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好香》作者：初啾
　　文案：
　　经历了长达七年的爱情长跑，沈隅与程墨斐将要结婚之际，查出了癌症晚期。
　　守在病床的最后一刻，昔日最要强的爱人紧握着他的手，哭成了泪人。
　　一睁眼，沈隅穿越回了十二年前，那年他正满十八，高考刚结束。
　　重活一世，沈隅决定——1.养好身体。2.与程墨斐好好过日子。
　　沈隅果断将志愿填写程墨斐曾经的大学，收拾行李，孤身去了他们相爱了七年的北方城市。
　　第一次见面，是在新生接待处，程墨斐正在被一个学弟表白，面露排斥，“我是直男，对男的没兴趣。”
　　沈隅：“？”
　　他记得，当初是程墨斐主动撩他的。
　　第二次见面，是在寝室内，他动用了点关系与程墨斐成了室友，程墨斐自来熟地搂着他的肩膀，在他颈窝嗅了好久，问：“兄弟，你身上擦了什么？好香。”
　　沈隅回答了一个沐浴露的牌子。
　　这是程墨斐曾经最喜欢的沐浴露，也是他们曾在浴室无数次翻云覆雨的证据。
　　第二天，寝室浴室多了瓶一模一样的沐浴露。
　　第三次见面，是在医务室，有体院男生骚扰长相漂亮的新生沈隅，程墨斐大步上前，将人护在身后，眼神冰冷，“我兄弟，直男，龌龊心思收收。”
　　沈隅：“……”其实他不是。
　　正当沈隅纠结该怎么掰弯这会儿还是深柜的程墨斐的时候，程墨斐每天都在自我攻略。
　　“我跟沈隅一见如故，肯定能成为一辈子的好兄弟。”
　　“好兄弟睡一张床怎么了。”
　　“好兄弟就应该一起洗澡。”
　　“咱们直男在乎那些做什么？”
　　沈隅：“……”
　　——
　　后来，程墨斐发现好兄弟心里揣着个人，手机密码是他们的纪念日，还说梦话念叨那个人的小名，甚至，他用了那么久的沐浴露都是那个人喜欢的味道。
　　而且……那个人好像还是个男的！
　　程墨斐整个人都炸了。
　　前世纪念日这天，沈隅特地精心打扮，买了程墨斐爱吃的小蛋糕回到寝室，想与这一世的他一起度过，未曾想刚推开门便被抵在了墙上。
　　鼻尖依旧是熟悉的香味，程墨斐咬牙切齿：“不许和野男人在一起。”
　　沈隅：“？”
　　1.恐同X 直男X 深柜√
　　2.大学校园小甜饼，角色卡为约稿人设图~完结会做一点免费周边抽奖赠送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重生 甜文 成长 校园
　　主角：沈隅，程墨斐 ┃ 配角：墨隅，99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直男？恐同？
　　立意：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1章 
　　“小隅…小隅......！”
　　沈隅意识彻底陷入混沌的前一秒，耳畔声嘶力竭的是自己的名字，无名指处锢上了一圈温凉，压着他的魂灵，妄图留下。
　　他知道，那是一枚戒指。
　　是程墨斐准备向他求婚的戒指。
　　他们相识于2023年初春，那一年，支零破碎的他孤身来到燕城，参加母亲的葬礼，误上了程墨斐的车，故事从这里开始。
　　后来，因为他的性格缺陷，两人分分合合拉扯了七年。
　　如今，终于就要修成正果之际，他的生命却走到了尽头。
　　“叮。”
　　戒指无法契合因为治疗短短几月便瘦成皮包骨的青年手指，滑落在地。
　　一枚小小的圆，刻着两人姓氏的缩写，却荒唐地像是在两人之间彻底画上了一个句号。
　　......
　　一串闹铃忽然响起。
　　沈隅猛地睁开眼，边角掉了些漆的天花板缓慢聚焦。
　　九月初暑热未褪，电风扇呼呼吹着，他的身上沁着一层冰冷的薄汗。
　　葱白的手指拿起吱哇乱叫的碎屏手机，关掉了上面七点整的闹铃。
　　闹铃刚停下，他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去了浴室洗漱。
　　租房的浴室里有一面不小的镜子，镜子里映射着少年十七八岁的青涩面庞。
　　即便过去了两个多月，沈隅仍然觉得有些恍惚。
　　他好像死了，又活了。
　　他不知道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记忆进入了他的脑中，还是真真切切时光倒流回了十八岁这一年高中毕业的暑假。
　　这个时候的他还没有上大学，母亲还没有去世，他还没有在毕业之后认识程墨斐，身体也还没有垮掉。
　　他果断更改了高考志愿，将第一志愿改成了远在北方的大学——燕大，当晚便坐上了前往燕城的火车。
　　从南到北，一千多公里。
　　卧铺睡得并不舒服，但省钱。
　　他要去找程墨斐，找妈妈。
　　他借着市状元的身份联系校方在燕大住了两个多月的教职工宿舍，校里校外干了两个多月兼职，攒了一些生活费，结交了些人脉。
　　而今天，是燕大新生报名的日子，他将搬进费了很大的劲才争取到的新宿舍。
　　程墨斐大他一届，如今正读大二，是他的学长。
　　他曾听程墨斐说起过不少大学时的事情，知道他大一的时候一个室友突然查出得了什么疾病，休学治疗去了，床铺一直空缺着，直到大三才有新的学生住进他们宿舍。
　　燕大在宿舍的分配上并不严苛，甚至可以说得上十分人性化。
　　熟悉的新生还可以提前在学校官网的宿舍板块选择住在一起，其余未选择的将按部就班依照专业随机分配，更换宿舍也很方便，不想住在宿舍、在校外租房的手续也很好批。
　　他便近水楼台借着在校内工作时结交到的人脉，将自己“分配”去了程墨斐的宿舍。
　　除外，他还在备忘录上拟定了一份粗糙的“追求程墨斐计划”，字里行间都是生涩与稚嫩。
　　没办法——他从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就连当初与程墨斐在一起也是对方主动追求的他。
　　但这一世，他要多主动一些，弥补上一世因为自己性格缺陷分分合合许多次的亏欠，早早与程墨斐在一起。
　　将身体养好。
　　好好和他过日子。
　　简单洗漱过后，沈隅快速脱下衣服，走到淋浴底下冲了个澡，用架子上的沐浴露将身体每一处都涂抹一遍，冲洗擦干之后又仔仔细细抹上了同牌子的身体乳。
　　整个人都浸着清甜的橘子味道。
　　他其实不是这样精细的人。
　　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便与父亲离婚，离开了他，身边的女性一直很少，曾经的他甚至不知道身体乳是什么东西，沐浴露也是超市里看见什么便随手买一样性价比最高的。
　　这样的习惯是和程墨斐在一起之后才慢慢养成的。
　　北方干燥，在南方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他很不适应，不是流鼻血就是嘴巴干巴得生疼，双手也变得糙糙的，同居之前程墨斐送了他不少润唇膏和护手霜，同居之后又给他买了身体乳，每次洗完澡都要给他仔细涂上一遍。
　　这款沐浴露也是程墨斐最喜欢的味道，据说是大学的时候偶然在小超市里买到的，一直用了好多年，再没换过别的。
　　程墨斐就是这样的人，坚定且专一。
　　像犬类。
　　......
　　燕大，11幢520宿舍。
　　肖熊艰难从床上半坐起身，顶着呼呼吹着的空调，瞅了一眼下面的两人。
　　程墨斐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正捧着手机，处理消息。
　　另一个孙星河也从浴室出来，来到衣柜前仔细换起了衣服。
　　肖熊依旧睡眼蒙眬，看了眼时间，没忍住啧了一声，“都起这么早。”
　　孙星河乐颠颠道：“今天新生开学，去接我女朋友，帮她搬行李。”
　　孙星河有一个高中时候便早恋的学妹，比他小一届，成绩也很好，今年顺利与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两人算是终于“修成正果”。
　　肖熊又连连啧了几声，看一眼依旧埋头处理消息的程墨斐，道：“以后宿舍该不会就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了吧。”
　　一个沉迷于恋爱，整日与对象黏在一起。
　　一个沉迷于学习公务，顶着一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大一一年收到的情书表白不计其数，指不定哪天就突然脱单了。
　　孙星河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不是有个大一学弟要搬进来？”
　　肖熊听罢看了一眼对面的空床铺，双手合十道：“希望是和我一样的死宅单身狗。”
　　孙星河睨他一眼，笑着说：“快起床吧，8点开始入学登记，我和斐哥都不在，人待会儿来了你招待一下。”
　　肖熊翻身下床：“唉，行。”
　　程墨斐正专注地低头看手机，没太留意两人的交谈。
　　今天大一新生开学，他参加了迎新的志愿者活动，从起床开始各个群里消息便响个不停了。
　　刚回复完老师，学生会会长的消息便突然弹了出来：【咱燕大的门面就靠你了小程，我们给你安排了最好的C位，速来领取你的专属装扮！】
　　程墨斐：“？”
　　......
　　燕大校区很大，被一条街隔开，分割成了两个区域。
　　教职工宿舍和学生宿舍恰巧不在一个区域。
　　沈隅带着打包好的行李，慢吞吞地穿过天桥前往对面。
　　站在高高的天桥上，远远望见燕大的牌子以及人头攒动的学生，沈隅心底没来由地生出些忐忑。
　　就要见到程墨斐了。
　　十九岁的程墨斐。
　　还不属于他的程墨斐。
　　八.九点日头升起，已经有些热了，顶着天桥上手机贴膜的叫卖声，沈隅闷头加快脚步，心底暗暗复习起备忘录上的内容来。
　　程墨斐最喜欢橘子，也最喜欢橘子味的东西，他刚用橘子味沐浴露洗完澡，身上被“腌入了味”，一定能给程墨斐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今天新生报名，会有不少学长学姐迎新，他猜程墨斐肯定也是其中一员，就是不知道他在哪个区域，能不能与他碰上面。
　　不过不急，就算报名的时候碰不上面，等到了宿舍也是能见上的，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记忆中，程墨斐很喜欢他主动，待会儿见到了他一定要热情地唤一声学长，在他心中留下一个易相处的好印象，为之后的距离拉近做铺垫。
　　下了天桥，顺着人流走向燕大校门，身边的新生大多有家人陪着，只沈隅一人带着行李形单影只，格格不入。
　　索性沈隅早就已经习惯，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上辈子他也是自己一个人去学校报名的，更何况这会儿心底被程墨斐完全占据，无瑕分去其他。
　　很快他便倏地定住脚步，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不知不觉眼眶染上了一点红，有潮意在汹涌涨起。
　　周遭的人流并未停下，只他一个人的世界因为视野中突然出现的某道身影忽然静止。
　　戴着小狗发箍的程墨斐站在校门口，身上套着迎新绶带，与身旁其他戴着小动物发箍的学长学姐一起，笑着为来来往往的新生答疑解惑。
　　将近一米九的身高配上出色的容貌，使他成为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
　　十九岁的程墨斐面容稍显稚嫩，没了印象中的那般沉稳，却多了许多不一样的色彩，是独属于学生时期的澄澈热烈。
　　沈隅也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只记得时间定格了很长，他贪婪地注视着学生时期的爱人，心底交织着悸动、惊喜、紧张、忐忑、期待......
　　终于，眼见着程墨斐跟着一个男生离开了校门口以及他的视线范围，沈隅这才拖着行李快步跟了上去。
　　生怕自己的人被“抢”了似的。
　　见沈隅一人提着行李，有学长学姐热情招呼：“学弟是新生吗？住在哪一幢？，我帮你拎行李吧。”
　　沈隅匆匆礼貌婉拒，混着人流跟了上去。
　　程墨斐与那个男生没有离开太远便停下了脚步。
　　两人位于校门口后方造景的石头小路上，不远处有一个镂空长廊，上面爬满了植物，遮住了大部分阳光，像是大多大学校园里会有的约会圣地之一。
　　程墨斐身前的男生突然开口说了些什么，脸和耳朵全都红了，俨然一副害羞的姿态。
　　沈隅心底警铃大作。
　　虽然程墨斐和他都是初恋，大学并没有过恋情，大概率也不会答应这个男生，但不代表他在看见年轻时的爱人疑似被他人表白还能做到心平气和。
　　沈隅又加快了些脚步，几乎是用跑的冲了过去，脚底都快冒出火星子了。
　　程墨斐蹙着眉，面上是不加掩饰的排斥，甚至因此稍稍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一点距离，声音冷冷地对身前的男生道：“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我是直男，对男的没兴趣。”
　　恰好听见这句话的沈隅脚一崴，连带着行李一起摔在了石头路旁的草地上面。


第2章 
　　沈隅摔懵了。
　　他预想过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程墨斐没有直接拒绝他人的表白，谁知道程墨斐给了这么一个重磅炸弹。
　　直男……
　　对男的没兴趣……
　　当初对他一见钟情、主动追了他那么久的人——竟然说自己是直男、对男的没兴趣？！
　　开玩笑呢。
　　沈隅倒在柔软的草地上面，大脑陷入宕机，行李压在身上，不重但也不舒服。
　　直到，一道阴影快速将他轻柔笼罩，身上倒着的行李被一双大掌扶起，略带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学弟，没事吧？”
　　沈隅愣愣仰头，呆呆注视着身前突然放大的程墨斐，呼吸一窒，心脏几乎要从胸腔内跳跃出来。
　　设想过无数次的“重逢”，在这样的情况下猝不及防发生了。
　　程墨斐头上还戴着那个小狗发箍，软趴趴的小狗耳朵在两边垂下，特别可爱，配上一米九的身高，反差萌特别大。
　　浅棕色的眸子与他对视着，里面也只装着他一个人。
　　余光中，方才对程墨斐表白的男生仍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似是还未死心。
　　想起备忘录里的计划，沈隅一咬牙，暂且压下方才听见的那句有关于直男的荒唐话，摇了摇头，从草地上坐起身，“没事，谢谢学长。”
　　说到后面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语速有些微不可察的停顿，显然有些不太适应这个对程墨斐的新称呼。
　　但也……并不讨厌。
　　扶着程墨斐递来的一条胳膊，沈隅顺利站起身，不待他主动说些什么，便听程墨斐又道：“是要去宿舍？”
　　沈隅点点头。
　　程墨斐又从他手里拿过一个大件行李，问：“哪一幢？宿舍号多少？我送你过去。”
　　沈隅正想着怎么与程墨斐搭讪呢，人便主动送上门来了。
　　沈隅乖乖回答：“11幢520。”
　　程墨斐顿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是沈隅？”
　　程墨斐会知道他的名字并不意外，他要搬进宿舍的消息肯定已经提前通知过了。
　　但沈隅还是觉得有些惊喜，毕竟，这可是十九岁的程墨斐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声音好听，他喜欢听。
　　沈隅明知故问：“学长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巧了，我就是11幢520的。”程墨斐只单纯以为是巧合。
　　沈隅佯装惊讶地啊了一声：“这也太巧了。”
　　演技不错，白日晃眼，加上程墨斐这会儿正心烦着，并未发觉任何不对。
　　程墨斐：“是挺巧的，走吧，带你去宿舍。”
　　“好。”沈隅乖乖与他并肩。
　　很快两人便消失在了石头小路上，没再去管身后那人。
　　程墨斐心底烦闷是因为方才的表白。
　　对方与他一样是学生会的成员，大一的时候就对他有些暧昧不清，他也早就告知过对方自己是直男且恐同，除却推拒不了的公务从不与他有任何回应接触，联系方式也已经全部拉黑。对方还是不死心，一个暑假未见，今天又借着迎新拉他说些不明不白的话。
　　程墨斐觉得身上像是刺挠般难受。
　　他并不会对别人的性取向评头论足，但他接受不了男的喜欢自己、对自己表白，特别反感，也不想与同走得太近。
　　好在遇见了这个摔倒的小学弟，解救他于水火。
　　嗅着鼻尖若有似无的橘子味道，程墨斐心底的躁郁渐渐平息下来。
　　小学弟生得好看，就是有些呆呆的，像只仓鼠似的，没想到竟然是他们的新舍友，真的是太巧了。
　　程墨斐对他的印象好极了，主动搭话道：“我叫程墨斐，大二金融，就住在你对床。”
　　沈隅听罢心底不免惊喜。
　　他只知道程墨斐大学宿舍空了一个床位，却并不清楚床位的分布情况，没想到竟然与他离得最近。
　　以后爬床会方便许多。
　　……如果他们能在大学期间在一起的话。
　　沈隅很想问一问方才的事，但又觉得有些逾矩，怕在人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只能继续压着，也跟着自我介绍道：“我叫沈隅，大一化学，是南方人。”
　　他主动透露了更多一点信息，用以延续话题。
　　程墨斐心道难怪，瘦瘦小小的，原来是南方来的。
　　大部分人的刻板印象便是北方人的平均身高要比南方人高一些。
　　沈隅这会儿确实瘦，但身高算不上很矮，光脚178，穿鞋180，只是站在程墨斐身边显“小”罢了。
　　程墨斐不仅仅只是海拔高，身材也很不错。
　　沈隅知道，程墨斐喜欢打球，工作之后也会每周抽空去球场，还总拉着沈隅一起，撒娇说别人都有对象在旁边陪着，他也要有。
　　这会儿大学还算清闲，打球的频率只会更高，薄薄的短袖T恤底下若隐若现好看的肌肉纹理，特别吸引人。
　　程墨斐没将心中所想说出口，毕竟身高身材之类的话题不太礼貌，而是随口问：“以前来过北方生活吗？”
　　“没有来过北方。”沈隅摇头。
　　他也不算撒谎，十八岁的沈隅陷在原生家庭的泥泞里面，连省都没有出过，更别提来到跨越千里的北方了。
　　程墨斐噢一声，“那最开始可能会有些不太适应，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就跟我们说，宿舍里的人都挺好的。”
　　沈隅笑着点头。
　　旋即，程墨斐又对沈隅简单介绍了一下宿舍附近的情况。
　　比如1幢底下的超市早餐味道很好，12幢底下的超市距离他们宿舍最近，食堂在河的那边，快递驿站在食堂隔壁，食堂二楼的饭菜味道最好……
　　与他印象中的程墨斐一样热情主动，沈隅听得特别认真。
　　宿舍区距离校门并不远，没一会儿两人便到了。
　　楼下有卖校园卡的，有拿着好多快递的，有骑着共享单车经过的……十分热闹。
　　“要办一张校园卡吗？作为流量副卡用还挺方便的。”程墨斐说。
　　现在的手机都支持双卡，大多数学生都会在老家办一张常用卡，在大学办一张校园流量卡，毕业直接注销，性价比很高。
　　沈隅摇头，“已经办过一张了。”
　　刚到燕城的时候就办了，但不是副卡，是手机里唯一一张电话卡。
　　“好，我们直接上去吧。”程墨斐点头。
　　520宿舍在5楼，有些难爬，好在有程墨斐帮忙分担行李。
　　有程墨斐在身边，就是52楼沈隅也不觉得累。
　　程墨斐带了宿舍钥匙，直接打开了门。
　　宿舍里有一个人在，是个胖胖的男生，听见动静朝这边投来视线，最先看见开门的程墨斐，声音惊讶：“斐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刚好碰见咱们新舍友，就送回来了，你说巧不巧。”程墨斐将手中的行李轻轻放到宿舍地上。
　　“这也太巧了。”肖熊也过来搭了把手。
　　沈隅从程墨斐身后钻出脑袋，朝人笑笑，“学长好，我是沈隅。”
　　肖熊哎一声，心道怎么又来了个帅比，但还是热络道：“叫我老肖就行，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
　　沈隅轻嗯一声，在心底默念了一句兄弟，平白又想起了方才程墨斐口中的那句“直男”，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他可不想和程墨斐成为什么兄弟。
　　沈隅的行李其实并不多，衣服只是换洗的几套夏装，简单轻薄，程墨斐方才帮忙拎的体积最大的是被褥等床上用品，虽然体积大，但是夏秋用的，并不重。
　　“待会儿还过去不？”肖熊问程墨斐。
　　被这么一提醒，程墨斐又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事情，拧着眉打开手机，一边轻触屏幕，一边说：“不过去了。”
　　肖熊嗅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味道，“怎么了？”
　　沈隅一边换鞋，一边竖着耳朵偷听。
　　程墨斐却没有提起一星半点有关于之前的事情，给学生会长发完消息后收起手机，看了眼脱下凉鞋正赤着脚站在门口的沈隅，随手给他拿来一双自己的拖鞋，道：“待会儿带沈隅去报道，带他去跳蚤市场淘点东西，买点日常用品。”
　　他的工作是迎新，自然不会因为一点插曲就逃工，但也不太想回去。
　　赶巧他眼前就是一名新生，带沈隅熟悉校园也是在工作，还能拉近与新室友的关系。
　　宿舍内开着冷空调，赤脚踩在地上是有些凉的，沈隅乖乖穿上程墨斐的拖鞋，将自己的行李放到空床位上，余光贪婪地打量着隔壁属于程墨斐的位置。
　　燕大宿舍是上床下桌的设计，四人宿舍的空间很大。
　　程墨斐的球衣随意搭在椅子后面，桌下还有一个篮球，燕大对宿舍用电功率有所限制，桌上放着游戏本，并没有装配台式，游戏本旁边放着一本高数和作业本，桌旁柜子上的挂钩上面挂着半袋橘子。
　　没那么整齐，但还算干净，生活气息很足。
　　突然，拿着碘伏棉签的程墨斐出现在他身边。
　　顺着他的视线，沈隅才发现自己右手手心凭空多了一道擦伤，大概是摔倒的时候留下的，血液已经凝固了，他压根没有注意到。
　　方才沈隅一直拿着行李，程墨斐也是在他到宿舍之后才发现的，虽然血液已经凝固了，但夏天闷热、容易滋生细菌感染，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
　　“谢谢学长。”沈隅乖乖接过，掰了一下棉签柄，让碘伏流通，擦拭在伤口处。
　　“不用叫学长，和他们一样叫我斐哥就行。”程墨斐是宿舍几人当中月份最大的。
　　“斐哥。”沈隅弯了弯眼睛，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曾经的程墨斐也很喜欢听他唤自己哥哥，尤其是在某些情况下。只不过是叠词，不是斐哥。
　　就在沈隅一边擦着碘伏，一边短暂陷入回忆的时候，一个脑袋突然凑了过来。
　　是还未离开的程墨斐。
　　他微低下了头，鼻尖凑近沈隅的颈窝，鼻翼动了动，像犬类般在嗅些什么，有温热的气流喷洒在沈隅脖颈处的皮肤上面。
　　两人离得近极了，沈隅只消稍一偏头便能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放在以前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举动，放在现在却让沈隅浑身都僵住了，尤其在不久前才刚听程墨斐说自己是直男之后。
　　就在沈隅身体高度紧绷着的时候，程墨斐缓缓开口：“你身上擦了什么吗？好香。”
　　沈隅：“……”


第3章 
　　原来是被他身上的橘子味沐浴露吸引。
　　沈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不待沈隅回应，一旁肖熊突然啧啧两声：“小沈才刚到你就调戏人家，可别给人家吓着了。”
　　程墨斐听罢直起身，随意将胳膊搭上沈隅肩膀，一副哥俩好的姿态，白了肖熊一眼，毫不客气道：“心思龌龊看什么都龌龊，兄弟之间正常交流怎么就是调戏了。”
　　“哎哟喂，”肖熊故意夹起声音，学起程墨斐方才说的话，“小沈你擦了什么好香呀，给我也闻闻。”
　　“滚滚滚。”程墨斐笑着将人赶走。
　　沈隅：“……”
　　程墨斐垂下视线，“别理他，没个正形。”
　　沈隅：“……嗯。”
　　沈隅陷入沉思。
　　沈隅很早就发现自己对女孩子没有任何冲动了，但在好奇看过钙片之后会有些异样的反应，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是什么，但也从没有遇见过让自己心动的男生，直到程墨斐的出现。
　　活了两辈子，遇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他太清楚大部分直男和gay的特征。
　　程墨斐和肖熊这一番打趣的行为——简直是直得不能再直了。
　　但沈隅心里清楚，程墨斐不可能是直男，只可能是深柜，只是这会儿他自己还没意识到罢了。
　　嘶。
　　情况变得越来越棘手了。
　　原本追程墨斐他就没有什么头绪，如今又加了新的难度。
　　沈隅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忽然，程墨斐略带迟疑的声音再次响起：“真被吓着了？”
　　沈隅回过神，摇了摇头，“没，就是觉得你们感情真好。”
　　程墨斐笑笑：“都是住一起的兄弟，朝夕相处着，玩儿得不错。”
　　怕沈隅会担心融入不进他们，程墨斐又提议道：“等老孙回来，周末咱们四个一起出去搓一顿？”
　　是在问沈隅的意思，沈隅不同意也不会强求。
　　肖熊插嘴道：“我没问题。”
　　沈隅也道：“好。”
　　沈隅从口袋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吗？…斐哥。”
　　程墨斐爽快扫了他的微信二维码名片，加了他的微信好友。
　　自然，也注意到了沈隅旧手机上的碎痕。
　　手机估计有些年头了，碎的也是屏幕，不是膜。
　　大部分学生高考毕业家里都会为其购买一部新的手机作为升学礼物，在大学，智能手机也是必需品之一，沈隅的旧手机显然暗藏着太多秘密。
　　但他们不过是刚认识的关系，这种私事暂时还窥探不得。
　　只是……难免生出一些好奇。
　　刚加上好友，程墨斐便突然收到了一条沈隅发来的消息。
　　是一串淘宝链接。
　　程墨斐点开链接，发现商品界面是一款沐浴露。
　　迎上程墨斐疑惑的视线，沈隅解释道：“橘子味那款。”
　　程墨斐恍然大悟——原来沈隅身上好闻的香味来自沐浴露。
　　程墨斐飞快动了动手指，“下单了。”
　　沈隅笑着收起手机，揣进裤子口袋里面，拇指指腹随意擦过上面的划痕，因为贴上了膜并没有明显凹凸不平的感觉。
　　这手机是沈立德以前用的，高中的时候寒暑假他也会兼职打工，为了方便联系，沈立德换新手机后便将旧手机给了他，为此后妈还颇有些不满，不过他们也从没有给过沈隅什么零花钱，沈隅兼职对他们来说也是件好事。
　　后来到了高三他便专注冲刺高考，没再兼职了，手机也成了他的学习工具。
　　手机如今还能凑合凑合继续使用，沈隅便没有买新的，毕竟一部智能手机怎么着也要四位数，他得先确保自己“活着”再考虑“生活”。
　　在程墨斐和肖熊的帮助下，沈隅的床很快便被铺好，其余的东西可以回来再慢慢整理，倒是不急。
　　程墨斐摘下了头上戴着的小狗发箍，随意放到自己的桌子上面，身上欢迎新生的绶带倒是没摘，带着沈隅出了门。
　　他先带沈隅去了化学院报道，走完了那边的报名手续，领了一点伴手礼。
　　沈隅也在这里见到了不少未来的同班同学，他们全都有家长陪着报名，辅导员还趁机开了一个短暂的家长会，沈隅浑水摸鱼地和程墨斐先溜了。
　　见程墨斐心底揣着疑惑却又因为良好的素养没敢问些什么，沈隅主动透露道：“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分别再婚，唯一对我好的奶奶在我初中的时候去世，家里就没人管我了，报名也是我一个人来的。”
　　让程墨斐多了解他一点，也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沈隅的眸子很黑，注视着人的时候像是一头小兽，面庞清瘦漂亮，格外惹人动容。
　　程墨斐心也被触了一下，人总是会对弱小者产生保护欲，他抬起手，搭上沈隅的肩膀，将人揽住，也不嫌热，道：“没事，以后斐哥罩着你。”
　　沈隅莞尔一笑，“好。”
　　十九岁的程墨斐，真的很可爱。
　　……
　　大概了解了沈隅的背景，也能猜到他的经济情况。
　　程墨斐带着沈隅去了食堂附近的“跳蚤市场”淘了不少便宜好物。
　　“跳蚤市场”是燕大的风俗之一——每每到了大一新生入学报名的时候，便会有学长学姐到食堂附近的空场地摆摊贩卖用不着的二手物品，自身能回点血，新生也能捡点漏。
　　满载而归折返宿舍的时候，依旧只有肖熊一个人在，孙星河还没有回来，想必是还在陪女朋友。
　　将沈隅送到，程墨斐又带着先前摘下的小狗发箍独自出去了一趟，应当是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沈隅则开始收拾自己的位置，床已经铺好了，其余的都是些零碎，并不费劲。
　　肖熊也没什么事，正闲着，便与沈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沈隅也乐得与他聊天，想要从他口中多了解一些有关于十九岁的程墨斐。
　　肖熊没察觉到沈隅的套话，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斐哥啊，可是咱们燕大的风云人物呢。”
　　“他就是燕城本地人，家里条件挺好的，人也大方好相处，不像隔壁那富二代装逼哥穿个什么破鞋天天炫耀，一双鞋朋友圈能发十几条，斐哥可比他有钱多了，但特别低调。”
　　程墨斐家里情况沈隅再清楚不过，父亲和叔伯们继承了爷爷辈的产业，家底深厚，在燕城坐拥一席之地，母亲则是大学音乐教授，两人都很开明，当初对于程墨斐和一个同性在一起的事情也从未有过任何阻拦。
　　肖熊：“大一一年咱们斐哥收到的情书表白都能绕宿舍楼一圈了，不过他倒是没碰见什么喜欢的，都拒了，目前还是条单身狗。”
　　肖熊摸了摸下巴，又道：“不过我感觉在大学这个荷尔蒙萌动的地方，斐哥估计也坚守不了多久。”
　　沈隅弯了下唇，将在跳蚤市场淘来的挂篮放到床边。
　　他会努力的。
　　恰在这时，肖熊似是又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笑了一声，道：“对了，还有一些男生向斐哥表白呢。”
　　沈隅动作一僵，快速眨了下眼睛，强压着心跳，将脸藏在阴影里面，怕面上的表情暴露什么，声音如常地问：“斐哥什么反应？”
　　肖熊：“当然是拒绝了，斐哥是直男，而且还挺恐同的。”
　　沈隅：“……”
　　直男且恐同。
　　这样的标签打在程墨斐身上他是真的很想笑。
　　但他这会儿一点也笑不出来。
　　深柜直男也就罢了，还能慢慢掰弯，恐同这让他怎么掰？连自己的性取向都得小心翼翼捂着，被程墨斐知道了说不定还会与他保持距离，更加无从入手。
　　沈隅深呼吸一口，转过身，弯着眼睛，状似玩笑道：“有多恐同？”
　　肖熊继续分享八卦：“斐哥是篮球队的，大一有个美术系的男生总是来球场附近写生，认识了斐哥，两人还进了同一个社团，一起聚餐过，算得上是普通朋友吧，谁知道那人上学期突然向斐哥表白，追了斐哥一段时间，斐哥直接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再没有过接触。平时在宿舍里开玩笑也不敢与他开那方面的，他很排斥。”
　　这事儿在燕大知道的人很多，也不是什么秘密。
　　沈隅：“……”
　　他才刚加上程墨斐的联系方式，朋友圈都还没来得及看，可不想被拉黑。
　　突然想到什么，肖熊顿了一下，问：“呃，小沈啊，你应该是直的吧？”
　　这年头年轻人对同性恋的接受度和包容度越来越高，这个群体虽然小众，但在高校却也不算特别罕见，宿舍里毕竟有个特别恐同的，为了和谐的宿舍氛围，话题到这儿了，顺口确认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未曾想话音刚落，钥匙转动的声音忽然响起，门被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两道视线纷纷落了上去。
　　程墨斐手里拿着几份打包好的午餐，挨个扫了眼室内二人，随口问：“在聊什么？”


第4章 
　　沈隅和肖熊齐齐心虚。
　　尤其是沈隅，心虚得手指蜷起，指甲在手心烙下了好几个月牙印子。
　　肖熊打哈哈道：“没什么，随便说了点学校的事。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被程墨斐知道了。
　　好在话题被顺利转移，程墨斐换上拖鞋，提了提手里三人份的午餐，道：“老孙中午不回来，我刚好经过食堂，想着你们也还没吃，就打包了饭回来，三份都是一样的，我请客。”
　　肖熊从他手里拿走一份，感动不已。
　　要知道，在九月初这么热的时候就算是点外卖都懒得下楼去拿，更别提越过一条河去那边的食堂买饭了——带饭的人简直是值得被喊一声爸爸的存在，更何况还是请客。
　　程墨斐的座位就在沈隅旁边，看了一眼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位置，又看了眼杵在那儿呆呆的沈隅，将手中一份饭稳稳放到了上面。
　　“谢谢斐哥。”沈隅也已经放松了下来。
　　话音刚落，肖熊惊喜的声音便在对面响起：“哇，是二楼的红烧肉，爱死你了，斐爹。”
　　程墨斐笑着坐回自己的位置，“没你这么能吃的儿子。”
　　沈隅也拆开了自己的饭盒，闻见浓郁的红烧肉香味，思绪又飘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程墨斐是个厨房杀手，而他从小便学着下厨，厨艺还算不错。
　　同居之后程墨斐虽然不会下厨，但也从不推卸家务，有一回他让程墨斐下班顺路买肉回来做红烧肉吃，程墨斐没什么经验，买肉被坑了，买的肉很不好，恰巧他那段时间工作压力太大，身体也不爽利，切肉的时候切着切着就哭了，给程墨斐吓了一跳，跟他道歉了好久，后来还背着他偷偷练习了一段时间厨艺，就是没太大的进步，是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他其实不是爱哭的性子，是和程墨斐在一起之后才变得总是爱掉眼泪的。
　　他喜欢程墨斐哄他，又讨厌这样依赖程墨斐的自己，常常患得患失，耍小脾气。
　　如今死过一回，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尝尝，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程墨斐的声音唤回了沈隅的思绪。
　　他发现了，小学弟是真的像只小仓鼠，总是呆呆的，上午摔倒的时候呆呆的，偶尔和他说话的时候呆呆的，这会儿吃饭的时候又呆呆的。
　　可能有的人性格就是这样，他也没想太多。
　　沈隅听了赶忙夹起一块红烧肉，又夹起一筷子米饭，先后塞入口中，一边腮帮子鼓起，更像只仓鼠了。
　　“好吃。”声音含含糊糊的。
　　程墨斐笑笑，也低头夹了一筷子。
　　他想着请客，便没在微信将食堂今天的菜谱发给两人，直接擅作主张买了回来。
　　大一相处了一年，他大概知道肖熊的口味，肯定他会喜欢。
　　沈隅他不清楚，但红烧肉算是燕大食堂的招牌，尝一尝还是很有必要的。
　　小学弟身世有些可怜，还这么瘦，搂着能感觉到明显凸起的骨头，得吃点好的长长肉。
　　红烧肉味道确实不错，肥而不腻，除外还有一点其他素菜，十分下饭。
　　沈隅坐在位置上面，吃得认真，实则偷偷打开手机，偷窥起了程墨斐的微信朋友圈。
　　但很快他便关掉手机，没再继续看了。
　　无他——虽然程墨斐朋友圈没有设置仅三天可见，里面的内容也很有趣，但沈隅以前都窝在程墨斐怀里捧着他的手机一一看过了，没什么新鲜的。
　　关掉手机，沈隅扒拉着饭菜，认真思忖起今天发生的一切。
　　他很喜欢吃饭的时候想东想西，反正脑子闲着也是闲着，时间可以双倍利用。
　　已知——程墨斐这会儿觉得自己是个直男且恐同。
　　那么，他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性取向，防止程墨斐“恐他”，不给他任何深入了解的机会，只能暂时伪装直男潜伏在程墨斐身边伺机而动。
　　同时，他得弄清楚程墨斐恐同的原因。
　　他不觉得程墨斐会莫名其妙恐同，若真是天生恐同也不会喜欢上他了，还和他纠缠了七年，程墨斐恐同肯定是有一个原因的，在后面被顺利解决掉了。
　　程墨斐从没有告诉过他，估计是怕他又敏感多想。
　　沈隅颇有些郁闷。
　　他要是没那么敏感就好了，程墨斐也不会待他那么小心翼翼，这会儿他也不会一筹莫展了。
　　沈隅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只能慢慢去了解了。
　　反正住在同一屋檐下，近水楼台得很。
　　思路清晰之后，沈隅将午饭吃得干干净净，满足地摸了摸微微撑起的肚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垃圾。
　　程墨斐和肖熊也差不多吃完了。
　　班级群里说了，下午要去教室开班会，刚好出门的时候可以顺路将垃圾都带下去。
　　想到程墨斐回来的时候被打断的话题，沈隅突然对肖熊说：“对了，刚才肖哥你问我的问题……”
　　“嗯？”肖熊正翘着二郎腿，叼着根牙签。
　　沈隅语气轻松：“我的回答是——是的。”
　　肖熊终于反应了过来，哦哦两声，给了他一个了然的眼神，点了下头。
　　他看沈隅也不像是gay的样子。
　　更何况这年头gay哪儿有哪儿么多。
　　一旁的程墨斐听了插入进来，好奇地问：“什么问题？”
　　沈隅眨了眨眼，对上浅棕色的眸子，笑着吐出两个字：“秘密。”
　　他可以对别人撒谎，但并不想骗程墨斐，可以的话还是不让程墨斐知道这件事了。
　　肖熊也十分上道，乐颠颠地接话：“我和小沈之间的秘密，斐哥你就别好奇了。”
　　程墨斐：“……”
　　程墨斐心底莫名有几分不爽。
　　小学弟是他带回来的，照顾了这么久，他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儿，怎么就跟别人关系更好了，还跟别人有了秘密不告诉他。
　　程墨斐觉得这点情绪产生得有些幼稚，上不去下不来的，只能默默按在心底。
　　……
　　吃完饭沈隅午睡了会儿便到教室开班会去了，后面又和同学去搬了书、领了军训服，顺带着去拿了快递，一直忙到晚上才回来。
　　他有些路痴，光是找路便花了不少时间。
　　晚上回来的时候程墨斐正在浴室洗澡，浴室传来哗哗水声，沈隅听着有些心猿意马。
　　肖熊正戴着耳机在开黑，沈隅将帮他带的快递放到他的桌上，肖熊一边和队友喊麦，一边向沈隅道谢。
　　孙星河也回来了，正在阳台和女朋友连麦，也不怕热，看见沈隅，提了提鼻梁上的眼镜，隔着透明玻璃门朝他点头笑笑算是问好，沈隅也回了个微笑。
　　他其实是认识肖熊和孙星河的。
　　上辈子他和程墨斐在一起之后，大学室友聚餐的时候见过，程墨斐将他也带了去，那时候肖熊减肥成功，比现在瘦了不少，孙星河也已经和如今交往的女朋友结婚了。
　　两个人都挺好的。
　　寝室内有一个洗衣机，但在浴室里面，程墨斐正在洗澡，只能等他洗完再洗军训服。
　　后天正式开始军训。
　　想起上辈子大一军训轻微晒伤以及中暑的经历，沈·脆皮大学生·隅从柜子里拿出早就买好的防晒，放到桌面角落。
　　效果好的防晒霜不便宜，但这辈子他要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不能轻易糟蹋。
　　旋即，他又将身体乳、润唇膏等快速锁进了柜子里面，鬼鬼祟祟的，生怕被人看到。
　　军训用防晒没什么好奇怪的，几乎大家都在用，但身体乳、唇膏之类的叠在一起，瞧着实在不太像是直男的做派，可不能被看出什么端倪。
　　多喝点水补充水分也是一样的。
　　给柜子上完锁，沈隅咕噜咕噜喝了小半杯水。
　　水喝到一半，浴室的门突然被打了开来，沈隅视线下意识飘了过去，下一秒：“咳咳咳……”
　　程墨斐手里拿着一件T恤，赤.裸着上半身，只穿了一个裤衩，就这么大剌剌地走了出来。
　　倒三角的身材，薄肌结实好看，青年气十足。
　　见小学弟喝水呛得满脸通红，程墨斐关心道：“没事吧？”
　　沈隅边咳边摇头，垂下了眼睫，生怕露馅。
　　偏偏程墨斐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十分热心地帮他拍了拍背。
　　掌心滚烫，灼得沈隅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真会勾引人。
　　一旁孙星河已经和女朋友打完了电话走了进来，也看了这边一眼，但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夏天洗澡本就闷热，刚洗完身上潮潮的，直接穿衣服并不舒服，有些男生会习惯先出来凉一会儿再穿上衣，这很正常。
　　甚至，孙星河还打趣道：“一个暑假不见，斐哥又背着我们偷偷练了。”
　　程墨斐笑道：“哪有。”
　　肖熊刚打完一把，正在匹配队列，听罢也看了这边一眼，说：“我摸摸，我摸摸。”
　　程墨斐大大方方给他摸自己的肌肉。
　　肖熊捏了捏他的小臂，又摸了摸腹肌，愤愤道：“明天我就开始减肥。”
　　孙星河也随手摸了一把，叹气道：“我要是女生，估计也抵挡不住斐哥这样的。”
　　肖熊又摸了摸腹肌，“我要是女生，能为斐哥坚持减肥瘦30斤。”
　　程墨斐拍开他的小胖手，嫌弃道：“别为你不减肥找借口。”
　　一旁坐着的沈隅沉默了，整个人都像是只石化了的小仓鼠，甚至忘记了咳。
　　你们直男……
　　还有程墨斐你个深柜……
　　你们……
　　见沈隅没咳嗽了，程墨斐脚步一转，看了过来，眼底还擒着未散去的笑意，十分自然地脱口而出，大方道：“小沈要不要摸摸？”


第5章 
　　突然被点名的沈隅：“……”
　　直男之间，展示炫耀身材确实很正常。
　　沈隅心底两个小人花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打架。
　　一个小人说：还是别摸了，小心露馅。
　　另一个小人说：摸吧摸吧，又不是第一次摸了，有什么好害羞的，这么好的吃豆腐机会干嘛要拒绝。别人都摸了，哪有那么容易露馅。
　　第二个小人轻而易举打败了第一个小人。
　　沈隅佯装镇定：“好啊。”
　　因为才刚呛过水，他双颊微红，眼底也湿漉漉的，到底是摸过了太多次，不至于害羞，但还是有些小紧张。
　　程墨斐笑着走到他的身前，像条等待被主人抚摸的犬类。
　　沈隅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近在咫尺的腹肌。
　　许是力道太轻，程墨斐笑着躲了一下，说：“痒。”
　　下一秒便抬手握住沈隅还未收回的这只手，在结实好看的腹肌上用力摸了摸。
　　沈隅：“……”
　　摸完，程墨斐问：“怎么样？”
　　沈隅抿了抿唇，试着给出他想要的回答：“斐哥身材真好。”
　　得到夸赞，程墨斐心情十分不错，捏了捏沈隅没什么肉的手，道：“瞧你瘦的，以后斐哥带你锻炼。”
　　沈隅笑了一下，“好。”
　　十九岁的程墨斐……真的是太可爱了。
　　摸完腹肌，沈隅抱着军训服去了浴室，丢入洗衣机内，又简单冲了个澡，用了程墨斐最喜欢的橘子味沐浴露。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程墨斐已经穿上了上衣，正坐在笔记本前应付excel表格，最近刚开学，要处理的公务有点儿多。
　　闻见熟悉的香味，程墨斐侧眸瞅了刚洗完澡的沈隅一眼，继续敲起了键盘。
　　只是心底不由微忖——难怪香水、香薰那么受欢迎，原来闻着自己喜欢的味道做什么事都很舒服。
　　沈隅拔下已经充满电的手机，扫了眼班级公务群，没有任何新的通知，微信倒是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是他高中时候的死党发来的。
　　【方翔】：新宿舍习惯不？我刚下训
　　【方翔】：我真的要累死了，这军训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今年都读大一，对方开学比他要早两天，今天已经开始军训了。
　　沈隅笑着给他回了一个“加油”的表情包，道：【新宿舍挺好的，学长们都很照顾我】
　　【方翔】：那就好
　　【方翔】：我得先去洗澡了，去晚了没位置
　　【沈隅】：快去吧
　　关掉对话框，沈隅余光扫了一眼仍在敲键盘的程墨斐，打开了手机上一款恋爱APP。
　　这是曾和程墨斐恋爱期间一起用的一款恋爱APP，能够记录日期、写日记、记账等，后来同居之后嫌麻烦就再没用过了。
　　沈隅选择下载它是因为多年之后这款APP还没有被淘汰下架，功能也还不错。
　　沈隅点开APP内的日历，认真记录起这一天来。
　　今天是9月6号。
　　他给这天命名为“重逢”。
　　【今天燕大报名，我见到了十九岁的你，特别特别可爱的你】
　　【十九岁的你觉得自己是个恐同直男，身边的人也这么觉得。后来是什么时候改变的？这件事你从没有对我提起过，不过不怪你，是我的问题，让你不敢对我说起这些】
　　【好好奇上辈子肖熊和孙星河知道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之后是什么反应……】
　　【不过没事，这辈子应该也能见到】
　　【晚上你洗完澡光着膀子就出来了，还主动让我摸了你的腹肌，真会勾引人。不过说实话——很好摸，有种有使不完的牛劲的感觉】
　　【现在你正坐在我隔壁，在敲键盘，以后这样的日子还有很多】
　　【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
　　燕大宿舍晚上不会断电，520宿舍的作息也算不上特别规律，但11点半之前全都躺上了床，或是在手机上聊天，或是刷视频段子，或是戴着耳机玩手游，没睡，但也没再发出太大噪音了。
　　也是为了照顾沈隅这个新来的小学弟——今天报名、搬进宿舍忙了一天，得早一点休息。
　　沈隅确实有些累，入睡得很快。
　　刚重生的时候他总是失眠，怎么也睡不好觉，后来来了燕城，打听了一些有关于程墨斐和母亲的消息才稍稍缓解一些。
　　要想养好身体，健康作息是十分必要的，近一个月来他的睡眠质量渐渐提升了不少。
　　但今晚睡得格外舒服一些。
　　是因为程墨斐在身边吗？
　　……
　　夜半，凌晨2点多。
　　程墨斐因为床上突然出现的动静迷迷糊糊醒来。
　　为了方便晚上上厕所，宿舍的窗帘晚上是不被完全拉上的，会留一点小角，月光轻轻柔柔洒落进来，隐约能够看见每一处轮廓。
　　程墨斐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影爬上自己的床，隔着被子抱住了他。
　　昏暗中，均匀的呼吸声就在耳侧。
　　随之而来的，是浅浅的橘子味沐浴露的香味。
　　程墨斐睡意顿时消散了个干净。
　　大半夜睡得好好的一个人突然爬上自己的床确实挺诡异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但抱着他的沈隅睡得很沉，没再有任何下一步动作，也没有任何要醒过来的预兆，仅仅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睡觉。
　　“梦游”两个字顿时跳入他的脑中。
　　沈隅这样子十有八.九就是梦游了。
　　程墨斐也是第一次遇见梦游患者，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沈隅，沈隅。”他轻唤了几声沈隅的名字。
　　沈隅却没有什么反应，依旧睡得很沉。
　　隔壁肖熊呼噜打得震天响，听着身边沈隅轻轻的呼吸声，程墨斐心底竟没来由地泛起几分庆幸，如果梦游的是肖熊他可受不了。
　　他眯起眼睛，随手打开枕边的手机看了一眼。
　　2:35。
　　还真是梦游的好时候。
　　鼻尖是好闻的橘子香味，程墨斐关掉手机，纠结了整整一分钟，最后还是没有弄醒沈隅。
　　据说梦游的人最忌讳被外界吵醒，而且这大半夜的，叫醒之后说不定会失眠，新生开学事儿挺多的，睡个好觉最重要。
　　小学弟身世挺可怜的，梦游症说不定也与这些有关。
　　等明天醒过来再和他聊聊吧。
　　既然住在一起就是兄弟了。
　　好兄弟挤一挤也算不了什么。
　　宿舍内的空调温度有些低，程墨斐抽出被子给沈隅盖上，空间算不上太大，两人紧紧贴在了一起。
　　本以为半夜醒来再次入睡会有些困难，谁知道没一会儿便闻着橘子香味睡着了。
　　……
　　沈隅这一觉睡得从未有过的好。
　　可以说是重生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沈隅先是觉得身体有些施展不开，下意识转了个身，谁料猝不及防撞入了一双熟悉的浅棕色眸子里面。
　　沈隅呆呆与之对视几秒，果断闭上了眼。
　　怎么还在做梦……
　　这梦也是挺与时俱进的，以前梦里都是三十左右的程墨斐，今天忽然变成十九岁的程墨斐了。
　　“醒了？”程墨斐的声音带着晨醒时的微哑。
　　沈隅：“……”
　　好像，也许，可能，大概——这不是梦。
　　不是梦……不是梦也就意味着他现在正和程墨斐睡在一起，他的被垫没有这么舒服，这床还是程墨斐的床。
　　他他他他他怎么睡到程墨斐床上了？？！！
　　沈隅大脑一片空白。
　　约莫半分钟后，沈隅心如死灰地睁开眼，勇敢面对现实。
　　相比较方才，浅棕色眸子染上了一点笑意。
　　沈隅心底的忐忑稍稍缓和了一点。
　　还能笑得出来，应当是没有露馅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沈隅小声询问，“为什么我会睡在斐哥床上？”
　　程墨斐面上表情稍稍严肃下来，反问：“你有梦游症，你不知道吗？”
　　沈隅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梦游？他以前从没有梦游过。
　　但他依旧心虚。
　　他心底隐约有个猜测——梦游或许是因为太想和程墨斐呆在一起，睡梦中身体循着内心最深处的渴望爬上了程墨斐的床。
　　他……应该没有做什么其他过分的事吧？
　　好在紧接着程墨斐便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给了他。
　　沈隅听罢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单纯睡觉就好。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会梦游。”沈隅声音小小的，认错态度诚恳。
　　程墨斐：“没事。要不要去看看医生？梦游还挺危险的。”
　　沈隅唔一声，他其实下意识是有些害怕医院的，但有问题就要及时就医，不能拖着，否则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沈隅：“好，附近有什么医院吗？”
　　程墨斐思忖片刻，说：“有一个。我下午没课，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陪你过去。”
　　“好，谢谢斐哥……给你添麻烦了，我请你吃饭。”沈隅垂下了眸，他的睫毛很长很密，将乌黑的瞳仁遮住许多，看起来乖乖的。
　　程墨斐刚想说不用，便听对面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我靠，你俩怎么睡一起了？”
　　沈隅被吓了一跳。
　　程墨斐感觉到身边的人身体一抖，对上另一边床上肖熊惊讶的视线，悠悠道：“好兄弟睡一起怎么了，大惊小怪。”
　　肖熊：“？”
　　虽然……但是……
　　程墨斐也就开了那么一句玩笑，紧接着便解释道：“小沈昨晚梦游了。”
　　梦游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住在同一宿舍，还是得告诉给另外两个人的，要是今晚沈隅再梦游去了别人的床也不至于被吓着。
　　肖熊：“哦哦。”原来如此。
　　另一边孙星河也醒了，关心道：“怎么梦游了？”
　　程墨斐从床上坐起身，简单形容一下昨晚的情形，“他也不太清楚，也是第一次发现。下午我陪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哎，好，可能是开学不太适应？”
　　“看看医生怎么说吧。”
　　全程沈隅都心虚得像只鹌鹑，不发一语。
　　程墨斐自动将之解读成沈隅觉得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而感到愧疚——从沈隅主动倒垃圾、带快递、要请他吃饭能看得出来他的人品很好，这样的人也最怕给别人带来麻烦。
　　他也没觉得沈隅给他添了什么麻烦，昨晚他睡得其实挺好的，沈隅像是块人形熏香。
　　程墨斐当即抬手揉了揉他本就因为睡了一夜变得乱糟糟的头发，像安慰家中小辈那样，宽慰道：“没事，不是什么大事，以后这两张床随便你睡，就是小心别摔下去了。”
　　沈隅：“……”
　　你们“直男”都这么“大方”的吗？


