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O被直男室友盯上后   作者: 木旦旦   简介:   求问:omega意外身穿到没有abo的世界里怎么办?   陶然表示:那就做一个普通人融入新环境吧。   不过正努力融入新环境的陶然,最近遇到了一个烦恼。   他的校草室友祁予霄,面容冷俊、肩宽腿长,每一处都完美踩中了陶然的审美取向。   若是放在abo世界,那简直是妥妥的s级alpha。   这也导致了陶然总是下意识地把对方当成alpha。   第一次见面,他直接被激起了发情期。   后续症状表现为不敢和祁予霄对视,说话紧张结巴,看到对方的脸和腹肌胸肌会脸红。   偶然听说祁予霄还是个恐同直男,陶然更不敢和他接触了,直到——   某个深夜,他那位向来冷酷寡言的室友猝然贴近他,坦言自己患有严重的睡眠障碍,只有闻到他身上香味才能入睡。   陶然心软良善,思来想去后还是决定对室友施予一些帮助。   具体方式是,多和室友贴贴,让他尽快被自己的信息素腌入味……   *   两人接触渐多,成为朋友后,关系愈发亲密。   随之新的烦恼又来了。   陶然发现,祁予霄好像有点太喜欢他的信息素了。   经常就抱着他又吸又啃,一起睡觉只是基操,有时甚至连他擦过汗的纸巾都眼馋地想闻闻。   这些行为暧昧得简直超出了直男的范畴!   可祁予霄又对他很好,及时发现他低落的情绪,帮他赶走变态骚扰者,还经常买好吃的投喂他……陶然难以抑制地心动了。   清楚地知道对方是恐同直男,他只好黯然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直到某天,陶然意外陷入发情期,大脑迷糊,不由自主地又把祁予霄当成了alpha,缠着对方要了一晚上的标记。   醒来后他追悔莫及,生怕被祁予霄抓起来给揍一顿,腰酸背痛地爬起来想要溜走。   谁知刚想下床就被一双大手捞了回去,男人温热的鼻尖贴在他的后颈细细嗅闻,不知餍足地低声说,“宝宝,我们再来一次你说的标记。”   陶然(疑惑)(挠头):不是很懂,请问你们这边的直男都是这样的吗QAQ   陶然:还有,祁予霄怎么比他还像是在发情期啊!!!?   痴汉不自知的直男酷哥攻VS社恐漂亮乖巧omega受   *受最后会退化成普通人,只保留部分信息素   *攻有睡眠障碍,受的信息素能帮助他入睡   *逻辑废,大学日常流,双初恋甜宠he~   *原名《漂亮O表示不懂你们直男》 第1章   宿舍浴室。   陶然打开花洒,冷水如雨般淅淅沥沥地落下,很快将身体全部打湿。   寒意从湿透的衣服侵入肌肤,身体明明已经冷得打颤,但体内窜起的火却如何都浇不灭。   反而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来自生理的渴望不断滋生放大,迫使他的呼吸愈发急促,气息灼热,四肢发软。   实在站不住,陶然只能攀着墙壁,慢吞吞地蹲下坐到地板上。   滚烫的皮肤接触到瓷砖的凉意,陶然鼻子舒服地发出一声轻哼。   意识沉睡前,他泛红的脸颊本能地蹭了蹭墙壁,任由冷水不断冲刷身体。   ……   不知过了多久。   浴室门被人在外面敲响,陶然一下被惊醒。   “陶然,陶然?”是室友卓强的声音。   “我在。”   陶然的声音沙哑低弱,他虚喘着气,手掌攀住墙壁,作势撑起发软的身躯,“你要用浴室吗,抱歉我这就出来。”   “不用不用,我就是看你好像在浴室里呆了一个多小时了,叫你一声看你是不是晕倒了,你继续洗吧,我先去打游戏了。”   一个多小时……   陶然心想,在发情期时泡冷水果然管用。   此前他还处在发情期最难熬的阶段,淋了一个多小时的冷水之后,他感觉发情热都已经退散得差不多了。   但头还是晕晕沉沉的,陶然从地上爬起来,关掉花洒。   用毛巾擦干身体,换上刚才有拿进来的睡衣,又取下一条新的毛巾,陶然边擦头发边打开门,走到与浴室联通的阳台。   这时阳台隔断的玻璃门突然被推开,陶然猝然与来人迎面相撞。   对方的身形高大,挡在门框处压迫感极强,身高差距让陶然必须抬起下巴才能和他对视。   “你、你也要洗澡吗?”   陶然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睛像水洗了般澄澈纯净,肤白似玉,带着洗澡后湿湿的水汽,嘴唇异常红润。   祁予霄眸底漆黑,罕见地在陶然的脸上多驻留了几秒,极轻地皱了下眉,但很快又敛平,“嗯。”   陶然不禁怀疑,大学开学一个多月了,这位高冷寡言的校草室友是不是还没能把他的脸和名字合着记一块呢。   反应过来,他后退一步,侧身让路:“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吧。”   “刚回。”   祁予霄简洁回道,说完便走入浴室。   陶然从阳台进到宿舍里,身体猛打了个颤,仿佛踏入了冰寒极地。   抬眼一看,挂在墙壁的空调正呼哧呼哧地运作,冷风口冒着白雾,温度赫然显示为16度。   苏家良和卓强两个室友赤身光膊打着游戏,偶尔闲聊几句。   “今天祁予霄咋回来啦?不是在外面租房子住了吗?”   “好像说是满课,就直接回宿舍休息了。”   捋了捋手上冒出的鸡皮疙瘩,陶然伸手把玻璃门给关好。   “陶然你洗好了?”游戏刚好结束一局,苏家良循声抬头,惊声问,“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   陶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蛋,果然很烫,他有些心虚地解释,“应该不是生病,洗澡洗的。”   他用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头发,走回自己的位置。   卓强的床位最靠近玻璃门,陶然经过时,他突然抬头,一连猛吸了几口空气,挠头奇怪道,“哎我们寝室怎么突然变香了?”   苏家良目不转睛地看手机,随意接道:“好像陶然每次洗澡出来都贼香。”   闻言,陶然愣怔,整个人僵在原地,忐忑不安地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扯紧手里的毛巾。   “这沐浴露味道真挺好闻的。”   卓强好像没有多想,但他越闻越上瘾,大吸几口空气,然后好奇地问,“陶然,你用的什么牌子的啊?”   陶然慌乱地避开了卓强的视线:“我、我随便买的。”   卓强:“这样啊……”   苏家良激动的声音突然响起:“开局了开局了,卓强速来。”   “好嘞!”   这个话题被覆盖过去了——卓强和苏家良又开始了新一局游戏。   陶然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坐回自己书桌前的椅子上,手里的毛巾已经被他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他皱起了眉头,神情露出一丝苦恼。   该怎么告诉室友,其实那不是沐浴露的味道,而是他的信息素呢?   一定会被当作神经病关起来吧。   但就是如此匪夷所思、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陶然原先生活在ABO世界里。   他十二岁时分化成Omega,但后脚便被查出天生腺体缺陷,医学上判定为终身无法受孕。   一个没有生育价值的Omega,顺理成章地成为弃子,直到家族企业出现问题,急需联姻去拉拢资金合作,陶然才被他们从遗忘的角落里找出来。   后来就是堪堪十七岁的他被家族迫不及待地推到手术台上,进行一场成功率仅有百分之四十的腺体手术。   手术失败,再次睁眼,陶然发现自己穿越进了这个陌生的新世界里。   在这个新世界,男女是第一性别,没有ABO之分,没有腺体和信息素。   用陶然自己的话来理解是——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beta聚集地。   社会阶级的分类少了AO基因的参与,每个人活得相对更平等和自由。   陶然不用再因为腺体缺陷终生不孕而惨遭歧视和冷落。   但坏消息是,陶然仍然是个omega。   腺体仍然嵌在他的后颈,源源不断地散发着信息素,发情期也依然伴随着他。   他努力地想融入新世界,但发现自己终究是个异类。   ……   等待游戏的须臾间,苏家良抬头,一眼便瞧见了陶然正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在发呆。   他开口提醒:“陶然,你还不快把头发吹干,不然又要感冒了。”   “哦,好的。”   下沉的神绪被叫唤回来,陶然起身拿吹风机,插电吹头发。   等吹完头发,陶然感觉自己身上的信息素味道淡了下来。   至少没有刚刚那么浓了。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抑制剂,陶然只能任由身体里的信息素逸散出来,好在他的信息素味道不是太强烈张扬的类型,日常生活里他只是比寻常人多了股体香,完全可以用香水等借口糊弄过去。   但信息素是会波动的,陶然每次洗澡或者经历发情期的时候,信息素浓度会升高,有时候经常会弄得满宿舍都飘散他的信息素味道。   庆幸的是,与他共处一室的大学室友们都没有嫌恶这个香味。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开门的动静,陶然下意识的闻声看去。   祁予霄刚洗完澡出来,全身只穿了件灰色休闲短裤。   头发湿漉漉的,发梢处凝聚的水珠往下滚落,流经胸膛和腹肌,最后汇聚到人鱼线上,消失在裤延边处。   青年肩宽腿长,露出的肌肉线条完美流畅,但不过分夸张,和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毫无征兆地出现,给人的视觉带来极大的冲击力。   陶然怔然,脸颊慢慢浮上了热意,视线局促地上移,正好撞入对方冷淡漆黑的眼睛。   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陶然慌忙转回头,以避开对视。   过了几秒,祁予霄突然轻啧一声,微拧着眉,叫了声“卓强”。   “咋啦?”卓强抬起头,狗腿道,“霄哥有何吩咐?”   “空调调高点。”   卓强看向空调,猛然惊讶,“我去,晚上回来热死人,我就把温度调到16度了,竟然忘记调回去了。”   苏家良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胳膊:“我说今天怎么格外冷呢。”   “这难道不是因为你一直光着膀子?”   卓强无语回道,他赶紧拿起空调遥控器“嘀嘀嘀”地调高温度,头转向陶然询问道,“陶然,没冷到你吧?”   陶然还沉浸在刚才的冲击中没缓过神,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来,“没、没有。”   卓强这才放下心,“那就好。”   他们三个都是火气方刚的小伙子,空调开多低都能接受。而陶然比较特殊,他的体质比一般人都不耐冷,刚来宿舍时就被空调吹感冒了好几次。   但他性格温吞胆小,很害怕麻烦别人,生病了不敢和室友说,也不敢和导员请假,只是忍着不适坚持去上课。   结果某天晚上,他在阳台晾衣服的时候,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着实把卓强和苏家良给吓了个半死。   大家得知后都愧疚不已,之后每次开空调都会格外照顾他,比如苏家良刚刚还特意提醒他快吹干头发。   不过今天陶然并没有觉得空调很冷。   他总感觉身体内还残存着一些代谢不出去的发情热,尤其是刚刚看了祁予霄半裸的身子之后,一股奇怪的感觉萦绕周身。   他决定转移注意力,翻开了摆在书桌上的教材课本。   他们宿舍是混寝,陶然是美术专业的,卓强和苏家良分别学的法学和计算机,祁予霄则是金融专业。   据说是这四个学院排宿舍时都刚好有一个倒霉蛋被剩下来,于是学校就把这四个倒霉蛋给集中在了一个宿舍。   陶然无意间把教材翻到了有人体例图的页面。   他眨了眨眼,不知为何又联想到了祁予霄的身体,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又出现了。   悄无声息的,陶然开始偷偷观察寝室里的人。   苏家良去洗澡了,卓强还在光着膀子打游戏,祁予霄套上了件黑T,头发半干,姿势随意地挨着座椅,两条腿长长地伸出来,面无表情看手机。   目光触及到对方的手,很大,白皙的皮肤下血管微微凸起,指节修长分明,陶然拿起来觉得屏幕很大的手机,而他只需微拢着就能完全掌掴。   心跳蓦地放快,陶然做贼心虚般移开视线。   转而看向卓强,心跳恢复正常。   再次瞄向祁予霄,这次看到的是他的侧脸,手机屏幕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但侧脸轮廓依旧俊朗分明,五官深邃立体,没被光亮弱化半点。   陶然感觉喉咙干涩,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心脏好像要跳到嗓子眼了。   再看卓强……   结果鬼鬼祟祟地偷瞄被卓强突如其来的抬头给抓到了。   “陶然,你有什么事吗?”   陶然看着他光着的上半身,结巴地找借口:“额、就是,你多穿点,小心着凉。”   “不会的,我火气比较旺,从小到大基本没感冒发烧过。”卓强颇为得意道,“你也可以去运运动健健身,增强体质,我最近就有运动,看哥的身材还不错吧?”   说着,他眉飞色舞地给陶然摆了一个健美秀肌肉的pose。   陶然:“……”   心跳已跌回正常水平,陶然还是很给面子地点点头,违心地“嗯”了一声,随后转回身老实坐好。   测试结束。   这个世界,男女是主流异性恋,性向是男性alpha的陶然应该属于同性恋。   虽然他从ABO世界的异性恋变成了新世界的同性恋,但取向审美这一点不会因为称号的改变而改变。   陶然仍然喜欢男性alpha。 第2章   前世的陶然和alpha接触的机会不多,但因为学的也是美术,描摹和研究过不少alpha的身体,有着一套独属于自己的偏好审美。   可以说,祁予霄的长相完全踩在他的审美点上。   脸是深邃偏冷的凌厉感,身材极具美学且富含力量……   可惜没生在abo世界里,不然肯定是个s级alpha。   不过在这个世界,祁予霄的受欢迎程度也很夸张。   他从入学开始就备受瞩目,凭借着优越的外形,军训期间学校论坛几乎被他的军装照刷屏,传至网络平台更是火出圈。   热度持续到军训结束之后都不见减小,大一正式上课时,还有好多外校的人慕名前来围观拍照,甚至还有的追到宿舍门口表白。   也是因为这样,室友和周围宿舍的人都难免遭受骚扰,于是祁予霄在开学半个月后就在外面租了套公寓,搬出去住了,不过一周有偶尔两天满课的时候会选择在宿舍休息。   而恰好陶然暑假意外从楼梯摔下,导致脚骨折,申请了军训免训,开学半个月痊愈后才勉强能来上学。   他来的时候,已经基本见不上这位校草室友了。   目前两人对彼此都还很陌生,说话拢共不超过十句,连微信都没加上,只共同进了寝室群。   最重要的是,祁予霄实在太冷了,身量极高,周身总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作为一个社恐,陶然对于这类人有种天然的畏惧,下意识地不敢接触。   已经晚上十一点了,窗外夜幕漆黑,月亮高照。   陶然产生了一丝困意,于是想爬上床睡觉。   谁知手刚抓住扶梯时,侧面的光线忽然被挡住,投下一片灰影。   陶然奇怪地侧目看去,谁知视线和祁予霄迎面对上。   青年的骨相十分立体,鼻梁高挺,深眉压眼,眼尾上挑宛若一把弯刃,是很直白锋利的英俊。   陶然呆了好几秒,耳廓悄悄染上红色。   这张脸真的好帅啊……   蓦地想起来他们的床是同一侧的,共用一把梯子,陶然下意识地松开抓住扶梯的手,把梯子让给他,“给、给你。”   “你先上。”祁予霄却淡声应。   “哦、好。”陶然没在推脱,转正身爬了上去。   也不敢让祁予霄多等,他的动作比往常加快了许多,这无意间掀动了周围的气流,他身上的味道随之轻飘飘地荡漾开来。   好香。   祁予霄的第一反应。   他撩起眼皮,去寻找散发香味的源头。   抬眼便看到陶然穿着一套米白色的睡衣,皮肤莹白,四肢关节处泛着淡淡的粉色,上衣很宽松,伸高手攀着扶梯时,不小心露出了一截细薄的腰。   这股香味随着他坐到床上,拉上床帘,而明显变弱了。   随着最后一缕残存的香味消散,再次呼吸,就只剩下了寡淡无味的空气。   祁予霄莫名心生一阵烦躁。   *   翌日清晨。   陶然今天早八,闹钟一响就醒了。   起床掀开床帘,看到室友都还在睡梦中,他便轻手轻脚地下床。   洗漱完,再简单地收拾好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关门,生怕吵醒室友。   吃完早餐来到阶梯教室,陶然选了一个位置稍前、但最靠墙的位置。   和往常一样入座之后,陶然掏出课本摆好。   但今天却出现了另一道声音:“你好同学,你旁边可以坐人吗?”   陶然愣了数秒,抬起头,一个长相白净秀气的男生进入视线,正友好地微笑问他。   有些意外,但陶然还是点了点头。   男生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眼里克制着兴奋。   坐下来后,他朗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许嘉礼。”   陶然有些雾水,但还是礼貌道:“你好,我叫陶然。”   “我知道你,陶然,你是美术二班的嘛,我一班的。”徐嘉礼笑嘻嘻地凑近乎。   “……哦”陶然点点头,手指扣了扣掌心。   他的性格本来就比较内向,不善主动社交,加上住的是混寝,平时和同专业的同学接触甚少,基本上都不熟。   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陶然安静地垂着脑袋看手机。   而另一边,徐嘉礼正暗暗地观察着陶然。   窗外树叶金黄,阳光透过枝桠穿进教室,轻盈柔软的曦光落在陶然乌黑柔顺的头发上,照的他皮肤白到几乎透明。   青年气质干净无害,眼型偏圆润,唇形饱满,天生带点微笑弧度,只是远远一看就漂亮得惊人。   如果不会被当成变态的话,徐嘉礼真的很想立即把陶然扛回家当等身bjd娃娃放到展示柜里。   旁边的人视线越来越灼热,陶然有些坐立难安。   反复纠结良久,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请问,我的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徐嘉礼神情格外认真:“是有点东西。”   陶然:“?”   徐嘉礼:“有点好看。”   陶然:“……”   “哈哈哈哈哈。”徐嘉礼丝毫不尴尬,反而对于陶然竟然主动和他说话很是受宠若惊。   美术学院的男生比较少,基本都被分配到了同一楼层临近的几间宿舍里,大家每天出入都能碰面,加上军训也是一个营的,大家很快就都混眼熟了。   直到正式上课的时候,专业课的小班里突然进来一个很白很漂亮的男生,起初大家都以为他是犯迷糊走错教室了,直到听见老师点名时他应了声“到”,他们才知道原来陶然也是他们专业的,只是军训的时候受伤申请免训了,并且住在混寝,非上课时间压根见不着面。   加上陶然从来都不主动和他们说话,总是独自游离在人群之外,于是大家就对他有了孤僻不好相处的印象。   徐嘉礼抓住机会挑起话题,凑近了点说:“我听学长学姐说,这课的老师超级变态,之后会发很多小组作业。”   “真的?”陶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百分百保真。”徐嘉礼语气断定。   陶然眨了眨眼,“那、那这位老师的小组作业,可以一个人自己完成吗?”   徐嘉礼笑着问:“你猜他为什么叫小组作业?”   陶然一时语塞:“……”   “这样吧。”徐嘉礼提议道,“我和你一起,两个人也是个小组了,以后作业我们一块完成。”   说着,他眼神期待看向陶然,“你觉得怎么样呢?”   陶然心里纠结了一会儿。   他不想和太多人社交,也不想在分小组的时候落单,在这种情况下,先找好一个搭子组队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想着,他点了点头,“好,我们一块组队。”   “真的吗?”徐嘉礼惊喜万分,眼里迸发出一道兴奋的光亮。   旋即他果断掏出手机,乘胜追击地递给陶然一个二维码,“那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什么事情方便联系。”   啊?   陶然忽然有些懵。   怎么突然快进到加微信好友了?   “之后小组作业肯定要交流沟通的,加个微信好联系点。”   徐嘉礼目光灼灼,“你方便吗,我扫你也行。”   “方、方便的。”陶然打开手机。   完成加好友的动作之后,陶然想了想,决定再次确认:“那个,我想问一下你确定这个组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徐嘉礼认真注视陶然几秒钟,蓦地了然一笑,拍胸膛保证道:“我保证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加进来。”   陶然这才放下心,上课铃声恰时响起,老师准时进入教室,两人便结束了谈话。   徐嘉礼美滋滋地拿到了陶然的微信,心想,那些说陶然是清高孤僻不合群的,肯定是一上来就鲁莽地搭讪或者一开口就是要联系方式的人,被拒绝后破大防才传出来的谣言。   陶然分明只是一个长得漂亮、性格有点慢热的社恐而已嘛。   *   下午下课,陶然买完饭回到宿舍。   落地窗帘被拉的很严实,整个宿舍光线昏暗,一片幽寂。   没看见人,卓强和苏家良现在应该都还在上课,而祁予霄今天应该不会回寝室了。   陶然莫名地松了口气。   可能实在是不熟,他和对方呆在一个空间里都会莫名紧张。   陶然把饭放到书桌上,放下书包,打开台灯准备享用晚饭。   一打开包装盒,美味的炒饭香便扑鼻而来,把一整天上课的疲惫全都驱散掉了。   总觉得台灯还是有点暗,于是陶然又去把玻璃门的窗帘给掀开了。   阳台外灿烂的落日余晖瞬间灌满室内。   陶然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还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比较放松快乐!   炒饭有些咸,陶然吃了一半就饱了,觉得口非常渴。   他拿起桌上的马克杯,起身准备去接杯水喝。   谁知道这时脚步一个趔趄,陶然整个人重心偏移,上半身猛地摇晃,一不小心就松开了手。   “砰——”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   马克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   还没来得及心疼杯子,紧接着头上方“唰”的一声响起。   陶然整个人愣住,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隔壁床刚刚紧闭的床帘被掀开,祁予霄正坐在床头上,冷着脸把遮在眼睛上的眼罩给摘下,头发弄得有些乱,露出了锋利的眉眼,眸底漆黑如潭,掠过几分不耐。   因为被声响吵醒,此时他眉头蹙起,脸色看起来很臭。   祁予霄?   陶然愣在原地,惊诧地瞪大眼瞳。 第3章   祁予霄怎么会在宿舍?   原来他一直在床上睡觉吗?   看起来像是被他吵醒的样子,模样比平常还要凶。   回想起自己回来的一系列动作,拉窗帘的声音、打开外卖盒的声音、还有摔杯子的声音……   顷刻间,一万个“完了”循环在陶然的脑海中。   “对、对不起,我是不是吵到你了?”陶然神色慌张,急忙地解释道歉,“我真的不知道宿舍里还有人。”   “我回来的时候没看到宿舍有人,还以为你们都还在教室上课。”   “真的很对不起吵醒了你。”   陶然紧张的语言系统混乱,只能像个复读机一直机械重复着“对不起”。   这让祁予霄睡眠不足的大脑变得钻疼。   他眉头紧蹙,忍不住打断:“别说了。”   他声音低沉,面无表情时周身的气压很低,即使语气平缓,但还是让人感觉到了冷漠和不耐烦。   “……”陶然瞬间噤声,垂下脑袋不敢看他,脸色变得有些白。   这下真的完了,他和祁予霄的关系本来就已经够尴尬的,现在还惹到他不高兴了……   以后的每个星期三下午,哦不对,以后每次回宿舍时,他一定要先再三确认宿舍里有没有人在睡觉。   虽然现在的气氛有些微妙,但让马克杯碎片一直洒地上,也不是个办法。   陶然做足了可能再次被凶的心理准备,但出声时尾音还是忍不住颤抖,怯生生地问:“那个……我可以先去把我摔碎的杯子打扫一下吗?”   见祁予霄不说话,他紧忙补充,“我保证会很小声,不会再吵到你睡觉的。”   祁予霄眼神很淡地看了他一眼,丢下了一句“随便。”   然后再次“唰”的一声——他又拉上了床帘。   宿舍又陷入了寂静,隐隐约约能听到祁予霄有些烦重的呼吸声。   陶然动作极轻地捡起马克杯碎片,连放入垃圾桶时都是小心翼翼的。   剩下的碎渣也不敢去拿扫把扫,只能扯几张纸巾擦起来扔垃圾桶。   祁予霄现在估计准备再次入睡中,再发出一点声音都可能会引起他的不爽。   陶然想了想,便拿起今早换下挂在椅背上的睡衣,就着玻璃门那个本来就张着的一个小小缝隙,侧着身子缓慢地蠕动出去。   洗澡的水声都尽量地开小,生怕吵到了祁予霄睡觉。   今晚陶然洗了个热水澡,从浴室出来时皮肤都蒸腾着热气,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   他拿着毛巾擦拭几下,正准备拉开玻璃门去进宿舍里找吹风机吹头,但下一刻他动作猛地悬崖勒马。   瞧他这脑子,差点又忘记宿舍里还有个睡觉的祁予霄了。   和出去一样地蠕动回到宿舍里,陶然只能拿着毛巾又擦了几下头,然后湿着头发正襟危坐在椅子上。   无聊地玩了会儿手机,陶然目光移到了自己的手臂上,突然凑过去嗅了嗅。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晚他信息素味道有点浓。   难道是昨天发情期刚结束,体内的信息素浓度还没来得及降下来?   又或者是刚刚洗了热水的原因?   温度比较高,气味更容易散发出来?   *   祁予霄躺在床上,眼睛轻阖上。   床帘的遮光性很好,光线足够黑暗,室友也安静下来没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但是他还是迟迟未能入睡。   其实在陶然回来之前,他都一直是清醒的状态。   之所以掀床帘,只是因为他听到了东西摔碎的声音,起身察看一下情况,不过室友好像误会了什么。   严重的睡眠障碍让他很难入睡,明明大脑已经发出了困意提醒,但神经依然兴奋,对周围的一切感知都格外敏感。   开始以为是自己不适应寝室生活,但后来搬出去住了,他的失眠情况也没有得到改善。   昨晚在宿舍,是他大学开学以来睡过最安稳的一个觉。   他以为是环境的原因,于是在没课的时候便回到寝室里再补一次觉。   但结果是,他在宿舍又睡不着了。   不是环境的原因,那究竟是什么原因?   忽然,祁予霄捕捉到阳台外的很细微的水声,过了会儿,又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可以听出脚步声的主人走路已经很轻很小心了,但是沾了水的拖鞋还是难免发出一点声音。   久久未能睡着,让他大脑神经紧绷,心生烦躁。   这时应该是陶然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走回自己的位置,经过祁予霄床下时,一股熟悉的香味从下飘了上来。   是淡淡的草本味,包裹着果实温润的甜香。   祁予霄向来不喜欢太甜的东西,但这股味道不浓不淡,清新和甜度中和得恰到好处,很轻柔地萦绕在他的鼻息间。   随着呼吸进入他的体内,抚顺了他紧绷不宁的神绪,心情慢慢地平和。   渐渐的,浓烈的困意席卷而来。   在思维切断的一个瞬间,祁予霄进入了睡眠之中。   *   这一觉意外地睡到了晚上十点钟。   祁予霄是被一阵开门动静吵醒的。   估计另外两个室友回来了。   “天杀的水课,一上就是一个晚上,简直浪费老子的美好青春!”   卓强哀声怨哉地卸下书包,动作一顿,闻了闻空气,依然是熟悉的香味,“陶然,你应该洗澡了吧。”   陶然紧闭着嘴巴,但神情有些慌张,晶亮的眼珠子不断地瞄向另一边。   卓强觉得有些奇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刚好看到祁予霄正好把床帘掀开。   他惊奇道:“哎,祁予霄你也在啊,我还以为只有陶然一个人呢。”   “你刚刚在睡觉吗?”他看了看祁予霄无表情的脸,说,“你不会是被我吵醒的吧?”   祁予霄说:“自然醒。”   “那就好那就好。”   听祁予霄的语气,感觉这一觉睡得还挺满意的,陶然也松了口气。   苏家良后脚就回来了,一进门也是和卓强一样怨气满满。   刚想说话,就看见陶然的发尾还是湿的。   他便像个在外辛苦工作一天,回家还要操心孩子的老父亲般,“陶然,你怎么又没吹头发,小心又生病了!”   陶然后知后觉:“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他伸手摸了摸头皮,发现发根已经干了。   “你发尾还湿着呢,赶紧再吹吹。”苏家良苦口婆心道,说着他自己也反应过来,“哎呀我说话怎么像个老妈子呢,不过你真的要小心啊。”   “应该不会这么容易生病吧。”陶然摸了摸鼻子,嘀咕了一句。   这时身旁的楼梯下来一个身影,是祁予霄下床了。   陶然下意识地瞄过去,结果发现对方也正在垂眸看着自己,神情懒倦,但看起来没有刚刚那么冷凶了。   但是陶然还是被吓得立刻转回头,不敢和他对视。   卓强一边哼着歌一边收拾衣服,真想去洗澡,忽然想起比他早回来的还有个祁予霄。   看见祁予霄从床上下来,卓强便问,“予霄你今晚是要留宿舍吗,洗澡没?”   祁予霄看了他一眼,“你先洗吧。”   “好嘞。”   卓强乐呵呵地进了浴室。   洗了一半,卓强的脑袋突然从门缝钻出来,大声喊道:“兄弟们,你们有谁能借借我沐浴露,我的用完了!”   一秒,两秒,三秒。   没人理他。   因为开着空调,玻璃门被关紧了,大家在宿舍里各做各的事,谁都没听见他的召唤。   卓强气呼呼的一个个点名:“苏家良、祁予霄、陶然!”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陶然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向阳台处,瞅到了卓强探出来的脑袋。   他起身去打开玻璃门,问,“怎么了嘛?”   卓强感动得几乎泪流满面:“陶然,快救救我!”   卓强:“能不能借个沐浴露给我?我的用完了。”   “可以的,你等一下。”陶然点点头,回到自己的书桌前,把柜子里的沐浴露拿去给卓强。   挨在椅子上看手机的祁予霄动作微顿,目光扫了一眼那瓶沐浴露。   卓强感激涕零地接过沐浴露,表白道,“呜呜呜呜还是我的陶然对我最好,爱你。”   “……”   陶然吹干头发后,便觉得有些困了。   他爬上床,盖上被子,还没来得及想一些事,他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直到闹钟准时发出声响,陶然惊醒过来惊醒,手在床铺上摸索着找到手机然后关闭闹钟。   竟然已经第二天了。   今天和昨天一样,全寝室只有他上午满课。   早八使人麻木,从身到心。   陶然像尸体一样在床上躺了几分钟,像只乌龟似的慢吞吞地爬下床。   谁知脚刚落地,大脑袭来一阵眩晕,视线模糊,天地倒转,随之是太阳穴一阵阵的抽疼。   陶然努力扶着爬梯,在原地缓了好久,才好了一点。   去教室上课时,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唾沫横飞。   台下的陶然昏昏欲睡,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第三排靠窗那位白衣服的同学,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教室里的同学齐刷刷地看向他,陶然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老师点了他。   一个人上课的弊端在此刻完全展现,陶然压根没听清问题是什么,旁边也没人能提醒他。   在全班人的注视下,陶然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脸颊和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好在老师也不想过多为难:“坐下吧,认真听课。”   陶然坐下,用手背碰了碰脸蛋,又烫又热。   但没起疑心,他强撑着继续听课。 第4章   终于熬到了中午。   回到寝室,陶然这次特意很认真地检查了一翻——没人在,祁予霄的床也是空着的,大家应该都去上课了。   混合寝就是这样,大家的专业不同,课表随之差异很大,甚至有上课时间完全错开的情况。   从今天起床开始,陶然就感觉身体有些不适,但被一上午繁忙的课业压了下去。   现在刚放松下来,这股不适感又卷土重来。   大脑变得沉重,鼻子好像被堵住了,有些呼吸不上来。   陶然想他应该是感冒了。   前天他在浴室里冲了一个多小时的冷水,然后又一直在空调房里吹冷气。   昨天因为害怕吵到祁予霄睡觉,一直不敢用吹风机。   应该就是那时候着凉了。   好在有前几次感冒的经历,让陶然时刻备着感冒药。   翻找出感冒药,就着白开水服下,药效很快发作,困意侵袭而来。   陶然眼皮险些睁不开,换上睡衣后边爬到床上,躺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睁眼,第一感觉就是头痛欲裂。   随之是口干舌燥,鼻子堵得呼吸困难。   陶然揉了揉眉心,身体的病症并没有服药和睡眠而消退,反倒是加重的趋势。   是不是药吃少了?   在床上如躺尸般缓了好一会儿,等头没那么痛了,陶然艰难地爬起身,掀开床帘。   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宿舍依然很安静。   不知是谁的台灯开了,微弱暖黄的灯光幽幽地照亮整个宿舍。   第一反应,有人回来了?   现在的脑袋光想这些就已经抗议怠工了,陶然没法深思,掀开被子,动作极为缓慢地爬下床。   站好一看,发现回来的人竟然是祁予霄,他头稍侧过来,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是他的错觉吗,总感觉最近祁予霄回宿舍的频率变高了。   “你回来啦。”陶然有些不自在地打招呼。   但一开口,他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给吓到了。   祁予霄好像也发现了,皱着眉看他,开口:“你怎么了?”   “就有点感冒,我再吃点药就好了。”陶然吸了吸鼻子,说着,他打开抽屉去翻感冒药。   可明明是没多久刚放好的东西,这次却怎么也找不到。   陶然弯着腰来回反复地找,东西被翻得乱糟糟的,无意识地自言自语:“刚刚就放在这里啊,现在怎么找不到了。”   “难道我记错了吗?”   人在生病的时候,情绪总是格外脆弱,陶然无由来的涌起一股委屈。   他找着找着愈发着急,最后像只无头苍蝇般,决定打开衣柜,想看看是不是刚刚脑子混乱放错了。   但刚触碰到衣柜的把手,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他的手臂,顺而制止他的动作。   那只手掌心燥热,手指修长有力,很轻易地就圈住了他的手臂,陶然呆愣地抬头,祁予霄俨然站到了他的旁边。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底如稠墨般浓黑,动作很轻地就拽下了陶然的手,然后用手背去碰了碰他的额头。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陶然本来就卡顿的脑子彻底给整短路了,心跳莫名砰砰加快。   几秒后,祁予霄将手从陶然的额头撤离,语气极淡地告诉他:“你发烧了,吃感冒药没用。”   “发烧?”陶然显然没意识到,他自己也用手摸额头,好像确实有点烫。   他神情迷惘,细声询问:“那、那我吃退烧药?”   祁予霄却没回答,抬脚去按开寝室的大灯,明亮的光线一下让陶然难以适应。   眼睛适应光亮后,陶然看到祁予霄不知从哪拿了个小镜子,递到自己的面前。   陶然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里面的人脸蛋透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涣散无焦点。刚刚一直找不到感冒药,他着急得眼眶有些泛红,氤氲起一层水汽,因为呼吸不畅,嘴唇不自觉轻启着喘出灼热的气息。   陶然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原来他已经病的这么明显了吗?   眼前的人像突然消失,祁予霄撤走了镜子。   陶然还在惊讶中出神,听到对方用冷淡的声音说:   “去医院吧。”   “……”   学校附近就有一家三甲医院,两个人打车十多分钟就到了。   进入医院后,预约挂号排号、找诊室叫医生全是祁予霄一人包揽。   陶然全程迷迷糊糊地跟着。   直到坐在急诊室冰凉的不锈钢座椅上,手背插上吊针,陶然发呆地盯着旁边吊瓶里液体一滴滴流下。   眼看着一瓶药水即将用尽,陶然伸长脖子四处探望,祁予霄去一楼帮他缴费了,他得自己去找护士换药瓶。   “弟弟,别乱动哈。”一位白衣护士拿着新药瓶走过来,动作熟练麻利,三两下就把空瓶子取下换上新的。   “先测个体温。”她笑眯眯地从口袋掏出测温枪,对准陶然的额头。   护士瞧了一眼,“38.5度,刚刚都快四十了,已经开始退烧了,耐心等待吧。”   “嗯。”陶然轻轻点头。   他的睡衣都没来得及换下,只是匆匆地套了件外套就被祁予霄带出来了,宽松的衣服皱巴巴地堆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瘦伶伶、病怏怏的。   护士一下就被激起了怜爱之情,“害,真是个小可怜。”   “现在高中的学习很紧张吧?”护士关心地问,“再打完一瓶估计能退烧了,应该不影响明天上课。”   陶然怔然,解释道:“我不是高中生,已经上大学了。”   “啊?”护士好像误会了什么,“那刚刚陪你来的帅哥是……”   “我的室友。”   护士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哥哥把高中生弟弟接出来看病的呢,原来是室友啊。”   “果然帅哥都是和帅哥玩的。”护士看着陶然的脸,不禁感慨道。   “……”   护士离开一会儿后,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陶然打开一看,是苏家良发来的消息。   苏家良:[陶然这么晚了你怎么没回宿舍啊?]   苏家良:[还有祁予霄,他也没回来,你俩到底哪去了。]   一只手被吊针牵制着,陶然不敢有动作,只能身残志坚地单手打字。   陶然:[我发烧了,来医院打针。]   苏家良:[什么???]   苏家良:[你什么时候发烧的?]   苏家良:[要不要紧啊???]   陶然努力又缓慢地打字回复,但奈何不敌苏家良发得飞快的消息。   苏家良:[自己一个人吗,要不要我过来陪你?]   看着最新的消息,陶然把前面好不容易打的字全部删除,又打了一条新的。   陶然:[祁予霄带我来医院的。]   陶然:[吊了一瓶药水,现在好一点了。]   过了好一会儿,苏家良回复。   苏家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苏家良:[语音]   怎么突然发语音了,陶然好奇地点开,里面传来了卓强痛定思痛的声音:   [小然,对不起,肯定是我前几天忘记把空调温度调高了,害你又生病了,我有罪,我真是个罪人啊啊啊啊!!!等你病好了,我请你吃一食堂最好吃的番茄肥牛米线来赔罪好不好!]   陶然:[好的@v@]   等卓强鬼哭狼嚎完,两个室友后知后觉地发现到什么。   苏家良:[等等,你说是祁予霄带你去的医院???!!]   但陶然以为聊天结束,刚好熄灭了手机屏幕。   像是心有感应般,他抬起头,瞧见去缴费的祁予霄正好走回来。   青年穿着简约的黑t和牛仔裤,在医院冷白灯光下,气质更为冷峻。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祁予霄带他来医院,并替他操办一系列琐碎的看病流程。   甚至在昨天,他还因为不小心吵醒对方惹得生气。   祁予霄在陶然座位前停下脚步,垂眸看他,问,“感觉好点没?”   “感觉好多了。”   陶然如实点了点头,感激地说,“谢谢你陪我来医院。”   “不用。”祁予霄淡淡地敛着眼皮,然后坐到了陶然旁边的位置。   气氛一时变得沉默。   陶然也没再看手机,无聊地继续观察旁边的输液管,估摸着还需要好多时间才能滴完。   有点不好意思再浪费祁予霄的时间陪他打针了。   “那个……”   陶然垂着脑袋琢磨了会儿,犹豫地开口,“我已经退烧了,剩下的自己一个人应该可以处理。”   他轻声提议,“现在时间好晚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祁予霄没答,反问,“饿了吗?”   陶然一时怔住没出声。   不提还好,下午下课后急着回宿舍吃药,陶然没来得及买晚饭,就一直空着肚子到现在。   还真有点饿了。   祁予霄又起身,留下一句“我去买点吃的”便走开了。   过了十几分钟,祁予霄拎着东西回来,递给了陶然一碗小米粥,还有杯热腾腾的豆浆。   “谢谢。”   食物的味道唤醒了陶然的饥饿,他没再客气地接过东西,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暖和的米粥流入空荡荡的胃,大大减缓了身体的不适。   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完,陶然把垃圾都塞进塑料袋里,然后打了一个结。   这时视线里突然伸进来一只手,掌心朝上,泛着健康的红色,指节修长。   陶然困惑地顺着手看向祁予霄的脸。   祁予霄:“垃圾给我。”   “哦、哦。”陶然反应过来,把袋子又打了个死结,才递给祁予霄。   祁予霄拎着垃圾走向不远处的垃圾。   视线忽然有些迷糊,陶然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向祁予霄的背影。   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陶然却觉得祁予霄背后冒出了天使般圣洁的闪闪金光。   祁予霄是要留下陪着他的意思吗?   他好像并没有要打算离开的样子。   再三确认之后,陶然心底缓缓淌过一股暖流。   同时进行了一番深刻的自我检讨与反思。   他之前竟然觉得祁予霄又冷又凶不好相处,简直太以貌取人了!   祁予霄明明是个面冷心热的大好人啊! 第5章   祁予霄丢完垃圾回来,又坐回了陶然的旁边。   已是深夜,习惯早睡早起的陶然很快就困了。倦意让他意识逐渐朦胧,眼皮一点一点地搭拉下来。   输完这瓶药水应该就好了,但估计得到凌晨才能回去。   好在明天上午他没课,不过不知道祁予霄有没有……   陶然困得脑袋顺时针一顿一顿地往下垂,最后落到了一个坚硬的实处。   他被抽去了最后一丝意识,就着那一处陷入睡梦之中。   祁予霄看手机的动作微顿,转头看向搭在自己肩膀上那个毛茸茸的脑袋。   目光下移,是陶然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浓密的睫毛低垂着,鼻子精致小巧,嘴唇是剔透的淡粉色,看起来像娇嫩欲滴的花瓣。   明明之前还是一副很怕他的样子,说话也瓮声瓮气的,现在竟这么毫无防备地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鼻翼间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草本混着果香的味道。   两个人的脑袋离得很近,祁予霄压低了一点下巴,在陶然发丝一指远的距离停下。   味道更浓郁了。   果然是从陶然身上散发出来的。   因为患有严重的睡眠障碍,祁予霄对睡眠环境的要求向来十分苛刻,稍微一丁点的声音都能让他无法入眠。   像这种人来人往的医院,放在以前绝不是一个能睡觉的地方。   但他今天却罕见地,感受到了一丝困倦。   沉浸在轻盈柔和的香味里,他头挨到墙壁上,闭眼入睡。   *   陶然还在睡梦中,右脸突然被人用手背轻轻拍了拍。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脖子长时间歪着挨向一边,变得僵硬又酸痛。   斜眼看去,发现自己竟然靠着祁予霄的肩膀睡着了!   祁予霄黑眸清明,但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低哑:“已经凌晨三点了。”   “啊、哦!”陶然扶着脖子,连忙坐直身,脸颊一热,“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不觉就靠着你睡着了。”   祁予霄垂眸看了眼陶然被压红的右脸蛋,收回视线,道,“刚刚护士已经给你拔针了,你再测个体温,没问题我们就回去。”   陶然抿着唇点头,心中万分羞耻。   他在睡觉时占了祁予霄的便宜就算了,竟然还睡得像头猪一样沉,连护士过来拔针都没有醒!   最后陶然量了体温,已经完全退烧了。   两人一起打车回学校。   夜凉如水,凌晨的校园尚在沉睡,路灯孤零零地矗立在路边,橘黄色的灯光在一层薄雾中散发着光晕,微风轻拂,迎面而来一丝湿润的凉意。   回到宿舍,怕等会儿进去吵到室友睡觉,祁予霄在门前停下脚步。   他递了一包被透明塑料袋裹着的东西给陶然,低声道,“这是医生开的药,一日三餐,记得按时吃。”   “好的。”陶然伸手接下。   沉默半晌,他突然抬起头看向祁予霄,很真诚地说,“谢谢你带我去医院,还陪了我一个晚上。”   “还有前天下午不小心把你吵醒,真的很对不起。”   祁予霄看了他片刻,挪开了视线,“没生气。”   陶然:“但还是很对不起。”   “……”   因为睡眠不足,陶然的眼周泛着酸涨的红,他揉了揉眼,声音疲惫,“我们赶紧回去睡觉吧,你明天有没有早课啊?”   祁予霄没答,用手机解锁后把门打开。   两人动作很小地洗漱完后,便分别爬回各自的床。   从昨天晚上一直折腾到凌晨,陶然身心俱疲,一沾床很快就又睡着了。   再次醒过来,时间已将近中午。   陶然猛地弹坐起来,缓了半分钟,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上午都没课。   松了一口气,这时肚子突然咕咕作响地抗议起来。   卓强和苏家良都去上早课了,陶然爬下床,发现祁予霄的床位也是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他洗漱完,换了身衣服,便去食堂觅食。   阿姨问:“小伙子吃什么?”   陶然认真地看了眼食堂窗口上印着的菜单,“一碗小米粥吧。”   付钱的时候,他动作一顿。   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去医院的车费和医药费用还有晚饭钱都是祁予霄垫付的。   当时他的脑子烧得糊里糊涂的,全然忘记了这回事。   这些费用由他来付才是合情合理的。   陶然向来很怕麻烦他人,更何况他昨晚已经非常麻烦祁予霄了。   越想良心越是过意不去,陶然琢磨着该如何还钱,他思考片刻,打开手机,打算给直接给祁予霄转账。   微信页面跳出来后,他的指尖骤然停顿。几秒后,陶然沉默着把手机放回口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耳朵。   一时太着急都给忘记了,他都还没加祁予霄的好友呢。   这时饭堂阿姨从窗台叫道:“同学,你的小米粥好了。”   “哦好,谢谢阿姨。”   陶然端着粥,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吃完东西回宿舍,陶然又在书桌前一直呆坐着,直到宿舍门再次被打开。   陶然一个激灵,迅速转身看向门口。   卓强和苏家良喘着大气,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来。   “呼、呼、呼,外面热死了,怎么都秋天了还是这么热。”卓强抱怨道。   一抬头发现陶然正坐在寝室里,他连忙关心道:“陶然,你病好了没啊?”   苏家良也追问:“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了。”陶然摇头,如实道,“可能还有一点点感冒。”   “只有一点感冒而已吗,喉咙呢,咳嗽吗?头呢,晕不晕,痛不痛?”卓强一副恨不得把陶然全身毛孔都问候一遍的架势。   陶然再次摇头:“我都没事了。”   卓强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要是你出了什么岔子,我可就是成千古罪人了!”   陶然认真解释:“这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体质太弱了。”   和他一块穿过来的是什么都好,但偏偏是这副不中用的药罐子身体,腺体缺陷就算了,其他大大小小的毛病也有一大堆。   陶然视线越过卓强,看向门口处,空无一人。   苏家良放下手中的外卖,蓦地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陶然,昨晚你还没回我那个消息呢!”   “什么消息?”   陶然记忆有些模糊,心想可能是当时生着病脑子不清醒忘记看的消息,正要打开手机查看一下。   但还没动作他听见苏家良说:“就是昨晚你生病是祁予霄带你去啊?”   “对对对,原来你们关系这么好了啊。”卓强很兴奋地说。   说着他贱笑地撞了撞陶然的肩膀,“如实招来,你们不是不背着我和苏家良偷偷培养感情了?”   “啊?”   明明大家说的都是中文,但陶然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就是你和祁予霄啊。”苏家良说,“之前看你们在宿舍都没怎么交流过,我们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呢。”   “就是说,我们真是白担心了,”卓强说,“之前害怕你们相处尴尬,我们一直都没敢搞聚餐。”   “……”   陶然摸了摸鼻子。   心想他和祁予霄之前果然被质疑关系不和了呢。   卓强笑嘻嘻地揽着陶然的肩膀,八卦地刨根问底:“所以你们俩什么时候好上的啊,藏得这么深,大家都没发现呢。”   陶然:“……”   忽略掉卓强奇奇怪怪的描述,陶然如实回答:“昨晚。”   卓强和苏家良:“啊?”   陶然把昨晚的细节和他俩说了一下。   苏家良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又无比庆幸道:“还好昨晚祁予霄在啊。”   不然要是等到他们下晚课回来,陶然这个迷糊蛋没撑住又晕倒在宿舍里,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的小心脏可承受不住这二次惊吓了。   “话说回来,像祁予霄这种高冷Bking,能立刻察觉到你发烧,还主动把你送去医院……”   卓强手指摩挲着下巴一边分析,神情认真地拍了拍陶然的肩膀,“看来他蛮喜欢你的嘛,不然咋这么关心你?”   喜、喜欢?   陶然被卓强说得一愣。   这真的假的啊?   宿舍里,卓强和苏家良都是性格活泼开朗的社牛,人脉网甚至摸到了整栋宿舍楼,压根没有他们处不来的关系。   陶然刚来宿舍那会儿,陌生的环境让他十分紧张害怕,除了每天的必要活动,其余时间就像只乌龟一样缩在挂着帘子的床上,也不说话就静默地躺着。卓强和苏家良经常主动和他说一大串话,过了大半天他才瓮声瓮气地回几个字。   但这阻挡不了卓强和苏家良的热情,他俩平时做什么事都会想着捎上陶然,比如要去吃饭的话就会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或者需不需要带饭。如果有上同一节公共课,他们也会主动给他占位置。得知陶然体质畏寒,他们每次开空调都会格外照顾他的感受,日常关心他的身体健康。   完全就是关爱自闭症少年的行为。   渐渐的,陶然才敞开心扉,开始学着融入他们。   记得陶然第一次主动把零食分享给他们时,卓强和苏家良激动得抱在一起差点喜极而泣,像极了一对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自闭孩子痊愈的老父母。   但陶然态度的改变也仅限于卓强和苏家良。   对于祁予霄,陶然依旧不敢主动和他接触。   祁予霄性格冷淡矜傲,漫不经心,但架不住长了张非凡俊逸的脸,学习也很优秀,总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想和他打交道。   起初陶然觉得,自己在祁予霄眼里最多是团空气。   但是现在……   “反正我是从来没见过祁予霄这么关心过谁,他平时对谁都冷冰冰的。”   说到这,卓强顿了顿,他想起一件十分心酸的往事,“刚开学那会儿我不是因为水土不服得口腔溃疡了吗,我疼得在寝室嗷嗷叫,祁予霄就tm的赏赐了一个眼神给我!”   苏家良摇了摇头:“寒心,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陶然:“……”   他对那件事有印象,不过当时好像是卓强得了口腔溃疡还坚持吃特辣的麻辣香锅,所以才疼得在寝室嗷嗷叫。   陶然沉思:“所以……”   “所以——”卓强做出总结,“综上所述,祁予霄一定特想和你交朋友,只不过碍于bking的人设不好意思主动而已!” 第6章   祁予霄喜欢他?   真的假的啊。   心里显然有些不可置信,但卓强的话是如此掷地有声,包含振奋人心的力量,陶然听得整个人飘飘然的,忍不住被忽悠地信服了。   在卓强和苏家良的轮番鼓励下,他莫名有了点勇气。   他垂下眸深思。   或许真的可以试着主动和祁予霄接触一下?   就算做不成朋友,能改善一下关系,变成日常的点头之交也可以,至少不用像之前那么尴尬。   看见陶然露出动容的神色,卓强和苏家良对视一眼,卓强问:“怎么样陶然,想好了吗?”   陶然抬眼看他,忽然道:“我还欠祁予霄的钱,昨晚医药费车费和饭钱,都是他给我付的。”   苏家良闻言有戏,提议:“那你就借着这个由头和他开启聊天!”   陶然:“……”   问题就出在这里!   陶然声音弱了下来:“可我没有他的微信。”   卓强:“……”   苏家良:“……”   卓强率先打破沉默:“加,现在就加!”   这道铿锵有力的声音给了陶然鼓舞。   “嗯。”   陶然想起来,虽然他没有祁予霄的好友,但是他们都在421宿舍群里。   于是他打开手机,点进微信去翻找宿舍群。卓强和苏家良的两个脑袋一左一右地凑过来。   大家在群都设有名字备注,陶然很快就找到了祁予霄的微信。   点击头像——祁予霄的头像是一个黑色的背景,中间是燃烧的红色火焰,看着很酷。   指尖悬浮在“添加到通讯录”上方时,陶然心怦怦直跳。   卓强和苏家良也跟着紧张起来,看着陶然点击“添加到通讯录”。   下一秒,手机屏幕跳出了一行字——   【对方未开启群聊加好友方式】   陶然:“啊???”   卓强和苏家良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是这个情况。   苏家良连忙替祁予霄解释:“可、可能是加他的人太多了,霄哥就把群聊加好友权限给关了。”   “你要知道霄哥受欢迎的恐怖程度,大学里有这么多群,肯定很多人通过群聊翻到他的微信号加他,随随便便的人都能加他的话,手机岂不是得爆炸了?”   陶然点点头,表示这很有道理。   卓强立刻打开手机:“我这就给你推他的名片,肯定能加上的。”   “好。”   陶然很快收到了卓强推过来的,祁予霄的微信名片。   他鼓起勇气再次点击添加好友。   下一瞬,手机屏幕弹出——   【对方不允许加他为好友】   ???   三个人在原地缄默半晌。   一阵尴尬浮现在陶然的脸上,他眼中星星点点的期待渐渐消失了,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要不……我还是……”   卓强突然福至心灵,又想起来:“还有手机号,手机号也能添加!”   陶然想了想,把手机递给他,卓强不信邪地输入了一串手机号,动作利索地再次添加好友。   下一刻,手机屏幕弹出——【用户不存在】   ……   “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了!”   苏家良懊恼地敲了下脑袋,“军训那会儿表白墙就有人卖祁予霄的微信号和手机号,大家一窝蜂地去添加,严重影响了他的正常生活,最后祁予霄就直接把加好友方式全关了。”   “好像现在想加他好友的话……只有让他打开二维码给你扫。”他补充道,“或者是让他本人主动加你……”   “……”   “还是算了吧。”   方才鼓起的勇气像是一场笑话,陶然睫毛颤了颤,尴尬得无地适从,只想挖个洞钻进去。   苏家良和卓强不知所措地瞄看着陶然,欲言又止。   陶然思忖须臾,转身回书桌翻找东西,和他们说,“我现在去银行取点现金。”   苏家良急忙追问:“取现金干嘛呀?”   “还现金给祁予霄。”   陶然的动作很快,他手里拿着银行卡,转身就要走,留下一句“我等会儿就回来”。   苏家良和卓强在原地面面相觑。   苏家良率先开口吐槽:“都怪你起的馊主意,祁予霄和陶然不就是尴尬了点吗,又不是仇敌一见面就掐架弄到寝室鸡犬不宁的程度,没事瞎撮合他俩做什么?”   卓强苍白地反驳:“我这不是想让咱们寝室更其乐融融一点嘛?”   “现在好了,陶然本来就内向胆小,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主动加个微信,结果被一连三次拒绝。”苏家良担心地说,“我都怕他被打击到,等会儿又自闭回去了。”   “那要不……”卓强脑子一转又冒出了个主意,“我把陶然名片推给祁予霄?”   “还是顺其自然吧。”苏家良深思几秒,“他俩关系再差也不会打起来,我们还是别瞎掺和了。”   “……”   *   陶然去学校的atm里,先是取了三百块现金,后来想想,折返回去又取了三百。   陶然上大学后每个月的生活费是1500块,不算多但也完全够用。   毕竟他饭量不大,物欲很低,又没有复杂频繁的社交活动,加上学校的食堂也比较便宜,他从来到学校到现在都没用到生活费的三分之一。   取出现金,整齐地折好放口袋里,陶然打算只要没课就蹲守在宿舍,一看见祁予霄就把钱还给他。   谁知世事难料,一连好几天祁予霄都没回宿舍。   陶然和他专业不同,平日在教学楼里撞见的几率几乎为零。   几张红色的百元大钞,从这件衣服口袋里被掏出来,又放进另一件衣服口袋里,辗转几次,都变得有些皱巴巴的了。   ……   这周是全校公共选修课统一开课的时间。   公共选修课不限专业不限年级,只要是学分未修满的学生都可以选,这类课向来是选课期间大家争先恐后抢夺的香饽饽,时常能把学校的选课系统给整瘫痪。   陶然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抢到一门的。   他今天本来是准时出门上课的,但谁知道半路突然发现忘记带课本了,于是又折返回宿舍拿。   这导致他临近上课时间才赶到教室,天色也渐渐灰暗了下来。   进门一看,偌大的教室已经人满为患。   好多人。   好在他是从教室后门进来的。   陶然在原地踌躇半晌,眼睛寻找着合适的位置。   目光很快锁定了第四排靠墙的位置,那一排有四个位置,只有最里面的位置坐着人。   陶然眯眼一看,这人的背影怎么还有点眼熟呢?   这时,教室另一边起了一阵动静。   陶然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女生在周围同学的鼓舞下站起身,紧张地拍了拍胸口,双颊泛着羞涩的粉红。   她迈步走到陶然看中的那个位置旁,弯下腰叩了叩桌子,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和位置上的人说了句话,言语间还拿出手机示意。   那人微侧过头,露出了清晰点眉眼,侧脸在灯光下勾勒出冷淡的轮廓,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过了会儿薄唇微张吐出几个字。   不知道他回复了什么,只见那女生嘴唇愣然地微张,脸上浮现出尴尬的僵硬神情,咬着下唇跑开了。   在教室里围观的同学发出一阵唏嘘,小声地讨论:   “我靠,舞院院花去搭讪也被拒绝了。”   “开学到现在,这都是第几朵院花出马了,谁能告诉我祁予霄到底喜欢咋样的?能不能快来个人把他拿下啊,再看到有美女被他拒绝我都会很心疼的OK?”   “他本人不喜欢的话就算地球球花来了也没用啊。”   “哈哈哈你这哪是心疼啊,我看你是眼红人家的桃花缘吧。”   “这么牛逼的桃花缘,谁能不羡慕啊。”   “你但凡长得有人家一半帅,还用愁这个吗?”   陶然眨了眨眼睛,才意识到坐在位置上的那个人是他找了好几天的祁予霄!   原来他和祁予霄选的同一节选修课,这么小概率的事情竟然被他撞上了!   刚刚那个女生好像也是要微信失败了,陶然含泪表示同情。   毕竟他作为祁予霄的室友,想加个微信都是一波三折,甚至至今都没加上。   不过他及时放弃了,并想出用现金还钱的妙计。   陶然有些自喜,趁着风波结束,教室里的同学无聊地看手机等待上课时,他脚步悄悄地挪到了祁予霄的位置旁边。   “祁予霄,我……”   “叮叮叮——”   上课铃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老师十分准时地来到讲台,清了清嗓子:“好,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   前后动作衔接得无比丝滑。   陶然本意只是找祁予霄问一下昨晚的医药费多少钱,然后立马把钱还给他,再然后去找别的位置坐。   结果这一连发状况丝毫没给人反应时间,他猝不及防地被整蒙圈了。   等回过神,陶然发现教室鸦雀无声,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突兀地站着。   上课的老师虽说是个双鬓斑白、戴着老花镜的小老头,但眼神依旧敏锐,很快扫视到了陶然,并及时施予了关爱:   “这位同学有什么事吗,怎么还不找位置坐下?”   与此同时,四周同学的目光纷纷瞥向他。   陶然:“……”   他猛摇头,火速坐下。 第7章   公选课有三小节课,中途两次课间休息,过程十分枯燥漫长。   陶然自闭地闷头听了一节课,第一个课间休息铃声响起,他脸颊上红热还未褪去。   祁予霄微微侧目,瞥见了陶然的耳垂,细白的皮肤染着淡淡的粉红,像颗晶莹剔透的水晶吊坠。   他敛下眸色,淡淡开口,“找我有事吗?”   祁予霄竟然主动开口和他说话,陶然从羞恼中抬起脑袋,点了点头,“有事,我那天忘记和你算账了。”   祁予霄:“?”   看对方的表情,陶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着急说出的话好像有歧义,摆手道,“啊不是我那个意思。”   他解释道,“就是你陪我去医院的那天晚上,路费、医药费还有晚餐的费用是多少?我现在就还你吧。”   祁予霄沉默片刻,撩起眼皮看他:“你过来就是想和我说这个?”   “对,本来想问完就走的,但没想到老师这么快就来了。”陶然诚实地回答,突然想起刚刚他进来时祁予霄就是一个人坐着的,四周的位置都坐满了,好多人都在偷偷看他,但就是没人敢上前坐他旁边。   “你是不是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坐?”陶然猜测地问,“要不你现在告诉我费用多少,我把钱还你,然后就去别的位置坐。”   祁予霄轻飘飘回:“不用了。”   “好的。”陶然下意识地以为是祁予霄好心,让他不用大费周折地换位置。   祁予霄:“我说的是位置和费用两件事。”   “啊?这怎么行呢!”陶然连忙道,“你能陪我去医院看病我已经很感谢了,怎么还能让你再付额外费用?”   这多不合适啊。   他们两个个本来就不熟,就算祁予霄有钱不在意这些小事,可他的良心还是会过意不去。   祁予霄:“说不用了。”   陶然音量小到含着气声:“还是用一下吧。”   见祁予霄不说话,陶然有些着急,无意地靠近了他一点,声音里带着祈求:“你、你就告诉我吧。”   祁予霄视线落在了陶然的脸上。   陶然的脸小得和巴掌似的,五官秀致,漂亮没有一丝攻击性。眼头偏圆润,双眼皮连着眼尾勾勒出十分灵动的开扇线,瞳色是很纯粹干净的黑。   唇形好看的嘴唇小幅度地一张一合,中间有一颗圆润的唇珠,不说话时会软软地搭在下唇中间。   少顷,祁予霄收回视线:“50块。”   “啊?”   陶然正想掏出那几张红色百元大钞的动作猛然一顿,不可置信,“这么少吗?”   着实被这个数字惊到了,他再次确认,“是包括医药费和车费还有晚餐钱的吗?”   “嗯。”祁予霄坦言道,“就这么多。”   始料未及,陶然皱了皱眉,手指摩挲着口袋里的现金,发愁。   但凡祁予霄说个三五百块钱,他都能立马掏出来。可他万万没想会是五十块,ATM只能取到百元钞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上哪去给祁予霄找五十块的现金啊。   “……”   陶然沉默了许久,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最后他只能闷声和和祁予霄说,“要不,等你下次回宿舍我再还你?我现在……没有五十块现金。”   现金交易在大学中已经很少见了,祁予霄不解地问:“你平常都用现金?”   “没有,都用的网上支付。”   “那为什么要特意取现金还我?”祁予霄说,“微信转账就好,别搞这么麻烦。”   “……”陶然却噤声了。   许久,他声音很小地说,“因为我们还没有加好友。”   祁予霄:“……”   但已有前车之鉴,陶然生怕被祁予霄误会,紧忙解释,“我不是一定要你加好友,你也可给给我你的收款码。”   “……”   祁予霄打开手机,往屏幕点了几下,然后告诉他:“加了。”   ?   陶然打开手机,发现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这情况属实是意料之外,陶然大脑有些空白。   这么简单就加上好友了吗?   陶然:“……”   那他之前做的努力算什么?   愣愣地点了同意,微信弹出了和祁予霄的对话框——“你已添加对方为好友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陶然给他转账50块。   过了一会儿,对话页面显示对方已接收转账。   “谢谢你。”陶然低声说。   终于把还钱的事给完成了,陶然心里的别扭和不好意思终于消散了。   上课铃声再次响起。   这时候老师才打开投影仪,让大家扫码签到。   祁予霄登录软件先扫了自己的,再切换账号,又扫了一次。   微信很准时地收到催促。   两分钟前。   江照:[亲爱的霄哥~老师已经发布签到了哦,别忘记帮我签了(玫瑰花)(玫瑰花)(玫瑰花)]   一分钟前;   江照:[图片]   江照:[图片]   江照:[图片]   江照:[怎么回事????]   江照:[我特么就逃了一节课,你这么快就找了个新的上课搭子????]   江照:[你怎么不回我,心虚了?]   江照:[快给我老实交代,这位新欢是哪位!]   祁予霄扫了一眼江照刷屏的消息,浪费了几秒钟的宝贵时间——发的全是废话。   祁予霄:[……]   祁予霄:[他是我室友。]   他指尖滑到那几张照片,随机点开一张。   是教室后排的视角,照片的中心对准的是他和陶然。   祁予霄又点开一张,这次是一个同排位置的视角,很清晰地拍到了陶然安静看书的侧脸。   祁予霄:[你不是在家里躺着,哪来的照片?]   江照:[你还问,现在论坛上都在传你俩的同框照!我的地位岌岌可危啊!]   江照:[室友???!!!]   半晌,江照又发来消息:[你不告诉我,但我认出来了!这不是美院的陶然吗!]   江照:[慢着。]   江照:[你室友是陶然??怎么都没听你提过?]   祁予霄:[你认识?]   江照:[肯定认识啊,他长得这么好看,我认识的好多学姐都很喜欢他,还有我那些体育生同学,好多都来问我有没有他的微信呢。]   江照和祁予霄是发小,两家世交,他俩一个□□里长大的,高中也是同班同学,不过江照走的是体育特长生路线。   他这人有两大爱好,一个是特别喜欢听八卦,还有一个是很爱当媒婆撮合别人,即使自己至今都还是个母胎单身。   江照人缘好,讲义气,只要是身边的兄弟朋友告诉他暗恋哪个学院或哪个班的谁谁谁,他就会第一时间去帮人要联系方式,积极得像个专业拉皮条的。不过他干这个从不收钱,纯粹是热爱。   祁予霄看着消息,眉头微蹙,指尖敲击屏幕。   祁予霄:[体育生?]   祁予霄:[男的?]   江照这个点估计还在寝室快活,消息回复得飞快。   江照:[对啊。]   江照:[我们学院的那些体育生圈子乱得要命,好多都男女通吃的,一个寝室的前任加起来都能凑出一个国家足球队,在这群烂人的衬托下,情史只有两次失败暗恋的我是多么地出淤泥而不染啊!]   江照:[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体院真的蛮多gay喜欢陶然这款的,我隔壁宿舍就有个人想追他。]   祁予霄:……   江照:[哎呀抱歉,不小心说上头,都忘记你恐同了。]   知道祁予霄直男且恐同,于是江照点到为止,免得他听多了又恶心。   不过拦不住他的媒婆瘾又犯了。   江照:[嘿嘿……兄弟,既然你是陶然室友,一定有他微信吧,快快快,推给我!]   祁予霄:[你不是号称谁的微信都能要到?]   江照:[哎呀你给我我不就要到了吗?]   江照:[他们之前在四栋宿舍楼下那个篮球场打球,晚上经常看见陶然下课回来,几个人去要联系方式,结果直接把人给吓跑了,一群废物,关键时刻还得让我出马。]   江照:[你是不知道,这个陶然的微信是我见过除了你之外最难要到的。]   江照:[他既不加社团,也不参加活动,总是独来独往的,我严重怀疑他是个社恐!]   聊着聊着祁予霄突然就不回消息了。   江照:[]   江照:[人呢?]   象征着解放的下课铃声终于响起,三节难熬的课终于结束了。   大家终于得到解脱,纷纷收拾东西,迫不及待地一股涌出教室。   只有祁予霄还慵懒地坐在位置上,姿态懒散,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陶然看了一眼祁予霄,然后低头把课本放进书包里,又看了一眼他,拉上书包,又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祁予霄,你不回去吗?”   教学楼离宿舍都有一段距离了,陶然平时下课走回宿舍,一看时间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更何况祁予霄还住在校外,花费的时间只会更多。   祁予霄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把课本塞进包里,然后问他,“你平时回宿舍都走哪条路?”   陶然如实回答:“嗯……之前是走经过四栋宿舍下的篮球场那条路,那条路最近灯也最亮堂。”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声音也随之变低,“不过现在换了一条路走,改走八栋宿舍那条路了。”   八栋那条路窄小崎岖,周围绿植繁茂,还靠近一个人工湖,夜里蚊子最多,路灯还年久失修,光线昏暗难走。   陶然每次走过时都分外小心,但还是难免被咬出好几个蚊子包。   祁予霄:“你现在回去吗?”   陶然不明所以,点头:“回宿舍。”   祁予霄站了起来,把课本塞进包里,抬眼看他,“一起。”   “啊?” 第8章   什么?!   祁予霄竟然向他发出了一起回宿舍的邀请?!   陶然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再次确认,“你也要回宿舍吗?”   祁予霄把包背上,点了下头。   陶然意识到自己挡着路了,他反应过来立刻让开道。   等发现祁予霄作势迈步离开,他也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教学楼。   临近秋末,最近温度稍降,夜晚凉风习习,路灯将道路照的明亮,两旁的枯叶落了满地,四下无人,静谧悠然。   中途要经过食堂,陶然从在路上眺望到食堂屋顶的一脚开始,他的眼神就直勾勾地盯着,随着位置移动,脑袋也紧跟着转动,直到两人即将错过。   这动作让人很难不发现,祁予霄停下脚步,问:“你要去”   陶然嗫喏了下嘴唇,小声地提议:“那个……我请你吃宵夜吧,你要吃吗?”   从医院回来之后,陶然一直都想着要好好答谢他,但是都没找到机会。   祁予霄在宿舍的时间总是变幻莫测,陶然一直摸不透他的行踪,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祁予霄一直没说话,陶然以为他要拒绝,顿时有些窘迫羞涩,刚要抬眼想去确认,便听见了对方说:   “行。”   陶然眼睛亮了亮,追问,“那你想要吃什么呢?”   祁予霄:“我都可以,你决定。”   都可以?如果买的东西不合他的胃口可咋办?   陶然有些苦恼地挠了挠耳朵,想了想,问:“食堂二楼的炸串怎么样?”   他记得那家炸串是出了名的美味,炸串在油锅里炸的金黄诱人,再裹上一层独家秘制的浓郁酱汁,吃上一口简直是味蕾的顶级享受。   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有点贵,陶然每次馋的时候也只舍得买一点点,不过如果祁予霄想吃的话他可以给他买多一点。   祁予霄:“你要吃什么就买什么,我不挑。”   两人一块上了食堂二楼。   一到选炸串区,菜品琳琅满目,陶然端着篮子使劲往里面放,一眨眼篮子就满了。   祁予霄看着他的动作,眉头轻蹙,“吃得了这么多吗?”   陶然动作一顿,回头看他,“可以分给卓强和苏家良。”   抓起最后的四只鸡腿放进篮子中,陶然终于停止了采购,把篮子递给窗口里的大叔。   十多分钟后,拎着满满一大桶炸串,陶然和祁予霄一起走出食堂。   两人经过了一个岔口,回宿舍就只有两条路选择。   陶然有些犯难。   正常人都会走四栋那条宽敞的大道,祁予霄应该也不例外,陶然想他应该也不会陪他走那条又黑蚊子又多的小路。   可是走四栋那条路,必须得经过篮球场……走那条路的话,他可能又要被那些奇奇怪怪的人骚扰了。   陶然抿了抿唇,脸纠结地皱了起来,连带着脚步都有些变慢。   已经能窥见四栋楼下的篮球场,夜晚秋风凉爽,男生们都无比喜欢在这个时候打篮球,那些人估计也会在。   生怕被人发现,陶然变得局促不安,犹豫了很久他还是叫住了祁予霄,低声说,“那个……祁予霄,我突然想起来我有点事情要去八栋一下,要不你先回去吧?”   和祁予霄分开走,他自己拐去那条八栋的临湖小道,这样就能避免碰到那些人了,而祁予霄也不用跟着他去那里喂蚊子。   但祁予霄却没吭声,他垂下眼帘,平静地看着他,瞳色在夜色中深黑幽邃,“去八栋要做什么?”   “嗯……”陶然心急随便地扯了个理由,“我要交点资料给我们班长。”   祁予霄神色不变,很直接地拆穿了他的谎言:“我记得你们美院的宿舍好像不在八栋。”   “!!!?”   陶然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解释,“不是,那个……”   “是遇到了什么事?”   陶然怔愣了一瞬,没想到祁予霄会这么问。   第一次被人直白地关心到要害处,他心里破开了一个口子,倾诉欲流了出来,小声地和祁予霄说了在篮球场遇到的事情。   四栋楼下的那个篮球场,晚上常常有一群体育生在打球,陶然起初压根没注意到,有天晚上他照常从那个球场经过,里面的男生突然很时宜地发出一阵哄笑。   陶然疑惑的看向他们,那群人一直推搡调笑着中间那个男生,笑声更大了,充满了不怀好意的挑逗,让人听了心理很不适。   直到第二天晚上,陶然再次经过那个篮球场,这次他特地加快了脚步,但这次那群男生瞧见他过来,立刻从球场里跑出来拦住他。   一群体育生都是又高又壮的,每个看起来还很凶神恶煞,把陶然团团围住,投下一大片压抑的黑影,空气里弥散着男生们刚运动完的汗味。   陶然不由得窒息慌了神,以为是遇到了校园霸凌。   然后有个男生靠近了他几步,问他能不能要个联系方式。   但陶然已经紧张得有些耳鸣了,甚至没来得及看那个男生长什么样,找了个空隙拼尽全力钻出去,脚底生风地逃走了。   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走过四栋楼下这条路了。   这件事陶然没和一个人说过,他愁恼地讲述着,说完后心里还残存着刚刚对祁予霄撒谎的羞愧,“不好意思啊,我刚刚不是有意骗你的。”   “没事。”祁予霄说:“我和你一块走,他们不会来骚扰你。”   陶然愣愣地看向他。   *   球场上,结束了一场比赛,众人在球筐下休息喝水。   一队友灌了半瓶水,眼睛无聊地瞄向旁边的道路,想起来什么,奇怪道,“哎,好几晚都瞧见那个男生经过这儿了。”   旁边的人嘲笑道:“哈哈哈哈肯定是赵凯云把人家吓跑了呗。”   赵凯云想起了前段时间问联系方式结果把陶然吓跑那件事,幽怨地瞪了他们一眼,“还不是怪你们,都说我自己一个人上就行了,你们非要跟过来,这下好了,他现在都不走这条路了。”   队友问:“话说回来,那个男生你打听到是哪个学院的没有。”   “打听到了一些,江照说是美院的。”赵凯云傻笑了一下,“他叫陶然,名字很可爱吧,也是大一的。”   队友嫌弃地看着赵凯云明明连联系方式都没要到就已经陷入热恋的模样,无语道,“你问了半天就知道了个名字?江照咋回事啊,这次速度这么慢,现在都没给你要到联系方式。”   “美院的啊,那好办了,学美术的gay是出了名的多啊。而且那个陶然看起来也不像什么直男的样子。”   有人发出疑问:“嘶……不对啊,美院的宿舍好像离这里挺远的啊。”   “之前不是有人看见他走进六栋宿舍楼吗,那里是混合寝的。”   “能去到六栋的就两条路了,一是咱们篮球场旁边这条,另一条就是八栋那边的路。”一队友又开始出馊主意,“我猜他这几天肯定走另一条路了,要不明晚咱们一起去堵他?”   “你可真损,等会把人吓到去跳湖了可咋整。”   “哎哎哎,快看前面!”   众人齐刷刷地看过去,路口处出现了一道清瘦纤长的身影。   “那不就是那个陶然吗。”队友激动呼叫,“机不可失,赵凯云,快上!”   赵凯云眼睛猛然一亮,心脏砰砰直跳,“这么快吗,我好像还没准备好。”   “等一等。”为首的人突然停下脚步,眯着眼惊奇发现,“陶然后面好像跟着一个男的。”   “他俩好像是一块走的!”   “哎那个人不是祁予霄吗?军训的时候火到网上的那个校草,江照的高中同学。”   看着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搭在一块,一高一矮,画面却出奇地和谐美好。   一群人站在原地观察,悄咪咪地看着陶然和祁予霄经过,陶然一直垂着脑袋,缩在祁予霄身旁努力减少存在感,而和他们插肩而过时,祁予霄突然抬起眼看向球场。   球场被灯光照得明亮,青年眉眼深邃浓郁,眼神锐利如寒光,充斥着危险,像极了森野中一匹野兽护住掌下的猎物,对觊觎者发出警告驱逐的信号。   众人不由得背后一凉:“……”   看着人离开后,众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   相安无事地走回宿舍,陶然彻底松了一口气。   祁予霄竟然说的是真的,和他一起走那些体育生都没来骚扰他了。   陶然轻抿了一个笑容,唇角边凹现一个浅浅的梨涡,他看着祁予霄,眼睛明亮水润,“祁予霄,谢谢你。”   祁予霄盯着陶然的梨涡几秒,收回目光,淡声说,“没事。”   回到宿舍里,只有一个光着膀子的卓强,苏家良今晚有社团团建,要晚点才回来。   卓强看到祁予霄和陶然同时进来,翻衣柜的动作一顿,眼里划过一道诧异,“你俩一块回来的?”   “嗯。”陶然点了点头,“我们买了炸串,你要吃吗?”   “好啊。”卓强说,“不过我得先去洗个澡。”   他忽的谄媚一笑,“嘿嘿嘿,陶然,我在网上买的沐浴露,快递一直卡在路上没到,你能不能再借我一晚啊。”   陶然:“可以的,你自己拿吧。”   “好咧,谢谢你陶然。”卓强一边拎着陶然的沐浴露一边哼着歌走进浴室。   苏家良从外头回到宿舍,就瞧见卓强喜滋滋地从浴室里走出来,兴奋地在宿舍里转圈,把胳膊肘轮番递给大家闻。   “都快来闻闻,我已经连续几天都用了陶然的沐浴露,是不是也变得和他一样香了?”   胳膊肘很快伸到了苏家良的鼻子处,他客观评价:“洗澡之后屌丝味淡了一点。”   “你你你……”卓强气不打一出来,“屌丝就屌丝,屌丝咋滴你了?”   他不信邪地又嗅了嗅,承认道,“好吧,确实没味。”   “为啥我和陶然用的同一个沐浴露,陶然这么香,而我就是没味啊。”   卓强感觉很奇怪,“陶然你是不是用香水了?” 第9章   信息素味道再次被怀疑。   正在认真地啃炸鸭爪的陶然瞬间被呛住了,猛灌了一口水才将喉道里的食物咽下去。   “咳、咳——”陶然拍着胸口,白皙的脸颊被呛得透出绯色,磕巴道,“可、可能是吧。”   卓强追问:“你用的啥香水啊,感觉这香味特别好闻。”   陶然黑溜溜的眼珠子心虚地转了一圈,舔了舔油亮的嘴唇,“我我随便买的,不是什么牌子货,而且那家网店已经倒闭了,应该是买不到了。”   “啊,这样啊。”卓强语气颇为可惜。   为了停止室友深入这个话题,陶然抽了张纸巾擦手,拿起了睡衣,“我、我先去洗澡了。”   最近天气渐凉,为了防止再次生病,陶然只能洗热水澡。   热水澡虽然洗着暖和舒服,但有一个缺点。   随着水温变高,他的信息素浓度会上升,扩散范围也会变大。   洗完澡后,不大的浴室里弥漫着白雾,信息素的味道穿梭在空气中的水汽里。   陶然擦干净身体后,呆站在花洒之下,试图等待信息素减淡。   但随着皮肤上残留的水渍蒸发,传来了一阵透心的凉意,陶然身体一个哆嗦,只能认命地穿上睡衣。   出去之后,为了让香味消失得快点,陶然把浴室的门敞开。   本来想在阳台上待到味道散开在回去,谁知这时玻璃门被人打开了。   陶然被声音吓得一个激灵,看到开门的是祁予霄,有些提心吊胆地问:“你要洗澡吗?”   祁予霄看了他一眼:“嗯。”   浴室里的信息素才散走了一点,陶然有些忧心忡忡,生怕会被嫌弃,但他更没理由让祁予霄晚点再洗。磨磨蹭蹭了几秒,他只能给对方让了条道。   在寝室里,卓强和苏家良很多次说过他的信息素很香。   在形容味道的词汇里,“香”应该是个褒义词,所以陶然想,卓强和苏家良应该是不讨厌他的信息素味道的。   但是祁予霄在宿舍的时间比较少,对于这个香味不知道他是否接受良好。   不过还是希望他不要嫌弃这个味道。   -   今天早上是一节专业课,陶然和往常一样一个人坐着,但上课前五分钟,徐嘉礼气喘吁吁地出现了。   估计是踩点赶路来的,徐嘉礼胸口起伏、脸色涨红:“呼、呼——陶然,我能不能坐你旁边啊。”   生怕对方喘不过气,陶然连忙点头。   徐嘉礼许久才顺直了口气,忧心道,“哎呀,我这体力,八十岁大爷可能都比我的强,月底的体测该咋挺过去啊。”   陶然眼里划过一抹惊吓,看向徐嘉礼,“月底就体测了?”   “对啊。”徐嘉礼说,“现在班里还没有通知,不过我是学生会的,就提前能知道一点消息。”   徐嘉礼笑着看陶然,问:“对了,你有加什么社团吗?”   陶然摇了摇头。   大学开学到现在,他的生活就是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每天都是这么单调地重复着。   这对于活泼爱玩的徐嘉礼来说是难以理解的,“大学不加社团,不会觉得无聊吗?”   陶然想了想:“还好吧。”   徐嘉礼:“那你有谈恋爱吗?”   陶然:“没有。”   徐嘉礼不敢相信地再问一次:“一次都没有吗?”   陶然挠了挠耳朵:“没有诶。”   徐嘉礼闭目沉重地呼出一口气,严肃地告诉他,“宝宝,咱们高中拼死拼活考大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可以在大学谈一场自由的恋爱吗!”   他看看陶然的脸,补充,“当然了,你长得这么好看,多谈几个也是没问题的。”   陶然小声说:“可是就算我想谈,也没人和我谈啊。”   “!!!”徐嘉礼一副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他迅速打开微信的聊天记录,“你知道自从我加了你的微信号之后,有多少人让我把你的微信推给他们吗!”   陶然看着徐嘉礼的手机,先是震惊他的消息数量,从头到尾的消息竟然都是小红点。   这就是社牛的微信吗?真是长见识了。   相比之下陶然的微信简直是一片荒芜之地,好友数量屈指可数,好几天都收不到一条消息都是常有的事。   他仔细看了一下那些消息的内容,果然有很多人来骚扰徐嘉礼,无一都是来要他的微信的。   陶然眼里流露出愧疚:“抱歉,没想到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啦。”徐嘉礼没想到陶然会反过来考虑他的心情,他心里一软,摆摆手道,“当然了,以我的人品,绝不可能轻易把你的微信推出去的,那些人我全部考量了一遍,都不合格,配不上你。”   “我和你说这个是想告诉你,你怎么会找不到人和你谈恋爱呢,只要你愿意大把人排队和你谈的好吧!”   陶然把徐嘉礼说的这两段话结合起来,认真想了一下,好像思考出了什么:“你是说,那些想要我微信的人,都想和我谈恋爱吗?”   徐嘉礼:“……?”   “不然……”徐嘉礼看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你现在才知道?”   陶然诚实地说:“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可能是过去长期与社会脱节,又或者是过去作为家族豢养的一枚棋子,他在恋爱或者婚姻方面从来不会有自主权,这导致陶然虽然知道自己的性向,但是从未没有想过要谈恋爱。   “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呢?”   陶然垂下眼睫,脸上落下了一道扑朔的扇影,他摇头道:“算了吧。”   omega在这个世界太异类了,陶然觉得应该没人会想和他这个怪物谈恋爱。   比起谈恋爱,陶然更加忧心月底将要进行的体测。   刚穿过来那会儿,陶然刚好是高三,也经历过一次体测。   最能唤起他身体恐惧的,还得是引体向上和一千米长跑。   已经忘记当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了,只记得最后那透支身体的冲刺,现在回想还是让人两眼发黑。   一年过去了,那种心力交瘁的痛苦依然深存在脑海里,导致他现在一听到体测就犯ptsd——四肢已经开始隐隐颤抖了。   实在不想再次经历这种痛苦。   电光火石间,陶然想起了卓强之前让他多运动健身的建议。   他忽然觉得有点可行性。   ……   课间,徐嘉礼听到陶然提起这个,有些惊讶,“你真的要去跑步呀?”   “嗯,想试一试。”   徐嘉礼盯着陶然,俏皮地眨了眨眼,“那你缺不缺一个陪跑呢?”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陶然和徐嘉礼关系也熟了一点。徐嘉礼是他们专业里第一个向他释放强烈的友好信号的人,也算是他出了宿舍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陶然问,“你要和我一起跑吗?”   “好呀好呀!”徐嘉礼兴奋的点头,他是个行动派,声音雀跃问,“今晚就开始吗?”   “可以。”   “那我们下午等日落了就去东区操场跑,跑完了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好。”   *   傍晚,两人都准时到了约定地点集合。   “陶然,你准备水了吗?”   第一次主动尝试跑步的运动废材陶然这才后知后觉,跑步会排汗,需要补充水分。   “嘿嘿,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徐嘉礼从身后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陶然,“给,这是给你买的。”   陶然呆愣地接过了水,说了一句“谢谢”。   透明的瓶子表面凝聚着水珠,摸起来冰冰凉凉的。   此时的温度也很凉爽宜人,落日悬浮在天际边,荡开的血色余晖晕染整片天幕。   操场上有许多学生在散步消食,校园白天紧凑节奏渐渐慢下来。   两人先是吹着晚风,绕着操场散步了几圈,直到太阳彻底西沉,夜幕降临,跑道旁的路灯接二连三地打开,铺洒而下暖黄色的灯光。   他们才迈开了步伐,开始小跑起来。   随着身体的起伏,心跳也跟着上下跳跃,一鼓一鼓的几乎冲破胸腔,陶然的体力在光速流失。   直到精疲力竭地停下,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地喘着气。   陶然抬起头,发现自己竟然才跑了两圈。   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陶然:“……”   另一边,同样也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徐嘉礼:“……”   两人对视,沉默了好一会儿。   徐嘉礼率先发问:“陶然,你还要继续跑吗?”   陶然:“……你呢?”   徐嘉礼:“……”   徐嘉礼:“要不,今天就先这样了?”   陶然立即点头同意,“第一天而已,两圈已经算很厉害了。”   “嗯嗯嗯,明天,明天一定多加半圈!”   两人喝了几口水,在原地歇了会儿,决定去食堂吃个饭。   运动产生的热量还残留在体内久久不能散去,陶然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弄湿了,他只能把头发撩上去,露出了光洁白皙的额头。   脸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在月光下泛着一层晶莹的色泽。身上的白t被汗水浸透些许,粘在后背有些不太舒服。   走在路上,徐嘉礼突然大吸了几口气。   陶然眼尾洇着一点水光,看向他,“怎么了?”   徐嘉礼停下脚步,又吸了几口空气,问:“你有没有觉得空气里有一股很香的味道。”   “像是洋甘菊的味道。”徐嘉礼目光在道路两旁的绿植里翻找,奇怪道,“这里好像也没有种洋甘菊啊。”   陶然身体一点点僵住,心脏跳动的频率堪比刚才的剧烈运动后的,“是不是你搞错了?”   “不会搞错的。”徐嘉礼语气很断定,“我的姐姐很喜欢洋甘菊,经常用这个味道的香水,我对这个香味已经是刻入DNA的熟悉程度。”   说着他又吸了几口,再次断言,“草本味里混着果香,没错,就是洋甘菊的味道!”   徐嘉礼掷地有声,陶然脸色有些发白,彷徨无措地叫了他一声:“徐嘉礼。”   “咋啦?”   陶然心虚地不敢看他,很快速地说道,“我突然来有一件事情着急要做,所以不能和你一起去吃饭了,不好意思。”   “啊这样啊。”徐嘉礼有些可惜,谅解道,“那好吧,我们下次再约,你先去处理事情。”   “好,那、那我先去处理事情了。”   陶然加快脚步,跑开了。   他一时疏忽忘记了。   omega的体.液里也是含有信息素的,并且浓度要比单靠腺体散发的高出很多。   没有阻隔剂的情况下,汗液随着运动排出皮肤,即使被蒸发了香味也会残存在衣服上,久久不能散去,简直就是一个会移动的香囊。   听着徐嘉礼的话,陶然没法确定他能不能接受这个香味。   心慌失措地跑回宿舍,趁着宿舍没人,陶然赶紧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陶然又把衣服给洗了。   把衣服拧干之后,陶然走去衣柜前那衣架,余光恰好看到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一个视频通话打了过来。   来电人:池博士   陶然眼睛骤然一亮,等不及地把手擦干,就拿起手机点了同意视频通话。   “滴”的一声,手机画面里出现了一个戴着金丝眼镜,五官俊秀的男子。   “池博士。”陶然笑出了梨涡,很乖地叫了对方一声。   被叫做池博士的男子笑起来很温柔亲和,亲昵地问,“然然,最近还好吗,在大学混得咋样啦?”   他又问,“你在a国还好吗?工作顺不顺利?吃得怎么样?”   池博士叹了口气,“哎,可别提了,这里的白人饭我真是吃不习惯。”   他转而又问:“你现在的生活费够花吗,我现在已经正式入职制药研究所了,以后每个月我再多给你打点儿。”   “不用了不用了。”陶然连忙摆手,“已经够花了。”   “你可别太省着花啊,不够再找我要。”池博士眯起了眼睛,仔细端详着陶然的脸,“我怎么感觉你脸上的肉又少了点儿,是不是最近没好好吃饭?”   “我有好好吃的。”陶然没敢和他说上大学后生了好几次病的事情,小声说,“可能是学习学的。”   “这么刻苦呢,宝贝。”池博士忍着笑意调侃,忽的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你比大家都晚了半个月才入学,现在和室友相处得怎么样了,之前听你说的有个室友一直处不熟什么的。”   池博士搜索了一下记忆,努力回想,“就是被你错认成s级alpha的那个……”   没想到池博士突然提起这个,陶然一个激灵,差点把手机摔了。 第10章   池博士感受到一阵晃荡,叫道:“哎哟,你咋把我给摔了。”   “不好意思,刚刚没拿稳。”陶然把手机扶稳,屏幕的边角抓拍到了他泛粉的耳廓。   如果池博士不提,他都快要把这件乌龙事件抛到脑后了。   陶然刚搬进宿舍时,祁予霄已经在外面住了,他对这位室友的印象都是从卓强和苏家良的口中了解到的。   总结下来就是样貌出众,学业优秀,家世显赫,真正的天之骄子。   陶然起初并不放在心上,直到某天恰好碰上祁予霄回宿舍拿东西,两人匆忙地打了个照面,陶然这才知道那些夸张的形容词放在祁予霄身上并不为过。   那天陶然偷偷给池博士发消息。   陶然:[我发现我有个室友很像s级alpha。]   池博士:[挑眉.jpg]   池博士:[细说。]   于是陶然巴拉巴拉乱七八糟毫无逻辑地说了一大堆。   陶然:[他长得好高啊,感觉他的信息素会是雪松那种冷淡的味道。]   陶然:[听说他还是个保送生,都没参加高考就进来了,哎,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陶然:[昨天他爬上床找东西的时候,我坐在下面不小心看到他的腹肌了(真的是不小心的那种),他的身材好好啊,如果能当我的素描人体模特就好了。]   陶然:[感觉他连头发的蛋白质都是上帝精心编码过的,这种完美程度真的不是s级的alpha吗?]   当时池博士有工作缠身,忙的昏天黑地,抽不开身回复陶然,过了几天才有空闲打开手机,发现陶然竟然断断续续地给他发了几十条消息,全是关于他那个室友的。   池博士沉思半晌。   池博士:[确实值得怀疑。]   陶然秒回:[是吧!]   池博士:[我觉得你应该是快到发情期了。]   陶然:[???]   池博士:[发情期的Omega总会下意识地去挑选适合交.配的alpha,正常的。]   陶然:[啊?]   池博士:[但很遗憾地告诉你,s级alpha在咱们那个世界都是凤毛麟角的稀有程度,哪会这么巧合出现在这里?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就只遇见了你一个同类。]   命运是如此巧合玄乎,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穿越事件竟然会有两起。   池博士和陶然一样,也是ABO世界里穿越过来的omega,不过他穿越的时间更早,来到这已经十多个年头了,早已在新世界混出了名头。   两人相见的那一天,刚巧是陶然穿过来的时候。omega拖着一副残破虚弱的身子,站在无一处熟悉的陌生街道,眼神迷茫无措。   池博士从便利店走出来,莫名留意了一眼陶然,擦肩而过时,捕捉到了他异于常人的信息素。   独自在异世界漂泊多年,遇到同类总会忍不住惺惺相惜,于是池博士收留了陶然,给他这个黑户办理身份证,花钱供他上高中、学美术、读大学,教他在这个新世界的生存要领。   池博士是陶然的救命恩人。   陶然永远对池博士心存感激。   有时碰到什么难题,陶然第一个想到求助的就是池博士,池博士比他年长,知识渊博,经历的事也比他多,也很乐意给他答疑解惑提建议。   虽然有时候提的建议并不是很靠谱——   池博士:[没想到你眼光还蛮高的嘛,卡颜卡身材还卡智商,看来你室友很符合你的口味,要不尝试去追追呢?争取在下个发情期的时候爽一把。]   陶然:[惊恐.jpg][流汗.jpg]   池博士人前是个清心寡欲沉迷科研的学术研究者,实际上思想和行为的开放程度大得吓人。   在陶然成年之后,他和陶然的说话尺度便从少儿卡通频道转跳到了十八禁成年频道,时常让陶然大开眼界。   陶然:[……]   陶然羞恼:[我没有要追他的意思!!!我是真的怀疑他也是我们的同类!]   陶然:[你不相信我!!我会找出证据的!]   证据就是第二天陶然真的发情了。   并且比以往的发情期还要难熬,为了掩人耳目他还特地去酒店住了几天。   发情期结束之后,池博士深表遗憾:“可惜啊,你这次的发情期来得太早了,都还没来得及拿下你室友呢。不过现在大学生的思想都挺开放的吧,你要是不想谈恋爱,问一下他接不接受419呢?”   事实证明话是要说给听得懂的人听的。   陶然的认知程度:嗯?什么是419?   红着脸从百度回来,陶然不由感叹,池博士不愧是池博士。   穿上白大褂是禁欲学者,脱下白大褂是午夜魅魔。前者只是工作,后者才是生活啊!   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陶然不得不承认池博士是正确的——祁予霄还真不是alpha。   不知道为什么,确定了这个事实后,陶然心里莫名有一丝可惜。   还没来得及深究这一情绪的由来,他的大脑就被另一个问题给占据了。   所以那天他为什么会被不是alpha、没有信息素的祁予霄勾出发情期?   这个问题冒出来时,陶然十分惊恐。   但不敢细思,不敢深究,生怕想出什么来。也不敢问池博士,生怕引来他别有深意的调笑。   随着时间的堆积覆盖,陶然已经将此事忘得差不多了,谁知池博士又突然这一提,让他被迫回想起了这段羞耻记忆。   陶然缓了缓,大脑挑挑拣拣了几个词,慢吞吞地回答:“我觉得……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祁予霄最近回宿舍的频率变高了许多,之前一个星期都见不了一次面,现在他一周里有三四晚都会在宿舍过夜。和祁予霄待在一起的时候,陶然没有了以前的紧张和尴尬,他们现在已经像普通室友一样相处了。   有天晚上祁予霄的枕头坏了,陶然还主动贡献出自己的抱枕,让他拿去暂时替用一下。祁予霄看了他黄色的海绵宝宝抱枕几秒,欣然接受,还对他说了谢谢。   这让陶然升起了些许成就感。   朋友,不就是会相互帮助吗?   所以他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买新的了,好几天过去了,他的海绵宝宝抱枕还静静地躺在祁予霄的床上。   “嗯哼?”池博士闻言一笑,挑眉道,“有进步哦,那就争取在下次发情期之前拿下吧!”   “……!”   生怕池博士一时兴起然后在寝室大胆发言,陶然羞窘又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池博士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视频呢?”   “哦。”池博士也想起来了今天的目的,“我从a国给你寄了个快递,明天应该能到,你记得去取一下。”   “是什么快递?”   池博士矜持地扶了扶眼镜,扬眉:“我的最新研究成果。”   “你不是说你最近的信息素波动幅度有些大吗,正好我手头刚好配出来一一瓶药,配方是按照我印象中的信息素阻隔剂来配的。”   阻隔剂?!   陶然眼睛顺然一亮,雀跃得差点跳起来,“阻隔剂,是我想的那个作用吗?”   “就是你想的那个。”池博士点点头,说,“omega的信息素阻隔剂和抑制剂,都分成年版和未成年版,两者的配料表有很大差异,我穿过来的时候早成年了,只记得成年版的配方,所以之前都没敢给你用。”   他严谨地补充,“不过我退化了好多年,成年版的也很久没配过没用过了,记忆中的配方虽然没有偏差,但药材多年迭代更新,现在配在一起不知道还有没有效果,只能让你先当一下我的小白鼠啰。”   “等过几年,在这个世界的磁场影响下,你的腺体也会像我一样渐渐退化,到时候就不会有发情期和信息素不稳定这些烦恼了。”   “嗯嗯嗯。”陶然激动地点头。   没人知道他有多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那行了,我还有事要忙,先挂了。”   “好的,池博士再见。”陶然朝手机镜头挥了挥手。   *   晚上和第二天白天,陶然时刻紧盯着池博士发过来的快递信息。   中午下课的时候,陶然打开手机,就收到了显示快递已存放在学校快递驿站的信息。   他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跑去驿站去了快递。   傍晚,快到和徐嘉礼约定的跑步时间,陶然拿出阻隔剂抹了点在后颈的腺体上。   阻隔剂很珍贵,非必要时期陶然可不舍得使用。   抹完之后,陶然皱着鼻子往身上嗅了嗅,感觉信息素好像确实有点淡了。   他整装待发,在宿舍里等待徐嘉礼给他发出门的消息。   十分钟后,徐嘉礼给他发来消息。   徐嘉礼:[小然,真的很不好意!!!]   徐嘉礼:[我临时被学生会叫去开会了,估计要开很久很久,今晚没办法和你一起跑步了(小猫哭泣jpg)]   陶然顿了顿,打字回复:[没关系的(玫瑰花)]   徐嘉礼:[真的很对不起啊啊啊啊啊]   回复完后,陶然关上手机,沉默地站在原地,思索片刻。   阻隔剂喷都喷了,怎么能浪费呢?   于是他果断一个人去了操场。   和昨天一样,陶然先是散步了几圈,然后渐渐加快脚步跑起来。   操场上人来人往,但跑步过程陶然都在很专注地调整呼吸,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忽然,他的身旁窜出了一个身影。   “哈喽,同学,你一个人跑步吗?”男生爽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陶然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往后缩了一下,警惕地看向旁边的人。   一张很陌生的脸,但是声音却有一丝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男生脸笑眯眯的,他亦步亦趋地跟着陶然,靠的越来越近,手臂时不时轻撞到陶然。   陶然眉心蹙了蹙,默不作声地往旁边挪远一步。   见陶然抿着唇不说话,甚至没在给他眼神,男生也不恼,继续笑着向他发出邀请,“我也经常跑步,以后要不要一起跑啊,咱们做个跑步搭子怎么样?”   电光火石间,陶然的记忆成功被唤醒。   夜晚,四栋宿舍篮球场旁边的道路,有一群拦住他去路的体育生。   朝他要联系方式的人,就是这个声音。   陶然全身汗毛竖起。   他十分戒备地往旁边挪了几步,没理他。   但男生不依不饶:“哎你咋不说话,理我一下吧。”   “你这样跑步换气的方式有点问题啊,只靠鼻子呼吸是不对的,我来教你怎么换气吧。”   “我是体育生,教你的保证都是科学正确的方法。”   “……”   男生就像是只怎么挥都赶不走的大苍蝇,不停地在他周围飞舞环绕,发出难听的声音骚扰人。   陶然跑快,他也跟着跑快,陶然跑慢,他也跟着跑慢,陶然往左挪一步,他也跟着挪一步……   陶然:“……”   天生软脾气的陶然,也难免会被这只大苍蝇吵到心情烦躁。   赵凯云却丝毫没意识到陶然的嫌弃,紧紧追在他身后,“同学,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跑了两圈操场,直到陶然体力不支停了下来。   陶然努力地平缓气息,赵凯云就在旁边盯着他。   因为运动换气不正确,陶然大脑有些缺氧,眼睛氤氲着一层朦胧水汽,看着有种失焦感,白皙脸庞也浮起了一层薄红,红润的嘴唇张开一条缝,缓慢地喘着气。   这种画面,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赵凯云很快思想歪边,眼神愈发暧昧地黏在陶然身上。   他声音带着轻佻的笑意,调侃道:“就跑了两三圈就累啦?同学你的体力不行啊,真的不考虑和我一起跑吗?”   “不考虑。”   赵凯云仍旧不依不饶:“别这么快就拒绝我嘛,我看你挺合眼缘的,交个朋友可以吗?”   陶然:“……”   不想和这人再纠缠下去了,陶然果断扭头离开。   走了几步,那人好像没有要跟上来的意思。   没等陶然松口气,就听到了那人在后方叫住他:“同学,明晚见啊!”   男生愉悦爽朗的声音却陶然心里发毛,心情一下沉到最底。   好在之后的几天,徐嘉礼又有空陪他一起跑步了。   这几天那个男生没有再来骚扰他。   但是徐嘉礼最近好像很忙于学生会部门那边的工作。   两人一起跑了一周后,徐嘉礼很不好意思地告诉他:“真的对不起啊陶然,我最近要写好几个活动方案,可能不能和你一起跑步了。”   陶然表示很体谅:“没关系的。”   陶然想着那个男生已经好久没出现了,应该不会再来骚扰他了吧。   于是当天傍晚,陶然又自己去了操场。   谁知道那只烦人的大苍蝇,瞧见他是一个人,又立马紧跟在他身后骚扰。   “同学,今晚怎么一个人啦?”   “同学,要不我们一起跑吧。”   “同学,你跑步都跑了一周了吧,体力怎么还是这么差啊?”   “同学……”   陶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烦心。   *   晚上,卓强逃了一节水课回宿舍,发现陶然坐在书桌前看手机,怪然一问,“哎陶然,这几天怎么没瞧见你去跑步了啊?”   陶然几欲诉苦,但还是强压在了心底,只是闷闷地说,“不太想去了,休息几天吧。”   这副摆烂的状态和一个星期前每天准时去跑步的励志模样相差甚远。   “陶小然同志,你这样我就要批评你了。”卓强故作深沉道,“上周你不是说月底必须一次过体测的吗,你的斗志去哪了?怎么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我今晚也没啥事了,要不哥跟你一块去跑吧?”卓强突然提议。   “我一边陪你跑,一边给你加油呐喊,保证让你捡起斗志!”   “就像这样,”说着卓强双手捂住胸口,捏着嗓子做示范,“陶然小哥哥,你跑步的样子真是英姿飒爽,我要被你迷住了~~~”   “噗——”陶然被他这副浮夸耍宝的模样逗笑了,这几日沉积的郁结也随之消散。   卓强把陶然从椅子上拉起来:“好了好了,快穿鞋,咱们一块去操场。”   “……好。”   有了卓强的陪伴后,接连几天陶然没再看见那个男生了。   陶然心中了然,已经掌握了规律。   这个男的就是专门挑他落单的时候才来骚扰他,只要有人在陶然身边,他就会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   真是会精准挑中软柿子来捏。   卓强代替了徐嘉礼,成了陶然第二个跑步搭子。   但事出难料,两人一起跑步的第三天傍晚,陶然和往常一样在宿舍等卓强回来再一起去操场。   超过了约定时间的半小时后,陶然没见着卓强的身影,而是接到了他的一通电话。   对方所处的背景很嘈杂,卓强的声音也很匆急:“陶然,抱歉啊,我今晚不能和你一块跑步了,我有个同学在打篮球腿给断了,伤势很严重,我现在正在送他去医院的路上。”   “这样啊。”陶然还没来得及对卓强的同学的病情表示关心,就听见卓强又说:   “不过你也别担心哈,我已经找好了人陪你去跑步,你在寝室里再等等,我先挂了啊!”   “嘟——”   “什么?”陶然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宿舍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他猛然抬头。   青年一身简约休闲的服装,身形修长挺拔。   祁予霄眼帘微垂,漆黑的眸子看向陶然,   “准备好了,走吧。” 第11章   陶然从惊愣中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和祁予霄快走进操场了。   天知道卓强给他找的临时跑步搭子是祁予霄啊。   不过印象中好像祁予霄今晚有课,不知道他怎么会答应卓强的。陶然快走了两步紧跟在他身后,问,“祁予霄,你今晚没课吗?”   祁予霄单手插兜,走在陶然前面一点,“没有。”   哦,看来是他记错了。   又走了几步,祁予霄忽然问,“卓强说你不敢一个人去操场,是遇到了之前在篮球场那些男的?”   陶然眉眼低耸下来,眸光黯淡,低低地应道,“嗯,对。”   这件烦心事被他强压在心底快一个星期了,人被消磨得食欲不振,整个人看起来都蔫巴巴的,像一株垂头萎靡的小黄花。   陶然自己可能没注意到,他性格纯粹,很多情绪都会鲜明地显现在脸上。   所以卓强才能一眼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是什么。   一下又被祁予霄问中心事,陶然倾诉欲不自觉地流出,“我自己跑步的时候……他一直缠着我,跟在我后面怎么甩都甩不掉,我不理他,他还一直说个不停。”   闻言,祁予霄眸底暗了暗,周身气息冷了几度,他问陶然,“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陶然仔细回想,“皮肤有点黑,黑眼圈有点重……”   干巴巴地描述了一点,陶然发现自己对那个男的的样貌很陌生,可能是从来没正眼看过他。他想了想,补充道,“他好像是之前在篮球场拦住我的那帮人里,问我要微信的那个。”   祁予霄应,“嗯,知道了。”   知道什么?陶然没来得及问,听见祁予霄又问,“怎么突然想要去跑步?”   陶然的注意力随着祁予霄的话题转移,“哦,就是最近不是要体测了嘛,就想增强一□□质,怕到时候不及格。”   祁予霄极轻地挑了一下眉,随口一问,“你高三体测一千米跑了多少秒?”   陶然:“……”   陶然噎了一下,“勉勉强强及格。”   事实上是他重考两次都没及格。   他们学校对体测一向不太重视,只安排了体育老师在课上组织学生测试,本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水的体育老师,看着跑了三次都没摸到及格线的陶然,最后选择双眼全闭,给他填了一个合格分数。   陶然这才免过一劫。   这种糗事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陶然努力维护着小小的自尊心,生怕祁予霄瞧不起他好不容易拿到的及格分数,此地无银地解释,“高三那时候一直在集训和准备模拟考,缺乏锻炼了。”   “嗯。”祁予霄似乎没有起疑。   陶然:“那你一千米大概跑多少?”   祁予霄:“两分四十多秒。”   什么满分大佬?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陶然选择闭嘴,早知道不问了。   夕阳残红,晚风习习,塑胶跑道还散着一丝太阳炙烤的余热。   陶然和祁予霄肩并肩绕着跑道散步几圈,开始一前一后地跑起来。   祁予霄跑在前面,速度均匀,每一个脚步都十分稳健,陶然专注地跟在他的身后,任由周围的景象从眼旁漂浮而过。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锻炼,陶然的体力已有明显进步。   随着步程进入了第五圈,陶然发现自己竟然接受良好,到第七圈的时候身体才响起体力耗尽的警告,陶然渐渐地步伐变得沉重,意识恍惚。   第七圈跑完时,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前方喊了一声,“我不跑了。”   说完后,他顺着身子的惯性又跑了几步最后停下,双手撑在膝盖上,张着嘴大口喘气。   祁予霄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的,站在陶然的身旁等待他缓过来。   陶然在喘气的须臾眼皮抬了抬,发现祁予霄竟然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完全不像刚跑完七圈的样子,他不解地问,“你、你都,不累的吗?”   “平时有健身,就还好。”   祁予霄大气不喘,皮肤冒了层薄汗,随着凉风吹拂而过,汗消之后,脸上最后一丝刚跑了七圈步的痕迹消失了。   他目光落到了陶然泛红的眼尾,视线下移至微微张开的唇瓣,隐约窥见里面湿软红润的舌尖,像一颗剥了皮的软烂果实。   祁予霄神色稍顿,喉结很小幅度地滚了滚,一阵风从穿过陶然迎面吹来,他下意识地吸气,闻到了陶然身上干净的洗衣液清香。   没有闻到想象中的香味,预期落空,祁予霄心底压抑着渴求。   ……   陶然咽了咽干燥的嗓子,渴意上窜,刚意识到今晚好像忘记带水了,就听见祁予霄淡声说,“你先在这休息会儿,我去旁边的便利超市买水。”   暂时没力气走路,陶然点了点头。   祁予霄离开后,他便坐在操场中央的草坪上休息。   感受着胸腔里击鼓般的心跳,陶然无聊地盯着远处的高楼灯光正出神,蓦地听见背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愈走愈近。   以为是祁予霄回来了,陶然迅速地转身回望。   看清对方的脸时,他浑身一僵。   “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呢。”赵凯云依旧是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我前几晚都在操场,结果你都不来,害我等了你好久啊。”   在对方自来熟地往他身旁坐下时,陶然火速跳起来,避开和他触碰的一丝可能。   陶然拍拍身上的杂草,语气平平,“没人让你等。”   他转身想要走掉,但又担心祁予霄买水回来找不到他,只能焦躁地站在原地等待。   “可是我想等啊。”赵凯云语气暧昧,不知何时也站起身,凑到了陶然的身旁,冷不丁地沉声说,“陶然,我们是同类。”   同类?   陶然面色一惊,首先联想到的是——   赵凯云也是abo世界的人?   陶然大脑极速运转。   不对,赵凯云身上除了汗臭味,并没有一丝信息素的味道,就算是穿越到这里很久、腺体已经退化的池博士,身体也会存留一点信息素的味道。   所以赵凯云不是alpha或者omega。   莫非他是beta?陶然脑海里又跳出来一个可能,但很快又否决掉了。   beta是闻不到信息素的,如果赵凯云是beta,那他也认不出他是omega啊。   既然所有推想都不可能,那他所说的同类是什么?   看着陶然愕然的小脸,赵凯云证实了心中所想。   被他猜中了,陶然果然是gay。   赵凯云情不自禁地朝陶然靠近,心脏狂跳,他压抑住欣喜激动地心情,不知为何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开口坦白,“陶然,你知道吗,其、其实我本来不是的,但是自从见到你之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就是了。”   这是在打什么谜语?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陶然蹙紧了眉,谨慎地往后退几步,严肃地警告他,“你、你不要再靠近我了。”   “你脸红的样子好可爱,是不是害羞了?”赵凯云丝毫没有被警告到,反而痴笑说。   陶然被自己逼得节节后退的样子,像只吓作一团的小动物,特别可爱,弄得他心里痒痒的,还想靠近两步再逗逗他。   陶然慌乱地往后又退几步,后肩蓦地传来一阵闷响,他意识到自己撞到人了,身体晃了晃,紧接着一只温热有力的手裹住他的肩头。   陶然被扶稳了,错愕地往上抬眸,身后的人正是买水回来的祁予霄,他背对着灯光,高大的身影很轻易地就将陶然笼罩住。   “祁予霄。”