀中！
　　两个人的手臂同时收紧，用力地拥抱着彼此，呼吸着对方的味道，汲取着对方的温暖。
　　干活的时候，没察觉，现在见到卓穆，潮水一般的思念，涌满了闻择的胸口。
　　抱着他，自己才是完整的。
　　卓穆也很激动，呼吸都乱了，一双胳膊勒着闻择的腰身，力度非常有安全感。
　　“闻择，我来找你了。”他低声说。
　　闻择重重点头，眼圈不禁有些热。
　　抱了一下，他从卓穆的怀中抬头，兴奋地和他报喜：“卓穆，我们发现棉花了！超级超级好的棉花！”
　　卓穆也站起来，低头，温柔地看着他：“嗯，我们到烈风部落后听说了。”
　　闻择的手还亲昵地搭在他的腰上，笑着和他道歉：“我为了摘棉花，耽搁了两天，不然就去找你了，你可别怪我。”
　　卓穆笑道：“当然不会，摘棉花是很重要的事，我来找你是一样的。而且我在野原部落，也耽搁了一天。”
　　察觉到他话里有话，闻择“嗯？”了一声。
　　卓穆脸上的笑意更盛：“你猜一猜，我们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闻择的眼睛一点点瞪大，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们在野原部落也有发现？”
　　“对！”接话的，是随后赶到的野原部落族长——墨星。
　　他从黑狼兽形变成了人形，整理了下身上的麻衣，兴高采烈地说：“我们在砖窑旁边的山坳中发现的！卓穆说，肯定是你想要的东西，哈哈哈！所以我们在收割后，马上就来找你了！”
　　收割？闻择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倒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问：“你们不会是找到麦子了吧？”
　　墨星也震惊地问：“你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
　　闻择彻底等不及了，连声催促：“快快，让我看看。”
　　狂信他们很好奇，都把手头的活儿放下，围过来看热闹。
　　墨星手一挥，一大捆植物，掉到了闻择的脚边。
　　他蹲下来，伸手抚摸着麦穗，观察的眼睛晶莹闪烁。
　　从草杆草叶到种子，都和野燕草很像。
　　不同的是，野燕草结的种子，多了针尖一样的草叶，而手中这串麦穗，干干净净。
　　种子虽然小一些，但是更饱满。
　　闻择心念一动，用指甲掐开了一粒，放进口中嚼了嚼。
　　唔！他吃到了生面粉的味道！
　　麦子啊！他们要有面粉吃啦！哈哈哈！
　　捧着麦穗，闻择激动得眼圈微红，向墨星、卓穆他们说道：“太好了，确实是我要找的小麦！”
　　大家格外高兴：“是就好！”
　　闻择直起身来，问：“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卓穆解释道：“其实是墨星族长第一个找到的。”
　　墨星点头：“嗯，我记得我以前吃过一种‘野燕草’，味道和普通的野燕草不一样，有股粮食的香味。当时我并不知道，它和野燕草不是一个东西。时间久了，我也忘了我是在哪里吃到的。”
　　“我们听卓穆说了，小麦是一种非常好的作物。多亏了你们教我们修砖窑，不然我们也不会仔细观察那座山下都有什么，也就找不到混在野燕草中的小麦了。”
　　闻择望着他，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竟然和自己在烈风部落的情况差不多。
　　他们付出了善意，帮助了别人，自己也幸运地得到了回报。
　　闻择因此更加坚定，他的选择是对的。
　　只有团结互助，才会迈向更好的明天。
　　他展颜笑着，再次表达了对小麦的喜爱。
　　“棉花还剩一点没摘完，咱们边摘边说吧？我正好给你们讲讲棉花的用处。”闻择说。
　　卓穆和野原部落的人，欣然答应下来。
　　有了他们的加入，这点儿活，很快便干完了。
　　期间，墨星几次表达了对烈风部落收获棉花的羡慕。
　　狂信笑骂道：“我们还羡慕你们呢！小麦可是好吃的粮食！闻择还说了，种好了产量会很高的！”
　　墨星同样笑出了声。
　　总之，两个部落的人都很高兴，还谈了谈交易棉花和麦子的事。
　　整理好棉球，卓穆抓紧给闻择手上、胳膊上的小伤口涂了药。
　　他的动作耐心细致，眼里都是疼惜，看得闻择心口烫烫的。
　　涂完药，闻择看了眼太阳，现在约莫是下午两三点的样子。
　　以卓穆的速度，他们能在天完全黑下去前赶回山南部落。
　　于是闻择婉拒了烈风部落的挽留，带上二十大筐棉花，和印河一块，坐在了卓穆的背上。
　　其实烈风部落想派一支兽人队伍，帮他运回一半的棉花，闻择说今年用不了那么多，他们才暂时作罢。
　　分开前，狂信认真地许诺道：“这些白絮球，我们会把籽处理干净，再把一部分纺成线、织成布料。你需要白絮或者布料，给我们部落传个信就行，我马上给你送去。”
　　墨星也走过来，说：“这次找到的麦子不多，我回去后，会继续让部落的人留意，有发现就去告诉你。”
　　闻择点头：“行。”
　　道了别，卓穆载着他们往山南部落的方向走。
　　狂信和墨星带着各自的族人，送了他们很远的一段路。
　　闻择看着一筐筐白色的棉球，心情激动极了。
　　他要早点回家，给棉花去籽！
　　还要把麦子磨成面粉，做面食吃，哈哈哈！


第104章 面条和棉衣
　　刚到山南部落的居住地, 巡逻的兽人就发现他们了，朝着部落里吼了两声，通知其他人。
　　很快, 吉砂背着桑回和柏灵，秦山背着离水，还有乌叶、白峡、宗楚他们, 都跑过来迎接。
　　见到巨蟒背上的东西, 桑回愣了，问：“这都是什么？”
　　卓穆往闻择的新房那边走。
　　房子盖好后，闻择陆陆续续搬了东西进去, 现在和印河就住在那边了。
　　自己的房子还没安门窗, 家具也没打, 暂时住不进去。
　　路上, 闻择和大家介绍了棉花和小麦, 听得他们十分羡慕。
　　“我说你们怎么回来晚了, 原来是发现了这么好的东西！”柏灵惊呼。
　　闻择哈哈笑道：“没错！我们带回来的棉花很多, 可能还要请你们帮我处理棉花。”
　　离水说：“这有什么问题！我明天上午去采集，下午就过来！”
　　闻择：“明天还处理不了，到时候我叫你们。”
　　离水：“嗯嗯！”
　　白峡又和他说：“你家中的牛和长腿鸟，部落里的人都帮忙照看了, 地里也天天有人巡逻。”
　　闻择：“太感谢大家了, 这几天应该攒下了不少牛奶吧, 等会儿你们帮我给大家捎去。”
　　白峡：“行。”
　　临近深秋，天黑得越来越早，月亮悄悄爬到了枝头。
　　桑回他们很贴心，给闻择他们带来了自己做好的食物，闻择今晚就不用做饭了。
　　部落里的新鲜事少, 正好这次大家去了其他部落，都有见闻可以讲。
　　闻择卓穆拾掇家里的时候，和他们简单交流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
　　一时间，房子里很是热闹。
　　得知几个部落的砖窑，修得都很顺利，大量的砖胚也制好了，闻择舒心地笑了。
　　因天色不早，桑回他们没多留，和闻择约好下次见，就告辞离去。
　　闻择在新房中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他让卓穆和印河来帮忙，先把棉花都倒出来晾晒。
　　刚摘的棉花还有水分，得晾一晾，才能开始脱籽。
　　还有麦子，也要晒晒，以便后续的脱粒、研磨。
　　然后，他召集人手，去了一趟宝方山。
　　他们现在不缺金属矿石，他要给轧车打造金属架子。
　　这东西构造简单，闻择在纸上画下来，再讲解一番，负责打造金属工具的兽人们就明白了，和他说，两天内就能打造好。
　　做完这些，闻择才跟着部落的人出去采集。
　　趁着秋天还没过去，他多采点好吃的，把肚子满足，才能更有力气干活。
　　卓穆也没闲着，把印河带上，出门打猎去了。
　　天公作美，几天后，棉花和麦子相继晾得差不多了。
　　金属架子同样打造完毕，闻择带着桑回等人，做了几架结实的手摇轧车出来。
　　这天正好下小雨，大家都没出门，聚在闻择的房子中，用轧车给棉花脱籽。
　　窗户关着，清浅的日光从淡绿色的玻璃透进来，屋里不用点灯，也是亮堂的。
　　而且房子遮挡了风雨，他们在屋里面坐着干活，特别舒服。
　　大家早在第一次见到成品轧车时，就表达了惊叹，此刻用轧着棉花，再一次说：“真好用，脱了这么多籽出来。”
　　“把籽攒着，留着榨油。”
　　几架轧车不够分，剩下的人就用纺线机，把轧好的棉花直接纺成细线。
　　还好客厅很大，能坐得下这么多人，放得下这么多东西。
　　闻择还炒了花生和松子，让大家当零嘴吃。
　　边干活，边聊天，再吃点东西，时间过得很快。
　　柏灵轧了一会儿棉花，抬头看了看屋顶，羡慕地说：“闻择，房子可真好，等砖烧好了，我们也要盖房了。”
　　因为大家抢着轧棉花，闻择只能去纺线。
　　他动作不停，笑道：“其他盖房材料攒得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柏灵可有话说了：“木料还好，我们家本来就不缺，但你知道我们要和部落里的人抢什么吗？”
　　闻择：“什么？”
　　“河边的石头！细沙！”柏灵都有点无奈了，“我活了这么些年，从不知道这玩意能这么受欢迎。”
　　桑回也笑道：“别说你了，我都没想过。”
　　离水想到个事，噗嗤笑出声：“听说有人辛辛苦苦挖回来的石头，放在山洞口，一个没看住，就被人偷了。”