第6章 
　　一上午沈隅都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军训结束之后才正式开始上课，今天都只是划划水熟悉校园班级集体等。
　　昨晚在教室挨个自我介绍之后沈隅也没眼熟几个同学。
　　与他的路痴属性类似，他也有些轻微的脸盲。
　　不过在大学这样的地方，交际圈并不局限于班级，交朋友这种事还是得看缘分。
　　沈隅不打算参加太多班级和校内的活动，等过了军训，他还得继续兼职养活自己。
　　他家里情况特殊，也申请不了学校的贫困补助之类，毕竟沈立德有工作，后妈也有工作，他们家算不上贫困，只是唯独对他苛刻罢了。
　　他也不稀罕他们的臭钱，甚至连一个眼色也不愿再给。
　　只能在奖学金上下点功夫了。
　　撇开学习和兼职的时间，剩下留给程墨斐的时间不多了，一些没用的社交他不需要。
　　程墨斐下午没课，沈隅下午也没什么事，便去了程墨斐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教室等他下课，下午一起去医院。
　　宿舍里除了沈隅，其余三人都是大二金融系的学生。
　　一早程墨斐便将他们仨的课表都发在了宿舍群里，毕竟他们专业年级不同，课程时段不同，住在同一屋檐下，知道其他人的课表会更方便一些。
　　而沈隅在课表上看见了程墨斐这节课的教室号码，便寻了过来。
　　宿舍群是之前就建了的，三个人的群，直接将沈隅拉了进来。
　　肖熊是群主，沈隅进群之后他还特地改了个群名。
　　原本的名字叫“脱单进度1/3”，现在改成了“脱单进度1/4”。
　　在大学这样一个荷尔蒙聚集的地方，脱单确实算是一件“大事”。
　　他也在努力了。
　　争取早日让群名变成“脱单进度3/4”。
　　沈隅对燕大还不太熟悉，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目标教室。
　　程墨斐这节不是专业课，是课外选修课，肖熊和孙星河没有选这门课，故而只有他一个人在。
　　沈隅偷偷摸摸来到教室后门，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最后一排的程墨斐。
　　程墨斐身边还坐着个男生，应当是他的朋友，偶尔转头与他互动，个子很高，脸型方方正正的，眉毛很浓，五官极具有辨识度。
　　和程墨斐在一起七年，程墨斐的朋友他全都见过，或是亲眼见过，或是在照片里见过，沈隅对这人没有什么印象，估计只是关系比较普通的朋友。
　　在大学，关系普通的朋友会很多，几乎毕业之后就渐渐不联系了。
　　找路耽搁了一些时间，沈隅在教室后门等了没一会儿下课铃声便响了起来。
　　大学几乎不会出现拖堂的情况，尤其是这种课外选修课，铃声刚响，老师便宣布了下课。
　　有学生迫不及待起身离开。
　　程墨斐也将书本塞入包内，起身转身，对上了门外沈隅的视线。
　　程墨斐有些惊讶，不觉加快脚步，大步来到他的身前，问：“怎么来教室等我了。”
　　沈隅给他发了消息约他中午一起吃饭，吃完就去医院，但默认是在宿舍碰面的，毕竟他的书也要先放回去，有些重。
　　没想到会在教室外面见到沈隅。
　　沈隅随口胡说：“刚好在教学楼，就溜达过来了，熟悉熟悉环境。”
　　程墨斐点点头，也没想太多。
　　在他身后，方才与他坐在一起的男生也单肩背着包走了过来。
　　那人竟比程墨斐还要高上一些，估计能有195的样子，看块头有些像是练体育的。
　　堵在后门说话不好，影响其他学生进出，三人便一同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那人边走边问：“真不参加？”
　　程墨斐摇头，“你们体院组织的活动，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那人有些可惜，“还是喜欢和你打配合。”
　　程墨斐笑：“又不是不一起打球了。”
　　那人：“哎，行。等秋季赛就是对手了。”
　　程墨斐：“好好练，别放水。”
　　说了没几句那人便从另一边离开了，没再与他们同行。
　　沈隅认真竖着耳朵偷听，却听得有些迷糊。
　　对上他疑惑的视线，程墨斐简单向他解释起来。
　　那人确实是体院大三的学生，是程墨斐一起打篮球的朋友，最近和隔壁大学体院组织了场联谊球赛，想邀程墨斐一起参加，不过被程墨斐给拒绝了，倒不是因为只限制体院学生参加，具体原因不明。
　　后面“秋季赛”指的则是燕大校内的秋季篮球赛，算是每年的传统了，届时每个学院都会派出队伍参加，进行校内pk。
　　沈隅直接道出心底疑惑：“斐哥为什么拒绝他？”
　　两人已经走下了教学楼，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正值饭点，熙熙攘攘的学生很多，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交谈声，太阳就在正头顶，熏得人群像是阵阵热浪。
　　程墨斐没有立刻回答，继续朝前走着，隔了三两秒才忽然贴近，搂住沈隅的肩膀，凑到他的耳边神神秘秘地小声说：“因为他们队里有个gay。”
　　沈隅：“……”
　　体院、艺术学院之类的男同含量确实会稍高一些。
　　程墨斐继续道：“那人上学期突然交往了一个男朋友，我才知道他是gay，几乎每次打球那个男生都会过去陪他，举止亲密……我恐同，渐渐就不和他们一起打球了。”
　　“……原来是这样。”沈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
　　竟然是因为这种原因。
　　他很想趁机套套话，比如问问程墨斐为什么恐同之类，但是转念一想——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太奇怪了，正常直男可不会问另一个直男为什么恐同，若是被程墨斐察觉出什么异样就不好了。
　　此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套话了。
　　……真难。
　　不过不急，他们不过才“认识”两天，程墨斐就愿意与他分享这些，已经是个很好的趋势了。
　　程墨斐也是因为真的拿沈隅当兄弟才告诉他这些事的，一般人他不会多嘴分享这些。
　　毕竟沈隅都与他说了自己家里的那些私事，也是拿他当兄弟看的。
　　好兄弟之间就是要相互了解。
　　怕程墨斐也来一句“对了你应该是直男吧”，沈隅将话题转到眼前，问：“斐哥中午想吃什么？我请你吃。”
　　程墨斐似是早就已经想好了答案，道：“吃食堂二楼的鸡丝拌面吧，一个暑假没吃，有点怀念。”
　　沈隅：“好。”
　　一碗鸡丝拌面只要十一块钱，估计还没程墨斐昨天给他带的红烧肉午饭贵。
　　这客请得实在是有些磕碜。
　　沈隅不笨，看得出程墨斐是在照顾自己，不想让他破费太多。
　　他也喜欢被程墨斐照顾。
　　心里暖暖的。
　　与程墨斐一样，沈隅也给自己点了一份相同的鸡丝拌面，味道确实不错，他吃得干干净净。
　　坐在他对面的程墨斐见了，笑着说：“吃得不少，怎么这么瘦。”
　　“以前在家吃得不是很好，暑假兼职打工赚了点钱，才吃得多了一些。”沈隅擦了擦嘴巴。
　　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更何况沈立德以前也对他不怎么样。
　　后来沈立德与后妈的孩子出生，家里吃点什么好的都要避着沈隅，生怕被他占了什么“便宜”似的。
　　每个月沈立德都会给沈隅的饭卡里面充一点钱，沈隅一日三餐都靠着这个，只能说是勉强果腹，幸好食堂的米饭都是免费的，方翔还总是接济他，不至于饿着，只是有些营养不良偏瘦罢了。
　　重生后的这两个多月，他一直有在好好吃饭，补充营养，相比较上辈子这个时候已经长些肉了。
　　程墨斐听罢怔了一下，收敛了面上的表情，“抱歉。”
　　沈隅毫不在意地朝他笑笑：“没关系。”
　　他不介意将自己的伤疤露给程墨斐看，他巴不得程墨斐多了解他一些才好。
　　见程墨斐也吃完了，沈隅主动起身，拿起两人面前的空盘子，说：“我去丢盘子。”
　　说完便去了食堂另一边的餐具回收处。
　　再回来的时候程墨斐手里拿着两根切成长条的哈密瓜，将其中一根递给沈隅，显然是特地为沈隅买的。
　　“喏，饭后水果。”
　　沈隅接过啃了一口。
　　味道清甜，解暑又解渴。
　　沈隅没忍住又啃了一口，一边腮帮子鼓起，快速咀嚼起来。
　　程墨斐将他这副样子看在眼里。
　　真的很像只仓鼠。
　　就是没见过这么瘦的仓鼠。
　　他堂妹养的那只仓鼠都快胖成球了。
　　下了食堂一楼，程墨斐瞧见一旁水果店的桌上放着半个切好的西瓜，想了想，又将这半个西瓜买了回去。
　　半个西瓜他一个人自然是吃不完的，刚到宿舍他便将西瓜切成几块，分给了另外三人。
　　其中沈隅的那块最大。
　　……
　　吃完西瓜，两人午睡了会儿，医院下午两点上班，一点半的时候才起床出门。
　　出门前，程墨斐在兜里揣了两个橘子，和沈隅一人一个，路上掰着吃。
　　沈隅心情很好地接受着程墨斐的投喂。
　　这个季节的橘子大多偏酸，程墨斐的橘子却很甜。
　　燕城第二人民医院距离燕大只有一站地铁，出站后直走几百米便到了，不用过马路，很近，沈隅已经提前预约过精神科的医生了。
　　这不是沈隅第一次来二院，隐约有几分跨越时空的熟悉感觉。毕竟上辈子在燕城生活了那么多年，身体还很糟糕，去医院是常有的事。
　　沈隅讨厌医院，讨厌消毒水味，每次去医院心情都很不好，即便程墨斐总会陪着他。
　　心情不好大多来源于糟糕的身体情况，而身体变得糟糕来源于大学毕业后从事的有害工作，每日与各类化学试剂接触，薪酬十分不错，就是特别耗命。
　　现在的他只是偏瘦和轻微营养不良而已，好好养养，会变得健康的。
　　没必要太怕医院。
　　一只大手忽然抚上他的背，程墨斐的声音随之响起：“怎么这么紧张？”
　　沈隅：“……”
　　沈隅加快脚步，脱离了手掌的触碰，耳朵微微烧红，“没有。”
　　程墨斐笑着跟上。
　　经历了上辈子住院、转院、化疗，有些恐惧其实是刻在骨子里的。
　　“快快，电梯要关上了。”沈隅转头看向慢慢跟来的程墨斐。
　　但还是没来得及。
　　两人只得等下一个电梯。
　　沈隅余光偷瞥着并肩在身旁的人。
　　幸好，这次也有程墨斐陪着。
　　……
　　程墨斐对二院挺熟悉的，大一的时候肖熊阑尾炎住院，孙星河又眼睛感染发炎，都是来的二院，程墨斐也都陪同了。
　　毕竟生病是人最脆弱的时候，住在一个宿舍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
　　后来他冬天生病高烧，大半夜的也是宿舍两人叫醒宿管将他送去医院的。
　　精神科的医生很温柔，与沈隅耐心交流了很多。
　　沟通交流期间沈隅也没有让程墨斐回避什么，并不在意可能会被他听见什么秘密，真正的秘密他也不会告诉医生。
　　对医生有所隐瞒是愚蠢的行为，但重生这样的荒唐事他也确实没办法说。
　　碍于沈隅刚换了新环境，还是第一次发现梦游情况，一番检查过后，医生并没有给他开什么精神类的药物，只是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再观察观察，不用太担心。
　　倘若梦游情况频繁持续，再进行后续的调理治疗。
　　对此，沈隅第一反应便是——省钱了。
　　这年头看病吃药都不便宜，他那点钱可不太够花。
　　离开医院，见沈隅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程墨斐在医院门口买了两份冰豆花庆祝。
　　加上中午的水果，已经能抵沈隅请客的那份11块钱的鸡丝拌面了。
　　请客算是请了个寂寞。
　　程墨斐从小家境优渥，在花钱方面比较随意，也从不与人计较什么零头，偶尔还会“散散财”，被算命的骗。
　　沈隅却是苦瓜堆里长大的小苦瓜，即便考上了高校，毕业从事了高资的工作，却还是习惯性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
　　当初确定关系同居之后，两人还因为日常开销问题产生了一点分歧。
　　最后沟通完毕——钱交给沈隅保管，每个月必须支出规定数额，程墨斐不许再偷偷找什么大师算他们的姻缘了。
　　几乎所有算命的都说他们姻缘线很长，到头来他还不是先离开了。
　　两人一边吃着冰豆花一边往地铁口走。
　　程墨斐突然用胳膊轻碰了碰他，“哎，那边有个算命先生，我们过去瞅瞅。”
　　沈隅：“……”
　　沈隅强忍住心底想要“教训”程墨斐的冲动，念在他们才刚“认识”，管得太宽不好，沉默着与他去了算命先生的摊位跟前。
　　程墨斐二话不说便扫了付款码。
　　“先生想算点什么？”
　　“我也不知道，您看着算吧。”
　　沈隅看着头疼，刚好吃完了冰豆花，便找垃圾桶丢垃圾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沈隅听见那算命先生对程墨斐说：“红鸾星动，您今年要走大桃花了。”
　　沈隅心底冷笑。
　　红鸾星主婚配，程墨斐今年才19，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这年头算命先生的文化知识真是越来越捉襟见肘了。
　　估计是见程墨斐长得帅，故意这么说的。
　　沈隅看着心烦，又不好说些什么，便背了过去，盯着车来车往的街道发呆。
　　好在没一会儿便结束了这场算命，程墨斐起身碰了碰他，与他一起继续走向地铁口。
　　站在通向-1层的扶梯上，程墨斐突然开口：“是不是觉得我很封建迷信？”
　　沈隅：“……还好。”
　　程墨斐似是看出了他违心的回答，缓缓解释道：“我初二的时候外婆查出得了癌症，国内国外医院都折腾过了，都说情况不太妙，可能没办法一起过这个年了，我们没敢将这个消息如实告诉外婆。”
　　“外婆是个有些迷信的人，总爱烧香拜佛算算命什么的，那会儿她就找了一个据说是很灵的算命先生算她的寿命，算命先生说她再活个二十多年不成问题。”
　　“外婆信了。”
　　沈隅呼吸急促了几分，“那她现在……”
　　他其实是知道答案的。
　　他见过程墨斐的外婆，在十多年后，外婆还给他包过一个大红包。
　　程墨斐：“还活得好好的，病情得到了控制，最难熬的手术都挺过来了，每周我都会抽空去看她。当时医生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有时候信念真的强大到可怕。”
　　“在那之后碰见这种摊位我也会算一算命，我其实不信这些，他们可能有的是骗子，但有的也可能是在传递信念，也就几十块钱，就当推动经济流通了……”
　　“哎，怎么哭了？”
　　“要下扶梯了，先下先下，别又摔了。”
　　被程墨斐扶着，沈隅稳稳走下扶梯，身形却有些摇摇欲坠。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掉落下来。
　　沈隅窘迫地垂下脑袋，用手去擦，湿热却越擦越多。
　　他一直是个乐观又消极的人，身体也一直不太好，乐观是因为胆小，恐惧死亡，消极是因为活着也总有痛苦相伴。
　　刚和程墨斐在一起的时候他便时不时生点小病，还开玩笑说这工作每天接触各种危险试剂该不会英年早逝吧。
　　后来真的一语成谶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程墨斐时不时找人算命的这点封建迷信“小癖好”的了，只记得自己“批评”他的时候他只是嘿嘿笑笑，没作任何解释，还给他看那些算命先生说他们姻缘线很长的结论。
　　他还记得，在他查出癌症之后，程墨斐又去偷偷找过一回算命，那算命先生又说他们的姻缘线很长很长。
　　但他没听，没信。
　　原来，程墨斐至始至终都从未信过那些。
　　程墨斐只是…只是……
　　想给他传递信念。
　　好好活下去的信念。


第7章 
　　程墨斐手忙脚乱地在兜里掏了半天也没掏出纸巾，只能拍拍沈隅的背，等他平复一些。
　　沈隅肩膀微微颤抖，努力克制着不发出哭声，如果可以控制，他也不想在这样的公共场合掉眼泪。
　　程墨斐那样的良苦用心，他却到死都只以为是他封建迷信的小癖好，还因此批评教育过他许多回，甚至在生病的时候向他发脾气。
　　程墨斐却总是包容他、哄着他。
　　地铁内人流量不小，程墨斐一手拍着他的背，一手抬起，小心护着他来到角落。
　　感受着背后温热掌心的拍动，沈隅终于渐渐控制住了眼泪和情绪，他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气抬起头，湿漉漉的眸子看向正在给自己顺背的人。
　　他们已经到了地下负一层，里面没有阳光，有冷气从不知名的地方袭来。
　　近在咫尺的浅棕色眸底写满了担忧。
　　与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对不起，我只是想起了……”沈隅声音还带着些哽咽，又撒了个小谎，“想起了我的奶奶。”
　　程墨斐听沈隅提起过他的奶奶，是家里唯一待他好的人，但是已经去世了。
　　仔细想来，这个年纪去世的老人大多也是因为病痛。
　　没想到他的分享会触到沈隅的伤心事。
　　程墨斐不免有些愧疚。
　　别说男生了，就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不会轻易在别人面前掉眼泪，他却惹沈隅哭得这么伤心……
　　盯着沈隅布满泪渍的脸颊，程墨斐突然扯起自己的上衣衣摆，笨拙开口：“要、要不要擦擦？”
　　沈隅眨了眨眼，瞧着他这副蠢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程墨斐一怔，也跟着笑起来。
　　“不用，”沈隅抬起手背在自己脸上又擦了擦，“没事了，走吧。”
　　“好。”程墨斐小心翼翼跟上，没敢多问什么。
　　坐在回去的地铁上，沈隅显得有些沉默。
　　程墨斐也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坐在他的身边，给他足够的私人空间。
　　眼泪是已经止住了，就是眼睛依旧红红的，还有点儿肿，睫毛根部也余着湿意。
　　出了地铁，回到校园，路过宿舍附近一家奶茶店的时候，程墨斐突然提议：“我去买一杯冰奶茶给你冰敷一下眼睛吧，感觉有点肿。”
　　沈隅自然也察觉到了眼睛的肿胀，但他没有答应，而是道：“刚吃过冰豆花，别买奶茶了。”
　　肖熊和孙星河下午有课，宿舍这会儿也没有其他人能喝。
　　程墨斐踟蹰片刻，似是忽然看见了什么，说：“那我去要点冰块，回去冰敷一下眼睛。”
　　看见的是他认识的一个社团的朋友，在奶茶店兼职。
　　大多奶茶店都会免费提供冰块，更何况还有熟人在，借点冰块不成问题。
　　“好。”
　　点单处有人在排队，沈隅眼睛还红着，便没跟上去，而是找了个较空的角落等他。
　　奶茶店不算太大，角落摆放着一些桌椅供客人休息，天气热，店内开着凉快的空调，桌椅此时都已经坐满了人。
　　沈隅一边等着，一边微低着头盯着虚无发呆。
　　与此同时，一道咬耳朵的交谈声溜入了他的耳中。
　　“哇，你看那边那对颜值很高的小哥。”
　　“哪儿呢哪儿呢。”
　　“那儿。站在原地那个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另一个估计买奶茶哄他去了。”
　　“妈耶，好好磕，他俩该不会真的是一对吧？”
　　“我也觉得，哭包病美人和他的老攻。”
　　“嘿嘿嘿。”
　　沈隅：“……”
　　虽然被和程墨斐凑cp他很开心，但是两位同学的声音还能再大一点吗？
　　幸好程墨斐要冰块去了，隔得很远，听不着。
　　“回来了回来了，好像没买奶茶，手里拿着的…是冰块吧？”
　　“估计是要给老婆敷眼睛。”
　　“天呐，好贴心……”
　　沈隅慌忙迎上带着冰块折回来的程墨斐的视线，不待他反应便一个健步冲过去，牵着他的胳膊带着他快步从另一个门离开了。
　　可不能让程墨斐听见这些。
　　若是被程墨斐听见了，十有八.九会心生反感，甚至会与他保持距离。
　　“怎么了？”程墨斐满脸疑惑，但还是乖乖任沈隅牵着，没有反抗。
　　沈隅：“……那边好像有个班上的同学，不想被他看见我这副样子。”
　　很好，对程墨斐撒谎已经是信手拈来了。
　　程墨斐自然没有怀疑。
　　两人带着冰块回了宿舍，冰敷了会儿，赶在宿舍另外两人回来之前，沈隅的眼睛终于不太能看得出哭过的痕迹了。
　　明天就要开始军训，今晚沈隅依旧睡得很早。
　　睡前，程墨斐还递给了他一个蒸汽眼罩，橘子味的。
　　0点。
　　沈隅已经戴着蒸汽眼罩进入了梦乡。
　　肖熊和孙星河还没有睡，程墨斐也在手机上随意刷着什么。
　　凌晨1点。
　　沈隅依旧睡得很熟，蒸汽眼罩过了发热期，压着眼睛不是特别舒服，睡梦中，沈隅用手随意扒拉了一下，却没有扒拉下来。
　　肖熊和孙星河也先后睡着了，只程墨斐床铺还亮着一点微弱的手机光。
　　凌晨2点。
　　520宿舍一派安静，只有熟睡的鼾声。
　　程墨斐一只耳朵挂着耳机，手机内播放着一部几年前的悬疑电影，时不时瞅一眼另一边的床铺，无奈光线昏暗，什么也看不清，但能确定的是沈隅还好好睡着，没有梦游。
　　是了，程墨斐这个点还没有睡是为了观察今晚沈隅的梦游情况。
　　下午在医院的时候医生说了，要回去继续观察一段时间梦游情况。
　　沈隅倒是没有主动让他帮忙观察，但是他陪沈隅去的医院，听的医嘱，又住在一起，观察的任务自然落到他的肩上。
　　程墨斐打了个哈欠，心底回忆着昨天晚上，沈隅是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梦游的。
　　再等等看。
　　凌晨3点。
　　沈隅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程墨斐已经哈欠连天了。
　　躺了三个多小时，悬疑电影已经到了尾声，有些想上厕所，程墨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黑暗中，他不小心弄掉了下铺挂着的什么东西，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对面床上肖熊的鼾声停顿几秒，又响起来，另外两人也都没被吵醒。
　　程墨斐松了口气，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将东西拾起，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关上浴室的门，打开灯，上完厕所，程墨斐打着哈欠来到盥洗台前，洗了把冷水脸。
　　冷水的刺激下，困意稍稍消退了一些。
　　很快，他便听见外面突然响起了什么动静。
　　沈隅终于梦游了？
　　程墨斐赶忙关掉水龙头，擦了擦手上的水，快步来到门前，将门打开，未曾想险些迎面撞上走来的肖熊。
　　程墨斐被吓了一跳。
　　“斐哥，你还没睡啊……”肖熊显然也是来放水的，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反应慢吞吞的，倒是没被吓着。
　　程墨斐轻嗯一声，给他让出通行的距离，走出了浴室。
　　沈隅还在自己的床上睡得好好的。
　　程墨斐无奈一笑，回到了自己床上躺下。
　　一番折腾下，睡意算是彻底消失了一干二净。
　　程墨斐戴上耳机，找了另一部电影继续看。
　　没一会儿肖熊便上完厕所回来了，他迷迷糊糊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快凌晨三点半了，再次昏迷前心底不由嘀咕了一句程墨斐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肖熊是个死宅，偶尔没课的时候会通宵打游戏，孙星河偶尔也会和对象在周末聊到很晚才睡，但程墨斐却很少熬到这么晚，他参加了很多社团、学院的活动，又喜欢运动打球，是他们当中作息最健康的那个。
　　不过太困，肖熊也没继续深思下去，又去会周公了。
　　……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寝室三人一脸疑惑地围观着程墨斐眼底的青黑。
　　“昨晚怎么没睡好？这么大黑眼圈。”孙星河问。
　　程墨斐含糊着唔了一声。
　　他是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才睡了一会儿的，今天早上有早八英语课，要点名，只能起床去课上补觉了。
　　昨晚一整个晚上沈隅都没有梦游，虽然白等了一个晚上，但也是件好事。
　　肖熊则是一脸怪异，眯着因为肥胖本就显小的眼睛，缓缓说道：“昨晚三点多我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斐哥在浴室里面不知道干什么，还没有睡，后来我上完厕所斐哥床上的手机还是亮着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哦？”孙星河顿时来了兴致。
　　程墨斐：“……”
　　程墨斐：“我当然也是在上厕所，看的是电影……”
　　孙星河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道：“兄弟，懂的都懂。”
　　肖熊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都是兄弟，又不丢人。什么小电影发给我也品鉴品鉴。”
　　程墨斐哪儿听不出他们的话外音，合着都以为他昨晚看成人小电影到浴室干坏事去了。
　　虽然这对于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也挺正常，可——他没有啊，不要污蔑他的清誉好不好？
　　“滚滚。”
　　程墨斐挨个白了两人一眼，最后视线对上一旁正默默换军训服的沈隅。
　　小学弟就跟那两个老不正经的人不一样。
　　沈隅呆呆眨了下眼，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开口：“我也想看。”
　　程墨斐：“……”
　　程墨斐飞快抬手在他头顶呼噜了一把，温声训斥道：“小孩子看什么看？”


第8章 
　　早上时间比较赶，玩闹过后几人便收拾妥当出了门。
　　程墨斐也没解释自己昨晚熬夜是为了观察沈隅的梦游情况，怕沈隅又觉得自己给他添了麻烦，会不好意思。
　　出门去买早餐的路上，孙星河突然想起了这件事，说：“小沈昨晚是不是没有梦游？”
　　所有视线都落到了穿着迷彩服的沈隅身上。
　　后者正在摆弄帽子，见状点了点头，看向程墨斐，“应该是。”
　　他早上是在自己的床上醒过来的，醒来的时候昨晚程墨斐给他的蒸汽眼罩还好好戴在眼睛上面，不像是有任何梦游过的痕迹。
　　程墨斐轻嗯一声，挂着黑眼圈的肯定信服力很强。
　　“估计没什么事了。”沈隅脚步轻快了几分。
　　不用再去医院、不用看医生吃药了。
　　买完早餐几人便分开了，沈隅独自去了军训场地，另外三人则去了教学楼上早八。
　　刚点完名程墨斐便趴在桌上睡着了，好在上午就只有两节英语课，英语老师也只是最开始点一次名，课上并不会随便点人回答问题。
　　上完课程墨斐便回了宿舍继续补觉，一直睡到了中午下训的沈隅带午饭回来。
　　睡饱之后，程墨斐眼底的青黑终于消失了。
　　军训了一上午，沈隅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晒得泛起了一点红。
　　沈隅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暑假兼职打工的时候也很累，军训其实还算温和了，只是他的肤色遗传了母亲，偏白，被晒就容易泛红，也就半个月，挺挺就过去了。
　　程墨斐却一边叼着筷子，一边翻箱倒柜起来。
　　不消片刻，他便拿来一个防晒霜，说：“这是去年军训我妈给我买的，保质期很长，还有不少，我估计不会用了，再放下去应该就过期了。你多擦点，别晒伤了。”
　　是一款很贵的防晒霜，防晒效果很好，除了贵没什么其他缺点。
　　他看见沈隅自己也买了防晒，但肯定没有他的这个效果好，皮肤都晒红了。
　　正在吃饭的沈隅愣了一下，旋即接过，没有拒绝，弯了弯眼睛，“谢谢斐哥。”
　　吃完饭午睡醒来，沈隅当着程墨斐的面涂上了他送的防晒霜。
　　程墨斐莫名心情不错，主动抬手帮他抹匀了一点脸上没抹开的地方。
　　下午沈隅还要训练，另外三人也有两节专业课，一点半多的时候又一同出了门，在岔路口分开。
　　专业课结束，肖熊急着和朋友开黑，直接回了宿舍，孙星河要去看正在军训的女朋友，等她下午军训完晚上一起吃饭。
　　程墨斐思来想去，也跟着孙星河去了大一军训场地，想看一眼小学弟军训得如何了，刚好看完可以去室内篮球场摸一把球。
　　军训场地在东体育馆那边，程墨斐经常来这儿打球，倒是轻车熟路。
　　每个学院都站着类似的方阵，穿着也都统一，但为了联谊，旁边都放着一块打印着学院名的牌子，还算好找。
　　孙星河径直去了女朋友的训练场地，在一旁找了个地方坐着等着。
　　程墨斐没有陪着他，留了句“我去看一眼小沈在哪儿”便先离开了。
　　程墨斐生得好看，不过在附近走了一圈，便有不少视线落到了他的身上。
　　对此，程墨斐早就已经习惯了。
　　没一会儿他便找到了沈隅所在的化学院。
　　这会儿化学院正在原地休息，教官正和学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什么。
　　程墨斐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沈隅的身影。
　　虽然阳光有些晃眼，但他确定确实没有看见沈隅。
　　沈隅怎么不在？
　　教官还在强调着些什么：“不舒服的同学一定要第一时间和我报告，不要硬撑着，像刚才那个同学一样中暑晕倒就不好了。”
　　程墨斐敏锐地捕捉到了“中暑”“晕倒”等词汇，心底顿时警铃大作。
　　小学弟该不会是中暑晕倒了吧？
　　程墨斐脑中不由浮现出中午看见的微微泛红的皮肤，小学弟本来就瘦，体质估计也比较一般，真有可能会中暑晕倒。
　　教官：“校医院的病床可不舒服。”
　　程墨斐当即脚步一转，大步去了校医院。
　　校医院就在东体育场旁边，方便一些运动过程中不小心受伤的学生就近处理，程墨斐腿长，脚程快，没一会儿便到了。
　　他就近拦住一个穿着医生服的女人，问：“您好，请问军训中暑的学生在哪儿？我是他的室友。”
　　女医生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但没问些什么，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告知了他具体位置。
　　程墨斐道过谢后大步赶了过去。
　　但很快，他便知道方才那个女医生为什么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了。
　　沈隅确实在休息室里——但中暑的却并不是他。
　　中暑的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留着齐刘海的圆脸女生，靠在病床上，正在小口喝水，脸色有些差。
　　旁边坐着一个同样穿着迷彩服的女生，应当是她的室友。
　　此外，还坐着一个沈隅。
　　三人随意聊着些什么，气氛倒是并不尴尬。
　　看见程墨斐突然出现的身影，沈隅有些怔愣，当即开口：“斐哥？你怎么来这儿了。”
　　另外两个女生的视线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程墨斐：“……”
　　程墨斐知道是自己闹出了乌龙，还有两个外人在，有些不太好意思承认，便硬着头皮胡诌道：“哦，我来这边打球，扭着脚了，过来休息一下，瞧着里面的人好像是你，就过来看一眼。”
　　沈隅不疑有他，站起身，关心道：“严不严重？”
　　程墨斐装瘸走了几步，“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沈隅点点头，简单互相介绍了一下。
　　“这是我室友。”
　　“这是我同学，中暑了，我和她室友送她来了校医院，顺带着‘逃训’躲会儿懒。”
　　原来是这样。
　　沈隅又道：“我扶你去男生休息室坐一会儿吧。”
　　他自然是更乐意陪着程墨斐的。
　　程墨斐：“好。”
　　程墨斐继续装瘸被沈隅扶着去了隔壁房间。
　　为了方便，休息室只限制患者的性别，并不限制陪同探望者的性别，每一个病床都装有帘子，可以拉上。
　　隔壁休息室也有人在，是三个男生。
　　一个穿着球衣的躺在床上，另一个穿着球衣的站在一旁，一个穿着常服的坐在床边。
　　见沈隅扶着程墨斐进来，几道视线齐齐落了过来。
　　程墨斐眼神稍变，很想离开，但还装着瘸，来都来了，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留下了。
　　沈隅原本没怎么注意休息室内的其他人，直到其中一个人唤了程墨斐的名字。
　　程墨斐应了一声，礼貌性询问：“这是怎么了？”
　　躺在病床上皮肤有些黑的男生说：“打篮球脚扭了，你呢？”
　　程墨斐：“……”还真巧哈。
　　程墨斐：“我也差不多，不过没你那么严重，休息一会就好了。”
　　那男生：“你刚也在打球？在哪打的？怎么没看见你？”
　　程墨斐很想把他的嘴巴堵上，心底猛翻了几个白眼，回道：“在旁边热身，热身的时候没注意。”
　　“哦哦。好久没一起打球了，没想到今天又打不成了，唉。”
　　总算是没继续问下去了。
　　“你们打球总是不注意，”坐在病床旁那个长相斯文的男生突然开口，“下次真断胳膊断腿有的后悔。”
　　躺在病床上的男生当即牵起他的手，也不避讳着别人，低声下气道：“对不起宝宝，以后一定注意。”
　　程墨斐：“……”
　　程墨斐坐如针毡。
　　沈隅：“……”果然。
　　可能gay达真的存在，刚才沈隅就隐约觉得这两个男生之间有些“奇怪”，没想到真是他想的那样。
　　沈隅当即想起了昨天上午程墨斐对他说的体院篮球队里有个男生交往了男朋友的事儿。
　　——沈隅想得没错，确实就是那两个人。
　　教养使然，程墨斐虽然恐同，但也不至于成天把恐同挂在嘴边，就只对关系较近的朋友以及纠缠不清的同性追求者说过。
　　在发现经常一起打球的队友里面有人是gay并且交往了男朋友之后他也只是悄无声息地拉开距离，不会让别人觉得尴尬或难堪。
　　沈隅下意识看了程墨斐一眼，恰巧程墨斐也看向他。
　　沈隅在程墨斐的眼睛里看见了想要离开这里的渴望，沈隅却假装没有看见，起身说：“要不要喝水？我去倒两杯过来。”
　　沈隅已经站起了身，而且说的是“倒两杯”，说明他自己也有些口渴，想喝水。程墨斐没办法拒绝，只能说：“要，要凉水。”
　　“好。”沈隅转身走出了房间。
　　俗话说——“以毒攻毒”。
　　让他这个深柜多与gay接触接触是好事，说不定哪天就自己想通了。
　　沈隅离开后不久，另外那个穿着球衣站在床边的男生也跟着走了出去，“我也去倒杯水。”
　　程墨斐不认识这个人，有些吊儿郎当的，瞧着十分面生。
　　谁料那人前脚刚离开，后脚坐在不远处的小情侣便小声咬起了耳朵。
　　“你怎么和他一起打球？”
　　“下午人不够，就凑了凑，要是知道小程在我肯定拉小程过来，不和他打。放心，就是单纯打球，没有其他交流，我不会被他带坏的。”
　　“你离他远点儿，和他打球都变倒霉了。最近新生开学，他总是往我们学校跑，还不知道揣着什么心思，自己学校的不够他骗，还要来骗我们学校的小男生？”
　　“好。”
　　两人完全没有避讳程墨斐这个“外人”在，一是因为一起打了大半学期球，还算熟悉，程墨斐的人品也信得过，二是因为他们说的也不是什么秘密，几乎同城的圈内人都知道。
　　程墨斐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显然，那个穿球衣的男生不是什么好鸟。
　　换做平时程墨斐可能不会多嘴八卦，尤其是有关于gay的八卦，但是这回却没忍住开口询问：“刚才那个人是谁？怎么以前打球的时候没见过？”
　　那人刚才紧跟着沈隅出去倒水去了。
　　休息室在二楼，饮水机只有一楼有，折返得没那么快，不怕背后蛐蛐被人听见。
　　更何况程墨斐就坐在休息室门口，有人过来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躺在床上的男生回答：“隔壁学校的一个富二代，私生活很乱，据说包养过好几个大学生，还在一些软件上约.炮。之前一个朋友过生日的时候见过，当时不知道他的那些破事，一起打了会儿桌球，算是混了个眼熟。没想到最近突然经常来我们学校打球，我之前都避着他，这次实在是缺人，又不好拒绝得太刻意……”
　　程墨斐脸色微变。
　　长相清秀的男生显然对那人印象特别不好，“我看他就是到我们学校‘狩猎’来了，新生多好骗啊，直男都能被他骗弯，兜里有几个臭钱脸都不要了。”
　　两人又说了些有关于那个男生的荤事。
　　程墨斐一直默默听着这些让他额角青筋跳个不停的词句，忽然注意到什么，腾地起身，“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即便饮水机在一楼，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长相清秀的男生也拧起眉，想起方才扶着程墨斐进来的学弟的模样，站起身道：“你那个朋友…确实是咱们这个圈某些人可能喜欢的长相，我去看看。”
　　程墨斐却早已先他一步直接冲了出去。
　　腿都不瘸了。
　　……
　　沈隅故意放慢了些脚步，想着让程墨斐多待会儿。
　　没想到就在他慢悠悠下楼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靠近的脚步声。
　　他本没放在心上，毕竟是在公共场所，有其他人经过十分正常。
　　直到，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边，与他下楼的速度保持同步。
　　沈隅侧眸看了一眼，发现是方才休息室里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穿着球衣的男生。
　　长得有点小帅，表情有些吊儿郎当。
　　沈隅隐约嗅到一点不舒服的味道，便没有主动说些什么，回正视线，继续下自己的楼，加快了些脚步。
　　反正是不认识的人，也没有认识的必要。
　　那人却忽然开了口：“我也去倒水，一起？”
　　沈隅心道真是没话找话，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态度冷淡。
　　那人又道：“我叫孟风，隔壁学校的，你呢？”
　　沈隅目不斜视，又加快了些脚步，有效废话：“我是燕大的。”
　　孟风一噎，这还用他说吗？穿着军训服在燕大，不是燕大的还能是哪里的？兴趣却更浓了。
　　他追上沈隅的速度，问：“加个微信？”
　　沈隅：“不。”
　　孟风第一次遇到这么难搞的，但沈隅确实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他只会越挫越勇。
　　皮肤白，清瘦，五官漂亮，让人见了特别有保护欲，声音也很好听。
　　思来想去，孟风决定从他身边的人入手，道：“刚才你扶进去的那个人是叫程墨斐吧？我知道他，我家里和他家里有过生意合作。”
　　他这么说意在暗示——他的背景也不差。
　　这人既然与程墨斐关系亲密，十有八.九也是知晓程墨斐的家世的。
　　当然，他所谓的合作也不过是争取了好久才争取到的程家分公司给的一次小机会而已。
　　沈隅却依旧不为所动。
　　他太清楚程家在燕城的地位，又跟程墨斐交往了那么长时间，可没听说过什么姓孟的厉害人物，真是上赶着倒贴。
　　好在，饮水机终于出现在了视野里面。
　　沈隅快步上前，拿出两个一次性纸杯，开始接水。
　　孟风站在他的身后，有些反常地安静下来。
　　就在沈隅接完一杯水，开始接另一杯的时候，孟风突然上前一步，暧昧地贴上了沈隅的背，冷不丁道：“我听说程墨斐这人特别恐同。”
　　这是听他的一个“姘头”说的，那姘头也是听他在燕大的圈内朋友说的。
　　方才在休息室的时候他留心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件事确实不假，程墨斐听见那声宝宝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也观察过沈隅，和程墨斐关系亲密，对程墨斐颇为照顾，在看见两个不认识的男生举止亲昵、称呼宝宝之后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
　　他也算是阅人无数，他敢肯定这人就算不是gay也是个双或者深柜，不管这人对于程墨斐出于什么心思，只是朋友还是另有所图，他都可以拿捏得住。
　　沈隅睫毛快速眨了一下，面上表情依旧淡淡，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冷意。
　　这是要来威胁他了。
　　第二杯水也被接满，沈隅松开摁着饮水机的手指。
　　活了两辈子，他还不至于被一个二十出头的愣头青威胁……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快步靠近的脚步声。
　　沈隅动作微顿，下一秒便感觉身后原本压制着自己的人被大力扯开。
　　孟风吃痛的声音随之响起。
　　程墨斐声音很冷，护在沈隅身前，“我兄弟，直男，龌龊心思收收。”
　　沈隅：“……”
　　虽然他不是，但还是很感动。
　　……
　　事情最后以医务室的医生听见动静赶来，沈隅不想闹大，草草收了场。
　　毕竟，为了这种东西不值得，他也没真的受到什么委屈。
　　而且他也确实有些担心自己的性取向暴露，多说无益。
　　孟风也不敢与程墨斐硬刚，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临近下训，沈隅本打算在休息室摸鱼到结束回去吃饭的，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不过刚好可以直接和程墨斐一起去食堂吃饭了。
　　前往食堂的路上，夕阳铺满了半张天空，照得到处都是暖暖的橘色。
　　是程墨斐最喜欢的橘。
　　他已经好久没有和程墨斐一起走在夕阳底下了。
　　上辈子自从生病他便很少出去走动，一直躺在病床上面，连窗外的夕阳也没有兴致去看。
　　这辈子，他一定好好珍惜每一个与程墨斐一起走过的夕阳。
　　与程墨斐并肩走在校园的小道上，沈隅心情好得不得了。
　　而与他的好心情截然相反，程墨斐眉头蹙得很深，叼着一次性纸杯，在沈隅的耳边碎碎念了一路。
　　“他们说，你这个长相在他们圈里很吃香，你以后一定要多小心。”
　　沈隅：“嗯嗯，知道了。”
　　十分敷衍。
　　没什么好小心的。
　　他的一颗心都在程墨斐这儿。
　　沈隅：“咦。你的腿好了？”
　　程墨斐：“……”心虚。
　　程墨斐：“嗯。”
　　……
　　当晚临近24点的时候，程墨斐的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军训太累，即便是下午在休息室摸了会儿鱼也消耗了太多体力，对床的沈隅已经睡着了。
　　短信的内容简单明了，仅仅只有几个字：【沈隅是gay】


第9章 
　　程墨斐看见这条短信的第一眼便气笑了。
　　好一招离间计。
　　用脚想都知道这条短信肯定是孟风那玩意儿故意发来恶心他的。
　　还真是大费周章，特地调查到了他的手机号。
　　程墨斐想也不想便直接删除了这条短信，压根没将短信内容放在心上。
　　若真放在了心上，那玩意儿的目的也就得逞了，他与沈隅的兄弟情将受到影响——他必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虽然他和沈隅认识的时间很短，但莫名就是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他有种预感，预感能和沈隅成为关系很好的朋友。
　　和沈隅相处起来特别舒服，这种舒服没办法用文字来形容，大概……好兄弟之间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想到今晚吃饭的时候沈隅对他提起的孟风说家里与他们家有合作的事情，程墨斐又给家里人发了条微信过去，让他们留意处理一下。
　　这种品行不端的，下梁歪多半是因为上梁不正，以后还是别有任何往来了。
　　许是被气得，程墨斐这晚又失眠了。
　　好在，对床的沈隅今晚依旧没有梦游。
　　……
　　历时半个多月的军训终于结束。
　　在这期间沈隅每天晚上都睡得很好，没再发生过梦游的情况。
　　有些人因为军训瘦了，沈隅却长了些肉。
　　每次一起吃饭，程墨斐都会特别大方地将自己碗里的肉分给他，还会礼尚往来地从他碗里夹起一点多余的菜走——好兄弟之间就是要互相分享。
　　沈隅也乐得，能与程墨斐慢慢拉近距离，这样很好。
　　军训结束这天晚上，宿舍四人一起去吃了校外一家冒菜，庆祝沈隅“当兵”生活圆满结束。
　　用了程墨斐给的防晒霜，这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下来，沈隅仅仅只不可避免地晒黑了一点儿，估计过段时间就又白回来了。
　　肖熊看了眼自己胳膊和沈隅的对比，感慨道：“小沈晒黑了都比我白。”
　　程墨斐听罢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虽然过去了近半个月，那个叫孟风的也没再出现在他们视野里面，但程墨斐还记着那天听见的——沈隅的长相在gay圈里很吃香。
　　其实肖熊也算是个白白胖胖的讨喜小胖子，无奈沈隅比他更白，白里还透着粉。
　　尤其是在喝完一点啤酒之后，双颊都晕上了粉色，耳朵还要更深一点。
　　孙星河也发现了这一点，笑着说：“小沈该不会醉啤酒吧？”
　　沈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几乎没喝过酒。”
　　十八岁的沈隅确实没怎么碰过酒。
　　直到后来他的酒量都很一般。
　　但吃冒菜自然要喝点什么，点菜的时候几人决定喝啤酒沈隅也没有拒绝，他不喜欢喝酒，但也不讨厌喝酒，跟喝水一样。
　　只是喝了有些上脸而已，喝醉倒是不至于。
　　肖熊宽慰道：“没事儿，大学多练练，酒量就提升了。”
　　说着，拿起一旁的啤酒瓶，准备给沈隅满上。
　　一只手却突然拦住了他。
　　是程墨斐。
　　他道：“不能喝就不喝，要那么好的酒量做什么。”
　　说完便站起身，叫来服务员，给沈隅点了一杯赤豆酒酿。
　　溺死的大多都是会游泳的，沈隅本就长得容易吸引那圈儿里的人，再学会了喝酒，下次自己去喝酒不小心喝醉了又遇到孟风那样的人怎么办？他不是每次都能及时赶到。
　　一些问题得从根源上解决——不学喝酒就是了。
　　肖熊见状哇哇不满几声，“大一聚餐你灌我酒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程墨斐脸不红心不跳道：“你看着就很能喝的样子，还一直挑衅我，不灌你灌谁？”
　　肖熊直接给程墨斐满上啤酒，“喝，喝不死你，等你今年生日给你灌点猛的。”
　　程墨斐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沈隅笑看着他们的互动，咬了一口碗里的蟹棒。
　　没一会儿服务员便将赤豆酒酿端了过来。
　　沈隅拆开吸管喝了一口。
　　甜甜的，很好喝。
　　……
　　军训结束第二天正巧是周六。
　　所有人都还在睡觉的时候，沈隅早早出了门。
　　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程墨斐正在看手机上的外卖软件，纠结中午吃点什么。
　　肖熊睡到了十点半才刚起来没多久，一边吃零食凑合果腹，一边上游戏做日常。
　　孙星河则出门陪女朋友约会去了。
　　见沈隅回来，程墨斐放下手机，问：“去哪儿了？发消息也没回。”
　　沈隅换上拖鞋，解释道：“去兼职了，手机没电关机了。”
　　程墨斐蹙了下眉，问：“什么兼职？”
　　军训才刚结束，沈隅第二天就去兼职了？
　　“给高中生辅导化学。”沈隅朝他这边走来，给破烂手机充上电，开了机才发现程墨斐在十一点多的时候陆续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问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中午吃什么。
　　最近这破手机耗电越来越快，还总是莫名其妙抽风，明明充满了电，一热一捂电就溜走了，顺利的话他有点想下个月换部新的手机了。
　　他不想收不到程墨斐的消息。
　　盯着程墨斐留言的消息，沈隅继续解释道：“那个学生家有点儿远，得坐地铁转公交再扫码共享单车骑行一段距离，我中午在他家里吃过了，下午还有兼职，回来睡一觉就出门。”
　　程墨斐眉头蹙得更深了。
　　下午还有？
　　“下午是什么兼职？”
　　沈隅：“也是家教，给另一个高中生辅导化学。”
　　程墨斐问：“大概几点回来？”
　　沈隅：“就不回来了，吃个晚饭直接去晚上的兼职。”
　　沈隅补充道：“晚上的也是家教。”
　　程墨斐：“……”
　　温室里长大、吃穿不愁、零花钱根本用不完的程少爷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一天兼职三份家教，小学弟这是比拼命三郎还要拼命，机器人还要充电休息呢。
　　程墨斐有种不妙的预感，赶忙又问：“那周日呢？”
　　该不会周日也要打三份工吧？
　　沈隅唔一声，“周日没有兼职。”
　　那就好。
　　程墨斐才刚松一口气，便听沈隅话音一转：“不过正在努力找了。”
　　程墨斐：“……”
　　程墨斐很想让沈隅别这么累，但又想到他的家里情况，生生将到口的话给咽了下去。
　　不兼职沈隅拿什么生活呢？他倒是不介意接济沈隅，沈隅若是问他借钱他也不会拒绝，他对兄弟向来大方，能帮就帮一帮，但人都是有自尊心的。
　　能看得出沈隅是个特别独立、自尊心很强的人，很有自己的想法和决断，他需要尊重而不是同情。
　　程墨斐心底暗暗叹了口气，问：“周日你打算找什么样的兼职？”
　　沈隅回答：“也想找家教的活儿。”
　　沈隅并不介意与程墨斐分享——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一对一辅导是赚钱最多也最轻松的兼职了，还不影响身体健康。
　　他的价格是一个小时二百五，周六周日如果都能兼职满，两天就能赚三四千，一个月能赚一万多，收入十分可观。
　　就是辅导的活儿没那么好找，没有介绍和门路，他就算实力对得起薪酬也不好找活儿干，他又不想走那种中介，中介挺多坑。
　　一旁正在吃零食挂游戏的肖熊听傻了，“卧槽，竟然能赚这么多？！”
　　沈隅点头，“就是一天得工作近十个小时，还要提前备课，还是有点累的。”
　　肖熊：“……”打扰了。
　　岂止是有点累……有的人赚钱他是一点也不眼红。
　　沈隅又看向程墨斐，笑着说：“斐哥那边要是有什么介绍可以推推我。我的能力很不错的，暑假辅导的高中生开学考试化学提升了30多分，今天上午就是去给她补课的。”
　　也正因为这提升的30多分，沈隅获得了永久白嫖午饭的殊荣——那学生的家长特别开心，人也都很好，非要让沈隅每周六补完课在家里留下吃一顿表示感谢。
　　饭菜都很可口，还能省下一顿饭钱。
　　程墨斐定定看着他点了点头，“好。”
　　沈隅不过是随口一说，程墨斐却真将这句话放在了心上。
　　当晚沈隅回来的时候便听程墨斐在和什么人打电话。
　　他有些累了，将手机充上电便准备去浴室洗澡，程墨斐却忽然叫住了他。
　　电话已经挂断了，程墨斐缓缓开口：“我有个堂妹今年高二，需要化学辅导，我把你推给她妈妈了。”
　　沈隅微怔，说：“好。”
　　原本打算走去浴室的脚步一转，折回自己的座位前，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通过了微信好友申请。
　　他和程墨斐说过他的收费标准，日结，程墨斐应该都和那边介绍过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说的，那边特别爽快地直接约沈隅明天见一面、试一节课，没问题的话这学期就拜托他了。
　　沈隅自然是惊喜的。
　　见沈隅与那边商量得差不多了，程墨斐又道：“她家就在我家附近，我明天刚好要回家一趟，顺路，开车载你一起过去。”
　　高中毕业考完驾照父母就给他买了辆车，偶尔用来代步，平时就放在学校的停车场吃灰。
　　肖熊听了当即插科打诨道：“我也想坐斐哥哥的副驾，好久没坐过了。”
　　孙星河也故意笑着接道：“斐哥哥的副驾是属于我的，不许和我抢。”
　　程墨斐被肉麻得不行，白了两人一眼，目光落到沈隅身上，轻哼一声，“以后我的副驾只给小沈坐。”
　　肖熊：“有了新欢忘旧爱。”
　　孙星河：“呸，渣男。”
　　沈隅：“……”