周身被对方沉稳的气息所包裹,陶然被惊吓悬起的心脏缓缓落下,“你买好水了吗?”   “嗯。”祁予霄垂眸看着陶然,很轻地应道,而后面无表情地视线扫了前面的人一眼。   “祁予霄?”赵凯云表情一愣,尴尬地收回了迈出的左脚,“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你。”   揽着陶然肩膀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祁予霄面无表情地淡声问,“找我室友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想交个朋友,但没想到你室友胆子这么小。”赵凯云转而看向陶然,道歉,“不好意思啊同学,吓到你了。”   陶然抿着唇,脸上仍写满戒备,他视线在祁予霄和赵凯云梭巡了一会儿,心里升起一丝疑惑。   是他的错觉吗,总感觉赵凯云在祁予霄面前老实安分到有些局促的样子,和刚才游刃有余地说些奇怪的话骚扰自己的样子截然相反。   祁予霄:“没什么事我们走了。”   赵凯云笑脸迎送:“昂,你们慢走哈,我也要回去了。”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赵凯云转过身,笑脸瞬间变得阴沉森然,眼底隐隐闪过一丝慌张。   上次从篮球场回去后,他从江照口中打听到祁予霄和陶然是室友关系。   但想到祁予霄早早就搬出学校住了,他顺而推测他俩只是关系很一般的室友,一起回宿舍也可能只是碰巧半路遇到。   毕竟两人一个高傲寡言,一个温吞胆怯,完全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再怎么共处一室也不会熟到哪去。   所以他才没有打消继续追求陶然的想法。   但现在来看,陶然和祁予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的陌生疏离,反而很熟的样子。   回想着刚刚祁予霄看他的眼神,大脑莫名地将篮球场那次的联想到一块。   那种充斥着危险警告的围护眼神……   赵凯云瞳孔骤缩,心中惊起一个荒谬的猜想。   应该不会吧……   祁予霄不会也和他一样……   他不是纯直男吗…… 第12章   走出操场后,陶然感觉肩膀一松,祁予霄放下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他顺手把买来的矿水拧开瓶口,递给陶然,“给。”   “谢谢。”陶然接过水,扬起下巴喝了几口。   微凉的矿泉水滋润了发干的喉道,身体感觉舒服许多,陶然眨了眨眼,问出方才的困惑。   “祁予霄,我怎么感觉,那个人好像有点怕你?你们之前认识吗?”   “见过几次,他是我朋友的同学。”祁予霄神色淡凉,“在外面也撞到他几次。”   对于赵凯云这个人,是提起他都怕脏了嘴的晦气程度,他停顿了下,神情严肃地提醒陶然,“你以后看见他最好躲远一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我每次都有躲的。”陶然眉眼搭拉下来,声音低落,“可是他总不依不饶地过来和我说些奇怪的话。”   祁予霄微顿,问,“他和你说什么?”   “就、就说什么我和他是同类。”   陶然挠破脑袋也想不通,这同类到底同的哪一类。他眼里带着求知欲,微歪着脑袋看祁予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祁予霄猝然停下脚步,眉头紧锁,“他还说了什么?”   “嗯…… 他还说,说他之前不是,但看见我之后就是了。”陶然跟着他停下,茫然道,“我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祁予霄眼睫低垂,落下一片郁然的阴影,沉声说,“他说的话你一个字都别多想,你就当他脑子有病吧。”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祁予霄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况且陶然也很认同他的看法——那个赵凯云的脑子真的多多少少有点毛病。   于是不做多想,他点头答应,“好的。”   忽的想起什么,陶然有些头疼,“可是我还要跑步呢。”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陶然也没理由强求他人来陪自己跑步。   “以后去跑步和我说一声,我陪你去。”祁予霄侧目看向陶然。   明亮的路灯下,能看到陶然瓷白的脸蛋上有层泛着细光的小绒毛,眼睛濯黑澄澈,脸部线条偏柔钝无害,周身浮动的气息安静纯良。   听卓强说,陶然以前因为生病很少去上学,与外界交流太少,养成了如今迟钝内向的性格。   他心思单纯懵懂,再加上生了一副漂亮皮囊,往往最容易吸引变.态的注意……   祁予霄眸色沉了下来,低声嘱咐,“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萧瑟的秋风吹拂而过,卷落了几片枯黄的树叶,月亮高悬穹顶,撒下一地清辉。   “真、真的吗?”   陶然的心跳被祁予霄的话拔快了些,有些不可置信,他睫毛颤了颤,“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祁予霄说:“不麻烦。”   “嗯。”陶然唇角弯起,颊边陷出一个梨涡,由心感激,“祁予霄你真好。”   祁予霄盯着他的笑容几秒,淡声道,“走吧,回宿舍。”   “好。”   走到半路,祁予霄握着的手机传来一阵振动,是江照发消息过来。   江照:[我靠你溜哪去了?!]   江照:[说好的一起上课,结果你一声不吭地趁我睡觉就消失了,还好我及时醒过来给你签了个到。]   祁予霄低眸回复:[有点事。]   江照:[你就糊弄我吧!什么天大的事值得你逃课?]   江照:[你现在在哪?我这边刚下课,快开车过来接我,然后通知你家阿姨多做点宵夜,等会儿我要去你家蹭饭,然后再提前打开我上次在你家影音室存档的游戏,反正咱俩明天都没课,要不你今晚就陪我通宵把这游戏打通关吧。]   视线扫视完江照这则又臭又长的消息,祁予霄刚想回复,便听见旁边的陶然用有点软的声线叫了他一声。   “祁予霄,你今晚会留在寝室睡觉吗?”   祁予霄心思动了动,思索半秒,应,“回。”   半分钟后,刚走出教学楼的江照收到了一条祁予霄的回复。   祁予霄:[今晚留宿舍,我家大门密码你知道,想蹭饭你自己过去。]   江照原地石化,缓缓打出一个:what?   江照:[你上课前不是还说你要回家的吗!]   *   蹭饭没蹭成功,江照只能骂骂咧咧地回宿舍。   寝室里只有他一个单身狗,这个点其他人都还在外面约会。   江照洗完澡出来,正准备开一局游戏,就听见宿舍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照哥,开开门。”声音听着像是隔壁宿舍的赵凯云。   江照去打开门,来的人果然是赵凯云,“咋了,有事吗?”   “照哥,你们宿舍没人吧,我进你们宿舍再说。”   赵凯云已经是他们寝室的常客了,进来后关上门,很自然地拉了把椅子坐下,搓搓手问:“照哥,那个陶然的微信你啥时候帮我要到啊?”   江照“哦”了一声,“还在打听中,我一朋友是他室友,但是我那朋友向来不爱多管闲事,嘴巴严的很,在他那基本上是问不出来的。”   赵凯云表情有些复杂:“你说的那个朋友,是祁予霄吗?”   “对啊。”江照奇怪地“哎”了一声,“你怎么也知道了?”   “额,其实……”赵凯云欲言又止,“好像现在全校的人都知道了。”   他立即打开了学校某个论坛热帖,把手机递给了江照看。   标题——【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校草身边多了一个小帅哥?】   -之前公选课的时候就发现有一个男生和校草坐一起,还有人拍照传到各大群里。一开始以为他两只是普通同学,但是后来在好多地方都碰到他们两个一块走哦。   -想蹲一蹲这个小帅哥的信息。   -公选课的时候我就在现场!!近距离看过那个帅哥,长得真的很漂亮,皮肤好白脸好小,跟漫画走出来似的。[图片][图片][图片]   -刚开始还以为他和校草不熟,结果课间看到他们在聊天,后来他们还一起回宿舍了,这个我也拍了照片。[图片][图片][图片]   -帅哥的旁边还是个帅哥!!   -啊???新生开学两个月,混迹各大学院和社团,我竟然都没有发现此等帅哥!   -@室友秘书,请三秒钟给我找到这个新帅哥的所有信息。   -信息来了,这是美术二班的陶然,和祁予霄是室友!室友!   -你们说的这位帅哥,我在食堂的时候遇到过他,当时人太多了撞了一下他,本来是我不小心的,结果他却先给我道歉了,搞得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啊,他声音真的好好听脾气也好好,而且身上香香的嘿嘿嘿……   更新于刚刚一小时。   -碰到了!碰到了!终于让我碰到了!   -在操场上看到祁予霄和他一起跑步。[图片][图片][图片]   -歪个楼,只有我觉得这两人有点好磕吗?主要是长得就很配[流口水][流口水]   -回复楼上,终于找到组织了。   -找到组织+1   -回家了+1   -回家的感觉就是好+10086   ……   “!!!”   江照眯了眯眼,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看到了什么,一起跑步的照片竟然更新于一个小时前。   不就是祁予霄逃课的时间吗。   可能有什么苦衷,江照平缓了心中的惊涛骇浪后,往下继续看,下一瞬眼睛瞪圆。   赵凯云在一旁添油加醋:“照哥,你都不知道他们现在传成什么样了,甚至有人说祁予霄和陶然是一对的。”   “什么鬼?”像是见到了什么脏东西,江照嘴里念叨着,“真是晦气晦气晦气。”   他一边麻利地给那些磕cp的言论全点了举报,一边骂道,“有病吧,传这些东西。”   看到江照的反应,赵凯云心稍稍放下,但还是试探性一问,“照哥,他们传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了。”江照说,“你是不知道,以祁予霄的恐同程度,要是让他看见这种评论,不知道得去厕所吐多久。”   赵凯云眼底划过一抹惊喜,“祁予霄他……恐同?”   “之前高中……”江照嘴巴一直溜差点说出来,好在及时止住,“哎呀不提了,提了晦气,总之他不喜欢这个群体,对他们避如蛇蝎。”   “可是你也看到这个帖子了,他和陶然的关系看起来很好的样子。”赵凯云叹了口气,担忧道,“我都没什么信心把陶然追到手了,他一看就知道是弯的,祁予霄样貌条件这么好,他俩还天天呆在一块,很难说就……”   江照瞬间收起表情,打断他,“表面关系而已,祁予霄平时都很少回宿舍,怎么可能天天呆一块,要是关系真的那么好也没见祁予霄把陶然介绍给我认识。”   “不过听你这么说,我确实应该要提醒他一下。”江照看了眼赵凯云,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吧,他俩不可能。”   恐同直男和天然纯gay,天塌了也不会有结果的。   “嗯好,谢了照哥。”   目的达成,赵凯云身心愉悦,正打算离开。   这时一个电话打过来,他毫不忌讳地当着江照的面接通:“喂?小美啊。”   “你说你失恋了?你现在在哪?哦哦天云酒店大床房,别哭啊,我现在就去陪你。”   赵凯云挂掉电话,发现江照正一脸匪夷所思地盯着自己,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江照:“……”   江照:“你不是最近都在追陶然吗?”   赵凯云似是不解:“追陶然和我现在去陪个失恋的朋友有什么关系?”   江照讥笑:“酒店大床房,孤男寡女,你确定是单纯的陪陪?”   “哎我以为你会懂我的照哥。”赵凯云一脸失望的表情,“我这段时间为了追陶然,都已经单机一星期了,再不解决一下,就要憋死了。”   江照无语到嗤笑了声:“听你天天催我去要陶然的联系方式,还以为你有多认真呢。”   赵凯云振振有词:“陶然漂亮是漂亮,没追到也确实让人心痒难耐,但毕竟是个男的,哪有女生睡着舒服,你说是吧?”   “……”   江照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狠狠扭曲了一下。   他时常觉得自己不够变·态而融入不了这群同学。   赵凯云却习以为常:“对了隔壁宿舍小吴说市中心有个会所,那里的小姐姐人美嘴甜,我们周末想去那里玩一玩,你要不要去?”   江照摆了摆手:“我就不去了。”   赵凯云还在劝他:“哎照哥你去了就知道有多美妙了。”   江照不动于衷,幽幽地提醒他:“小心得病。”   “别磕药了,下周还有训练。”江照说,“还有,小心别被抓了。”   “不会的。”赵凯云不以为然。 第13章   赵凯云离开后,江照敛下了脸。   莫名觉得不对劲,他连忙给祁予霄发了条消息。   江照:[你今晚逃课去哪玩了?]   过了几分钟,祁予霄回复:[。]   江照:[图片]   江照:[你和你室友去跑步?好端端地上着课,你中途溜去陪你室友去跑步?]   祁予霄:[有什么奇怪的吗?]   忽然想起什么,他又回复一句。   祁予霄:[叫你那个隔壁室友,离我室友远点。]   江照:[很奇怪,非常奇怪,前所未有的奇怪。]   江照:[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多管闲事了?他一个男的,能怕什么?]   江照:[我倒是想劝你,离你那个室友远点!]   过了会儿,祁予霄回复:[?]   仿佛等就是这个符号,江照激情地往手机里一通输入。   江照:[我之前不是说了,我们体育蛮多gay都喜欢陶然这一款,这句话你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你不明白吗?]   江照觉得他自己已经把意思摆到台面上来了,就算是再迟钝的直男,也总该意会到了吧。   结果却看祁予霄缓缓回复。   祁予霄:[天天去骚扰人,那叫喜欢?]   江照:……   江照气得七窍生烟。   江照:[我的意思是,陶然他也是gay,他一看就是gay!!!!!]   江照:[gay和gay之间总是会有一种磁场的,能被这么多gay喜欢的,多多少少能说明一些问题。]   祁予霄眸子沉沉地盯着江照发来的信息,思索半会儿。   祁予霄:[你想多了吧,我觉得他不是。]   江照:[那我问你,你那个室友,是不是生活习惯和普通男生不一样,就是那种特别精致的感觉?比如用很多护肤品啊,还有化妆品之类的。]   祁予霄动作微顿,侧着身子,往陶然的书桌扫了一眼。   陶然的书桌很整洁,专业的教材累成一大沓放在桌子里面,旁边是绘画工具,中间放的是他画画的平板,格子柜上也大多数是常用的杂物。   祁予霄瞥到一个格子柜,里面放的是陶然洗护用品和护肤品,洗护的只有沐浴露,洗发水,洗面奶三样,护肤品只有一罐青蛙王子的面霜。   祁予霄收回视线,嘲讽地腹诽,江照一个把他妈妈一整套肤护品全扫荡来学校的人,有什么资格审判陶然?   祁予霄:[看了,没你多。]   江照:[???]   江照依然不信:[化妆品呢,我听说很多精致小零化妆技术可高超了,你看一下你室友平时有没有化妆?抹个素颜霜隔离啥的都算!]   正好这是玻璃门被打开,陶然从浴室里出来。   祁予霄侧头看向他。   陶然穿了一套浅绿色的睡衣,被热水淋浸后的皮肤氤氲着水汽,像流动稠滑的牛奶,眼睛有层湿漉漉的水膜,看什么都亮晶晶的。   这张脸在洗澡前和洗澡后分明没有任何差异。   陶然不知道祁予霄为什么突然看他,提醒道,“祁予霄,我洗完了,你可以去洗了。”   祁予霄:“好。”   等陶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祁予霄将目光放回手机屏幕。   祁予霄:[洗澡前和洗澡后脸是一样的。]   都很白净好看。   江照:[……]   这时刚结束一局游戏,打开微信消息的卓强发出一声惊叫:“啊,我去!”   这一声音吸引了寝室所有人的注意。   苏家良:“干嘛动不动大叫。”   卓强挠了挠脑袋:“我忘记给我姐买生日礼物了,她现在很生气地讨伐我!我要凉了我要凉了。”   他慌忙地打开购物软件,“现在买礼物还来得及吗,我要给她买什么,你们有没有什么建议?”   苏家良举例:“护肤品?化妆品?包包?”   卓强眼睛一亮:“化妆品可以诶,我前段时间听到我姐吐槽她的粉底液不好用,你们知道有什么牌子的好用吗?”   陶然摇头表示:“没用过,不太了解。”   “……”   话题仍在继续,但祁予霄没在细听,视线落回手机上。   江照:[额……可能他的化妆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了,素颜妆,你懂吧,就是那种让人无形之中变好看,别人看不出化妆痕迹的素颜妆!]   祁予霄脸色沉下来,不耐烦地回复:[你差不多行了,说了他不是。]   他刚想掐灭手机屏幕,就看到江照又发了条消息。   江照仍旧不死心:[噢噢噢对,香水,这个好像很多gay也会深入研究!]   祁予霄动作微顿,印象里陶然确实有提到过自己用香水。   但是他好像最近不怎么用了,宿舍里的那股香味淡了很多。   想起这个,不知为何祁予霄感觉内心深处窜起一阵渴意,有点像身体缺乏某种微量元素而引起的症状。   他不会因为陶然用香水就会咬定他是同性恋。   陶然被赵凯云骚扰时惊恐害怕的状态并不是装的。   所以祁予霄认为,陶然并不是gay,是深受gay骚扰的受害者才对。   回过神来,祁予霄:[你爸家里有个收藏香水的橱柜是怎么回事?]   江照:[你……]   江照无言以对,觉得祁予霄这死脑筋救不回来了。   江照:[行吧行吧,你觉得他不是就不是吧,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江照:[话说回来,你最近怎么留宿舍留的这么频繁?之前还嫌弃宿舍影响你的睡眠,现在却放着家里卧室的两米大床不睡,还特地回来和室友挤宿舍,你说你是不是事儿逼?]   祁予霄:[突然发现在宿舍睡得比较好。]   虽然最近在宿舍的睡眠状态也下降了,但还是比在家里的好很多。   *   晚上十一点,陶然被一阵困意缠住。   他揉了揉疲倦的眼睛,准备上床睡觉。   手下意识地拿起水杯,但怕半夜又被憋醒去上厕所,陶然想了想,还是放下水杯,爬上了床。   爬上一半时,他视线无意见瞥见了自己的海绵宝宝抱枕,很安然地躺在祁予霄的床头。   祁予霄的床单和床帘都是冷淡的深灰色,一个颜色明亮到荧光的黄色卡通娃娃出现在这张床上,画面违和得像是被p在一块的。   这个海绵宝宝抱枕是池博士在超市抽奖抽到的,觉得太幼稚就给他了。陶然一开始对这个抱枕也无感,但还是把它放在了床边,不知不觉它陪伴了他一整个高三,然后又跟着他来到了大学。   这还是它第一次这么久不在身边,陶然还有些不习惯。   也不知道祁予霄什么时候买新枕头,把他的抱枕还给他。   陶然留恋地盯着海绵宝宝几秒,才收回视线爬到自己床上。   凌晨三点,陶然被渴醒了。   他咽了咽口水,喉咙干燥得像张磨砂纸,一阵干呕反涌而上。   陶然只能认命地掀开被子,打算下床找点水喝。   掀开床帘,宿舍暗得像团黑雾,陶然只能靠着感觉,慢吞吞地摸索着爬梯。   脚在黑暗中探了探,刚好触碰到了第二阶。   正想曲腿去搭下一层阶梯时,他的小腿碰到一个温热的不明物体,然后包裹住他的脚踝,很轻地捏了一下。   陶然脸颊血色褪尽,惊慌失措地挣扎间手不小心松开了扶梯,僵硬的身体往下倾倒。   “呃——”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他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接住。   陶然的心脏差点跳出了嗓子眼,惊魂未定地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祁予霄明暗分明的面部光影。   陶然不可思议地用气声叫他:“祁、祁予霄?”   “嗯。”祁予霄很轻地应了一声。   想起来自己倒在对方的怀里,陶然下意识地推了一下他。   祁予霄很快意会,松开了手,让陶然自己站好。   刚才的亲密接触,他鼻尖贴近对方裸露的皮肤,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   但是很淡。   身体无法言说的需求没有得到满足,祁予霄心里浮起一阵烦躁,他看了陶然一眼,没说话,转身去了阳台。   陶然视线奇怪地追寻着祁予霄,看到他去了阳台后,才想起了自己下床的目的。   端起桌上的水杯,陶然仰头畅饮,喝到一滴不剩后口渴才稍稍缓解。   放下水杯,陶然侧头去看还在阳台的祁予霄,身体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生怕吵醒睡觉的室友,陶然压低声音:“祁予霄,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他有些困,揉了揉眼睛又问,“你是半夜醒的,还是一直没睡。”   祁予霄的声音有些低哑:“没睡。”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这个阴间时间都还没睡,是早睡早起规律作息的陶然无法想象。   “睡不着。”   “睡不着?”陶然眼睛泛着微弱的光,关心问,“你失眠了吗?”   “嗯。”   陶然惊愕,“你怎么会失眠了呢?”   祁予霄语气淡淡:“经常这样,老毛病了。”   “那你没有去看医生吗?”没想到祁予霄竟然会有失眠的病症,陶然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几乎沾床就睡,不敢想祁予霄因为失眠半夜睡不着觉会有多痛苦。   “医生给开了安眠药,安眠药吃多后现在已经有耐受性了。”祁予霄很平静地说,仿佛深受失眠症困扰的人不是自己。   陶然张了张嘴:“怎么会……”   夜色中祁予霄眉眼更加浓郁,陶然关心地抬头,发现他正眸光沉沉地看着自己,像是在克制什么。   两人对视几秒,祁予霄忽然问,“你最近是不用香水了吗?”   “???”   这和失眠的话题有什么关联吗?   陶然愣了一下,他抹了阻隔剂,好不容易把信息素藏起来,也不知为什么还会被问,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怎、怎么了吗?”   祁予霄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挣扎,最后一方力量溃败,他闭了闭眼,沉声说,   “你身上的香味很好闻。” 第14章   陶然猝然睁大双眼,血液逆流飞冲至天灵盖,他大脑一片空白,耳朵嗡鸣。   “你、你说什么?”   只是一句话的功夫,一阵羞红便从锁骨蔓延至他的整张脸庞。   “你身上的香味很好闻。”祁予霄神色如常,似乎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他甚至觉得这句话无法表达清楚,于是补充道,“很香。”   陶然:“……”   空气陷入了沉默,阳台外夜幕低垂,四周万籁俱寂,世间万物均还在睡眠之中。   陶然心脏在胸腔如击鼓般敲动,藏在夜色中的脸庞已经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他抬眼看向祁予霄,薄薄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细腻地描摹着冷淡锋利的五官,黑夜里他的气质更为沉敛。   所以……这真的是他那个冷漠寡言的室友说出的话吗?   陶然几欲灵魂出窍,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祁予霄对陶然的心理活动浑然不觉,继续道,“我发现,这香味对我有种奇怪的作用,每次闻到睡眠都会变好。”   陶然倍感荒谬,讷讷地回:“这……会不会是你的错觉呢?”   “我试过无数种入睡方法,都没有这个香味有效。”   陶然语塞,干巴巴道,“这、这样啊。”   气氛一下陷入了诡异的尴尬之中。   祁予霄目光注视着陶然,发现他神情有些局促不安,胸口明显地起伏着,耳垂红得滴血,整个人像是被烤熟了似的。   “你怎么了?”他轻皱了下眉。   见陶然没说话,出神得目光有些涣散,祁予霄瞬间联想到前段时间他生病的状态。   他靠近陶然几分,曲起两根手指,用指背很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祁予霄被陶然脸上的温度惊到,眉头拢得更紧,“你的脸怎么这么烫?”   “又发烧了?”   他手顺着陶然的脸颊往上移,想要夺量一下他额头的温度,谁知掌心还未触碰到皮肤,陶然就像是触电般,往侧旁闪躲开。   陶然避开他的视线,声音细若蚊蝇:“没有发烧。”   祁予霄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怔,眸底划过一抹懊悔。   他刚刚有点冲动,好像不小心把本来胆子就不大的室友给吓到了。   虽然江照一直试图干扰甚至洗脑他,但祁予霄依然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陶然应该也是个直男。   所以莫名被说身上味道很香,应该哪个正常男生都接受无能吧。   更何况陶然之前还被变态骚扰,心里可能落下了阴影,现在正是敏感时期,对他的话产生误解也情有可原。   两人相继沉默半晌,祁予霄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发现最近这几天都没怎么闻到,随便问问而已。”   但这句解释好像并没有能让陶然缓解多少。   四周寂静。   许久,陶然才从震惊中缓过神,见祁予霄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僵硬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睡觉了。”   没等祁予霄说话,他表面镇定地转身,同手同脚地走回宿舍里。   搓了搓热的滚烫的脸,他攀着梯子爬回床上。   陶然意识放空地躺在床上,把被子拉到遮住了半张脸,只留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注视着天花板。   夜起的瞌睡虫已经全被吓跑了,他现在心跳错乱,大脑亢奋的不行。   那句“你身上的味道很香”的回声不停地徘徊在他的耳畔。   祁予霄……他知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啊?   他居然会说他身上的味道很香,而且说了很多遍。   这不就等于说他的信息素很好闻吗?   埋在被褥里呼吸有些困难,陶然伸手扯开露出整张脸,手指摸了摸,发现皮肤沾了点湿意,应该是刚刚的脸红得发烫,热意在密闭空间中积攒,凝了些水汽。   陶然朝着墙壁翻了个身,试图平息神绪。   几分钟后,他忍不住又想。   祁予霄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陶然虽然因为腺体缺陷被当成家族当成了弃子,但是他却从未想过放弃自己就此堕落,家庭老师上的每一堂课他都有认真听,把知识牢牢记在脑海。   所以他记得很清楚,在某次生理课堂上,老师说过这种类似于夸omega信息素很好香的话,是极具暧昧挑逗意味的调.情。   AO的关系但凡疏远一点,就会被当作耍流氓!   陶然思维跳跃得很快,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祁予霄还说只要闻到自己的信息素,就能很快的入睡,意思是他的信息素能治疗他的失眠吗?   可陶然只了解到alpha和omega有信息素匹配度,匹配度高的ao会被对方的信息素吸引,从未听过信息素还有这种作用,这已经超出他的知识范畴了。   忍不住越想越多,好不容易平缓地心跳又开始狂乱无章地怦动。   陶然的耳膜被震得一鼓一鼓的,思绪也像匹脱缰野马四处乱窜。   不能再想了!   陶然严肃地打断自己。   他明天还有早八,他要赶紧睡觉。   于是陶然又翻了一个身,轻阖上眸,试图拢聚一丝睡意。   忽然间感觉床产生了一丝晃动,是有人爬床的动静,应该是祁予霄从阳台外回来了。   陶然睁开眼,沉重地呼出一口吸,再次闭上眼睛。   期间翻了二十次身,换了不下三十个姿势……   但大脑依旧清醒如初,他依然睡不着。   陶然绝望地在黑夜中睁着眼睛。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大脑渐渐放空。陶然终于发现有一缕轻盈的困意飘过来。   陶然期盼地合上眼睛,等待进入睡眠。   下一秒,卓强拖拉机般的打呼声响起,如雷贯耳,响彻整个宿舍。   陶然:“……”   *   “陶然,你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啊?”   看到陶然在四十五分钟的课上犯了七次困之后,等到课间休息时,徐嘉礼忍不住问他。   彻夜失眠加上早八,简直人生一大酷刑。   .   今天起来陶然就脑袋发嗡,反应迟钝,感觉灵魂已经抽离了身体。   他侧过头用十分呆滞无神的眼神看徐嘉礼好几秒。   徐嘉礼瞧见陶然脸色苍白,眼皮搭拉半垂,眼睑下挂着两个青黑眼圈,惊呼:“天啊你的黑眼圈好重。”   “你昨晚失眠了吗?”   失眠……   陶然麻木地点了点头,“应该是的。”   徐嘉礼问:“你昨晚几点睡的?”   陶然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十一点,睡到了三点,醒了之后就没睡着过了。”   徐嘉礼表示很能共情,“我能理解你的痛苦,我之前通宵追剧,第二天起来困得比你还严重。”   他看着陶然昏昏欲睡的脸,建议道,“要不你先趴桌子上睡会儿吧,我帮你看着老师。”   陶然花了几秒钟接收徐嘉礼的话,摇了摇头,“不了,还是听一下课吧。”   和陶然坐一起上课好一段时间了,徐嘉礼深知他是个安分守己的乖学生,上大学也依然保持着高中的好习惯,上课是不玩手机的,听课时是正襟危坐的,眼珠子是紧跟着老师转溜的,作业也是会特地去图书馆写的。   于是他也不强求,说,“那行吧,上完早八之后就没课了,你可以回去补个觉。”   “嗯。”陶然正有此意。   下课之后,和徐嘉礼道别,陶然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去宿舍。   本以为这个时间点宿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回来。   结果陶然听到了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有人在寝室洗澡。   这个点是没有课吗?   陶然没想太多,他放下书包,从兜里掏出了课本和平板。   正游神时,浴室里的水声渐渐停歇,很快传来一阵门开的声音。   里头的人洗完澡了,陶然怔愣地循声转头看过去。   祁予霄脖子上挂着条白毛巾,光着上半身、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走出来。   水珠汇聚在鬓角处,顺着他流畅的下颚线流至下巴,他用手背抹了抹,掀起眼帘。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会。   祁予霄神色淡淡,“上完课了?”   陶然目光却刚好对到祁予霄裸·露的上半身,皮肤还沾着水珠,胸肌形状完美,腹肌块垒分明,人鱼线……   “唰”的一下,陶然脸颊再次充血爆红。 第15章   公选课上课前三分钟。   江照慢慢悠悠地从后门走进阶梯教室,居高临下地往教室扫视,一眼就瞅到了独占一排的祁予霄。   江照自然地走到祁予霄旁边的位置坐下,一边和他说,“刚刚差点走错教室了。”   然后左右看了一眼周围的同学,“怎么感觉大家都挺面生的。”   祁予霄目光从手机挪开,睨了他一眼,直白地戳穿他,“开课三周,你今天第一次来,能不面生吗?”   “哎呀,这不是有好兄弟你帮我签到吗?”江照拍了拍祁予霄的肩膀,厚颜无耻笑嘻嘻道,“毕竟养兄弟一日,用兄弟一世。”   祁予霄:“……”   祁予霄连眼神都不想给他了。   江照余光无意间瞥到祁予霄左边的位置,发现桌上放着一个很精致的包装袋。   江照眼睛一亮,立马认出了这是学校正门对面某家面包店的包装。   这家面包店江照有印象,听说店里每件单品的评价都很高,价格实惠,但因为生意火爆,店门口每天都是排队如长龙,所以很难买到。   “来上课就来上课,怎么还给我买吃的呢。”   江照很好意思地伸手去拿,结果刚碰到包装袋,下一瞬祁予霄便眼疾手快地把包装袋挪远了。   江照:“?”   祁予霄:“不是给你的。”   “好啊,你竟然吃独食?”江照眨了眨眼,收回手,不屑道,“不给我吃就不给我吃,我还不想吃呢。”   捕捉到一丝不对劲,江照忽的眯了眯眼,“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怎么突然有这闲情逸致去买面包了?”   还是一家排队很久很难买到的面包。   祁予霄说,“给人赔罪的。”   江照下巴差点没掉下来,惊恐道,“我刚刚好像出现幻觉了,你、你再说一遍?”   祁予霄懒得搭理他。   他盯着手机微信那条发出去半个小时还没收到对方回复的消息,眼神蓦地一暗。   上课铃声持续了十几秒。   对面的过道才急匆匆地出现了一个清瘦的身影。   男生套了件灰色单衣,侧影单薄,领口有些大,露出了一截细白的脖颈。   他小心翼翼地朝四处张望几下,最后走到一个旁边位置空着的女生身旁,微微弯腰问了一句什么,女生抬眼看了看他的脸,露出一抹羞涩,摇了摇头说了句“没有”。   于是男生便在她身边坐下。   半分钟后,祁予霄终于收到了等待半个多小时的回复。   祁予霄:[我占了位置,靠窗第五排,等会要不要一起坐。]   陶然:[不好意思,现在才看到消息,我已经找到位置坐了(玫瑰花)]   这节公选课的老师是学校知名教授,讲课风格幽默风趣,选这门课的学生基本上是抱着划水态度来上课的,但最后都会不由自主地被这位教授讲的内容吸引去听课。   不知不觉就到了课间休息时间。   江照上课时总冷得哆嗦,感觉周边的温度变得有点低。   下课后,他奇怪地转头,想看看是不是祁予霄旁边的窗户没有关紧,结果一眼就瞄到了祁予面无表情的脸,眼底藏着深不可测的情绪,目光沉沉地盯向教室里的某个角落。   江照被吓了一跳,莫名其妙,“谁惹你了?脸这么臭?”   祁予霄没理他,江照顺着他的视线追去,看到了坐在教室另一边靠门的角落的男生。   男生头型饱满圆润,漆黑的头发有些长,柔顺地搭在耳侧,露出的皮肤很白。   这时坐在里面的女生站起来示意他出去,他立马站了起来,挪到旁边给对方让路,一张安静柔和的侧脸映入江照眼帘。   “等会儿。”江照眨了眨眼,很快认出了这个人,“这不是你那个室友吗?”   “就是那个……陶然?”   随着那人的名字在脑海里冒出来,之前他在学校大群和论坛刷到的,陶然和祁予霄一起坐着上课照片也跟着浮现,江照挑了挑眉,“他怎么坐那儿去了,你们之前不是一起上这节课的吗?”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本人呢。”江照觉得还怪新鲜的,随口一问,“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之前也是一块坐的,今天怎么不一起了?”   祁予霄依旧没搭理他,江照又转回头看他,不知道他的话戳中了祁予霄的哪一出,总是他的脸更臭了。   “我靠!不会吧?”   江照看看祁予霄那黑沉沉的脸,又看看坐在和他们隔着几乎一个教室距离的陶然,大脑突然闪出一个可能。   他惊喜问,“你终于发现他是个gay,决定和他保持距离了?”   “说了他不是。”祁予霄赏赐了一个看傻子的眼神给他,声音带着一丝懊悔,“前几天说错话,他躲到我现在。”   江照问:“你说了什么?”   “说他身上的味道好闻。”   江照:“……?”   江照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他会有一瞬间怀疑祁予霄的直男属性,脱口而出,“你有病吧?”   “不是,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江照猛然愣了一下,福至心灵,大脑开窍。   接着他换上一副沉思的表情,手指摩挲着下巴,“所以陶然听了你这莫名其妙的话之后,躲了你好几天?”   祁予霄:“嗯。”   江照分析道:“这么说的话,那看来他真像是个直男哦,毕竟哪个正常男的听到同性说这种话,不会觉得对方是个变态啊?”   祁予霄:“……”   江照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这个显然比之前祁予霄反驳他提的那几个gay属性更具说服力。   “但凡是个gay,听到你主动说这么暧昧的话,估计已经扑上来了……”   江照恍然大悟,他又懂了。   他胳膊肘撞了撞祁予霄,“你真行啊,怪不得你这么肯定说他不是,原来已经用了这么绝妙的招数来验证过了。”   “早告诉我不行吗,我一开始还担心他对你图谋不轨。”   祁予霄:“……”   江照啧啧地摇头,“但是你这个损招挺费友情啊,你看陶然都已经这么躲你了。”   祁予霄难的语气没那么冷硬:“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江照:“你要不要跟他解释一下呢,说清楚你也是个铁血直男。”   这句话倒给祁予霄提供了一个思考的新角度。   自从那晚之后,陶然就一直躲着他。   只要是晚上他回宿舍,陶然就立马爬上床,拉上床帘躲起来,有一次还因为动作太着急差点从爬梯摔下来。   现在想想,可能就是被他那句无心的实话吓到了,觉得他可能是同性恋,作为直男的他无法接受,于是躲他躲得远远的。   果然。   陶然和他一样,直男且恐同。   *   陶然在课间休息时一直若有若无地观察四周,并没有发现祁予霄的身影。   看来祁予霄应该坐的离他挺远的位置的。   终于熬到了下课铃声响起,陶然暗暗松了一口气。   起身准备收拾东西,打开书包时发现一直放在里面的手机屏幕亮起——有人给他发了信息。   陶然解锁手机,发现消息是祁予霄发来的。   祁予霄:[我看到你了,先别走,有事和你说。]   陶然一紧张直接摁灭了手机。   唉,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不过祁予霄要和他说什么呢?   他眼睛朝后望去,很快就看到在人群中很惹眼的祁予霄,他正顺着人潮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未等陶然做好心理准备,祁予霄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将他脸上的困惑和呆愣尽收眼底。   祁予霄问:“一起回去?”   陶然张了张嘴:“我……”   视线底下突然出现一个纸袋——祁予霄递给他的。   陶然低头一看,正是学校正门对面很受欢迎很难买的面包店的包装袋。   在此之前,陶然听徐嘉礼提过一次那家的面包很好吃,然后他偶然一次也和祁予霄提起了。   然后祁予霄说,他从外面住的地方回学校都从正门进,想吃的话他可以帮他买。   陶然起初还很不好意思,但吃过一次祁予霄买的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那个味道,想到就忍不住嘴馋。   祁予霄看他喜欢,之后每次回宿舍的时候都会习惯地顺手给陶然带一点那家店的面包。   学校很大,他们宿舍和教室的区域都离正大门很远,每次出校也是从副门出得,所以陶然不知道这家面包店这么难买,要排很长时间的队才能买到。   他也是前几天听偶然听徐嘉礼提起,才知道的。   陶然心一下愧疚到了极点。   他因为自己的问题,最近几天都躲着祁予霄。   他躲避的行为很明显,就算再迟钝的人都能发现。   祁予霄对他这么好,他怎么能这么对他呢?   他都这么对他了,祁予霄还继续给他买面包。   已入深秋,夜里的温度很低。   陶然紧跟在祁予霄的身旁。   祁予霄带着他走了一条没什么人的路,一阵冷风迎面吹来,他穿的衣物单薄,身体忍不住抖了抖。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手里抓着一件外套,陶然愣愣地看向祁予霄。   “穿着吧。”祁予霄说。   陶然心里一暖,愧疚感更重了,他呆呆地接过来,“那你呢?”   “不冷。”   陶然将外套穿上,两人的尺寸不一样,他穿着祁予霄的外套有些大,上面还有祁予霄身体残留的热量。   陶然将外套裹紧,看看祁予霄,又垂下脑袋看着铺满落下的地面,重复几次。   半晌他才琢磨着开口:“那个……祁予霄,你说要有事情和我说,是什么事?”   祁予霄脚步停顿,转向陶然。   他声音低沉认真,叫了他一声。   “陶然。”   陶然也跟着他停下:“嗯?”   祁予霄:“其实我是直男。”   陶然愣住,眨眼:“啊?”   祁予霄:“我之前说的那句话,可能让你误会了,其实我不是同性恋。”   “……啊?”   陶然有些茫然,不知道祁予霄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直男,陶然知道的。   直男就是性取向为女性的男性。   早在大学开学前,池博士就特意和他过,上了大学之后环境变大了,遇到的人愈发复杂,让陶然一定要警惕提防直男。   池博士还说,同性恋在这个社会暂时还是小众的,这里的人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参差不齐,有的人觉得爱与性别无关,而也有的人对喜欢同性的人表示不理解,好一点的人不理解但会尊重……   但也有偏激的人,他们在本能上排斥和歧视同性恋群体,甚至对他们有强烈的攻击性。   这一点,其实陶然已经体会过一次了。   所以池博士不停地嘱咐陶然,进入大学后,非必要时刻,一定不要随便把自己的真实性取向透露出去。   陶然一直牢记于心。   不过上大学后,可能因为陶然过度社恐,社交圈子极小,他从没被人问过性取向的问题,他也很谨慎小心地捂住这个秘密。   据陶然观察,卓强和苏家良应该是直男,恐不恐同暂且未知。   不过他们都人很好,好像还默认陶然也是直男了,刚开始时卓强还想过给他介绍女朋友,好在被陶然以家里人不给他谈恋爱为由拒绝了——   卓强对此深信不疑,当时还嘀咕着是什么家长这么封建,孩子都上大学了都不让谈恋爱。   直男这个词,陶然为数不多听过卓强和苏家良提起几次,都是在聊祁予霄的时候。   但是祁予霄的直男前面还经常跟着一个词——恐同。   很好理解,恐同,就是恐惧同性恋。   祁予霄的恐同直男属性很明显。   陶然曾目睹过一个男性追求者堵在他们宿舍门口表白祁予霄。   当时祁予霄的脸色冷到了极点,漠然回应:“对男的不感兴趣,离我远点。”   陶然一开始不敢和祁予霄接触,有部分就是这个原因。   但后面陶然发现祁予霄也人很好,相处着相处着就松懈了下来,渐渐忘记了祁予霄恐同直男的属性。   陶然反应过来什么,脸色一僵,心跳骤停。   祁予霄今晚一开口就表示他自己是直男,还强调不是同性恋。   他为什么要这样?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陶然脸色骤然发白,紧张得手掌冒汗。   心虚地抬起眼,却发现祁予霄在很认真地注视他,一副很断定的语气,   “陶然,你应该也是直男吧?” 第16章   听到这句话时,陶然脑子有一瞬间的卡顿。   但很快恢复运作,脑海里不断飘荡着池博士的那句嘱咐——非必要时刻不要把自己的性取向透露出去。   陶然努力压制着心虚,眼睛没敢再看祁予霄。   “那个……”   陶然张着嘴半晌没说出话,那句“我是直男”愣是卡在了喉咙口出不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祁予霄面前撒谎好像比平时需要耗费更多的勇气。   最后他心下一沉,在祁予霄的注视下,幅度很轻很碎地点了几下头。   祁予霄嘴角噙着笑,眼底含着一抹带答案问问题的从容,对他的回答意料之中。   这给了陶然一种错觉,好像自己不承认,祁予霄也不会怀疑什么,因为他心里好像早就认定了他是直男了。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陶然终于决定甩掉这几天心里的别扭和纠结。   “对不起,我这几天也不是故意躲着你的。”   陶然垂着脑袋为自己这几天的行为道歉,他左思右想,越来越觉得对不起祁予霄。   “和你说了冒昧的话,是我的不对。”祁予霄说。   “不。”陶然轻轻摇了摇头,“不是这样,是我自己的问题。”   是他的思想有问题。   这是陶然对这几天他下意识躲避祁予霄的行为做出的总结。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夸过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很香,比如卓强和苏家良就说了好多次。陶然一开始也只是觉得有些心虚,后面渐渐就接受良好了,总之反应不会夸张到脸红心跳地躲人。   他可以接受大家夸他信息素味道好闻,为什么就接受不了这话从祁予霄嘴里说出来呢?   陶然大脑抽丝剥茧,终于摸到了一丝光亮,茅塞顿开——   这都是因为他总是下意识地把祁予霄当成了alpha去相处了!而对于其他人他就不会!   alpha夸一个omega的信息素好闻,是很暧昧的调情,甚至是耍流氓。   omega也会根据和alpha的关系做出反应,前者可能会脸红害羞,后者会对其反感厌恶。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得是,对方要是个alpha呀!   祁予霄并不是alpha。   他只是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不懂AO性别的差异和弯弯绕绕。   不能因为祁予霄只是长得像alpha,就用abo世界的规则来要求他。   祁予霄低沉的声音打断了陶然的思绪。   “夜里凉,我们快回宿舍吧。”   “嗯嗯。”陶然加快一步跟上了祁予霄。   殊不知,他的大脑还在继续一场深刻的思想批斗大会。   目前已经对前面不正确不科学不合理的思想进行了一番严厉的批斗,按照惯例,现在应该要轮到正确的科学的合理的新思想登上历史舞台了。   其实,他只要纠正一下思想,努力把祁予霄当成是beta或omega相处,一切和祁予霄相处时的纠结和犯难好像就能迎刃而解了。   比如祁予霄夸他信息素很香很好闻,如果祁予霄是个omega,那他要表达的意思应该是同类之间无恶意的、单纯的赞美和欣赏。   又比如他觉得祁予霄的身材很好,那可能只是对比他优秀的同类表示崇拜和仰慕而已。   就像池博士,池博士不管是在原先的世界还是在这个新世界,都走到了同类和同龄人的顶端,陶然就无比膜拜这种优秀的人。   新思想和旧思想进行交替更换之后,陶然终于得到解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快。   谁知脚下意外地绊了块石头,他一个趔趄,身体重心猛然后倾。   还以为要摔倒了,陶然害怕地闭眼迎接,谁料下一秒后背却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生生止住了一场惨烈的摔跤案。   后面的人好像天生体热,陶然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源源不断散发着热量,分布在上面的肌肉组织蓬勃韧劲,沉稳规律的心跳像一串电流般传到了他的身体。   陶然身体莫名地颤了颤。   往上抬头,祁予霄那张五官立体,骨相完美的脸完全映入他的眼中。   视线无意间聚焦在了祁予霄那张形状好看的薄唇上,陶然微微出神,脸颊一热,很快浮起一层浅淡的粉红。   低沉好听的声音从上边传来,祁予霄扶着他的肩膀,提醒道,“走路小心。”   陶然愣神了一会儿,“好。”   这只是一个小意外,两人很快拉开了距离,继续保持正常的肩并肩走路。   陶然缓了一下心跳,有些犯难地叹了口气。   要把祁予霄当做omega,好像还是有点难度。   毕竟祁予霄的长相和身材,都符合陶然对于alpha的刻板印象。   看来新思想要全面实践起来,还是任重道远啊。   两个人快回到宿舍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明显比刚下课时还要冷。   “天气预报说今晚冷空气过境,会有大降温。”祁予霄目光略过宿舍旁边那颗高大的榕树,被冷风卷得树枝摇晃,残叶漫天。   他垂下眸看向身子单薄的陶然,“之后多穿点。”   陶然拢了拢身上那件祁予霄的外套,点点头。   忽然想起什么,陶然叫了一声他,“祁予霄。”   “嗯?”   “你的失眠……”陶然欲言又止,看着他,眼里带着几分同情,“是每个晚上都有吗?”   其实这几天陶然也不好过,尤其是两人结束夜谈的那个晚上,他心神不宁,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的他也体会了一番失眠的滋味。   所以现在陶然十分感同身受失眠的痛苦。   祁予霄语气很淡,“一般情况下都是。”   陶然愕然,“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   “高二那年。”祁予霄说。   难道是报送前学习压力太大而导致失眠的?陶然顺其自然地想。   他没再继续问,也不想让祁予霄再回忆那些痛苦的往事。   他只是失眠了一个晚上,就已那么苦不堪言了,不敢想象祁予霄是怎么度过这么多漫长无眠的夜晚的。   “那……”把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放在嘴里含了含,陶然问,“我那个信……香水,对你来说真的管用吗?”   没想到陶然竟然会主动提起,祁予霄心里泛起一丝惊讶,答,“管用。”   “刚开学军训的半个月,你当时没来,那段时间我一直宿舍住,发现失眠变得更严重了。”祁予霄缓缓说道,“我以为是我住不惯集体宿舍,所以搬出去住了。”   陶然:“然后呢?”   “然后发现在外面住睡眠状态也没好到哪去。”   “之后正式上课的时候你搬进来了,我满课的时候回来睡觉,发现睡眠质量比以往好了很多。”   “真、真的吗?”陶然感到不可思议。   “我起初以为只是碰巧,但是几次过后,就发现每次能睡好的前提都是要伴随着一股香味入睡。”   “…… ”陶然被震惊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这么神奇的吗,他的信息素竟然还有这种作用啊?   两人聊完,刚好回到了宿舍。   卓强和苏家良比他们早回到了寝室里。   见到祁予霄和陶然同时回来,两人停下手中的事情,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都暗暗松了口气。   “哟,你们两个终于和好啦?”卓强高兴的说。   他这几天被祁予霄和陶然两之间奇怪微妙的氛围弄得人也跟着神经质了,但也不太敢问他们两个闹了什么别扭。   祁予霄那张瞬间变得黑沉沉的脸让人看着实在胆战心惊。   “什么和好。”祁予霄睨了他一眼,“就没吵过。”   “啊对对对,你们两情比金坚,怎么会吵架呢?”卓强立马附和道,“你说对吧陶然?”   突然被cue的陶然:“……”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们真的没吵架。”   只是他单方面的闹别扭而已。   他私以为自己这几天躲祁予霄的行为还隐秘的。   原来大家早发现不对劲了啊。   陶然有些尴尬,把手里拎着的面包递给他们,很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个……吃面包。”   “……”   半夜。   陶然再次被口渴渴醒。   他喉道和鼻腔连着一片干燥,连带着呼吸声有些沉重。   他困的睁不开眼睛,但实在渴的难受,只能认命地爬起来,摸黑下床去找水喝。   迷迷糊糊地摸到了水杯,陶然像个在沙漠里饥渴了三天三夜的旅客,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水。   水是今晚睡觉前去热水机打的,已经放置了许久,完全冷掉了,喝下去的时候甚至能在胸腔里感受它一点点流入胃里。   陶然冷的一个激灵,困意被驱散了几分。   刚想爬回床上,陶然无意间瞥到了阳台出有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   陶然好奇地走进一看,发现是祁予霄。   他在原地站了三秒,然后走向阳台。   “祁予霄,你又失眠了吗?”陶然用气声问。   祁予霄不知道在阳台站了多久,漆黑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他身上沾满了冷意,宛若一尊挺拔的雕塑,在清冷的月色下显得尤为寂寞萧凉。   听到声音,他顿了半秒,缓缓转身,撩起眼皮,目光极淡的看向他。   一阵冷风刮来,陶然被吹得一个哆嗦。   他感觉今夜的祁予霄和平时不太一样。   又或者说,像是回到了以前,他们还没有当朋友,还是同一屋檐下做陌生人的时候。   许久,陶然听到他低声说,“回去睡觉吧。”   “你也早点回去睡。”   没再说什么,陶然便退回宿舍里了。   准备爬上扶梯前,他忍不住又瞄了一眼阳台。   爬回暖和的被窝,陶然在睡前忍不住又想到了祁予霄。   心尖泛起一丝酸涩。   陶然想,   他是不是应该帮帮祁予霄呢? 第17章   翌日清晨,又要迎接新一天的早八。   陶然迷迷糊糊地被闹钟吵醒,在被窝里摸索了几下,才摸到手机。   把闹钟给关了之后,陶然突然发现池博士给他发来了消息。   池博士:[转账5000]   陶然的瞌睡虫一下被这个数字全吓跑了。   以为是池博士喝酒喝嗨了给自己转错的,陶然回复:[?。?]   a国那边还是下午,池博士秒回:[这个月的生活费。]   陶然:[啊?]   陶然:[是不是转错数字了?]   池博士:[没错啊,以后你生活费就这个数。]   池博士:[刚发工资,我在a国赚的美刀,养你一个国内的大学生简直绰绰有余。]   池博士:[不要太感动,都说了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拿着钱多去买点吃的,天凉了多买点衣服,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漂漂亮亮的。]   池博士:[没空了,我下班嗨去了。]   茫然地收下这一笔巨款,陶然一跃成为了高经济水平大学生。   突然不知道咋花钱了是怎么回事。   *   教室。   徐嘉礼来到教室就精神萎靡地趴在桌子上。   陶然来来回回看了他那张惨白憔悴的脸几次,小声地问他,“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徐嘉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声音虚弱,“好像有点。”   陶然伸手去碰了一下徐嘉礼的额头,便被他体温给惊到了,“你额头好烫,你是不是发烧了?”   闻言,徐嘉礼终于强撑着从桌子上爬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嗯,好像确实有点。”   “昨天晚上去参加社团团建了,出去的时候温度还好,结果回来路上刚好降温,可能是那时候着凉了。”   “我觉得你好像有点严重。”陶然觉得徐嘉礼现在的状态和自己上次发烧时一模一样,他想了想,提议,“要不等一下下课去医院看一下呢?”   “嗯,好像确实该去医院了。”徐嘉礼脸忧愁地皱了起来,叹气道,“唉,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去过医院,也不知道看病具体流程是什么。我很少生病的,所以就基本没去过,上次去还是四年前陪我妈去探望她生病的朋友。”   陶然看着他几秒,开口,“不介意的话,我陪你去吧。”   “可、可以么?”徐嘉礼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声音沙哑,“这会不会太耽误你时间了?”   “可以的。”陶然点点头,他上次去过,应该……有一些经验吧。   徐嘉礼笑着说,“陶然,谢谢你,你真好。”   陶然被夸得脸一热,有些害羞地挠挠耳朵道,“没、没关系的。”   两人下课之后,一起出了校门打车去了那家离学校最近的市三甲医院。   早上的医院很清静,陶然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上次祁予霄带自己过来时的流程,扭头对徐嘉礼说,“我们得先去挂号。”   但在挂完号之后,陶然就想不起来之后的流程是什么了,是应该干什么来着?   他当时发着烧迷迷糊糊的,全部流程都是祁予霄一个人在操办。   徐嘉礼现在也是发着烧,更何况他也是个没经验的。   两人窘迫地站在原地,好在没几分钟,路过的一个护士看着他们眼里露出的清澈茫然,主动过去问他们,“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陶然和她说了一下他们的情况,护士看了眼他们的挂号单,说,“发高烧啊,那你们应该要先去发热门诊预检才能挂号的,之后找医生开药挂水,后面可能还做一些检查,具体情况得问医生。”   “是这样啊。”陶然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谢谢姐姐。”   “不客气。”护士笑了笑,问,“你们都是大一的小朋友吧?第一次来医院?”   陶然点了点头。   “第一次不懂很正常的,之后就有经验了,人总会成长的嘛。”护士姐姐表示很理解,“那你们赶紧去吧,有什么事再问这里的医护人员。”   “好,谢谢姐姐。”   后边的流程就很顺利,陶然陪着徐嘉礼挂完了水,又去做了一些检查。   徐嘉礼的恢复力惊人,挂完水完全退烧后,他立马精神了起来,捏了捏拳头,“我感觉现在力量已经全部回复了。”   陶然还是保持严谨道,“但是还是先把检查给做了吧。”   “也行。”   因为是高烧,医生建议要做的检查就有三四个。   陶然在外面等待徐嘉礼出来,两人又去取药窗口排队取药。   快要离开时,徐嘉礼突然想起,“我得打印一个医药费清单,找我妈报销才行。”   于是来那个人又折返回大厅的自助打印机处。   徐嘉礼拿出了刚从机器里吐出来,还热乎乎的打印单,仔细一看,眼睛瞪得差点掉下来。   “这、这、这也太贵了吧!”   陶然好奇地把脑袋凑近,视线从从上而下扫过,最后落在了总金额处,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一千多?”   徐嘉礼无比懊悔,欲哭无泪:“好贵啊,我以后再也不敢乱生病了。”   陶然表示十分赞同他的话。   两人刚好走出医院大门时,大脑闪过一片白光,陶然脚步猛然顿住。   等等。   徐嘉礼的医药费是一千多。   那他上次的是多少?   五十?   好像刚好是徐嘉礼医药费的零头……   两个数字摆在一起,有一种很可笑的荒诞感。   为了印证自己记忆没错,陶然掏出手机点开了和祁予霄的消息记录,他们加好友之后的第一条消息,就是他的医药费转账。   盯着看了几秒后,陶然沉默地收回手机。   现在想想,这家连挂号费都要小二十块的医院,进去看病一趟怎么可能总共才花五十?更何况他们当时除了挂水,也像徐嘉礼一样做了好几个检查,然后又开了差不多的药……   他和祁予霄,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为自己的愚蠢和无知默哀一会后,陶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祁予霄为什么只让他还了个零头呢?   当时他们好像和陌生人差不多吧。   陶然想不出原因。   不过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自己现在还钱的话,祁予霄铁定不会收的。   陶然抿着唇很是苦恼。   “陶然,陶然。”   徐嘉礼的声音让陶然的思绪抽回。   “你怎么了?从刚刚就一直走神发呆。”   “没。”陶然声音闷闷的。   两人在医院呆了大半天,他们从早上进去,走出来时太阳已经要落下了。   徐嘉礼提议去吃个饭再回学校,陶然点头答应。   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徐嘉礼突然眼前一亮,“哎,这个商场好像是新开业不久的。”   陶然顺着徐嘉礼手指指的方向看去,微微怔住。   蓦地,他提议,“要不,要不我们进去逛逛吧?”   “可以啊。”徐嘉礼看向他,“你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吗?”   陶然没答,而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良久,他叫了一声徐嘉礼,问,“你知道,你之前说过的……你姐姐经常用的洋甘菊香味的香水是什么牌子的吗?”   “……”   *   包厢内。   几个男生聚在一块,边吃饭,边谈笑风生。   场上的每一位都是权富子弟,家里的长辈和企业利益交织来往密切,所以他们从小就玩在一块,自成了一个小圈子。   只是除了祁予霄和江照以外,其余几个高中就陆续出国留学了,最近好不容易抽出了假期回国。   江照是这个小团体的主心骨,听到他们回来的消息,立马就组了一个饭局,替他们接风洗尘。   “祁予霄,你干嘛呢?”江照控诉道,“兄弟们几个好不容易聚一次会,你也不说几句话,从半个小时前就一直盯着你那破手机看!”   其中染了一头红毛的宋齐懒洋洋地挨着椅子,笑着调侃道,“祁哥不会在等女朋友消息吧?”   其他几个狐朋狗友见机立马应和:   “不是吧祁哥,大学开学才多久啊,这么迅速就谈上了?”   “铁树也是憋不出终于开花了。”   江照十分不屑地嗤笑一声:“你们是信他会谈恋爱,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几个人哄笑一团。   祁予霄置之不理。   “你到底在干嘛?”   江照好奇地往他手机一看,看到了屏幕上的微信聊天框,上面显示着备注:陶然。   只是很快,这个备注就跳换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几秒过后,祁予霄的手机没有收到一条消息。   上面的显示又回到了备注陶然,片刻,又跳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来回反复好几次,对方还是没有发过来一条消息。   江照:“……”   江照给看着急了:“他到底要说什么?”   祁予霄气定神闲,“我也不知道。”   “所以你也不发个消息问问,就这样干看了半个小时?”   “不急。”祁予霄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语气淡淡,姿态从容散漫得像个等待猎物上钩的狩猎者。   “?”江照无法理解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幽幽评价道,“那你也是够耐心的。”   “哦对了,你今晚应该也是回校外的房子吧?”江照问,“这场局结束还有下一场,完了估计得凌晨了,我到时候也去你那睡一晚。”   祁予霄去道:“我不确定。”   “不确定?好新的概念。是什么事可以阻止我们祁大少爷回不了家呢?”   江照被他的话给荒谬到了,“你妈听你说在宿舍睡不好,就立马在校外最好的小区里给你买了套房,还担心你被左邻右舍的噪音吵到,一口气把连带着上下层都买了下来,你难道不应该是纠结一下今晚要把那一套房给我住吗?”   “你自己随便。”祁予霄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阿姨住在最上层,你到时候去找她开门。”   “不是吧,你还真有事啊?”   手机传来一个震动,对方终于发来消息了,祁予霄就没再理会江照聒噪的声音。   他垂眸去看陶然打了又删删了又打了半个小时才发过来的消息。   陶然:[祁予霄*(^v^)*]   祁予霄盯着那个颜文字一秒:[有什么事吗?]   陶然:[你今晚回宿舍睡觉嘛?]   青年漆黑的眸底隐隐掠过一丝笑意,几乎没有犹豫,祁予霄利落起身,拿着手机就往外走。   “有事,先回去了。” 第18章   给祁予霄发消息之前,陶然反复纠结了半个小时,他还挺担心祁予霄会嫌自己多管闲事,会不会认为他在没边界感地打探他的私事。   不过好在祁予霄并没有。   看着祁予霄最后发出的“现在就回”的消息,陶然忐忑的心安然落下。   他指尖轻快地敲打屏幕给对方回复。   陶然:[我在宿舍等你(玫瑰花)(玫瑰花)(玫瑰花)]   陶然:[有一个好东西要给你(·v·)]   现在是晚上八点钟,卓强和苏家良还在上课,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   陶然放下手机,目光落到桌上立着的一个黑白配色精致小巧的硬纸包装袋,刚从柜姐手上拿到时还幽幽散发馨香。   小小一瓶东西,竟然花了他一千五百块,陶然曾经一个月的生活费,有些肉疼。   不过好在池博士发达了,他也跟着沾了光,生活费涨了这么多,拿下他绰绰有余。   最重要的是能帮到祁予霄的话这笔钱就花得值!   一想到很快就要把它送给祁予霄,陶然兴奋之余,还感到一丝紧张。   这还是他第一次送礼物给朋友,也不知道祁予霄会是什么反应。   陶然猜祁予霄不会回来得这么快,于是他决定先去洗个澡。   二十分钟后,陶然穿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才刚擦了一下头发,便听到了宿舍门“滴”的一声,是解锁的声音。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祁予霄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卫衣,下身是挺阔有型的牛仔裤,衬得他身形修长挺拔,走进来时略有些风尘仆仆。   “祁予霄。”陶然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睛一亮,“你回来的好快啊。”   离他们结束聊天还没有半个小时。   “刚好离学校不远。”   祁予霄的目光顺其自然地落到陶然的脸庞上,那张小脸被热水洗得染上了一层淡粉,唇瓣红润,那颗小巧的唇珠像颗晶莹熟透的果实,很软很乖地趴搭在下唇。   和它的主人一样。   祁予霄眸光微顿,片刻后移开,声音明显低了几分,“你说有东西要给我,是什么东西?”   陶然放下毛巾,擦了擦沾水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桌上的礼品袋拿起来递给他,难忍激动,声音稍稍拔高,“这个给你,我、我特地给你买的。”   祁予霄视线落在陶然手上,眼底划过一抹意外,顿了几秒才接过,“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陶然眉眼弯弯,颊边陷下一个浅浅的梨涡,眼神熠熠放光。   祁予霄唇边勾起一个笑,瞥了眼袋子里,把里面的礼盒拿出来,打开一看,是一瓶某知名奢侈品牌的香水。   他目光微顿,幽深的眸中浮起一丝疑惑,“怎么送我这个?”   陶然却迫不及待地让他试试,“你快试试看,看看这个味道你喜不喜欢?我精心挑选了很久的。”   看着陶然濯黑清澈的眸瞳折射出兴奋又期待的光亮,祁予霄难以拒绝,将香水喷了一点在自己的手背上。   “怎么样?”陶然比祁予霄还要着急,还没等到香水在空气中扩散,他就皱褶鼻子像小狗一样凑到祁予霄的手背嗅嗅。   其实他已经在商场的专柜店反反复复闻过许多遍了。   陶然在那里挑了几个小时,终于挑到了和自己信息素十分相近的味道,至少他本人对这个味道还挺满意的。   很快,洋甘菊的清香已经漂浮蔓延在空气中,陶然抬起头,发现祁予霄面色面色平静,没什么反应。   陶然不禁有些慌张,满含期望地望向他:“祁予霄,你觉得怎么样?喜欢吗?有没有感到困了想睡觉了?”   祁予霄面色平静地吸了几口空气的味道。   熟悉的草本味,中间还夹杂着一丝果实的香甜,两者相配刚好是清新而不甜腻的高级香味。   不知道为什么,他闻着这个味道,只是觉得这是千千万万的香水中的一款,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他又清晰地知道,之前在闻到陶然身上的香味时,他的感官和大脑判断并用言语描述出来的味道和这款香水基本一致。   两者再怎么相似,都和陶然身上的香味有亿万分之一的差异,他只需浅浅闻一下就能感觉出来。   但看着陶然紧张中又无比期待的眼神,祁予霄微微一顿,喉结往下压了压,挑了一个好回答的问题,“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   看到祁予霄好像还挺满意地收下了礼物,陶然悬了一晚的心终于放下,脸上最后一丝紧张也随之消失。   他终于能帮上祁予霄一件事了。   陶然真心实意地替他高兴,“那你以后就可以好好睡觉了。”   “你给我买这个,是想让它帮助我睡觉?”祁予霄问。   陶然点点头,无比真诚地看向他:“对,失眠真的太难受了,我希望你能睡个好觉。”   祁予霄眸底深黑幽邃,折射着令人难以解读的碎光,听到陶然的回答时,他神色明显一怔。   “你今晚就试试吧,今晚把它喷到床上,可能就能睡着了。”   “好。”   “……”   第二天清晨,陶然上午没课,但是准时地在七点钟自然醒了。   意识迷糊间,他鼻翼翕张了下,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香味。   下意识地以为是他送给祁予霄的那个香水的味道,但是过了几秒,他猝然睁眼,发现不对劲。   这香味显然是从自己身上飘出来的。   恍然想起他昨天没有去跑步,所以就忘记抹了阻隔剂。   陶然“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抹阻隔剂,其实内心深知这个东西还是有副作用的,比如用久之后,信息素被长期压制无法释放,会在停用后的几天浓度会翻倍猛增。   但没办法,离体测开始还有好几天,他晚上要去跑步运动的话难免会流汗,汗液里又含有更浓郁的信息素……   这简直是个令人头疼的矛盾命题。   陶然只能暂时计划,在体测结束后,他就请几天假去酒店里呆着,等到阻隔剂副作用消失,信息素回到正常水平后再回来上学。   所以现在他还得下床补用一下。   陶然果断掀开被子爬下床。   找到阻隔剂抹在腺体处,陶然心安定了些许,正准备爬上床补个回笼觉,脑袋偶然一转,发现阳台上站着一个熟悉高大的身影。   祁予霄??   陶然悄然走到阳台,轻轻地叫了他一声,“祁予霄?”   对方没有反应。   陶然又问了一遍,“祁予霄?你是刚睡醒吗?”   青年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僵滞的神绪被一道像羽毛般轻软的声音唤醒。   他缓缓转过身,鼻尖敏锐地捕捉到空气浮动着一缕微薄的香气。   熟悉的,久违的。   总是闻不够的。   身体那股一直被压制的渴意势头凶猛难挡地窜涌而上,祁予霄喉头干涩,眼眶泛红,颈侧的青筋隐隐浮现,似在极力克制。   抬眼,对上了陶然满含关切和担忧的眼睛。   因彻夜失眠本就脆弱紧绷的理智在一刹那间,轰然倒塌。 第19章   “祁予霄,你不舒服吗?”   见祁予霄一直沉默不语,陶然有些着急。   他担忧的目光梭寻着祁予霄的脸庞,在撞入对方的眼睛时,不由得一愣。   青年眸底翻滚着浓稠墨浪,正用一种饿狼盯肉的眼神盯着他,浑身蛰伏着危险气息。   陶然被他的眼神盯得心头一跳,手臂的汗毛莫名竖起一片。   祁予霄怎么怪怪的。   但心底的关切占据上风,陶然抬头望着祁予霄的脸,呐呐地问,“你……是不是没睡好啊,那个香水对你没有用,是吗?”   “陶然。”   陶然视线瞬然一暗——祁予霄不知何时已经站到离他不到半肘的距离,挺拔宽阔的身影遮住了大片清晨日光。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身量极高的青年突然垂下头颅,将脸贴近到他的侧颈边,很深很沉地吸了一口气。   陶然细嫩的侧颈瞬间激起一片鸡皮疙瘩,整个人被吓得僵立在原地。   “你怎么……了……”陶然的声音渐弱,尾音消失在了空气中。   他觉得自己像只被饿狠的野兽窥觊许久终于捕捉到的食物,屏住呼吸手都不敢乱动半点,任由对方在自己颈边不停地嗅闻。   几十秒后,埋在他侧颈边的青年终于沉沉呼出一口气。   皮肤被一股热气喷洒,陶然肩膀细微地颤了颤。   以为终于要结束了,但谁知祁予霄并没有拉开距离的意思,低声在他耳畔说,“那个香水和你身上的不一样。”   !!!?   “有、有吗?”陶然感觉神经被挑了一下,眼睛心虚地加快眨了几下。   他注意力瞬间转移,浑然不觉与此同时祁予霄的鼻尖又贴近几分,挪到了他透粉的耳垂边。   “嗯。”祁予霄用一种极其笃定的语气,“你送我的这款和你用的不一样,是吗?”   陶然整个人呆愣住,“怎么会呢?”   他觉得这款香水已经和他的信息素味道相似程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了。   祁予霄竟然还能闻出来!   这是什么恐怖的嗅觉!   祁予霄终于有些餍足地睁开了眼睛,眸底恢复了清明。他缓缓直起身,垂下眼睑,幽深的目光直视陶然,“你不是说之前你用的这款已经绝版了吗?”   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什么时候找的借口,陶然心里一个咯噔,脑袋瓜子极速运转。   情急之下,他又随便找了个理由,“虽、虽然是绝版了,但这个牌子又出了一款新的,我看了一下配料表,都差不多,就、就买了。”   他向来不擅长说谎,说出的话漏洞百出。   祁予霄眼神深沉地看着他,声音淡淡,“但你买的这个牌子,今年之前从来没推出过洋甘菊味的香水。”   陶然:“……?”   “就是、就是因为,我……”   陶然眼睛瞪大,显然没想到祁予霄竟然知道这么多,他心紧张到了极点,大脑短路,支支吾吾了半天。   祁予霄看他脸都急红了都没想出解释,半晌,直接打断道:“其实不是香水,是吗?”   “……”   两人晨风微凉的阳台沉默对视。   良久,陶然才艰涩开口,“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声音又低又轻,仿佛一碰即碎。   “奇怪什么?”祁予霄看他,似是不解。   “就是……”陶然哽咽了一下,眼睛已经氤氲起水雾,“一个男生,身上自带一股香,你不觉得奇怪吗?”   祁予霄神情微怔。   陶然看他反应,眼里的光折灭了一半。   他的心很凉。   比早晨裹挟着水汽的冷风还凉。   果然,就算祁予霄喜欢他的信息素,但也只是单纯地喜欢这个味道,也只能接受他做为这股香味的一个媒介。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不会有人身上会莫名其妙地源源不断散发香味。   除了他。   陶然的心一下跌落谷底,无比怅凉。   他又要因为信息素失去一个朋友了吗。   陶然脸上血色褪尽,眼神失焦,记忆追回到高三那年。   那时候他刚接触这个世界,对身边的同龄人还没有现在这么防备,池博士送他去美术集训营的时候,是他第一次独自和陌生人住宿,不过很快和一个同寝室的男生成为了朋友。   那个男生也很喜欢他的身上的香味,经常问他用什么样的洗衣液沐浴露或者香水,陶然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对方几次三番地询问后,他就主动和对方坦白了这个香味是他身上自带的。   谁知那个男生眼神瞬间变得惊恐起来,像是在看怪物一样,警告陶然不要靠近自己。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理过陶然,见到陶然恨不得躲开三米远。   陶然无法理解同龄人之间的恶意怎么会这么大,直到他在食堂里听到那个男生和他们班的男生大肆嘲笑自己,说怎么会有男的身上自带香味,果然是个天生的娘炮,长成那样不去拍g.v真可惜。   后来陶然就被那些男生带头孤立了,最后发展到集训营的所有男生只要看见他就退避三舍。   他的信息素是很清甜的洋甘菊味道,是香的,在过去的abo世界是很受欢迎的草本信息素类型。   但不知道为什么放在这里却成了恶意的来源。   那个男生刚开始也夸过很香,但为什么自从知道是他身上自带的之后,他的信息素在他鼻子里就变成了令人作呕的味道一样。   那段时间陶然过得极其压抑痛苦,但他就是什么事都是闷在心里的性格,直到池博士打电话给他,听到他不对劲的情绪后,才逼问了出来。   池博士火不停蹄地赶了过来,立马让集训营老师打电话通知那些霸凌陶然的几个男生家长,不给解释绝不罢休。   池博士安慰陶然,说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的,然后给他找了新的集训营。后来陶然遇到的同学都十分友好,后来再上大学,大家也很好。   但陶然始终觉得,应该是他没再敢坦白香味来源的原因。   后来他只要被问起,就学着找理由搪塞过去。   没有人会接受。   祁予霄也不能接受。   但陶然还是坦白了,是他非要问的,他也没办法。   陶然沉浸在过去,身体感觉要又要被当时的恶意和霸凌一点点淹没。   突然感觉后脑勺被一只手撸了撸,力道不轻不重,刚好将他从回忆的浪潮中扯回来。   “有什么好奇怪的。”祁予霄说,语气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陶然眼珠瞪圆,抬眼看了祁予霄一眼,但感觉眼里积攒的泪水要流出来了,又飞快地低下脑袋。   他又重复道,“就是、我是男生啊,然后还……”   祁予霄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心尖一痒,没忍住凑近了点闻他发丝的清香。   他喉结动了动,片刻,说,“我觉得,还挺合适的。”   “……什么合适?”   陶然又没忍住地愣愣抬头,微红的眼眶泛着星点水光。   “这么好闻的香味,放在你身上,就很合适。” 第20章   空气冻凝。   陶然呼吸一滞,脑袋空白,“你说真的吗?”   “嗯。”祁予霄轻声重复,“很好闻,很合适,不奇怪。”   得到的竟是意料之外的回答,青年低声吐出的每个字都在陶然心脏表面打上了浅浅烙印。   祁予霄竟然没有觉得他奇怪。   后知后觉,他面颊又染上了层红晕,有些害羞地别开头。   他怎么又夸他信息素好闻啊。   而且又夸了两遍。   好在这次没害羞多久,陶然及时纠正了思想。   祁予霄这次夸他,是想安慰他,依然不会是那种调.情的意思。   而陶然也确实被安慰到了。   这时玻璃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裂缝,探出来一个脑袋。   卓强顶了个鸡窝头,揉着惺忪的睡眼,满脸疑惑的看他们,“大清早的,你们两个在阳台杵着干嘛呢?”   “清醒清醒。”祁予霄面不改色地和陶然拉开半步距离,“你也来试试。”   说着,他十分贴心地伸手将玻璃门全部拉开。   清晨的冷风扑面而来,只穿着一件单薄睡衣的卓强冷得一个哆嗦,睡意瞬间消失无影无踪。   卓强牙关颤颤,几秒钟才缓过神,“谢了兄弟,但我只是单纯地起来上个厕所。”   “……”   今天上午大家竟出奇地都没有课。   闲来无事一个上午后,四个人凑在宿舍吃午饭。   苏家良手机响了一下,看了眼手机:“我们学院发通知了,下周开始开始体测。”   “下周?我看看我是什么时候。”   卓强见状也打开自己的手机去看,但发现一无所有,“我靠,果然我们辅导员又没发通知,我严重怀疑他是被孤立了,不然每次通知怎么永远都在最后才发,我去打听别的学院的消息速度都比他发的快。”   “那我来念给你们听吧。”苏家良清了清嗓子,“大概意思就是体测时间按照学院来排。”   “这周是第一周,排到的学院分别是美术、艺术、金融、体育……哎陶然,你和祁予霄是一个体测时间。”   “下周也就是第二周,轮到法学、汉语言、计算机……卓强你和我一个时间的。”苏家良道,“到时候咱俩一块去吧。”   “行啊。”   陶然听着他们的对话,若有所思。   下午大家统一都有课。   午睡后起床,大家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陶然看着祁予霄忙碌的身影,几次欲言又止。   在祁予霄拉上书包即将和自己擦肩而过时,他急忙叫住,“祁予霄。”   祁予霄脚步一顿,垂眸看他,“一起去教室?”   陶然“啊”了一声,点点头,“好啊。”   路上陶然一直琢磨着该怎么开口。   眼看着快要到教室,他们两个要分开了去不同的教室,他才急着开口问,“那个……经常跟你走的那个朋友,他是哪个学院的?”   “你说江照?”祁予霄道,“体院的。”   体院……   陶然心里不禁怅然可惜,体院不就是和他们是同一时间体测吗,那祁予霄指定是和他一起去了。   他和江照都没说过话,如果他贸然加入,会不会很尴尬啊。   陶然刚想要放弃和祁予霄一块去的念头,谁知下一秒听道祁予霄语气很随意地提起,“江照不用体测。”   “啊,为什么?”   “他们练体育的都不用体测,用其他考试去换算成绩。”   “哦,是这样啊。”陶然咬了咬唇,小声问,“那体测你一个人去吗?我……”   话还含在嘴巴里,他就听到祁予霄问他,“一块去?”   “好啊。”陶然弯弯眉眼,软声答应。   两人很快到了教学楼底下,陶然上课的教室在一楼,很近,他和祁予霄说,“那我先去上课了,再见。”   “嗯,再见。”   *   周六。   陶然和祁予霄一起吃了个早饭,然后就去了操场。   一千米和五十米的跑步项目都是在户外进行,其他的则放在了室内。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很适合跑步的天气。   早上来体测的人并不是很多。   两人正想到前方排队检录去,谁知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截去他们的路。   “哟,来跑步啊。”江照咧着一口白牙。   他身上套了一件红色的马甲,头上的鸭舌帽也是红色的,上面印着志愿者的logo。   祁予霄撩起眼皮看他,“你怎么在这?”   “被学院老师抓来当免费劳动力的。”   江照看看祁予霄,又看看陶然,然后眯起犀利的眼睛盯向陶然,以一种酷似教导主任的口吻问,“他是你找的代跑?我告诉你们啊,代跑严重违反学校规定,最近都在严抓,被抓到可是直接按考试作弊处理的!”   祁予霄毫无反应,但老实的陶然俨然被江照这幅架势给唬住了,连忙摆手解释,“没有代跑,我们都是自己跑自己的,只是顺路一块来的而已。”   “哦,暂且相信你们吧。”江照警告道,“不要以为我看不到就偷偷摸摸搞小动作哈,我会时刻监督你们。”   陶然还想开口再解释几句,却听祁予霄语气不咸不淡地问他,“你的工作是什么?”   江照不明所以,“维持现场体测同学们的秩序啊。”   “是吗,感觉来体测的人素质挺好。”祁予霄幽幽瞥他一眼,“倒是某位工作人员的秩序需要维持一下。”   江照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喂,祁予霄你骂谁呢!”   “走,去排队。”祁予霄低声和陶然说。   陶然:“哦好。”   两人没再理会江照迈步走远,几秒后身后传来江照的骂骂咧咧:“你们最好给我老实点,别让我揪到小辫子了,我会永远奸视你们,永远!!!”   到了排队的地方,陶然还心有余悸。   他欲言又止,站在入流水般缓缓移动的队伍里一步三回头,最后转身,眼神认真赤诚,“祁予霄,我真的只是单纯地想和你一起来体测,从没有想过让你给我代跑。”   祁予霄微微怔住,末了,鼻腔溢出一声轻笑,“你别信江照的鬼话,他就是开玩笑的。”   过了会儿,他又说,“给你代也没什么,跑几次都行。”   “不行,会被抓的,你可千万别干。”陶然着急道,小脸露出严肃的表情,“也别给别人做。”   祁予霄没回答,看着陶然,表情似笑非笑。   陶然以为是自己猜中了祁予霄的真的要去给人干代跑,立即发散思维联想到了祁予霄代跑被抓,学校处分,记录档案……   被记录档案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未来毕业可能会因此找不到工作!   这样的话,祁予霄的人生不就毁了吗!   但人生即将毁于一旦的祁予霄仍对代跑的危害无动于衷,不知悔改。   为对方的未来而感到担忧,陶然情急地扯他的袖子,“你可真别去啊。”   “嗯,知道了。”   祁予霄勾了勾唇,应道,声音刻意沉下,一丝愉悦藏在胸腔。 第21章   经过长达半个多月的夜跑,陶然的身体素质明显增强了很多,轻松地就完成了一千米的测试。   陶然在祁予霄的后几步跑到终点。   “跑得很快。”祁予霄拧开一瓶水,等着陶然喘气缓和过来,再递给他。   “谢谢。”陶然接过水,喝一口润润嗓子。   “先休息一下,下午再去室内体测?”   “好。”   但想起接下来还要完成的项目,陶然未来得及为通过一千米体测而雀跃,整个人就泄了力气。   除了长跑,还有一项体测也让人十分头疼,引体向上。   陶然回想了一下高三那次的成绩……   简直惨不忍睹。   看一眼陶然几乎皱起来的小脸,祁予霄就能猜到他在愁什么,说,“不用担心,你把其他的项目完成好,确保总分及格的情况下,放弃引体向上这一项也是可以的。”   竟还有此妙计?   不过陶然是乖学生,还是不太敢冒险,叹了口气道,“我还是做一下吧。”   *   午休起床后,陶然和祁予霄一起到了室内体测中心。   第一项是测身高体重。   陶然脱了鞋站上到身高体重仪上,祁予霄站在旁边瞧了眼显示屏,视线扫过体重和BMI值时,眉心凝拢。   “太瘦。”他评价。   “还好吧。”测完后陶然从仪器上下来,摸摸鼻子,“我平时吃的还挺多的。”   他穿好鞋后凑过去看了一眼,惊喜发现:“我竟然长高了!”   “长高多少?”   “一点五厘米!”陶然开心地说,“肯定是最近吃很多饭,然后就长高了。”   “那以后可以再多吃点。”祁予霄说。   “可能吃不了太多了。”陶然随口一说,“连续吃了两个月学校食堂,也有点吃腻了。”   “我家阿姨厨艺不错,可以连续几个月做不重样的饭菜。”祁予霄道,“不想吃食堂的话,我可以让她每天准备午饭和晚饭送过来给你。”   陶然:“!!!?”   陶然预想过对方话可能会和他一起吐槽食堂的饭菜单调无聊,或者是给他推荐哪家好吃的饭菜。   但绝没想过祁予霄会接这种让人大开眼界的话。   祁予霄是刚开学不久就能搬出去住的人,想来家庭条件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他出来上大学,身边竟然还能跟着一个随时都能给他做饭的阿姨……   陶然感到稀奇。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果然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都大。   但陶然怎么好意思呢,他连忙婉拒道:“还是不要了吧,太麻烦了。”   “不麻烦。”祁予霄淡淡道。   他最近很少回校外的房子,前几天回去的时候,还听到阿姨抱怨,每个月领这么多薪水,结果都没能给他做几顿饭,心里怪不踏实。   “还是不要了吧。”陶然再次拒绝。   祁予霄没再坚持,陶然以为他听进去了。   两人很快完成了简单的体测项目。   只剩下最后的引体向上。   测引体向上的机器有三台,左右两台都有人正在进行项目,中间的机器空了出来。   一步一步走近,陶然有种即将被羁押上刑场的紧张感。   他果断往后退了一步——躲到祁予霄的身后。   祁予霄奇怪地看向他,陶然礼貌谦让:“你先来吧。”   “行。”   祁予霄一副什么时候做都可以的松弛状态。   他走到杠杆下时,脱下上身的外套。   陶然见状乖乖地上前拿过祁予霄的外套,然后退到一边。   祁予霄里面穿了件纯色灰T,漆黑的瞳孔平静无波澜,薄唇轻抿。   他反手紧握头上的横杠时,露出的臂膀肌肉线条流程精悍,手指节骨分明,随着发力动作,手背蜿蜒分布的脉络青筋刹那间爆凸而起。   陶然瞳孔微张,呆滞地眨了下眼。   祁予霄这副样子,这副样子,这副样子好……   陶然咽了咽口水,开始洗脑式地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要把祁予霄当做beta omega beta omega beta omega……   ……   引体向上是二十个满分,祁予霄做到二十的时候就停下了。   多一个都懒得做。   他走回来时看见明显走神的陶然,指背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触感软烫。   陶然回过神来,虚无缥缈的眼神逐渐聚焦。   祁予霄轻笑着问:“都还没开始做,脸怎么就红了?”   “没有,可能是这里人多,有点闷。”陶然闷声解释,无人在意的角落耳朵也染上了一层淡粉。   不过他很快没心思想东想西了。   “祁予霄,你怎么能做这么多个啊。”陶然叹了口气,看着祁予霄的眼神都带了点幽怨。   祁予霄一上来就做了满分,这无疑给陶然带来了压力。   万一只有他一个人做得很拉胯,岂不是很没面子?   祁予霄拍了拍陶然的肩膀:“你的分数已经及格了,随便做几个就行。”   话是这样说,陶然深呼吸几次,发现还是有一丝紧张。   看他踟蹰在原地不敢上前,祁予霄很体谅道,“如果觉得紧张,可以等会再做。”   陶然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开始在旁边暗暗观察正在进行测试的人。   陶然的注意力很快被最左边杆子的男生给吸引到,他憋红脸,梗着脖子喘粗气才勉强把身体提起来。   时间一到,男生松开杆子,跑去查看自己的成绩,瞬间破防大骂:“我靠,什么破机器,老子好不容易做了十个,结果只给我记了五个!”   同行的男生道:“真的假的啊,不过学校的机子确实不行,我做的时候它也记漏了。”   “假的。”祁予霄在一旁低声和陶然说,“他做到后面没力气了,高度太低,机器没抓拍到。”   陶然:“……”   没等几分钟,又来了一批测试引体向上的人。   每个男生做完之后,看到旁边显示屏出来的成绩,都不约而同地爆出一句脏话。   “我去,怎么才三个!”   “六个,都怪那杆子太滑了,我没发挥好。”   “重做了一遍,怎么比第一次还少一个!”   “上午的一千米毁了我下午的引体向上!”   “……”   观察了好几批人,陶然才恍然意识到——这才是大学生的真实平均水平。   祁予霄这类强悍体质拥有者才是罕见的例外。   原来大家都虚虚的啊。   陶然彻底放平了心态。   *   陶然最后超常发挥,做了六个引体向上。   体测就此圆满告一段落。   停止夜跑的第一个晚上,陶然并没有出现戒断反应,能吃能喝能睡,心情十分畅快。   周日到周二,陶然请了三天假,在校外订了一间酒店,一个人呆了整整三天。   停用阻隔剂的那个晚上,陶然的信息素爆发式地喷发,弥漫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直到三天后,空气里只浮游着几丝几缕的残香。   陶然嗅了嗅自己手臂,感觉信息素香味适宜,刚好是凑近时才能闻到的浓度。   正打算收拾东西退房时,苏家良发来了消息。   苏家良:[陶然你探亲完了吗,是不是今晚回学校?]   陶然的请假理由是去探望生重病的亲戚,看懂啊消息时,他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回复:[对,我现在就要回去了。]   苏家良:[我和卓强,还有隔壁寝室的几个同学准备去网吧通宵开黑,今晚不在宿舍。]   苏家良:[至于祁予霄,]   苏家良:[你请假之后他就没回来过,今天也不知道回不回,你要做好今晚变成留守儿童的准备哦。]   陶然了然:[没关系,你们放心去吧。]   陶然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洗澡。   他换了一套新的鹅黄色睡衣,暖色调衬得他的皮肤细腻白润,从蒸腾着水汽的浴室出来时,仿佛一块被温水泡过的羊脂白玉。   陶然擦了擦头发,正想拿吹风机时,宿舍门响起一阵解锁音。   有人回来。   陶然稍稍一愣,按苏家良的话,他今晚应该是个留守儿童啊。   门过了几秒被推开,陶然好奇地望了过去,和进来的人眼神对上。   “祁予霄?”陶然惊讶地眼睛睁大。   体测完之后祁予霄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后来陶然请假,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了。   但今晚的祁予霄和平常不太一样。   青年额前漆黑的碎发下,脸颊染上一层不寻常的薄红,眼睛也没有平时的沉静清明,脚步有些迟钝地走进来。   陶然盯着他的动作,只见那人高大的身形微微晃了一下,猛地撞了一下旁边的床架子,发出“哐”的一声。   “祁予霄!”陶然吓得扔下了手中的吹风机,跑过去扶住祁予霄,“你没事吧?”   搀扶住对方时,他显然闻到了祁予霄身上的酒气。   陶然迟疑地问:“祁予霄,你喝醉了吗?” 第22章   祁予霄身体骤然侧倾,半身子都压到了陶然身上。   “哎——”陶然险些没被压垮,吃力地撑起祁予霄,脸差点皱成一团,“你怎么醉成这样呀?”   祁予霄视线瞥向即将要被自己身躯压倒的室友,脑子清醒了片刻,努力站直身。   “喝了一点。”   陶然轻松了一点,将祁予霄的手臂挂在自己的肩上,眼神认真地凝视着他低垂下的侧脸,“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止一点。”   “……”   陶然:“我先扶你去椅子上坐着吧。”   压在自己身上的庞然大物依旧沉默。   陶然扶着不知还留存多少意识的祁予霄艰难挪动,终于把他放到了椅子上。   祁予霄的衣衫被这一整套动作弄得凌乱,他半个身躯靠在电竞椅上,胸膛一起一伏,面露一丝痛色,伸手捏了捏了眉心。   陶然一直在旁边观察他的情况,见状立马关心地问:“你是不是头痛啊?”   “我给你按一下头怎么样?”   他有照顾醉鬼的经验,并且十分丰富——池博士是个夜店王者,两人一起生活时,他每逢周末都是凌晨时才满身酒气地回家,一躺在沙发上就开始喊头痛。   陶然就学着给他按摩,随着次数渐多,他的技术越发精湛到位。   “……”   祁予霄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静静垂下,一动不动,安静得像睡着了。   但是他的眉头仍是蹙紧,身上那拒人千里的冷漠气息挥之不去。   不过也比清醒的时候减弱了很多,陶然大着胆子观察着祁予霄的脸。   青年鼻梁挺拔,薄唇紧抿,立体的五官和凌厉的面部线条让这张脸宛若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视线顺着向下触及到了喉结处,刚好很清晰地看到它上下滚动了一下。   陶然站在祁予霄的□□,微微出神。   鬼使神差地,他稍稍弯下腰,把双手伸入对方的发丝间,拇指沾了点粘湿的汗,抵在太阳穴,力度很轻地揉按着。   祁予霄闭着眼,任由着酒精在身体横冲直撞,一点点侵蚀大脑。   直到一双触感软润的手轻轻拢住他的头,好像有人在靠近他,鼻息间嗅到了熟悉的香味。   草本植物的淡香软软柔柔,如同一缕细润的春风,带着大自然的神性,安抚着世间躁动的生灵,赐予一场安静的沉眠。   祁予霄紧绷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   陶然帮祁予霄按摩按了十多分钟,手有些酸,并且感觉应该差不多了,于是慢慢地把手松开。   他退开半步,惊然发现祁予霄不知何时醒了。   青年稠墨般的眼睛被垂下的碎发遮挡,眸瞳笼罩着一层晦暗难明的雾色,正一动不动的,深沉地看向他。   好像不是第一次从祁予霄的眼睛里看到这种眼神了,但陶然还是被盯得吓了一跳。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干嘛……这么看我?”   对方没说话,眼神如旧。   陶然这才有种被饥饿的野兽当成猎物锁定的感觉,手臂的汗毛瞬间警惕地竖起。   此地不宜久留。   他下意识地想要撤步退离。   但腿还没迈开,就已经被对方预知到动作,迅速收腿把他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陶然怔愣,面露茫然:“祁予霄……”   祁予霄脸上仍残存着丝丝缕缕的醉意,他缓慢地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只看到前方有一抹熟悉的黄色在晃动,好似想要逃离。   “跑什么?”   他声音有些不满。   话落,他上半身往前一倾,顺手搂住了陶然细薄的腰肢,朝他的方向带去。   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   陶然回过神时,感觉肚皮微微凹陷——   祁予霄的侧脸自然而然地贴上了他柔软的小腹上,很依赖地蹭了几下,高挺的鼻梁埋在睡衣的褶皱处,细细嗅闻。   陶然后背一僵。   这个动作好像发生了千万遍,不然他找不到祁予霄做得如此熟练的理由。   紧接着,他听到祁予霄有些含糊地说:   “今晚的海绵宝宝比平时香好多。” 第23章   海绵宝宝……?   陶然微愣,很快想到了自己那个至今躺在祁予霄床上的抱枕。   祁予霄不会把他当成抱枕了吧……   OMG   想到他现在是个醉鬼,陶然耐心地和他解释了这个听起来就十分荒谬的问题。   “你认错了,我不是海绵宝宝。”   祁予霄抱着他不作反应。   以为解释了就会被松开的陶然:?   陶然推了推圈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但力道太轻导致没能推动半点。   反而还激起了埋在他小腹上的青年的不满,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哎。”陶然猝不及防地小声惊呼。   睡衣质感柔软轻薄,祁予霄那张醉意上涌的脸正源源不断散发着热量,透过布料传过来。   许久,祁予霄眼里才闪过片刻的清明,刚好能分清陶然和抱枕的差别。   “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不过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不松手!   陶然感觉肚皮贴上了一块灼热的烙铁,不由得吸了口气,说:“你很喜欢那个抱枕吗,我把它送给你吧?”   虽然这个抱枕早就对方借用了几个星期,并且现在都没还给他。   不过陶然并不介意,他轻拍了拍祁予霄,好声好气道:“你先松开我,我去帮你拿下来,好吗?”   祁予霄反应有些迟缓,再次睁眼,他眼底被醉意的混沌全然占据,声音含糊但态度坚定,“不。”   不?   陶然懵了。   怎么祁予霄喝醉了也还是这么惜字如金啊。   不过倒是比平时还多了几分孩子性的赖皮,让他身上多了一份烟火气息。   陶然难以招架,拿他没办法。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僵持了十分钟。   祁予霄安静贴在陶然的小腹,呼吸规律,气息灼热。   看着对方沉沉闭眸,陶然心里逐渐焦急。   祁予霄是不是想睡觉了?   那他怎么还不松手啊!!   不会要就着这个姿势睡吧?   陶然欲哭无泪:那他要这样站一个晚上吗?   思索再三。   他决定进行第二波劝说。   陶然“咳”了声,轻声道:“祁予霄,现在时间挺晚的,你是不是也困了,要不上床睡觉吧。”   祁予霄却立刻睁开了眼:“睡不着。”   好像也没有到烂醉的程度,反应速度还蛮快的。   “?”陶然奇怪地问,“你不是说闻到我身上的味道就能很快睡着吗?”   这句话说出来还怪不好意思的,陶然耳廓攀上一点红热。   “可能还没有闻够吧。”说着,他高挺的鼻梁蹭了蹭陶然的衣服。   “那……”   陶然被他的动作激起一阵痒意,他不由得往后瑟缩了下,但他整个人都在祁予霄的控制范围内,没有一点后退的空间。   他耐心劝道,“那、你也得先去洗澡吧,时间太晚热水要断供了。”   祁予霄稍稍一顿,似在思考什么,不过终于是把头抬了起来。   他目光带着灼热的温度,直直凝视陶然,“洗完澡还能继续抱吗?”   陶然:“……”   有些招架不住这个眼神。   犹豫几秒,他才出声:“可、可以。”   “好。”祁予霄又盯着他好几秒,然后松手,收紧的双腿也打开了。   陶然得到释放,立即心有余悸地和他拉开几步的距离。   祁予霄站起身。   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想起对方是个醉鬼,陶然的目光便追寻他,生怕他又像刚刚一样跌跌撞撞的摔了。   只见祁予霄在衣柜里翻出一套睡衣,紧接着走进了浴室,随之响起关门的声音。   全程脚步稳健,身形无一丝晃动,做事清晰有条理,如果不是身上带着酒气和刚刚对他做出那种小孩子般的行为,完全看不出是个喝醉的人。   陶然放下心来,但又有些疑惑。   祁予霄的醒酒速度这么快的吗?   明明刚刚回来的时候还站不稳需要人扶呢,现在竟然跟个没事人似的了。   不过陶然并没有深思这一细节,他的注意力完全在另一件事上。   刚刚近距离接触的时候,他看到了祁予霄眼睑下的黑眼圈,好像比前段时间还重一点。   他使用阻隔剂的这段时间,祁予霄明显睡得不好。   应该也有那个抱枕离开他太久,现前留存的信息素逐渐消散的原因。   说实话,陶然原先根本没法脑补出祁予霄是怎么抱着个海绵宝宝抱枕睡觉的样子。   但今晚见识过他这幅模样后,他脑海中就有了画面。   还挺有反差感的。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陶然就近地坐在祁予霄的椅子上,大脑乱乱麻麻的,心里更是纠结成一团。   虽然陶然现在已经努力地矫正思想,换一个心态去把祁予霄当成一个beta或者omega去相处了,但有时还是会被他的某些动作给吓到。   比如之前在阳台,那样突然凑近到他脖颈边嗅闻。   或者又像今晚这样,先是用腿锁住他,然后还把头埋在他的小腹上……   会不会有点太亲密了呢?   可能是文化差异的原因吧,陶然拿捏得不太准确。   这个世界的直男……是可以这样的吗? 第24章   陶然本可以不用为这个而烦恼的。   可他贪了一点心,为了和祁予霄继续做朋友,和他承认了自己也是个直男。   陶然初来乍到,对这个群体不是很了解,起初他单纯地以为直男只是性取向为异性而已,谁知里面竟夹杂着这么多学问。   直男之间到底可不可以这么亲密地接触啊。   太亲密的话,会不会被怀疑真实性取向?   疏远一点的话……祁予霄好像没法和陶然太疏远,毕竟他需要他的信息素才能入睡,汲取信息素的方式不就是要贴近一点吗?   陶然也想帮助祁予霄,但他怕拿捏不好这个尺度在他面前露馅。   祁予霄恐同,到时候他俩肯定就做不成朋友了。   光是想了想,陶然的心就被扎了一下,很抗拒再次那种场景。   陶然觉得他现在应该要寻求帮助,找个人给他答疑解惑,比如上网求助广大的网友。   但陶然是个表里如一的社恐,就算在上网上也不太敢发言,而且在此之前他就有过一些不太好的经历。   之前暑假意外摔倒脚崴了,陶然只能延后上学,但眼看着军训都要过去了,他的伤还是没有好全。   他一时心急就拍了一张脚踝缠着绷带的小腿照,发布到某书APP上询问广大的网友。   他的标题取得十分正经老实——#请问脚崴后大概几天能痊愈?着急上学#   但谁知道那个帖子并没有专业知情人的留评,反而吸引到了一群互联网大色批。   -什么绝世美腿,让我舔舔   -光看腿我就知道你是先天老婆圣体!   -膝盖粉粉,适合跪在床上(流口水)   -可恶,还是被勾引地点进来了,快进到下一步吧,到底要带什么货,身体乳还是磨砂膏?   -你好,请和我结婚。   -没发出去吗?请和我结婚。   -被屏蔽了吗?我说请和我结婚。   -你好,能收到吗?我说be my wife(玫瑰花)   半小时后才打开手机的陶然被那99+消息被吓了一跳,惊喜地以为有人给自己解答了,结果点进去发现全部都是偏离主题的变态发言。   陶然:怎会如此QAQ   陶然红着脸在一堆变态发言里翻找有用的信息。   结果收获为零。   最后他被频频弹出的消息吵得只能删帖,并得出结论——其实网友也不是很靠谱。   所以这一次,陶然决定换一个求助对象——AI小助手!   应该比不正经的网友们靠谱一点。   但陶然也不知道哪个软件比较好用,在应用市场里搜寻一番,看的眼花缭乱,索性随便下载了一个。   【您的粉红星AI小助手已就位,请在这里输入您的问题…】   陶然迅速打下一个问题——   【你好小助手,我想请问一下,直男在一起贴贴抱抱是正常的吗?】   生怕AI读不懂贴贴抱抱是什么意思,陶然思索几秒,又换了个说法:【请问直男之间可以亲密接触吗?】   人工智能的速度就是快,几秒钟就给出了回答:   直男之间当然可以亲密接触。   直男是性取向为女性的男性,这只是一个表示性倾向的名词。人的性取向是相对固定的,直男和直男之间不会存在性吸引。   而且直男除了爱情以外也有友情的需求,亲密接触可以推进友谊的建立。   直男间的亲密接触是大大方方的,没有邪念的情感交流方式。   陶然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研读,一知半解,有些恍然。   划到页面最下面时,尾部弹出——猜你也想问【直男之间有什么常见的亲密接触?】   陶然心神一凛,心想这个人工智能也太厉害了,竟然能预知他接下来想问什么。   他求知欲极强地点进那个问题。   直男之间常见的亲密接触有以下几种:   1、勾肩搭背   2、手牵手、十指相扣   3、面对面拥抱、公主抱等,拥抱可以很好地传达关心和关怀,增进情谊。   4、互相亲吻脸颊和手背,在文化开放的社会中,男性互相亲吻脸颊和手背是常见的问候方式。   ……   陶然聚精会神地阅读每一个字,他现在就像一块海绵,汲取着自己从未涉猎过的知识。   看完之后,他大彻大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这些亲密接触都是正常的啊,尺度比他想的还要大一些呢。   他和祁予霄也不是天天那样,就偶尔贴得近一点,顶多再抱一下,都没到互相亲吻的程度。   看来是他思想太封建了,总是操心顾虑一些有的没的。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浴室的水声渐渐停了。   半分钟后,祁予霄打开门走出来。   陶然站起身迎上去,目光顺着他光洁的额头,落进他水雾缭绕的眼底,顿了顿,“祁予霄,你酒醒了吗?”   “嗯。”   陶然看着他,眨了眨眼,好像又有点不确定了,根据他的经验来看醉鬼都爱说自己没有醉。   陶然瞧见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刚想出声提醒他吹一下头发再睡觉。   谁知祁予霄已经给吹风机插好了电,然后打开呼哧呼哧的热风。   陶然就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时刻关注着他。   随着吹风机的关闭,寝室里又恢复了寂静,比平时多了一份沉重的诡异感。   祁予霄将吹风机放回原处,然后坐回他的椅子上。   青年额前垂下几缕碎发,微微盖过了狭长深邃的黑眸,他神情懒怠,姿态慵懒随意,但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陶然,暗示意味很明显。   显然是要让他兑现刚刚的约定。   感觉还是没有很清醒,陶然想。   他站在原地,捏了捏手心,有些湿润,上面不知何时出了汗。   陶然身形颤巍地往前迈了一步,蓦地感觉自己像只主动进到捕食者嘴巴里的食物,本能地止住了脚步。   犹豫不决间,他回忆起AI小助手回答中的一句话——   直男之间的亲密接触都是大大方方的。   没错。   他现在只是在帮助祁予霄,用信息素让他避免失眠的困扰。   他也要大大方方的才对。   陶然闭眸深吸一口气,咬定牙关。   在眼前那匹安静等守的野兽即将丧失耐心之前,提步朝他走去。 第25章   意识一时清醒一时迷沌, 祁予霄面色平静地看着陶然慢吞吞地朝自己靠近,眸色晦暗,没人清楚他在想什么。   空气有一缕薄香轻轻地漂浮而来, 预示香味的主人已踏入他的掌控领域。   陶然走到了祁予霄的身前,以为接下来和刚刚的动作一样,谁料身后伸来一只结实的手臂, 轻易地箍住他的腰, 微微地使力将他往下拽。   最后他猝不及防地拉着坐到了祁予霄的大腿上。   ???   陶然惊愕地瞪大眼睛。   等一下。   好像刚刚不是这样子的啊。   陶然乌黑水亮的眼睛看起来茫然又无措, 他下意识想要逃窜,但早已被那只手臂死死桎梏住,动弹不得。   宽厚的手掌摁在他的肚皮上,薄薄的软肉微微凹陷, 陶然不由深吸一口气, 尾音发颤:“祁予霄……”   坐大腿的姿势比先前的还要亲密, 他们只需轻抬眼便能对视,鼻尖靠得很近, 呼出的气息在狭窄的空间交错纠缠。   很怪异的感觉,陶然不敢去看他:“这好像和刚刚的不太一样。”   祁予霄将怀中人那张羞红的小脸尽收眼底,目光在他精致的五官上细细挪动。   然后他漫不经心地低声解释:“刚刚那个动作不方便,现在的姿势更好。”   说着,他又把陶然朝自己身上揽得更近了点。   陶然:“……”   陶然脑子愣愣:“哦,好吧。”   他努力说服自己, 这也只是贴贴的一种姿势罢了。   直男之间也是可以拥抱的不是吗?更何况他现在实在帮助祁予霄。   祁予霄鼻尖凑近陶然的皮肤,在他的下巴处细细嗅闻, 顺着下颌一点点移到耳垂边,然后垂下头颅埋进了颈窝处。   两人的体型差刚好能让陶然完全嵌在他的怀里,手臂揽着的身体很软, 鼻尖触及的皮肤更是柔嫩。   那股香味仿佛从皮骨沁出,淡淡地弥散在陶然身体表面,只有毫无缝隙地贴近,毫无底线地汲取,祁予霄心底饥渴的躁动因子才能被稍稍抚熨。   他不由得想起那天清晨,陶然眼神彷徨无措地看着他,表情委屈得像是要哭了似的,问他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一个男生怎么会自带体香?   祁予霄从未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正如他所回答的,很合适。   这抹香味放在陶然的身上很合适。   清甜宜人的草本香味总能让人联想到雨后幽静的自然森林,让人心神静定,产生不了一丝杂念。   而陶然气质是仿佛没有沾染过一丝杂质的纯粹干净,性格单纯软乎,安静柔和,和他待在一起,磁场周边跳跃的灰尘颗粒都不由得静止悬浮。   二者合在一起相得益彰。   而且陶然看起来就特别像一只不谙世事的森林小鹿,平时会在树林花丛中自由地穿梭,自然而然地就让人觉得他身上也应该会沾染上好闻的花草香味。   所以……怎么会奇怪呢?   ……   陶然越来越感觉自己是被一只大型犬趴在身上嗅来嗅去,对方呼出的热流带着水汽,弄得他有些痒。   意识渐渐地涣散,他小声地说了一句:“好痒……”   直到对方的鼻尖毫无征兆地抵到他后颈的某处。   俄顷,皮肤窜起了一阵微麻的电流,陶然身体猛地一个激灵,清醒了。   他使出浑身解数将面前的人推开,拔高声音制止:“等一下!”   祁予霄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眼中疑惑:“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你碰到我的腺体了!   但陶然没法说出来,只能涨红了脸支吾不语。   腺体对于omega来说是一个十分私密的器官,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能随意乱碰的,祁予霄怎么能一上来就碰它啊。   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即使祁予霄是个普通人,对omega腺体一无所知,但不代表他就可以随便触碰。   陶然决定要严厉地警告祁予霄一下。   大脑已经阻止好了语言,正要脱口而出,结果一抬眼就看到祁予霄那张放大的容颜,陶然噎住了,咽下口水,最后发出的声音又软又弱:“你可不可以……不要碰那个地方。”   祁予霄:“你不舒服吗?”   陶然点头:“有、有一点。”   “我发现那个地方香味会更浓一点,所以不由自主地就碰到那里了。”祁予霄眉眼有些无辜,道歉速度很快,“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陶然是个软脾气的人,藏得好好的私密腺体被人贸然触碰,他心里也只感到了一丝生气,而且稍纵即逝。   他本来就不气了,听到祁予霄态度诚恳的道歉后,心更是软的不行,“好、好吧。”   “那我们继续。”   “额……嗯?”   祁予霄的面颊又贴回了陶然的颈侧。   他轻阖上眼眸,难以自拔地沉醉于洋甘菊的香味之中。   陶然很安分地被祁予霄抱在怀里。   时间渐渐地流逝,他感觉埋在颈窝里的人一动不动了好久。   画面祥和得让人不忍打扰。   但时候不早了,陶然自己也有些困乏。   犹豫了许久,他终于决定小声询问:“祁予霄你想睡觉了吗,是不是我的信……香味起作用了,”   祁予霄没回答,但搂着他的双臂无声地收紧了些。   陶然:“……”   陶然现在确定了,祁予霄是真的酒醒了。   而且有清醒后还装醉的嫌疑。   对方一直抱着他不说话,陶然无奈只能又问一遍,“已经抱好久了,可以睡觉了吗?”   “……”   “你、你先松开我……去睡觉吧。”陶然推了推身前的人的肩膀,祁予霄抱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眼底划过一抹纠结,抿了抿唇,软声地说,“明天,明天还可以继续……”   半秒后,祁予霄从陶然的颈窝中抬起头,微挑眉,“真的?”   陶然:“……”   陶然:“嗯,真的。”   祁予霄:“还是和现在一样?”   “嗯,和现在一样。”陶然顺着他的话说。   祁予霄眸光深了几分:“后天呢?”   “……”陶然想了想,“后天……也行吧。”   祁予霄步步逼近:“以后都可以吗?”   陶然思考片刻,抬眼看他,眼神一片真挚纯然,“如果你的失眠一直没好的话。”   腿弯处突然勾进了一只手,很轻松地把陶然的双腿抬起来,然后搭到了祁予霄的另一条腿上。   陶然被他的一连串动作弄得有点懵。   祁予霄一手搂住陶然的腰,一手搭在他的大腿侧,看向陶然,“这样也可以吗?”   一开始只是单腿坐,现在变成双腿坐,加上祁予霄的手臂像根粗壮的藤蔓般把他圈的死死的,让陶然只能更靠近他一点。   两人胸膛贴着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蓬勃的心跳声。   陶然:“……?”   有点奇怪。   不过也算是贴贴吧。   和刚刚的抱姿想比,现在这个有点像公主抱。公主抱好像AI小助手的回答里也有提到过,也是直男间亲密行为的一种。   于是陶然迟缓地点头:“……嗯,可以。”   祁予霄眸色愈发幽深,从最底处渗出了更多的贪念,“那一起睡觉也可以吗?”   陶然差点就要顺着脱口答应了。   骤然反应过来后,他吓得直起身,退离祁予霄半寸距离,愣愣地摇头拒绝,“这、这不可以吧。”   刚刚一直都是乖巧柔软地答应他各种要求,现在突然换成了拒绝的态度,就很容易让喜欢得寸进尺的人心生不满。   果然,闻言祁予霄的眉明显压低了些:“为什么?”   “一起睡觉什么的,好像有点奇怪。”   陶然努力回忆AI小助手的回答,好像没有在“直男之间常见的亲密接触”里看到一起睡觉的相关信息。   “为什么会奇怪?”   祁予霄一副不理解的样子,“男生之间一起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   陶然被这句话给问懵了。   他也不知道啊。   AI小助手又没有说。   祁予霄那副肯定的口吻,让陶然本就模糊的观念更混乱了。   不过想起来,在当直男这个方面,有十八年铁直男经验的祁予霄肯定比他这个冒牌货要在行很多。   所以他有不懂或者纠结的问题,祁予霄或许可以给他解答。   这样想着,陶然抱着虚心求教的态度,询问祁予霄:“祁予霄,那你经常和别的男生一起睡吗?”   “没有。”祁予霄说,“我从三岁开始就是一个人睡的。我睡眠很浅,旁边有人我会睡不着。”   陶然反而更困惑了:“那你为什么突然想和我一起睡?”   祁予霄不知餍足地又将脸颊贴到陶然的脖颈上蹭了蹭:“因为你很香。”   过了会儿,他又补充,“我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   陶然:“……”   陶然:“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陶然有些无奈,觉得祁予霄还在把他当成海绵宝宝抱枕。   