　　柏灵：“对对，就是因为这事，大家现在都把石头堆在山洞里了。”
　　闻择笑着问：“这么夸张啊？”
　　离水点头：“特别夸张。以前，要是咱们部落的沙石不够用，还能去找别的部落换。现在大家都要盖房，是有物资也换不到啊！”
　　闻择：“等大家房子盖得差不多就会好了。哦对了，你们记得帮我和部落里的人说一声，别挖得太过，水土会流失的，害处很多。”
　　桑回认真地应着：“好的，我记下了。”
　　雨下了两天，闻择带着他们干了两天活，把带回来的棉花轧好了，还纺了不少线出来。
　　一批线，他请部落里的人，直接用的原色，织成棉布；
　　另一批线，则是被他用染料，染成了纯黑色和橘红色，再织成的布。
　　织布需要时间，他没去盯着，而是趁着天晴时，和卓穆一块，把带回来的小麦先脱粒，一部分留作种子，另一部分磨成面粉。
　　脱粒还好，关键是磨面费事。
　　不是直接把麦子倒在磨盘上，磨一磨就算了。
　　他们得先把麦子仔细清理了杂质，这一步就费了好多时间。
　　然后，才是用牛一圈圈拉着磨盘，磨麦子。
　　还不是磨一遍就行，磨了要筛掉麸皮等杂质，再磨，再筛。
　　反复多次，最终才得到了一袋面粉，麸皮留着喂长腿鸟。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养的长腿鸟，长大了不少，闻择抽空还和卓穆一块，把它们长长的羽毛给剪了。
　　说回面粉。
　　和闻择之前吃过的面粉不同，他们虽然磨了多次，但还不算特别特别细腻，颜色也不是白白的，而是略微泛着灰色，闻着倒是香气很足。
　　这来之不易的面粉，让闻择感慨万分，鼻子都酸了。
　　正好卓穆打了一头贪嘴兽（野猪）回来，当天晚上，闻择就取了面粉，加水揉面。
　　再擀面，切成面条。
　　随后，他将肥瘦相间的兽肉，切成小小块，配以盐、大葱、须须头、大蒜、辣椒、胡椒等调料炒制，出锅之前，加了淀粉水，就成了喷香浓郁，色泽诱人的肉卤浇头。
　　把肉卤盛出来，他刷干净锅后，烧开了一锅水。
　　将切好的面条，慢慢放进锅里，用大火煮着。
　　为了让面条更劲道，口感更好，他还点了两次凉水。
　　终于，面条煮熟，他盛起来，放在盛了凉开水的盆中。
　　这样放，面条凉得快，还不容易坨。
　　别的菜他已经炒好了，早就被印河端到了饭桌上，用盆盖着。
　　饭桌是前段时间，卓穆按照他的描述，用木头打造的方桌。
　　他们三个每人坐一面，桌上的陶盆、陶盘中，盛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一掀盖子，饭菜冒着腾腾的热气，看得人食指大动。
　　卓穆最后把一大盆面条端过来，闻择招呼了一声：“可以吃饭啦！”
　　他率先给自己夹了了一大碗面，用木勺子舀了肉卤，浇在面条上。
　　桌上还点了油灯，暖盈盈的光芒，照得肉卤和面条都在闪闪发亮。
　　“这样子，拌一拌，就能吃啦！”闻择笑着给大家示范。
　　印河咽了咽口水，学他的样子，也夹着面条。
　　卓穆是最后夹的，放了一大勺肉卤。
　　由闻择先开始，大家低头吃着面，桌上一时都是秃噜声。
　　闻择还拿了两瓣大蒜，扒开，吃面的时候，咔嚓，咬下一口蒜。
　　唔！面条配大蒜，简直完美！神仙都不换！
　　另外两个人也喜欢极了面条和肉卤，吃得喷香。
　　卓穆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比较能吃辣了。
　　干了一天活，吃点辣味的打卤面，浑身暖洋洋的，全身上下的毛孔，仿佛都张开了。
　　一个字，香！
　　再一个字，爽！
　　面条嚼着不费劲儿，面粉的味道很浓，肉卤又特别开胃。
　　印河的脸都快埋进碗里了，嘴里嚷嚷着：“好吃！太好吃了！哥，我再来一碗！”
　　闻择笑道：“你自己夹。”
　　大家今年能敞开吃面的机会不多，闻择这次特意取了不少面粉。
　　等明年就好了，他多种点麦子，到了秋天，他们可以顿顿吃面食！
　　想到那奢侈的生活，闻择笑开了怀。
　　卓穆是饭量最大的，不过他吃了两碗，就去吃茎块了，把面条留给闻择和印河。
　　他问闻择笑什么，得到回答，也勾起了唇。
　　“那样的日子是很好。”
　　闻择：“我们一定会过上的！”
　　“我们”二字，把卓穆说得心花怒放。
　　从割麦子，到磨成面粉，他们付出了繁琐的劳作。
　　换成部落里的其他人，或许在第一步的时候就放弃了。
　　此刻，卓穆回味着面条美妙的滋味，再看着闻择的笑脸，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一切值得。
　　能和所爱的人，一起生活，一起收获，一起品尝美食，是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
　　没过多久，棉布织好了。
　　来给闻择帮忙过的人，他都送了棉线和棉布。
　　因为他自己的手艺不行，就拜托离水，帮他缝制几身衣裳。他，卓穆，印河一人一身。
　　图样是他自己画的，适合秋天穿的长袖长裤。
　　离水欣然答应下来，“你让部落打造的金属剪子、金属针，都特别好用，这几身衣裳，我很快就能做好了。”
　　闻择笑道：“谢谢啦，我们不急，你慢慢做也行。”
　　大家都对棉衣感兴趣，跑来离水家中看热闹。
　　柏灵手捧着一块白色的棉布，摸了摸，说：“怎么感觉有点硬？”
　　闻择扭头解释道：“刚洗完就这样，多穿穿多洗洗，就会变得很柔软了。”
　　百分百纯棉，穿着会非常贴身舒服的。
　　“这样啊。”柏灵举着布，往自己的脸上贴了贴，眼睛瞪大了，“哇，这样就能感觉到了，比麻布柔软多了！贴在脸上，是暖暖的！”
　　桑回说：“是啊，麻衣夏天穿着凉快，秋天就凉飕飕了。”
　　白峡说：“现在就穿兽皮衣，还有点早，感觉棉衣刚刚好。”
　　柏灵兴奋地补充：“而且棉布好轻啊！我都舍不得松开手了！”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上手来摸，都被惊艳到了，羡慕地夸赞个不停。
　　“确实舒服。”
　　“真怕我手上的茧子，把布给划花了，哈哈。”
　　见他们喜欢，闻择说：“烈风部落收获了好多棉花，咱们以部落的名义，和他们换一些吧，大家就能做棉衣了。”
　　在场的人高兴坏了，围着闻择激动地说：“好啊好啊！”
　　闻择的笑容更盛：“等明年，咱们自己试着种一种，种不好也没事，烈风部落的土壤很适合棉花生长，让他们多种些，咱们接着换。”
　　大家连连点头：“嗯嗯！”
　　“闻择，你考虑得真周到！”
　　“部落有你真好！”
　　闻择被他们夸得都要不好意思了，摆着手，让他们去做自己的事。
　　等待衣裳做好的那几天，闻择让卓穆找了兽筋来，做了简易的兽筋弓、弹花锤，弹棉花。
　　卓穆见状问：“为什么要弹它们？”
　　这个闻择很熟，讲起来头头是道。
　　“我是要用棉花做几床被子出来，弹了的棉花，里面的空气更多，会更蓬松，更温暖。”
　　闻择抬眸，黑亮的瞳孔里含着笑意，“等到了冬天，我做棉衣和棉裤之前，也要把棉花弹弹。棉衣很暖和的，还比兽皮轻很多，穿在身上特别特别舒服。”
　　卓穆：“听你这样一说，我现在就想穿棉衣棉裤了。”
　　闻择捧腹大笑，棉花都弹飞了：“现在穿不是热死啦！”
　　卓穆跟着他一块笑。
　　印河不在家，他们笑着笑着，就甜甜蜜蜜地亲在了一块。
　　有情人在一起，他们每天，都比前一天，更爱彼此。
　　＊＊＊
　　终于，棉花弹好了，闻择自己絮了被芯，用骨针在上头缝了一个个方正的格子，锁了边。
　　他的针线活一如既往的烂，但是没关系，外头还要套被面呢，没人看里面，哈哈。
　　被面闻择也是请部落里的人帮忙做的，用的不是纯色，而是印了花纹的蓝布，素雅稳重。
　　这天傍晚，离水和柏灵他们结伴过来，给闻择送衣裳、被面。
　　闻择他们都在家中，先带上各自的衣裳，走进房间里，换上。
　　换好后，他们一出现，就俘获了大批惊艳的目光，倒吸气的声音，不绝于耳。
　　印河穿的是黑裤子，橘红色上衣，彰显了他的少年意气，风姿勃发。阳帅气的面孔，亮堂堂的。
　　这就已经够吸睛了，闻择和卓穆的棉衣，竟然还能更夺目！
　　只见两人穿的都是纯黑的长裤，纯白的上衣，腰上系了一根黑色的棉布腰带。
　　他们样貌一个赛一个优越，身材也是个顶个的好。
　　黑白配色别看简单，实则非常衬人。
　　精壮的腰身被腰带一系，比例极其优秀，宽肩窄腰不说，腿还长得逆天。
　　两个人穿着同样款式的衣裳，往房间里一站，俊美夺目，般配非常，身上简直在发光！
　　闻择侧头，笑着欣赏了卓穆一番，对自己的审美非常满意。
　　之后，他扭头和大家说：“我们的伴侣装怎么样？”
　　人们后知后觉：“伴侣装？哈哈，这个名字很贴切啊，我喜欢！”
　　“太太太帅了！兽神啊，我的心都在砰砰乱跳！”
　　“棉布染出来的颜色比麻布更好看！我也想要这样的衣裳！”
　　“咱们部落和烈风部落换了棉花，我要抓紧回去纺线，织布，做衣裳！”
　　“我也要我也要！”
　　“闻择，卓穆，我们就不多留了哈！”
　　“走了走了！”
　　他们抢着往外冲，生怕晚一步，就换不到第一批棉花了。
　　闻择在后头喊道：“哎，你们轻点儿啊！别把我的门框挤坏了！”
　　不是他小题大做，而是这些人力气很大，真有可能挤坏的！
　　见他们撒开脚丫子往外奔，闻择笑得肚子都痛了，眼里浮现生理性的泪花。
　　那一张张激动、喜悦、振奋的脸，让闻择备受鼓舞的同时，感到极大的满足。