第10章 
　　第二天上午，沈隅顺利坐上了程墨斐的副驾。
　　——与他上辈子误上错的是同一辆车。
　　盯着车前小巧可爱的橘子摆件，沈隅心情颇有些小复杂。
　　那会儿他刚在葬礼上被同母异父的妹妹劈头盖脸数落了一顿，见到了母亲曾写给他的却被拒收回来的信，得知了一切的真相。
　　原来，当年母亲离婚的时候努力争取过他的抚养权，但没争过父亲沈立德，后来远去了北方也一直没有忘记他这第一个孩子，一直有给他写信、汇款、电话，只是都被沈立德给拦下了，没告诉过他。
　　唯一疼他的奶奶肯定也是知晓一二的，但却选择了沉默隐瞒，大抵是想将他栓在身边，怕他离开。
　　他一直都将自己当作没有父母的孩子，虽然与父亲生活在一起，父亲却待他并不好，而母亲——从小到大的洗脑下，他一直以为母亲也很绝情，从不联系、不关心他。
　　在他很小的时候沈立德还故意引导他对母亲说一些特别难听的话，母亲估计也被他伤透了心。
　　但他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母亲每个月还会汇来超于法定赡养费的金额，时不时还会给他写信，即便信件全都被故意退了回去，根本没到沈隅手上。
　　他记得母亲写的一段话。
　　她说，他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有着很不一样的意义，是她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是她的骨肉，是她失职了，就算他恨她，她也不会有任何怨怼。
　　字迹单薄秀气，可写字的人却已经不在世间了。
　　原来，他也是有过母亲在意的孩子。
　　但也仅仅只是“有过”而已。
　　母亲已经与他阴阳两隔。
　　一时间，他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接受不了唯一待他好的奶奶也曾隐瞒他有关于母亲的部分，接受不了好不容易知晓了一切却已经到此为止了。
　　那日燕城下着滂沱大雨，他没带伞，也忘了拿伞，一个人跌跌撞撞走了好远，像是失了魂儿。
　　他不熟悉这个陌生的城市，反应过来的时候匆匆在手机上叫了辆网约车，司机刚接单没多久手机便因为浸了雨水忽然黑屏了，特别倒霉。
　　他只隐约记得是一辆黑色的车，车牌和型号都没有任何印象了。
　　他在路边等啊等，终于等到了一辆黑车停下，浑身湿透的他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手机尾号1473。”他说。
　　“司机”：“……？”
　　几秒钟后，“司机”问他：“去哪儿？”
　　那会儿他应该已经因为淋雨开始发热了，脑子迷迷糊糊的，完全没反应过来真正的司机根本不会问他去哪儿之类的问题，下意识回答：“机场。”
　　他找不到留在这儿的理由，也没有容身之所，他想离开。
　　“司机”却将他送去了医院。
　　后来他才知道程墨斐停车是因为看见他一个人走在雨里，不知道需不需要帮助，便想着停车先观察一下，没想到他这么“不客气”，直接将他当作了司机使唤。
　　后来他想了好久，还是选择留在了燕城。
　　没多久程墨斐换了一辆新车，他们的交集越来越多，承载着故事开始的这辆旧车却没再见过了。
　　没想到他还能有幸坐上这辆车的副驾。
　　有些酸涩，但更多的则是欢喜。
　　沈隅系上安全带后打开手机，拍了几张车内的照片，还偷偷将程墨斐也拍了一点进去。
　　程墨斐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问：“怎么了？”
　　沈隅早就想好了借口，回答：“发到宿舍群里，给他们看看斐哥哥的副驾。”
　　自然是开玩笑的，他只是想将与程墨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用照片保存下来而已。
　　程墨斐笑笑，全然没有在意他对自己的称呼，道：“行，多拍几张。”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沈隅只能挑选几张照片发到群里。
　　没一会儿手机便接连响起了几条新消息的提示音。
　　程墨斐一边开车一边问：“他们说了什么吗？”
　　沈隅唔一声，迟疑着还是开了口：“他们说…让我们这对狗男男不要太过分。”
　　他不知道程墨斐会不会反感这句话，但程墨斐也在群里，早晚都会看到，说与不说都是一样。
　　程墨斐听罢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沈隅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看样子没有觉得反感。
　　是他太敏感了，直男之间这样的玩笑再正常不过，觉得不正常的才是“有鬼”。
　　紧接着程墨斐又道：“你跟他们说，约会去了，勿扰。”
　　沈隅：“……”
　　这句话是不是有些过于超标了？？
　　但是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怀疑，沈隅垂下眸纠结了好久，还是乖乖照做了。
　　【沈隅】：斐哥说，约会去了，勿扰
　　【肖熊】：[鄙视]
　　【孙星河】：[鄙视]
　　沈隅眼睛微弯，关掉手机，看向窗外。
　　天是通透的蓝，阳光也好极了。
　　现在是假约会，以后说不定就是真约会了。
　　……
　　十九岁的程墨斐车开得很莽，不过还算稳当，车技也还不错。
　　一路上，他没少跟沈隅介绍沿途看见的风景，什么商场、什么湖泊、什么街道，也算是尽了燕城人的地主之谊。
　　十二年前的燕城对于沈隅来说披着一层陌生的皮囊，大多地标都在这十多年间翻新改建，一路上他险些没认出几个上辈子经常和程墨斐约会闲逛的地方。
　　也好，这辈子可以重新熟悉一遍，和程墨斐一起。
　　车子渐渐驶入富人区。
　　沈隅对这里说熟悉没那么熟悉，说陌生也并不陌生。
　　程墨斐的家就在这里。
　　虽然他与程墨斐的家人走动得并不密切——他天生不擅长与这类亲人长辈相处——但每年过年和一些节日他还是会和程墨斐一起回来探望。
　　“我家就在这儿，等会中午去我家吃饭，我跟我妈说一声，多准备点好吃的。”程墨斐将车驶入小区。
　　“好。”沈隅紧了紧攥着胸前安全带的手指，指尖无意识在上面轻抠了抠。
　　这是他自重生以来第三次这样紧张。
　　第一次是暑假偷偷远远看了一眼母亲，第二次是在学校遇见程墨斐，第三次是要见程墨斐的家人。
　　程墨斐的家里人都很开明，对他也很好，在他生命的最后一点时光里，程墨斐的父母也为他想尽了办法，动用了全部人脉，联系最好的医院医生，他却一直封闭着自己，与他们保持着生硬的距离。
　　重活一世，他不想再像上辈子那样畏首畏尾又拧巴了。
　　他要与母亲和好，要学着与在意的亲人长辈相处。
　　“到了。”
　　程墨斐将车停在一处小别墅门口，两人一同走了进去。
　　这是程墨斐堂妹的家。
　　沈隅对这个堂妹有一点印象，叫程芷语，上辈子过年的时候见过，但因为他在这种场合话少便没什么交流接触，加上她那会儿单身，过年总被念叨着相亲，吃完年夜饭没一会儿便跑没影了。
　　不过她与程墨斐的关系还算不错，毕竟两家人住得那么近，算是从小一起长大。
　　沈隅和程墨斐到的时候，程芷语正抱着手机和闺蜜聊天。
　　【我堂哥给我介绍了一个很帅的家教老师激励我学习，是我哥的室友，也是燕大的学霸，待会儿就要过来了】
　　【！有多帅】
　　【我也不知道，待会儿看了和你说】
　　【okok，找机会偷偷拍张照片瞅瞅。对了，他教你什么学科？】
　　【化学。不然你以为我妈为什么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她老早就想找家教给我辅导化学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加油啊】
　　程芷语所有学科里面就属化学最差，每次拖后腿的都是化学，她妈妈为此也头疼很久了。
　　【对了，那本漫画你看完吗？】
　　【还剩最后一点点，今晚就能看完，明天带给你看，他们在一起之后超级甜！】
　　【okok，狠狠期待了】
　　正聊着，卧室的门忽被敲响，程芷语摘下耳机，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母亲、堂哥和……小老师。
　　妈呀，确实帅！
　　斯文又干净，和她堂哥的帅是不同的两种帅，都很赏心悦目。
　　“可以进去吗？”小老师率先开口，十分礼貌。
　　程芷语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声音也很好听！
　　已经感觉学习充满动力了。
　　沈隅提前打印好了一份化学卷子带来，测验程芷语的能力，娴熟地走完了这个流程，了解了程芷语的大致情况，针对她的薄弱点做出指导与规划，程芷语和程芷语的妈妈都对他特别满意。
　　这份兼职算是顺利应聘上了。
　　上午还有些时间，沈隅准备将试卷上的错题都和程芷语讲一遍，再看看她最近作业上的错题和不懂的地方。
　　程芷语的妈妈已经离开，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程墨斐安静待在一旁，没有离开，毕竟人是他带来的，自然要“负责”到底，打算一直等到中午结束和沈隅一起去他家吃饭。
　　小丫头一口一个小沈老师倒是叫得亲热，他这个堂哥反倒成透明人了。
　　闲来无事，程墨斐拿起沙发旁小几上的一本漫画翻看起来。
　　越翻，他的脸色越沉。
　　沈隅正给程芷语讲完一道题，找了一道类似的给她举一反三，自己则休息了会儿嗓子，抿了口温水。
　　他下意识去瞧程墨斐的方向，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本熟悉封面的漫画，紧抿着唇正在阅读。
　　是他曾经看过的一部热门耽美漫画。
　　没记错的话，在一起之后，主角攻受每章都会亲亲，偶尔还会“做饭”，并不清水。


第11章 
　　学生时期沈隅的兴趣爱好不多。
　　因为没有零花钱，就只能蹭书店、图书馆的免费书看。
　　在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之后，他也看过一些耽美漫画和小说，享受着虚拟世界里的纯粹美好。
　　这部耽美漫画应当是现下的热门之一，不久后到处都能看见它的联名。
　　看样子程芷语也是个喜欢磕blcp的小姑娘。
　　沈隅双手捧着水杯，抿着杯口抿了好久，喉结缓慢滚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程墨斐面部轮廓线条硬朗，唇缝紧抿的时候给人一种高冷且难以接近的感觉，修长的双腿随意伸着，随着眉头渐渐拧起换了个姿势，坐得端正了些。
　　沈隅的心也跟着提了一下。
　　下一秒，程墨斐直接合上漫画，放回小几，闭上眼捏了捏眉心，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似的需要缓缓，面上表情实在算不上好看。
　　沈隅悬着的心狠狠晃动起来。
　　到底是因为什么现在的程墨斐会这么排斥同性恋？后来又是因为什么突然又接纳了？
　　困扰他近半个月的问题，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头绪。
　　沈隅很讨厌这种原地踏步的感觉。
　　必须得采取一点行动才行，不能再这样默默观察了。
　　想罢，沈隅放下手里的水杯，看了一眼程芷语的解题进度，站起身，假装只是坐久了起身活动一下身体，实则慢吞吞地朝程墨斐的方向挪了过去。
　　察觉到有人靠近，程墨斐睁开了眼，在看见是沈隅后面色稍缓。
　　为了不影响沈老师上课，他一直有乖乖保持安静，这回也是一样，只是朝他无声弯了下唇。
　　沈隅也回之以一个微笑，下一秒，目光落上他方才放在小几上的那本漫画，在他的注视下伸手将漫画拿了起来。
　　程墨斐：“？！”
　　程墨斐面上笑容挂不住了，“腾”地起身，本想直接从沈隅手里夺走漫画，却在对上他的视线之后忽然迟疑了——这样的行为好像有些不太礼貌，且粗鲁，说不定还会吓到沈隅。
　　“你…别看这个。”他的声音有些支吾。
　　“怎么了吗？”沈隅声音轻轻的，又低下头煞有其事地看了眼手里的漫画。
　　漫画的封面其实挺正常的，是主角攻受在蓝天下骑着单车的插画，景比人物占比要多很多，人物还是剪影色块，氛围感很足，任谁见了也都只会单纯觉得好看，不会联想到什么其他方面。
　　程墨斐几番张口，还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漫画内容给他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缓和过来，一想到方才看见的画面，他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想到了一些很不美妙的记忆，更别提对漫画进行描述了。
　　他知道并不是所有直男都像他这样恐同，甚至有的还会抱着猎奇的心态主动搜索这类东西，不会像他这样觉得不适，当然也谈不上喜欢，只是单纯没有任何感觉而已。
　　但他就是不想让沈隅看到。
　　就像不劝沈隅喝酒那样。
　　一些新世界的大门一但被打开就很难被关上。
　　漫画小说往往会将现实中的很多东西完美化，沈隅年纪小，倘若看了这些，对现实产生了一些错误的认知，又因为长相在gay圈里吃香被某些坏男同诱骗……
　　不敢想象后果会多严重。
　　他孤身一人来到燕城，无依无靠，关系最亲近的也就只有他们这些同宿舍的兄弟了。
　　他必须杜绝这类情况发生的可能，不让沈隅与那个圈子有任何接触才行。
　　他们直男就该看直男的漫画，等回去他就买一些热血漫分享给沈隅。
　　见他一个字也没蹦出来，沈隅眨了下眼，不再管他，直接翻开了漫画。
　　漫画中间夹着一个精美的书签，一翻便直接翻到了书签这页。
　　左边一整页都是主角攻受的接吻画面。
　　主角受清瘦秀气，身上穿着女仆装和白色丝袜，有些雌雄莫辨的漂亮。
　　他猜程墨斐最开始应当是将主角受误认成了女孩子才继续翻下去的，后面才渐渐发现原来是个男生。
　　想也知道后面的剧情有多“香艳”——都已经换上小女仆装了，怎么能不do呢？
　　所以程墨斐才会露出震惊且排斥的表情。
　　沈隅有些想笑，但却只能偷偷地在心里笑，不敢当着程墨斐的面笑。
　　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吧程小斐。
　　不待他在心底偷笑太久，手中便忽地一空。
　　程墨斐终于还是夺走了漫画，并生硬地转移着话题：“别看了。芷语好像写完了。”
　　还在咬笔头的程芷语：“？”
　　她怎么不知道她写完了？
　　程芷语转过头，一眼便发现了自家堂哥手中的漫画，以及堂哥与小沈老师之间那点微妙的氛围。
　　堂哥……很不对劲啊。
　　她刚才可一直在埋头认真解题，没有任何写完的预兆，堂哥那句话听着就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像是拿她做借口来遮掩什么似的。
　　虽然她家与堂哥家离得近，两边关系也很热络，但她对堂哥的了解其实不深，堂哥因为外婆生病，中学并不是在燕城读的，而是被母亲带去了外婆治疗的城市陪伴外婆，直到大学才考“回”燕城。
　　她并不能完全确定堂哥的性取向。
　　但她确实没听说过堂哥交往过什么女朋友。
　　当然，男朋友也没有。
　　所以——她要寻找证据。
　　程·福尔摩斯·芷语上线。
　　“写完了吗？”小沈老师被她堂哥哄骗着来到了她身边。
　　程芷语赶忙摇头。
　　一共三个空，她才解出来两个。
　　“没事，慢慢解，用刚才的方法再仔细想想。”小沈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程芷语继续咬起了笔头。
　　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温柔单纯的小沈老师肯定是会被她堂哥“诱骗”的存在。
　　堂哥块头大、力气大，比小沈老师大一岁，两人还是同居的舍友关系。
　　天呐，怎么会这么好磕。
　　不行……还没有确定两人的性取向，她不能乱磕现实认识的人的cp。
　　程芷语昏头昏脑地，竟然顺利解出了第三个空的答案，并且全都正确。
　　第一次对化学有了一点“驾驭”的感觉，程芷语心底一阵暗爽，向小沈老师讨要了休息五分钟的奖励。
　　沈隅欣然答应。
　　一口吃不成胖子，学习还是得劳逸结合才行。
　　程芷语当即来到自家堂哥身前，见堂哥将那本漫画从小几拿到了紧贴着自己的沙发上，手还搭在上面，单行本尺寸不大，几乎被他的手掌遮了大半，试探着开口：“哥你也喜欢漫画吗？喜欢的话我送你一些啊，我买了好多，家里都快放不下了。”
　　直男可不会喜欢这种漫画，更别提带走了。
　　喜欢？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这种东西？
　　程墨斐心底像是吃了苍蝇，嘴巴一开一合间却吐出一个字：“行。”
　　程芷语心底一阵激动。
　　他他他他竟然接受了！难道说她堂哥真的是……
　　但很快，她便完全激动不起来了。
　　程墨斐这土匪起身来到她的书柜前，一本一本仔细翻看，将她所有耽美漫画全都给薅走了——竟一本也没给她留下。
　　剩下的漫画倒也挺多，但都是bg和无cp的。
　　她的心死了。
　　死得透透的。
　　她就不该嘴贱说什么“送你一些”“买了好多”“家里都快放不下了”。
　　这下好了，全都没了。
　　程墨斐也没想到堂妹竟然买了这么多“男同漫画”，额头青筋跳个不停。
　　但他不喜欢说教别人，对于自己反感但不违反法律的东西向来是不理解但尊重且远离的。
　　若是换作以前，他肯定不会拿走这些漫画，甚至碰都不会碰一下，但沈隅要辅导程芷语至少一个学期，他怕沈隅空闲的时候会随意翻看这些漫画，便干脆全都带走了。
　　似是也觉得自己拿得有点多，程墨斐摸着不算太多的良心对程芷语说：“好好学习，国庆请你吃海鲜。”
　　程芷语：“……行。”
　　海鲜贵，漫画便宜，她一餐就能吃回本。
　　况且还发现了堂哥这么大一个秘密，完全算不上亏。
　　一旁沈隅捧着水杯，默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底复杂。
　　他看出来了，程墨斐薅走的全部都是耽美漫画。
　　但他有些看不懂程墨斐的行为。
　　程墨斐可不会喜欢这些漫画。
　　难道说是因为太恐同，不想自己的堂妹看这类东西，所以干脆全部带走了？
　　沈隅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这般看来，程墨斐的恐同程度比他预想中的还要严重很多。
　　“追求程墨斐计划”难度再次提升。


第12章 
　　上午的辅导结束，程墨斐带着漫画“满载而归”。
　　沈隅也加上了程芷语的微信好友，有什么化学方面的问题随时可以通过微信问他。
　　不过他发现了，程芷语的眼神一直在他与程墨斐之间游离，带着好奇、激动、兴奋等情绪，俨然一副偷磕cp的姿态，猜测程芷语大概率不知道她堂哥恐同，估计在她那儿套不出什么与程墨斐恐同相关的有用信息，便也没抱什么希望。
　　程墨斐将那些漫画全都放进了车子后备箱里，看着头疼，打算等沈隅不在的时候再处理，等日后沈隅不给程芷语辅导了，就给她送回去。
　　程墨斐的家离程芷语的家不远，开车绕几个弯就到了。
　　其实每次来程墨斐家沈隅都会觉得紧张，不仅仅是这次。
　　他没怎么体验过亲人间的温暖，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以前程墨斐是他的恋人，他们关系亲密，他可以完全依靠程墨斐。
　　这回程墨斐只是他的室友，他必须得自己勇敢面对才行。
　　几分钟后，沈隅端坐在程墨斐家餐桌上，面前的碗堆成了小山。
　　“这个是阿姨最拿手的回锅肉，小隅你尝尝看。”
　　“这个菜是自己种的，中午小菜园刚摘的，特别新鲜。”
　　“这个菜是叔叔炒的，味道可能比较一般，不过也能凑合尝尝。”
　　“小隅这么瘦，要多吃一点。”
　　“不用做客，就当是自己家一样。”
　　沈隅哑然。
　　自己家么……自己家他可吃不到这样好的饭菜。
　　程墨斐又往小山上夹了一块蘑菇，道：“营养均衡。”
　　都快给他堆成膳食宝塔了。
　　沈隅赶忙将碗护住，小声说：“吃完了再夹。”
　　终于意识到沈隅已经快要扒拉不到下面的米饭了，三人这才笑着作罢。
　　四四方方的小桌摆满了七八个菜，足以见得程家人的好客程度。
　　上辈子因为沈隅的要求，与程爸爸程妈妈第一次见面是在外边的餐厅，他喜欢商业化一些，这样的距离会让他觉得更舒服，后来也不怎么来程家吃饭。
　　现在这样的情况是很少有的，没想到会在这辈子以这样的身份经历一遍。
　　……还不赖。
　　他并不讨厌被关心、被照顾，只是会觉得压力大，便总是逃避着不想面对。
　　这辈子他会勇敢一些，不再畏畏缩缩。
　　程家没有食不言的习惯，饭桌上的氛围十分不错。
　　程妈妈感慨道：“小斐已经好久没带朋友回家做客了。”
　　沈隅听罢咀嚼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程墨斐。
　　程墨斐可不是缺朋友的人，也不是不愿意将朋友带回家的人，否则自己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程墨斐对上他的视线，解释道：“因为外婆生病，中学被我妈带去了外地念书，住校，中学时期的朋友现在都在外地，不方便来家里做客。”
　　外地读书的事情沈隅倒是知道，上辈子程墨斐与他说过，不过说的不多，毕竟他们相识那会儿距离中学生活已经过去很久了，记忆早就已经模糊了。
　　沈隅问：“肖熊和孙星河呢？”
　　程墨斐夹了块排骨，说：“我家距离学校有点远，而且我家也没什么好玩的……”
　　他们团建的场所基本都是网咖之类。
　　程妈妈听罢打断道：“谁说没有好玩儿的？电影房再不用你爸都准备改掉了。”
　　说到这儿，程妈妈提议：“下午你带小隅看看电影呗，晚上再留下来吃顿饭，你们走了，这么多菜我和你爸爸不知道多久才能吃完。”
　　程墨斐听罢看向沈隅。
　　他都行，主要还是看沈隅愿不愿意。
　　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咬着筷子的沈隅点了下头。
　　下午晚上他都没有安排，他也是乐意在程墨斐家里多待会儿的。
　　上辈子来程家的时候没有见到电影房，想来是后来被改成了其他房间。
　　他对看电影兴趣不是很大，但如果是和程墨斐一起，那便很有兴趣了。
　　这顿饭沈隅又吃撑了，还一直打嗝，程妈妈见状笑着拿来了健胃消食片。
　　自从与程墨斐重逢，他便不是在被投喂，就是在被投喂的路上。
　　其中来自程墨斐的投喂最多，寝室另外两人也总是与他分享零食，想来是都大概了解了他的身世和境况，虽然面上不说，但都很照顾他。
　　上辈子他与大学室友的关系较为一般，他总是忙于各种兼职，几乎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回到寝室，与室友没什么交流，久而久之便融入不进去了，毕业之后也自然而然没有了任何联系，好在也没起过任何摩擦，只是普普通通的合租关系。
　　这辈子他也想多交一些朋友。
　　吃完饭沈隅本想帮忙收拾碗筷，但被程墨斐给推到了一旁的沙发上面。
　　他是客人，自然不会让他干活。
　　沈隅也没坚持，随意打开手机瞅了一眼，发现方翔给他发来了几条消息。
　　方翔的军训时间比他要长一些，开始得比他早，结束得比他晚，还得训练到下周。
　　今天终于求雨成功，雨天没办法外训，讨得了半天休息。
　　方翔：【马上快到国庆了，你国庆回来不？】
　　沈隅毫不犹豫：【不回】
　　方翔：【你不回来，感觉国庆都没意思了[哭]】
　　方翔：【不过不回来也好，外面还自在一些】
　　方翔：【对了，你在燕城见到你妈妈了吗？】
　　两人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沈隅家里的事方翔再清楚不过。
　　重生之后他匆匆将高考志愿改成了燕大，又孤身去了燕城，害得方翔担心了好久。
　　彼时的方翔与曾经的自己一样，觉得不管是父亲这边还是母亲那边对于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一个苛待，一个淡漠，半斤八两。
　　况且，他们都各自重新组建了新的家庭。
　　沈隅沈隅，在哪儿都多余。
　　沈隅没办法告诉他重生的事儿，只能宽慰他说燕大的化学系属于国内top，也是他最好的选择，他临时改志愿只是为了学业。
　　其实上一世老师也一直劝他报考燕大，只是他因为母亲在那儿坚决不报罢了，现在想想，真是幼稚又可笑。
　　方翔以为他想通了，便也没再说些什么，毕竟前途最重要，但还是担心的。
　　沈隅：【没，燕城这么大，没那么巧遇见】
　　方翔：【也是，你说她知道你考上燕大了吗？】
　　沈隅顿了一下，缓缓打字：【或许吧】
　　应该是知道的。
　　上辈子他上大学后拥有了自己的手机号，便曾收到过母亲的一通来电，恭喜他高考成绩优异、考上了那么好的大学，只是那会儿他语气冷淡恶劣，挂掉电话之后便直接将母亲给拉黑了。
　　那次之后，他与母亲便再没有了交集。
　　这辈子他只远远见过母亲一回，没敢靠得太近，也没敢有其他行动——一是因为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二是在等这辈子的这通电话。
　　似是察觉到他兴致不高，方翔换了个话题说：【等你熟悉熟悉燕城，明年我过去找你玩儿】
　　沈隅：【好，等你】
　　倒是不用怎么熟悉，比较出名的景点十几年来也没什么变化，简单做做攻略就行，主要是得努力攒钱。
　　上辈子方翔来燕城他因为工作和身体原因没太多时间陪他，这辈子也得好好补偿补偿这个兄弟才行。
　　两人随意聊着，程墨斐那边收拾好了餐具回来，低头在手机上点着什么，对沈隅道：“看看你想喝什么奶茶。”
　　沈隅接过手机，发现程墨斐已经选好了他自己的，口味还是记忆中的加冰少糖。
　　沈隅仔细挑选了一款喜欢的，选择了去冰全糖。
　　他嗜甜，程墨斐则总喜欢去糖和少糖，曾经他总觉得自己和程墨斐很不“合拍”，但程墨斐却总说他们这叫“互补”。
　　花了不算太长的一辈子来验证，姑且算程墨斐说的是对的吧。
　　就算不对，这辈子他也是要搭进去的。
　　“好了。”沈隅将手机归还给他。
　　程墨斐简单扫了一眼沈隅点的，直接下单付款，道：“我们先去选部片子，等奶茶到了看，刚好消化一下。”
　　“好。”
　　程妈妈午睡去了，程爸爸接了一通电话出门办事去了，这会儿家里静悄悄的。
　　电影房在二楼，会经过程墨斐的房间，房间的门是开着的状态，保持通风，路过的时候沈隅快速扫了一眼。
　　与上辈子区别不大，朝阳，光线通透，窗明几净，墙上贴着一些与篮球有关的海报，台式机旁挂着一些游戏手柄，内嵌一个独立卫浴，一眼便知是在爱中长大的孩子的卧室。
　　沈隅记得自己在沈立德家的房间，背阴，还特别小，大学之后便成了杂物房，里面堆满了不属于他的东西，只一张床还能凑合睡睡。
　　沈隅不会羡慕或嫉妒程墨斐的房间，只会觉得庆幸，庆幸他喜欢的人是幸福的。
　　“这是我的房间，”程墨斐脚步忽然顿了一下，“如果想玩游戏，看完电影我们可以一起玩一会儿。”
　　他知道沈隅连笔记本电脑都没有，身上唯一的电子产品就是那块碎了屏的手机，也不确定沈隅会不会喜欢玩儿电子游戏。
　　但他还是想带沈隅接触接触。
　　“好。”沈隅游戏打得还行，都是上辈子程墨斐教的。
　　电影房在最尽头，房间内装着效果很好的隔音吸光材料，漆黑一片，安静到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程墨斐轻车熟路地打开投影，将遥控器递给沈隅，“你来选。”
　　沈隅没与他客气，认真挑选起来。
　　他是抱有目的在选的。
　　上辈子和程墨斐在一起之后两人一起看了很多电影，沈隅最喜欢窝在程墨斐的怀里、被他抱着，看电影的时候最适合这样的姿势，也因此，不是很爱看电影的他也看了许多电影。
　　很快，他的注意力落在了一部国外电影上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部电影里面的男二和男三是一对儿，两人也是合租室友的关系，与他们现在的情况特别相似。
　　正好用来“治疗”程墨斐的“恐同”。
　　目前还没有任何新进展的情况下，他只能继续先前的笨办法——多看，多接触，说不定就想通了。
　　“看这个吧。”沈隅说。


第13章 
　　程墨斐看了眼片名和介绍，应当是部励志向的群像轻喜剧，恰巧他也没看过，点头说：“好。”
　　没一会儿奶茶便被送到，程墨斐下楼去取，沈隅则乖乖坐在电影房的沙发上等他。
　　中央空调静音效果很好，几乎听不见什么风声。
　　黑暗中，沈隅大半身子都窝进了沙发里面。
　　程墨斐赶回来的时候见着的便是像小仓鼠般将自己蜷进沙发里的沈隅。
　　黑眸在浓厚的黑暗中闪烁着一点亮光，直直注视着自己。
　　程墨斐没忍住扬了扬嘴角，径直来到他的身前，将属于他的那杯奶茶递给他。
　　沈隅坐直了些身子，拆开吸管，抿了一小口。
　　是他喜欢的甜度。
　　刚吃完午饭还撑着，但看电影总得喝点什么才有氛围。
　　很快，身边沙发凹下去了一块儿，程墨斐坐了上来，并按下了电影的播放键。
　　两人离得很近，但也没近到紧紧贴在一起的程度。
　　沈隅不喜欢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上不来下不去的，趁着片头，道：“斐哥，有点儿冷。”
　　程墨斐倒是不觉得冷，但沈隅看着瘦，兴许比他更怕冷些，可别给他冻生病了，问：“要不要把空调温度打高点儿？”
　　沈隅：“不用，有没有毯子什么的盖一下就行。”
　　程墨斐：“有，我给你拿。”
　　说罢，他站起身，拿起一旁收拾好的枕头毯，拆开递给沈隅。
　　沈隅一边盖上毯子，一边朝程墨斐身边挪了挪，贴了上去，给他身上也盖了一点毯子。
　　程墨斐不冷，但盖上毯子也不会觉得热，空调房里看电影盖上一块薄毯还是挺舒服的，小学弟也是好心，他自然不会拒绝。
　　贴贴目的达成，沈隅心情不错地又拿起奶茶喝了一小口。
　　心情像全糖奶茶一样甜。
　　余光瞥见程墨斐插上自己的奶茶吸管喝了一口，沈隅故意问：“味道怎么样？好喝吗？”
　　如沈隅预料中一样，程墨斐当即将手里的奶茶递了过来，大大方方道：“还不错，你尝尝。”
　　兄弟之间分享饮品再正常不过，两人也都没有什么洁癖。
　　沈隅含住吸管，喝了一口。
　　味道自然是不够甜的，但有程墨斐的buff加成，甜度姑且算作合格。
　　“你也尝尝我的。”礼尚往来，沈隅将自己手里的奶茶也递了过去。
　　沈隅故意将手放得略低，程墨斐没办法直接喝到，只能伸手攥住他拿着奶茶杯的手，稍稍抬高。
　　空调房里，程墨斐的手掌温度偏高，捂得他手背暖烘烘的。
　　程墨斐喝了一口，咂了咂嘴，评价道：“好甜，这还是我第一次喝全糖，感觉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腻。”
　　沈隅笑而不语。
　　以后还会有很多次喝全糖的机会。
　　荧幕中，影片很快切入正题。
　　是一部发生在大学校园的群像电影，讲的是一群大学生为了梦想携手奋斗的故事。
　　开篇男女主因为一些误会算是王不见王的死对头关系，沈隅看着有些心猿意马，注意力并未放在他们身上，而是一直屏气凝神地期待着男二和男三出场。
　　男二男三的感情占比不多，但很甜。
　　两人是室友关系，早已互生情愫，只是都没意识到罢了，还以为对方是自己最好的兄弟，后来随着男女主感情的发展，两人终于互表心意，修成正果。
　　第一幕就很刺激，上完性.教育课后，男二和男三因为好奇在寝室浴室用手互帮互助，后被忽然敲门的男主打断，引发后面的主线剧情。
　　影片略有删减，到两人准备去浴室互帮互助就戛然而止了，直接切到了男主过来敲门。
　　沈隅用余光偷觑程墨斐，发现他的表情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至少不似方才在程芷语家看见漫画之后的不适，瞧着还挺正常的。
　　有些奇怪。
　　虽然影片有些删减，但互帮互助的情节还是能看得出来的，程墨斐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两个男生做这样的事情……程墨斐不会觉得反感吗？
　　揣着疑惑，沈隅也不敢问些什么，只能等待下个剧情继续观察。
　　第二幕，男二不小心被车撞到，一条腿受了伤，男三每天背着他上下课以及和男女主出校做小组作业，开玩笑说照顾对象都没照顾他来得认真，男二锤了一下男三的肩膀，故意说对象可能会分手，兄弟才是一辈子的，当然要认真。实则两人这会儿已经开始暧昧，言语间都在互相试探，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沈隅又偷觑了程墨斐一眼。
　　很好，终于有点反应了。
　　但……为什么是在笑啊？？？
　　一个男人背着另一个男人，一边说着暧昧调情的话，程墨斐到底在笑什么？
　　沈隅将奶茶吸管都快咬变形了，心底隐隐有了一个不太妙的猜测。
　　不急，不急。
　　还有最后一幕两人在日出时分的表白。
　　看见两个男的表白，程墨斐应该就笑不出来了。
　　沈隅等啊等，终于等到了主角团完成作业得到认可，一起去山上看日出庆祝。
　　彼时男女主已经互通心意，成了恋人关系，两人手牵着手，无名指上佩戴着定下终身的戒指，男二男三则在他们身边紧挨在一起。
　　终于，天际泛起鱼肚白，日头渐渐升起，迸出第一缕阳光，男女主激动地拥抱亲吻，圆满又美好。
　　随后，画面一转，来到了校园，开始电影后续的反转与收尾。
　　沈隅：“？”
　　男二和男三的表白呢？？？
　　不是，全给他删完了？？？
　　那他看什么？
　　沈隅快要气死了，咬牙切齿地度过了最后一点剧情。
　　终于，在沈隅快要爆炸的边缘，影片结束了。
　　播放答谢名单的时候，程墨斐点评道：“还行。爱情、亲情、友情都刻画得不错。”
　　沈隅听罢深呼吸一口，为了不让这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真的浪费，状似不经意地试探道：“斐哥最喜欢哪对情侣？”
　　除了男女主和男二男三，电影里还有其他几对异性情侣。
　　程墨斐摸了摸下巴，答：“感觉都差不多吧，都挺甜的。我其实最喜欢卢卡斯和艾登……”
　　沈隅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卢卡斯和艾登就是男二男三的名字。
　　程墨斐：“他们俩感情是真的好，一辈子的好兄弟。”
　　沈隅：“……”
　　哈哈。
　　程墨斐这笨蛋果然把他们俩的“兄弟情”当成真的兄弟情了。
　　都快弯成蚊香了，还搁那儿好兄弟呢。
　　沈隅努力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气、不要气、不要气，十九岁的程墨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不要和笨蛋一般计较。
　　快速平复之后，沈隅继续试探：“斐哥不会觉得他们俩有些奇怪吗？”
　　程墨斐：“嗯？怎么了？哪里奇怪？”
　　沈隅抿了下唇，“就他们上完性.教育课之后竟然…竟然帮对方做那种事。”
　　沈隅也不敢说得太明显，只能旁敲侧击地暗示，毕竟删减成了这个样子，自己还能看出两人的基情，也太不“直”了。
　　程墨斐听罢眨了下眼，忽然凑近，将沈隅惊了一下，下意识躲了躲，眼神也飘去了其他地方。
　　程墨斐脸上笑容越来越大，表情像是在调戏良家小媳妇儿，说出的话也有些轻佻：“我记得你成年了。”
　　有的学生年纪偏小，大一都还没有满18岁，但沈隅是满了的，沈隅的生日是六月一日，儿童节那天，看一眼便能记下。
　　沈隅紧抿着唇，不知道程墨斐突然抽什么风，这关成不成年什么事？
　　他了解程墨斐，但又不太了解恐同深柜状态下的程墨斐，总感觉他会语不惊人死不休。
　　下一秒，一只手被微热的手掌攥住。
　　手的主人说：“该不会没自己解决过吧小学弟？性.冲动和生理需求都是很正常的。”
　　沈隅：“……”
　　原来程墨斐将他误认成什么都不懂的白纸了。
　　但，重点是这个吗？
　　沈隅眼睛微瞪，“自己解决和别人帮忙解决能一样吗？难道斐哥会帮我解决吗？”
　　说到后一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好气了。


第14章 
　　自己解决和别人帮忙解决自然是不一样的。
　　程墨斐仔细想了想。
　　但如果沈隅需要帮忙，他倒是挺乐意的，主要还是觉得沈隅的反应会很好玩儿。
　　他发现了，沈隅这个南方人一直挺害羞的，每次进浴室都会将门锁好，洗澡之后彻底穿戴整齐才会出来，别说光膀子了，内裤外面都必须得套上睡裤才行。
　　认识这么久，他们甚至没有过一起尿尿……没“坦诚相见”过算什么好兄弟。
　　于是，程墨斐缓缓开口：“确实不太一样。”
　　沈隅胸口的气终于顺畅了些。
　　谁料程墨斐下一句便是：“但如果你真的需要帮助……我也不是很介意。”
　　说着，不待沈隅反应便一脸坏笑地将手伸向了沈隅的裤子。
　　沈隅眼底瞬间闪过惊慌，下意识去抓他的手，但他的力气不比程墨斐，很快便败下阵来，好在他知道程墨斐的弱点，当即去挠他的痒痒肉，将局面稍稍掰回来了一些。
　　电影的答谢名单已经结束，两人在沙发上闹作一团。
　　最后还是沈隅败了，程墨斐桎住了他的两只手，没办法再去挠痒痒肉。
　　沈隅宛若一条放弃抵抗的咸鱼般被程墨斐压在身下。
　　程墨斐坐在他的身上，心情大好，笑着问他：“认不认输？”
　　沈隅：“……”
　　真是受够了你们这种“直男”的玩闹。
　　沈隅破罐子破摔：“认输了，来吧。”
　　他又不排斥程墨斐的触碰，方才反抗只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罢了，没想到程墨斐越来越起劲，竟和他“打”了起来。
　　程墨斐听罢却松开了手，从他身上下来，老神在在道：“这种事还是得你情我愿才行。”
　　神他妈你情我愿……
　　沈隅：“我很情愿。”
　　程墨斐丢给他一个你觉得我信不信的眼神，忽然想到什么，说：“你是南方人，应该没在北方的澡堂子搓过澡吧？”
　　沈隅从沙发上坐起身，低头捋了捋身上被弄皱的衣服，“没。”
　　确实没有。
　　上辈子在燕城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没去过。
　　无他，在一起之后程墨斐不让他去，还在家里买了专门的搓澡工具，亲自给他搓澡。
　　毕竟澡堂子里大家都是坦诚相见，沈隅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程墨斐这丫总是会吃一些莫名其妙的醋。
　　不过听说搓澡的时候确实会搓那玩意儿，还会搓得特别仔细，从上到下、里里外外，甚至有些人还会被搓得起反应。
　　难怪程墨斐对于好兄弟间的互相帮助没什么感觉，估计代入了和搓澡类似的触碰。
　　失算了。
　　程墨斐：“下次带你去搓一搓，就不会这么害羞了，都是老爷们儿，没什么不能碰的。”
　　沈隅心底呵呵，嘴上说着：“行。”
　　话题被这么一打岔，彻底没办法再回到方才电影中的男二男三身上。
　　程墨斐一边关掉投影，一边打开电影房的门，转头去看杵在原地的沈隅，冷不丁开口：“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
　　说话一直说单字，很反常。
　　沈隅心下一惊。
　　程墨斐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程墨斐却十分自然地绕到他的身后，讨好般给他捏了捏肩，将他往门口的方向推去，说：“别不开心了，下次让让你。”
　　沈隅：“……”
　　这下是彻底不开心了。
　　在调动他的情绪方面，程小斐向来很有一手。
　　从电影房的黑暗来到布满阳光的走廊，沈隅被晃得微眯起眼睛，身后那双手的推动感便更明显了。
　　不疾不徐，顺着他的步伐和速度，推着他前进。
　　就像上辈子的程墨斐推着他一步一步从黑暗走向光亮那般。
　　一回头，身后的人一直都在。
　　眼睛渐渐适应白日的光亮，沈隅也被程墨斐带着走进了熟悉的卧室。
　　沈隅近距离打量的空档，程墨斐打开了电脑，将一个手柄递给他，问：“看看有没有什么想玩的。”
　　上面的游戏沈隅几乎都玩过，都是上辈子程墨斐带着他玩儿的。
　　沈隅选了一个自己最擅长的双人pk游戏，打算在游戏里虐回来。
　　只是太久没玩，还是有些手生，第一把输了。
　　好在热身了一把之后第二把就将程墨斐给打败了。
　　第三把也赢了。
　　虽然都是险胜，但沈隅心底畅快了不少。
　　一个游戏一直玩儿没意思，沈隅又挑选起了其他游戏。
　　程墨斐坐在他的身边，一边看他选游戏，一边说：“挺厉害啊，以前玩过吗？”
　　沈隅轻嗯一声，随口道：“有人教过。”
　　谁料程墨斐竟刨根问底起来：“谁啊？朋友吗？”
　　沈隅眨了下眼，停顿一秒，回答：“嗯，很好很好的朋友。”
　　程墨斐张了张口，还想问些什么，便见沈隅已经选好了新的游戏，准备开始了。
　　新的是款合作类的游戏，要两个人一起协助通关，他与沈隅配合得很好，一路畅通无阻，打破了好几个记录。
　　他和别人也一起玩过一些联机配合类的游戏，但都没有和沈隅配合得这么好。
　　沈隅却喃喃道：“这关怎么一直打不到完美通关？以前明明一次就拿到了的。”
　　以前……和那个朋友一次就拿到了完美通关吗？
　　和他却没有拿到。
　　不知怎的，程墨斐心里莫名堵堵的，好胜心就这么搓了个火苗子燃了起来，按下准备键，说：“我们再打一次。”
　　“好。”
　　终于在第三次的时候，两人达成了完美通关。
　　沈隅很开心。
　　上一世一次就能完美通关应当是因为程墨斐自己玩过一遍，后面又带着他一起玩了一遍，自然顺利。
　　这一次程墨斐没有玩过，是真真切切和他一起首通的，体验感很不一样。
　　程墨斐却依旧有些闷闷不乐，问：“有没有什么游戏是你没玩过的？”
　　沈隅仔细找了找，还是摇了摇头，“好像都玩过。”
　　都是程墨斐游戏库里的游戏，他们在一起七年，或多或少全都尝试过。
　　“那……”程墨斐忽然拿起一旁自己的手机，“手游呢？吃鸡，王者，玩过吗？”
　　这会儿最流行的两款手游便是吃鸡和王者。
　　沈隅刚想说玩过，便想起来也是上辈子程墨斐带他玩的，这会儿他甚至连游戏账号都没有创建，那碎了屏的破手机也不方便玩，便撒了个小谎：“没有，不过看别人玩过，知道一点。”
　　程墨斐抱着手机贴上了他，问：“想玩哪个？我去叫肖熊跟星河上号，带你三排，我教你玩儿。”
　　沈隅想了想，“王者吧。”
　　吃鸡得戴耳机听附近的声音，两个人不太方便，而且他有点儿晕3d。
　　“ok。”程墨斐当即去群里摇人。
　　今天是周日，都没有课，加上又到了下午三四点，几乎都醒着。
　　程墨斐一摇，听说是带沈隅玩儿，人便都来了。
　　人总是对带萌新很有兴趣，可能是某种“好为人师”的基因作祟。
　　程墨斐登上自己的账号，将手机交给沈隅，十分自然地将脑袋凑了过去，下巴也轻轻搭在了沈隅肩膀上面。
　　这会儿是赛季中，几人账号的段位都很高了，想着教人玩儿，便没开排位，开了普通匹配的房间。
　　刚进房间，孙星河便道：“先别开，也带带我女朋友一起呗，已经在上号了，她也是个萌新，正好一起教教。”
　　“ok，”肖熊说，“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早的话给我带份饭呗。”
　　孙星河显然还在外边和女朋友待在一起，“吃了饭就散步回来，大概六七点，她晚上还有点事，你想吃什么晚点发给我。”
　　肖熊：“好。”
　　等待期间，程墨斐先向沈隅简单介绍了这款游戏的地图、分路、打法等。
　　很快，与孙星河情侣头像的账号进入了房间，没有开麦，但能在孙星河那边听见一点那姑娘的声音。
　　“齐了，开吧。”孙星河说。
　　匹配完毕，进入选英雄阶段。
　　孙星河选了打野，孙星河女朋友选了法师，路人选了对抗路，只剩下了射手位和辅助位。
　　肖熊没直接选，而是问：“小沈想玩射手还是辅助？我都可以，我补位就行。”
　　沈隅：“辅助吧。”
　　“有什么想玩的英雄吗？”程墨斐问。
　　沈隅下意识便道：“瑶……”
　　话音还没落下便赶紧转了个弯：“要个能给人回血的辅助吧。”
　　心脏悄悄快速跳动起来。
　　幸好他点开了辅助列表，一眼扫过去没有看见熟悉的粉色英雄图标，匆匆想起今年是18年，瑶这个能骑在队友头上的英雄这会儿还没有上线。
　　好在程墨斐没有发觉任何不对，说：“那就选蔡文姬。这个绿颜色的，是奶妈，可以给人回血。”
　　“好。”沈隅赶忙选中。
　　教学局，自然少不了教学。
　　队里有两个萌新，孙星河的女朋友自然只归孙星河教。
　　也因此，几人时不时听见麦里响起某个兄弟腻腻歪歪的声音：
　　“宝宝你别蹲在这个草里，你没闪现，待会儿对面打野来了突脸跑不掉的。”
　　“宝小心，有人过来了。”
　　“可以先用技能探一下草，草里没人再走，对，就是这样。”
　　“拿人头了，宝宝真厉害。”
　　……
　　肖熊在那头笑得嘴巴都要裂到耳根子后面了。
　　等孙星河今晚回来，他肯定要喊孙星河一个晚上“宝宝”来犯贱。
　　沈隅和程墨斐脸上也挂着笑。
　　看别人谈恋爱可真有意思。
　　忽然，沈隅听见耳边一道声音响起：“那个草里有人，宝宝快走。”
　　沈隅手一抖，直接在原地转了四分之一个圈，被草里潜伏着的三个人一套连招直接杀死。
　　沈隅：“……”
　　沈隅呆呆注视了几秒屏幕中自己的尸体，终于反应过来什么，瞪向将下巴搭在自己肩上一脸坏笑的某人。
　　偷偷加速的心跳却明目张胆地宣誓着什么。
　　方才那声宝宝，是程墨斐对自己说的。
　　“操，骚还是咱斐哥骚。”肖熊在麦里快要笑抽过去，一个不察，也被对面那三个人越塔杀掉了。
　　肖熊：“……”
　　孙星河也听见了程墨斐学自己说话喊人宝宝，看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女朋友一眼，发现对方也在强忍着笑，没有觉得害羞难为情之类，便没说什么。
　　关系越好的人之间越喜欢犯贱，他也早就和女朋友介绍过他的几个室友了，有机会的话还打算一起吃顿饭呢。
　　提前熟络熟络也挺好。
　　没人管，程墨斐便愈发嚣张起来。
　　沈隅不小心用平A抢了肖熊一个人头，程墨斐说：“宝宝拿人头了，真厉害。”
　　沈隅用二技能探草探到了人，带着肖熊顺利绕开对面的埋伏，程墨斐说：“宝宝意识真棒。”
　　沈隅开大，奶回了只剩下丝血的队友，程墨斐说：“宝就是国服奶妈。”
　　……
　　沈隅一忍再忍，忍无可忍，趁着操控的英雄死亡，直接将手机丢进程墨斐的怀里，匆匆起身，“不玩了，我去上厕所。”
　　程墨斐乐呵呵地拿起手机，再抬眼时沈隅已经大步走进了房间的浴室里面，“砰”地关上了门，并加了道锁。
　　他自然看见了沈隅因为羞赧烧红起来的耳朵。
　　容易害羞的南方人可真好玩儿。
　　浴室内，沈隅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看见了镜子里自己烧红的耳朵，当即抬起沾着凉水的手给耳朵也降了降温。
　　睫毛因为紧张快速颤动着。
　　他知道程墨斐只是单纯在犯贱玩儿。
　　不知道自己的反应会不会太大，会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但他就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可能源于某种从小便缺失的父爱母爱，他格外喜欢“宝宝”这个亲昵的称呼，也很喜欢程墨斐这样称呼自己。
　　也因此，在程墨斐一声一声宝宝的称呼下，他的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了。
　　再这样下去难保不会出事，他只能暂时逃来这里。
　　但也不能逃太久，太不正常。
　　沈隅快速调整呼吸，拨了拨长长些的头发，遮住一点还未褪温的耳朵，打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
　　“国庆？国庆我可能都不太方便聚餐，我妈和我爸早就商量好了带我一起去国外，我妈想看一个音乐剧，顺带着在那边旅游七天，顺利的话7号晚上回来，不顺利的话可能8号得请个假。”
　　沈隅推门出来的时候听见的便是程墨斐对麦那头室友说的这段话。
　　先前的那点心跳燥热瞬间平复下来，沈隅将唇抿得很紧，朝程墨斐身边走去。
　　程墨斐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转过头来，赔笑着说：“我不犯贱了，给你玩儿，我继续教你。”
　　沈隅却摇了摇头，坐在他的身边，兴致缺缺道：“你玩吧，我看你们玩。”
　　见沈隅声音淡淡的，确实是不想玩了，程墨斐便也没有强求，正巧重新开了一把匹配，程墨斐随手选了对抗路。
　　沈隅盯着程墨斐手里的屏幕微微出神，脑中回忆着方才的那段话。
　　今天不是第一次听见国庆的字眼了。
　　但刚听见程墨斐说要去国外玩，他才匆匆想起来一件事。
　　上辈子的程墨斐右边胳膊上有一道十多厘米的疤，是在大学期间一次国庆去国外旅游的时候不小心被车撞到留下的。
　　那会儿他只顾着心疼了，没留意是在大几的国庆旅游留下的，但程墨斐提起过是在看完音乐剧回去的路上，十有八.九便是这次。
　　那道疤过去了那么多年还余着特别明显的缝针痕迹，可想而知被撞的时候有多疼。
　　沈隅就近看了一眼程墨斐如今的右臂。
　　肌肉结实，皮肤光滑，没有任何疤痕。
　　他必须得阻止这次意外的发生才行。
　　就在沈隅想得入神的时候，手机里接连响起“Double Kill”“Quadra Kill”“Penta Kill”“Ace”的播报。
　　操控手机的人忽然转头，声音里带着一点不加掩饰的小骄傲：“厉不厉害？怎么都不夸我？”
　　沈隅这才匆匆反应过来程墨斐拿了五杀，团灭了对面。
　　沈隅轻笑一声，想起方才被犯贱的种种，回击道：“宝宝真厉害。”
　　沈隅的唇很薄，微翘着，近在咫尺，一张一合。
　　程墨斐笑着转回头，美滋滋地推掉对面水晶，拿下胜利。
　　挺记仇。