可他也是人,虽然睡觉挺老实的,应该也没有打呼噜磨牙的不良习惯,但入睡之后谁也不保不准自己会不会发出动静。   最重要的是,就算对直男来说同床共枕没什么,但对于陶然来说实在是亲密得有点超过了。   他暂时无法接受。   “还是先不了吧。”   陶然有些为难情地看着祁予霄,明明是拒绝对方无理请求的话,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在话尾补了一句,“……可以吗?”   这下轮到祁予霄不好拒绝了,他喉结压低了些,许久,颇为遗憾地开口,“可以。”   陶然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动了动身子,示意祁予霄改松开手,好让他从他腿上下去。   祁予霄面色平静地盯着他好几秒后,即使有些不舍,但最终还是松开了箍在他身上的双臂。   不能一蹴而就,心急的猎人是捕捉不到猎物的。   得到解放后,陶然动作很快地从祁予霄身上下来。   宿舍的灯光打在陶然的白净的脸上,长而卷翘的睫毛打下了一片阴影,随着眨眼轻轻煽动,宛若一只灵动振翅的蝴蝶。   “那我先去睡觉了。”他笑容漂亮柔和,“你也早点睡吧,希望今晚你可以睡个好觉。”   祁予霄看着他纯然的面庞,不知为何胸腔蓦地收紧,身体更浓重的贪渴化成干涩之意迅速蔓延至喉间。   他手指微微蜷缩,半晌才挤出一个句,“嗯,晚安。”   “晚安。”   “……”   *   第二天,陶然是被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打呼声吵醒的。   他花了0.1秒的时间就猜到了这个呼噜声是卓强打的——他和苏家良不知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因为刚起床大脑还萦绕着丝丝缕缕的困倦,眼睛酸酸涨涨的,陶然抬手揉了揉,迷迷糊糊掀开被子。   下床的时候,余光偶然瞥见祁予霄的床帘是掀开的,里面已经没有人在了。   祁予霄又是什么时候起床的?   陶然脚刚落地,回转响彻在宿舍的那道打呼声恰好戛然而止。   宿舍又陷入一片昏暗幽静之中。   陶然掀开一点玻璃门上挂着的遮光帘子,外面的日光扑面刺来,照得他视线发白,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等适应了明亮光线后,他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时头上刚好落下一片个黑影。   陶然瞳孔逐渐恢复焦距,视线上抬,撞进了高大青年深黑的眼眸中。   两人隔着透明的玻璃门,静静地对视。   不知多久,陶然的意识才渐渐回笼,他摸着玻璃门的把手,往右推开了一个门缝。   陶然走入阳台,把身后的玻璃门带上后,才出声问:“祁予霄,你昨晚睡得怎么样了?”   秋天的晨光轻如一层薄薄的棉丝,触及肌肤时传来暖融融的触感。   祁予霄沐浴在浅金色的晨曦之中,温暖的光线镀在他身上,原先冷冽的气息削减了些许。他垂着眸,淡淡道,“还可以。”   “这样啊……”陶然有些意外,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只是还可以而已吗?   昨晚祁予霄抱着他吸了这么久,陶然还以为足以让祁予霄睡到今天的日上三竿。   看来他的信息素也没有想象中的作用这么大。   不知为什么,心里竟莫名升起了一丝失落。   陶然:“你怎么起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   “被吵醒的。”说到这,祁予霄面色略有不虞。   “哦,好吧。”陶然很快意会,“我也和你一样。”   他们两个同为卓强呼噜声的受害者。   不过卓强的打呼声虽然奇特响亮,但是出现的频率不算太高,有时一个星期只打一次,而且持续时间也挺短的,陶然也只有偶尔几次睡眠浅的时候被吵醒过。   “我刚刚下来的时候,卓强已经没有再打呼了。”陶然的视线很轻地描摹着祁予霄冷俊的眉眼,好像仍透出一点沉倦,便说,“现在还早,你要不要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呢?”   “嗯。”祁予霄应声很快,但说完后也不动。   陶然表情刚露出点点困惑,下一瞬便被拉入了一个洋溢着阳光温暖的怀抱中。   陶然:?   这是一个很标准的拥抱姿势。   只是他们两个的身高差了大半个头,陶然清瘦的小身板被对方完全裹入了怀中,脸靠在了祁予霄的颈窝处。   因为动作发生的太突然,他下意识地想伸手阻止两人贴近,手掌胡乱地撑在对方某一处。   温热结实中又带着点软弹的触感……   陶然愣愣回神,这是……胸肌?   之前只偷偷瞄过几眼的胸肌。   气血一瞬从脚底上涌,陶然的手掌就这样贴在对方的胸膛上,丝毫不敢挪动,感受着发达的肌肉组织下心脏沉稳鼓动的节奏。   任由着祁予霄将鼻尖贴到自己的耳后处,呼出的温热气流铺撒在那片柔嫩敏感的肌肤上,陶然变得有些晕乎乎的,大脑思绪开始胡乱飘散。   怎么感觉祁予霄抱着自己吸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自然了。   难道这就是来自天然直男的随性松弛感吗?   反观自己,现在对于男生间的亲密动作还是有些畏畏缩缩,不太适应的感觉。   他是不是应该……向祁予霄学习一下?   因为凑的很近,陶然的脸颊靠在了祁予霄的衣领边缘,鼻翼间忽然传来一股熟悉的淡香,好像是从对方身上传过来的。   陶然稍稍愣住。   反应过来后,他心底蕴化出惊喜,歪起头看向祁予霄,声音染上一点雀跃,“祁予霄,你的身上好像也有我的味道了。”   祁予霄手静静地圈在陶然薄软的腰肢上,无声无息地收紧几分:“真的吗?”   “真的。”陶然欣喜道。   真神奇。   这难道就是贴贴的力量吗!   祁予霄轻声说:“可能是我们昨晚抱了很久的原因。”   “嗯。”   虽然传过去的香味比他身上的淡很多,可能吹一下风就会消失,但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征兆了。   体会到拥抱的效果之后,陶然对于这个亲密动作也没那么不适应了,他尝试主动地伸手搂住祁予霄的腰。   发现怀里的人身体全然放松下来,完全接纳身体紧密的相拥,祁予霄胸腔也涨起愉悦的气泡,哼了一声轻笑,低沉的声音中夹带着让人难以察觉的哄诱,“如果我们再多抱一下,效果可能会更好。”   陶然的脑瓜子转了转,点头赞同:“有道理。”   他把脸埋在祁予霄的胸口,情不自禁地袒露心思,“如果我能把身上的香味全部传送给你就好了。”   “不需要。”祁予霄却这样说,“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他垂下的目光落到了陶然那颗粉润晶莹的耳垂上,心尖暗暗发痒,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用指腹很轻地捏了一下。   那里刚好是陶然的敏感之处,对方的指尖仿佛自带电流,把他的身体电得瑟缩了下,茫然地抬头看向对方,无辜地询问:“怎么了嘛?”   某一刹那,祁予霄发现自己心底渴求的东西其实是一个很模糊的集合体。   而香味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如果把陶然身上的香味全部剥离出来,制成一瓶香水,即使一模一样的味道,对于祁予霄来说可能也丧失了作用。   但这个集合体藏在浓雾之中,轮廓模糊不清,暂时无法勾勒出来。   “没什么。”祁予霄游散的思绪渐渐收回。   陶然还想要追问,耳后骤然响起一阵熟悉的拉门声。   陶然大脑炸开,不祥的预感惊出了他体内的洪荒之力,猛地一下就把祁予霄给推开,做贼心虚般往旁边蹲下。   “你们两个大早上的在阳台干嘛呢?”果不其然,在玻璃门拉开之后,卓强的声音响起了。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他和祁予霄做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被同一个人抓到了。   卓强睡眼惺忪,奇怪地打量着像个橱窗男模般伫立在阳台的祁予霄,还有脚边蹲着一个鬼鬼祟祟的陶然。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两个莫名其妙的人,还有同样被尿憋醒下床上厕所的他……   一阵诡异的熟悉感攀上的大脑,卓强精神恍恍惚惚:“坏了,我通宵出现幻觉了吗,怎么感觉这个场景我好像遇见过?”   “那你清醒清醒。”祁予霄好心地伸手替他将玻璃门全部拉开。   深秋的凉风瞬间扑面而来,卓强被冻的一个激灵,随之感到惊悚地竖起寒毛。   靠。   这剧情更熟悉了。   卓强惊恐又迷惘地扭头看祁予霄,呆愣地问,“接下我是不是该和你句谢了兄弟啊?”   祁予霄冷淡道:“不客气。”   “那我先去上个厕所。”卓强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他转身想去洗手间,往地上瞥了眼,发现陶然还在蹲着。   卓强吓了一跳:“陶然,你蹲在这干嘛呢?”   陶然端起自己的洗衣盆,脸低的差点埋进里面:“我、我突然想起来昨晚换下来的衣服还没洗,正打算要洗呢。”   “哦哦。”总算有和记忆不一样的剧情了,卓强终于有种回归现实的实感,他奇怪地嘟囔着,“怎么感觉老是撞到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在阳台呢……”   “只、只是刚好同一个时间起床而已。”陶然心虚解释。   “哦,好吧。”卓强勉强地接受了这个理由,下半身传来一阵催促,他赶紧道,“哎呀不说了,再说我要憋不住了。”   “嗯,那你好好上。”陶然道。   转回身时发现祁予霄已经不在阳台了,他咬了咬唇,脸颊后知后觉地染上一片躁红。   刚刚差点就被发现了,祁予霄怎么还能这么淡定的?   想进回宿舍里,本想和祁予霄诉说一下刚刚的惊心动魄,但转眼发现苏家良也起床了。   陶然只好暂时压下心里的倾诉欲。   *   下午有一节专业课。   下课铃声响后,陶然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忽然听到桌子传来一阵轻叩声。   陶然动作一顿,奇怪地抬起眸,看到有个男生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目光扫到对方身上精致时髦的装扮,陶然顿感陌生,定睛仔细地辨认了一下那张面孔,才缓缓想起这个人——是他所在班级的班长,周琦。   “陶然,这个周末我们班打算组织一次团建。”周琦脸上抹了脂粉,清秀的五官染上了浓艳,他轻声道,“我们班开学这么久了,都没有组织过这类团体活动,你住在混合寝,离我们比较远,能看出来你和班里的同学没都那么熟悉,正好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和大家热络起来。”   看着陶然明显露出为难的神色,他体贴的补充道:“你放心,我们班的同学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如果你怕尴尬的话,也可以带家属过来一起玩。”   陶然嘴唇动了动,犹豫问:“家属……大家都会带吗?”   “想带就带,其他人我目前还没有统计,到时候会发一个收集表。”周琦笑了笑,像是随口透露,“我到时候也会带上我男朋友。”   说完,他神色明显一愣,转而有些懊恼,但依旧笑得甜蜜,脸颊浮起两团羞涩的酡红,“不好意思,我脱口就说出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陶然总觉得周琦这句话好像别有深意,但没有深思,摇了摇头:“不会。”   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周琦不经意地透露出的男朋友身上,而是——他并不想参加这个班级团建。   做为一个社恐,陶然对于这种人多嘈杂的社交活动,总是由身到心地抗拒。   “那就这样说定了,就在这个周六晚上。”周琦说,“我先走了,我男朋友还在等我去吃饭。”   “我……”陶然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拒绝,对方就早已转身离开了。   徐嘉礼刚好从厕所回到教室,进门时刚好和周琦擦肩而过,视线无意间瞥见了对方外套的logo。   他猛地停下脚步,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在原地愣了足足五秒钟,朝那个离开的身影望去。   等到那个人影消失在转角处,徐嘉礼才回过神来,走回位置,叫住后排还没走的同班同学,“我靠,刚刚从教室出去的那个人是周琦吗?”   “对啊。”同班同学好像猜到了他在震惊什么,“怎么,是不是认不出了?”   “真的差点就认不出来了。”徐嘉礼皱着眉回想刚刚看到的那个logo,一阵奇怪感萦绕心头,“周琦不是贫困生吗,他怎么有钱去买奢侈品牌的衣服啊,我刚刚看他那件外套,至少要小十万吧。”   “我记得他开学的时候还是穿得很朴素的,怎么一下子就……”徐嘉礼眉头皱成川字,“还有他脸上的妆,首先我不是反对男生化妆啊,只是、只是那也太浓了吧,和他一开始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了。”   “你平时不是挺八卦的吗,最近怎么孤陋寡闻起来了。”同班同学耸了耸肩,说,“我还以为整个美院的人都知道了呢。”   “知道什么?”   “他最近谈了一个很有钱的男朋友,经常给他买名牌衣服鞋子什么的,人有钱打扮了自然就改头换面咯。”同班同学说,“我还以为整个学院的人都被他逮着炫耀了一遍呢,原来还有你一个漏网之鱼啊,哈哈哈。”   “哦对了,原本应该还有陶然和你一起,但是就在刚刚,你去上厕所的时候,周琦已经过来和陶然炫耀过一番了。”   突然被cue的陶然:???   陶然后知后觉,怪不得刚刚他总觉得周琦话里有话,原来是想要和自己炫耀他的男朋友啊。   徐嘉礼一看陶然的表情,瞬间了然,笑道:“那他真是白炫耀一番了,陶然都没听懂他在炫耀什么。”   陶然:“……”   徐嘉礼随口问同班同学:“那他那个有钱的男朋友是谁啊?我们学校的吗?”   “对啊,好像是体院的。”同班同学回想了一些,“好像叫什么赵……赵凯云?”   陶然蓦地愣住。   “赵凯云?”徐嘉礼也差点惊掉了下巴,“我靠,赵凯云和我一个高中的,高中的女朋友都能凑出一个足球队了,他、他他……不是一个直男吗?”   “这我不太了解哦。”同班同学看了眼时间,“时候不早了,改天再聊,我走了拜拜。”   话题戛然而止,徐嘉礼意犹未尽:“好吧拜拜。”   徐嘉礼好不容易从这件惊天大八卦中回过神,转身看向陶然,又吓了一跳,“陶然,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白啊。”   “……没有。”陶然眼神飘忽,讷讷道,“我先回宿舍了。”   和徐嘉礼告别后,陶然买了一份饭回宿舍。   他恍惚地坐在书桌前,大脑一直在整理着刚刚在教室听到的讯息。   周琦的男朋友是赵凯云。   周琦说会在周六的班级团建里带男朋友过去。   也就是说,如果他周末去参加班级团建的话,就会遇到赵凯云。   一想到这个名字,那些让人胆颤作呕的回忆争先恐后地涌现出来,陶然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徐嘉礼说,赵凯云高中是个滥交的直男,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弯了,还交了男朋友。   陶然记忆追溯回那天晚上,赵凯云趁着祁予霄去买水时来找他,和他说的那番话。   他说他们是同类,而他一开始不是的,但是看到他之后就是了。   赵凯云那些粘腻的眼神,和骚扰的话语也一点点再次浮现。   陶然现在才理解到背后的深意,突发一阵恶寒,胃部生理性不适地翻卷。   他更不想去参加这个班级团建了。   他得找个理由拒绝掉。   可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他该找什么理由去推掉这个团建呢?   陶然苦思冥想。   天色渐暗,陶然桌上的饭已经全部凉掉了,但仍旧一口没动。   “没人吗?”卓强回到宿舍,打开门发现一片漆黑,奇怪地打开寝室灯。   灯光一亮,陶然的身影惊现眼前,卓强吓了一跳,虚弱地拍着胸脯,“陶然,你回来怎么不开灯。”   “不好意思,我忘了。”陶然声音闷闷的,眉眼藏着一抹化不开的忧郁,情绪基本全写在脸上。   “你怎么了?”卓强看他一眼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事?”   陶然叹了口气,本来不想提的,但转而一想或许可以让卓强给他出出主意,于是开口道,“周末班级要组织一个团建,我不太想去,但是不知道要找什么理由。”   卓强虽然是个社牛,但是很能转换角度思考问题,他能理解陶然做为一个社恐不想去应付这种社交场合。   他大脑转了转,灵光一闪,“要不这样吧,我们宿舍周末去团建怎么样!”   “既然你不想去参加你们班的团建,那就用咱们的宿舍团建去把它推掉。”卓强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这就叫做……用魔法打败魔法!”   陶然反应慢了半拍,眼里的愁云一点点褪去,“好像可以哦。”   “正好我们宿舍也没有团建过,不是吗?”卓强本人都很惊讶,他怎么能长出一颗这么聪明绝顶的脑袋瓜子,还想出主意如此绝妙,“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去聚一聚,增进增进感情。”   陶然觉得挺有道理的,赞同地点头:“可以的。”   “去爬山怎么样,去隔壁省的苏云山,听说那里的日出特别美。”   “……”   *   江照今晚厚脸皮地去祁予霄家里蹭了顿饭。   饭后,他懒洋洋地挨在祁予霄家客厅的沙发上,心满意足,“感谢祁少的款待,明晚我还要来。”   “哎最近都呆在学校我感觉要发霉了,这周末要不要去玩玩?”江照突发奇想,“去爬山怎么样?听说隔壁省的苏云山风景还挺不错的,我们到时候开车去。”   祁予霄正在一旁闭目养神,兴致缺缺:“不去,无聊。”   “哪里无聊了?明明是你无聊好吧。”江照白了他一眼,正眼看到阿姨提着一个保温桶从厨房出来。   他“哎”的一声弹起来,“你怎么还让阿姨给我准备宵夜啊,我真吃不下了。”   祁予霄这才撩起眼皮,淡淡道:“你想挺美,谁说是给你准备的,我等会要拿回宿舍。”   江照:“……”   江照:“…………”   江照:“你最近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上了吗?”   江照不解道:“学校那破宿舍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你留恋的,大晚上的还特地从几百平的大平层里赶回去。”   “你少管。”祁予霄言简意赅。   江照无语地吐槽:“你干脆直接搬回去好了。”   祁予霄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刚好有这个想法?”   江照:……   *   祁予霄拎着保温桶回到学校,开门,目光往宿舍里扫了一眼,没看到陶然的身影。   应该是去洗澡了。   他将盛着宵夜的保温桶放到了陶然的书桌上。   卓强和苏家良正凑在一起看酒店,瞧见他回来,卓强迫不及待地问:“祁予霄,我们这周末打算来个宿舍团建,你有没有空?”   祁予霄眼眸微抬,“去哪?”   苏家良把刚做的计划大致地告诉他:“隔壁省的a市,我们打算周六白天去逛城市建筑体验当地美食,然后晚上夜爬苏云山,在山上过一夜,第二天看完日出再下山,然后回学校。”   这是陶然刚好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漉漉的,眼睛漾着润亮的水光。   瞧见祁予霄回来了,他也迫不及待地问:“祁予霄,那个宿舍周末团建去爬山……”   祁予霄目光落到陶然身上,问:“你去吗?”   陶然点头,期待地看向他,“你去吗?”   “去。”   祁予霄想也没想。 第26章   当晚, 在卓强的指导下,陶然删删改改了十几分钟,终于编辑好了一条婉拒团建的短信, 给周琦发了过去。   陶然:[不好意思班长,我们宿舍计划在周末两天去别的城市旅游,周六晚回不来, 所以班级团建我就不参加了。]   莫约半小时后, 周琦回复:[好吧, 祝你玩得开心。]   夜晚寒风刺骨,周琦满身狼狈地从酒店出到外面,后背冷得打抖。   回复完陶然的消息后,他苍白的嘴唇颤了颤, 指尖僵硬地把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了一个人。   周琦:[图片]   周琦:[他不去, 我尽力了。]   十秒过后, 对方发来消息。   赵凯云:[艹,要你有什么用?老子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钱, 结果让你做点小事都做不好,养你不如养条狗。]   光看文字就能想象到对方暴怒的模样,周琦只庆幸自己是离开酒店后才给他发的消息。   他咬紧唇,急忙回复:[对不起,是我的没考虑周到,我再想想办法, 肯定能把他约出来的。]   周琦小心翼翼地:[那周六我们班的团建……你还会去吗?]   赵凯云:[滚。]   *   为了准备这次的旅行,陶然做足了攻略, 还特意去购物软件下单了一些登山装备。   陶然心脏期待填满,忍不住给池博士分享了这件事。   池博士得知后,表示十分欣慰。   池博士:[恭喜你终于肯向外界迈出一步了(鼓掌)(鼓掌)(鼓掌)]   池博士:[大学生就应该趁着空闲多去看看世界, 别等到上班了再后悔。]   陶然:[为什么上班了去不了(疑惑)(疑惑)]   池博士:[每天上完班回家,连上吊的力气都没咯,哪有时间想这些。]   陶然:[(流汗)(流汗)]   池博士心情好,心情好的结果就是又给陶然爆了一波金币,让他放开地好好玩耍。   祁予霄原本提议自驾去玩,但是因为苏家良极度晕车,只能无奈取消了此计划,最后他们四个人一致决定坐高铁过去。   时间很快到了周六。   高铁全程花了两个半小时,他们买的票时间较早,早上九点钟人就到了a市。   落地后第一件事就是打车去酒店办理入住。   他们订的是一家口碑很好的连锁酒店,听苏家良说环境设施和卫生都做得很好,唯一的不足是——   “不好意思。”酒店的前台面露歉意,“最近a市游客暴涨,酒店昨晚的房都住满了,现在时间太早,暂时没有客人退房,所以还不能办理入住。”   谁也没料想到这种情况。   “那可以先帮我们寄存行李吗?”祁予霄问。   “可以的。”前台颔了颔首。   最后他们把行李寄存在酒店里,然后开始游玩城市。   a市是一个历史悠久,充满文化底蕴的古城。   四个人半天下来,逛了老城区的两个名胜古迹,一个博物馆,还打卡三个网红景点,品味了许多当地特色美食。   一直到下午四点。   “不行了,不行了……”卓强气喘吁吁,瘫软地半挂在苏家良的身上,“再走下去,我感觉我的腿要废掉了。”   “你别扒拉我。”苏家良拍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卓强的手,“是谁昨晚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当特种兵,白天内一定要逛完所有景点的?”   卓强声音虚软,悔不当初:“谁知道这里的景点地方这么大,怎么逛都逛不到头。”   “累不累?”祁予霄偏头看向陶然,轻声问。   “有点。”陶然诚实地点头。   其实他逛完博物馆腿就有点酸了,但是看到大家都还是精力充沛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也不好说出来扫大家的兴。   于是咬咬牙,就坚持到了现在。   终于等到卓强率先说出“累”。   陶然在心里感谢了下卓强。   祁予霄说道:“现在酒店肯定能办理入住了,我们先回酒店休息吧,今晚还要夜爬苏云山,得重新存点体力。”   卓强:“好!”   苏家良:“行。”   陶然:“嗯!”   陶然终于得以喘口气,又悄悄在心里感谢了下祁予霄。   四人从景区打车回了酒店。   酒店是卓强订的,他把另三个人的身份证都收集到手中,一同交给酒店前台办理入住。   前台小姐操作了一番,随后恭敬地双手将两张卡片递上:“好的先生,这是你们的房卡,请收好,欢迎入住。”   “好。”   卓强接下两张房卡,很自然地将其中一张递给身旁的祁予霄,“喏,这是你和陶然的。”   陶然身形微顿,诧异地转头看向卓强,“我们订了几间房?”   酒店一直都是卓强和苏家良负责,陶然全程只听过他们说找了一家还不错的酒店,但一直没问过订了几间房,房型又是怎样的。   “两间啊。”卓强不明所以。   祁予霄:“是双床房吗?”   “没有。”苏家良回答,“当时订的时候双床房已经订完了,只剩下大床房,所以我就订了两间大床房。”   “怎么了你们两个。”卓强看和祁予霄和陶然的眼神突然怪异起来,“你么两个平时看起来这么要好,难道是塑料的吗?大家都是男的,还不能接受睡一张床了?”   “没。”祁予霄唇角平直,神态看起来稀疏平常,他伸手接过卓强递来的房卡,随口道,“谢了。”   “?”卓强更是奇怪地挠了挠头。   平时连拽得跟个二五八似的。   怎么突然变礼貌了?   两个房间不在同一层楼。   卓强和苏家良的房间在四楼,比祁予霄和陶然率先到达。   电梯门打开时,苏家良转过头,视线掠过明显发呆的陶然,然后和祁予霄说:“那我们先去睡觉了,有什么事宿舍群说。”   “行。”   两人从电梯走出去后,电梯门很快合上。   卓强越想越奇怪,忍不住和苏家良说:“总感觉祁予霄和陶然他们两个怪怪的,尤其是祁予霄。”   大脑闪过白光,卓强猛然想起:“我靠我给忘记了,祁予霄搬出去住就是因为睡眠不好,他不会就是那种睡觉的时候接受不了身边有其他呼吸生物的神经质吧?”   “哎呀当时我也没想这么多,就觉得四个人两个房间刚刚好。”卓强懊恼地拍了拍脑袋,“他刚刚那样我估计应该就是不满意了。”   苏家良:“有你想得也太夸张了吧。祁予霄虽然搬出去了,但最近不都是在宿舍睡的吗?”   “好像也是哦……”卓强显然没想到。   “而且我觉得……”苏家良回忆了一下,自己最后和祁予霄讲话的时候,他看见对方的嘴角很小幅度地抽了一下,似在极力压制着翘起。   苏家良推断道:“我觉得他好像还挺高兴的。”   “啊?”   “就是有一种暗爽的感觉。”   “他到底在爽什么啊?”   “谁知道呢?”   “……”   *   祁予霄和陶然的房间在七楼。   电梯门打开之后,祁予霄已经走出去了,陶然站在原地走神。   祁予霄提醒他:“陶然,我们到了。”   “啊?哦。”陶然这才惊愕地回过神,在电梯门关上之前快步走出去。   “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在发呆。”祁予霄目光低垂,落到陶然的侧脸,“介意和我睡在一张床?”   “没有没有。”陶然连忙摇头否认,“怎、怎么会呢?”   两人走到了房间的门口,一同停下脚步。   “是吗?”祁予霄目光淡淡地看向陶然,“看你刚刚知道和我住同一间房的时候,很惊讶的样子。”   他眼型狭长锐利,眸色深黑,情绪冷淡,打量人的时候目光总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审度意味,仿佛任何伪装在他眼里都拙劣得不堪一击。   尽管知道对方暂时不会发现自己是个冒牌直男,但是被祁予霄用这种眼神注视着,陶然还是不由得因心虚窜生出一阵紧张感。   陶然手心都微微冒汗,声音很轻道:“我,我只是害怕我会打扰到你睡觉。”   祁予霄轻笑了下,“这有什么好操心的。”   “滴”的一声,祁予霄用房卡打开了房门,顺手把房卡插在墙边的卡槽上。   房间里的灯光骤然齐亮。   祁予霄目光朝里扫了一下,评价:“环境确实还可以。”   陶然也跟着打量了一下。   房间不是很大,但五脏俱全,装修和家具还是崭新的模样。   他赞同道:“我也觉得很不错。”   两人把行李放到了沙发上。   然后祁予霄问陶然:“困了吗,要不要睡个觉?”   瞧见陶然露出疑惑的神情,他又道:“今晚十二点才去夜爬,大概两个小时到山顶,然后在上面露营,周末人挺多的,人声嘈杂的话估计在帐篷里也睡不着,最好趁现在先把觉给睡了。”   陶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他没有夜爬的经验,一开始听卓强和苏家良说要回酒店休息,他以为只是游玩累了,单纯想午休休整一下而已。   他点头道:“好,那我们就先睡个觉吧。”   “你不介意了吗?”祁予霄却忽然问,神情随意,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陶然愣了愣,表情呆讷:“介意……什么?”   祁予霄绕过陶然,坐到床沿处,旋即伸手勾了一把陶然的腰,很轻松地将他拉往他的腿上坐下。   陶然猝不及防,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祁予霄的大腿上,双手还搭在他的肩膀。   两人从刚刚客气正常的社交距离,陡然变成了几乎严丝合缝的亲密触碰。   祁予霄好似天生体热,气息混合着热量扑面而来,陶然顿时被熏得迷糊了一瞬。   祁予霄低沉的声音响起,很近的距离:“前几天我和你提过一起睡,你拒绝了。”   想起来自己当时确实是一副不能接受的拒绝态度。   那是因为当时的他经验不足,第一次当直男,谨慎些总没错吧。   陶然大脑飞转,努力地找借口,小声嗫喏:“那……那是因为我觉得,寝室的床太小了,两个人睡难道不奇怪吗,这么挤?”   说着说着他把自己也给说服了,有了些许底气,抬起头看向祁予霄,寻求他的认同。   祁予霄眉宇轻挑,问:“你的意思是,床大就可以一起睡了?”   “……”陶然沉思片刻。   根据刚刚观察卓强和苏家良的反应来看,他们似乎也觉得两个男生睡在同一张床上,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说祁予霄当时说得没错。   没什么好奇怪的。   两个男生是真的可以睡在一起。   想到这里,陶然再次看向祁予霄,眼神坚定:“应该是这样的。”   “我知道了。”祁予霄眸底漾开一丝笑意。   陶然不是很理解:“嗯?知道什么?”   “没什么。”祁予霄勾住陶然的腿弯,把他抱起来往洁白松软的大床中间放,“睡觉吧。”   “……哦。”   陶然刚刚躺下,一双手把他拉了过去,然后他又被祁予霄抱进了怀里。   祁予霄已然将他搂紧,但却是询问的礼貌口吻:“抱着你睡可以吗?”   在被窝里,祁予霄的身躯散发着灼灼的热量,像一个天然的暖炉,在这个半只脚踏入冬天的深秋里,对于畏寒的陶然有巨大的吸引力。   所以他对于这个掌控欲很强的姿势没有任何的不适应。   陶然很乖地应答道,“可以。”   两人相拥在松软舒适的大床上,身体紧紧凑在一起。   陶然的脸颊贴在对方的胸膛,感受着祁予霄的呼吸一点点变得均匀沉稳。   睡意还没有到来,他思维发散。   苏家良和卓强,现在应该也在同一张床上吧。   他们也是这样睡的吗? 第27章   可能是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旅游, 陶然精神亢奋了一整天,和祁予霄一块躺在床上闭着眼,迟迟没等待睡意。   莫约半小时后, 陶然终于认命睁开眼睛,小声地叹了口气。   真的睡不着。   陶然微微抬起头,脑袋刚刚好擦过祁予霄的下巴。   立即屏住呼吸, 静止几秒后, 确认身旁沉睡的人没有任何醒过来的迹象, 陶然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把祁予霄给吵醒。   陶然在昏暗的光线下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抬起头后,和祁予霄的脸就凑得更近了,他闪动的睫羽轻扫了一下对方的鼻尖。   耳边传来祁予霄平稳的呼吸声, 眼里映着他每一处起伏都笔直利落的五官轮廓。   感觉被窝里的温度骤然升高, 陶然的面庞浮出了一片红热。   好在他搁在被子外的手还是凉的, 陶然赶快用冻得有些发红的手背给脸部降温,一边歪着头暗暗思量。   他之所以会睡不着, 应该是睡觉姿势的问题。   根据陶然自己好几次的观察,他睡觉的时候只会用一个姿势——身体平卧在床,双手搭在小腹上。   所以陶然觉得自己睡觉应该挺安分的,因为他每次都是正躺着入睡,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也依然是和入睡前一模一样的姿势。   忽然想起来,陶然和徐嘉礼还偶然聊起过这个话题。   徐嘉礼听说后不是很相信, 抱着他的脑袋仔细研究了一番:“不应该啊,我看你后脑勺还挺圆溜, 加上发色很黑,远远看跟个小山竹似的。”   “经常平卧睡觉的人头应该都是扁的才对。”   但陶然依旧不疑有他。   所以现在睡不着,他觉得应该就是睡姿的原因。可能还有些许原因是……祁予霄抱他抱得太紧了。   于是陶然动了动身子, 想要挣脱开祁予霄的怀抱,打算重新用正躺的姿势着再睡一次。   轻轻将搭在自己后腰上的手臂抬起,陶然刚想要挪动身子,谁知下一秒却被对方警惕地反手紧抓住手腕。   还以为祁予霄被他吵醒了,陶然赶紧看过去,发现还是阖着眼的。   祁予霄即使在沉睡中身边也蛰伏着危险警惕的气息,陶然的手被他顺着往后背折去。   手腕上的力道终于松开,陶然还未松口气,那只手臂再次箍住他的腰,将他往前带。   后背的推力让陶然的嘴唇差点撞到祁予霄的下巴,好在他即使遏制住了动作,才没有亲上去。   陶然心脏狂跳,耳朵嗡鸣,他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再次抬起眼,就撞入了一双黑沉幽邃的眸子——祁予霄不知何时醒了。   陶然再次吓了一大跳,立即道,“对不起,我吵醒你了吗?”   “没。”   祁予霄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时,眉眼间因刚睡醒而缭绕的烦郁气息悉数褪去。他瞧见陶然声音含着低哑,“怎么这么快就睡醒了?”   “没有。”陶然瞄几下祁予霄的脸,发现对方好像没有上次在宿舍时被他吵醒时那么冷漠,便说,“我没有睡着。”   祁予霄:“睡不着?”   “嗯,我觉得……是因为睡觉姿势的原因。”陶然说,“我平时只喜欢正躺着睡,突然换了一个姿势,所以有些不习惯。”   陶然欲言又止,犹豫很久,觉得还是要提早说比较好,不然越到后面等祁予霄习惯了可能就改不了了。   他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祁予霄,鼓起勇气说道,“祁予霄,我觉得你有时候抱我抱得太紧了,让我有点难受。”   祁予霄神色显然一怔,好像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很紧吗?”   “嗯。”陶然如实点了点头,“我有时候呼吸不过来了,比如现在。”   祁予霄闻言很快松开了箍在陶然腰上的手,态度很好地道歉了:“不好意思,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以后我会小心的。”   陶然身体得以解脱,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学着在人际交往中主动提出诉求,好在祁予霄并不是那种霸道不讲理的人。   于是乘胜追击,他抿唇笑了一下,轻声继续道:“那以后我们一块睡的时候,可以不要抱一起了吗?我感觉我们在一张床上就挨得挺近的,应该也能闻到香味吧?”   祁予霄:“……”   回应速度比之前慢了好多,等了好半晌,陶然才听到祁予霄回复,“嗯,我尽量。”   不知为何空气突然静默。   有些尴尬。   见对面的人没再说话,陶然又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的要求太多了,搞得祁予霄有些不高兴了。   为了扯开话题,陶然想破了脑袋才说:“那个……明天我们是下山之后就立马回学校吗?”   祁予霄说:“不着急,买的是下午的高铁票,想继续玩的话还有一个上午的时间,累的话也可以在酒店补觉。”   “好。”   祁予霄从床上坐起来:“饿了吗,酒店附近有一条美食街,要不要去逛逛?”   “好啊好啊。”陶然来了兴趣,“问问卓强和苏家良他们去不去。”   他掏出手机在宿舍群里@了卓强和苏家良,问他们起床了没有。   但是等到他们收拾好准备可以出门了,也没有收到卓强和苏家良的回复。   陶然看着手机:“咦,他们都没有回复。”   祁予霄:“估计还在睡。”   “可能哦。”   祁予霄:“我们先去逛,等过会儿再问问。”   “行。”   *   两人从酒店出去,步行了十分钟就来到了祁予霄说的那条美食街。   这条美食街是特地接待游客而开发的,商业化气息很明显,街边规划整齐,每个摊子都是用着统一的小推车,远远看去热闹非凡,洋溢着人间烟火气息。   陶然很少逛这种地方,看到那个小摊子眼里都写满了新奇。   祁予霄问:“有什么想吃的吗?”   陶然目光从一个一个摊子巡视,小脸上出现了纠结的表情,“看着都好好吃的样子,都想尝尝,但是我吃不了这么多。”   “没关系。”祁予霄道,“想吃就吃。”   看见陶然还在犹豫,他又补充,“来都来了。”   这句话带着一股强大的劝服能量。   陶然瞬间被说服,展出笑颜,“你说的有道理。”   “那我先吃……”陶然目光落到了几步远的章鱼小丸子摊上,指着它和祁予霄说,“我先买这个吧,我都没有吃过。”   “嗯。”   两人一齐走过去。   卖章鱼小丸子的是一个中年阿叔,见到他们过来,立即笑眯眯道:“两位帅哥要买章鱼小丸子吗,原味的大份二十小份十五块,其他口味的价格在旁边的牌子上。”   陶然看着那圆滚滚胖乎乎的章鱼小丸子,馋的咽了咽口水,然后又研究起菜单。   “老板,我要一份小份原味的吧。”   “好咧。”   陶然刚想打开手机扫二维码付款,但一转眼,祁予霄已经抢先了一步扫下,很快就把钱付好了。   陶然刚想出声,但老板已经给他装好了章鱼小丸子,递给他,“来,帅哥,这是小份的章鱼小丸子。”   “哦好,谢谢老板。”   香味喷散在空气中,陶然的注意力一下被美食吸引住。   他捧着装了章鱼小丸子的纸盒,肚子被勾起了饥饿感,迫不及待地捏着一根签子戳起来一个。   小丸子刚从锅里拿出来,冒着热气。   祁予霄提醒:“小心烫。”   “好。”陶然朝着戳起来的丸子吹了好几口气,等到不那么烫了才放到嘴里。   丸子很软糯鲜香,能明显吃到里面有一颗Q弹的章鱼肉,搭配着肉松和海苔等小配料,在嘴里充分激发了味蕾。   陶然眼睛一亮:“好吃。”   祁予霄看着他满足地眼睛都眯了眯,唇角也牵起了一弧笑,淡淡应,“好吃就行。”   “你也尝尝吧。”陶然将手中的递给祁予霄。   “好。”祁予霄将章鱼小丸子接了过来,但没吃,而是问,“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再看看哦。”陶然又开始新的一轮寻找。   两人跟着人流往里走去,陶然的视线被一家正在大街上当众抛耍面团的师傅吸引到。   “香蕉飞饼。”陶然念着招牌,感觉还不错的样子,转头看向祁予霄,“我想买这个。”   “可以。”祁予霄将手中的章鱼小丸子递给陶然,“已经不那么烫了,不再吃点吗?”   “哦,好。”陶然又捧了回来。   在他吃的过程中,祁予霄已经去点了一份香蕉飞饼,并已经付好了钱。   陶然刚解决掉了两个小丸子,就接到祁予霄递过来的一份热乎出锅的香蕉飞饼。   陶然一只手拿手机,一只手端着章鱼小丸子,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接手。   祁予霄很自然地朝他伸手,示意要帮他拿章鱼小丸子。   “谢谢你。”陶然递过去,忽然想起,道,“你刚刚好像没吃这个,你尝一下吧,很好吃的。”   “好。”   陶然在吃香蕉飞饼的时候抽空瞄了眼祁予霄,发现他正在吃章鱼小丸子。   即使身在人头攒动的小吃街,边走边吃东西,他的吃相也依然很优雅。   陶然收回视线,又看到了一家酱香饼摊子,忍不住过去买一点。   等吃完四五样小吃之后,陶然肚子已经有了填满的感觉。   但他们又走到了一家新疆烤肉串的摊子附近。看着在火炉里烤得肉滋滋的肉串,陶然又有点馋了。   有些纠结要不要买,毕竟刚刚买的东西还没吃完,浪费食物也不好。   陶然犹豫时侧头去看祁予霄,发现祁予霄竟然默默地把自己尝几口后就吃不下的东西,给解决得差不多了!   想起这一路上,祁予霄好像都没有主动地去买过什么吃的,而是一直和他吃同一份东西。   但是祁予霄既然能吃,就代表他并不是不饿。   陶然眼睛转溜一圈,试探地问:“祁予霄,你想吃考羊肉串吗?”   祁予霄看了陶然一眼,“可以。”   果然!   果然是这样!   祁予霄就是不好意思去买。   这可能就是一些男神的包袱?   陶然不理解但尊重,自觉肩上多了一个喂饱祁予霄的使命,朝烤肉店老板说,“老板,我要五串。”   之后他们陆续又买了臭豆腐,提拉米苏,里脊肉饼等等五六样。   陶然其实已经吃不下了,买了之后只是浅浅吃了几口,然后就递给祁予霄让他尝尝。   祁予霄淡然接下,很优雅斯文地把它们都解决掉了,看起来还能继续的样子。   陶然打心里震惊,不禁皱起眉。   祁予霄怎么都吃不饱的呢? 第28章   不过祁予霄长得比他高比他壮, 想来饭量不会小到哪去。   但是陶然实在是吃撑了,走路的步伐都变得沉重起来,方才还鲜活有趣的小吃街如今漫长得仿佛逛不到尽头。   陶然还在思考着如何体面优雅地和祁予霄表达自己已经吃饱了, 谁知他在这时突然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   陶然:“……”   祁予霄垂眸看他:“吃饱了?”   “嗯。”陶然面颊一热,只能点头,“已经饱了。”   “那我们回去吗?”祁予霄询问, “回酒店收拾一下, 等会儿坐大巴车去苏云山那边。”   “好。”   陶然从进小吃街开始就没有看过手机, 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卓强和苏家良他们醒了吗?要不要我们打包一些小吃回去给他们啊?”   祁予霄:“不用,他们两个现在在外面吃火锅。”   “哦, 这样啊。”陶然看向祁予霄, 含蓄地问, “那……我们要不要去找他们汇合?”   祁予霄微微一顿,眼里含着一丝诧异:“你也想去吃火锅?”   “没有。”陶然摇了摇头, 诚实道,“我看你好像没有吃很饱,所以想问问你要不要去和他们一块吃。”   祁予霄:“……?”   他沉声解释:“我已经吃饱了。”   “真的吗?”陶然不太相信,觉得祁予霄可能是在好面子逞强,于是他提议道,“没吃饱也没关系的, 我们可以打包回去。”   被身前的人用一副真诚关切的眼神注视着,祁予霄后知后觉。   陶然好像对他的饭量产生了一些误解。   “不用, 我真吃饱了。”沉思几秒,祁予霄道,“你也吃饱了我们就回去。”   陶然几次劝说失败, 只好无奈放弃。   两人回到酒店,收拾着爬山用的装备。   祁予霄提醒陶然:“晚上山上的温度很低,多穿点。”   陶然为了这次爬山做足了功课,自信点头:“嗯,我已经准备好了。”   卓强和苏家良从外面回来,收拾收拾后,四个人在酒店大厅汇合,确认需要带的东西都没有遗漏后,四人启程去了车站搭大巴车。   车站离景点有一定的距离,坐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晚上将近零点,他们才到了山底下。   从大巴车上下来,卓强就被冷的一个哆嗦,“我靠,这还在山底下呢,怎么就这么冷了。”   苏家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出门前让你多穿点,你偏不信。”   紧接着陶然从车上下来,听见他们说话,好心出声道,“我包里还有两件毛衣,卓强你要穿吗?”   苏家良和卓强两人回头。   陶然外面套了件白色的冲锋衣,里面也穿了好几件衣服,脑袋上还戴着个白色的针织帽,冲锋衣的两个口袋里挂了手套,看起来十分暖和。   卓强惊诧地瞪大眼睛:“不是吧陶然,我以为你已经穿得暖和的了,你包里竟然还多带了一件?”   “祁予霄让我多带的。”陶然笑着说,“他说夜里山顶上会很冷,我就多带了两件,我分一件给你吧?”   “你咋这么听祁予霄的话呢,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你多穿点准没毛病。”卓强随口接话,然后嘿嘿笑了声,“不过你既然带了,那先借我一件吧。”   “嗯,好。”陶然解下身后的背包,刚想拉开拉线,头上忽的落下一片阴影。   祁予霄:“找什么?”   陶然抬头:“找特意多带的毛衣,卓强现在冷,我先借给他穿。”   祁予霄眼底闪过不明的情绪,沉声说:“你的衣服放在我的包里。”   陶然动作一顿,猛然回忆起来。   当时陶然的背包已经装满东西了,祁予霄才忽然提醒他多带两件衣服过去但是他的背包实在是装不下了,祁予霄就提出让陶然把衣服给他,放到他的背包里。   陶然挠了挠耳朵:“哦我想起来了,那你方便找一下吗,卓强需要穿。”   闻言,祁予霄瞥了一眼卓强,眼神晦暗不明。   见对方迟迟未回应,陶然轻声提醒了一下:“祁予霄?”   “嗯?”祁予霄收回视线。   “你方便找一下吗?”   “嗯。”祁予霄长睫低垂,落下一片暗影,淡淡应道,“我找找。”   随后他脱下了背包,拉开拉链后伸手在里面翻找了一下,然后他拿出了一件黑色的毛衣,直接越过陶然,递给了他身后的卓强。   祁予霄:“衣服。”   “好。”卓强欣喜接过,“谢了兄弟。”   那件黑色毛衣从陶然眼前掠过时,陶然大脑的记忆有一瞬间的模糊和混乱。   等一下。   他准备的那两件毛衣,好像都是灰色的来着。   陶然心里浮起一丝疑惑,难道是他记错了?把黑色记成了灰色?   算了,这不重要。   陶然决定暂时放弃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卓强欢喜地把外套脱下,递给了陶然,“陶然你帮我拿一下。”   “好的。”   卓强把折好的毛衣抖散开,动作很快地把它套上,穿上没几秒,他发出感慨,“哇这毛衣好暖和,还有点小宽松呢。”   “好像确实有点大。”苏家良在一旁扫了两眼,“陶然你什么时候买的衣服,码数这么大的你穿了岂不是更宽松?”   陶然看着这件不管是颜色码数还是版型都十分陌生的毛衣,记忆空空,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也不记得了。”   四人去售票处时,陶然走在队伍的最后边。   他走路的时候忍不住游神起来,一不留神,眼前一黑,鼻子突然撞到了堵人肉墙。   “在想什么?小心点。”祁予霄低沉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撞疼了吗?”   陶然愣愣地抬头,看向他,大脑忽的灵光一闪,方才堵塞的思路陡然通畅了起来。   那件毛衣是祁予霄的吧?   那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质感,还有几乎比他大两个码的码数,还有风格……那就是祁予霄的衣服吧。   应该不会有错。   陶然揉了一下鼻子,说,“祁予霄,你好像拿错衣服给卓强了。那件衣服好像不是我的,是你的。”   祁予霄顿住,眉峰极轻地挑了一下,“是吗?”   “嗯。”陶然认真地解释道,“我记得我让你帮放的那两件毛衣不是黑色的。”   祁予霄淡淡道:“那我应该是拿错了。”   陶然问:“那你带了几件过来?”   “就那一件。”   “那怎么办,待会儿变冷了你怎么办?”陶然焦心起来,“要不要让卓强脱下来,然后再把我的给他?”   “不用。”祁予霄道。   他幽深的眸光轻柔地触落在陶然表情担忧的小脸上,问:   “我穿你的不就好了?” 第29章   陶然被他问得愣了一下。   “也可以的。”过几秒, 陶然才回答道,又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可是我的尺码对你来说会不会有点小呢?”   “再说吧。”祁予霄语气淡淡, 转而道,“准备得差不多,就可以开始上去了。”   这是卓强刚好套上外套, 一把将拉链扯到领口, 整装待发:“okok, 我穿好了,咱们开始上去吧。”   苏云山开发得比较完善,一路梯道从山脚至山顶的登云台,道旁也立着路灯, 光线并不暗, 加上凌晨人比较少, 四人走得十分通畅。   攀爬了将近三小时的阶梯,陶然的体力一点点耗尽, 逐渐落到了队伍之后。   脚步逐渐沉重,最后只能暂时停下,陶然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在原地喘了会儿气。   夜里湿度较大,他发梢也沾上了水汽, 鼻尖微微湿润,面颊沁出的薄汗在路灯下呈现出一层莹亮的色泽。   陶然停下时候没出声, 他也不敢停留太久,生怕掉队了,他赶紧站直身, 刚想迈步,便看见前方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夜色深重,祁予霄正朝他走过来,他穿着一身黑,几乎要融进黑沉的天幕里。   “祁予霄?你怎么折回来了?”陶然惊讶道,“我刚想去追上你们呢。”   “突然转头没瞧见你,就回来看看。”祁予霄走到陶然面前停下。   他稍垂眸,目光无意落到了陶然微微张开轻喘气的唇,那颗唇珠随着唇瓣的张合很小幅度地弹动,像一颗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的果实,熟透饱满,汁水丰盈。   祁予霄眸色深了几分,片刻后,有些僵硬地将视线挪开。   陶然看向他:“那我们赶紧过去吧,别让卓强和苏家良等着了。”   祁予霄声音低沉,“我让卓强和苏家良先上去了,现在已经离山顶的观景台不远了,最多再走半个小时。”   “这样啊。”   “还要再休息一会儿吗?”祁予霄轻声问,“或者慢点走,不用这么快。”   陶然想了想,自己的体力确实已经所剩无几,可能要很长的恢复时间,于是点头道,“ 好。”   两人肩并肩地慢步行走,山道前后无人,一片静谧。   陶然摸了摸鼻子,感慨道:“我还以为我会可以一口气爬上去呢,体测后就没有再跑步了,没想到体力倒退得这么快。”   “没关系,已经很厉害了。”祁予霄安慰道,“爬完这次,下次就可以爬更高的。”   突然被夸,陶然害羞又欣喜地抿唇。   几秒后,他又忍不住抬起头,星光便落入他的眼中。   “真的吗?”他面庞认真,眼神中带着求证,“我说的是我真的很厉害吗?”   一阵心跳声清晰入耳,祁予霄默了一瞬,“嗯。”   “……”   祁予霄口中半小时的路程,最后他们花了一个小时才走完。   卓强和苏家良早已在观景台上等候多时。   瞧见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缓慢走来,卓强迎了过去:“你们可算也上来了!”   他目光落在两人之间,往下一扫,愣了下,奇怪:“咦,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还拉上手了?”   陶然顺着卓强的视线往下看,果然看到了他自己的手正被祁予霄握着。   祁予霄的手比他大了两圈,骨节分明,皮肤白皙。陶然五指虚虚蜷握着他的拇指,手背被对方很轻易地包裹住,能感受到从他那里源源不断传来的热量。   离山顶还剩几百层阶梯的时候,他的体力彻底耗尽,每走一步都得停下来休息几秒。   最后脚步虚浮,累得意识都有点恍惚了,陶然只记得是祁予霄一把抓起他的手,使力一点点地把他拖上去。   不过陶然记得祁予霄起初抓住的是他的手腕,但不知道为什么后面就牵住了他的手。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的,毕竟陶然清晰地记得ai小助手的回答里,直男之间常见的亲密接触就有牵手这一项。   但是被卓强突然这么当面提起,陶然就莫名心虚,又有些不确定了,下意识地把手抽了出来。   祁予霄淡淡地瞥了眼从自己手中撤开的手,然后转而看向卓强,“他走不动了,我拉着他上来的。”   “哦,这样啊。”卓强心很大,其实并没有多想什么。   四个人把帐篷搭起来,聚在一块吃东西补充体能时,他看到祁予霄给陶然拧水时,还不由得感慨了起来。   卓强:“哎呀看到你们两个感情变得这么好,我甚是欣慰啊,谁能想到你们一个多月前还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呢?”   苏家良也跟着接话:“对啊,刚开始还真的以为你们不和呢,我和卓强还为此担忧了好久,生怕这个表面和平的寝室哪天就爆发战争了。”   “说起这个,我还真的担心到做了个噩梦。”卓强突然激动起来,拔高声音。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他,啃了一口手里的黄瓜,继续说道,“我梦到你们两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吵起来了,然后陶然就像只小鸡仔一样被祁予霄拎起来,我和苏家良赶忙上去劝架,场面一度混乱。”   说到这卓强顿了一下,陶然忍不住好奇:“然后呢?”   卓强沉痛地闭眼:“然后祁予霄嫌我和苏家良多管闲事,把你摔到一边,最后把我俩揍了一顿,我趁着祁予霄揍苏家良的时候赶紧溜了出去,结果下楼梯的时候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   众人:“……”   苏家良愤然:“这就是你抛下我一走了之的报应!”   祁予霄沉默片刻,表示:“听起来像是会发生在现实的事。”   卓强惊恐地瞪大眼睛:“你说的是你真的会和陶然吵架??”   祁予霄懒散地撩起眼皮,看着他不说话。   卓强被他看着,瞬间汗流浃背:“难道你说的是你真的会揍我?”   祁予霄幽幽道:“我说的是你真的会下楼梯时摔个狗吃屎。”   空气静默一瞬,随后苏家良爆发出一声幸灾乐祸的大笑:“哈哈哈哈哈……”   陶然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四人本来还想在帐篷里休息一会儿,但是欢快融洽的气氛上来之后,大家越聊越嗨,最后搭好的帐篷都白准备了。   在山顶呆久之后,陶然后知后觉地手脚冰凉。   最后祁予霄没有穿他的毛衣,那两件毛衣都穿在陶然自己身上。   直到云层泄下第一缕曦光,夜幕渐渐褪去,泛起了鱼肚白,太阳在远处的山峦悄悄升起,边缘的光晕染红了半片天穹。   一夜未眠,他们都着急回去补觉,所以没有选择徒步下山,而是去乘坐缆车。   回到酒店已经上午十点了。   大巴车一路晃晃悠悠,陶然大脑即使被困意侵占,也没能睡着。   他身心都透着疲惫,困得神志恍惚,坐电梯的时候几乎都要抬不眼了,   回到酒店房间。   陶然迫不及待地走到床边,脱下衣服只留下最里面的t恤和裤子,陶然轻快地砸进松软的大床上。   睡意瞬间将他的意识侵蚀掉,刚想到闭上眼睛时,他看到了祁予霄的后他几步过来,一分钟之后,他身旁的位置明显感觉到有重量下沉。   然后陶然就被一双结实的手臂给搂了过去。   陶然意识迷迷糊糊,但还是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刚想开口说话,对方的头颅很自然熟练地埋进了他的颈窝处。   很深地在他锁骨边吸了一口气后,温热的气流随之喷洒而出,陶然的皮肤窜起一阵痒意,身体不由得颤了颤。   “祁予霄……”陶然意识清醒了些许,没什么力气,但还是推了一下祁予霄的肩膀,提醒道,“我要睡觉了。”   祁予霄依然保持着埋在他颈窝里的姿势,“你睡。”   “……?”   颈边皮肤不断扑来湿润的气流,陶然感觉困意都消散了几分,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可是你这样子抱我,我可能有些睡不着。”   祁予霄动作微顿,几秒后,他将陶然松开,拇指轻撵了下他蹙起的眉头,“那我不吵你了,睡吧。”   “好,你也快点睡。”陶然脸颊蹭了蹭枕头,准备再次入睡。   身旁的重量消失,祁予霄不知道去了哪里。   莫约五分钟后,陶然发现祁予霄还没有回到床上。   不知为何入睡再次失败,陶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后往侧边看去,便发现祁予霄就正挨坐在离床几步远的沙发上。   昏暗朦胧的光线下,他眸底的幽光半明半灭,神色冷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陶然感觉到祁予霄身边的气压好像低了些许,他眼睛半眯着,声音有些粘糊,“祁予霄,你怎么了,不睡觉吗?”   祁予霄似乎在出神,听见声音他怔了半刻后才回过神,长睫缓缓抬起,朝床上的人看过去。   陶然被那个眼神看得有些奇怪,低头朝自己身上一看,猛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床的正中间。   他竟然一个人就把床全占了。   怪不得祁予霄一直没上床睡觉呢。   “对不起,应该是刚刚太着急睡觉了,没想起来给你留位置。”陶然反应过来后,急忙地往旁边挪出了一大半的空床位,再次再次望向他,“祁予霄,你快上来睡吧。”   窗帘紧闭,室内光线很暗,陶然眨了眨眼,依旧看不清祁予霄的神情。   四周沉静如水,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对方的回应,陶然再次轻声唤他,“祁予霄?”   而这次祁予霄却很快应了,“嗯。”   祁予霄又在原处坐了会儿,才慢悠悠地起身,迈步走过来。   陶然仰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他。   祁予霄走过来后,只是静静地在床边站着和他对视,却迟迟没有睡下,陶然有些着急,以为是祁予霄对他刚刚霸占整张床的行为仍有些生气。   陶然眼睛不由得微微睁大,让眼里尽量填满真诚和恳切,他保证道,“你放心吧,刚刚只是意外,我睡觉很老实的,不会把你挤下床。”   “嗯。”祁予霄再次应道,这次他终于曲腿坐下。   陶然松了口气,很贴心地掀开被子,在祁予霄躺下时为他盖上。   “那我们睡觉吧。”陶然冲他笑了一下,神情严肃地再次保证道,“我睡觉真的很老实的,不会吵你。”   这下心里踏实了,陶然正躺在床上,双手搭在小腹——和过去一样的入睡姿势,他安然闭眼,这次很快地就进入了沉睡。   听到身旁传来微弱而规律的呼吸声,祁予霄微微侧过头,看着陶然安静乖巧的睡颜。   虽然没有贴在一起,但还是在同一张床上,空气悠悠浮动着那缕熟悉的薄香,顺着鼻息传入大脑。   如果是前阵子,祁予霄应该已经心满意足地沉沉入睡了。   这段时间频繁地和陶然亲密接触,俨然把阈值拉高了。   现在,他没有感受到一丝满足。   那缕淡淡的香味反而勾起了他体内的渴望因子,躁动不安地在血液中跳跃。   祁予霄太阳穴抽动了一下,将身体掰正,极力克制着想直接把陶然抱进怀里的冲动。   突然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抵住诱惑。   陶然用轻软粘糊的声音向他发出邀请,他就不知不觉睡了下来。   但人要懂得知足,陶然能帮他帮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好心善良到了极点,不应该再得寸进尺。   祁予霄沉沉地呼了一口气,强制自己闭上眼睛,放空思绪。   忽然。   耳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   一只触感柔嫩的手臂慢慢地摸了过来。   方才再三保证睡觉很老实的陶然,此时此刻,像一只灵动柔软的小章鱼,四肢一点一点缠上祁予霄的身体。 第30章   祁予霄身体僵硬了一瞬, 很快,他感觉到肩膀落下一些重量。   侧过头一看,是陶然的脑袋靠了过来。   陶然的黑发柔软, 脸很轻地搭在祁予霄的肩侧,长睫垂落,一点白嫩的脸颊肉被挤出来。   他的手摸到了祁予霄的脖颈处, 一条腿弯曲起来, 小腿一点点地蹭到了他的腿间, 整个身子顺势贴得更加紧密,每一个肢体动作都充满了毫无防备的依赖感。   祁予霄神情怔愣片刻。   陶然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宽松T恤,因为这一串动作,衣摆不知不觉地被他蹭的往上堆成一圈, 祁予霄的手臂便贴到了他肚皮那一层柔软的薄肉。   很熟悉的触感。   祁予霄不禁半眯起眸子。   有一种用掌心贴在上面再揉一揉的冲动。   他下意识地低了点头, 鼻尖凑近陶然的发丝间, 洋甘菊香味扑鼻而来,填满了方才未被满足的需求, 情绪渐渐被安抚下来。   摄取足量的香味之后,他脑海才回想陶然睡前再三强调的,睡觉很老实。   不是很懂他是怎么评判出来的。   但这不重要。   陶然像抱大型玩偶般抱住祁予霄,过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姿势不太舒服,他身子蠕动了下, 纠缠在祁予霄身上的四肢又悄悄得撤离,翻了个身想要离开。   见状, 祁予霄立即侧过身子,手臂伸过去环住陶然腰肢,使了点力把他搂回怀里。   这个姿势应该比刚刚的舒服, 陶然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他后背贴着祁予霄的胸膛,鼻腔溢出一声哼唧,睡得依旧很死。   祁予霄终于心满意足地阖上眸。   在洋甘菊清香的浸泡下,他胸腔被填的很满,同怀中的人一起,沉沉入睡。   ……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   祁予霄是被一个手掌给拍醒的。   怀中一直很安静睡觉的人,身体突然扭动了一下,含含糊糊地哼哧,像是在抗议被抱的太紧了。   祁予霄的下巴抵在陶然的肩膀,鼻梁贴近他的颈边,呼出的气息很轻地打在他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细微的痒意。   陶然眉头皱了起来,以为是有虫子在周围飞打扰他睡觉,手摸到脸上,很烦地拍了一下。   力道不大,但声音清脆,打破了房间安逸沉静的氛围。   陶然怀疑自己陷入了梦境之中,因为他刚刚打了自己一下,但没有任何痛觉,于是继续沉睡。   被打了一巴掌的祁予霄:?   祁予霄眉心蹙起,冷漠地睁开眼睛,起床气一点点浮现在脸上。   但听到怀里的人又发出几声嘟囔,祁予霄惺忪的睡意退散,眼底恢复清明,正要看看陶然怎么了。   谁知陶然的手臂曲起,猛地往后捅了一下。   祁予霄被这猝不及防的手肘攻击发出一声闷哼。   等缓过来之后,陶然已经趁机逃开了他的怀抱,身体挪回到入睡前的位置上。   他平躺在床,双手轻轻搭在小腹,身体只占了小小的一处床位,呼吸均匀,很是乖巧安静。   和入睡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两分钟后。   沉睡的人睫毛颤动了下,轻轻睁开眼睛。   他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俨然是一副经历充足睡眠之后精神充沛活力满满的样子。   陶然余光瞥向睁开眼的祁予霄,眼睛映着清亮灵动的光,声音多了一点平时少有的活泼,“祁予霄,你也睡醒了?”   祁予霄:……?   怔忪片刻,他才想清楚是怎么回事。   原来陶然所说的睡觉很老实,是只有睡前和即将睡醒的那几分钟很老实。   然而他对于中间睡姿是如何翻动的,都没有任何意识。   祁予霄表情淡淡,还一直不说话,陶然脸上立即露出关心,问,“你怎么了,是没睡好吗?”   “没有。”闻言,祁予霄唇角浅浅勾起,“我睡得很好。”   “真的嘛。”陶然眼睛亮了亮,虽然他刚刚还是和平时一样就这入睡的姿势苏醒的,但他还是很谨慎地确认,“我睡觉的时候应该没有把你挤出去吧?”   祁予霄淡声答:“没。”   陶然:“那也没有打呼磨牙说梦话这些吧?”   “都没有。”   祁予霄眸底闪过一簇意味深长的笑意,目光落到了陶然的脸上,说,“你睡觉很老实。”   其实陶然早就知道自己睡觉很老实,但此时此刻被祁予霄夸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心,“是吧,我就说我睡觉很老实的。”   “嗯。”祁予霄顺着他的话,“多亏了你睡觉很老实,我才能睡得这么好。”   陶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挠挠头,“起床吧,下午六点钟的高铁。”   “好。”   *   四人在酒店补完觉起来,收拾完行李退房,在回去前又一块去购买了一些特产,收获颇丰地乘坐高铁离开。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周末晚上。   陶然玩得很开心,但回到宿舍之后,疲惫后知后觉地席卷身体,洗完澡躺在床上,几秒钟之后又睡着过去了。   周一上课。   课间的时候,周琦起身来到了讲台边,扬声和大家说:“一班二班的等会下课先别走,留下来要说件事情,最多占用五分钟,不会太久的。”   陶然好奇地随口问旁边的徐嘉礼:“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就一班和二班联谊的事情呗。”徐嘉礼说。   陶然轻皱起眉,最近班里的活动怎么搞得这么频繁,上星期是班级团建,现在又是和隔壁班的联谊活动。   徐嘉礼看他的表情,奇怪问:“咦,你竟然不知道吗?”   陶然摇了摇头。   “你们班群应该通知了吧。”   陶然回想了一下,他虽然是个边缘人物,但还是有加班级群的,不过被他习惯性地屏蔽消息了。   于是他打开手机,找到班级群上翻消息记录,发现上周五晚上,周琦发了一条群通知。   周琦:[@全体成员抱歉大家,因为一些不可抗拒因素,明天的班级团建活动暂时取消。和隔壁班班长还有导员沟通后,决定在下周六晚上举办一个联谊活动。此次活动经费由学院赞助,希望大家不要错过这个薅羊毛的机会,如果当天有事来不了的话请私信和我说。]   陶然的眉心皱得更深了。   他好不容易想出了办法推掉上周六的团建活动,结果最后竟然取消了。   而这周六举行的活动,又多了隔壁班的一批陌生人。   徐嘉礼:“你们果然发了吧。”   陶然眉眼抬起,问:“你也去吗?”   “去呗,最近还挺清闲的,没什么事情。”徐嘉礼说,“反正是白嫖的,不要白不要。”   陶然犹豫半晌,道,“那我和你一块去吧。”   徐嘉礼点头:“行啊。”   整个专业里陶然只有徐嘉礼一个熟人,有他的陪伴,陶然对这次联谊活动的抗拒感才没这么强烈。   下课后,周琦果然和他们说了这次联谊的事。   这次联谊举办的地点就在操场上,活动内容就是大家一起吃吃喝喝再玩点游戏,听起来很轻松简单。   加上周琦也没提起可以带家属这件事,陶然的心放下了些许。   下课的时候,陶然收到了祁予霄发来的消息。   祁予霄:[回来了吗?]   陶然:[嗯,刚下课。]   祁予霄:[别去买饭了,我从家里给你带了点。]   祁予霄:[现在就在宿舍。]   看到这则消息,陶然眼睛微微一亮。   体测那天陶然虽然拒绝了祁予霄说的让他家阿姨每天给他做饭的提议,但祁予霄之后偶尔还是会给他送点家里的饭菜过来。   陶然尝过一次后,发现祁予霄说得一点都没错,他家的阿姨手艺果然是顶级水平。   沉闷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陶然变得愉悦起来。   徐嘉礼察觉到他翘起的唇角,问,“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高兴?”   陶然笑着说:“我室友给我带了饭。”   徐嘉礼羡慕:“什么神仙室友还会主动给你带饭,这也太好了吧。”   “嗯。”陶然十分赞同,坦然道,“他确实人很好。”   *   有人带了好吃的在宿舍等着自己,陶然回去的脚步都变得轻快。   打开宿舍门,里面只有祁予霄一人,他懒散地挨在座椅上,长腿交叠,漫不经心地盯着手机。   听见动静,他眉眼微抬,看向陶然。   “回来了。”   “嗯。”   陶然连背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径直走到祁予霄身旁。   他早已被祁予霄家阿姨的手艺征服,全然没了第一次祁予霄给他带饭时的不好意思和推脱,饱含期待地问,“今天是什么菜?”   “一些家常菜,还有一碗甜品。”   陶然对甜品比较感兴趣,眼睛亮晶晶地看祁予霄,“我可以先吃甜品吗?”   “可以。”祁予霄和他对视,眸底浮起一抹淡笑,他将书桌前的保温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的保温壶。   将盖子拧开,里面的红豆年糕汤冒出了热气,被炖得软糯稠糊的红豆汤做为打底,中间是一块被炭烤后鼓鼓、表面金黄的年糕,旁边还放了一些小糯米丸子,最上面撒下一些桂花做点缀。   一道很适合秋冬天的甜品。   “看起来就很好吃。”陶然已经馋得不停分泌口水了,但是祁予霄这边已经没有其他椅子了,于是他说,“我端回我的位置吃吧。”   但他还没有动作,腰间便贴上一阵温热。   陶然低下头,看到祁予霄的虎口卡在他的腰侧,他手指修长,掌心宽阔,几乎把他的腰全掐住了。   他使了点力,陶然便顺着力道坐到了对方的腿上。   回宿舍的路上冷风萧瑟,陶然身上还沾染着寒气,坐在祁予霄怀里后,他被对方身上的灼热的体温烘烤着,很快全身都变得暖呼呼的。   “这样吃吧。”耳边传来祁予霄有些低哑的声音。   “啊?”虽然已经进行过很多次贴贴了,但陶然还是有些适应不来祁予霄总是猝不及防的亲密。   他心里无端生出一些疑惑,直男之间吃饭会坐着大腿吃吗?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合规矩呀?   呆愣了片刻,陶然还是无所适从,有些拘谨地坐在祁予霄的腿上,迟迟没有动食。   祁予霄高挺地鼻梁抵在陶然白皙细腻的后颈处,向来冷静深沉的黑眸染上了一丝自己都难以察觉的痴迷。   过了会儿,他忽然出声,“你吃完我就走。”   陶然睁大了眼:“去哪?上课吗?”   祁予霄:“去国外给我哥过生日。”   “原来你还有哥哥啊。”陶然有些惊讶。   祁予霄平时少言寡语,看起来很成熟稳重,陶然就猜测他可能是那种在家族里从小被寄予厚望的长子。   “嗯。”祁予霄应了声,“其实我还有个姐姐。”   这会儿陶然更惊讶了,“你是家里最小的?”   “对。”   好神奇,祁予霄竟然是家里的老幺。   陶然和陌生人讲话时经常是羞怯的神态,眼神会有些躲闪,但跟熟人交谈时就不会这样,他的眼睛喜欢认真地注视对方。这会儿说话期间他在祁予霄怀里转了半个身子,扬起看向对方的漂亮眼睛水润柔亮。   祁予霄落在陶然面庞的目光顿了顿,无由来地说了句,“我妈如果见到你,应该会很喜欢你。”   “?”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这里了?   陶然一时不知到如何接话,呆呆地,“……我应该没什么机会见到你家里人吧。”   祁予霄:“你想见随时都行。”   陶然:?   可是他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见祁予霄的家里人?   祁予霄也只是意识突然跳脱,随口提起的而已,他也没有深思这个问题,脑海里晃了晃就消失了。   陶然问他:“那你要请假多久?”   “应该是周末。”   陶然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思绪微微放空,“这样啊……”   那要好多天都见不到祁予霄了。   “所以让我充会儿电。”祁予霄闭上眼睛,凑在陶然的发丝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心脏忽然传来一阵落空。   陶然拿起勺子开始享用红豆年糕汤,甜滋滋的甜品也没能缓解他的低落。   他乖乖地坐在祁予霄怀里,任由对方在自己身后不停地嗅闻。   他的鼻尖游移,不经意间又触碰到了那颗镶嵌在陶然后颈处的腺体上,那里的皮肤很薄很敏感,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陶然的后背便激起一片颤栗。   脸颊顷刻间绯红一片,但他这次没有吭声,赶紧又喝了一口红豆汤,把心中的羞耻压了下去……   *   周六晚。   两个班的联谊活动要开始了。   陶然和徐嘉礼在操场门口碰的面,然后一起走去联谊的地点。   位置很好找,操场中间的某一处草坪上明显聚集了一群人,大家自觉的围成了一个圈,但还是三三两两地凑成小团体在说话聊天。   两个班来参加活动的一共是三十个人,陶然数了两遍,心有遗憾。   早知道最后来的人这么少,他也不来了。   周琦把他们三十个人拉进了一个临时群里,说是等会儿会发一些通知,还有玩的游戏的规则等等。   陶然打开手机时,发现周琦刚好把一个人拉进去,群人数显示——31。   他目光又扫视了一圈,发现现场来的人包括周琦还是三十个。   心底的怪异一闪而过。   “都来齐了吧,大家安静一下。”周琦站在圈子中间,说道,“我和几个班干把零食先发给大家,这个期间大家可以找队友组队,总共分6个组,方便等会的玩游戏。”   分小组组队,这是陶然最害怕的事情。   好在他旁边有徐嘉礼,徐嘉礼飞快打完字,视线从手机屏幕转向陶然,“有人给我发消息,问我要不要和她们一块组队。他们三个都是女生,我们和她们凑一块刚好五人组,要不要?”   “她们人都很不错的,你不用害怕尴尬什么的。”   “嗯,好。”陶然点头答应。   徐嘉礼带着陶然绕了半圈,来到了三个女生面前。   “我把陶然带过来了。”   三个女生齐刷刷地抬起头。   受到陌生人的注视,陶然下意识感到紧张,但他能感受到那些打量没什么恶意。   他抿了抿唇,腼腆一笑,和她们打了一个招呼,“大家好。”   “你好你好你好。”三个女生可能也有些害羞紧张,异口同声地回复了三个你好。   “陶然徐嘉礼,你俩要不要喝果汁啊,我给你们各倒一杯吧。”其中一个女生冲他们晃了晃手里的果汁。   “行啊,谢谢了。”徐嘉礼说道,他和陶然一块坐了下来。   大家起初还有些拘谨,各自看起了手机。   直到一个叫吴丽微的女生突然直起身,猛地拍了拍徐嘉礼,“我靠!”   “怎么了?”众人纷纷朝他看去。   吴丽微道:“你们看那个临时拉的群!”   陶然疑惑地点进去,看到了周琦在里面发言。   周琦:[零食已经全部发给大家了,大家先吃先聊,一会儿我们再玩游戏。]   周琦:[有一件事想和大家商量一下。]   群里很快有人回复。   -有什么事?   周琦:[我男朋友现在在附近,他说他也想加入我们玩游戏,希望大家可以同意。]   众人:……   周琦发出这句话时,群里沉默了几分钟。陶然抬起视线观察了一圈,发现现实里大家看到消息后,和旁边的人面面相觑,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直到周琦邀请的第三十一个成员出来冒泡。   赵凯云:[红包]   赵凯云:[大家多多关照(嘻笑)(嬉笑)]   赵凯云发了一个总金额高达三千块的红包,刚好现场的人每人一个。   众人见钱眼开,纷纷开始抢红包,瞬间转换态度。   -[我靠哥,你好有实力啊,一上来就一人一百块红包!!!]   -[我举双手赞成赵哥的加入!]   -[我举双手双脚赞成赵哥的加入!]   -[欢迎赵哥加入!]   -[……]   红包是人人有份的,但三十个红包只有二十七个人领了。   “有红包抢哎!”一个女生疑惑,“咦,你们三怎么没领红包?”   徐嘉礼:“我嫌钱脏。”   吴丽微:“我嫌晦气。”   陶然:“……”   两个女生灵敏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瞬间来了兴趣,激动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其中有什么故事吗?”   事实证明,聊八卦才是破冰和拉近关系的最佳途径。   吴丽微表情嫌弃:“你们是不知道这个赵有多恶心,我和徐嘉礼和他以前是一个高中的,现在想想他做的那些事都还想吐。”   徐嘉礼听见这个名字就忍不住想翻白眼:“他的钱我拿了都怕被隔空传染上性病。”   然后他们两个人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分享赵凯云高中干的事情。   比如高一刚入学就搞大某女老师的肚子,又是在学校的各个角落和不同的人搞被监控多次拍到,或者是在酒店玩多人被警察抓到,不过都因为家里有关系只是得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警告……   陶然起初还认真地聆听,完全没想到这八卦如此炸裂,越听越是生理性地作呕。   吴丽微:“但是他上了高三之后就变安分了很多,估计是他家里要开始为他铺路了。也不知道他大学经历了什么,突然就变成同性恋了。不过还是希望这种人赶紧灭绝,少去霍霍地球上的无辜人了。”   徐嘉礼:“我一看他就知道他还是个直男,现在谈男的估计也就是图个新鲜感,可能一个月之后就说自己喝中药调理好又变回直男继续祸害女生了。”   另两个女生听了也是两脸呆滞,其中一个忽然想起什么:“那周琦还和这种人在一起。”   吴丽微表示正常:“他们两个能凑在一起也是情有可原吧,可能一个图钱一个图色?”   对面传来了一阵动静。   是赵凯云和周琦过来了。   因为赵凯云刚刚出手阔绰红包,大家都是一副热烈欢迎的态度。   “哎呀欢迎欢迎赵哥的加入。”   “欢迎赵哥。”   “快过来坐快过来坐。”   “赵哥要不要喝点饮料。”   “先不了。”赵凯云笑得如春风拂面,他和周琦一块坐到了离他们五个人比较近的地方。   徐嘉礼和吴丽微也没有当人面说坏话习惯,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毕竟他们只是对赵凯云的私人品德表示作呕,赵凯云本人并没和他们发生过什么矛盾。   恭维了赵凯云,又有人开始恭维起周琦。   “班长你和你男朋友也太甜了吧,看赵哥多黏你啊。”   “就是就是,我都有点可你们俩了。”   周琦面容露出一抹羞涩:“好了,大家都别调侃我们了,大家都开始吃零食吧,等会我们就开始玩游戏。”   “好好好。”   “哦对了。”赵凯云忽然出声,“我刚刚发现,我发了三十个红包,但好像还有同学没有领,是嫌我红包发太少了吗?”   周边的同学立即起哄。   “谁啊,谁这么不识好歹,连我赵哥的面子都不给一点?”   “就是啊,这年头竟然还有人连一百块钱的红包都嫌少了?速速v我50看看实力。”   赵凯云含笑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到了躲在角落的陶然身上,“陶然,我好像看到你没领啊。”   本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陶然一下成为了众失之的。   陶然他们班有几个话多的男生,他们本来就对陶然有意见,觉得他独立独行,从来没有融入过他们,整个人清高的不行。   他们从领了赵凯云红包之后,就开始很狗腿地捧赵凯云的臭脚,听到那个没领红包的人是陶然之后,便开始阴阳怪气了起来。   “原来是陶然啊,那不奇怪了。”   “陶然咱们也不能拂了赵哥的面子,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把那一百块钱红包给领了,然后转给我,我来替你解决这个烦恼。”   “你小子算盘都打在脸上了。”   那几个男生嘴贱的不行,很喜欢借玩笑的名义去抒发自己内心的阴暗,如果有人破防了就会反骂你怎么开不起玩笑,不管怎样都能逞口头之快。   赵凯云缓缓走到了陶然的面前,笑意很深,“陶然,给个面子呗?”   被赵凯云看着,那种熟悉的黏腻恶心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陶然视线直接回避他,神色冷淡地摇了摇头:“我还是不领了。”   徐嘉礼很敏锐地察觉到赵凯云眼神的不对劲,瞬间警铃大作。   他伸手将陶然挡住,出声道,“哎,赵凯云,我和吴丽微也没领红包,你怎么把我们忽视了只去问陶然啊?咱们还是高中同学呢,你忘了吗?”   赵凯云和气地回答:“这不是把你俩当成熟人了么,所以我就只单独问问这位不太熟的同学,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呢?”   徐嘉礼言语尖锐,阴阳怪气道:“你男朋友在旁边看着呢,这不太好吧?”   “你放心,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怕是不是自己哪里惹得这位同学不满,问一问而已。”赵凯云态度平和,他的目光越过了徐嘉礼再次黏到陶然身上。   看着陶然那张纯得要命的漂亮脸庞,他又忍不住一阵浮想翩翩。   自从和江照说过陶然是同性恋之后,他就一直等着江照把这件事告诉祁予霄,想着等祁予霄和陶然的关系疏远之后,他再对陶然进行追求。   但没想到,他没等来他们的关系决裂,反而发现他们关系愈发亲密,到一块出现在校园的频率越来越高,并且江照也没有再给他打听陶然的联系方式,每次他问起来,他就万般肯定地表示陶然是个直男,让他赶紧放弃这个心思,甚至也劝他赶紧当回纯粹的直男。   赵凯云也想当回一个纯粹的直男,但心中一旦起了欲念,哪有这么轻易地放下。他期间也尝试过找其他男的试试,比如周琦,但尝过之后,觉得寡淡无味,毫无意思。   后来赵凯云想了想,他是因为陶然才变弯的,或许这个火得由他本人才能扑灭。   于是,赵凯云的余光似是偶然瞥到草地上摆放的果汁和杯子,于是弯下腰,拧开了瓶盖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果汁,然后慢条斯理地站直身,微笑地递给陶然。   “陶然,既然不想收我的红包,把这杯果汁喝下吧,也算是给我一个面子了。”   赵凯云一连串举动,成功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的身上。   大家的眼神突然八卦起来,等着看戏。   陶然紧抿着唇没说话,全程毫无表情。   但是他脸庞圆钝的弧线太多,即使冷着脸也让人感受不到一点凶悍气息。   “喂,这多人看着,你先干嘛呢,故意找茬吗?”以徐嘉礼对赵凯云这死渣男的了解,就算变弯了也改变不了他渣男的属性,他这明显是对陶然有意思。   徐嘉礼见陶然现在面色难看,现场这么多同学看着也不能闹得太尴尬,于是他伸手打算替陶然接下这杯果汁。   谁知道赵凯云却一个躲闪开,“还是要本人接下并喝掉比较好。”   陶然陡然松开紧咬的唇,视线极淡地扫了对方一眼,伸手接下了杯子。   赵凯云笑着注视陶然,轻声提醒道:“要喝光哦。”   这句话仿佛是一道导火索。   那种意味深长的滑腻眼神,听似轻飘飘却令人作呕的骚扰话语……   陶然胃部翻江倒海,恶心的感觉一直在身体上跳下窜,加上前段时间积压的怨气,被对方最后一句话轻轻一击,即将触底反弹。   他感到眼前发白,大脑一阵充血。   手猛地颤抖,像是觉醒了自我意识一般,杯子里的果汁差点飞溅出去。   等回过神时,陶然手里端着的那杯果汁,已然泼到了面前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 第31章   四周空气凝滞。   现场所有人屏住呼吸, 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   果粒橙的残渣沾到赵凯云精心涂抹发胶的头发上,果汁像雨帘一样从他的脸留下,最后沾湿了衬衫, 浑身的狼狈。   他立即恼羞成怒,抬起眼睛,眼神阴鸷得渗人, 身上戾气横生。   赵凯云一把退开了挡在陶然身前的徐嘉礼, 直接上手揪住陶然的衣领, “你敢泼我?”   做完泼水的动作陶然自己都懵了,他没想到这竟然是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回过神之后看到对方那恨不得杀人的眼神,他害怕得慌了心神。   赵凯云个高劲大, 陶然很轻易地就被他揪起来, 衣领骤然收紧, 他脸色煞白,呼吸困难, 拼命地想要掰开他的手。   这一幕吓得所有人不仅不敢劝架,反而害怕地纷纷往后退步,生怕伤及自己。   徐嘉礼率先反应过来,冲过去怒斥:“喂,赵凯云你想干什么?我靠你神经病啊,快放开陶然。”   揪住衣领的手像块铁锁, 陶然如何都掰不动,感觉自己快要缺氧晕厥了, 直到听见了徐嘉礼洪亮的声音。   感觉身体被注入了些许勇气,他憋红了脸,但眼神坚定, 努力地张开唇,一字一句道,“是、是你听不懂人话,非要自取欺辱……”   “靠,你快给老子松手。”赵凯云的手就像电焊在陶然领子上似的,徐嘉礼在旁边也帮忙也掰不开。   混乱之中他拽着赵凯云的胳膊,只听见“撕拉”一声——赵凯云胳膊上的衣服被他扯烂了。   但赵凯云理都没理。   听了陶然的话,他怒火纵生,眸子猩红,加大手劲将陶然直接提了起来,“你还真是不识好歹,每次都装成那副纯得要死的模样,谁知道背后又是什么样?我说你玩欲擒故纵也该有个……”   “你、你放手。”陶然艰涩地吐出几个字,他感觉自己快要缺氧窒息了,情急之下提起了膝盖,朝面前那人的□□狠狠往上撞   身下一记闷响,赵凯云猛地瞪大眼珠,“呃——”   “你……”下半身传来的剧痛刺进脊椎直入脑髓,赵凯云骤然松开了揪着陶然领子的手,往后退开了好几步,面部狰狞得完全扭曲,痛苦弯下腰。   陶然得以喘息,双脚落地时身体不由也往后退了几步。   徐嘉礼急忙上前扶住他,“陶然你没事吧?”   陶然喉道干涩,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声音哑的不像话,“还好。”   这时巡视的保安拿着手电筒跑过来,明亮刺眼的光将在场的人的脸都晃了一遍。   “谁让你们在操场上闹事的?!”   “打电话给你们的辅导员过来解决!”   *   这场联谊活动闹得不欢而散。   体院和美院的两个辅导员接到电话之后赶了过来。   其他看热闹的同学都被遣回去了,只留下了周琦赵凯云,陶然和徐嘉礼。   美院的辅导员先看向了还在坐在草坪上缓和伤痛的赵凯云,赵凯云身旁站着周琦。   他又看看另一边的陶然徐嘉礼,问道:“你们怎么回事儿,不是搞联谊活动吗,怎么就闹起事儿来了?”   徐嘉礼立即上前告状:“老师,你可要给我们评评理,这位体院的赵凯云,莫名其妙地想加入我们的联谊就算了,陶然不领他发的红包,他还故意来找茬,这简直就是以强欺弱,校园霸凌!”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好吧。”   赵凯云缓和了半个小时,终于才勉强站起身来,出声反驳道,“是这位陶同学先把饮料泼到我身上的后,我才生气揪他衣领的。但我也没打算干嘛,倒是这位徐同学,还把我身上的衣服撕烂了。”   “你真是会颠倒黑白,难道不是你先来找茬的吗? ”徐嘉礼简直被赵凯云的厚颜无耻给恶心道了,他把陶然拉了过来,指着他脖子的红痕给辅导员看,“什么叫没打算干嘛,老师你们快看看陶然脖子的勒痕,这简直是杀人未遂好吧!”   陶然脖颈的皮肤本就细嫩,被收紧的衣领给勒住这么久,上面留下的红痕看起来十分骇人。   赵凯云:“那陶然也对我进行了要害攻击,这难道不也是杀人未遂?”   徐嘉礼瞪他:“你这种人被阉了简直是造福社会。”   赵凯云回瞪他,然后看向自己学院的辅导员:“老师,徐嘉礼把我的衣服给撕烂了,我这件衬衫可是D牌的秋季限定,起售价99999,今晚刚拿出来穿了不到两个小时,赔钱,必须赔钱!”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   体院的辅导员是个气势威猛的男退役运动员,中气十足地怒喝完后,两个人瞬间噤了声。   “你们几个都给我互相道歉,然后上交三千字检讨,债务问题私下解决,再给我吵就上报学校,把你们都给记档案!”   *   赵凯云拿出了衬衫的购买记录,确实是D牌价格99999一件的衣服。   最后在辅导员的调理下,徐嘉礼和陶然要共同赔偿赵凯云的衬衫,但因为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赵凯云先挑起的,所以他们是折半赔偿,两个人一人赔两万五,一个月内要还完钱。   “吃教训了吧,下次不要再这么冲动了,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先动手,不然吃亏的就是自己。”   事情结束后,美院的辅导员叫徐嘉礼和陶然继续留下,和他们说,“不过事已至此,就先想赔偿的钱吧,金额太大,打电话告知家长,和家长商量一下。”   “好,麻烦老师了。”   徐嘉礼和陶然目送辅导员离开。   事情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操场上已经没有其他人影了,四处萧凉寂静,只剩下徐嘉礼和陶然。   他们对视一眼,徐嘉礼:“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转身往操场出口走去。   “对不起陶然,我当时看你被赵凯云揪着领子,就很着急,然后赶紧过来想要帮你。”徐嘉礼心里十分内疚,低声说道,“结果却帮上倒忙了。”   说着说着他开始骂起赵凯云,“赵凯云真是有病,买的衣服又贵又劣质,我都怀疑他是故意穿过来讹钱的。”   骂着骂着他声音又开始轻软下来,“哎,但是毕竟是我撕烂的,所以那个赔偿你别不用管了,我来还就可以了。”   陶然其实从刚刚踹完赵凯云的□□开始,就一直处于魂魄游离状态,听到徐嘉礼这么说,他的思绪才稍稍回笼。   “这怎么行呢,虽然是你撕烂的,但是你也是好心帮我把他扯开,最后才不小心的。”陶然看向徐嘉礼,笑了一下,“我应该要感谢你才对。”   当时那个场面,大家恨不得躲远起来看戏,只有徐嘉礼只身出来帮自己,陶然怎么可能会让他独自承担赔偿。   “不用谢,我都没帮到你什么呢。”想到这徐嘉礼还颇为可惜,“早知道我也加入混战,多揍赵凯云几下了,高中的时候玩弄我一个好朋友的感情,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过了会儿,徐嘉礼又想起了什么,他神情激动地说,“不过说起来,陶然你今晚可真厉害啊!”   “我看那赵凯云一直看你的眼神不对劲,我怀疑他估计是对你有意思。”徐嘉礼吐槽道,“真是服了这个唧唧控制大脑的男的,男朋友都现场呢,就敢当众性骚扰别人。”   “我还害怕你受委屈,但没想到你这么勇,上来就是泼果汁,赵凯云那个狼狈的样子我真恨不得给他拍下来。”   陶然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同时也有些恍惚,“有吗……”   “有啊!最牛的就是你踹赵凯云□□的那一脚。”徐嘉礼想起来就幸灾乐祸,“你是没看到刚刚赵凯云离开时候的样子,走路一瘸一拐的哈哈哈哈。”   他难以抑制地仰天长笑,笑完之后又说,“我估计他明天得偷偷去男科医院挂号了。”   徐嘉礼笑着看陶然:“你平时看着就像个脾气软绵的小兔子,没想到却是一只超级勇猛的兔子,我膜拜膜拜你!”   “我、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了……我就大脑空白,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这么做了。”陶然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也不知道他今晚打了什么鸡血,会变得这么英勇无畏。   现在复盘起来,陶然也无比崇拜当时的自己。   果然,人被逼到极限就能迸发出无限力量,毕竟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就是赔偿有点贵了。   陶然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要赔偿,当时就多踹几下了。” 第32章   祁予霄是周末晚六点回学校的。   一进到宿舍, 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顿了顿,目光将宿舍扫了一遍,卓强躺在床上刷短视频, 苏家良在床下电脑前赶小组的汇报PPT,没看到陶然的身影。   “陶然呢?”他把门带上,将冷空气隔绝在外, 抬眼问苏家良。   “陶然出去了还没回来呢。”苏家良的视线从电脑转向他, 似在回忆什么, “他说他要出去找兼职。”   “找兼职?”祁予霄眉心蹙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去找兼职?   但具体原因苏家良和卓强也不知道。   “陶然昨晚是去参加班级联谊活动,搞了很晚才回来,估计是玩什么游戏,整个人都很累的样子, 也没和我们说什么洗完澡就爬床上去了。”   苏家良陈述说, “今早起来的时候, 我发现他已经悄悄出门了,就发消息问了一句, 然后就看到他回复说出门找兼职。”   卓强也很疑惑:“说来也真奇怪,陶然是最近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怎么突然要开始找兼职了。”   没从室友嘴里得到太多有用消息,不过祁予霄很快就在江照那里听说了事情经过。   江照前几天去省外比赛了,昨晚回来时就刚好听见体院里的其他同学在传,说赵凯云周六晚去他那个美院的新男友的班级联谊, 碰到了之前很感兴趣但一直没追到手的那个男生,故意犯贱去惹人家, 那男生也没让着他直接泼了杯果汁上去。   两人起了纠纷,后面把两个学员的辅导员叫过去才解决。   听说在纠缠的时候赵凯云的衣服不小心被撕坏了,那个倒霉男生还得要赔钱。   祁予霄听完事情经过, 敛下了眸。   他面色沉冷,漆黑的眸底下翻滚着不明的情绪。   静默半晌,他打字给江照回了条消息。   祁予霄:[听说你们等会搞聚餐?]   *   晚八点。   夜幕深黑,城市华灯初上。   七八个男生聚在一家饭店包厢里,庆祝前几天省级比赛,他们队里有好几个人拿下好名次。   人没来齐,菜刚点完还没上,他们就开始乐呵呵继续讨论着比赛的趣事。   赵凯云神色尴尬地坐在角落,听着他们聊天一点都没吭声。   他这段时间懒于训练,状态明显下降,整个队只有他没被选去比赛。   过了会儿,有人发出疑问:“江照怎么回事儿,这么久都没过来。”   “哎江照好像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江照:[兄弟们,好消息!咱们今晚这顿饭不用花钱了,我给你们找了一个金主爸爸,金主爸爸的唯一要求就是今晚的聚餐给他也添把椅子。]   竟有此等好事?   大家喜闻乐见。   -[我靠还是你行啊江照。]   -[我说你怎么这么晚来呢,原来是给我们带惊喜来了啊。]   -[不就是添把椅子吗,加个皇位都行啊。]   赵凯云沉默不语,盯着群消息皱起眉。   江照要带过来的人,是谁?   大概半个小时后,包厢门被推开,江照终于现身了。   而同他一块来的人。   是祁予霄。   众人目光看向门口,纷纷愣住:“啊,祁予霄?”   祁予霄因为和江照很熟,经常会去训练场地找江照,所以大家都有和他打照面。   他们队里大家的家境都不错,但江照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程度比他们高几个阶级的二代富哥。   江照的嘴巴是个大漏勺,曾无意间透露出一些家庭信息,有人听后就偷偷去天眼查搜了一下江照父亲的名字,名下的资产数是普通人做梦都不敢妄想的。   而祁予霄和江照是一起长大的发小,想必家庭背景也不简单。   于是最初就有人借着江照的关系想和祁予霄攀关系、凑近乎,但无一例外,只得到了他的无情漠视。   祁予霄天生性子疏冷,不屑于搞无效人际关系,很少人能入到他的眼里。   所以大家都没料到,今天江照带过来的人竟然会是祁予霄。   难道说祁予霄突然想和他们交朋友了?!   不敢置信,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就看见了祁予霄拎着一个礼品袋放到圆桌上,淡淡道:“临时决定加入聚餐,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们。”   靠,连说话都这么客气礼貌。   包厢内一片宁静,显然大家都还在惊诧中没有回过神来。   “祁予霄还带了点礼物给大家。”江照又把自己手上的礼品袋提到桌上,他把里面的盒子拿出来时,众人眼睛同时惊愕地瞪大。   茅、茅台?   八瓶……一人一瓶,还多出一瓶!   八瓶茅台就这么气势磅礴地摆在了众人身前的圆桌上,让这家人均五六百的饭店逼格直接升了几个星级。   江照笑嘻嘻地出声:“这玩意儿的礼盒太占地方了,所以我们就把拆得只剩下个包装盒子,有点简陋,大家别介意啊。”   他摆手招呼道:“来来来大家都来拿一瓶,别客气。”   包厢里的人这才回过神来,眼睛迸发惊喜的光,一边矜持客气地推脱,一边身体很诚实地纷纷凑过来每人各抱走一瓶茅台。   “哎呀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礼物呢。”   “祁哥真是出手阔绰,感谢感谢。”   八瓶茅台很快被瓜分掉,只剩下了了两瓶。   “好像有人没拿。”   祁予霄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平静地直视对面岿然不动的赵凯云,“是你吗?”   包厢的空气陷入了微妙的安静之中。   坐在赵凯云旁边的队友反应过来,连忙提醒他:“哎凯云你也真是的,怎么没拿礼物啊。”   “……”赵凯云神情僵滞,没绕过弯来。   见状,祁予霄很轻地讥笑了下,“怎么,是不给我面子吗?”   熟悉的话语,位置却陡然颠倒。   抬起眼,便对上了祁予霄深如寒潭的黑眸,里面探不出一丝情绪,但却让赵凯云后背直发麻,“……”   他回过神来,表情僵硬地冲祁予霄笑了笑,“没,没,我只是没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啊。”   他旁边的人很会看眼色,立即拿了一瓶茅台递给他。   有人特地出来缓和气氛:“好了好了,现在所有人都拿到了,让我们一起感谢祁哥。”   “……”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谁知祁予霄却稍抬下巴,目光幽冷地紧盯着赵凯云:“觉得不好意思的话,那你把这瓶酒干了,也算补给我一个面子了。”   ???   干什么?   干一瓶53度的茅台?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出声道:“祁哥,这可是白的啊,度数高,还一斤呢。”   祁予霄置若罔闻,依旧神色淡淡,“怎么,不愿意喝吗?”   这下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祁予霄打明了是要找赵凯云的麻烦!   赵凯云唇颤了颤,脸色僵白。   他也明白了,祁予霄是想给陶然报仇,用一模一样的手段。   陶然敢把果汁泼到他的脸上。   但是赵凯云却不敢泼祁予霄。   毕竟对方……   想到这,赵凯云咬紧牙关,心里才溢出了一丝的后悔。   没想到他和祁予霄的关系能处的这么好,竟然能发动祁予霄亲自来找他报仇。   只能暂且咽下这口气,赵凯云全然没了昨晚欺负人的凶悍气势,低声道:“祁哥,明天还有训练,我真喝不了这么多,要不这样吧,啤酒度数低,喝多少都没事,我把这一打啤酒全干了,然后这顿饭由我来请客,大家想吃什么随便点。”   赵凯云旁边的队友也帮忙解释:“祁哥我们明天确实有训练,不能喝太多,不然影响状态。”   还有几个人赶紧给江照使了眼色,让他帮忙说说话。   然而江照一旁打哈哈,假装看不到。   祁予霄没应声,赵凯云便趁着这个时候打开了啤酒,猛猛灌嘴里。   三瓶啤酒入肚后,好在包厢门被推开了,服务员推着盛满食物的小推车进来:“现在上菜了。”   终于有人找到机会说:“来了来了,上菜了,大家先吃饭吧。”   怪异的氛围才勉强被压了下去。   期间大家都努力地发起话题制造气氛。   祁予霄坐下来后,神情懒怠地垂眸看手机,过了半分钟,他掐灭手机屏幕,起身道:“我临时有点事,先走了。”   包厢内全员的视线紧紧追随着他,直到祁予霄走出去关上了门。   啊?   他就这么走了?   “江照,祁予霄他咋回事?”   “他就这样走了?专程给我们送茅台的?”   江照自己也摸不着头脑:“我也不知道啊。”   因为祁予霄和江照关系过好,所以祁予霄刚才那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举动,大家都没敢在江照面前蛐蛐,于是默声开始动筷吃饭。   因为刚刚喝了好几瓶啤酒,赵凯云吃到一半就开始尿急。   他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后,便走出包厢去了厕所。   厕所空无一人。   解决完内急后,他走到洗手台。   冰凉的水哗啦啦地从管口流出,不断冲洗着手背皮肤,赵凯云忽然想起刚刚发生的事,他不由冷冷地嗤笑了一声。   还以为祁予霄会怎么帮陶然报复呢,结果就当众扫他几次脸面而已?   就这而已?   切,不痛不痒。   看来陶然和祁予霄的关系也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好。   赵凯云低着头自顾自地把手洗完,拧紧水龙头,然后甩了甩手上沾的水,抬眼突然发现面前的镜子里多了个黑色人影。   那个人影还没在眼里聚焦清晰,他的肩膀被人猛地用力掰转了个身,旋即一个铁硬的拳头直直朝侧脸砸来。   赵凯云的脸被这个毫不保留的力道打到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脑袋一片嗡鸣,慌神间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赵凯云捂着脸懵在原地,眼睛瞪大地看着眼前的人,“祁、祁予霄”   祁予霄竟然还没走?   不会是笃定了他会出来上厕所,所以一直在附近等着他吧。   赵凯云抹了一把脸,抬眼怒视他:“你敢殴打运动员?”   “运动员?”祁予霄冷漠地掀起眼帘,言语嘲讽道,“畜牲也能当运动员?”   “你——”赵凯云瞬间被激起怒意,拳头攥紧朝祁予霄挥了过去。   寂静的厕所间响起了沉重激烈的肉搏声。   两个体格相当的青年扭打在一起,一拳一脚毫不保留地落到对方身上。   赵凯云虽然是体育生,但显然只是光长了肌肉和力气,使出的拳头迟钝又凌乱,毫无技巧可言。所以每一处攻击点都精准落到敌方要害之处的祁予霄很快实现单方面压制。   他动作都干脆利落,最后抬脚直接踹向赵凯云的腹部。   赵凯云猝不及防,脚步踉跄地往后退几步后,背部猛地砸到身后的坚硬墙壁上,后脑勺“哐当”一下,他头目眩晕,狼狈倒地。   但体育生的身体素质并未让他昏迷,模糊的视线中,前方的青年长腿一步步朝他迈来。   愣愣地抬起头,对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素来冷静无情的眼睛渗出了幽冷的寒意,。   祁予霄弯下腰,一把将赵凯云揪起来抵到墙上,他食指抵紧在对方脆弱的喉道上,四指骤然收紧衣领,衣袖下落露出的手臂筋络暴起。   赵凯云霎时间因为窒息涨红脸,面露痛色。   “很喜欢揪别人的衣领是吗?”祁予霄眸底黑雾遮挡,让人无法探清他的真实情绪,他声音暗哑,“现在还喜欢吗?”   片刻的功夫,赵凯云的脸色就涨成了猪肝色,肺部里的氧气一点点流失,猛烈的求生意识让他惊慌地想要挣扎。   几乎要窒息时,祁予霄像扔垃圾似的将他甩到了地上。   赵凯云如获大赦般喘着气。   “之前没有言语警告过你,是我的疏忽,我以为是个人都能看懂别人的眼色。”祁予霄俯视他时像看个丧家狗,冷冷道,“但很显然,你是个蠢货。”   “不过再蠢现在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以后见到陶然,自觉给我滚远点。”   话落,他干脆地抬步离开。   走出厕所门时,正巧碰上了过来探情况的江照。   江照一瞧见他,便吓了一跳,“我靠,你干嘛去了?”   祁予霄睨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停下脚步。   刹那间猜到了什么,江照有些僵硬地往厕所里面探了探,果不其然看到了伤痕累累狼狈倒地的赵凯云。   他赶紧快步追上了祁予霄。   祁予霄在走廊尽头的阳台处停下。   江照也跟着停下,“我还以为你只是口头教训一下赵凯云呢,没想到来个这么大的。”   祁予霄虽然学过各种打架的本领,但从不会主动打架,唯一一次还是在他们没带保镖去国外玩时,遇到了个黑人挑事,还是个高中生的祁予霄就能将一个一米九的黑人揍得满地找牙。   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但是江照还是时常猜不透祁予霄。   他心思深沉,情绪极其内敛,内心越是动怒,情绪便收得越拢,很少有现在这样戾气外露的时候。   看来祁予霄还真的蛮在意陶然这个朋友的,江照不由得想。   江照十分谨慎,他拿起了手机拨出一个电话,“我联系一下人,让他们把饭店的监控给删掉。”   赵凯云虽然是江照队友,但和他的关系并没有多好,江照有时还挺恶心赵凯云某些行为的。   况且还是和祁予霄比,江照的内心肯定是全部向着他发小。   把事情交代好之后,江照看了一眼手机时间,震惊道,“你的效率还真是快,现在九点半不到。”   祁予霄出手真是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他们八点半过来的,他一个小时就把赵凯云给教训完了。   江照心里浮起疑惑,“不过怎么不叫个保镖来干这事儿,你不是说不喜欢打架吗,这次怎么突然自己动手了?”   天花板明亮灯的光打在祁予霄的睫毛上,落下一片阴翳。   他将弥漫在口腔的血腥咽下,喉结滚动,声音沙哑,   “有的人就得亲自揍才解气。”   *   周六晚回去的时候,陶然立刻就翻了一下微信支付宝和银行卡。   池博士之前把他的生活费涨到了五千,后来听说他要和室友去旅游,又给了他一笔经费,这个月给他的钱加起来已经小一万了,陶然感觉自己毕业之后找工作都不一定有这个数。   这个月吃穿花了一些,旅游花了一些,算下来他还剩下四千块钱。   但是还是不够,赔偿要两万五千块呢。   陶然前世虽然不受重视但家里也是有家族产业的,他待遇不好但也至少有吃有穿。只身穿来这个世界之后,还没来得及流浪陶然就被池博士捡回了家,吃穿也从来没有发愁过。   这导致陶然一直以来就金钱没有什么概念。上大学之后,陶然也发现大家虽然都是大学生但各自的生活水平明显有差别,他偶尔会感慨一下那些有钱人的挥霍奢侈,但也只是感慨一下不会多想,更不会对比不会羡慕。   这还是他人生第一次因为钱而发愁。   陶然下意识地就想要寻求池博士的帮助。   只要他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池博士,池博士一定会体谅他的处境,帮他一下。   直到陶然看到了徐嘉礼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徐嘉礼:[陶然,那笔赔偿你打算怎么办?]   徐嘉礼:[我不是很想告诉我妈,他们工作都挺辛苦的,我想先自己尝试着筹一下。]   陶然缓缓眨动眼睛,问:[这笔钱数目挺大的,你打算怎么筹呢?]   徐嘉礼:[我打算明天就找兼职,试一下能不能赚到这笔钱,反正期限一个月,时间还很长。]   徐嘉礼:[我能赚一点是一点,如果到还钱期限了还没凑够,我再找我妈要没凑够的数额就可以了,总之可以给我妈减少一些负担!]   陶然盯着手机的消息沉默少许,有些新奇,有些恍惚。   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要兼职这回事。   池博士这个月已经给了他好多钱了,不仅仅是这个月,还有之前高中时的美术集训也是一大笔费用,而且当时池博士还在国内工作没有涨工资。   说实话池博士与他非亲非故,能资助他到现在已经是超级慈善家的程度了。   当时他还是个未成年,没有任何赚钱能力,还尚且说得过去,但他已经成年了,好像也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心底隐隐有一个东西要破土而出。   过了好久,陶然回复:[嘉礼,你什么时候去找兼职,可以带我去吗?]   于是第二天,他们如约踏上了寻找兼职之旅。   出发的时候,徐嘉礼自信满满:“我认识了一些社团的学姐学长,他们听说我有兼职的需求之后,就给我介绍了很多招大学生兼职的地方,我觉得我们今天肯定能找到!”   他们第一个去的地方是一家超市。   超市老板看见他们两个学生来找兼职,上下打量了几眼他们,皱着眉道:“你们两瘦不拉几的,那里能干超市的活?”   徐嘉礼不理解地问:“超市的活不都是整理整理货架,搬搬货什么的吗,这有什么不能干的?”   超市老板:“整理货架的活大家都抢着干呢,早就不缺人了,你们现在想做的话估计就只有搬货物了。”   说着,超市老板给他们指了指旁边的货车。   几个高高壮壮的男生守在下面,他们身上的衣服灰迹斑斑,每个人叠了三个沉重的纸箱放到肩膀上,然后扛进超市仓库。   来回反复。   徐嘉礼和陶然两脸震惊,徐嘉礼不可思议地问:“他们要搬一个卡车的货?”   “对啊,效率太慢了,所以缺人嘛。”   徐嘉礼:“这么搬一个小时多少钱啊?”   超市老板:“七块钱。”   徐嘉礼:“七块钱!!!?这么少?”   超市老板:“七块钱是市场价格。”   “你唬谁呢,隔壁的奶茶店时薪都是十八块。”   “那你咋不去呢,是因为不想吗?”超市老板回怼道,“不就因为人家已经不缺人了吗?”   超市老板的语气很冲,徐嘉礼瞬间来了脾气,拔高了声音:“那你这一个小时七块钱也太离谱了吧。打发狗呢,把大学生当傻子了吗?”   “爱干不干!”超市老板勃然大怒,“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超市老板大手一挥,将陶然和徐嘉礼赶出了超市。   后来陶然和徐嘉礼问了一天,发现这条街的兼职的时薪竟然真的都是超市老板口中的市场价,七块钱。   而那些正常时薪十八块的,也确实是已经招满了,好的兼职大家都争着抢着做,完全轮不到他们。   在这条商业街上找了一圈,两人一无所获。   坐在街边的椅子上休息时,徐嘉礼正低头给学姐发消息抱怨了一通。   突然不知看到了什么,他惊喜地抬起头看向陶然:“陶然,现在有一个兼职,时薪一百打底,长得好看的直接翻倍。”   可能是刚刚的七块时薪太深入人心了,现在听到有个时薪一百的,陶然都感觉有些不真实。   他露出了疑惑:“……什么兼职?”还要看脸给工资的?   “酒吧的服务员,我们去看看吧”   陶然答应:“好。”   徐嘉礼说的那家酒吧离他们现在这个位置有些远,两人为了快点过去,特地打了车。   下车之后,一家黑白格调的酒吧映入他们视线。   “江南情……”徐嘉礼看着酒吧的招牌,呢喃念了出来。   几秒后,他一个激灵。   等一下。   这不是一家gay吧吗? 第33章   徐嘉礼并不是介意去gay吧打工, 毕竟他本来就不直,而且现在还正是缺钱的时候,肯定是哪里有钱去哪里。   就是担心陶然可能会介意。   徐嘉礼悄悄地瞄了一眼陶然。   他第一次见到陶然, 陶然那副精致漂亮的皮相就让他的gay达直响不止。于是他心中很快下了判断,陶然是个gay,而且是精致美零的那种类型。   但是徐嘉礼最近有些质疑这个的判断了。   和陶然交朋友之后, 他发现发现陶然的生活圈子都特别简单干净, 给人的感觉更像个邻家乖巧男孩, 从小被家里保护得很好,不谙世事的那种,于是各种通过行为习惯和社交圈子来判断弯直的方法在他身上都神奇地失效了。   徐嘉礼现在也不太确定陶然的性取向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询问:“陶然, 这里是个gay吧, 去这里打工的话, 你、你能接受吗?”   gay吧?很新奇的东西。   陶然眼里带着求知欲:“gay吧是只有男同性恋能进去的酒吧吗?”   “也不是吧,就是比例会大一些, 也会有很多直女或者le会进去。”徐嘉礼解释道。   他心里暗暗感慨,陶然真的好单纯哦,对这些都一窍不通,他不会把孩子给带坏了吧。   于是徐嘉礼十分严谨地提议:“你要不要进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接受,不能接受的话咱们就换个工作。”   陶然犹豫片刻, 点头:“行。”   天色渐暗,已经到晚上七点钟了。   陶然和徐嘉礼在门口两个门童的招呼下, 踏入了一条长长的廊道。   走到尽头,视线豁然开朗,酒吧里人满为患, 炫彩的灯光不停晃转,舞池里的音乐震耳欲聋,一群年轻人随着节奏尽情地摇摆身体。   陶然和徐嘉礼穿过拥挤嘈杂的人群,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你怎样,你觉得还行吗,在这个地方工作。”   “应该能接受。”陶然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他唯一担心的是,“就是人有点多。”   不过他眼尖地发现,这里的服务员除了穿着统一的黑白工作服外,每个人的脸上都会戴一个黑色口罩。   服务员的工作要和很多陌生客人打交道,不露脸的话,压力会小一点。   “酒吧晚上人多很正常的。”徐嘉礼道,“那我们去找一下酒吧经理吧。”   十分钟后。   陶然和徐嘉礼在角落的吧台等到了姗姗而来的酒吧经理。   徐嘉礼露出笑容,礼貌打招呼:“你好经理,我们两个是想来应聘服务员的。”   经理是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衬衫,领口的纽扣解开,露出大片胸膛,头发被发蜡一丝不苟地往后捎上定型。   一和他们对视上,经理眼神便透出犀利的光,他们的脸上来回打量。   他露出满意的笑容,“你们两个长得还很错啊,会跳舞吗?”   陶然:?   徐嘉礼:?   服务员和跳舞有什么关系?   两人懵逼地摇头表示:“不会。”   经理:“不会可以学,我们这里有专门教跳舞的老师,不用跳的多好,就随便扭扭。”   陶然感觉到了不对劲:“服务员也要学跳舞吗?”   “服务员肯定不需要,我说的是那个——”经理的下巴朝对面扬了扬。   两人的转身,视线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对面是一个长形的舞台,上面站着几个身形纤细,穿着暴露的男生,上半身穿着紧身的小吊带,露出纤细的腰肢和后背,随着音乐节奏妖娆扭动着身子,四周围满了男男女女的观众,一边欢呼一边举着手机拍视频。   “现在这几个都是我们酒店的招牌了,跳舞视频在短视频平台出圈过,很多人都是为了看他们过来的,他们在上面跳一个小时能赚一千多。”   经理向他们发出了橄榄枝,“我看你们很有潜质,要不要试一试,工资好说,可以给你们开多一些,人气高的话跳几个小时几千块就到手了。”   陶然和徐嘉礼从惊愕中回过神,相互对视一眼,同时读出了对方眼里的抗拒。   看来学姐传来的信息有误,看脸涨工资的只是跳舞的。   “额……这个钱还是让给别人赚吧。”   徐嘉礼抹汗,拒绝道,“经理,我们两个人的身体比僵尸还僵,只会正步踏步走,扭不成哪种样子的,还是老老实实地当服务员吧。”   “好吧。”经理表情露出遗憾,“服务员时薪确实是一百。”   说完他还有些不死心,“我觉得你们很有潜质,真的不考虑一下去跳舞吗?”   时薪真的是一百!   两人眼睛蓦地放光。   徐嘉礼摆手:“不了不了老板,我们当服务员就好。”   好在经理也不强求,再强求就有种逼良为娼的感觉了,“嗯,行。”   “……”   *   接下来几天陶然就开始去酒吧上班了。   知道他们是大学生兼职,白天看情况和他们的课表去排班,晚上酒吧生意好缺人手,没晚课的话他们下午六点必须准时到酒吧帮忙。   工资日结。   忙了几天下来,陶然的口袋里已经存下一笔属于自己的钱了。   听徐嘉礼说,他除了在酒吧打工外,还去网上接画稿赚钱。   陶然好奇地随口一问,才了解到徐嘉礼在网上几个社交媒体上创了账号,平时就发表画画作品,积攒一些粉丝,偶尔会有人找他约稿。   陶然仿佛打开了新世界,他在徐嘉礼的帮助下,也在社交媒体上创了几个账号。   听说玩自媒体也有一套技巧,前期需要养号,徐嘉礼建议他先发一些练习稿子到账号上,等有流量和粉丝之后,自然而然就会有人找上门约稿。   于是趁着今天下午没课,酒吧的白天排班也没有他,陶然有了空闲时间,在宿舍琢磨了一通。   把一些平时练习的人体作品发到账号上后,陶然便关了手机。   心和身体都闲下来之后,陶然终于抽了空想其他的事情了。   说起来,他已经好久没见到祁予霄了。   上周一的时候祁予霄说去国外给哥哥过生日之后,陶然就没见过他。   