　　一条无形但坚定的路，在前方铺开。
　　他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想要什么。
　　笑了一会儿，身侧的男人抬手，温柔揩掉他眼角的湿润。
　　闻择抬头望着他，黑眸清亮，又带着真挚的眷恋。
　　“卓穆，你喜欢这身衣裳吗？”他温声问。
　　卓穆重重点头：“喜欢极了。”
　　闻择扬起灿笑：“我也喜欢。不仅是衣裳和你，还喜欢现在的日子。看到你们高兴，我更高兴。”
　　卓穆的赤眸变得比刚刚更亮，一瞬不瞬地锁着他，等待他继续说。
　　“我决定了，”闻择坚定地道，“我要接任山南部落的族长。”


第105章 正文完结（上）
　　闻择他们三个人在家中, 还试了试新做的棉被。
　　第一个被罩是闻择自己套的，其他两个人在旁边给他搭了把手。
　　到第二个被罩，就是卓穆套的了。
　　他们棉花足够, 但闻择弹棉花、缝被子得挤着时间，所以做出的这两条被子，一条给印河, 另一条给他自己。
　　剩下的褥子、床单, 以及给卓穆的被褥，要之后慢慢补齐。
　　平整的火炕上面铺着草编席子，炕烧多了以后, 几乎闻不到土味儿了。
　　席子上面, 闻择铺了柔软厚实的兽皮当垫子, 兽皮上面再铺的是大块的浅蓝色麻布, 打扫得干净整齐。
　　现在, 闻择迫不及待甩了鞋子, 爬到床上, 把自己整个埋进了棉被中。
　　唔！太舒服了！
　　晒过的棉花和被罩，都有暖暖的阳光味道。
　　棉被盖在身上，柔软又亲肤，保暖的同时, 又不会太闷热。
　　他用被子裹着自己, 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舒服地张开了, 脸上也露出了格外享受的舒适表情。
　　“是这个感觉～”他眯着眼睛感慨道，“盖棉被真舒坦，好喜欢。”
　　印河见他这么惬意，心痒极了，也抱着自己那床被子, 回到他的房间。
　　门没关，就听他在里面嚷嚷着：“哥，棉被好神奇啊！我盖着棉被，骨头都软了，根本没法儿从床上爬起来！”
　　闻择听得直笑：“是吧！”
　　一抬眼，卓穆还在他床边站着，面孔俊美，神色柔和。
　　闻择心念一动，拍了拍被子里面，笑眯眯地邀请小声道：“要不要上来躺一会儿？”
　　这棉被他做得挺大的，两个人盖也没问题。
　　卓穆微怔，瞥向了印河的房间，显然在犹豫。
　　闻择会意，小小声地说：“他现在对棉被正新鲜呢，不会过来的。来不来？”
　　卓穆当然是经不住诱惑，也脱掉鞋子，坐在闻择身边。
　　闻择顺势掀开被子，等他躺到身边后，再把被子给他盖上去。
　　两人确定了关系后，亲亲抱抱是常事，不过还没这样躺在一块过。
　　身边多了一个体温偏低，高大有力的男人，闻择紧张的同时，又觉得很有安全感。
　　他只挣扎了一秒，就朝着卓穆靠了过去。
　　卓穆心有所感，自然地张开手臂，将他拥进了臂弯中，和他挨得紧紧的。
　　他高大的体型，可以把闻择完全盖住。
　　身上盖着被子，怀中抱着所爱之人，什么都不用做，满足感都是无与伦比的。
　　卓穆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额头，低声说：“真的很舒服。”
　　闻择开心地哼哼了两声，在他的怀中拱了拱。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两个人亲在了一块，擦枪走火，急剧升温。
　　要不是顾及大白天的，印河又在家中，可能真刹不住车了。
　　卓穆缓缓将闻择推远了些，那双赤红的眼睛却盯着他，目光沉沉的，似要将他给吞了。
　　闻择红着脸，很是心虚。
　　毕竟是他先主动，让卓穆躺到上面来的。
　　他清咳了一声，掀开被子另一端，溜了。
　　＊＊＊
　　棉衣好看又好穿，部落里掀起了一阵换棉花、做衣裳的风潮。
　　并且这股风潮，很快还传到了虹日、羽猛等几个部落。
　　烈风部落的那些棉花肯定是不够换的，山南部落还是因为有闻择在，才多换了一些。
　　平摊到每个人身上，可用的棉花就很少了。做纯棉的衣裳，家里人不够分。
　　于是闻择就提议，让他们纺线的时候，掺一些其他的材料，比如麻草、兽毛。
　　这一掺，还有了意外之喜！
　　材料比例的不同，让织出来的布质感也不一样。
　　比如麻草，比较硬，却正好弥补了棉布较软易皱的缺点，做出来的衣裳，既亲肤，又挺立，穿在身上十分有型；
　　比如优质的兽毛，更加柔软保暖，棉线纺在一块，制成毛线，拿来织毛衣、织帽子可是一绝。兼顾了透气、舒适，温暖等优点。
　　再有，哪怕是同种染料染布，也会因原料的不同，染出不同的颜色效果。
　　部落里的人顺着闻择开的好头，研究出了多种面料，染出了好些颜色。
　　手巧的那些亚兽人，身上穿的衣服帅气极了，不仅惹得部落内，部落外的人也争相追捧。
　　之前的秋收集会上，山南部落出了名。
　　秋天这几个月，包括黑银部落在内，远方部落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和他们换东西。
　　见到大家身上穿的棉衣，简直是惊为天人，一声声惊呼着：“这布料太好了！你们真是兽神的宠儿！”
　　“我们部落还有没穿上麻衣的人呢，你们竟然都穿上棉衣了！”
　　“这个布料能不能也给我们换一些啊！我知道你们喜欢收集金属，我们带金属来了！”
　　山南部落的人会笑着道谢，和他们说，我们部落能拥有闻择这样聪慧善良的亚兽人，才是兽神对我们最大的宠爱。
　　至于棉布，因为数量稀少，想换布，要拿出太多物资，绝大部分人，只能望而却步。
　　还有的部落，听说黑银部落从他们这换到了木炭，自己也想换。
　　奈何他们没有黑银部落那么“财大气粗”，和山南部落的关系也一般，最终都没换到。
　　即便如此，“山南部落有超多好东西”的响亮名头，还是打了出去。
　　每一个来过、听说过山南部落的人，都暗下决心，要和山南部落、和闻择交好。
　　有些人，甚至还认真地打听了怎么才能加入山南部落。
　　闻择带着人简单考察后，吸纳了一些新血液。
　　山南部落虽小，自此，是真的崛起了。
　　秋天的末尾，山南部落例行举办狩猎大会。
　　已经快迈不动步子的以岩老族长，在众人的见证下，郑重地将族长之位，交给了年轻的闻择。
　　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裳、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的闻择，谦逊地低着头，由老族长用手指，慢慢地在他脸上，绘下含有祭祀和祝福意义的油彩。
　　画完，以岩退后一步，眼里盛满了笑意，极其欣慰地说：“闻择族长，部落以后就交给你了，好好干。”
　　闻择感慨万千，重重点头：“我会的。”
　　一老一少，正式完成了交接。
　　整个山南部落的人，都感到十分地高兴。
　　他们围上来，激动地喊着：“闻择族长！”
　　“你是我们的族长啦！”
　　“不仅如此，你还是这一片土地上，第一个亚兽人族长！”
　　所有人都因闻择、因他们是山南部落的一份子，而感到无比地骄傲和自豪。
　　闻择看着一张张灿烂的笑脸，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但他一点都不迷惘、不恐惧。
　　“谢谢大家，”闻择真心实意地说，“往后咱们一块努力，没什么困难是跨不过去的！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
　　大家振臂高呼：“没错！”
　　“我们会越来越好！”
　　闻择继任山南部落族长一事，很快就在附近几个部落中传开了。
　　他们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匆匆来到山南部落，向闻择道喜，一口一个“闻择族长”。
　　闻择听得直笑，说：“谢谢大家，不过你们别打趣我了，咱们以前怎么相处，以后还怎么相处。”
　　在此之前，山南部落的重要事务，就是闻择说了算，所以大家的相处模式，还真没多大改变。
　　让闻择意外的是，白寒竟然很认真地问他：“闻择，你能不能也来当我们部落的族长？”
　　闻择愣了下，担心地反问：“白寒族长，你还这么年轻，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要真是生病了，得赶紧找卓穆看看啊！
　　白寒摇头，说：“没有，我好好的。我只是觉得，你聪明、厉害、善良、公正，会让部落发展得更好。要是你愿意当我们部落的族长，我马上退位。”
　　他的话，一下子把其他几个部落的思路打开了。
　　对啊！闻择如果能当自己部落的族长，有好事就不怕被山南部落落下了！
　　至于遇上困难，不管是哪个部落，他们都会帮的。
　　不等闻择答话，赤屿抢着开口：“闻择，还有我们部落！你也来当我们部落的族长吧！”
　　鸾迅大声说：“我们部落正好和你们合作发展快递，算是自己人！你来当我们部落的族长刚刚好！”
　　落后了一步的墨星和狂信，也说要闻择来当族长。
　　闻择不禁无奈地笑了：“不说我一个人，管不过来这么多个部落。就说咱们每个部落之间都有距离，真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能立刻拿主意。还是别了，我就当山南部落的族长吧。”
　　大家很是着急，都劝闻择再想一想。
　　“族长不行的话，那副族长呢？”