第15章 
　　打完游戏、吃完晚饭，两人便开车折回了学校。
　　晚饭饭桌上程墨斐还与父母说起了国庆旅游的事儿，沈隅一字不落地安静听着。
　　等到了国庆，程墨斐与他也不过认识才近一个月，他没这个能力让程墨斐不去国外旅游，便只能在发生意外的音乐剧那天动些心思了。
　　音乐剧是在3号晚上九点结束。
　　记忆中只程墨斐一个人发生了意外，程爸爸和程妈妈接到电话的时候都吓坏了，肯定是程墨斐看完音乐剧后独自行动去了。
　　等到了3号，他就卡着点给程墨斐打电话，干扰他一段时间，希望能够规避那场车祸。
　　临走前，程爸爸程妈妈热情地招呼沈隅下次再来家里做客。
　　回去的路上，沈隅迷迷糊糊坐在副驾驶上睡着了。
　　程墨斐见状将车子开得更稳了些，怕吵醒他。
　　原本只消一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校园里路灯全都亮起，倒是将路都照得亮堂堂的。
　　程墨斐轻车熟路地将车驶入地下停车场。
　　副驾驶座上的沈隅已经醒了，打着哈欠，等车停稳后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程墨斐将车锁上，笑着帮沈隅捋了一下因为睡觉蹭得翘起的一撮头发。
　　回到寝室，刚打开门，便齐齐听见两声“宝宝”。
　　程墨斐直接锤了过去，让人改口叫爸爸。
　　沈隅则笑着去了浴室洗澡。
　　沈隅洗澡的空档，程墨斐去阳台收了衣服，打算等他洗完也进去冲个澡。
　　等待的空档他打开手机随意看了一眼，发现程芷语给他发来了消息。
　　程芷语：【哥，冒昧问一下，你和小沈老师是什么关系呀？】
　　程墨斐瞬间蹙起眉，想到自家堂妹看的那些男同漫画，隐隐有些不太好的猜测。
　　之前学生会的那个男生缠着他的时候，就有同学生会的女生偷偷磕他和那个男生的cp，开玩笑问他们是什么关系，虽然知道她们没有什么坏心思，但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不过也不怪她们，朋友之间开玩笑很正常，在得知他是直男且恐同之后她们便没再开过这样的玩笑了，并不是不懂分寸。
　　堂妹估计也与社团里的那些女生类似。
　　他和沈隅是好朋友、好兄弟，虽然只认识了短短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但说是一见如故都不为过，他们的友情怎么能被这样“玷污”。
　　程墨斐当即打字回复：【我们是好兄弟。他是直男，恐同，你的那些漫画不要让他看见了】
　　相比起对堂妹坦白直男且恐同的是自己，不如说是沈隅，这样就能有效避免沈隅在堂妹那儿看见那些东西了，还能让她停止磕cp的行为，一举两得。
　　程芷语：“……”
　　程芷语捧着手机看了好久，心都快碎了。
　　天呐，她堂哥这是喜欢上了一个恐同直男？
　　怎么会有这么痛苦的暗恋。
　　难怪堂哥将那些漫画全都带走了，不让小沈老师看，原来是怕小沈老师看了会觉得不舒服。
　　程芷语当即发过去一个抱抱的表情包。
　　程芷语：【我会注意的】
　　程墨斐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说到漫画，他当即打开购物软件，挑选了一些热血漫画，下单，付款，一气呵成。
　　这才是直男该看的漫画。
　　几天后漫画便到了，有些重，程墨斐借用了驿站的小推车推回来的。
　　他将漫画摆满了靠近沈隅那边的柜子，大方道：“新买的，随便看。”
　　正巧国庆就在眼前，他们寝室就只有沈隅一个人国庆期间不离校，一个人呆在寝室肯定会很无聊，这些漫画也能解解闷。
　　沈隅直觉程墨斐买这么多漫画与那天在程芷语家看见的耽美漫画有关，不免有些无奈。
　　估计是因为看见了不喜欢的东西，想借用与之不同的东西分担注意吧。
　　也真是难为他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
　　程墨斐恐同这事儿得慢慢来。
　　他本想将那天下午看的电影的解说发给程墨斐，其中便包括男二男三真正的关系，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怕逼得太狠反而起到反效果。
　　现在这样的速度就挺好，他能感觉到和程墨斐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等真到了一个临界点再行动也不迟。
　　更何况国庆将至，目前最重要的是让程墨斐避开那场车祸。
　　一般大一开学近一个月便会迎来国庆假期。
　　还没完全适应大学生活的大一新生几乎都会选择回家过节。
　　国庆前一天，人心浮动，最后几节课的时候老师看着台下明显人数锐减的学生轻轻摇头，却也没有说些什么。
　　沈隅认真听完最后一节课，回宿舍的路上看了眼手机，寝室另外三个人都已经离校了。
　　肖熊老家再更北一点的城市，这会儿正在去高铁站的路上，孙星河则和女朋友已经坐上了回家的高铁。
　　程墨斐……程墨斐今天下午没课，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坐上前往国外的飞机，没声了，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落地。
　　国庆左右温度跌跌撞撞降了下来，没那么热了，秋意也愈发浓烈起来。
　　沈隅踏着几片掉落在地的碎叶，回到了空荡荡的寝室。
　　他将寝室门锁上，简单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躺上了程墨斐的床。
　　很软，很温暖，残余着另一个人的味道，他喜欢的人的味道。
　　沈隅在不算太大的寝室床上来回滚了滚，像只在心爱窝窝里打滚的小仓鼠。
　　他打算国庆期间都睡在程墨斐的床上了。
　　反正……是程墨斐自己亲口说过的，这两张床随便他睡。
　　时间还早，远没到睡觉的时候，但假期才刚开始，沈隅什么也不想做，便躺在床上刷起了手机。
　　似是心有灵犀般，沈隅刚打开手机便看见程墨斐在寝室群里发了消息。
　　程墨斐：【到了】
　　程墨斐：【这边好冷】
　　沈隅侧着打字：【注意保暖，别着凉了】
　　肖熊：【咱斐哥铁人，不怕冷，每年冬天就他生龙活虎的，三天两头打雪仗】
　　孙星河：【确实，一到冬天斐哥身上就跟暖炉似的，烧起来就不冷了】
　　肖熊：【烧？怎么烧？】
　　孙星河：【嘿嘿】
　　程墨斐：【呵呵】
　　程墨斐：【只有小隅真的关心我】
　　沈隅：“……”
　　程墨斐：【小隅在干什么？在寝室吗？】
　　沈隅：【嗯，躺在床上刷会手机】
　　程墨斐：【无聊的话可以看我买的那些漫画，我抽屉里还有不少零食，都可以吃】
　　沈隅笑着回复：【好】
　　好像自从去过程墨斐家那回开始，程墨斐便改口叫他小隅了，之前一直是和寝室另外两个人一样叫他小沈的。
　　不过他也更喜欢小隅这个称呼就是了。
　　和上辈子一样。
　　他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程墨斐却说他是自己心底的一隅，不可或缺的一隅。
　　随意扯皮几句之后程墨斐便没再说话了，估计是出机场去酒店了。
　　沈隅也没再看手机，来到下铺，从程墨斐的抽屉挑出一包薯片，又挑了本漫画，重新窝回了他的床上。
　　本以为这一夜会悠闲自在地度过，直到熄灯入睡，未曾想一通陌生电话打破了这份安宁。
　　电话的归属地就是燕城。
　　叼着薯片的沈隅瞬间愣住，漫画正看到精彩的部分也没心思继续看了，囫囵咽下最后一点薯片，从床上坐起，紧张地按下了接听键。
　　这不是这半个月来他第一次接到来自燕城的未知号码了。
　　有一次是快递员打来的，有一次是专业课的老师打来的，没有一个是母亲。
　　这次他也害怕又是空期待一场。
　　却还是难免紧张。
　　……万一呢？
　　接听键被按下，电话接通，那边没有立刻说话，两头一片安静。
　　一道声音在心底对沈隅说——就是了。
　　“是…沈隅吗？”
　　听见母亲声音的一瞬间，沈隅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他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上辈子也是这道声音，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见沈隅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挂断电话，那边迟疑着继续说道：“我是妈妈，听说你考上了燕大是吗？”
　　沈隅快速调整情绪，眼泪控制不住便不再去管，只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至少能维持简单的通话。
　　可当他试着发出一个音后还是放弃了。
　　哭腔太明显，根本没办法掩饰，他怕自己一段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更不想让母亲担心。
　　一个念头在脑中一瞬闪过——沈隅直接掐断了这通电话，快速给这串手机号发送一条短信过去。
　　【我们当面说】
　　十几秒后，对面回复了这条短信：【好，你国庆回去了吧？几号回燕城呀？妈妈都有时间的】
　　沈隅：【没回去，我也都有时间】
　　对面：【那明天可以吗？我去燕大那边找你】
　　沈隅：【好】
　　对面：【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沈隅：【晚安】
　　沈隅盯着这段短信记录发呆了好久好久，眼泪顺着消瘦的脸颊聚集到下巴，不断滴落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幸好，这会儿寝室就只有他一个人。
　　终于，沈隅抬起手用手背胡乱擦了一下眼泪，整个人窝进了被子里面。
　　想象是程墨斐在抱着自己，会好受一些。
　　……
　　次日。
　　沈隅红肿着眼睛打开与程墨斐的对话框，编辑了好久消息，终于发送过去。
　　【斐哥，我不小心弄脏了你的床，我帮你洗一洗晒好，抱歉】
　　程墨斐消息回得很快：【是怎么个脏法？】
　　沈隅看着已经干了的泪渍抿了抿唇，回复：【湿了】
　　程墨斐：【你昨晚睡我床了吗？】
　　难道说又梦游了？
　　沈隅不打算骗他，毕竟母亲的事他也打算找个机会和程墨斐说说，不过他找了个顺理成章的睡床借口：【嗯，你床睡着舒服】
　　程墨斐：【噢，尿床了？】
　　沈隅：“……？？？”


第16章 
　　从昨晚到收到程墨斐的消息之前沈隅的情绪都较为低落，现在，他只想顺着网线来到那一头给程墨斐暴揍一顿。
　　见沈隅半天没有回复，程墨斐赶忙补救：【我开玩笑呢】
　　哪儿会真的尿床，他猜估计是不小心把饮料什么的撒到了床上之类，之前有一回肖熊在床上玩手机喝可乐就把可乐给弄撒了。
　　沈隅还是没有理他。
　　程墨斐当即拨了一通视频电话过去。
　　本想晾他一会儿的沈隅被视频电话的弹窗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拒绝，不想被程墨斐看见自己现在这副狼狈样子为他担心，但想了想，还是将摄像头切换成了后置，接通了视频电话。
　　程墨斐那张帅脸瞬间出现在屏幕前，怼得很近，眉眼间皆是笑意，“哪儿脏了？我看看。”
　　沈隅将手机搭在了自己腿上，镜头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这还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一通视频电话。
　　“已经洗了，没有尿床。”沈隅声音闷闷的。
　　程墨斐嗯嗯两声，“我开玩笑呢。真尿床也没事儿，随便洗洗就行，马上天凉我也准备换被子了，到时候还会再洗一遍的。”
　　说话间，有程妈妈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似是在催促程墨斐出门。
　　沈隅回道：“嗯，你先去玩儿吧。”
　　不可否认，看见程墨斐之后心情终于好一些了。
　　程墨斐站起身，应了程妈妈一句，又看向手机镜头，冷不丁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沈隅眨了眨眼。
　　有这么明显吗？
　　他感觉他的语气还挺正常的，若不是眼睛哭肿了也不会不对着摄像头。
　　沈隅问：“为什么这么说？”
　　屏幕中程墨斐目光炯炯，“就是感觉。”
　　沈隅心跳不由漏了半拍。
　　程墨斐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忽然撩他一下。
　　但他还是矢口否定道：“没有，可能是昨晚睡得有点晚，今天精神没那么好。”
　　他会告诉程墨斐这些事情，但不是现在。
　　现在，他希望程墨斐玩得开心，不被任何人和事影响，包括他自己。
　　程墨斐：“那就好。”
　　程妈妈的声音再次响起。
　　沈隅笑了一下，催促道：“快去吧。”
　　程墨斐：“嗯，那我先挂了。”
　　沈隅：“好。”
　　视频电话结束，沈隅将被眼泪打湿过的枕头巾枕头套以及被套等丢入洗衣机内，转身拿起毛巾，浸泡过冷水后敷在了眼睛上面。
　　上次有程墨斐为他弄来冰块，这次程墨斐不在身边，只能用冷水凑合凑合了。
　　母亲一早又发来了短信，他将见面时间约在了晚上6点，希望那个时候眼睛已经消肿了。
　　刚敷上眼睛没多久，沈隅便听手机响起了新消息的提示音。
　　他掀起毛巾瞄了一眼，发现是程墨斐发来的消息。
　　程墨斐：【[照片]】
　　程墨斐：【你看这片云，是不是很像只仓鼠？】
　　沈隅点开这张照片，发现还真的很像只仓鼠脑袋。
　　挺可爱的。
　　沈隅回答：【像。准备去哪里玩儿？】
　　程墨斐：【去海边，待会儿抓几只寄居蟹给你看】
　　沈隅：【好】
　　沈隅关掉手机，继续冷敷。
　　没一会儿，手机又响起了新消息的提示音。
　　又是程墨斐发来的。
　　程墨斐：【看了些仓鼠的照片，忽然有点想养只仓鼠了】
　　沈隅没忍住笑。
　　程墨斐一直很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上辈子他们便一起收养过一条流浪狗，只可惜那条狗的年纪有些大了，加上流浪期间身体染上了一些毛病，治不好，养了四年多就离开了他们。
　　后来沈隅的身体也不太好，便没再养过其他宠物。
　　沈隅：【可以问问肖熊和星河，我不介意的】
　　程墨斐：【好】
　　燕大并不严格禁止在寝室饲养这类小动物，仓鼠这种笼养或者乌龟金鱼这些缸养的小东西是没什么关系的，大不了在查寝的时候找个地方短暂地藏一下就是了。
　　寝室群——
　　程墨斐：【想养只仓鼠，大家能接受不@全体成员】
　　肖熊：【我没问题】
　　孙星河：【我也可以，挺可爱的还】
　　沈隅也象征性地回了句ok。
　　程墨斐：【等国庆回来去花鸟市场挑一只】
　　沈隅笑着关掉手机，继续冷敷。
　　上辈子他可没听说程墨斐在大学期间养过什么仓鼠。
　　是因为他的出现而改变的“剧情”。
　　他很喜欢这种改变。
　　十几分钟后，手机再次响起。
　　程墨斐：【到海边了】
　　程墨斐：【[照片]】
　　程墨斐：【被寄居蟹夹了，好痛】
　　照片上是一只可爱的寄居蟹，估计也是“罪魁祸首”。
　　沈隅关心道：【破了没？海边受伤一定要注意】
　　程墨斐：【没事，没有破。把它放生了，不该打扰它，给蟹哥道歉了】
　　就这样，沈隅一边冷敷，一边时不时收到程墨斐发来的消息，与他聊天。
　　中途洗衣机内的东西已经洗好了，沈隅将之晾晒在了阳台上面。
　　镜子里眼睛已经消肿了许多，就是一只眼睛的双眼皮变成了三眼皮，有些滑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中午沈隅一个人去了食堂吃饭。
　　国庆期间校园内的人都变得稀疏，加上秋意，不免有几分落寞。
　　国庆期间食堂的窗口开得也不多，沈隅随便应付了一顿，又回到寝室继续冷敷眼睛。
　　距离晚上约定的6点还有近五个小时。
　　沈隅有些小焦虑。
　　好在程墨斐时不时会给他发来几条消息，分享在外旅游的所见所闻，稍稍帮他分担了些负面情绪。
　　正值午休时间，冷敷着眼睛，沈隅迷迷糊糊睡了会儿。
　　再醒来的时候距离晚上6点还剩下不到四个小时。
　　沈隅起身走进浴室洗了把脸清醒。
　　镜子里已经看不出眼睛红肿的痕迹了。
　　沈隅没再继续冷敷，转到衣柜跟前，认真挑选起了衣服。
　　说是挑选，也不过是从寥寥无几的几套夏装里面消磨时间而已。
　　等国庆过后他得去买几套秋装才行，否则天冷降温，容易感冒生病。
　　选好衣服，沈隅又去浴室洗了头和澡。
　　吹干头发、穿戴整齐之后，距离晚上6点还剩下不到三个小时。
　　沈隅在寝室来回踱步几圈，最后坐在了程墨斐的凳子上面，拿起一本他柜子上的漫画，看了没几页又放了回去——根本看不进去。
　　好难熬。
　　好在他去了一趟阳台，发现给程墨斐洗的那些东西都已经干透了。
　　沈隅当即收下，给程墨斐仔仔细细铺好床了。
　　还剩下两个小时。
　　沈隅干脆将寝室整个儿打扫了一遍。
　　帮肖熊给他养的仙人球浇了点水，帮孙星河忘记丢的喝了大半的可乐丢了，还将所有垃圾桶内的垃圾并在一起，丢去了寝室楼下的大垃圾桶内。
　　呼……
　　沈隅低头看了眼时间，就只剩下半个多小时了。
　　终于可以出门了。
　　6点正是晚饭饭点，他与母亲约的见面地点也是一家小饭馆。
　　边吃边说，能避免很多尴尬。
　　他毕竟……不知道该怎么与母亲相处。
　　沈隅戴上钥匙，锁上寝室的门，大步朝校外走去。
　　路上，程墨斐又给他发来了海边落日的照片，末了，还有一张板板正正的自拍。
　　程墨斐这丫特别不会自拍，对着镜头抿着嘴笑得跟个人机似的，真是辜负了这张帅脸。
　　沈隅弯着眼睛，长按收藏了这张照片。
　　到达饭馆门口的时候距离6点还有二十分钟，国庆期间出来吃饭的人多，外面排着不短的队，沈隅拿了餐号在一旁找了个较空的地方等着。
　　等6点母亲到了，应该就能直接进去吃了。
　　沈隅微低着头，因为紧张胡乱刷着手机，好几次点开与程墨斐的聊天框，但都没有收到新的他发过来的旅游分享。
　　越紧张，他越想程墨斐陪着他。
　　终于，沈隅没忍住给程墨斐主动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还在海边吗？】
　　【海边晚上是不是很冷？】
　　【晚上准备吃什么？】
　　……
　　那边却没有回复他的消息，甚至没有正在输入中的字条显示。
　　应该是在玩儿吧……
　　沈隅正想着，程墨斐的微信电话便拨了过来。
　　程墨斐的声音随之响起：“我在开车呢。已经从海边离开了，去吃晚饭，晚上吃海鲜。”
　　沈隅心定了定，将手机凑近耳朵，“那你开车，我先挂了。”
　　“没事，已经到了，”程墨斐那边传来拔车钥匙以及车门开合的声音，“你呢？晚上吃什么？”
　　“正准备吃，来校外吃燕城本地的特色菜。”
　　“我知道有个做得很好的本地菜的店，去年和肖熊星河一起吃过，他们也觉得好吃，下次咱们四个一起去吃。”
　　“好，等你回来。”
　　“晚上一个人不要太晚回去，校外不太.安全，去年就有燕大学生被周边游荡的混混抢劫，还受了伤。”
　　“嗯，我应该吃完饭就回去。”
　　“回去的时候也给我打个电话吧，我陪陪你。”
　　“好，你晚上还有什么活动吗？”
　　“没了，吃完在周边溜达溜达就回酒店，晚上有点冷。”
　　“你也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
　　人群后，一个漂亮女人紧张地攥着手指，想要上前却又踟蹰不定。
　　儿子好像在和对象电话聊天。
　　她该什么时候过去打招呼才好……


第17章 
　　饭馆的叫号机忽然响起：“A22，请您用餐啦。A22……”
　　沈隅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纸条，上面写的正是A22。
　　时间还没有到6点，不知道母亲到了没有。
　　沈隅下意识环顾四周一圈，目光倏地定格在了一个人的脸上。
　　一张算不上熟悉的脸，但他却记得很牢。
　　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对上了。
　　刚被压下的紧张感瞬间蠕了上来。
　　母亲……也认出他来了吗？
　　他们应该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这螃蟹真大，今天那只寄居蟹和它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弟弟，啧啧，这一钳子下去手指都得断吧。”
　　手机里，程墨斐的声音将他唤回神来。
　　沈隅定了定神，慌忙垂下视线，深呼吸一口，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别又被夹了。叫号到我了，我先去吃饭，待会儿说。”
　　“好，快去吃吧。”
　　挂断电话，沈隅快速吞咽一口，将手机揣进口袋里面，再次抬眸，朝女人的方向走去。
　　其实也就不过两三米远的距离而已，中间拦着一点熙攘的人群，几秒钟便到了。
　　女人的视线一直胶在他的身上。
　　由远及近。
　　终于站定，沈隅嘴唇翕动，想唤一声称呼，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面，吐不出来。
　　要、要喊一声“妈”吗？
　　还是说句您好？
　　呃呃呃呃……
　　明明今天已经提前在脑子里面演练过无数次了，这会儿脑子却像是被僵尸给吃掉了似的，空空如也。
　　女人比他矮上一些，同样有些紧张地注视着他。
　　饭馆的叫号机还在叫嚷个不停：“A22，请您用餐啦。”
　　情急之下，沈隅慌忙抬起手中纸条，道：“我是A22。”
　　……
　　几分钟后，两人面对而坐。
　　有服务员将菜单送了过来。
　　“给他吧。”
　　“给她吧。”
　　沈隅和沈寻雁异口同声。
　　服务员小姐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给谁好。
　　这家店的装修复古感很重，没有开启线上扫码点单，菜单的设计排版上也用了心。
　　最后还是沈隅接过了菜单和笔，埋头勾选起来。
　　坐在对面的沈寻雁笑着开口：“多点些喜欢吃的，妈妈买单。”
　　沈隅闷嗯一声，在一道菜后面划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勾。
　　妈妈……
　　妈妈的声音原来这么温柔。
　　不像沈立德抽了几十年烟，和他面对面说话都觉得被熏得慌，不像后妈，跟他说话总是夹枪带棒、含沙射影。
　　他喜欢和他的妈妈说话。
　　沈隅点单的空档，沈寻雁快速看了眼手机，回复了丈夫的消息：【放心吧，已经见到小隅了，在点单，一切都好】
　　丈夫回复：【我在周边随便吃点什么，结束了打电话叫我，过来接你】
　　丈夫：【要是突发什么意外也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沈寻雁莞尔一笑，匆匆回了个“好”字便关掉了手机，继续偷偷观察坐在对面的沈隅。
　　当初她与沈隅的生父沈立德分手是因为家暴和冷暴力，故而丈夫害怕沈隅也被沈立德带“歪”，会情绪不稳定对她动手什么的。
　　但她觉得不会。
　　女人的直觉，或者说是母亲的直觉。
　　她直觉沈隅是个好孩子。
　　虽然与她不亲，但这些年她确实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没有陪着他长大，与她不亲也是正常。
　　沈隅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与她眉眼生得像极了，当初她有多期待沈隅的出生至今还记忆犹新。
　　是她对不起沈隅，没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一段失败的婚姻里，受到伤害最大的其实是孩子。
　　高考后她便一直关注着沈隅所在高中的动态，直到看见录取他的大学名字。
　　说实话她是有些意外的，沈隅竟然会来她所在的燕城读大学。但转念一想，或许沈隅根本没将她当一回事呢，没必要因为她的存在pass燕大这么好的学校。
　　八月底，她给沈隅家里汇了一笔钱和一封信，庆祝沈隅考上大学。
　　信又被退了回来。
　　好多年前开始，小沈隅不愿意接她的电话，也不愿意和她说话，还说了一些让她很伤心的话，她便习惯了写信，想着或许他无聊的时候能随便看上两眼，不知不觉已经写了这么多年了。
　　九月初，她一直想联系上沈隅，想与他见一见，但又很焦虑，怕自己与那封被退回来的信的结局类似。
　　丈夫劝她不要着急，大一刚开学孩子要军训要适应新环境会很累很忙，不如等国庆左右再试着联系联系，还主动帮她调查到了沈隅如今使用的手机号码。
　　这才有了昨晚那通电话的拨出。
　　“好了。”
　　低头握笔的少年忽然抬眸，将她的偷偷观察抓了个现行。
　　沈寻雁快速眨了眨眼，接过他递来的菜单和笔，手指不经意与他有所触碰。
　　曾几何时，总喜欢攥着自己手指的胖乎乎小手如今已经生得骨节分明、修长漂亮了。
　　他们已经太多太多年没见过面了。
　　最开始她还会每年回去偷偷在他的学校外面远远看一看他，后来她与现任丈夫的女儿出生，便很少能抽得开身去那边了。
　　不知怎的，这次见面，尴尬有，但却好像没有特别生分。
　　沈隅点的菜并不多，她又添上不少，将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等待上菜的空档，气氛又静止了下来。
　　沈隅在桌子下面搅了搅手指，鼓起勇气开口：“从小他们就说，您不想要我，所以将我丢给了沈立德。”
　　必须得迈出这一步，将一切都讲清楚。
　　“谁说的？”沈寻雁听罢呼吸加促起来，看得出来她很生气，但即便是生气她也是一副温温柔柔谁都可以欺负的样子。
　　沈隅：“所有人。沈立德、奶奶、小姑、小姑爷、大姑、大伯……”
　　沈寻雁眼眶红了一圈，声音也有些发抖：“离婚的时候我争取了好久你的抚养权，但我那个时候没有工作，精神状态也不好，没有争过沈立德。”
　　原来，他们在背后就是这么造谣她的。
　　难怪这些年来沈隅对她的态度这么差——没有人能接受被亲生母亲抛弃。
　　她是远嫁，在那边并没有亲戚，父母去世得早，朋友也不多，本以为找到了托付终身的人，没想到孩子出生之后沈立德渐渐暴露出了本性，仗着有孩子拴住她，开始对她家暴和冷暴力，她也因此患上了产后抑郁。
　　她确实舍不得孩子，但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她的精神迟早会出现更加严重的问题，孩子也会受到很深的影响。
　　她想离婚，想带她的孩子离开，沈立德同意了离婚，因为他在外面早就有了新欢，却不同意让她带走孩子，她努力争取了，但还是失败了。
　　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朋友将她带离了那座城市，来到燕城，休养了好几年才稍稍好转，也是在这里，她遇见了如今的丈夫。
　　离开之后，唯一让她觉得稍稍放心的是——她的婆婆，也就是沈隅的奶奶，将小孙儿沈隅照顾得不错，自沈隅出生起，婆婆便待沈隅好极了。
　　她想到了那边人不会说什么关于她的好话，可她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在背后那样造谣她，就连婆婆也是。
　　他们根本不在意沈隅的成长，不在意母亲的形象会对一个孩子的影响多深，他们只想像以前妄图拴住自己那样拴住沈隅。
　　沈寻雁胸口快速起伏，一只手忽然拿起一张纸巾递了过来。
　　是沈隅。
　　他说：“我相信您。”
　　沈寻雁忽然就控制不住眼泪了。
　　她今天特地化了精致的妆过来赴约，丈夫还打趣她说当初与自己约会都没有准备得这么隆重，眼泪这么一滚，妆估计要全花了。
　　沈寻雁赶忙接过纸巾，小心翼翼接住眼泪，嘴唇紧抿，控制着情绪。
　　纸巾遮住视线，沈隅的声音清晰落入耳中：“对不起…妈，误会了您那么多年。”
　　沈隅撒了个小谎：“我也是高考之后发现不对劲的，您是不是给我写过信？还会定期给我汇款，我一封信都没有收到，钱也是。”
　　他没办法透露重生的事儿，只能营造出不小心偷听到了什么秘密、发现了一切的真相的样子。
　　沈寻雁的眼泪渐渐止住，她只会为沈隅掉眼泪，不会为旁的什么人，沈隅这段话无疑引燃了愤怒的导火索：“沈立德怎么能这么卑鄙？！”
　　沈隅趁机将所有的一切都抖了出来。
　　渐渐的，菜也被一点一点上齐，覆了满满一桌子，别说两个人了，就是四个人估计也吃不完。
　　大多都是后来沈寻雁加的。
　　沈寻雁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看见这么一大桌子菜也有些尴尬，小声说：“没事，吃不完我打包回去，明天微波炉叮一下，刚好省得做饭了。”
　　沈隅笑了笑，“好。”
　　……
　　将话全部说开，误会顺利解除，吃完饭，沈寻雁心情很好地要带沈隅去买些新衣服。
　　沈隅没有拒绝。
　　大人表达在意的方式往往是给孩子买新衣服。
　　然而，他低估了女人的逛街购物能力。
　　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快要门禁了。
　　沈隅那破手机早就已经没电关机了，他拎着大包小包爬上五楼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寝室门口站着好几个人。
　　有宿管，有他的导员，还有两个他不认识的人。
　　沈隅隐隐有些不太妙的预感。
　　导员率先开口：“沈隅，你去哪儿了？急死我们了。”
　　沈隅：“……啊？”
　　十几分钟后，沈隅终于应付完这群人，向他们道了歉，让他们担心了，旋即迫不及待走进寝室，给破手机充上电，开了机。
　　打开微信，便是程墨斐留言的N条消息，未接电话也有几十通。
　　程墨斐：【吃完了吗？】
　　程墨斐：【回去了不？】
　　程墨斐：【怎么没有声了】
　　程墨斐：【戳了你一下】
　　程墨斐：【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程墨斐：【怎么电话显示关机了？】
　　……
　　程墨斐：【我联系宿管和你们导员了，说你还没有回寝室】
　　……
　　程墨斐：【怎么还没有消息？急死了】
　　沈隅：“……”


第18章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真看见这些消息之后，沈隅心脏还是像坐了趟90°俯冲段过山车般猛烈跳动起来。
　　程墨斐就是程墨斐，永远毫无保留的热烈。
　　不管在什么时候遇见，他都会无数次心动。
　　今天实在是因为和妈妈逛街逛得太沉浸了，发现手机没电关机的时候他想着学校就在旁边，待会儿回寝室再充就好。
　　后来妈妈将他送到了学校门口，说有车来接她，他走进学校后偷偷看了一眼，来接她的应当是她的现任丈夫。
　　他对这个叔叔印象不错，至少可以肯定是真心对待妈妈的，这样就够了。
　　正当沈隅点开输入框，准备回程墨斐的消息报平安的时候，一通电话忽然拨了过来。
　　是程墨斐。
　　沈隅赶忙按下接听键。
　　“沈隅？”因为着急，程墨斐直接叫了他的大名。
　　沈隅嗯一声，将手机覆上耳朵，指尖攥得发白，轻声解释道：“我没事，天冷了，吃完在外面买了新衣服，回来晚了，手机没电关机了，现在已经到寝室了。”
　　程墨斐静静听着，在他说完之后沉默两秒，旋即如释重负般吐出三个字：“那就好。”
　　不怪他小题大做。
　　都快要到寝室门禁点了，沈隅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他最先拜托住在隔壁没有离校的同学敲过门，说是没有人在，没有任何回应，他才联系辅导员和宿管的，国庆期间留校学生的安全校方特别重视，这才有了沈隅回来时看见的那一幕。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沈隅道歉得果断，语气也很软。
　　程墨斐自然不会与他计较，“没事就好。你那手机……”
　　程墨斐欲言又止，想了半天才接上话道：“我桌上有个充电宝，下次出门可以带上。”
　　“好，”沈隅记得那个充电宝，上面的图案是橘子，“等我兼职攒够了钱，下个月就换个好点儿的新手机。”
　　听着挺心酸的。
　　程墨斐的心也揪了一下。
　　他就没见过沈隅这样坚韧的小苦瓜，让人担心，又能力很强，让人安心，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他。
　　不待他说些什么，那边忽然传来脚步声以及开门声。
　　沈隅走进了寝室浴室，打开了灯，说：“快没热水了，我先去洗个澡。”
　　寝室虽然不断电，但24点会断热水。
　　“好，记得在寝室群里也报个平安，肖熊和星河也很担心你。”
　　结束通话，沈隅在寝室群内发了条语音报平安，又翻了翻上面的消息，看得出来程墨斐非常着急，到处在找他，无奈肖熊和孙星河都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只能被他带着一起干着急。
　　沈隅挺不好意思的，让身边的人担心了，却又觉得很温暖。
　　吃晚饭的时候他和妈妈互加了微信，妈妈也给他发来了微信消息，问他有没有到寝室，沈隅也一并回复了。
　　沈隅给手机继续充电，将今晚买的新衣服以及洗澡换下的衣服一并丢入洗衣机内，简单冲了个澡、晒好衣服之后又窝进了程墨斐的床上。
　　许是今晚和妈妈逛街走累了，沈隅入睡得很快。
　　……
　　另一边，酒店套房内。
　　见程墨斐挂掉电话，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程妈妈和程爸爸关心道：“小隅没事吧？”
　　程墨斐摇摇头，向他们解释了一遍虚惊一场的经过。
　　程妈妈叹了口气，“这孩子真的挺不容易的，你们平时都多照顾照顾他。”
　　程墨斐点了下头。
　　这是自然。
　　程爸爸说：“我之前换下的手机还好好的，早知道给小隅用就好了。”
　　“没事儿，他很厉害，能自己赚很多钱，下个月就可以给自己买新手机了。”程墨斐的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小骄傲。
　　人总会怜弱慕强，而沈隅恰巧两点都能满足。
　　……
　　国庆第二天。
　　沈隅特地换上妈妈买的新衣服，出门辅导兼职了一整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这回他带上了程墨斐的充电宝，手机一直保持着开机状态，没再让身边的人担心了。
　　程芷语国庆也出去玩儿了，便没有安排给她的辅导，后面几天还要给今天辅导的学生再辅导一次，剩下的时间都能好好休息休息。
　　终于到了国庆第三天。
　　沈隅只在吃饭的时候去了趟食堂，其余时间都宅在寝室，时刻“监视”着程墨斐。
　　程墨斐只以为沈隅一个人呆在寝室无聊，便也一直陪着他聊天，分享他在外旅游的见闻。
　　时间终于来到晚上的音乐剧。
　　程墨斐：【入座了，快开始了，我没什么艺术细胞，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打瞌睡】
　　沈隅笑：【我也没有艺术细胞】
　　一个金融，一个化学，两人拼在一起都认不全一份五线谱。
　　沈隅小时候没有学习兴趣爱好的条件，程墨斐则单纯没有任何天赋，音乐舞蹈绘画什么的都尝试过，最后学滑板滑雪之类的学得最起劲，程爸程妈便随着他的兴趣去了。
　　程墨斐：【待会儿看完我爸和我妈要和演员见面，我打算先溜回酒店】
　　沈隅心下一惊。
　　看样子上辈子程墨斐就是因为这个才一个人不小心出车祸的。
　　沈隅：【看完可以给你打电话吗？有些事想找人说说】
　　程墨斐：【当然可以，什么事啊？】
　　沈隅继续卖关子：【待会儿再说吧】
　　程墨斐被吊足了好奇：【大概九点结束，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
　　沈隅：【好】
　　对于毫无艺术细胞的程墨斐来说，音乐剧的兴趣还没有沈隅口中那件“事”的兴趣大。
　　这几个小时对于程墨斐来说实在煎熬，但为了不扫母亲的兴，只能咬牙坚持着。
　　紧张的不只是程墨斐一个人，这几个小时对于沈隅来说也同样难熬。
　　虽然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但他还是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他不想再看见程墨斐受到任何伤害。
　　……
　　九点，音乐剧终于谢幕，程墨斐匆匆起身，与父母说过之后，一边离开剧院，一边给沈隅拨了一通微信电话过去。
　　那边几乎是秒接。
　　“看完了。说吧，要和我说什么事？”程墨斐兴致终于高涨起来，也不困了。
　　沈隅清晰地听见程墨斐身边的人流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发挥他两辈子的拙劣演技吸了吸鼻子，努力伪装成在哭的样子。
　　“怎么了？”程墨斐站定脚步，蹙起眉，上了钩。
　　沈隅：“你那儿有安静的地方吗？有点吵，听不太清楚你说话。”
　　沈隅的声音很小，程墨斐身边嘈杂，也有些听不清楚沈隅说话。
　　他原本是想直接回酒店的，但沈隅这样他很担心，当即脚步一转，径直去了贵宾休息室。
　　爸妈也是在这边与演员见面，这里要安静许多，刚好等他们一起回酒店了。
　　“我来休息室这边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沈隅没想到计划会这么顺利。
　　程墨斐与他提起过休息室，他便想着引导程墨斐去那里和他打电话，只要不离开剧院，就不会发生车祸，他会尽可能多地拖延时间避开上辈子那场车祸。
　　只是……他还没开始引导程墨斐去休息室呢，不过才刚铺了个垫而已，程墨斐怎么转眼就已经到了？
　　沈隅没再纠结太多，战术性吸了吸鼻子，“我妈妈联系我了，我们见了一面。”
　　若是放在以前提起妈妈他会难受得根本不用伪装，但自从与妈妈见过一面说开之后，只余下了如释重负后的喜悦。
　　“啊？”程墨斐表情呆滞，“你妈妈也在燕城吗？”
　　他知道沈隅父母离异的事儿，但更深的便不清楚了。
　　“对，离婚之后她来了燕城定居。”沈隅语速放得很慢，和他说起了家里的种种。
　　毫无保留。
　　……
　　“小斐，走了。”程妈妈忽然拍了一下程墨斐的肩膀。
　　“在和谁打电话呢？这么认真，喊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程墨斐回过神，解释道：“在和小隅说一些事情。”
　　程妈妈了然地点了点头，“走吧，不早了，回去继续说。”
　　“好。”程墨斐站起身，对电话那头的沈隅说了一声，就这么挂着电话，跟在父母身后不紧不慢地朝出口走去。
　　沈隅看了一眼手机上方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他将家里的那些事儿统统告诉给了程墨斐，应该不会再发生意外了吧。
　　沈隅还是忍不住叮嘱道：“晚上多注意交通安全。”
　　程墨斐：“放心，有司机开车，而且这个点路上也没什么车了。”
　　上了车，程墨斐依旧没有挂断电话，但有其他人在，沈隅没有再和他说家里的事，而是让他打开视频，想看一看国外的夜景。
　　当然，看夜景是假，担心是真。
　　程墨斐乖乖照做了。
　　沈隅又偷偷窝在了程墨斐的床上，便没打开自己这边的摄像头，怕被程墨斐发现，又打趣他。
　　大多地方的夜景都很漂亮，程墨斐那边夜里落起了一点小雨，为之蒙上了薄薄一层透明的纱。
　　沈隅微眯起眼睛，注视着这方小小屏幕中的一切。
　　忽然，车子停下，绕了个弯。
　　沈隅咦一声，“那边是怎么了？”
　　坐在旁边的司机听罢解释道：“有人醉酒驾驶，自己撞墙上了，好在没有无关的人员伤亡。”
　　沈隅心底一咯噔，堵着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
　　直到程墨斐一家人平安到达酒店，沈隅才彻底放下心，又往被子里窝了窝，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终于彻底避开了。
　　酒店是个套房，程墨斐单独一个房间，程爸爸和程妈妈则睡在隔壁房间。
　　走进房间后程墨斐关上门，给手机充上电，对手机那头的沈隅说道：“我先去冲个澡，咱们待会儿继续说。”
　　沈隅半张脸沉在柔软的枕头里面，“好。”
　　程墨斐找到衣服，回来发现电话还没有被挂掉，眨了下眼，又道：“那我去了。”
　　沈隅眼睛弯弯：“好。”
　　还是没有挂掉电话。
　　程墨斐看了眼手机电量，将脸凑近，故意打趣道：“怎么不挂电话？是想看我洗澡？”
　　还沉浸在劫后余生欢喜中的沈隅：“……？”


第19章 
　　与十九岁的程墨斐相处得久了，沈隅渐渐已经能对他的骚话产生一些免疫了。
　　于是沈隅顺着他的话道：“是啊，特别想看。”
　　程墨斐面上笑意不减，“没办法，手机就剩百分之九的电了。等国庆回来咱俩一起洗澡，给你近距离看个够。”
　　沈隅：“……”
　　沈隅败下阵来。
　　“洗你的澡去。”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怎么感觉程墨斐这会儿比当初刚与他交往的时候还要“奔放”，刚交往的时候可不敢和他一起洗澡。
　　这就是“直男”的有恃无恐么。
　　沈隅在床上顾涌了会儿，发现妈妈忽然给他发来了一条新的微信。
　　妈妈：【小隅睡了吗？妈妈给你买了一个礼物，明天你有时间拿一下吗？】
　　沈隅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半挂着一角薄被，愣愣盯着手机，嘴角的笑容愈发难抑。
　　开心归开心，沈隅捧着手机快速打字：【妈，您不用给我买太多东西，我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兼职赚钱，您也有自己的家庭，要花钱的地方很多】
　　话说得委婉，但能看得出沈隅是在担心她给自己花太多钱会让叔叔那边的人不开心。
　　就算叔叔人好，理解她、体谅她、包容她，不介意这件事，可叔叔那边的其他亲人呢？被他们知晓了，说不定会在背后嚼她的舌根。还有她与叔叔的女儿，他同母异父的妹妹，上辈子妹妹就对他印象很差，他不想让母亲难做。
　　能将一切都说清楚、误会解除、弥补上辈子的遗憾，他已经满足了。
　　那边好几次显示“正在输入中”，沈隅等了好久才等到一条回复：【妈妈就是想对你好】
　　沈隅眼睛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妈妈：【你还是个孩子呢，那些事不需要你操心，妈妈都会处理好的】
　　有眼泪再框不住掉落下来，沈隅赶忙眨眼，怕又打湿程墨斐才刚洗好的被褥。
　　妈妈：【礼物已经买好了，特地给你买的，不要再拒绝啦】
　　沈隅一边眨眼睛一边打字：【好，我明天就有时间】
　　妈妈：【那我明天去燕大送给你】
　　……
　　程墨斐洗完澡回来给沈隅拨过去电话的时候，听见了一点若有似无抽泣的声音。
　　程墨斐眼皮一跳，问：“怎么了？”
　　沈隅吸了吸鼻子，这回不是假哭，眼睛是真的红了，声音也闷闷的：“我妈刚给我发消息，说给我买了个礼物，明天给我送过来。”
　　“这是好事啊，”程墨斐安慰道，“阿姨很在乎你的。”
　　沈隅：“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她的礼物，太开心了。”
　　程墨斐弯了下唇：“以后还会收到更多的。”
　　沈隅嗯一声，“但是我又怕她和我走得太近，她现任丈夫那边会觉得不满。”
　　程墨斐：“你不是说她现任丈夫也是二婚，和之前的妻子也有个孩子吗？你妈妈对你这么好，她现任丈夫对之前的孩子肯定也不差，两边也算是对等了。”
　　是了，那个叔叔先前也有一段失败的婚姻，和前任妻子有个儿子，两人都是燕城人，离婚之后肯定也少不了对那个孩子的照拂。
　　被这么一开导，沈隅的心结稍稍解开了些，嗯一声，揉了揉眼睛，嘀咕道：“不知道礼物会是什么……”
　　程墨斐：“明天就知道了。”
　　……
　　这晚，沈隅是和程墨斐连着麦睡觉的。
　　两人想到什么便聊什么，竟也没有话题枯竭的时候。
　　作为礼尚往来，程墨斐也向沈隅分享了不少自己以前的事情。
　　虽然上辈子沈隅都听程墨斐说过，但这次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迷迷糊糊中，沈隅好像抓住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又因为太困，眼皮越来越重，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破手机早就因为没电黑屏关机了。
　　沈隅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慢吞吞下床，给手机充上电，来到浴室洗了把冷水脸清醒。
　　清醒之后，他抓住了昨晚睡前怎么也抓不住的“不对劲”——程墨斐很少提起他的高中。
　　上辈子他与程墨斐认识的晚，高中过去了太久，记忆模糊倒也正常。
　　这辈子程墨斐不过才刚大二，高中对他来说肯定还是记忆犹新，可昨晚程墨斐和他说了很多以前经历的趣事，却几乎没有提到过高中。
　　难道程墨斐“恐同”与高中的某些经历有关？
　　沈隅决定偷偷调查，再试探试探。
　　洗漱完，沈隅打开充了些电的手机，发现和程墨斐的微信电话是今天凌晨2:39结束的。
　　这个时间点，肯定不是程墨斐挂的，是他破手机没电被迫挂掉的。
　　连麦睡觉的行为其实挺暧昧的……如果放在两个异性身上的话。
　　放在他与程墨斐身上，肯定又是好兄弟、感情好了。
　　沈隅无奈一笑，下楼随便买了点玉米、包子和豆浆垫肚子。
　　早餐很重要，要想身体健康，肯定要按时吃早餐。
　　和妈妈约的见面时间是11点，临近中午，却没有约午餐。
　　可能是中下午已经有其他安排了吧……沈隅想。
　　在校门口见到拿着饭盒和礼物盒从车上下来的母亲的时候，沈隅快速吞咽一口，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沈寻雁笑着来到沈隅面前，将饭盒和礼物递给他，道：“想着这个点你还没有吃，给你带了点饭菜，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饭盒很沉，显然被装得满满当当。
　　礼物盒倒是轻飘飘的，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谢谢…妈。”沈隅显然不擅长面对这种局面，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身体紧绷，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险些都要不会说中文了。
　　沈寻雁宛然一笑，“饭盒下次来取，喜欢的话妈妈再给你做，有什么喜欢吃的菜也可以告诉妈妈。”
　　饭盒并不是一次性的，很新，有好几层，显然是特地买给他的。
　　沈隅机械点头，余光中，不远处母亲方才下来的车上一个小女孩的脑袋探了出来，使他乱跳的心静下了些，道：“妈您也还没吃吧，快回去吃饭吧。”
　　沈寻雁点点头，又与他说了些有的没的才离开。
　　车上的女孩应当就是与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叫宁缘，今年约莫十岁左右，还在上小学。
　　不知道这辈子的宁缘还会不会讨厌他。
　　讨厌不讨厌他都没关系，只要母亲不夹在中间为难就行。
　　……
　　车上，沈寻雁坐上后座，将小女儿搂进怀里，心情很好地与丈夫聊着沈隅。
　　“不知道小隅会不会喜欢我的厨艺，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给他做过宝宝辅食，他可喜欢吃了。”
　　丈夫宁博仁笑着说：“肯定会喜欢的。”
　　宁缘从她怀里钻出小脑袋，问：“小鱼哥哥会回来和我们一起住吗？”
　　小女孩的世界很小。
　　以前她就听说过这个小鱼哥哥，但却是从姑姑伯伯口中听说的，与小榷哥哥一样，与她只有一半血缘关系，但又与小榷哥哥不一样，小鱼哥哥不和他们住在一起，还总是让妈妈难过，姑姑伯伯们看起来也不喜欢小鱼哥哥。
　　以前她也是讨厌小鱼哥哥的，但最近她又喜欢上了——妈妈和她说了很多很多，她虽然听不太懂，但她知道小鱼哥哥让妈妈很开心，小鱼哥哥不是个坏人。
　　沈寻雁听罢心底微动。
　　得知了沈立德那边做的腌臜事后，她也一直在想着沈隅的归属问题，但一切的前提都得是沈隅自己愿意。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他们母子之间还很生分，不是急的事儿。
　　沈寻雁揉了揉小女儿的脑袋，扯开话题道：“小隅哥哥上大学了，要住在学校里的宿舍，和小榷哥哥一样，等以后缘缘上大学了也要住宿舍的。”
　　宁缘耍赖：“不要，我要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
　　正巧红灯，宁博远将车停下，沈寻雁与后视镜里的他相视一笑。
　　……
　　回到寝室，沈隅忽然犯起了选择困难症。
　　——到底是先拆礼物好，还是先拆饭盒好。
　　纠结了近半分钟，他没忍住笑着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傻逼。
　　想了想，沈隅拿起一旁的破手机给程墨斐发了条消息：【要看拆箱视频吗？】
　　程墨斐直接弹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拿到礼物了？”程墨斐那边也到了餐厅，正在点餐。
　　沈隅嗯一声，藏在笑容里的幸福感就快要溢出来了，将饭盒凑到镜头前，炫耀道：“还给我带了自己做的饭菜。”
　　程墨斐也被他的笑容感染，“可惜了，我尝不到阿姨的手艺。”
　　沈隅：“以后肯定让你尝到。”
　　程墨斐点点头，催促道：“快拆礼物，看看里面是什么。”
　　沈隅将手机靠在一旁，拿起美工刀小心翼翼拆起了礼物盒。
　　寝室内安静极了，就只有电话那头程墨斐那边餐厅的声音，却也压不过美工刀与盒子摩擦产生的声音。
　　很快，礼物的真容展现在了两人眼前。
　　程墨斐最先指出：“是手机。”
　　是一个原装手机盒。
　　沈隅紧抿着唇，小心翼翼拆开，将新手机从里面拿了出来。
　　他最近也在看新手机，大概了解这部手机的价格，在四千左右。
　　妈妈肯定也看见他那破手机上的碎痕了，当时不说，心里却一直记挂着。
　　沈隅心底又酸又甜，盯着新手机又想哭了。
　　要是能从小在妈妈身边生活，他肯定会是个特别特别幸福的小孩。
　　那个时候妈妈没有工作又怎样，吃馒头腌菜他也饿不死，凭什么不能以爱为标准分配孩子的抚养权。
　　还与程墨斐视频通话着，他很不想哭的，但还是没能控制得住眼泪。
　　程墨斐顿时慌了，“哎，别哭别哭……我也送你一个礼物，你别哭了好不好。”
　　沈隅吸了吸鼻子，看向手机屏幕，嘴唇嗫嚅：“是正经礼物吗？”
　　程墨斐：“？”
　　程墨斐：“我正经人送的礼物当然正经了。保证你会喜欢——不喜欢我再送你新的。”
　　沈隅破涕为笑。
　　笨蛋。
　　坐在对面的程妈妈和程爸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程妈妈小声咬耳朵道：“咱们小斐将来哄对象肯定很有一手。”
　　程爸爸赞同地点了点头。