听卓强和苏家良有提过祁予霄上周末下午的时候回过宿舍,不过又匆匆离开了,之后这几天就没回来了。   正想着,耳边便听见了门口传来一阵解锁的声音。   像是受到了感应,陶然下意识地挺直脊背,胸腔微微鼓起,溢出了不知从何生出的期待,他转头朝门口望去。   在看见推门的那只节骨分明的手时,他眼睛倏然一亮,唤了对方一声,“祁予霄?”   下一刻,祁予霄便推着门走了进来。   祁予霄穿着件宽松的黑色连帽卫衣,下身牛仔裤,搭配得简单又帅气。他额前垂落下漆黑的碎发,抬眸看到陶然时,身形微微一顿。   他问:“没课吗?”   陶然点头:“今天只有上午有课。”   祁予霄关上了门,走了进来。   太久没见到祁予霄,感觉都有点恍惚了,陶然的视线全程紧紧追寻他,讷讷地问,“祁予霄,你这几天怎么都没回宿舍啊?”   祁予霄简短地回道:“有点事。”   “……哦”陶然抿了抿唇。   两人没再说话,空气便安静了下来,陶然感觉到一点尴尬。   感觉就像是仅限上学时才联络往来的朋友,一到放假就不会再有任何联系,再见面时就难免变得很生疏。   而他们现在就处于被这种淡淡的疏离感笼罩住的时候。   陶然反思了一下,这种情况应该是因为他们微信聊天并不频繁的原因。   陶然不管是在现实世界还是网络世界,都是一样的不善社交聊天,而祁予霄也是表里如一的冷淡寡语,不像是会主动找人聊天的类型。   所以他们两个互加微信好友之后,也没什么聊天的内容。   陶然大脑努力地搜出一些话题,片刻后,他鼓起一丝勇气,打破沉默关心问道,“祁予霄,你这几天还失眠吗?”   “嗯。”   祁予霄到座椅前坐下,他抬起狭长的黑眸,眸底藏着深而复杂的情绪,与陶然隔空对视半晌。   他轻声询问,“陶然,可以抱一下吗?”   陶然眨了眨眼,呼吸停滞一瞬,而后感到一丝惊奇。   他竟然祁予霄这幅神情有些可怜,像一只流浪的大狗,像人类投出求助的眼神。   这让陶然产生了强烈的被需求感,他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他朝他点头,不自觉地柔声答应,“可以的。”   陶然从自己的位置站了起来,朝着祁予霄走过去。   刚走近,一双有力的手很自然地伸过来搂住他的腰,把陶然带着坐到了对方的腿上,接着他的颈窝就埋进了一个脑袋。   猝然贴近的身体,很快将原本弥漫在二人之间的生疏感全部冲散掉。   陶然静静地让祁予霄埋在自己脖颈出嗅闻了近十分钟。   无意地垂眸间,陶然的目光突然被一抹青色给吸引到。   “祁予霄,你怎么了?”陶然的声音骤然急促。   他双手贴在祁予霄的下颚处,把他的脸捧起来,眼里带着认真扫视着,很快就在对方那高挺的眉骨上发现了那抹青绿,轮廓边缘很淡,看起来即将要消退痊愈了,但是还是被陶然眼尖给发现了。   祁予霄神情片刻一怔:“什么怎么了?”   陶然皱起眉,用泛着粉色的柔软指腹碰了一下,语气有些紧张,“你这里有点淤青。”   祁予霄身体僵硬一瞬。   看着陶然向自己投来的关切神情,祁予霄眸底闪过一丝不自然,“不小心磕到的。”   “这样啊,那你也太不小心了。”陶然目光细细流转在祁予霄的伤处,“看着很疼的样子。”   祁予霄微微挪开视线,“还好,不疼。”   “是吗,那就好。”陶然放下心。   突然想起什么,他忽然在祁予霄怀里一个激灵,问他,“现在几点了?”   祁予霄打开手机:“快五点半了。”   “已经这么晚了?”陶然道,“那我得走了。”   闻言,祁予霄手臂不动声色地收紧几分,“去哪?”   “我要去做兼职。”陶然坦然回答。   祁予霄眉心皱起来,他知道陶然是要去赚赔偿的钱。   “你去做什么兼职?”   “我去gay……”陶然的嘴巴比脑子反应还要快,立即脱口而出。   等脑子反应过来,他瞬间哑声。   不对,他不能让祁予霄知道他在gay吧打工。   要是知道了,他之前的直男谎言不就自然而然地暴露了吗?   在祁予霄疑惑探究的眼神注视下,陶然惊惶地后背冷汗直冒,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地重复,“gay、gay……”   “给人打工?” 第34章   祁予霄:“?”   陶然也知道自己是在答非所问, 他心虚地垂下眼睛,咽了咽口水,解释:“就是一些很普通的兼职, 嗯,是这样的。”   祁予霄没有说话,陶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又忍不住瞄了好几眼他。   祁予霄的手依然搂在陶然腰侧没有拿开, 沉默少许, 他问,“离学校远吗?我可以开车送你过去。”   “不用,不用……”陶然赶忙摆手拒绝,“我和我同学一块去的。”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祁予霄探究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打量着陶然, 仿佛在思考他话语的真实度, 对于心虚撒谎的陶然来说堪比凌迟。   良久,他沉声开口应, “好。”   陶然松了口气,掰开了祁予霄的手,飞快地从他的腿上站起来。   “那、那我先去上班了。”   陶然视线微微从祁予霄的眼瞳挪下,落到他眼睑下的黑眼圈处,于是他又出声,“等一下。”   祁予霄看着陶然踩着爬梯攀上他自己的床, 但身体没有坐上去,而是猫着腰探进床窝里, 把某个东西拖出来——熟悉的明亮黄色身影露了出来。   陶然将海绵宝宝抱枕拿了下来,落到地板站稳后,双手递给了祁予霄, “这个给你。”   祁予霄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于是陶然抓起海绵宝宝的一个角,凑到了他的鼻尖下,声线清亮柔软,轻轻地问,“你闻闻,是不是又变香了?”   玩偶果然又透出了一股淡淡的洋甘菊香味,祁予霄颔首,“嗯。”   陶然:“你走的时候床是空的,我怕它孤单,就擅作主张把它拿回我的被窝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祁予霄:“这本来就是你的玩偶,你想拿就拿。”   “嗯,和我睡了一个多星期后,它就又变香了。”陶然rua了一下海绵宝宝的头,再次递给祁予霄,“现在给你用刚刚好。”   祁予霄目光在玩偶上稍稍一落,然后又投向了陶然。   陶然脸庞白净,双唇抿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颊边浅浅陷下一个梨涡,看着他的眼神十分真挚纯净。   祁予霄喉道收紧,心脏的某一角被触击,柔软地塌陷下去。   原本郁闷的心绪在触及陶然的笑容之后,一点点地消散。   “……”   *   但祁予霄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陶然最近的生活,几乎被兼职给占满了。   如果是平时,没课的时候陶然都会呆在宿舍里,而现在,他在宿舍一整天都很难看见陶然的身影。   听陶然说,最近兼职的地方生意很好,所以老板让他只要没课的时候都尽量过去帮忙。   不过再忙,陶然每天晚上十点半都会准时回到宿舍,回到宿舍也不能闲着,要完成一些专业课作业,弄完后才能洗澡洗漱。   洗澡出来之后,陶然看到祁予霄在阳台上站着,探了探头看向宿舍里,开着灯,但是下面已经没人了,卓强和苏家良都上床玩手机去了。   陶然又看了看祁予霄,被浴室水汽濡湿的睫羽扑簌着,问他:“要抱一下吗?”   祁予霄确实有这个想法。   但是他看到了陶然小脸上写满了疲惫,心不忍打扰,“不用了,你去休息吧。”   但是他这个室友实在过于善良。   陶然十分关心祁予霄的睡眠情况,扬起一双氤氲着水汽的柔亮眼睛,认真地注视着他,问,“不抱会不会睡不着吗?要不还是抱一下呢?”   祁予霄心尖微动,纠结几秒,最终决定遵循自己的内心,接受陶然的友好帮助。   接下来的几天,陶然晚上回来收拾一番去洗澡时,祁予霄总会在阳台上等着他出来。   然后趁着室友都在床上,拉上床帘后什么都看不见,他们两个就在阳台上拥抱。   不过持续时间并不长,只有十分钟。   理论上说十分钟并没能让祁予霄汲取到令他满足的香味,但是十分钟已经是陶然的极限了。   陶然白天在上课和兼职中兼顾,晚上结束工作回来的时候早已筋疲力竭,洗完澡出来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而且他们每次在拥抱的时候,都静静地不说话。   陶然又乖又安分地任由祁予霄在自己的发丝间、脖颈处的地方不停触碰嗅闻。   周边的空气很安静,祁予霄的怀抱很温暖,渐渐地,他的大脑便变得模糊沉重,脑袋一歪靠在祁予霄的肩上,站着睡了过去。   卓强和苏家良见陶然每天都这么辛苦,于是也纷纷好奇陶然到底在做什么兼职。   但是每次都被陶然支支吾吾地糊弄过去了。   祁予霄在某次陶然不小心说漏嘴中,得知他兼职的地方离学校有半个小时的公交地铁,于是提出晚上的的时候可以去接他回来。   陶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因为香味摄取量不足,心里的不满日积月累,逐渐化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漫长的一个星期中,唯一一次有被满足,还是陶然晚归半小时的那天晚上。   陶然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才回来。   宿舍已经熄灯了。   祁予霄站在阳台上,高大挺拔的身躯浸泡在夜色之中,感受着冷风的吹拂。   玻璃门留了条缝,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宿舍门响起解锁声。   陶然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进到宿舍里,发现里头一片漆黑,以为室友都已经睡了,于是脚步很尽量地放轻。   打开衣柜摸索到了睡衣,陶然又轻声轻脚地走到了玻璃门处,发现门刚好留了一条缝,于是他贴着门框,一点点把身体挪了出去。   终于出到阳台,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了,陶然还没松口气,一转身,直接撞到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陶然被吓了一大跳,瞳孔震颤,直到听见头上传来祁予霄那被夜风浸得沉冷的声音,“是我。”   “……”陶然明显还没有缓过来。   因为刚刚是小跑着赶回宿舍的,他如今还没喘过气,嘴唇微微裂开一条深粉的缝隙,抬着一双潮湿水亮的眼睛看向祁予霄。   他身上冒了层汗,鬓角被浸湿,汗液漫延汇聚成一颗汗珠,顺着下颚线流到了下巴处,在重力下摇摇欲坠地垂荡。   祁予霄的眸色比夜幕还要黑沉,他用大拇指指腹轻轻地捻了捻陶然的下巴,将那颗汗珠拭去。   像是揉破了一颗裹着香味的凝珠,空气中洋甘菊香味爆散弥漫,比过往的每一天都要浓郁——甚至今晚他们都没有抱在一起。   鼻息间尽是那股熟悉的香味,祁予霄眼底漾开一抹满足,轻声问,“今晚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陶然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小声地解释道:“今晚忙的有些晚,然后回学校的公交已经下班了,只能走路,想快点回来就走快了一点”   因为打算要去洗澡,陶然已经将外套脱下桌上了,他里面穿着一件有些修身的长袖,露出大片白皙的锁骨。   因为小跑回来的,他身上汗意盈盈,白色薄软的布料被汗水浸湿,透明黏腻地贴在身上,一缕月光幽幽泄落在阳台地面,将他那如同两刃弯月的纤瘦腰线映得若隐若现。   祁予霄呼吸微滞,目光从陶然的腰缓缓移到了他的脸上,他的脸庞和脖颈也沁出了层薄汗,泛着细白莹润的光泽感,宛如一件上成的甜白釉。   祁予霄的视线逐渐带上了几分重量,他喉间微紧,感觉身体的骨头缝里钻出了一道饥饿感。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出了汗之后的陶然变得格外的香,而且这种香不似往前,而是一种让人垂涎的可口甜香。   祁予霄眸色愈浓,接着,他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陶然看着他,说,“你还在等我吧,你让我先去洗个澡,等会儿我们再——”   “抱”字还没说出口,陶然的手臂被抓住,整个人猝然被带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陶然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双手努力抵撑住祁予霄的胸膛,小幅度地摇头表示抗拒,软声,“现在还不能抱,我身上出了汗。”   祁予霄垂下头,在陶然耳后的皮肤上蹭了下,鼻尖传来一阵湿意,它沾了点上面透出的汗。   祁予霄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反而更是来回往复地继续贴蹭那块细嫩的肉。   那处的皮肤很敏感,窜出的细微电流将陶然的脊背电地麻麻的,他猛地瑟缩,觉得今晚的祁予霄有些奇怪,陶然抬起的眼睛迷茫又无措,尾音微微颤抖,试图叫醒他,“祁、祁予霄……?”   “就这样抱会儿。”   祁予霄手臂紧紧地桎梏住他的腰,面颊毫不顾及地去蹭陶然脖颈上的薄汗,许久才问,“可以吗?”   陶然:“……”   祁予霄虽然是在询问,但是动作却不容得他抗拒半点半分,而且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强势。   陶然还是有些介意,心跳也有些快,“可是我身上还有汗。”   “没关系,我不介意。”祁予声音低沉沙哑,他稍稍移开了点距离。   目光落在了陶然衣领口露出的那两节精致漂亮的锁骨,皮肤表面透出一层细腻晶莹的汗珠。   香味就从那里源源不断地弥散出来,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扑面而来。   香味浓郁到甚至让人产生一阵窒息感。   但祁予霄却适应良好,他凸起的喉结很紧地往下压,极力地克制住想舔一下那截锁骨上面的细汗的冲动。   这一晚,祁予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不过也只有那一晚。   因为之后陶然都准时准点地回宿舍,大冷天的,只要不是穿得多或者剧烈运动,正常人都不容易出汗。   但是阈值因为那天夜晚再度被猛然拉高,那十分钟的拥抱已经完全安抚不住身体内窜动的渴望因子。   于是祁予霄给江照发消息。   祁予霄:[赵凯云断气了?]   祁予霄:[让他做的事什么时候搞?]   江照无奈地回复:[兄弟,赵凯云都被你打成猪头了,你总得给个时间人家恢复一下在拍视频吧。]   江照:[让他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拍视频,在外人眼里跟那拿把抢抵在他脑袋上让他道歉有什么区别,哪有信服度?]   祁予霄啧了一声,烦躁地摁灭手机。   *   连续在酒吧工作了十天,因为每天工作时长最少都有四个小时以上,所以陶然已经攒下了一笔挺丰厚的资金。   虽然离赔偿金额还有一定的距离。   不过已经是一个很好开始了。   这天上午下课,陶然买了份饭回宿舍,吃完之后正想收拾收拾去就去酒吧。   刚想出门时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徐嘉礼打过来的。   还以为是徐嘉礼要催自己出门了,陶然道:“嘉礼,我现在准备出宿舍了。”   结果对面却传来了一阵惊叫:“陶然!陶然!好消息!”   陶然的耳膜差点要被震碎了,他将手机拿的远了点,揉了揉耳朵,再拿回来,“怎么了嘛?什么好消息?”   “我们不用赔钱了!”手机里徐嘉礼的声音欣喜激动,“赵凯云手写了认罪道歉书,还拍了道歉视频,和学校承认了自己的过错,我们不用赔他的钱了!”   “???”陶然震惊地瞪大眼睛,“真的吗?”   “对,也不知道那小子抽了哪根筋,竟然会承认自己的过错,还请求我们大人有大量原谅他。算他识相吧,不过我还是不会原谅他的。”徐嘉礼忿忿地说,“我今年的生日愿望依旧是让这种人渣畜牲赶紧在地球上消失!”   陶然心里开始的时候是有些惊喜,但是很快就敛平了。   这并不是什么纯粹的喜事,只是让一切都回归正常,因为这个赔偿对于他来说这本来就是无妄之灾。   “嗯,我也是。”陶然说,“不会原谅他。”   徐嘉礼:“不过我们的兼职还得去哦,你赶快过来吧。”   “好,我这就过去。”   陶然穿好了鞋子,打开门,迎面撞到了刚好回来的祁予霄。   “祁予霄,你回来了。”陶然叫了他一声。   “嗯。”祁予霄垂眸看他,看他一副要出门的架势,眉头细微一皱,“你还要出门做兼职?”   陶然点点头:“对。”   祁予霄眉皱得又深了一些,忍不住脱口问,“不是已经不用赔偿了吗?”   陶然表情刹那间怔愣住,恍然道,“……原来你知道了啊。”   祁予霄:“嗯。”   约好的一起去兼职的时间快到了,陶然有些着急,也一时来不及和祁予霄谈太久,于是语速加快,“是不用赔了没错,不过兼职还是要继续的,毕竟我和兼职那边的老板签了两个月的合同。”   陶然又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急忙道,“不说了,我走了。”   “……”祁予霄眉头蹙紧,看着陶然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又浮起一阵烦躁。 第35章   陶然和徐嘉礼两人在学校门口碰面。   在乘坐地铁的时候, 徐嘉礼给陶然看了赵凯云的手写道歉信和视频。   陶然简单的扫了一眼,赵凯云的手写信大概写了自己,不过道歉视频他并没有点开。   并不是很想看见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不过赵凯云前后态度的巨大转变, 让陶然感到十分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道歉?”   徐嘉礼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听说他请假了一个多星期, 今天才回到学校, 一回来就给学校提交了道歉信和视频。”   “除了用中邪来解释,我想不出其他原因。”   陶然和徐嘉礼来到了江南情。   因为一开始是抱着要在这里赚到赔偿金额的目的来做兼职的,所以陶然和徐嘉礼都和酒吧签了一个月的合同。   虽然不用赔偿了,但是接下来还是得把这个月的活儿给干完。   来到工作间, 陶然和徐嘉礼碰到了刚换好衣服的同事小张。   小张笑着打招呼:“你们也来了。”   工作间里没其他人, 同事小张和他们闲聊起来, “刚刚我看见经理又签了好几个服务员。”   徐嘉礼和陶然两人对视一眼,面露惊喜:“真的?那太好了。”   这是继不用赔偿之后的第二件喜事。   先前因为酒吧人手一直不够, 酒吧里都是把女的当男的使,男的当畜牲使,忙完一天下来,所有人都要累懵了。   现在有新的服务生进来,陶然和徐嘉礼的白日排班应该不会再这么满了。   晚上临近十点钟,酒吧的一批工作人员要换班了。   调酒师Tony忽然叫住了结束工作往工作间走的陶然和徐嘉礼。   “两个小朋友。”Tony邀请他们, “我刚刚用剩下的边角料调出了一个新饮品,你们两个要不要尝一下?”   Tony可是酒吧里最受欢迎的调酒师, 经常趁着经理不在时,偷偷即兴调出点饮品然后让他们试喝。   两人很乐意地点点头:“好啊好啊。”   “……”   把Tony调的饮料喝完之后,两人又准备回工作间去。   走廊很安静, 天花板的灯光幽幽亮着。   一阵沉闷的撞墙声在身后方响起,徐嘉礼转回头,发现是陶然脚步不稳撞墙上了。   陶然雪白的脸颊染上一层绯红,估计还冒着热气,他傻乎乎地将脸颊贴到墙壁上试图降温。   “陶然,陶然?”徐嘉礼拽了下陶然的手臂,轻声呼唤他,“你怎么了?”   陶然感觉自己的脑袋变得轻飘飘的,思绪有些迟缓,听到徐嘉礼和自己说话,他花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出声道,“我很好。”   陶然的说话变得有些黏糊,黑亮的瞳仁变得有些涣散,表情看着呆呆的。   “陶然,你……”徐嘉礼感到不可思议,他轻拍了一下陶然的脸,“你该不会喝醉了吧?”   那杯调制饮料里是含有酒精,不过度数很低,加上其他饮料和冰块的冲兑,最后的成品都没啥度数了,陶然这竟然都能喝醉?!   感觉眼前的徐嘉礼有些重影,陶然晃了晃脑袋,“我没醉呀。”   “我问你这是几?”徐嘉礼朝陶然比出了两根手指。   陶然眨了眨眼睛,认真地盯着徐嘉礼的手指将近一分钟,然后秀气的眉酒很纠结地拧起,像是在做一道难度很高的微积分题目。   “好难啊,我不会。”他好像真的被这道题给难住了,说话是尾音无知觉地拖慢,眼尾下垂,眼睛迅速浮起一层水汽,看起来万般地委屈,感觉下一秒要掉眼泪了。   徐嘉礼见状立即放下手,安慰地拍他的后背,“好好好,难咱们就不做了。”他随即下了判断,“好宝宝,你是真的喝醉了。”   “不过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我们回去工作间收拾一下,然后就可以回学校休息了。”徐嘉礼问,“你觉得好吗?”   这句话陶然也花了一些时间反应,然后点点头,“好的。”   “嗯,好。”徐嘉礼双手捏着陶然的肩膀,将他的身子转了一个方向,像哄小孩似的,“来,我们往这边走。”   陶然轻声答应:“好的。”   陶然虽然酒量不行,但是酒品应该很不错。喝醉是也是安安静静的,别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让他做什么就乖乖做什么,除了反应迟钝了些,感觉其他和平时的他也没有太大差别。   徐嘉礼原本还有些担心能不能把醉鬼给运回学校,现在这个情况应该是不用担心了。   但事实表明,他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两人回到工作间,徐嘉礼问陶然:“你还记得你的衣服放在哪号储物柜吗?”   陶然的眼神又开始迷茫了起来,徐嘉礼心想果然,于是告诉他,“你的衣服放在54号柜子,你去把柜子打开,然后把工作服脱下换回今天穿来的衣服,然后把工作服叠好放回储物柜。”   他说完,感觉也不奢求喝醉的陶然能够叠衣服了,于是又说,“哎呀你也不用叠衣服了,你换下之后就放那里,等会我再给你叠吧,明白了吗?”   “哦,哦。”陶然眼神呆滞,徐嘉礼判断不出来他听没听明白,不过两秒后他看到陶然转身走向54号储物柜,心想陶然应该是听明白了。   徐嘉礼便没再盯着陶然,他打开自己的储物柜拿出衣服,把工作服的衬衫脱下,正准备套上卫衣,后背突然传来哐当的一声。   徐嘉礼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转身去察看情况 。   向来安静乖巧的陶然突然爆发一阵蛮力,眼神凶狠、咬牙切齿地攥紧拳头,给柜门来了一拳。   铁质的柜门被这猛然一击撞得摇摇欲坠。   “我滴个老天,你这是怎么了?”徐嘉礼急忙过来制止陶然。   陶然指着那个柜门告状:“它一直影响我拿东西。”   徐嘉礼反应过来,那个储物柜的柜门只能打开九十度,然后里面的储物空间又很深,探身进去拿东西时经常会被这个鸡肋的柜门给搁到,他已经听过无数同事吐槽这个柜门的设计很不方便了。   但是他没想到陶然喝醉之后竟然会这么暴躁,上来就是给这垃圾柜门致命一击。   不过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是破坏酒吧公物,要赔钱的。   不想陶然刚摆脱了一笔赔偿金,转眼又要面临新的赔偿,徐嘉礼连忙把陶然拉到一旁,“好好好,你别动了,我帮你把衣服拿出来,你乖乖穿好就行。”   接过自己的衣服后,陶然默默地把衣服还上。   但是徐嘉礼还是没有放心,刚刚的事情让他觉得喝醉之后的陶然虽然表面安静,但其实就是一个潜在的危险分子。   于是他快速把衣服还上,时刻紧盯着陶然。   好在陶然没再闹出什么动静了,两人把东西收拾好之后,背上背包一块离开了江南情。   已经快要入冬了,夜晚寒风萧瑟,不过因为这附近一片区域开了好几家酒吧,街上仍是人来人往,   沿着街边走了莫约十五分钟,他们终于来到了地铁口。   谁知刚想进去,徐嘉礼脚步顿住,手猛地一拍脑袋。   他突然想起来,他好像把耳机落在了工作间的储物柜里。   他们宿舍都是很有分寸的人,平时在宿舍玩手机从来不会外放,没有耳机的话再他们宿舍根本没法生存。   光是想了一下那个场面,徐嘉礼就莫名焦虑起来,于是他看向陶然,“陶然,我把耳机落在酒吧了,我要回去拿一下。”   陶然毫无焦距的眼睛盯着徐嘉礼,点头,“嗯。”   徐嘉礼:“……”   徐嘉礼有些不放心:“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回去……?”陶然大脑昏昏沉沉,视线飘忽,忽然皱起眉,摇头,“不回。”   “那好。”徐嘉礼把陶然带到了地铁门口旁边的公共座椅边,让他坐下来,“你就乖乖坐在这里等我,我跑回去拿,很快的,可以吗?”   陶然点了一下头。   “那你一定不要随便走动哦。”徐嘉礼感觉自己变成了个操心的家长,补充道,“如果有陌生人和你说话,你也不要回他离他远一点知道吗?”   “嗯嗯。”   “那我真的走了。”徐嘉礼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往反方向跑回酒吧。   陶然坐在座椅上,感觉大脑一片混沌,他很努力地想要拨开遮在眼前的浓雾,但是神经抽痛了一下,他只能放任着意识随着酒精一点点地堕落。   “小然bb?”头上忽然传来一道音色粗糙但语调娇软的男声。   陶然反应慢一拍,才缓缓抬起头。   视线朦胧模糊,他认不清眼前的人,好像是一张陌生的脸,陶然瞬间心慌起来,忽然想起徐嘉礼的嘱咐——不要和陌生人讲话。   于是他警惕地往后挪了一点位置,离面前的人远了一点。   但是轻飘飘的身子突然不受控制,陶然晃了晃,感觉下一秒要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对面的男人捏着嗓子惊叫一声,及时地扶住他,“哎呀,宝宝你要小心呀!”   陌生人陡然的接近自己,还抓住了他的手臂,陶然警铃大作,小脸涨起愠怒的红晕,瞪着眼睛伸手拍了一巴掌那人的手臂,“你是谁!不要碰我!”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骤然响起。   “哦豁好疼,你干嘛打我。”男人抖了一下,赶紧撤回手,发现手臂迅速浮起了一个红色的掌印,他看着陶然这个勇猛的举动,心生一丝不对劲,问,“小然,你是不是喝醉了?”   “你不认识我了吗?”   闻言,陶然愣了一下,呆滞的眼神恢复了一点清明。   “……”   *   江照和几个朋友从酒吧出来。   朋友叫了他一声:“江照,祁予霄今晚用有事没来,你没车蹭了。”   江照:“现在还早,地铁还运营,我坐个地铁就行。”   朋友们:“行,那下次再约了。”   “昂。”江照和朋友道完别,然后转身走了到了红绿灯口,打算要穿过对面街道。   他们聚的那家酒吧出门对面几十米就有一个地铁口,很近。   江照过了斑马线,朝着近在咫尺的地铁口走去。   地铁口的景象逐渐清晰,他抬起头定睛细看,脚步猛地停顿。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又看了一遍。   地铁口那个男生,怎么长得这么像祁予霄的室友陶然?   好像是喝醉的样子,整个人想抽了魂一样坐在门口边的座椅上。   江照刚想过去再仔细观察,谁知下一刻就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   那男人身宽体厚,满身的腱子肉,留着个寸头和络腮胡,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然后江照就看见了那个男人很不怀好意地靠近了陶然,吓得陶然差点摔到,那个男人趁机和陶然肢体接触,陶然十分抗拒地拍了他一巴掌。   !!!   靠,这肯定是性骚扰!   突然想起来陶然和祁予霄关系很好,于是江照想都没想,气势汹汹地快步走过去。   他一把拽住想要再次靠近陶然的男人的手臂,使力将他拉开离陶然一步远,正义凛然道:“喂,你想干什么?!”   谁知道这个看着不怀好意的男人惊叫了一声,十分浮夸地颤抖着兰花指,捏着嗓子反抗道,“哎呀,怎么又来一个人拽我的手,好疼好疼~快松开啦。”   江照:“……?”   这么粗沉的嗓子怎么说出这么娇俏的话的?   江照被这死动静弄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像握着个烫手洋芋般立即甩开了这人的手。   他转身想查看一下陶然的情况,谁知迎面拂来一阵风,随之甩过来的是一个清亮的巴掌。   ???   脸颊一疼,江照直接被扇懵了。   他大脑短路,不对,刚刚谁打他?   下一秒,又是一阵熟悉的风,又是一个熟悉的巴掌甩到了他另一边脸上。   江照:???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打了自己两巴掌的人。   陶然像一只被惹怒的小兽,张开手臂,清瘦纤细的身体将身后比自己壮了一倍的男人护住,然后满脸警惕地盯着他:“你要对小甜做什么?!”   !!!???   江照和陶然身后的男人眼对眼,瞳孔地震。   不是,小甜?   *   十分钟过去。   经过一番对认后。   “原来你是小然的同学啊,真是一场误会。”那个叫小甜的男人笑着解释道,“我是小然的同事,我们在同一家酒吧里打工的。”   “不过我今晚上的夜班,刚从地铁口出来,就看到小然坐在旁边,本来想过来打个招呼的,没想到他喝醉了一下没认出来我。我真的不是要趁人之危啊。”   江照看着他那副和长相十分违和的娇滴滴模样:“……”   “我先前还担心着小然喝醉了一个人要怎么办,不过正好遇上了你。”小甜说道,“你应该也要回学校吧,你顺路把小然也送回去呗。”   江照刚想说什么,就又听到小甜哎呀一声,“上班时间快要到了,我要赶紧走了。”   小甜朝他们挥了挥手,“小帅哥再见,小然再见~”   陶然还没有清醒过来,呆呆地和小甜挥手:“再见。”   然后他抬起眼睛,和江照沉默对视。   江照:“……”   无缘无故接手一个醉鬼,麻烦。   哎等一下。   江照脑袋一个灵光,瞬间换了副笑脸,十分友好客气地扶着陶然回到座椅旁坐下,“来来来,陶然是吧,先休息一下。”   将陶然安置好后,江照立即给祁予霄发了条消息。   *   十多分钟后,一辆黑色低调的跑车穿过浓郁的夜色,驶停在路边。   祁予霄将门打开,两条长腿落到地面。   他风尘仆仆地走过去,看着在地铁口吹着冷风的江照和陶然,眉头皱了起来,“你们怎么会遇到一起?”   “我靠,兄弟,你可算来了。”江照欲哭无泪。   耳边出来熟悉好听的声音,陶然昏沉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清醒,像是受到什么感应般,他猛地抬起脑袋。   陶然嘴唇动了动,涣散的眼眸浮起了一丝亮光,他恍惚地小声唤了对方一声,“祁、祁予霄……”   祁予霄立马看过去,两人隔空对视几秒,祁予霄朝他伸出了手。   陶然像块小年糕似的贴了过去,很自然地抱住了他的手臂。   而另一边的江照还在祁予霄的耳边倾诉:“你知道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吗?你知道刚刚我经历了什么吗?你知道我刚刚受了什么委屈吗?!!!!”   “你到底要说什么?”祁予霄有些烦躁地睨他一眼。   “我靠,你站在这这么久都没看到吗!”江照不满地叫喊道,他指着自己那张左右各烙一个巴掌印的脸,“你快看啊,你室友刚刚甩了我两巴掌!”   祁予霄终于定睛瞧了下江照的脸,那两个巴掌印通红,看起来打的时候力道还不小。   是陶然打的?   想到这里,他瞬间蹙起了眉。   转过身,祁予霄捞起陶然的手,将他的手掌摊开,轻声的关心问:   “手疼不疼?” 第36章   陶然的掌心皮肤很柔嫩, 加上他喝醉之后不懂如何控制力度,每次打人都是卯足全力的,所以他的手也迅速透出了红色。   感觉意识越来越迷糊了, 陶然的反应能力迅速下降,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思考出了祁予霄问的话。   “有点疼。”半晌,他点了点头, 声音低低的。   祁予霄掌心包裹着他的手背, 大拇指指腹抵在陶然的掌心柔软的皮肤上揉了揉。   他低声说, “揉会儿就不疼了。”   “嗯嗯。”   全程看着他俩互动的江照:“……”   江照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们:“喂,我请问呢?受伤的人究竟是谁?”   他看向祁予霄,那张印着两个巴掌印的脸狼狈至极,不满地控诉道, “祁予霄, 请关心一下真正且唯一的受害人OK?”   祁予霄抽了点空理会江照, 睨他一眼,“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江照便把自己看到的事情经过一一和祁予霄说了一遍。   他现在回想起那个叫“小甜”的男人, 心里忍不住一阵恶寒,“你都不知道那个男的有多诡异,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想骚扰陶然来着,结果发现他比陶然还要娇弱,那一身腱子肉真是白长了。”   江照忽然又想到了,问, “哎不过那个小甜说,他和陶然是同事, 他们两个在同一家酒吧打工,你知道这回事吗?”   “……”祁予霄一怔,面色阴沉了下来, “酒吧?”   “对啊。”江照拱火不自知,眨巴着水灵的眼睛问道,“陶然不会没告诉你吧?”   祁予霄沉默:“……”   祁予霄不由想起,他有几次问陶然的兼职是什么,但是得到的回答都是敷衍模糊的。   陶然故意隐瞒了兼职的地方,他并不想让他知道他在酒吧打工。   祁予霄面容严肃,眉拧得更深,问,“陶然在哪家酒吧工作?”   “这我怎么知道。”江照耸了耸肩,说,“这附近一片有好多家酒吧呢,那个小甜也没说。”   江照:“不过大晚上他怎么喝醉了一个人坐在地铁门口啊,这多危险,还好遇到了我。”   说着,江照的目光落到了紧紧贴在祁予霄旁边的陶然,他正低垂着脑袋,头发有些长,柔软的碎发垂落在额前,眼睛雾蒙蒙的没有焦距,整个人看着很温顺无辜。   仿佛刚才扇了江照两巴掌的人不是他。   好吧,这江照揽不了功,毕竟喝醉之后陶然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武力值大幅度提升,估计遭罪的也只有其他人。   “陶然不就在这吗,你怎么不直接问他?”江照不解,冲祁予霄下下巴,示意他问一下旁边的陶然。   结果那人像是屏蔽了他的信号似的,没有任何反应,江照于是转而看向陶然,叫了他一声。   江照:“陶然,你在哪个酒吧打工啊?这附近除了江南情那家是gay吧我不去,其他的酒吧我都是超级vip,我下次去关照关照你的生意啊。”   祁予霄的目光也不由得触落在陶然的脸上,眸底藏着深深的困惑。   其实去酒吧打工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他也想不通陶然为什么要瞒着他。   陶然虽然喝醉了,但仍存警戒之心。   他知道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祁予霄,一个是江照。   两个人一齐向他投来了探究的视线。   无由的压力落到了他的身上。   陶然心不由得感到紧张,不敢看他们的脸,长睫颤动,嘴唇嗫喏着:“我……”   声音戛然而止,他抿着唇,摇了摇头,显然是拒绝回答。   “嗯?什么意思,不愿意说吗?”江照看向祁予霄。   这毕竟是陶然的私事,祁予霄看着陶然,刚想出声说点什么,他们旁边便传来一道充满戒备的叫喊——   “喂!你们俩想干嘛?”徐嘉礼站在离他们两米远的台阶下,气喘吁吁地双手叉腰。   他跑回去的时候,中途碰到某个同事,求助他让他帮忙跑腿拿个东西,徐嘉礼觉得这只是一点小忙不耽搁什么便同意了。   但谁知道同事描述不清,导致他在工作间一直找不到,最后比预计跑回地铁站的时间多了二十分钟。   然后他一回来,火速发现一旁的座椅上没有陶然的身影,而旁边站着两个身量极高的男生,他们的身影将一个子稍矮的男生几乎给包围住。   但徐嘉礼还是凭借着露出的衣角认出来陶然。   徐嘉礼还以为是遇到了抢劫或者是性骚扰,急得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用力扒开了那两个挡路的男生,将陶然拉了过来。   “陶然你还好吧。”   他有些生气地抬起头,想要厉声质问那两个男的想要做什么,谁知看清离陶然最近的那个人的脸之后,声音瞬间哑住了。   “哎,你是……”徐嘉礼窜起的怒火被无声浇灭了,看着眼前那张英俊熟悉的面容,眨了眨眼,“祁予霄?”   祁予霄在他们学校有很大的知名度,徐嘉礼还是能认得出这张脸的。   祁予霄旁边那个,应该是他的朋友江照。   为了确认清楚,徐嘉礼转头看向江照,目光落到江照那张通红的脸时,被吓了一跳,“我天啊,同学你这张脸怎么回事?”   江照:“……”   江照几乎泪流满面,从刚刚到现在,终于有个人关心他受的伤了!   他抹了把脸,坚强道:“无碍,一些乐于助人而落下的伤罢了。”   祁予霄看向徐嘉礼,表情寡淡,问,“你是陶然的同学?”   徐嘉礼恍惚了一下,他在想祁予霄怎么认识陶然?   但没一会儿他就想了起来,祁予霄和陶然好像是室友。   “对,我和他一块来这边打工的。”徐嘉礼问,“你们是来这边玩的吗?”   “嗯对。”祁予霄说,“挺晚的了,我送你们回学校吧。”   “真的?”徐嘉礼有些受宠若惊,“这、这会不会不太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车就在路边,他就是专程来接陶然的。”江照在旁边出声道。   接着江照随口一问:“哦对了同学,你和陶然在哪个酒吧打工啊,刚刚问了陶然他一直不说。”   “我们在……”徐嘉礼刚要脱口而出,大脑一个闪光,他猛然一惊,囫囵吞下了“江南情”这三个字。   在江照疑惑的注视下,徐嘉礼脑袋光速飞转,不由得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祁予霄。   等一下,他好像记得陶然这校草室友好像是出名的恐同。   陶然和祁予霄是室友,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而且看起来关系也不错。但是祁予霄现在都不知道陶然在江南情打工,而且陶然即使喝醉了也嘴巴紧闭不肯说……   那说明陶然不想让祁予霄知道他在gay吧打工,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差点干了什么蠢事,徐嘉礼几乎汗流浃背。   还好还好一切都没发生,他替陶然守住了秘密。   徐嘉礼支支吾吾了片刻,随便敷衍道,“就是在附近的酒吧啊,不是什么出名的地方。”   他无缝衔接地转移话题:“哎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祁予霄眸底晃过一抹幽深的光,若有所思,他默了几秒,应道,“嗯,上车吧。”   徐嘉礼松了口气,他本想牵着陶然过去,谁知道祁予霄一动,另一边很安静站着的陶然也有了动作,亦步亦趋地跟在。   陶然伸手抓住了祁予霄的衣袖,两人靠的很近,祁予霄也任由他的动作,偏过头看向陶然时,冷峻的面庞似乎柔软了几分。   两人之间的氛围像是有一层结界,一般人插不进去的那种,徐嘉礼脚步一顿,挠了挠头,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心间。   *   徐嘉礼江照和他们住的宿舍楼栋不一样,祁予霄开车将他们一一送回。   然后在宿舍楼下附近找了一个停车位停好车。   已经深夜十一点钟了。   满月悬挂在天穹,洒落一地清辉。   晚上的温度降的很低,冷风簌簌地穿过树枝,卷下一地落叶。   祁予霄把车熄了火,将身上的安全带解开,侧头看向陶然。   陶然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浓卷的睫毛轻轻搭在脸上,睡颜安静乖巧。   有些让人不忍心把他吵醒。   祁予霄纠结半晌,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只能把身子凑了过去,替陶然把安全带给解开。   然后伸出手背,很轻地拍了拍陶然温软的脸颊。   连续拍了好几下,陶然羽睫颤动了下,缓缓张开眼睛,瞳眸恢复了点焦距,没有刚刚这么无神了,但也算不上清明。   “我们到宿舍楼下了,回去再说吧。”祁予霄将声音放低放缓。   陶然没回过神,黑润的眼睛一片雾蒙蒙,他懵圈地看向祁予霄,然后点了点头。   祁予霄打开车门出去,然后绕过一旁将副驾驶的车门打开,让陶然下来。   他以为陶然虽然没有完全清醒,但是也应该醒了一半,至少比刚喝醉那会儿好点儿。   谁知陶然把脚伸出来,从车上下来时身形不稳,面朝地上直直摔去。   祁予霄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了他一把,才避免了一桩惨案发生。   祁予霄看着陶然仍是醉得迷糊,不由得蹙起了眉。   听徐嘉礼说他们喝的就并没什么度数,陶然怎么能醉成这样?   为了避免走不稳摔倒的情况再次发生,祁予霄伸过手,将陶然的手轻松纳入掌心。   陶然的手比他小很多,指节细长,皮肤的触感软嫩。   祁予霄忍不住将拇指伸进他的掌心,抵在上面揉了揉,和他说,“我牵着你。”   陶然也没有反抗,乖乖地任由他牵着。   两人回到了宿舍,卓强和苏家良正打算熄灯上床睡觉,卓强都已经攀附在爬梯上了。   听到动静,两人纷纷朝门口看去。   看到陶然和祁予霄同时回来,卓强问道,“你们俩个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门框有些窄,只能容许一个人进去,祁予霄便松开了手让陶然先进宿舍。   陶然脚步又轻又浮,歪七扭八的,没了祁予霄的牵引,差点一头撞到苏家良床位的衣柜。   苏家良见状惊叫一声,连忙扶住像根熟透的面条般软趴趴的陶然,“陶然怎么了?”   “喝醉了。”祁予霄走过来将陶然扶起来,对他们说,“你们先睡吧,我照顾他。”   苏家良挠挠耳朵,问:“陶然不是去打工吗,怎么会喝醉?”   祁予霄也是今晚刚知道陶然在酒吧打工的,但是陶然好像并不想要告诉他们。   于是他随便编了个理由,“在路上碰见他下班,去吃了个饭,不小心喝多了。”   苏家良不放心地问:“噢噢噢,那你一个人照顾他行吗?”   祁予霄将陶然揽住:“可以。”   “ok,那我也上床了。”   “……”   祁予霄垂着头问陶然:“想要洗澡吗,还是直接睡觉?”   陶然思索了一会,磕磕绊绊地回答:“洗、洗澡。”   祁予霄看他这副样子,有些担忧:“你一个洗可以吗?”   陶然:“可、可以的。”   “那行,我帮你找睡衣。”   祁予霄把陶然的换洗衣物找了出来,帮他放到了浴室的架子上,又给他拿了沐浴露,特地嘱咐他,“今晚先别洗头了,明天再洗吧。”   陶然昏昏沉沉地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   生怕出什么意外,祁予霄不是很放心,于是目送着陶然走入浴室后,他就站在阳台上,守着陶然出来。   好在陶然虽然喝醉了,但是自理能力还是有的。   十五分钟后,祁予霄听见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又过了几分钟,浴室门被打开。   浴室里雾白的水汽争先恐后地滚涌出来。   陶然穿着睡衣走了出来,他很听话地没有洗头,但是在淋浴期间还是不能幸免地被弄的有些湿润。   尤其是额头处的发梢,还摇摇欲坠地挂着几颗水珠。   “洗好了?”祁予霄伸手替他把头发上的水珠弄掉。   他目光落在了陶然那张脸,上面还占着水汽,宛若一块水洗过的白玉。   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洋甘菊味道——洗过热水澡后的陶然也变得比平时更香了。   祁予霄眸色浓重,喉结上下窜动了下,滋生出一阵渴意,身体下意识地想将陶然搂紧怀中抱进。   但是今晚陶然的情况特殊,祁予霄那素来浅薄的良心突然动了动。   不忍心再打扰陶然,他克制地抚了抚陶然的面颊,哑声道,“那去睡觉吧。”   “嗯。”   陶然没再阳台多留,转身踏入宿舍里。   宿舍已经熄灯了,光线有些暗生怕陶然等会儿又磕着碰着,祁予霄花了几秒反应过来,紧忙也跟着进了宿舍。   谁知洗完澡后的陶然行动一切正常,走路脚步也稳了,甚至能自己抓住栏杆爬楼梯。   只是好像还是有些不正常。   祁予霄脚步一顿,在昏暗的宿舍中微抬起眸。   陶然的脚搭在最上一层阶梯之后,身子一倾。   始料未及的,陶然没有爬回自己的床,而是转身往祁予霄的床上爬去。 第37章   陶然爬进他的床上后, 身影便很快被床帘遮挡住了。   祁予霄讶异地愣住,一时没想出来陶然这样做的缘由。   不过醉鬼做事确实大都是随心所欲,毫无逻辑的。   祁予霄眸底溢出一些无奈, 他在黑夜中扯了扯唇,收回视线,转身去了浴室洗澡。   洗了个热水澡出来, 祁予霄站在爬梯前, 抬起头看了眼上方的两张床。   几乎不假思索的, 他抓住梯子几步就爬到了自己的床上。   有床帘的遮盖,空间陡然变得逼仄。   昏暗的视线中,祁予霄看到陶然很安静地躺在靠近墙边的一侧,目前睡相安分。四周安静, 能清晰地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祁予霄动作很轻地躺到了旁边。   单人床位并不宽敞, 两个成年男生并排躺着属实是有些勉强。为了不吵到陶然睡觉, 他只能侧躺下来。   身体刚落在柔软的床榻上,鼻尖便传来了让人身心舒缓的洋甘菊香味。   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 祁予霄感受到旁边的人身体突然动了动。   原本正躺的陶然面朝着祁予霄的方向翻了个身。   两人面对面侧着,祁予霄还以为陶然被自己吵醒了,但是他定睛一看,发现陶然还紧紧闭着眼睛,睡颜安静乖巧。   祁予霄突然想到了陶然“老实”的睡觉,心中没有半分奇怪。   又等了半分钟。   不出所料的, 旁边那具纤瘦柔软的身体便凑了过来,四肢也随之攀上了他的身体。   一瞬间仿佛有一片轻飘柔软的羽毛飘落到了心尖上。   祁予霄只花了半秒钟做反应, 手臂便伸到了陶然的腰间,将他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个相拥的睡姿让原本狭窄的床位变得宽敞了些许。   鼻尖浸泡在那浓郁的香味之中,在祁予霄唇角在寂静的漆黑中微微勾起, 笑意带着野兽饱腹后的餍足感。   两人相拥而眠。   一夜无梦。   *   翌日清晨。   陶然是被一阵关门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地想起来,今天他好像没有早八,但是卓强和苏家良好像有,所以那应该是他们出门上课的动静。   想完这一点之后,大脑传来一阵滞后的抽痛感,陶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然后他的触觉才被唤醒。   好像身体的触感和平时不一样,心里浮起的疑惑让陶然意识清醒了些许。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并不是天花板,陶然猛然意识到,今天他好像不是和往常一样雷打不动的平卧睡姿。   脸颊动了动,他发现自己靠着的不是柔软的枕头,而是一个温热软弹的胸膛。   一阵不祥的预感,陶然大脑直接宕机。   下一秒,一道带着刚睡醒的低哑慵懒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昨晚睡得舒服吗?”   陶然猛然反应回来,抬起头,在昏暗的空间中和祁予霄漆黑幽深的眼神对上。   等一下。   陶然眨了眨眼,他并没有因为喝醉就忘了昨晚的事情。   所以他很快想了起来,昨天晚上洗完澡之后,他好像迷迷糊糊地上错了床……   所以他又和祁予霄睡在了一起。   陶然一直不说话,对方耐心告急,圈在他腰上的手臂收了几分力气。   两人身体贴的很紧,陶然的身体几乎毫无缝隙地嵌在了对方的怀里,周身被一股暖热的舒服气息团团包围。   额,好像……确实还挺舒服的。   陶然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嗯。”   祁予霄道:“我昨晚也睡得很舒服。”   陶然:“……”   从祁予霄含着明显愉悦的声线中就能听出来,他好像确实睡得挺舒服的。   他很舒服,对方也很舒服,看来昨晚上错床并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刚想要走神,就听见祁予霄又补充说,“是最近这段时间睡得最好的一觉。”   闻言,陶然突然紧张起来,关心问,“你是说这段时间都睡不好吗?”   不应该啊,他明明每天晚上都给祁予霄抱了十分钟,就算他累的站着睡着过去也一直在坚持着。   祁予霄目光深沉,有如实质般落在陶然充满了关切的脸庞。   几秒后,他沉声承认,“不是很好。”   “什么?”陶然表情诧异,眼神中流露出彷徨和忧心,急切问,“我的信……香味对你已经没有用了吗?”   他忽然回想起祁予霄曾经告诉他的事,“就和吃多了安眠药一样,产生了抗体?”   “不是。”祁予霄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得出的答案依旧,“不是产生了抗体。”   陶然呆讷,“那是什么?”   但祁予霄并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他眸底晦暗不明的情绪让人难以解读。   “心里原因,不是身体的原因。”他这样告诉陶然。   陶然一头雾水,不过没有继续问这个问题,他迫切想知道的不是这个,而是,“那应该要怎么办呢?”   祁予霄:“以后可以一起睡吗?”   啊?   陶然惊愣地瞪大眼睛:“……?”   祁予霄眼底映着陶然错愕的表情,片刻后,他开口解释,“其实除了昨晚睡得最好,之前还有一次。”   陶然羽睫颤动,呆呆地眨巴眼睛:“什么时候?”   “去爬山回酒店,我们一块在床上补觉的那个白天。”   “我发现,和你在一起睡之后,我的睡眠质量会上升一个等级,并且会持续一段时间,但后面不在一起睡之后,就会一点点地滑落回原来的状态。”   祁予霄垂眸注视着怀中的人,轻声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陶然脑子空白,愣愣地摇头。   “就像服用药物一样,平时的拥抱只是微小的剂量,对我的病症只能起到轻微的缓解作用,治愈过程会很漫长,或许是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睡一起就是加大的剂量,治疗的效果会翻倍,愈疗时间会缩短,可能几个月之后我的睡眠障碍就能痊愈。”   祁予霄语气严肃,像是深思许久才得出的这个结论。   陶然:“……”   昨晚醉酒,今早起来脑袋还在抽痛的陶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半晌才勉强理解了祁予霄的话。   这套理论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反正陶然找不到反驳的点,完全被说服了,“如果是那样的话,那确实……”睡一起更能帮助祁予霄。   陶然心动了一下。   忽然想到,他和祁予霄应该也只有大学四年的相处时间了,等到毕业之后,他应该会去a国和池博士一起生活,而祁予霄家世显赫,应该从在娘胎时人生的每一个脚印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了。   到时候他们各奔东西,人生从短暂的交错后转为平行,再见的时间估计得以年作单位。   想到这,他的心怅然得传来一阵坠疼。   一年两年还好,他哪有五年十年的时间给祁予霄做治疗呢?   如果真像祁予霄说的那样,一起睡一段时间之后,他的睡眠障碍就能痊愈,那陶然其实还是很愿意的。   但是……   陶然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眸中的茫然困惑。   那样的话他们接下来就得天天睡一起了。   根据这段时间的经验得知,直男和直男偶尔一次两次睡一起是很正常的行为。   但是谁能来告诉他,直男和直男可以天天睡一起吗?   陶然咬唇深思。   天天睡在一起,感觉像是伴侣才有的亲密行为。   好半晌,陶然保持沉默着没有给出答案,期间秀气的眉头一直纠结地蹙起来。   祁予霄眼睛黯了黯,喉间发涩:“如果不愿意,那就……”   “我再考虑一下可以吗?”   “……”   *   晚上。   自从酒吧新招了一批服务员之后,陶然的工作量就没有那么大了,中途都能摸鱼看会儿手机。   空闲没事干的时候,陶然思绪不由得又穿回早上,祁予霄向他提出的那个请求。   本能其实是想答应的,但是理智上有多思考了一层问题。   想到那个一直卡在心里让他纠结的问题,陶然抿了抿唇,转而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现在他和祁予霄每天都要拥抱,有时是站着面对面,有时是他坐在祁予霄腿上被他抱在怀里……   总之两人抱得十分自然熟练,熟练到陶然都有些恍惚。   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因为老是下意识地把祁予霄当成alpha,接触时老是心慌意乱,他最后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来着?   他好像是把祁予霄努力当成了beta或者omega相处,并且学习这个世界的直男关系知识,发现直男之间亲密接触也是合理正常的。   陶然顺着继续思考,他是怎么知道直男之间亲密接触也是合理的来着?   一道灵光拨开了迷雾,从脑海中穿过。   ai小助手!   陶然眼睛瞬然亮起,仿佛找到了救星般。   不懂的直男小问题,问ai小助手就行了!   陶然激动地往旁边左顾右盼,发现现在还轮不上他干活。   于是他转身去了厕所。   坐在马桶上,陶然掏出了手机打开屏幕,翻动这桌面页面寻找着那个不知在那个角落落灰的ai软件。   终于在最后一页的找到了那个眼熟的软件,陶然指尖颤动地点开。   但是这次并没有顺利地进到页面中去,软件打开时页面明显卡顿了一下,然后白色页面中弹出了一个框——软件出现bug,暂已修复,请更新之后再使用。   陶然没有疑心,点击了下面的更新按钮,耐心等待软件自动下载更新。   一分钟后。   【您的粉红星ai小助手已就位,请在这里输入您的问题…】   陶然指尖飞快打字。   【你好粉红星,我想再问一下,直男和直男可以天天睡一起吗?】   页面又卡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ai小助手在这个时候给出了答案:   【直男和直男当然可以天天睡一起。】   陶然一眼就落到这句重点结论上心一下稳了。   然后小助手又给陶然他了一遍直男的定义。   接着——   【直男是否天天睡一起,这只取决于他们的个人选择,身份和当下环境等因素。如果他们是兄弟,朋友,或者室友,一起睡完全没有问题。】   个人选择,身份是兄弟,朋友,室友,没有问题……   陶然一一扫过这些关键词,心下了然。   *   晚上。   从酒吧回到学校。   陶然依然是寝室熄灯的时候才洗完澡出来的。   祁予霄依然守在阳台等他出来。   两人和往常一样拥抱十分钟后,祁予霄揉了下陶然的头发,“睡觉吧。”   陶然点头:“嗯。”   两人松开了彼此。   一起进回到寝室,陶然站在床下没动,他对祁予霄做了口型,让他先爬上去,他自己还要先收拾点东西。   祁予霄意会到,他眸底寞然。   看来今晚得不到答案了。   没说什么,他爬上了床。   床下起了点很小声的动静,几分钟后,床架一沉,陶然爬了上来。   祁予霄已经躺在床上,刚想闭眼,发现拉好的床帘突然被掀起一角,有个脑袋探了进来。   祁予霄表情微滞,抬起身透过昏暗的光线,看到陶然在对他笑,眼眸在深夜中也明亮依旧。   “我过来了。”   他听见陶然用很轻小的气声对他说。   同一时间,急促沉响的心跳声传至耳畔。 第38章   *   最近受西伯利亚冷空气的影响, 城市再次迎来大降温,彻底地进入冷瑟寒冬。   估计是天气变冷的原因,酒吧的生意变淡了些许, 尤其白天时更加冷清。   送完客人点的酒之后,陶然回到了吧台处,那里有好几个服务生聚在那里偷闲唠嗑。   陶然往人群里梭寻, 发现徐嘉礼也在那里, 他便拿着托盘走了过去。   “陶然, 过来过来,大家都在聊天呢。”徐嘉礼很积极地把陶然带过来加入他们的聊天。   聚着的这几个男生和陶然徐嘉礼一样,都是大学生过来兼职的。   大家都是同龄人,还是来自不同大学的, 凑在一块总有说不完的八卦新鲜事。   陶然走到了徐嘉礼的旁边, 一群人正好结束了一个话题。   这时另一处又过来了一个服务生, 男生看到他们一群人聚在吧台处后,神情突然激动, 脚步生风朝他们过来。   他神神秘秘地往两边看了看,发现没人,于是迫不及待和大家说:“家人们,一个很震惊的消息!”   这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什么消息?”   “我刚刚在后面工作间,不小心听到了小飞和经理的对话,小飞辞职了。”   众人皆是一脸惊讶。   小飞也是大学生兼职, 不过他不是服务生,而是专门在舞台上跳舞的。   他从酒吧开业就开始入职跳舞了, 不过人气一直一般,但在一个星期拍的酒吧跳舞短视频意外在网络爆火,有很多网友慕名前来观看, 他一跃成为酒吧的人气驻跳。   听说小飞最近的时薪已经涨到两千多了。   明明是这么好的赚钱机会,怎么突然要辞职呢?   大家纷纷开始猜测。   “难道是其他酒吧把他挖走了?”   “或者是冬天太冷了不想穿露腰小背心跳舞?”   “哎呀你们都瞎猜的什么。”那男生声音突然压低了下来,“听说他那个爆火的跳舞短视频被他的室友和同学刷到了。”   “他的室友都是直男,还特别恐同,然后小飞就是那种比较精致爱化妆打扮小零,gay和直男观念冲突经常有矛盾啥的。”   “然后他的室友很看不爽他,知道小飞在酒吧跳舞之后就偷偷告诉了辅导员,然后辅导员就告知他的家长了。”   “小飞的父母是那种很传统封建的家长,知道自己的儿子上大学突然大变样之后,就跑去学校闹,说学校歪风邪气教坏了他们儿子。”   “小飞迫于压力只能辞职了。”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众人眼里写满了震惊,纷纷噤声。   有人出声替小飞打抱不平:“靠,他那几个直男室友有毛病吧,在酒吧跳个舞怎么滴他们了,这种事都去告诉辅导员,难道真不是眼红他赚钱?”   “感觉直男和gay真的是有壁,我室友也都是直男,虽然关系还行,但我在gay吧兼职的事情一直没敢告诉他们。”   “我也是,这种事还是能不说就不说,我们学院之前有个同性恋也是被他们室友孤立了。”   正聊到一半,经理突然从后台走过来,看到他们一群服务生聚在一起聊的正热闹,赶紧过来打断他们。   “喂喂喂,上班时间呢,聊什么天。”经理面色不虞地指挥着,“没生意也别闲着,去去去,去把吧台给擦干净,还有你们几个,卡座那里有垃圾也赶紧清理一下。”   一群人一哄而散。   徐嘉礼和陶然拿着扫帚拖把一起去了某个卡座。   徐嘉礼看着陶然正清扫地面垃圾的背影,好几次都欲言难止。   前几天的还陶然喝醉酒遇到祁予霄和江照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徐嘉礼现在还在庆幸自己当初反应及时,替陶然隐瞒了在gay吧打工的事情。   不过不清楚陶然知不知道,祁予霄已经得知他在酒吧打工的事情了。   于是徐嘉礼叫住了正在认真打扫的陶然,“那个陶然……”   陶然转过头,便听到徐嘉礼问他,“前几天你喝醉在地铁站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一提起醉酒那天晚上,陶然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那天晚上他爬错床的囧事,不过这并不是地铁站发生的事。   陶然记忆再往追溯,脑海中浮现出了地铁站的背景,画面其余的细节也渐渐清晰。   他一边回忆着,一边和徐嘉礼说,“那天晚上……你跑回酒吧之后,我遇到了小甜。”   “什么?”徐嘉礼陡然拔高声音,心瞬间提了起来,“那祁予霄和江照有看见吗?”   陶然如实回答:“祁予霄没有,江照看见了。”   他努力回想当时发生的细节,“小甜看见我一个人坐在地铁站门口,就过来和我打招呼,然后江照不知道从哪里冲了上来,一过来就气势汹汹地抓住小甜的手,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徐嘉礼:“……”   后面的事情就变得模糊了,陶然眉头皱紧,努力了一番也没能把记忆捡起来,他看着徐嘉礼,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徐嘉礼如实道:“我刚刚听了那个小飞的事情,就有些担心,毕竟就是我听说祁予霄是个恐同直男……”他中途顿了一下,巧妙略过陶然性取向,继续说,“我就是担心如果他知道你在gay吧打工的话,会不会对你有什么意见?”   发现陶然表情有些愕然,他随即补充:“不过你别担心,他现在应该不知道,因为那天晚上他和江照问我我们在那个酒吧打工,我没说具体的店名。”   “而且庆幸你遇到的是小甜,小甜那个糙汉的长相,一般直男应该难认出来他是个gay。”   陶然悬着的心放下了,但又没完全放下。   祁予霄暂时不知道他在gay吧打工的事,垂垂可危的直男属性再次得到守护。   但是他也知道他这附近的酒吧打工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那天他上下班又被江照或者祁予霄给撞见可怎么办?   其实撒谎的那一天,陶然心里就隐隐感觉总会有谎言被揭穿那一天。   不过陶然还是希望那天可以来的晚一些。   最近他都和祁予霄一块睡觉,宿舍的单人床床位有些狭窄,他们几乎都是抱在一起睡的,打破了陶然过往固定的平卧睡姿。   一切和祁予霄所预料的一样,他的睡眠质量真的在逐渐提高,失眠很快地转好了。他们每天醒来相对视的时候,陶然发现得到充足睡眠的祁予霄肉眼可见地变得神清气爽了。   这个方法疗效是好,但是接触真的很亲密。如果祁予霄哪天知道了他是gay,会不会觉得恶心?恶心到不顾自己的睡眠障碍也要疏远他的那种。   陶然还是很希望祁予霄的睡眠障碍能赶紧治好的。   所以那一天真的要到来的话,希望可以是在祁予霄痊愈之后。   现在不能被发现,陶然变得忧心起来,问徐嘉礼,“我们的合同还有多少天结束?”   “还有十来天吧,再忍耐一下。”徐嘉礼理解他问这个问题背后的深意,“反正现在也不需要赔偿了,就当给自己赚了一笔零花钱了。”   “嗯。”陶然点点头,再忍忍就过去了。   徐嘉礼忽然想起什么,转开了话题,“说起这个,你前些天不是说创了几个账号发画画作品吗?效果怎么样了?”   “噢。”陶然猛然想起来,“这段时间太忙了,我发布之后就没有去看了。”   两人偷偷环视了四周,发现没有经理的身影,于是暂时把打扫工具放在一边。   陶然打开了手机某个短视频软件,然后递给徐嘉礼看。   徐嘉礼神情认真地去看他的作品和点赞收藏浏览的数据,惊喜道,“哎我发现你的账号流量很不错哎,每个作品都有几千的浏览量。”   发现陶然在创号之后一下子就发了三个视频,徐嘉礼颇有经验地提醒他,“不过最好一下子更新这么多作品,很容易被平台判为营销号然后限流的。”   “嗯嗯嗯。”陶然一副认真听课的专注表情。   “你的人体画的真的不错啊。”徐嘉礼毫不吝啬地称赞,“是可以成为爆款视频的质量。”   “就是……”不知道看到了那些地方,徐嘉礼皱起了眉头,“你的标题取得太老实了,画人体的画最好起得擦边一点。”   “擦边?”这属实是超纲了,陶然懵住,“擦什么边?”   “比如你第一个作品,一个男人的背影,裸露出了的精悍背肌,还有西装裤包裹的翘臀,这就很适合擦边。”徐嘉礼点开了评论区,发现网友评论并没有让他失望,于是他将手机递回给陶然,“具体什么是擦边,你可以看看你的评论区。”   “好。”陶然受教地接回手机,正想看,结果余光发现经理不知又从那里窜了出来。   他紧张地身子一抖,强壮镇定地将手机收回口袋里。   两人若无其事地拿起扫把继续清理垃圾。   没办法,只能回去找个空闲时间再继续学习擦边了。   清扫的任务完成后,时间已经将近下午五点了。   徐嘉礼匆匆将工具放好,“陶然,我等会儿要回学校,今晚不过来了。”   “哦好。”陶然自然地应道。   今天徐嘉礼有一节逃不了的晚课,必须要到课堂上课,按照惯例今晚陶然要一个人回去。   徐嘉礼特地嘱咐他:“你今晚可别再喝酒了,晚上回学校要注意安全。”   “好。”   *   晚上十点。   陶然的下班时间。   换下工作服,收拾好东西后,他正打算离开,谁知却被滞留在了酒吧门口。   门外头夜幕深重,狂风作响,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深夜的温度很低,陶然来到门口时被迎面吹来的一阵冷风吹得直打颤。   他拢了拢外套,翻出了背包里的雨伞。   还好他今天看了天气预报说可能会下雨,就在书包里备了一把伞。   这时放下口袋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下。   陶然把书包拉链拉好之后,才打开了手机。   是祁予霄给他发来的消息。   祁予霄:[你回到哪了?]   祁予霄:[外头下雨了,我去接你吧。]   陶然看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心虚。   他可不能让祁予霄来接他啊,要是真来了他在gay吧打工的事不就被发现了吗?   于是陶然谨慎回复:[不用了,我有伞。]   祁予霄:[这雨估计会越下越大,有伞也不好走路。]   陶然:[没关系的就走几段路而已,我去坐地铁和公交不会被雨淋到的。]   为了让祁予霄打消这个念头,陶然慌乱中撒了个谎:[那个我现在其实已经到地铁口了,要准备进地铁了!]   祁予霄:[真的?]   陶然:[小鸡点头.jpg]   祁予霄:[图片]   祁予霄:[我现在就在地铁门口,你在哪?]   陶然:???   陶然不相信地点开了祁予霄拍过来的图片,那张照片应该是车里的视角。没有开雨刮器,挡风玻璃挂满了一颗颗雨珠,把外头黑夜雨天的景象映得一片朦胧虚幻。   但还是能勉强看到地铁口空无一人的。   陶然震惊:[你怎么会在那里?]   祁予霄:[路过。]   啊?这么巧吗?   陶然懵逼眨眼。   祁予霄:[之前你喝醉的时候我就是从这里接你回去的,你平时从兼职的地方回学校都是在这个地铁口坐地铁吧?]   这是一个很轻易就能推理出来的事。   不过祁予霄今天真的是路过的吗?   谎言闪速被戳穿了,陶然尴尬又心虚,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   过了一分钟。   祁予霄:[不想我过去也可以,趁现在雨还小,你赶紧过来地铁口这里。]   祁予霄:[我等你。]   目光落在最后那三个字,心尖微微触动。   他室友真是一个极有分寸的人,知道他不想透露兼职地点,也不会过多逼问他。   祁予霄在地铁口等他的话,陶然也不用顾虑什么了,于是他打字回复。   陶然:[好的,那你等我一下下,我很快就过来。]   祁予霄:[不用太急,你没过来我不会走。]   虽然祁予霄是这么说了,但是陶然还是撑着伞朝着地铁口的方向小跑过去。   冷风裹着雨水斜斜打落,他的脸被盖上了一层潮湿,身前的衣服也被打湿了一些,裤脚也沾上了水渍。   远远终于看到了地铁口的一角,陶然心下一喜,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一辆通体漆黑的跑车静静地停在路旁,任由雨水一点点淋冲。   陶然不太确定这是不是祁予霄的车,犹豫地走近过去,往车窗探了一眼。   但是车窗里被贴了防窥,陶然没能看清。   他正想绕去前面看一眼,耳边便传来了一阵车门关上的闷响。   从车上下来的高大青年手举着一把伞,上半张脸被遮住,露出的薄唇平直,下颚线条凌厉英俊。   他脚步沉稳,穿过深黑的雨幕朝着陶然一步一步走来。   祁予霄走过来给陶然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偏头看他一眼,瞬间皱起眉,“怎么被雨淋得这么湿,快上车吧。”   陶然不知为何有些出神,心脏在没他没注意的时候偷偷加了速度。   他回过神后,对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奇怪,只愣愣地点头,钻进了车里。   雨天路上没什么车,祁予霄的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回了学校。   祁予霄将车子停到了宿舍门口,“你先上去洗个热水澡,小心感冒。”   陶然看向他:“你还有别的事吗?”   “嗯,一点小事。”祁予霄答。   陶然又问:“那你今晚还回宿舍吗?”   祁予霄唇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回。”   “那你早点回来,外面越来越冷了。”陶然祝福完,便开了车门撑开伞,朝祁予霄摇了摇手。   回到寝室,寝室灯还亮着,卓强和苏家良也都还在床下。   “哎陶然回来了啊,外面是不是好冷?”卓强的视线从手机屏幕抬起来,一眼就看见陶然身上只穿了一件卫衣,“你怎么穿这么少?”   “少吗?我没什么感觉。”可能一开始去地铁站的时候是小跑的,之后都待在祁予霄的车子里,里面开的暖气很暖和,所以陶然没觉得很冷。   陶然为了反驳卓强说他穿的少,掀开衣摆给他看,“我穿的是加绒的卫衣。”   苏家良刚洗澡出来,皮肤残留的水分被一点点蒸发,他冷得牙关颤颤,听到陶然的话,更是不可思议,“都已经入冬了,还不冷啊。”   卓强下判断:“孩子可能是被冻出错觉了。”   苏家良提醒陶然:“我洗完了,你也赶紧去洗吧,真别着凉了。”   知道室友都是在关心自己,陶然心里一暖,应道,“嗯好。”   等他洗完出来时,寝室已经安静了下来,卓强和苏家良已经上床了,不过灯还是亮着的。   祁予霄也已经回来,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手机,听到他走出来的声音,微微抬起眸,“洗完了?”   “嗯。”   “把这个喝了吧。”   陶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祁予霄的书桌上放着一个保温桶,“是什么?”   “姜汤,防寒的。”祁予霄说,“让家里的阿姨煮的。”   陶然身形一顿,“你刚刚说有件事……是为了给我弄这个吗?”   “嗯。”   姜汤还没有喝到胃里,但陶然身体已经缓缓流淌了一股暖流,他抿唇笑了笑,说,“谢谢。”   趁着陶然喝姜汤的期间,祁予霄去浴室洗澡,等他出来的时候,寝室下面已经没人了。   祁予霄动身去熄了灯,爬上床。   只需轻微撩起眼皮,就能看到床帘里的景象。   一副让人胸腔溢出满足的景象。   陶然正躺在他的床上,很乖地在等他。 第39章   陶然穿着一身灰色的睡衣, 布料薄软,轻柔地勾勒出他少年模样的清瘦身体轮廓。   因为刚洗了热水澡没多久,他的身上散发出的香味比平时要浓几分, 在这一片被床帘圈起的小天地中缓缓浮动。   祁予霄爬到床上,半跪着转身,将床帘紧紧拉上, 让这股洋甘菊的幽香只能留这处空间中, 无法逃散出去。   这是属于他独享的。   不知为何大脑便冒出了这个念头。   这个想法莫名地让祁予霄心飘愉悦。   身旁一沉, 是祁予霄躺到了旁边。   陶然原本是平躺着的,生怕祁予霄不够位置,于是他急忙地侧过身,面朝着祁予霄。   两人躺好之后, 片刻, 陶然感受到有一只手臂熟练地伸到了的腰间。   青年宽阔燥热的手掌隔着轻薄的睡衣贴在他的后腰皮肤上, 源源不断地传来令人舒暖的热量。   祁予霄轻轻一扣,陶然便顺着落到了他的怀里。   小小一张单人床上, 两人严丝合缝地抱在一块,感受着对方沉稳律动的心跳声。   其他两个室友都睡下了,深夜的宿舍很安静,即使再小的气声都显得很大声,所以陶然和祁予霄上了床之后,只会抱在一起。   双方缄默不语, 阖上眼静静入睡。   ……   天花板床帘的缝隙泄入了一丝亮眼的白光,正好打在陶然的眼睛上。   陶然清秀的眉头轻轻蹙起, 意识模模糊糊地升起一丝清醒。   白光很快又被关掉了,沉重的睡意将清醒压制下去,陶然又渐渐落回睡梦之中, 谁知下一秒——“咔嚓”一声,是宿舍门被关上的声音。   陶然忽然神经敏感,被这一清脆的关门声给弄醒了。   他急促地呼吸了一下,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   微微地抬了点头,眼里映入了一张安静沉眠的睡容,陶然呼吸停滞。   青年的五官深邃立体,尤其是那双眼睛,眸底永远都是冷淡幽深的,总会让人觉得凌厉且有距离感,闭上眼睛时,那份冷冽气息才被削弱了一些。   陶然视线晕乎了一下,又凝生回几分焦距,他羽睫像蝶翅般震颤几下,目光再聚落在青年的脸上。   从眉宇、眼窝,延到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到了祁予霄轻抿的薄唇,嘴角平直,透着几分淡漠。   心中某个被压制的想法再次呼之欲出。   祁予霄的容貌和气质,从头到底每一处,就真的……很像alpha啊。   而且还是最优质顶尖的那一类。   初醒时的陶然意志薄弱,这一想法在冒出来之后,霎时间便以惊人的速度增生扩散,很快就再次席卷他的大脑。   陶然怔愣住,在青年温暖怀中的身体都不由得僵住。身体紧贴间,对方的热量透过皮肤传到了他身体内,将他血管里的血液煨热烧滚。   热意窜到了脸颊,薄薄的皮肤染上绯色,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又回来了,陶然不知所措地挣扎了一下。   不动还好,一动就把祁予霄给吵醒了。   只见他眼睫动了动,缓缓张开眼睛。   应该是这夜的睡眠都很充实饱满,所以他眼里的惺忪睡意只存在了半刻,很快褪尽只留一片清明。   祁予霄声音低哑慵懒:“怎么醒这么早。”   陶然感觉大脑充血了,反应迟钝地摇摇头,“不知道。”   祁予霄视线落到陶然不太正常的脸色,立即伸手去摸他的脸。   掌心和柔软的脸蛋相触时,他皱起了眉,“脸怎么这么烫?”   “发烧了?”他的手移到陶然的额头。   陶然瓮声瓮气地回答:“没有……”   “可、可能是……”他嘴唇紧抿了下,小声嗫喏,犹犹豫豫地没说出话,最后尾音都消失在空气中。   祁予霄的手仍搂在陶然的腰间,沉默半晌,问他,“不舒服吗?”   陶然:“……”   陶然:“也、也不是。”   其实大多数时间都还挺舒服的,尤其是陶然身体畏寒,祁予霄这种健壮体热的人对他来说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祁予霄问:“那是什么?”   说着,不只是有意无意,陶然只觉得腰间的手臂又箍紧了几分。   两人的身体凑的很近,周边的空气都上升了几个度,陶然有些抗拒地推了一下他的胸膛,斟酌着开口,“……就是你抱得太紧了,有点热,我要出汗了。”   青年的尾音轻挑起,“出汗?”   陶然刚想回答,下一秒就发现他睡衣的衣摆被轻轻挑开,然后腰后皮肤落下了灼热的温度,仿佛被烙了个印子。   可能是常年健身的原因,祁予霄的手掌附有一层薄茧,他毫无缝隙地紧贴在陶然背后白嫩的皮肤上,缓缓摩擦揉动。   脊椎窜起酥麻的电流感,陶然身体不由得颤栗了一下。   掌心下的腰实在是软,祁予霄忍不住又揉了几下,才幽幽道,“好像没有出汗。”   陶然:“……?”   为什么要这样摸他的腰,陶然又迷惑又羞窘,感觉脸已经被烧得能烫死人了,“但是……已经要出了。”   心跳急促地跳动,陶然彷徨地使力推了下祁予霄,两人终于分开了一点距离。   趁着祁予霄没反应过来的空隙,陶然灵活地在狭窄地床上展示了三百六十度大转身,面朝墙壁,只留了个黑溜溜圆滚滚的后脑勺留给祁予霄。   陶然把脸颊贴到了墙壁上,冰凉的墙壁让热的发烫的脸颊降温了些许,不过心脏仍在强烈鼓动。   忽然小腹一热,那双有些粗糙燥热的手掌又摸了过来。   指尖微微往下压,平坦的小腹便往下陷了几个坑,那层软肉格外的薄,祁予霄不满地轻啧一声,道,“瘦了。”   陶然被这话转移了注意,顺着他的话问,“有吗?”   “嗯。”祁予霄虎口掐住陶然的腰侧捏了捏,“感觉比体测的时候要瘦。”   “应该没有吧。”陶然眨动眼睫,转回头看向祁予霄,“我最近饭量也没变。”   祁予霄声音不咸不淡:“你天天出去打工,来回奔波,肯定就瘦了。”   陶然恍然:“是这样啊……”   空气安静了半晌。   许久,祁予霄忽然轻飘飘地出声问:“以后是要一直去吗?”   因为陶然很明显的逃避,两人一直没怎么聊过这个话题。不过现在这个问题他还是能回答的。   “不是。”陶然轻咬下唇,坦诚回答道,“再过十几天就结束了。”   “嗯。”祁予霄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陶然左右脸蛋来回贴在墙壁,感觉热意已经消退了,于是转了点身回去看他,“我们是不是该起床了?”   祁予霄撩起眼皮,看他,“早上不是没课吗?”   “是没有……”   后背一暖,突然又落进熟悉的怀抱中,祁予霄主动地贴过来了。   “那在抱一会儿。”他将额头抵在陶然柔软的发丝间,鼻梁贴在他纤细柔嫩的后颈皮肤上,很亲昵地蹭了蹭,鼻息间是更浓郁的香味,他满足地重复,“我再闻一会儿。”   脆弱的后颈传来一阵骚痒,陶然肩膀轻微颤抖,懵住,眸中流露出困惑,小声道,“……可是你不是已经睡醒了吗?”   按理说,祁予霄应该只有需要入睡的时候才需要他的信息素吧,怎么连大早上刚醒过来也……   “但是真的很香。”   祁予霄鼻尖轻轻蹭过那片敏感的皮肤,轻声喟叹,“就算不是失眠,也依旧喜欢。”   陶然心脏错漏了一个节拍。   费了不少功夫才降温成功的脸颊又重新变得滚烫,连带着脖颈和锁骨一片也染上了绯色。   他神情恍惚,不可思议地眨着眼。   他一直以为,祁予霄是因为自己的信息素能够帮助他摆脱睡眠障碍,所以他才这么依恋自己的信息素。   就像是病人治病需要依赖药物一般。   所以其实是就算不失眠,也依然觉得他的信息素很好闻,很喜欢吗?   -就算不是失眠,也依旧喜欢。   脑海中又回响了刚刚祁予霄说的那句话,陶然神思慌乱,在一片混乱中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但又彷徨无措地想要躲避。   忽然,后颈埋在衣领之下的脆弱之处被温热指腹抵住,微微用力往下揉摁。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陶然毫无准备。   柔嫩孱弱的腺体猝然被一道沉力攻击,皮肤上的敏感因子被毫不留情地彻底碾碎,一阵舒爽的电流直直传入大脑。   陶然眼前闪过一片白光,纤细的腰肢猛地绷紧起来,鼻尖瞬间沁出热汗。   脸颊的热量移到了身体的下处。   好像有某个东西被灌入了精神,正一点点地苏醒中。   但陶然已然顾及不了,他神志被那一阵强悍的电流夺走,眸光变得涣散,只剩本能地张着嘴唇,很轻地喘着气,耳边传来祁予霄的声音。   “你这里突然变得很烫。”   祁予霄沉声问,感受着陶然那一处和其余地方同的温度,疑惑地稍抬起身,“你怎么了?”   扫量了一下陶然蜷缩起来的身体,祁予霄的目光无意间落到了中间的衣物像气球般鼓起。   他身体僵住,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第40章   空气静默。   祁予霄看着眼前的画面, 呼吸不由得沉重下来,脑海出现短暂的混乱。   首先是大脑下意识地判断情况——陶然在他床上明显地起反应了。   一个和他同为男性的人。   但想象中的反感、恶心等恐同情绪并没有如期而至。   祁予霄恍然发觉,他对此好像没有生出任何的厌恶情绪。   他视线紧盯着那个小小的鼓包, 喉间蓦地生出一阵干燥痒意,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胃部猛地蠕动收缩, 传出饥饿的预警。   那个小鼓包看起来很秀致, 像一只小巧可爱的花苞朵。   祁予霄素来冷淡的视线渐渐燃起温度, 思维控制不住地发散。   被花苞裹在里头的小东西会不会和陶然一样,生的白嫩可爱?   这个想法一旦扩散,就犹如脱缰野马无法控制凶猛霸道地在脑海中横冲直撞,将理智全然夺走。   ……   身体起了陌生的反应, 陶然茫然无措, 有些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只感觉到一阵难耐的燥热, 他仿佛能听到体内血液急促流动的声音。   热。   很热。   陶然含着水光的眸瞳露出了惘然,心中甚是不解。   明明他已经脱离了祁予霄的怀抱, 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热。   汹涌的热意在身体内持续积攒,最后化作汗液通过皮肤渗出体内,熟悉的感觉却让陶然更加迷茫了。   腺体发烫,浑身燥热,他是发情期来了吗?   可是现在这个时期好像没有到达先前预测的时间。   而且他之前的发情期,只是单纯的身体发热, 信息素变浓而已,好像并没有现在的反应。   好陌生。   陶然有些慌乱害怕, 他究竟是怎么了?   但又莫名地感觉这种情况很羞耻。   陶然白嫩的脸蛋透着滚烫的红晕,他掩耳盗铃地把脸埋在了墙角里。   忽然,后背再次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一条肌肉紧实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侧,粗糙灼热的大掌再次在那薄软的小腹上烫下烙印。   那股热量接触在皮肤上,让体内的躁动因子得到抚平,一阵酣畅的舒服扩散到四肢百骸。   陶然身体小幅度地抖动,眼眶湿红,睫根濡湿,很脆弱地随着身体轻颤。   一股热气喷洒到他几乎熟透的耳尖,低缓沙哑的男生在他耳边沉沉响起。   “不要害怕。”   一个低沉而有力量的声音顺而耳朵落到了他的心上,安全感随之漫延而出。   陶然像是被泡在了水里,四周皆是迷茫,他在原处彷徨无措,直到祁予霄的声音出现,安抚了他慌乱的心神。   并没有发现那原本只是贴在他小腹的手掌忽的动了动。   陶然闷哼一声,肩膀颤抖的频率猛地加剧。   他死死地咬住唇。   ……   虽然没有见到实物,但掌心的触感……   花苞里的秘密,果然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祁予霄嗓音含着低低的笑意。   “……”   陶然红润饱满的唇瓣轻轻地张开,难以抑制地溢出一声小动物般的呜咽声。   这好像不太对。   陶然意识昏昏沉沉地想。   这也太亲密了……   理智告诉他应该要拒绝,但是本能却让他很快地沉沦在其中,毫无抵抗之力。   细嫩的耳廓和颈侧一直喷洒着对方灼烫的吐息,陶然渐渐失神,脑袋失重地往后仰,靠在祁予霄的锁骨窝处。   虽然是早晨,但是床帘内光线昏暗朦胧,他无法看清身后祁予霄的表情。   花店里买回来的花苞,有些品种是很难完全开花的。   有的人急切地想要得到花瓣盛绽的成花朵,但只是做了简单的水培,耐心等守多日之后却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   这时候很多人就会抱怨和迷惑。   但其实,想要让一朵花苞开花,还需要一些其他的动作。   比如在水培之前用手不轻不重地清洗表面,或用掌心轻轻拍打花尖,给予一些来自外界的刺激干预。   然后再静心等候。   娇嫩欲滴的花苞终会羞涩绽放。   浓烈的花香味随之逸散而出。   陶然香汗漓淋地倒在祁予霄的怀里,祁予霄挺拔的鼻梁蹭了蹭他脖颈间的皮肤。   那双素来漆黑冷静的眸子隐隐跳跃着细碎的幽火,深处仿佛汹涌滚动着火热滚烫的熔浆。   “这下真的出汗了。”鼻尖沾上了一点汗湿,祁予霄闭着眼,将脸埋在陶然的颈窝里大口吸气,冷淡到不近人情的俊容出现了罕见的沉溺依赖,他嗓音夹杂着明显的愉悦,“更香了。”   “……”   已经早上十点钟了,日光高照,但两人自从室友出门上课后就醒了,但至今都没有起床。   两人相对沉默地在床上相拥。   空气湿润温热,四处浮动着洋甘菊馨香,浓郁到把周围都变得黏稠,但却让人心情舒悦。   安静的氛围突然被一声低弱的抽泣声打破。   怀里的人正很小声地吸着鼻子,   祁予霄睁开眼睛,猛然意识到——陶然哭了。   习惯运筹帷幄掌控所有的心霎时间生出一阵慌乱,方才失去的理智才悉数归来。   祁予霄表情僵凝,抬起了点身子看向陶然。   陶然身体隐隐颤抖,呼吸短促混乱,他死死地咬住下唇,脸蛋仍挂着两团酡红,眼睛已经全湿了,眼眶里兜不住晶莹的泪水,一颗颗猛地往外掉,浅灰的床单上晕湿了一块深色。   睫毛也被泪水沾得湿漉漉的,仿佛被雨水打湿的小鸟翅膀,努力地振动却如何也飞不起来。   被欺负狠了。   好可怜。   祁予霄心动了动,起身盘腿坐床上,伸手将陶然的身体抱了起来。   但灭顶的羞耻感仍在脑海盘旋,陶然想要抵抗,但是浑身的力气在刚刚都被夺走了,而对方的动作和力气都很强势,他只能软绵无力地任由着对方抱在怀里。   但陶然依旧没脸见人,只能将脸埋进祁予霄的颈窝里。   很快,祁予霄颈部皮肤也被泪水濡湿了一大片。   祁予霄一手环在陶然细软的腰后,下巴抵在他的头顶,轻声安慰道,“这都是很正常的现象,不用伤心,也不用害羞。”   “……”   陶然仍是很难过地细声哭泣,看起来还缓过神来。   祁予霄只能双手将他搂的更贴近,轻轻的抚拍着他的后背。   良久,那道轻弱的抽泣声才缓缓停下。   陶然终于从祁予霄的颈窝里抬起脑袋,他哭得眼尾洇红,眸瞳水光盈盈,鼻尖也泛红。   他像是才理解了祁予霄的话,心中抓住了希望,“……真、真的吗?”   因为他是omega,过去世界的生理老师一般只给他讲述alpha和omega的身体差异,信息素在AO两性之间的影响,还有腺体对于omega的重要性和私密性。   当然,其中也有针对于omega独有的发情期做详细讲解。   经历发情期的omega体内会产生大量的发情热,信息素浓度值陡然升高 ,还伴随着各种身体反应,这个时期的omega情绪也会格外敏感低落,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在强烈发出需要alpha的信息素的信号。   从青春期开始到青年时期,omega的发情期强烈程度会逐级上升,身体反应会变多,到达巅峰值后随着身体衰老而缓慢下降。   陶然大概在十六岁时经历了第一次发情期,发情热,变浓的信息素和老师说的一样。   但是经历发情期至今,他出现了一个身体发软变绵的身体症状。当时老师可能因为陶然年纪比较小,对很多东西都不了解,所以就没有举太多例子。   陶然现在也不清楚那“各种”身体反应究竟是哪些“各种”。   祁予霄看着他茫然无知的表情,没回答,而是低声问,“以前有过吗?”   陶然沾着水珠的眼睫颤动几下,咬着唇轻摇头。   祁予霄曲起一根手指,轻拭去陶然脸颊上的泪珠,“那就很正常,这是每个男生都会经历的。”   每个男生?   陶然微微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回忆过去的每一个细节,小声地问道,“那之前为什么会没有。”   祁予霄:“每个人经历的时间不一样,你只是比别人迟了一点。”   陶然的心微微放下。   祁予霄说这是正常的,这里的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些,他之所以比别人迟了一些,可能因为他是后面才穿越过来的。   陶然觉得这应该是他来到了新世界之后,身体受到这里的磁场影响而所导致的变化。   这是一个很好的征兆。   因为这是他逐渐变成正常人的表现,等再过一阵子,他就可以彻底融入这个社会了。   但陶然没能放心多久,随之又升起一阵困惑。   这种经历感觉还挺私人隐秘的。   祁予霄怎么如此神色如常,一发现就直接上手帮他……   这是正常的吗?   直男都会这样子吗……   陶然再次彻底陷入迷茫,他想再次询问一下ai小助手,但是一阵词穷,他无法形容和描述清楚这个行为。   心情本来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陶然忽然又想到如果这是正常的,他心思便混乱起来。   如果这是正常的,那祁予霄也会帮别人吗?   看他帮助他的动作很熟练的样子。   于是陶然又再次看向祁予霄,脸颊又生出了热,“你有这样帮过别人吗?”   闻言,祁予霄怔愣半刻,神情有一刹那的不可思议,仿佛在说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问题。   但他还是回答:“没有。”   “我第一次帮别人。”祁予霄垂下眼,眸底漆黑却柔软,他环抱着陶然身子的手臂收紧了些力道。   陶然严丝合缝地嵌在他的怀中。   “做这个,和人一起睡,还有那么喜欢一个香味,都是第一次,都是和你。” 第41章   低沉轻柔的嗓音被温热的吐息裹挟着, 喷洒在陶然的耳边。   话落,陶然瞳孔微滞,心跳几乎错漏了一个节拍, 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嘴唇   ——这是他在遇到一些无法预料或接受情况,还有困惑思索时的条件反射动作。   雪白的贝齿露出尖尖,力道不知轻重地在饱满的下唇上咬去, 很快便多了一个很深的牙印。   祁予霄目光落在那道牙印上, 眸底暗了暗, 掠过不知名的情绪,他伸手捏住陶然的下巴,大拇指碾在中间,稍稍使了点力。   陶然的牙关被迫张开, 下唇唇瓣像一颗饱满软弹的果冻, 从牙齿间弹跳出来, 表面覆着一层莹亮的水渍。   他云里雾里,眼里更是困惑了, 不是很明白祁予霄为什么要对他做这个动作。   不过心里并没有多介意,陶然任由他这样做,毕竟他的关注点还在原来的事情上。   想了想,陶然仰着水润的眸子看向祁予霄,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他才抿着唇问, “那……这是不是要、要关系很好的人才能帮助。”   祁予霄黑眸幽邃,点了下头, “对。”   “……”   听到这个答案,陶然第一反应是惊喜。   所以说,在祁予霄心里他们已经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了吗?   毕竟只有关系很好的人才能……   心脏里像被倒入了好几包跳跳糖, 无数的喜悦从里面滋滋地蹦跃而出,渐渐溢满了整个身体。   陶然从方才灭顶的羞耻中抬起头。   他嘴唇动了动,一时抛却了之前所有的芥蒂。   欣喜之情让肌肤滋生几分痒意,升起几分亲近的冲动。   陶然伸手勾住祁予霄的脖子,将自己的面颊埋进他的颈窝中,用柔软的脸蛋蹭了蹭。   他扭了几下腰,身体坐抵在对方的腿间,终于找到了一个很贴合无缝又很舒服的姿势。   做多了这种亲密动作之后,陶然其实有时候也很享受其中。   因为祁予霄的身体真的很暖和,胸膛很暖和,手臂很暖和,手掌很暖和,他现在臀部坐着的地方更是源源不断地传来融融热意。   忽然想到,帮忙要有来有往,友谊才能长久。   于是陶然又把脑袋抬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表情中饱含热心与关切,“那你需要我的帮忙吗?”   祁予霄在陶然动的时候,身体便僵硬些许,闻言,眉头抽搐了一瞬。   他喉结滑动,极力克制地将视线从陶然脸上挪开,“不用了。”   “好吧。”陶然听到这个答案,心里也没有太多失望。   其实如果祁予霄真的让他帮忙的话,他可能要做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   他脸皮实在是太薄了,这种平时都深藏在衣服里的私密器官,他真的做不到像祁予霄一样行动力满分,一上来就毫不犹豫地动手帮忙。   两人已经在床上歪歪腻腻地抱了好久了。   陶然逐渐放下了方才因为陌生的生理反应而产生的羞耻,并渐渐接受了关系很好的人可以“帮助”。   他感觉自己从身体和心理方面都和祁予霄变得更近了,无意识且短暂地抛却了心中的芥蒂和小心翼翼,表现出来前所且有的亲昵依赖。   祁予霄面色略微紧绷,太阳穴隐隐有青筋起伏,抿着唇极力克制着反应,不自觉搂在陶然腰间的手都用力了几分。   陶然:?   他以为他们已经贴得很近了,结果祁予霄又再次收力后,惊奇发现原来他们还能更近。   不过陶然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被祁予霄铁箍一样的手臂给压到变形了。   陶然有些喘不过气,小声地开口,“祁予霄,你抱得我有些呼吸困难了。”   祁予霄蓦地一愣,随后松开了手臂,胸膛明显地起伏。   安静逼仄的空间里响起了他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陶然:“??”   陶然关心地看向他:“怎么了,你也喘不过气了吗?”   和陶然那黑亮纯稚的眸子对视的那一刹那,祁予霄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嗯。”   陶然思索几秒,眨眼道:“所以说刚刚的力度就是最好的了,不需要再用力了。”   他作势还要再去抱祁予霄,但祁予霄却拍了一下他的腰,提醒道,“该起床了,你先去洗个澡。”   闻言,陶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下身的湿意最初还带着温热,但因为一直被忽视,时间流逝过后,热量一点点流失,现在俨然变得微凉。   所有离走的理智和羞耻心陡然回笼。   陶然心脏几乎要破开胸口跳出来,他脸颊迅速浮上热意,慌忙地从祁予霄的怀中爬起来,“那、那我先去洗澡了。”   说着,便动作灵活迅速地掀开床帘爬下楼。   祁予霄仍保持着刚在的姿势,在没有陶然的坐压后…………   他视线淡淡地扫了下落荒而逃的陶然,唇边散着一丝笑意,片刻后,床帘被“唰”的紧紧拉上。   ……   陶然在自己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套新睡衣和内裤,然后像是身后有人在追似的,头也不回地跑进浴室。   关上门后,他目光往下看去。   身下的裤子颜色深浅不一…………   像是触电般移开了视线,陶然慌慌忙忙地把裤子和内裤同时脱下。   一股浓郁的香味随之窜了出来,很快弥漫在浴室的每个角落。   陶然忽然变得有些呆,不由得想起了生理老师之前讲过的知识。   信息素除了会在omega后颈的腺体中飘散出来之外,也会含在□□之中,并且浓度会更高。   常见的□□有汗液,唾液,还有……   陶然身体猛地一颤,回过神后手边抓住了睡衣衣摆,撩起来将其脱下后扔到了已经装着睡裤的塑料盆子里。   将黏腻的身体清洗干净之后,陶然换上了新睡衣,他犹犹豫豫地把装着换洗衣物的盆子端起来。   还是没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于是陶然将其放到了浴室的洗漱池台中央。   拧开水龙头,哗哗流下的水很快将盆子里的衣服全部浸湿,水位逐渐上涨,最后盆子边缘挂下了水帘。   陶然思绪回神,将水龙头关紧。   算了。   还是先泡一会儿再洗吧。   于是将装满水的盆子端起来走出浴室,找了一个不占位置的角落放下后,陶然心下放松地走入宿舍。   碰巧看见祁予霄刚下床。   玻璃门打开之后,外头阳光便涌入宿舍里面,光线也变得明亮起来。   陶然抬起眸和祁予霄对视,发现对方那张白皙冷淡的俊容上浮起了罕见的薄红,鼻尖上也冒出一层细汗。   心里不禁疑惑。   在他洗澡的时间里,室内温度急剧上升了吗,祁予霄怎么热成这样。   陶然目光半寸不移地看着他,“祁予霄,你要不要也去洗个澡?”   祁予霄额前的碎发半遮住底下深黑的眸瞳,他嗓音透出明显的沙哑,下巴压了压,“嗯,正想要去。”   “……”   浴室的水声淅淅沥沥。   祁予霄在浴室里洗了很久,陶然就坐在位置上等他出来,打算等会和他一块去食堂觅食。   胡闹了一个早上,他休息下来便感觉身体乏力,肚子传来一阵咕咕叫。   有点饿了。   陶然揉了揉肚子安抚一下,另一边视线穿过玻璃门望向旁边的浴室。   祁予霄今天是怎么回事,洗澡洗得这么久。   终于,浴室的水声停下了。   很快祁予霄湿着头发开门出来。   陶然发出邀请:“祁予霄,去食堂吃饭吗。”   祁予霄手里抓着毛巾,随意地擦了擦头发,道,“我已经让阿姨准备了饭菜送过来,还有几分钟就能送到宿舍楼下。”   陶然惊奇,“这么快?”   祁予霄家的阿姨长着三头六臂吗,他起床也不过半个小时,怎么能这么迅速地把饭菜做好然后送过来。   难道祁予霄家吃预制菜?   不对啊,他之前吃的时候都能明显感觉到饭菜的食材都是新鲜优质的,不像是预制菜的样子。   正琢磨着,祁予霄开口解释,“我昨晚提前和她说的。”   “噢噢。”陶然想起来了,祁予霄昨晚还特地问了他今早有没有课。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去酒吧兼职,白天很少有时间和祁予霄呆在一块,晚上下班回来时也已经很晚了,每次回来都是洗个澡后匆匆上床睡觉。   算下来,陶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能吃到祁予霄家阿姨做的饭菜了。   陶然期期艾艾地点头,“嗯,阿姨很快就过来了吗?”   “嗯。”   祁予霄看着陶然明显欣喜的模样,弯了弯唇,“要不以后晚饭饭点,我让阿姨做饭送到你打工的地方。”   陶然头脑一热刚想答应,脑子突然一个急转弯才勉强刹住车。   他打工的地方?   这可不是能让祁予霄知道的。   陶然神色一慌,急忙摇头拒绝,“不用了不用了,这太麻烦阿姨了。”   “……”   祁予霄眼神淡淡,看着陶然如此抗拒的反应,也不再过多强求。   阿姨很快给祁予霄发来了消息,告诉他她已经把饭菜送到了宿舍楼下。   祁予霄下楼把包装密实的几个保温桶拿了上来。   两人坐在一块,把早饭和午饭一块给解决了。   阿姨做的饭菜没有一道是不符合陶然口味的,他每次都吃的比平常的多。   直到肚子实在装不下时,陶然才把筷子放下。   正想挨到椅背上休息时,陶然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忽的发出一声振动。   有人给他发消息。   陶然伸手去拿手机,打开一看发现是经理给他发来的消息。   祁予霄撩起眼皮,目光落到陶然身上,问,“什么事?”   陶然犹豫地出声,“是……老板发来的消息。”   今天酒吧白天的排班没有陶然,但是被安排到的一个同事临时来不了,于是经理就问陶然有没有时间过来顶班。   陶然想了一下,他下午是没课,但是晚上好像有课。   而且是和祁予霄一块上的公选课。   时间是错开的,他也能及时从酒吧赶回来上课,陶然便没有拒绝经理,回复了一个可以。   毕竟有钱可以赚,不赚白不赚。   摁灭手机,陶然不做犹豫地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祁予霄看着他突然就忙了起来,眉头疑惑地皱起来,“怎么了?”   “我现在要去兼职了,给一个同事顶班。”陶然低头收拾背包,道。   闻言,祁予霄没了声音。   等陶然把需要的东西放到背包后,拉上拉链,蹲下去穿鞋,然后就可以出门了。   不知为什么忽然感觉有一道灼热令人无法忽视的视线盯着自己,陶然顿了顿,转身看过去,眼前落下一片暗影。   祁予霄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周身气压明显变得低沉。   青年身量极高,肩膀宽阔,完全将陶然笼罩住,“今晚还有课,赶得回来吗?”   陶然抬眸和他对视,舔了舔唇,真要回答,“可——”   没等他说完,祁予霄接道,“下班我去接你。”   陶然表情出现一丝错愕,下意识想祁予霄过来接他肯定不行的,正要想出声拒绝。   但对方快一步地猜到了他的反应,抢在之前补充,“在之前的地铁站。”   陶然:“……”   好像不同意都不行了。   祁予霄好像只是单纯地想要过来接他,甚至体贴顾虑到陶然不想透露兼职地点,和上次一样提出只在地铁站等他。   “那好。”陶然点了点头。   陶然已经全部收拾完了,他正想要转身去拿书桌上的背包时,猝不及防地被一个力道拉进了某个怀抱中。   熟悉的鼻息洒在颈侧,青年埋在他颈间的姿势似乎比往常还要依赖,其中还参杂着许多不舍。   他的嗓音化成一串微弱的电流钻进了陶然的耳朵里。   “再抱一下。” 第42章   电流传入大脑, 陶然战栗了下。   沉默半晌,他很轻地叹了口气,缓缓抬起手, 环抱住祁予霄的腰,脸在他锁骨处蹭了蹭。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在他们一起睡觉之后, 祁予霄对他的信息素依赖的程度越来越深了。   以前只有睡觉的时候需要抱一抱闻一闻, 如今每天晚上相拥而眠就算了, 现在已经渐渐变成了他出个门也得抱一下。   有时候陶然都怀疑,自己的信息素是不是掺了点东西,然后有点致瘾性啥的。   不然祁予霄为什么每次都嗅得这么上头。   然后他又隐隐地开始担忧。   他们每天这样子频繁地亲密接触,祁予霄的睡眠障碍真的可以痊愈吗?   不会到最后祁予霄变得完全离不开他的信息素吧?   祁予霄鼻尖反复地在陶然的颈侧边蹭, 越是靠近陶然后颈那处最敏感的地方, 细嫩的皮肉沁着的香味便越是浓郁。   源源不断地顺着鼻息进入大脑, 不断刺激着欢愉的滋生。   人的心是永远不会满足的。   起初只需要几丝一缕便能安抚身体的躁动和亢奋,但现在已经渐渐变得……光是闻着已经无法满足了。   狭长深邃的眼眸忽然眯了起来, 身体的本能让祁予霄将脸埋得更近,闭眸沉溺感受着那股馨香很努力地将他包围住,安抚着他的神经。   不够。   还是不够。   再次睁开眼,他眼眶泛出一抹猩红,毫无意识地,他张开牙关咬住了那一处娇嫩得要溢出水的皮肤。   那一刻, 餍足感填满了他的空虚。   香气扑鼻,口感柔嫩。   ……   陶然本来沉浸在祁予霄炙热的怀抱中, 白皙的脸颊被滚烫的热气烘烤地红彤彤的,他几乎昏昏欲睡。   忽然,颈侧传来一阵濡湿感。   紧接着对方的牙关像野兽叼着肉般咬住了他上面的皮肉, 之后又像一把钝刃将软嫩的肉反复压磨。   陶然惊愕地睁开双眼,急忙地推开祁予霄。   但祁予霄的手臂紧紧地箍住他的腰,他如何使力推,对方都纹丝不动。   “祁予霄……”陶然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脖颈实在敏感,omega这么脆弱的地方非但没有得到温柔细致的呵护,还被如此毫不怜惜地碾揉啃咬。   陶然身体激起一片一片的战栗,敏感神经不停地被反复折磨,很快他被抽走了部分力气,腰已经麻了,腿也软得几乎直不起来。   “祁予霄,你、你……”陶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埋在自己颈窝处的头颅推开,罕见地羞怒起来,“你快松嘴。”   但是他的声音又软又轻,没有一丝威慑力。   祁予霄一声不吭,但松开了牙关,陶然正要松口气时,接着他又移到了另一处再次咬他。   青年身体覆着的肌肉像铁块一样坚硬,骨子里天生自带着一股强势侵略的气息在此刻全然暴露,他的动作更是让人难以反抗。   陶然:“……”   陶然心脏害怕地激烈跳动:“我要迟到了,祁予霄……”   不知什么唤醒了他,祁予霄眼神一愣,终于有了一丝清醒,他僵持着这个动作许久,眸底划过克制失败的懊悔。   他松开了牙关,目光落到了自己刚刚的杰作上——   陶然那一片雪白的脖颈已经印了他好几个清晰的牙印,上面明显覆着他口水的水渍。   还有一处甚是可怜,上面有好几个凹陷的粉红牙印,反复重叠交错,能看得出这个凶手刚刚是有多么过分。   发觉对方终于松了力道,陶然回过神来,慌忙地推开了祁予霄。   两人终于拉开了距离,陶然心慌害怕地不成样子,他连忙捂住刚刚被咬的脖子。   向来软脾气的他此时忍不住地嗔怒道,“明明说好的是抱一下,你怎么突然咬我?”   祁予霄表情持续了十几秒的空白,听到陶然的控诉,立即开口道歉,“对不起,我一时没控制住。”   陶然心跳错乱,心里还是有些生气,可是对方已经很诚恳地道歉了,他也不好再继续指责,很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好声好气地和他说,“那你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   祁予霄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陶然心慌失措,一时把上班这一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   于是他急忙地把外套拉链拉到了最顶端,把他挂满红色牙印的脖子给完全遮住,然后抓起书包,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出了宿舍。   祁予霄出神的看着陶然离开的背影,等到人已经消失许久,四周回归一片死寂后,他神情才露出了一丝懊悔。   他自己也不知道刚刚他的理智是被什么给控制住了,忍不住做了些过分的行为把陶然给吓到了。   但祁予霄清楚的是,他会做出这些带着原始野兽色彩的占有标记行为,是遵循他内心和身体本能的结果。   说是懊悔,但后悔的并不是对陶然做出了这些动作,而是觉得选择的时机不对,应该再耐心些多加哄诱,或者装一下可怜。   然后心软的陶然会再次容许他这些过分行为。   祁予霄眸底幽暗,又恢复了往常深不可测的模样,他转身去了阳台。   视线从阳台处跃落楼下地面,很快就看到了一个匆忙的身影。   男生穿着一件灰色的卫衣外套,跑步的时候帽子一抖一抖的,脑袋上的碎发也是。   祁予霄眸底溢出一丝笑意,眼神像一张密不透风、掌控一切的的铁网,紧紧地追踪着目标身影,直到消失在远处。   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视线在不经意间落到了阳台的某一个角落。   一个绿色的塑料盆。   里面泡着几件衣服。   看颜色像是陶然今早刚换下的睡衣。   盆中水面平静,祁予霄眼尖地捕捉到了在层叠的睡衣中,一个纯白色的棉布角。   静静漂浮在水中,像是微弱又无用的求救。   它剩下的部位俨然被睡衣埋在了最里面,被狠狠压制着,好不可怜。   祁予霄眼里滑过一抹促狭,弯腰将那个盆子端进了浴室的洗衣池中。   *   陶然从宿舍跑出去,又从出到了学校。   这次没有徐嘉礼,他一个人去乘坐公交车,然后转地铁。   直到走出来地铁站,他整个人还是懵懵的状态。   心脏剧烈地怦怦跳动,不停地敲击着胸口,反复不停地干扰他的思考。   陶然走在去酒吧的路上,才渐渐平复下慌乱的心神。   他这才有勇气去回忆刚刚的事情。   手不由得摸进衣领缝隙中,刚刚碰到被咬的地方,手指又下意识地弹开一些。   残存在皮肤上的口水已经干了,比较浅的牙印也消失了,还剩下那个状况最惨烈的地方,摸着明显还有几个较深的牙坑。   刚刚祁予霄咬他脖子的时候,那种强势到不容反抗的感觉,直接让心慌意乱到了现在。   他现在也还是有些恍惚,刚平复的心跳又开始忍不住加速了。   祁予霄咬他脖子的时候,那个把对方认成alpha的感觉毫无预兆地再次侵袭他的大脑。   陶然垂下浓密的眼睫,遮住眼里的一片愁恼。   这真的不能怪他。   咬脖子的这种行为,实在是像,像一个想要标记omega的alpha……   但是陶然很清楚的知道,祁予霄并不是alpha。   他不仅不是alpha,他还是一个直男。   至今为止,祁予霄对他做的事情,有两个最让他迷惑不解,也是反应最大的。   第一个是祁予霄夸自己信息素好闻的时候。   放在ABO世界,这是一种调情的话语,但是这个世界并没有信息素这种东西,所以说说别人身上好闻其实只是万千夸赞中最普通的一种。   第二个就是咬脖子,在ABO世界,alpha咬omega的脖子,这是一种来自原始本能的占有标记。   第一个行为,陶然现在已经完全说服自己,并且掰正了思想。毕竟除了祁予霄之外,这个世界也有很多人夸他的信息素好闻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反而不正常的是他自己,陶然也不理解,为什么他只对祁予霄的夸赞有强烈反应。   但第二个行为,陶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点解释,在他ABO世界观的认知里,这个行为简直比早上的那次“帮助”还要更亲密一些,含着满满的暧昧色彩。   思绪混乱之间,陶然忽然想起了早上那次“帮助”。   祁予霄说,是关系很亲近的人才能这样。   于是他把做出咬脖子这个行为的群体从这个世界的人类缩小到关系很亲密的直男。   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了。   陶然熟练地打开手机,再次点开那个ai软件。   “帮助”那个问题他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去请教ai小助手,但是这个问题完全可以!   陶然点了好几下那个软件,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手机没有一点反应。   他心生急切,忍不住又多点了几下。   终于伴随着一阵卡顿,那个页面终于跳了出来。   随之又再次蹦出那个弹窗,不过这次换了一个提示——   [此软件多次出现bug,目前勉强修复完成,请谨慎使用。]   但陶然依旧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了,他甚至没耐心读完那句提示,直接点了“X”。   熟悉的粉红星ai小助手跳出来。   陶然点击对话框,双指飞快地输入问题:[请问一下关系很好的直男可以咬对方的脖子吗?]   粉红星的回复框显示着旋转的圆圈。   这次软件连着卡顿了三下。   陶然没有察觉出异常,一心只想看到答案。   终于,粉红星小助手给出了一大串回复,不过这次的开头话换了个语句——   【关系很好的直男之间为什么不能咬对方的脖子呢?】   【咬脖子是一个很亲密的互动,如果和你关系很好的直男朋友对你做出了这个动作,这就意味着他想要和你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   这次ai小助手的回答很简洁明了,没有之前类似于直男的定义这些无用内容。   应该是程序员在修复bug的时候,顺便把ai模型也升级了一番,陶然这样想。   其实这次他有点揣着答案问问题,不过看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着答案,陶然心中顿生出果然如此的感觉,他眸间动了动,盯着手机页面若有所思。   祁予霄想和他更加亲密?   陶然有些想不通。   他们经常拥抱,现在也天天同睡一张床,甚至祁予霄还“帮助”了他……   陶然觉得,他们分明已经很十分亲密了。   祁予霄还想要再怎么亲密呢? 第43章   ai小助手的回答让陶然心里残存的一点怒气全都消失殆尽。   今天的酒吧工作有些忙, 陶然便很自然地讲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下午五点是交班时间。   陶然在工作间换好衣服之后,祁予霄像是掐着点地给他发来了消息。   祁予霄:[在地铁等你。]   根据陶然对祁予霄的了解,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开车在地铁站等候他了。   于是陶然不做多想, 火速收拾完东西后背着背包离开了酒吧。   和往常一样的路程,渐渐看到了地铁站标志,还有街道旁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   陶然的目光从车身移开, 注意了车门边站着的祁予霄。   青年身高腿长, 眉目俊朗, 简洁低调的穿搭反而更衬得气质凌厉惹眼,慵懒随意地那一站,仿佛像是出来街拍的名模,每帧画面都是出圈封神的程度。   外面冷风嗖嗖, 多站一秒都有感冒的风险。   陶然神情浮出一丝疑惑, 车里明明有暖气, 祁予霄怎么反倒跑到外头来了。   他加快了点步伐,走到祁予霄身旁, 看着他,“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祁予霄道,他目光落到陶然的脸上,簌簌吹来的风将他乌黑柔软的头发弄得凌乱,小脸也被冻的泛红。   祁予霄指节微顿,抬起手替陶然理了理额前的头发。   陶然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心脏吊了起来, 身体微微往后缩了下。   然后看到祁予霄在替他整理头发,他才松口气, 还以为祁予霄想要在大街上抱他呢。   陶然觉得自己应该是被祁予霄经常的一些猝不及防、超乎他理解范畴的亲密动作弄得犯PTSD了。   等陶然反应过来时,祁予霄已经将车门打开,对他说, “上车吧。”   “好。”   刚想钻进车门,便看到了副驾驶座位上摆放了一个精美的盒子。   陶然蓦地一愣,这个熟悉的包装风格……   他眼睛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亮,开心地转头看向祁予霄,“祁予霄,你又给我买了!”   学校对面那家很受欢迎的蛋糕店。   祁予霄深黑的眸底映着陶然喜悦的反应,他勾了勾唇,“这是她们家的新品,买来给你尝尝。”   “嗯嗯嗯。”陶然激动地点头,毫不夸张地称赞道,“她们家出的所有新品都很好吃。”   他小心翼翼地拎起了包装袋,然后低下脑袋钻进了车子里。   祁予霄将车门关上,绕回驾驶座开门上车。   然后就听见陶然好奇地问:“这次是什么新品呢?”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祁予霄看着陶然垂着脑袋望眼欲穿的模样,忍俊不禁道,“想吃现在就可以吃。”   “真的吗?”   陶然顿了顿,忽然想起来,好像有些人不能容忍有人在自己的车上吃东西,无意掉下的食物残渣是很难清理的。   他垂下浓密的睫羽,神情纠结,“可是感觉会弄脏车里。”   “没关系。”祁予霄表情毫无所谓,将车子启动,“不过不要吃这么多,等会还要吃晚饭。”   陶然升起一丝期待:“今晚也是阿姨做的吗?”   “嗯。”   陶然:!!!   这也太好了吧!   一下班就有漂亮好吃的甜品,等会还有健康又美味的晚饭。   这简直是他累死累活做兼职以来,最最最幸福的时刻!   陶然忍不住感慨道:“祁予霄,你今天好好哦。”   祁予霄眉峰轻挑,“这就好了?”   “对啊。”陶然不明所以,“这难道不好吗?”   “还能更好。”祁予霄忽然开口道,漫不经心的话却是用一副承诺的口吻说出,过会儿,他补充道,“而且,这只是一点点赔礼。”   陶然:“赔礼?”   车子停在路口边等待着红绿灯,祁予霄目光朝他看去,目光诚恳,像是已经彻底地反思过了,他道 “今天把你吓到了,很抱歉。”   没想到祁予霄竟然会主动提这件事,陶然愣然,“我、我已经不生气了。”   祁予霄神情稍愣,眼里掠过一丝惊讶。   虽然知道陶然是个天生脾气软,几乎生不起什么气的人,但是也依然会为这次陶然原谅他的速度而感到惊讶。   严谨来说,祁予霄对陶然做出的那些行为,陶然其实并不会感到太多的生气。只是他脸皮太薄,羞耻心比较重,很容易就害羞,害羞起来就会变成一只胆小的兔子见人就躲,一躲就是好几天。   这种方式对于祁予霄来说,比简单粗暴的生气还要折磨人。   陶然最后还是忍不住将纸袋里面的蛋糕盒子拿了出来。   回想起ai小助手的回答,他和祁予霄说,“嗯……你真的想咬的话,我也不介意了。”   祁予霄面色明显一顿。   陶然将盒子打开,一股属于蛋糕和奶油混合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四寸的栗子芋泥蛋糕,他最喜欢的口味!   欣喜之余,陶然又想起了重要的事情,于是他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开口补充道,“就是,就是以后如果你要咬的话,可不可以……”   “……”祁予霄眼下瞳色漆黑,很深地盯着陶然看。   陶然咽了下口水,声音不自觉又软了几分,“可不可以不要咬这么重呢?”   说着,陶然颇为烦恼地将外套的拉链拉下一点,朝祁予霄露出了一截白嫩纤细的脖颈,上面存留下一个久久未能消散的粉色印记。   “不然印子一直不消,我会很烦恼。”陶然低垂着眉眼,软声道,“而且我会很怕疼的。”   “……”   心脏仿佛被注入兴奋剂,频率骤然加快,祁予霄喉结窜动,眼眸中闪烁着亢奋。   他极力地维持声音起伏:“你的意思是,以后都可以这样做?”   看着对方似乎很高兴的样子,陶然心想ai小助手又说中了。   果不其然,祁予霄真的很想和自己变得更亲密。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于是祁予霄的注视下,陶然很轻地点了下头。   “……”   *   两人回到学校宿舍。   祁予霄的桌上已经摆放着好几个装着食物的保温桶。   路上在祁予霄多次的提醒下,陶然最后只吃了四分之一的蛋糕,给晚饭留了肚子。   今晚的晚饭也是阿姨的拿手日常菜,陶然很喜欢,光速地给解决完了。   吃完后一看时间,现在离上完课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没想到这次下班后的效率这么快。   现在出门上课还太早,他们只能暂时待在寝室无所事事了。   陶然扶着腰站起来时,忽然想起之前在阳台上放着的东西。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趁着这个时候把衣服给洗了。   陶然思索片刻,便抬脚走向阳台。   “……”   祁予霄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开后,稍稍抬起,不动声色地追随着陶然的身影。   陶然在阳台上,发现自己早上放的盆子不见了,他四处转头寻找,最后在某个角落里才看见自己的盆子。   但盆子里的空无一物,干干净净,一滴水都没有。   陶然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今早他亲自浸泡的衣服怎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正当他陷入迷惑时,眼上方闪过一片熟悉的颜色——好像是他的睡衣。   陶然猛地一抬头,发现自己的睡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洗好挂在了阳台天花板的晾衣杆上。   目光往旁边略去,他神情一阵错愕。   他今早换下的内裤,也挂在了上面,看着也是被人清洗干净过的。   到底是谁会干这种事?   陶然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某个人,他转身看向祁予霄。   祁予霄在低着头看手机,似乎没发现他在做什么。   陶然走过去,问:“祁予霄,你是不是帮我洗了……衣服?”   祁予霄淡淡地撩起眼皮,看向他,点了下头,“嗯。”   陶然面色羞红:“你怎么连内裤都帮我洗呢?”   平时的也就算了。   今早的内裤上面还沾着……   祁予霄淡淡应道,“顺手的事。”   陶然:“…………”   看着陶然愈发害羞的样子,祁予霄伸手捏了下他的手,才认真地解释道,“现在天气冷,你早上拿水泡衣服,到了晚上,那盆水会变得更凉,怕你冻着手。”   “啊?”陶然又是一愣,“是这样吗?”   “嗯。”   *   没能洗成衣服,两人就一块去到公选课的阶梯教室里。   时间尚早,教室座位比较空,他们就选了一个靠墙的位置。   江照今天良心发现,觉得逃这么多节课有点对不起老师,于是发消息让祁予霄帮他占个位置。   距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江照从后门进到教室,朝下扫了一眼,很快注意到了某个角落里的两个熟悉身影。   江照便走过去加入他们,热情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哈喽。”   坐在最里面的陶然腼腆地朝江照笑了一下,算是回应他的打招呼。   而旁边的祁予霄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祁予霄一直都是这个b样儿,江照也没多想,动作很自然地坐在最外头的位置。   陶然桌上放了一个祁予霄给他买的果冻,他忍不住看了一下,又抬眼看向挂在黑板旁边的时间。   旁边的祁予霄一眼看穿:“还有很多时间。”   他的小心思怎么就被发现了,陶然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小声应道,“嗯。”   “我帮你撕开。”祁予霄主动地帮陶然把几个果冻的包装撕开。   话落,江照身躯一震。   “好,谢谢你。”陶然软声和他说。   他吃下第一个果冻之后,紧接着旁边的人又递过来一个,全程都不用自己动手。   江照瞳孔震颤地目睹了这一画面。   他恍惚回过神,高频率地眨了好几下眼睛,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片刻,他僵硬地转回头。   听着身旁那两人小声地聊天,一向粗神经的江照突然敏感了一下。   嘶,怎么怪怪的呢?   这种感觉,就像是上课时去晚了,整个教室只剩下一对情侣旁边的座位,于是就只能无奈坐在那里,被迫看小情侣歪歪腻腻。   把零食也解决完之后,陶然的嘴馋终于被解决掉了。   课前五分钟老师来到教室,他忽然想起来,老师前两周周布置了一个小论文,让他们在上周交过来,算作平时成绩。   但是陶然因为上周忘记带过来了就没有交成功,陶然翻开书包一看。   好在今天他记得带过来了。   陶然将作业抽了出来,抬起头和祁予霄说,“我要去交个作业给老师。”   祁予霄看他:“我和你一块去?”   陶然轻摇头:“不用了,直接交给老师就好了,很快的。”   祁予霄轻声应道:“嗯,好。”   于是祁予霄和江照两人站起身给陶然让路。   陶然和他们说了声谢谢后,便着作业前去讲台处。   过程可能需要几分钟,两人便先坐下。   江照一转头,便看到旁边的祁予霄也没做其他事,幽深的目光像是开了什么自动追踪系统,时刻都紧紧跟随着陶然的身影。   他不禁蹙起了眉,十分奇怪地看着祁予霄,现在座位上暂时只剩下他俩,于是江照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觉得你有问题。”   闻言,祁予霄这才微微侧过头,睨了他一眼。   江照继续问:“难道你自己没有发现吗?”   祁予霄:“发现什么?”   江照:“以前也没发现你是什么付出型人格啊,你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照顾人了?”   祁予霄:“……”   为了证明心中所想,江照将自己刚刚带过来的饮料推到祁予霄的面前,请求他,“你帮我开一下盖子。”   祁予霄想都没想:“自己没手?”   “你看!你看看!你就看看吧,这就是奇怪的点!”   江照一拍手,露出了早有预料的表情。   “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照顾陶然?”绕了一个弯,江照这才问出真想想问的问题。   他愈发好奇了,“哎,陶然平时管你叫什么,是不是叫你义父啊,不然你怎么把他照顾得跟个儿子似的,又是帮撕果冻,又是帮倒垃圾的。”   “我靠,我爸养我都没养得这么细致妥帖。”   祁予霄眼睛暗了暗,眸底情绪不明,“……”   江照紧接着又说出第一个奇怪点:“还有,你不觉得你很黏人吗?”   黏人?   祁予霄依然没吭声。   “谁家室友连上去交个作业也要陪着?”江照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反驳起自己刚刚的话,“好了我现在又不觉得你们俩像父子了,我现在觉得你像个缺奶的巨婴,上哪都离不开陶然!”   这个形容虽然粗糙,但有种荒谬的贴切。   “……”静默片刻,祁予霄略微思索回忆,问,“有吗?”   “怎么没有,上回我问你要不要去苏云山,你前一秒说无聊不去,下一秒陶然问你去不去,你立马就点头跟着去。”   一说起这件事情,江照就忍不住破防,他知道这件事还是上次的这节课的时候,江照手机又刷到了苏云山的美景,心想着再劝劝祁予霄和他一块去。   谁知道陶然听到后,问祁予霄这不是他们上次去爬的山吗。   于是就这样不小心说漏了嘴。   类似的事情还很多,江照觉得自己还能再举几个例子。   但是陶然把作业交给老师之后,很快就原路返回了。   江照便没再好意思继续刚才的话题。   祁予霄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课间铃声响起。   祁予霄突然道:“起开。”   这种话,这种语气,一听就知道是和江照说的。   江照:?   江照:“干嘛?”   祁予霄简明扼要:“去洗手间。”   江照下意识地绕过祁予霄看了里面的陶然一眼。   哎,陶然好像没有要去的意思。   终于找到两人分开的时候了,江照想着等会儿祁予霄不在的时候他就去和陶然聊聊,继续找出祁予霄最近很奇怪的证据!   于是他火速站起了身,往旁边靠去,笑脸咪咪:“行咧少爷,请您从这出去。”   祁予霄警惕地眯了眯眼,转身问陶然,“陶然,一块去?”   陶然懵懵地抬起脸:“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呀,我还没……”   祁予霄:“陪我一块去吧。”   去个洗手间也要陪着?   陶然有些不太懂,但是还是选择理解,“好吧,那我陪你一块去。”   “嗯。”   江照:“……”   江照:“…………”   两人起身走出去,留下江照独自懵逼在原地。   靠。   真是服了。   什么神奇的连体婴? 第44章   临近酒吧的兼职合约结束, 陶然一直没有续约的意思,加上酒吧不如寒冬,酒吧进入了生意淡季, 所以陶然最近的排班很少。   某日晚上,陶然没课,他终于有时间和往常一样呆在宿舍里休息。   闲来无事, 陶然把最近落下的作业补做完成之后, 他打开手机, 点进了某个短视频软件。   其实陶然平时很少刷短视频,不过他经常看到苏家良和卓强经常戴着耳机窝在被子刷,刷到有意思的视频就会发出“鹅鹅鹅”或者“吱吱吱”的笑声。   因为最近他在经营自己的账号,所以登录进入这个软件比较频繁, 有一次右滑想要退出时, 软件直接给他刷新推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视频。   陶然瞬间被吸引到, 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地, 大拇指就不由自主地变成了机械,一直重复上滑的动作。   等他回过神是,他已经在这个软件里刷了一个多小时的小视频!   这个软件指定是惨了点什么东西!   不然怎么能让人越刷越上瘾呢。   陶然的意志力终究还是不够强大,没能抵抗住小视频的诱惑,渐渐地开始频繁地使用了起来。   某天晚上,卓强在陶然身后路过时, 余光无意间瞅见了陶然的手机屏幕,发现他竟然也开始刷起了短视频。   于是他很兴奋地问了陶然的账号是什么, 说想要关注他,以后刷到有意思的视频可以相互@分享了。   陶然想起来自己登录的账号上面发的都是自己的画画作品,有些不太好意思给卓强看。   于是他火速创建了一个私人账号, 和卓强还有苏家良互关了。   之后,他每次切换账号登录小号时,都能收到卓强和苏家良在许多有趣视频评论底下@他的消息。   没想到这个软件还可以这样玩的,陶然又想到了祁予霄,去问了他有没有那个短视频软件的账号。   祁予霄点头说许久之前创建过一个账号,不过不怎么登录。   陶然表示没关系,然后小声地询问他能不能互关?   祁予霄的账号是一个纯黑头像,ID名叫“Q.”的私密账号,上面没有任何信息,也不发作品,像是个水军账号。   不过陶然不介意,渐渐地他也学着卓强和苏家良一样,看到有趣的视频会分享给他们,当然也有祁予霄的份。   陶然发现,祁予霄虽然说怎么登录这个账号,但是陶然每次给他发消息时,消息框很快会显示对方“已读”。   比如陶然偶然刷到了学校对面那家好吃的蛋糕店的账号,发现她们家又上了新品,这次是一个南瓜奶酪巴斯克蛋糕。   陶然看着视频差点流了口水,于是在评论区把他们宿舍的人都@了一遍。   小小陶:@Q.@你的强来了@良家美少男,这个看起来好好吃哦[流口水]   大家都是冲浪达人,很快都给陶然回复了。   你的强来了:谁请我吃谁是我义父。   良家美少男:谁请我吃谁是我义父。   Q.:1   陶然看着祁予霄的回复疑惑了一瞬,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第二天就看到祁予霄拎着蛋糕店的新品回到宿舍,大家人人有份。   卓强和苏家良也真的说到做到,一边啃着蛋糕一边高声齐喊义父。   陶然虽然饭量不大,但是嘴巴却特别馋,看到什么好吃的东西都想要尝一尝,慢慢地他就成了他们寝室的美食推荐官。   表现为一刷到不错的美食店就疯狂推荐给他们看。   ……   宿舍除了他大家都去上课了。   陶然又刷了一会儿视频,很快听到了门解锁的声音。   卓强背着书包从外边回来了。   这段时间看见陶然天天早出晚归,如今却在寝室里悠闲的玩手机。   卓强忽然生出一阵不习惯,问道,“哎陶然这几天怎么都没见你去做兼职啊?”   陶然和他解释道:“最近那边不太需要我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卓强又问,“那你是不打算继续干了吗?”   陶然摇头:“不打算了”   “哎那你是不是又闲下来了?”卓强脱下了书包后,又想起来什么,“那你还想去做兼职嘛?”   陶然抬眼:“怎么了吗?”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表妹最近对画画很感兴趣,然后家里就想找个美术的家教老师教她学习学习,但是找了好几个,她喜欢的她父母不喜欢,她不喜欢的她父母喜欢,然后一直没有定下来,拖到了现在。”   “我上周末回家的时候听我妈偶然提起,就突然想起了你就是学画画的。不过当时看你还有其他兼职,怕你没空就没提了。”卓强看向陶然,“你看你感不感兴趣?”   陶然垂下睫毛,表情认真地思量。   如果是之前,一边上学一边兼职对于无欲无求的陶然来说完全他的认知想象之外的事情。   但在经历那次缺钱之后,陶然渐渐学会了独立赚钱,也发现了现实的一元一角是如此的难赚,渐渐地,他的观念也变得世俗了起来。   比如此时此刻,他想的就是——谁能不爱钱,谁会嫌钱多呢?   卓强连工资都没有说,其他条件也未知,但是陶然光是听到有新的兼职机会时,就感受到心在隐隐动了。   接着,他又听到卓强说——   “我姑姑姑父是隔壁大学的教授,住的地方也是附近的小区,离咱们学校还挺近的,走路估计就十几分钟,骑车几分钟就可以。”   “你要是干的话,薪资这些不会因为咱俩的关系给你算少的,都是根据这个区的平均给的,只会多不会少。”卓强说,“我姑姑姑父就是想给小孩找个靠谱点的家教,你是我室友,他们肯定放心。”   陶然:“……”   陶然这下彻底心动了,他还有些恍惚,像是被一块天降的馅饼给砸中了,不确定地问,“我、我真的可以当家教吗?”   “当然可以啊,我之前看过你的画,虽然我一个外行人不懂,但是感觉你画的都很好。”卓强又问了一次,“所以你要不要去?”   “去!我想去。”陶然立即回答。   “那行,我和我姑姑说一声,你周末去他们那里给我表妹试个课?”   陶然有些担忧:“……可是你的表妹会不会不喜欢我?”   卓强的视线在陶然的脸上大量了一会儿,手指摩挲着下巴,“据我对她的了解,应该是不可能不喜欢你的。”   “她从小就是个颜控,之前看中的家教听说也是那种长得特别帅的,甚至完全不考虑实力水平如何,就吵着闹着非要那个老师教她,把我姑姑姑父气得半死。”   陶然闻言,忍俊不禁,“你的表妹真可爱。”   “那到时候去试课的时候我再来告诉你,应该是在周六,他们一家都休息。”   “好的,看你们安排。”   又获得了一个兼职的机会,陶然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能赚钱的事就能让人忍不住乐在其中嘛。   结束交谈之后,陶然又忍不住打开手机继续看刚才没看完的小视频。   但发现消息栏里突然多了一个小红点。   陶然点了进去,是祁予霄给他回的消息。   Q.:周末就可以去。   陶然看着这回复不明所以,往上滑了一下,才看到原来是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手误,直接把视频链接私信给了祁予霄   这是个陶然蛮喜欢的美食博主发的一家日料探店视频,陶然看着里面的菜品很不错,搜了一下惊喜发现位置在学校附近的商场里。   没想到陶然无意发过去的视频,甚至都没有带任何消息,祁予霄就主动约他一块去了。   估计是发现陶然已读了消息,但是迟迟没有回复,祁予霄很快又发来一条。   Q.:周六去?   小小陶:周六好像不可以哦,我要去做兼职。   祁予霄还没知道他又找了新的兼职,以为是酒吧那边的。   Q.:那周日去?   小小陶:[小狗点头.jpg]   小小陶:好!   小小陶:那我们周日去(*∩_∩*)   *   周六。   卓强陪陶然去了他姑姑家里,给他的小表妹试课。   第一次当家教,陶然为此花了很多时间备课,好在卓强说的没错。   他的表妹确实是个小颜控,第一眼见到陶然时就双眼发亮,目光全程紧紧地盯着他的脸看,尤其教她画画的时候。   小姑娘目不转盯地注视他的脸,手里的画纸都没看给几个眼神,搞得本来就有些紧张的陶然变得更紧张了。   但好在她的父母也只是想给孩子拓展拓展兴趣爱好,丰富日常生活,并不是那种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沧海遗珠绝世天才的家长。   他们看着陶然长相乖巧,气质干净纯粹,看着就安分老实,加上他还和卓强是室友关系,算是可以知根知底值得信任,便对他更满意了。   没有中介费,加上陶然有名校加成,他拿到的工资很高,一个小时两百块,一节课两个小时,每周的周六周日各上一节。   能获得这份工作,除了一些运气,大部分都得感谢卓强的介绍牵线。   两人一块从卓强表妹家出来之后,陶然笑着道,“谢谢你卓强,我请你吃个饭吧。”   “哎呀多大点事儿,还用请客。”   陶然坚持道:“还是要请的。”   卓强不好意思道:“哎呀还是不用了吧。”   “……”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相互推脱了一路,直到回到宿舍。   开门时,发现祁予霄不知何时回来了,他正坐在椅子上,稍垂下眸看手机,听到动静,撩起眼皮看向他们。   祁予霄目光在陶然和卓强身上慢悠悠地扫过:“去哪了?”   陶然和卓强走进来。   这份兼职还是比较正经有面儿的,陶然没打算要隐瞒,坦诚又欣喜地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我和卓强去了他的表妹家里试教,下周我就要去教他表妹学画画了。”   祁予霄不太明显地顿了顿,眸色略暗的看向陶然,“新的兼职?”   “对,多亏了卓强的介绍。”不然他上哪找这么正经又高薪的工作。   虽然工作时间不长,赚得没有酒吧的多,但是一周只需上课四小时,这比之前轻松了很多。   一看到祁予霄,陶然就想起了明天的约饭,他眼睛亮了亮,向卓强发出了邀请。   “对了卓强,我明天要和祁予霄去日料店吃饭,你要不和我们一起去吧。”陶然想着自己近来兼职攒了一大笔钱,感觉说话都有了底气,“把苏家良也叫上,我请大家吃饭好不好?”   “日料,听着好像还不错诶。”卓强来了兴趣,有点没忍住诱惑,都想要出声答应了,但这时不知哪个方向,忽然袭来一阵凉意。   卓强忍不住打了个颤,但他没怎么细想,眼前的陶然眼巴巴地注视自己,祈求卓强同意他的请客。   他心生一动,又想张口答应。   谁知话没出口,祁予霄的声音冷不丁地从旁边传来。   “卓强。”祁予霄语气凉凉地叫了声。   卓强想说的话又被打断,他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祁予霄,“咋了?”   祁予霄幽幽地提醒道:“你不是说明天要去参加英语竞赛吗?”   卓强猛地一拍脑袋瓜子,瞬间想了起来,“对噢!我靠,我都忘了!”   他万分可惜地看向陶然:“哎呀抱歉啊陶然,这下我是真没时间去了。”   陶然张了张嘴:“啊,那明天……”   “没关系没关系,这不是还有祁予霄陪你去吗,请客吃饭这事就推一推吧,不着急,你欠我一顿饭,我已经记着了。”卓强拍了拍陶然的肩膀。   陶然抿抿唇,遗憾:“好吧,那我们下次再约吧。”   “……”   多亏祁予霄提了英语竞赛的事情,不然卓强直接忘记这回事了,他报名之后就没理会过了,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准备。   于是他火速收拾了东西,背上背包,打算临时抱一下佛脚。   卓强关上门:“那我先去图书馆了。”   陶然:“嗯嗯,再见。”   一阵关门声后,寝室里只剩下祁予霄和陶然两人。   陶然坐在书桌前,打开平板的备课笔记,根据刚刚试课的时候发现的不足,准备进行一番修改。   在隔壁桌的祁予霄漫不经心地出声:“怎么突然又找新的兼职?”   陶然握笔一顿,回答:“这份兼职和之前的不一样,是和我专业相关的,能赚到一些零用钱的同时还能提升自己,一举两得。”   祁予霄:“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不累的。”陶然笑着说,“以前都是自己埋头苦干,刚刚试课的时候我发现教别人画画也蛮新鲜有趣的。”   回忆起上课的时候,小女孩睁着黑葡萄似的圆眼睛认真注视他的模样,虽然弄得陶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被小朋友的模样给萌到了。   陶然笑眼弯弯,忍不住和祁予霄分享,“你知道吗,卓强的表妹特别可爱。”   “……”祁予霄眸光暗暗闪动。   沉默半晌后,他才轻飘飘地回了句,“哦,是吗。”   陶然:“对,是一个很招人喜欢的小女孩。”   又是一阵无声。   陶然没有发现气氛有什么不对劲,毫无知觉地起身,“我先去上个厕所。”   “……”   厕所门关上后,祁予霄面色不虞地沉下眉眼,下颌线绷着,平直的嘴角透着心情的微妙。   微妙的不爽。   然而这件事并没有结束。   晚上卓强回来的时候,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迫不及待地和陶然分享。   “陶然,我姑姑刚刚给我发信息,说我表妹特别喜欢你,你走之后几个小时就说很想你。”   陶然嘴角忍不住上扬:“真的吗?”   “你的长相就很讨小女孩喜欢嘛。”卓强道,“哦对了,我表妹还想加你微信呢,你看看行不行。”   陶然稍稍惊讶了一下,一个六岁的小女孩竟然也有自己的微信。   他随即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那行,我把你的微信推给她。”   “……”   祁予霄沉默地端坐一旁,沉寂的眸底隐隐有波澜掀动。   这时苏家良正好回来。   听到卓强和陶然的谈话内容,他心生好奇,在陶然去洗澡后,他问卓强:“你和陶然刚刚在说啥呢。”   卓强:“就我表妹特别喜欢陶然,想要加陶然微信呢。”   苏家良:“哟嚯。”   卓强“我那小表妹挺招人喜欢的,说是在学校里可多男生追她了,陶然也觉得她很可爱。”   卓强停顿一下,忽然大胆妄想,“哎你说,陶然要是能当我妹夫也很不错哈哈哈哈哈哈。”   苏家良:“陶然长得好看,人品好也勤快,最重要的是性格好,未来要是结婚了指定是岳父岳母眼中的好夫婿。”   卓强赞同:“有道理。”   两人的谈话不偏不倚地落到祁予霄的耳朵里,狭长的眸子顿时危险眯起。   思绪在顷刻间失控,跟随着卓强的话游走飘远。   很奇怪地就想到了陶然结婚后回娘家的的画面。   只是光想了一下,浑身细胞便应激抗议。   祁予霄呼吸变得急促。   心脏像条被拧紧的毛巾,扭曲、挤压,平稳沉静的情绪入水般流失,潮湿的角落渐渐滋生出阴暗酸妒。   这不正常,他清晰知道。   不过本能意识却放纵这种情绪的产生。   随之是更多见不得光的念头繁殖发酵,很快蔓延到身体各处。   苏家良:“不过也得双方喜欢才行,所以说陶然和你表妹现在看对眼了吗?”   卓强露出荒谬的表情:“你想什么呢,我表妹才六岁,怎么可能会看对眼!”   苏家良“噗嗤”一声,震惊道,“才六岁你急啥,我还以为你表妹至少是个高中生。”   卓强嘿嘿一笑:“我随便口嗨一下”   “……”   祁予霄身体顿住,陡然清醒。   浪潮褪去后,那些埋藏在阴湿角落的念头猝不及防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无所遁形,狼狈至极。   后知后觉的,很多之前从未想过或深入思考的事情重新浮现在祁予霄脑海中。   关于他和陶然的事。 第45章   周日下午。   天空阴沉沉的一片, 冰冷刺骨的北风滚滚过境,扫荡着整座城市,气温再次迎来新低。   陶然从宿舍出到阳台边的洗手间上厕所, 都能被冻的半死。   但准备要出门和祁予霄吃饭了。   他看着天气预报里个位数的室外温度,叹了口气,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条长款超厚的羽绒服, 此外还有好几件毛衣和一条加绒的裤子。   陶然虽然怕冷, 但是有一个毛病, 就是不爱穿秋衣秋裤,他觉得每次穿上都很勒人。   所以为了保证暖和地熬过冬天,他还会准备很多的暖宝宝。   陶然将衣服穿好后,又找了条围巾围上, 又戴上一顶白色的粗线针织帽。   穿好鞋后完成一系列的出门准备后, 呆在充满暖气的宿舍里, 他鼻尖都冒了汗珠。   不过这点汗等到他出门的时候,被刺骨寒风一吹, 瞬间烟消云散。   祁予霄说是先去把车开过来,比他提早出门了一个小时。   宿舍楼下不允许长时间停车,所以祁予霄在学校里的某个停车位里等他。   他生怕陶然找不到位置,还很贴心的拍了附近的标志建筑给他看。   陶然照着祁予霄给的照片很快找到了相应地点,远远一看,便能瞅见祁予霄站在他经常开的那辆黑车车门前。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 那件陶然觉得穿在自己身上能拖地的外套,祁予霄穿上竟然还能露出一大截小腿。   青年侧脸线条走势凌厉利落, 身上的气质沉稳冷冽,几乎融入寒冬之中,让人不由联让人联想到孤立于高山的雪松树。   陶然心尖微微一动, 快步走了过去。   “祁予霄。”   祁予霄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到陶然的身上。   陶然今天穿了一件亮度很高的白色羽绒服,明明是很容易显黑的颜色但他穿着反而衬得小脸肌肤更加雪白细腻。陶然笑眼弯弯地站在祁予霄身前,脸颊挤出了那颗浅浅的梨涡。   两人对视好一会儿,祁予霄的目光沉如实质,陶然感觉被他看得脸有些痒痒的。   祁予霄从他的脸蛋上移到了旁边被冷空气冻红的耳朵,不自觉地蹙起眉心。   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握拳捏住陶然晶莹透红的耳廓,指腹轻轻地揉了揉,他问,“耳朵这么冷,怎么不戴个帽子?”   “我本来已经带了的,可是中途差点被一阵寒风吹掉了,我就把它摘下来了。”陶然薄薄白嫩的面颊也被冷风冻的泛红,他生怕祁予霄不相信,还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顶被他摘下来的针织帽。   祁予霄伸过手,“我来帮你戴。”   “哦,好。”陶然很听话,立即把帽子放到祁予霄掌心上。   陶然今天戴的是一顶雪白的粗毛线针织帽,祁予霄用手背将帽子捏住,双手伸过去把陶然的后脑勺套住。   他将帽子拉下盖住了陶然的耳朵,然后四处扯了扯给他调整细节。   祁予霄面容冷淡英俊,神情专注,陶然乖乖地任由他帮自己整理,眨着眼睛看着他。   这时余光忽然注意到路边路过了几个并肩而走的女生,和他们擦肩而过时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起初还是十分矜持的,但是离开之后她们便开始频频回头,神情和动作中都隐隐克制着激动。   陶然解读不了其中的意思,但被她们过于直白的眼神整得有些不好意思,面颊一热,他动了动嘴唇,道,“要不,要不还是我自己来整理吧。”   祁予霄并没有让手的意思,道,“怕你戴不好。”   “怎么会呢?”陶然小声地反驳,“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会弄好的。”   他的声音细如蚊声,“而且,我刚刚看到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祁予霄动作稍顿,面无表情地朝还在不远处停下偷看他们的人看去。   那几个女生感受到祁予霄的眼神之后,触电般转头快步离开。   很快,祁予霄松开了他的帽子,拍了拍他冰凉软嫩的脸蛋,“上车吧。”   “哦,好。”   “……”   两人驾车来到日料店。   门店的装修无处都透着日式的简约风格,推开木制的推拉门,有一个穿着和服的服务员前来引领他们。   他们越过屏风来到一个小包间,屋顶上悬挂着竹编和风纸灯笼,笼罩下一片暖黄色的灯光,屋内开着暖气,温度适宜,让人心生暖融融的触感。   绿植被精心的摆放在四处角落,店内静谧悠然,空气里弥漫着竹子的清香。   进来之后有点热,陶然把羽绒服给脱下,还是有些热,又脱了一件毛衣。   服务员在一旁双手递来菜单,祁予霄淡然接下,等陶然脱得只剩下一件毛衣时,再把菜单放到他面前。   “点吧。”   “好。”陶然认真地研究了很久的菜单,脸上又出现了熟悉的纠结神情。   感觉每一道菜都很好吃,都想点,但是预估点之后的量,两个人肯定吃不完。   祁予霄仿佛一眼就明白了陶然在想什么,便道,“想吃什么就都点吧,日料店的份量一般不会很大。”   陶然神情恍然明了:“是这样啊。”   服务员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出声:“两位先生,我们店是以高品质而闻名,每一道菜都经过日本名厨精心处理加工而成,保证让每位顾客都能享用到绝对正宗的顶级日料。”   陶然歪着脑袋微微思考,好像在服务员一大段话中找不出反驳份量少的内容。   这让他心中的负担感更坚定地释放些许,于是又多加勾选了好几道菜。   第一道菜上的是海鲜。   精美的玻璃盘上盛满了雪白的碎冰,表面整齐地摆着各类处理过的海鲜,上面缭绕着雾气。   陶然夹了一个北极甜虾,剥开壳拿出了里面晶莹剔透的虾肉,沾了点酱料放进嘴里。   虾是冷冻飘洋运送过来的,解冻之后仍带着冰冰凉的温度,肉质软糯弹牙,咀嚼几下便能尝出鲜甜的味道。   陶然不由发出赞叹:“这个好吃!”   看来那个服务员没吹牛,菜品确实算是高质量的。   菜还在陆陆续续地上,陶然迫不及待地指了指生鲜盘,分享道,“祁予霄你也吃这个。”   “嗯。”祁予霄声音极淡地应了声。   陶然又剥了两个继续吃,不过剥虾实在有点麻烦,而且其他菜品也很香气诱人,陶然很快被吸引过去。   等又尝了几个菜后,陶然又有些回味甜虾的味道,刚想伸手去拿时,一个黑色的小碟子递到他的眼前。   陶然一懵:???   小碟子里摆放了一层饱满剔透的甜虾肉,每一只都是经过精心的剥壳加工处理的。   “吃吧。”祁予霄出声提醒他接下。   “……哦。”陶然愣了几秒回过神来,呆呆地伸手接下,问道,“那你不吃吗?”   祁予霄:“你先吃。”   反应慢了一拍,陶然才知道这是祁予霄特地给他亲手剥的虾肉。   心中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变得轻飘飘地浮动起来,陶然很快被虾肉勾得又馋了,语气轻快道,“谢谢你,那我不客气了。”   将虾肉解决完之后,这时服务员把寿喜锅端了上来。   陶然主动承担煮菜的任务,他率先放了一盘牛肉下去,过了会儿再夹起来放到两人公用的碟子上,加了一片还冒着热气的牛肉,裹上蛋液后吸进嘴里。   陶然嚼吧嚼吧,皱眉:“这牛肉虽然很香,好像有点难嚼。”   “可能是煮的时间太久了。”不知何时祁予霄又剥了一盘甜虾,自然熟练地放在陶然面前的桌上,然后端起牛肉用筷子卷进冒泡的寿喜锅里。   几秒后他就捞了起来,出声示意陶然,“你尝尝。”   陶然夹了一块尝了下,眼睛蓦地一亮:“嗯,果然很嫩。”   “祁予霄,你好厉害啊。”陶然真心地佩服。   然后煮寿喜锅的任务就这样顺水推舟地到了祁予霄的手上。   陶然全程只负责吃,甜虾吃没了很快就会有一盘新剥好的,牛肉吃没了半分钟后就会续上一盘刚出锅冒热气的。   凡事需要自己加工的菜陶然都不用动手,他只需要做伸手夹菜放进嘴巴里的活儿。   陶然觉得,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能只需要张开嘴巴,祁予霄下一秒就能把饭喂到他的嘴里。   这种贴身周到的服侍,简直是五星级酒店都买不来的服务。   和祁予霄这种饭搭子吃饭真的好开心哦。   陶然一边享用美食,一边满足地眯起眼睛想道。   陶然重点吃了甜虾和牛肉,又简略地扫荡了一下其他菜品,很快他发现肚子已经饱了。   而且他吃着吃着才发现了不对劲。   等等,怎么感觉祁予霄照顾他跟照顾个小孩子的。   明明来的时候他还特地强调了他不是小宝宝来着的。   陶然有些心虚,急忙道,“祁予霄,你别煮了,也快点吃呀,我来给你剥虾吧。”   “吃饱了?”祁予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嗯,有点……”陶然声音很小地嗯了一声,他眼看着桌上的菜才差不多消耗了三分之一,便问,“你是不是都没怎么吃呢,是不合胃口吗?”   说着他夹了一块碳烤鳗鱼放到祁予霄的碗里,“这个很好吃,你尝尝。”   祁予霄道:“嗯,谢谢。”   陶然:“不用谢。”   陶然生怕吃不完浪费,于是也跟着祁予霄继续一起吃。   一刻钟过后,陶然无奈放下筷子,他的肚子真的塞不下一点了。   不过陶然再次抬起头时,忽的发现桌上的菜已经消空了一大半。   陶然:!!!   陶然立即看向祁予霄,对面的人在不快不慢地进食中,吃相依旧斯文优雅,一丝不苟。   半个小时过去,满桌子的菜被消耗的七七八八。   陶然内心震惊感慨。   祁予霄的胃口果然很大。   还好他点的够多,不然都怕祁予霄吃不饱。   吃到将近结束时,祁予霄放在身旁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陶然:“怎么了吗?”   祁予霄看了眼屏幕,道,“等一下,我出去接个电话。”   陶然:“好的。”   祁予霄朝陶然点了下头,起身出去了。   过几分钟后,一个身影从屏风后悄然靠近。   陶然还以为是祁予霄回来了,刚想出声问怎么这么快,一转头发现是刚刚穿着和服的服务员。   服务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杯酒,礼貌道,“先生,这是本店额外赠送的两杯青梅酒,请慢享用。”   陶然看着服务员将两杯酒放到他们的桌上,眨了眨眼,开口道,“谢谢。”   “……”   又过了几分钟,祁予霄还是没有回来,陶然无聊地开始研究起刚刚服务员送过来的酒。   他端起来时,发现这酒竟然是被加热过的,温温的,冒着一丝丝热气。   鼻尖凑过去嗅了嗅,被加热过后的酒香气更加浓郁,是很清香的青梅味道。   酒香钻进鼻腔里,陶然的大脑很快就感觉到一丝恍惚。   他忽然想到,祁予霄等会儿要开车,所以不能喝酒。   但是这么香的酒,好像不喝有点浪费了。   陶然盯着那两杯酒,神色若有所思……   *   祁予霄接了个十分钟的电话,回到小包间后,发现陶然已经脸颊扑红的倒在了位置上。   祁予霄面色愣住,长腿一迈靠近了陶然,将他倒下的身子扶正起来,他摇了摇陶然,皱着眉轻声唤他,“陶然?”   陶然浓黑的睫羽颤了颤,但是因为上下眼皮实在沉重,他完全睁不开眼睛,只能哼唧了一声以示回应。   他身形不稳,顺势地靠在了祁予霄的身上。   陶然很浅地打了一个隔,脸红得发烫,声音轻飘飘的,有点像撒娇,“香的,好喝……”   祁予霄:“……”   祁予霄的目光落到了饭桌上的两个空荡的酒杯,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加热过的青梅酒已经没了呛人的酒气,只剩下一丝清甜微酸的梅子味,估计就是这个原因,陶然才不知不觉地把它们全喝光了。   看着陶然像一滩软泥似的靠在他的怀中,祁予霄默了瞬,将他扶了起来,“我们回去吧。”   “回去……”陶然忽然又有了力气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涣散,已然没了一点焦距。   “嗯。”祁予霄使了点力,将陶然扶了起来,“还能走路吗?”   “走路……”喝醉之后的陶然反应十分迟钝,花了一分钟才接收到祁予霄话中的信息,他点了点头,声音不自觉地拖长,“可以的。”   但是腿刚想要迈开,就像两根面条般软了下去。   祁予霄一手搂住了他的腰,将他往自己身上捞回来,“我扶着你。”   祁予霄给陶然套上了外套,又叫服务员结账之后,才一半抱一半搂地将陶然扶出了店门。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这家店门口没有停车位,祁予霄把车停到了附近一百米远的地下停车场处,离开饭店之后两人还得走一段距离的路。   祁予霄揽着陶然不紧不慢地走,谁知路程才到一半,天空传来一声巨响,滂沱大雨紧随落下。   冬天的雨下得又猛又急,冰冷地砸在人的脸上,和冰渣子没什么区别。   陶然的脸很快被雨滴打得又疼又痒,他吃痛地皱起了眉,迷迷糊糊地出声,“不要打我,我、我很乖的。”   祁予霄忍笑看着他的反应,他将陶然后面的羽绒服帽子拉起扣到他的脑袋上,“我们快走。”   但这趟雨下得很急,刺骨的寒风裹挟着豆大的雨滴密集地砸落到人身上,两人来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已经十分狼狈了。   将陶然安置到副驾驶上,打开暖气后,祁予霄帮他将羽绒服外套给脱下来。   好在这外套是防水的,陶然除了毛衣的领口处,其他地方都没有被淋湿。   反观祁予霄自己,他漆黑的头发被淋成一绺一绺,看着有些狼狈。   陶然软绵绵地靠在副驾驶座位上,忽然皱着眉嘟囔了一下,“难受。”   祁予霄没来得及顾上自己,稍稍起身凑近了陶然,黑眸将他上身都观察了一遍,“哪里难受?”   “鞋子……”陶然的声音很弱,低软的声线带着浓浓的委屈,“鞋子它湿了。”   祁予霄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哄道,“再忍耐一下,我们现在回去。”   他将车子启动,踩下油门,速度很快地驶离了地下停车场。   雨势愈发迅猛,夜幕浓重得可怕。   离学校还有一点距离,但已经快要开到家里的小区了。   要不先把陶然带回家?   祁予霄还在思索期间,忽然听到了陶然难受地嘟嚷一声。   他便不做犹豫,在拐弯处打了个方向盘,车轮滚在水泥地上,飞快溅起水花。   黑色跑车冲破雨幕直直往前方驶去。   感受到车子缓缓停下,但醉意侵蚀到大脑,陶然已经完全走不动路了。   祁予霄一手拦住陶然的腰,一手勾起他的腿弯将他抱起来,快步走向电梯。   祁予霄将陶然抱回自己房子的卧室,动作很轻地将陶然的半个身子放在了柔软的床上,自然垂下了两条小腿。   他屈膝半蹲而下,骨节分明的手从裤脚伸入,抓住了陶然纤细滑腻的一截脚踝。   然后祁予霄将他已经湿掉的鞋子和袜子脱下。   他的脚毫无障碍地落到了一只温热的掌心中。   陶然的脚好像比一般男生要小,趾头粉嫩圆润,脚背的皮肤白嫩得比祁予霄的手白了一个度。   祁予霄眼神暗了暗,拇指指腹抵在他的脚心里,掌心包裹住他的脚背,四指蜷起将他的脚裹住揉了揉,发现陶然的脚比冰块还要冷。   “冷不冷?”   看着烂醉如泥的陶然,祁予霄不做希望地又问,“把衣服脱了,去洗个澡?”   但没想到的是,陶然沉默了将近一分钟,祁予霄都以为他要睡着了,才听到他缓缓地发出声音,“……好。”   他动作缓慢,很努力地想要把自己撑起来,但最后还是祁予霄忍不住伸手拉了他一把,才勉强从床上坐起身。   陶然眸中失神,泛着水润细亮的荧光,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轻呼出含着酒精的气息。   他垂下脑袋盯着自己的衣服,过了很久很久,泛着两团酡红的小脸表情呆滞,像是被点了穴般静止不动。   “会自己脱吗?”   祁予霄在他身前站直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   陶然睫羽颤了颤,似在思考祁予霄的问题。   他缓缓地仰头,望向身前高大的青年,他眼眸黑雾缭绕,最底处滚动着深暗不明的情绪,隐隐亢奋地跳动着星点幽光。   陶然极力地想要凝聚出一丝神志,去思考祁予霄问的问题,但脑海中仍是一片混沌。   然后,一道沙哑低柔嗓音从他的头上落下,一丝哄诱隐匿在其中。   “需要我帮你吗?”   “……”   他上一个问题还没想出答案,对方又抛下了第二个问题。   陶然头疼地皱了皱眉,他又要花很长时间重新思考新的问题了。   祁予霄长睫垂下,静静盯着陶然,漫不经心的慵懒神态仿佛一只耐心等待猎物进入口中的野兽。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陶然垂下的脑袋失重般往下掉。   不过他很快控制住脑袋,没有让脑袋直直砸到地上。   陶然像捣药般沉重地点了好几下头,声音细若蚊声。   卧室内没有开灯,落地窗帘一丝不苟地将外面景色遮住,光线昏暗模糊。   屋外电闪雷鸣,寒风呼啸,雨势凶猛,但极好的隔音材料已然将所有杂音都隔绝在外。   空气沉寂无声,祁予霄听到陶然很轻地应了一下,   “嗯。” 第46章   安静如水的氛围中, 蓦地响起一阵急促的呼吸。   祁予霄喉咙上下滑动,眉梢微微扬起,“真的让我来给你脱?”   陶然:“?”   陶然纯黑的瞳仁动了动, 透露出些许疑惑。   酒精让他的反应弧扩大,思考变得十分吃力,他好不容易想出了一个回答, 没想到祁予霄又重复问了一次。   以为自己的回答错误了, 陶然秀气的眉头蹙起, 纠结地准备重新思考。   谁料下一秒,身旁的位置沉陷下一块,祁予霄坐到了他的身边。   他低沉好听的声音从身旁传了过来,“面向我。”   陶然反应几秒, 听话地把身子朝向祁予霄坐。   空气扑来一阵热气, 祁予霄陡然朝他靠近, 伸手抓住了陶然的毛衣下摆,轻声道, “手抬起来,先把毛衣脱了。”   “……”陶然眨了眨眼,忽的没有反应。   祁予霄告诉他:“屋里有暖气,不会冷。”   陶然这才动了一下,然后投降似的把双手举高。   祁予霄摸了摸陶然的衣摆,发现他里面穿了两件毛衣, 于是他干脆全部抓起,将其掀起来。   窸窣响起一阵衣服脱落的声音。   陶然上身的所有衣服数尽脱落, 带着青涩少年感的肩背线条暴露在了空气之中,缓缓舒展开。   屋里的暖气温度刚刚好,他没有任何被冷到的迹象。   昏暗如潮水般将他的身体团团包裹, 少年的肌肤莹白,泛着细腻如稠的质感,恍若流动的牛乳。   他骨架较纤细,很瘦,仿佛只有一层薄软的皮肉覆在上面,肩颈线条柔和流畅,羞涩的樱粉色被藏匿在黑暗之中,腰边自然收窄,呈现出很细很漂亮的弧线。   陶然现在神志不清,并没有发现在自己身上落下了一道直白而灼热的目光。   他像一只迟钝的,落入危险也毫不知情的小动物。   祁予霄眸底幽深,呼吸恢复了正常频率,但每一次都比上一次要粗重。   视线在陶然的上身肆无忌惮地细细游移,不放过一处细节,垂落在对方胸口时,他微微怔住,饥饿感瞬间在身体滋生窜起。   他喉头攒动,干咽了几下口水。   垂下眸,祁予霄的掌心贴上陶然的腰侧,声音沉闷地问,“把裤子也脱了?”   陶然眨了眨眼,身体对于祁予霄的贴近已全然习惯,他点下了头,细声回,“好。”   祁予霄眸底深谙:“站起来。”   陶然听话的站起身。   摸在他的小腹的手动了动,手臂上泛起青色的脉络,修长的手指挑开了他的裤头。   很快,裤子顺着腿滑落,最后在地上堆积成一团。   祁予霄眯起了眸,看向陶然身上最后一抹布料,视线赤裸危险。   陶然现在只剩一条内裤,两条腿又细又直,呆呆地站在祁予霄的身前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思绪随着酒精在大脑中浮沉,神情木讷,像在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   但想不出来,陶然只能用那双毫无聚焦的黑眸看向祁予霄,像个等待指令的小机器人。   那副模样实在乖巧,仿佛接下来祁予霄让他做什么,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太乖了。   乖得让人难免心生邪念,想要狠狠地欺负蹂躏。   与此同时,脑海中又浮现出一段画面,祁予霄想起了江照曾被喝醉后的陶然扇的那两巴掌。   而此时此刻眼前的陶然,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充满了对他的信任和依赖。   意识到这点时,祁予霄瞳孔微缩,骤然间唤醒了一丝良知和理智。   他闭眼调整了一下呼吸,起身捞起陶然的手,牵住他,“带你去浴室。”   陶然点点头。   “……”   家里没有适合陶然的衣服,祁予霄翻开衣柜找了件长袖t恤,然后拿出条新的内裤,放到了浴室里的架子上。   祁予霄叮嘱:“不要洗太久。”   陶然乖乖点头:“嗯。”   祁予霄走出去,在门口处停顿转身,看到陶然正一脸茫然地盯着花洒的开关,但迟迟没有动作。   他有些不放心,只是将门轻轻地掩上,没有关紧。   不过等他关门不久,浴室里便传出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   但这道水声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久到祁予霄以为陶然在里面洗着洗着睡着了。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祁予霄坐在床边等待,烦躁顿生,紧紧盯着那裂开一个小缝隙的,有湿润的水汽钻出来的浴室门。   正犹豫着要不要前去查看一下情况,结果过了几秒,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下来。   祁予霄心情蓦地有些沉闷复杂。   水声停止后,陶然又在里面带了好几分钟。   祁予霄猜他现在应该是在努力地钻研该如何穿衣服。   很轻易地就能想象到那个画面,甚至连陶然困惑皱眉的表情都能完全想出来,肯定会很可爱。   在他走神间,陶然已经顶着一个湿漉漉的脑袋走了出来。   祁予霄:“洗好了?”   陶然穿着一件很宽松白色T恤,码数很大,导致衣领也很宽,露出了大片精致漂亮的锁骨,T恤刚好盖过他的屁股,空荡荡地露出两条细直的长腿,脚下是一双大了几圈的拖鞋。   已经会自己穿衣服了,看来情况已经比刚刚好了许多。   卧室的灯光已经打开,温和地落到了陶然身上。   那张小脸被热水的水汽蒸出的一抹薄红,眼眸氤氲着雾气,濡湿的浓密眼睫搭拉下来,困意很明显,“想睡觉。”   祁予霄在床头插好了吹风机,“先给你吹头发。”   陶然困得已经快睁不开眼睛了,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打开吹风机,调整好温度和风速之后,祁予霄让陶然坐到床上去,手指伸进他的发丝间,将风口对到上面。   等到沾满水的头发变得干燥蓬松之后,祁予霄关掉并收起吹风机,“吹好了。”   这时卧室门传来一阵敲门声,祁予霄闻声走去门口。   四周没了动静,陶然整个人几乎被汹涌的困意埋没,身体发软地倒在卧床里,脸颊蹭了蹭枕头,正准备闭眼。   但祁予霄这时刚好端着一个碗走过来,看见陶然快要睡了,坐在床沿将他捞了起来,轻声道,“还不能睡,先喝完汤,不然明天起来会头痛。”   睡觉被打断,陶然难得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看像祁予霄的黑眸里泛着水光,不满地嘟嚷道,“很困……”   祁予霄将碗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伸手把陶然抱着坐到自己的腿上,搂着他柔声哄道,“喝完就可以睡了。”   说着,他把碗端到了陶然的面前。   陶然垂下眼睫,盯着那碗醒酒汤好几秒,手动了一下,默默地自觉拿起勺子舀了一勺。   祁予霄提醒道:“有些烫,慢点喝。”   谁知话音刚落,盛着一点汤的勺子碰到了陶然的嘴唇,他整个人被烫的哆嗦了一下,急忙将勺子放回碗。   “怎么了,烫到了?”   祁予霄心脏一紧,将碗放回床头柜上,大拇指和食指捏住陶然的下颌,黑眸仔细检查,“烫到哪里了?”   陶然被捏的脸颊肉鼓起来,红润饱满的嘴唇微微张开,湿红的舌尖冒了出来。   祁予霄盯着那根柔软濡湿的舌头眼神暗了暗,收回视线时发现陶然并没有什么异样,看来没有真的被烫到。   他勾起陶然的腿弯,再次将他抱起,放到床上坐着。   陶然被他的动作弄得神情迷惘,“不喝了吗?”   “……”   祁予霄端起那碗醒酒汤,勺子舀了一勺放到唇边仔细地吹了几口气,等到凉些许之后,然后才递到陶然的眼前 ,“张嘴。”   陶然现在的大脑没法思考太多,祁予霄让他张嘴,他就真的乖乖张开了。   那根小巧柔软的舌头再次露了出来,祁予霄一动不动好一会儿,等到红舌旁边明显溢出了透明的涎液,他才沉着眸将温度适宜的勺子抵入那张小嘴之中。   醒酒汤一勺一勺地喂进去 ,陶然即使中途因为困得不行打了好几个盹,但还是坚持地把递过来的汤匙含住,吞下里面的汤水。   一碗醒酒汤终于见了底。   这种细致的照顾并没有让祁予霄感到麻烦,相反,他的胸腔溢满了愉悦的餍足感。   祁予霄将空碗放下,唇边勾起满意的笑。手指情不自禁地伸过去,捏了一下陶然的脸颊肉,“可以睡觉了,乖宝宝。”   乖宝宝……   陶然本就呆讷的面庞明显一滞。   祁予霄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怎么不睡了?”   “你刚刚……”陶然瞳仁动了动,小声呢喃着像在自言自语,“你刚刚叫我什么?”   祁予霄低着腰将脸凑近陶然些许,眼里溢出柔软的笑,弯唇道,“乖宝宝,害羞了吗?”   不知为何面颊渐渐烧了起来,原本雪白的耳尖也变得通红一片。   陶然在昏沉之中,心跳骤急,胸腔受到的每一击都迅猛有力,心脏仿佛要破开而出。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对于祁予霄的问题也不知如何作答,陶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眼里带着慌张和无辜。   最后他闷头倒在床上,将脸埋进了柔软的被褥中,闷声和祁予霄说,“我要睡觉了。”   “嗯。”祁予霄也不忍心再逗弄他,替他整理了一下被子,“睡吧。”   陶然:“……”   陶然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异常的心跳带来不知名的情绪,如海啸般迅猛向他席卷而来,在迷蒙混沌中,反而生出了一丝清醒。   ……   祁予霄去浴室简单地洗了个澡,出来之后,稍稍抬起眼,便能看到几米远处的卧床上,深灰色的被褥明显拱起一个小山丘。   陶然正躺在上面酣然入睡。   心脏的某处被击中,巨大的满足感从里溢出来,直到将身体填满。   祁予霄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的一角。   草本和果实糅合的香味瞬间从被窝里逸散开来。   祁予霄躺进被窝中,身旁沉睡的人忽的动了动,几分钟后,四肢便像柔软灵活的触手一点点缠过来。   灯光被拍灭,整个卧室再次陷入黑暗。 第47章   翌日, 清晨。   张姨将最后一道早点端到餐桌上,抬起头朝客厅方向,和正挨在沙发上看手机的祁予霄说道, “小祁,早餐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叫你朋友起床了。”   祁予霄收起手机:“嗯。”   祁予霄起身正欲往卧室方向走, 但想起了什么, 顿住脚步, 问张姨,“对了张姨,昨晚干洗的衣服弄好了吗?”   “噢噢,已经好了。”张姨连忙去到洗衣房里, 把一套衣服拿了出来, 递给祁予霄, “都在这里。”   “好。”祁予霄接过。   张姨:“哦对了小祁,你昨晚回来的也不晚, 带朋友会带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我好准备个客房出来,两个大男生挤在一张床多不舒服呀。”   祁予霄一哂,“没事。”   祁予霄转身回了卧室。   卧室里的窗帘依然紧闭,没有一丝阳光能够泄露进来,室内光线暗得昏沉沉的。   宽大的卧床上躺着一个人, 清瘦的身子只占了床位的小小一处,他背对着门侧躺着, 脸几乎埋进了枕头里,垂着睫毛,呼吸平稳。   祁予霄将屋里的灯光打开, 垂着眸第一眼便瞧见陶然的睡姿,第二眼边落到他渐渐染红的耳尖上。   他将手中的衣服放到床上,盯着他那只毛茸茸的脑袋,直接开口揭穿,“醒了就起床,阿姨已经准备好早餐了,全部是你爱吃的。”   闻言,陶然纤薄的肩膀明显心虚一颤,耳朵迅速蹿红,红意从耳背往下漫延到了锁骨。   他认命地睁开眼睛。   早在半个小时前,陶然就已经醒过来了。   昨晚喝的醒酒汤很有用,他醒过来后没有任何宿醉的症状,只不过……如果能断片就更好了。   陶然一睁开眼,昨晚的记忆便迫不及待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喝醉之后每个细节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衣服不会脱,需要祁予霄亲自帮他脱,喝醒酒汤也不好好喝,非得祁予霄一勺一勺地喂给他……   完全就像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宝宝一样。   陶然简直都没脸见人了!   这一定是他这辈子遇到的尴尬的事情。   明明昨天还特地和祁予霄强调了他不是小宝宝来着。   祁予霄静静地瞧着陶然一动不动,但后耳的皮肤愈发通红,忍俊不禁,“还不起来吗?”   陶然闷在枕头里自闭好一会儿,才缓缓蹭了下被子,撑着床坐起来,他顶着凌乱蓬松的黑发,脸颊的羞红在灯光下暴露无遗。   陶然一抬头便撞上了祁予霄满含笑意的眸底,一瞬间像是触电般移开视线,“你、你怎么知道我醒了的。”   “这不是简单吗?”祁予霄眉梢微挑,坐到了床沿边,垂下眼睫看向陶然,“我们都已经一起睡这么久了。”   陶然:“……??”   陶然脸色涨红:“哪、哪、哪有!”   他激动地转过身子,一不小心撞上了祁予霄意味深长的眼神,心跳蓦地加速,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陶然心慌意乱地急忙转头又不看他。   “不想起床吗?”祁予霄体贴地问,“需不需要我把早餐端进来?”   陶然:“???”   真把他当小孩照顾了啊。   陶然立即把脑袋转回,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出去吃。”   祁予霄:“那穿衣服。”   “好。”   陶然瞄了一眼自己昨天的衣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下半身空荡荡。   救命。   怎么还能有更尴尬的事情。   陶然现在只想打个洞钻进去。   他记得自己洗澡出来是穿了内裤的,现在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难道是睡觉的时候弄掉了?   确实有这个可能。   毕竟内裤应该是祁予霄的,两人码数不对,他穿着松垮垮的,会掉也还算合情合理。   但是如果他睡觉不动的话应该不会掉呀,陶然有些奇怪,他睡觉向来很老实,几乎一动不动的,怎么会蹭掉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   当务之急是要赶紧穿好衣服,然后找到那条失踪的内裤。   于是陶然稳住心绪,等待着祁予霄的离开在动作。   陶然:“……”   祁予霄:“……”   陶然努力地眼神示意祁予霄,但后者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没能接收到它的信号。   搞得陶然都有些着急了。   “怎么了?”祁予霄嘴角扬起,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好心询问陶然:“还需要我帮你穿吗?”   “不需要!”陶然脸又是一阵躁红,“你、你出去一下就可以了。”   祁予霄也不打算再逗弄他了,很快如他所愿地干脆站起身,嘱咐道,“浴室里已经准备了你的牙刷。”   “嗯嗯,知道了。”陶然催促,“你先去吃早饭吧。”   祁予霄看了他一眼,终于迈步离开卧室。   陶然松了一口气。   迅速地把自己的衣服穿上,陶然把被子掀了起来,终于在床尾处找到了失踪的内裤。   他用大拇指和食指将裤脚捏了起来,仔细地端详了一下。   嗯,码数确实差好大。   他能从卧室穿出来没有掉下来都已经很好了。   陶然洗漱完之后,走出卧室时还有些扭捏,不过他很快闻到了餐桌上飘来的早餐香味,肚子很不争气地饿响出声了。   祁予霄已经坐在餐桌上,但没有开动,明显是在等陶然过来。   “早餐好香。”陶然期待地走过来,眼睛亮晶晶的,“都准备的什么呀?”   陶然垂下头看向他位置上的一个碟子,盛着的是一份晶莹剔透的肠粉,粉衣薄透,能清晰看到包裹的鸡蛋和肉馅,表面撒了翠绿的葱花,最后淋上很香的酱汁。   旁边还有还冒着热气的,看起来胖乎乎圆嘟嘟的虾饺,还有粉蒸排骨和红米肠等其他一些常见的粤式早点。   陶然的羞涩瞬间被馋意冲淡,很快坐下来开始享用早餐。   吃到一半,张姨从厨房里端出一个白色的瓷锅,她看到陶然时,展出了一个亲和的笑容,“小祁的同学起床啦。”   祁予霄介绍道:“这是张姨,就是我和你说过做饭很好吃的阿姨。”   陶然恍然大悟,朝张姨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你好张姨。”   “哎哎,小同学好。”张姨将瓷锅放到餐桌上后,折返回厨房又拿了两个碗出来,给他们两个盛汤,“这鸡汤我今早早早起来煨了几个小时,你俩都尝尝,我里面放了虫草和羊肚菌,味道很鲜甜。”   陶然:“好的,谢谢张姨。”   张姨:“不用谢不用谢,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楼上去了。”   张姨走后,餐桌又安静下来。   鸡汤闻着就很香,陶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把碗挪到自己面前的位置。   祁予霄看着他的动作,提醒:“小心烫。”   但已经来不及了,陶然没能反应过来,那只汤勺已经碰到了他的舌尖上。   “啊——”陶然张着嘴,舌尖烫的抖动好几下,汤勺被他放回了碗中,但因为动作太着急飞溅出来不少。   祁予霄眉心一凛,起身三两步绕到陶然身边,虎口掐住他的下巴,把陶然的脸掰向自己,沉着脸道,“给我看看。”   陶然嘴唇还泛着刚刚食物的油光,看起来晶莹软润,他被掐着下巴,嘴唇被迫张开,湿红的舌尖伸出来。   眼前是祁予霄放大的俊容,陶然心脏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昨晚,祁予霄好像也这么检查过自己。   祁予霄漆黑的眼眸仔细检查陶然的舌头,发现舌尖处已经被烫得泛起了一层淡白色,他眉头蹙起,“好像烫伤了。”   “嗯?”陶然乌溜溜的眼睛瞪大,他确实感觉舌头有些火辣辣的,这回应该是真的烫伤了。   祁予霄松开了手,道,“你去厨房的冰箱找瓶冷水含一口,我去给你找点药。”   陶然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和祁予霄对视一眼,视线飞速转开,“哦、好。”   陶然感觉心率快得不正常,尤其是在祁予霄捏着自己的下巴认真查看他舌头的时候,他感觉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   他大脑有些空白,不正常的心跳让他耳朵嗡鸣,在祁予霄去找药的时候他还呆愣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去厨房的冰箱找水。   陶然随便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灌了一口,被烫伤的舌尖泡在冰凉的液体,火辣感渐渐消失,变得舒服了许多。   祁予霄很快拿药过来,看着腮帮子鼓起来像条小金鱼的陶然,问道,“早饭还吃吗?”   陶然嘴里还含着水,只能摇摇头。   祁予霄:“那你把水吐了,过来我给你上药。”   陶然很听话地照做了。   两人来到了客厅沙发上坐下,祁予霄再次掰开陶然的下巴,把药粉小心翼翼地撒到了他的伤口处。   药粉传来一阵薄荷的冰凉触感,陶然口腔里都是这个味道。   祁予霄:“这几天饭后都撒一次。”   “嗯。”陶然以为祁予霄要把药给他让他自己撒,于是掌心朝上递到祁予霄面前。   祁予霄瞥了眼他的手:“我给你撒。”   陶然:“?”   但陶然还是听话地点点头:“嗯。”   这么乖顺的模样祁予霄都怔了瞬,勾起唇角,“这么乖。”   乖…………   乖宝宝……   陶然表情空白,脸庞的温度陡然窜升,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再次飙升。   太奇怪了。   怎么又回到了那种感觉。   陶然的视线瞬间弹开,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祁予霄不明所以:“怎么了?”   陶然脸颊灼烧,猛摇头。   *   收拾好后,祁予霄开车载陶然回学校。   车子从地下停车场一路驶到学校里,陶然全程头偏向车窗,外面的风景在眼中川流而过,思绪渐渐游走去外太空。   等缓缓回过神时,陶然瞳孔恢复焦距,窗外模糊的景象聚焦回清晰模样,他这才恍然发觉,他们竟然回到学校的宿舍楼底下了。   甚至不知道车子已经停下来多久了。   都到了,祁予霄怎么不提醒他呢?   陶然刚想转过头去问情况,谁料对方的身体也刚好凑过来。   在两人的鼻尖将要撞到一块时,陶然猛然回过神来,紧忙将脑袋往后缩了一些距离。   但他们的脸还是猝不及防地贴近了,很近,差不多两公分的距离,可以清晰感知到对方的鼻息。   祁予霄锋利流畅的面部轮廓骤然放大,清晰地倒映在瞳孔中,陶然呆愣住,目光从他狭长深邃的眼睛慢慢下滑,顺着英挺的鼻梁,最后蜻蜓点水般落到了那张形状完美的薄唇上……   陶然的心脏陡然一跳,所有发散的思绪顷刻间全部收回。   他回过神,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缩回身子,车厢内的温度不知为何窜的很高,陶然的脸颊泛起一阵热,他心慌地敛下睫羽,小声地控诉,“你、你怎么突然靠得这么近?”   “……”祁予霄没吭声,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手臂伸向陶然的腰侧。   陶然以为祁予霄要伸手抱他。   他肩膀缩了缩,心底泛起羞涩,白皙的脸蛋透出一片粉红。   直到耳边传来“咔哒”一声。   压在肩膀上安全带力道随之消失。   陶然大脑紧绷的弦被弹了一下,眨巴着眼,原地呆愣了足足半分钟后,才恍然大悟。   所以说,祁予霄刚刚突然凑近过来,然后又伸过手……其实只是想要帮他解个安全带?   陶然在空中凌乱:……什么啊。   他还以为祁予霄要抱他。   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陶然表情僵硬,自作多情后的悔恨灌满身体。   他现在只想一头撞向车窗,逃离这个让他颜面扫地的世界。   祁予霄并不知道陶然的心理活动,他将安全带铁扣松开后,刚想退坐回自己的驾驶座位,余光瞥见了他那张红得像只煮熟螃蟹的脸,眸中透出疑惑。   “怎么了?”祁予霄熟练地用手碰了碰陶然的脸蛋。   他的手常年温度都很高,但没想到今天触碰到陶然的脸时,稀奇地感受到了一股灼烫的温度传入自己的皮肤中。   祁予霄凝眉,“脸怎么这么烫?”   两人的身躯还是凑的很近,陶然能感受到祁予霄说话间温热的吐息,他蛋的温度一下烧的更高了,心脏狂跳。   他视线乱瞟,避开祁予霄的眼神,“车、车的温度太高了。”   “我先下车了。”陶然目光随机落到了旁边的车门把手,精神一振,急忙去打开车门。   只来得及给丢给祁予霄一句话,他神色匆忙地关上车门,落荒而逃般跑进宿舍楼。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祁予霄脸上茫然的神情渐渐消淡,眸底漆黑幽邃,里边的情绪又恢复成往日的深沉难辨。   大脑将陶然方才的反应毫无遗漏地全部回忆一遍,精细得连一个微表情都没有放过。   惊讶、害羞、羞恼、逃避……   陶然就差把心理活动打成字写在脸上了。   祁予霄唇角溢出一丝笑意。   他忽的张开手,目光落到手背的皮肤,上面仿佛残存着陶然脸上的热度。   *   陶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的身体被一种奇怪的感觉给团团包围住。   这种奇怪的感觉具体出现在和祁予霄接触的时候。   陶然每次有话要和祁予霄说时,祁予霄总会下意识地微垂些头平视他,这明明是一个很正常的动作,陶然以前从来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但现在每次祁予霄在他讲话时忽的凑近注视他时,陶然总会心脏骤停,整个人变得紧张错乱,好几次连要说的话都忘记了。   又比如祁予霄抱他,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里深呼吸时,那股温热的吐气喷洒在他的颈部肌肤上,陶然感觉腿都要软成面条了。   最严重的还是两人抱在一起睡觉的时候,明明这段时间以来都是这样睡的,但现在陶然的感官比往日放大了好几十倍,祁予霄身体传来灼热的温度,平稳的心跳声和呼吸,还有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道……都变成了让陶然神经亢奋到无法入睡的因素。   陶然对这种感觉很熟悉。   他好像又无法控制地把祁予霄当成alpha了。   而且这次的感觉十分强烈霸道,完全控制了他的本能,陶然无法像之前一样,通过洗脑自己把祁予霄当成beta或者omega后将其掰正回来。   陶然忽的变得迷茫惆怅,他好像在这个困扰中越陷越深,无法挣脱。   这几天的生活节奏和之前的每一天都差不多,但陶然的状态却变得异常的憔悴。 第48章   下午, 陶然没课。   寝室里除了他都上课去了,陶然十分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独处时间。   祁予霄不在,于是陶然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睡午觉。   这段时间他几乎都在祁予霄的床上睡觉, 陶然回到自己床上时都感觉有些陌生了。   原先放在祁予霄床上的海绵宝宝,在他两一起睡之后就没有它的位置了,所以就又放回到了他的床上。   陶然抱着海绵宝宝, 盖着自己的被子, 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心中被一种熟悉的感觉所环绕,他闭上眼睛,睡了整整四个小时的午觉。   醒来的时候脑袋晕乎,整个人都是懵的, 但陶然还是想起了自己还有个作业没完成, 于是动了动发软的四肢, 艰难从床上爬下来。   坐在书桌前,陶然敲了敲昏沉的脑袋, 从书包里找出了平板。   刚打开,屏幕便弹出了一个视频通话请求。   来电人:池博士。   陶然有些恍惚地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确实是池博士。   池博士最近在闭关忙一个项目,已经很久没和陶然联系了。   陶然指尖触碰了下屏幕,点击同意。   平板屏幕里立即映出一个留着中长头发,戴金丝眼镜, 秀气斯文的男子。   陶然刚睡醒明显有些有气无力,但还是乖乖叫道:“池博士, 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了。”平板离传来池博士熟悉的声音,“我最近忙得都要在研究室里打地铺了,忙活半个多月, 可算是把一个项目给搞完了,接下来喜提一个星期的休假。”   陶然有些苍白的嘴唇弯起,露出一个笑容:“恭喜你呀,你好好休息,要注意身体别累坏了。”   池博士眼神犀利,他通过手机扫了一眼陶然的脸,瞬间发现了他的疲惫和虚弱,他皱眉道,“你怎么了,看起来怪虚,我一个中年人都比你精气神多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陶然齿尖咬着下唇,愣了一下,“有吗?”   “你这人,单纯得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池博士脑袋一闪,严肃地瞪大眼睛,急声问,“不会是又遇到什么贱人挤兑你吧?又像高三那次嫌弃你信息素的那次。”   陶然:“不是不是,没有这回事,我的室友都很好。”   “这样。”池博士稍稍放下心,但又没完全放心,“那你到底怎么了,眉头紧锁的,遇到烦恼了?”   陶然:“……”   陶然支吾了半晌,垂着眼睫,开口,“……最近确实有个烦恼。”   “什么烦恼?”   “就是……我的室友。”陶然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越来越严重了,现在他只要提起祁予霄,脸颊就不知不觉地晕上一层绯红。   池博士看着这呆头呆脑的小孩忽然露出一副娇羞怀春不自知的模样,旋即警惕地眯起眼睛。   他很快想起陶然之前和提到过的室友,心中便顺理成章地落下一个猜测。   陶然:“我说的那个室友就是……”   池博士:“那个你说过长的很像alpha的室友?”   陶然:!!!   陶然黑溜溜的眼珠瞪圆,满脸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他的?!”   “你的心思还不好猜?”池博士悠哉自得地双手环臂,摆出愿闻其详的表情,“说吧,你和他发展到哪了?”   “我、我……”   陶然也有些犹豫要不要和池博士说出事情,可是如果真的全说的话,保不准池博士又要嘲笑他了。   可是这可烦恼一直压在心里,陶然需要一个发泄口,而这个世界只有池博士能够当他的倾诉对象。   陶然回答:“我已经和他做成朋友了。”   池博士:“……?”   “就这?”池博士颇为失望地抚了抚眉,“从开学到现在,都两个多月了,我还以为你们会有什么大进展呢。”   “朋友,不算进展吗?”陶然眨巴眨巴眼睛,茫然问。   “算,算。”池博士又问,“所以你的烦恼是什么?”   “嗯……就是我能和他做朋友,其实花费了很多努力。”陶然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他是个直男,而且恐同,恐同你应该知道什么意思吧,就是讨厌同性恋。”   池博士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池博士:“……所以呢?”   “所以为了和他做朋友,为了让他不讨厌我,我就骗他说我也是直男。”   池博士:“……”   “还有,我之前不是老是把他认成alpha吗,后来我就很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要这么去想,效果很好,我后面真的和他正常相处了一段时间。”   “我以为这种情况会一直维持下去的……”说到这里时,陶然忽的哽咽了下,他睫毛飞快颤了颤,最后合上了眼睛,发出声音很疲惫,“但是现在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陶然神情沮丧中又带着困扰:“这种情况比最初的时候还要严重,我现在和他说话的时候不敢对视,更不能和他有肢体接触,不然、不然……”   池博士:“不然怎样?”   陶然:“不然我就会心跳加速,脸又红又热,最严重的时候信息素还会变浓!”   池博士:“……”   陶然眼神迷惘,虚心求教:“池博士,你说我这种情况到底是怎么了?”   池博士表情僵硬了好几秒,忽然气笑出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接连又笑了好几声。   陶然迷惑地眨眼,不明白他这么困扰烦忧的事情,池博士为什么要笑。   笑了将近半分钟,池博士才勉强停下来,他摆手道,“不好意思啊,我一般是不会笑的,除非是忍不住的时候。”说着,又忍不住笑了几下。   陶然:“……?”   陶然不由有些羞恼,软声乞求,“你不要笑了,池博士。”   “好好好,不笑了 ”池博士是专业的,很快他便收敛回正经表情。   他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奈,“宝宝,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并不是把你那个室友当成了alpha。”   “而是你喜欢他?”   喜欢?   喜欢谁?   喜欢祁予霄?!   陶然表情霎时间一片空白,嘴唇微微张开,心跳几乎停滞。   “其实在你第一次和我说的时候,我就想提醒你了。”   池博士稍稍回想,“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呢,你说他看着很像s级alpha,我当时就很奇怪,像alpha就alpha了,怎么还多个s级,s级就算了,你当时和我说的时候,还说了一大堆夸他的话。”   “我当时就怀疑,你是对他一见钟情了,只是把这种感觉错认成了omega面对alpha时的反应。”   “可能是你在原先的世界接触的alpha太少了,其实omega面对alpha就会局促害羞心跳加速这些都是刻板印象。”   看着陶然还是一脸茫然的表情,池博士只能耐心给他举例,“就比如,你在之前世界里学人体绘画的时候,一堆高大帅气身材有型的男alpha模特站在你面前,你会因为你性取向是男alpha,就对会他们每个人产生脸红心跳的反应吗?”   陶然跟着想象,摇头:“不会。”   “不会就对了吧,omega并不会因为性取向是alpha,就对所有alpha有反应,大家都只会在遇到喜欢的人时才会这样。”   “你一直用这个错误的想法给你自己洗脑,对你的室友心动而不自知,但是因为关系走近朝夕相处后,这份喜欢渐渐加深了,直到和你原先视为真理的错误思想对撞,你才会变得如此迷茫。”   池博士的话一字一句地落到了陶然心脏上,他的思想世界受到了巨大冲击,一时无法回过神来。   陶然心跳错漏了一整个节拍。   他真的喜欢……祁予霄?   从一开始就喜欢。   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吗?   和他他接触会脸红心跳,这些都是心动喜欢的表现吗?   有了池博士的点明之后,陶然从一开始就混乱不堪的大脑忽然清晰了许多。   好像从祁予霄夸他信息素好闻时,他的反应就开始不正常了。毕竟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夸过,可他就只对祁予霄的夸奖反应这么大。   陶然当时以为,是因为祁予霄比较像alpha,所以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时,他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但是,害羞,脸红,心悸……   这些并不是omega随便遇上一个alpha就会有的反应。   而是在面对喜欢的人时才会有的反应。   所以,他从很早很早开始,就喜欢祁予霄了。   但他现在才意识到。   可是——   陶然并没有看透心意之后的喜悦羞涩,他眼尾下垂,脑袋垂落,沮丧道,“可是这样的话,好像更糟糕了。”   池博士:“为什么?”   陶然:“因为祁予霄是个直男,他不喜欢同性恋。”   他本来就已经对对方撒谎说自己也是直男了,而他现在还……还喜欢上他了。   陶然无法想象,如果这份心思被祁予霄知道了,对方会以怎样的心情看待他。   会不会觉得他是一个谎话连篇、心思龌龊,为了接近他卑劣到不择手段的人?   陶然又想起了前期祁予霄拒绝某个同性告白者的模样,冷漠,直白,毫不留情。   尚未因为开窍而滋生甜蜜美妙的心情,陶然心脏一阵绞痛,呼吸骤停。   他不想被祁予霄这样对待。   “那你长痛不如短痛,直接远离他。”池博士干脆利落,立即给出了方案,“反正你不是说他已经搬出去了吗,估计也很少见面吧?”   陶然抿着泛白的嘴唇,眉眼沾满了忧愁,“可是他现在已经天天住在宿舍了。”   池博士:“在外面有房子不住,反而搬回宿舍了?”   陶然本想替祁予霄解释一番,但是忽然想起什么,声音陡然停下。   想了一下,陶然决定先隐瞒祁予霄搬回宿舍睡的原因,没有被提及的,还有他们现在每天一起睡觉的日常。   “这个原因很复杂。”陶然闷声闷气地说,“我好像做不到远离他。”   “为什么?”   “他,他对我很好。”陶然回顾了他和祁予霄认识以来,一起度过的这段短暂却开心的日子。   “他对我很好,我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能很快发现,之前有个人在我跑步的时候骚扰我,他就天天陪我跑步,然后他还说我太轻了,就让家里的阿姨给我做饭,然后带来学校给我吃,他还经常带我出去吃好吃的……”   声音不像是从自己的声带里发出的,而像是从远方飘过来,陶然也不由自主地以第三人的视角聆听了这段回忆。   但他是局中人,他清晰知道属于他们的回忆里并不仅只有这些。   他们每天晚上还一起相拥而眠,一起拥抱,一起牵着手爬上山顶,祁予霄还接他下班,照顾喝醉的他……   这些点点滴滴汇聚在一起,才真正组成他们共有的回忆。   然而,只是听了陶然删减过后的回忆版本,池博士就越听越不对劲,最后直接蹙紧眉心。   “等下,你是说,他对你做出这些事情,他还是个恐同直男,是个意思吗?”   陶然:“嗯。”   池博士:“……”   池博士的表情罕见地出现了一丝龟裂。   他垂下眉,沉吟半晌,无奈地告诉陶然,   “宝宝,你这是遇到直男劫了。”   直男劫?   直男劫又是什么东西?   陶然的脑袋上挂了一个疑问号。   池博士扶了下眼睛,切换一副严肃的表情,“我劝你还是远离他,不管现在他怎么对你好,都尽快远离他。要是再和他继续天天待在一起,会出大问题。”   陶然:“什么……大问题?”   池博士不答,反问:“你觉得你在认清自己喜欢他之后,还能可能像以前一样和他相处吗?”   陶然瞬间噎了下,张着嘴唇却说不出话。   “不能吧。”池博士替他回答,他看了眼陶然的脸,叹气道,“像你这种老实巴交的,哪有演技搞暗恋。”   陶然:“……”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再和他继续天天呆一起,就很容易被看穿心思。”池博士说,“根据你说的,你室友是个恐同直男,他要是知道自己这么要好的朋友对他抱有这种情感,直接疏远你都还算个小问题。”   池博士严肃道,“就怕他和你高三在集训营遇到的那个男生一样,把你的事四处宣扬。”   陶然却认真地摇头否认,“不会的,祁予霄不是这种人。”   池博士无语凝噎:“……”   池博士:“你就这么肯定?”   “他人很好的,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决不可能会做这种事。”陶然眼神坦然,语气坚定。   池博士:“……”   很好,非常好。   直男果然是一种可怕的生物。   只是相处了几个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一个单纯小gay给拿捏住了。   按照这个架势,那位直男室友之后要是把陶然卖了,陶然可能还会傻乎乎地替他数钱。   为了让陶然赶紧冷静清醒,池博士又道:“那好,我们假设一下,就算他知道你是个gay,知道你喜欢他,但他因为人品好所以继续和你交朋友。”   池博士:“但他终究还是个直男而没有办法给你想要的感情回应,你难道要暗恋他一辈子?”   池博士:“如果他后面谈女朋友了,你是什么心情?”   闻言,陶然瞳孔骤缩,脸色煞白。   这是他从没考虑过的问题。   只是光想象片刻,陶然的心情便低落下来,“我,我可能会很伤心。”   池博士:“你看吧,光只是谈恋爱你就这么伤心了,要是他以后娶妻生子了,你岂不是更难过?”   陶然的脸蛋血色褪尽,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   “直男劫真的是这个世界里绝大多数的gay人生必遭的一个劫。”   池博士语重心长地和陶然说,“你只是一个初来乍到,懵懂无知的小omega,你是玩不过这里的直男的。长痛不如短痛,你趁着现在这份感情还尚未浓烈,赶紧割舍掉。”   看着陶然若有所思的表情,池博士觉得他应该是听进去了。   他又想起另一件事,问:“哦对了,你上次发情期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嗯……”陶然将思绪从方才的想象中抽离出来,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在两个多月前。”   “你的身体确实受到这里的磁场影响,发情期都延长了许多。”池博士点点头,“不过按我预测,下一次应该就在这几天了,你要多注意一下。”   陶然脑子又忍不住想别的事,心不在焉地应道,“嗯。”   “那你记住我说的,我先挂了啊。”   “我……”陶然咬着唇,许久才出声。   但他尾音很小,几乎传不到池博士那边。   池博士自然没听到,挂掉视频电话之后,寝室又恢复以往的寂静。   陶然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神情纠结犹豫,他小声呢喃,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我好像还是得再考虑一下……” 第49章   在书桌前发呆时, 陶然满脑子都在想——认清心意了之后,他在面对祁予霄时该如何克制住心动慌乱。   池博士说的没错,他是一个藏不住心思的人。   所以说如果再和之前一样, 每天和祁予霄一起抱来抱去睡在一起,他很容易就会露馅。   理智上是要选择疏远,但他的本能却强烈地不情愿。   陶然以为自己要在远离祁予霄这件事情上纠结很久。   直到宿舍门突然打开。   卓强:“快快快, 快快快!”   苏家良:“现在应该还在继续。”   卓强和苏家良神情激动地冲进来, 也没在宿舍里待着, 直直跑去了阳台。   然后两个人像做贼似的趴在阳台上往下面观察。   陶然一脸疑问,好奇地也跟着他们走去了阳台:“发生了什么?”   卓强双眼放光:“前排观看表白现场!”   陶然:“表白,是谁在表白?”   “来来来,你来这看就知道了。”苏家良把仍在状况外的陶然拉了过来, 指着宿舍楼下的一处给他看, “现在知道是谁了吧?”   陶然定睛一瞧, 瞬间就认出了那道高大英俊的身影是祁予霄。   他目光往旁边挪了挪,发现祁予霄面前站着一个女生。   卓强:“那个女生长得很好看吧, 是我们我们学校本硕连读的学姐,她最近帮导师指导本科生竞赛嘛,就是祁予霄参加的那个,一来二往的,他俩好像就变得挺熟的了。”   苏家良摩挲下巴:“看来这个学姐表白表白成功的几率很大啊。”   “同意。”卓强说,“祁予霄这棵铁树也该开花了吧。”   察觉到旁边的人忽然转身离开, 苏家良:“哎陶然,你怎么走了。”   陶然脚底像是踩了个火轮, 嗖的一下没影了,卓强和苏家良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等他们想起什么时,转眼一看, 楼下刚刚站着的那两个人早已消失无踪。   “我靠,这就结束了?”   *   陶然脸色苍白地回到书桌前坐下,心乱如麻。   真的全被池博士说中了。   但陶然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不过转而一想,祁予霄长相好家境好成绩好,喜欢他的人简直不要太多,他谈恋爱也是迟早的事。   虽然之前池博士给他做了心理准备,但陶然的心情还是很沮丧酸涩。   出神几分钟后,门口又想起一道解锁声,祁予霄风尘仆仆的走进来。   卓强难忍八卦之心,急切上前问道:“霄哥霄哥,情况如何?”   祁予霄淡淡瞥向他:“什么情况?”   卓强一脸娇羞:“就是你那个学姐啊,她不是和你表白了吗?”   卓强:“嘿嘿嘿,是不是……”   “拒绝了。”祁予霄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卓强错愕:“啊?”   “唉我还以为这回有戏呢。”苏家良评价,“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咱们校草的高冷孤寡人设又维持住了。”   祁予霄:“……”   卓强和苏家良遗憾离场,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祁予霄目光自然转落到一直没吭声的陶然身上,他走过去,揉了揉那只毛茸茸的脑袋,“干什么呢,怎么安静。”   陶然后背僵了一瞬,像被吓到般往旁边躲开,“没,没有。”   祁予霄将他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眸底掠过一抹深沉,他神色如常,“明天是不是没课,带你去吃饭?”   学期已经过半,陶然有好几门课都已经结束了,加上江南情那边最近都没有给他排班,所以他最近变得很是清闲。   祁予霄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之前某一次他让陶然把课表发给了他。   按照以往听到祁予霄要带自己去吃好吃的,陶然指定要开心的尾巴翘起,但他今天的反应却异常平淡。   陶然:“我,我明天没有空。”   陶然刚刚小幅度的躲闪并没能完全躲开,祁予霄放在他后脑勺的手掌顺着下滑,落到了那截柔嫩洁白的后颈出,手指很轻地捏了一下。   “没空?”祁予霄淡声问,“有什么事情吗?”   “我要画画。”陶然感受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带着淡淡的审问意味。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心虚,他咽了咽口水,“我最近在网上接了一个单子,完成期限快要到了。”   “哦,这样。”祁予霄又问,“那周末?”   陶然眼神躲闪:“这周末我要去教小朋友画画。”   祁予霄没说话,他煞有其事地补充:“过不久就要期末考试了,还要复□□之最近很忙。”   祁予霄敛下眉,总结:“也就是说最近都不能把你约出去了是吧?”   陶然:“应、应该是的。”   经过刚刚突发的事,让陶然彻底地做出决定。   为了避免更大的痛苦,他暂时先减少和祁予霄的接触时间。   拉开距离之后,他和祁予霄可能只是从亲密好友变为普通好友,关系虽然不在亲近但至少还可以当朋友,而他对祁予霄的感情或许也会变淡,到时候祁予霄真的谈恋爱了,他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总比继续维持之前的亲密直到露馅,祁予霄接受不了直接和他决裂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要好得多。   这样一想,陶然的决心更加强烈了。   祁予霄默不作声,没了反应。   陶然忽的又生出些许心虚和不舍,他是不是一下疏远得太快了?   陶然忍不住抬起头看祁予霄的反应,但很可惜,祁予霄依然神色如常,他淡然一笑,又揉了把陶然的头发,“行吧,小忙人。”   “……”   陶然维持着仰视的动作,一时看着祁予霄有些怔神。   祁予霄察觉到他的视线:“怎么了?”   “祁予霄。”陶然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你为什么不接受那个学姐的表白。”   祁予霄简短答:“不喜欢。”   “那你想什么时候谈恋爱呢?”   陶然心里给自己划出了一个时间,他要在祁予霄谈恋爱之前,彻底放下那份本就不该存在的心思。   祁予霄不答,反问:“你呢,你想什么时候谈恋爱?”   没想到这问题会转回到自己身上,陶然愣了一下:“我吗……我,我也不确定。”   “嗯,那我也不确定。”   陶然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呢?”   “为什么不会?”祁予霄笑了下,“你好像很确定我会谈恋爱。”   陶然低下头:“没有啊,就随便问问。”   “你怎么了?”祁予霄灵敏的察觉到陶然情绪的不对劲。   陶然脑袋垂得很低,就快到埋到地下去了,祁予霄刚想伸手碰一下他的脸,被陶然很快地躲闪开。   祁予霄神色微愣,有些意外。   陶然站起身离开:“我要去洗澡了。”   “……”   洗完澡出来后,很快就到了要睡觉的时间。   如果是往常的话,应该是卓强和苏家良先上床,祁予霄和陶然最后再熄灯上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俩一块睡了这么久,两个室友都没有发现。   但今晚却有些不一样,陶然洗漱完之后,第一个爬上自己的床。   没错,是陶然自己的床。   “陶然今晚睡这么早啊。”卓强还在床下打游戏,打完一局之后,他打了个哈欠,关掉手机,“昨晚熬了个大夜,困的要死,我今晚也要早点睡了。”   苏家良退出短视频软件:“你们都睡了啊,那我去洗漱也上床躺着好了。”   苏家良刷完牙出来,一时忘记自己刚刚顺带把玻璃门关小了,出来时不小心撞上了上去,发出“哐当”一声。   祁予霄顿了顿,撩起眸瞥向他。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祁予霄身上的气压突然变得很低,目光沉冷,苏家良被他看得一愣,莫名其妙地干笑,“你还没上床啊。”   祁予霄:“你先上,我等会熄灯。”   苏家良:“那行。”   很快寝室一片寂静,床下只剩下祁予霄一人。   祁予霄眉眼阴沉,最终还是没忍住打开手机给陶然发消息。   祁予霄:[今晚不和我睡?]   陶然:[嗯。]   陶然:[今晚我想一个人睡一下。]   陶然:[可以吗?]   小心翼翼的一句“可以吗”,让祁予霄心尖触动,眸底的阴霾轻淡了些许。   他回复了一句:[可以]   退出聊天界面,祁予霄翻出和另一个人的聊天记录。   -一个直男意识到自己其实喜欢男生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震惊困惑,焦虑彷徨,选择逃避,直到彻底接受现实。   所以,陶然已经到逃避阶段了吗?   他忍不住升起一丝期盼,心中的急躁渐渐被安抚。   或许他应该多一点耐心,给胆小的小动物一些适应的时间。   *   陶然其实在发完那句“今晚想一个人睡”后,就后悔了。   其实他应该说以后想一个人睡的。   后悔之后,陶然又开始发愁,那他明晚又要找什么借口不和祁予霄睡啊。   不过他还没来的烦恼太久,便得知了祁予霄要去别的城市打比赛的消息。   听说好像要去四天。   这简直是老天都在帮他,陶然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时间。   这几天他们见不到面,睡不到一起,拥抱和牵手自然也没有。   陶然起初还庆幸,但渐渐的,心里便被莫名的不适感所缠上。   不清楚祁予霄是什么感受,但因为长时间的睡在一块,习惯了和对方肢体纠缠的睡姿,习惯了对方暖烘烘的怀抱,习惯了箍在腰间的那只手臂,变回一个人睡之后,陶然竟然有些不习惯了。   自己一个人躺下床上时,大脑难以自控地怀念在祁予霄床上睡觉的时候……   但好在陶然很快清醒过来,及时把这个危险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他决定,等祁予霄回来之后,他就要正式和他提出分开睡觉!   不过,陶然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祁予霄的睡眠障碍最近好像才好了一点,没有自己和他一块睡了,情况又不会又恶劣回去呢?   陶然打心底还是不希望祁予霄被失眠所折磨,所以最开始才决定和祁予霄一块睡,给他治病。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如果他继续和祁予霄睡觉的话,被折磨的人又变成他自己了。   这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陶然咬着唇思考,仍然没有头绪。   他心烦地转过身,面颊被一阵柔软轻抚,他撞到了和他一起枕在枕头上的海绵宝宝抱枕……   *   比赛结束。   祁予霄率先回到了家里。   用完晚饭之后,他挨在客厅的沙发,手机举在眼前,但眼神却飘忽不定,眸底的情绪深沉晦暗。   他视线晃过不远处的餐桌,脑子里不自觉地回想起那天。   一夜大雨之后,第二天早上罕见地在冬日里升起来太阳,轻绵如雪的日光透过窗户落入屋子里。   陶然在他的卧室里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之后,又和他一块坐在餐桌吃早餐的画面。   陶然吃饭的时候很专注,像只森林小动物一样对待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看着他开心进食的模样,祁予霄的心被填得很满。   如果可以,想让这副美好的画面重播一辈子。   但结果却是在那天之后陶然开始躲着他。   祁予霄本就黑沉的脸色变得冷了几分。   这几天的分开,无法同床共枕,无法拥抱牵手,没有那股清甜的香味安抚,祁予霄整个人变得愈发阴沉烦躁。   像一个上瘾者般,在香味的供给被中断之后,他身体内的躁动因子再次不满地激烈抗议。   祁予霄深沉地呼出一口气,强行压住一股汹涌的躁意。   陶然在某些方面,确实单纯懵懂得和小动物一般,害羞、心慌、无措,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就是因为过于单纯迟钝,所以要真切意识到某些方面的情感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在同一起跑线上,已经到达终点的祁予霄并不介意给陶然一些时间。   他愿意等待。   做一个耐心的狩猎者,蹲守着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猎物,一步一步主动走入他的掌心。   只是等待的时间煎熬了些许。   甚至不知道何时才能验收成果。   张姨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还沾着水,她往围裙上抹了抹,问道,“小祁,你今晚要回学校吗?”   祁予霄:“回。”   “哎我就知道。”张姨脸上挂笑,熟练地说,“我已经把宵夜给装到保温桶里了,这次做的是银耳雪梨糖水,肯定很符合你那位小同学的口味。”   祁予霄怔了瞬,忽然想起忘记嘱咐张姨今晚不要准备食物了。   毕竟陶然现在估计还很害羞地要躲着他,不知道现在还愿不愿意吃他的东西。   看着祁予霄一直不回话,张姨忐忑道,“啊,是我自作主张了吗。”   张姨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没记错,“那位小同学是今晚好像没课吧,以前你都嘱咐我在这个时候煮个宵夜,好让你带回宿舍给他吃的。”   祁予霄淡淡开口:“没,我等会儿就带回去。”   “哦,那就好。”张姨的心这才落了回去,“那我先去给保温桶打个包。”   祁予霄没说什么,他思索片刻,还是打开了手机,点开陶然的微信。   祁予霄:[在宿舍吗?]   屏幕上方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祁予霄有种强烈的预感,陶然正在纠结地打字准备找借口说不在。   于是对方还在组织语言的过程中,祁予霄也飞快打字。   两人进行了一场打字速度的比拼。   最后是祁予霄率先打完发出。   祁予霄:[今晚张姨煮了银耳雪梨糖水,我等会儿带点给你。]   “对方正在输入中”停顿了一下,很快又变了回去。   像是做了什么决心般,陶然回复:[我在宿舍。]   只是看着文字,祁予霄觉得陶然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祁予霄:[那我现在就回学校。]   一分钟之后,陶然回复:[好。]   陶然逃避的态度似乎有些转变,祁予霄心中忽的生出一个想法。   难道猎物已经完成思想转变,做好准备了?   光是想了一下,心中便不断涌生出期盼,祁予霄黑沉好几天的眉眼明朗了些许,他从沙发上站起来,长腿迈开走进厨房。   “张姨,东西打包好了吗?”   “……”   *   莫约半个小时后,祁予霄拎着给陶然准备的宵夜回到了宿舍楼栋下面。   青年的脚步依旧沉稳,但微微加快的频率透露着本人内心的急促。   祁予霄打开宿舍门,陶然正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陶然后背僵了一瞬,心跳不受控地加速,他做足了心理准备之后,才转回头。   只是稍稍抬眼,便能和近来的高大青年投落的视线相撞。   祁予霄的眸底漆黑深沉,目光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朝着陶然身上落去。   心莫名慌张一瞬,被祁予霄用这种眼神看着,陶然总觉得自己下一秒要落网被什么抓住,他不由紧张起来,触电般躲开了这个对视。   “宵夜。”祁予霄面色不变,走近几步,将保温桶放到陶然的桌上。   陶然呼吸错乱,眼睛不敢往旁边看:“嗯嗯嗯,谢谢你。”   空气安静了许久。   祁予霄目光紧紧盯着陶然,从进来开始便一寸不移,他忽然出声:“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陶然大脑拉响警铃。   “我、我……”陶然深呼吸,鼓起勇气,抬起头,“我确实有事情要和你说。”   “不急。”祁予霄望着陶然的黑眸柔下一片,他声音放轻,似在安抚,似在引导,不经意地寻找话题切入点,“这几天……”   “海绵宝宝给你!”陶然却一把抓住将旁边早已从床上拿下来放好的海绵宝宝抱枕,双手递给祁予霄。   他垂着脑袋,声音比平时放大了好几倍,像是做了巨大的决心。   “对不起,我们以后还是不要睡一起了!”   祁予霄:“?” 第50章   空气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祁予霄眸子沉了下来:“为什么?”   “因为……我感觉我……”陶然大脑飞速运转, 但怎么找都找不到何时的借口。   要怎么说才体面一点呢?   说其实他还是喜欢一个人睡?可是他们都已经一块睡这么长时间了,要是真有不适早该提出来才合理。   陶然的嘴一向很笨,他为难地垂下眸, 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话,“我……”   正在他抓破脑袋找借口时, 手指一轻——祁予霄接过了他的海绵宝宝抱枕。   祁予霄:“嗯, 我知道了。”   “啊?”   没想到祁予霄竟然都没听他的理由, 就这么轻易答应了,陶然一阵错愕,“所以……”   “所以以后我们分开睡。”祁予霄眸中的情绪被垂下的睫毛遮掩一半,面色平静地和陶然说。   陶然有些懵:“哦。”   没想到祁予霄这么好说话, 他反而生出了些许愧疚。   祁予霄:“不过, 今晚我还想和你睡, 最后一晚,可以么?”   最后一晚?   这话说得……陶然眉心皱起, 怎么和吃断头饭一样悲壮惨烈。   这么一想,陶然就更愧疚了,心里一软,应道,“可以。”   祁予霄礼貌客气道:“谢谢你。”   陶然:“不、不用谢。”   陶然心里有些奇怪,这情况好像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还以为祁予霄要很难说服呢, 毕竟他之前真的表现得很……很喜欢很需要他的信息素的样子,搞得陶然还为此小小地烦恼了一阵子。   不过疏远祁予霄的第一步计划就这么完成了。   完成的速度比想象中的快千倍万倍, 可是陶然并没有为此而感到多开心。   祁予霄将保温桶放到陶然桌前:“给你带的宵夜,趁热吃。”   “谢谢。”陶然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他目光落到那个熟悉的保温桶上, 心下一狠,决定直接做个了断。   陶然:“那个……以后也不用给我带宵夜了。”   闻言,祁予霄神情一顿。   “怎么了。”他声音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不好吃吗?”   陶然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   陶然可以在其他地方撒谎,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无法说一句慌话。   这样的话也太对不起张姨每次都这么辛苦给他做饭送饭了。   怕祁予霄不信,陶然又道:“很好吃,就是……”   还没想出借口,陶然又听到了祁予霄的声音从头上飘过来:“嗯,我知道了。”   陶然懵住,瞪大眼睛:“啊?”   祁予霄又道:“不过今晚的已经带过来了,能再最后给个面子吗?”   “我真的没有……”望着祁予霄坚持的神情,陶然一阵语塞,只能说,“好的,我会努力吃完。”   陶然打开保温桶,温热清甜的银耳雪梨汤水的香味飘散出来。   陶然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往嘴里送。   这糖水一吃就知道是张姨的手艺,但他以后再也品尝不了了,陶然心情沉重复杂。   忽的反应过来,这才是真的断头饭吧。   这样的话,他得好好品味了,陶然的表情忽的严肃起来,用勺子把那颗在糖水中绽放的银耳花舀起。   吃着吃着,陶然又感觉到有些奇怪。   这种奇怪的感觉主要出现在祁予霄身上。   怎么感觉他就像是在……若有若无地配合他的疏远计划一样呢。   陶然大脑钻出一个很恐怖的想法,难道祁予霄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他了吗?   应该没有这么快露馅吧。   虽然他的演技很差,但也不至于差到这种一眼就能认出的程度。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陶然反复洗脑自己。   将宵夜解决之后,一切又像平时的轨迹一样运行,洗澡,洗衣服……   不过和往常不一样的是,苏家良和卓强又去网吧通宵开黑了。   今晚只有祁予霄和陶然两个人。   洗完澡出来后,陶然又在床下呆了一会儿,直到准时打了个哈欠,祁予霄出声道,“困了就上去,我等会儿就熄灯。”   陶然点点头:“哦,好。”   大脑已经开始酝酿睡意,陶然意识开始变得沉重迷糊,他站起身爬床梯,在身体自然熟练地爬上祁予霄的床并坐在床榻之后,他骤然清醒。   等一下,他明明已经好几天没上过祁予霄的床了,怎么身体还能下意识地过来。   陶然迷惑挠了挠头,他低下头,看到了祁予霄从阳台进来之后,径直走向寝室灯的开关处。   祁予霄也要上来了。   陶然蓦地紧张起来。   如果祁予霄等会还要抱着他,又或者是埋在他的颈窝里嗅闻,到时候他太紧张了露馅怎么办?   陶然此时想的露馅还是脸红心跳说不出话还有睡不着觉的那种。   不过陶然转而又想,今晚的祁予霄好像很好说话,要不他待会儿把该说的全都说了吧?   免得之后还得慌慌张张地找借口。   嗯,就这么决定了。   陶然再次痛下决心。   随着“啪”的一声,宿舍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随后床晃了晃,有人正攀着梯子爬上来。   夜里昏黑,床帘中光线更是黯淡模糊。   陶然紧张兮兮地缩在一个角落,脑子里还在思索着待会儿要如何开口。   祁予霄爬上床后发现陶然没躺下来,问道,“不是困了吗,怎么不想睡?”   听到祁予霄的声音,陶然立即神经紧绷,“我……我等你一起。”   祁予霄的声音淡得听不出什么情绪:“那我已经上来了,睡吧。”   “哦……好。”陶然软声应。   两人一齐躺床上后,奇怪的感觉再次缠了上来。   怎么感觉,怪不舒服的呢?   陶然不由得动了动身子,他面向墙壁翻身时,那种奇怪的感觉便减淡了一半。   他想起来了。   因为过去他和祁予霄睡觉时,都是抱在一起的,有部分的身子叠在一块,充分利用了床内的垂直空间,所以才没怎么感觉挤。   但因为刚刚的是,他俩刚刚睡下时都是老实地平躺下去,所以才感觉逼仄窒息。   四周氛围静谧,陶然感受到一丝沉默的尴尬。   黑暗如潮汐,安静地将他们淹没。   喜欢蛰伏在暗夜之中的阴鸷猛兽一点点地苏醒。   祁予霄冷不丁地出声,率先打破沉默:“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陶然眼睛在看不见的黑暗中睁大,后背僵住,但没发出声音。   祁予霄有读心术吗,他怎么会知道的?   祁予霄主动打开话题,按理说陶然应该顺着他的话再次提出刚刚已经准备好要说的内容。   “不说吗?”祁予霄声音沙哑,沉冷到没有丁点起伏,隐隐有压不住的危险气息溢出来。   陶然心脏跳了跳,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等待三秒,没有得到回应,祁予霄鼻腔哼出一声轻笑,听不出喜怒,但说出的话能听起来十分体贴,“不敢说的话,我来问你来答,怎么样?”   陶然因为这句话放下了警惕:“可、可以……”   话音刚落,他后背便贴上了一个暖烘烘的结实胸膛,陶然身躯的每一处都被那熟悉的温暖气息环绕。   因为太久违了,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本能地怀恋,所以陶然静止了很久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敏感娇嫩的耳垂边喷来一阵是带着湿润水汽的吐息,祁予霄低沉的嗓音中带着缱绻迷恋,“以后都不一起睡的话,是不是也不能再这样抱你了?”   说着,腰间便环上了一只坚实的铁臂。   陶然:???   陶然的脑子被祁予霄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整懵了,“我……”   “还有这样。”   陶然的睡衣很宽松,领口偏大,后颈露出了大片洁白细腻的肌肤,祁予霄微凉的鼻尖轻点在上面,闭着眸不停地将这从皮骨中沁透而出的洋甘菊香味吸入鼻腔。   “……”   这动作如果放在之前,陶然可能已经习惯了。但是他现在已经是个开窍的男生了,喜欢的人这么贴近地抱着自己,用一副很痴迷的姿态不停在他身上细细嗅闻。   陶然心跳彻底紊乱,羞涩的热意很快从皮肤蒸腾而出,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栗。   体内源源不断产生的热量大部分都聚集在了后颈腺体的肌肤上,存在感极强,陶然感觉那一处像是被打下烙印般灼热。   祁予霄像匹敏锐的野兽,眸底晃荡着危险的幽光,很快感知到了那一处异常的温度。   指尖轻轻触碰表面,用有些粗粝的指腹摩挲了一下,“这里也不能碰了,对吗?”   omega的腺体实在敏感,那覆盖在上面的一层薄薄皮肤藏有很多敏感的神经,只是轻轻触动一下,便激起一片战栗。   陶然倒吸一口气:“不要……”   花苞轻轻地动了动,很小幅度地鼓了起来。   感受到陶然身体的反应,祁予霄伏在他耳边问,“以后是不是也不用我帮你了?”   陶然尾音发飘,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不要了。”   但身后的人明显不想放过他。   祁予霄呼吸沉重,又问:“会了吗?”   陶然耳根烧红,呆讷问:“会什么?”   还在懵圈中,陶然的手被一只宽大燥热的手给包裹住,一点点地往下带。   “我教你就会了。” 第51章   屋外的夜色浓稠, 床帘围住的逼仄空间里,隐秘之事正悄然无声地上演。   空气中,洋甘菊的香甜一波又一波的荡漾开。   陶然死死地咬住下唇, 身体反应带来的羞耻心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扑面朝他袭来。   他将红透的脸蛋埋在墙角中,额头的皮肤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任由着感官被另一只手以一副绝对强势、不容反抗的姿态所掌控着。   身后作祟的凶手, 明明正带着陶然做最糜乱的事, 但他的声音沉冷得浸不透一丝谷欠望。   他说了教学,好像就真的在认真地教学。   “我来教你,首先,握住的力度一定要掌握好。”祁予霄抓着陶然的手, 口吻端庄严肃得像在录制新闻联播。   忽的, 他很严厉地轻拍了拍陶然的手背, “你握得太松了。”   陶然大脑一片混乱,竟然不知不觉的就跟着祁予霄那荒唐的思路走。   他先是哆嗦了一下, 委屈地瘪了瘪嘴,小声嗫喏,“我,我觉得可以了。”   祁予霄:“不,你并没有。”   陶然颤颤巍巍:“我觉得有。”   祁予霄:“你自己学过吗?”   陶然嗓音发虚:“没有”   “那这样——”   现在的祁予霄强势得和方才低声请求陶然陪他最后再睡一晚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陶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手背再次被祁予霄的手掌包裹住, 紧接着勾起他的手指,叫他如何真正的圈套。   “要这样握紧。”祁予霄操控陶然的手做示范。   猝不及防的挤压力道, 让陶然脑袋白光一闪,整个人陡然颤栗不止。   等他缓过些许后,祁予霄吐出二字指令:“上下。”   陶然的大脑接收到信号, 只能慢吞吞地做动作,笨拙而生涩。   “太慢。”祁予霄评价。   只是练习了一小会儿,陶然的手腕就累了,他脑子迷迷糊糊,崩溃地和祁予霄说,“我不想学这个了,可以吗?”   祁予霄无奈地叹口气,“可是你不会的话,以后遇上了要怎么处理?”   陶然:“……我,我觉得我不会遇上。”   他唯二的两次,都是因为祁予霄碰了他的腺体才有的反应。   “如果你没有遇上的话,那就是患有养胃了。”祁予霄告诉他,“这是一个很严重的男性身体疾病,很难治好的。”   “什么?”陶然惊恐地瞪大眼珠,被祁予霄的话给唬住了,“那怎么办?”   下一秒,陶然被祁予霄拥得更紧,感受到了他掌心滚烫的温度。   耳边落下祁予霄低哑好听的嗓音,“我再给你做一次示范。”   话落,陶然猛地一颤,仿佛被抓住命脉般,被迫扬起下巴。   他可怜得像一只被落网的小动物,被恶劣的人类完全操纵,无法预料到下一刻的位置、轻重和快慢,只能被迫接受着强烈的刺激感像浪潮般接踊而来。   泪水很快浸湿了眼眶,湿答答地黏在白净的脸蛋上,那只手灼热的温度仿佛要烫进他的骨骼中,陶然喉间忍不出发出一声抽泣。   轻浅细软的哭声在幽寂的黑夜中响起,听起来很可怜。   但并没有获得心疼与怜爱。   那道声音落到祁予霄的耳朵里,变成了情难自抑的口申口今,微扬尾音带着些许撩拔勾人的意味,反而催化成了操控者的精神亢奋剂。   陶然感觉周身五感几欲被摧毁。   祁予霄的手掌真的很大,上面覆着一层时常健身落下的薄茧,这简直是一项威力十足的武器。   很轻易地就能将人的神志粉碎成灰烬。   陶然:“……”   陶然张着嘴唇,想要说话,但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空气中爆发出一股浓烈馥郁的洋甘菊花香,化作一阵柔和春雨,淅淅沥沥地淋落而下。   春雨停歇,四周干燥的空气被浸润。   香气钻入鼻腔,渗入血液流至大脑,紧绷亢奋的神经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安抚。   思绪逐渐缓滞,让人悠哉惬意得想不了其他东西。   祁予霄懒慢地把下巴搭在陶然的肩头,胸膛紧密地贴在陶然的后背。   感受到怀里的人身体颤抖的频率变慢后,他阖上眼眸,下颌轻轻地蹭了下陶然的颈侧。   祁予霄低声道:“流程是这个流程,学会了吗?”   陶然:“……”   陶然溢出了几声呜咽。   他的思绪仍在游走当中。   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像经历了一场大战,骨头酥软,整个人变得惰怠而懒散。   祁予霄将手抽出去时,陶然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被濡湿的长睫扑簌颤动了下,大脑还有些迟钝,表情呆呆地眨着眼。   好不容易平复过来,陶然恢复清醒。   没几秒,他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道明显的舔舐声。   陶然懵了一下,大脑像被丢了颗炸药爆开。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耳边再次传来祁予霄的声音。   方才的冷漠尽数褪去,像一匹风卷残云饱餐一顿后,餍足慵懒的野兽。   他愉悦地眯起眼睛,对刚刚品尝的食物做出评价:   “甜的。”   *   这几天,宿舍里少了一个人。   卓强晚上洗澡,脱完衣服后又发现自己忘带沐浴露,他目光在浴室里无意一瞥,竟然发现了陶然的沐浴露放在角落里。   恶趣味心起,卓强嘿嘿一笑,故意捏着嗓子扬声道:“亲爱的陶然宝贝,我忘带沐浴露了,能否借我你的香香沐浴露使使呢?”   刚喊完,突然想起来这几天陶然都不在。   听他说是又请假看望亲戚去了。   卓强颇为可惜,还在祁予霄和苏家良之中考虑该选哪个白嫖对象时,他便听到浴室门被扣响几声。   力道很大,浴室门被门外的人敲得发出了清脆的声音,频率也很快,彰露出那人的冷漠和不耐烦。   卓强被吓了一跳,“谁、谁啊?”   门外的祁予霄:“我。”   “咋了?”卓强光溜溜着身子,躲到了门后面,才小心翼翼地将门开了一个裂缝。   视野还未清晰,一瓶沐浴露便怼到了他的面前。   祁予霄冷着一张脸,示意他,“拿着用。”   “啊?”卓强懵逼,愣愣地接下沐浴露,“谢谢啊。”   关上门后,卓强依然没回过神来。   这位出了名的高冷酷哥,啥时候这么热心肠了,他都还没叫就主动把自己的沐浴露给他用了。   还怪让人受宠若惊的。   ……   卓强洗完出来后,刚想习惯性地叫一下陶然去洗澡,但话刚到嘴巴,又止住了。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感慨道:“这几天宿舍没有陶然,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苏家良停下打游戏,转过头道:“他说去探望亲戚,这也探了几天了,怎么也没个消息说哪天回来啊。”   卓强看向祁予霄:“祁予霄,你知道不?”   散漫地挨在椅子上的祁予霄,闻言眸光微顿,片刻,缓缓出声,“不知道。”   “奇怪了,你也不知道?”卓强问,“你俩不是天天呆一起嘛,陶然没和你说吗?”   祁予霄喉结动了动,嗓音有些发涩,再次道,“没有。”   苏家良:“发个微信问他不就好了。”   卓强:“有道理,我现在就发。”   “但是不知道陶然忙不忙哦,有没有空回我微信。”一边说着,卓强动作迅速地翻出了陶然的微信。   他飞快打字,给陶然发过去一条消息。   一分钟后,陶然没收到回复。   五分钟后,陶然也没收到回复。   卓强奇怪地盯着手机:“哎是不是太忙了没时间看手机啊。”   谁料话音刚落,手机屏幕就弹出来了消息。   卓强眼睛一亮:“哎哎哎回了。”   无人发现的角落里,祁予霄眸底的沉冷又多了几分,但依旧不动声色地观察者卓强的动静。   卓强看着手机说道:“陶然说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不过让我们不要担心他。”   苏家良:“这样啊。”   祁予霄:“……”   祁予霄像一尊雕塑般坐在座椅上,他窝着手机的手指动了动,点开了陶然的微信对话框页面。   那天晚上结束之后,陶然突然羞恼地从他怀里挣脱开,下床跑去了浴室,在里面呆了很久。   祁予霄清醒过来,眸底划过一抹懊悔。   终于等到陶然洗完澡出来,他顶着一章蔫巴巴的沮丧脸,鼻尖湿润,眼尾洇红,圆圆的眼头里还残存着泪水。   像是在浴室里哭了很久的样子,很委屈很可怜。   