　　“闻择在山南部落当族长，哪能去咱们这当副族长啊！还是当族长吧！”
　　“闻择族长，我们是认真的！”
　　闻择抬了抬手，阻止了大家继续争辩。
　　“不管是族长还是副族长，我都不会当的。”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着清晰的认知，这么多个部落，他不觉得自己能管好。
　　他说：“几位族长，我觉得，咱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赤屿点头：“那当然！”
　　“既然是好朋友，自然会互相帮助，是吗？”
　　众人又点头。比如晒盐、织布、染色、种田等等方法，闻择都慷慨地教了他们。
　　还有砖，也晾好，烧好了。
　　这么一想，闻择不当他们部落的族长，并不是问题。
　　见几个族长若有所思，应该明白了他的用意，闻择笑着承诺：“只要你们真心待山南部落，那就永远是我们山南部落的朋友。”
　　几个族长意识到了他们的狭隘，纷纷红着脸，向闻择道着歉。
　　闻择浅笑着摇头，没往心里去。
　　接任族长后，闻择果然是更忙了。
　　首先，他之前收集种子，想着的都是自己种，自己吃。
　　现在他考虑到部落，防患未然，动员了整个部落收集种子。
　　等到明年，他会带着部落里的人开垦田地、种田。
　　其次，冬天马上来临，其他部落的砖烧好了，他们得抢在地冻之前，盖起一批房子来。
　　盖房的地点不用再选了，就定在他盖房的那一大片草野。
　　地势、水源、土壤、安全等因素，都能兼顾。
　　既然要在一块盖房，那么不仅是房屋的朝向和位置，还要规划街道。
　　除此之外，种田需要粪肥，大家的茅厕，盖的位置也有讲究。
　　整个秋末，闻择都在忙活这件事。
　　盖房的活，大家已经干得很熟练了，问题是都抢着盖房子，小摩擦就会很多。
　　谁家多挖了石头沙子、谁家多砍了树木、谁家多用了陶土、谁家多借了金属工具……这些问题，闻择处理得头都疼了。
　　好在卓穆、桑回、乌叶等人给力，能帮他分担不少，不然他跑来跑去，怕是脚后跟都要磨破。
　　终于，在大家的努力之下，第一批新房，赶在地冻之前盖好了。
　　和盖房比起来，他种的那点菜，收起来是很简单的事。
　　草野很大，房子暂时盖了三排，每排的房子都是南北朝向，房门在一个水平线上，每个房子间距大概两百米。
　　房子有大有小，比如卓穆的新房，门修得更宽、更高，卧房的面积更大。他的兽形也可以盘在里面休息。
　　比如桑回一家，考虑到柏灵大了，大门做了两个，一个房子，可以当两家过，也不耽误互相照应。
　　再比如离水一家，秦树有独立的房间，但嘉意还小，离不开大人，所以主卧的炕修得更宽敞。
　　同时，他们为嘉意准备了一间“儿童房”，等他能化形了，就住进去。
　　因为用料、温度等原因，大家房子砖瓦的颜色不尽相同。
　　不过整体形状差不多，而且排列得整整齐齐，就有规整的美感。
　　这批房子里，还有部落公用的作坊——晒场、磨坊和染坊。
　　染坊不必多说，他们年年要织布、染布。
　　闻择也是看秋天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有晾菜的需求，又想到明年还要晒粮什么的，才盖的晒场。
　　至于磨坊，用处也很大。
　　虽然部落现在有金属工具，想修什么样的石器都能修了，但闻择还是让兽人，将原本在祭坛广场放着的那个大石磨搬了过来，放在了磨坊里。
　　他温声说：“这是咱们部落发展的见证。放在磨坊，可以提醒大家，不要忘了咱们来时的路。”
　　部落里很多人都念旧，对闻择此举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闻择又带着部落里的人修了路出来，铺的是沙石，路两边还留了种树苗的位置，用砖围出了花坛；
　　茅厕的位置经过规划，更方便收集粪肥。
　　终于忙活完，他站在变成了巨蟒的卓穆身上，遥遥看向他们的部落。
　　一栋栋漂亮的房子，屹立在晨曦之中。
　　街道宽敞、整齐，等到明年，花坛里种了花，肯定更漂亮。
　　盖起了新房的人，正抓紧修窗户、修门，打造家具。
　　虽然大家脚步匆匆，嘴上说活太多了，脸上的笑容，却没断过。
　　那些因为没收集全盖房材料，只能等着明年再盖房子的人，见他们往新房里面搬东西，别提多羡慕了。
　　秋芦和他父亲就是木料收集得太晚了，没盖上房子。
　　但他们一点也不气馁，总是会谈论起他们对新房的规划。
　　青岩近来的笑容多了很多，脸色也因为吃的好了，变得红润健康。
　　他怕秋芦难过，宽慰道：“咱们现在帮人加工食材，能攒下不少物资，明年房子一定可以盖起来的。”
　　秋芦连连点头：“是的父亲，等到明年，咱们能加工的东西还更多呢！而且我最近帮大家盖房子，学到很多有用的经验，等明年，咱们盖个超级好的房子！”
　　青岩的笑容里满是希望：“好。”
　　老族长以岩坚持到了初冬，看到了大家盖好的房子，了无遗憾地回归了兽神的怀抱。
　　兽世的人们，讲究和天地万物和谐共处。
　　老族长死后，化成的苍老兽形，被埋进了土壤之中。
　　部落里的人，都来为老族长送了行。
　　闻择无声地望着他回归大地，最后，敬重地在他的埋骨之地，撒上了一抔黑土。
　　乌叶作为以岩的独子，坚毅的唇紧紧抿着，眼圈通红。
　　能平静安详地回到兽神的怀抱，在兽世的人们看来，是一件好事。
　　但是和亲人的分别，还是会让人难过。
　　因为是人，自然有着复杂的感情。
　　卓穆走到乌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他的人，也在用温和的目光望着他。
　　乌叶的唇瓣动了动，沙哑地开口：“虽然父亲在最后的日子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是我能看懂他的眼神。部落如今变得这样好，他是安心离开的。”
　　他抬眸，看向了埋葬以岩的那方土地，眼里有不舍，也有释怀。
　　“等到明年，这里盛开的鲜花，会代替父亲继续见证。”
　　＊＊＊
　　山南部落地处北方，随着冬日渐深，外面会越来越冷，下的雪是不会化的。
　　植物完全凋零，野兽们也在深山里猫着冬。
　　部落里的兽人们偶尔会结伴去打猎，但亚兽人不再出去采集了，只忙活忙活家里的事。
　　闲下来，闻择怪不习惯的。
　　而且一个人在家里呆着，还很无聊。
　　好在今年不少人都盖了房子，大家互相离得近，可以串门。
　　柏灵是个呼朋唤友的性子，他那房子里面，始终都热热闹闹的。
　　这天闻择正搬了水桶，在他家洗鸟蛋，准备腌咸蛋。
　　其他人有的在做着针线活，有的在择干菜。
　　大家边忙活，边聊着天。
　　“族长，”他们这么叫闻择，“都这么冷了，你家的长腿鸟还在下蛋吗？”
　　闻择说：“已经好几天都不下了，这是之前攒起来的。天越来越冷，我看它们不仅不长肉，还在掉肉，准备等过些日子，就把雄鸟杀了吃肉。”
　　柏灵点头：“可以，那等你杀鸟的时候，我们去给你帮忙。”
　　闻择：“好啊。”
　　桑回说：“没想到剪了长腿鸟的羽毛，又把围栏加高后，它们还真飞不出去。十多只鸟，每天能下不少蛋呢，比自己掏鸟蛋方便多了。等明年，我们也去捉点幼鸟回来养。”
　　闻择说：“要是明年我的长腿鸟孵了鸟崽，你和我换就行。”
　　桑回大喜过望：“那太好了！”
　　离水等人马上说，他们也想换。
　　闻择勾唇笑着：“明年看看。”
　　就算孵不出鸟崽，他也不愁。反正他和卓穆已经把长腿鸟的栖息地记下了，明年他们去抓鸟崽回来，换给部落的人也行。
　　灶膛里的柴快烧完了，柏灵麻利地又添了两根进去。
　　大家坐在暖烘烘的屋子里，愉悦地说：“房子真暖和，以前从来没过过这么舒服的冬天。”
　　“是啊是啊，还一点儿也不潮湿，做饭的时候把炕烧热，晚上往上面一躺，真是美死了。”
　　“可惜棉花不够，不然我一定要学闻择，做两床棉被出来。”
　　“对对！闻择的那个棉被我也摸过，好轻好软啊！味道也比兽皮好闻多了！”
　　“明年咱们就种棉花、做棉被盖！”
　　“嗯嗯！”
　　闻择听着大家讨论，嘴角始终挂着笑。
　　洗好了鸟蛋，他正准备拎着桶回自己的房子，房门被叩响了。
　　“敲门”这个行为，也是在大家盖好房子后，受闻择影响出现的。
　　以前大家都住在山洞，没有门，进来之前，都是在山洞外面喊一嗓子。
　　此刻，卓穆低沉磁性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闻择，你要回去吗？”
　　闻择眼睛一亮，拎起桶来：“回！”
　　屋子里其他人就笑：“哈哈哈，着急啦？”
　　闻择被打趣多了，已经不会再害臊了，美滋滋地说：“那我走了哈。”
　　等他披上兽皮衣，拎了桶出去，同样打扮的卓穆自然地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闻择才发现，外面下雪了。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将天地染成了白茫茫的雾色。
　　美是很美，只是一呼气，鼻腔都是冷的。
　　卓穆把门关上，帮他紧了紧身上的袍子，垂眸和他说：“下雪了，路不好走，我过来接你。”
　　闻择笑道：“还好你来了，不然我真怕我这一桶鸟蛋摔碎了。走走，咱们快回家，外面好冷！”
　　卓穆显然被“回家”两字哄到了，笑意爬上了眼角眉梢。
　　闻择的房子离这不远，两人很快就到了家。