第20章 
　　拆完手机，沈隅发现最里面还压着二十张红色钞票。
　　整整2000块钱，差不多是普通大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
　　沈隅心底百感交集。
　　这样费尽心思地给他，肯定是退不回去的。
　　他将这二十张红色钞票仔细收好，锁进了柜子里面，不打算用。
　　不需要用兼职的钱买新手机，他手头上的钱供他日常开销可太绰绰有余了，根本不需要母亲再破费。
　　沉淀了一下心情之后，沈隅迫不及待将旧手机内的电话卡插了进去，简单迁移数据之后趁着下载所需APP的空档拆开了饭盒。
　　有荤有素有汤，米饭里还加上了玉米粒，香喷喷的。
　　沈隅吃得干干净净。
　　“嚯，感觉新手机视频的清晰度都变高了很多。”程墨斐也在吃午餐了。
　　——新手机当然要和喜欢的人视频通话了。
　　他还记得上辈子自己的第一个新手机是辛苦兼职赚来的，后面与程墨斐在一起之后程墨斐也送过他一个，现在又收到了妈妈送的。
　　彻底圆满了。
　　沈隅一边腮帮子被饭菜塞得鼓鼓囊囊，一边含糊着说：“那可不。”
　　程墨斐中午吃的是中东菜，叉起一块肉，笑着说：“待会儿下点游戏，以后就可以一起玩儿了。”
　　沈隅点了下头，“好。”
　　碍于程爸爸程妈妈就在程墨斐身边，还都在吃午饭，一直视频通话挺不礼貌的，沈隅与他用新手机视频了几分钟便挂了，专心享用起了妈妈做的午餐。
　　他吃饭一直有个毛病——喜欢将所有不同的菜混着米饭一起塞入口中咀嚼，吃饭的速度也很快，有时候甚至没有完全嚼碎便吞咽了下去。
　　最开始是因为在沈立德家的时候好吃的都会被后妈飞快夹到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碗里，他又不能最开始就夹很多菜堆在自己碗里，会被骂得很厉害，便就只能被迫狼吞虎咽了。
　　后来吃饭的速度慢慢矫正了些，但喜欢将所有不同的菜混着饭同时塞入口中咀嚼的习惯一直没能改掉，总觉得这样吃会香一些。
　　好在只要细嚼慢咽，对肠胃也没什么损伤。
　　吃完，沈隅将饭盒清洗干净，晾晒在了阳台上面。
　　寝室浴室就有一小瓶洗洁精，偶尔用来洗泡面碗或衣服上沾染的油污。
　　游戏也已经下载完毕，程墨斐还在外面旅游，沈隅打算等他国庆回来再一起玩儿。
　　沈隅简单设置了手机壁纸等小插件。
　　锁屏是他这学期的课表，壁纸是纯色背景，简约直白，一目了然。
　　那款恋爱APP被他隐藏在了一个小文件夹内，不容易被人看见。
　　每天他都会在上面写日记，尤其在开学之后，每天日记的内容都变得很长很长，根本压不住字数。
　　又捯饬了会儿新手机后，沈隅鼓起勇气，编辑了一条回复，发给了程墨斐：【谢谢妈妈的礼物，我很喜欢，饭菜也很好吃，我都吃光了】
　　沈隅问：【斐哥帮我润色一下】
　　程墨斐那边很快便显示正在输入中。
　　程墨斐：【谢谢妈妈的礼物，我很喜欢，饭菜也很好吃，我都吃光了】
　　程墨斐：【发给她吧】
　　沈隅当即一个字一个字仔细阅读起来，读完，他又一脸疑惑地与自己上面发给程墨斐的核对了一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程墨斐这丫根本一个字都没！有！改！
　　被耍了。
　　沈隅再次忍住想要顺着网线到那头将人揍一顿的冲动，深呼吸一口，给他发了一个脸上笑嘻嘻心里mmp的表情包。
　　程墨斐回了他一个小猫咪端坐乖巧的表情包。
　　程墨斐：【你自己写的就是最好的，不需要别人润色，快发过去吧】
　　沈隅心底那点觉得被耍了的火气瞬间被浇熄，捧着手机半天没有动作。
　　半晌，才别别扭扭地回复了一个“嗯”字，将这段话原原本本发送给了妈妈。
　　妈妈那边回得也很快，道：【喜欢就好，缺什么就跟妈妈说，大学多参加一点活动，多交些朋友】
　　沈隅：【好】
　　沈隅又想起了那二十张红色钞票，不知道该怎么说。
　　思来想去，沈隅决定浅当一回鸵鸟——若是下个月妈妈还给他塞生活费再说吧。
　　下午，沈隅带着格式化后的旧手机去了学校附近的手机店，一百多块钱给贱卖掉了。
　　用这一百多块钱，他去小超市买了很多爱吃的零食。
　　人总是在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弥补童年，他估计得弥补上两辈子。
　　……
　　几天后，国庆迎来最后一天假期，寝室另外三人也陆陆续续返校。
　　最先到的是肖熊，只抢到了上午的高铁票，上午9点就敲响寝室的门了。
　　他粗心将寝室钥匙给落在家里了，让家里人寄过来，估计得两天才能到。
　　幸好有沈隅在寝室能给他开门，不然还要去宿管那里登记拿钥匙。
　　刚进寝室，肖熊便爆发出了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我靠，小沈你偷偷给咱们寝室请家政了？？”
　　沈隅：“？”
　　沈隅反应过来他是在表达寝室变得很干净，解释道：“我闲着没事儿打扫了一下卫生，你的仙人球有点枯黄，我给它浇了点水、晒了会儿太阳。”
　　肖熊在寝室转了一圈，大步来到自己的仙人球跟前——不仅恢复了生机勃勃的绿，还长出了两个新的小球——和离开前半死不活的模样简直判若两球。
　　肖熊震惊。
　　下午，孙星河也到了寝室，爆发出了与肖熊类似的惊呼。
　　孙星河没忍住感慨：“要是去年小沈在，咱们寝室怎么也能拿到个卫生寝室一等奖。”
　　肖熊附和：“奖金有两百块钱呢。”
　　沈隅被两百块钱吸引，当即说道：“没事，今年拿。”
　　晚上九点，程墨斐绕去驿站取了个快递，终于到了寝室，顺利达成“三脸震惊成就”。
　　为了感谢沈隅为寝室卫生做出的贡献，三人陆陆续续拿出国庆从家或从国外带过来的特产礼物。
　　肖熊带的礼物最实诚，是一瓶家里人亲手做的辣酱，闻着很香，拌饭肯定特别好吃。
　　孙星河带的是家那边的特产茶叶，早八泡上一壶，提神又醒脑。
　　程墨斐带的则是从国外买的手作小食伴手礼。
　　此外，程墨斐将晚上从驿站带回来的快递丢给沈隅，让他帮忙拆一下，自己则继续整理行李箱去了。
　　沈隅疑惑拆开，发现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两个一模一样的手机壳。
　　都是“大橘大利”的图案，但能看得出型号并不一样。
　　一个是他新手机的型号，另一个……不出意外是程墨斐自己手机的型号。
　　见沈隅拆开快递拿出了里面的手机壳，程墨斐笑着走近，从他手里拿过属于自己手机的型号，解释道：“之前说的，给你的礼物。”
　　沈隅还记得，收到妈妈送的新手机那天，他控制不住当着程墨斐的面掉了眼泪，程墨斐那会儿为了安抚他说要送他一个礼物。
　　没想到礼物竟然是手机壳。
　　也对，新手机当然要配新的手机壳，
　　妈妈送的手机盒内附有一个全透明的手机壳，沈隅这些天一直用的便是那个壳，觉得简简单单就很好，便没有购买新的。
　　不过程墨斐送的他也很喜欢就是了。
　　程墨斐又道：“我之前的手机壳泛黄了，这次出去旅游还划到了，就一起买了个新的。”
　　虽然……但是……
　　沈隅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强忍着心底某道“这难道不算是用上情侣手机壳了吗”声音的叫嚣，垂下了睫。
　　“谢谢斐哥，我这就换上。”
　　不用说，某“直男”根本不会意识到这些。
　　“好。”
　　很快，两人便用上了一模一样的手机壳。
　　大橘大利，寓意很好，更何况还是“情侣款”。
　　沈隅脑中鬼使神差地蹦出一个念头——怎么感觉这辈子和程墨斐“进展”得比上辈子还要快？
　　……
　　这次国庆回去，几人多多少少都带了些入秋的衣服过来，换上秋被、将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后，肖熊累得瘫坐在椅子上面，提议道：“要不要来几把紧张刺激的王者荣耀？”
　　沈隅换了新手机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也早就下载好了游戏——好兄弟当然要一起开黑了。
　　其余三人都没有异议。
　　打开游戏，沈隅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注册账号，当即快速注册了一个。
　　新号要取名字，沈隅想也没想便输入了三个字。
　　在沈隅过新手任务的空档，程墨斐冷不丁开口：“这个叫‘魔芋爽’的是你吗？”
　　沈隅理直气壮地嗯一声。
　　程墨斐噢一声，“你爱吃魔芋爽？”
　　沈隅：“咳咳……”
　　沈隅：“还行吧。”
　　这是上辈子他一直用的游戏名，原本是想从他和程墨斐的名字里面取一些组合词当作情侣名，墨隅墨隅……沈隅脑子一抽，诶——魔芋，魔芋爽！
　　自然，程墨斐的游戏名只能是“爱吃魔芋爽”了。
　　有些滑稽，但又很好玩儿。
　　现在的程墨斐肯定想不到“魔芋”会是他们名字的组合。
　　过完新手任务，被拉入组队列表，520寝室开始了第一次集体开黑。
　　沈隅照例玩儿起了辅助，将程墨斐保护得好好的，宁愿自己死，也不让程墨斐死。
　　程墨斐直言：“以后小隅就是我的专属辅助了。”
　　沈隅莞尔一笑。
　　一起玩起游戏来时间总是偷偷溜走得很快。
　　不知不觉，肖熊忽然惊呼：“卧槽，怎么23:47了！我还没有洗澡。”
　　燕大寝室24点准时断热水。
　　最近又降温了，据说还有流感潜伏，冷水洗澡铁定得生一场大病。
　　不止是肖熊，另外三人也都还没有洗漱。
　　今晚才刚换的新的秋被，又坐高铁飞机在外奔波回来，他们虽然没什么洁癖，却也不是特别不爱干净的人。
　　更何况——男生洗澡，五分钟足够了。
　　孙星河起身推了推肖熊，催促道：“一起洗吧，搞快点。”
　　说完看向程墨斐和沈隅，说：“我和肖熊先去洗，斐哥你待会儿和小沈洗，争取五分钟内解决。”
　　浴室不算太大，两个人一起洗还算可以，四个人便说不太过去了。
　　程墨斐和沈隅关系最好，自然是他与沈隅一起洗。
　　程墨斐十分自然地点头说：“好。”
　　旋即起身，去拿睡衣，边走边看了一眼还未动作的沈隅，催促了一声。
　　一脸呆滞状态的沈隅：“？”
　　一起洗澡？他？和程墨斐？


第21章 
　　虽然前不久电话里程墨斐才口嗨过说等回去一起洗澡让他近距离看个够什么的, 但……那只是口嗨啊。
　　怎么忽然真的要一起洗了？？
　　沈隅倒不是真觉得特别害羞什么的，毕竟是和程墨斐一起，他也挺乐意的, 只是过于震惊罢了。
　　这进度怎么就跟坐了火箭似的。
　　见沈隅半天没有动作, 程墨斐大概猜到他这个南方人可能没怎么跟别人一起洗过澡, 不太能接受和自己一起洗，正想说些什么，便见沈隅忽然起身，闷不做声地去了衣柜拿衣服。
　　程墨斐张开的唇抿起一点弧度，心情很好地继续翻找毛巾。
　　本来他还想说沈隅今天没有长途奔波, 待会儿烧点热水简单洗漱也行，不是非得洗澡。
　　但既然沈隅自己愿意，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入乡随俗嘛。
　　等天再凉些，他还打算带沈隅去体验北方的澡堂子呢。
　　连和他两个人洗澡都不敢, 去澡堂可不得给沈隅吓死。
　　浴室传来水声与说话声。
　　“快快快, 23:50了, 还有十分钟。”
　　“这水压真小, 不会都赶着这个点洗吧？”
　　“还能有热的都不错了。”
　　……
　　“准备脱衣服进来啊——”
　　这话是对浴室门外的两人说的。
　　程墨斐听罢应了一声，直接脱掉了自己上身的T恤和休闲裤。
　　沈隅：“……”
　　程墨斐目光十分自然地落到了沈隅身上。
　　沈隅移开视线, “我进去再脱, 待会儿你先洗。”
　　程墨斐笑了一声, 看破不说破。
　　几秒钟后, 浴室的门被打开, 肖熊和孙星河都只穿着裤衩子、光着膀子走了出来, 对两人道：“去吧，还有七分钟，冲冲冲。”
　　沈隅逃也似的抱着衣服走了进去, 并在程墨斐也进来后反手锁上了浴室的门。
　　“啪嗒。”
　　浴室花洒没关，锁门声在水声的冲淡下并不特别明显。
　　与害羞无关，从发觉自己的性取向开始，他便有意无意与异性和同性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论对方是直是弯，这也是最基本的礼貌。
　　当然，程墨斐是例外。
　　沈隅锁门的空档，程墨斐已经将身上最后一件衣服脱掉，站在了花洒下面。
　　有温热的水流沿着结实好看的肌肉淌下，将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薄雾。
　　沈隅喉结快速滚动一下，眼观鼻鼻观心，视线没敢在某处停留太久，快速眨了眨眼睛，站在角落慢吞吞地捯饬起了自己的衣服。
　　还真是熟悉的尺寸。
　　鼻尖忽有熟悉的橘子味道炸开。
　　想也知道是程墨斐在用沐浴露。
　　程墨斐将沐浴露挤在了浴球上面，混着热水，搓出了许多绵密的泡泡。
　　边搓，他边偷偷打量不远处的沈隅。
　　好像没有刚开学的时候那么瘦了，这一个月里又长了些肉，多亏他坚持不懈的投喂。
　　该说不说，沈隅是真的很白，尤其是常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有些地方还粉粉的，和那些三大五粗的男生很不一样。
　　程墨斐又不受控制地想起那日在医务室听见的那句——沈隅的模样在gay圈里很受欢迎。
　　要是被某些gay看见沈隅现在的样子可不得变成饿狼……
　　不行不行，还是不要带沈隅去澡堂子搓澡了，风险太大。
　　沈隅要是想搓，他就买点搓澡工具，带沈隅回他家搓，他家浴缸、淋浴都有，保准让沈隅舒舒服服的。
　　视线下移，看到某处之后，程墨斐心底莫名产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就好像……终于完成了某项“好兄弟”仪式般。
　　好兄弟就是要坦诚相见。
　　“23:55了，还有5分钟。”
　　门外两人化身成了闹钟精灵。
　　见沈隅将换下的衣服搭在一旁，程墨斐当即给他让出位置淋浴，自己则站在一边往身上打起了橘子味泡泡。
　　这样交替着来，能够实现时间最大化利用。
　　沈隅垂着眸，给身上淋了一遍热水。
　　这个点水压确实很小，好在还是热的。
　　淋到一半程墨斐已经给身上打满泡沫了，见水压堪忧，他又挤了点沐浴露，打了些新的泡泡。
　　沈隅刚走出花洒淋浴范围，想着给程墨斐腾出位置，便见程墨斐将新打的泡泡抹上了自己胸口，手背难免碰到他的皮肉，温温热热的。
　　沈隅惊了一下。
　　门外：“23:57了，还有3分钟。”
　　“快快快，转身，我给你搓背。”程墨斐催促着走到淋浴底下，一边让热水冲掉自己身上的泡沫，一边攥着沈隅的肩膀让他转了个身，给他擦起了背。
　　沈隅没有推拒。
　　背后的力道格外清晰，不重，很温柔，也很仔细。
　　门外：“23:58了，还有2分钟。”
　　“我冲好了，你快冲。”程墨斐将人推到淋浴下面，到一旁盥洗台前用凉水洗了洗浴球和手上的泡沫。
　　门外：“23:59了，还有1分钟。”
　　“59s，58s，57s……”
　　声音就跟催命似的。
　　沈隅手忙脚乱地冲洗着身上的沐浴露泡沫，生怕热水下一秒就没了。
　　上辈子身体不好，他对凉的冷的格外敏感一些，很怕受凉生病。
　　“……3s，2s，1s。”
　　热水唰地没了，水管响起咕噜咕噜的噪音，凉水取而代之，沈隅赶忙离开淋浴范围，飞快关掉了花洒。
　　“我看看，冲干净没。”程墨斐一边将浴球挂到墙上，一边将人打量了一遍。
　　沈隅任他打量，同时也默不作声地打量了回去——不看白不看。
　　两人离得近极了，身上都是相同的味道。
　　很快，程墨斐满意点头，说：“干净了，快用干毛巾擦一擦，别着凉了。”
　　沈隅老老实实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上睡衣。
　　程墨斐比他动作快，却并没有急着开门出去，而是安静呆在一旁等他一起。
　　穿戴整齐，沈隅走到盥洗台前，拿起自己的杯子和牙刷，问：“刷牙吗？”
　　程墨斐嗯一声，也跟着来到他的身边，和他一起刷起了牙。
　　浴室不大，盥洗台也小，两人就这么胳膊贴上了胳膊。
　　十分不错的同居生活。
　　虽然“同”的是四人寝室。
　　……
　　这夜，沈隅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十九岁的程墨斐滚床单了，滚的还是寝室的床单。
　　床铺狭窄，程墨斐的腹肌印在他的背上，触感分明。
　　秋天做春梦。
　　醒来后的沈隅荒唐一笑。
　　旋即蹑手蹑脚起身，偷偷去了浴室洗内裤。
　　幸好今天寝室另外三人都没有早八，这会儿还没有醒。
　　将洗完的内裤晾上，沈隅快速背着书包出了门，去上早八。
　　路上，他插上耳机，混在一众大学生里，一边啃着早餐，一边面无表情地听起了清心咒。
　　经过两节早八专业课的洗礼，沈隅终于彻底静下了心。
　　下课铃响，他正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教室。
　　恰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身前。
　　是当时军训中暑晕倒的姑娘，叫孟璃。
　　孟璃眨巴着眼睛，问他：“沈隅，今晚班干部竞选你准备参加吗？”
　　沈隅摇了摇头。
　　他不是没有集体荣誉感的人，恰巧是因为有集体荣誉感，觉得自己为班级出不了太多力，才不准备竞选班干。
　　孟璃喔一声，又问：“你加社团了吗？最近好多社团在招新。”
　　沈隅又摇了摇头，“还没，准备看看。”
　　孟璃背在身后的手指揪了揪，邀请道：“要不要加入小动物救助协会？我一个大三的姐姐说很好拿学分，活动都是自愿参加的，还很有趣。”
　　沈隅没说加或不加，只是说：“我回去了解一下。”
　　他不是笨蛋，不至于看不出小姑娘的心思。
　　估计是因为军训的事儿对自己有些好感，加上身处大学这样一个荷尔蒙萌动的圣地，一点点好感足以让人勇敢出击。
　　他不讨厌这个小姑娘，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他也不可能给对方任何机会。
　　孟璃还想再说什么，沈隅直接态度淡淡地结束了话题：“我还有点事，得先回去了。”
　　孟璃只得噤声。
　　回去的路上，沈隅给程墨斐发过去了一条消息，问：【斐哥，你有加入哪些社团吗？】
　　他肯定是要加入一些社团的，毕竟几个板块的学分得靠社团活动来修，学分直接影响着毕业，大一大二就将这些学分修完最好。
　　左右都是要加，不如去程墨斐在的社团，一些社团活动还能和他一起参加。
　　这个点程墨斐也已经来教学楼上课了，消息回复得很快，库库将自己加入的社团截图发给了沈隅，还向他大力推荐了其中几个。
　　程墨斐：【这个社团很多活动挂名就能水学分，特别轻松，强推】
　　程墨斐：【这个社团活动很有趣，经常组织轰趴什么的，很热闹，适合交友】
　　……
　　沈隅眼尖地发现程墨斐也加入了“小动物救助协会”，不由弯了下眼睛。
　　也对，程墨斐那么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会加入这个一点儿也不意外。
　　沈隅当即递交了几份社团申请过去。
　　社团审核需要一点时间，他申请的都是不需要面试的社团，审核过了就能加入，耐心等待流程就好。
　　……
　　下午，沈隅迎来了大学第一节体育课。
　　体育课也算是一种自选课，在一众篮球、足球、排球、乒乓球等运动中，沈隅选择了朴实无华的——“太极”。
　　健康且养生，非常适合他。
　　第一节课，老师教了他们“起势”和一点“野马分鬃”，不算太难。
　　听说沈隅选了太极，程墨斐下午没课，特地好奇跑来体育场这边围观。
　　刚好这学期的校园跑已经开始了，等沈隅下课他们可以一起校园跑。
　　趁着现在温度还没有彻底降下来得赶紧将校园跑给跑完，否则等后面降温下雪根本跑不了一点。
　　听说两人准备校园跑，肖熊和孙星河直接将手机托付给他们，拜托他们帮忙一起跑。
　　沈隅一眼便看见了不远处笑看着自己的程某人。
　　余光中，有两个抱着篮球的男生来到程墨斐身边与他说了些什么，又离开了。
　　估计是想找他一起打篮球但被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自然是——有约了。
　　跑完校园跑一起吃个晚饭，程墨斐晚上还有晚课，自然没有时间。
　　终于，体育课下课，沈隅大步朝程墨斐的方向走去，却发现程墨斐正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笑什么。
　　沈隅：“？”
　　沈隅当即凑过去看他的屏幕，却在他的屏幕上看见了自己的照片。
　　或者说是——他的表情包。
　　程墨斐这丫不仅趁他打太极的时候偷偷拍他，还给他的照片p字成了表情包。
　　一张是他起势时抬起手往下沉气的照片，p字：不生气。
　　一张是他抬起手的照片，p字：hi。
　　一张是捕捉到了他闭眼的照片，p字：先睡了。
　　一张是他“野马分鬃”时的照片，p字：鬼鬼祟祟。
　　……
　　程墨斐笑得一脸欠揍地问：“怎么样？拍得不错吧？”
　　沈隅面无表情：“呵呵。”
　　沈隅不删也不抢，只是说：“今晚趁你睡着偷偷把你手机格式化了。”
　　程墨斐赶紧像护崽子似的护住自己的宝贝手机，“你又不知道我手机的锁屏密码。”
　　沈隅冷笑一声，吐出一串数字：“001122。”
　　程墨斐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沈隅：“你的生日。猜的。”
　　程墨斐反问：“那你的呢？010601？”
　　这是沈隅的生日。
　　沈隅：“不是。”
　　程墨斐换了个排列组合：“200161？”
　　沈隅：“不是。”
　　程墨斐：“不是你生日？”
　　沈隅弯了下唇，依旧回答：“不是。”
　　程墨斐：“那是什么？”
　　沈隅笑着往前走，“不告诉你。”
　　程墨斐大步跟上，踩得地上落叶簌簌作响。
　　“待会儿跑完请你吃超超超超超级好吃的麻辣烫，别偷偷格式化我手机行不行？”
　　“看是不是真的超超超超超级好吃了。”
　　“包的。”
　　……
　　一个小时多后，沈隅和程墨斐乘坐三站地铁来到一个不算太大的商场负一楼的麻辣烫店内。
　　看得出来这家麻辣烫味道确实很好，否则也不会还没完全到饭点就人满为患了。
　　好在两人去得巧，刚好有一对情侣吃完，占到了他们的位置。
　　麻辣烫是自选去称，荤素同价，汤是现熬，香味浓郁。
　　沈隅按照自己的喜好夹完食材，和程墨斐一起去称。
　　程墨斐抢着付了钱，像是生怕沈隅晚上真的偷偷格式化他的手机似的。
　　虽然一直视程墨斐为“囊中之物”“自己人”，但沈隅也不想总是让程墨斐请客，不管是朋友还是恋人，双方平等付出都很重要。
　　回到座位，盯着两人一模一样的手机壳，沈隅思忖着也得给程墨斐买个什么礼物才行。
　　很快，两碗煮好的麻辣烫被端了上来。
　　确实很好吃，汤也好喝，就是……
　　“这个辣度是认真的吗？”沈隅感觉自己的嘴巴有点儿肿，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
　　最开始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越吃越香也越吃越辣，嘴唇烧得慌。
　　程墨斐挺能吃辣的，没什么太大感觉，见沈隅擦干净嘴巴之后红肿得确实很明显，程墨斐当即起身：“我去给你拿瓶纯牛奶和白水，你先别吃了。”
　　很快程墨斐便折了回来，拆开纯牛奶递给他，又将一碗白水放到他的面前，说：“你先喝点纯牛奶解解辣，剩下的唰白水吃，就没那么辣了。”
　　确实缓解了许多，只是嘴唇依旧红肿，一时半会儿是消不掉了。
　　晚上还要开班会，进行班干的竞选活动，他虽然不准备竞选班干，但也要按时到场参与投票。
　　这么肿着嘴巴被人看见挺不好的……
　　吃完沈隅便去一旁的便利店买了一个口罩。
　　遮住就行。
　　程墨斐乖乖怂怂的，全程像条尾巴似的跟在他的身边，又给他买了一瓶纯牛奶。
　　沈隅没忍住笑，接过纯牛奶，说：“没事，不偷偷格式化你手机了，放心。”
　　麻辣烫味道确实很棒，就是烧嘴巴，胃也没什么不舒服的，不是那种伤身体的辣。
　　程墨斐松了口气，暗暗决定晚上下课到小超市买一箱纯牛奶回去。
　　时间不早，两人直接乘坐地铁回了学校，一个有晚课，一个要开班会，到教学楼下才分开。
　　班会主题是竞选班干部，没沈隅什么事儿，每轮投一投票就行。
　　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认真搜索起了“追男生送什么礼物”等词条。
　　他想给程墨斐送一个礼物，不想完全站在朋友的角度送出，又不会暧昧越界得太明显——他没有任何追人经验，不知道送什么好。
　　网上这类问题的回答很多，沈隅挨个认真阅读起来。
　　打火机……程墨斐没有抽烟的习惯，送他打火机也没有用。
　　篮球、耳机、机械键盘、手表……程墨斐都已经有很好的了，他暂时还买不起更好的。
　　鲜花……有些过于暧昧了。
　　内裤……咦，内裤？
　　沈隅飞快眨了下眼。
　　不完全站在朋友角度——内裤这种私人用品很少会有送给朋友的。
　　又不会暧昧越界得太明显——好兄弟之间偶尔恶搞送几条内裤没毛病。
　　沈隅当即切去购物软件，挑选起了适合程墨斐的内裤。
　　挑选完毕，确认付款。
　　等过几天到了再找个理由送给程墨斐吧。
　　……
　　班干竞选结束，沈隅早早回了寝室。
　　寝室里空无一人，都上晚课去了。
　　沈隅摘下口罩，来到浴室镜子前看了一眼，发现嘴唇依旧红肿着。
　　他用凉水冲了冲，又偷偷打开上了锁的柜子擦了一点润唇膏。
　　没多久，寝室的门被打开，另外三人下课回来了。
　　肖熊一眼便看见了沈隅的不对劲，惊呼道：“卧槽，小沈，你这是被谁强吻了？嘴巴肿成这样。”
　　沈隅不免有些语塞，下意识看向一旁正拎着一箱纯牛奶的罪魁祸首程某人。
　　程墨斐：“……”
　　程墨斐咳嗽两声，“胡说什么呢，晚上带他去吃麻辣烫辣到了，辣肿的。”
　　说罢，大步来到自己位置前，用美工刀拆开这箱纯牛奶，将牛奶箱放在两人的位置中间，对沈隅说：“随便喝。”
　　沈隅笑着点了下头。
　　真是笨笨的。
　　纯牛奶确实解辣，但他现在这情况纯牛奶也救不了。
　　这几天沈隅都一直戴着口罩出门。
　　最近降温，生病的学生不少，大多戴着口罩，沈隅身在其中倒是不显突兀。
　　几天后嘴巴终于不肿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的刺激，更干巴了，加上燕城温度一点一点下降，愈发干燥起来，嘴唇甚至干到有些开裂流血。
　　本来南方人来北方生活就容易适应不了北方的干燥，他还因为程墨斐的“恐同”“直男”属性没敢用身体乳和唇膏等护肤品。
　　程墨斐自然也发现了沈隅嘴唇的不对劲，特别担心，在网上搜索起了解决办法。
　　毕竟是因为他沈隅的嘴巴才会变成这样的，都出血了，多疼啊。
　　当天他便开车回了趟家，带回了程妈妈之前在国外买的进口润唇膏——全新未拆封，妈妈买了好几根，这只是其中一根，听说润唇效果特别好，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正当他兴致冲冲带着唇膏折回学校准备送给沈隅的时候，却忽然沈隅手里已经有一根唇膏了。
　　薄唇水润润的，显然也已经涂过了。
　　一旁肖熊见他回来，挤眉弄眼地八卦道：“小沈追求者送的，哎，过段时间咱们群名就要改成‘脱单进度2/4了’。”
　　程墨斐攥着口袋里的唇膏，唇缝抿得很紧，没有说话。


第22章 
　　程墨斐家距离学校并不近, 开车来回一趟也着实废了不少力气和时间，但一想到沈隅使用润唇膏后嘴巴能好受一些，他便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如果不是因为他, 沈隅也不会遭这个罪。
　　他必须得负责。
　　可现在, 已经有其他人送了沈隅润唇膏, 还是沈隅的追求者送的。
　　沈隅只需要一支就够了。
　　一支唇膏能用好久好久。
　　自己再送，沈隅估计都不会拆封他送的。
　　肖熊忽然想到什么，没等程墨斐回应便紧接着又问：“哦，对了，斐哥你下午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刚才班长拿了个登记表过来让我们填, 说是急着收集，你赶紧填了给他送过去。”
　　“去办了点事。什么表？”程墨斐敛了敛神，淡淡回答，走向自己的位置, 拿起了上面的表格。
　　全程, 沈隅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 却什么也没有说, 手里还拿着那支碍眼的唇膏。
　　肖熊：“就是一点个人信息完善，你看看。”
　　程墨斐没再说话, 抽出抄在裤子口袋里的那只手, 拿起笔, 低头填起了表, 唇膏还装在口袋里面, 沉甸甸的。
　　沈隅一边观察程墨斐的反应, 一边将唇膏收起，随手丢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面。
　　唇膏正是他之前锁进柜子里的那支——自己买的。
　　劳什子追求者自然也是不存在的。
　　只是肖熊和孙星河忽然回来，将正在涂唇膏的自己“当场抓获”。
　　这俩脑子里都是八卦的家伙当即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别人送的。
　　他也是脑子一抽, 点了下头。
　　然后就被自动归纳成了“追求者送的”。
　　他怕越解释越说不清楚，索性就不解释了。
　　之前不敢光明正大使用唇膏这类东西是因为想要杜绝一切性取向暴露的可能。
　　现在他的嘴唇都破了，使用唇膏其实没有任何问题，就当是在涂滋润型药膏了。
　　但因为心虚和紧张，就这么平白多了个“追求者”出来。
　　现在想想……当时要是说妈妈送的就好了。
　　人总是会在事后想到更加完美的解决办法，但又没办法穿越回那个时候。
　　不过沈隅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有追求者多正常。
　　程墨斐不是也有追求者么？开学第一天还被他撞见了被追求者表白。
　　更何况是一个再也不会出现的、不存在的追求者。
　　而且刚才程墨斐看见他涂唇膏也没有露出任何反感之类的表情，并没有联系到性取向方面。
　　沈隅心情好极了，打开手机随便刷了刷，哼起了不着调的歌儿。
　　程墨斐忽地起身，原本坐着的凳子因为他的动作在地面飞快划拉了一下，发出很大的声响。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了过去。
　　“我去交表。”程墨斐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就近飞快瞥了沈隅一眼，大步离开了寝室。
　　胸口莫名堵着团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任谁大费周章白跑一趟都不会觉得舒心。
　　班长寝室与他们寝室就隔了三间寝室的距离，直走很快便到了。
　　许是因为要收集表，班长寝室的门并没有合上，一推就开了。
　　班长并不在寝室，估计忙活去了。
　　寝室内有人正在打电话，也是他们班的同学。
　　“这妥妥的钓鱼啊，你可千万别被骗了。”
　　“过来人的经验，有些大二大三的老油条就喜欢骗大一的感情，男的女的都有。”
　　“送你那玩意儿才多少钱？十块？二十？随便哪个超市随手就能买到，就这你就感动得稀里哗啦了？”
　　“你吃点好的吧，兄弟我明儿送你一个一两百的，一句话的事。”
　　“还没兄弟们对你好，就别感动了，真的。”
　　程墨斐不觉放慢动作，故意装做检查表格的样子继续竖起耳朵偷听，心底狠狠赞同了。
　　……
　　离开班长寝室，程墨斐一阵豁然开朗，脚步都轻快了些，手又抄进了口袋里面，拨了拨那支未拆封的唇膏。
　　身为好兄弟，他也得替沈隅把把关才行。
　　沈隅以前本来就过得不好，这样的人最容易被一点点的好给“骗”了。
　　回到寝室，程墨斐径直来到沈隅身边，邀请他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刚好快到饭点了。
　　沈隅不疑有他，答应了。
　　这几天因为嘴巴不舒服，他吃的大多都是粥之类清淡的食物，这种东西不太方便打包回去，不仅容易弄撒，还缺斤少两的，不如去食堂吃。
　　换好鞋，两人一同出了门。
　　沈隅还特地带上了那支唇膏。
　　吃完饭擦干嘴巴之后涂上会舒服很多。
　　刚走出宿舍楼，程墨斐便迫不及待地问：“你那个追求者是怎么回事？”
　　沈隅没想到他忽然提到这个，但也在情理之中，程墨斐不是特别爱八卦的人，但也不会不关心身边人的八卦。
　　沈隅胡诌道：“就是看我嘴巴不舒服，送了我一支唇膏。”
　　这回答了等于没回答。
　　程墨斐踢了一脚路过的石子，将石子踢出去好远，继续试探：“是你们班上的同学？”
　　沈隅：“……不是。”
　　程墨斐：“是大一的吗？”
　　沈隅：“不是。”
　　果然是年长的。
　　程墨斐拧起眉，“大二的？哪个专业的？”
　　大二的说不定他认识。
　　沈隅有些受不了了，不想再继续扯谎，“也不是。哎，别问了，我对ta没任何意思，没后续的。”
　　程墨斐却突然停下脚步，表情严肃了几分，“没意思还收人家唇膏，这不是给人家希望么？”
　　沈隅哑然。
　　程墨斐这话说的没有任何问题，他也是这样觉得的，但问题是这件事完全是虚构的，它不存在啊。
　　沈隅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硬着头皮说：“我…我不太会拒绝别人。我也不想给ta希望的，真的，我对ta没有任何意思，甚至连朋友都不是很想做。”
　　沈隅将话说得很绝。
　　感觉到他的紧绷无措，程墨斐不由放缓了些语气：“没事，你把唇膏的钱转过去和她撇清关系就行。她要是不收，下次再送东西给你你就当她的面给她转账，她不收钱，你不收货，她就知难而退了。”
　　程墨斐顿了顿，“要是一直死缠烂打，你就直接打电话给我，我过来帮你解决。”
　　沈隅赶忙点了点头：“好。”
　　旋即牵起程墨斐的一条胳膊，扯开话题催促道：“我们快走吧，我要饿死了。”
　　他实在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程墨斐任他牵着，心底顺畅了不少。
　　“吃粥就是容易饿，待会吃点我的饭吧，我点清淡的菜。”
　　“好。”
　　快到饭点，但下午最后一节课还没有下课，这会儿食堂的人并不算多。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能看见窗外夕阳下的秋色。
　　沈隅轻车熟路地去窗口打了碗皮蛋瘦肉粥回来。
　　程墨斐也打了几道菜和米饭，确实都很清淡。
　　他还特地为沈隅拿了个小碗和筷子，方便“分装”。
　　只见他将米饭和菜分别夹了些到小碗里面，推到了沈隅面前。
　　最近因为嘴巴不舒服，沈隅吃得不好，都饿瘦了，得好好补回来才行。
　　沈隅眼睛微弯，享受着程墨斐的照顾。
　　程墨斐待人总是特别真诚，像是永远对人毫无保留的犬类。
　　不紧不慢吃完饭，天已经彻底黑了，沈隅擦干净嘴巴，涂了点唇膏，简单溜达消食之后，和程墨斐一起回了寝室。
　　回到寝室，沈隅坐下又站起身，低头翻遍了身上所有口袋。
　　程墨斐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浅棕色的眸底闪烁，问：“怎么了？”
　　沈隅又翻了翻，回答：“唇膏好像不见了。”


第23章 
　　沈隅仔细回忆了一番。
　　直到在食堂吃完晚饭唇膏都还在, 他擦干净嘴巴之后还涂过。
　　后来，他与程墨斐边消食边溜达回了寝室，这期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唇膏应当一直呆在衣服口袋里面才对。
　　最近降温, 晚上出门前他披了一件薄外套, 可能是外套口袋不深，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弄丢了吧……
　　“弄丢了吗？”程墨斐明知故问。
　　他其实看见了唇膏丢失的全过程——沈隅喜欢在绿化的边沿上走，身形摇摇晃晃，外套口袋不深，唇膏就是那个时候不小心落到草地上的, 周边来来往往学生不少，吵嚷嚷的，一支唇膏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他看见了，但没提醒, 踢了一脚, 踢远了些, 直接牵着沈隅快速离开了。
　　丢了就丢了, 反正他给沈隅准备了更好的。
　　沈隅点了下头，“应该是, 没事, 我再自己去超市买一支就行。”
　　程墨斐当即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支熟悉的未拆封唇膏, 递给他, 胡诌道：“我妈之前给过我一支, 还没用过, 估计也不会用了，刚好，给你用吧。”
　　沈隅接过唇膏, 发现与上辈子程墨斐第一次送给他的那支一模一样，没忍住弯了下唇。
　　“谢谢斐哥。”
　　说罢，沈隅直接拆开唇膏的包装，打开涂了一点。
　　是很好的牌子，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效果比他自己随便买的那支要好很多，价格也不便宜。
　　嘶，他给程墨斐下单的那劳什子内裤越来越没眼看了。
　　要不还是再想想送点别的什么吧……
　　见沈隅终于用上了自己送的唇膏，下午来回一趟没有白跑，程墨斐胸口最后一点气终于彻底顺了下来，心情很好地打开电脑，一口气将手头上剩下的所有工作全都完成了。
　　沈隅也写起了今天课上布置的作业。
　　这辈子他不想再从事上辈子那样的高危工作了，他要健健康康地活着，活得比谁都长，再也不让在意的人看见自己先离开了。
　　他打算本科之后一直读研读博，留在燕大当一名化学教授。
　　既能留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又能留在自己喜欢的地方。
　　作业写得差不多的时候，前几天申请的所有社团都陆陆续续全部通过了，给他发来了入群邀请。
　　沈隅随意逛了逛这些社团群，注意力最终定格在了“小动物救助协会”群内。
　　群精华里面发布了许多待领养的小动物，沈隅抱着试试的心态竟然真的看见了一窝待领养的仓鼠。
　　是一窝被遗弃的仓鼠崽崽，仓鼠妈妈已经死掉了，万幸的是仓鼠崽崽都已经断奶。
　　他当即截图，准备发送给程墨斐。
　　谁料刚退出群精华便见有人在群里发了一条有关于他的消息。
　　【18化学孟璃】：沈隅？你也来啦
　　【18化学孟璃】：[惊喜][欢迎][撒花]
　　沈隅愣了一下，出于礼貌，回了一个点头的表情包。
　　【18化学孟璃】：今天专业课的作业你写了吗？我有一道题不是很会
　　沈隅睁眼说瞎话。
　　【18化学沈隅】：还没有写
　　作业并不是明天就要交，不少学生会选择ddl前一天晚上才开始写，这很正常。
　　不是不乐意与同学之间互帮互助，只是怕麻烦罢了，更何况也不是什么很急的事儿。
　　【18化学孟璃】：好叭
　　【18化学孟璃】：明晚实验你是1组还是2组呀？
　　化学专业自然少不了做实验，实验服也已经陆续发下来了，是熟悉的宽松白大褂。
　　实验室一般不会很大，班上的学生数量较多，被划分成了两个组，分别去两个实验室做实验。
　　【18化学沈隅】：1组
　　【18化学孟璃】：好巧！我也是1组！
　　沈隅不是很想再和她在社团群内说这些有的没的，正思忖着怎么结束话题，便听一旁程墨斐的声音冷不丁响起：“这个孟璃是你同学吗？”
　　沈隅怔了一下，旋即意识到程墨斐也看见了社团群内的消息，嗯一声，解释说：“对，你也见过的，军训的时候中暑的那个女生。”
　　原来是她。
　　程墨斐还有些印象。
　　不是对那个女生有什么特殊印象，是对那一天的印象太深，连带着那天发生的一切都留有或多或少的印象。
　　被程墨斐这么一打岔，沈隅终于想起正事儿，当即将方才截图的仓鼠领养给程墨斐发了过去。
　　“斐哥，你看看我发给你的图片。”
　　程墨斐嗯一声，点开图片认真阅读起来。
　　半分钟后，程墨斐抬起眸，说：“可以啊，领养一只也很不错，我这就去下单仓鼠用品。”
　　这几天因为沈隅嘴巴不舒服，他都快将养仓鼠的事儿给忘记了，没想到沈隅还替他记着。
　　与其去花鸟市场买鼠，不如领养一只更有意义。
　　程墨斐朝他招了招手，笑着邀请道：“你过来帮我一起挑挑。”
　　沈隅当即起身来到他的身边，和他一起挑选起了仓鼠用品。
　　最后，程墨斐买了一个62基的加高豪华笼子，厕所、跑轮、水壶、食盆、窝窝、攀爬玩具、粮食、垫料……足足下单了二十几个快递。
　　大部分仓鼠是独居动物，领地意识很强，一个笼子里面就只能养一只，养太多容易打架斗殴欺凌。
　　独生鼠的快乐，从一只鼠住大别野开始。
　　程墨斐心满意足地直接在社团群里发了消息询问领养仓鼠的事儿，将孟璃的消息给刷了上去，对沈隅说：“等这些东西到了我们就去接一只回来。”
　　“好。”
　　这晚沈隅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变成了一只小仓鼠，被程墨斐饲养，喂得油光水滑、胖乎乎的。
　　小仓鼠没有任何烦恼，每天就只要冲程墨斐撒撒娇就好。
　　程墨斐会喂他很甜很甜的橘子，还会给他洗澡、吹毛。
　　梦醒，又变回人的沈隅哈欠连天地去上了早八。
　　今天课多，晚上还要去实验室做实验，国庆后燕大换了冬季作息，下午晚上的课程变得十分密集，特别忙。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沈隅火速吃完饭回寝室换上实验服便又带着实验报告簿和笔匆匆离开了。
　　此外，他还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
　　他近视度数很低，平时不戴眼镜也没什么影响，只是有一点夜盲，想着是第一节实验课，便戴上了，而且做实验眼镜也有一定的防护作用。
　　他还记得这副眼镜是高二的时候班主任带他去配的。
　　原因是他下晚自习没看清不小心摔着了，班主任以为他眼睛出了什么问题，便带他去了医院检查。
　　眼睛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些夜盲和轻微近视，班主任便自掏腰包给他配了一副眼镜，说什么轻微近视不重视容易度数加深变成高度近视，他们班的均分还要靠他这个得意门生呢。
　　班主任教的就是化学，他也最喜欢最擅长化学，回回考试化学都能拿年级最高的单科分数，可不是最得意的门生么。
　　后来高三每次大考班主任都会奖励班上第一名一百块钱，回回都是他拿到这一百块钱。
　　他知道，班主任肯定了解他家里的情况。
　　他的世界并非完全漆黑一片，每一个阶段都有一束光照射进来。
　　……
　　沈隅离开后，肖熊一边吃着外卖，一边点评道：“别说，咱们小沈穿实验服真挺帅的，待会儿去实验室肯定迷倒不少女生。”
　　程墨斐也在吃饭，听罢脑中快速闪了一下方才沈隅穿实验服的模样。
　　确实帅，尤其是戴上黑框眼镜之后，完全没了平时温吞乖巧的样子，添了几分带着学术味儿的凌冽，特别耀眼。
　　孙星河跟着赞同地点了点头，“喜欢他的女生肯定不少，我对象也听说过他，都说这届大一帅哥不少，化学院的沈隅最低调最难勾搭，表白墙上我刷到过好几回找小沈的，也没见他吱过声。”
　　程墨斐听罢打开燕大表白墙，快速翻了翻，果然翻到几个找人和表白的，对象都是沈隅。
　　【墙墙，找这个穿迷彩服的大一学弟，有人知道他是哪个学院的、叫什么、有没有对象吗？】
　　【墙，问问大一化学院的沈隅有没有对象——匿名一下，害羞】
　　【找图上的这个小哥，有人知道他的信息吗？有联系方式就更好了】
　　……
　　还真有人在底下贴出了沈隅的信息，甚至有人在底下直接艾特了沈隅。
　　更有一个男生头像的账号评论：【帮兄弟问问，沈隅是直的吗？不是的话能不能给兄弟一个机会】
　　程墨斐眉头蹙成了一个“川”字。
　　孙星河感慨道：“不知道最后花落谁家。”
　　肖熊八卦之心当即燃烧起来，“感觉之前送唇膏的那个希望很大，要是没感觉也不会收下对方送的唇膏吧？”
　　孙星河摸了摸下巴，“这么说也挺有道理的。”
　　一直没有出声的程墨斐忽然开口，没好气道：“送唇膏的没可能。”
　　两道视线齐齐落了过去。
　　“为啥？”
　　“斐哥你跟小沈走得最近，是不是知道点什么？那人是哪个学院的啊？大几的？”
　　“斐哥肯定知道，快说快说，别瞒着兄弟们。”
　　程墨斐：“……”
　　他知道个屁的信息。
　　那晚过后，沈隅就再也没对他提起过那个人了。
　　程墨斐没兴趣与他们八卦沈隅和那个送唇膏的，更不知道沈隅和其他女生有没有什么“情况”。
　　他是和沈隅走得最近，但沈隅从来没有对他说起过一星半点。
　　……
　　沈隅为什么不愿意和他说？
　　这种事情好兄弟之间难道不是最应该分享的吗？
　　表白墙那么多条，肯定有人加他搭讪他吧，沈隅却从来没有和他说起过。
　　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不长眼的gay骚扰沈隅……
　　程墨斐心底又堵了团气，上不去下不来，捏得手指关节咔咔响，几秒钟后倏地起身，留给叽叽喳喳的两人一道背影。
　　“我去打会儿球。”
　　东体育场、化学院、寝室算是在一条直线上，刚好能逮着下课的沈隅一起回来。
　　要是沈隅身边跟了什么女生被他当场抓获——他倒要好好问问沈隅有没有真把他当兄弟了。
　　……
　　第一节实验课很简单，基本上就是对仪器的清洗使用以及对实验室注意事项的了解之类。
　　此外，实验老师还给他们演示了几个有趣的化学小实验，用以激发他们对化学实验的兴趣。
　　沈隅被分在了1组，座位是按照学号分的，他与孟璃离得并不近，孟璃只在清洗仪器的时候在水池旁与他说过两句话。
　　看得出来小姑娘对他的兴趣并没有消失，这让沈隅有些头疼。
　　他也不好意思直接腆着脸对人家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不要对我有任何想法什么的，毕竟人家也没真的追他，到头来两人都只会更加尴尬，只盼着她对自己的那点兴趣能够尽快消失。
　　他其实很佩服这种有勇气且主动的人，也不想让人家觉得难堪。
　　因此，下课的时候沈隅第一时间飞速溜走了，生怕小姑娘又来找他搭话。
　　——躲就完事儿了。
　　没有什么接触，渐渐的就失去兴趣了。
　　他本就距离门近，几个跨步便出了实验室。
　　晚上的实验室走廊灯光幽暗，阴森森的，配上铁皮门，还挺吓人。
　　好在实验室就在一楼，这条走廊一直走到头就到大门出实验楼了。
　　沈隅快步走着，终于踏上了大厅更亮的灯光，下一秒他却忽地停住脚步，抱着实验报告簿的胳膊不觉收紧，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勒痕。
　　实验楼一楼门口摆着两大盆观赏橘子，程墨斐正站在其中一盆旁边，微靠着墙，拿着手机，与他对上了视线。
　　很好，沈隅是一个人出来的，身边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程墨斐心情稍霁，收起手机，直起身，朝沈隅的方向走了几步。
　　沈隅也回过神来，走到了他的跟前。
　　“斐哥怎么来了？”沈隅问。
　　“打球回来，想着你刚好下课，可以顺路一起去吃个夜宵。”程墨斐答。
　　沈隅点了点头，心道原来如此，问：“有什么想吃的吗？”
　　他也正巧有些饿了。
　　程墨斐早就想好了答案：“好久没吃校门口的福鼎肉片了，这会儿应该还没有收摊。”
　　福鼎肉片不加辣就行，对沈隅的嘴唇也很友好。
　　说话间，不少与沈隅同实验室的同学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站在一起的两人，尤其是女生，激动地与同伴耳语着什么。
　　“沈隅，”人群中孟璃眼睛亮了一下，没想到沈隅还没有离开，“你现在有时间吗？想跟你商量一下迎新晚会的事情。”
　　不待沈隅说些什么，便见程墨斐直接抬手牵住了他实验服的一只袖子，替他做了回答。
　　“我们要去吃的夜宵快收摊了，有什么事晚点手机上说吧。”
　　他认得这个女生。