祁予霄这才真正意识到,因为自己刚才的沉不住气,失了理智把人给欺负狠了。   他刚想开口道歉,但陶然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匆匆忙丢下一句“我要睡觉了”便爬到了自己的床上。   陶然一向很乖,脾气软,根本不知道生气是什么,很善良又包容的一个人。   而他竟然能把陶然给惹生气到,好几天躲在外面不回寝室的程度。   微信聊天记录里,满屏都是祁予霄发出去的消息。   三天前。   祁予霄:[对不起。]   祁予霄:[那天晚上是我冲动了。]   祁予霄:[感觉到你在疏远我,我就控制不住]   祁予霄:[看到给我回个信息可以吗?]   两天前。   祁予霄:[你昨晚怎么没回宿舍?]   祁予霄:[晚上住在哪,酒店吗]   祁予霄:[在外面吃东西的时候要小心,别吃到不健康的食品,]   祁予霄:[是不是还在生气]   祁予霄:[理我一下]   一天前。   祁予霄:[看你常穿的衣服还挂在寝室,衣服带够了没,小心着凉]   祁予霄:[转账10000]   祁予霄:[天气很冷,可以去商场买件羽绒服,千万不要生病。]   祁予霄:[今天气消一点了吗?]   今天——   “该转账24小时内未领取已被退回” 第52章   陶然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自从那天晚上受到刺激之后, 陶然整个人一直处于一个不正常的状态,到现在都没走出来。   他抗拒回想那个羞耻到令人只想掘地三尺的事情,但当时祁予霄发出的舔舐声和那句话, 却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不断地钻进他的脑海里,不停地环绕重播。   每次想到,陶然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祁予霄怎么能……吃……   吃就算了, 怎么还发表那种评价……   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况且那还是平日里高冷寡言、头顶光环的校园男神, 追求者无数但从来都懒得给一个眼神的祁予霄。   这也太离谱了!   陶然虽然到现在都没有将这个世界的直男研究透, 但是他也知道,祁予霄那个行为,完完全全超过了直男之前相处的范畴。   祁予霄好像和普通的直男不太一样。   陶然现在被弄得头绪很乱,他的心情也跟着变得低落忧愁。   他这几天丧失了所有精力, 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和力气, 整个人浑浑噩噩地呆在酒店里, 手机也不想看。他在学校没什么社交,所以一天下来也收不到什么消息。准确来说, 这几天确实频繁收到,但都被陶然刻意地忽略过去了。偶尔看两眼时,他也只回了徐嘉礼和卓强的消息。   因为心情的问题,陶然胃口也变得很差,一天就吃得下一顿饭。他请了假不用去上课,每天在酒店里不是睡觉就是发呆。   几天下来, 人的脸色憔悴了许多。   晚上的时候,池博士又给他打了一个视频电话。   那时陶然依旧躲在被窝里, omega清瘦的身体被蓬松柔软的被子掩盖埋藏住,存在感小到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床上还躺了一个人。   池博士打过来的视频电话铃声响起来时,陶然再床上挣扎了许久, 才伸出一只手来,往床上四处摸索。   池博士视频请求打了将近一分钟,一直没等到陶然的接通,他刚想要挂掉等会儿再打,但下一秒刚好接通了。   视频画面里,映出了omega一张雪□□致的小脸,不过脸色有些惨白憔悴。   第二眼,池博士便发现陶然好像是躺在床上,不过背景并不是在宿舍里,而像是在酒店。   池博士立马察觉到不对劲:“你怎么了?怎么在酒店里,是发情期来了吗?”   “好像还没有。”   陶然翻身,换了个侧躺的姿势,泛着薄红的眼皮倦倦地垂敛,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那你是怎么回事。”池博士皱着眉,“发情期没来,你又是住酒店,又请假不上课的……”   想到了一个可能,池博士连忙问,“莫非你在躲你那个室友?”   陶然:!!   陶然原本都要合上的眼睛倏然睁开,“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凭我对你的了如指掌。”池博士幽幽回道,“我说你怎么回事,虽然是要疏远他,但也不至于逃到酒店里来吧,而且你们还是室友,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啊。”   “我只是……”陶然抿了抿唇,艰涩地开口,“我只是现在没有办法面对他。”   池博士:“嗯哼?因为怕被看出来你喜欢他?”   陶然长睫颤了颤,“一小部分是这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觉得他最近很奇怪。”   池博士:“怎么奇怪了?”   陶然的倾诉欲一下子被打开,他刚想开口把心里的烦恼倾吐出去,但下一秒却噎在了喉口出。   忽然想到,之前和池博士讨论的时候,他故意地掩盖了很多自己和祁予霄相处的细节。   所以以池博士的角度,并不能完全带入他的视角,深切理解到他的烦恼。   “他、他……就真的很奇怪。”陶然飞快眨着眼,有些苍白地说道。   看着陶然一脸心虚的慌张模样,池博士眯起了眼睛,一语道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没说?”   陶然慌乱地从床上坐起来:“……”   池博士:“好啊,孩子大了翅膀硬了,都不肯和我说实话了。”   “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陶然飞快摇头,“只是……有一些没有说。”   “……”   在池博士审讯和逼问下,陶然把事情一比一地娓娓诉说。   这对于最初的陶然来说,大概是一个施予善心后收获美好友谊的故事。   一向冷酷淡薄的室友,却患有严重的睡眠障碍,用过无数种方法都没能治疗,偏偏闻到他的信息素之后就能安然入睡。   陶然因此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被需要感,看到祁予霄因为闻到自己的信息素香味便能睡好觉时,他感到一种满足自豪感,觉得肩膀落下了责任。   可是他没想到,祁予霄对他的信息素愈发地依赖,需求不断拔高。   起初只是浅浅地闻会儿他的信息素就能睡得很好了,后来渐渐地需要抱一下,要闻几十分钟,在发展到后面,还要彻夜地睡在一张床上,必须要时时刻刻沉浸在陶然的信息素中。   而且祁予霄总是能精准地在陶然刚接受完上一个接触行为时,进行下一个更亲密的互动。   甚至,祁予霄还拓展了其他对他的睡眠没有什么帮助的互动,比如什么相互帮忙,还有手把手教学……   陶然还是有羞耻心很强烈,即使和池博士关系再亲密、再无话不谈,也没有把那个莫名其妙的互动告诉给他听。   最初听到抱一下这些,池博士还一切表现正常,直到听到后续的夜夜同床共枕,他脸色骤变,隔着金丝镜的眼睛越发凛冽森冷。   “啪!”   他忍无可忍地猛地拍桌子,斯文秀气的脸上怒意飞涨。   陶然吓得抖了一下,不明所以:“是怎么了吗?”   池博士脏话已经到嘴唇边了,盯着陶然茫然的表情,气笑了,“你真信了他是个直男?”   陶然大脑卡壳,声音发虚:“他、他、他怎么不是直男了?”   池博士脑子里想的都是理论的论证辩驳,但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荒谬了,气得他几乎要脑溢血,在答辩时舌战群儒群挑三十个评审导师的犀利嘴皮子,却在这个时候卡顿住了。   人在最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莫名其妙地笑出来。   看着陶然一脸茫然急需解答的模样,池博士恨铁不成钢,“他都、他对你对这样那样了!!!你到底觉得他直在哪里?!!!”   “直在……”陶然努力地思索当中,他将回忆都过滤了一边,发现自己之所以对祁予霄是直男这件事情深信不疑,是因为——   “所有人都这么说的,包括他自己。”   没错,陶然从知道祁予霄这个人时,就听到了卓强和苏家良说他恐同直男的事,后面祁予霄也和他说过自己是直男,并且问他是不是。   所以陶然就没怀疑过这件事,也没有思考或者询问过,祁予霄为什么会恐同。   直到现在,池博士提出这个质疑之后,陶然才有所惊觉,他声音弱弱,“难道他不是吗?”   陶然:“这是他亲口跟我说的。”   “他最好是。”池博士冷笑一声,隔着一副金丝眼镜,也能看出他眼里涌出的浓浓杀气,“不是的话,我一枪崩了他!”   陶然被吓得打了个激灵,慌忙道:“池博士,你冷静点,这里不是a国,不能开枪!”   “你也是!”池博士瞪向陶然,开启无情扫射模式,“你怎么这么傻,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还傻乎乎地去照做了。”   陶然颤颤巍巍地解释:“因为祁予霄真的睡眠障碍很严重,我觉得失眠真的是一件很困扰的事,而且他对我很好……”   池博士:“……”   池博士:“…………”   池博士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做了一个深呼吸,再次睁眼,微笑道,“我感觉再听下去,我就要控制不住杀人了,先让我缓缓,之后再和你说。”   “滴”的一声,手机立马黑屏,池博士已经挂掉视频了。   陶然:???   陶然不解地挠了挠脑袋。   本就混乱的脑袋被池博士的一番话弄得更混乱了,陶然心里莫名发虚。   难道……祁予霄不是直男吗?   如果是的话,池博士为什么会对他和祁予霄一起做的事反应这么大?   如果不是的话……应该不可能啊,一起拥抱,一起睡觉,这些行为不都是直男之间可以做的亲密接触吗?   陶然原先心里是很肯定的,但是他又没忍住地回忆起来祁予霄做的那件事。   脸颊一热,心里也忍不住怀疑起来。   哪有直男会吃……   两个想法在脑海中打架,掐的死去活来,陶然更加迷茫了,再次打开手机。   还是要找更官方值得信赖的渠道寻求帮助!   陶然翻到了一直使用的ai软件。   怀揣着能被解惑的希望,他果断点开。   但点击时,手机毫无反应。   再点一次,依旧无事发生。   陶然:???   陶然有些心急,连续狂点。   终于,手机进入到了ai软件的页面当中。   但页面停滞,卡了很久。   陶然又等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等到ai小助手的对话框弹出来。   陶然还未生出欣喜之情,下一刻,软件闪退,手机屏幕直接回到了原始桌面里。   陶然:???   有点看不懂这软件是怎么回事,陶然只用过这一个ai软件,用了挺长时间,不知不觉地产生了点依赖信任感,所以也没想过换一个新的用。   可能是又出bug了,过会儿应该就修复好了吧。   陶然这样想之后,心也没有刚刚那么慌张了,他刚好要关掉手机,这时手机屏幕顶弹出了一条消息。   是酒吧经理发来的。   经理:[陶然,今天有没有空?]   经理:[酒吧今天有点忙,人手不太够,有空的话可以过来帮忙吗?]   陶然盯着消息稍稍思考,他已经好几天都没出门了,再继续闷在酒店里得发霉了。   陶然:[可以的。]   算一下日子,今天刚好是合同结束的最后一天,也算给他的第一份工作画下一个圆满句号了。   经理:[好,那你现在就可以过来。]   陶然:[好的OK]   回复完消息后,陶然简单地收拾便出门了。   去之前他还在想,都冬天了酒吧的生意怎么会反常地变好呢,去到酒吧之后才知道,原来是今天有一个富少爷过生日,直接把酒吧包场,请一堆朋友过来庆祝。   不过酒吧里温度还是很低,但是冬天的工作服很单薄,只比夏天的多了半个袖子,陶然恋恋不舍地将外套脱下。   他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袖T恤,配上羽绒服刚刚好,但是一旦脱下羽绒服,完全没有御寒能力。   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咬着牙将将工作服套了上去。   起初冷得骨头都在打颤,但是渐渐地,身体好像适应了寒冷的温度,身体内源源不断地产生热意,从皮肤里冒出来。   甚至将大脑烘烤得有些闷钝。   但今晚的工作确实很忙,陶然换好衣服后就忙着过去送酒水送小吃,半个小时下来就已经晕头转向的了。   一个小时之后,陶然找到了个闲隙歇息。   不知道是实在太忙了还是身体素质下降的原因,他心率跳动异常地快,明明最初冷的不行,可现在后背冒出一层汗,将打底的宽松T恤浸得湿润贴身。   额头也沁出一点薄汗,陶然用手背抹去时,碰到了滚烫的皮肤,忽然一惊。   他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烫?   不对。   身体很不对劲。   陶然混沌迷乱的意识猛地清醒几分。   和他一块反应过来的,还有嵌在后颈处的那枚腺体,存在感极强的抽跳了一下。 第53章   这个异常的现象让陶然浑身僵住。   他眼珠瞪大, 缓缓伸出来手,指尖颤颤巍巍地去触碰了下后颈的腺体出。   指腹刚落在那片薄而敏感的肌肤上,像是有感应般, 下一刻藏在底下的腺体便又跳了跳。   陶然肩膀也跟着颤动,惊惶地发现,他的发情期要来了。   没想到正好是今天。   早知道是今天的话, 他就不答应经理过来上班了。   陶然额间的碎发被渗出的汗水弄得有些湿, 他彷徨地落下眸, 努力地清醒神志,思考要如何应对。   谁料而后忽的传来一道叫喊声——   “陶然,陶然!”   吧台里的Tony忙的焦头烂额,好不容易调出了几杯酒, 扫了一眼发现服务员都还在别的地方忙。他环视四周一眼, 发现了角落里站着的陶然。   陶然缓缓转过身, 便看到Tony朝着挥手,示意他过来。   陶然接收到讯号, 迈开腿时,发现腿已经有些软,差点站不住脚了。   他心谙不好,这次的发情期来势汹汹。   Tony将托盘递给他:“你把这几杯酒拿去53号桌。”   “……好。”陶然抿了抿唇,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来。   身体内的发情热正在酝酿,他心脏急促, 四肢开始泛软。   等完成这个活……等完成这个他就去找经理请假,要赶紧回酒店才行……   黑色的工作口罩下, 陶然感觉有些呼吸不畅,他将唇抿紧,端着托盘的手臂已经开始小幅度地颤动, 汗水从发丝间流经太阳穴,顺着鬓角流至下颌。   陶然只能强撑出最后一丝理智,努力端稳托盘,稳步地朝53号卡座走去。   53号卡座靠近舞池,人群拥挤,酒吧内的庆生氛围正达最高的沸点。   陶然几乎一步一步地数着步数,才维持正常地将酒顺利端过来,他将托盘放到桌子上,“客人,这是你们点的饮——”   一对嘻笑打闹的男男情侣正好经过,较瘦的男生笑嘻嘻地推了一把旁边的男朋友,男朋友反击回去,谁料他脚步不太稳,后腰撞上了桌子边缘。   桌子受力猛地振动,随之酒杯里的饮品接收到震动频率,表面晃起波澜。   “啊——”陶然惊慌中急忙将托盘端起到半空中,才制止了酒杯里的酒撒出来。   陶然紧张得流了很多汗,口罩都被浸湿了。   撞到桌子的男生转头扫了眼陶然,“做事小心点。”   将话抛下后,他挽着男朋友离开了。   闻言,陶然眼神黯淡下来,心底涌出一阵委屈。   omega的发情期伴随着的是情绪的低落和敏感,如果是平时陶然会把那句话当成提醒,但现在,他却听出了话里满满都是责备。   可明明不是他的错。   陶然咬紧唇,眼眶瞬间有些湿润,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发情期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他将酒匆匆放下,拖着软绵绵的腿转身离开。   他几乎是跑着回了工作间,刚踏入进去,积攒酝酿已久的发情热顷刻间爆发而出,蒸腾扩散到四肢百骸。   头很晕,很热,陶然呼吸的都是滚烫的气息,他的双腿软成了熟烂的面条,失去支撑力的身子瞬间往旁边倾倒。   小齐刚好到换班时间,他在离回工作间还有几步远时,便闻到了空气里飘着的香味。   很浓郁,不知道是谁的香水不小心摔破在地上了。   小齐推开工作间的门,一眼便瞧到正虚弱地坐挨在墙边的人。   “陶然?”   陶然白皙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露出的皮肤都被汗水浸透,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   小齐脸色骤变,急步上前将陶然扶住,关切询问,“陶然,你怎么了?”   陶然长睫垂下,闭着眼像是熟睡过去了,他额前的碎发湿润,小脸汗涔涔的,身上散发着不正常的热。   “陶然,陶然,你是不是生病了?”小齐慌张地站了起来,打开自己的衣柜翻找,“你要撑住啊,我现在打120救护车。”   陶然睫毛颤了颤,睁开了毫无焦距的眼睛,气若游丝,“不……”   “不要去医院。”   小齐听不清他说话,连忙蹲下:“你说什么?”   “不要,不要叫救护车。”陶然胸口起伏,大喘着气,极力挤出最后的理智,弱声乞求道,“求你,帮我……去3号柜子拿我的手机,然后打给我朋友……让他来接我,好吗?”   小齐和陶然和徐嘉礼三个人还算熟,是同一批签约进酒吧的,所以小齐应该知道陶然让他打给的朋友是谁。   “可是……”小齐看着陶然虚弱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可是你生病这么严重,不用去医院吗?”   陶然摇了摇头:“不用,求你了……”   小齐:“好好好,我这就去。”   *   公选课晚课。   江照踩点来到大教室,照常地寻找祁予霄的身影。   他走到祁予霄旁边时,余光朝他里面的位置瞥了眼,是空的,而且也没有书包课本占位置。   江照奇怪问:“咦,陶然呢?”   祁予霄垂着眸:“请假了。”   “请假了?”江照慢悠悠地坐下,“他生病了吗?”   祁予霄:“……”   祁予霄没吭声,视线盯着手机屏幕,神情冷漠,漆黑的眸底透着淡淡的躁郁。   江照对他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见怪不怪了,但还是被他今晚的烦躁状态弄得很奇怪,像是在大街上走路莫名踩到老虎尾巴一样。   江照挠挠头:“不是,谁又惹你了?”   祁予霄淡淡道:“没人。”   这场景莫名有些熟悉,江照灵光一闪,想到了之前有一个晚上祁予霄也是这副狗样子。   难道有闹别扭了?   江照提起神,迅速环绕扫视整个教室,将每个人的脸都看了一遍。   没看到陶然。   奇怪了,不是闹别扭吗?   江照瞥了眼旁边的祁予霄,视线却不小心地落到了他的手机屏幕上。   祁予霄正和一个人发消息。   江照刚想收回目光,却意外地落到了消息框最上面的备注上。   他表情一怔,心中生出一阵违和的怪异感,他一秒都憋不住,直问道,“萧凯扬?你在和萧凯扬发消息?”   江照惊讶:“你俩不是早绝交了吗?”   祁予霄指尖一顿,顺势掐灭手机:“我没干过这么幼稚的事。”   江照皱眉:“你们当初绝交,不是当年班里众人皆知的事情吗?”   因为太久没见过这个人了,所以萧凯扬这名字的出现,便勾起了江照高中时期的回忆。   萧凯扬是江照和祁予霄的高中同学。当初萧凯扬和他俩玩得都还不错,三个人每天都一块出入,直到祁予霄发生了那件事。   那时候的圈子虽小,但祁予霄在高中的出名程度不亚于现在。   当时他们学校有一个传统,每次月考的时候成绩榜上都会贴上年级前十名学生的照片,并且是现拍现贴。于是,每个月初大家总能准时在第一名的位置看到祁予霄新鲜出炉的帅照。   但有一段时间,祁予霄的照片刚贴上不久,就被人给撕下来偷走了。连续被盗窃好几次后,学校才决定调查,最后在一个男生的被窝里找到了好几张丢失的照片。   找到时发现这些照片都沾有不明污垢,那个男生对这些照片做了什么事情不言而喻。   事情暴露后,那个男生破罐子一摔,甚至不惜在念检讨时,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表白祁予霄。祁予霄对这件事颇有阴影,之后被提及同性恋这个群体,他总是下意识地皱起眉。   于是就有了祁予霄恐同,对此群体避如蛇蝎的流言传出。   不过这原本对他们三人的关系没有任何影响,直到萧凯扬被教导主任抓到在小树林里和一个男生接吻,性向被公之于众。   萧凯扬后面转学了,和江照祁予霄都断了联系。   江照认为萧凯扬肯定是考虑到了祁予霄严重恐同,在性向曝光之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为了维持兄弟间最后的体面,干脆选择一声不吭地断开联系。   这件事已经过去快两年了,江照竟然不知道他俩恢复了联系。   江照不由奇怪,“你什么时候和他有联系的?”   祁予霄:“最近。”   江照:“最近?他找的你还是你找的他?”   祁予霄:“我找的他。”   江照面露不解:“你找他有事?”   祁予霄:“请教一些问题。”   江照更迷惑了。   请教问题?   有什么天大的问题需要特地联系一个断了几年联系的同学去询问解答的吗?   江照:“……所以问题解决了吗?”   闻言,祁予霄的脸明显透出几分郁色,声音冷冷,“明显不靠谱。”   人都给吓跑了,连宿舍都不想待。   还躲他躲这么久。   “……”   下课之后,听说祁予霄晚上要回家,江照就死皮赖脸地缠了上来,势必要去他家蹭一顿宵夜吃吃。   坐上副驾驶扣好安全带后,江照侧头发现祁予霄还站在外面。   大冷天的,外面温度已经到了零下,江照打开车窗催促:“还杵在外面干嘛,快来开车。”   祁予霄淡淡地睨了眼江照,没有动作,他垂下眼睫,目光落在陶然的联系页面上。   沉思片刻,他点击拨打电话。   他已经做好了要被挂断和重复拨打的准备,但没想到手机“滴”的一声,电话接通了。   祁予霄稍稍怔愣,试探出声,“……陶然?”   电话那边响起一个慌忙的陌生男声:“你好,你是陶然的朋友吧?”   祁予霄:“对。”   “陶然现在突然生病了,很严重,他说让你来接他,地址就在江南情酒吧,你快过来吧,我真怕等晚一点他会出什么事。”   祁予霄瞳孔骤缩,表情一瞬空白。   祁予霄:“我现在就过去。”   祁予霄火速上了车,启动车子。   江照:“你可算上来了,外面这么冷真不知道你磨磨蹭蹭的不进车里是想干嘛。”   江照迫不及待:“快快快,我已经饿了。”   祁予霄踩油门的脚一顿,看了眼他:“我现在要去接人,你下车。”   江照:“???”   江照:“怎么突然要去接人?谁啊大半夜的,还请你这尊大佛去接。”   “陶然。”祁予霄不耐烦地催促,“快下车。”   “陶然?”江照一愣,“陶然要你去哪里接他“”?”   祁予霄一边在导航上输入,一边回道,“他打工的地方,江南情。”   江照顿时瞪大了眼:“……?”   “江南情?”江照震惊到原地石化,满眼的不可置信,到最后声音都有些气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江南情不是一家……gay吧吗?”   祁予霄表情空白。   *   十一点的江南情酒吧。   舞曲震耳欲聋,充满了欢声笑语,生日派对已然推到了最高·潮。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生迈着长腿走了进去。   这场生日派对的主角是个美妆博主零,请的人很多都是圈内同类的朋友,也有许多女性朋友,大家穿衣打扮精致时髦,身上的气场相合。   突然走进来了一个气场冷冽,身高近一米九的长腿冷脸帅哥,不论是和这里的氛围,还是他们这里的人,都格格不入。   有人好奇问:“哎谁的朋友过来了,有人认识那个冷脸帅哥吗?”   有的零已经蠢蠢欲动了:“快快快帮我看看,刚刚跳舞出了汗,我妆花没花?”   问了一圈,谁知大家都摇头说不认识,生日的主角更是表示:“我要是认识这种极品帅哥,今晚早就去美美开张了,哪还有时间来举办派对。”   有个直女说道:“我觉得他看着不像会是来这里的人,可能是找人?”   那个蠢蠢欲动的零反驳:“哪个直男会来gay吧啊,他一看就是个高冷大猛一,让我想想,待会儿我要怎么跟他搭讪好点呢。”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位冷脸帅哥跟着一个服务员进到了后台。   “原来是工作人员啊。”   “不会是酒吧招过来跳猛男秀的吧?”   “穿了件几十万的大衣的富哥,会来这里跳猛男秀?”   “等会儿他出来,我要第一个冲上去要微信!”   不到五分钟,他们就看到那位帅哥走出来了,他眉眼深邃锋利,远远看过去也依然深刻立体,此时他表情显而易见的慌乱,步伐极快,而怀里……抱了个人?   刚要冲上去的一群零看到这副场面,动作戛然而止。   而他怀里的人,能看的出身形清瘦纤细。不过他脸埋进了对方的怀里,让人无法窥见面容,发尾露出的皮肤雪白细腻。   最关键的点是,他身穿酒吧的黑白色工作服。   众人:“……”   一个零反应过来,激动地拉住来送酒水的服务员:“请问在你们这里当服务员的,都能分配那种极品帅哥男朋友吗?明天我要入职!”   “我也要我也要。”   *   小齐告诉陶然已经打电话通知了之后,再三询问,但陶然依旧坚持不去医院和不吃退烧药。   小齐更不放心了,生怕陶然出了什么问题,于是也没有着急下班,陪着他在工作间等待。   发情热一直在体内堆积,陶然皮肤灼热滚烫,大脑被高温烘烤得昏沉恍惚,他的意识几乎要溃散,迷迷糊糊间,听到旁边的小齐告诉他,他的朋友过来了,他现在出去接一下他。   陶然现在虽然思绪很混沌,但也不由得奇怪,徐嘉礼在这里打了这么久的工,过来怎么还需要小齐去接他。   体内的温度烧得更高,陶然视线泛白,睁着眼睛也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他虚弱地喘着气,忽的听到周边响起一阵脚步声。   满室弥漫着他的信息素,但他的鼻尖却闻到了另一股气味,很熟悉,莫名让人心生安全感。   陶然眼皮无力撑开,睫根被生理性泪水浸湿,眼尾泛着薄红,他恍惚地感受到那人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紧接着,他的身子一轻——被那人横抱起来。   陶然有些恍惚,徐嘉礼……怎么还能这么轻松地抱起他?   但彻底落入那个熟悉的怀抱中后,陶然才发现,抱他的人不是徐嘉礼。   是祁予霄。   这副身体本能地对这个怀抱产生了依赖,像是刻在骨骼里的熟悉。   陶然身体被注入了些许力量,终于睁开了眼睛,漂亮的眸子氤氲着水汽,声音又软又细,“祁、祁予霄?”   但泪水模糊了视线,陶然只能看到那人朦胧不清的面容。   已经好几天没见了,这几日被刻意压制的想念在此刻触底反弹,溢满了整个胸腔。   祁予霄察觉到怀中的人醒后,便加快了步伐,走出酒吧,将陶然轻柔地放到车后座上。   他目光细细描摹着这张好几天没见到的脸,伸出手摸了摸陶然的额头,眉心陡然蹙紧,声音急得沙哑,“你发烧了?为什么身上这么烫?”   发情热让陶然那张雪白的面容泛起一层艳粉色,漂亮干净的脸蛋沾上几分平时少见的秾艳昳丽,红润的嘴唇轻轻张开,露出湿红的舌尖格外可口诱人。   “我带你去医院。”祁予霄沉声道,他将陶然安置在车后座后,便想去驾驶座开车。   但刚转身,他手腕被一只柔软的手抓住。   陶然被体内横冲直撞的发情热弄得喘不过气,他唇瓣吐着热气,“不……”   “不要去医院。”   不能去医院。   平时也就算了,他现在正在发情期,要是去医院,他这副不寻常的身体随时有暴露的风险。   “可是你生病了。”祁予霄眸底漆黑,极力克制心里翻涌的情绪,他伸手摸着陶然的脸颊,那只宽阔的手几乎将他的脸给全遮住。   陶然握住了祁予霄的手,脸颊很亲昵地在他掌心里蹭了蹭,细声呢喃,“我想要……”   祁予霄:“想要什么?”   陶然意识模糊,他回味起刚刚祁予霄到工作间接自己的时候,抱他的那一瞬间,传来的那股让人心安的气味。   “我想要……”陶然的瞳孔涣散,彻底彻底失去焦距,仅剩本能在诉求。   “我想要你的信息素。” 第54章   信息素?   “信息素是什么?”   祁予霄沉静的眸底浮出一丝疑惑, 他替陶然擦去额间的汗珠,“是药吗?”   陶然嘴唇颤颤,又不肯说话了。   他泛红的眼眶兜不住泪水, 一连滚下好几颗泪珠,砸到祁予霄的手上,传来灼烫的温度。   祁予霄的心脏陡然被一只手攥紧, 他用拇指轻轻替陶然拭去泪水, 低声哄道, “我们去医院买药好不好?”   但陶然表现得十分抗拒,仿佛医院是个吃人的恐怖地方,他摇晃着脑袋,挂在脸颊上的泪珠被甩飞, “不……我不想去医院……”   omega在发情期的情绪总是很敏感, 泪腺比平时发达很多。陶然一哭就控制不了, 眼泪源源不断地掉下来,那张漂亮的脸蛋早就哭花了。   祁予霄见状, 撤下手,想抽张纸巾给陶然擦眼泪,谁料手刚有动作,陶然忽然变得神色慌张,急忙抓住他即将抽离的手,攥着贴回自己的脸上。   发情期的omega极度缺乏安全感, 而现在的这只手正好可以给他提供这种安全感。   陶然很依赖地蹭了蹭祁予霄的掌心,双眸盛满泪水, 低声乞求道,“我、我会自己好的,不去医院好不好……”   祁予霄捕捉到了这个异常的细节, 注视陶然的脸:“那你想去哪?”   陶然大脑被发情热烧成了一滩软泥,有些思考不起来,“去……去……”   祁予霄替他做了决定:“去我家。”   “……”   将陶然安抚好之后,祁予霄回到驾驶座,启动车子便踩尽油门,车子扬尘离去。   但开到一半时,躺在后座的陶然发出了低弱的呜咽声。   体内的热量持续积攒排不出去,最后生出了火焰,火越烧越旺,将他的发情期推向了另一阶段——不再是简单的身体发热,此时,omega的生理渴望开始滋生冒出。   陶然的身体软成一汪春水,隐秘之处传来的难耐又将他的眼泪激出来。   祁予霄透过后视镜时刻观察陶然的状态,见状心中一紧,死死踩住油门。   和陶然喝醉那晚一样,祁予霄将车停好后,便连忙将车内的陶然抱出来回到家里。   屋内被沉如水的黑暗笼罩,幽寂压抑。   祁予霄将陶然轻轻放在床上,顺势拍开了卧室灯的开关。   屋内光线骤然明亮,他看向床上躺着的人,弯下腰,抚了抚陶然烧成艳红色的滚烫脸颊,“我去给你找退烧药。”   说着,祁予霄便想转身出去,谁知又被陶然给抓住。   转回头,便看到陶然惊慌的小脸,泪眼朦胧,声音夹着浓重的哭腔,“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   祁予霄一瞬间愣了神,“……”   虽然知道陶然是在生病,但是他的黏人却让他觉得很异常。   像一只被抛弃后又捡回家的,极度缺乏安全感,患有分离焦虑的委屈小猫。   祁予霄心尖泛酸,难免自责。   如果不是那天他失控地将陶然逼急了,不会促成这几天的分离,也不会造成今晚的事情。   祁予霄眸瞳漆黑深沉,居高临下的目光像一张大网,落到了床上的人身上,密不透风地完全笼罩住,眼神中含着无尽缠绵的思念,细细描摹他的五官。   陶然柔弱无骨地躺在床上,面色潮红,莹白如玉的皮肤又冒出细密的汗珠,胸口缓缓起伏,嘴唇红润得像是抹了口脂,殷红的湿润舌尖无意识地伸了出来,缓缓吐气。   这副勾人的模样和平时的陶然格外不同,仿佛是青涩的果实被注射了催熟剂,一夜之间变得熟透软烂,身上还幽幽散发着甜腻的香味,诱人采撷。   祁予霄神色一凛,随之眉心蹙紧,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异常之处。   陶然这副样子,不像是发烧。   倒像是中了春yao。   忽然想起来,陶然一直对他隐瞒去gay吧打工的事情,如果不是今晚他恰好打电话过去,那估计会一直被他瞒着。   gay吧人多复杂,如果陶然真的是种了那种药,而他当时没打电话过去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   大脑只是发散地想了一秒,祁予霄便瞳孔骤缩,呼吸停滞。他眉目沉冷下来,漆黑的瞳孔中攒动着危险的幽光。   体内的高温让陶然出了很多汗,水分流失,他口干舌燥,神志不清地喊着,“水……水……”   祁予霄目光落到陶然那张诱人的唇上,片刻后回过神,再次想要离开,“我去给你倒水。”   “不要。”对方离开的动作又让陶然不由慌张起来,他将祁予霄的手臂抱在怀里,摇头道,“你不要走。”   “我只是去帮你倒水。”陶然如此依赖黏人的模样,极大安抚了祁予霄心中的躁郁情绪,他耐心地解释,“水就在厨房,我很快就回来的。”   但是处于发情期的omega已完丧失了理解能力,凭着本能在抗拒,“不要……不要……”   祁予霄无奈,双臂从陶然的腋下绕过,顺着后背将他的臀部托起,面对面地把他抱起来,“我抱着你去。”   这是一个很亲昵贴近的拥抱,给陶然带来极大的安全感,他终于停止了哭泣,手臂勾住祁予霄的脖子,两条细腿也环住了对方精悍紧实的腰,很乖地点头,“嗯……”   陶然比普通男生的骨架小而纤细,对于祁予霄来说几乎没什么重量,他轻松地抱着人去了厨房,倒了杯温水,本来想就着这个姿势喂给陶然,但是陶然却像只树懒般紧紧地缠住他的身体,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一动不动。   祁予霄一手拖住陶然,另只手拿着水杯走回了卧室。   坐到床边,陶然依然一动不动。   他对陶然没办法,只能揉了揉他的后脑勺,“不是说渴吗,来喝点水。”   陶然忽的动了动,缓缓将头抬了起来,露出潮红灼热的脸蛋。   祁予霄将水杯递到他的唇瓣,“乖,张嘴。”   陶然很听话地张开嘴,温热的白开水从杯子里流入他的口腔,一点点滋润干燥的喉道……   他反应很迟钝,口腔又很浅,偶尔几次水灌满后没来得及咽下,液体便从他的嘴角溢流而出。   祁予霄见状撤离水杯,将其放在旁边的床头柜,拇指指腹落在陶然的唇角,轻轻地替他擦去。   在刮去多余的水渍之后,祁予霄的目光微微挪动,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陶然那张红润饱满的唇瓣上。   越看,心思渐渐飘动,眼神愈发深重。   原本只是擦嘴的动作渐渐变了味道,触碰在嘴角的指腹不由得用了点力,将那处软嫩的皮肤摁住,陷下一个小坑,然后重重地挪到那张如同花瓣般好看诱人的唇上。   覆着一层薄茧的指腹带着细小的粗糙感,在柔嫩的唇瓣上揉了一下,本就红润的唇泛起了更加秾艳的颜色。   他目光深沉,将指腹抵在挂在上唇中间的那颗娇小可爱的唇珠上,幽深的眸底渗出一点恶劣趣味,手指在上面反复揉撵。   青涩的果实很快变得熟烂,仿佛下一秒就能爆开丰富香甜的汁水。   “呜……”陶然难受地呜咽了声,嘴巴动了一下,抵在唇珠的拇指无意地被他的嘴唇包裹住。   陶然张开牙关,将那只手指含在嘴里。   显然是没料到陶然会这么做,祁予霄微微一愣,感受到拇指传来柔软湿热的触感。   陶然意识依然迷糊,做的事情全凭本能,他的舌尖在顶端轻轻扫了一圈,像婴儿吸奶般,开始吮吸着那根手指。   祁予霄顿住,眼神深暗,在陶然吮吸得快要入迷时,无情地将拇指抽了出来。   陶然睁开水润的眼眸,迷惘地看向祁予霄,“唔……嗯?”   谁知下一秒,祁予霄将食指和中指合并,猝不及防地伸入他的口腔。   双指张开,轻松撑开陶然的牙关,陶然呆愣地坐在祁予霄腿上,任由对方的手指在他的口腔中肆意搅动,舌头被反复地玩弄蹂躏。   手指越来越深,陶然的嘴巴被迫张得越开,唾液被刺激得疯狂分泌,又像刚刚喝水没来得及咽下一样,顺着嘴角流下。   陶然感觉嘴巴一直张着很酸,许久才反应过来,发出来抗议声,“唔……嗯!”   祁予霄指尖一顿,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将手指抽出来。   陶然的嘴被玩得狼狈不成样子,两边嘴角都挂着唾液残留痕迹。   祁予霄眯起了眸,鼻尖凑近一道晶莹的流痕上,细细嗅闻,神情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痴迷,“宝宝,好香啊。”   “不香。”陶然并没有因为这番恶劣的捉弄而生气,也许是没有反应过来,他脑袋沉重地砸到祁予霄的颈窝里,轻声告诉他,“我刚刚出了很多汗。”   祁予霄搂住他的腰,“那我帮你把衣服换下来,然后去洗个澡好不好?”   发情热将陶然的大脑烧成了岩浆,混沌不堪,闻言,他缓缓抬起沉重的脑袋,氤氲着浓重水汽的眸子和祁予霄对视。   目光触落在对方深邃漆黑的眸底时,对方的眼神恍若一只大手,陶然感觉身体被无情攥紧,整个人被拽入了那片深不见底的幽潭之中。   陶然心脏提起来,咽了咽口水。   口腔的干渴有水滋润,但有的地方并没有。   他神思恍惚,望着祁予霄的眼神渐渐泛痴,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   是这张熟悉的脸。   初见时直接激起他的发情期的脸……   陶然呼吸一滞,心跳如擂。   仅是对视的几秒钟,体内的火苗一下窜得更旺,体温再次升高,爆发式的热量钻涌而出,陌生霸道的潮谷欠直冲大脑,带来阵阵耳鸣和头皮发麻。   陶然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   他这才慢吞吞地意识到——这和往常的发情期不一样。   …………   陶然害怕又茫然,说话没了逻辑,仅剩本能在渴求呼救,“祁予霄,我想要……想要……”   祁予霄直直盯着他:“想要什么?”   “不知道……”   祁予霄扫视陶然明显泛起情.色的潮红脸庞,眉头锁紧,坚定了心中的猜测——陶然在那个酒吧里误食了春yao。   方才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再次冒了出来。   祁予霄眸色沉沉,目光紧盯陶然,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危险的气息难以克制地散发出来。   他抱起陶然,将他放在床上。   陶然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紧接着,裤头被一只手抓住,然后人强势扯了下去。不仅仅是外面的裤子,跟着掉落的,还有最里面贴身的。   两条细长白嫩的腿陡然暴露在空气中,陶然感觉下身空荡荡冷飕飕的。   空气安静得有些诡异危险,陶然下意识地害怕起来。   他脚趾攥紧,曲腿想要逃离。   下一刻他的身体被扯入一个熟悉而温热的怀中,紧接着被粗粝的掌心一把抓住。   陶然全身的皮肤不是粉就是白,纤尘不染,没有一点异色杂毛。   祁予霄眼神沉的可怕,手指揉动,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陶然的耳边,“……”   陶然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刺激如潮水冲刷而过,但陶然并没有感觉有多满足。   反而生出了更大的空虚,如狂风骤雨般朝他席卷而来。   陶然眼泪直流,摇头,“不是……”   祁予霄目光灼热,他搭在陶然大腿的手……   ……   祁予霄神情怔愣了一瞬。   顷刻间,大脑点燃了亢奋的火药。   他胸口剧烈起伏,深呼出一口气,眸间的猩红昭示着他的极力克制。   祁予霄冷静地问陶然:“到底想要什么,清楚地告诉我。”   “我……我不知道。”   陶然完全丧失了语言系统,无法表述出自己的需求,他向祁予霄露出求助的神情,“你可以帮帮我嘛?”   祁予霄摸到了被陶然弄湿的床单,明明体内燃烧的火舌舔舐着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太阳穴附近青筋突突跳起。   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后,十分无情地拒绝,“不可以。”   陶然整个人瞬间僵住。   一向对他很好,几乎百般顺从的祁予霄,竟然会拒绝他。   发情期的情绪本来就很敏感脆弱,没有alpha温柔的百般呵护就算了,还被这么硬邦邦地拒绝了。   陶然心脏被划开一个口,溢出来无尽的委屈,但身体的难耐让他不知所措,只能可怜地央求,“求求你了……”   水流源源不断地淌出,身体更加难受了。   陶然扭动了下,不小心蹭到祁予霄的大腿,裤子便染成了深色。   祁予霄面色平静地垂下眼眸,瞥了眼那处的湿润,喉结滚动,继续道:“虽然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我不一定能给你。”   陶然睁着眼,“……为什么?”   “这件事,已经超过了朋友之间会做的事。”祁予霄视线再次上滑,落到陶然的脸庞,“我们只是朋友,对吧?”   陶然咬着唇瓣,问:“是……是很亲密的事情吗?”   “嗯。”   陶然不解:“可是我们之前已经很亲密了。”   祁予霄:“你想要的比之前的还要亲密。”   祁予霄视线紧盯着陶然,突然换了一个话题:“你这几天为什么不肯回我消息。”   陶然思绪跟着祁予霄走,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诚实地回答,“因为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祁予霄声音中的冷淡不知不觉地褪尽,变得轻柔耐心,“为什么不知道怎么面对我?”   陶然垂下眼眸,“因为我们做了太亲密的事情。”   “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我要向你道歉。”祁予霄抚了抚陶然额前的碎发,沉声道。   在祁予霄的引诱下,陶然思绪清晰了些,他看着祁予霄的脸,眼睛渐渐有了焦距,“你……你为什么会冲动。”   “因为你要疏远我。”祁予霄气息一沉,“你不和我一起睡,不想再吃我带的饭,不想再和我拥抱,牵手,想要完全地远离我。”   陶然心脏被抓得很痛,他倒吸一口气,急忙摇了摇头,“我也不想的,可是……”   祁予霄掌心贴在陶然的后颈,安抚地拍了拍,哄诱般询问,“可是什么?”   “我、我、……”陶然激动起来,这段时间挤压的负面情绪在顷刻间爆发,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砸落下来,抽抽噎噎道,“我怕你讨厌我。”   祁予霄不停地替他擦去眼泪,“我喜欢你都来不及,为什么会讨厌你?”   一颗炸药轻飘飘地投入湖中,骤然激起千重水浪。   陶然猛地怔愣住。   他盛满泪水的眼睛微微睁大,不可置信,“喜、喜欢?”   祁予霄深沉注视陶然,说出的话语温柔却恍若惊雷:“嗯,我喜欢你。” 第55章   “……”   刹那间, 陶然大脑轰然炸响,耳边嗡鸣不断。   巨大的惊喜砸到脑袋上,陶然大脑一时难以运转, 漂亮的眼睛睁得很圆,神情呆愣得坐在祁予霄的怀里。   祁予霄……喜欢他?   陶然的意识本就混沌一团,听到如此骇人听闻的话后, 缓滞的大脑直接过载死机, 无法运转过来。   祁予霄真的喜欢他吗?   陶然心脏陡然升快, 下意识地想要否认。   可是,这话是祁予霄亲口说的,陶然确定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但祁予霄不是直男吗,而且还很恐同, 怎么突然就喜欢他了……   发情期让陶然无法思考太多太细的东西, 他只想到了这段时间里, 他因为发现自己对祁予霄的心意之后,惊惶担忧的煎熬日子。   心尖像是被蜜蜂蛰了好几下, 泛起阵阵刺疼,酸涩和委屈的情绪随之掀来。   眼睛突然变得酸胀,眼泪迅速在陶然的眼眶中蓄满,他鼻尖红红的,哽咽地问,“那你, 那你为什么不说?”   瞧见陶然又开始默默流眼泪,祁予霄心脏骤疼, 小心翼翼地用手替他擦拭泪水。   即使陶然一哭就停不下来,他眼泪流了多少,祁予霄便轻柔地为他拭去多少。   祁予霄将陶然转了个方向, 将他放到自己的腿上,两人在床上面对面拥抱着,陶然将脑袋搭在祁予霄的肩膀上,抽抽噎噎地掉眼泪。   祁予霄低缓着嗓音,覆在陶然耳边解释:“对不起,我一开始以为你不是,我害怕你知道之后会害怕,会躲开我。”   尤其是亲眼见过陶然之前被赵凯云骚扰时惊惶惧怕的模样,祁予霄陷入了无尽的纠结和犹豫,被反复折磨。   一向做什么都得心应手的天之骄子,有天也会在面对喜欢的人面前变得毫无自信、束手无策,也会担心对方不愿接受自己的感情。   祁予霄嘴唇蹭了蹭陶然的耳廓,接着又说,“我还在对此彷徨无措的时候,偶然又感觉,你好像也是有点喜欢我的。”   陶然:“……”   陶然忽然抬起头,不敢置信看着祁予霄,“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的心思很好猜。”祁予霄嘴角难忍翘起,捏了下陶然的脸,“我基本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池博士说的真没错,他就是藏不住任何心事,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的人。   这个事实莫名让人不爽,陶然羞愤地又将脸埋进祁予霄的颈窝里。   祁予霄搂着陶然的腰,将他更严丝合缝地贴在自己怀中,“一开始想要耐心地等你开窍,等你意识到这份感情。”   “我也猜测到了,你在开窍之后会有决定疏远我的动作。”祁予霄沉声说,“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真的不想逼迫你。”   “但是在听到你真的决定要疏远我后,我还是失控了。”   “对不起。”   陶然不知何时又将脸抬了起来,呆呆地望向祁予霄,“……”   心脏的某处被触动,激起酸甜交错的情绪。   陶然身体忽然变得轻飘飘的。   所以……在他明确自己心意之前,祁予霄就已经喜欢他了吗?   好像是这样的。   “我、我……”陶然想开口说点什么,但胸口忽的剧烈起伏,情.潮一波刚缓,新的一波又猝不及防地狂卷而来。   陶然面红耳烫,被体内的发情热逼得喘不过气来,“我……”   他吐息滚烫,眼睑一片绯色晕染,喘着气却没力气说话。   直到安静的卧室内,响起“嘀嗒”、“嘀嗒”的两声。   水流在出口一点点地汇聚成滴状,晃晃荡荡地挂坠着,最后承受不住重量,砸落到床单上。   滴答滴答,不知不觉,已经泛滥成灾。   陶然身体猛地一震,意识到是什么后,他脸颊烧得热了。   声音虽然很细微,但陶然听得到,祁予霄也会听见,陶然喘着热气,目光缓缓往上抬,望向祁予霄的脸庞。   视线在空中交汇,望入那片漆黑却溢着温柔的眸底,陶然呼吸频率陡然加剧。   “怎么了?”祁予霄环在陶然腰间的手臂收紧,目光细细地观察陶然的状态,“又开始难受了吗?”   手指往下探了探碰脊椎骨的尾部,祁予霄视线灼热如岩浆,喉结上下滚动,哑声问,“那里需要我帮你吗?”   陶然:“……”   陶然眼睛流下生理性泪水滚烫如沸水,发情热让他感到身体发胀,像个热气球被加热之后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但才飞到一半,他后颈处的腺体再次猛地抽搐几下。   电光火石间,陶然好像知道自己身体刚刚一直渴求的是什么。   陶然将脸贴到祁予霄的脖颈侧,像依偎寻求安全感的小动物般,用烫得发红的脸蹭着对方的脖颈。   发情热再次掠夺了他的神志,思维完全混乱。   一片混沌中,陶然只确认了——   抱着他人是祁予霄,是他喜欢的人。   而祁予霄也喜欢他。   陶然手勾住了祁予霄的脖子,呼撒出灼热气息,迷迷糊糊地开口,“祁予霄……”   祁予霄将他搂紧,两人密不透风地贴在一块,仿佛是同一个个体,永远不会分开。   “我在。”他应道。   “祁予霄……你、你……”这一波发情热来得更猛烈,陶然的理智溃不成军,腺体灼热的温度发出极大的存在感上面那层娇嫩皮肤泛起一阵痒意。   微妙的感觉很快生成了一串电流,顺着脊椎骨而下,而下……   水流好像更大了。   完全控制不住。   但陶然只是单纯地以为那只是发情期的症状之一,身体的每一处都很难受,他下意识地忽略了,一心只想着——   omega的这种发情期到底该怎么解决的呢?   好像是……需要alpha的标记。   陶然湿漉漉的睫羽颤了颤,抬起水润泛红的眼眸,瞳孔失焦,他一下晃了神。   他可怜地出声,“祁予霄……你能不能标记我一下?”   对,alpha的标记。   只需要alpha的标记,他的发情期应该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陶然吸了吸泛红的鼻子,语气慌忙道,“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我要你标记我……”   标记?   听到完全陌生的词汇从陶然口中蹦出,祁予霄皱了下眉,“标记是什么?”   他以为陶然中了春yao之后,身后那一处如此汹涌,陶然会需要他到那里帮忙。   但是好像并不是这样,陶然真正需要的是别的事情,和他想的方向错了。   祁予霄眸底掠过一丝失望。   但他并不会强求什么,一切都要等陶然清醒之后再讨论。   不过,陶然现在都状态显然不适合再给他解释什么是标记,祁予霄掌心揉了揉陶然的脸颊,顺着他的话问,“我要怎么标记你?”   “就……就……”陶然急促地喘了下,用乱成浆糊的脑子回忆,alpha是怎么标记omega的呢……   唔,想不起来了。   陶然嘴唇瘪下,心里溢出委屈。   他觉得祁予霄是故意恶作剧这样问的,作为一名alpha,他怎么会不知道该如何标记omega呢?   陶然忽的拔高声音,但腔调依旧是软的,只是夹了不满的控诉,“你明明知道!”   祁予霄被他莫名而来的情绪弄得一愣。   知道?   他知道怎么标记?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知道?   但祁予霄还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诚恳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不要哭了好吗?”   “……”对方的嗓音低沉,温柔轻缓,陶然敏感的情绪很快被安抚下来,在祁予霄怀里很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他便静静地等待对方的动作。   但十秒之后,对方仍在拍抚着他的背,没有其他的动作。   陶然身体燥热难受,他忍不住抬起头,秀丽的眉头蹙起来,软声催促道,“那你标记我呀。”   “……”祁予霄被陶然的撒娇弄得一愣,他垂下眼眸,忽的有些不知所措。   思索片刻,他将抱着陶然换了一个方向。   陶然现在后背贴在祁予霄的胸膛,清瘦的身体被完全环住,对方的掌心再次裹上……   在遇到祁予霄之前,陶然几乎没有动过的地方。   太敏感,太娇嫩,所以受到的刺激是翻倍的,陶然赶紧摇了摇头,制止他的动作,“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   祁予霄微微思索,手松开,贴着陶然的皮肤,从薄软的小腹一直上到胸口……   陶然脊椎骨窜起一阵强烈的电流,两条白嫩的细腿猛地抬起在空中抽搐了几下,漂亮的脚绷紧又松开。   红润的唇张开了一条缝隙,一道很细很软的口申口今从湿红的唇瓣中溢出来。   祁予霄继续揉动,目光沉沉落在陶然绯红的脸上,不放过他任何的反应。   但很可惜他又猜错了。   没有让他的发情期得到疏解,反而让陶然的身体激起更多的渴求。   更难受了。   他的alpha不标记他就算了,怎么还让他更难受了。   陶然身体软烂成泥,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宝宝,怎么又哭了?”祁予霄动作一顿,将手抽了出来。   陶然委屈巴巴地哽咽出声,“……你、你是不是不想标记我?”   祁予霄连忙回答:“没有。”   “那你为什么现在都没开始?”   发情期的omega敏感又娇气,陶然的情绪一下低落到谷底,他眼尾泛红,晶莹的泪珠不断滚落,“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祁予霄手忙脚乱一时不知如何安抚他,只能先替他擦眼泪,然后回答他,“喜欢。”   陶然控诉道:“可是过了这么久,你都没有标记我。”   究竟什么是标记?   谁来给他解答?   祁予霄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呜呜呜……我好难受……”陶然扯了扯祁予霄的衣服,“你快咬一下我的腺体吧。”   祁予霄眸中一亮。   原来陶然所说的标记就是要腺体。   但下一秒他又陷入迷惑。   腺体又是哪个部位?   祁予霄大脑迅速将过去的回忆过滤,最后筛出两个片段。   陶然每次起反应的时候,好像都是他造成的。他当时做了什么?   蹭他的后颈,然后碰到他最敏感的……   祁予霄恍然大悟。   他迅速回过神,看向陶然的领口露出细长白嫩的后颈处,目光缓缓下落,借着天花板投射下明亮的灯光,祁予霄盯着那一处仔仔细细地扫视一遍。   陶然肩颈连接的那处,白嫩细腻的皮肤很微小地凸出来一块,不大,目测和指甲盖一样大小。   上面的皮肤似乎很薄,因为陶然的身体很热,透出的红色比周围的皮肤要深一些。   祁予霄眼神灼热,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伸出手指,很轻地落在上面,然后很浅地摁了一下。   “啊——”   敏感脆弱的腺体激起更加猛烈的电流,陶然眼睛陡然瞪大,神色呆滞,身体大幅度地战栗。   身下刚刚歇息的……俏皮地露出了粉色的脑袋,随着身体的颤抖摇头晃脑。   …………   俄顷,卧室里洋甘菊的香味浓度上升一倍。   祁予霄脸上也落下了几滴湿润。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后很快地明白了。   “是这里吗?”祁予霄的指腹抵在陶然所说的腺体那一块皮肤上,轻轻揉摁,他声音染上几分沙哑。   陶然的身体还有余颤,他抽搐了几下,眼睛已经被弄得无神涣散,魂魄像是抽离了这具身体。   “我来给你标记好不好?”   说着,他无师自通,将陶然瘫软的身子扶正坐直,修长的手指落在他胸前的扣子上,解开了一半。   手伸进领口,将衣服扯落下来。   纤柔流畅的肩颈线条暴露在空气中,一片雪白滑腻的肌肤将那颗红透的腺体衬得像颗镶嵌在上面的红宝石。   祁予霄的鼻尖抵在上面,忍不住嗅了嗅。   浓郁到发腻的甜香便从上面溢出,钻入他的鼻腔中,直冲他的大脑。   很奇怪的是,原本轻柔的甜香在此时并没有舒缓神经的作用,反而点燃了某根导火线,让他精神为止亢奋。   无师自通地,祁予霄露出了犬牙,在那颗剔透泛红的腺体上,直直咬了下去。   “啊……”陶然即将飘走的灵魂被一双手猛地抓回来。   薄嫩的肌肤很快被刺破,他感觉身体的发情热得到了片刻的缓解。   可是……   身体还是很难受。   发情期的omega,身体需要alpha的信息素注入。   陶然抽泣了几声,“呜呜好像……还是很难受。”   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呢?   祁予霄明明已经标记了他,但是他是的发情热并没有得到缓解。   为什么会这样…… 第56章   恍惚间, 陶然感觉四周的空间在移动。   他被人抱了起来,朝着浴室走去。   温热的水从花洒头淅淅沥沥地落下,浴室水雾缭绕, 空气闷热潮湿。   陶然被水浸湿的身体绵软无力,后背紧贴着一个光.裸坚实的胸膛,依靠着对方才勉强地站直身。   热水浇灌在身体上, 和身体的热量相对撞, 并没有缓解发情期的难受, 反而还增加了皮肤的瘙痒难耐。   耳边传来含着湿热水汽的低哑男音,“宝宝,你说的标记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陶然睁开了湿润的眼睛,他思考了好几分钟, 眸底流露出迷茫和无措。   对啊, 为什么标记没有用呢?   “我也不知道……”陶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要不要换个方法?”祁予霄嗓音低缓柔和, 将几分哄诱藏匿其中,“我来帮你。”   “……”陶然动了动唇, “……什么方法?”   “……”   热水哗哗流下,陶然身体泛起淡淡的粉色,身子酥软,像是刚学会站起来,没几秒腿就无法支撑的要倒下。   但身后更加灼烫的怀抱将他禁锢,让他无处可躲。   泡在热水中, 身体得到充分的滋润,陶然月退的皮肤本就细软, 如今更是滑腻腻。   ……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摁在他薄软的肚皮上,将他身体扶稳后,无声地动了动。   ……   闹了一晚上, 承受了无法承受的次数的他已然精疲力竭,两眼一黑,彻底晕倒在祁予霄的怀里。   *   陶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熟悉的卧室,正躺在一张宽敞柔软的大床上。   陶然手往旁边摸了摸,床上只有一点余温。   祁予霄去哪了……   祁予霄名字像是个唤醒开关,大脑闪速传来一阵抽痛。   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地朝他涌过来。   第一反应,他昨晚在江南情突遇发情期,他请求同事帮他通知徐嘉礼过来,但是来的人却是祁予霄。   想到这,陶然猛地僵住,后背发凉。   完了完了完了,陶然的心慌乱无措起来。   祁予霄知道他在gay吧打工了,那肯定也知道他是同性恋了,毕竟哪个直男会莫名其妙地去gay吧打工?   祁予霄还是个恐同直男,这下他俩是不是得绝交?   但下一瞬,陶然又想起祁予霄昨晚说的话。   祁予霄好像和他说了“我喜欢你”。   陶然又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祁予霄在知道他的性向之后还说喜欢他,看来他俩不会绝交。   等等——祁予霄说了什么?   说喜欢他?   陶然猛地一个激灵,瞪大眼睛,随之昨晚的无数细节画面,仿佛电影般在他脑海里播放。   他清楚知道自己发情期时的样子——脑子简直不能正常使用,智商直接变为负数,各种行为毫无逻辑可言。   而在昨晚,他口渴的时候,祁予霄起身想要去帮他倒水,结果自己一直不让他走,祁予霄只能无奈抱着他过去的,然后亲手把水喂到他的嘴里。   又比如,他当时因为发情热无法思考,又下意识地把祁予霄当成了alpha,一直缠着他,可怜地乞求帮助。   而祁予霄帮他一次还不够,他还哭着喊着又要祁予霄给他标记……   求了很久,求了很多次。   回忆到这里,血液直冲大脑,陶然脸色瞬间爆红。   救命啊,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但脑海中的画面并没有止住,继续播放。   陶然又回忆起了祁予霄哄着他,帮他标记的画面。   他明明说得这么混乱,祁予霄竟然真的能理解他所说的标记时咬腺体,并且如此精准地猜中并找到了腺体的位置。   这真的不是alpha吗?陶然再次怀疑,不过很快被他反应迅速地打断了。   怎么又开始了!他又开始把祁予霄看成alpha了!   陶然将脸躲进了被褥中,只露出红嫩的耳尖,他恨不得将自己闷晕过去,这样就不用再想起那些尴尬的场面了。   他今天的状态好了很多,身体每一处都是清清爽爽的。不过感觉体内还残留着些许发情热没有代谢出去。所以脑子有些飘忽,忍不住胡思乱想。   将昨晚在卧室里发生的事回忆一遍之后,陶然忽的发现一个疑点。   祁予霄毕竟不是真的alpha,没有信息素,即使咬了他的腺体也对发情期的症状没有任何缓解作用才对。   所以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他今天状态好了这么多?   其实这些回忆都是错误的,这可能只是发情期做的一场春梦罢了,并不是真的。   对,就是这样。   虽然这样催眠了自己,但陶然还是忍不住反复地去回想。   不过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怎么感觉缺少了一段记忆呢?   标记之后发生了什么?   陶然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面料舒适柔软,而且尺寸刚刚合适的睡衣,像是特地给他准备的一样。   这是什么时候换上的?   陶然记忆最后的画面,还依然是他穿的酒吧工作服。   蓦地,身后不远处的卫生间传来一阵开门声,打断了陶然的思考。   陶然心一紧,立马闭上了眼睛装睡。   两秒后,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过来,祁予霄从卫生间里出来。   随着那道脚步声越来越近,陶然的心跳频率加剧,紧张得额角都要出汗了。   后背一凉,陶然身后的被子被掀开了,一具高大温热的身体躺了进来,那暖烘烘的热量很快传到陶然的后背。   空气又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陶然紧张得睫毛轻颤,但还是不敢张开眼。   等待了半分钟,身后的人好像没了动静,陶然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一阵平缓的呼吸声。   陶然心稍稍放下,看来是早起之后又睡回去了。   对,就这样,千万不要醒过来。   陶然掀起眼帘,露出了清明的双眸。   他手忽的动了动,悄悄地,悄悄地,很小幅度地把身前的被子掀开。   身体几乎暴露在空气中后,他抬了一下腿,想要悄声无息地挪开。   谁料小腿的一根筋猝然抽搐,酸痛感化作电流传至脊椎,陶然痛得差点叫出了声。   他这才发现,身体腰酸背痛的,像是被人打了一顿般,四肢百骸被全部拆开又重组。   腿酸软得不像是自己的,合缝处一片火辣辣的刺痛,好像蹭破皮了。   陶然死死咬住唇瓣没发出一点声音,等缓和些许之后,他忍着疼痛继续挪动,直到身体渐渐碰到了床沿边。   陶然如释重负,像是看到了希望,手肘支起身子想要溜走。   谁知脚刚跨落触碰到地板,一只泛着青筋、骨节分明的手扣住从身后伸过来扣住了陶然的腰,十分强势地将他捞了回去。   陶然的身体猝不及防地落到了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中,没来得及反应,后颈露出的腺体落下温热的触感。   祁予霄鼻尖贴在他后颈白嫩的皮肤上,细细地嗅闻,不知餍足地说,“宝宝,我们再来一次你说的标记。”   “!!!”   陶然瞳孔地震,呼吸几乎停滞。   紧接着,他那处敏感薄弱的腺体落下湿漉漉的触感。   祁予霄……在舔他的腺体!   触觉神经发达的腺体很快传来阵阵微弱的电流,酥麻感从脊椎骨散至全身上下。   陶然脸颊涨红,他声音诧异,“祁予霄……你,你没睡?”   “真睡了你让你跑了。”祁予霄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力道收紧几分,眸底带着浓重的占有欲,难以克制地露出犬牙,在那个娇嫩的腺体上落下一个牙印后。   陶然身体哆嗦。   “……”   空气陷入沉默,祁予霄侧过脸,灼热的吐息喷洒在陶然早已红透的耳边,他声音含着刚睡醒的低哑。   “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祁予霄问。   陶然微微怔愣。   昨晚实在是太混乱了,发生的事情太多,暴露的信息也太复杂……他们确实需要好好聊聊。   陶然心中生出些勇气,没那么想逃避了。他干涩的喉道动了动,艰涩开口,“你、你可以先放开我吗?”   “……”对方没回答,沉默几秒后,腰间的手却听话地松开了。   陶然在原处静静不动,做足心里准备之后,他转了一个身。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面对面地侧着身子。   陶然眸中漾着水光,睫羽颤动,他垂着脑袋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鼓足勇气看向祁予霄,“有、有话要和你说!”   闻言,祁予霄眉梢微扬,黑眸亮了亮,“什么?”   “对不起。”谁知陶然却突然道歉,“我一直以来都欺骗了你,其实我并不是直男,而是一个gay,我之所以骗你,是因为我不想你讨厌我。”   祁予霄撩起眼皮,表情稍稍意外。   没料到陶然会直接说这个。   “你不需要道歉,你没做错。”   祁予霄沉默了一瞬,轻声道,“该道歉的人是我,是我先入为主地认定你是直男,还说自己不喜欢同性恋,一开始就把你架了起来,害你不得已地才撒谎。”   陶然浓密的睫毛轻轻掀起,濯黑水亮的眼睛看向祁予霄,他嘴唇动了动,“所以……你真的不介意吗?”   闻言,祁予霄眉心蹙了蹙,疑惑问,“昨晚我说的那番话,你都不记得了吗?”   “!!!”   陶然眼睛飞快眨动,心跳加速,“我……”   昏暗的卧室里,祁予霄眸色深黑,“陶然,你喜欢我吗?”   一块巨石再次砸落湖面,掀起惊涛骇浪。   陶然大脑卡了一瞬,显然没想到祁予霄会问得这么直白,直接被吓傻了,“你、我……”   他虽然是喜欢祁予霄,但是——   陶然再次看向祁予霄,表情困惑,“可、可是……你不是直男吗?直男的性取向是女生才对,你是不是……搞错了?”   祁予霄说:“没有搞错,陶然,我喜欢你,我弯了。”   啊?   陶然霎那间大脑空白。   什么弯了??!!   怎么就变弯了?   这生来就直的东西还能变弯的吗!!?   这对于陶然来说这已经完全超纲了。   他认认真真地研究直男这么久,就是为了和祁予霄好好相处,他们成朋友还不到两个月,祁予霄怎么毫无预兆就弯了?!   关键是直男还可以变弯的吗?他一直信赖的ai小助手也没有说过呀!   思绪慌乱间,陶然大脑闪过一个可能。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巩固自己的即将要崩塌的世界观。   陶然连忙摇着头,“不对不对不对。”   “不对,你并不是喜欢我。”   “什么?”   “我感觉,你并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喜欢我的信息素,你应该是搞错了。”   祁予霄拧眉:“搞错什么?”   虽然身体里还有些许发情热没代谢出去,但此时此刻,陶然感觉自己的思路无比清晰顺畅,“因为你需要闻我的信、身上的香味才能睡着,久而久之产生了依赖感,你就误以为这是喜欢。”   陶然抿了下唇,猜问,“你是不是害怕我疏远你之后,我不和你一块睡了,你又回到以前失眠的状态,所以才欺骗我你也弯了?”   陶然急切地想要帮祁予霄纠正错误的想法。   毕竟一个直了十八年的直男,怎么能说弯就弯了呢?   陶然着急得都忘记自己前段时间面对祁予霄时会心慌意乱的烦恼,一心为祁予霄出谋划策,“要不这样吧,我们之后还一起睡怎样,香味你想问多少就有多少,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   祁予霄听他说完一大堆后,神情极淡,末了总结,“你不信我?”   陶然眼神逃避:“……”   这是当然的!   祁予霄认真地告诉他: “其实我应该和你一样是个天然gay,只是我之前一直没发觉。”   “因为我十八年来的生长环境里离这个群体很遥远,所以我也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和身边的人一样是个直男。”   “又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所以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可是……”陶然被这一大串话给弄懵了,但好像又有点被说服了,他木讷半晌,才想到反驳的点,“可是你之前……他们都说你是恐同。”   “那都是江照乱传的,我没有真的恐同,我只是纯粹地厌恶这个群体中时常来骚扰的人。”祁予霄解释道,“但是我发现大家都知道我恐同之后,骚扰的gay减少一大半,烦恼也轻了不少,这好像不是什么坏事,所以我就没否认,任由他继续传下去。”   “……!”   陶然的世界彻底坍塌。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子!!!   祁予霄淡淡道,“我可以向你证明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并不恐同。”   陶然一脸懵逼,“啊?怎么证明?”   “……”   *   江照昨晚得知陶然一直欺骗祁予霄,表面说自己是直男实则是个gay还偷偷去gay吧打工后,他便想跟着祁予霄去看看情况。   但很可惜,他被祁予霄赶下车了。   回去后他就担心得睡不着觉。   知道陶然在gay吧打工的事后,祁予霄脸色阴沉,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也对,毕竟他一向恐同。   这么真心对待的朋友竟然是自己一向讨厌的人,还欺骗了他这么久,完全把他耍的团团转。   祁予霄虽然表面不说,但是男人嘛,自尊心强,好面子,怎么能容忍别人这般戏耍自己。   所以陶然的下场……江照不敢想象会有多惨。   没想到前阵子祁予霄为了陶然还对赵凯云直接动手,谁知现在那个拳头就得落到陶然身上了。   江照想,希望能看在陶然那小身板的份上,祁予霄能下手轻点吧。   江照熬了一个大夜,第二天六点还要早起训练,他浑浑噩噩地从床上爬起来。   时间快到八点时,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摸鱼的时间,打开手机一看,祁予霄刚好给他发了条消息——   祁予霄:[早上好,很抱歉有件事情一直没机会和你说。]   what?   早上好?   很抱歉?   好清新礼貌的字眼。   这是祁予霄会赏给他的话?   还以为是屏幕起雾了,江照用手擦了擦屏幕。   再次看清内容无误之后,江照不由得怀疑,他怀疑祁予霄是被陶然骗他的事给气疯了。   江照善心大发,他觉得还是得帮陶然说说好话,就算真要闹掰,也是好聚好散。   江照:[兄弟,你昨晚没气疯了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江照:[现在在警局还是哪里?]   江照:[需不需要我联系叔叔阿姨给你筹备点赔偿金和恶意伤人的罚款什么的?]   祁予霄:[?]   江照:[我说你也别气头上了,我之前都提醒过你了,我说陶然应该是个gay,你偏不信。]   江照:[陶然肯定也不是故意骗你的,谁让你这么恐同呢,不过我觉得你现在也不至于那么生气了吧?]   江照:[毕竟你最近都重新和萧凯扬联系了。]   祁予霄:[?]   江照:[所以你和陶然现在怎么样了,绝交了?]   祁予霄:[谁和你说我要和陶然绝交?]   江照打字的手一顿:[那你要说什么?]   祁予霄:[其实我是gay。] 第57章   江照看着祁予霄最后一条信息, 愣了足足一分钟。   江照:[!!!?????]   江照:[祁予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江照:[如果你被鬼附身了请回复1]   江照:[如果你被绑架了请回复2]   江照:[如果你喝醉了请回复3]   江照:[如果你是被昨晚的事气得出脑溢血了请回复4]   江照的消息爆炸式的发过来,但祁予霄却置若罔闻,将他给江照发的最后一条消息给陶然看。   陶然:“……”   陶然目瞪口呆地盯着祁予霄递过来的手机屏幕,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一时懵逼得说不出话。   陶然现在已经不是刚穿越过来时,什么都不懂的状态了, 他知道祁予霄在做的是什么。   同性恋主动向其他人公开自己的性取向, 这叫做出柜。   祁予霄在出柜。   他为了给自己证明他是同性恋, 直接出柜了。   !!!!   陶然:“你……”   祁予霄看着陶然的反应,“是觉得一个人太少了吗?”   他迅速反思,“确实,只喝江照说还是不太够, 而且他看起来不是很相信, 出柜的范围要大一点才有说服力。”   于是他不理会江照的爆炸式的99+消息, 退出和他的对话框之后,点进了五个人的发小群里。   祁予霄:“这里面的人都是和我一块长大的发小, 关系还不错,出柜这件事,确实应该第一时间和他们说。”   陶然没来得及反应,祁予霄指尖快速点击打字。   祁予霄:[有件事情要告知一下大家。]   江照看到消息,立马秒回:[喂祁予霄!!!你不会……]   宋齐:[啥事呢这么郑重。]   张岩非:[(期待)(期待)(期待)不是吧不是吧,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林州:[嘿嘿嘿兄弟你这仗势, 是要和我们公布嫂子了吗?]   祁予霄:[其实我是gay。]   江照:[他发疯了,大家别信他。]   其余三人一片静默:……   三个人六只手, 就这样沉默了五分钟也没能打出一个字。   陶然抓只了祁予霄的手肘,艰难地开口,“不是, 祁予霄……”   祁予霄撩起眼皮看他,“还是觉得不够吗?”   他再次反思,“确实,这只是朋友,还有家人还没有说。”   说着,他便再次退出发小群,返回消息记录寻找家族群。   !!!   这是要向所有微信好友出柜的节奏!   陶然怀疑自己再不说话,祁予霄就会嫌一个个出柜太麻烦,直接在朋友圈公布了。   陶然这回真的慌了,急忙制止他,“不不,你不要发了。”   “祁予霄,你不要发。”   祁予霄动作一顿,漆黑的目光落在他的脸庞,“那你信了吗?”   “我……”陶然大脑极速转动,艰难的组织语言,“就算你真的是gay,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太冲动,毕竟你确认的时间还太短了,万一,我说万一,以后又发现自己不是……”   祁予霄神情淡淡,注视他,“你还是不信。”   !!!   这当然了!   毕竟陶然从知道祁予霄这个人开始,身边的人市场,就是和“恐同直男”这四个字做绑定,后面他在,   与其说是不相信,倒不如说是无法接受。   在陶然愣神间,祁予霄忽然出声:“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向你证明。”   陶然:“……什么办法?”   “真正的恐同直男,对于同性恋除了心里上的反感歧视外,还会有生理上的厌恶抗拒,比如和同性恋接触会直接呕吐。”祁予霄声音平淡,没有一丝起伏,说的话像在念一份权威机构发布的论文,听起来很有信服力。   “可是我却很喜欢和你接触,不是吗?”祁予霄顿了顿,“我很喜欢抱你,和你一起睡觉,还有帮你解决生理问题。”   陶然脸颊一热,小声反驳,“可是这都是当时我骗你是直男的时候做的事情了。”   “现在也可以。”   屋外的阳光被床帘遮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亮,房间没有开灯,视线有些昏暗,祁予霄姿态慵懒地靠在床头,漆黑的碎发遮住了一半的眼眸。   他不经意地弯了弯唇,补充道,“而且还能更亲密。”   陶然脑袋不自觉歪了歪,没想通,不由得好奇问,“怎么亲密?”   话音刚落,陶然就看到祁予霄的身子动了动,紧接着眼前投下一个更加黑暗的身影,身体被压上了重量,   两人的距离骤然变近,胸膛贴着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等反应过来后,陶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祁予霄禁锢在怀里。   没摸清情况,但莫名有一种上套的感觉,陶然感觉身体的发情热又开始酝酿了,他慌乱地咽了咽唾沫。   “怎,怎么了吗?”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陶然刚想抬起眼,想去看祁予霄的脸,但眼前却忽的落下黑影,对方微凉柔软的唇瓣贴上了他自己的。   “……”   陶然瞳孔震颤,大脑直接死机。   祁予霄眸瞳幽深,如野兽般的视线穿过黑暗,投落到陶然的脸上。   大学开学时,祁予霄来到宿舍时便听说了他有个室友,因为暑假时不小心把腿摔骨折了,所以暂时无法来学校参加军训。   那时祁予霄随便听听就抛之脑后了,他性格一向如此,对周围不相干的人都保持着漠视的态度,只专注于做有意义的事情。不论是四人寝暂时变成三人寝,还是三个室友变两个室友,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他还没等到陶然加入进来,就已经匆匆地搬离了寝室。   第一次见到陶然的时候,他因为满课只能选择回宿舍休息,洗澡出来时,看到一个清瘦的少年拎着个行李箱走进来,模样温吞胆怯,一双漂亮的眼睛清凌凌的,像只没有任何攻击性的食草动物。   男生宿舍,当时还处于大热天,洗澡出来不穿上衣是很正常事情,但是陶然看见他光着的上半身时,白嫩的脸颊瞬间爆红,整个人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祁予霄看着他惊惶害怕的模样,走进一步想关心一下,然后便第一次闻到了那股清新甜润的洋甘菊香味,只有那么一丝一缕,却足以让他沉醉到恍神。   碰巧卓强和苏家良就回来了,立即热情地招呼了陶然,他便打消了和他说话的念头。   但陶然刚入住寝室的当晚,就又生病请假离开学校了,几天后回来,每次见到他都下意识地躲避,仿佛把他当成了洪水猛兽。   因为学校里的一些没分寸感的追求者骚扰,祁予霄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离他远点,还他一片清静,如果躲着他的是其他人,祁予霄十分喜闻乐见,但这个人却是陶然。   可能是因为那股能安抚他心神的洋甘菊香味,祁予霄感觉自己应该不会反感陶然的接近,但他却是罕见地产生了一种不爽的感觉。   大家因为陶然内向胆小性格和容易生病的身子平时对他照顾有加,但祁予霄因为很少在寝室,所以没什么机会和陶然相处,而且他也一向懒得理会不相干的事情。   直到某晚他回到寝室,正好看见卓强借了张纸巾给陶然,陶然便眉眼弯弯,笑靥动人,很软地和他说了句“谢谢,你人真好”。   那种微妙不爽的感觉又出现了,陶然虽然胆怯腼腆,但一段时间后明显已经和卓强还有苏家良交了朋友,会笑着和他们聊天,还会把零食分享给他们。   越是看,心里那刻意忽略的不爽,渐渐地变得存在感极强,时常引他走神沉思。   从小便是众星捧月的存在,祁予霄身边从来不缺主动贴上来想和他交朋友的人,一向不屑于人际交往的他,第一次开始反思,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陶然一看见他就躲?也不会主动和他说话?他有这么可怕吗?   而这个僵局,终于在某天晚上陶然发烧时打破了。祁予霄及时发现并带他去了医院,从那之后,陶然对他态度转好。   甚至还主动想加他好友。   越和陶然相处,祁予霄就越觉得他像一朵需要主动呵护,需要精心浇灌,才能朝自己娇艳绽放的小花。   后来祁予霄时刻关注陶然的情绪,照顾他的身体,翘课陪他去跑步,帮他解决赵凯云,为了让嘴馋的他减少心里负担甘愿解决他吃下的剩饭……他如愿得到了陶然的那句,“祁予霄你真好”,但因为这句话陶然也对其他人说过,所以祁予霄并没有太多满足。   他第一次觉得这世上有个人,天生就应该和他亲密,这种想法出现在他发现自己需要闻陶然身上的体香才能安然入睡的时候。   陶然心软善良,开始想报答他,他抓住机会发出请求,于是两人因为他的失眠而接触渐渐亲密。   和陶然的任何一种亲密接触都含有成瘾性,让人心生贪婪,明明已经很亲近了但还是觉得不够,只想汲取更多,甚至滋生了独占欲,他恨不得将陶然甚至他的东西,通通归纳入自己的领域之中。   陶然经常说他人很好,但事实上来说,祁予霄并不是一个好人。   祁予霄沉沉垂下眸,手臂箍紧了怀中人温软的腰肢,用力撬开陶然的牙关,灵活钻入湿热柔软的口腔中,仿佛回到家里的熟悉感将他包围,他迅速找到了软怯贴在最底下的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   那湿润柔软的舌头和他主人一样乖巧,又有些笨拙,很快被他勾起来,毫无戒备心地探出牙关。   于是很快被外头觊觎已久的野兽捕获,轻轻地吮吸。   这是他第二次,通过味蕾尝到了洋甘菊的清甜。 第58章   空气中浮动的暧昧气息几乎将两人淹没。   陶然大脑陷入完全空白之中。   对方强势滚烫的气息让他下意识想要躲开, 但是他后背紧贴着床,后脑勺抵在枕头中间,被逼的完全没有后退空间。   陶然只能任由口腔被对方霸道地探入, 然后恶劣地搅动,舌头被玩弄得毫无招架之力。   随着越吻越深入,陶然感觉大脑有些缺氧, 皮肤下的血管热得微微鼓胀, 发情热顺着血液再次弥漫全身, 意识也跟着迷糊起来。   陶然细密如鸦羽的睫毛轻轻颤动,瞳孔的焦距渐渐扩散消失,最后沉溺地阖上眼眸。   两条细白的手臂选择背叛主意识,完全顺从身体本能, 悄然无声地缠上了祁予霄的脖子。   直到感觉舌尖一阵刺痛, 淡淡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在口腔中, 陶然眉头轻蹙,疼得哆嗦了下肩膀。   “唔……”   操控大脑的情潮渐渐退去, 陶然如梦初醒,他睁开眼睛,推了一下祁予霄的肩膀。   心头莫名漫起委屈,陶然眼眶微微泛红,幽怨地瞪了眼祁予霄。   对方仿佛是天生的掠夺者,完全学不会温柔的交融, 第一次亲吻就是舌吻,完全不给他呼吸的机会, 还把他的舌头咬破了。   祁予霄下巴微抬,离开了陶然的唇,还给他呼吸的权利。   “抱歉。”   祁予霄也喘了下气, 目光垂落到陶然那双泛着水光的红润唇瓣上,还有那颗被嗦得有些发肿的唇珠,他喉结动了动,哑着声说,“第一次,没有经验。”   “弄疼你了吗,让我看看。”   “……”   陶然微长盖耳的黑发凌乱散落,漆黑的眼眸泛着莹亮水光,他浑身瘫软像汪柔软的春水,四肢完全丧失了力气。   他嘴唇还微微张着,神思游离,完全平本能在喘息,祁予霄修长的指节掐住陶然的下巴,轻轻就掰开了他的嘴。   祁予霄黑眸深暗,瞳孔望不见任何情绪,他用拇指和食指探入陶然的口腔中,将他黏腻柔软像舌尖轻轻捏出来,仔细观察。   “好像被咬破了,我以后会小心的。”   “……”   等待,以后?   陶然眨动下眼睛,恍然回神。   祁予霄耐心地等待陶然恢复神志,看着他耳朵渐渐爬上绯红后,他笑了下,“这样的亲密接触,我也不反感,你这回可以相信我是个gay了吗?”   陶然动了动唇,“我……”   “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再亲一次。”   陶然:“?”   没等陶然反应过来,那湿软温热的触感再次缠绵而来。   他的唇珠被人轻轻含住,然后对方的舌尖又一次闯进他的口腔中,肆意妄为地侵略抢占领地。   寂静的空气中隐隐响起暧昧悱恻的水渍声。   吻到最后,陶然感觉连魂魄都被吸走了人,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本身的发情热,还是羞窘所产生的热意,总之他现在浑身滚烫。   祁予霄再次松开了他,眸底藏匿着得逞餍足的精光,他低头舔了舔陶然唇上晶亮的水渍,也不知道是谁的,毕竟二人的唾液交织在一起,早就不分彼此了。   祁予霄脸凑到陶然的耳侧,感叹道,“宝宝,怎么哪里都是甜的。”   “现在呢,现在相信我是同性恋了吗?”   陶然顺了口气,“我……”   感受到埋在自己颈窝里的人突然把头抬起来,陶然吓得身体颤抖,生怕还要再亲一次,于是立马说道,“我、我相信了!”   祁予霄不确定地问:“你相信了?”   陶然在他的注视下,点头如捣蒜:“嗯嗯嗯,相信了。”   他这真的相信了。   毕竟这世界上应该没有哪个直男能逮着一个同性上嘴又吸又啃的了。   祁予霄指尖轻轻戳了戳陶然的脸颊,轻笑,“那你现在是同性恋,我也是同性恋了。”   “嗯。”陶然没懂他在笑什么,“然后呢?”   “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追你了。”   ???   陶然懵了:“啊?”   “陶然,我现在要追你。”   *   祁予霄说要追他。   陶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这话题很快就被带过去了——张姨敲门让他们出去吃早饭。   祁予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沉重的一句话砸到了水面,震荡出波澜扩散之后,一切归于平静,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吃完早饭,两人隔着餐桌四目相对,几秒后,陶然脸颊泛红地挪开了视线。   两人的关系陡然转变,从一开始亲密无间的朋友,转变到暧昧的追求与被追求者,这让他一时无法适应。   陶然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话题,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我们回学校吗?”   祁予霄淡淡道,“昨晚看你情况很严重,我帮你请了两天假。”   “噢。”那他就有两天假期休息了。   陶然:“那你呢?”   祁予霄:“我也请了两天。”   那他和祁予霄就共同拥有两天假期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紧接着陶然就听到祁予霄说,“吃完了吗,吃完了我们出去。”   “去哪?”   “医院。”   陶然奇怪:“去医院做什么?”   “检查身体。”祁予霄看向他,“你的身体。”   陶然陡然僵住,昨晚的记忆再次如潮水般朝他袭来。   对了,因为今早的事情,他都忘记了自己昨晚发情期在祁予霄面前表现出来了异常现象。   祁予霄竟然能忍到现在才提起。   陶然紧张得后背出了点汗,他咽了咽口水,“你、你没什么问题要问我的吗?”   “有。”祁予霄目光沉沉。   陶然蜷了蜷手指,紧张得咬紧下唇,像个罪犯般僵坐在椅子上,垂着头等待着审问。   “等会儿去医院昨晚检查,然后就去酒吧把你那个工作辞了吧。”祁予霄说,“那里很危险,你昨晚就是中了春yao了。”   “……嗯?”   就这样吗?   他昨晚说漏了这么多,什么标记腺体都暴露给祁予霄知道了,他就只觉得他中了春yao?!   陶然猛地抬起头,静置几秒,发现祁予霄没再继续说话,他又问,“没有别的了吗?”   祁予霄的声音轻飘飘:“有。”   陶然:!!!   陶然心脏再次提了起来。   “这两天留在我家,我让张姨做好吃的给你养养身子。”说到这个,祁予霄眉头皱了起来,“就几天,怎么能瘦得这么快?”   “……”陶然垂着脑袋,心虚道,“可能是这段时间没什么胃口……”   “可是,我的身体很健康,现在没有任何异常,可以……不去医院吗?”   祁予霄本来还想再劝说一下,但是看着陶然纠结忧愁的眉眼,忽的想起昨天晚上,陶然昨天晚上也是哭着喊着绝不去医院。   怎么对去医院这么抗拒?   “那就不去了。”祁予霄没再硬要他去,等今晚叫家庭医生过来给陶然检查也一样。   陶然眉心的云雾散去,彻底松了口气。   真的是太幸运了。   还以为他的omega身份要暴露了呢。   陶然:“哦对了,我不用回去酒吧辞职,昨天就是合同约定工作期限的最后一天。”   “这样。”祁予霄语气极淡,没有一丝起伏,他幽幽道,“如果昨天没有发生那件事,你是不是就会一直瞒着我?”   “……”陶然飞快眨动眼睛,艰涩地说,“对不起,我当时就是怕你知道我在哪里打工后,就知道了我之前骗你说我自己是直男的事了。”   没想到就是因为自己所谓的第六感,还有轻飘飘的一个问题,把陶然折磨了折磨久,让他在这段时间里反复陷入说谎和欺骗的愧疚痛苦之中。   祁予霄哑着嗓子,艰涩道,“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   毕竟祁予霄现在也弯了。   祁予霄忽然起身,绕过餐桌来到陶然身侧。   陶然仰头看他,视线一直跟随他的动作,“怎么了吗?”   祁予霄沉沉注视他,问:“吃饱了吗?”   “吃、吃饱了。”陶然将凳子往后挪出空地,然后站起身,他不明所以,“所以医院不用去了,酒吧也不用去了,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呢?”   祁予霄目光从陶然的眼睛缓缓滑落,落到了那张花瓣似的漂亮嘴唇,末了,喉结滚动,“我还没吃饱。”   “……呃?”陶然刚想让他没吃饱赶紧去吃。   谁料下一瞬,陶然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祁予霄稳稳地抱了起来。   这个姿势让他不由得想到了昨天晚上——他吵着要喝水,又不让祁予霄去倒,于是祁予霄只能无奈地这样抱着他去厨房。   陶然一下耳根发红,心脏砰砰作响,祁予霄的目光有如实质,看得他皮肤有些发痒。   祁予霄抱着他转了个身,拐头走向卧室。   很轻地被放到了床上,紧接着,他未来得及合拢的双腿被对方的身子猛然挤入,陶然身子往后倾倒。   虽然床很柔软,但他在即将撞落的时候,一只手护住了他的后脑勺。   紧接着,那只手微微发力,将他的头抬起些许,滚烫灼热的吸气喂入了他的口中。   发情期其实还没结束,陶然很快被亲得脑子再次迷迷糊糊的,不由自主地用手臂再次缠上祁予霄。   这个小小的主动,完全点燃了对方亢奋的情绪,接下来只会有更加凶猛的攻势。   明明距离第一次亲亲还没过两个小时,祁予霄的吻技便得到了突飞猛进。   接下来的一整天里。   陶然看电视的时候,祁予霄会突然亲他。   陶然抬起头无意和他对视,祁予霄会突然亲他。   陶然喝一口水,祁予霄会凑过来把他唇上残留的水渍舔掉,然后得寸进尺地把舌头伸进去。   午睡睡觉前,祁予霄给了他一个睡前深吻,睡醒之后,看着陶然睡眼惺忪呆呆傻傻的模样,又再次没忍住又亲了十分钟。   亲完之后陶然舌根发麻,感觉舌头都要脱层皮了,但祁予霄感觉还是亲不够似的。 第59章   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两天。   这两天, 两人足不出户,不是在客厅就是在卧室待着。   张姨每次都是固定时间来做饭,做完饭之后就离开了,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陶然已经完全数不清他和祁予霄到底接了多少次吻。   直到请假的最后一天晚上。   陶然洗完一个热水澡,感觉身心舒畅, 他这次的发情期应该彻底结束了。   这次的发情期发生了很多事, 打得他十分措手不及。   但是好像并不是什么坏事, 比如他意外得知了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他,并且相互坦明了心意,虽然他们现在并没有在一起。   提起这个,陶然心里升起些许疑惑。   祁予霄说要昨天早上就了要追他, 但是除了逮着他亲来亲去之外, 就没有做别的事情了。   亲亲应该是情侣之间做的事情才对, 祁予霄都没开始追他呢就老是亲他。   这哪里是追人嘛。   陶然因为来到这里的时间太短了,性格又太内向社恐, 所以被人追过的经验为零。   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想起自己高三的时候,隔壁班的一个男生追求他们班的班花,每天都来送东西嘘寒问暖,各种雪中送炭和陪伴,各种举动也很有礼貌懂分寸, 两人暧昧时牵个手都会耳红。就这样勤勤恳恳地追了一年后,班花才勉强同意和他在一起。   于是陶然想当然地认为, 追人的标准流程应该都是那样的吧。   所以祁予霄这明显是跳步骤了!   就像是写高考数学大题的时候,大家都老老实实地从写“解”字开始,安安分分地一步一步推出答案, 但祁予霄却只是扫了眼题目后直接写上答案。   没有踩踩分点,要扣很多过程分的!   不过陶然又想了想,心软下来,觉得还是不要过分参照别人的标准比较好。   或许祁予霄真的能有毅力追他一年,但陶然觉得自己没办法坚持这么久才答应他。   更何况他们早已经心意相通了。   浴室的花洒已经停了很久,陶然也穿好睡衣。室内的温度渐渐流失,直到氤氲缭绕的水汽也消失之后,陶然仍没有离开,一脸纠结地杵在原地。   那到底让祁予霄追他多久呢?   半年吗?好像还是太长了。   那三个月?也有点长。   一个月好了,不不不,一个星期?   还是三天吧,三天不长也不短,刚刚好。   终于得出了答案,陶然如释重负,心情舒畅地打开浴室门。   谁知门刚打开,他头上便投下一个黑影,几乎要将他的身子吞噬。   陶然看着蓦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吓了一大跳。   祁予霄什么时候站在浴室门外的,站了多久?   陶然抬起湿润的睫羽,白净的脸庞泛着薄红,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祁予霄,你、你怎么站着。”   祁予霄不答反问,“怎么洗这么久?”   “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吧。”陶然侧着身子往前迈了一步,“换你洗吧。”   但祁予霄却一动不动,他视线紧紧跟随着陶然。   他给陶然准备的睡衣尺寸还是有些大,领口宽松,袒露出大片莹□□致的锁骨,纤细修长的脖颈,薄薄的皮肤泛着透明的质感,再往上,便是那张嫣红的唇,唇珠轻轻抵在中间,像是一颗饱满熟透的果实,一咬就会爆开甜美的汁液。   祁予霄眸底深沉晦暗,像一匹盯上猎物的兽,喉结滚动,极力克制地舔了舔犬牙。   “嗯。”他简短地应了声,又道,“小沙发的茶几上放了盘刚洗好的草莓,每颗都很熟很甜。”   听到有好吃的,陶然眼睛一亮,声音透出欣喜,“真的吗,那你快点洗,等会我们一起吃。”   “你先吃。”祁予霄嗓音不自觉变得低柔。   陶然在某些方面天真纯粹得像个孩童,很小很小的事就能被满足,脾气软,很好哄,只是给他洗个草莓,就已经把下午被亲得嘴唇破掉后生气的事抛之脑后了。   他眉眼弯弯,乖巧地点了点头,“嗯嗯,我一边吃一边等你。”   “好。”祁予霄没再犹豫,转身进了浴室。   祁予霄的卧室很宽敞,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安置了一个休息看书的小沙发,陶然刚走过去,边闻到了一股浓郁甜香的草莓味。   盆里的草莓每一颗都硕大饱满,颜色是熟透的鲜红色,表面还挂着水珠,看起来十分可口。   陶然坐在沙发上,捏起一个咬了口,牙尖咬破表皮,酸甜的草莓味瞬间爆发在口腔中,满足感填满心脏。   吃着吃着,陶然又忍不住想。   祁予霄对他真的很好,总是特地给他准备这么多好吃的。   心脏的某一处被触软,陶然又咬了口草莓,开始纠结。   所以三天,会不会还是太长了啊。   要不再缩短一点呢?   可是再缩短就不剩什么时间了,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了,好像没什么意义,跟陶然现在直接答应和祁予霄在一起没什么差别。   思忖须臾,一阵开门声打断了陶然飘远的思绪。   祁予霄穿着深色的睡衣,洗的头发已经在浴室里吹干了,蓬松的碎发凌乱地洒落在额前,盖住了锋利深邃的眉眼。   陶然闻声抬头,朝他招招手,“祁予霄,吃草莓。”   “嗯。”祁予霄语气很淡地应道,他迈开长腿,几步便走了过来,坐到陶然身边。   “甜吗?”   “很甜。”陶然拿了一个递给他,开心地和他分享,“你也尝尝。”   侧过头,祁予霄晦暗莫测的目光落到陶然的,卧室的灯光暖白柔软,他无暇的脸庞呈现出一层白皙莹润的釉质感,嘴唇弯弯,唇瓣上明显沾着草莓红色的汁水,像颗软糖可口诱人。   浓郁的果香和他身上的洋甘菊香味糅合在一块。   祁予霄喉结滚了滚,“有多甜?”   陶然:“很甜”   “我尝尝。”   “唔……”   陶然眼睛微微睁大,祁予霄的唇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祁予霄也没说尝尝,是尝他的嘴啊……   陶然发出了小动物的呜咽声,迷糊中不知怎么就坐到了祁予霄的腿上。   祁予霄的长指深入陶然发丝间,紧紧扣住他的后脑勺,强势地不容许他有半点反抗和退缩。   口腔中还未来得及咽下的草莓被对方灼烫的舌头卷走,交缠触碰的舌尖传来微麻的电流感,顺着舌根传到腰间。   陶然渐渐没了力气,整个人像一滩泥浆瘫软在祁予霄的怀里,眼神虚焦茫然。   直到肺部被抽空了氧气,陶然开始剧烈挣扎,祁予霄微抬起下巴,两人的唇发出黏腻的水声,勾着银丝分离开。   陶然这才有了呼吸的机会,红肿的唇瓣轻轻张开喘气。   祁予霄拇指轻轻摩挲他柔嫩的脸颊,嗓音深沉低哑,“宝宝,亲了这么多回,怎么还没学会用鼻子呼吸。”   陶然委屈地瘪了瘪嘴:“……”   谁让祁予霄每次都像要把他吃下去一样,他都被吓得不敢动弹。   陶然喘着气,缓过神后眼睛恢复了焦距,谁知下一秒就和祁予霄垂落的目光相撞上。   电流一触即发,陶然瞬间读懂了对方眸底贪婪攻略的危险因子。   在祁予霄即将要再次吻上他时,陶然竭力推着他的肩膀,飞快把脸转向另一边,“不亲了不亲了。”   再亲就要坏了。   祁予霄深沉漆黑的视线滑落到陶然的脸上,他眼尾挂着水红,形状饱满好看的唇嫣红红肿,泛着水光,像是一片被揉出汁水的花瓣。   被人狠狠蹂躏之后,反而散发出更加糜艳诱人的美。   “好,不亲了。”祁予霄稍稍回味方才的甜美滋味,“草莓果然很甜。”   陶然:“……”   明明是他先告诉陶然很甜的。   他迟钝地反应过来,祁予霄怎么感觉有点坏呢?   老是趁他不注意,就糊弄套路他。   祁予霄黑沉的视线盯着陶然的唇,神情还有点不餍足,可惜地询问,“真的不能再亲嘴了吗?”   舌根的酸麻还消褪,仿佛是抗议的讯号,陶然坚决地摇头,“不能亲了。”   “好吧。”祁予霄语气惋惜。   陶然刚想松口气,转而又听见他说,“那亲其他地方。”   陶然:“?”   “尝尝别的草莓。”   身体忽然变成悬空状态——祁予霄勾着他的腿弯将他抱起,然后轻放在柔软的床上。   被子在床头长堆成一个小山堆,陶然上半身靠在上面。   被子太过柔软,导致陶然感觉身体仿佛落到了水中,没有任何支撑点。   他眼尾渐渐爬上潮红,视线被水雾遮盖,朦胧一片,恍恍惚惚间,睡衣衣摆被掀开,暴露在空气的小腹泛起微凉。   意识随着浪潮浮浮沉沉,陶然感觉世界变得光怪陆离,他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怪物。   他的肚子好像变大了,睡衣撑起一个气球的形状,还将温热湿润的气体喷洒到他的肌肤上,激起一阵颤栗,窸窣几声,那颗气球从肚子慢慢挪到他的胸膛。   祁予霄也觉得自己溺水,然后空间转移,他来到了一个触目之景皆是雪白的世界。   这个地方温度适宜,还有柔软肥沃的土地,是一个很适合种植的地方。   不过和原来世界不同的是,这里的泥土是雪白色的,自带暖融融的温度。   这个世界莫名让他产生一种归属感,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般,连空气都充满了他最爱的洋甘菊花香,如果可以他想在这里长眠。   缓慢地往前走,他眺望远方,看到不远处的雪白土地上长了两颗草莓,是奶油粉色的,看起来还没有成熟,青涩可爱。   祁予霄心生好奇,他想瞧一瞧草莓草莓长大成熟后的模样。   于是他开始对草莓进行精心的照料和浇灌。   ……用尽一切手段。   经过他无限的努力,青涩的草莓最终长成红艳欲滴的可口色泽。   可以采摘了。   祁予霄忍不住咬一口草莓尖尖,享受自己辛勤劳动后的成果。   他无比餍足,舔了一下嘴唇回味着。   草莓果然很甜。   一觉踩空,祁予霄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穿回了原来的世界,恍然发现这个世界才过了二十分钟。   而周围熟悉的景象,明显是在他的卧室里,他的卧床上。   他看见陶然躺在他的床上,衣衫凌乱,像一只被狠狠蹂躏起伏后皱巴巴的纸团。   他眼睛湿漉漉的,被濡湿的睫根无力地垂敛,看起来蔫巴巴的,眼泪无法控制的从眼尾溢出,在绯红的脸颊上流淌成一条条小溪流。   祁予霄心疼地为他擦去泪痕,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宝宝,怎么哭得这么可怜。”   一向软脾气的陶然罕见被激起恼意,很凶狠地瞪向眼前假惺惺关心他的人。   但他漂亮的眼眸泛着盈盈水光,眼尾是湿润的粉色,瞪人毫无威慑力可言,反倒像是在撒娇。   祁予霄垂头吻去他眼尾溢出的泪珠,“可是草莓真的很甜。”   “……”   陶然哭得泣不成声。   他真的生气。   软柿子也是有脾气的。   生气的后果是,陶然心变硬了。   他原本计划是三天后就答应祁予霄的追求,但现在他要改变主意。   经过一番认真严肃地考虑后,陶然决定要推迟到七天后!   *   那天早上,在祁予霄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我其实是gay”后,也不管江照如何消息轰炸他,他都没有在回复。   仿佛消失匿迹了般。   江照怎么也想不通,直了十八年的祁予霄怎么突然变弯了,而他又是以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向他们几个兄弟出柜的???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祁予霄走在大街上,突然有个从医院出逃的精神病抢走了他的手机乱发的。   但是江照这两天忙着训练忙得跟狗一样,教练管得又严,禁止他们请假,所以他这两天压根找不出时间去找祁予霄。   但这件事情对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在祁予霄给他发消息后的第二天晚上,江照翻来覆去都没能入睡。   还不容易睡了,还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   他梦见这个世界所有的直男都和祁予霄一样疯了,在祁予霄公开出柜之后,世界便掀起了一场病毒式的出柜潮。   他的其他三个发小,圈子内其他普通朋友,以前的高中同学,只在荧幕里见过的男明星,中毒似的一波接一波地出柜。   最后地球上只剩下他一个直男。   江照直接被吓得从床上弹起来,背后一身冷汗。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不行,明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拦他,他也得去找祁予霄问清楚情况。   于是趁着中午上课的时候,江照终于找到时间,直接去祁予霄上课的教室蹲他。   他脚步焦急地在走廊来回踱步,偶尔路过的还有人认出他,和他打了招呼。   江照假笑回应。   大概和十个眼熟又叫不名字的同学打完招呼后,江照揉了揉要笑僵的脸,视线一瞟,终于看到好几天没见的祁予霄。   他眼睛一亮,刚想要冲过去揪住祁予霄的衣领,将他脑子里的水全部晃出来,谁知却看到了他旁边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陶然罕见地绷着脸,看起来好像在生气,而祁予霄揽着他的肩,素来高傲冷淡的眉眼此时此刻却为身旁的人低垂着,流露出几分温柔宠溺,轻声地说话,像是在哄人。   看情况好像是哄了一路,但是陶然好像并没有要原谅他的意思。   江照虎躯一震,眼珠差点掉到地上。   等一下,这是什么场景?   他这辈子竟然能看见祁予霄这么低三下四地哄人?   还有,他记忆是错乱了吗?   他怎么记得是陶然gay装直男欺骗祁予霄和他交朋友,按理说祁予霄不应该勃然大怒,和陶然决裂什么的吗?   啊不对,祁予霄跟他出柜了。   江照“艹”了一声。   祁予霄难道玩真啊。   祁予霄抬眸间,无意瞥到站在教室门口盯着他的江照,他面色无常,拍了拍陶然的肩膀,低头轻声嘱咐,“别忘了,等会下课我去接你,然后我们去电影院。”   陶然心尖微动:“……”   看电影,陶然其实还蛮心动的,但是想想,他现在还在生祁予霄的气。   按照他之前的温吞软绵绵的性子,生气都已经很少见了,生过夜气更是少之又少。   其实今早起床时,陶然气就已经消了一半,但在换衣服的时候,他套穿了件修身的T恤后,照镜子时猛地发现衣服竟然冒出了尖尖!   这导致了顶端和衣服无法分离的亲密接触,摩擦是必然的。   他穿的打底T恤布料已经很柔软了,但只要做小幅度动作,顶端就会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于是陶然又忍不住埋怨起作祟者祁予霄。   都怪他用的手段太凶猛,颜色至今没有褪回最初的样子就算了,好像还有些轻微破皮,肿肿涨涨的,很难受。   陶然一想起这个,又开始闷闷生气。   他上课的教室就在隔壁,转身之前,陶然干巴巴地说,“我没有答应你。”   祁予霄淡笑,“嗯,那等会下课我再继续求你。”   “……”陶然被他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脸蛋一热,赶紧扭头落荒而逃。   于此同时,悄然停留在江照身后的两个女生忽然出声。   “那不是校草和他的漂亮小室友吗?”   “他们的关系感觉越来越好了,天天都黏在一起。”   “小情侣是这样的啦,离开对方一秒就浑身不适,哎呀你快看祁予霄竟然会这么温柔地哄人,好像把室友惹生气了。”   “这两人的脸对我的眼睛很友好。”   “好甜好甜,我磕磕磕。”   听完全程的江照:“……”   这哪好磕了?!明明就是惊悚画面。   并且对他的眼睛很不友好!谁来心疼心疼他这个直男受到的伤害啊!!   祁予霄目送陶然进到教室,眸底迅速退去笑意,转身,冷淡地睨了眼江照,下巴稍抬,示意他去别的地方。   江照:“……”靠,你这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两人找了一个没人的楼梯拐角。   祁予霄语气淡淡,“找我有事?”   江照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无法组织语言,“不是,祁予霄,你……你真的变成gay了?”   祁予霄:“不然还能有假?”   “不是,你怎么就,明明直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一下就……”脑子闪过一个想法,江照震惊,“你不会是被陶然掰弯的吧?”   祁予霄坦然道,“不是,我弯不自知,知道后就去请教萧凯扬如何掰弯直男。”   江照:“所以你找突然联系萧凯扬就是为了这事?”   “嗯,不过后来发现他出的都是馊主意。”祁予霄顿了顿,撩起眼皮看他,“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江照捂着心脏后退几步,痛心疾首道,“不行,兄弟,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你就这么轻易地就弯了,那当年我为了维护你直男的名声可是平了老命,这几年、这么多辛苦的付出算什么!!!”   “你高中对那个暗恋你的男同反应这么大,我还以为你真恐同呢,还辛辛苦苦地把你恐同直男的属性宣扬出去,和质疑你性取向的人争论辩驳,就是怕那些可怕的同性恋跑来比面前让你犯恶心,你是gay你早说啊!”   祁予霄神色平淡,靠近江照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伤心,现在还有件事需要拜托你。”   江照愣了愣,“什么事?”   祁予霄:“你不是很爱当媒婆撮合别人吗?帮我追个人。”   “啊?”祁予霄的每句话都出乎江照的意料,他大脑卡机了一下,“你说追的人……是陶然吗?”   他面露诧异,不敢置信,“所以你现在还没追上?”   看着刚刚他俩歪腻的模样,江照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了呢,看来祁予霄不行啊,陶然这么软脾气的人,没追到手就算了还把人给惹生气了。   但江照现在急切需要重建一下他的世界观,还有修补修补他那颗因多年好兄弟突然出柜这件事而受到冲击的小心灵。   江照已经疲惫得媒婆瘾都没了,地摆手拒绝,“这不是我不想帮你啊兄弟,但是我现在需要时间缓缓。”   “你生日快到了吧。”祁予霄忽然开口。   江照:“咋了?”   “我记得你之前提过,想在生日那天借我哥今年新买的那艘游轮开派对,如果你答应我,我考虑考虑去帮你和我哥申请一下。”   江照:“!!!”   那艘按照市场出租价,得两百万一晚的游轮?!   江照陡然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他沉稳地咳了声,“你早说啊兄弟。”   祁予霄:“……”   “好兄弟追妻,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江照十分义气地拍拍胸脯,“你放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随时待命。”   为表诚意,江照真挚地看着祁予霄,深沉道,“其实我很早之前,就觉得你和陶然特别好磕。”   从现在开始,他就是祁予霄和陶然的cp粉头子了。 第60章   江照被游轮注入了能量, 走回去的时候抬头挺胸,两眼放光,满面春风, 心中踌躇满志。   他也不是只拿好处不做事的人,既然答应了帮他弄到游轮举办生日派对,那他也得好好替祁予霄想想该如何追人。   打开手机, 他发现自己的微信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群, 点进去, 是熟悉的人,但群人数只有四个。   宋齐:[第三天了,天杀的祁予霄为什么不回我消息?!自己出柜出得倒是干脆利落,扔下一个重磅炸弹扭头就跑, 能不能管管我们这些兄弟的死活啊啊啊!!]   林州:[他也没有回我的消息(摊手)话说回来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怎么就变弯了?]   张岩非:[他也没回我(摊手)]   宋齐:[@江照, 你呢,你和他一个学校的, 距离这么近,应该知道他搞什么情况吧?]   江照:[咳咳。]   江照:[各位,不瞒你们说,祁予霄确实变弯了。]   宋齐:[???]   林州:[???]   张岩非:[???]   江照看着满屏的问号,打字回复:[不会吧不会吧,你们不会也恐同吧??]   宋齐:[……???]   林州:[从头到尾恐同的难道不是只有祁予霄吗????]   张岩非:[这是恐同的问题吗大哥??问题的关键是祁予霄啊!!!他一个铁血直男怎么突然就变成gay了?!!]   宋齐:[就他平时那副谁都爱搭不理的拽样, 是哪个天仙进入他眼了?]   而且还让他转个弯再开窍。   江照十分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他只能告诉他们:[祁予霄现在确实变成gay了。]   江照:[虽然祁予霄喜欢男的了,但是也依然是我们的好兄弟, 而且,我们不应该高兴吗?]   宋齐:[??高兴什么?]   林州:[有什么好高兴的,直了十八年的兄弟突然出柜, 难道我还要开香槟庆祝一下吗?]   江照:[啧啧,你们真是榆木脑袋。]   江照:[当然是高兴祁予霄终于铁树开花了啊!]   江照:[我之前瞧着他那副摒弃七情六欲的模样,还以为他是性冷淡,或者下面的兄弟不行呢,现在好了,现在终于有苗头了,看来之前确实只是没遇到喜欢的。]   江照:[家人们,难道你们不觉得祁予霄谈恋爱,是一件比他出柜还要稀奇罕见地事吗!?]   宋齐:[……]   林州:[……]   张岩非:[……]   这样一说,好像也不是很难接受了。   一分钟后,屏幕齐刷刷地出现——   宋齐:[有道理。]   林州:[有道理。]   张岩非:[有道理。]   五分钟后。   宋齐:[江照,你在国内离祁予霄进,咱们三个都还在国外,就只能远远祝贺一下他了。]   江照:[口头那算什么诚意?]   宋齐:[转账10000]   宋齐:[随一箱durex]   林州:[转账10000]   林州:[随一箱润滑]   张岩非:[不是,你们都随了我想随的,我要随啥?!]   张岩非:[转账20000]   张岩非:[@江照你看着还缺啥,替我买了送过去吧。]   江照喜滋滋地收了钱:[好好好你们的心意我替祁予霄收到了,你们今日做的事都是在为好兄弟的爱情之路增瓦添砖,想必祁予霄也会很感激你们的。]   *   祁予霄到教室落座后,才慢悠悠地打开手机。   江照又像索命般爆炸式地给他发消息。   江照:[兄弟,你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告白?选日子好像还挺重要的,万一不小心选到哪天忌嫁娶的怎么办,呸呸呸,这只是个假设,假设而已你不要介意啊。]   江照:[要不我去找个算命的给你挑挑日子?]   其实祁予霄压根没打算让江照帮忙,替他借游轮只是心情好,顺手安抚一下他那几乎被炸碎掉的直男心罢了。   于是祁予霄回复:[不用。]   江照:[啊????不用吗?]   祁予霄怎么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但皇上不急太监急,江照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江照:[哦哦我知道了,你之前没追过人不懂吧,追人这种事就应该要趁热打铁,暧昧期太长两人会消耗掉新鲜感的,导致在一起后会有落差,很多谈恋爱没到几个月就分手的情侣都是这个原因。]   祁予霄:[你别管。]   祁予霄:[你随时待命就好。]   “……”   *   下课之后。   陶然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刚踏出教室门,就看到祁予霄站在走廊等他。   下课人潮拥挤,走廊挤满了要赶着去吃饭的人,但只要祁予霄杵在原处不动,他身姿挺拔高大,在人群是十分惹眼的存在,陶然只需抬眼立即就能他和目光相撞。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几秒。   赶着下课的同学速度十分快,没一会儿走廊的人明显变少了。   陶然顿了顿脚步,朝祁予霄走过去:“等很久了吗?”话说出口后,才想到祁予霄是和自己同时上课的,又问,“你怎么下课这么快?”   “老师把课讲完,就提前下课了。”祁予霄垂着浓密的长睫,眸底漆黑,藏匿深处的欲色情绪隐隐滚动,盯着陶然走近停下,忽的伸出了手。   陶然身体下意识地瑟缩一下。   完全出于本能的。   就像渺小无力的动物对森林野兽怀有天然的畏惧般。   陶然总觉得祁予霄刚刚的架势,像是要把自己拉过去亲,他心虚地往两边看,好在下课的人都走的晚差不多了。   他心跳加速,极为不自然道,“我、我们走吧……”   祁予霄淡淡收回手,喉结下压,将丝丝飘浮的心思收起,“嗯。”   两人一齐走去停车的地方。   坐上副驾驶后,车厢暖烘烘的空气将身体团团包围,衣服上沾着的冷意很快褪去。   旁边的车门传来闷响,祁予霄也刚好上车。   陶然侧过头看去,下一秒视线被阴影覆盖,灼烫的气息扑面而来,唇瓣传来微凉柔软的触感,还没来得及反应,紧接着牙关就被轻松撬开,舌头被熟练地含住了。   车厢内空间狭小,温度很快攀升,暧昧的气息弥漫在各个角落。   陶然惊惶地瞪大眼睛,后背紧紧贴在座椅靠背,想要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身体。   怎么突然在这个地方亲他,外面有人怎么办?   察觉到陶然的担忧,祁予霄低声告诉他,“车窗有防窥,外面看不到里面。”   陶然:“……”可是也不应该亲啊……   对方的气息滚烫,强势不容反抗,但嗓音却是轻柔带着几分哄诱,“乖,嘴再张开点。”   陶然神思轻飘飘的,身体仿佛沉于深水中漂浮,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忍不住听话地张开了唇。   他抵在祁予霄肩上的手颤了颤,指关节透出粉色,轻轻蜷着抓住上面衣服布料,丧失任何抵抗的力气。   温热柔嫩的口腔被肆意翻搅,那根湿软嫣红的舌更是可怜的没边了,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四处逃窜,但每次都被野兽精准捕获,然后含入口中,细细吸啜,品尝表面的汁液。   祁予霄好像天生学不会温和的吻法,每次亲他都带着兽性的凶猛,越到情动深处,越是暴露本性,侵略性极高。   一吻结束。   陶然眸中水汽氤氲,眼尾晕染着潮湿暧昧的绯色,他喘着气许久才缓过来。   祁予霄注视观察着他的每个神色,几秒后听到陶然小声地命令:“……你今天不要再亲我了。”   “为什么?”祁予霄顿了下,似有些不解,眸色如深墨,“你明明很舒服,不是吗?”   “!”陶然脸颊一热,将脸拧向窗外,声音细如蚊蝇,“因为我们还没有在一起。”   “……”祁予霄眸底滑过意外,似在疑惑为什么没在一起就不能亲,毕竟他和陶然是互相喜欢的。他沉默一瞬,压下心中浮躁,又问,“那我什么时候能转正?”   “……”陶然将头转了回来,水润的眼睛里写满了诧异,“不不是你说的,要追我的吗?”   祁予霄喉结滚动了下,“嗯,现在不是在追吗?”   