　　因为还没正式结伴侣，他们是在各自的房子住着，饭在一块吃。
　　卓穆搬家后，他原本住的那个山洞，也没荒废。
　　闻择带着人，把地下二层改了改，成了个天然的地窖。
　　像是土豆、萝卜这种低温能保存很长时间的茎块，全被他储存进地窖中了。
　　想吃，让印河或者卓穆去拿，来回一趟很快的。
　　猫冬的每一天都过得差不多。
　　要是碰上点新鲜事，部落里恨不得全出动，去看热闹。
　　就连闻择这种不爱凑热闹的，也会因为太闲了，揣上一兜子炒好的坚果，去找小伙伴聊天。
　　还有很多时候，他会在卓穆的房子里呆着。
　　两个人干干活，亲近亲近，在暖洋洋的屋子里面，吃点雪海部落送来的花梨，时间也消磨得很快。
　　闻择发现卓穆对自己写在纸上的那些字感兴趣，教了他一些常用的字，卓穆学得非常快。
　　想来再过一些时日，他就能读懂自己写的是什么，和自己写字交流了，闻择对此非常期待。
　　兴致上来的时候，闻择还会拉着卓穆去外面玩雪、去温泉山泡温泉、去河上面冰钓……
　　日子一天天地过，终于，部落里的人，盼来了今年的圆月节。
　　这可是重要的节日，闻择光是菜谱都准备了好几张。
　　腌好的腊肉、腊肠必不可少，不管切了蒸上，还是用辣椒炒上，都相当好吃。
　　还得卤个野猪头，拿黄豆炖猪蹄，烧锅鸡块，用菌子煮个汤锅……
　　主食的话，他想好了，要把之前舍不得吃的面粉拿出来，包一顿野菜猪肉馅儿的饺子！
　　一大早，他就带着印河和卓穆，在厨房里忙活。
　　印河兑了温水洗菜，卓穆剁馅儿，闻择就和面、和馅儿。
　　大盆的面和馅儿准备好，他搬来小桌子，教他们两个包饺子。
　　闻择针线活不行，厨艺却不错，包的饺子圆鼓鼓的，白胖干净，褶子明晰。
　　再看印河，手脚毛躁，不是这儿漏油了，就是那儿跑馅儿了。
　　无奈之下，闻择说：“你还是来摆饺子吧。”
　　长大一岁的印河吐了吐舌头，嘿嘿笑着摆饺子去了。
　　卓穆的手比他稍微巧点，包的饺子不会破，但也不怎么好看。
　　和闻择包的放在一块，对比堪称惨烈。
　　卓穆：“……”
　　闻择现在和他越来越有默契了，哈哈笑着说：“没事，反正咱们自家能吃就行。”
　　他心念一动，洗了一把花生出来，包在饺子里，每个饺子包一颗。
　　印河好奇地问：“哥，这是在干什么？”
　　闻择：“没什么，就是讨个好彩头，吃到带花生的饺子，预示着明年有好运气。”
　　印河：“！”他一定要吃多多的饺子！
　　三个人一块，把象征着团团圆圆的饺子包完，先放在外面冻上，免得在屋里放干了。
　　晚上吃的时候，直接拿回来煮就行。
　　之后，闻择又取了他用染料染好的红纸和剪子，带着他们两个剪窗花。
　　对联他就不准备写了，整个兽世，认字的人就他和卓穆两个，到时别人看到了，他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闻择会剪样式简单的窗花，很快剪好了一张。
　　印河惊讶地说：“哥，你就把红纸叠一叠，再剪个几下，竟然能剪出这么好看的图案来！”
　　卓穆问：“窗花……是要贴在窗户上的？”
　　“对，”闻择说，“你去把淀粉拿热水冲一点出来。”
　　也就是过圆月节，不然他可舍不得用淀粉，太奢侈了。
　　卓穆应了声好，去忙活了。
　　闻择和印河又剪出了几张来，卓穆那边的浆糊调好，他们一道去了房子外，把窗花蘸淀粉，贴在冰冰凉凉的窗户外面。
　　两个房子所有的窗户，他们都贴了。
　　红彤彤的窗花，映在浅绿色的玻璃上面，别提多喜庆。
　　闻择顶着严寒，在外面多欣赏了一会儿。
　　本来这就是他的自娱自乐，没想到部落里的人路过他们两家的房子，都觉得窗花超级漂亮，问闻择怎么剪的，还有没有红纸，他们也想剪一些贴上。
　　闻择正好做了不少出来，换了大半出去，欣然教了他们怎么剪窗花。
　　等他稍晚一点出去逛，发现几乎家家房子的玻璃上，都贴了窗花！
　　而且有很多是他没教过的漂亮样式！看着就很复杂！
　　闻择啧啧称奇，巧手的亚兽人们，现在都能在布料上印出更漂亮的花纹来了，剪个窗花，当然难不住他们啦！
　　傍晚，他们三个人在家中，吃了一顿丰盛的菜肴。
　　他用收集到的铁矿石，找黑银部落的人，给他打造了口大铁锅，又拜托羽猛部落的人送来的。
　　用铁锅炒的菜有锅气，超级香。
　　之前腌的萝卜和野菜咸菜，也都腌好了。
　　他喜欢酸甜口味，所以放了糖进去，腌出来的咸菜不仅味道好，颜色更好，口感也爽脆。
　　盛两碟往饭桌上一放，看着就有食欲，很下饭。
　　饺子也煮了，面香馅儿都香，印河吃了超级多。
　　闻择还取了酒坛，这次他就倒了一点点，和卓穆喝个乐呵。
　　印河还没成年，喝点桂花酿就行了。
　　天黑得早，屋里已经点了油灯，不算特别明亮，但是暖黄的灯光，很温馨。
　　红色窗花的样子，透过玻璃窗，隐隐透过来。
　　屋里是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灯光下，闻择举着杯子，灿笑着和另外两人说：“庆祝新的一年！干杯！”
　　印河和卓穆举着杯子，共同撞过来。
　　“干杯！”
　　印河喝着甜甜的桂花酿，看着两个哥哥，笑得眼睛弯弯。
　　去年的圆月节，他和他哥还在低矮潮湿的山洞里面愁眉苦脸。
　　不过一年，家中的变化竟然这样大。
　　他哥说，饺子代表了团圆。
　　印河希望往后的每一年，他们都能这样开心、团圆地过。
　　吃过饭，洗过碗，收拾好厨房，印河要去找小伙伴玩。
　　现在大家住得近，玩着也方便，闻择只叮嘱了一句别去野外。
　　印河离开后，闻择想着刚刚那口酒，有点心痒痒。
　　“卓穆，咱们要不要再去那你喝一点？”他眨眨眼，故意勾他。
　　卓穆笑道：“好。”
　　闻择：“稍等，我简单炒两个小菜！”
　　喝酒当然要有下酒菜啦！
　　卓穆先回去，把炕烧烧，免得闻择呆着冷。
　　很快，闻择拎着酒坛，端着菜就过来了。
　　进门脱了外裳，两人坐在桌边，边喝边聊，气氛很是融洽。
　　闻择今天酒喝的少，菜吃的多，没醉。
　　他看着卓穆的俊脸，越看越喜欢。
　　不知怎么的，两人目光对上，就胶着在了一块。
　　接着，是凑近的唇瓣，酒香交织……
　　闻择被卓穆拥着亲，脑袋晕乎乎的，连身体腾空了，被放在床上都没发现。
　　灶膛里的柴还在噼啪烧着，屋里很热，加上喝了酒，闻择觉得自己的衣裳很碍事。
　　下一秒，衣裳便被褪下，肌肤贴上了稍凉一些的触感。
　　他稍稍撤开了头，舒服地呼出了一口气，迷离地看去。
　　卓穆的衣裳也脱了，他刚刚贴着的，便是他精壮有力的胸膛。
　　此刻，那双赤色的瞳孔里，跃动着足以吞噬自己的火光。
　　他撑着手臂，呼吸粗重，但没有动。
　　闻择看了他两秒，展颜一笑，伸手拥着他的后颈，把他带向了自己。
　　……
　　兽人们的兽形不一，比如有些腿更长，有些身上长鳞片，有些有尾巴。
　　但是变成人形，比例都很正常，也不会多出人身上没有的东西，只是发色和瞳色有区别。
　　闻择第二天一早，腰身酸软地躺在棉被中时，晕晕乎乎地想——
　　还好巨蟒变成人形后只有一个。
　　一个就够了。
　　不然真的会死的。


第106章 正文完结（下）
　　开春之后, 山南部落需要种的种子很多。
　　像小麦、土豆、萝卜、黄豆等种子，闻择确定可以种得出来。
　　还有些不确定的，他也要种种看。
　　种地的准备, 不是从春天才开始。
　　闻择经过大半年的考察，已经给各种田地定下了位置。
　　部落大半的田地，都和自己的私田挨着, 那里离水边距离不远, 土壤也肥沃。
　　自从部落有了金属工具，再做新的工具，简直事半功倍。
　　种地需要农具, 他们部落正好有铜矿, 闻择在冬天的时候, 就带着人打造了比如犁、锄头、铲子、镰刀等物。
　　其中的犁, 他打造了好几样。
　　他家用牛犁地, 打造的是牛用的犁；
　　其他人没有牛, 但是家中的兽人可以使用兽形犁地, 闻择就为他们打造了更大，更适合他们使用的犁。
　　实话说，干起农活来，兽人比牛更好用。
　　卓穆意识到这点, 还和闻择提议：“要不也打造一个我能用的犁？”
　　闻择笑着摇头：“还是算了, 你的兽形那么粗, 从田这边穿到那边，得留下多深的沟啊。咱们养了牛，还是老老实实用牛犁地吧。”
　　印河闻言，探着脑袋问：“那要不我来犁地？”
　　闻择：“你就更不行了，还没成年呢。”
　　家中有大人在, 哪能让他一个小崽干重活。
　　除了犁地的事，闻择还要提前给种子催芽。
　　为了普及种地的好处，他特意从部落里面选了些聪慧勤劳的人，到他家来帮忙。
　　干活的时候，顺带给他们讲解各种作物的特性。
　　被选上的人高兴坏了，每天都学得特别认真。
　　消息传到其他部落，几个族长当天就过来了，积极地问：“闻择，能不能让我们也跟你学学？”
　　“虽然我们的种子没你们攒的这么多，但也想试着种一种。”
　　闻择看他们眼中满是求知的光芒，笑着答应下来：“那你们也跟着听吧。”
　　几个族长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闻择用简洁易懂的语言，给一群人讲种子催芽的好处，以及怎么为种子催芽。
　　“催芽可以让更多的种子发芽，加快它们的生长速度，缩短生长周期的同时，产量也会变得更高，好处多多。”
　　他从旁边的袋子里面取出了不少种子给大家看：“这是豆科类的种子，一个绿豆一个红豆，这个是萝卜种子，还有这个，是小麦的种子。”
　　等大家认全后，他又现场操作了一番——用温水将种子浸泡，放在他之前让卓穆打造出的木槽里。