第24章 
　　沈隅没有说话, 等同于默许了。
　　孟璃见状点了点头，“好，那你们快去吧。”
　　程墨斐当即牵着沈隅走出了实验楼。
　　待走远些、身边没有穿着实验服的学生之后, 程墨斐冷不丁开口：“刚才那个女生是孟璃？”
　　沈隅没想到程墨斐还记得孟璃, 点了下头, “对，是她。”
　　“怎么大晚上的还找你说公事？”程墨斐状似不经意地试探。
　　想到孟璃方才说的话，沈隅答：“她是文艺委员，要安排迎新晚会吧。”
　　燕大的迎新晚会在国庆之后举办，以学院为单位开展, 孟璃竞选了班上的文艺委员，负责这方面的相关事宜。
　　程墨斐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刚下实验课，孤男寡女的……公事谈着谈着肯定就谈到了私事上面。
　　如果他今天没来, 沈隅肯定就和那个女生一起走了。
　　长此以往下去, 很快就不仅仅只是朋友同学关系这么简单了。
　　之前在社团群里他就隐约察觉到了一点不对, 那个女生对沈隅格外热情许多, 一直找沈隅说些有的没的。
　　沈隅呢？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偏偏沈隅从来不与他分享这方面的私事，他也根本无从问起。
　　晚上打篮球的时候他想了很多。
　　他还是认为好兄弟之间分享这些是很有必要的。
　　现在沈隅单身, 他们可以一起校园跑、一起打游戏、一起吃夜宵、一起溜达消食……若是沈隅忽然脱单了, 肯定就不会再和他一起做这些了——从开学以来孙星河锐减的呆在寝室时间就能看得出来, 上学期他们经常寝室开黑, 这学期孙星河跑去和对象甜蜜双排, 也不怎么和他们一起玩儿了, 沈隅若是脱单，肯定也会和孙星河一样的。
　　搭子忽然没了，可不得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他还能帮沈隅把把关, 要是那人不够好，可不能让沈隅轻易被人骗了感情。
　　可惜了，这次没有直接撞见沈隅和那个女生单独呆在一起，他暴露得太早，这会儿没有任何理由“戳穿”什么。
　　下周沈隅实验课他要先暗中观察，抓个正着，再好好盘问盘问。
　　沈隅完全没料到程墨斐脑中会有这么一大段os。
　　在他眼里，孟璃只不过当着程墨斐的面问他商量迎新晚会的公事罢了，就是很普通的同学关系而已，完全没到要向程墨斐撇清与她之间“清白”的地步，强行解释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程墨斐还是没忍住问：“你打算参加迎新晚会吗？”
　　沈隅摇头，“我没什么特长，除了打杂也做不了什么。”
　　他唯一的特长就是化学，总不能让他上台表演做化学实验吧？
　　程墨斐蹙眉，反驳道：“你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还不怯场，完全可以做主持人。”
　　他见过沈隅给程芷语上课，条理清晰，游刃有余，还很有趣。
　　若他这会儿是个高中生，高低也得让他妈请沈隅做他的家教老师。
　　沈隅没想到程墨斐会突然这样夸他，笑了一下，“再说吧。”
　　正聊着，校门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虽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但校门口的小摊小贩依旧热闹，也有不少下了晚课的学生来这里买吃的，烟火气很足。
　　两人来到福鼎肉片摊位跟前，要了一碗，拿了两个勺。
　　晚上吃多了积食，反而容易睡不好觉，两个人吃一份刚刚好。
　　福鼎肉片要排队，就老板一人忙活，不过捞得很快，也等不了多久。
　　趁着程墨斐排队的空档，沈隅与他打了声招呼，来到一旁卖砂糖橘的摊位跟前，称了一袋子砂糖橘回来。
　　天冷了，又到了吃砂糖橘的时候，又水又甜，特别好吃。
　　程墨斐肯定喜欢。
　　“喏。”沈隅将装着砂糖橘的袋子递给程墨斐。
　　程墨斐怔了一下，旋即眼睛亮起，眼底的惊喜就快要满溢出来，赶忙从他手里接过，再次确认：“给我买的？”
　　沈隅点头，没说什么花里胡哨的话，只是微微笑着。
　　程墨斐对别人好从来不挂在嘴上，他也想对程墨斐好，一袋砂糖橘而已，还远远不够。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橘子？”程墨斐迫不及待直接剥了一个。
　　沈隅没忍住笑，“这不是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的吗？”
　　沈隅还穿着那身白大褂，实验报告簿被他随意卷起，揣进了口袋里面，路灯下，黑框眼镜下微微弯着的眸子格外温和，像小月亮。
　　程墨斐往自己嘴里塞了几瓣橘子，喉结随之滚了滚，又将剩下的全都投喂给了沈隅。
　　“你吃，”沈隅嚼了嚼，确实很甜，“我嘴巴还没有完全好，最近还是吃点下火的水果。”
　　恰在这时，老板将他们这份福鼎肉片打包好了，程墨斐伸手接过，让沈隅先吃，吃不下了再丢给他。
　　这段时间沈隅因为嘴巴吃得不好，都瘦了，可得好好补补。
　　更何况他还有沈隅给他买的砂糖橘呢。
　　沈隅也没与他客气。
　　福鼎肉片汤汤水水的，两个人一起走着吃也容易撒。
　　一旁，一对吃夜宵的情侣亲昵耳语着什么，离得较近的缘故，一字不漏地听入两人耳中。
　　女生说：“我吃不下了，好撑……”
　　男生从她手里接过夜宵，开玩笑说：“给我，我是宝宝的专属垃圾桶，吃不下的都丢给我。”
　　沈隅咀嚼福鼎肉片的动作顿了一瞬，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睫。
　　这不和他与程墨斐一样么……
　　不知道程墨斐有没有听见。
　　程墨斐自然是听见了，并拧起眉。
　　沈隅要是脱单了，该不会也被这样对待吧？
　　沈隅自己都这么瘦了，怎么能吃别人剩下的？
　　肯定不行。
　　但他知道这在情侣之间属于很正常的行为。
　　……
　　退一万步讲，这恋爱就真的要谈吗？
　　才大一刚开学，没什么好急的。
　　他都大二了，都还没有谈。
　　一个人单着不也挺好？
　　有兄弟陪着，要什么对象，对象还不一定有兄弟对他好呢。
　　程墨斐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炫掉了四分之一袋沙糖桔。
　　解决掉沈隅留给他的福鼎肉片，两人一同上楼，回了寝室。
　　刚到寝室，沈隅便回起了那个孟璃的消息。
　　孟璃果然也是想要邀请沈隅做迎新晚会的主持人。
　　沈隅长得好看，稍微拾掇一下站在那儿就是最好的排面，而且刚开学的时候所有人都挨个做过自我介绍，那会儿就能看出沈隅是个从容镇定、不怯场的人了。
　　程墨斐一边看着沈隅与孟璃聊天，一边继续炫沙糖橘，期间肖熊跑来问他讨沙糖橘，他吝啬地挑了个小的给他——减肥要少吃甜的。
　　最后沈隅果然还是答应了，说可以先试一试。
　　随后沈隅便洗澡去了。
　　沈隅会答应其实与妈妈之前说的那些话有关。
　　妈妈说，让他大学多参加一点活动，多交些朋友。
　　而且程墨斐今晚还夸他适合当主持人。
　　试一试……也没什么损失。
　　况且，迎新晚会主持人给的模块学分还挺多。
　　沈隅今晚洗澡的时候顺带着一并洗了头，他习惯在从实验室出来之后将自己好好清洗一遍，即便今晚并没有做什么实验。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沈隅下意识看了眼程墨斐的方向，旋即蹙起眉。
　　他买给程墨斐的那袋子砂糖橘……怎么就只剩下两个了？
　　其中一个还在程墨斐手里，被他剥了一半。
　　他买了那么多，程墨斐该不会一个人一晚上全部炫掉了吧？？
　　……
　　次日。
　　程墨斐起床的时候发现嘴上起了好大一个泡。
　　又疼又难受。
　　砂糖橘炫多——上火了。


第25章 
　　除了嘴唇上的泡, 还有一点口腔内的溃疡。
　　没办法，沈隅买的砂糖橘太甜、太好吃，加上个头小, 两口就能解决一个, 他一炫就停不下来了。
　　好在沈隅今天早上没有早八, 这会儿还没有起床，没有看见他这副丢脸样子。
　　程墨斐匆匆找了个一次性口罩戴上，出了门，中午也特地没有邀请沈隅一起去食堂吃饭，随便应付了一顿皮蛋瘦肉粥便值班去了, 他还买了点药吃，见效却没那么快。
　　全天口罩都焊死在了他的脸上。
　　然而，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晚上还是要在寝室碰面。
　　上火也没那么快好。
　　因为迎新晚会相关事宜, 沈隅很晚才回来。
　　近一天没有见到程墨斐, 刚进寝室沈隅的视线便第一时间落到了他的身上。
　　旋即, 沈隅蹙着眉大步走了过去。
　　“生病了吗？”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关心。
　　程墨斐还戴着口罩, 正在自己的位置上敲键盘处理工作。
　　听见沈隅的声音，他心虚地蜷起手指, 指甲在光滑的键帽上轻轻划拉了一下。
　　一旁肖熊热心地替他回答道：“没生病, 就是上火了, 估计昨晚吃橘子吃的。”
　　程墨斐当即瞪他一眼, 没好气道：“打你的游戏去。”
　　昨晚他就应该一个橘子都不分给这人。
　　沈隅二话不说直接抬手将他的口罩拉了下来。
　　刚从外边回来, 沈隅的手指有一点冷, 在温热的脸颊上面蹭过，触感分外明显。
　　程墨斐的眼神顿时从凶狠变回心虚，乖乖怂怂的, 也不敢重新将口罩戴上。
　　果然，嘴巴上面起了一个火气泡，在靠近嘴角的位置，肿得好笑又心疼。
　　此外，嘴唇也因为上火变得干巴巴的。
　　昨晚发现程墨斐炫完了一袋砂糖橘他就隐隐有些不太妙的预感，没想到真的上火了，还上火得挺严重。
　　看他下次还敢不敢那么快炫完整袋砂糖橘了。
　　被这么直勾勾地注视着，程墨斐对视几秒便败下阵来，移开了视线。
　　他不想让沈隅知道这件事情的。
　　挺丢脸。
　　而且砂糖橘是沈隅买给他的，他怕沈隅觉得自责。
　　可沈隅又没有错，砂糖橘也没有错，是他自己控制不住炫太多的。
　　沈隅以后会不会都不给他买砂糖橘了？
　　他也不是想占沈隅便宜，不是自己买不起橘子，就是单纯喜欢收到礼物而已。
　　程墨斐一直小心观察着沈隅的表情，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终于，沈隅收回手，转了个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程墨斐才刚松一口气，便见沈隅打开方才带回来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什么东西，递了过来，说：“顺路给你也带了杯热的冰糖雪梨，刚好可以降降火。”
　　砂糖橘上火，梨降火。
　　他本想着有备无患，没想到已经“患”上了。
　　受宠若惊地接过冰糖雪梨，程墨斐掌心被暖得热热的，心也热热的，当即打开，喝了一大口。
　　是冰糖和梨熬煮过的甜味，一点儿也不腻。
　　“好喝。”程墨斐声音含糊。
　　因为上火，他今天都没有怎么好好进食，这会儿正有点饿，忽然喝到一杯暖烘烘甜蜜蜜的冰糖雪梨，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沈隅笑了一下，又转身翻找出一个小勺递给他，叮嘱道：“里面的梨记得也要吃掉。”
　　“好。”
　　程墨斐乖乖吃了个精光。
　　就这样，这段时间沈隅每天晚上排练回来都会给程墨斐带一杯热的冰糖雪梨。
　　程墨斐嘴角的泡在一天一天好转，口腔溃疡也好多了。
　　终于这天晚课结束，程墨斐绕了个远，去了沈隅排练的场地，想要瞅一眼他的排练情况。
　　孙星河的女朋友从小学习民族舞，也参加了她们学院的迎新晚会，报名了舞蹈节目，每天晚上也在排练，孙星河经常晚上过去看她。
　　就这样，与军训那回类似，程墨斐与孙星河再一次顺路了一段距离，又各自分开。
　　这回，换成程墨斐买了两杯热的冰糖雪梨，给沈隅送过去。
　　沈隅是主持人，主要排练台词朗读和肢体表情控制，嗓子工作量最大，得喝点热乎的润润嗓子。
　　程墨斐远远便看见一群人聚在一起，其中一道身影便是沈隅，不由加快了些脚步。
　　沈隅身边紧挨着的是两女一男，都是陌生面孔，生得都很端正，手里拿着打印好的剧本，交流着什么，应当是另外三个主持人。
　　那个孟璃不在。
　　见戴着口罩的程墨斐过来，沈隅视线从剧本中抬起，有些惊喜地落到他手中那两杯冰糖雪梨上面。
　　想也知道是给他买的。
　　等日后追到了程墨斐，就能天天拥有这般待遇了。沈隅想。
　　程墨斐将其中一杯递给他，问：“排练得怎么样了？几点‘下班’？”
　　沈隅伸手接过，说道：“还有十五分钟，还行，不是很忙。”
　　最开始主持人不是很累，主要还是那些报名节目的需要集体排练比较累，等到后面几天整体排练才会真的忙起来。
　　另外一个男生提议：“我们再配合一遍就休息等结束吧。”
　　其他三人都没有异议。
　　程墨斐见状没再打扰，捧着自己那杯冰糖雪梨来到绿化带旁坐下乖乖等沈隅结束一起回去。
　　沈隅的声音很好听，即便是在读没什么意思的主持剧本也让人忍不住一直听下去。
　　显然他已经将台词全部烂熟于心，游刃有余，不再需要去看手里的剧本。
　　程墨斐喝了一口手里的热乎，不觉弯起了唇。
　　不远处坐着几个排练舞蹈的女生正在中场休息，叽叽喳喳聊着什么。
　　短发女生对长发女生说：“怡儿，给我用一下你的唇膏，吹了一晚上的风，嘴巴干死了，明天肯定又要起皮。”
　　长发女生当即从包包里拿出一支唇膏递过去，“喏，给你。”
　　短发女生接过唇膏之后直接打开涂在了嘴唇上面。
　　另外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迟疑着问：“你们俩用同一支唇膏，不会觉得…嗯…不知道该怎么说……”
　　短发女生了然一笑，“我懂你意思。没关系啦，我和小怡是最好的朋友，口红唇膏什么的都不介意互相使用的。”
　　扎着马尾的女生由衷感叹：“真羡慕你们关系这么好。”
　　程墨斐视线一直落在沈隅那边，无奈与这几个女生离得比较近，耳朵不可避免地捕捉到了她们的谈话。
　　最好的朋友么……
　　从小到大他的朋友不少，但没有哪个朋友像沈隅这样与他友谊建立得这么快、这么深的。
　　寝室另外两人明明与他认识的时间更长，却比不上沈隅与他这般投缘。
　　他能感觉得到沈隅和他认识的很多朋友都不一样，这种感觉很难用言语形容。
　　他们或许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程墨斐又仔细想了想，他也不介意沈隅用他用过的唇膏。
　　沈隅呢？沈隅会介意吗？
　　……沈隅会把他也当成最好的朋友吗？
　　人都是贪婪的，自己将对方当成最好的朋友，便也希望对方能将自己当成最好的朋友，否则心里会觉得很不平衡，甚至内耗。
　　揣着这个念头，在沈隅结束排练与他一起往回走的时候，路过一处人较少的地方，程墨斐忽然开口：“感觉嘴巴好干，好不舒服。”
　　沈隅当即担心起来，关心道：“还在上火难受吗？不要舔嘴唇，越舔越干。”
　　程墨斐摇了摇头，明知故问：“你带了唇膏吗？给我涂一下，看会不会好点儿。”
　　他看见沈隅带了，就在附有拉链的外套口袋里面。


第26章 
　　沈隅不疑有他, 直接从口袋拿出唇膏，递了过去。
　　自从那次丢了唇膏之后，他便格外小心程墨斐送给他的新的唇膏, 生怕又不小心弄丢了。
　　程墨斐接过唇膏, 像是接了道圣旨般, 心情好得走路都要飘起来了。
　　若真有道圣旨，上面写的肯定是——“封程墨斐和沈隅为最好的兄弟”。
　　他没怎么用过唇膏，但也知道直接涂嘴唇上就行，动作有些笨拙地给嘴唇上面糊了厚厚一层，边糊边观察沈隅的反应。
　　沈隅脸上除了对他的关心之外并无其他。
　　他就知道, 他和沈隅是双向奔赴。
　　程墨斐心满意足地合起唇膏，还给沈隅。
　　沈隅将唇膏重新收进口袋里面，拉上拉链，问：“感觉怎么样？”
　　程墨斐抿了抿唇, 感受着唇上的湿润, 回答：“确实舒服多了。”
　　沈隅：“那你这几天都涂一涂。”
　　“好。”程墨斐心底乐开了花。
　　沈隅都已经这么说了, 这些天程墨斐便毫不客气地经常向他借唇膏用。
　　很快, 他的上火症状彻底痊愈，又不记打, 没忍住又买了点砂糖橘。
　　被沈隅发现后直接没收走了, 每天只给他发放5个, 不许多吃。
　　程墨斐不敢反抗。
　　好在这几天网购的仓鼠用品陆陆续续都到了, 小仓鼠的独居大别墅也被拼装完毕, 就等接鼠了。
　　联系上那边之后, 程墨斐和沈隅一起去了“上门选鼠”。
　　这一窝小仓鼠被养在了一栋实验楼的房间里面，毛茸茸的许多只挤在一起，特别可爱。
　　程墨斐最终挑选了一只浅灰色的小仓鼠。
　　这只小仓鼠被其他仓鼠压在最下面, 瘦瘦小小的，又乖又可怜，不怎么怕人，被抱起来之后也呆呆的。
　　听说仓鼠之间的“霸凌”行为很严重，这种被其他仓鼠一直压着的往往是被霸凌的小鼠。
　　就这样，两人带着这只小可怜回了寝室。
　　程墨斐将它放进了豪华别墅里面，小家伙有些害怕地躲了起来。
　　想着让它先适应适应环境，便没再打扰。
　　如今还有一件大事没有解决——“取名”。
　　四个男大围在一起，硬是想不出一个好名字来。
　　沈隅对自己的取名能力很有自知知明，从“魔芋爽”就能看得出来，便一直保持缄默。
　　肖熊说：“叫小灰灰呗，它是灰色的。”
　　孙星河没忍住笑，“斐哥又不是灰太狼。”
　　沈隅也跟着笑。
　　他记得灰太狼的儿子就叫小灰灰，这只小仓鼠就是公的，也算是程墨斐的儿子。
　　肖熊：“灰太狼多好啊，疼老婆，好男人的楷模。”
　　孙星河：“咱斐哥还没老婆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情况。”
　　沈隅垂下眸，扣了扣手指指甲。
　　这段时间太忙了，很多计划都搁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追到程墨斐……
　　不过虽然没有追到，但这段时间和程墨斐相处得一直特别开心就是了。
　　程墨斐睨了两人一眼，“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快想名字，名字采用的奖励奶茶一杯。”
　　奶茶的诱惑下，两人继续憋起名字来。
　　“乌云怎么样，灰色的，就是不太顺口。”
　　“整个洋名怎么样，幸德瑞拉，灰姑娘的名字。”
　　“人家是小公鼠。”
　　“女装大佬不行吗？”
　　“兄弟，你无敌了。”
　　……
　　程墨斐听着头疼，目光落到一直没怎么吭声的沈隅身上，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怎么不说话？”
　　沈隅与他对上视线，想了想，还是开了口：“钨钨，钼钼，镍镍……你有看上的吗？”
　　程墨斐问：“mumu还挺好听的，是哪个字啊？木头的木吗？有什么寓意吗？”
　　沈隅：“不是，金字旁加一个目光的目，一种银灰色的金属，元素符号是Mo，元素周期表第五周期 Ⅵ B族（铬分族）过渡金属元素*。”
　　程墨斐：“……”
　　肖熊：“这兄弟才是真的无敌。”
　　程墨斐：“就这个了。”
　　肖熊：“？”
　　程墨斐打开自己手机上的外卖软件，递给沈隅，“看看想喝什么奶茶。”
　　肖熊：“……”
　　于是小仓鼠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几天燕城落了场雨，又降温了些，仓鼠笼子里面早就提前铺好了保暖的垫料，小家伙在上面做了一个窝窝，睡成了一只毛绒球球。
　　渐渐的熟悉了新环境后胆子变大许多，也学会玩儿跑轮了，就是依旧瘦瘦小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胖。
　　仓鼠是夜行动物，总是白天睡觉晚上活动，每天晚上程墨斐都会把笼子推去浴室，怕小家伙在笼子里跑酷会影响大家休息。
　　夜里有人上厕所便会与它大眼瞪小眼，算是多了个可爱的夜间厕所搭子。
　　燕城这场雨停之后，沈隅忽然收到了妈妈打来的一通电话。
　　妈妈说温度要彻底降下来了，想给他送一床厚被子过来。
　　沈隅原本也是打算自己买一套厚被子的，想了想，还是在电话里收下了妈妈送的。
　　好久没见到妈妈了。
　　有些想妈妈了。
　　他也想好了送给妈妈的礼物，在努力攒钱了。
　　两人约了个周日下午的时间送被子过来。
　　也正是因为妈妈的这通电话，给了沈隅一点“启发”。
　　天冷了，他的被子太薄，晚上冷得睡不着觉也在情理之中吧？
　　马上就是迎新晚会了，他可不能生病，出什么岔子。
　　妈妈还要周日才将厚被子送过来，这几天必须得想想办法才行。
　　是时候再拉近一下与程墨斐之间的距离了。
　　自从开学那次梦游之后，他们就没有再一起睡过一张床了。
　　这天晚上，临近24点的时候大家都陆陆续续上了床，沈隅和程墨斐也是一样。
　　还没有熄灯，沈隅抱着自己的枕头挪到床尾，唤了对铺的程墨斐一声。
　　“斐哥。”
　　程墨斐原本是躺下的状态，闻言直接坐了起来，看向他，问：“怎么了？”
　　沈隅缓缓说道：“我的被子太薄了，冷，周日妈妈才给我送厚被子过来，能先和你挤一挤吗？”
　　程墨斐想也没想便答应了，手掌拍了拍自己的床铺，邀请他来。
　　好兄弟一起睡觉多正常。
　　沈隅当即爬了过去。
　　被窝已经被程墨斐捂得暖暖的了，特别舒服。
　　程墨斐体质好，身上也总是暖的，像个人形火炉似的。
　　床铺不大，沈隅十分顺理成章地在被子底下与他贴在了一起。
　　“你要睡了吗？还是再刷会儿手机？”程墨斐问。
　　“我看你刷。”沈隅答。
　　“ok。”程墨斐分给他一个耳机，和他脑袋靠在一起看起了短视频。
　　程墨斐的相关推荐里面几乎都是猫猫狗狗等毛茸茸的小动物，要么就是篮球运动游戏，确实“直”得发慌。
　　这会儿短视频里大多都是记录美好生活，没有很多遍地剧本、ai、吵架，挺美好的。
　　后来网上很多人怀念2018，不是不无道理。
　　18年于上辈子的他而言倒是没有什么太深的留念，不过，这辈子肯定会永远难忘了。
　　刷着刷着，忽然，一个对于男性身体的科普视频跳了出来，0帧起手：“晨.勃是男性十分正常的生理现象……”
　　沈隅心下一惊，余光中程墨斐倒是一脸坦然，就这么和他一起看完了这条视频。
　　沈隅：“……”
　　心底复杂。
　　好在就只刷到了那一条，其他的视频都很“正常”。
　　熄灯之后沈隅很快便睡着了。
　　这一觉比梦游那一觉睡得还要好，至少他自带了枕头，不需要和程墨斐“抢”枕头。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沈隅迷迷糊糊感觉大腿正被什么东西硌着。
　　好像是程墨斐的……
　　沈隅瞬间清醒。


第27章 
　　程墨斐睡觉并不特别老实, 总喜欢抱着什么，觉得更舒服一些。
　　以前一个人睡的时候喜欢抱一点被子，如今和沈隅一起睡自然就抱着沈隅了。
　　沈隅被他抱着暖和, 睡得也很舒服。
　　算是“双赢”。
　　正因如此, 腿上的触感才更明显。
　　秋天睡衣本就偏薄, 那点料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听着耳边依旧均匀的呼吸声，沈隅脑子空白了好几秒钟。
　　程墨斐还睡着，对此毫不知情。
　　沈隅试着动了动身体，却发现程墨斐将他抱得太紧，床铺太窄, 要想顺利挣脱，肯定会将他弄醒。
　　今天他们都没有早八，不需要起很早，程墨斐一时半会儿可能醒不过来。
　　想了想, 沈隅还是决定——窝在程墨斐的怀里继续闭眼休息。
　　等程墨斐自己醒过来发现, 反应说不定会很有趣。
　　寝室里面安静极了, 窗帘遮光效果不错, 没有多少日光照射进来，不会打扰睡觉。
　　沈隅已经没了任何困意, 但躺在程墨斐的身边, 就算什么也不做, 他都觉得特别满足。
　　他们身上是同款橘子味沐浴露的味道, 暖暖的融在一起, 不分你我。
　　……
　　程墨斐昨晚睡得比沈隅晚。
　　沈隅贴着他看了会儿视频就睡着了, 他没那么困，又刷了会儿视频才关掉手机，将沈隅耳朵上的另一只耳机摘下才睡。
　　沈隅睡着之后呼吸声均匀绵长, 听着还挺助眠。
　　没多久程墨斐也顺利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挺好，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紧了紧怀里抱着的“东西”，舒舒服服将脸在上面蹭了蹭。
　　几秒钟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怀里抱着的“东西 ”是什么。
　　睁开眼，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倏地对上了一双乌黑的眸子。
　　是沈隅。
　　哦对，天冷，沈隅昨晚来他这儿蹭床了，他们一起睡的。
　　沈隅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给闹醒的。
　　这个念头才刚在脑子里面浮现，他便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他好像……抵到沈隅了。
　　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早上有些反应程墨斐早就已经习惯了。
　　昨天晚上刷到的科普视频上也说了，这是身体健康的表现，若是长时间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才要注意呢，可能是肝和肾出了什么问题。
　　像他们这个年纪，每个月平均发生晨勃的次数得在25次以上。
　　在他眼里，沈隅也应当和他一样早就已经习惯了。
　　况且他们是一起洗过澡、坦诚相见过的关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之前沈隅去他家和他一起看的那部电影里面卢卡斯和艾登还互相帮助过呢。
　　关系足够好的朋友才不会介意这种事情。
　　中学的时候有些关系不错的女生之间甚至会“袭胸”，他在教室里面看见过好多回。
　　那会儿他不是很能理解，现在好像有点理解了。
　　沈隅肯定感觉到了，却就这么呆呆看着他，一动也不敢动，甚至没有将他推开。
　　真好玩儿。
　　程墨斐故意用腿抵了抵他的，见沈隅眸子瞬间瞪圆，腿也很快被抵了回来，不紧不慢道：“咱们都挺健康的。”
　　沈隅：“……”
　　健康个锤子啊。
　　沈隅心脏都快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了。
　　身体是他的，他比谁都清楚它为什么会有反应。
　　——因为他喜欢程墨斐，完全抵挡不住程墨斐的故意撩拨。
　　幸好程墨斐这个笨蛋完全想不到那方面，只当是早上正常的生理现象，还拿昨晚看见的科普视频里的内容打趣他。
　　沈隅直接起身，气鼓鼓地下了床，换衣洗漱，迫不及待锁上了浴室的门。
　　他怕再晚上一秒程墨斐就会挤进来，邀请他“互帮互助”。
　　……绝对会露馅的。
　　床铺忽然一空，程墨斐撑着胳膊，一脸好笑地看向浴室方向。
　　……
　　因为程墨斐早上的“犯贱”，晚上沈隅没再去他的床上睡觉。
　　他是想和程墨斐贴贴、拉近距离没错，但他算是发现了——根本不需要。
　　程墨斐已经将他当作很好很好的兄弟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够近了，再近下去感觉会出大问题。
　　接下来他暂时没有什么好的计划，加上最近迎新晚会将至，太忙，便想着等迎新晚会结束之后再说。
　　迎新晚会就在周五晚上，最近每天都要反复排练，沈隅的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几乎要卡着寝室的门禁点才回来。
　　当天晚上，到了休息的时间点，沈隅一声不吭地爬上了自己的床铺，没再蹭程墨斐的被窝。
　　正当他准备掖一掖被子就躺下睡觉的时候，程墨斐忽然爬了过来，攥住了他被子的一角。
　　沈隅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程墨斐手指捻了捻他被子的厚度，说：“你这被子实在是太薄了，过来睡呗。”
　　沈隅婉拒道：“还好，今晚不是很冷。”
　　程墨斐拧起眉，毫不客气地拆穿：“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比昨天晚上最低温度还要低一度。”
　　“是吗，”沈隅声音淡淡，“我感觉还好。”
　　在程墨斐看来，沈隅是因为今天早上的事情害羞了才故意自己一个人睡的。
　　昨晚他捂了好一会儿才将沈隅的温度捂得和他一样暖和，这么薄的被子，沈隅一个人睡肯定会冻着的。
　　他放软了些态度：“马上就是迎新晚会了，生病了怎么办？这几天好像每天温度都要降一点。我保证不逗你了，再逗你我就…我就一辈子都硬不起来。”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就只有他和沈隅两个人能听见。
　　沈隅：“……”
　　好家伙，看似是在发毒誓，实则是在威胁他。
　　真有你的，程小斐。
　　沈隅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见沈隅还是不说话，程墨斐忽然起身，转回自己的床铺，直接将自己的被子抱了过来，铺在沈隅的被子上面，钻进了他的被窝里面。
　　“这样也行。睡吧。”
　　沈隅：“……”
　　对面的肖熊正戴着耳机在打手游，孙星河也在和女朋友聊天，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就这样，程墨斐自带被子枕头来沈隅的床上睡了几天。
　　几乎每天早上沈隅都会被抱着抵醒，不过程墨斐没再故意撩他犯贱，倒也还好，他还是喜欢和程墨斐一起睡觉的。
　　啧。
　　十九岁的身体真好。
　　……
　　时间来到周五晚上，沈隅早早便换上了学院提前准备的礼服，和其他主持人一起被摁到了化妆台前。
　　这是他第一次化妆，不免有些小紧张，尤其身边给他化妆的学姐们一直笑着夸他长得好看羡慕他皮肤白什么的，还问他有没有对象、喜欢什么类型、要给他牵红线什么的，沈隅完全不敢说话。
　　迎新晚会进展得十分顺利。
　　因为迎新晚会，沈隅交到了不少新朋友，有男生有女生，都是很不错的人。
　　只可惜迎新晚会得凭门票进入，门票只发给了化学院的学生，程墨斐晚上还有点事儿要处理，并没有陪他一起。
　　……
　　办完事匆匆赶来的程墨斐就只找到了一个后排特别角落的位置，凳子还是烂的，坐上去晃来晃去，难怪被空出来了没人坐。
　　好在刚好赶上沈隅主持。
　　沈隅今天穿着小礼服，化着淡妆，像小王子似的。
　　程墨斐目不转睛地看着，只可惜沈隅的视线并没有落过来，念完便暂时退场了，下一个小品节目的学生陆续上台。
　　程墨斐有些小遗憾。
　　台下并不算特别安静，程墨斐听见身边几个女生小声耳语着什么。
　　“刚才那个男主持人好帅啊，感觉都能当明星了。”
　　“我知道他，叫沈隅，军训的时候表白墙上就有人找他了。”
　　“单身吗？”
　　“单身。”
　　“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
　　“怎么样，有想法吗？我有他的联系方式，需不需要？”
　　“发给我发给我。”
　　程墨斐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
　　晚会结束，沈隅卸完妆、换回衣服，刚与同学老师打完招呼走出礼堂，一条胳膊便忽然搭上了他的肩膀。
　　“帅啊，男明星。”
　　程墨斐的声音随之响起。
　　沈隅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程墨斐一脸被渣男辜负的样子：“我办完事就过来了，在台下坐了那么久，合着你真就一眼都没看见我。”
　　礼堂很大，位置几乎坐满，非主持时间沈隅便在一旁观看其他学生的表演，确实没怎么太关注台下坐着的人的模样。
　　沈隅问：“你怎么弄到票的？”
　　程墨斐答：“问认识的一个化学院的朋友讨的，他有事来不了。”
　　原来如此。
　　门票确实不是实名制的，管得也不严。
　　程墨斐忽然又凑近了些，“火了啊男明星，我旁边好多女生都在讨论你，说要追你呢。采访一下——男明星喜欢什么类型？”
　　沈隅不想和程墨斐聊这种话题，怕聊着聊着程墨斐也会像那些学长学姐一样想要撮合他和别的什么女生，直言道：“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真的？”
　　“嗯。”
　　程墨斐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边走边说：“我也觉得，单身就挺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沈隅眨了下眼，没忍住在心底腹诽：所以你就整整大学四年都没有谈过恋爱。
　　一路上程墨斐都在絮絮叨叨：“你看老孙现在天天被女朋友管着，不让睡太晚、不让吃太饱的，多不自在……”
　　回到寝室，沈隅随意看了眼自己座位上篮子里的沙糖桔，目光忽然定住，又仔细数了数里面沙糖桔的个数，看向程墨斐。
　　“你是不是又偷吃了？”


第28章 
　　上火事小, 也就难受一阵子，沙糖桔的含糖量高，摄入太多容易血糖升高, 增加患糖尿病的风险, 还可能会引发腹泻、皮肤变黄、肠胃问题之类。
　　所以沈隅才会看管着程墨斐。
　　程墨斐却是一脸冤枉, 不明就里道：“没有啊。”
　　他知道沈隅是为了他好，加上那回是吃了沈隅买的沙糖桔才上火难受的，沈隅在意这件事情也很正常，他一直配合着控制每天的摄入量，从来没有偷吃过。
　　……好吧, 只偷吃过一次，且只偷吃过一个，被沈隅抓到了，直接扣掉了第二天的全部橘子, 后来就不敢再犯了。
　　这次他绝对没有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了两个。”沈隅说。
　　两个……两个。
　　沈隅记忆力很好, 他说少了两个肯定就是少了两个。
　　程墨斐目光慢慢挪到坐在对面的另外两个室友身上。
　　两人正龇着个大牙对他笑。
　　程墨斐当即反应过来什么, 操了一声, 挨个肘击过去。
　　“你俩孙子偷吃，栽赃给我是吧。”
　　“还我橘子。”
　　“都给我吐出来。”
　　当时程墨斐偷吃橘子被沈隅发现并批评的事儿两人都看在眼里, 趁着兄弟不在偷偷犯贱可太爽了。
　　一时间寝室闹作一团。
　　沈隅没忍住笑。
　　原本因为主持迎新晚会的那点疲惫一扫而空。
　　呆在程墨斐身边总会感觉特别放松。
　　……
　　不是程墨斐偷吃的橘子, 沈隅并没有克扣他第二天的橘子, 早早起床将橘子放在他的桌上之后便出了门。
　　又是一整天的兼职。
　　原本他是计划周六周日都将兼职给排满的, 但因为妈妈的出现, 他打算周日就只兼职半天, 下午用来参加一些有意义的活动。
　　周六晚上回来的路上，沈隅坐在地铁靠边的位置，数了数手头上的钱。
　　他将钱分成了三份。
　　一份是自己的日常开销。
　　一份给妈妈买礼物。
　　一份是和程墨斐的“恋爱基金”。
　　为了三份都能达到绰绰有余的程度, 还得继续努力兼职才行。
　　周日，程墨斐照例开车带他去了程芷语家，给程芷语补完课后又接他回家吃了顿午饭。
　　程爸爸和程妈妈都已经习惯了沈隅过来做客，也很欢迎。
　　不过这回吃完午饭两人便直接返校了，并没有停留太久。
　　不是不想和程墨斐在家里玩儿，程墨斐的家他还没有参观完呢，只是与妈妈约好了周日下午拿被子，要赴约，不得不回来罢了。
　　还在车上的时候沈隅便给妈妈发过去了消息。
　　妈妈回得很快，对他说：【小隅，一个哥哥可能会陪我一起送被子给你，是我现在丈夫和前妻的孩子，你会介意吗？介意的话我就一个人来】
　　沈隅愣了一下。
　　他其实早就做好了与母亲现任家庭那边打交道的准备，倒也并不特别紧张，自然也不介意。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妈妈口中的那个哥哥应当是叫宁榷，后来的职业是名医生。
　　上辈子他身体很差，还在医院遇见过对方几回，只不过两人几乎没有说过话就是了。
　　沈隅回：【不介意的】
　　妈妈那边当即显示正在输入中，显然一直在等他的回复。
　　妈妈：【他叫宁榷，大你两岁，就在你学校隔壁的燕医大读大三】
　　燕大和燕医大确实离得很近，就只隔一个小广场的距离，两边学校偶尔还会举行联谊活动。
　　随后，妈妈又简单向他介绍了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
　　宁榷的亲生母亲和她现任丈夫算是商业联姻，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后来那个女人生下宁榷之后没几年便婚内出轨，和男小三去国外了，很多年都没有回来，两家关系也变得僵持且尴尬。
　　宁榷从小一直生活在外公外婆那边。
　　后来妈妈与现任丈夫结婚，生下了女儿宁缘，宁缘开始上学之后，家里换了套学区房，正巧距离宁榷那会儿的中学特别近，两人便将宁榷接过来照顾了一段时间，直到他上大学。
　　人心都是肉长的，失败的婚姻里孩子是最无辜的。
　　宁榷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帮忙将宁缘照顾得很好，陪她玩儿，给她辅导功课，还会主动帮家里干一点活。
　　沈隅仔细阅读着妈妈发来的这些消息。
　　看得出来，妈妈将他当作了小大人看待，才会将这些事情都告诉给他，同时也小心注意着措辞，怕他会觉得不开心。
　　毕竟，妈妈没有照顾他，却照顾了别的儿子那么久。
　　说没有任何情绪是假的，他挺嫉妒宁榷的。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其他负面情绪了。
　　只要能让妈妈开心就好。
　　恰巧遇到一个红绿灯，程墨斐将车稳稳停下，侧眸看了沈隅一眼，问：“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沈隅一边回复妈妈的消息，一边将这些事情分享给了程墨斐。
　　程墨斐听了，评价道：“你妈妈肯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一般很少会有人真正接纳前夫的孩子，更别提亲自照顾了。
　　物以类聚，沈隅妈妈的现任丈夫应当也不差，沈隅大概率能与他们相处得很好。
　　沈隅笑着嗯一声，看向天边高高的云。
　　“她特别好。”
　　……
　　下午约的是在燕大校门口见面，沈隅叫上了程墨斐陪他一起过去，说是怕被子太重一个人不好拿，实际上是偷藏了私心，想让程墨斐与妈妈见上一面。
　　程墨斐自然是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两人一同来到校门口，便见一辆车停在那里，后备箱呈开启状态，沈寻雁和宁榷都下了车，齐齐看向两人走来的方向。
　　宁榷也是经典的北方人身高，与程墨斐应当不相上下，长相帅气，戴着眼镜，头发剃得很浅，看着挺不好惹的，不像是医生，反倒像是混社会的。
　　终于，与妈妈的距离就只剩下了不到半米，沈隅站定，主动介绍道：“妈，这是我的室友，程墨斐。”
　　程墨斐当即笑着对沈寻雁说：“阿姨好。”
　　阳光开朗帅气男大学生，很难不在家长心底留下好印象。
　　沈寻雁一眼便很喜欢，“听小隅说你们关系最好，你对他特别照顾，真是麻烦你了。”
　　程墨斐没想到沈隅在背后是这样向他妈妈介绍自己的，莫名有种好兄弟关系被官方认证了的感觉，心底乐开了花，点了点头，说：“应该的。”
　　旋即，沈寻雁又互相介绍了沈隅和宁榷。
　　两人皆朝对方礼貌点了点头，气氛还不错，算不上热络，但也没有任何锋芒。
　　“你们俩学校离得近，有空的话可以约约饭什么的。”沈寻雁很开心。
　　沈隅和宁榷齐齐点了点头。
　　像是互通了脑电波，两人隐隐感觉到了彼此的一个共同点——只要能让沈寻雁开心就行。
　　事情变得简单起来，开启了极简模式。
　　在沈寻雁的引导下，两人还互加了微信。
　　校门口不能停车太久，聊了会儿宁榷便将后备箱内装好的被子拿了出来，他下意识递给沈隅，未曾想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接下了被子。
　　是沈隅的那个室友。
　　沈隅对于他的行为并没有一丝意外，就好像……被照顾惯了似的，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宁榷其实与他的外表一样确实不是什么“好鸟”，从小没有什么管教，自然生长，很小就开始早恋了，虽然不至于品行败坏，但也算是个实打实的浪子，还是个双性恋，身边男生女生就没断过。
　　后来被沈阿姨和爸爸接到身边照顾，他才表面收敛许多。
　　他能感觉到沈阿姨是真心待他的，填补了一点他所缺失的母爱，也很感激。
　　这次沈阿姨不仅仅是给沈隅送被子，也给他送了。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在沈阿姨面前伪装成老实木讷的样子，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那些破事儿，怕她对自己失望。
　　对于沈阿姨的亲生儿子，他也是愿意照顾的，就像照顾宁缘这个小妹一样，如果沈隅愿意将他当作哥哥的话。
　　也正因为这些经历，他也算是个情场老手，第六感也更敏锐一些。
　　盯着沈隅和程墨斐离开的背影，宁榷收回视线，关上了车后备箱。
　　“阿姨，上车吧，我送您回去。”
　　不管怎样，不多管闲事总没错。
　　……
　　回到寝室，沈隅迫不及待拆开被子，铺在了自己床上。
　　妈妈准备的被子散发着一股温暖的阳光味道，光是用手抚摸都能想象得到有多暖和。
　　有了自己的厚被子，本以为今晚程墨斐不会再像前几天那样带着被子枕头和自己挤在一起了。
　　没想到……今晚被子没带，就只带来了一个枕头。
　　程墨斐十分自然地将枕头丢在沈隅枕头旁边，整个人躺了过来。
　　“让我也睡睡阿姨给你准备的被子有多暖和。”
　　刚从浴室出来的肖熊见了，啧啧两声，打趣道：“天天睡咱们小沈。”


第29章 
　　沈隅心底一咯噔。
　　程墨斐睡在靠外的那边, 笑着给了肖熊一个“那咋地”的表情，贱兮兮的，一条胳膊直接将沈隅搂住, 毫不客气道：“你没有自己的床搭子吗？”
　　沈隅：“……”
　　你们直男……
　　肖熊当即转身爬上了孙星河的床。
　　孙星河笑着给了他一脚, 不让他靠近, “别给我床压塌了，等你顺利减肥30斤再说吧。”
　　肖熊抱着自己床上的等身抱枕无能狂怒地躺下。
　　这个冬天他一定减肥，惊艳所有人。
　　玩闹过后，沈隅拿起手机对着身上盖着的被子拍了一张照片，给妈妈发了条消息过去。
　　沈隅：【被子特别暖和】
　　沈隅：【[照片]】
　　妈妈也还没有睡, 回道：【暖和就好，下个月暖气应该就来了，就不冷了。这是和谁睡一起呢？】
　　显然是从照片里面发现了有两个人睡在被子底下。
　　沈隅弯了下眼睛，回：【和小程】
　　妈妈：【你们关系真好】
　　程墨斐与他脑袋靠得很近, 他也没有故意遮挡手机屏幕, 自然看见了他与妈妈的聊天记录。
　　程墨斐心底暗爽了一下。
　　真正关系好的兄弟就得是双方家长都知道的存在。
　　程墨斐已经在脑内幻想日后沈隅若是在燕城小住, 其他朋友邀请沈隅出去玩儿阿姨很不放心, 自己邀请沈隅出去玩儿阿姨二话不说就直接同意了。
　　爽。
　　……
　　妈妈送来的被子很暖，程墨斐的身边也很温暖, 这一夜外头忽然落起了雨, 温度也随之下降, 沈隅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新的一周, 大多学生都沉浸在周末的欢愉中, 蔫蔫的, 沈隅精神却好得不得了。
　　新一周的实验课，老师开始让他们自己做实验。
　　实验需要两人合作进行，沈隅和学号相近的男生分为了一组。
　　男生叫方小明, 名字简单好记，是个逗比，说话挺有趣的，之前迎新晚会参加了后勤工作，沈隅与他说过话，还算认识。
　　一场实验下来，方小明直接成了沈隅的忠实迷弟。
　　无他，沈隅的实验做得简直太太太太太好了，动作又快又标准，完全没有任何卡壳的地方，老师见了都连连称赞。
　　不出意外，他们是最先做好实验的那一组。
　　做完实验、记录完数据、老师确认过后，就可以直接离开了，沈隅却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位置上写起了实验报告。
　　程墨斐今晚学生会要值班，还要处理一些公务，不知道几点结束。
　　他想着如果提前结束刚好可以一起去吃夜宵，如果实验课下课了都还没有结束他就自己先回寝室。
　　他没将这件事告诉给程墨斐，怕他想约对方的小心思太过明显。
　　方小明怕晚上太冷，做完实验就先离开了，离开前不忘对沈隅说：“沈哥，实验报告写完借我看一眼啊。”
　　沈隅笑着对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没问题。”
　　写实验报告期间，有其他同学过来请教沈隅一点实验操作问题，他都耐心告知了。
　　孟璃倒是没再找他。
　　或者说，从一周前开始排练迎新晚会的时候孟璃就没再像之前那样故意找他搭话了，回归了单纯的普通同学关系。
　　原因无他——答应孟璃参选主持人的那天晚上，沈隅偷偷发了一条仅孟璃可见的朋友圈。
　　朋友圈的内容就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和我在一起？”
　　虽然有些刻意，但避免了对峙坦白的尴尬，也能让对方及时止损，不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同时，这也是沈隅的心里话。
　　只可惜直到实验课宣布结束，沈隅将实验报告完成了七八，程墨斐那边都还没有任何动静。
　　沈隅只能收拾东西，和两个负责值日的同学帮老师一起简单打扫了一下实验室，锁上门离开。
　　实验老师对沈隅的印象特别好，与他说了一路的话。
　　来到实验楼大厅的时候，沈隅目光下意识落到门口那两盆观赏橘上，那里空空如也，没有熟悉的身影。
　　上次程墨斐还在他这儿夸了他们的实验楼，说有品位，种橘子，寓意好什么的。
　　沈隅抿了下唇，与老师打过招呼，离开了实验楼。
　　天已经完全黑了，校园内的路灯都亮着，但还是昏昏暗暗的，前两天才刚下过雨，地上潮潮的，被树影剪裁，有些地方还反着碎光。
　　因为夜盲，沈隅并不喜欢这样的环境，摘下有些压鼻梁的黑框眼睛，别在口袋里面，踩在路灯照射得最亮堂的地方，朝寝室的方向走去。
　　坐在实验楼外大树下长椅上的程墨斐见状起身，见沈隅好像没有发现自己，轻着手脚跟了上去。
　　他今晚确实有值班，但挺早就结束了，还有一点简单的公务他一直在手机上处理。
　　在学生会办公室处理也是处理，来实验楼一边等沈隅一边处理也是处理，他稍加思索便直接过来了。
　　他没告诉沈隅，一是想逗逗沈隅，二是因为上周实验课结束后搭讪沈隅的那个女生，怕又“挡了”沈隅的桃花。
　　虽然沈隅说自己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但也可能只是随口一说，或是单纯害羞嘴硬，他也没有真的相信。
　　想撩沈隅的人那么多，说不定哪天沈隅的心就被勾去了。
　　他想着，若沈隅今晚是跟那个女生一起约会离开的，他就直接回寝室，等人回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和沈隅的关系都这么好了，沈隅总不能等到脱单之后再告诉他吧。
　　这还是兄弟么？
　　他要是有了喜欢的暧昧对象，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给沈隅的。
　　幸好，沈隅是一个人离开的。
　　跟了一段距离，程墨斐彻底肯定沈隅没发现自己了。
　　程墨斐没那么幼稚忽然冲过去拍沈隅的肩膀吓沈隅，真把沈隅吓着了怎么办？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程墨斐只是忽然加快脚步，慢慢拉近了与沈隅之间的距离。
　　沈隅走路的时候习惯性微低下头，视线也是垂下的状态，避免可能会与迎面走来的人对视的尴尬。
　　很快，他便发现地上自己的影子出了点“问题”。
　　影子里的他头上突然长出了一对兔耳朵，很快，兔耳朵变成了熊耳朵，又变得更小……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来源于另一个影子。
　　沈隅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将程墨斐举起双手的滑稽样儿尽收眼底。
　　后者与他对上视线，愣了一下，旋即朝他绽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重新将并拢蜷曲的手指对上他的头顶，使影子再次长出一对可爱的小圆耳朵。
　　“像不像仓鼠耳朵？”
　　沈隅只感觉胸腔里的那颗心脏猛烈撞击着身体里的一切，连带着耳膜也开始嗡鸣起来。
　　一条本以为得独自走完的路，半途忽然出现了他最想见到的人。
　　那人还给这条路上铺满了鲜花，亲自摘下，送到了他的面前。
　　沈隅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你怎么在这儿？”
　　程墨斐胡诌道：“值班回来，刚好看到你。”
　　这算是回寝室的必经之路之一，沈隅丝毫没有怀疑。
　　见程墨斐还傻乎乎地举着手，给他的影子长耳朵，沈隅眼眸一弯，将他的手推到了他自己脑袋上面，说：“你是钼钼的爸爸，你才是仓鼠。”
　　程墨斐却没有乖乖配合，又将手搭上了沈隅的脑袋，在他头顶动了动，影子上的仓鼠耳朵也随之动了动。
　　“你可是它唯一的干爹。”
　　沈隅心下一动，问：“那肖熊和星河呢？”
　　那两人也挺喜欢小仓鼠的，总是围在笼子旁边嘬嘬嘬，还给小仓鼠买了不少零食。
　　程墨斐：“那俩孙子…按辈分，得喊钼钼一声叔叔。上次两个砂糖橘还没赔给我呢。”
　　沈隅没忍住笑，脚步一转，“走吗？”
　　程墨斐垂下手，下意识问：“去哪儿？”
　　沈隅：“校门口，吃夜宵，给你买砂糖橘。”
　　程墨斐乖乖跟了上去。
　　今晚没有再吃福鼎肉片，而是买了盒炸得软绵绵的狼牙土豆，撒着香喷喷的调料，可以两个人一起用签子叉着吃。
　　除此之外，还买了一小袋砂糖橘。
　　买完这些，两人正准备回校，程墨斐忽然扯了扯沈隅的袖子，道：“那是不是你妈妈现任丈夫和前妻的儿子？”
　　有些绕口，但沈隅知道他说的是宁榷，同时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确实是宁榷。
　　宁榷身边还跟着一个比他矮一个头的男生，正与他手牵着手，两人对视说着些什么。
　　沈隅的gay达当即响起来了。