陶然:……!   有谁追人直接上嘴的!   陶然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对此羞恼不已。他和祁予霄怎么都还没正式在一起,就亲了这么多次,每次亲的时间还这么长。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心胸很宽广,包容无比。   如果换成高三时的班花,她那个追求者一上来就亲她的话,可能会被当成流氓给打一顿。   祁予霄明显就是不用心,觉得陶然喜欢他之后,就可以容许他做任何过分的事,笃定陶然最后肯定会答应和他在一起。   “才不是这样子追的。”陶然明显蔫巴下来,用失望的眼神看向祁予霄。   祁予霄心神收紧,忽然慌张起来。他垂下眸思索片刻后,很快做出反思。   上半身规矩地退回驾驶座,他认真看向陶然,“那我换一种方式好吗?”   “……”   “从现在开始,到你没有答应我的追求之前,我们什么都不做,可以吗?”   “……”   *   他们来到电影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深冬已至,夜幕稠黑,寒冷刺骨。   但电影院处于市中心,城市华灯点亮,临近的街道边摆着很多小摊子,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   祁予霄去停车了,陶然就站在电影院门口等他。   迎面走来的是一对很亲密的情侣,女生一手被男朋友牵着,另只手捧着一束红艳欲滴的玫瑰花,笑靥洋溢着幸福甜蜜。   陶然目送着他们进入电影院,不知不觉走了神。没多久,身侧光线明显一暗,熟悉的身影落在他眼前。   “看什么?”   陶然呆呆地摇头,“没有。”   “给你。”   眼前晃现妖艳的红,祁予霄修长的手指捏着支玫瑰花,递到陶然眼前。   陶然微微愣住,“你哪来的玫瑰花?”   玫瑰花瓣上还沾着几点雪花,和血红盛艳的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祁予霄:“刚刚路过一个卖花的女生送的。”   “……”陶然抿了抿唇,默默地将玫瑰花还给祁予霄,“还给你。”   “怎么了?”   陶然控制不住有些吃味,声音闷闷的,“别人给你的,你转手就送给我,不太好吧?”   “想不出没什么不好。”祁予霄却像听不懂的样子,眼神专注地落在陶然脸庞上,唇角噙着一丝笑,“她说这是她们最近搞的活动,每个人都可以免费领一枝送给喜欢的人。”   “我就把它给你了,有什么问题吗?”   “……”陶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祁予霄怎么这样啊,一开始又没讲清楚。   他迅速将烫红的半张脸埋入围巾里,颇为不自在地转移话题,“电影要开始了,我们快进去吧。”   祁予霄唇边的笑意俞深,“好。”   “……”   两人选的是一部恐怖题材的电影。   陶然胆子其实不大,不过对于这类题材的电影一直怀有好奇,但又因为从不敢独自点开任何一部恐怖电影。所以今天趁着祁予霄陪着他,他一定要尝试看看。   毕竟有祁予霄在旁边,他会安心很多。   两人买了爆米花和饮料后,进到影厅找到位置坐好。   明亮的灯光骤灭,电影即将开始。   黑暗如潮水般将人湮没,只是看了一个开头,渗人的背景音毫无预兆地出现,害怕猛然爬上心头,陶然紧张地看了眼祁予霄。   祁予霄正在看手机,好像在给人发消息。   手机屏幕的微光打在他立体英俊的眉眼上,切割出明暗错落的阴影,敏锐地察觉到陶然的视线,祁予霄目光从屏幕转向他,“怎么了?”   “……”这时候说害怕是不是显得太逊了?   陶然攥紧拳头,狠下心摇了摇头。   “……”   时间一点点流逝,电影故事即将进入高潮,陶然竟然渐渐看入神了,前面的剧情虽然有些诡异,但是总体并没有出现很多恐怖的画面,他暂时还能接受。   正看得专心致志,忽然身体感受到不一样的温度,一个温热的触感包裹住陶然搭在扶手处的手背。   陶然吓得差点跳起来,汗毛竖起,警惕地转向旁边。   定睛一看,原来是祁予霄的手搭在了他手上。   陶然松了口气,觉得是自己太沉浸式看电影,导致和主角一样也变得疑神疑鬼,不过祁予霄干嘛突然碰他的手呢?   脑海中忽然跳出来一个可能。   陶然犹豫半秒,往旁边凑近了点,在祁予霄耳边用气声问,“祁予霄,你是不是害怕?”   “……”祁予霄的脸沉浸在黑暗中,让人瞧不透情绪,只见他顿了一秒,轻轻颔首,“嗯。”   果然,祁予霄果然是害怕了,但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只能握着他的手缓解心中的恐惧。   没想到比他大只这么多的祁予霄也会害怕恐怖片,陶然反倒没那么害怕了,自觉身上还要肩负起安抚祁予霄的责任。   他轻轻拍了拍祁予霄的手背,软声安慰,“没关系,那都是假的,不要害怕。”   “……”   祁予霄看了眼陶然,垂下眸,反手将他小一圈的手包裹住,拇指指腹抵在柔腻滑嫩的掌心摁了摁,半晌,他应,“好。”   陶然任由他牵着,转过头聚精会神地继续看电影。   没看到几分钟,大屏幕猝不及防地映出一个阴森狰狞的变异兽,伴随着紧促渗人的音效,恐怖效果直接翻倍。   “啊——”   场内有人被吓到发出惊叫声。   好多人都被吓到了,倒吸气的声音不断起伏。   陶然也没有例外,他后背渗出了点冷汗,唇色有些发白,半天没缓过神来。   身体有些发凉,陶然魂魄还在抽离之中,直到掌心被人捏了一下。   他感受到了手上传来令人心安的灼热温度,渐渐的,他身体渐渐地回温过来。   陶然手指动了动,无声地在对方宽大温暖的掌心中舒展开,然后他翻过手,指尖试探地触碰了下对方的指缝,像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寻求温暖般,纤柔灵活的手指钻了进去。   祁予霄立刻意会,手指落下,紧紧和他十指相扣。   掌心的温度顺着神经传至脉搏,仿佛能隔空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声。   ……   后面的恐怖剧情出现频率翻倍,但每次快要到吓人画面的时候,握着陶然的手都会变得更紧,仿佛在提示他,也是在给他注入更多令人心安的力量。   电影终于来到了尾声。   直到片尾曲响起,天花板的灯光一齐点亮,视线豁然开朗。   其他观众也纷纷站起离场。   祁予霄轻声问,“走了吗?”   陶然看向祁予霄,慢半拍地点了点头。   但是直到起身后,陶然目光落到两人依旧没有分开的手,雪白的耳尖很快爬上绯红,心脏怦怦加快——比刚刚看电影时被吓到还要快。   “……”但陶然没有没有吭声,努力地平缓心跳。   两人就一直牵着离开电影院,又在外面的街边晃悠一会儿,然后一同回到停车场。   从车前绕到副驾驶的车门,陶然余光好像瞥到一抹夺目的颜色,但只有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祁予霄替他打开车门,馥郁甜美的花香瞬间扑鼻而来,一抹鲜亮夺目的甜美色彩映入眼帘。   副驾驶座静静摆放着一捧巨大的花束,每一朵花都开得灿烂饱满,花瓣层层叠叠,娇艳欲滴的粉色从花心外扩渐渐成柔白色,仿佛是一颗颗宝石镶嵌在上面。   陶然的心骤然下沉,随之惊喜漫延至心头,他呼吸微滞,声音轻而飘,有些不敢相信地确认,“这,这是……送给我的吗?”   祁予霄轻点头,“嗯。”   “好漂亮。”陶然眼睛柔亮,小心翼翼地捧起花束,将鼻子凑上去嗅闻几下,继续研究着花朵,“还很特别,这是什么品种的玫瑰?”   祁予霄目光落到那张比花朵更漂亮的小脸:“龙沙宝石,是一种爬藤类月季。”   陶然抱着花束坐下,扎好安全带,祁予霄随后上车,他又道,“我好像从来没在花店里见过。”   “我让人在家里的花房采摘然后打包送过来的,市面上确实很少有卖这个品种的花。”祁予霄看向陶然,眸底浮起柔软的笑意,“喜欢吗?”   “喜欢。”陶然唇角边陷下浅浅的梨涡,眉眼弯弯,露出的笑容又软又甜。   祁予霄忽然有些口渴,不过还是克制住,嗓音带哑,“喜欢就好。”   车子行驶途中,陶然继续低头,认真地研究花朵。   他发现这些花每一朵的个头都有拳头这么大,好奇地问:“龙沙宝石在这么冷的冬天也开得这么好吗?”   “放在恒温玻璃花房里培养的,每天都有专门的人打理。”   “哦哦。”陶然很快想像到了画面,玻璃房里被各种鲜艳的亮系色彩填满,但搭配在一起一点都不突兀违和,反而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   祁予霄随意提起:“我妈妈喜欢研究这些。”   “……”   *   周六。   今天祁予霄早上有事不在,陶然独自到食堂买了午饭,然后打包回宿舍。   卓强一觉睡到大中午,自然醒后精神气爽地起床,下床洗漱。   陶然回来时他还在阳台上,听到动静后探出脑袋,嘴里含着牙膏泡沫,含含糊糊,“陶然你回来啦?”   陶然将一份饭放到他的桌上,“这是你的午饭,我放你桌上了。”   卓强感激涕零:“太感谢了,有你当我室友真是我的福气。”   卓强洗漱完后走出来,扫了一眼寝室,确定陶然身边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这几天的疑虑压在心里越积越多,他犹豫纠结半晌,神神秘秘地叫了陶然一声,“陶然。”   陶然刚坐到桌前,喝了一口水正准备开饭,“怎么了?”   卓强凑了过来,小声谨慎地问,“你最近是和祁予霄闹别扭了吗?”   ???   差点被一口水噎死,陶然喉咙发出断断续续的几声闷咳,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圆。   “哎哎哎小心点,别呛到。”卓强拍了拍陶然的后背,看着陶然的反应更加确认心中的猜想。   陶然艰难的将水咽下,顺通了气,“你怎么会问这个?”   卓强皱着眉,也说不清道不明心中的感觉,“我就关心一下,因为我总感觉你们两个这几天有点奇怪。”   陶然忍不住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大脑灵光乍现,浮出一个猜想。   卓强不会发现他和祁予霄的暧昧关系了吧?   完全还没想过要和室友公布关系,陶然心中不由紧张起来,他咽了口唾沫,心虚地看向卓强,“怎么奇怪了?”   卓强坚定道:“你们这几天都不黏在一起!”   “啊?有吗?”陶然愣住。   “有!”卓强犀利地眯起眼睛。   陶然思索半晌,好像也没发现自己和祁予霄最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们经常一起出入宿舍,出现在食堂和去教室的路上,甚至频率还更高了。   怎么在卓强眼里就是不黏在一起了呢?   “我也不知道。”卓强道,“反正你俩虽然每天一块走,但是氛围怪怪的,总感觉有种淡淡的疏离感。”   陶然:“……有吗?”   不过自从上次他提出控诉之后,祁予霄确实变得很有分寸,时刻和陶然保持着合乎礼仪的距离。   不再会动不动和他亲密接触,也不会突然很凶地把他亲得喘不过气,甚至这段时间里他们都没有在和以前一样睡在一块,最亲密暧昧的肢体接触是那次看电影时的十指相扣。   而他的行为也更像一个符合陶然印象中的追求者。   祁予霄会每天在陶然下课前就提前在教室门口等他,两人会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里闲逛,但丝毫不会觉得枯燥无聊。有时祁予霄也会带陶然去外面吃喝玩乐,时不时还会出现鲜花礼物的惊喜。   陶然觉得这已经很够了,现在只能这祁予霄主动开口,提出在一起的请求,然后他再答应他,最后两人正式确定关系。   这个情侣发展过程,不论是在之前的世界还是现在,一切都很符合陶然的认知和幻想。   但是这个相处模式放在卓强眼里怎么就变得奇怪了呢?   难道是他和祁予霄以前太亲密了,现在突然变得和其他人一样正常相处,在卓强眼里反而不正常了?   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陶然再三和卓强解释,他和祁予霄真的没有闹别扭,卓强看到陶然这么坚定从容的反应,最后半信半疑地放过了他。   吃完饭之后,陶然收到了祁予霄发来的消息。   祁予霄:[晚上出去外面餐馆吃?]   祁予霄:[吃你前几天说过的那家好不好?]   祁予霄现在好像每天都有上线短视频软件的习惯,就是为了翻陶然又给他分享了哪家好吃的餐厅。   陶然心一动,刚想答应,但是突然想起今天是周六,他下午还要去给卓强的表妹上家教课。   心中惋惜,他回复:[今天估计不行,今天要去上家教。]   祁予霄:[什么时候结束?]   陶然:[应该是下午五点钟。]   祁予霄:[来得及,到时候我开车去你。]   陶然只纠结了一秒钟:[好]   到时间后,陶然收拾好东西出门。   步行到小区楼栋下,乘坐电梯来到相应的楼层,陶然摁了下门口的门铃。   来开门的一个温婉的中年女子,卓女士,卓强的姑姑。   “阿姨下午好。”   “陶老师来了。”卓女士往后喊了声,“小晗,陶老师来上课了。”   不远处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一个小女孩从卧房里跑出来,脑袋后扎着的小辫子一跳一跳的,看见陶然时眼睛放光,热情地抱住他的腿,“小然老师,我们好多天没见了,我好想你呀。”   上周因为躲着祁予霄的原因,陶然状态不好,请了两天的假,所以他已经半个月没来上课了。   “确实好多天没见了。”陶然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我们去上课吧。”   小晗乖巧应道:“好。”   陶然在玄关换了鞋,这时正好又有一个人回来。   还以为是小晗的爸爸,没想到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的面孔。   “电梯开门的时候刚好看到家里没关门,我就赶紧进来咯。”这位阿姨应该是刚从超市买东西回来,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看到陶然时愣了愣,“哎家里来客人啦?”   “这是小晗的美术家教老师,是对面大学的学生。”卓女士简单的介绍,“这时我们家新聘请的阿姨。”   陶然礼貌问好:“你好。”   “你好你好。”阿姨道,“今天我去超市时买了新鲜的菜,待会儿晚饭……”   陶然急忙出声:“不用不用,我上完课要赶着去做别的事,不留下吃饭了。”   卓女士点点头:“好,阿姨买水果了吗?”   阿姨:“买了买了,今天的水果也很新鲜。”   卓女士:“那等会你切一点果盘,送去书房给老师和小晗吃吧。”   阿姨:“好嘞。”   卓女士:“我等会儿要出门,我先生和我今晚都要晚点回来,等会晚饭阿姨你就先准备小晗的。”   “……”   陶然和小晗去了书房。   正式开始上课前,陶然又收到祁予霄的消息。   祁予霄:[等会下课发个消息给我。]   陶然:[好。]   回复完消息后陶然习惯性地将手机的震动模式改成静音模式,然后放到书包里,再拿出准备的画纸,开始教小晗画小动物。   一大一小认真伏在书桌上。   莫约一个小时后,书房的门被敲了敲,然后阿姨端着果盘进来。   “上课累了吧,吃点水果休息一下吧。”阿姨将果盘放到书房小沙发的前的茶几上,“今天超市里的菠萝很大很熟,我削皮的时候厨房都散发着香味,已经用盐水泡过了,你们放心吃吧。”   陶然露出一个微笑:“好,谢谢阿姨。”转头看向小晗,“我们先去休息一下吧。”   小晗:“好。”   和阿姨描述的一样,走进到沙发时就闻到了空气里飘着一股浓郁的菠萝香味,菠萝已经熟透了,经过盐水处理后果肉更是多汁香甜,一点点酸味很开胃。   小晗满足地吃了好几块,“我从来没吃过这个,很好吃。”   阿姨笑眯眯地,“好吃吧,那阿姨下次再买。”   “好。”   享用完水果后,陶然去上了个厕所。   刚好洗完手,忽然听到外边传来一声惨叫声。   陶然神经一紧,赶忙打开门出去,回到书房一看,小晗没有任何意识地倒在地上,阿姨惊慌失措地跪地想要把她摇醒,“小晗,小晗,你怎么了?”   从未见过这种场面,陶然血液逆流,面色瞬间惨白,他几乎是跑着过去的,靠近一看,发现小晗白嫩的小脸,脖子,还有手背上都诡异地浮现出大片大片的红疹。   陶然呼吸几乎停止:“小晗怎么了?”   阿姨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啊,她吃菠萝很开心,吃着吃着就突然晕倒了。”   “过敏……”陶然看着小晗的症状,心中浮出一个猜想,“小晗可能对菠萝过敏。”   “啊?”阿姨更加迷茫了,“可是先生和夫人都没有提前和我说过小晗还对菠萝过敏啊。”   “我也不知道。”陶然现在大脑也是一片混乱。   阿姨:“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陶然迅速回过神来,连忙将小晗抱起来,越是慌张,他越是冷静,大脑的思路越是清晰有条理,“这里离医院有十几分钟的车程,但是现在是下班高峰期……”   打车肯定会堵,救护车也难免不了。   他看向阿姨,“阿姨你有电动车吗?”   阿姨应道:“有的有的,我平时就是骑电动车上下班的,就停在楼下充电。”   “那我先送小晗去医院,然后你通知卓女士和她先生。”   阿姨连忙点头:“好的好的。”   “……”   拿到电动车钥匙后,没有犹豫,陶然抱着小晗便坐电梯往下冲。   好在小晗中途恢复了一些意识,能够坐在电动车后面保持身体不掉下去。   和陶然预想的一样,外面正好是堵车时期,车声鸣笛,但因为室外温度很低,非机动车道几乎看不见电动车了,陶然一路很顺畅。   电动车只装了两个防风手套,刺骨的冷风啪啪打在脸上,陶然顾不得太多,咬着唇将把手拧到最尽头。   到了医院,陶然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茫然地呆呆站在原地研究,抱着小晗走进去直接拽住一个路过的护士就问流程。   护士一看两人这个架势,也被吓了跳,急忙替他找医护人员。   陶然也没想到小晗的过敏症状这么严重,直接被进了ICU。   陶然坐在ICU外面,靠墙的不锈钢座椅上,手脚一片冰凉,下唇被咬出了血也没有意识。   等了将近三个小时后,ICU仍亮着红灯。   这时阿姨还有卓女士卓先生急急忙忙地赶过来。   卓女士看到ICU的红灯,方才见面还温婉体面的女士如今方寸大乱,腿一软狼狈倒在地上,崩溃大哭,“我的女儿……我才离开这么一小会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阿姨和卓先生连忙扶起她,让她坐旁边的椅子上。   陶然神思抽离许久,才缓缓开口:“医生说是菠萝过敏,然后引发了重度哮喘,现在要做手术。”   刚刚小甜到在书房的时候,估计已经进入休克状态了。   西装革履的卓先生也忍不住红了眼,“阿姨一来我们就告诉她小晗的忌口是什么了,但唯独漏了这个……唉,这孩子从来没吃过菠萝,我们也不知道她会过敏,还、还严重到引发哮喘。”   这件事怪不了任何人。   但好在上天保佑,在ICU门口等候了将近五个小时,门终于打开了。   手术结束。   病人暂时脱离危险。   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卓女士握住了陶然的手,泣不成声:“谢谢你陶老师,谢谢你大冷天的开电动车及时送小晗过来,要是再晚点、再晚点……”   “不用谢,这是应该的。”陶然紧绷的神经还没全然松懈,忽的想到了卓强,“阿姨,需要我通知一下卓强吗?”   卓女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摇头:“不用麻烦了,我们刚刚已经在家族群通知了。”   卓女士看着陶然苍白如纸的脸,道,“陶老师,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要不先回去休息吧。”   陶然轻轻颔首:“好。”   走出医院,陶然感觉魂魄还在半空中游荡,直到所处的空间温度骤降,一阵寒风扑面吹来,透过单薄的衣物吹进他的骨头缝里。   陶然的身体猛地发抖,牙关颤颤。   冷风的刺激让他魂魄归体,陡然清醒。   祁予霄!   他上课前还答应了祁予霄,说下课就给他发消息的。   但是因为小晗突然过敏,他急忙之下全忘光了。   现在已经将近十一点了,他放了祁予霄鸽子,六个小时!   陶然身体僵硬,他抖着手摸口袋,没找到手机。   忽然想起来,出门时太着急,他不仅外套没穿上,手机也落到书房里忘拿了,电话没法接,发信息也没法回,完全处于失联状态。   陶然仿佛内脏都在渐渐冰冷,他担心祁予霄。   祁予霄不知道怎么样了。   会不会因为他失联了担心呢?   或者是因为他放他鸽子而感到生气。   又或者是就一直在小区楼下等他?   天气这么冷,会不会受冻呢?   一想到这个,陶然心脏揪紧,完全慌了神。   应该不会,祁予霄很聪明的,不会在大冷天的夜里傻乎乎地等他,他宁愿祁予霄早早生气离开了。   现在最应该回去医院,借他们的手机打电话给祁予霄报平安,然后要开门密码回去拿手机。   陶然很快整理了思绪,掉头正想要原路返回。   他眼眶含泪,氤氲的水汽让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认出了斑马线对面的路口,一辆通体漆黑的跑车停到路边。   对面的红灯跳绿,那辆车反应很快地开过来。   刺眼的车灯穿过浓稠黑夜,透过泪膜折射入瞳孔里,陶然几乎看不清东西,只是呆滞地僵在原地。   呼啸的风声静止了,周围的景象也一片模糊,他的世界只剩下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车子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下车的人身形高大挺阔,长腿朝他迈进,落下的每一步都很沉稳,但速度看出了身体主人的慌乱。   没过几秒,陶然僵冷的身体被熟悉的温暖气息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他被祁予霄抱入怀中。   那一刻,游荡了一晚上的灵魂才真正找到归属。   眼眶终于兜不住泪水,源源不断地掉下,陶然“祁予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祁予霄双手捧起陶然挂满泪水的脸,温柔地将他眼角的泪水拭去,“你做得很棒,我一点都不生气。”   陶然愣得一时忘记哭泣,吸了吸通红的鼻子,“你、你都知道了吗?”   “嗯,我在外面等了几个小时,发现不对劲,然后问卓强,卓强问了他父母,后面才清楚情况。”祁予霄脱下身上的羽绒服,将陶然颤抖的身子裹住,耐心道,“外面冷,我们先回车上,好吗?”   “嗯。”陶然勉强缓住情绪。   车子很快扬尘驶去。   陶然明显状态不对,路上也不说话,就默默地掉眼泪,祁予霄将他带回了学校对面的房子里。   浴室门口,他揉了揉陶然的脑袋,轻声说,“去洗个澡,我去叫张姨给你煮碗姜汤。”   他正想转身离开,但腰却缠上了两条细软的手臂。   陶然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也不说话,紧紧地抱住他的腰,不让他走。   祁予霄喉结滚动,眸底酝酿的情绪深浓如墨,他也没说话,将他的手掰开后,转身托起陶然的臀,单手抱着踏入浴室,全程沉默。   浴缸里放满了热水,浓白的热气蒸腾飘起,他像剥荔枝般将陶然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剥离,小心翼翼地将他放进浴缸。   二十分钟后。   陶然被宽大厚实的浴袍裹住,因为哭了很久,又泡了很久的热水,他的脸色恢复成过往的红润,浓密纤长的睫羽被水气濡湿,眼尾洇红,眼皮和鼻子也哭成了红色,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洋娃娃。   他很依赖地将脑袋靠在祁予霄的胸膛。   姜汤已经煮好放在床头柜上,祁予霄用手指碰了下瓷碗,温度刚刚好,他将碗端起来,贴到陶然的唇边,“一点点喝。”   陶然很听话地小口小口地将姜汤喝完,但辛辣的味道还是让他忍不住皱起眉。   温热的姜汤顺着食道流入胃袋,刚刚又洗了个热水澡,他身体已经完全回暖了。   陶然蹭了蹭祁予霄的胸膛,睫毛颤了颤,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让你在外面白等几个小时,你不生气吗?”   祁予霄将他抱得更紧,沉声,“不生气。”   “你打电话我没接的时候不生气吗?”   “不生气。”   “你发消息我不回的时候不生气吗?”   “不生气。”   “……”   陶然呆滞半晌,闷闷出声,“为什么?”   祁予霄拇指指腹轻柔地摩挲他的面颊,认真地告诉他:“我不会生你的气。”   “……”陶然将湿润的眼睛再次埋进他的胸膛,泪水浸湿了衣服,晕开一片。   过了许久,陶然声音有些哽咽,很轻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也很好,宝宝。”祁予霄嗓音低柔,胸腔的震动传到陶然的耳边。   “不要因为别人的好,就忘记了自己的付出。”   他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个本性善良、心思纯稚的人,干净的灵魂从未沾过丁点污泞。   “……”   陶然因为这句话,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祁予霄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祁予霄抱着他,想将他放到床上。   正要将手撤离时,一只柔软细白的手抓住他的手臂。   祁予霄维持着弯腰的动作,陶然眼睫颤颤,张开眼睛,露出漆黑纯净的瞳仁。   陶然咬着唇,欲言又止。   在过去,他一直深受abo世界教育的影响。   刻板印象里,alpha因为强壮的体魄和优越的高智商,地位一直凌驾于社会里所有beta和omega,在AO关系里的也是强势方、主导者,所以所有的程序和关系进步,alpha理所应当要主动。   但如今已物是人非,他已经完全脱离了那个世界,而祁予霄也不是alpha,那是不是说……他也可以拥有主动权呢?   “祁予霄。”陶然只是轻轻唤了声喜欢的人的名字,心脏就猛地跳动,几乎要冲破束缚逃出身体。   陶然的声音很小很低,祁予霄以为他要让自己帮忙做什么事,于是侧着头,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做出认真聆听的姿态。   不知道要说什么,陶然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祁予霄只感受到一阵轻柔的吐息洒在耳廓,接着陶然怯生生地问他,   “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第61章   -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祁予霄的身体稍稍僵滞在半空中, 冷峻的面容出现一段明显的空白。   他在脑子里想过一万种要说出这句话的场景,但从没想过这句话是先从陶然的口中说出的。   其实只要祁予霄愿意,他有无数种方法攻破陶然的心理防线, 让他乖乖答应和自己在一起,更何况今晚是陶然情绪这么敏感脆弱的时刻。   但他什么都没做。   比起接受一份告白,建立一段新关系, 陶然现在更需要的是安抚和好好休息。   祁予霄目光滑落陶然含着水光的黑眸上, 瞳仁颤颤, 神情紧张不安,抓他的手手掌沁出一些湿润的汗,   于是祁予霄不假思索,温柔地回他, “当然愿意。”   柔白的灯光落在祁予霄身上, 浓密的睫羽投下一片阴影, 他眸底幽邃深黑,竭力克制内心的汹涌澎湃, 最后,他握住陶然的手,在细白的手背上落下珍重的一吻。   “我很荣幸。”   听到是肯定的回答后,陶然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   虽然他在问出口时,早就知道了祁予霄的答案,但是还是会忍不住紧张。   全身松懈下来之后, 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他身体陷在柔软的床榻上, 渐渐阖上了眼,陷入沉睡之中。   ……   翌日。   陶然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身体恢复些许, 没那么酸痛了。   不过现在几点了?   陶然脑袋一个激灵,直接在床上来了个鲤鱼打挺。   陶然坐在床上,脑袋的头发乱的像个鸡窝,表情呆滞地盯着前方看。   后面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今天是周日。”   噢对,今天是周日,不用上课。   陶然松了口气,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正准备躺会去继续睡,但下一秒他腰间被一只手勾住,整个人顺着力道落入了温暖的怀抱中。   “抱一会儿。”   “哦、哦……”   陶然的耳朵贴在祁予霄的胸口,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像是隔空产生了电流,陶然心跳也突然加快些许。   他耳廓悄悄爬上红热,柔嫩的耳侧皮肤连着脸颊全被染成绯红,他想起了昨天晚上他问。   心里想的事情,他当时脑袋一热竟然直接问出口了。   害羞着害羞着,陶然腮帮气鼓起来。   都怪祁予霄,谁让他只光说这要追他,然后又真的只是单纯地追,那句在一起的问题陶然等了又等,他愣是没有说出口,害的他有点着急。   不过好在他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   而且他这也是一次勇敢的尝试。   两人在清晨的卧室中紧紧抱在一起,感受着对方身体的温度,陶然被祁予霄煨得身体暖洋洋的,他很舒服地将脸颊往他胸口蹭了蹭。   像梦一般的场景,陶然觉得这场面虚得没有真实感,他有些不确定,刚想要开口确认,但下一秒他屁股被祁予霄拍了下。   “十点了,还要再睡会儿吗。”   “……”陶然蓦地脸红了,花了几秒才缓和屁股被拍的羞耻。   这才刚确定关系多久,祁予霄怎么就能这么熟稔地拍他屁股。   竟然一觉睡到十点了,陶然小幅度地摇头,“不睡了。”   “那起床吧,我通知张姨过来做早饭。”   “好。”   祁予霄卧室里的洗手间不知不觉已经多了一套洗漱用品。   陶然的刷牙杯就摆在祁予霄旁边的位置,还是相似款式的。   祁予霄起床收拾的效率很高,他从洗手间洗漱出来后,陶然还躺在床上磨蹭,看到人出来之后,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慢吞吞地爬下床。   祁予霄收拾好后便坐在床边等候。   十分钟后,陶然从洗手间里出来。   他刚刷完牙洗完脸,薄荷味的牙膏对他来说可能有些刺激了,嘴巴微微肿起来,在瓷白的皮肤衬托下,仿佛抹了口脂般鲜艳夺目。   祁予霄注意力也很快被那张红润的唇夺去,他目光沉沉,身上散发的气息明显变得危险,但反应迟钝的陶然恍然未觉,呆呆地朝着他走过来。   像一只懵懂单纯的,主动走入饥饿野兽口中的动物。   “祁予霄,我收拾好了,我们——”   陶然感觉身形晃动,空间陡转,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到了祁予霄的大腿上。   屋内开着暖气,陶然上身只穿着打底衫,是修身的版型,将他清瘦柔韧的细长身形柔软地勾勒出来。   祁予霄掌心贴在陶然的腰侧,他动了动手指,双手几乎能将那窄瘦的腰肢完全环住。   陶然脊背微颤,空气弥漫的气息让他有些胆怯,下意识地瑟缩了下,但紧锁在他腰间的大掌却丝毫不容许他的逃离。   祁予霄掐紧他的腰,手指微微陷进薄软的皮肉,“别乱动。”   ……   两人的体型差比较大,陶然裹在祁予霄怀里,连拉开丁点都不容许,更别提逃离了。   对方身体的炙热温度将他细细烘烤,刚刚用冷水洗后好不容易降温的脸颊现在又升温了。   祁予霄亲他亲得很用力,像是忍耐许久后终于爆发的野兽,他长驱直入,气息凶狠地扫荡陶然的口腔,目标明确——捕获那无处躲藏的可怜柔软。   啧啧的水渍声渐渐在空中扩大。   陶然在对方的吮吸搅弄中渐渐意乱情迷,他眼尾落下洇红,无助地被迫张着嘴,唇瓣肿嫩殷红,模样又乖又可怜。   但并未能勾起侵略者怜悯之心,反而引起了更加强势浩荡的掠夺。   “唔……”   很长的一吻结束后,陶然舌根酸麻,眼神涣散,红嫩湿润的舌尖怯生生地在贝齿上探了个头,张着唇呆滞地喘息着。   他身形微微颤抖,后背沁出一层细密的汗,身体绵软无力,只能被祁予霄紧紧抱住。   祁予霄耐心地等待他缓了几分钟后,忽然出声问,“刚刚想说什么?”   陶然这才想起来自己有话要说,木讷地张着唇,“祁予霄,我们……”   祁予霄盯着他红得滴血的肿嫩唇瓣,忍不住凑过去又亲了一下。   两张柔软的嘴唇相触,陶然躲了一下,这回变聪明了,他立即用手掌挡住自己的嘴巴,含糊地抗拒,“不亲了不亲了。”   祁予霄喉结滚动,喘息有些重,极力克制地将目光从陶然的唇上挪开后,他视线落到陶然的眼睛,和他对视,“现在是以男朋友的身份,也不可以亲吗?”   陶然懵了。   现在才是男朋友,那刚刚的是什么?   不过……男朋友这个称呼,有些重量地触到了陶然心脏最柔软的一处。   “……”男朋友是可以亲的。   陶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茫然地眨动水润的眸子,讷讷地点了点头,“可以亲。”   他大脑想到什么,刚要补充,“可是……唔……”   熟悉的气息再度扑面而来,迎接的又是一场凶狠到几乎感觉要被吃掉的深吻。   ……   两人在床上胡闹了将近一个小时,换了各种姿势亲。   在张姨敲门提醒他们早餐已经做好的时候,陶然整个人陷入了松软的被子里,衣摆被掀开,露出白嫩细软的小腹和胸膛。   祁予霄将皱乱的衣角递到陶然的唇边。   “宝宝,咬着。”   陶然眼睛含着泪花,但还是乖乖地咬上去。   温热的湿意落在细嫩的肚皮。   “唔……”陶然腰间猛地一颤。   腰侧落下一个泛着水光的牙印。   经过一周的休息,之前火辣辣的地方,和衣服摩擦已经不会痛了。   但现在又再次落入了野兽的唇齿舌中,恶劣地玩弄。   好不可怜。   陶然颤颤巍巍地流下了生理性泪水。   ……   吃完早餐后,祁予霄本意让陶然会卧室休息一下。   陶然抿了抿明显被亲肿的嘴唇,漂亮的眼睛像是哭过了般,红红的,流露出些许委屈和幽怨,他摇摇头。   他态度坚定地告诉祁予霄,他要回学校。   祁予霄知道把人欺负狠了,也不再坚持,抓起车钥匙准备带陶然回学校。   出门时,在电梯里刚好碰到也要下楼的张姨。   张姨瞬间想起了一件事,“哦对了小祁,就在刚刚,你那个小江同学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只能打给我,他还说他寄了几个快递给你,必须要你亲自去取才行。”   “江照?”不知道这人又想干嘛,祁予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回到学校,发现卓强也刚好在宿舍。   “陶然,祁予霄,你们回来了。”   卓强也刚回来,他正将陶然的外套和手机放到他的桌上,“陶然,这是你昨天落在我姑姑家的东西,我给你拿回来了。”   陶然:“好,谢谢你。”   “不用谢不用谢,我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及时送我表妹去医院,她身体可就危险了。”提起这个,卓强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   “哦对了,她现在已经恢复意识了,小朋友很乐观,还说病好了之后要亲自来感谢你。”   陶然笑笑:“小朋友没事就好,这都是我该做的。”   祁予霄在原地沉默地听他们聊了几分钟后,抬脚走去阳台。   陶然看着卓强桌上的午饭:“卓强你等会儿……”   卓强:“我现在先吃个午饭,等会儿就和和爸妈去医院。”   “噢噢,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先吃吧。”   陶然这才发现祁予霄不在了,他探了探身子到阳台,才发现他的身影。   得知小晗完全没事后,他心情也轻快了很多,陶然悄然走去阳台,拍了拍祁予霄的肩膀,“祁予霄,你怎么站这里?”   祁予霄身形顿了顿,随后转身,眸底闪过一丝玩味,他微微弯下腰,朝那颗饱满熟透的唇珠咬了一口。   “你怎么……”陶然心跳骤停,急忙将唇上的水渍抹掉。   他心虚地往玻璃门那探了探,发现卓强正在专心致志地一边干饭一边玩手机,完全没注意到他俩的动静。   陶然这才松了口气,刚刚差点被吓得半死,他面色羞赧地瞪了眼祁予霄,低声道,“你怎么能这样,要是被卓强看到了怎么办。”   祁予霄神态懒散,眸底荡漾着笑意,漫不经心地说,“看到了我们就公开。”   啊?   陶然瞳孔震颤,不可置信,“这、这会不会有点太早了?”   “早吗?”祁予霄舌尖抵在犬牙下,黑沉的目光有如实质地落在陶然的唇上,“我觉得还好。”   “不行,不行。”陶然无法接受,他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连忙摇头拒绝,“我觉得还太早了。”   祁予霄:“可是在宿舍接吻的话,就算再小心也很容易被看到。”   陶然将小脸仰起,眸光纯然,认真地注视他,软声地提议道,“那就不亲,和以前一样,可以吗?”   “……”祁予霄喉结滚了滚,神色一暗,果断心狠地拒绝,“可能性为零。”   “为什么?”陶然脸上浮现出困惑,“以前不都是这样子的吗?”   祁予霄捏了捏陶然的脸颊,提醒,“现在我们在谈恋爱,你忘了么。”   听到对方说谈恋爱三个字,陶然又忍不住脸红,躲开了祁予霄的视线,“哦……”   接着又听到祁予霄落下的声音,“还有一个办法,即可以随便亲密,也可以杜绝被室友发现。”   “什么办法?”   眼前视线变暗,祁予霄又靠近了陶然一步,他刚在捏着陶然脸颊肉的手顺着脸颊拂过娇嫩的耳侧肌肤,然后落到脖颈,手掌掐在他的后颈,很轻地捏了一下。   青年眼神深沉晦暗,“宝宝,你搬过来和我住好吗?”   “……?”   陶然霎时间瞪大眼睛。   一起住?   同居的意思吗?   陶然完全呆滞在原地,仿佛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   不过对于他来说,确实和惊世骇俗没什么区别。   陶然脑海中回忆起今天一天的事情。   早上祁予霄亲了他无数次,然后胸口还被他……现在都还有点敏感娇弱地抵在衣服上。   而两分钟前祁予霄又提出了公开恋情的事,现在又向他发出同居邀请。   “可是……”陶然风中凌乱,嗓音干涩,一时不知该回什么,“可是我们……”   “才谈恋爱第一天啊。” 第62章   “是第一天没错。”   祁予霄面色平淡, 好似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我觉得直接同居对于我们来说没有区别。”   “……”   陶然又被他说出的话给震惊道,睫毛颤动, 愣愣地抬起困惑的眼眸,“……怎么没有区别了?”   祁予霄轻轻撩起眼皮,沉沉注视着陶然:“我们同居也是睡一起, 在寝室也是睡一起, 所以除了换个地方睡觉, 还有什么区别?”   陶然:“……”   逻辑堪称完美,连标点符号都充满了道理。   陶然差点被说服了,但他心中依然有一道坎没跨过去,暂时无法答应祁予霄的同居请求。   虽然在宿舍也是睡一起, 但是那是以前两人朋友身份时保留下的习惯, 并且这个举措带有帮助的意味, 陶然心里完全接受。   可谈恋爱直接同居的话,那就上升到情侣更高一层的亲密阶段了。   这个巨大的跨度让陶然无法适从, 这样的恋爱是不是太快了呢?   “我觉得还是不行。”   犹豫万分,最终陶然还是坚决地摇头拒绝。   阳台的空气沉寂了好几秒,陶然望向祁予霄,他薄唇轻抿,看似神色无常,但是黑眸似乎多了一丝幽沉, 看起来是被他拒绝后心情变得不好了。   陶然只能上前一步,在无人发现的时刻抓住祁予霄的手, 很轻地摇了下。   他头发有些长,盖过了雪白的耳尖,额前的碎发微微盖住眉眼, 露出的漆黑眼珠像被水洗过般柔亮纯粹。   那颗刚刚被亲过一下的唇珠沾上一层软润的水膜,像颗晶莹饱满、完全熟透的红莓果,很乖很软地抵在下唇中。   陶然看着没什么反应的祁予霄,心想他果然是生气了。   谈恋爱第一天,他不想让男朋友生气。   所以生气的男朋友要怎么哄呢?   陶然大脑飞速运转,咔嗒一下,眼神变得坚定,转身确认卓强还坐在自己的位置并且专心致志地干饭后,他抓住祁予霄的手臂,微微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瓣在对方脸上很轻地亲了一下。   唇与脸颊分开的瞬间,响起一道“啵唧”的水声。   陶然耳尖悄悄爬上绯红,第一次干这种事,还是在宿舍,心跳差点跳到了嗓子眼。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祁予霄,神情认真又乖巧,嗓音软软地问他,“祁予霄,我们慢一点,可以嘛?”   “……”祁予霄神情漫不经心,但还是被陶然主动亲吻的动作而怔忪片刻。   他目光落到陶然那颗随着嘴唇张合晃动的唇珠,还有躲在贝齿后面的湿红舌尖,忽的觉得嗓子干涩。   竭力按捺住想要再次亲吻,将那可怜柔软的舌头狠狠欺负的冲动,在陶然愈发紧张得注视下,他回过神来,喉结滚动,但依旧没说话。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复,陶然看着祁予霄极淡的神情,复杂得让人难辨喜怒,他眉头皱起,眸子浮起些许疑惑,忍不住催促地摇了摇祁予霄的胳膊,很软地叫他的名字。   “祁予霄,你说句话呀。”   半晌,祁予霄终于出声:“好。”   陶然圆润水亮的眼睛瞬间弯成月牙,“真的嘛,祁予霄你真好。”   “但是今晚要来我这里,和我一块睡。”   陶然满心欢喜地答应,“好的好的。”   他心里没有丁点危机意识,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毫无预警,心想着反正也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   ……   晚上。   陶然洗完澡之后,闲来无事,一时不知道干点什么。   卓强和苏家良在打游戏,键盘敲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祁予霄也在书桌前处理事情,应该是他们金融专业的作业,陶然好奇地探过一眼,但密密麻麻的一片,金融相关的东西他实在看不懂。   无聊地刷了会儿短视频,陶然又发现了好几个蛮不错的餐厅,全部通通都分享给祁予霄。   刷了一个小时之后,陶然百般无聊地退出软件,偷偷瞟了眼旁边的人。   祁予霄神情认真专注地盯着电脑,电脑屏幕透出冷调的光色打在他深邃英挺的五官上,那张英俊脸庞透出冰冷的质感。   青年在处理事情时专注到心无旁骛,直到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的亮起。   他动作一顿,拿起手机查看是什么消息。   陶然:[你作业做完了嘛( ω )]   看着熟悉的颜表情,祁予霄漆黑的瞳眸浮现柔软之色,他稍稍侧过头,望向旁边的人。   陶然偷瞄的动作被抓到了,此时心虚地像只干坏事被发现的小猫,迅速低下头,假装很忙地玩手机。   祁予霄唇勾了勾,收回视线。   祁予霄:[还差一点。]   祁予霄:[困了吗?]   在小小的寝室天地里,室友间互相递个东西伸个手就能轻松完成,而两人聊天还要用手机偷偷摸摸地聊。   陶然很快回复:[有一点点,不过不是一闭眼就能睡着的那种困。]   祁予霄:[这是什么程度的困?]   陶然:[就是躺床上之后,还需要酝酿一段时间之后才能睡着的困。]   祁予霄:[那我现在关电脑,我们去睡觉。]   陶然:[你先把作业做完嘛。]   祁予霄:[行,再给我五分钟。]   祁予霄:[宝宝,你先上床等我好吗。]   片刻,余光发现陶然好像又抬起头朝他看过来,不过等他看过去时,他又火速地垂下脑袋。   然后祁予霄收到了陶然的消息。   陶然:[可是卓强和苏家良都在,我不敢上你的床。]   祁予霄:[那就去你的床,等会我过来找你。]   几秒后,陶然回复。   陶然:[好的]   两人结束了一段聊天后,陶然便掐灭手机。   很默契地和祁予霄又对视了一眼,陶然心跳蓦地加快,飞快挪开了视线。   怎么感觉有点像地下党交易呢?   明明他们做的事情都和以前差不多,可是自从多了一层情侣的关系之后,这些事情就自然蒙上一种暧昧的色彩,在寝室做的话就会心虚加倍。   陶然站起身,踮着脚先将手机放到了床铺上,然后抬起脚,正准备爬上床。   一旁结束游戏,正玩手机的苏家良突然抬头,“陶然你要睡了吗?”   明明还没有做坏事,但是陶然的身体还是下意识地微微僵硬,回过头:“……对,有点困了。”   “我也有点困了,昨天熬夜没睡好。”苏家良也顺势关掉手机。   卓强似乎也有感应地把耳机摘掉,把身子探出来:“啊你们都困了啊,等我五分钟把这局游戏结束掉,我也要睡了。”   “行。”   五分钟后,卓强结束游戏,去洗漱完从阳台走进来,目光略过祁予霄,他这时没在看电脑了,而是盯着手机,向来锋利深邃的眉眼竟然覆上了一层柔软温情。   卓强脚步微顿,刹那间以为自己看走眼了。   被鬼附身了吗?   这种眉目柔情的模样,怎么会出现在祁予霄的身上?   他观察的动作太明显,导致祁予霄被快,他神情渐渐淡下来,冷不丁地掀眸看过去,“有事吗?”   而他手机屏幕还映着和陶然的微信聊天页面。   三分钟前,也就是陶然刚爬上床没多久的时候。   祁予霄:[还在酝酿中吗?]   陶然:[你怎么还不上来呢]   祁予霄:[我最后一个上去,如果你愿意公开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过来陪你。]   陶然:[那还是请你等一会儿吧(笑脸)(笑脸)(笑脸)]   祁予霄:[嗯。]   祁予霄:[等会儿我上去,你也还在酝酿吗?]   陶然:[怎么了呢?]   祁予霄:[想亲你。]   陶然没有再回复。   应该是看到消息后害羞地把脸埋进枕头里了。   卓强有些尴尬地挠挠头,“祁予霄,你还没写完作业吗?”   祁予霄淡淡地应:“两分钟。”   卓强:“啊行,那我先上去了,等会你记得关灯啊。”   祁予霄:“嗯。”   两分钟后。   陶然虽然躺在床帘之中,但还是明显感觉到外面的灯光骤灭。   他的心跳也随之加快。   床架很小幅度地晃动一下,有人爬上来了。   陶然的床帘被人掀开,一个黑影缓慢地爬上他的床铺。   这是他们谈恋爱之后第一次共床共枕睡觉。虽然这是以前经常做的事,但陶然还是会紧张,身体因为羞涩而产生热意的热意。   陶然微微抬起身子,看到祁予霄像只身形矫健的猎豹,速度不急不缓地朝着他逼近。   两人的视线在黑暗中碰撞,轻轻摩擦交织,很快就蹦出火星子,随着火焰燃烧,狭小逼仄的床帘空间的温度明显上升。   祁予霄侧躺到陶然的身旁,手搭自然地搭在他的腰侧。   陶然屏住呼吸,黑暗无形地扩大人体的感知,他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长指熟稔地将他的睡衣衣摆挑开,薄茧在后腰柔腻的肌肤缓缓摩擦,瞬间激起一阵阵微麻的电流,传至他的四肢百骸。   身子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类似情况,如今接受良好,没几秒就变得酥酥麻麻的,陶然的后腰被那只手使力按了按,整个人便软到了祁予霄的怀里。   即使身处黑暗,祁予霄也依然能精准地捕获到他柔软甜润的双唇。   舌尖轻车熟路地抵在唇缝中,然后撬开牙关长驱直入,随着唾液交换,味蕾再次尝到那股甜滋滋的洋甘菊香味,鼻翼间也被这股甜润的香味所填满,祁予霄感觉整个人都浸泡在其中,阈值不断拔高,心中的贪婪悄然滋生更多。   于是他逮着那红软可怜的小舌,不知节制地吮吸上面甜美的汁液。   沉寂如深水的黑暗里,紧贴的两张唇中溢出了微小黏腻的水渍声。   陶然颤颤巍巍地闭着眼眸,浑身发软,毫无抵抗地任由对方汲取。   在双舌缠绵交织中,他的意识渐渐变得不清晰,舌头仿佛被对方完全掌控住,青涩的身子也渐渐尝到了滋味,欢愉悄然无声地积累攀升,细密地刺激着身体的某几个部位。   然后,渐渐苏醒,成长。   陶然猛地睁开眼睛。   因为两个人贴得几乎毫无缝隙,所以祁予霄也很快感觉到了。   祁予霄薄唇上泛着湿润的水光,他蹭到陶然敏感的耳廓边,压着嗓子低声说,“我帮你?”   “……”   陶然还沉浸在羞耻之中,为自己敏感的身子而感到烦恼。   以前祁予霄揉他的腺体时产生反应,陶然就已经很窘迫了,谁知道现在只是亲一下就……   如果放任继续发展的话,真的不知道会到怎样离谱的程度……   陶然没有吭声,祁予霄默认他答应了,于是他在床上坐起身来。   “???”陶然一脸懵然地看着祁予霄的动作。   他以为的帮忙,是单纯用手。   但祁予霄却将脸埋进了他的小腹。   陶然要溺水了。   他的身子被关在狭窄湿热的空间中,周围是黏腻的液体,浑身发软地浸泡其中,任由肆意地挤压。   身体无法承载如此灭顶的刺激感,没有挺过太长时间,他藏着的宝物最终被敌人全部夺走。   一道低低的吞咽声响起。   浓度值最高的洋甘菊香味还未来得及逃窜到空气,便被全部缴获。   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陶然涣散迷糊的意识陡然清醒。   巨大的羞耻直冲大脑。   ……   *   早上,陶然很晚很晚才来到教室。   徐嘉礼视线很快注意到从教室门口进来的陶然,然后往后微微一挪,边看到了把陶然送到教室而后正要离开的祁予霄。   他心中不禁升起一阵怪异感。   虽然知道陶然和祁予霄是关系很要好的室友,但是也不由得被他俩的亲密无间所感到震惊。   徐嘉礼记得以前虽然他们两个虽然关系也很好,但并没有到每天都要把人送到教室才离开的程度。   而这段时间里,祁予霄出现在他们美术专业课教室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而非美术专业课的时候……   简直不敢细想。   回过神来,看到陶然走进,徐嘉礼伸出手臂挥了挥,“陶然,这里。”   徐嘉礼一下就注意到了陶然眼睑下泛起的淡淡乌青色,关心道,“怎么了,你怎么看起来蔫巴巴的?”   “昨晚没睡好?”   “有一点。”   陶然的声音也是低低哑哑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徐嘉礼眨着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忽然发现什么,提醒道,“陶然,你的嘴巴好像有点破皮了。”   “啊,是吗?”陶然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像是做错事被发现似的不知所措。   他此地无银三两,干巴巴地解释道,“最近湿度很低,所以嘴巴很干,就破皮了。”   徐嘉礼警觉地眯起眼睛,“但是你嘴巴没有其他死皮哎,还有点肿,像是被……”   感觉到危险的词语即将脱口而出,徐嘉礼紧急闭上嘴巴,噤声。   而这时他心中的怪异感也得到了答案。   但陶然没反应过来,“像是什么?”   徐嘉礼:“啊,没像什么,我想错了。”   “哦。”陶然的注意力明显不在这个话题上,他应了一声后就不吭声了,转而盯着课桌上的课本,眼睛毫无焦距,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徐嘉礼小心翼翼地关心询问:“你是有什么烦恼吗?”   半晌,陶然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徐嘉礼:“什么烦恼呢  ,如果方便说的话我或许可以给你一点意见。”   本以为陶然会拒绝倾诉心事,但他这次好像真的被烦恼困住了,除了向外寻求帮助别无他法。   他掀起纤长浓密的睫毛,认真专注地注视徐嘉礼,“嘉礼,你谈过恋爱吗?”   “!!!”徐嘉礼花了十秒钟缓和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努力将表情维持住,“有、有啊。”   “你谈恋爱的时候,都和对方做什么呢?”   “这、这个嘛,就一起做一些很日常的事情,比如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一起去湖边散步,氛围上来的时候,就、就牵个小手什么的。”   但徐嘉礼最近一次谈恋爱还是在高中,上了大学之后反而一直孤寡到现在,不知道他的经历有没有能给陶然提供到一些帮助。   “……”   听到徐嘉礼的回答之后,陶然心底升起了巨大的疑惑。   为什么别人的恋爱和他的恋爱好像不太一样?   别人的恋爱: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一起去湖边散步,最亲密的时候也只是牵手……   他的恋爱:寝室偷偷亲,床上光明正大地亲(情到深处还会做点别的),去湖边散步也找个隐蔽的地方亲……   陶然最初潜意识就觉得不太对劲。   他们确定恋爱关系这几天,陶然感觉自己身上的一层皮都被亲得褪掉了。   虽然他也渐渐地尝到了接吻的乐趣,但是频率太高了,高到不正常,可是祁予霄还是表现出一副不太满足的样子……   现在听到徐嘉礼这么一说,他已经完全确定,他和祁予霄这种恋爱状态并不是正常的。   徐嘉礼不动声色地偷看陶然的表情,回想着他唇上的破皮处,自然而然的以为这只是小情侣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动作不熟练而造成的。   徐嘉礼思维发散,很快想象到了两个人在一起,动作青涩,红着脸地亲亲的画面。   哎呀有点被纯爱到。   好甜,好好磕。   他一向很乐于助人,为了让小情侣更加甜蜜,恋爱关系更加稳固,徐嘉礼忍不住提供建议。   “其实谈恋爱两个人不知道要做什么,可以去往上搜一搜,情侣之间必做的一百件事什么的,都是很积极有意义的事情。”   积极?   有意义?   陶然眼睛蓦地一亮,顿悟地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 第63章   课间时, 陶然抽空查了一下百度,想看一下情侣一起必做的一百件小事究竟有什么。   点击搜索后,密密麻麻的一个清单出现在他的眼前。   陶然表情认真, 一件一件地开始研究。   ……   下课后。   祁予霄和陶然在走廊碰面,一同走下楼。   好巧不巧,这时天空刚好飘起了雪花。   祁予霄将携带过来的伞撑开。   陶然看着他, 笑着说:“还好带了伞, 是吧?”   祁予霄默不作声地将伞偏向陶然, 轻颔首,“嗯。”   他们教学楼回宿舍的路经过一个十字路口,陶然手指轻轻蜷缩,然后舒展, 在即将经过路口时, 他伸出手扯了下祁予霄的衣摆。   “祁予霄, 那个……我们要不要去逛个清湖园呢?”   闻言,祁予霄身形微顿, “清湖园?”   “嗯嗯呢,那里不是有黑天鹅吗?”陶然点了点头,眼睛熠熠发亮,“我其实从入学到现在,都没有去逛过。”   因为他直到现在都是个社恐,如果不是非必要的话, 他绝不会主动往人多的地方去。而清湖园是学校很著名的景点,开学的时候不管是校内学生还是外来游客都络绎不绝, 陶然是必不会独自去这种地方的。   “一定要现在去吗?”祁予霄抬头看了眼漫天的飞雪,现在都天气并不适合出门,最主要的还是担心陶然的身体会着凉。   陶然眸中的光折灭了一半, “……你是不想去吗?那算了吧。”   其实他是看那个情侣必做的一百件小事,然后突然也想看一下黑天鹅,才一时兴起的提议的。   “没有。”祁予霄问,“觉得冷吗?要不要回宿舍添件衣服?”   陶然:“不用,现在就很暖和。”   祁予霄:“那我们现在过去?”   陶然:“好!”   两人转了个方向,但没走几步,祁予霄忽的停下步伐,“我想起来,清湖现在已经结冰了,黑天鹅前一个月好像也被学校收走了,现在去的话可能会跑空。”   “……啊?”陶然跟着愣住,他的记忆很快被点醒,“我好像也记起来了,上个月学校的公众号发了一篇黑天鹅回收的通知。”   “那还是不去了吧。”陶然有些失望,但只能放弃。   “清湖园我们可以等春天再去。”祁予霄说,“现在想看黑天鹅的话,可以去我家看。”   陶然懵了瞬,“你家有养这种动物?”   祁予霄:“我妈自从提前退休后,就喜欢养这种鸡鸭鹅,还有花。”   祁予霄没说的是,上次他送给陶然的那束花就是在他妈妈的花房里剪的。   祁予霄:“想去的话,我现在就开车带你回家。”   陶然很兴奋,刚想点头答应,但脑子一闪,他瞬间噤声。   等一下,那可是祁予霄的家,他爸爸妈妈都住在哪里的家,如果他去了,岂不是直接见家长了吗?   祁予霄怎么什么都想加速!   空气冰凉,陶然明明鼻尖冻的有些透红,但脸颊却渐渐热起来,他小声拒绝,“……还还是算了吧,还太早了。”   祁予霄似乎没理解陶然的真实意思,“不急,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陶然垂下脑袋,将脸埋到温暖柔软的围巾中,但热得像红水晶吊坠的耳垂却暴露了他。   陶然轻轻点头,声音细若蚊蝇,“嗯……再等等吧。”   两人最后回了宿舍。   一进宿舍,暖和的空气反而让全副武装的陶然感到闷热,他连忙将外套和里面穿的两件毛衣给脱下来。   祁予霄全程盯着他的动作。   受到屋内暖气的蒸烤,陶然雪白的脸颊浮上了两团酡红,嘴唇格外饱满红润。   祁予霄喉结滚动了下。   陶然刚将围巾收纳到柜子里,关上柜子,一转头,视线瞬然暗下,他被压着后背贴在衣柜门,下巴被捏起,随后炙热强势的气息扑面而来。   “唔……”陶然眨了眨眼,被猝不及防的吻弄得大脑卡壳。   几分钟后,陶然要喘不过气了,祁予霄才稍稍抬起下巴,放他呼吸。   陶然被亲的眸子水光潋滟,脸庞一片潮红,他后知后觉地心虚,抬起眼睛看向对面的两张床。   “他们都还在上课。”   陶然先是松了口气,随后羞恼上涌,“那、那你也不能突然在宿舍亲我呀。”   陶然又想起了前几天晚上,他们正式确认关系,回宿舍的那天晚上。   祁予霄竟然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在宿舍做那种事情,陶然现在都没能从震惊和羞耻中缓过神来。   陶然抿了抿唇,看向祁予霄的眼睛里填着控诉,“祁予霄,你不觉得,我们亲得太多次了吗?”   “……”祁予霄似乎很认真地想了会儿,然后慢悠悠地撩起眼皮,“有吗?”   陶然很认真地看着他:“有。”   陶然补充:“而且还是在宿舍。”   “比如刚回学校的那天,你突然在阳台亲我,还有晚上在床上,晚上熄灯很安静,发出的那个……水声真的很明显的!然后昨天你突然把我带进浴室……”陶然手指颤颤巍巍地抓住自己的毛衣领子,稍微扯下来,雪白的脖颈露出了好几个红色印记。   陶然十分委屈,“你看,现在都还没有消。”他都不知道今晚洗澡之后穿着没有高领的睡衣,该怎么面对另两个室友。   “……”祁予霄定定地看着他几秒,眸底流溢出丝丝缕缕的笑意,他曲起指节碰了陶然的鼻子,坦然道歉,“我错了宝宝。”   陶然咬着唇看他:“……”   其实陶然并不生气,他压根生不起来气,尤其是面对祁予霄,要说起来,他只是对男朋友太爱亲密接触这件事表示有些无奈和稍微烦恼。   不过祁予霄虽然道歉了,但好像并没有要改到意思。   陶然松开了咬着的唇,抬起眸认真地看着对方,小声地提议道,“祁予霄,我们不要老是做这种事了好不好?”   祁予霄:“嗯?”   陶然:“我们可以去多做一些积极健康有意义的事情。”   “……”祁予霄目光落到陶然扬起的脸庞,“比如?”   陶然把手机打开,点开内容后递给祁予霄看。   祁予霄盯着手机屏幕的最顶端,眉梢轻挑,“情侣必做的一百件小事?”   陶然细细地观察祁予霄的反应,发现他好像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他稍微松了口气,将手机递给他,“嗯嗯,你可以看一下。”   祁予霄接过手机,眼珠微动,几秒便将密密麻麻的一百件小事都扫了一遍。   “1.一起去逛公园。”祁予霄稍稍思索,“所以你刚刚突然说要去清湖园。”   陶然:“……嗯。”   祁予霄垂下眸,继续念道,“2.一起去看日出   3.一起去打卡美食店。   4.一起去看电影。”   祁予霄顿了顿,“这不是我们谈恋爱前都经常做的是吗?”   “好像是哦!?”陶然幡然醒悟,才突然反应过来,“那你再往下看看,应该有很多的。”   祁予霄继续往下看,“5.一起去看升国旗。   6.一起去海洋馆。   7.一起去逛艺术展览。   8.一起去游乐园。   9.一起去泡温泉。   ……”   祁予霄念到一半就不念了,陶然紧张问,“……你觉得怎么样?”   祁予霄掐灭手机,爽快答应,“完全可以。”   “!!!”   陶然面色一喜,“你同意啦?”   祁予霄:“这些都是本来就计划带你去的。”   陶然感觉心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甜蜜的汁液渐渐将他胸腔填满,心尖弥漫着热气,他眼睛浮起一层水光,   “祁予霄,你真好。”   ……   *   但是这一百件小事计划最终并没有完成很多件,就草草暂停了。   原因——学期悄然步入考试周,期末考试即将来临。   陶然很是头疼,他即将要迎来八门考试。   他刚开学的时候学习还是很认真的,每节课都认真听课,课后还会专门复习,但是后面因为兼职的原因,他完全抽不开身,学习落下了很多。   而且又因为时间隔的太久,他发现前面的知识也忘的差不多了。   只能从头开始补了。   但想着简单,开始实践起来却是另一回事。   陶然发现他前面真的落下太多,补起来的难度堪比女娲补天。   所以这几天陶然几乎泡在图书馆。   祁予霄听到他说后,便说了要和他一块去,但是被陶然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祁予霄神情不解,将陶然锁在怀里,面色不虞地问,“为什么?”   陶然挣扎了一下,但发现是徒劳,遂放弃,乖乖地坐在祁予霄的腿上,委屈地控诉:“因为你总会做那些事!”   起初践行情侣必做的一百件小事计划,目的是多增加与外界接触,减少点两人间的过度亲密。   但谁知道,祁予霄竟然能将亲密接触见缝插针在所有事情上!   比如他们去电影院,这次看的是爱情片,祁予霄就带他去比较隐秘的角落,在黑暗中偷偷亲他,最后一场电影下来,陶然连男主的名字都没记清。   他们一起去公园散步的时候,走着走着陶然就被祁予霄带进了人烟稀少的小树林里,接着又是一顿猛亲,亲到最后陶然腿都软得站不动,还是祁予霄把他抱回车上的。   他们去水族馆的时候也是,虽然当时祁予霄亲他的时候没有其他游客,但是有好多鱼看着!陶然清楚记得他俩正吻到情深处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游来了一只白海豚,停在他们面前,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简直大型社死现场!   几天下来,陶然感觉两人的亲亲频率比之前变得还要高。   陶然被亲得脑袋发懵,耳朵嗡鸣,缓了好久他才猛然反应过来。   这好像并没有起到抑制作用。   反而是相反的效果。   两人出去外面,没人认识他们,反而给了祁予霄更多做亲密接触的机会,愈发得寸进尺。   所以借着期末的理由,陶然终止了这个计划,祁予霄表现得似乎有些小失望,不过最后还是全部都听他的。   最近天气恶劣,迎来了连续几天的暴雪。   陶然在某次去图书馆时,低估了降温的程度,只是少穿一件衣服,第二天就发烧了。   祁予霄当晚把他带回了学校对面的房子里。   陶然脑袋昏沉地躺在熟悉的宽敞卧床上,感觉有只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抓。   祁予霄将被子掀开一点,倾身躺到陶然身边,将他搂进怀里。   几天没有亲密接触,陶然本能地滋生出无数思念,他无比依赖地将烫热的脸颊在祁予霄胸膛蹭了蹭。   陶然吐息滚烫,嗓音沙哑黏糊地叫他,“祁予霄……”   祁予霄抬手轻柔地替陶然整理额前凌乱的碎发,漫不经心,“嗯?”   陶然浓密的睫毛蔫巴巴地垂下,“发烧好难受。”   祁予霄:“吃了退烧药,很快就能好了。”   每次生病,陶然的自厌情绪都达到顶峰,变得无比敏感脆弱,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祁予霄声音变得不一样了。   比平时多一份沉冷。   祁予霄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他慌张地抬起眼,眼瞳氤氲着水汽,“祁予霄,你生气了吗?”   不料祁予霄并不打算隐瞒,“嗯。”   陶然难忍低落地咬着唇,哽咽了下,嗓音艰涩,“你是不是觉得我总是生病,太麻烦了?”   “你怎么了?”祁予霄垂下头看向陶然,他表情空白了瞬,慌忙地起身抽了张纸巾,替陶然擦去眼尾的泪花,“怎么哭了?”   他耐心解释,“我并不是在气你,我在气我自己。”   陶然愣了愣,眼角泪花闪烁,“你干嘛生自己的气?”   祁予霄哑声说:“因为没能把你照顾好。”   陶然嗓音夹着浓浓的哭腔:“这不怪你,是我太容易生病了。”   祁予霄低下头,将陶然脸颊的热泪轻柔吻去,哄道,“我知道你并不想生病,只是体质有些弱,我让张姨这段时间每天都做点药膳,给你调理一下身子好不好?”   闻言,陶然眼睛愈发酸胀,泪水溢满眼眶,“嗯,谢谢你。”   “……”   这几天,陶然理所应当地住在了祁予霄的家里。   他病好之后,又开始为期末复习而心急,于是产生了回学校图书馆继续学习的念头。   但是祁予霄却和他说,这几天天气寒冷,风雪交加,容易生病就算了,宿舍和图书馆那段路堆满了积雪总是未能及时清理,最近已经有好几个学生摔进医院里了。   在陶然怔然的时候,祁予霄顺势建议让他留在他家,家里有个很大的书房,可以在那里复习。   陶然忽的想起自己生病的这段时间里,祁予霄每天都在照顾他,不管是身体还是情绪都十分细致地关注到,出乎意料的,他们这几天只是单纯地每天抱在一起安然睡觉,最亲密的时候也只是单纯地亲吻脸颊。   于是陶然放松了警惕,觉得祁予霄可能前面只是刚热恋上头无法控制自己,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很多,应该也把之前动不动就和他过分亲密接触的坏习惯改掉了。   如果祁予霄能继续保持的话,陶然觉得和祁予霄同居也不是什么坏事。   当然也不是一定不能亲,一天亲一次就可以了。   没有犹豫太久,陶然欣然答应下来。   第二天,陶然起床的时候,发现身旁的人已经不在了,床单上还有一点余温,应该刚起不久。   陶然起床洗漱,出了房间后,看到祁予霄正慵懒悠闲地挨在沙发上,手里端了杯咖啡。   陶然脚步顿在原地,远远地看向他。   祁予霄今天有些不一样,向来穿衣打扮休闲的他,今天罕见地穿上了黑色西装。   西服布料光泽柔亮,质感高级,一看就价格不菲,每处都完全贴合他身材,将青年的身形轮廓修饰得挺阔有型,他头发似乎抹了发胶,将刘海全部捎上去,中间垂下几小绺碎发,锐利深邃的眉眼完全暴露出来,显得整个人气质更加沉冷锋利。   无声地角落里,陶然的脸不知不觉红了起来,心脏急促跳动。   祁予霄喝咖啡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陶然身上,“醒了?”   陶然:“……”   陶然神色呆滞地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察觉到不对劲,祁予霄立即将咖啡置到茶几,起身长腿迈开,几步就走到了陶然的身前,手掌碰了碰陶然的额头,并没有发现温度烫手,“怎么了?”   “没、没有。”陶然猛地回过神,雪白的耳尖染上绯红,摇了摇头,他抬起头,目光落到眼前那张英俊的脸庞,“你今天要出门吗?”   “对,要和家里人去参加一个婚礼。”祁予霄点了点头,“下午五点回来。”   陶然心有不舍,但还是说,“那你玩得开心。”   祁予霄揉了揉陶然的脑袋:“时间还早,还能陪你吃个饭。”   张姨做完早餐就离开了,祁予霄陪着陶然吃完早饭后,两人又歪腻了会儿。   祁予霄出门后,家里就只剩下陶然一个人。   但陶然来不及不舍,他恍惚想起来自己还得复习。   生病让人犯懒,他之前答应祁予霄留在这里复习,但病愈后到现在,他都没有踏进书房一步。   祁予霄出门前特地提醒他,已经帮他把放在宿舍里的复习资料拿过来了,就放在书房里,于是陶然果断转身,饶了几个弯,来到了书房门前。   推开门,发现这个书房宽敞到令人发指,感觉如果是学校的图书馆应该能塞得下一百个正在走火入魔地复习期末的大学生。   他的复习资料就放在书桌中间,陶然坐到椅子上,打开书开始学习。   正要抄写复习资料时,他发现自己的草稿用完了。   于是陶然给祁予霄发了个消息,问题家里有没有多的草稿纸。   祁予霄过了两分钟回复:[去书桌底下的两个柜子翻一翻。]   陶然地下身,打开了左边的两个抽屉,没找到,最底下是一个正方形的柜子,犹豫片刻,他将柜门打开。   一个崭新的快递纸皮箱映入眼帘,明显已经被人打开过了。   陶然下意识地以为里面装的是草稿纸。   于是他蹲了下来,将纸箱打开。   但里面装着的显然不是草稿纸。   而是一小盒一小盒整齐堆叠,满满当当装满一个快递箱的东西。   这是什么?   陶然心生好奇,将一小盒取了出来。   蓝色的包装纸盒正面,印着一个烫金的“durex”字样。   底下还有XXL,超薄透气的标签介绍,陶然依旧看不懂。   不过他是个善用手机搜索学习知识的好学生。   于是陶然打开手机,点进浏览器,搜索“durex”。   崭新的页面弹跳出来,未知的新知识在向他挥手。   “……”   看着搜索结果里的介绍,陶然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热…… 第64章   刹那间, 陶然大脑闪现了很多问题。   祁予霄怎么会准备这么多这种东西?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还有为什么放在书房里?   最最最重要的是,谁家好人会准备这么多的byt啊????   陶然在原地僵站几分钟后,才勉强回过神来。   那盒durex很烫手, 他赶紧将这东西扔了回去,“啪”的一声关掉了柜子。   最后陶然在另一边的抽屉里找到了空白的a4纸,抽出几张放到桌上, 关上抽屉后, 他的目光无意地扫到下面的柜子。   陶然的手在半空中僵滞, 半分钟后,他纠结地去将柜门打开。   很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另一边的柜子里也是塞着一个很大的快递纸箱。   陶然深呼吸, 然后打开, 瞬间两眼一黑。   好消息, 这个快递箱里面装的不是byt。   坏消息,里面整齐摆放着一瓶一瓶叫做润滑油的东西。   再次“啪”的一声, 陶然关上柜子。   他迅速跑了书房。   半分钟后,他拿着书包再次跑进来,将课本收进里面。   *   祁予霄正在参加表哥的婚礼。   此时舞台上的大屏幕上正播放着两个新人从认识到相恋再到结婚的视频,BGM是一首节奏如缓缓溪流,将他们的爱情故事娓娓道来,不少嘉宾都沉入其中, 被这感人氛围弄得红了眼眶。   唯独坐在底下的祁予霄,每几分钟就打开手机看一下, 状态显得格外心不在焉。   其实开始时,被派来参加婚礼的人并不是他。   但是他大哥远在a国,二姐忙着在天上飞, 而父亲又临时有事情要处理,于是陪杨女士出席婚礼的重任按照顺位自然地落到他的头上。   小儿子性格一向沉稳内敛,杨女士从未见过他不耐烦的情绪外露得如此明显的时候。她侧过头低声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祁予霄神情淡淡地收回手机,“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急?”   祁予霄:“……有吗?”   杨女士懒得和他争辩,转头继续观看婚礼。   这时视频正好播放完,新娘已经哭成泪人,新郎正在耐心安慰,两人脸上洋溢着幸福。   杨女士披着张白色皮草,妆容精致姣好,完全看不出真实年龄,优雅地落座于席位。   但这位雍容华贵的优雅贵妇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烦恼。   她看着台上的新郎新娘,眉眼忧愁,不由感慨,“唉,有时候不得不感慨,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祁予霄:“……”   “别人家的孩子才二十二岁,就已经完成人生大事了。而我明明有三个孩子,却已经做好了断绝后代的打算了。”   杨女士恨铁不成钢,一个一个开始数落,“你大哥今年都已经三十了,连个苗头都没有,你二姐也不像个样,天天不着家,让她干脆在天上买房算了,而你……”   祁予霄沉默片刻,打断提醒:“妈,我今年刚满十八。”   “十八怎么了?”杨女士不屑道,“你表哥和他老婆青梅竹马,三岁认识,十八岁谈恋爱,四年后结婚。而你三岁的时候在玩泥巴,正值十八岁也没苗头,未来二十八的孤寡模样我都不敢想,怕晚上作恶梦。”   祁予霄:“……”   杨女士:“什么时候能带个对象回来给我看看?”   闻言,祁予霄却认真沉思须臾,“再说吧,还早。”   陶然的性子温吞迟钝,如果太着急只会吓到他,把他逼退,最后得不偿失。   所以这段时间祁予霄一直在给陶然缓神。   他并非是多耐心的人,第一次抽出了百分之二百等待的耐心,好在事情一直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陶然应该也差不多能接受和他同居了。   不过见家长和结婚这两件事,还得再往后放一放。   闻言,杨女士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大哥十八岁的时候我就这么问过他,他的回答和你一模一样。”杨女士微笑,眼神平静无比,“之后的每一年我都这样问他,他的回答连标点符号都懒得变一下,就这样过了十二年,他现在已经三十岁了。”   杨女士看着和大儿子如出一辙的小儿子,无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后悔无比,“一模一样的孩子我为什么要生两个?”   祁予霄:“……”   祁予霄气定神闲,言语带着轻微的不屑,“您放心,我和大哥不一样。”   “……”   参加完婚礼后,祁予霄拒绝了杨女士回老宅住一晚的提议,自行驱车赶回学校对面的房子里。   打开门,空旷的客厅里没有看到陶然的身影。   于是祁予霄去了卧室,也没有发现陶然。   祁予霄想到他们的微信聊天最后是停在了自己在让他找草稿纸。   可能是在学习。   于是他径直走去书房,打开门,谁知书房也没有陶然的踪影。   这时他注意到了整洁到没有随意摆放一点复习资料的书桌。   忽的想到什么,他神色一凛,疾步走到书桌前的椅子边,半蹲打开了下面柜子。   那箱东西有被动过的痕迹。   ……   陶然已经不在这个房子里了。   得知这个事实的祁予霄面覆霜雪,眸色翻滚着不明的幽暗情绪。   他调出了房子的几处监控,看到陶然是在下午发现书桌柜子下的东西后,没到半个小时,他便收拾了所有东西离开了房子。   去向不明。   而且最近课都已经上完了,处于自由复习周,祁予霄问了卓强,发现陶然并没有回宿舍。   那人去哪了呢?   祁予霄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对陶然一无所知。   他只是对对方的口味和爱好有些许了解,摸索了陶然的一点性格特点,但这远远不够。   比如现在,他并不知道陶然在不回寝室的时候,会选择去哪里。   发现陶然逃跑的三个小时内,祁予霄给他发了上百条消息,但很显然,并没有得到他的回复。   快到饭点时,张姨从外面拎着两袋菜回来,开门进去,发现祁予霄沉默地挨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手机。   偌大的客厅里,充斥着一股压抑沉冷的气息。   “小祁?”   张姨拎着东西放到厨房,然后出来,“不好意思啊今天去采购回来有点晚了,你和小陶同学都饿了吧,我赶紧去做晚饭哈。”   半晌,祁予霄淡淡出声:“不用做了。”   “什么?”   “晚饭推迟点再做。”祁予霄盯着手机收到的消息,拇指将屏幕掐灭,“吃饭的人现在不在。”   张姨听得云里雾里,“啊,是小陶同学不在了吗?”   “嗯。”   祁予霄蓦地站起身,径直朝门口走去,张姨连忙追问,“那小祁你不吃吗?”   祁予霄握住把手,闻言脚步一顿,额前漆黑的碎发将他的眉眼遮住,眸色漆黑难辨,“我先去把人接回来。”   “估计得晚点,张姨你两个小时后再准备也不迟”   “……”   *   陶然将放在祁予霄家里的行李收拾一通后,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没有回宿舍,他像之前逃避时的一样,在外面订了一个酒店。   陶然现在脑子乱糟糟的,他只觉得祁予霄好像有些可怕,他现在对祁予霄,就像森林里的食草小动物对肉食猛兽刻有着刻在基因里的畏惧一样。   原本舒适的小窝并不是真正的栖息地,而是野兽张开的嘴,危险的爪牙随时都会落下,然后将他吞咽入腹。   太可怕了。   陶然觉得自己过去对祁予霄还是不够了解。   他之前一直沉溺在祁予霄温柔的呵护之中,虽然对方偶尔会露出有些坏的一面,但好大于坏,并且坏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坏,所以陶然选择性失忆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   祁予霄明显不正常。   毕竟正常人怎么会囤这么多byt!!!!   陶然现在怀疑,祁予霄这么着急和他同居,就是想要做这种事情,甚至之前有转好改正的行为,只是想温水煮青蛙,让他放松警惕。   细思极恐,粗思也恐。   他完全被吓到,神绪久久不能缓和。   但是复习不能停,陶然为了集中注意力不再分神乱想,直接将手机关机了。   学着学着便入了迷,等结束时,陶然抬头一看,发现天都已经黑了。   他住的酒店楼层很高,从阳台可以眺望城市的夜景。   陶然这才想起了给手机开机,无数条消息弹了出来。   四个小时前。   祁予霄:[宝宝你去哪里了?]   祁予霄:[我知道你为什么跑走了,听我解释好吗?]   祁予霄:[那些东西是江照恶趣味送给我的,在我们确认关系之后。]   祁予霄:[我并没有骗你。]   三个小时前。   祁予霄:[卓强说你不在宿舍,你去哪里了?]   祁予霄:[外面很冷,不要再外面呆太久。]   ……   祁予霄:[就算不想理我,可以给我报个平安吗?我很担心你。]   半个小时前。   祁予霄:[知道你在哪里了。]   看完所有消息时,陶然错愕好半天。   byt不是祁予霄有意准备的?   他是错怪祁予霄了吗?   原来是江照送的。   不是祁予霄买的!   是他误会了,祁予霄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人。   反应过来后就是着急和后悔,他一时学习学入迷这么久没回祁予霄的消息,他岂不是很担心?   目光落在祁予霄最后一条消息,陶然这才缓缓地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并且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来自于祁予霄怒而无形的气息。   完了完了完了,祁予霄好像生气了。   陶然惊慌失措,指尖微顿,刚想打字回复解释时,祁予霄新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祁予霄:[开门。] 第65章   陶然的心一个咯噔。   虽然有些害怕, 但他并没有犹豫太久,快步走到玄关,将门打开。   头上有一个阴影笼罩而下, 陶然顿了一下,缓慢抬首,祁予霄冷硬紧绷的面部轮廓映入眼帘。   四周很安静, 酒店走廊灯光昏黄, 祁予霄上半边脸隐藏在黑暗中, 让人看不清神色。   陶然身体本能地颤抖,耳边是急促的心跳声,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很轻地唤了声, “祁予霄。”   “……”祁予霄薄唇抿着, 没有应他。   半晌, 他身子动了动,抬脚朝着门缝逼近。   陶然哆嗦地往后退几步, 但还是将门缝打开,让他进来。   祁予霄人进来之后,夺过门把手,“咔嗒”一声,门被他随手关上了。   屋内灯光通亮,陶然梗着脖子, 颤颤巍巍地抬起下巴,终于和祁予霄对视。   明亮的灯光洒落他的面庞, 却照不进那双幽深的眼眸中,仿佛一汪冒着冷气的寒潭。   很陌生的眼神。   在那道冷淡的视线注视下,陶然缩着肩膀, 磕磕巴巴道,“祁予霄,对、对不起,我一时间忘记自己关机了这么久,害你担心,我以后绝对不会轻易关机了。”   祁予霄似乎在外面呆了很久,他漆黑的头发有些凌乱,发丝间沾着许多稀碎的白色雪点,进入暖气房之后,慢慢地消融。   愧疚、后悔和心疼混杂的情绪如同一件粗布将他的心脏裹紧,陶然小心翼翼地抓住祁予霄冻得皮肤泛起紫红色的手。   温度像冰块一样,陶然瞬间眼眶酸胀,慌忙地将脑袋垂下,但手却没有松开,努力地用掌心裹住,企图帮他暖手,“……祁予霄,你要不先去洗个热水澡呢,你在外面这么久,我怕你着凉了。”   “……”安静的空气中,只剩下祁予霄有些粗沉的喘息。   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仍落在自己身上,但祁予霄从进来到现在都一言不发,陶然慌乱不安渐渐占据心头,声线都忍不住发颤,“祁予霄,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   陶然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胳膊被一个力道紧紧抓住,身体往前倾斜,落到了那个充满熟悉气热的怀抱。   祁予霄手臂坚硬如铁,紧紧箍住陶然的腰肢,两人之间有半点距离都无法容忍。   直到陶然身体严丝合缝地嵌入他的怀抱中,灵魂缺漏的一角才渐渐被填满,祁予霄呼吸沉重,在刹那间他大脑无法受控,无数阴暗的情绪爆涌而出,几欲冲破身体。   如果能将陶然融入血骨就好了,两人合为一体,他喜欢的人便永远永远无法挣脱、逃离他的身边。   并不像突如其来的想法,反倒像被所谓的理性压制已久,阴暗的本性终于在某个瞬间拥有了合理的契机,迫不及待地爆发出来。   还只是光想一下,眸底便染上猩红,血液兴奋得沸腾起来,彻底点燃了体内的暴虐因子。   在即将失控时,鼻息间却嗅到了那股清甜的洋甘菊香味,丝丝缕缕的气息轻柔地萦绕在鼻尖。   刹那间,冲动褪去,理智渐渐回笼。   祁予霄追寻着香味,将鼻梁埋在陶然的发丝间,哑着嗓子终于出声蹦,“对不起。”   “……”陶然将脸埋在祁予霄的颈窝,闻言,他惊愕地抬起头,猛地摇头,“不不不,是我该说对不起。”   一股酸意冒上鼻子,陶然哽咽着,艰涩地组织语言,“对不起……我应该先找你问清楚的……但是我当时……太害怕了。”   祁予霄沉沉地注视陶然,指尖微动,将陶然散落的碎发捋到耳后,“是我的错。”   “明知道你没法适应,但还强迫你按照我的节奏来。”   事实证明,祁予霄眼里再缓慢的节奏,在陶然看来可能都还太快了。   但没办法。   因为比起进程缓慢,他更无法接受失去陶然,尽管只是短暂的几个小时,那占据全身的恐慌感就足以将他击得溃不成军。   高高在上的掌控者低下头颅。   “以后我们之间什么都由你决定,但不要随便离开我,不要失联,好吗?”   “我不会了,我真的不会了。”陶然眼眶奔涌出滚烫的泪水,他使劲摇着头,“我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我总是喜欢逃避……害你担心了。”   祁予霄用指背将陶然挂在脸颊上的泪珠抹去,垂下头,和他额头抵着额头,“那这次我们都原谅彼此,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好吗?”   陶然的眼睫濡湿,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流个不停,视线模糊一片,“嗯嗯。”   祁予霄将环在陶然腰背的手松开,往下勾起他的腿弯,将哭得泣不成声的人抱起,走到床沿坐下。   陶然坐在祁予霄腿上动了动身子,将身体朝向对方,然后勾住他的脖子紧紧环住。   等情绪缓下来后,心中的困惑再次浮起,陶然吸了吸哭红的鼻子,声音黏黏糊糊地叫了声“祁予霄”。   祁予霄抚着他的背,“嗯?”   “江照为什么会送你这些东西?”   “不仅是江照,还有几个朋友,他们恶作剧的。”提起这个,祁予霄心中无比后悔,后悔在收到这几箱东西时,为什么没有直接拒收退回给江照。   “你不喜欢,我回去就把那些东西都扔掉。”   “……嗯?”   “我说过,以后我们之间全部由你说了算,你说不想做的事情我绝不会强迫你。”祁予霄神情认真道,“你不喜欢那些,我们就扔掉。”   没想到祁予霄会这么说,陶然懵了几秒钟,“会不会……有点浪费?”   话说出口时他就后悔了,还没等祁予霄反应过来,他抢先一步解释,“当然不是说我要用的意思!”   祁予霄唇角松动,溢出一丝笑意,附和道,“嗯。”   “……”陶然和祁予霄对视一秒,看懂了他眼里的笑,脸红耳热地将脑袋埋入祁予霄的颈窝。   祁予霄开始践行什么事都由陶然决定的计划,问道,“所以扔不扔?”   “……”   沉默半晌,陶然闷闷出声,“……还是先不了吧,毕竟是别人送你的。”   祁予霄:“不用有负担,也不用把江照当人看。”   “噗……”陶然没忍住被逗笑出声,“哪有你这么说朋友的。”   祁予霄搂着他的腰,又将话题转回去,“所以扔不扔?”   总感觉对方有点故意,看着他的眼神藏匿着一丝戏谑,陶然脸颊染上薄红,支支吾吾地开口,“先、先不扔吧。”   说完,陶然又认真地补充,“但不是要留着用的意思,只是觉得浪费资源。”   “嗯,听你的。”   城市的夜幕宛若一副璀璨画卷缓缓铺展。   屋内灯光暖黄柔软,将床上两具身子轻轻笼罩,两人沉默相拥,享受着满室的温馨与安宁。   过了很久,祁予霄才问:“宝宝,现在愿意回家了吗?”   陶然乖巧地点点头,“嗯。”   “……”   *   祁予霄说到做到。   从酒店回去之后,不管是多巨无细的事情,都要获得陶然的首肯才会做。   起初陶然还有些新鲜和窃喜,心想着拥有一个听话无比的男朋友也很美妙。   但渐渐地,他又有了新的烦恼。   祁予霄现在牵他的手,和拥抱他都提前询问,陶然本来觉得没什么,但到后来,祁予霄每次亲他也要问他。   其实问一下也没什么。   但是两人唇瓣相贴,呼吸交融,气温正逐渐升温,陶然也渐渐意乱情迷的时候,正等着对方的舌头伸过来时,祁予霄却会突然抬起头。   他这时会问:“宝宝,可以把嘴巴张开吗?”   陶然脸颊冒热,点了点头,然后牙关松开,柔软湿红的舌尖在齿间探出一点。   祁予霄眼神深暗,接着低头亲他。   但陶然还没来得及闭眼,祁予霄都将唇撤离。   陶然茫然抬眼:“???”   紧接着就听到祁予霄哑着声又问,“宝宝,我可以把舌头伸进去吗?”   又或者是,“宝宝,你的舌头好湿好软,我可以舔一下吗?”   陶然:“……”   比起强势得无法抗拒的吻,陶然反而对这种每一步都礼貌守矩的吻接受无能。   陶然知道祁予霄这是时刻在意并尊重他的意愿,但好像也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问题被祁予霄用一本正经的语气问出口,反而变得更涩情了。   陶然挠挠头,反复思考,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他怎么觉得祁予霄好像有些故意呢?   但陶然最近没时间想太多有的没的,几天后,第一门考试依然开始,拉开了节奏紧凑的期末考试序幕。   两人明显变得很忙,为了节省时间又回到寝室睡觉。   但即使这样,他们最近待在一起的时间也明显变短。   只有晚上睡前才有时间温存一会儿。   一个星期过后。   陶然在图书馆复习晚上要考试的科目,聚精会神中,手机屏幕亮起——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来电人:池博士。   池博士?   怎么突然给他打电话。   陶然抓起手机起身离开安静无声的图书馆,来到一条走廊,周边有不少大声背书的同学。   陶然摁下接通键,下一秒便听见池博士开门见山:“宝宝,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陶然如实回答:“今晚考完最后一个科目。”   他们专业的考试安排时间比较早,有的学院甚至才开始第一个科目的考试,而他们美院就已经快要结束这个痛苦难熬的期末考试了。   池博士:“也就是说,你们明天就能离校回家了?”   陶然想起听徐嘉礼说过考完试当晚收拾行李就回家的事,“好像是这样的。”   “那太好了!”池博士语气轻快地说道,“最近这几天的机票都在打特价,很便宜,等会我就赶紧给你订一张,不然下个星期就开始翻倍涨价了。”   话落,一颗石头砸到了平静的水面,泛起一圈圈波澜。   陶然面色空白地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   “是这样的。”池博士解释,“因为我最近和几个朋友合伙创业,加上原来的工作就变得有些忙,所以今年我不回国了。”   “当然我肯定也不放心把你丢在国内自己过年,所以宝宝你就来a国陪我过年吧。”   陶然说道,“池博士你不要太辛苦了,要小心身子。”   “哎呀你放心吧这我有分寸的。”   陶然沉默片刻,神情讷讷,“可是如果我也走了的话……那我们之前住的那套公寓就要空空地过一年了。”   他因为公寓离学校太远了,加上池博士也不再,所以陶然从上学之后都没有回去过。   陶然:“肯定落了很多灰,要不我打扫一下在过你那边呢?”   池博士:“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公寓的话快过年的时候我找几个保洁上门打扫一下,顺便让人买点对联啥的贴门口,毕竟习俗不能落下对吧?”   “……”陶然睫毛轻微一颤,有些失神,“哦,这样啊。”   池博士敏锐地听出了陶然声音里的不对劲,“怎么了,是不想过来吗?还是不敢一个人坐飞机?”   “没有没有。”陶然摇摇头。   “那就这样说好了,我刚刚看了下购票软件,三天后晚上八点的机票怎么样?”   三天后……   好快。   陶然呼吸微滞,抿了抿唇,“嗯,都听你的决定,哪天便宜买哪天就可以。”   “okok,就三天后的吧,留点时间给你收拾下行李什么的,那我现在就买了哈。”   “好的。”   “我付钱了,你看一下有没有收到短信。”   池博士抑制不住兴奋地笑着说,“直飞十六个小时,到时候我会提前去机场接你的,我们四天后就能见面啦。” 第66章   晚上。   陶然考完最后一门考试之后, 走出考场时浑身都是轻松的。   走出教学楼时,他脚步一顿——不远处路旁的某个路灯下,他看到了祁予霄的身影。   祁予霄穿着长款大衣, 路灯斜斜打落在他身上,柔淡的光线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型。   陶然心头漫上惊喜,因为紧张的备考, 除了晚上在宿舍, 他已经好几天没和祁予霄真正地待一起了。   没做犹豫, 他快步走过去,“祁予霄。”   祁予霄平静漆黑的眸色肉眼变得柔和,望着陶然被冷空气冻的泛起薄红的脸蛋,他伸手替陶然摘去头发上的碎雪, “今晚最后一科?”   “嗯, 最后一科, 结束了。”陶然下巴埋在松软的围巾里,露出一双的漂亮眉眼微微弯起。   “考得顺利吗?”   “嗯嗯, 应该挂不了科。”   祁予霄这时朝他摊出来手掌。   陶然立马意会,将被冻得冷冰冰的手放到上面,对方的大掌很快裹住他的手背,炙热的温度透过皮肤传入身体。   祁予霄拇指指腹抵在他手心摁了摁,声音带着隐隐笑意,“那恭喜宝宝放寒假了。”   久违单独相处让陶然有些怀念, 他现在有点想抱抱祁予霄,但因为周边都是行人, 他不太好意思。   “你今晚也有考试吗,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   “对,今晚也考了一科。”祁予霄将陶然的手伸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外面冷,我们回宿舍。”   陶然乖乖应道,“好。”   两人肩并肩走在雪地里,路灯斜斜地打在地上。   陶然垂着脑袋,盯着雪地上两个明显晃动的黑影,因为即将到来的分别而失神中。   祁予霄忽的捏了下他的手,“宝宝,寒假有什么计划吗?我记得你也是住在本市的?”   没想到祁予霄会先一步提这个,陶然浓密纤长的眼睫颤了颤,犹豫了很久才说出口,“祁予霄,寒假我要去a国过年。”   “a国?”祁予霄默了瞬,“家人在那边吗?”   其实祁予霄至今对陶然都没有完全了解透。比如家庭,他从未听过陶然提起过他的父母或者兄弟姐妹。   不过他发现,陶然会每月固定和一个人打电话。   陶然点点头,“家人在a国工作,很忙回不来,所以就让我过去那边过年。”   “……”   祁予霄眸底幽静如寒潭,沉默半晌,又问,“整个寒假都在a国?”   “应该是的。”   “什么时候过去?”   陶然抿了抿唇,“三天后。”   可能是没想到这么快,祁予霄怔愣了会儿,“几点?”   陶然:“晚上八点的飞机。”   发现祁予霄迟迟没再出声,陶然疑惑抬起头,“怎么了吗?”   祁予霄:“三天后晚上我有考试。”   晚上的考试时间在六点半,而机场离学校很圆,不堵车最快也要开车三个多小时。也就是说,祁予霄连送陶然去机场都送不了。   “……”陶然又低下头,乌黑的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他眼里低落的神绪,过了许久,他语气故作轻松地说道,“没关系的,我们到时候还可以电话联系,不是吗?”   “嗯。”祁予霄极轻地应了声,他神色寡淡,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   陶然考完之后在寝室休息了两天。   第三天,他开始收拾行李。   卓强原本是在宿舍复习的,看到陶然已经把行李箱拿出来打开摆到地上后,急急忙忙地拿了几本书塞进书包里。   “不行了不行了,还有三门课没考试的人看不得你收拾行李,我受不了这个刺激啊啊啊啊啊啊!”   卓强是学法学的,期末要背的东西很多,现在恨不得直接将书本塞进大脑。因为这几天日夜不停地背书,一个精神抖擞的小伙子已经被折磨得变成了个神情麻木的呆瓜。   陶然十分忧心他的精神状态,被吓得行李都不收拾了,急忙上前关切道,“卓强,你没事吧?”   卓强眼睛里爬着熬夜熬出来的血丝,露出一个僵硬勉强的笑容,“没逝哒没逝哒,我很好,特别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半秒后,卓强陡然换了副严肃的表情,庄重地拍了拍陶然的肩膀,“好了陶然同志,我现在要去图书馆战斗了。临走前我还是要嘱咐你一下,你记住,就算回家了也要行事低调,更别分享放假日常在朋友圈里,记住了,这是组织对你的要求。”   看着已经完全不正常的卓强,陶然猛点头:“嗯嗯嗯,我不会发的。”   “那行,我走了。”卓强背上书包,迈出坚定的步伐离开宿舍。   陶然把一些冬天要穿的衣服找了出来,一件件叠好放在行李箱里。   他自己的东西很少,半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陶然站起身,盯着剩下半边空荡荡的行李箱陷入思考。   看了眼时间,离出发还有很久,于是陶然出门采购了一番,又大包小包地拎回宿舍。   买回来的东西将行李箱装满了,甚至还有很多塞不进去,于是陶然只能又把另一个行李箱拿出来,竟然还没能装完!   于是陶然又拿出了书包和手拎包,才勉强将将买的东西全部装好。   拉上最后一个包包的拉链,陶然已经把行李打包好了,他刚从地上站起来,下一秒便听到了开门声。   身体莫名有感应,陶然抬起眼,看到祁予霄从门外进来的身影。   和对方视线相撞的刹那间,陶然心脏空了一瞬。   想到即将有一个多月的分离,陶然心中不舍,鼻子发酸,情不自禁地走近祁予霄的身旁,手指蜷了蜷,揪住他的衣袖,视线从未离开过他的脸,“祁予霄。”   祁予霄瞥了眼陶然书桌前的行李箱,“收拾好了?”   陶然点了点头:“嗯。”   祁予霄:“什么时候出发?”   陶然:“半个小时后吧。”   祁予霄:“打车?”   陶然:“对,已经约好车了,就在很近的那个校门口。”   “那我待会儿送你过去。”祁予霄揉了把他的头发。   陶然又点点头,抿着唇,静静地看着他,没再说话。   祁予霄将他拉进怀抱,“上飞机下飞机都给我发个信息报平安。”   “……”陶然双手环住他的腰,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夹上了哭腔,“好。”   祁予霄摸着他覆着一层软肉的后腰,沉声嘱咐,“去到那边也要好好吃饭。”   “嗯。”   两人在原地抱了许久,享受着离别前最后的相处时光。   最后祁予霄双手捧起陶然的脸颊,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珍重的吻。   只是唇贴着唇,很轻,不带一丝情欲。   最后出发的时间到了,两人才结束拥抱。   祁予霄帮陶然把行李拿下楼。   但看到陶然准备要带出国的行李后,他沉默片刻,不确定地问,“这些都是你要带过去的行李?”   “对,就这些。”陶然拍了拍被他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这里面全部都是国外买不到的好吃的。”   “……”   祁予霄送陶然到校门口,额外多给了点钱给司机,让他到时候到机场时,帮陶然把行李拿到托运处。   接过一沓红彤彤的钞票,司机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祁予霄亲眼看着陶然上车后,站在雪地许久,直到车子消失在马路边际,才离开。   到机场后,有了司机的帮助,陶然托运这么多行李并没有太困难,将两个大行李箱交代好后,陶然拎着东西去了安检。   飞机并没有晚点,陶然准时上到飞机。   国际长途实在漫长无聊,陶然在位置上睡了醒,醒了睡,直到飞机穿过云层,他透过机舱的窗户玻璃,看到了明亮如密网繁华城市缩图。   飞机降落,难熬的坐飞机之旅终于结束了。   陶然全程坐得身体酸痛,他麻木地拎着包下飞机,又去取了托运的两个大行李箱,像只乌龟一样缓慢地按着指示走去机场的地下停车场。   刚到入口,陶然立马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站在不远处的男子,面容清冷秀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看见陶然之后,他才露出激动的神情。   此人正是池博士,他正兴奋地朝陶然挥手,“小然,我在这里!”   终于见到了半年没见的面孔,陶然心底的思念在此刻才爆发出来,他眼眶有些酸胀,急忙拎着东西走过去。   一边走一边呼唤,“池博士!”   陶然的动作笨拙又缓慢,池博士顿了顿,注意力一下移到了陶然身上带的东西。   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后面背着书包,肩膀也挂着一个包,然后手上还拎着好几个袋子,总之没给自己流下任何空闲的机会……   看起来不像放假过来呆一段时间,而像农民工大包小包地要进城务工。   池博士惊得眼镜差点掉了,“我的天呐,这、这……”   他当时出国都没有这个阵仗。   “怎么带了这么多行李。”池博士疾步上前,接过即将从陶然指缝下滑的袋子。   袋子的重量超乎他的想象,“好沉,里面是什么?”   看着陶然,池博士目瞪口呆,忍不住惊叹:“宝宝,你不会直接把家搬过来了吧?”   “搬家?”一个人拖这么多行李实在有些累,陶然站在原地喘了口气,“没有啊。”   “那你这些大包小包的东西都装着啥啊?”   提起带的东西,他眼睛熠熠发光,兴奋地把肩上挂着的包取下来,然后献宝似地掏出一大包红彤彤的东西,恨不得怼到池博士的脸上,   “池博士,快看快看!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辣条!” 第67章   池博士看着怀里猝不及防被陶然塞过来的辣条陷入了沉默:……   他不确定地扫了眼陶然的行李, 太阳穴的青筋抽搐几下,心里生出不妙的预感:“宝宝,你……”   陶然:“麻辣王子, 没记错是这个牌子吧,我给你买了十袋。”   “!!!”池博士倒吸一口凉气,“……你还买了什么?”   “还有酱板鸭, 螺蛳粉, 亲嘴烧, 魔芋爽,火鸡面……全部都是你爱吃的。”陶然跟报菜名似的一个个报,“哦对了,老干妈我也给你带了好多瓶, 还有腊肠, 各种口味的火锅底料, 浓汤宝……”   说着说着陶然自己都记不清了,“总之这些行李大部分都是吃的, 特地给你带过来的。”   池博士惊愕得连眼睛都忘了眨,“这、这……你带这么多东西,海关没拦你吗?”   陶然挠挠头,笑了笑,“好像没有诶,可能我比较幸运吧。”   “你、我、我真的太感动了, 你都不知道我想念这些吃的想了多久。”池博士激动地接过陶然的行李箱,朝不远处指了指, “我的车就在那边,把行李放过去就够了。”   “好。”陶然乖乖应道,“池博士你在这都提车啦。”   “嗯, 怎么样,车子炫酷吧。”池博士扬了扬下巴。   陶然赞美:“很酷。”   陶然带的行李多到一个后备箱都塞不完,还得放一些到后座。   池博士开车带着陶然驶离机场,从机场一路行驶,穿入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的玻璃幕墙在日光下映射出亮眼光线。   车子绕了一个弯,天空的视野渐渐变得开阔,周边绿植繁茂,他们进入了别墅区,最后在一幢三层高的小别墅前停下。   陶然眼睛贴着车窗,感到无比新鲜,“池博士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吗?”   “嗯对。”别墅院子的大门自动打开,池博士将车子开进里面的停车位,“这是研究院提供的住所,还不错吧。”   陶然打量了下这栋别墅,色彩简单的装修,简洁而不失高雅。   他兴奋地点头,眼里填满崇拜的光芒,“很漂亮的房子,池博士你真是混的越来越好了!”   池博士矜持地扶了扶镜框,唇角极力压下,“那是,我就说那你跟着我只会过好日子,绝对不会苦了你。”   停车后两人把行李一起搬进了房子里面。   陶然将带过来的东西掏出来,一样一样地摆到地上,琳琅满目。   池博士为之震撼,评价,“感觉可以开一个华人小超市了。”   陶然将书包里最后的小零食全部抖出来,池博士看得眼睛一亮,瞬间分泌口水,“辣条?旺旺雪饼?酱板鸭你也给我带了三只?”他看看这个,瞅瞅那边,一时都有些忙不过来。   两个人坐在下沉式客厅的柔软地毯上,周围被各种食物给围满。   陶然将被掏空的书包放到沙发上,“好像就这么多啦。”   “好好好,宝宝真是辛苦你了。”池博士感动得几乎泪流满面,“有你的救济我感觉我又能撑过一年了,不过你的行李这么就这么点?”   “有吗?”陶然好像才注意到,“已经很多了呀。”   池博士翻了下陶然那仅占半个行李箱的衣物,“全都是我出国前给那你买的衣服。”   “快过来让我让我看看。”生怕孩子在国内过的不好,池博士拉了把陶然,捏着他的脸颊肉仔细地端详陶然的脸蛋,然后又严谨地把手伸入陶然的衣服里摸索。   池博士的手很凉,触碰到后腰时陶然身体猛地一缩,忍不住发出一阵笑声,“哎呀池博士你干嘛,好冷。”   “……”池博士掐了把陶然后腰的肉,奇怪地咦了一声,“好像还长肉了。”   “嗯?”   池博士又捏了捏陶然肚子上的肉,“好像还真胖了不少。”   陶然自己都没意识到,一脸匪夷所思:“……真的吗?”   池博士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满意地把捉弄的手从陶然的衣服里拿出来,亲昵地拍了拍陶然的脸蛋,“看来你在国内也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我很欣慰。”   陶然腼腆地抿起一个笑容,身子自然地挨到池博士身上,脑袋在他身上蹭了蹭,鼻子能闻到池博士身上散发的淡淡暖香,让人感到熟悉心安。   “所以池博士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嘛,我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要是别人我才懒得管,不过你我还是要操心一下。”   池博士拍了拍陶然的脑袋,饥饿的目光落到了地毯上的螺蛳粉,声音难忍激动,“饿了没有,要不我们煮点螺蛳粉当宵夜吃吃?”   “好啊好啊。”   “那你先去洗个澡,我现在就去煮,等你洗好了差不多就能吃了。”   “……”   和池博士的团聚让陶然感到很欣喜,他把自己的行李拿到楼上的卧室里,忽然想到他下飞机之后因为太忙都忘记联系祁予霄了。   陶然赶紧打开手机给祁予霄发消息。   陶然:[祁予霄,我已经安全落地a国啦~]   等了几分钟,祁予霄没有回,陶然便捡了几件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后,刚好看到祁予霄的回复。   祁予霄:[坐飞机累不累?]   陶然;[有一点,不过休息一下就好了。]   祁予霄:[现在在干嘛?]   陶然:[刚洗完澡出来,等会要吃个宵夜。]   陶然:[你呢你呢,现在还在复习吗,不要忙学习忙得太辛苦,注意休息哦。]   祁予霄:[没有忙学习。]   陶然:[嗯?那你在忙什么呢?]   祁予霄:[忙着想异地的男朋友。]   陶然穿着舒软的睡衣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屏幕,脸颊热了热,指尖在屏幕敲击几下,回复。   陶然:[我也想你。]   “扣、扣。”   身后陡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陶然猛地回头,发现池博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房间门,此时正站在门口。   池博士似笑非笑,漫不经心地双手环臂,似是随意一问:“盯着手机傻笑什么呢?”   陶然呆了好一会儿:“回、回室友消息,他们都还在准备考试。”   池博士恍然大悟,十分理解地点头,“哦,那确实该好好得瑟一下。”   “宵夜煮好了,快下来吃吧。”   陶然悄悄松了口气,“好。”   本以为糊弄过去了,谁知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池博士又冷不丁地开口问,“哦对了,上次你和你暗恋的那个直男室友,现在怎么样了?”   “上次挂掉电话后你也没和我报告进度,我一忙又给忙忘了。”直到刚刚听见陶然提起室友,池博士这才想起来。   陶然:“……”   陶然心咯噔了下,紧张地筷子没拿稳,夹起的螺蛳粉顺着筷子滑落回碗里,好在高度比较低汤汁没溅出来。   谈恋爱的事,该现在就告诉池博士吗?   话要到嘴边了,陶然又想到上次池博士扬言要一枪崩掉祁予霄。   因为那次聊天,祁予霄在池博士心里形象好像很糟糕,要是池博士知道后不同意他们的恋情怎么办?   陶然脑袋转溜了一下,目前只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先不告诉池博士他和祁予霄谈恋爱的事情,这段时间他努力在池博士耳边说说祁予霄的好话,将形象改善之后再坦白。   这样池博士应该能温和一点地接受他们的谈恋爱的事。   “我……”陶然张着嘴,“其实,他 ……”   “你不会想告诉我,他还顶着直男的身份和你纠缠不清吧?”池博士眯了眯眼,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没有没有。”陶然连忙否认,“我们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相处方式了。”   这样说没错。   因为他和祁予霄已经不是室友的相处方式了,他们现在是情侣的相处方式。   陶然的心脏控制不住剧烈跳动,他观察到池博士仍是疑惑的表情,正要开口再进一步细问时,他抢先一步说,“总之、这件事情现在已经过去了,池博士你不用担心了!”   “这样啊……”池博士迟疑地观察陶然的小动作,没再多问什么。   过了会儿,他转移话题,“那好吧,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特意申请了三天假期,可以陪你好好地玩一玩。”   “真的嘛!”陶然眼睛一亮。   “嗯哼。”   陶然:“不过我对n市没有很了解,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随便逛逛嘛,就算是这个别墅区也得带着你走一遍,毕竟你要在这里生活一个寒假,总得认识点路吧。”   池博士将碗里的螺蛳粉汤汁一口不落地喝完,优雅地抽了张纸巾擦手唇角,撩起眼皮,“别告诉我你已经做好了一整个寒假都窝在家里不出门的打算。”   陶然汗颜:“……”   糟糕,竟然被猜中了。   翌日,陶然一大早就被池博士给叫醒了。   池博士虽然很爱吃垃圾食品,还每天嘴上都抱怨工作有多忙多累,但他其实是个天生精力充沛型人才,像个永动机一样闲不下来。   最重要的是池博士热爱工作的同时还不忘丰富自己的生活,他曾创下加班加到凌晨三点钟,结束工作后去酒吧通宵看猛男秀,直到早上六点才回到住宿地方眯半个小时觉然后毫无熬夜痕迹活力满满地迎接新一天工作的奇迹。   要么为啥说池博士能成为顶级精英人士呢?   对比下来,陶然觉得自己更像是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   即使是假期,池博士也坚持早上五点半起床,冬日也坚持到室外晨跑一个小时,六点半回到家里准备早餐,然后把陶然从温暖的被窝里拉起来,催促他赶紧吃早饭出门。   陶然顶了个乱糟糟的鸡窝头从床上爬起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后下楼吃早餐。   最后因为太拖拉被池博士就着后衣领出门了。   池博士先带他逛了几圈别墅附近的路,熟悉熟悉,生怕他那天出门找不到回家的路,然后又去了附近的超市逛了逛。   接下来的两天,池博士带着陶然把n市大大小小著名的景点都逛了个遍。   节奏比陶然和室友去苏云山旅游还要紧凑,真正的特种兵出行。   陶然坐在轮渡上,入港口是自由岛,眺望远处便是曼哈顿的高楼大厦,但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顾不上欣赏景色,“池博士……”   “我、我感觉……还有将近两个月的寒假,应该不用这么着急两天就把n市全逛完吧?”   池博士拍了拍陶然的后背,帮他顺气,眉眼无奈,“你有空不代表我有空啊,宝宝。”   “嗯?”陶然愣了愣,抬眼看池博士,“为什么?”   “我都说了工作忙嘛,我这不是怕我后面太忙了,没人带你出门嘛。”   陶然沉默地眨眼:“……”   等池博士申请的三天假期结束后,陶然才真实体会到池博士口中忙到底是多忙。   早上陶然醒后就见不到池博士踪影了,房子里需要微波炉加热的早餐。   午餐陶然就得自己解决了,虽然池博士鼓励他出门自己找餐馆吃,但别墅里的冰箱也时刻都备有新鲜食物,他不想出门完全可以自己煮饭。   直到临近池博士的快下班时间,陶然就开始着手准备两人的晚饭。   陶然最初来的时候其实不会做饭,直到来到这个世界,被池博士收留之后,看着池博士每天早出晚归忙得几乎连转轴,陶然便想帮他分担一些事情,开始学习做饭。   虽然他现在的厨艺没有到大厨的水平,但也还不错。   今晚陶然用带过来的调料,精心制作了一道硬菜——麻辣酸菜水煮鱼。   将锅里的热油淋在水煮鱼的表面,香料的香味瞬间被激发出来,陶然满意地将成品端到餐桌。   然后将其他菜和碗筷也端过去,万事俱备,只差一个池博士回家。   陶然给水煮鱼拍了一张正面写真,先给池博士发过去。   陶然:[池博士,今晚吃水煮鱼哦~( ̄▽ ̄~)~等你回家]   笑着点击消息发送后,池博士没有回复,他可能还在回来的路上,没看手机是正常的,于是陶然退出和池博士的聊天框,点击祁予霄的聊天框。   陶然:[看看今天我做的水煮鱼ヾ(^。^*)]   一分钟后,祁予霄的消息弹出来。   祁予霄:[宝宝好厉害。]   陶然:[(害羞)(害羞)(害羞)]   陶然被池博士带去各种游玩的那几天,刚好碰上祁予霄最忙的时候,所以他们两个没怎么联系。   现在祁予霄好像也已经放假了,陶然也每天呆在家里,两人正式开启了网恋模式。   忽然想到,他们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面了,虽然偶尔会视频聊天,但是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无法真正触及对方,还是难解心中的思念。   祁予霄:[今天还做了什么?]   陶然如实汇报:[今天中午起的床,下午太无聊了就去给院子里的植物修剪了一下,顺便晒了会儿太阳,晒着晒着就睡着了,睡醒后就开始准备做晚饭了。]   陶然虽然不太想出门,但对这个房子还有些许新鲜感,他每天会抽一点时间来照顾庭院里的花花草草。   陶然:[你呢,你今天做了什么呢?]   祁予霄可能是有事缠身,过了五分钟之后,陶然收到他的语音消息。   青年低沉的嗓音经过手机扬声器处理后,带上一种磁性质感。   这条音频的背景音有些杂乱,隐隐伴着人声、脚步声还有酒杯相碰的声音。   祁予霄:“跟着我爸去参加了晚宴。”   祁予霄:“临近过年,各种宴会特别多,每天都得见不同的人。”   祁予霄的声音特意放缓,语气低柔,有种凑在他耳边轻声说话的感觉,陶然忽的感觉耳朵有些痒。   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在祁予霄家起床,从卧房出来后看见祁予霄穿西服那英俊逼人的模样,让他至今难忘。   陶然心生一动。   陶然:[祁予霄,你可不可以给我拍张照片?]   祁予霄:[什么照片?]   陶然:[你现在的自拍照。]   祁予霄:[想看我吗,我们就直接视频。]   陶然:[不不,我就想要一张你的自拍。]   陶然:[你拍一张给我嘛。]   祁予霄有应必答,很快拍了张自拍照片过来。   是一张对镜自拍。   背景似乎是在酒店里的厕所,灯光是香槟色的,祁予霄身穿一套纯黑色西服,肩膀平直挺阔,将青年的身型勾勒得锋利有型,气质处在青涩与成熟的微妙平衡点上。   陶然对祁予霄这张自拍表示十分满意,让他在无聊的寒假里找到了事情做。   祁予霄:[不过宝宝要我的自拍做什么?]   陶然:[暂时保密哦O(∩_∩)O]   祁予霄好像是忙里偷闲地给他回消息,好多次会隔好五六分钟才回。   陶然:[是很忙吗,那我们明天再聊吧。]   祁予霄:[确实有点抽不开身,行,我们改天聊。]   和祁予霄结束聊天之后,陶然看了眼时间,他发现他和祁予霄聊天的时间总会变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半小时过去了。   但池博士还没有给他回消息。   以前池博士一般都是十几分钟就会回复他,今晚有些异常,陶然不禁担心,又给池博士发了条消息。   陶然:[池博士,你今晚还回来吃饭吗?]   但消息发送出去后仿佛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动静。   陶然坐在餐桌前,支着脑袋等待池博士的回复。   他用手臂碰了碰盛着水煮鱼的碗,已经有些凉了。   又半个小时过去后,陶然快要在餐桌上睡着了,放在上面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陶然瞬间感应到,连忙抓起手机打开,是池博士发来的消息。   池博士:[宝宝抱歉啊,一直没看到消息,项目在下班前几分钟突然出了个岔子,现在整个组的人都在加班。]   池博士:[我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回家,晚饭你先吃,我回来再把剩菜热一下。]   陶然并不懂科研,心里着急也帮不上,只能把自己照顾好不让池博士分心思操心他。   陶然:[嗯嗯,池博士你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啊。]   陶然:[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发个消息,我帮你把菜给热好。]   池博士估计已经忙得飞起了,没有再回复他。   