　　“保持种子的湿度，顺利的话，两三天就能出芽了。”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
　　闻择接着，给他们说了不同种子种植的技巧，听得他们满心惊讶。
　　“还以为把种子撒下去，浇点水就行了，没想到要注意的东西这么多。”赤屿怔怔地说。
　　鸾迅接话：“是啊，种地真不容易。”
　　闻择理解他们两个。他们部落的领地，都在山南部落的南边，气候比这里温暖适宜，物种也更丰富。
　　羽猛部落冬天不缺食物，不想种地，情有可原。
　　他并没有去说服他们，反正这个地，山南部落是肯定要种的。
　　除了准备农具和催芽，他还得提前育肥。
　　今年要种的田多，土壤里面的养料怕是不够。
　　好在去年规划了部落的茅厕，收集到了不少粪肥。
　　不光是粪肥，他还可以带着大家烧草木灰用。
　　草木灰作为他们的“老熟人”，含有多种植物生长的元素，制作起来简单又方便，是非常适合兽世的优质肥料。
　　忙忙碌碌半个春天，适合种田的节气，终于到来了。
　　闻择开始早出晚归，带着大家犁田，改田，施肥，种田……
　　一垄垄田出现在部落的领地上，一样样作物被种植下去。
　　他干的活不太多，主要是起到指导的作用。
　　饶是如此，每天还是累得腰酸背痛，晚上躺在床上，都直哼哼。
　　他和卓穆在圆月节的时候，关系突飞猛进。
　　虽然两人没正式结伴侣，但偶尔自己会去卓穆那留宿。
　　今天就是，他正闭目养神呢，感觉自己有人在捏他的胳膊，一下下，力道扎实，捏得他十分舒爽。
　　他没睁眼，勾唇笑着说：“再往上点，帮我把肩膀也捏捏。”
　　卓穆笑道：“好。”
　　有力的大手，移到他肩膀，捏着他酸痛的斜方肌。
　　“咱们干活快，再有个几天，就能种完了吧？”卓穆问。
　　闻择舒服得直咧嘴，睁眼看向他，眼眸含笑：“嗯，之后就能休息几天了。”
　　“到时候我带着你去泡温泉？”
　　“好啊好啊！”
　　部落去年修好温泉后，就在闻择的牵头下，成功地举行了温泉集会。
　　对外的名字直白易懂：山南温泉集会。
　　集会时间是在每个月，月圆之夜的第二天。
　　比如今天他们看到圆圆的满月，第二天就能去温泉山那边支摊子了。
　　自己部落的人泡温泉不要钱但是支摊子要给部落交一点物资，算作租金。
　　其他部落的人来泡温泉，也要交一些物资。
　　在摊子上看中什么，自己和摊主谈怎么交换就行。
　　看大家多么盼望一年一度的秋收集会就知道了，兽世没多少娱乐活动。
　　山南部落这边出了个新鲜活动，大家都过来凑热闹。
　　几次温泉集会，办得非常热闹、成功。
　　今年开春后，万物复苏，闻择忙着种田，两次温泉集会都缺席了。
　　包括他们部落在内，大家憋了一个冬天，吃了一冬天的干菜咸肉，都馋坏了新鲜食物。
　　所以大家忙着挖野菜、抓鱼和打猎，也没什么闲工夫来温泉集会玩。
　　闻择一个骨碌，翻身趴在了卓穆结实的长腿上，仰着脑袋看他：“我这几天想想新花样，咱们把温泉集会重新热热闹闹地办起来，怎么样？
　　“去年咱们就办得不错，除了附近几个部落，还吸引了更远部落的人过来玩呢。
　　“要是以后咱们的集会成了规模，或许能赶上伊甸草原的秋收集会，到时咱们和别的部落做起交易更方便，也能赚到更多的物资了。”
　　闻择越说越激动。名气和人流量可都是实打实的资源！顺利的话，山南部落成为一方霸主也说不定呢！
　　卓穆一向是闻择想做什么，他都无条件支持。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说：“好。不过你要答应我，别太辛苦了。”
　　闻择心里甜甜的，在他手伸到前面的时候，用脸颊贴过去，蹭了蹭。
　　“我知道的，办这个集会，主要还是为了大家放松、开心的。”
　　卓穆的心也软成一片，俯身，亲了亲他柔软的唇。
　　＊＊＊
　　意外的是，闻择的计划没能顺利实施。
　　春耕过去没多久，他就见卓穆总是在外面站着，望着天空和远山，表情有些凝重。
　　闻择走过去，关心地问：“卓穆，怎么了？是发生什么坏事了吗？”
　　卓穆看向他，犹豫地抿了抿唇，说：“没有，我只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闻择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你仔细说。”
　　原来，卓穆感知到了今年天气的异常。只是那感觉若有似无，他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对的。
　　“所以你之前才没和我说？”闻择问。
　　“嗯。”
　　“那你感知到的，是哪方面的异常？”闻择认真道，“你尽管说，别怕出错。”
　　卓穆：“正常来讲，咱们部落每年都有雨季，今年春夏，我却感觉不到哪天会下雨了。我想再往后感知感知，所以暂时没有告诉你。”
　　闻择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雨季他当然也知道。去年他穿过来的时候，刚好是雨季，山洞都被雨水浇塌了。
　　他和印河手上没物资，所以暂住在了卓穆这。
　　往年雨季时，采集和打猎都会被耽搁，大家只能缩在阴冷潮湿的山洞里，盼着天快点放晴。
　　他们不喜欢雨季，不代表他们不喜欢雨水啊！
　　要是天一直不下雨，高温会造成旱灾的！旱灾还会引发虫灾等一系列的灾难！
　　卓穆的感知一向比自己敏锐得多，连他都说感觉不到下雨，旱灾肯定真的要来了！
　　这是关乎部落存亡的大事，耽误不得，闻择马上让卓穆去把桑回乌叶他们都叫过来，仔细商议。
　　桑回他们放下手上的活，急匆匆赶来。
　　“闻择，怎么回事？”进门后，他们马上问。
　　闻择和他们一说，几个人的脸色，变得和他一样凝重。
　　乌叶说：“我就说最近怎么一点下雨的迹象都没有。”
　　离水点头：“我也是。我本来还觉得挺好的，不耽误出门采集和打猎了。”
　　桑回：“要是一直不下雨，咱们别说冬天了，秋天可能都熬不过去！”
　　卓穆望着闻择：“部落种的那些田，必须要保住。”
　　闻择坚定地说：“是的。不知道要旱多久，这些田地，就是咱们的退路。”
　　桑回看向他：“族长，你有什么办法？”
　　闻择：“趁着现在还没旱，得把上游的河道修一修，争取夏季温度升上来时，河水不断流。有了水，咱们就能浇灌田地，作物才能生长、结果。”
　　乌叶：“好，我马上就去集结人手，明天咱们就开修。”
　　桑回：“我负责带着人，浇灌田地。”
　　离水：“那我把部落的工具都整理出来。”
　　他们的有条不紊，让闻择倍感欣慰。
　　作为族长，他是部落的主心骨，绝对不能先乱了阵脚。
　　“再选两个亚兽人跟着我，把咱们部落存下的物资，整理清点一番。”他鼓励道，“让大家别急，就算咱们真碰上了土地大旱，河流干涸，凭咱们攒下来的物资，也能和别的部落换到不少食物和水，一定会撑过去的。”
　　再不济，他们还有陶窑的建法、木炭和玻璃的烧法。
　　不过要在真的走投无路的时，才会考虑换出去。
　　闻择没说的是，他就怕这次的旱灾不单是降临在山南部落，而是整个兽世大陆。
　　那他们就算捏着物资，也换不到食物。
　　到时为了活下去，各个部落之间，一定会爆发战争……
　　他真的真的不希望看到他喜爱的这片大陆，遇上这样的劫难。
　　没人知道未来如何，他们能做的，就是把握好当下。
　　为了不让部落人心涣散，旱灾的事，暂时被闻择他们瞒下了。
　　对外他们只称，是为了收获更好的收成，才修的河道，也不算骗人。
　　部落上下都信服闻择，他要做的事，大家都会全力支持。
　　闻择不断地钻研，兽人亚兽人们齐上阵，终于将河道修好了，田地也灌溉了几轮，长了苗。
　　同时，他让兽人打了好多口深井出来。
　　部落现在有砖了，兽人们的体质好，修深井不在话下。
　　有了井，部落里的人取水还比之前方便了，都夸这些井打得好。
　　闻择也和周围几个部落的族长通了气，让他们多关注气候的变化，能多囤食物，就多囤。
　　几个族长完全听他的，整日带着人在外头打猎、采集。
　　幸运的是，温度不是一下子升起来的，春天只是比往年热了一些。
　　可到了夏天，太阳整日整日炙烤着大地，不少人回过神来——是不是很久都没下雨了？
　　几个族长接到了闻择的消息，马上来到了山南部落。
　　一见到闻择，赤屿马上焦灼地问：“闻择族长，你们部落情况怎么样？”
　　桑回他们也在闻择家中，示意赤屿等人坐下来说。
　　闻择坐在椅子上开口：“已经几十天没下雨了，天越来越热，地也有了干旱的迹象。你们呢？”
　　听族长们说了他们各自部落的情况，闻择稍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整个兽世大陆的旱灾。
　　虹日部落、雪海部落，和山南部落一样，一直没下雨。
　　但是他们一个地势偏南，一个地势偏北，情况都比山南部落要好。
　　野原和烈风部落雨水没有往年多，但是下雨了。
　　至于羽猛部落，他们靠着海，还有地下河，是受影响最小的部落。
　　鸾迅还说：“咱们这边缺雨，伊甸草原那边却连着下了好多天，都要发水灾了。要是他们那边的雨水，能往咱们这边挪挪就好了。”
　　赤屿：“没错。”
　　闻择想到句话“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暗暗叹气。