第30章 
　　沈隅心下当即有了主意。
　　程墨斐恐同, 身边出现同会直接远离，那要是身边出现同的人不是他，是自己呢？程墨斐会是什么反应？
　　就算程墨斐希望他远离宁榷, 因为妈妈的那层关系他也是没办法远离的, 他有足够的理由与宁榷保持联系。
　　而按照程墨斐对于朋友的重视程度, 肯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远离他。
　　他只要趁机潜移默化地去改善程墨斐的恐同情况，说不定一段时间之后他就不恐了。
　　理论成立，实践开始！
　　沈隅正朝宁榷那边迈出一步，便见宁榷忽然低头，飞快在那个男生脸上亲了一口。
　　他们站在一个角落的位置, 光线昏暗，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除了早就发现他们的两个“熟人”。
　　刺激啊。
　　沈隅当即用余光去瞧程墨斐的反应。
　　谁料不待他看清，程墨斐便忽地牵起他的手，直接带着他离开了。
　　沈隅什么也没有说, 任凭程墨斐牵着自己, 思忖着待会儿该怎么说才好。
　　终于, 两人走进校园, 踏上了一条熟悉的石头小路。
　　没记错的话，这条路正是他报名那天撞见程墨斐被一个男生表白的石头路。
　　怎么不算是“故地重游”呢。
　　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知道有没有勾起程墨斐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石头路凹凸不平, 程墨斐走得风风火火, 沈隅实在是不想再这么“竞走”下去, 哎呀一声, 假装崴了下脚。
　　演技挺浮夸的, 沈隅自己都觉得有些没眼看。
　　程墨斐却瞬间停了下来。
　　“崴到了吗？严不严重？”声音里也是关心。
　　沈隅动了动脚踝, 摇头说：“没事，走走就好了。”
　　程墨斐嗯一声，没再牵着沈隅竞走, 而是放缓了速度。
　　沈隅叉了一块手里的狼牙土豆，嚼了嚼，便听程墨斐忽然开口：“给我也吃一块，有点犯恶心。”
　　沈隅是他的好兄弟，他没有任何修饰便直接道出了心底最直白的感受。
　　沈隅一怔，旋即手忙脚乱从手中的盒子里叉起一块狼牙土豆。
　　程墨斐没有接过他手里的签子，而是直接攥住了他的手，低下头，迫不及待咬走了上面的土豆。
　　这个动作不可避免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很近。
　　沈隅垂下睫，用以掩饰眸底情绪。
　　上次见到程墨斐这样是在程芷语家的时候，程墨斐不小心翻看了一本耽美漫画，但那会儿程墨斐自己消化掉了，没有这样直白地将自己心底的排斥描述出来。
　　恶心么……
　　吃完这块狼牙土豆，程墨斐又飞快剥了一个砂糖橘，正准备塞进嘴巴里面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动作顿了一下，看了沈隅一眼，不假思索地问：“能吃吗？”
　　语气听得出几分可怜巴巴。
　　今天规定数量的砂糖橘已经被他吃完了。
　　沈隅颇有些哭笑不得，点头道：“吃吧。”
　　程墨斐迫不及待将橘子塞进了嘴巴里面。
　　清甜的汁水安抚过味蕾，总算好受了一些。
　　沈隅也抬起空出的那只手，给他顺了顺背。
　　感受到背上一下一下温柔的力道，程墨斐脆弱的目光与沈隅对上，缓缓吐出一句：“你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儿吧。”
　　站在沈隅母亲的角度来看，那人算是沈隅的哥哥，弟弟很容易受到哥哥的影响，若是宁榷将沈隅带去了那个圈子，掰弯了沈隅可怎么办？
　　再者，他们俩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恋爱难免会有分分合合，若是日后宁榷恢复了单身身份……
　　程墨斐不敢再深想下去。
　　虽然说沈隅的长相很受gay圈欢迎，但他也没荒唐到觉得是个gay就会喜欢沈隅的程度，只是他觉得沈隅这个人特别好，特别招人喜欢，人总是控制不住往最坏处去想，他也无法幸免罢了。
　　……万一呢？
　　沈隅心道果然。
　　沈隅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说：“嗯，非必要情况下不会和他联系的。”
　　程墨斐稍稍安心了一些。
　　……
　　只是让程墨斐没想到的是——这周五沈隅口中的“必要情况”就出现了。
　　周五中午，大二更新确认学籍信息，寝室几人登陆燕大官方网站，一边检查修改，一边商量着要不要抽空一起出去搓一顿。
　　自沈隅军训结束四人一起去校外吃了一顿之后便没再有过集体聚餐了。
　　天冷了，烤肉火锅什么的都很适配。
　　沈隅兼职也攒了不少钱，手头上富裕了许多。
　　沈隅是大一学生，并不需要修改信息，便状似不经意地站在程墨斐的身后，偷看了一眼他电脑屏幕上的内容。
　　他暗暗记下程墨斐初中和高中的名字，偷偷搜索起来。
　　他早就怀疑程墨斐恐同与他中学时经历的什么事情有关了，无奈程墨斐几乎从不提起那段时光，他也不敢试探得太过明显，便一直搁置着。
　　花了几乎一下午的时间，沈隅终于搜索到了一星半点。
　　应当是在高二的时候。
　　程墨斐就读的高中发生了一起跳楼事件，跳楼的不是学生，也不是老师，而是一名男老师的老婆。
　　男老师正是程墨斐班上的班主任，gay装直骗婚，婚内出轨了好几个未成年男学生，男老师的老婆接受不了，选择在学校跳楼，没救回来，男老师也入了狱。
　　大多数成绩好的学生会和班主任、老师走得较近，程墨斐的成绩向来很好。
　　沈隅猜那老师肯定不敢对后台梆硬的程墨斐做什么，也不敢起什么念头，只是一直伪装着，程墨斐当他是个不错的老师，甚至是朋友，后来知晓一切的真相之后被恶心坏了，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那些和男老师搞在一起的未成年学生估计也有程墨斐认识的，甚至是朋友之类稍高于同学的关系。
　　真相与沈隅猜测得差不多，无非是被一些品德败坏的gay恶心到了之类。
　　同性恋毕竟是小众性取向，一粒老鼠屎就很容易败坏一锅粥，同性情侣没办法在国内领证，也很难被世俗所接受，很多因此被迫妥协，隐瞒性取向，与女性结婚，有的还能做到婚后相敬如宾，带着这个秘密直到入土，有的却像那个男老师一样，道德败坏，恶心至极。
　　但坏的是某些人，不是某个圈子，更不是这个圈子内的所有人。
　　就算是直的，也会有渣男渣女，杀妻骗保、吃绝户之类。
　　必须得改善程墨斐对于这个圈子的印象才行。
　　沈隅当即想到了宁榷。
　　那日见到的场景他还记得。
　　宁榷应当是和一个燕大的男生正在交往，否则也不会出现在燕大门口了。
　　当时宁榷手里拿着买的所有夜宵，那个男生一手牵着宁榷，一手揣在宁榷口袋里面取暖，看得出来宁榷很宠那个男生。
　　两人的感情应该还不错？
　　不过他也不敢百分百确定，得先试探一下才行。
　　说不定宁榷就是这个改善程墨斐对于gay圈印象的“突破口”呢。
　　沈隅当即发了一条仅妈妈可见的朋友圈。
　　【有没有火锅搭子】
　　附带的链接是燕大和燕医大中间小广场上的一家火锅店。
　　他是在赌，成功失败都没什么损失。
　　没多久，沈隅便收到了宁榷的微信消息。
　　宁榷：【沈阿姨喊我陪你一起吃顿火锅，我们配合一下，今晚有空吗？】
　　宁榷：【[截图]】
　　截图上，妈妈并没有给宁榷看沈隅发的那条朋友圈，只是问宁榷有没有空陪沈隅吃一顿火锅，她请客什么的。
　　沈隅心底软软的，退出截图，一边删除那条仅妈妈可见的朋友圈，彻底消灭证据，一边回复：【有的，几点？】
　　宁榷：【六点之后都有时间】
　　沈隅：【六点半火锅店门口见[链接]】
　　宁榷：【ok】
　　……
　　“脱单进度（1/4）”寝室群内，三人最终决定去吃一家学校附近新开的连锁烤肉。
　　听说味道不错，刚开业，还有不少折扣活动。
　　不过沈隅还在上课，没有在群里说话。
　　肖熊：【小沈可以吗？@沈隅】
　　程墨斐：【这个点他刚下课，可能没看消息】
　　孙星河：【我今晚就有空，我对象今晚和姐妹有约了，今晚能去吃就刚刚好】
　　过了几分钟沈隅才看见群消息，在群内回复。
　　沈隅：【烤肉可以的，不过我今晚有点事，明晚要兼职，之后晚上或者下周工作日没晚课都可以去】
　　程墨斐：【今晚有啥事？备课吗？】
　　沈隅原本是不想告诉程墨斐这件事的，毕竟他想着的是先了解了解一下宁榷和他对象的现况再说。
　　但程墨斐直接问了，想了想，沈隅还是将宁榷发给他的消息私聊发给了程墨斐。
　　这件事情上面，他不想瞒着程墨斐，也不想骗程墨斐，有些事情一旦选择隐瞒，后续便有暴露的风险，隐患深不可测。
　　况且他这么大费周章，也是为了创造与宁榷接触的“必要情况”——他们都是迫于妈妈的无奈，逢场作戏罢了。
　　程墨斐眉头当即皱成了一个川字，问：【阿姨为什么突然想让你们去吃火锅？】
　　沈隅装傻：【不知道，可能最近天冷，网上都在玩第一顿奶茶、第一顿火锅之类的梗吧，觉得很温暖，而且妈妈之前就说了让我和他可以约饭什么的】
　　沈隅安抚道：【没事，就一顿火锅而已，吃完我就走】
　　程墨斐完全没被安抚到一点。
　　在他眼里，宁榷就像是一条大灰狼，沈隅则是只小绵羊，沈隅和宁榷一起吃火锅与羊入狼口无异。
　　偏偏程墨斐也没办法阻止，毕竟是阿姨安排的，沈隅有多在意阿姨他都看在眼里，就连他也不想让阿姨失望。
　　程墨斐忽然想到什么，直接转身，对寝室内的另外两人道：“今晚去吃火锅不？我请客。”


第31章 
　　最后一节课下课, 沈隅将书包送回寝室，不紧不慢地出了门。
　　另外三个人都不在寝室，也没在群里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去食堂吃饭了。
　　不知道程墨斐现在会是什么心情……等晚上回来再看看吧。
　　按时来到约定好的火锅店门口, 宁榷也已经到了。
　　这会儿还没有排队, 两人碰面之后直接跟在服务员后面走了进去。
　　沈隅挑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之后桌边就有点餐二维码，可以两人同时扫码点餐。
　　两人间的气氛稍显沉默，但也算不上尴尬。
　　点完餐，沈隅主动起身, “我去调蘸料，需要帮忙调吗？”
　　毕竟算是他“有求于人”，主动一点也是应该的。
　　宁榷也没有与他客气，说：“普通油碟就好, 没有忌口。”
　　沈隅点了下头, 离开座位, 朝蘸料区走去。
　　点餐的空档, 火锅店内又来了不少新的客人，蘸料区也有些拥挤。
　　沈隅拿了两个蘸料碟, 在一旁排队。
　　蘸料区有不少水果, 可以免费自取, 沈隅一眼便看见一个个小巧可爱的砂糖橘, 不免又想到了程墨斐。
　　好想和程墨斐一起吃火锅。
　　程墨斐调的蘸料特别特别好吃。
　　不知道程墨斐今晚吃的什么……
　　正想着, 沈隅忽然看见一只熟悉的手拿着夹子, 夹了几个砂糖橘。
　　沈隅：“？”
　　沈隅有些不可置信地上移视线，落到手的主人脸上。
　　程墨斐怎么会在这里？！
　　察觉到沈隅的注视，早就看见他的程墨斐转头与他对上视线, 先前想好的措辞全都忘光，心虚解释道：“给老肖他们夹的，我不吃。”
　　沈隅：“……”
　　谁要听你解释这个了？？
　　不过也不需要什么解释，沈隅很快便反应过来程墨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也知道是因为宁榷。
　　程墨斐那么恐同，肯定不放心自己的好兄弟和一个gay两个人吃饭。
　　看样子还拉着肖熊和孙星河一起过来了。
　　沈隅只觉得好笑又无奈。
　　沈隅直截了当地问：“你们坐在哪儿？”
　　程墨斐指了一个方向，沈隅顺势看去，发现他们坐着的位置就在距离他和宁榷不远的地方。
　　不过也算不上特别近，中间有一些火锅店内的装饰挡着，若不是见到程墨斐，他都不一定能发现他们的存在。
　　程墨斐目光落到他手里的两份蘸料碟上，扯开话题问：“你一个人吃两份蘸料吗？”
　　沈隅摇头，“不是，人有点多，顺便帮他一起调了。”
　　程墨斐心底莫名不爽，他还没吃过沈隅调的蘸料呢。
　　程墨斐想也没想便从沈隅手里夺走蘸料碟，说：“喜欢吃什么？我给你…们调，我很会调这个，包好吃。”
　　沈隅没想太多，毕竟他知道程墨斐确实很会调这个，只当他是热心，点点头没与他客气，“一碗麻酱，一碗油碟，都没有什么忌口。”
　　程墨斐紧抿着唇，兢兢业业调好两份蘸料，递给沈隅，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吐出一句：“吃完我们一起回去。”
　　沈隅笑了一下，“好。”
　　回到座位，沈隅将那份油碟递给宁榷。
　　宁榷用筷子搅了搅，尝了一口，评价道：“调得挺好吃的。”
　　沈隅顺势解释：“刚才遇到了我室友，他们今晚也来吃火锅了，是他调的，他调得特别好吃。”
　　宁榷挑了下眉，“室友…那天帮你一起拿被子的那个吗？”
　　沈隅点了点头。
　　他不想与宁榷说太多有关于程墨斐的话题，怕自己对程墨斐的小心思会被看穿。
　　正说着，宁榷视野里忽然闯入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拿着水果和蘸料折回来的程墨斐。
　　两人面对面坐着，沈隅背对着那个方向，什么也没看到，宁榷却真真切切与程墨斐的视线相撞了一两秒。
　　即便是只有一两秒这么短的时间，宁榷却也感觉到了对方与自己相斥的气场，以及……若有似无的一点敌意。
　　不知道是不是过度解读的错觉，但宁榷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宁榷忽然就来了兴趣，想要弄清楚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可比自己谈恋爱有意思多了。
　　很快便有服务员陆续开始上菜，两人都揣着目的，边吃边聊，气氛倒也渐渐热络起来。
　　两人都没忘记今天这顿火锅是谁组的局，菜上得差不多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拍了几张照片，给沈寻雁发了过去。
　　谁料沈寻雁直接拉了个三人小群，拨了一通视频电话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加入视频电话。
　　“这家火锅味道怎么样？”沈寻雁眉眼弯弯。
　　宁榷：“挺好吃的，锅底很香。”
　　沈隅：“下次您过来我们一起吃。”
　　沈寻雁：“好呀。我还想着买点食材在家里涮火锅呢，等天再冷些，你们都过来吃。”
　　那边似是有其他人在，笑着说了声“给俩儿子打电话啊”，声音不大，两人却都听见了。
　　沈寻雁没有明确回应那个人，面上笑容却扩大了些。
　　有种开心叫做喜欢的人开心自己就开心，沈隅和宁榷这会儿就挺开心的。
　　三人又聊了几句，沈寻雁说：“不打扰你们吃火锅了，多吃点儿，不够就加。过段时间我买些食材，接你们过来涮火锅。”
　　两人异口同声：“好。”
　　通话结束，沈隅忽然开口：“榷哥，我想送礼物给妈妈，你知道她有什么喜好吗？”
　　除了程墨斐的事儿，沈隅今晚还揣着另外一个目的，有关于妈妈。
　　宁榷毕竟和妈妈相处过一段时间，对妈妈的了解比他要深，这件事情上他能请教的人也就只有宁榷了。
　　宁榷想了想，回答道：“沈阿姨挺喜欢打扮的，可以送她一些小饰品。”
　　去年沈阿姨生日，他就送了一条发带。
　　沈隅眼睛亮了一下，他之前攒钱就是想送妈妈一条金项链，想着送金子怎么也不会错，没想到刚好送对了。
　　沈隅当即说：“我想送条金项链给妈妈，可以帮我一起挑选吗？”
　　“可以啊，”宁榷有些意外，“不过金子可不便宜，你钱够吗？”
　　不够的话，他不介意支援沈隅一些。反正是送给沈阿姨。
　　沈隅点头，“我有在兼职攒钱，够的。”
　　宁榷：“那我们待会儿吃完就去看看，楼上刚好有几家金店。”
　　沈隅：“好。”
　　吃着吃着，沈隅看见宁榷似是在回什么人的消息，咬着筷子，心念一动，在他第三次回复消息的时候半开玩笑道：“榷哥是在和对象聊天吗？”
　　宁榷视线从手机屏幕上面抬起，解释道：“不是，在回老师的消息。我单身，没对象。”
　　沈隅：“？”
　　沈隅心凉了大半。
　　这人不坦诚。
　　他能理解对方不将性取向轻易告诉给别人，大不了含糊过去就是了，但隐瞒说自己单身、没对象完全没有必要，还回答得这么果断。
　　——不能当作改善程墨斐对gay圈印象的正面教材。
　　但宁榷其实没骗沈隅，昨晚刚分的手。
　　谈了一段时间实在是没什么感觉了，前两天发现就连接吻他都没有任何欲望，最后就只亲了一下脸颊，想着拖着也是耽搁，就直接分了。
　　对方对他还有些感情，还在求复合，没断干净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开始新的恋情。
　　旋即，宁榷话锋一转，将问题抛给沈隅：“你呢？有对象吗？”
　　沈隅摇头，“我也没有。”
　　宁榷也不能确定沈隅有没有如实回答，不过他猜如果这两人真的有猫腻的话，那个室友偷偷暗恋沈隅的可能性很大。
　　刚好人就在这儿，晚点可以试探一下。
　　火锅快要吃完的时候，沈隅低头打开手机，给程墨斐发过去一条消息：【斐哥，吃完我和榷哥一起去挑一条送给妈妈的项链，你们先回去吧】
　　一直监视着这边动静的程墨斐：“……”
　　榷哥？一顿饭都还没有吃完，就喊得这么熟络了？
　　还一直有说有笑的，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程墨斐险些将筷子捏断，快速打字回道：【一起，刚好我也想给我妈送条项链】
　　已经确定宁榷不是个合格的正面教材，沈隅并不想程墨斐与他有多接触，这次挑选完项链，他也会与宁榷彻底保持距离。
　　沈隅：【你不是恐同吗？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是我也不想让你为难自己，下次我单独陪你去挑送给阿姨的项链就是了】
　　程墨斐盯着这一段话心脏像拧麻花一样拧了起来。
　　沈隅对他好好……为他考虑了那么多。
　　沈隅：【好吗？】
　　程墨斐手指不受控制地打字：【好】
　　……
　　吃完火锅，结完账，两人直接去了楼上金店。
　　让宁榷有些意外的是沈隅的那个室友并没有跟过来。
　　起身离开的时候有人走得太快，差点撞到沈隅，他还故意当着那人的面抬手护了沈隅一下，他确定那人看见了。
　　有些失望。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懦弱的人不配追他弟弟。
　　如果是他想岔了，两人是清白的，那也挺好，这条路并不好走。
　　“怎么好像看见小沈了？”肖熊忽然嘀咕一句。
　　“你看错了吧。”程墨斐声音冷冷地夹碎了一大块牛肉。
　　肖熊：“应该是。”
　　……
　　挑选好了一款适合沈寻雁的项链，沈隅便直接提出了回去。
　　宁榷点点头，两人一起乘坐电梯下了商场一楼。
　　出电梯后，宁榷说：“我送你回学校门口吧。”
　　沈隅正准备拒绝，便见一道身影气势汹汹地冲到了他们面前，质问道：“和我分手，就是因为他？”
　　沈隅一怔。
　　不是因为质问的人是那天他与程墨斐见到的被宁榷亲吻脸颊的男生，而是因为这个男生身后跟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孟风。
　　当时在校医院骚扰他的那个傻逼。
　　宁榷也没了任何好脸色，上前一步，将沈隅护在身后，声音里结着冰：“犯什么病？”
　　收到孟风发给他的偷拍照片的时候他也没有全然相信，毕竟他与孟风虽然在一个圈儿里认识，但也没那么熟悉，如今见宁榷这么护着沈隅，心底对这件事的确定彻底达到了百分之百。
　　男生像是发了疯一样，仇恨转都转移到了沈隅这个他眼中的“第三者”身上，朝沈隅扑了过去。
　　宁榷当即想要将他推开，便见另一个人比他还要快上一步，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窜出来的。
　　程墨斐表情嫌恶，忍着心底的恶心将沈隅牵到一旁。
　　“再动手动脚我报警了。”
　　宁榷挑了下眉。
　　他撤回之前的话。
　　这人和懦弱不沾边，对他弟弟也绝对不清白。


第32章 
　　答应了沈隅, 程墨斐确实没有跟上去，他不是不守信用的人。
　　但沈隅也没管他去哪儿。
　　他就一直坐在商场唯一的直梯楼下，等沈隅一起回学校, 借口说自己还有点事儿, 让肖熊和孙星河先回去了。
　　不管沈隅是坐直梯还是扶梯, 这里都是他离开的必经之路。
　　商场对宠物友好，有个阿姨牵着萨摩耶经过，忽然肚子不舒服，见他像是在等人，一时半会不会离开, 便拜托他照看了会儿萨摩耶。
　　于是，程墨斐和萨摩耶排排坐着。
　　萨摩耶竖着三角耳，尾巴摇摇晃晃，咧着嘴, 嘻嘻。
　　程墨斐时不时看一眼时间, 心底念叨一句沈隅怎么还没下来, 不嘻嘻。
　　没多久, 阿姨折返回来，带走了萨摩耶。
　　程墨斐百无聊赖地一根一根摘掉自己身上沾上的白色狗毛。
　　最后一根狗毛被他摘下, 沈隅还是没有出现。
　　没多久, 两个“熟人”倒是忽然出现了。
　　孟风和之前那个被宁榷亲吻脸颊的男生。
　　程墨斐眉头一挑。
　　已知孟风不是什么好东西, 圈儿里风评很差, 为什么宁榷的对象会和他在一起？
　　好在两人没有什么亲密举动。
　　不待程墨斐深想下去, 便见直梯门开, 沈隅和宁榷从里面走了出来。
　　孟风和那个男生也看见了沈隅和宁榷，直接冲了过去。
　　程墨斐还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便见那个男生发了疯似的想要扑向沈隅, 想也没想便冲了过去，将人制住，护住沈隅。
　　忽然，他的胳膊被人轻轻牵住，让人安心的力道抚慰着什么。
　　是沈隅。
　　沈隅冷冷看了眼置身事外的孟风。
　　周围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向他们投来视线。
　　“换个地方说。”
　　十八岁的沈隅斯文干净，瞧着就很乖巧，语气却带着与外表不相符的不容置喙。
　　没想到程墨斐会忽然出现，孟风本来是想离开的——上次惹了程墨斐，家里的生意便出了问题，他还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生活费减半——但找不着离开的机会。
　　宁榷、沈隅和程墨斐，三双眼睛都盯着他。
　　孟风不免有些心虚，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
　　他和宁榷虽然不是玩到一块儿的，但宁榷比他也好不到哪去，男女通吃不说，换对象比换衣服还快，还偏偏还他妈的自命清高，一次就谈一个，看不起他这种左拥右抱的，装什么专情呢装，真那么有道德能一个月换那么多个对象？
　　就这样的，沈隅和他两个人吃火锅不是有情况还能是什么？
　　商场坐落在小广场上，夜深天冷，这会儿外边的人已经不多了。
　　沈隅牵着程墨斐走在最前面，孟风和那个男生走在中间，宁榷走在最后面，将后路堵死。
　　来到一处没有人的角落，沈隅停下脚步，看向那个男生，问：“孟风是怎么和你说的？”
　　那个男生愣了一下，被冷风一吹，理智回笼许多，虽然下意识依旧讨厌沈隅，但还是掏出手机，展示孟风拍给他的照片。
　　一张是沈隅和宁榷面对面说说笑笑的照片。
　　一张是宁榷将烫好的肉片夹给沈隅的照片。火锅肉涮老了就不好吃了，捞肉、分肉的行为再正常不过。
　　……
　　一张是宁榷抬起一条胳膊，护住沈隅的照片。也就这一张照片看起来稍显亲密一些。
　　原来孟风也在那家火锅店吃火锅。
　　那家店内的造景遮挡太多，实在是很难注意到周边的人，尤其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宁榷和程墨斐脸色都差得要命。
　　沈隅则不慌不忙地打开自己的手机，给那个男生看妈妈建的三人小群以及约火锅的聊天记录。
　　沈隅语气轻飘飘的：“和我哥哥吃了顿饭，怎么就被扯进情感纠纷里了。”
　　那个男生紧抿着唇，耳朵已经因为羞赧彻底红透了。
　　宁榷见状开口：“我们在一起两个多月，也挺久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以为你很清楚，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和你分手是因为真的没感觉了，继续拖着耽搁你也耽搁我，不如尽早好聚好散。”
　　宁榷冷冷看了孟风一眼，含沙射影道：“脚踏几条船、出轨劈腿的事我做不出来。”
　　孟风心底将宁榷骂了一顿，面上却不敢有任何不满，尴尬一笑：“原来是场误会。”
　　“误会？”让沈隅有些意外，这次开口的竟然是程墨斐，“上次针对沈隅的那条短信也是误会？”
　　孟风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惊慌，装傻道：“什么短信？你在说什么？”
　　沈隅也是一脸疑惑。
　　他从来没有听程墨斐提起过什么短信。
　　但他心底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短信已经被程墨斐当场删掉了，没办法拿出来对峙，但是对于这种人，多的是手段。
　　程墨斐懒得与他多费口舌，站在这人面前他都觉得恶心。
　　“你信不信，再针对沈隅，我让你在燕城待不下去。”
　　程墨斐从来不是什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纨绔公子哥，相反的，他的教养很好，是那种上流圈儿里世家子弟的典范，遇到矛盾都要和对方好好讲道理的那种。
　　但不代表他没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实力。
　　尤其对于这种人品低下的人，随随便便让人搜集一些他犯下的证据，保证立马老实。
　　事实上程墨斐也确实有这样的打算了。
　　他不想再看见这个人。
　　也不想沈隅再被这个人针对，再发生诸如今天这样的事了。
　　孟风见状也有些怕了，陪笑道：“就是误会一场，我道歉还不行吗？”
　　说罢，他看向沈隅：“对不起，是我误会了，真的对不起。”
　　沈隅却直接转了个身，并不想理会，“冷，回去了。”
　　程墨斐下意识握住沈隅的手，果然很凉。
　　他边走边说：“你把手揣我口袋里面，我外套厚，口袋暖和。”
　　见两人径直离开，宁榷想了想也跟了上去，觉得很有必要“善后”一下。
　　他自己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对孟风这类人一直都挺讨厌的。
　　他贪恋爱情，喜欢新鲜感，渴望陪伴，所以一直恋人不断。
　　但他讨厌不忠，讨厌欺骗，讨厌背叛，正如同讨厌生下他却在婚内对他不管不顾和小三私奔的亲生母亲，所以每段感情都会处理干净才会开始下一段。
　　他至少是有一点底线的，和孟风这种毫无底线的渣滓凑不到一起。
　　看得出来他弟这室友有些背景，不然孟风不会那么怕他，在他面前那样伏低做小。
　　而他恰巧知道一些孟风的腌臜事儿，说不定能一起让他就地正法。
　　这种人，还是趁早进去，别再祸害社会才好。
　　待走远了些，看不见那两个人了，沈隅迫不及待问：“那条短信是怎么回事？”
　　程墨斐知道瞒不住了，只能乖乖回答：“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医务室那天晚上我突然收到一条短信，短信上说你是gay，一看就是孟风那孙子故意发过来挑拨离间的。”
　　沈隅：“……”
　　果然和他猜测得差不多。
　　不过看样子程墨斐肯定没有相信，不然这段时间他们也不会相处得这么和谐了。
　　程墨斐继续道：“咱俩认识这么久，怎么可能被那才见过一面的孙子挑拨离间，没脑子的人才会相信那短信。”
　　沈隅有些感动。
　　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信任永远是最重要的。
　　虽然，他的性取向辜负了程墨斐的信任。
　　程墨斐捏了捏沈隅揣在自己口袋里的手，总结道：“咱俩可都是梆硬的直男。”
　　一旁默默偷听的宁榷：“？”


第33章 
　　宁榷仔细回忆了一番, 今天晚上吃火锅也没点菌子啊，怎么就突然出现幻听了呢？
　　要说他弟是直男他也信了，毕竟暂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沈隅是gay。
　　但他弟室友对他弟都快弯成蚊香了, 还搁这直男呢？
　　弯成90°直角的那种直男吗？？
　　不待宁榷震惊太久, 沈隅忽然看向他, 道：“榷哥，不用送我，你也早点回去吧。”
　　经过晚上发生的事情之后，沈隅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误会宁榷了，宁榷确实单身没对象, 因为已经分手了，不是在故意隐瞒。
　　而且宁榷今晚说的话感觉三观都挺正的，他也没那么担心宁榷和程墨斐接触了。
　　宁榷定了定神，说：“不急。你们以前和那个孟风是有过什么过节吗？”
　　虽然他很好奇他弟和他弟室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解决了孟风那恶心玩意儿。
　　沈隅点了下头, 想了想, 还是向宁榷简单解释了一下当时医务室的经历。
　　宁榷边听边将沈隅又打量了一番。
　　他弟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gay味儿, 但生得秀气白净，皮肤和眉眼都遗传了沈阿姨的优点, 又将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 确实容易被某些gay盯上, 更何况是没道德没下限到处霍霍人的孟风。
　　孟风最喜欢的可就是掰弯直男了。
　　他弟这样的, 不管是直是弯, 被他盯上, 肯定不会放过。
　　幸好他弟室友是个后台梆硬的……
　　梆硬。
　　宁榷卡了一下壳。
　　他已经有些不能直视这个词了。
　　解释完，沈隅反问：“榷哥和他认识吗？”
　　宁榷摇头：“算不上认识，就是一个圈儿里, 难免组局碰到。他那些破事我都听说过，身边还有朋友被他欺负过，我一直都挺讨厌他的，脏，也一直避开和他有什么接触。”
　　宁榷脸上的嫌恶完全不加掩饰。
　　“你们圈儿里孟风那样的应该不多吧？”沈隅趁机故意这样问给程墨斐听。
　　宁榷嗯一声，“他那样的，放在哪里都是极品。圈儿里正常人挺多的，包括我前任，他就是太敏感太冲动了，没什么坏心思，今晚的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放心，他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的。”
　　他弟能问出这种话，再结合迄今为止都是那个室友对他弟“过度关照”，他弟大概率真的是个直男。
　　所以，他弟室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一旁程墨斐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听见沈隅主动打听gay圈的事儿，他才忍不住开口，不希望沈隅对那个圈子产生太多好奇。
　　他扯开话题，暗示道：“那个孟风，应该做过不少违法乱纪的事吧？”
　　宁榷当即get到了他的脑电波，接话道：“他搞过不少未成年。”
　　沈隅明显感觉到口袋里程墨斐的这只手快速缩紧了一下。
　　是因为想到了高中时候的那个老师吗？
　　沈隅反握了回去，试图安抚。
　　宁榷：“有的是自愿的，有的是被强迫或诱导的。我知道一些人的信息，晚点我发给小隅微信。”
　　程墨斐嗯一声，强忍着心底的反胃听着。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人行横道前，穿过去对面就是燕大了，红绿灯还剩几秒钟转绿。
　　沈隅停下脚步，看向宁榷：“到燕大了，不早了，榷哥你也先回去吧，晚点我们微信上说。”
　　宁榷洋洋洒洒看了一眼两人依旧没有分开的那个口袋，点了下头，没再说些什么，转身离开了。
　　反正，来日方长。
　　几秒钟后，红灯转绿，沈隅和程墨斐踩着人行横道去了路的那边。
　　宁榷状似不经意地转头看了一眼。
　　远远的，他弟室友绕去了另一边，给他弟暖起了另一只手。
　　宁榷：“……”
　　宁榷猜测——他弟大概率是个直男，他弟室友要么是个深柜要么是个弯的，深柜的概率要大一些。
　　他弟并不恐同，且并不排斥室友的亲近，被掰弯的可能性很大。
　　宁榷面上表情慢慢沉了下来。
　　这条路并不好走，虽然近些年年轻人里对于同性恋的包容度越来越大，但依旧要面临巨大的压力。
　　更何况对方背景很硬，未来说不定会被家里人催婚催生甚至是安排联姻，毕竟这样的条件是真的有“皇位”需要继承。
　　这样一来，吃亏的就只有沈隅。
　　宁榷从口袋里掏出根烟和打火机，吐出一串白雾。
　　原本他还想旁敲侧击地提醒沈隅几句，让他注意他那个室友，现在看来还是继续装傻比较好。
　　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沈隅不要吃这条路上的苦。
　　……
　　顺利通过人行横道，程墨斐绕到沈隅另一边，将他另一只还冷着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面，说：“这只手捂暖了，来捂另一只手。”
　　沈隅笑了一下，任他摆弄自己的手。
　　最近降温，还没到开暖气的时候，程墨斐的口袋和外套帽子底下成了全寝室最抢手的地方，寝室几人走在路上，总爱将手伸进去，甚至肖熊会从后面将两只手一起伸进口袋里面犯贱，随后被程墨斐无情肘击。
　　故而沈隅对于这样的暖手行为并不觉得有什么。
　　——他们直男都这样做了。
　　走进校园，两人径直朝寝室的方向走去。
　　沈隅收到了宁榷发来的一些有关于孟风的消息，随手转发给了程墨斐，又礼貌性地给宁榷回了一条：【榷哥路上小心，到寝室在群里说一声】
　　宁榷回：【好，你也是】
　　程墨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冷不丁忽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恐同吗？”
　　沈隅心下一惊，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对自己提起这个，装傻道：“为什么？”
　　程墨斐：“因为我高中的班主任和同学。”
　　沈隅认真听他分享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内容与他调查到的差不多。
　　班主任和学生搞在了一起，师娘跳楼自杀。
　　“我高中同桌就是其中一个，最开始我们因为是同桌关系挺不错的。师娘经常会给班主任送饭，我们都看在眼里，他明明知道班主任有家庭，还和他搞在一起。后来班主任入狱，他又交往了很多男朋友，不仅没有任何负罪感，甚至还在背后说一些师娘的不是。后来听说他染了艾滋病，高考都没有参加。”
　　说起这件往事的时候程墨斐还是会觉得一阵反胃。
　　当时在学校他还亲眼看见了同桌和一个男的接吻，所以，那晚看见宁榷亲吻那个男生的时候他脑中又浮起了高中时看见的画面，才会觉得格外恶心。
　　但强忍着恶心他也想分享给沈隅。
　　他不想沈隅对那个圈子抱有太多好奇，也不想沈隅与那个圈子有任何接触。
　　今晚沈隅的态度让他有了一点危机感。
　　沈隅和宁榷的关系拉近得太快，沈隅还主动问起宁榷那个圈儿里的人，他总觉得沈隅会与宁榷一直保持联系，总有一天，沈隅也会因为宁榷直接接触到那个圈子。
　　他害怕…害怕沈隅会被掰弯，会和一个男生在一起。
　　虽然可能只是他可笑的杞人忧天，但哪怕只有亿分之一的可能，也不是完全不存在的。
　　一想到沈隅会和一个男生在一起他就根本没办法接受。
　　程墨斐深呼吸一口，放软声音，用试探的语气开玩笑说：“你看，今晚又惹上了没必要的麻烦……咱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和那个宁榷来往了。”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沈隅从他的口袋里面抽回自己的手，缓缓开口，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谈心机会，“但我还是想说，一个人是好是坏，与他的性取向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程墨斐停下脚步，有些慌神，“这个我知道，我只是……”
　　沈隅声音平静地打断他：“我的亲生父亲在我母亲生下我之后出轨小三，家暴冷暴力逼走了我的母亲，娶了小三，还与小三生了孩子，但他就是个直的。”
　　程墨斐如坠冰窖。
　　完了。
　　沈隅怎么突然提起这段难受的回忆？
　　他是不是管得太宽惹沈隅不开心了。


第34章 
　　没有人愿意被管束、被插手自己的社交, 哪怕关系再好，就算是亲人也不行，更何况是朋友。
　　他越界了。
　　看得出沈隅和宁榷相处得不错, 否则火锅店内也不会有说有笑了, 加上母亲那层关系, 难免会与宁榷有所来往。
　　他的要求无疑是在故意为难沈隅。
　　不仅在之前就为难过一次，现如今还要再为难第二次。
　　沈隅一直有考虑他的感受，是他自己非要贴上去的，后又觉得不舒服，又要让沈隅迁就自己。
　　“对不起。”程墨斐嘴比脑子还要快地吐出这三个字, 生怕晚说一秒沈隅就彻底不会原谅自己似的。
　　他说那么多就是为了不失去沈隅这个朋友，但如果因为他的越界行为让沈隅觉得不开心，从而疏远他，这和本末倒置又有什么区别？
　　沈隅一怔, 旋即绽出一个浅笑。
　　不知是因为拧巴别扭还是骨子里那点不愿低头的小骄傲, 很多人都会下意识避开说“对不起”三个字, 总会以其他的语言委婉代替, 可程墨斐不一样，坦诚又直白, 像条可爱的小狗。
　　“不用说对不起, 我也没有不开心, ”沈隅说, “我只是觉得, 一样东西如果对你的生活造成了影响, 是不是该考虑克服而不是逃避？”
　　程墨斐恐同的原因是高中时身边人品低下男同性恋的恶心经历，并不是天生就恐，完全是可以在接触到正常同性恋后慢慢改观的。
　　一直排斥逃避, 固有印象只会一直存在。
　　程墨斐听罢沉思了好久。
　　有夜风撩过树影，在两人身上摇摇晃晃。
　　确实。
　　他不该一直提前焦虑沈隅与那个圈子接触之后会被勾搭或掰弯这种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
　　就算发生了，又不是沈隅的错，凭什么限制沈隅这儿、限制沈隅那儿的？
　　就像一些女孩子穿短裙上街被勾搭调戏一样，错的难道是穿短裙的女孩吗？
　　要是有男的敢勾搭沈隅，他第一时间赶走就是了，要是有男的敢试图掰弯沈隅，他更是不会客气。
　　反正他和沈隅关系最好，以后还会更好，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也会第一时间发现。
　　想通之后，程墨斐豁然开朗道：“我知道了。”
　　见他这副样子，沈隅终于欣慰一笑。
　　愿意试着克服改变就好。
　　……
　　接下来的一周，沈隅没发现程墨斐的恐同情况有多么明显的改善，倒是发现程墨斐和自己的关系好像变得更好了。
　　具体表现为——
　　每天一日三餐都会和他一起吃，哪怕没有早八也会准时起床，甚至会特地给他买早餐回来。
　　一起吃饭也就意味着在他有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程墨斐都会提前来到教室外面等他下课，从不缺席。
　　总是约他各种活动，校园跑、图书馆自习、消食散步、夜宵、社团等。
　　晚上还会钻进他的被窝和他一起看电影，看着看着自然而然便在他的床上“留宿”了。
　　……
　　甚至，沈隅已经在学校论坛刷到讨论他与程墨斐关系的帖子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咱们学校忽然出现了一对很好磕的cp……关键词：金融和化学】
　　【我也觉得他俩有情况，不然怎么天天黏在一起？我和我关系最好的朋友都不会这样黏糊】
　　【每天都会来接人下课，这还不明显吗？就算没在一起，程墨斐肯定也是在追沈隅】
　　【可我听说程不是恐同吗？】
　　【恐同即深柜懂不懂】
　　【遇见了真的喜欢的人自然而然就不恐了】
　　【可能就是单纯关系特别特别好呢？你们女生不懂我们男生之间的兄弟情】
　　【emm真的是单纯的兄弟情吗？】
　　【这俩真的好好磕啊谁懂——】
　　【等一个官宣】
　　……
　　看完帖子，沈隅没忍住笑。
　　这脑补得也太夸张了。
　　程墨斐才没有追他，程墨斐要是追他他们早在一起了。
　　他又不是没被程墨斐追过，知道他追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又是买很多花又是写很多情书的，肉麻老套得要命，绝对不是现在这副哥俩好的样子。
　　他猜程墨斐大概率是因为那天晚上他们把话说开后，兄弟情更进一步了。
　　毕竟高中那段经历对于程墨斐来说是极难轻易被提起的，就连与他认识时间更久的肖熊和孙星河都不知情，程墨斐愿意与他分享，也就意味着与他之间的友情更进了一步。
　　而且他太了解程墨斐了，程墨斐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之后就会疯狂想要弥补——那天晚上程墨斐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勾起了他有关于亲生父亲的灰色回忆，向他说了对不起，即便他说了不在意，程墨斐也还是会想要为自己说错的话做出补偿。
　　因此，这一周程墨斐才会与他看起来那样黏糊。
　　沈隅没有回复帖子，也没有直接退出帖子，而是犹豫再三，鼓起勇气，决定将帖子分享给程墨斐。
　　他一直想找个机会试探程墨斐的恐同情况到底改善了多少，现在便是个不错的机会。
　　刚好还能趁机试探一下程墨斐对他的态度。
　　等到晚上回寝室之后，沈隅迫不及待将帖子链接分享了过去，对程墨斐道：“斐哥，我在论坛看见了一个有关于我们的造谣帖，你有没有刷到？我发给你了，要不要解释一下或者联系管理员删掉？”
　　程墨斐当即点开链接，仔细阅读起来。
　　沈隅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反应。
　　起初程墨斐的表情还有些凝重，渐渐的，凝重散去，被不加掩饰的笑意取而代之。
　　沈隅：“？”
　　尤其在看到这条回复之后——
　　【别乱磕吧，如果他们就是单纯关系好，这不乱给人扣帽子，影响其他桃花吗？】
　　程墨斐再次豁然开朗。
　　如果他和沈隅的谣言一直存在，是不是就不会有其他不长眼的gay勾搭沈隅了？他们误以为沈隅就是弯的，自然也就不存在妄图掰弯沈隅的情况了。
　　若是能为沈隅挡去同性桃花，别说一个帖子了，就是一百个这样的帖子他都不介意。
　　唯一的坏处是会影响到他们的异性桃花。
　　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他从不急着恋爱，对他来说比恋爱有趣的事情多了去了，就算一辈子不恋爱不结婚他也不会觉得空虚，更何况这种事情也讲究个缘分，缘分到了怎么也挡不住，缘分没到，他就是没和沈隅有这些谣言不也单身到现在了么？
　　就是不知道沈隅会不会介意……
　　程墨斐当即抬眸，试探道：“我觉得不用理会就好，没必要解释这种莫须有的谣言，联系删除搞不好还会被过度解读。就这样，久而久之谣言就不攻自破了。你觉得呢？”
　　他将处理权反交给了沈隅，沈隅如果介意，那就解释删除。
　　沈隅表情略显呆滞，讷讷回答：“我也不是很在意，那就不管了吧。”
　　沈隅心底暗暗涌起惊涛骇浪。
　　程墨斐竟然不介意与同性被磕cp了？
　　那天的那番开导效果这么好的吗？？
　　……
　　然而沈隅并没有高兴太久。
　　秋季篮球赛开始预热，最近程墨斐有空便去练球。
　　沈隅偶尔也会抽空看他打球，等他打完一起吃饭什么的。
　　就在帖子事件发生的第二天下午，沈隅下课之后开着校园跑去了篮球场那边，准备看一眼程墨斐打球，刚好去小广场上吃饭，取给妈妈买的那条项链。
　　他才刚到，便见程墨斐学院的球队正在休息。
　　程墨斐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眼望去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有人认识沈隅，知道他是来找程墨斐的，指了个方向说：“老程刚去厕所那边了。”
　　沈隅道过谢后朝他指的方向走去，刚好他也想去上个厕所。
　　谁料他才刚要走进，便听一道声音跳入耳中。
　　“还是说你和沈隅已经在一起了？”
　　是一个不认识的男声，但有一丝抓不住的耳熟。
　　“我们是好兄弟，不是那种关系。”是程墨斐的声音。
　　那人像是破罐子破摔般问：“那如果沈隅弯了，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沈隅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这人问出了他最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
　　程墨斐几乎是毫不犹豫回答：“不可能。”
　　心狠狠一落，摔得生疼，巨大的恍惚与疼痛使沈隅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
　　程墨斐都快将“滚”字刻在脸上了，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是哪儿来的胆子突然又来纠缠他，明明开学那回之后都这么久没交集了，今天上个厕所忽然就碰到了，与他多说一个字都觉得倒胃口且浪费时间。
　　竟然还敢在他这里提沈隅。
　　什么如果沈隅弯了……
　　不可能。
　　有他在，沈隅不可能会被别人掰弯。


第35章 
　　“你能接受和同性传这样的绯闻八卦, 是不是已经不恐同了？就不能给一次机会吗？”男生依旧不想放弃。
　　最近学校论坛对程墨斐和沈隅的八卦他都看在眼里，甚至还亲眼在学校里面看见程墨斐和沈隅黏在一起。
　　身为一个gay，他也觉得这样的程度有些超越朋友范畴了。
　　先前程墨斐一直用直男且恐同为理由拒绝他, 如今程墨斐瞧着至少已经不那么恐同了, 不管怎样, 他都要抓住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反正他们俩还没有在一起，还是单身。
　　程墨斐很久没这么无语过了。
　　且不说他依旧恐同，不介意的也只是和好兄弟之间的打打闹闹，但凡帖子里的主人公不是沈隅，换成别的什么人, 他都第一时间澄清并删除了。
　　退一万步，就算他不恐同了，也还是个直男，对这人根本不会有任何兴趣。
　　一股躁郁在心底快速蔓开, 伴着反胃的不适感, 程墨斐已经不想再与这人多费一句口舌。
　　“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听见你说这些可笑的话。”
　　说罢, 径直离开。
　　原本偷伫在外边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无人发现。
　　……
　　后面两人说了什么沈隅都不知道。
　　听完那句“不可能”，他便狼狈地落荒而逃了。
　　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在校园里像只无头苍蝇似的走着, 不敢停下, 怕一停下来那些情绪便会劈头盖脸地将他淹没。
　　其实在听到那个问题的时候他就知道大概率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毕竟程墨斐现在只是将他当做最好的朋友, 他们之间还没有开始下一个阶段。
　　就算程墨斐的恐同情况得到缓解, 他也还是会将自己当做直男。
　　正常直男都不会觉得自己会和弯了的好兄弟在一起。
　　但“不可能”三个字程墨斐回答得实在是太干净利落，几乎是脱口而出，哪怕有一丁点儿的犹豫, 他都不会内耗至此。
　　自重逢开始，一切都顺利得超乎了他的预料，他与程墨斐的距离快速拉近，他们成了形隐不离的好兄弟，他沉浸在友情编织的美梦里面，忘记了朋友和恋人之间相差的巨大鸿沟。
　　直到刚才听见程墨斐脱口而出的“不可能”三个字，他才幡然醒悟，他们之间的关系又陷入了难以前进的死胡同。
　　很多事情在被否定一次之后信心便会减少，即便没有选择放弃，心底的胜算也会变得更低。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自信的人。
　　更何况曾经给予他信心的人如今成了亲口否定他信心的人。
　　一时间他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明明都还没有表白，就好像已经被狠狠拒绝过了似的。
　　他好害怕结局真的会是那三个字。
　　天空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沈隅的心也像是覆上了一层阴翳。
　　他知道不管怎样他都不可能放弃程墨斐，但他现在只想短暂地逃避一下，给自己喘口气的时间，再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才好。
　　就像蜗牛爬行途中受到了惊吓，短暂地将脑袋缩回壳里，收拾心情平复之后，继续前进。
　　……
　　沈隅也不知道自己浑浑噩噩走了多久，直到程墨斐忽然拨了一通电话过来。
　　沈隅怔愣好久，在铃声着急忙慌的催促下，手指颤抖地按下了挂断键。
　　在这之前程墨斐给他发来了不少消息。
　　程墨斐：【你去哪儿了？老袁说你来找我了】
　　程墨斐：【人呢？[疑惑]】
　　程墨斐：【不会被拐走了吧？跟绑匪说千万别撕票啊，你斐哥有钱，多少钱都给你捞回来】
　　程墨斐：【手机又没电关机了？】
　　许是为了验证是否关机，才拨出的这通电话。
　　就在上一秒。
　　程墨斐：【怎么不接电话？】
　　沈隅站在一棵树下，顺势坐上了一旁的长椅，给了身体一个卸力的支点。
　　他努力用寻常的口吻编辑回复过去的消息：【临时有点事，不方便电话，晚点说】
　　程墨斐那边立刻显示“正在输入中”。
　　程墨斐：【好，那还一起吃晚饭吗？项链呢？还去取吗？】
　　沈隅：【不吃了，改天取】
　　程墨斐回了他一个小仓鼠比ok的表情包。
　　自从养了仓鼠，程墨斐便添加了不少仓鼠表情包，每次聊天都能见他用上几个。
　　以前他会觉得特别可爱，现在，发酵变质的情绪入侵了他的大脑，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
　　他的出现像是煽动的蝴蝶翅膀，改变了很多。
　　古人云，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他怎么就能确定十九岁的程墨斐会喜欢上他呢？
　　甚至，会不会因为他的出现，“剧情走向”被改变，程墨斐提前喜欢上了别的什么人？
　　沈隅既难过又害怕。
　　眼眶湿湿热热的，却有一点冰凉落到上他的手背。
　　“下雨了。”
　　“快走快走，我没带伞。”
　　“等等我。”
　　周围的一切生动鲜活，只沈隅一人融进了雨幕里面，成了灰暗冰凉的一部分。
　　……
　　沈隅回到寝室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
　　他在学校内的一个造景亭子里坐到了现在，亭子很小，雨幕将里面的空间完全隔绝，心静了许多。
　　他没带伞，找不到人借伞，也不想麻烦别人送伞，便直接冒雨回来了。
　　宿管坐在一楼门口，闲来无事手里随意织着不知是毛衣还是什么打发时间，目前还看不出雏形。
　　地上因为来来往往的学生踏过潮湿一片。
　　见沈隅浑身湿透地回来，宿管不免关心道：“怎么淋得这么厉害？快回去洗个热水澡、吹吹头发。”
　　沈隅眸子缓慢转动一下，冲她小幅度点了下头，像具行尸走肉般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上楼。
　　身旁也有其他淋了雨的学生经过，脚步如风，只有他一人不疾不徐，一步一个潮湿的脚印。
　　五楼本就不好爬，如今他更是花了两倍多的时间才顺利到达寝室门口。
　　呼吸变得促而重。
　　他从口袋掏出同样被水过了一遍的钥匙，眯着眼睛，对准了好几次才顺利插入锁孔里面。
　　同时他抬手抹了把眼睛上的雨水，想让视线变得更清晰些。
　　钥匙在锁孔内转动不过半圈，里面便传来快速靠近的脚步声，旋即，门从里面被直接打了开来。
　　“你去哪儿了？怎么……”
　　程墨斐的声音在看见浑身湿透的沈隅之后戛然而止。
　　他直接将人捞了进来，语气因为着急不免加重几分：“怎么淋得这么厉害？没带伞直接打电话给我送伞给你啊，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沈隅打了个寒颤，失去血色的嘴唇紧紧抿起。
　　他又不爱惜身体，让程墨斐担心了。
　　“快去浴室换身衣服，别冻病了。”
　　沈隅像个木偶般木讷地被推进浴室，随后程墨斐便带着干净的毛巾和衣服走了进来。
　　毛巾和衣服都是今天下雨的时候刚收进来的，堆叠在沈隅的椅子上面，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程墨斐便一股脑儿全部拿进来了。
　　肖熊和孙星河也都在寝室，见沈隅这副样子，也放下手里的东西，凑了过来。
　　却被程墨斐无情锁上的浴室门给拦在了外边。
　　两人对视一眼。
　　也对，沈隅是个害羞的南方人，换衣服被三个人围观肯定会不自在，程墨斐挺会照顾人的，他一个人也够了
　　浴室内。
　　见沈隅不说话也不动作，程墨斐顾不上太多，直接上手，帮他把身上的湿衣服一件一件脱下。
　　这个天浑身淋湿可不是什么小事，搞不好会大病一场。
　　脱到只剩下薄薄贴在身上的里衣的时候，沈隅身形忽然晃动一下，直直跌入了程墨斐的怀中。
　　好烫。