将手机放下,陶然呆讷地盯着餐桌中间满满一大碗的水煮鱼,有些出神,他拿起筷子夹了点到碗里,然后尝了口。   味道还不错,就是有些凉了。   简单地解决晚饭之后,陶然上了楼洗澡。   他害怕池博士回来时忘记给他发消息,陶然抱着平板又下到一楼,窝在沙发上一边画画一边等池博士回家。   他打开手机相册,将祁予霄给他发的那张自拍找了出来,盯着看几秒,不由感慨,祁予霄果然很适当画画模特。   感觉灵感丰沛地几乎要溢出来了,陶然不做犹豫,握着笔神情专注地在板子上描画。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深夜,但池博士迟迟没有给他发消息,也没有回家,陶然最后画着画着,迷迷糊糊地抱着平板在沙发上睡着了。   翌日,一缕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客厅的沙发上。   陶然感觉有些刺眼,羽睫在空气中抖了抖,缓缓睁开。   他神情呆滞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毛毯子,一时间对睡前的记忆有些恍惚。   他睡着前有自己盖毯子吗?   陶然从沙发下来,在家里喊了几声池博士,没有回应,他确定池博士不在。   所以池博士是凌晨回来今早出门了,还是昨晚一夜未归?   打开手机,陶然和池博士的聊天仍停在昨晚,他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陶然:[池博士,你昨晚回家了吗?]   池博士估计得好久才会回复,陶然便给自己做了早餐,正坐在餐桌前啃煎蛋时,才收到池博士的回复。   池博士:[回来了半小时。]   池博士:[没想到那个岔子越检查越发现是个大漏洞,现在全组人员都呆在实验室忙得脚不着地,已经做好要不眠不休奋战一个星期的准备了,所以我赶紧回来收拾了行李,为节省出行时间这几天暂时住在工位那边的宿舍。]   池博士:[这几天都别做我的那份晚饭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睡沙发小心着凉。]   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但陶然完全帮不了忙,只能在旁边干着急,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陶然:[池博士你要注意休息啊,你也要好好吃饭。]   陶然:[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怀着复杂的心情吃完早餐,陶然又抱着平板窝在沙发,登录某短视频APP。   他那个画画的账号已经积累了一批粉丝,在期末前他和往常一样上传作品,不料这个作品得到了平台推流,24小时内点赞直接过二十万。   当时很多人表示喜欢他的画风,纷纷私信他问能不能约稿。   但是因为在期末,陶然完全抽不开身,很多私信都没有回。   今天陶然再次打开,发现他那个出圈的作品点赞已经累积到五十万了,他的粉丝也破了十万。   私信约稿的人依旧很多,创号时徐嘉礼就倾囊相授,教了陶然很多约稿的规则流程,他挑了五个出价不错,要求也在他能力范围内能完成的单子。   完全够他这阵子忙活了,他的目标是凑够回国的机票钱和下学期的学费还有生活费,让自己完全独立,给池博士减轻负担。   把昨晚的画画好之后,陶然又上传了个新作品到短视频平台上,随后退出软件。   他转头又沉浸入画新作品当中。 第68章   在池博士离开的第七天, 陶然想着他的工作应该要结束了吧,于是尝试打个电话过去。   结果池博士竟然把手机关机了。   他有些担心,还以为是出了是什么事情, 直到中午的时候池博士给他回了电话。   但并不是用他自己的手机,估计是忙得已经忘记把手机落到哪里,随便找个同事的手机给陶然打的电话。   接到电话时陶然还懵了会儿才接通:“你好?”   经历一周高强度的工作, 池博士就算天生再怎么精力充沛也变得虚弱了许多, “小然, 是我。”   “池博士?”一个星期没听见池博士的声音,陶然竟然感觉比上学时一月联系一次还要感慨,“你终于给我回电话了,那边工作怎么样了呢?”   池博士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目前情况不太妙, 怀疑组里出了间谍, 数据库储存的原始文件数据被篡改了,现在整个实验室加班加点重做这个实验, 不然后面的工作根本无法进行。”   “现在这个实验进度才过半。”   “啊……”陶然表情空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你岂不是还要继续呆在实验室里?”   “应该是脱不开身。”   “那你带的行李够吗,要不要我给你送点过去呢?”陶然连忙询问,“还有吃的,我把带过来的零食送点过去给你吧?”   “不用了宝宝, 行李够的,零食等我回来再吃吧。”池博士不知想起什么, 沉重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是过两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可能没法陪你过新年了。”   陶然愣了愣, 池博士没提他都没想到还有这事。   过了会儿,他轻声安慰道,“没关系的池博士,年初三年初四也是过年,总之等你回来我们再过也不迟。”   池博士:“年还是得过一下,你这几天可以出门买点年货什么的,过年那几天城市里应该会有很多华人举办活动,到时候你也可以去看看。”   池博士对陶然百分百的了解,一语猜中,“你这段时间肯定都没出门吧?”   陶然:“……”   陶然:“……出门扔了垃圾算嘛?”   他这段时间确实每天都窝在家里,不是画画就是睡觉。   因为对新环境还有些不适应,他有些害怕这里高个子的白人黑人,出门扔垃圾时都要先观察一下有没有路人经过,确定没人了才匆匆出门。   总之就是完全与世隔绝的状态。   池博士苦口婆娑地劝:“不要总待在家里嘛,小心憋出病来。”   陶然低着头抿了抿唇,小声“嗯”了声,“好的。”   “我很快就会回来了。”这时有人叫了声池博士,池博士用英文和对方交流了几句后,和陶然说,“那我先去工作了,宝宝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嗯。”陶然应道,“池博士你也要注意休息。”   电话挂掉之后,陶然愣愣地盯着屏幕发着呆,他叹了口气,机械地打开了平板,继续投入画画之中。   他这几天每天都在努力赶稿子,已经完成了好几单,稿费也进入口袋里了。   陶然依然窝在沙发上低头干活,等他又完成把新稿子完成一半时,已经困倦丝丝缕缕缠过来,他疲乏地打了个哈欠。   看了眼时间发现现在是下午两点钟,于是陶然想要稍稍休息一会儿,将怀里的平板放到茶几上,盖上小毛毯直接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明明身上只盖了一张小毯子,但是陶然却觉得身子被压了千斤重的货物。   沉睡意识切断,他苏醒过来时,呼吸薄弱,大脑缺氧得晕乎沉重,浑身无力地瘫在沙发上缓了十分钟,才勉强坐起身来。   忽然发现屋里有些暗,陶然侧头看去玻璃窗户。   客厅做了四五米的挑空设计,巨大的落地窗宛若一张电影银幕,此时屋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天幕呈现出深暗的蓝色,从玻璃窗透射进来,让陶然有种置在深海之中的错觉。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显得格外空旷寂寥,心也跟着空荡荡的。   陶然拖着午睡过度后疲惫更加的身子站起身,经过厨房时脚步一顿。   肚子没有感觉到饿,所以陶然只看了一眼厨房,而后径直上了楼梯。   洗完澡后,陶然看到了手机里祁予霄发来的消息,顿时有些恍惚。   祁予霄这段时间也很忙,他们这段时间他们每天的聊天次数都少了很多。   祁予霄:[在干什么?]   陶然:[刚洗完澡。]   祁予霄:[晚饭吃了什么?]   陶然顿了顿,如实回答:[还没有吃。]   只是短短的几段聊天。   陶然盯着手机屏幕,原本只是落空的心忽然泛起了酸涩。   祁予霄看了眼陶然的回复,很快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   祁予霄:[身边有人吗?]   祁予霄:[宝宝我们打个电话还不好?]   祁予霄:[想听宝宝的声音。]   陶然:[嗯。]   对方很快拨了个电话过来。   耳边很快传来祁予霄低沉轻缓的嗓音:“宝宝?”   陶然感到呼吸一滞,艰涩地开口,“祁予霄。”   祁予霄语气轻柔,“怎么了,最近不开心吗?”   陶然怔愣了瞬,否认,“……没有啊。”   祁予霄换了个问题,“n市好玩吗,最近有没有去哪里玩?”   “没有。”陶然声音听起来低低的,感觉整个人有些蔫,像是有些萎靡地把花苞垂下的小花。   “怎么不去玩?”   他这段时间基本没有和人交流,感觉张嘴说话都变得有些困难了,但是今天和池博士聊完,又和祁予霄聊了会儿后,他的倾诉欲渐渐打开。   陶然:“没有人陪我去。”   祁予霄:“你家里人呢?”   陶然:“忙工作,他好忙好忙的,最近都不在家。”   说到这陶然叹了口气,如果他能替池博士分担一点就好了。   祁予霄沉默了片刻:“过几天就过年了,你也是一个人吗?”   “应该是的。”陶然吸了吸鼻子,“不过没关系,我等家里人回来之后在一起过,也是一样的。”   祁予霄又静默了一会儿,柔声问,“宝宝,想不想出门玩?”   “……出门?”陶然眼眸暗了暗,将内心真正的想法说出来,“我不是很想一个人出去,这里我不是很熟,而且英文也没有好到和外国人无障碍沟通。”   “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祁予霄忽然说道。   “什么礼物?”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祁予霄语气温柔,“宝宝你不给我准备一个吗?”   陶然:“……”   陶然瞬间有些愧疚,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对不起,我、我都没有想到。”   祁予霄循循善诱:“没关系,你明天可以出去给我买一个。”   陶然沉默了半晌,语气明显在犹豫,“……那你想要什么呢?”   “你明天四处逛逛看,可能就能选到适合我的了。”   陶然明白祁予霄的意思,他并不是想真的朝他伸手要新年礼物,只是以此为由让他出门逛逛。   纠结半天,陶然噎了下,声音怯怯地开口,“可是我还是有些不太敢。”   陶然就像一只适应能力很差劲的乌龟,开始在大学宿舍做了很久的缩头乌龟,躲在床帘里不敢和别人交流,后面渐渐熟悉后才将自己的脑袋从壳子里探了出来。   现在又换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周围的人种肤色甚至都和他不一样,于是陶然直接被打回原形,又把自己的脑袋缩回龟壳里面。   想到要自己独自在陌生的地方逛街,他还是有些慌张。   但这是,耳边传来了祁予霄沉稳中隐含力量的声音,“我陪你一起。”   “一起?”陶然疑惑,“可是你又不在我身边。”   想到这个,他眼尾都低落地下垂。   祁予霄提议道,“我们打视频电话,我线上陪你一起逛,好不好?”   陶然犹豫了一下,考虑到这个提议里的细节,纠结道,“可是这要一直举着手机和你说话,有人看的话我会不好意思。”   “那你带个耳机,我们语音通话,你看到不错的或者有意思的东西就拍个照分享给我,我们一边聊天一边逛,这样可以吗?”   陶然握着手机的手指动了动,心也跟着动容,犹豫了一下,他鼓起勇气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真乖。”   陶然心情好了些许,他又躺回床上,幻想了下明天的事,小声问,“所以……明天算约会吗?”   “算。”祁予霄语气肯定,“这一定是个与众不同的约会。”   陶然将脸埋进枕头里,蓦地烦恼地嘟囔道,“可是我都不知道明天要去哪里逛。”   “我给你置顶个一份出行计划,你按照计划来,这样可以吗?”   陶然欣然接受他的安排,“好。”   约会的事情定下来后,两人隔着电话相继沉默了半分钟。   “祁予霄。”陶然手揪着被子,整个人只占了床的小小一角。   祁予霄应该在户外,他的声音中夹着呼呼寒风,但依旧温柔如水,“嗯?”   陶然将攥着的被子松开,被子变得皱巴巴的,他眼眶有些湿润,“我有点想你。”   “我也想你。”   隔了这么久没相见,心底的思念如野草般疯长,但一万多公里的距离又如猛火将其烧成灰烬。   只剩一阵飘渺的叹气,和无尽的无奈。   *   祁予霄的效率很高,当晚就给陶然发来了明日“约会”的计划安排。   这份计划做得很详细,并且充分考虑到了陶然的体力和作息。   上午没有安排,陶然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简单地吃一个午饭后,他穿上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戴了顶针织帽后,才慢慢悠悠地出门。   陶然左耳挂了只蓝牙耳机,里面是祁予霄的声音,两人一路聊聊停停。   起初陶然出到外面有些局促不安,还有点过分在意路人的目光,心想他们会不会觉得一个人戴着耳机自言自语会很奇怪。   但是祁予霄一直声音温和地和他聊天,让他给他分享路上周围遇到的东西,陶然渐渐忽视掉了那份在意,专注和祁予霄聊天。   他抬头看着天空,抬起手机拍了张照片,“最近没有下雪,今天还有太阳,天空很蓝。”   祁予霄:“天气确实不错,很适合出门。”   陶然走出别墅区后,打了个出租车直接前往第一个地方。   司机是个胖胖的黑人大叔,面相很友善,态度也很好,陶然身上的拘谨又消了许多。   几十分钟后,出租车在目的地附近停下。   这是一条繁华热闹的商业街,人群熙熙攘攘,不过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街道张灯结彩,灯笼在上方悬挂,恍若一片火海,商铺门前都粘上了春联,皆是对新春的美好祝愿。   来这里逛的人大多也都是黄皮肤的华人,街尾传来了节奏欢快响亮的揍鼓声。   红色狮子头在汹涌的人群中冒了个头,舞狮队伍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地走过来,惹来许多游客的围观。   而店铺里国味的年货琳琅满目,唐人街处处都是迎接新春的喜庆氛围。   耳边传来祁予霄的声音,他问,“到了吗?”   “到了。”陶然笑了笑,“是唐人街。”   “嗯,这里大都是华人,可以用中文对话,你不用太害怕。”祁予霄道,“我们去逛逛?”   “好。”陶然应道。   陶然来到了一家专门售卖春联的商铺里,他举起手机给祁予霄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我觉得我应该买点春联,可是家里的房子贴春联会不会不好看呢?”   祁予霄回,“图个吉利的事,好不好看不重要。”   陶然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陶然又和祁予霄讨论哪副对联比较好,店里的老板是个穿着唐服的和蔼中年男人,很热情地给陶然推荐。   在祁予霄和老板一人一句的劝说下,陶然原本只想给别墅的大门买一副,最后又想想院子的铁门旁估计也得来一副,然后卧室房间门也得贴一副,然后厕所……   最后陶然买了五六副让老板帮他打包起来,结账时又看到有红灯笼卖,陶然想了想门口或许能挂点,又叫老板给他拿几个。   离开春联店铺之后,陶然路过了一个买服饰的店铺。   陶然被里面的帽子吸引了注意,没有犹豫地走了进去。   里面的帽子挂满了一整面墙,很多款式颜色都是鲜艳明亮的中国红色,很映衬现在过年的主题。   “祁予霄,我看到了不错的帽子。”陶然给祁予霄拍了张帽子墙照片,“你觉得哪个好看呢?”   “让我看看。”祁予霄认真地将陶然发过来的照片墙放大,一个个扫过去,最后说,“第五排从左数的七个,那顶针织帽。”   陶然听着他的指示很快锁定目标,不帽子的位置放的很高,他没法垫脚去哪,只能请求老板用根棍子把那顶帽子叉下来。   “是这顶吧?”陶然有拍了张照过去。   祁予霄:“嗯,戴戴看?”   “好。”   过了会儿,祁予霄收到了陶然的一张对镜自拍。   照片里的少年穿着暖和的黑色羽绒服,脸上带着羞涩腼腆的笑,头上戴着他刚刚给他选的帽子。   红色衬得他的皮肤更加雪白,陶然戴上帽子后脸显得更小了,感觉一个掌心就能遮住。   祁予霄毫无保留地夸赞,“很好看,很适合你。”   “那我就买一顶这个。”陶然想了想,又问,“祁予霄,我给你也买一顶好不好,我们戴同款。”   祁予霄眉梢轻挑,“情侣款?”   陶然点了点头,“嗯嗯。”   “好。”祁予霄轻声问,“这是新年礼物吗?”   陶然笑着弯了弯眸:“当然不是,你都没有告诉我你送的新年礼物是什么,我当然也不能告诉你了。”   祁予霄也跟着笑了声,“我很期待宝宝送的新年礼物。”   “……”   祁予霄给陶然安排行程的目的只是单纯让他出来稍微呼吸点新鲜空气,接触接触外界的环境,所以安排得松弛有度。   不过陶然的状态恢复得比他想象中的好,他今天的精力不错,把唐人街从头逛了个尾,然后又跟着路人驻足围观了各种街头表演。   这一逛下来,天色也暗了。   陶然看表演看得津津有味,他觉得祁予霄也不应该错过这份精彩,又加上他看到周围有好多人都在拿着手机拍摄视频,于是陶然所以主动和提出了打视频。   祁予霄很快同意了。   手机屏幕里很快映出了祁予霄的面容,不过光线很暗,暗到祁予霄深邃的五官轮廓都有些模糊不清。   陶然有些奇怪,“祁予霄,你在哪里呢,怎么周边环境这么黑?”   祁予霄并没有隐瞒,“在坐飞机,机舱把帘子都拉下来了。”   陶然一时没有多想,“你是要坐飞机去探望亲戚吗?”   祁予霄眨了眨眼,“……算是吧。”   他接着又问,“表演呢,不是说要我和你一起看吗?”   “噢噢噢对。”陶然反应过来,将手机的摄像反转,对准了街头的表演者。   看完表演后,祁予霄看时间不早了,便道:“宝宝饿了吗?”   陶然摸了摸肚子,斟酌了下,“有一点点。”   祁予霄:“那去附近找个餐馆吃饭吧。”   “好。”   陶然挑挑选选,在祁予霄的推荐下选了一家听说味道不错的中餐厅。   但陶然并没有很饿,点了份扬州炒饭还有宫保鸡丁。   味道确实很不错,陶然的胃口也跟着好起来了。   把晚饭解决后,已经晚上九点多钟了。   按照祁予霄的安排,陶然散步去了唐人街附近的一个公园。听说为了迎接农历新年,这几天晚上都会举办烟花秀表演。   来到公园后,入眼便看到了入口处摆了很多手工和美食的小摊。   陶然盯着小摊上的冰糖葫芦,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眼巴巴地盯着那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   看完表演后两人又从视频通话改成了语音通话,陶然咽了下口水,“祁予霄,我看到了……”   祁予霄在他耳边问:“看到什么?”   “冰糖葫芦。”陶然在一旁悄悄观察,惊奇地发现,“a国的冰糖葫芦也很与时俱进,除了山楂,还有草莓葡萄菠萝蓝莓橘子这些水果。”   “想吃就买。”   陶然给祁予霄拍了张照片,“你猜我最想吃哪一个呢?”   祁予霄应答如流,“我猜宝宝所有种类的水果糖葫芦都想尝一遍。”   陶然摸了摸鼻子,“唔,竟然被你知道了。”   他叹了口气,湿热的吐息在空气中形成白雾,“如果你在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分着吃很多口味的。”   还没等祁予霄回复,陶然忽然眼睛一亮,他看到老板又新摆出来刚做好的冰糖葫芦,竟然有水果混合着穿成一串的!   这简直是他这种所有口味都馋得想尝一尝的人的福音!   “老板好会做生意,我看到他新做了很多混合水果的糖葫芦。”陶然惊喜地和祁予霄分享,“这样我只要买一串就好了。”   但他很快又发现,“哎不对,要买两串才能尝到所有口味。”   不知道祁予霄现在在哪,他的背景有些杂音,不像是还在飞机上。   陶然刚想开口问问,就听到祁予霄说,“去买吧,买两串也没关系。”   陶然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纠结道,“可是会吃不完。”   祁予霄那边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他耐心回他,“没关系,会有办法的。”   会有办法?什么办法?   陶然想了想,他吃不完或许可以打包回家再吃,祁予霄说的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所以陶然不再犹豫,上前和老板要了两串混合口味的糖葫芦。   陶然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和祁予霄说,“刚刚听买糖葫芦的老板和别的顾客说,好像十一点半烟花秀就要开始了。”   陶然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十一点,还有半个小时。”   祁予霄:“嗯,半个小时够了。”   “你说什么?”陶然没太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什么半个小时够了?”   “……”   祁予霄不知道在忙什么,陶然只听见他那边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了。   陶然犹豫地问,“祁予霄,你那边在干嘛,你在赶路吗?”   估计动作有些急,祁予霄喘了口气,“嗯。”   “那你现在岂不是不方便?”陶然动作一顿,“要不我先挂了,我们等会儿再聊吧?”   “不用,说好的要和你一起约会,我怎么能中途‘离开’?”祁予霄沉着声说,“没关系的,等会儿就好了。”   “那好吧。”   烟花秀表演即将到来,公园里陆陆续续挤来了很多人,陶然找了一个人相对较少的地方呆着。   等待的过程里,祁予霄那边又传来了车子的鸣笛声。   陶然没有询问,专注地吃手中的冰糖葫芦。   十一点二十五分。   祁予霄像是到了一个人很多的地方,周围全是嘈杂的人声,陶然听到祁予霄和他说,“宝宝,开视频通话。”   想到接下来是烟花秀,也应该和刚刚看街头表演一样开视频,陶然依旧没多想,点开了视频通话。   但这次只有陶然这边开了摄像头,祁予霄那边没开。   陶然也没太介意,他举起手机拍摄仍是一片漆黑的夜幕,和他说,“祁予霄,现在离烟花秀还有一分钟哦。”   “我先把蓝牙给断了,免得等一下收不了烟花的声音。”   烟花秀表演进入倒计时,现场所有人都期待地屏住呼吸。   三、二、一。   一团团火光升至黑暗的夜空中,呼啸声划破寂寥长空,无垠的夜幕中陡然炸放出如星瀑般的绚丽光芒,缤纷的颜色交织成一副梦幻般的浪漫画卷。   烟花接连不断地绽放开,夜幕落下璀璨的星雨,现场烟花的声音震耳欲聋,身边还有相互道说新年快乐的人。   陶然眼眸里倒映着烟花的色彩,他被这热闹欢庆的氛围给渲染到了,忍不住大声地对着手机说,“祁予霄,你看到烟花了吗?”   “新年快乐。”   看着身边许多欢聚一起看烟花秀的家庭,陶然自己一个人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内心深处一股惆怅寂寞升腾而出,情绪又有些低落,眼眸中的星光也黯淡下来。   手机抬高抬得太久,手臂有些酸,陶然将手机贴到耳边,轻声说,“我好想你,祁予霄。”   如果你能在我身边就好了。   他眼睛有些酸酸胀胀的,在这个环境和氛围中,一股酸涩在心中的角落渐渐滋生,无限放大。   看着漫天绚丽的烟花,陶然感觉眼睛有些热热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朦胧。   一直贴在耳边的手机好几分钟前就没有动静了,陶然以为祁予霄遇到了什么事,他把情绪从无尽想念带来的失落忧伤中抽离出来,刚想开口询问。   下一秒,祁予霄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宝宝,回头。”   刹那间,陶然的脑海也炸开了一阵烟花。 第69章   身体仿佛有感应, 陶然原地怔愣一瞬,猛地转回头。   完全不需要寻找,祁予霄就站在他正身后的两米处。   高大的青年穿着黑色的大衣, 五官深邃,面容冷峻,看起来和学校时没有任何区别, 但细看他的眸底其实隐隐露出一丝疲倦。   陶然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庞, 表情写满了诧异, 他感觉浑身的血液瞬时被凝固,胸腔鼓了起来。   烟火声,人的说话声……一切喧嚣都抛在脑后。世界万籁俱寂,只剩下他们两人在遥遥相对。   “祁予霄。”陶然愕然半天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 他轻声叫了一声对方, 确认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   但声音小如蚊声, 很快被淹没在现实的嘈杂人声之中。   陶然以为对方可能会听不到,但他看见祁予霄身子动了动, 而后迈出坚定沉稳的步伐,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陶然的身体被熟悉的怀抱裹紧,耳边是对方沉着有力的心跳声,祁予霄温热的气息拂在耳边。   “陶然,我来了。”   陶然如梦初醒,巨大的惊喜从茫然中抽离出来, “祁予霄,真的是你。”   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似是还是不太敢相信,他双手摸了摸祁予霄的胸膛,然后又碰到他的手臂, 最后抬起头,认真地戳了戳他的脸。   然后手背一热,祁予霄抓住了他到处乱碰的手。他将陶然的手摊开,贴到了自己的脸颊,“真的是我。”   陶然仰头注视他,眼神有些飘忽,“你怎么突然来了呢?”   明明前几分钟还是隔着电话,隔着一万多公里的距离的人,现在却瞬间移动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陶然还是感到很神奇。   祁予霄漆黑的眸底露出柔软,声凑在陶然耳边低柔地说,“因为宝宝说想我,所以我就来了。”   陶然瞬间鼻子泛酸,眼尾不知不觉被眼泪洇湿。他伸手紧紧环住祁予霄的腰,脸埋在他胸膛,无法控制地袒露,“祁予霄我真的好想你。”   祁予霄鼻尖抵在陶然的发丝间,他身上的洋甘菊香味因为冬天也沾上了一丝冷意,味道变得有些淡,“我也很想你,我过来陪你一起过年好不好?”   “嗯。”陶然垂着被泪水濡湿的睫羽,红着眼点了点头。   烟花还在继续绽放。   但陶然这次不用再孤零零的举着手机给祁予霄直播,也不用在大街上自顾自地戴着耳机和祁予霄说话。   他喜欢的人现在就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两人牵着手,不约而同地抬头,在热闹喜庆的氛围中一起欣赏着绚丽的烟火。   烟花秀结束之后,祁予霄问陶然,“还想去哪里玩吗?”   陶然想都没想,果断摇头。   从见到祁予霄之后,陶然的手就时时刻刻都紧紧地牵着他,两人的手臂也一定要贴住,生怕祁予霄会在趁他不注意时消失掉一样。   祁予霄能感觉到陶然不安的情绪,他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那回家吧。”   陶然瞬间慌乱起来,“你要走了吗?”   “不走。”   陶然愣了下,忽的才考虑到一个问题,“祁予霄,你从国内匆匆飞过来,找到地方住了吗?”   已经这么晚了,应该要订酒店才行。   “家里在n市有房产。”祁予霄低声说,“我下飞机后就让人把行李拿过去了。”   陶然嘴唇蠕动了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祁予霄又问他,“今晚是想来我这睡,还是去你家?”   陶然身体被注入了安全感,他想了下,抬起头看祁予霄,眸子明亮如星,“去你家,可以吗?”   祁予霄捏了捏他的手,“可以。”   *   陶然被祁予霄带到了一套公寓里。   公寓位于市中心的顶层,在窗边俯瞰便能将整座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但陶然并没有什么心思去欣赏景色,他跟在祁予霄的身后,等进入公寓里,将外套脱下挂在玄关处,然后又被祁予霄带着去了客厅,坐到沙发上。   祁予霄看向他,“想要喝水吗?”   陶然摇了摇头,他眼巴巴地看着祁予霄,眼神似乎有些迫切,像是要索求什么。   祁予霄唇边散着淡淡的笑意,他伸手将陶然揽到怀中,让他坐到自己的腿上。   陶然毛茸茸的脑袋埋在祁予霄的颈窝处,很依赖亲昵地蹭了蹭,然后寻找一个更贴得位置,将身体完全嵌入他的怀中。   寒意渐渐消淡,陶然身上的香味浓度渐渐升高,公寓内的装修风格是冷调的灰白配色,带着一丝不苟不近人情的味道,但在甘甜的洋甘菊香气的浸泡下,空气也变得柔和温馨了些许。   空气静谧和谐,两人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相拥,互相汲取着对方的气息,以弥补这段时间的思念。   两人分开已经近一个月了,陶然忽的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在祁予霄怀里抬起脑袋,“祁予霄,你这段时间还失眠吗?”   祁予霄如实回答:“刚分开的那段时间没有再失眠,但随着分开的日子变长后,会偶尔焦躁失眠,但频率不高。”   之前他随意的猜测可能误打误撞地猜对了。   日日夜夜地汲取陶然身上的香味之后,他睡眠障碍确实好了很多,虽然和陶然分开后失眠的症状还会回来,但这并不是先前单纯病理性的原因,祁予霄推测这大部分原因应该是和陶然的分离焦虑。   总之,他现在能恢复成这样已经是非常好的状态了。   陶然开心地眉眼弯弯,脸颊边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梨涡,“那太好了,不过不知道能不能痊愈。”   祁予霄盯着他的脸,喉结稍稍滚动,没忍住用指腹揉了下陶然那颗梨涡,“不痊愈也没事。”   陶然一愣,没听明白他的意思,“痊愈不应该更好吗?”   祁予霄瞳仁漆黑,“我们不会分开,不是吗?”   没想到祁予霄是想说这个。   陶然胸腔微微鼓起,心脏被填的很满,他伸手搂住了祁予霄的脖子,贴在他侧脸颊边,轻轻地“嗯”了一声。   祁予霄将人搂的更紧,手轻轻地拍着陶然的背,像在安抚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两人沉默地抱了好一会儿。   陶然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他神色担忧地看着祁予霄,“祁予霄,你来a国过年,你家里人同意了吗?”   祁予霄摸了摸陶然的脸,“他们都同意了。”   陶然惊讶,“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啊?”   毕竟看祁予霄之前没过年时就天天跟着他父亲去出席各种年末宴会,陶然顺其自然地推测过年的时候祁予霄会加倍繁忙。   “我找了个正当的理由,他们也觉得合理,就同意了。”祁予霄说,“不过年初五的时候我得回国一趟,我外婆八十大寿,我必须要回去参加。”   陶然脑袋侧着靠在祁予霄肩膀上,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没关系,你能陪我一个星期,已经很好啦。”   *   第二天,陶然在久违的温暖怀抱中苏醒。   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陶然昨天虽然出门了一趟,但是只买了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所以祁予霄又带着陶然去了昨天的唐人街,买了很多年货,全部带回了和池博士居住的别墅里。   两人找了保洁,将别墅大大小小的角落全都清洁打扫了一遍。   然后到下午的时候,两人就开始粘贴春联挂灯笼。   大功告成之后,白色的洋别墅张灯结彩,瞬间有了年味,四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陶然看着他弄好的成品,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池博士回来看到他布置的房子,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不过年夜饭并不是在别墅里面吃。   因为陶然觉得祁予霄那边的家里也应该有点过年的氛围,于是决定把年夜饭的地点挪到祁予霄的公寓里。   躺在沙发上想年夜饭的菜品时,陶然纠结了许久,于是询问祁予霄,“祁予霄想吃什么?”   祁予霄提议:“我们出去吃?”   陶然:“感觉还是自己亲手做好一点,有意义。”   “行。”祁予霄搂住陶然的腰,将他勾到怀里。   陶然下巴抵在他的胸膛上,“那你想吃什么呢,我会做一点点菜,但是没有张姨做的那么好吃。”   “那就吃你前段时间给我分享的拿手菜吧。”   “这够了吗。”陶然其实对自己做的东西也没很有信心,“要不再点一些外卖呢?”   祁予霄:“几道菜就够了,两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   “好吧,那我试试。”陶然感觉肩膀上肩负了千斤重的责任。   陶然构思了下要做的菜,又和祁予霄出门去超市买了很多食材,回到家后就把菜搬到了厨房,围上围裙开始着手准备。   祁予霄也没有闲着,他全程跟在陶然的身边打下手,洗菜切菜备菜。   最后做了水煮鱼、番茄炒鸡蛋、蜂蜜黄油炸鸡翅、还有糖醋里脊,陶然看着餐桌上的满满一桌菜,做得还挺有模有样的,他瞬间成就感满满。   祁予霄终于有机会能品尝他的手艺了,陶然视线盯着祁予霄,从拿筷子开始,然后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最后放入嘴里。   陶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味道怎么样?”   祁予霄仔细品尝后,做出了点评:“比张姨做的好吃。”   “噗——”陶然被他一本正经的口吻给逗笑了,“你说得也太夸张了。”   祁予霄强调:“真的。”   等年夜饭吃完之后,两人相继去洗了澡。   陶然的头发被吹得蓬松柔软,睡袍松垮垮地挂在清瘦柔韧的身体上。   他站在卧房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夜景。   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最后停在他的身后。   陶然转回身。   还未来得及叫对方的名字,一个吻便堵住了唇。 第70章   带着温度的沐浴露清香扑鼻而来。   陶然羽睫颤了颤, 轻阖上眼,乖巧地任由对方亲吻。   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浓稠,陶然被迫仰着下巴, 承受着掠夺氧气的深吻。他身体被炙热的温度煨烤,五脏六腑都仿佛要舒服得要融化般。   时间一点点流逝。   十二点的时钟敲响。   新年到了。   远处一道道烟花在空中绽开,几乎点亮了漆黑的夜幕。   祁予霄轻抬起头, 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吻, 陶然这才得以有喘息的空间。   他轻轻吻掉陶然眼尾洇出的泪水, “新年快乐,宝宝。”   陶然微微张开被吻得红肿的唇,神思游离地喘着气,好一会儿眼神才清明回来, 他呆呆地笑了起来, “新年快乐, 祁予霄。”   落地窗前,窗外是漫天绚丽的烟火, 屋内隔离了一切喧嚣,两人安静地相拥。   忽然想起了什么,陶然抬起头,抿着唇看向祁予霄,“刚刚是我们分开这么久以来,第一个亲吻。”   祁予霄搂着他, “……嗯?”   陶然有些不太习惯,他声音很小, 不知是嘀咕还是抱怨,“我们都见面这么久了,你怎么才亲我一次。”   明明祁予霄以前一天都要亲他好多好多次。   难道是因为长时间的分开, 导致祁予霄已经对亲密接触不感兴趣了吗?   这样想着,陶然心里矛盾,有些不是滋味。   祁予霄唇角散开笑意,他弯下腰,手臂拖住陶然的臀部,把人抱起来,转身往卧室的方向走。   坐到床边时,祁予霄凑到陶然的耳边问,“我们不是说好了,一切要以你舒服的来吗?”   陶然:“……”   “我、我其实……”沉默了好半晌,陶然垂着脑袋,微长的头发跟着下垂,露出泛着绯红的柔嫩耳尖。他扭捏地抓着祁予霄的腰间的睡袍带子,闷闷地解释,“也没有那么不舒服。”   只要不是把嘴皮子都亲烂的程度,陶然还是很喜欢和祁予霄进行这些亲密的接触的。   但以陶然这么容易羞耻的性格,肯定不好意思说出来。   “哦。”祁予霄瞬间明白了,他瞳仁漆黑深静,带着灼热的温度,“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还可以亲你是吗?”   陶然脸颊滚烫,声音细如蚊蝇,“嗯。”   生怕对方得寸进尺,陶然片刻后又急忙补充,“但也不多次。”   凡事多应该有个度,谈恋爱才能舒心美好。   盯着柔顺黑发间露出的那嫩红的耳尖,祁予霄眸底翻涌着不明的情绪。   他喉结攒动,哑着声音,“宝宝,把头抬起来。”   陶然脸又红了点,但还是听话地将头抬起来,两条手臂自觉地环住祁予霄的后颈。   将自己全部奉献的单纯乖巧模样。   祁予霄心脏最柔软的一角被触击,阴暗浓郁的情欲在角落悄然滋生。   他眸底深黑,垂眸擒住陶然献过来唇。   双舌触碰间,很快地交缠起来。   不知不觉,陶然迷迷糊糊地被祁予霄抱着轻放在床中央。   床榻很柔软,他感觉陷入了松软的云层之中。   那个吻亲着亲着就变了味。   陶然松垮垮的睡袍滑落,露出细白的肩。   接触到微凉的空气时,他肌肤上的汗毛受刺激地竖起。   雪地里冒出一个花苞尖尖。   祁予霄敏锐地捕捉到这抹颜色。   吻渐渐往下……   受冷的娇嫩花苞被温柔熟稔地安抚。   ……   ……   酥痒的感觉传进大脑,陶然身子轻轻颤抖着。   安静的卧室里只偶尔传来浅浅的水渍声。   腿间被……   陶然茫然地睁开眼睛,羽睫被氤氲的水汽濡湿了。   祁予霄正好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陶然看到了祁予霄眸底滚涌的情欲。   汹潮澎湃,热烈滚烫。   恨不得掀起巨浪将他完全淹没。   ……陶然心脏猛地一跳。   祁予霄虎口扣住陶然的脸,身上的气息渐渐危险蛰伏,他动作有些强势,手指少用力迫使陶然张开嘴唇,随后低头吮住里面湿软殷红的舌尖。   单纯的肌肤触碰完全填不满心中的欲壑,祁予霄身体里关着一只狰狞的野兽,他喉结上下滚动,眸子染上猩红。   吻到舌尖尝到一点血腥味,不知是谁的,祁予霄的理智骤然回笼。   唇舌分离,祁予霄捏着陶然的下巴仔细检查,“痛不痛?”   “……嗯?”陶然被吻得几乎成了一滩水,“我不痛啊。”   两人再次对视,陶然水汽缭绕的眼睛里盛着柔软的情愫。   滋生情.欲让身体软成一汪春水,陶然眼角含泪,双手轻轻捧住祁予霄的脸,软软地告白,“祁予霄,我好喜欢你。”   刹那间,野兽挣脱开了束缚,理智彻底覆灭。   “……”   陶然的睡袍腰带被扯开,雪白的身子全然暴露在空气中。   炙热的手贴在柔嫩的肌肤上,在后腰轻轻摩挲。   指尖揉摁。   祁予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陶然脸颊,“这样的亲密也可以吗?”   祁予霄天生体热,指尖的温度和他并没有太大温差,但陶然还是不太适应地颤了颤。   他有些紧张地抓住祁予霄的衣领,他睫毛轻轻颤动,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撞入祁予霄投落的目光中。   青年气息滚烫,眸底流露着毫无保留的爱意与情欲,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陶然完全笼罩住。   陶然心绪微动,他手指蜷了蜷。   长时间地浸泡在来自祁予霄浓郁的爱意之中,陶然心底滋生了一点点勇气,他没有回话,只是将脸贴在祁予霄的胸膛。   无声地同意。   但祁予霄却陡然想起一件事,他动作很快地捡起掉落的睡袍替陶然穿上。   陶然懵懵的:“???”   “家里没套,我去买。”祁予霄解释,神情露出一丝懊悔。   他正欲转身出门时,袖子却被陶然扯住。   陶然将脸埋在枕头,声音闷小,“不、不用了。”   祁予霄表情空白了一瞬,不可置信,“宝宝,你确定吗?”   陶然咬了咬唇。   反正祁予霄也不是alpha。   就算是,他也不是能怀孕的omega。   所以不用应该没关系吧?陶然这样想。   “……”   卧室里的水声肆无忌惮地滋响。   “上次把你从酒吧接回来后,就流了好多。”   祁予霄稀碎的吻落到陶然的额头,眼尾,耳垂,声音含笑,“没想到现在也会有。”   陶然脸颊烧红,但他和祁予霄面对面,根本无处可躲。   纤细白皙的小腿被泛着青筋的手轻松抓住。   在对方的操控下,陶然的膝盖抵到了自己的肩膀边。   成熟的omega身体似乎天生适合这种事。   在动情之后变得极易开发,像一只肉质柔软湿润,汁水丰富的水蜜桃。   仿佛多过分的都能全部承受住。   只有在刚开始的时候感受到一点酸涩的疼痛,在祁予霄温柔轻缓的动作下,陶然很快就尝到了滋味。   陶然迷迷糊糊地被翻转了身子,双膝跪在床上。   本来以为这次依然是温柔的呵护,但不料对方不管是深度还是频率都骤然变深变快。   “……嗯?”   陶然被撞得脑袋发懵,表情空白。   因为受不住高频率的冲击,他悬在薄软腰肢塌了下来。   肚皮鼓起的那一处猛地砸到床面。   陶然忽的哭叫出来。   但身后的人却彻底失了理智般,听不见他的求饶和叫喊。   硬物隔着肚皮抵在床铺上,不停地摩擦。   直到最后。   祁予霄探出窄道,抵到一个从未发现的,全新的小空间。   祁予霄俯下身,额头的汗滴到陶然的背上。   他轻喘了下,凑到陶然耳边,“我发现一个地方。” 第71章   意外闯入后, 祁予霄像开发新大陆般,表现出了十足的好奇心。   ……   ……   陶然泛红的眼眶兜不住泪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室内下了一场洋甘菊花香的浓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盖过了微弱的乞求。   雨水愈积愈多。   受浓香驱使, 祁予霄俯下身,鼻尖贴近那片白嫩后颈肉。   柔软的皮肉里沁着甜蜜的香味,他身体产生一阵饥渴, 无法受控地张开牙关咬上去。   实在无法承载。   陶然视线一暗, 倒头昏厥过去。   ……   感受到身体被人抱起。   身体的悬空和颠簸让陶然意识苏醒。   感觉要摔下去了, 他很没安全感地伸手环住男人的脖子。   他声音沙哑,胆战心怯地乞求他不要这样子。   “嗯。”   从刚刚到现在,祁予霄终于回了像样的句话。   ……   好不容易来到了浴室,陶然被抱着泡到了浴缸里。   暖和柔软的热水包裹着身子, 氤氲的水汽蒸烤着脸蛋。   陶然发梢湿漉漉的贴在额角, 敛着的眉眼懒恹恹的, 脑袋昏昏欲睡地靠在祁予霄的肩膀上。   以为终于能休息了。   ……   ……   陶然身子猛地一颤,难以接受地抽泣。   祁予霄抱紧他, 低哑着声,“别怕……”   陶然万分依赖地靠在他人上,呼吸凌乱,垂着眼点了下头。   祁予霄仿佛换了一个人般,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冷漠强势。   他时刻关切询问陶然的感受,问他痛不痛, 难不难受。   直到最后,他轻轻拍着陶然的后背。   稀碎的吻落到陶然的脸颊, 对方的语气尽是温柔地呵哄,“乖,别哭了。”   陶然红着眼睛, 呜咽着说不出话,“……”   “……就不难受了。”   “……”   又是一个怪异难熬的过程。   祁予霄在第一次的时候除了最深处的小空间,还在里面发现了另个神奇的地方。   只要往那处多碰几下,陶然就会哆哆嗦嗦地,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洋甘菊香气。   他抱着严谨的研究态度,又忍不住确认了一番。   发现果然如此。   ……   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弄干净之后,祁予霄将陶然从水里捞起来。   他的目光落到陶然被泡得热水泛粉的脚趾,一寸寸地往上挪。   小腿纤细藕白,带着极具少年感的修长柔韧。   ……   青涩的果实在经历一场春雨的催熟后,变得成熟欲滴,咬一口就会迸溅出丰盈的汁水。   祁予霄眼神逐渐带上灼热的温度。   越看,刚沉下来的心思又无声地浮飞起来。   并且玩法逐渐恶劣。   ……   陶然靠在祁予霄的胸膛上,四肢软绵得压根站不住。   耳边传来男人含着兴奋的低哑声音,“我发现宝宝的柔韧度特别好,以前有特意练过舞蹈吗?”   陶然呼吸紊乱,摇着头,不知道是挣扎还是在回答问题。   声音轻细得像猫一样,“……没有。”   “那宝宝可以控腿吗?”   陶然懵了许久,努力地思考祁予霄的问题。   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姿势,他慌乱地摇着头,“应该是不行的……”   可是身后的男人并不相信,“可是宝宝躺着的时候就能做到。”   陶然欲哭无泪,“……”   轻吻落到他的眼尾,祁予霄吐息滚烫,“我来帮你好不好?”   也不等陶然同意,他的手掌顺着陶然腰线往下,滑过大腿,扣住他的膝盖。   膝盖被带着抵到肩膀,然后曲着的小腿又被扶着伸直。   祁予霄眸底跳窜着亢奋的精光,他□□,亲了亲陶然的唇角,轻笑,“宝宝真棒,我就说宝宝可以做到。”   做到后的奖励是……   到最后陶然压根没了哭喊的力气,只能偶尔发出几声啜泣。   花朵可怜兮兮地摇尾。   但只能惹来更剧烈的摧弄。   ……   翌日。   午后的日光从窗帘缝隙泄进昏暗的卧室。   昨晚闹得太晚。   陶然体力完全耗尽,此时还沉沉地闭着眼睛,没有醒过来。   祁予霄看着他安静乖巧的睡颜,因为昨晚哭得太多次现在还泛着薄红的眼皮,还有明显破皮的红唇。   他思绪渐渐发散,回想到了昨天晚上。   最后结束的时候好像也……   祁予霄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起。   祁予霄将睡袍披上,下床走出卧室。   再次进来时,他手中多了一管药膏。   祁予霄将药盒打开,掀开被褥。   雪白细腻的后背暴露在视线内,上面落满了红色的吻痕和咬印。   陶然的骨架偏小,线条柔韧,平时看着很纤瘦,但腰臀连接处却有条明显陡翘的转折线,极具软弹的肉感。   祁予霄双指轻挑开,刚想帮他上药,但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却不由得一愣,记忆都有些模糊起来。   他记得昨晚在经过多次的磨合,结束时被早已变得红肿成一圈。   但现在睡醒后再看,又恢复如初了。   恢复速度这么快的吗?   祁予霄眼神愈发深沉,昨夜的画面浮现心头。   ……   “唔……”   陶然被身后的动静给弄醒了。   他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迷茫地往后看去,正好撞上男人灼烫的目光。   “宝宝醒了。”   “……”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大脑,陶然还没来的羞耻脸红,双唇又被堵上了。   “唔……”   几番折腾后,室内弥漫的洋甘菊花香浓度不断积累攀升,直到浓稠至甜腻。   陶然狼狈混乱地被祁予霄抱在怀里安抚,漂亮的蝴蝶骨轻轻颤动,他哭得睫毛濡湿,眼尾湿红。   祁予霄柔声哄道,“乖,短一点也很可爱。”   虽然是好声好气的哄话,但陶然听出了一丝戏谑的笑意。   他将哭红的眼睛抬起,瞪了眼眼前的人,但却毫无威慑力,反而像是撒娇,“那你也短一点。”   祁予霄轻轻哂笑,“我不能短,因为肩负了让宝宝舒服的责任。”   他反问,“难道宝宝不舒服吗?”   陶然:“……”   陶然撇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弱弱地控诉道,“可是你总是在欺负我。”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更委屈的事,他的声音夹着哭腔。   陶然终于发现了。   祁予霄其实很坏很恶劣。   他嘴上说的和实际做的压根不一样!   过程中沉默又强势,但之后又会温柔耐心地哄他。   于是陶然每次将要崩溃时,又被哄着忍不住心软,任由对方继续一次又一次。   而接下来的几天,陶然还是没能吃一蛰长一智。   祁予霄虽然并不知道陶然是omega,但凭借敏锐的洞察力和多次积累的经验,很快发现了他异于常人的地方。   经历过情欲多次淋洗的陶然身体彻底熟透了,轻轻一戳就破,然后流出酣甜浓香的汁水。   陶然的身体天生柔软,可以开发任何姿势,在床上就像一只布娃娃被祁予霄各种摆弄。   而且陶然在经历情.事后的恢复力惊人。   但陶然在经历这方面的事情时,情绪格外脆弱。   太重了会哭,太轻了会哭,太快了太慢了也会哭。因为自己发泄太多次而支楞不起来会哭,也会因为一直支楞着发泄不出来而哭。   而祁予霄发泄时他会因为太满了而掉眼泪,一直没发泄迹象时更会崩溃大哭。   总之需要不停地施予耐心,安抚轻哄。   祁予霄甘之如至,恨不得将他含在嘴里,用唇舌仔仔细细地伺候着。   ……   两人情到浓时,结合得天衣无缝,一旦开始,便食髓知味。   像两根冒着火星子的引燃线凑在一起,火势变得更大,一路从卧床到落地窗,沙发,浴室……房间的各个角落。   第三天下午。   运动量完全超标,又结束了一次,陶然累的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他懒倦地趴在祁予霄的身上,眼睛红红的,脸颊还残存着刚刚受不住哭时流下的泪痕。   明明是正过年,但两人连大门都没迈出过一步。   饭也没再做过,都是祁予霄叫人特地做好送过来的。   只是好像有一件事好像被忽略过去的。   这几天除了吃睡就是做,陶然的大脑思考迟缓,他在祁予霄怀里想了半天,都没能想出来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陶然伸手往床上四处摸了摸。   祁予霄搂着他的腰,慵懒地撩起眼皮,“怎么了?”   “祁予霄。”陶然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我的手机去哪里了?”   祁予霄亲了亲他的脸,“找手机做什么?”   “我……”蓦地大脑一道闪光,陶然终于想起自己把什么事情忘记了,躺着的身体直接跳坐起来。   他着急地把祁予霄给扯了起来,“祁予霄你快帮我找手机!”   看着陶然一脸慌张的模样,祁予霄也跟着严肃起来。   手机是在床和墙壁之间的缝隙中找到的。   祁予霄问:“你忘记什么事了?”   陶然慌忙地打开手机,心虚得心跳急促。   天杀的他竟然把池博士给忘了。   他好几天都没看手机,也不知道池博士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要是他一直没回,池博士岂不是得急得报警!   陶然的心一下悬到嗓子眼,惴惴不安地打开手机。   咦?   池博士好像并没有给他发消息。   看来工作真的很忙。   陶然松了口气。   但不知是不是有感应,下一秒,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来电人:池博士   陶然看到时一个激灵,手机差点没拿稳掉下来,他急急忙忙地摁下接通键。   陶然:“池、池博士?”   手机里传来了池博士激动兴奋的声音,“宝宝,我的工作终于结束了!我申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期,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没有我的日子你肯定很寂寞吧,等我回来我们就能一起过年啦!”   “什么?”陶然瞪大了眼睛,“池博士你回来了?”   “对啊。”池博士忽的听出不对劲,“宝宝你的声音怎么了?怎么这么沙哑?”   “我、我……”陶然心虚地扯了一个借口,“我有点感冒了。”   池博士紧张地问:“哎呀严不严重?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咳咳,不要紧的,已经快好了。”陶然问,“池博士你回到哪里了?”   池博士:“很快了,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到家?”   二十分钟?   陶然瞬间一个激灵。   祁予霄这个房子离家里也大概有二十分钟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起床。   完了完了完了。   肯定赶不上了。   于是灵机一动,陶然道,“好的好的,池博士但是我现在在外面。”   “嗯哼?你竟然自己出门了?去哪里了?”   “在外面吃个午饭。”   现在是下午,吃个午饭应该很合理吧。   “那行,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结束通话之后,陶然如释重负,拍着胸口缓气。   一抬眼,他发现祁予霄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祁予霄眸底含笑,“宝宝学坏了,学会撒谎了。”   陶然脸一下热了起来。   但现在情况紧急,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陶然拽了拽祁予霄,语气焦急,“祁予霄,我家人要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到家了,你能不能快点开车带我回家啊。”   “嗯,可以。”祁予霄率先下了床,将陶然从床上抱起来,朝着洗手间方向走,“先去洗漱。”   陶然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悬空起来。   这几天神志混乱,他所有下床的活动都是被祁予霄这么抱着进行的。   包括上厕所。   刹那间,无数羞耻的画面闪现脑海。   虽然他当时神志不清,但对一些记忆还是颇为深刻。   比如就算是到了马桶前,他也始终是被祁予霄抱着。   比如解手的时候,他们彼此还相连着……   ……   记忆彻底恢复。   血气直冲大脑,陶然的脸颊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 第72章   但是后来陶然还是乖乖地任由祁予霄抱着去了洗手间洗漱。   原因无他, 只是因为陶然请求过祁予霄放他下来,表示自己可以走去,但谁知他的脚刚沾地下秒就软倒了。   从洗手间洗漱出来, 陶然穿好衣服后,坐上祁予霄的车。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变化,陶然眼睛紧盯, 很快看到了别墅区的入口, 扭头和祁予霄说, “就在这里下吧!”   “这里?”祁予霄的眉头轻微拧了下,“这里离你家还有一定距离。”   “没关系的,在这里下就可以了。”陶然心虚得声音越来越小,“要是被看到就不好了……”   “怕被发现?”   闻言, 祁予霄眉梢挑了挑。   他踩下刹车, 车子很快靠近路边停下, 他俯下身,朝陶然逼近。   他的视线落在陶然被衣领半遮不遮的红色吻痕, 唇边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宝宝,那我们这几天度过的时光算什么,算偷情吗?”   陶然脸颊窜起热意,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起来。   他伸手抵住越来越靠近自己的祁予霄,“你不要乱说。”   感觉祁予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愈发灼热, 陶然有些心慌意乱,赶紧打开了车门, “我要先回家了。”   说完,他推开车门落荒而逃地跑掉了。   望着前方像兔子般惊惶逃窜的背景,祁予霄深黑的眸瞳中漾着笑意。   良久, 直到背影消失在拐角,他才驱车离开。   ……   下车的地方和住的别墅确实有一定距离,陶然走了十分钟才回到家门口。   进到院门往车库瞧了眼,池博士的车子已经停在里面了。   陶然心一紧,脚步不由得加快。   将门打开,陶然将半个脑袋探了进去,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眨了眨,试探地问,“池博士?”   池博士正好从厨房出来,抬头朝门口看了眼,笑道,“宝宝你回来了。”   陶然立即拖鞋跑进去,“池博士,你终于回来了。”   “可不是,这段时间真累死我了。”池博士活动了下筋骨。   陶然见状立马道,“你去沙发坐着我给你捏捏肩膀。”   池博士扬起笑容,“好啊。”   池博士因为长时间搞科研,每天要在实验室里低着头处理各种事情,偶尔会犯颈椎病,陶然为此还学了一下治疗这种病的按摩方法。   池博士坐在沙发上,陶然就站在他身后给他按摩。   他手法很专业,舒服得让池博士筋骨灵活,浑身畅爽。   池博士闭着眼享受,随口一问,“哦对了,门口的春联都是你贴的吗,我回来的时候碰到隔壁的黑姐邻居,她一脸惊恐地问我这是什么神秘的东方咒语。”   “嗯,对。”陶然噗嗤笑了声,“我在过年前特意去唐人街买的。”   “看你这段时间没天天窝在家里,我就放心了。”池博士忽的睁开眼睛,“不过我刚刚看了下厨房,冰箱空空如也,你这几天有好好吃饭吗?”   陶然懵了下,“有啊……”   不过不是在家里吃。   是在祁予霄家里吃。   陶然垂下头,正好和池博士投来的视线撞上,他立马心虚地挪开目光,僵硬地转移话题,“池博士,我、我过年前出去玩了很多地方。”   池博士原本没怎么起疑,听到陶然说的话后,注意力很快跟着转移,语气惊喜,“真的?”   陶然:“嗯嗯,唐人街很热闹,然后当晚还去了公园,吃了糖葫芦,看了烟花秀!”   “不错不错,你自己一个人去的吗?”虽然知道陶然在这里压根没熟人,但池博士还是下意识地问。   虽然全程都在和祁予霄通话,但是也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出游。   于是陶然点点头,“对。”   “宝宝你真是越来越棒了。”池博士是个鼓励型家长,孩子有点进步就会使尽浑身解数去夸夸。   他笑着仰起头,想着摸摸陶然的脑袋,谁料不经意间,他瞥见到了陶然的脖颈处。   一处显眼的红痕埋在了衣领处。   霎时间,池博士原地怔愣。   片刻后他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是那个红色的暧昧印记仍在衣领处若隐若现。   陶然对一切浑然未觉,他发现池博士走神严重,脸色十分对劲,关心问道,“池博士你怎么了嘛,哪里不舒服?”   “没有。”池博士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眼里飘着恍惚,“可能是这段时间频繁熬夜加班,好像出现幻觉了,我先去睡个觉。”   说着,他站起了身,脚步轻飘飘地上了楼。   “那你好好休息哦。”陶然嘱咐道。   目送池博士进入卧房后,陶然坐到沙发上,打开手机,看到祁予霄发来的消息。   祁予霄:[怎么样了,被家人发现了吗?]   是前来询问情况的。   陶然:[没有发现,保密工作很完美~(^3^)]   客厅内。   房子少了一个人,变得格外的空旷。   祁予霄懒洋洋地挨在沙发上,看着陶然发来的颜表情,微微勾起嘴角,凌厉的脸部线条随之柔和下来。   刚给陶然回复完消息,紧接着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电人:大哥   祁予霄指尖一顿,任着电话保持未接通状态。   半分钟后,对方仍旧没有主动挂断的意思,祁予霄片刻后上滑接通了电话。   没有任何招呼寒暄,电话里边传来了大哥祁予洲的声音。   祁予洲:“听妈说你怕我这个大哥在北美过年太孤独凄凉,特意飞过来陪我?”   祁予洲:“今天已经年初四了,我现在可以见见这个贴心弟弟一面吗?”   祁予霄:“……”   沉默半晌,祁予霄才开口:“妈和你说了?”   祁予洲不答,反问,“你来a国干嘛?”   “听妈说你出门特别紧急,匆匆买了最近的航班飞过来的,是有什么能让你连年都不在国内过特地飞过来的急事吗?”   祁予霄一哂,“当然是赶过来陪大哥过年。”   祁予洲:“……”   “你那套说辞糊弄糊弄妈得了,少来糊弄我。”祁予洲轻嗤了声,转而言,“不过后天是外婆生日宴了,你有什么事都得先搁置着,今晚乖乖和我回国。”   祁予霄勾起的唇角明显顿了下,随后渐渐放下。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一眨眼一个星期就快要过去了。   空气沉静如潭。   半晌,他眸色沉沉,回道:“知道了。” 第73章   陶然今晚和池博士吃火锅。   两人特意去中超买了许多煮火锅的食材, 陶然带过来的红油火锅底料也派上用场了。   锅里的红油咕咚咕咚冒泡,烟雾升腾而起,缭绕餐桌上方。   “煮好了都煮好了, 开动开动!”   池博士迫不及待夹起肥牛卷蘸上调料后放嘴里,好吃到陶醉闭眼,“就是这个味道。”   大冬天的吃辣让身体暖呼呼的, 陶然鼻尖微微冒汗, 吃一口就得嘶哈嘶哈好几下, “好吃是好吃,但是就是有点辣。”   池博士的筷子往旁边的一指, “那你吃清锅。”   陶然果断摇头,“不要, 还是辣锅比较好吃。”   虽然菜, 但爱吃!   吃完晚饭后, 两人在沙发躺了一会儿,池博士提议要不要出门走走。   但谁知话刚说出口, 下秒池博士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听池博士的回答好像又是工作上的事情。   两人短暂聊了几句就挂断了。   陶然不解地问:“池博士,你不是说你申请了两个星期的休假吗,这段时就算研究所塌了你也不管的那种。”   “不是研究所的事情,是和朋友合伙开的公司的事情。”池博士将手机关掉,摆摆手,“不过不是什么麻烦事, 今晚就能弄好,但只能明天再带你出去玩了, 我先去书房了。”   “好的。”   陶然目送这池博士上楼后,他垂下眼打开手机。   恰时一则消息通知弹出屏幕。   祁予霄:[在家吗?]   祁予霄?   陶然一个灵醒,从沙发上坐直身。   陶然:[在家里。]   祁予霄:[我现在在你家门口。]   什么??!!   陶然不敢相信地看着祁予霄的回复好几遍, 才确定了这个事实。   半分钟后。   陶然毫不犹豫,穿着拖鞋跑出门。   屋外下起了小雪,此时天幕漆黑,雪花漫卷,冷气瞬间席卷全身,暖黄的路灯将洁白的雪景镀上一层柔暖的微光。   祁予霄身量极高,沉默地站在雪地中,面容冷俊,气质十分惹眼。   陶然一眼就发现了他,眼里迸发出惊喜,迈步跑出去,“祁予霄,你怎么来了?”   站到祁予霄面前,他刚想抬手抱他,但脚步一顿,格外警惕地朝身后看了眼。   池博士应该还在书房,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地拉着祁予霄去到了一个拐角处,“我们去那边说话。”   搞得还真想偷情一样。   陶然鼻尖被寒风吹得有些泛红,他的脸颊埋在祁予霄的颈窝里,无比亲昵地蹭了蹭。   明明中午的时候还躺在一张床上,只是隔了一个下午没见,心里有滋生出些许想念。   祁予霄搂着他,掌心按在他后腰上,忽的眉眼一沉,“怎么穿这么少就出门了?”   埋在祁予霄颈窝处的陶然的声音像小动物发出的哼哧声,“因为看到你的消息就出来了,没来得及穿衣服。”   祁予霄用外套把陶然裹住,又将他鬓边的头发挽至耳后,“头发越来越长了。”手掌虚拢了拢有些长的发尾,“可以扎个小马尾。”   陶然将脸扬起来,“听说这里的理发师水平普遍不好,我家里人让我留着回国再剪。”   “哦对了,你怎么突然来找我?”   祁予霄幽黑的眸子明显暗了暗,半晌,只听见他沉声说,“我要回国了。”   原来是特地过来告别的。   陶然表情明显怔愣,许久才回过神,“什么时候?”   “等会儿就走。”一片雪花落到了陶然乌黑的睫毛上,祁予霄伸手将其拂去,“所以想过来看看你。”   陶然睫毛垂敛,落下一片黑色阴影,他抱着祁予霄腰的手紧了紧,“那下次见面是不是就是开学了。”   空气安静了片刻,只有雪花不停地飘落。   祁予霄:“还不确定。”   那应该就是了。   不过原本预计要异地一个寒假的,但最后竟然还能一起过年,陶然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没关系。”陶然笑了笑,黑眸盛着柔亮的碎光,“谢谢你特地跑过来陪我过年。”   祁予霄垂下眸,和陶然对视。   零下的寒冬里,两道目光相撞后却迸发出融化冰雪的热流。   他们在雪夜中短暂地接了一个吻。   感觉到怀中的人身子愈发凉,祁予霄掌心捧着陶然的下颌,拇指指腹拭去他嘴角的晶莹。   时间也不晚了,祁予霄说,“外面冷,回去吧。”   陶然抬起头,“你要走了吗。”   祁予霄目光落到陶然的脸上,虽然一直努力表现得很正常的模样,但他眼尾明显恹恹垂下,眸中是无法掩藏的不舍。   祁予霄嗓音放轻,“时间差不多了。”   陶然乖乖地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那你一路平安,我们开学见。”   祁予霄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走了,回去吧,”   “好。”   嘴上应着,但陶然身子保持没动,他目送着祁予霄上到停在不远处的车子后,仍是杵在原地。   一会儿后,跑车停到了他的面前,车窗缓缓落下。   祁予霄的侧脸露出来,他抬起眼,道,“回去吧,等会儿雪下大了。”   陶然轻声道,“……好,一路顺风。”   回到房子里,陶然关上门,冷空气全部被隔绝在外。   站在门口神思游离了会儿,陶然好久才回过神,他抬起头,正好看到池博士站在楼梯出看着他。   “池博士?”陶然被吓了一大跳,极力维持平静,“你、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你的工作处理完了吗?”   池博士幽幽地盯着他,不答反问,“你去哪了?”   陶然心虚地躲开他的视线,“屋外太闷了,我、我出门透透气。”   “这样啊。”池博士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是信了的样子,他从楼梯走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随口道,“你最近出门还挺勤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背着我在这儿偷偷交了个男朋友。”   “怎、怎么可能?”陶然心脏猛地一跳,“池博士你在开什么玩笑。”   池博士喝完水,淡淡地瞥了陶然一眼,“没什么事了,去洗澡睡觉吧。”   *   第二天,池博士这回终于有充裕的时间带陶然出门玩了。   甚至还带着陶然离开了n市,去了a国其他著名城市游玩,还去了雪山滑雪。   连着一个星期,陶然不是在玩的路上就是在玩,池博士的旅游计划时间安排得很紧凑,一环接一环,陶然白天找不出空给祁予霄发消息,晚上回到酒店已经筋疲力尽,倒头就睡下了。   而祁予霄那边估计也很忙,两人这段时间都没怎么联系。   结束旅游,回到家后,久违的感觉扑面而来。   陶然在一楼客厅的大沙发上打了个滚,感慨道,“我感觉我还是比较适合呆在家里一动不动。”   池博士倚在一旁,看着陶然这幅咸鱼样,啧了声,“你真是个小趴菜。”   “接下来的几天都不会带你出门了,你好好休息休息吧。”   闻言,陶然将脑袋抬了起来,“池博士那你呢?”   “我嘛……”池博士眯了眯眼,“肯定是干点快乐的事情。”   陶然没太懂,“什么快乐的事情?”   “我同事说最近开了家酒吧,里面的男模质量都不错,问我要不要去,我就答应了。”   陶然这下立马反应过来了,又将脑袋埋进柔软的沙发里,“哦,这样。”   池博士笑眯眯的,轻轻拍了拍陶然圆溜溜的后脑勺,“你要不也跟我一起去呗,体验一下成年人的快乐是什么样子的。”   陶然吓得坐了起来,猛地摇头,“不不不,还是算了吧。”   “这有啥害怕的,就是去喝喝酒摸摸腹肌啥的。”池博士看向他,挑眉,语气带着哄诱,“你不是喜欢研究画人体吗,正好可以去看看,薄肌大奶各式各样,小奶狗小狼狗或者型男daddy都应有尽有。”   陶然:“……”   不得不说,这确实诱人。   但很可惜,他现在不能去。   他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更何况祁予霄已经是一个非常完美的模特了,不管是脸还是身材,各方面都满足陶然审美和需求。   他完全不需要再观察其他的模特了!   陶然最后还是坚定拒绝:“还是不要了,我不想去。”   “好吧。”池博士还太坚持,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抱过陶然会答应他一块去看猛男秀的想法。   “看来你挺认真的。”池博士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话,转身上楼去了。   认真?   认真什么?   陶然没搞懂池博士想说什么,刚想问,但是转眼发现池博士已经离开客厅了。   回到家的第二天,陶然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池博士不在,应该早早就出门了,但还是给他留好了早餐。   陶然洗漱后下楼,把凉掉的早餐放到微波炉里加热。   早餐是三明治,表面的面包用黄油煎的焦香,但却勾不起陶然的食欲。   他敷衍地啃了两口,感觉胃里没那么空后,他便把剩下的一大半三明治放回瓷碟里。   按照以往的惯例,池博士在外面正玩的上头,今晚估计得很晚才回来,应该下午就会给他短信,让他自己解决晚饭了。   所以这剩下的三明治就当晚饭吧。   这样想着,陶然就有了充分的理由敷衍吃饭。   将三明治放到冰箱后,陶然又去沙发上躺着。   他把这段时间旅游的照片发给了祁予霄。   祁予霄那边应该很忙,陶然也没期望他能够秒回。   于是发完消息后他便放下手机,打开平板继续画画。   不知道是不是旅游太耗精力,陶然没画多久,眼皮就开始变得沉重。   慢慢的,他抱着平板在沙发上睡着了。   太阳西落,夜幕悄然降临,陶然才醒过来。   这一觉睡得太沉太长,陶然感觉醒来后都有些喘不过气,他双眼惺忪,揉了酸痛的脖子,呆坐在沙发上许久才缓过来。   抬眼望向窗户,屋外漆黑一片。   不知不觉的,他竟然又睡了一下午。   打开手机,有两个人给他发了消息。   最新的一条是池博士发来的。   池博士:[宝宝我今晚得晚点回,你晚饭自己解决哈。]   长久的睡眠让陶然大脑迟缓,他盯着屏幕许久,才缓缓打字回复:[好,池博士你好好玩。]   另一条是两个小时前祁予霄回复的消息。   祁予霄引用了陶然给他发的其中一张照片:[可爱宝宝]   陶然看了下,是他大早上就被池博士拉起来然后去景点打卡的照片,他表情懵懵的,眯着眼睛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脑袋上还竖起一根呆毛,在寒风中摇摇晃晃。   祁予霄:[旅游累不累?]   陶然如实回复:[有点累。]   和祁予霄简单地聊了几句后,陶然感觉肚子有些饿了。   于是他从沙发上下来,去厨房把今天中午吃剩下的三明治拿出来加热。   但是经过两次加热后的三明治已经变得没那么美味了。   面包硬邦邦的,里面夹着的生菜也蔫巴巴的,看起来让刚有点饿觉的陶然瞬间丧失食欲。   但是懒得再做饭,陶然勉强地把三明治塞进嘴巴里。   啃了两口后又不想再吃了。   但是今天不吃完的话,明天肯定吃不了了,那就得扔到垃圾桶里。   陶然不忍心浪费食物,只能将最后一点强塞进嘴里。   干巴巴的面包有些噎人,陶然一边咀嚼一边捶着胸口,最后喝了口水才勉强下咽。   将晚饭解决后,陶然上楼回到卧室去洗澡。   原本以为今天起的这么晚,中午又睡了这么久,晚上肯定没什么睡意了。   但谁知道陶然洗完澡出来后,被热气蒸腾过的大脑又开始变得沉重,他倒在床上,没过几秒又陷入了睡眠。   连着好几天,陶然都是这幅状态。   好像怎么睡都睡不够似的,干什么事情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画画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打盹,挨在沙发上一闭眼就睡过去,躺在床上更不用多说了。   池博士在外面玩了好几天,今天终于收心,打算在家里休息休息。   但说是休息,他也没能太闲下来。   他一大早起来去晨跑,回到家后去洗澡,洗澡出来又去厨房做早餐。   想到陶然最近都是下午才起来,他就没做陶然的份,等到做午饭后再叫他起床吃饭。   一直到中午,池博士煮好了一锅饺子,但陶然至今没起床。   池博士只能亲自上楼去把人拎了起来。   陶然一脸茫然,慢吞吞地洗漱完下了楼,坐到池博士对面。   池博士看着他,双手抱臂,面目严肃,“你最近怎么回事?”   陶然垂敛着眼皮,拿起叉子去叉碟子里的饺子,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   陶然:“什么怎么回事?”   “你最近整个人都蔫巴巴的,还变得特能睡,一天睡眠时间得有十八个小时吧,吃东西也就吃那么几口。”池博士皱着眉停顿了下,“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我有睡这么久吗?”陶然一愣,自己都没注意到,“进食也还好吧……”   “哪好了?”池博士眉头皱得更深,“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天我每天给你准备的早餐,你把它分午饭和晚饭来吃。”   “你看看你,现在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还好意思说自己进食正常。”   陶然:“……”   没想到竟然被发现了,陶然有些心虚。   他将饺子放到酱料碗里,一边回答,“可能是前段时间旅游太费精力了,这几天身体就不自觉地要多睡了会儿想要弥补回来。”   说着,他把沾上醋的饺子塞进嘴巴里,咀嚼了两下。   越嚼越不对劲,陶然面色陡然一变,眼珠瞪大地看向池博士。   池博士不明所以:“怎么了?”   陶然表情复杂:“这饺子是什么馅的。”   池博士:“韭菜肉馅的,怎么了?”   谁知下一瞬,“呕——”   陶然胸腔猛烈起伏,连续发出了好几声干呕,他慌慌张张地起身冲向厨房,朝着垃圾桶吐掉了嘴巴里的东西。   池博士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神情慌张失措,他紧忙跟在陶然身后,俯身拍了拍他的后背,“你怎么了?”   “我……呕——”   那股浓郁的韭菜味勾起了反胃,陶然胃部一阵翻江倒海,食物残渣拌着酸水随之反涌出喉道。   “我的天啊。”池博士被这幅阵仗吓了一跳,“不舒服吗,我去打个急救电话。”   “不用了。”   把胃里的东西都吐掉之后,陶然才缓和了些许,因为反复的呕吐他眼眶泛红,泪水打转。   池博士扶着他站直身,“我记得你以前也能吃韭菜啊,怎么今天还把你搞反胃了。”   陶然脸色煞白,虚弱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可能今天胃口不太好,我回卧室休息休息可能就好了。”   “但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还把昨晚吃的都给吐出来了,留着胃空荡荡的能好受到哪里去。”池博士不由得担忧,“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陶然摇摇头,“我现在没什么想吃的。”   “好吧。”看着陶然一副要晕厥的样子,池博士没再坚持。   他倒了杯水给陶然漱漱口,又扶着他回到卧室,替他盖好被子,嘱咐道,“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记得叫我。”   “好的。”   陶然目送着池博士离开后,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但这次他却没有睡着。   原本只是精神恹倦,但是经历刚刚的呕吐之后,他的情绪忽然变得很低落。   身体好像有些地方陷下去了,需要某些东西的填补。   在这个时候,陶然极度想念祁予霄,很想念他身上的味道,他温暖的怀抱,还有他的吻……   想念沾有祁予霄气息的一切。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生长的藤蔓漫延爬到身体的每个角落,甚至控制了他的大脑意识。   等陶然回过神时,他已经把手机打开,拨通了祁予霄的电话。   “嘟、嘟、嘟……”   但是对方在忙未能及时接电话,手机一直显示忙音。   陶然清楚知道祁予霄现在在忙什么。   他们前几天聊天的时候,祁予霄就告诉他,他爸爸把公司一部分的业务暂时交给他试着处理,为以后管理公司做历练准备。   但又因为年假刚过,公司积攒下了一堆事情,祁予霄的繁忙程度可想而知。   手机发出“嘟——”的长音,拨通时间已满一分钟,对方未能及时接通,所以自动挂掉了。   虽然清楚了解祁予霄没能及时接电话的一切原因,但陶然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失落。   但一分钟后,陶然的手机收到了祁予霄拨过来的视频通话。   “宝宝对不起,刚刚在开会手机开静音了。”   手机里传来青年沙哑低沉的嗓音,屏幕里的祁予霄英俊的眉眼透出了一丝疲惫,像是熬了几个大夜的样子。   陶然看着他明显泛着血丝的眼睛,心瞬间揪起来,酸酸涩涩。   刚刚的情绪是不对的。   他立即反省。   祁予霄已经很繁忙了,只是不小心错过他的电话而已,这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更何况祁予霄看见之后很快就给他打回来了。   可这具身体仿佛被什么给控制了,   下一秒,有东西从眼眶滚落。   脸颊很快传来滚烫的湿润。   与此同时,视线模糊,但依然看到祁予霄素来冷静沉着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怎么哭了?”   陶然猛然回过神来,指尖碰了碰脸颊,后知后觉自己刚刚流眼泪了。   准确来说并不是刚刚,他现在的眼泪还在源源不断地从眼里溢出来。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我也不知道……”   祁予霄表情明显在自责和心疼,他轻声地道歉,“是我不好,刚刚没能及时注意你的电话,我保证下次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宝宝别哭了好不好?”   “不……不是你的问题。”陶然摇着头,但仍然在掉眼泪,声线颤抖得不成样子。   身体完全控制不住,泪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发达,一副眼泪怎么流都流不完的架势。   豆大的泪珠划过脸颊落到被子上,很快就洇湿了一大片。   陶然哭得泣不成声,他的眼尾泛起一片红,连接着薄薄的眼皮,浓密的睫毛濡湿,像被打湿地飞不起来的小鸟羽翼,看着可怜又脆弱,惹人疼惜。   祁予霄心脏被一只手无情攥紧,恨不得立马飞到陶然身边,将他搂到怀里柔声安慰。   但他们之前隔着上万千米的距离。   祁予霄手足无措,无奈、挫败的情绪将他裹挟得几乎窒息。   尽管他一直在温柔地呵哄,可陶然还是一直在哭,眼泪完全停不下来,几乎把枕头全给哭湿了。   半个小时后,陶然终于缓了过来。   他吸了吸泛红的鼻子,声音含着浓浓的鼻音,抽抽噎噎地,“对不起。”   祁予霄沉着声,“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没能控制好情绪。”陶然揉了揉红肿得有些发痒的眼睛。   祁予霄见状立即开口,“别揉眼睛。”   “哦……好。”陶然听话地把手放下,但还是晚了,本就泛红的眼睛被他揉得布满了红血丝。   祁予霄将嗓音放低放缓,“不用道歉,在我面前你不用忍着,可以尽情地释放任何情绪。”   陶然用缓滞的脑袋思考了会儿,闻到,“生气也可以吗?”   “可以。”祁予霄扯了扯嘴角,“比起什么都做不了地看你哭,更像看宝宝生气的样子。”   生气的话还可以哄,但是哭的话他的心像被针扎一样泛着细密的疼意,恨自己无法在陶然脆弱难受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祁予霄轻声问,“所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家里人又不在吗?”   “没有。”陶然闷闷地回答,他没有把身体不舒服的事情告诉祁予霄,“可能因为太想你了。”   虽然视频通话能间到祁予霄的面容,能听到他的声音,但是陶然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思索片刻,陶然小声地问,“祁予霄,我可以去你家吗?就是你过来的时候我们一起住的那个房子。”   “可以。”祁予霄没问原因,回道,“什么时候要去?我派人过去接你。”   “那个房子的门已经录过你的指纹和面容了,你想什么时候过去都可以。”   没想到祁予霄答应的这么干脆,陶然安静了一会儿,又问,“你……你都不问问我要去做什么吗?”   就不怕他是去做什么坏事吗?   祁予霄轻笑了声,才问,“那你要去做什么?”   “……”陶然迷茫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就是忽然想去待会儿。   他和池博士居住的这个别墅,祁予霄虽然来过,但待过的时间很短暂。   但那边就不同了。   他和祁予霄一起在那边住了好几天。   想到这,脑海中回放了某些画面。   陶然脸颊不由得泛起红热。   他莫名觉得,那里有他身体需要的东西。 第74章   得到祁予霄的首肯后, 陶然心中升起一阵焦躁。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祁予霄的家里。   他从床上坐起来,真想要掀开被子时, 便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池博士把门打开,探了个身进来,“哎宝宝你好点没, 饿不饿?”   陶然点了点头, “有一点点。”   他的胃都被吐空了, 没有一点食物存积,饿得快也是正常的。   “那正好,我给你煮了点小米粥,你饿了可以下来吃。”   “好。”陶然应道。   等他下来的时候, 看到池博士正在门口换鞋。   “池博士, 你要出门吗?”   池博士动作一顿, 转回身,目光若有若无地在陶然身上扫过, 然后点了点头,“我要去研究所拿点东西。”   “这样啊。”陶然讷讷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博士嘱咐道,“那我先出门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嗯。”   等池博士出门后,陶然坐到餐桌前。   桌上摆了一碗池博士特地盛出来给放凉的小米粥。   小米粥熬出了米油, 看起来黄橙橙的,黏稠香甜, 陶然一直萎靡的胃口转好了一点。   陶然把一整碗小米粥都吃掉了,感觉胃很暖和舒服,身体的难受也缓和了许多。   但那种奇怪的感觉仍然萦绕周身。   把碗收拾到厨房洗干净后, 就没什么事情做了。   在空旷的别墅里,陶然垂下眸思索片刻,然后上楼回了房间。   十分钟后,陶然换了外出的衣服,也出了门。   他没有麻烦祁予霄特地叫人过来接他,而是自己打了出租车过去。   半个小时后。   陶然顺利地进入了祁予霄的房子里。   没有留意其他,陶然跟着身体的感觉直直朝着卧室走去。   卧室宽敞明亮,这里是他和祁予霄一起待过好几天的地方。   当时一直忙着做那些事情,陶然一度没能踏出卧室房门。   但很失望的是,这个房子明显在祁予霄离开之后,被人完完全全清洁整理过了。   地板没有丁点灰尘,当初凌乱不堪的床如今也换上了崭新的床单,空气弥漫着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他们先前温存过的所有痕迹都荡然无存。   陶然不太死心地坐到床上,鼻子凑到枕头上嗅了嗅。   没有一点味道。   陶然的心坠了下去。   希望落空,陶然忍不住失落。   他直起腰坐在床榻上,抬眼时,目光无意间落到了不远处的衣帽间。   无形中衣帽间生出了一股吸引力,陶然身体变轻,很轻易地就被勾了过去。   打开衣柜,里面挂了各式各样的男士衣物。   但很多都是崭新的,完全没有穿过的衣服。陶然鼻子皱了皱,从头到尾把挂在上面的衣服全都给闻了一遍。   这件没味,那件也没味……   最后陶然在中间的位置停下来。   他抬眼一看,熟悉香味源自一件黑色毛衣。   陶然把衣服拿下来,也觉得很眼熟,应该是祁予霄来的时候穿过的衣服。   虽然祁予霄在a国只待了七天,但穿过的衣服并不算少,陶然很快又找到了他穿过的羽绒服、大衣、衬衫……   陶然把沾有祁予霄味道的衣服全部去下抱到了床上。   这时他恍然反应过来。   自己的这个行为,会不会有点变态?   他没经过祁予霄的同意就把他的衣服弄成什么这样子,祁予霄知道了会生气吗?   但脑子迷迷糊糊地没法多想,陶然发觉自己的意识已经渐渐被本能操控。   他把这些衣服全部堆到了自己的身边,整理成和祁予霄差不多的身型大小。   然后他自己也跟着躺下来,将脸埋到衣服里,鼻息间全是熟悉的味道。   这种感觉仿佛像躺在祁予霄温暖的怀中一样,陶然闭上眼睛,困意渐渐上涌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陶然从铺满祁予霄衣服的床上醒过来。   看着四周熟悉的装修,陶然第一反应是自己怎么会在祁予霄的家里?!   过足的睡眠之后,陶然脑袋清醒些许,他很快记起来自己趁着池博士出门后忍不住偷偷来了祁予霄的家里,然后拿着祁予霄的衣服……   陶然看了眼床上,发现祁予霄的衣服不知何时被他弄得像个巢窝似的。   但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些。   陶然的心脏悬了起来。   不知道池博士从外面回来没有,回来的话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他不在了。   陶然心惊胆战地打开手机一看,愣愣地眨了眨眼。   没有看到池博士发来的信息或者通话。   难道还在外没回来?   陶然眼里燃起了希望。   现在只能祈祷在他回去之前,池博士都还在外面没回家了。   这样想着,陶然争分夺秒地从床上下来,刚落地就朝着卧室门口跑去。   但猛然想起什么,他身形一顿,又跑回来抓起床上一件黑色毛衣套上,把自己的外套套好后才离开。   别墅区出租车无法进入,陶然下车后走一段距离才回到别墅。   在庭院门看了眼窗户,里面没有开灯。   陶然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一道喇叭声从身后响起。刺眼的远光灯照亮了整栋别墅。   “滴滴——”   糟糕。   不早不晚。   刚好被抓包了。   陶然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池博士将车子开进车库,从车上下来,犀利的目光扫过在门口像是罚站的陶然,一看就是刚从外面回来。   他冷下脸问,“你去哪了?”   陶然站的更端正了,他手指蜷了蜷,眼睛不敢乱看,“我……去外面走走。”   两人开门进到屋里。   池博士显然不信,冷笑一声,“只是单纯地走走吗?”   这个问题让陶然心虚得心里直发毛。   根据他的了解,池博士露出这副表情时,就是心情不爽即将爆发的预兆。   池博士脸色冷沉,眼神犀利地盯着陶然,带着审视的意味,“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陶然心跳骤然停顿,“瞒、瞒你什么?”   池博士睨了他一眼,没说话,换鞋后到了客厅沙发上坐下。   一种不妙的预感笼罩全身,陶然换鞋,跟着池博士过去。   池博士倚在沙发上,挑眉道,“再给你一次主动坦白的机会。”   陶然缩在对面的沙发,像是被关押审问的犯人,他好像模模糊糊地能猜到池博士指的是什么。   但又不由得怀疑起来。   如果真是那件事,那池博士是怎么知道的?   “好吧……池博士,我、我确实有件事情瞒着你。”陶然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垂着脑袋显得格外乖巧,声音细如蚊蝇,“我,我其实谈恋爱了。”   “我就知道。”池博士的声音像是咬牙切齿才发出来的,他深吸了口气,平息心中的怒火,继续审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没多久。”陶然小声回答,“期末的时候。”   池博士:“你今天又去找他了?”   “没有没有。”陶然连忙摇头否认,“他现在不在这里。”   “现在?”池博士精准地捕捉到字眼,他神色一凛,声音拔高,“也就是说他之前来过这里?”   “嗯……”陶然低垂着眉眼,声音闷闷的,“除夕和年初那几天的时候是他飞过来陪我的。”   池博士愣了愣,稀奇地嘀咕道,“他竟然不和家里人过年,特地来陪你。”   半晌后,池博士再说话时,语气缓和了许多,“那他是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个直男室友吗?”   陶然犹豫许久,轻轻点了点头,“嗯对……”想起了什么,他连忙开口,“但是池博士,他其实之前那么做是以为自己是直男,没意识到自己是弯的。”   陶然回想起池博士之前撂下的妄言,不由得担忧起来,为祁予霄弱弱地乞求道,“你、你能不能不要一枪崩了他。”   “噗——”池博士冷沉的脸色瞬间崩掉,“你不会是因为我说过这些话而不敢告诉我你们谈恋爱的吧?”   池博士哭笑不得,“拜托,我是这种人吗?”   陶然缩着肩膀不敢看他:“……”   嗯,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陶然才一直担忧的,特别是现在还在枪支合法化的a国。   话又说回来,池博士抬眼:“那你刚刚去哪里了?”   陶然支支吾吾地回答,“我去了他家里。”   池博士奇怪道:“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他又不在a国,你还跑去他家干嘛?”   虽然在成长期间,陶然渐渐地有了自己的一些小秘密,但他对池博士始终有着依赖感。   现在隐瞒的秘密也被池博士知道了,他便忍不住想要倾诉。   陶然坐到了池博士身边,一脸烦恼,“我感觉最近有些奇怪,身体上的。”   池博士眉眼一挑,“你发情期来了?”   “不像是发情期。”陶然摇摇头,“总之很奇怪。”   “感觉身体失去了控制,忍不住做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刚刚我去他家里,把他的衣服全部抱到床上,躺在上面睡觉。”   闻言,池博士神色陡然一变,“你说什么?”   电光火石间,池博士将这几天陶然出现的行为窜成了一条线,他确认地问,“你拿着他的衣服筑巢了?”   “好像……确实有点像巢窝。”   池博士两眼发黑:“你、你们俩上床不做安全措施?”   陶然:!!!   没想到池博士问得这么直接,他脸色瞬间羞得涨红。   最关键是,池博士这怎么知道这种事的!!??   “嗜睡、厌食、筑巢……”池博士拧着眉头严肃地看向陶然,“你这是假孕了。”   陶然表情空白,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假、假孕?”   “omega在非发情期间,米青液进入生殖腔怀孕的概率并不大,但是如果被反反复复频繁地灌满,身体就会产生受孕成功的错觉,从而引发一系列的假孕反应。”   池博士嘴里说出来的话过分的直白露骨了。   但是陶然仍未震惊住走出来,压根没时间感到羞耻。   “假孕第一个反应就是嗜睡,然后是厌食、情绪敏感、泪失禁、筑巢。”池博士顿了下,神情凝重,“这只是初期反应,到了后期,你的身体还会为一个不存在的孩子而改变。”   “比如你的□□会涨大,分泌乳汁,这是不可逆的变化,即使你假孕结束也变不回来了。”   陶然瞬间被吓得毛孔悚然,“那怎么办?”   池博士淡然地看着他,没回应。   陶然彻底慌了,像拽住救命稻草般拉着池博士,“池博士,求求你帮我,我我不想变得像你说的那样。”   他omega的身体在这个世界里本来就是异类了,到时候□□再涨大的话……   冬天还有厚衣服遮挡,可是要是夏天……   陶然完全无法想象,到时候他在这里要如何存活下去。   他该怎么活啊啊啊啊! 第75章 正文完   “呜呜呜……池博士求求你救救我……”陶然担惊受怕地努力央求池博士。   但他越是叫, 池博士就越是平静。   虽然表情很臭,但是总体平静到让人毛孔悚然。   陶然不由得更害怕了,扯着他的手臂, 小心翼翼出声,“池博士,池博士你说句话呀。”   不要吓他啊!!!   在陶然的注视下, 半晌后池博士才缓缓开口, “我又不是神仙, 能有什么办法救你?”   陶然脸色煞白了几分,“你、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胸部真的要有不可逆的发育了吗?”   他以后真的要挺着鼓鼓的胸部去见人么?   到时候分泌乳汁的时候该怎么办?   光只是想象了下那副画面,那扑面而来的冲击力就让陶然眼前一黑。   不要啊——   他不要变成这样子。   “omega的假孕期, 一般都是需要alpha伴侣悉心照料一段时间, 有伴侣的信息素安抚, 在孕激素停止分泌之后才不会留下后遗症。”池博士撩起眼皮看他,“可是把你弄到假孕的是一个没有信息素的普通人,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陶然抓住了关键词,“那有没有,就是能让孕激素停止分泌的药物?”   池博士沉默了片刻,嘴角下压着,“看来你也不是很笨。”   池博士用食指点了点陶然的脑袋,“现在想着要停止孕激素分泌的药物了, 早些时候干嘛去了,要是当时想着戴套就不会有这回事了。”   听到池博士这么说, 陶然心里燃起了希望,“池博士你的意思是,真的有这种药物吗?”   “我过去有参加过这种药物的研究, 有点印象,应该能制出来。”池博士永远都想不到自己有天竟然会在这个世界里研究假孕药物,他表情变得严肃些许,“不过这类药物的研究就算在原先世界也停滞了很多年,没什么新的发展。药效并不能完全支持一个omega独自度过假孕期。”   池博士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告诉陶然,“所以我还是建议,你赶紧把你那个拔吊无情的男朋友给叫回来,让他陪你一阵子,虽然他没有信息素,但应该能在你情绪的安抚上提供一些帮助。”   “你的情绪波动也和孕激素的分泌息息相关。”   “可、可是……”陶然眼神黯淡下来,抓着池博士手臂的手不自觉地松开,“可是他最近很忙。”   并不是随便说说的那种忙。   最近祁予霄回消息都是凌晨三四点才回,陶然都不忍心多打扰他。   池博士站起身,淡然宣布,“那你估计得玩球,等你两再见面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吧。”   几乎是一秒钟就知道池博士口中的“惊喜”指的是什么,陶然吓得跳了起来,瞬间面红耳赤。   这是什么惊喜,分明是惊吓好吧!   陶然纠结地揪着衣角,“我、我再想想。”   “那你好好想想,我去找一下那个药物的配方。”池博士刚想转身离开,顿了下,回头问,“哦对了,你那位男朋友叫什么名字?你好像没跟我说过。”   陶然:“祁予霄,怎么了嘛?”   池博士若有所思,“没什么,随口问问。”   *   陶然大脑飞速运转,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让祁予霄再飞来a国来陪他。   不管是什么理由,在祁予霄繁忙的时候提这种事,都会显得格外任性不讲理。   陶然洗完澡后独自躺在床上。   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就如野草疯长。   加上在假孕期间,陶然不论是身体还是心里情绪都比平常脆弱敏感。   床上空荡荡的,孤寂感如同潮水般将陶然笼罩住。   心中的思念便愈发剧烈。   陶然侧着身子躺着,脸贴在枕头上。   因为在假孕期间,他本能地把手放到小腹上,保护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   感觉身体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陶然依然凭着本能,找到了他在洗澡前脱下的,在祁予霄家里穿过来的那件黑色毛衣。   这件毛衣是他精心挑选的,祁予霄气息残留最多的一件。   这次只有一件祁予霄的衣服陪在他身边,陶然努力克服心里的低落难过,将那件毛衣放到了自己的枕边,然后盖上被子。   闭上眼,他情不自禁地用鼻尖去蹭那件毛衣。   直到闻到了那股浅淡但熟悉的气味,他才轻轻合上眼。   *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池博士特地问了陶然想吃什么。   生怕做的不符合他的胃口又把他整吐了。   其实假孕期的omega一旦有孕反,即使平时在怎么爱吃的食物都会变成催吐剂。   于是池博士只是熬了点粥,让陶然勉强喝一点。   两人坐在饭桌前。   陶然神情恹恹的,眼皮很沉重,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拿汤匙舀粥的间隙都能打瞌睡。   池博士切着冷不丁地问一句,“你谈的那个恋爱,是认真的吗?”   陶然愣了下,回过神,“怎么了嘛?”   “你那男朋友的家庭并不是什么简单家庭。”池博士掰了点手里的面包放到嘴里,嚼几口后就着咖啡才咽下去,继续说,“我说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原来他是我们研究所项目投资方老总的弟弟。”   “这么巧吗?”陶然眼睛微微睁大。   池博士:“他们家的公司在国内很多年前就是个庞然大物的存在了,这几年在北美扩张迅速,产业涉猎极广。”   陶然:“……”   池博士:“你男朋友出身至少是个a11以上的家庭。”   “……”   陶然身体僵住,没说话。   “我的意思你应该清楚吧?”池博士道,“毕竟你又不是没经历过。”   豪门也分三六九等。   陶然在原世界的家庭,在首都也算是个老牌豪门,在家族兴旺的时候大家就已经按捺不住地明争暗抢了,更别说没落之后,仅存的资源几乎瞬间就全被瓜分。   而像陶然这种在家里并无任何地位和人格可言的私生子,连上桌吃饭的权利都没有,甚至因为是个omega,而被归为家族资源的那一栏。   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人,血液里流淌着冷漠自私,眼里只看得见利益。   池博士当然不希望陶然刚从一个牢笼里逃出来,转身又进到另一个深渊中去。   哦,也许他压根挤不进去。   毕竟他男朋友那个家庭比陶然原来的家庭压根不是一个量级的。   “当然我也不是劝你分手。”   看着陶然黯然失色的模样,池博士于心不忍,说道,“有些事,珍惜过程就好,不要太在意结局。”   陶然嘴唇蠕动了下,浓密的睫羽将眼睛遮住,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吃饱了就去休息吧,我先去研究所,帮你配药。”   陶然抿了抿唇,应道,“……好。”   饭最后还是没胃口吃完。   虽然知道池博士是为了他着想,但陶然还是忍不住被那些现实的话语而黯然失神。   一整天都没回过神来。   时间转瞬即逝。   天黑了。   池博士提前短信告知陶然不用忙着给他做饭,他等会儿点外卖。   陶然便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看着电视昏昏欲睡。   电视里播放着天气预报,听电台主播说今晚寒潮突袭,n市即将迎来一场大暴雪,已有多个航班被迫降停在别的城市。   天气预报没结束多久,陶然就透过落地窗看到了外面纷飞的鹅毛大雪,越下越大,很快便积累下厚厚一层。   陶然怕冷就没出门,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祁予霄。   陶然:[我们这里今晚下了很大的雪。]   本没有期待对方立马能看到,但谁知祁予霄秒回了。   祁予霄:[宝宝想我吗?]   陶然眼睛有些酸胀,回复:[很想你。]   祁予霄:[我也很想你]   祁予霄:[你对着大雪许个想见我的愿望,没准可以实现。]   这明显是在哄他。   陶然嘴角牵了牵:[我不信。]   说是不信,但陶然还是对着窗外漫天的落雪,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了个心愿。   大概晚上九点。   池博士回来了。   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手里的要递给陶然,“还以为要熬夜,没想到配制的过程还行顺利。”   “你一天服用一颗就够了。”池博士警告道,“不要想着多吃就可以提早结束假孕期,这对你的身体百害无一利。”   陶然点点头,“嗯,池博士你放心,我不会的。”   他一向听话,池博士也没多说什么,吃了外卖后就说着去洗澡休息了。   陶然继续在客厅呆了会儿,感觉到困意袭来,他也想上楼睡觉去了。   手里的手机屏幕一亮——有个电话打过来。   陶然看着来电人,顿时愣住,慌忙地接通。   他压低着声音,“祁予霄……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祁予霄那边似乎风很大,陶然听到他低哑的嗓音里夹着呼啸的寒风。   “我在你家门口。”   刹那间,陶然瞳孔紧缩,呆滞好几秒,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祁予霄叮嘱:“出来的时候多套件衣服。”   话音刚落,手机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没到十秒钟,别墅的门打开了。   雪花漫卷,只见一个清瘦的身体冲破雪夜从屋内跑出来。   陶然心脏几乎跳到嗓门,剧烈的感应让他往院门左边看去。   路灯下停了辆黑色SUV,旁边站着个高挑而熟悉的身影。   一段时间没见,祁予霄的头发好像短了点,露出了更加凌厉分明的面部轮廓和深邃的眉眼。   陶然呼吸陡然停滞,愣住片刻,加快步伐朝那人冲了过去,毫不犹豫地扑进他的怀里。   祁予霄双手张开,稳稳地接住他。   “祁予霄?”紧紧抱住对方结实精瘦的腰,陶然还是觉得恍惚得像在做梦。   一样的别墅拐角,一样的雪天,一样的拥抱……   此时此刻的画面与离别前的有些许重合。   这让陶然分不出到底是重逢还是离别了。   不过不管了。   就算是梦,只要是和祁予霄在一起,他也愿意耽溺其中。   祁予霄低沉的嗓音里含着柔和的笑,“因为大雪听到了你的许愿,所以它让我来见你。”   陶然在他怀里抬起头,眼里氤氲着水汽,瘪了瘪嘴,“你怎么知道我许这个愿望了。”   “因为你很想我,不是吗?”祁予霄摸了摸他泛红的鼻尖,眸底皆是化不开深情,“我也很想你,所以就过来了。”   陶然还是有些分辨出不是现实还是梦境,他抬起手,微凉柔软的指尖落在男人透着淡淡疲惫的眉眼上。   “今天n市下暴雪,好像所有航班都被迫在别的城市降停了,你是怎么过来的?”   “中途转了别的交通工具。”   “是不是很累?”陶然强忍眼睛的酸涩,心疼地问。   从上次见面后,陶然以为就是他们寒假最后一次见面了。但他没想到祁予霄会再次因为他的一次想他,又匆匆飞来n市。   “不累。”祁予霄将他的手握着。   陶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神色变得担忧起来,“可是你的工作不会很忙吗?你突然飞过来,会不会耽误工作呢?”   “可以线上处理,不用担心。”祁予霄专注地盯着陶然,眸光漆黑深沉。   “嗯。”陶然又将脸埋入祁予霄的颈窝里。   对方的身上传来夹着暖热温度的气息,让陶然感到无比的心安,这几天因为假孕而产生的低落一扫而空。   果然,伴侣的陪伴和安抚能提供的情绪能量是药物无法替代的。   两人在雪地中静静相拥,任由漫天的雪花落在他们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很刻意的咳嗽声——“咳咳咳”。   “再抱下去,你俩就被冻成雪人了。”   两人均是愣住,片刻后松开对方。   陶然惊愕地转回头,“池博士?”   祁予霄面色平静,伸手将陶然肩膀落下的雪花扫掉,他很早就将陶然外套后的帽子给他戴好了,所以陶然身上并没有太多落雪。   等他帮陶然整理好之后,才缓缓抬头看向池博士,正好对上对方投来的打量的视线。   带着若有若无的敌意气息。   没想到竟然在拥抱的时候被池博士抓包了。   陶然有些害羞,但是池博士早就知道了,他也就放弃了遮遮掩掩。   于是在他俩对视的时候,陶然红着脸小声介绍,“池博士,这个就是祁予霄。”   “祁予霄,这位是我的家人,池博士。”   池博士淡淡地收回视线,“进去吧,别杵在外面了,不然邻居又得说我不仅在门外贴神符还立门神了。”   “哦,好的。”陶然拉着祁予霄,“我们进去吧。”   但池博士并没有要接待祁予霄的意思,他进门后就告诉他们自己要去休息了,让他们小声动静别吵着他。   祁予霄沉默地目送着池博士上楼,听到关门的声音后,才收回视线。   “池博士只是真的困了,没有别的意思。”陶然替池博士解释道。   祁予霄又扫了眼空荡荡的房子,心里一时生出许多疑惑。   比如这栋偌大的别墅里,显然只住了两个人,所以陶然嘴里说过的家里人,难道只有一个池博士?那他的父母呢?   池博士池博士,不管是姓氏还是称呼,这两人好像都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但是他从那位池博士眼里淡淡的挑剔,幻视了许多岳父岳母第一次见女婿的场景。   祁予霄压下心里所有的困惑,问,“没关系,我今晚可以住下吗?”   “可以的。”陶然点点头。   “那我住你的房间可以吗?”   “可以。”陶然再次点点头,拉着祁予霄的手,“我带你去。”   “……”   “只有这条了。”陶然翻遍衣柜,终于找到了一条稍微宽松的睡裤递给祁予霄,“你试试看可不可以。”   “嗯。”祁予霄接过衣服,走进浴室。   陶然坐在床上等祁予霄,唇角开心地翘了起来。   今晚祁予霄的突然出现惊喜得实在太有冲击力了。   陶然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感受到疼痛后,才真正地感知到这是现实并非梦境。   唯一不太妙的就是池博士和祁予霄的见面也太匆忙了。池博士估计是因为他假孕的事,对祁予霄的印象不太好。   想到这里,陶然忽的发愁。   不过印象不好可以刷好感,陶然很快就决定了明天要做的事。   因为经历了刚刚的事,陶然对于和祁予霄的关系,也有一些话想要对池博士说。   现在最最最重要的是,他等会儿又可以抱着祁予霄睡觉了。   开心!   祁予霄裸露的上半身占满了水汽,从浴室里走出来。   目光一扫,刚刚还说要抱着祁予霄睡觉的陶然已然躺在床上,呼吸清清浅浅,睡得酣甜正迷。   祁予霄走进床边,无意间落到了床头放着的那件黑色毛衣。   拿起一看,好像是自己的。   祁予霄利落将毛衣套上。   望着陶然安静乖巧的睡颜,祁予霄目光柔软,不自觉地弓下腰,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替陶然盖好被子后,他收起了表情,目光微顿,然后转身开门出去。   走廊外一片黑暗。   不知是不是默契,隔壁房间的门迟了几秒后,也打开了。   走廊被两间房的灯光微微照亮。   祁予霄侧过头,看到了隔壁房走出一个气质清冷的男人,透过那副金丝眼镜,能感受到对方看着他的眼神依然带着审视意味。   但他是陶然尊敬的长辈,祁予霄便恭敬地叫人,“池博士。”   池博士眉梢挑起,“聊聊?”   具体聊什么,不言而喻。   祁予霄淡声应,“好。”   “……”   翌日。   今天的雪终于停了。   陶然醒后,第一反应是祁予霄没有在他身边。   他混剪慌乱起来,还以为昨晚只是梦境一场,但直到看到了祁予霄贴在他手机上的便利贴,他说他早起是发现车被雪埋了一夜后发动机启动不了,正在打电话找人拖走。   陶然这才放下心来。   紧接着,他又不禁为昨晚等祁予霄洗澡的半途睡着的事情而感到懊悔。   也不知道祁予霄什么时候走,他接下来一定好好好珍惜和祁予霄在一起的时间。   陶然起床洗漱后下楼,池博士正坐在餐桌上优雅地享用早餐。   “醒了?”池博士抬起眼,下巴朝对面位置上摆着的早饭扬了扬,“吃早饭吧。”   “好的。”陶然将座椅拉开,坐下。   两人相继沉默地吃着早饭,仿佛在默契地等着对方开口。   池博士喝了口牛奶,提醒,“给你的要早饭后记得吃。”   “好的。”陶然低头咬了口吐司,他眼神有些飘忽,似在犹犹豫豫地要做什么。   过了会儿,池博士把早饭解决完了。   他正要站起身收拾,陶然忽的大声地叫住他,“池博士!”   池博士动作一顿,抬眼,“怎么了?”   “我我有事要和你说。”陶然飞快地眨眼睛,声音有些紧张。   他深呼了一口气,估计勇气看向池博士,“我觉得我还是不能只在意过程。”   “就算有再多的阻碍,我也想和他有一个结局。”   他喜欢的人一直都很明确地、坚定地喜欢他,所以他也不想因为那些飘忽和那些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因素,而怯懦退缩。   “过去的我确实太胆小,只会忍让不敢反抗也不敢争取,所以才过得很苦。我不想再一直懦弱下去了。”陶然尾音有些颤抖,但语气却实从未有过的坚定,“我想勇敢一点,去努力争取一个,和他的幸福美好的结局!”   池博士和祁予霄都是陶然在这个世界里最重要的人。   池博士的祝福对陶然来说,很重要,十分重要。   池博士怔怔地看着陶然许久,思绪才回笼。   他勾起唇角,眸中露出些许欣慰。   “宝宝,你好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背着我偷偷长大了。”   第一次见面时,少年趴在他小区下的垃圾桶边,像一只奄奄一息的流浪猫幼崽。   少年的成长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先前常年被关在家里,少年的成长几乎处于停滞状态。来到他身边后,从一开始的怯懦畏缩到不敢出门,见到陌生人就浑身发抖,再到慢慢地自己独立去上学,自己照顾自己,学着交朋友,甚至还谈了恋爱。   这可能在别人眼里只是正常历程的人生,对于陶然来说却十分的来之不易。   ……   *   陶然:[祁予霄,你回来了吗?]   祁予霄:[就在门口,要不要出来堆雪人?]   陶然:[你回来了吗(*ω*/)]   陶然:[好啊好啊,我这就出来。]   祁予霄:[穿厚一点的衣服,记得带手套围巾帽子。]   陶然:[好好(ω)]   陶然欣喜地打开门,一眼果然在庭院里看到了祁予霄。   “祁予霄。”陶然笑着扑了过去,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池博士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祁予霄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但他伸手捏了捏陶然的鼻子,“是被宝宝说服的吗,宝宝好厉害。”   陶然被夸的有些害羞,把脑袋埋进他怀里,露出了泛红的耳尖,“也没有很厉害啦。”   两人在庭院里堆了一个雪人。   陶然亲手在雪人的面部精心雕刻,然后找了一副不用的金丝眼镜给他戴上,“我们堆了一个池博士版的雪人,等他玩耍回来,肯定会很惊喜。”   祁予霄勾了勾唇,“可能吧。”   惊吓也有一个惊字,所以应该有一半惊喜吧。   “哦对了。”陶然忽的想起了一件事,“我之前说过要给你准备新年礼物,当时你第一次离开时我给忘了,我后面已经准备好了。”   祁予霄问:“是什么?”   “回卧室我拿给你看!”   陶然从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礼盒,递给祁予霄,“这个给你。”   祁予霄在他满怀期待的目光下打开礼盒,拿出了一条银色的项链。   “这是我和池博士在各市旅游的时候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来了。”他语气神秘,“你别看这个项链很普通的样子,但是其实另有玄机哦。”   祁予霄勾了勾唇,“什么玄机?”   陶然笑得眉眼弯弯,“我不告诉你,这要你自己发现。”   祁予霄轻笑了声,说道,“我其实也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   这回轮到陶然惊讶了,“什么礼物?”   祁予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精巧的正方体盒子。   一眼就能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但陶然还是被吓到了,不确定地看向祁予霄,“你……”   “本来是定制了情侣款的,但是因为材料短缺,现有的只能做成一副,所以我就让人先把你的这枚给做了,我的那枚目前还在南非正在挖出来。”   祁予霄将盒子打开。   “你、你……”陶然瞪大眼睛,欲言又止。   盒子里赫然放着一枚戒指,白钻被切割成花瓣形状绕成一圈,中间是一颗剔透明亮的黄钻,生动而精致地勾勒出了洋甘菊花朵的样貌。   祁予霄将戒指取出,为他戴上,“陶然,我想成为你的家人。”   陶然一时间大脑空白,“……家人?”   “我这次来a国之前,已经和我家里人坦白了,他们都是很开明的人,十分尊重我的意愿,并不反对我们谈恋爱,并且表示只要你愿意,他们很乐意也成为你的家人。”   陶然感觉自己幻听了,戴着戒指的手都在颤抖,“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好像和原先想的不太一样,陶然脑袋迷糊,“难道不应该是给我一千万,让我离开你那种吗?”   祁予霄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你电视看多了,别人我不知道,至少我们家没有这种情况。”   “只要是我喜欢的人,所有人都会为我们祝福,我们会在很多人的祝福中一直幸福地在一起。”   陶然完全呆住了,甚至连眼角的泪都愣愣地挂在眼角处没落下来。   “我这次来,也算和见到你的家人了。”祁予霄握紧他的手,想到接下来要问的话,他呼吸不由得紊乱,罕见地紧张起来,“你愿意在回国之后,和我的家人见一面吗?”   陶然神情呆滞,眼神发空,半晌没给出祁予霄答案。   祁予霄没催促,而是耐心地给陶然反应时间。   不一会儿,陶然思绪回笼。   他眼睛落着泪,将那条作为新年礼物送给祁予霄的项链,从他手里拿了回来。   他手指捏着链条,操作了几分钟。   方才的银色项链恍然变成了一枚银色的戒指。   这回轮到祁予霄惊住。   原来陶然刚刚所说的小巧思,是指这个。   陶然指尖微微发抖,握着祁予霄的手,为他戴上那枚戒指。   热泪从眼眶滚下,砸落到祁予霄的手背上时,与湿热的触感一同传来的,是陶然夹着哭腔的回应——   “我愿意。”   愿意和你回家见你的家人。   也愿意,   成为你的家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