　　他说：“总结下来，羽猛部落没受灾，不用担心了。虹日和雪海部落雨水少了，野外能找到的食物也会变少，但撑一撑，再和别的部落换一些食物，不至于饿死人。野原和烈风部落的日子紧巴些，也还能过。
　　“唯独我们部落，受灾是最严重的。卓穆说，他感觉未来的百天内，都没有雨水。照这个趋势，要是秋天再不下雨，我们的河床都会干涸。”
　　山南部落有难，其他族长比他们还着急，面色难看地问：“那怎么办？我们帮忙运水过来？”
　　闻择摇头说：“远水解不了近渴。”
　　鸾迅站起来：“那我们就往更远的部落飞，换食物回来。”
　　兽人们的饭量太大了，这是最后的退路，闻择暂时还不想走。
　　他也站了起来，整个人的气质，比去年更加稳重、沉淀。
　　他一一看过各位族长，说：
　　“这次叫大家过来，一是为了了解情况。得知你们受灾没我们这么严重，等于我们多了几条退路，让我松了一口气。
　　“第二，我想代表山南部落，请大家帮我们个忙。”他的语气慎重、真诚。
　　不光是鸾迅，赤屿他们也站了起来，认真地道：
　　“闻择族长，你说！”
　　“咱们是朋友，你帮了我们那么多，我们都记在心上。只要我们能帮上的，一定帮！”
　　“是的！像你说过的那样，只要咱们团结起来，没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
　　听着大家的话，闻择分外感动。
　　“谢谢大家，真的谢谢。”他说。
　　“闻择族长，你就别客气了！快和我们说，要我们做什么！”
　　闻择郑重道：“我想重修从羽猛部落到我们部落的河。不过河道很长，加上气温越来越高，我不确定有多少河水能流到我们部落来。
　　“我们部落今年种了田，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努力一下。要是可以保证这些作物的收成，挺过这次的旱灾，等到雨水来临，我们就能活下去。
　　“所以我恳请大家，帮帮我们。”
　　话音落下，闻择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身后站着的卓穆和桑回等人，也和闻择一样，弯腰对他们说：“请你们帮我们部落。”
　　赤屿等人一震，连忙上前，把闻择他们给扶起来了。
　　为着闻择这份信任，还有对兽人们整体命运的忧心，大家的心揪紧了。
　　“闻择族长，你是不是不把我们当成朋友！”赤屿激动地说，“这种忙，我们怎么可能不帮！”
　　鸾迅的心口起伏着：“就是啊，因为你的存在，这一年我明白了很多事。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联系得这样紧密，要是山南部落受了灾，我们部落也会受影响的！帮你们，就是帮我们自己！”
　　白寒等人同样说：“没错！山南部落好了，我们才会好！”
　　“虽然我们离羽猛部落那边远，但只要你说怎么修，我们就怎么修！”
　　“天不下雨，我们就从别处找水，还不信挺不过去了！”
　　这一声声慷慨激昂的话语，听得闻择的鼻子忍不住一酸。
　　穿到兽世，他最幸运的，不是努力让自己的日子变好，而是帮助、交下了这么多好朋友。
　　大家在一块，他不仅不再恐惧灾难，还有信心战胜它！
　　山南部落的其他人，同样感激非常。
　　除了其他几个部落的族长，他们更感激的，是闻择。
　　如果不是他，山南部落不会崛起，也不会与其他部落这样交好。
　　修河道取水，听着简单，可在大家彼此陌生的情况下，谁会准许他们到自己部落动土呢？
　　闻择让他们有了更好的陶器、布料、玻璃、砖瓦，还种下了充满希望的种子。
　　正是这一切的一切，才让山南部落和灾难有一战之力！
　　所有人望着闻择，哪怕他是个亚兽人，他们都觉得，他的形象分外高大。
　　只要他站在这里，源源不断的斗志，就会从大家的心间涌起！
　　他们坚信，部落一定会挺过这次的困难！
　　商议过后，闻择又把整个山南部落的人召集到了一起，和他们说了今年的情况，以及商量出的应对方法。
　　本来听说有旱灾，大家都很担心害怕，可见闻择神色坚定，语气鼓舞，一条条说着可行的退路，大家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闻择说完，白峡抬头挥舞着手臂：“族长，我们相信你！”
　　其他人应和：“是啊，我们都听你的！”
　　“咱们部落这么多人，还有那么多部落帮助咱们，一定能战胜旱灾的！”
　　在闻择的动员后，几个部落拧成了一股绳，负责修建、拓宽河道的队伍，不停地在羽猛、虹日和山南部落之间奔波着。
　　闻择很庆幸兽人们可以变成兽形，脚程快，力气大，能完成很多艰巨的任务。
　　最关键的是，大家的凝聚力特别强，他提出的要求，都能被落实，极大地提高了效率。
　　在盛夏到来前，这条河道终于修好了。
　　水顺利地从羽猛部落，途经虹日部落，流向了山南部落。
　　并且，没有在山南部落停下。
　　雪海、野原和烈风部落，把这条河又往他们部落的方向修了修。
　　像闻择预料的那样，高温蒸发着水分，水流到山南部落时，连三分之一都不剩。
　　大半的河床都是干涸的，河中央的水位也很浅。
　　但就是这样一条浅河，救了闻择他们种下的作物，也救了山南部落许许多多的动物。
　　在温度还不算太高的春季和初夏，闻择他们精心料理着田地，使得地里面的作物扎了根。
　　河流修好后，他们每天取水浇田，作物虽然蔫巴巴的，但还在顽强地汲取着营养生长着，甚至结了果实。
　　闻择带着人，一天天地熬，一天天地盼。
　　他们尽可能地搜集着食物和水，也和其他部落换了不少物资，努力支撑着生活。
　　同时，希望河水能撑得更久些，更希望旱了许久的天，能下一场甘霖。
　　眼看着夏日将过，秋老虎即将到来，河床断了流，只剩下一些小水池。
　　闻择戴着草帽，忍着让人烦心的热意，不知第多少次踏着开裂的土地，去田里面查看作物的生长情况。
　　卓穆跟在他的身边，沉默地打量四周。
　　往年长得比人还高的杂草，今年连半截都没长到，叶子干黄，眼看就要枯萎了。
　　他们去野外打猎，时常能碰上饿死、渴死的动物。
　　野兽们迁徙了不少，再不下雨，连猎物都要打不到了。
　　再看闻择。亚兽人浅麦色的皮肤，今年晒黑了，人也更精瘦了些。
　　他抿着的唇瓣有些干，目光深邃而坚毅。
　　卓穆知道，闻择的压力很大。
　　有天晚上他睡着睡着，猛地坐起来，喊着田着火了，他要去救火。
　　卓穆听他急得都出了哭腔：“现在本来就缺水，这么大的火，要怎么救啊！”
　　他马上抱住了闻择，一声声宽慰他：“没着火，那都是梦，梦是假的。”
　　闻择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望着自己，眼圈和鼻尖都是红的。
　　终究是不放心，让自己陪着他去了一趟田里面，确定作物还好好地长着，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嘴上不说，但是肩上的担子，比谁都重，让卓穆很心疼。
　　思索间，他们已经到了地里，闻择正在认真地查看着。
　　忽然，他的神色一变，蹲下来，扒拉开干燥的土壤。
　　“怎么了？”卓穆问。
　　闻择紧皱着眉说：“有虫卵，要孵化了。”
　　在这种极端的天气下，果然会催生出害虫来。
　　不能放任这些虫子孵化，所有作物会被它们毁于一旦的！
　　闻择马上站直了身体，和卓穆说：“快，咱们回部落，召集人手烧草木灰！”
　　卓穆记得草木灰可以杀虫，去年他们就是用这个拯救了雪海部落的花梨林。
　　后来，闻择又让雪海部落的人，测试出了一些有杀虫效果的植物。
　　卓穆马上变成巨蟒，载着闻择往回赶。
　　得知害虫一事，部落里本来就沉重的气氛，变得更凝滞了。
　　“不下雨就够受的了，怎么还有害虫！”
　　“咱们的粮食还能保住吗？”
　　“没有吃的，别说冬天了，秋天都要熬不过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恐慌的情绪，瞬间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闻择大声喊道：“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咱们的田还有救！”
　　大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看向闻择：“族长，要怎么救？”
　　闻择马上安排人手，去收集树叶草叶，再找开阔的地方，烧草木灰出来。
　　旱了一夏天，他们部落里的草都少了。
　　卓穆主动提出，要带人去雪海部落砍驱虫的草药回来。
　　事出紧急，闻择没和他说太多，点头放他离开。
　　闻择带着部落里剩下的人，在开阔的地方，小心地烧着干草。
　　烧完的草木灰也不能直接用，会烧苗。
　　所以闻择还要盯着草木灰冷却，再让部落的人从浅河中取水，留着倒进草木灰里，到时他们会用滤出的清液。
　　部落里气氛紧张，不过一切进行得顺利，大家看到了希望。
　　就在闻择要拌灰水的时候，一个兽人满脸黑灰地跑了过来，大喊道：“族长！宝方山附近烧起来了！”
　　“哐当”，闻择手里的木桶重重砸在地上。
　　桑回走上前，冷声问：“咱们都两个月没烧窑了，怎么会着火？”
　　那兽人说：“我也不知道啊！火烧得太快了，我救不了，赶紧来找你们了！”
　　大家都看向闻择：“族长，怎么办？”
　　闻择咬着牙，心想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深呼吸一口气，说：“先不管是什么原因起的火，赶紧带着人去挖防火带，天这么旱，绝对不能让火烧起来！”
　　“好！我们这就去！”
　　闻择：“白峡，你再带些人，去河边取水灭火。剩下的人带上工具，跟我走！”
　　“明白！”
　　闻择坐在印河的背上，很快来到到了宝方山附近，看着那冲天的火光，才明白这场火有多迅猛。
　　部落里的兽人几乎都变成了兽形，在拼命地挖着防火带。
　　这个防火的办法，还是闻择教他们的。
　　亚兽人们也在用工具，一趟趟帮忙运着土。
　　有人察觉到风向要变了，闻择立刻组织兽人，去新的方向砍树。
　　他自己同样拎着工具，对着大树砰砰地砍着。
　　所有人都在和时间赛跑，落后一步，整个山南部落都要毁了！
　　闻择喊着：“再快一点！风向马上变了！”
　　“族长！我们这边有缺口，需要水！”
　　闻择深呼吸一口气，做出了个决定：“把所有水都扑到那边去！”
　　大家一震：“留着喝的那些水也要用吗？”
　　闻择当机立断：“用！”
　　人们咬着牙，听了闻择的话，浓重的悲伤，却涌上了心间。
　　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池子里的水用光，作物保不住，没有吃的喝的，他们就真的要离开这片土地了……
　　终于，在大家的努力下，山火被隔绝了开来，等烧到没东西可烧时，自然就会灭了。
　　闻择带大家到了安全地带，鼻子已经被烟呛得嗅觉失灵了，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
　　“留几个人，和我在这里看着，其他人先回去休息吧。”他哑着嗓子说。
　　大家心疼地望着他：“族长，你也累了很久了，你回去吧，我们在这就行。”
　　“是啊，有事我们及时通知你。”
　　闻择摇了摇头：“我要留下来。”
　　其他人拗不过他，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明明灭了火是好事，可是一想到水都用光了，没人能高兴得起来。
　　不少人都抱了最坏的打算：整个部落迁离这个领地。
　　闻择很累，腿一软，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
　　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虫卵要怎么解决？
　　短时间可以从别的部落运水来喝，之后呢？
　　再旱一个秋天，收不上来粮食，冬天大家真的就只能等死了。
　　想来想去，路似乎只剩下一条了。
　　他抬起头，望着天边黯淡的星星，眼前浮现了卓穆的脸，心情格外难受。
　　要是他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疲惫地撑到山火熄灭，他眼皮越来越沉，黑暗一点点地将他吞噬，他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的，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闻择，醒一醒。”
　　像是卓穆的声音，好温柔。
　　还有人说：“族长太累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抱着他的臂弯紧了紧，耳畔的声音消失了。
　　闻择很努力也没睁开眼，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入目是熟悉的房梁，周围是他习惯的摆设。
　　回家了？是部落里的人把他送来的？
　　他在梦里似乎听到卓穆说话了……
　　他的嘴也不干，有人在他睡觉的时候，给他喂了水喝。
　　部落里有水用了？
　　这么想着，闻择侧耳去听，有什么打在玻璃上的声音，一下下的，很熟悉。
　　等等！这不是雨声么！
　　闻择猛地清醒了，掀开被子，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往窗边跑。
　　越是靠近，雨声越是清晰。
　　下雨了！？他不是在做梦吧？
　　正要开窗，一只冷白的手，从他身侧伸了过来，把窗子摁住了。
　　闻择扭头一看，卓穆正垂眸望着他。
　　“是下雨了，下得还不小。”卓穆先说了闻择最关心的话，随后一个拦腰，就把人抱了起来，放在床边。
　　“先把鞋穿上，再披件衣裳，我领你去门口看。”
　　说着，卓穆半蹲着，把他的脚擦干净，帮他穿上了鞋。
　　闻择宕机了几秒的大脑，这才开始运转，张了张口，惊讶地问：“卓穆，你回来多久了？”
　　穿鞋的时候是他没反应过来，见卓穆还要帮他穿衣裳，闻择不好意思地连声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吧。”
　　卓穆没坚持，把衣裳递给他，回答道：“我回来两天了。”
　　闻择瞪大眼睛：“那我睡了多久？”
　　“快三天。”
　　“……天啊。”
　　等他穿好衣裳，卓穆带着他往外走，和他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我们到了雪海部落后，我就隐隐感觉到有雨过来了。因为要砍草，我们才晚回来了半天。”
　　“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听其他人说你很久没休息了，我就没再叫你。
　　“你睡觉的时候，我喂你喝了些面汤。”
　　闻择点头：“我当时听到你的声音了，但是眼皮太沉了，我没醒过来。”
　　印河见闻择醒了，激动得嗷了一声，跳起来说：“哥，你终于醒了！我马上去烧水，把做好的食物热上！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他头也不回地跑到了厨房去。
　　很快，闻择二人走到门口，推开了门。
　　大雨冲刷着天地，雨雾洗涤了炽热和灰尘，带来了生机与希望。
　　闻择伸手接着甘霖，哽咽道：“太好了，真的下雨了，咱们部落撑过来了。”
　　“是的，”卓穆也很高兴，凝望着他，“你睡醒的时机也很巧，这场雨刚下没多久，就像是在迎接你。
　　“还有我，我也在等你醒来。”
　　闻择吸了吸鼻子，伸手重重抱住了卓穆。
　　他被烟呛到的鼻子恢复了，也能感觉到，往后还会有雨水落下。
　　天气变得正常，这场煎熬的旱灾，是真的过去了。
　　哗哗的雨水灌满了河床，填上了枯井。
　　万物都在感受着雨水的滋养，迅猛地恢复着生命力。
　　等雨停了，他们再兑灰水，把虫卵杀一杀，作物也保住了。
　　想到这，闻择下意识地蹭了蹭卓穆的胸口，说：“田里今年有收成，但野外的情况估计不会太好。这么长的旱季，植物就算撑过来，也很难结果子。”
　　卓穆轻拍他的后背：“田里能有收成，已经很不错了。咱们有食物救急，不缺水了，可以开窑烧陶、烧砖、烧玻璃，去和其他部落做交易，撑过今年不是问题。”
　　是这么个道理。
　　这次的旱灾，也让更多的人认识到，有存粮的重要性，关乎到一个部落的存亡。
　　周围几个部落，都努力在攒种子了。
　　闻择展颜一笑：“你说的对。最难的一关，咱们已经过去了。灭火的时候，我想到要带着咱们部落的人去别处安家，就很难过。我真的不想离开这里。”
　　卓穆垂头，眼眸一顿，满是心疼。
　　“就算咱们决定要走，也没哪个部落，会一下子接收咱们这么多人。到时要么是饿死，要么是战死……不会有好下场。”
　　卓穆深深地凝着他，低声说，“闻择，是你带我们坚持了这么久，给了我们生的希望，救了我们。部落里今年的日子这么难，却没有一个人饿死。大家都很感激你，真的谢谢。”
　　他话语中的郑重，直直地戳中了闻择的心。
　　他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定定地望着他。
　　卓穆摩挲着他的脸颊，眼中的爱意和喜悦，完全藏不住。
　　“还有，听你说不想离开这里，我真的很高兴。”
　　闻择未语先笑：“因为这里是我家啊。”
　　卓穆：“可你以前，有别的家。”后面的话，他说得艰涩，“我总是怕你哪天会离开了……”
　　闻择听出了他的恐惧，立刻把他抱得更紧。
　　“我和你说过的，我在那个世界，已经没有亲人了。比起那里，这里有我爱的人，有我努力的一切，有我想过的生活，有我要承担的责任。卓穆，我不会走。”
　　卓穆勾唇笑着，虔诚地低头，碰了碰他的额头。
　　“闻择，我爱你。”
　　是爱，也是信。
　　闻择闭上眼睛，耳畔除了雨声，爱人的心跳声，也更加清晰。
　　他们的两颗心，离得是那样近。
　　“我也爱你。”
　　雨还在下。
　　水滴溅在地上，激发出带着泥土芬芳的淡淡雾气。
　　浅白的薄雾由风吹起，拂过所爱之人的衣角，轻吻过他们的眼角眉梢。
　　又蹁跹上升，与更高处的甘霖汇合。
　　厚重的云层悬在高远的山巅，蓝天的乌色面纱静待揭开。
　　干涸的大地得到滋养，心灵的疮痍被抚平。
　　这片宁静和乐的土地，将再次迎来富足与幸福。
　　爱意如此绵长。
　　它看似脆弱，实则强大。
　　它会伴生出勇敢、团结和坚定，会让笑意重回到脸上，更会带着大家，迈向更美更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