第36章 
　　再醒来的时候, 沈隅发现自己身处医院，身上穿着乱七八糟的混搭衣服，一点力气都没有, 手上有输过液的痕迹, 还有点疼。
　　程墨斐趴在他的病床旁睡着了。
　　病房内开着暖空调, 倒是不觉得冷。
　　沈隅没来由地有些恍惚。
　　这样的画面上一世没少发生。
　　没想到这一世又重现了。
　　病房的窗帘只拉上了一半，外头泛起了一点鱼肚白，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程墨斐就这么睡了一个晚上吗？
　　沈隅没忍住抬起手，在身边睡着的人的发顶轻抚了一下。
　　程墨斐的头发很软，虽然留得很短, 但摸起来特别舒服。
　　他不敢用力，也不敢停留太久，怕被发现，仅仅只是轻轻掠过, 饱了一下手瘾。
　　他其实不想那么快就面对程墨斐的。
　　沈蜗牛躲进蜗牛壳里的逃避时间一般为一个星期左右。
　　上辈子和程墨斐闹矛盾也大多要分开冷静一个星期才开始试着沟通、和好。
　　他需要一个人独处冷静的时间, 两个人只会搅乱他的思考。
　　他会在这段时间内将自己完全拾掇好, 确保能以最好的状态进行两人间的磨合。
　　这次也是一样。
　　他需要时间消化那三个字带来的负面情绪, 重新振作起来。
　　沈隅就这么盯着程墨斐毛茸茸的脑袋看了好久，久到睡着的人忽然动了动, 悠悠转醒。
　　程墨斐下意识去看病床上的人, 未曾想直接对上了那双乌黑的眸子, 睡意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醒了？”程墨斐声音里不免染上几分惊喜。
　　昨晚沈隅直接烧晕在了他的怀里, 可把他给吓坏了, 当即将人送到医院来了。
　　病房就这么大, 他便让肖熊和孙星河先回去了。
　　沈隅轻嗯一声，声音没什么力气，还带着些鼻音：“给你添麻烦了。”
　　程墨斐拧起眉, 很想批评沈隅一顿，这说的是什么生分话？兄弟之间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但想到沈隅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如今还生着病不舒服，批评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换了个轻松的玩笑口吻：“不麻烦，以后我生病你也要这么照顾我。”
　　沈隅藏在被子下的手指不觉缩紧。
　　他也想……希望到时候还有这个机会吧。
　　不过，他更不希望程墨斐生病，生病太难受，他希望程墨斐一直健健康康、无病无痛。
　　见沈隅蔫蔫的，程墨斐站起身，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
　　沈隅下意识闭眼又睁开，卷长的睫毛轻轻蹭过手掌皮肤。
　　“退烧了。”程墨斐弯了下唇。
　　吊水的效果还是快的。
　　程墨斐刚收回手，便听沈隅说：“我想回寝室。”
　　程墨斐提议：“要不再休息休息？外面还在下小雨，挺冷的。”
　　沈隅却已经开始下床，鼻音很重地解释说：“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呆着难受。”
　　程墨斐也不勉强：“好，那就回去。”
　　沈隅手背还留着输液痕迹，身体也不爽利，程墨斐主动蹲下身，帮他穿上了鞋子。
　　盯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他鞋带间翻舞，沈隅喉结轻滚，心脏在病弱的身体里面跳动不已。
　　心跳加速的情况下脑子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混匀成了一团浆糊。
　　回去的车上，程墨斐试探着问：“昨天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沈隅的视线一直落在窗外，听罢轻飘飘地回答：“没什么。”
　　话题就这么被无情终结。
　　程墨斐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但沈隅不愿意说他也没有办法，就只能干着急。
　　说不定等沈隅心情和身体好点儿之后就愿意告诉他了呢。
　　程墨斐也就只能这么想了。
　　医院距离燕大很近，打车没一会儿就到了。
　　五楼对于一个病人来说实在难爬，程墨斐提议道：“要不我背你上去吧。”
　　沈隅却拒绝了，只是让程墨斐扶着自己，借一把力。
　　昨晚浑身湿透他都能自己走上去，今天输完液退了烧肯定也能走得上去。
　　主要还是不想再与程墨斐有那样亲密的接触了。
　　被程墨斐背着，他的胸腔刚好紧紧贴着程墨斐的背，心跳稍微过速便会被第一时间发现。
　　他可不敢冒险。
　　回到寝室，沈隅向辅导员批了请假条，给程墨斐转过去了住院买药的钱，又倒头睡了一觉。
　　这次生病足足花了三四天才好个七八。
　　生病期间，程墨斐明显感觉到沈隅对自己好像冷淡了许多。
　　具体表现为——
　　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大幅度减少，几乎就只有在寝室的时候才能碰面，其余时间都不和他一起行动了，吃饭总是约了其他同学。
　　也不监督他吃砂糖橘了，将装着砂糖橘的篮子放回了他的桌上，他有一天故意多吃了一个沈隅都没有发现。
　　晚上也不和他一起看电影睡觉了，说是怕把病气传染给他。
　　……
　　程墨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多想了。
　　毕竟沈隅生着病身体不舒服，没那么多精力和他一起干这干那也很正常。
　　而且他们毕竟不是同一个年级同一个专业，上课吃饭的时间大多对不上，沈隅会更想和同学一起行动也很正常，会更方便一些。
　　偏偏他旁敲侧击了沈隅几次，都被沈隅轻描淡写的态度给一笔带过了。
　　加上这段时间忙着准备篮球赛，程墨斐空闲的时间也不多，只能将情绪通通发泄在球场上面。
　　一个漂亮的三分投入，程墨斐下意识看向放置着自己衣服的座位。
　　那里除了衣服和水，空空如也。
　　沈隅也好久没来看过他打篮球了。
　　……
　　与程墨斐保持了一段时间的距离，沈隅发现大脑确实清醒多了。
　　被那三个字支配的情绪平复了许多。
　　只是丢失的信心再没办法被找回来了。
　　对于追程墨斐这件事，他依旧还是没有什么头绪，已经病急乱投医开始胡乱在网上学习“恋爱干货”了。
　　看来看去，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长进。
　　病好得差不多的这天，沈隅忽然收到了金店的一通电话，询问他什么时候过来取那条项链。
　　沈隅才发现自己将这件事给彻底忘记了，想了想，独自过去取了，付了尾款，拿到了成品。
　　这些天因为生病他一直没有联系妈妈，也有段时间没有和妈妈见过面了。
　　站在金店门口，他踟躇着给妈妈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沈寻雁学的美术，擅长油画，来燕城之后开了自己的画室，偶尔也会参加一些画展。
　　今天是工作日，她应当在自己的画室工作，他想过去看看。
　　他不懂欣赏艺术，但他想换换心情，想和妈妈说一说话。
　　那边电话接得很快，温柔的声音随之响起：“小隅，怎么啦？”
　　沈隅很少直接给她打电话，要么也会事先在微信上和她说一声。
　　沈隅盯着自己的脚尖：“妈，我给您买了个礼物，方便现在给您送过去吗？”
　　沈寻雁听罢一个激动，手一抖，笔刷在画纸上划出了一道突兀的线条。
　　……
　　半个多小时后，沈隅来到了沈寻雁的画室。
　　画室面积很大，软装设计得也很有格调，沈寻雁直接带他去了自己的小房间。
　　她很少带别人来这里。
　　但沈隅是她儿子，是她的至亲，不是什么“别人”。
　　她给沈隅倒了一杯暖身的姜茶，最近天冷，她喜欢喝这个，不知道沈隅会不会喜欢。
　　沈隅自然也是喜欢的，捧着杯子喝了好几口。
　　生病刚好，姜茶养生。
　　收到沈隅递来的礼物，沈寻雁当着他的面小心拆开，待看清里面的项链后脸上瞬间迸发出毫不掩饰的惊讶与喜悦。
　　“真好看，这是金的吧？肯定不便宜吧？买了这个你手头上的钱还够用吗？”
　　“放心，兼职家教赚了很多钱，够用的。”
　　也是，沈隅是燕大的学生，燕大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考得进去的。
　　沈寻雁脸上写满了“我儿子真厉害”的骄傲，笑着将项链递给他，转过身背对着他，迫不及待道：“快给我戴上。”
　　沈隅小心翼翼拨开她颈后的碎发，给她将项链戴上。
　　这还是他记事起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仔细观察妈妈。
　　她的皮肤也很白，自己的肤色就是遗传了她的，个子不高，偏瘦，真不知道十多年前不到三十岁的她是怎么从泥沼中挣脱出来的。
　　如今，乌黑的发间已经能看见几缕白发了。
　　想起上一世的种种，沈隅暗暗决定得尽快找个机会提醒妈妈去做体检才好。
　　以后每一年他也都会按时监督妈妈去医院做体检的。
　　戴上项链，沈寻雁迫不及待拍了好几张照片，还拉着沈隅拍了不少合照，像个小女生似的，根本没有受那几根白发影响。
　　是了，活在爱中，永远年轻。
　　……
　　一整个下午沈隅都呆在沈寻雁的画室里面，晚上也是和她一起吃的晚饭。
　　妈妈画画的时候他就安静在一旁看着，什么都不做也不觉得无聊。
　　最后是沈寻雁开车送他回的学校。
　　期间，程墨斐断断续续给他发来了一些有的没的。
　　沈隅一一看过，没忍住笑，笑完又很快陷入没来由的低落里面。
　　程墨斐肯定察觉到了这段时间自己的刻意回避，却依旧像以前那样巴巴儿地将他当做好兄弟，什么事都第一时间与他分享。
　　殊不知，他的好兄弟正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追到他而烦恼。
　　沈隅关掉手机，不敢再看。
　　怕情绪继续被支配。
　　天已经黑了，就快要到燕大的时候，沈寻雁忽然将车停在学校外的临时停车道上，没再前进，而是小心翼翼地开口：“乖乖，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她下意识用上了对孩子的亲昵称呼。
　　沈隅一惊，没想到自己已经情绪明显到被妈妈察觉了。
　　“是…失恋了吗？”


第37章 
　　一会儿开心一会儿低落的, 总是时不时莫名发呆，像极了与恋爱有关的情绪。
　　沈寻雁还记得国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沈隅打电话时浑身都散发着粉红泡泡的场景, 脸上的笑意明媚甜蜜, 一看就是和喜欢的人正在通话。
　　不过她也不确定具体情况就是了。
　　或许两人还只是暧昧期, 或许两人已经在一起，都是有可能的。
　　“失恋”也只是猜测与试探罢了。
　　她也不确定沈隅会不会愿意告诉自己，毕竟这种事情孩子大多都不太愿意与大人分享，更何况是从小没有生活在她身边的沈隅。
　　但她已经错过了那么多年陪伴沈隅的时间和机会，这次她不想再错过了。
　　不管怎样, 她都想试着问一问。
　　沈隅坐在副驾驶上，因为紧张攥紧了些横在身前的安全带，指尖泛起了一点白。
　　要……告诉妈妈吗？
　　当一件事情怎么也想不清楚、陷入死胡同的时候，找另一个人倾诉或许会得到不错的思路。
　　虽然他没办法分享全部, 但或许分享一部分也能得到不错的反馈呢？
　　他的沉默其实也已经默许了某个答案——他的心情不好确实与恋爱有关。
　　沈寻雁将他的纠结看在眼里, 不由放轻了些呼吸, 耐心等待着。
　　窗外又落起了一点小雨, 砸在玻璃上，慢慢汇集, 终于流淌下来。
　　沈隅也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我…认识他很久了。”
　　他故意说得含糊, 不是相识, 而是单方面认识很久。
　　“嗯。”沈寻雁不由坐直了些身子, 认真倾听着。
　　沈隅：“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 成为了很好很好的朋友。最近有人开玩笑问他…我们关系这么好, 如果可以的话，他会不会愿意和我在一起，他说不可能。”
　　沈隅抿下唇, 噤了声，不敢与沈寻雁对视，视线一直落在车前摇摇晃晃的向日葵小摆件上。
　　沈寻雁等待两秒，见他不再继续说下去，这才开口：“你们日常相处是什么样的呢？会有些暧昧吗？还是只是单纯的朋友范畴。”
　　沈隅回答：“就是单纯的朋友，没有任何暧昧。他将我当作特别好的朋友，从来没有想过那方面。”
　　沈寻雁心下了然，当即将自家儿子归类成了暗恋方。
　　“可是朋友做久了就越难变成恋人。”
　　沈隅静静听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沉没成本会变得越来越高。”
　　“朋友状态下你们可以永远保持联系，永远关系很好，永远不会失去彼此。”
　　“可一旦成为了恋人，几乎就成了不可逆的，会忍不住去想万一以后分手是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还不如最开始就不迈出这一步。毕竟有的适合当朋友的人却未必适合当恋人。而且你们肯定有不少重合的朋友圈子，若是分手，这些朋友也几乎很难再一起玩儿了，很多人不吃窝边草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车前玻璃上累积的雨点越来越多，视野变得模糊起来，沈隅的眼睛却更亮了。
　　还真是一针见血。
　　程墨斐现在将他当做好兄弟，日后他们的友情越来越深，便更不敢与他发展恋情了。
　　从一段不错的稳定关系切换成新的不确定关系，大部分人都会望而却步。
　　“所以，真的喜欢的话，就尽快让对方感觉到吧，害怕被拒绝可以不直接表白，但不能再继续扮演朋友的角色了，适当朝前迈出一步，不行再退回来就是了，总比什么都不做忽然发现有一天他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强。”
　　朝前迈出一步么……
　　程墨斐现在的恐同程度没以前那么严重了，至少能在看见磕他们俩cp的论坛帖子之后还能笑得出来。
　　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试着先让程墨斐知道他真实的性取向呢？
　　最开始选择隐瞒性取向是因为突然发现十九岁的程墨斐恐同，怕程墨斐会直接远离他，不给他认识了解的机会，否则他是打算最开始就将自己的性取向告诉给他的——就像上辈子一样。
　　如今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就算坦白，程墨斐应当也不会轻易将他推开。
　　虽然还是会有些风险，可就像妈妈说的，不能再止步不前下去了。
　　他最近心烦气躁的根本原因也正是与程墨斐止步于好兄弟的关系，不知道该怎么突破。
　　坦白性取向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先坦白性取向，等程墨斐慢慢接受之后说不定就可以试着追他了。
　　“他回答‘不可能’的对象也不是你，不是吗？或许他否定的不是与你在一起，而是问出这个问题的人不是你。”
　　沈隅终于与沈寻雁对上视线，露出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真正放松的笑容。
　　“我知道了，谢谢妈妈。”
　　说罢他直接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迫不及待地下了车。
　　“那边不好掉头，我自己走过去就好，您回去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条微信。”
　　“哎——”沈寻雁刚想下车将车内的雨伞递给他，便见沈隅已经快速跑到另一边了。
　　好在雨落得很小，沈隅的外套有帽子，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注视着沈隅越来越小直至消失的身影，沈寻雁笑着抬手摸了摸脖颈处的项链。
　　今天的收获还真是不小。
　　好开心。
　　希望不久之后能收到沈隅的好消息。
　　……
　　沈隅一口气跑到了学校门口。
　　有风卷着雨丝刮在他的脸上，他的脑子异常清醒。
　　下着小雨，校门口的摊贩都减少了许多。
　　沈隅戴上帽子，本想给程墨斐买些砂糖橘当作这段时间冷淡疏远的歉礼，无奈环视一圈也没发现卖橘子的摊位。
　　校内倒是有水果店，但是有点儿远，他没带伞，一路过去肯定身上全都潮了，他不想再病一次，也不想被程墨斐说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了，回寝室拿了伞过去又有些刻意且麻烦。
　　想了想，沈隅打开外卖软件，点了份水果店的砂糖橘外卖送来学校门口。
　　校门口有宽敞能避雨的地方，沈隅找了个角落靠着，等待外卖。
　　等待途中，他仔细思忖起该怎么将自己的性取向告诉给程墨斐才好。
　　是直接告诉还是偷偷露馅点什么让他自己发现呢……
　　直接告诉会不会太猝不及防了？要不还是让他自己发现吧，还省去了当面对峙的尴尬。
　　沈隅当即给自己的手机下载了一个gay圈人用的蓝色小软件。
　　想了想，他又将小软件给隐藏了起来。
　　周末就是校篮球赛，不能在篮球赛期间分散他的注意，影响比赛。
　　等篮球赛结束再说吧。
　　想到这里，沈隅切去微信，给周六辅导的学生家长发过去了一条消息，询问能否将这周六的辅导时间推迟。
　　篮球赛从这周六开始，持续五天。
　　他不知道程墨斐所在学院的队伍能晋级多久，但他不想错过每一场程墨斐的比赛。
　　……
　　周末就是篮球赛，这几天天气不太好，程墨斐便一直与院里的朋友在室内篮球场训练。
　　“最近怎么没有看见沈隅？因为那个帖子你们开始避嫌了吗？”休息的时候，一个朋友突然开口。
　　程墨斐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冷水顺着食道流入胃里，并不舒服，程墨斐的心情也同样算不上好，喉结滚动，含糊说道：“他生病了。怎么？找他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个朋友想认识他，想托我问问能不能加一下联系方式，但他最近都没来，我也没机会问。”
　　沈隅的联系方式早就泄露出去了，要想找到并不难，但沈隅根本不同意好友申请，知道联系方式也联系不上。
　　程墨斐哦一声，没再说话。
　　那人不死心：“要不你帮我问问沈隅呗，那妹子人挺可爱的，说不定他会喜欢。”
　　程墨斐一口气将剩下不多的水全部喝完，拧紧瓶盖，却因为握着瓶身的手掌过于用力，直接将矿泉水瓶给拧变了形，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垃圾桶的方向走去。
　　“下次他来的时候你自己问他。”
　　“他啥时候来啊？喔，马上就比赛了，他应该会来看你比赛吧。”
　　“……”
　　程墨斐将变形的矿泉水瓶丢入垃圾桶。
　　沈隅今天去他妈妈那儿了，都没怎么有空和他聊天。
　　篮球赛周六开始，沈隅周六有一整天的兼职，肯定不会来看他比赛。
　　回到座位，程墨斐打开手机想要看一眼时间，却发现沈隅竟然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
　　【斐哥，我在学校大门口，雨下大了，我没带伞，能给我送把伞吗？】
　　程墨斐瞬间起身。


第38章 
　　“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明天再练。”程墨斐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拿着伞直接离开了室内篮球场。
　　时间本来也不早了，很多人都在休息, 也有人已经先离开了。
　　室内温度稍高, 倒是不觉得冷, 刚踏入雨中程墨斐便不受控制地因为冷风的忽然灌入打了个寒颤。
　　夜色的衬托下，路灯将雨点照射得滴滴可见，这些小东西争先恐后落上伞面，却赶不急程墨斐冲刺的速度。
　　沈隅生病才刚好，就在校门口吹风, 又冻病了怎么办？
　　生病之后沈隅的状态一直不对劲，他还等着沈隅完全病愈找机会好好和他聊聊呢。
　　可别又冻坏了。
　　死腿，跑快点啊。
　　……
　　沈隅原本是打算等外卖橘子到了直接冲回寝室的，但等着等着, 雨势又大了些。
　　外卖员将橘子交给他后, 想了想, 还是打开微信, 给程墨斐发过去了一条消息。
　　一是不想又淋雨生病，二是想通之后迫不及待想和程墨斐独处。
　　这段时间他一直回避着程墨斐, 已经很久没和他两个人贴贴了。
　　程墨斐回了他一个熟悉的小仓鼠比ok的表情包。
　　程墨斐：【等我】
　　没多久, 他便看见一道快速朝自己跑过来的身影。
　　距离靠近的时候程墨斐放慢了些速度, 稳稳停在他的身前, 将伞罩在了他的头顶。
　　“走吧。”声音里带着快跑过后急促的喘。
　　不算明亮的环境里, 程墨斐目光灼灼地看向沈隅手里拎着的那袋橘子, 心跳得更快了。
　　是买给他的吗？
　　是买给他的吧？
　　沈隅是不是已经恢复过来，又能和他像以前那样好了？
　　程墨斐心底像是飞进来了许多只雀儿，乱七八糟地跳个不停。
　　“走吧。”沈隅朝他笑笑, 没将手里的橘子给他，毕竟程墨斐要拿伞，这么多橘子也不算轻。
　　伞面不大，走着走着程墨斐便抬起手，搂住了沈隅的胳膊，怕他不小心走出伞面的范围，会淋着雨。
　　“今天去阿姨那里玩了什么吗？”程墨斐试探着问。
　　“参观了她的画室，她说要送一幅画给我，还没画完，过段时间接我去家里涮火锅的时候给我。”沈隅答。
　　程墨斐心底的雀儿跳得更欢了——沈隅竟然和他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还主动与他分享了送画和涮火锅的事。
　　紧接着沈隅又问：“你要和我一起过去吃火锅吗？妈妈也邀请了你。”
　　他没撒谎，妈妈确实邀请了程墨斐，估计是怕他一个人过去会觉得不自在，有个关系要好的朋友在会舒服一些，而且程墨斐对他照顾颇多，身为母亲，邀请儿子的朋友来家里做客也是应该的。
　　就是不知道等到了那个时候，程墨斐知道了他的性取向，还会不会与他去家里吃火锅。
　　程墨斐心底的雀儿高兴得全都昏死过去，毫不犹豫：“好啊。”
　　沈隅又和以前一样对他了，还要带他去家里吃火锅！
　　前段时间的疏离冷淡果然只是假象，他们还是好兄弟。
　　感受着身边人的胳膊将自己温柔搂住的力度，沈隅冷不丁道：“前段时间状态不好，对不起。”
　　被莫名其妙冷漠对待，任谁都不会觉得好受，更何况程墨斐什么也没有做错，本就不该承受他的负面情绪。
　　他是敏感拧巴的人，但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程墨斐听罢却拧起了眉，搂住沈隅的那条胳膊轻拍了拍他，不满道：“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你又没给我甩脸子，又没拉黑我什么的，前两天突然下雨还帮我收了阳台晾着的衣服。”
　　沈隅没忍住弯了下唇。
　　收衣服这种室友之间随手帮忙的小事这人怎么也拿出来说……
　　他们就算只是普通室友关系，他也会帮忙收的。
　　而且那天他不光光收了程墨斐的衣服，而是收了所有人晾在阳台的衣服。
　　总不能单单不收程墨斐的，他们又不是闹了什么矛盾，只是稍稍保持了一点距离而已。
　　程墨斐忽然话音一转：“所以，淋雨那天是发生了什么吗？”
　　沈隅怔了一下，弯起的嘴角又抿成了直线，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回道：“现在还不想说，以后说可以吗？”
　　他不想找什么借口撒谎，也不想敷衍过去。
　　“当然可以，”程墨斐将他搂紧了些，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脑袋，这是程墨斐很喜欢的亲昵行为，“今晚可以一起看电影睡觉吗？明天中午我等你下课一起去食堂吃饭？明晚你没课，要不要来看我练球？不行，还是别来了。”
　　程墨斐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又忽然噤声。
　　沈隅问：“怎么了？”
　　程墨斐不想说是因为有人想给沈隅介绍对象，他和沈隅的关系才刚恢复如初，还没来得及稳固，他不想有其他人打扰。
　　程墨斐随便找了个正当理由：“冷，你先养养，最近晚上都别出门了。”
　　沈隅嗯一声，也没说些什么。
　　这些天因为生病请假，功课耽搁了一些，还没有补上，晚上估计也是要在寝室补作业的。
　　他得先把自己的事情都拾掇好，才能以最佳的状态去面对两个人的事情。
　　回到寝室，沈隅将手里的砂糖橘全部放进了程墨斐桌上的篮子里。
　　先前的砂糖橘已经被吃完了，这些天程墨斐竟然也没有买新的。
　　程墨斐巴巴儿地看着他将最后一个橘子装进篮子里面，端起装满橘子的篮子，放到了沈隅的桌子上面。
　　“你监督我。”
　　沈隅看他一眼，笑着嗯一声。
　　程墨斐悬了好久的心终于彻底落了下来。
　　想到沈隅晚上在校门口吹了风，程墨斐狗腿儿似的跑到浴室给泡脚桶内装上热水，端到两人座位中间，邀请沈隅一起泡脚。
　　泡脚桶很大，一个人泡也是泡，两个人泡也是泡，沈隅自然不会拒绝。
　　沈隅比他矮一些，脚也比他小一些，被他的脚夹在中间并拢着，乖乖巧巧的。
　　见沈隅拿着本专业课的书在看，表情专注，程墨斐也跟着随手拿了本专业课的书，和他一起看。
　　肖熊打游戏打到一半尿急起身，一脸悲痛：“室友的内卷让我心寒。”
　　程墨斐白他一眼：“你可以不打游戏。”
　　肖熊：“我不。”
　　沈隅弯下眼睛，忽然想到什么，问：“肖哥你打游戏这么厉害，说话也有趣，有没有想过做主播、up主什么的。”
　　18年正是自媒体开始崛起的时候，他自己没这方面的天赋，但他看肖熊是可以吃这碗热饭的。
　　肖熊啊一声，挠了挠头，“还真没想过，被你说得有点想试试了……我可以吗？”
　　沈隅：“可以的，试试也不吃亏。”
　　肖熊：“好，那我抽空了解一下。”
　　说完便上厕所去了。
　　肖熊走后，程墨斐忽然开口：“你看看我适合干什么？”
　　沈隅睨他一眼，余光扫过他手里金融学的书，笑着开口：“适合当资本家。”
　　程墨斐：“？”
　　程墨斐：“我是老实人。”
　　沈隅给了他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上辈子他认识程墨斐的时候，程墨斐年纪轻轻便已经是“程总”了，老实人哪儿坐得上他那个位置，伪装成老实人的老狐狸还差不多。
　　正说着，肖熊从浴室走了出来。
　　沈隅想到什么，打趣道：“以后你开个娱乐公司，签约肖熊，把他捧成大游戏主播，一起赚钱。”
　　肖熊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水，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附和道：“好啊好啊，我就跟着斐哥混了。”
　　程墨斐冲他摆摆手：“别狗腿，打你游戏去。”
　　视线又落到正坐在自己对面的沈隅身上，问：“那你呢？以后想做什么？”
　　“我想留在燕大当教授。”沈隅声音轻轻的，却不容置喙。
　　这还是他第一次将自己对未来的打算告诉给别人。
　　程墨斐听罢向他竖起大拇指，一脸郑重：“沈教授。”
　　“程总，”沈隅也不甘示弱，“给学校捐几幢楼吧，化学院的实验室需要翻新了。”
　　“最近项目破产了，我已流落街头，沈教授行行好，收留我吧。”
　　……
　　孙星河匆匆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最近他和女朋友也发生了一点矛盾，今晚谈了一个晚上人生之后算是彻底解决。
　　见沈隅和程墨斐在一起泡脚，还有说有笑的，孙星河舒了口气，随口道：“你俩终于和好啦？”
　　程墨斐蹙起眉：“我俩又没有吵架，怎么来的和好。”
　　孙星河一脸不信，这两人肯定闹矛盾了，还嘴硬不承认呢。
　　孙星河：“我和我女朋友闹别扭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沈隅：“……”


第39章 
　　程墨斐：“别用你们的男女之情来腐蚀我们的兄弟情。”
　　孙星河：“ok fine。”
　　沈隅：“……”
　　沈隅抬起脚, 默默擦干脚上的水，“我泡好了。”
　　他们的兄弟情也该倒计时了。
　　泡完脚，沈隅又看了会儿书, 完成了最后一点实验报告, 才躺上床。
　　几分钟后, 一道身影钻进了他的被窝里面，贴上他，将他往床里面挤了挤。
　　“有没有什么想看的电影？”程墨斐将平板凑到他的面前。
　　沈隅想了想，点开了喜剧分类，想看些好玩儿的。
　　兜兜转转, 两人决定重温一遍《夏洛特烦恼》。
　　电影里，夏洛做了一场时光倒流的梦，他回到了学生时期，追求到了心爱的女神, 成为了乐坛巨星, 过上了人生巅峰般的生活, 纸醉金迷、醉生梦死, 后来他才发现身边的人都在利用他，只有原本的妻子马冬梅是最值得珍惜的。*
　　幸好, 只是一场梦。
　　看到那句经典的“马什么梅？马冬梅”的时候, 身边的人傻傻笑了两声。
　　沈隅却稍显沉默。
　　重生后他也时不时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但另一个世界他的心跳已经停止, 不管这一切是真是假, 都是场恩赐, 唯有好好珍惜。
　　电影的最后, 夏洛在马桶上醒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毫不犹豫飞奔向马冬梅。
　　沈隅听见靠在自己身边的程墨斐笑了一下。
　　沈隅没忍住问他：“如果真的可以回到过去, 你最想改变什么？”
　　程墨斐沉思片刻，回答：“五年级的时候在学校门口看见了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橘猫，喂了它几天，当我和爸妈商量好收养它的时候，它却不见了，如果可以，我想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就把它带回家。”
　　“还有高中，我会第一次看见师娘的时候就将一切告诉她，让她离开那个人渣，不要想不开，好好开启新的生活。”
　　沈隅弯了下唇。
　　果然是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
　　“你呢？”程墨斐将问题抛了回去。
　　“没有，”沈隅轻声回答，“在这之前，没有想改变的了。”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程墨斐的预料。
　　他听不懂“在这之前”四个字，就只听懂了后半句“没有想改变的”。
　　人怎么能没有遗憾呢？
　　程墨斐试探着问：“不想从小生活在妈妈身边吗？或者早一些与她解除误会？”
　　沈隅摇了摇头，没说不想，而是：“我会成为她的拖油瓶，或许因为我的存在，她会错过现在的丈夫、家庭，被我连累。早一些解除误会也可能发生很多不确定因素，她肯定会心软，会想接我回到她的身边生活……现在这样就刚刚好。”
　　程墨斐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很想问——那你受的那些苦呢？
　　他其实很清楚，沈隅不在乎。
　　在沈隅心里，他爱的人的优先级永远是排在他自己前面的。
　　程墨斐没来由地觉得心里堵堵的。
　　怎么会有这么让人心疼的小苦瓜……
　　电影最终定格在一幕幕夏洛和冬梅的幸福画面。
　　片尾曲在两人分享的耳机内缓缓播放。
　　“我会在你身边，你左右，绝不会放手。”
　　“无论昨天今天和以后，一直到尽头。”＊
　　沈隅难免有些共鸣，状似不经意地碰上了程墨斐靠近自己这边的手。
　　小心思藏得很深。
　　谁料下一秒程墨斐突然攥住了他的这只手。
　　沈隅心下一惊，差点以为暴露了什么。
　　却见程墨斐一边将他的这只手塞到被子里面，一边说：“手别放在外面，凉。”
　　心跳这才稍稍减缓一些。
　　今晚看得早，不到两个小时的电影看完也才刚到24点而已。
　　“睡觉吧。”程墨斐十分自然地关掉平板，直接躺下。
　　沈隅却保持着靠着的姿势，对他道：“现在还早，你回去睡吧。”
　　以前两个人看完电影一起睡是因为看着看着就看睡着了，自然而然便睡在了一起。
　　今晚还早，程墨斐完全可以回自己的床上睡觉。
　　不是不想和程墨斐一起睡，只是他已经打算向程墨斐坦白自己的性取向，也该为此做一些铺垫了。
　　——gay怎么能和直男一起睡觉呢。
　　程墨斐一脸不可置信，像个被辜负了的小媳妇儿，若不是今晚沈隅给他买了橘子，还和他一起泡脚看电影开玩笑，他都要以为沈隅还在冷淡他了。
　　沈隅还是有些心软，搬出了之前的借口：“我的病还没有完全好，你马上就要篮球比赛了，不能出任何意外。”
　　程墨斐很想说他身体好、没关系，但在对上沈隅的视线之后还是乖乖抱着枕头回了自己床上。
　　等下周篮球比赛结束，他要好好睡回来。
　　……
　　翌日。
　　上午最后一节课就快要下课的时候沈隅忽然听见教室角落响起了一点稀碎的交谈声。
　　隐约能够捕捉到“后面”“好帅”“学长”等字眼。
　　沈隅一回头便看见程墨斐大马金刀地坐在最后一排，显然是来等他一起吃饭的。
　　燕大并不阻止学生旁听其他专业的课程，程墨斐出现在这里，只是安静坐着、不打搅课堂秩序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估计是今天来得早，后排刚好有位置，他就直接坐进来了。
　　见沈隅回头看向自己，程墨斐还小幅度朝他招了下手。
　　“……”沈隅快速将脑袋转了回去。
　　难怪高中老师总嚷嚷着谈恋爱影响学习——最后讲台上的老师讲了什么沈隅一点儿都没听进去，只机械地誊抄着板书笔记，满脑子乱七八糟。
　　幸好现在是在大学，不是在高中。
　　终于，下课铃响。
　　沈隅故意没去看后排坐着的人，兀自埋头收拾书包。
　　坐在沈隅身边的方小明早早便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却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等他。
　　这些天沈隅中午都是和方小明一起吃饭的，今天中午他也习惯性地等沈隅一起了。
　　直到程墨斐逆着人流出现在他面前，目光在方小明和他身上逡巡，沈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忘记和方小明说今天中午约了别人了。
　　沈隅动作不由放缓，面露纠结。
　　放别人鸽子不好。
　　而且他们三个都是去食堂吃饭，吃完就回寝室，也没其他什么活动，都是男生，是不是可以……
　　沈隅抬起头，对方小明说：“这是我室友，也去食堂吃饭，我们仨一起可以吗？”
　　方小明本就是个自来熟，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没问题啊。”
　　沈隅又看向程墨斐。
　　不待他开口便听抄着口袋一副酷哥模样的程墨斐说：“我都行。”
　　他知道方小明，就是前段时间沈隅借口和班上同学有约了不和他一起吃饭的那个“同学”，他在食堂远远看见过，记得他的样子。
　　于是，原本的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路上，方小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沈隅说着班上和学院里的趣事，一口一个沈哥，程墨斐像座冰雕般站在沈隅另一边，沉默不语。
　　到了食堂，三人占好位置打好饭，程墨斐照例往沈隅的盘子里夹了些自己盘子里的菜。
　　这段时间和这个同学一起吃饭，沈隅都瘦了，可得好好补回来。
　　见程墨斐给沈隅夹菜，方小明只单纯觉得沈隅不介意和别人分享饭菜，没什么眼力见地开口：“沈哥，我想尝尝你的红烧茄子。”
　　一个人只能打两三个菜，两个人就能尝到两倍的菜了。
　　沈隅大大方方拿起还没用过的小汤勺，给他舀了一勺子过去。
　　好巧不巧，舀起了一点程墨斐刚才给他夹过去的小鸡蘑菇，一并去了方小明的盘子里面。
　　程墨斐咬着筷子，强忍着想将自己的小鸡蘑菇夹回来的冲动，闷头扒拉了一大口白米饭。
　　方小明是个话唠，边吃，嘴巴边不停下，叭叭对沈隅说个不停。
　　程墨斐给他的印象是个不太好相处的酷哥，他没敢主动跟程墨斐说话。
　　“沈哥，下周的化学实验听说很难，就靠你了。”
　　“别担心，我预习过了，还好，不难。”
　　“沈哥你太厉害了，这几年的实验就拜托你了，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程墨斐：“……”忍。
　　“沈哥，你校园跑跑完了没？这破天气越来越冷了。”
　　“没有，跑了一大半了。”
　　“有空一起骑行跑啊，我扫个共享单车带你，你在后面拿着手机甩甩就行了。”
　　“嗯，有空再说。”
　　程墨斐：“……”忍。
　　“沈哥……”
　　“沈哥……”
　　程墨斐腾地起身，“我吃饱了。”
　　说罢，端起就只吃了一半的盘子，转身头也不回地去了餐具回收处。
　　剩饭剩菜都要倒入回收桶内，程墨斐盘子里剩下最多的便是那道小鸡蘑菇。
　　他故意去了趟厕所，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回来的时候两人刚好吃完，正在等他。
　　程墨斐看了方小明一眼，对沈隅说：“陪我去校门口买个东西。”
　　沈隅不疑有他，“好，小明你先回去吧。”
　　方小明点点头，没再跟上，先回寝室午休去了。
　　三人行终于宣告结束。
　　没了另一个人的聒噪，沈隅终于有空和他说话了。
　　三个人的友情太拥挤，两个人才刚刚好。
　　两人一路朝着学校门口走去，白天和晚上的摊贩并不相同。
　　“沈哥。”程墨斐冷不丁忽然开口。
　　沈隅疑惑看向自己身边的人，不知道他又抽的哪门子风。
　　视线对上之后，程墨斐愈发明目张胆起来：“沈哥，我想吃那个糖葫芦。”
　　“沈哥，给我买。”
　　沈隅：“？”


第40章 
　　沈隅最后还是给他买了一串水果糖葫芦。
　　串上的水果种类很多, 外面裹着冷却后的糖浆，每一口都爆汁，味道好极了。
　　程墨斐心情稍霁：“谢谢沈哥。”
　　沈隅：“……”
　　沈隅再感觉不出这人对方小明的“不满”, 脑子直接丢了得了。
　　没办法, 方小明太能唠, 一张嘴顶三个，他根本回不过来。
　　程墨斐受了冷落，觉得不开心也是正常。
　　程墨斐表达不开心的方式也是这么可爱。
　　沈隅主动道：“今晚我就和他说，以后你和我吃饭就不和他一起了。”
　　“嗯。”程墨斐心情条又增加了些。
　　为了自己那句故意将人分开的借口，程墨斐还象征性地买了个校门口报亭的烤红薯——刚好中午没吃饱。
　　其实食堂也有卖烤红薯的, 但沈隅没想太多，可能程墨斐觉得报亭的更好吃呢。
　　买完两人便回了寝室。
　　忽然，程墨斐将手里的糖葫芦递到沈隅面前。
　　沈隅定睛一看，糖葫芦被吃了一半, 最上面的水果是一瓣裹着糖浆的橘子。
　　程墨斐的声音随之响起：“我今天的5个橘子已经吃完了, 不能吃太多, 这个给你吃吧。”
　　一副乖乖守规矩好宝宝的样子。
　　沈隅也没与他客气, 低下头，咬走了这瓣橘子。
　　特别甜。
　　……
　　时间很快来到周六的篮球赛。
　　比赛之前, 那日与程墨斐打趣过的队友笑着用手碰了碰他, 指了个方向, 挤眉弄眼道：“就是那妹子, 可爱吧？也是大一的, 今天特地来等沈隅的。”
　　燕大惯例, 秋季篮球赛并不包含刚开学没多久的大一，太忙，来不及准备, 还会耽搁很多时间精力。
　　大一新生也就只能来看看高年级的比赛了。
　　程墨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穿着长裙，化着淡妆，显然是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
　　程墨斐淡淡道：“他今天有事，大概率不会过来。”
　　今天一大早沈隅便出门去了，肯定又要兼职一整天。
　　这几天他都没有主动跟沈隅提起周六篮球赛的事儿，知道沈隅忙，不想让他为难，篮球赛又不是只有今天一天，他们的实力没那么弱，不至于前几场就被淘汰，后面几天沈隅肯定能来看他们比赛的。
　　“啊？不会吧……”
　　程墨斐没再与他闲聊，拍着篮球离开了。
　　肖熊和孙星河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环视了一圈都没看见，都是金融的，不会连自己学院、自己兄弟的比赛都不看吧？
　　第一场是对物电。
　　比赛就要开始的时候，程墨斐忽然听见一道特别大的、被喇叭处理过的声音：
　　“斐哥——加油——”
　　程墨斐：“？”
　　程墨斐循声望去，发现场外不知什么时候拉了条横幅，上面写着“今天斐哥生日，在座各位都磕一个吧”。
　　今年生日的时候寝室那俩丫非要给他打印一条横幅挂门口，问他想要什么，他就随口说了一句这个。
　　没想到这也能废物再利用。
　　他猜到他们可能会整活，没想到是旧活乱整。
　　队友显然也看见了，纷纷对他道：“生日快乐啊。”
　　显然有人早就见过这条横幅，知道今天不是程墨斐的生日，正在努力憋笑。
　　就连对面物电学院的也对这边说：“生日快乐！”
　　程墨斐：“……”
　　快乐不了一点。
　　程墨斐不想说话，目光透过横幅，定定落在了沈隅身上。
　　先前吼出那一声的肖熊正将手里的喇叭交给沈隅。
　　沈隅低头调整了一下，与他对上视线，声音被喇叭扩大，全场所有人都能够清晰听见：“斐哥，加油！”
　　程墨斐喉结快速滚动了一下。
　　沈隅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兼职去了吗？
　　为了看他比赛，请假了兼职吗？
　　不待他多想，比赛已经开始，只能稍稍搁置，待会儿再问。
　　对面实力不弱，但程墨斐今天状态特别好，超常发挥，比分一直稳在对面之上，还算顺利地拿到了首胜。
　　有不少人给程墨斐递水，程墨斐只目的明确地接过了沈隅递来的，微喘着气，总算有空问了：“怎么没去兼职？”
　　沈隅老实回答：“换了个时间。”
　　“哦，为了看我比赛？”程墨斐又喝了口水压制嘴角的笑意，身后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嗯。”沈隅点头。
　　肖熊插嘴道：“咱们寝室去年运动会买的那个喇叭突然出了点问题，还是小沈早上去买了个新的。”
　　程墨斐喉结滚了滚。
　　原来沈隅一大早起来出门是为了给他买喇叭……
　　不待程墨斐感动雀跃太久，一个熟悉的女生忽然走了过来，扎着麻花辫，穿着长裙。
　　程墨斐心下一咯噔。
　　下一秒便见那女生对沈隅说：“沈隅，可以加个你的联系方式认识一下吗？”
　　一直想牵红线的那个队友也跟着附和说：“认识一下嘛，就当多交个朋友。”
　　说着，还将一条胳膊搭在了程墨斐的肩上。
　　程墨斐心底不爽，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甩开这条胳膊，来到距离沈隅更近一些的地方，等待着沈隅反应。
　　肖熊和孙星河也一脸暧昧地笑着看热闹。
　　许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沈隅从口袋掏出手机，打开微信，说：“好，我扫你。”
　　程墨斐：“……”
　　程墨斐眼睁睁看着沈隅与那个女生加上了微信好友。
　　沈隅随手给人打上全名备注。
　　虽然说当着很多人的面这样做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但那么多人看着，拒绝的话女生的面子上确实挂不住，反正加好友也代表不了什么，那么多搭讪留了联系方式的，也没见着成功多少。
　　而且，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显然这个女生与程墨斐篮球队里的那个同学认识，他的性取向若是告诉了这个女生，女生大概率会分享给程墨斐的同学，程墨斐的同学说不定也会分享给程墨斐。
　　这样也能委婉地让程墨斐知道这件事。
　　虽然不是绝对的，但试试也没什么损失，还省下了婉拒的理由。
　　……
　　回去的路上，程墨斐迫不及待问：“你们聊了什么吗？”
　　沈隅只当他是单纯好奇，毕竟肖熊和孙星河也与他一样对于自己和搭讪对象的后续充满好奇，朋友之间，这样的八卦之心是很正常的。
　　但沈隅还是提醒道：“从刚才起我就没有打开过手机。”
　　“哦。”程墨斐悻悻摸了摸鼻子。
　　当天下午，程墨斐：“你们聊了什么吗？”
　　沈隅：“她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专业什么的，我说我要午睡了，就没聊了。”
　　当天晚上，泡脚开黑的时候，程墨斐：“你们聊了什么吗？”
　　沈隅：“她问我在干嘛，我说我要去打游戏了。”
　　第二天，程墨斐：“你们聊了什么吗？”
　　第三天，程墨斐：“你们聊了什么吗？”
　　第四天，程墨斐：“你们聊了什么吗？”
　　沈隅：“……”
　　再忍忍，篮球赛就剩下最后一天了。
　　最后一天，他会直接告诉对方他的性取向，对方就不会再和自己聊天了。
　　这些天他也一直保持着淡漠的分寸，毕竟性取向这件事轻易不会对外人说，他思忖了五天最终决定告诉对方也在情理之中。
　　第五天，上午最后一场比赛输给了体院，没能继续晋级。
　　体院毕竟有自身buff加持，输了倒也不觉气馁，能坚持到最后一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结束之后，队内众人纷纷计划起了晚上聚餐的事儿。
　　沈隅则默默发了一条消息出去：【抱歉，有一件事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向你坦白才好，其实我不喜欢女生】


第41章 
　　消息发送过去之后沈隅看见对面瞬间显示“正在输入中”, 消息却迟迟没有回复过来。
　　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复，可能直接将他拉黑删除也说不定。
　　沈隅并不在意，也不着急, 随意息屏手机揣进了口袋里面。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 后面的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 程墨斐又复读机似的问：“你们聊了什么吗？”
　　沈隅嘴里塞着饭菜，含糊着回答：“结束了。”
　　程墨斐：“什么？”
　　沈隅：“和她说清楚了，以后不会再联系了。”
　　程墨斐“哦”一声，单纯以为沈隅没看上人家，心里还挺开心的, 宽慰道：“没事儿，这种事得顺其自然。”
　　沈隅点了下头。
　　他和程墨斐之间顺其自然肯定是不行的，必须继续行动才行。
　　晚上程墨斐聚餐去了，沈隅去了图书馆自习。
　　那姑娘也在下午的时候给沈隅回了消息：【没事没事, 你已经是我搭讪的第三个gay了, 我是有什么特殊体质吗……[流泪]】
　　沈隅没忍住笑。
　　这也太惨了。
　　难怪那么久才回他, 是个人估计都会崩溃的吧。
　　沈隅回复了他一个从程墨斐那儿“偷”来的小仓鼠摸头表情包。
　　那姑娘：【没关系的！我们还可以当好姐妹！[开心]】
　　沈隅：“……”
　　那倒也不必。
　　夜晚的图书馆自习室安静异常, 只有笔尖与纸摩擦以及书籍翻页的声音。
　　沈隅坐在预约好的位置上面，就只随意摊开了一本书便插上耳机, 在手机上捯饬起来。
　　他将前不久才下载的蓝色小软件移动到了手机桌面最显眼的位置。
　　虽然他很早就发现了自己的性取向, 但却从没有过刻意寻找伴侣的行为, 他对爱情、对家庭早就因为原生家庭失望透顶, 没有任何向往, 性取向是什么对那会儿的他其实没有任何影响。
　　也因此, 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这类软件。
　　注册登陆之后，沈隅因为好奇随便逛了逛。
　　不知道点了个什么，忽然收到了一条陌生消息：【这么近, 大学生？约吗？】
　　沈隅蹙起眉，直接退了出去。
　　……
　　另一边，吃完饭，一群人浩浩汤汤地去了ktv。
　　程墨斐虽然没太多艺术细胞，但因为妈妈是音乐老师，从小耳濡目染下，歌唱得还不错。
　　收到程墨斐去ktv的消息，另一边坐在图书馆内的沈隅单手托着下巴，笑着打字：【录一段听听】
　　没多久，程墨斐真发来了一段录音。
　　沈隅当即调节耳机音量，迫不及待且紧张地点开了录音。
　　不知道程墨斐会录一段什么。
　　耳机内：“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
　　紧接着程墨斐又发来一个小仓鼠抱抱的表情包。
　　沈隅：“……”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程墨斐：【专门为你点的，感不感动？】
　　沈隅面无表情打字：【感动死了】
　　程墨斐：【回去再给你一个拥抱】
　　沈隅：【^ ^】
　　“跟谁聊天呢？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不会是有什么情况了吧？”一旁有人拍了程墨斐一下。
　　程墨斐笑着睨他一眼，“跟我兄弟，沈隅。”
　　“砰！”“哗啦！”
　　酒杯掉落的声音倏地响起。
　　“老曹，没事吧？”
　　“按一下服务铃让人过来打扫一下吧。”
　　“没受伤吧？”
　　程墨斐的视线也落了过去，赶忙抽出纸巾，给他擦身上的酒渍。
　　“……没事没事，我去一下洗手间。”曹洪慌忙起身，径直去了洗手间。
　　他就是给那姑娘和沈隅牵线的人。
　　那姑娘算是他的一个小妹，老家沾点亲带点故的那种，和他关系不错。
　　听闻她对沈隅有好感，身为哥哥的自然要牵桥搭线了。
　　今晚聚餐并不仅限于篮球队的成员，也来了一些其他朋友和同学，他原本是想邀请那姑娘和沈隅一起，给他们制造制造机会的。
　　可被她拒绝了。
　　她说，和沈隅没戏了，又中奖了。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他便眼皮一跳，她对自己分享过连续两个有好感的男生都是gay的悲痛经历，这里的“又中奖了”很难不联想到这方面。
　　再三确认下，她才给予肯定答复——是的，沈隅是gay。
　　她让他不要将这件事情对别人乱说，虽然沈隅并没有让她保密，愿意与不怎么熟悉的自己坦白想必也是不太在意被别人知道的，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他也没打算和别人说。
　　但……
　　他和程墨斐同学了一年多，经常一起打球，关系算不上特别好，却也不赖，对于程墨斐的恐同属性早有耳闻。
　　程墨斐肯定不知道沈隅的性取向，不然也不会把他当成那么好的兄弟了。
　　沈隅那边他不清楚，要么他没有任何坏心思，只是单纯拿程墨斐当朋友，要么他就是gay装直蓄意接近程墨斐。
　　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
　　今天一整晚他都有些心不在焉，就是因为在想这件事情，游移不定。
　　——到底要不要告诉给程墨斐？
　　直到，看见了方才那一幕。
　　他与程墨斐坐得近，看见他点了那首“兄弟抱一下”给手机那头的人录音，最开始他也不能确定对面是沈隅，或许是程墨斐的其他朋友呢？直到程墨斐亲口确认。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程墨斐拿沈隅当那么好的兄弟，不管沈隅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应该隐瞒程墨斐性取向的事。
　　曹洪打开水龙头洗了把冷水脸，回到ktv包厢。
　　已经有服务员将酒杯碎片收拾好了，地面也打扫了干净。
　　他径直来到程墨斐跟前。
　　“老程，你过来一下，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说。”
　　程墨斐将信将疑起身，跟着他一路来到ktv一个尽头角落里面。
　　程墨斐：“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该不会是和沈隅与那个女生有关的吧？沈隅不是已经和她说清楚了，没后续了吗？难不成那女生还不死心？
　　确定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后，曹洪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开门见山道：“你知道沈隅是gay吗？”
　　程墨斐面上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声音也不似往日那般随和：“你在胡说什么？谁和你说沈隅是gay的？”
　　孟风那玩意儿已经被“处理”掉了，随随便便就搜集到了他违法乱纪的证据，这会儿正在牢里改过自新，没个几年出不来。
　　但也不排除他有其他法子给沈隅泼脏水……
　　曹洪也是第一次见程墨斐这副样子，知道他大概率是生气了，但没将气撒在他身上，可以见得他对沈隅的重视程度，沈隅在这种事情上瞒着他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沈隅自己说的。”
　　“他和你说了？”
　　“不是，和我小妹说的，就是篮球赛第一天加他微信那姑娘。”
　　“聊天记录呢？”
　　“这儿，你自己看。”
　　程墨斐胸口起起伏伏，接过手机点开聊天记录。
　　【抱歉，有一件事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向你坦白才好，其实我不喜欢女生】
　　程墨斐攥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发白，险些要将手机捏碎似的。
　　曹洪：“这下你信了吧？”
　　沈隅说，和她说清楚了，以后不会再联系了。原来是这样说的么。
　　程墨斐忽然抓住什么，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迫不及待开口：“会不会…只是为了拒绝找的借口？他是个不懂拒绝的人，着急之下随便找了这样一个借口。”
　　曹洪有些无奈，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但可能性很小很小很小，几乎约等于0，他还是更倾向于不是借口，是事实。
　　不过程墨斐不愿意相信也在情理之中。
　　曹洪知道多说无益，叹了口气，建议道：“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他。”
　　他也并非想要破坏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只是不想程墨斐这样一个恐同的人被一个同蒙在鼓里罢了。
　　程墨斐也没再说些什么，将手机归还给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他没再回包厢，而是直接离开了ktv。
　　夜晚的冷风吹得头有点儿疼。
　　他抬起手，拍了拍脑袋，想将刚才听到、看到的一切全都拍出脑子，却是徒劳。
　　越拍越清晰。
　　他很不想和沈隅当面对峙这种事情。
　　他们是好兄弟，不应该没有最基本的信任，也不应该产生怀疑。
　　可那段聊天记录成了他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儿。
　　除了找沈隅对峙，他想不到其他什么办法。
　　揣着心底的烦躁，程墨斐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思来想去打开手机搜索起来——“怎么判断身边的人是不是gay”。
　　至少…至少再多找出一些“证据”，能够彻底实锤了，他再去跟沈隅对峙，他也能做好万全的准备。
　　网上问这类问题的还不少，回答的也很多。
　　程墨斐一条一条仔细阅读起来。
　　【看自拍，gay和直男的自拍习惯很不一样，那种露白袜姿势性感诱人的肯定是gay】
　　沈隅根本不怎么自拍，也很少发朋友圈。
　　【gay一般会和女生关系很好，有很多姐妹什么的】
　　沈隅没有关系很好的女生朋友，没有什么姐妹。
　　【看他手机里有没有一些txl软件，小蓝小红啥的，这样的[图片]】
　　这个他倒是没有注意过。
　　手机是较为私密的东西，确实会暴露很多秘密。
　　可他并不知道沈隅的锁屏密码，就算知道，没有经过沈隅的允许便偷偷打开他的手机也是很不好的。
　　要怎么才能有正当理由看沈隅的手机呢……
　　程墨斐视线兜兜转转，落回了自己手机上面。
　　有了。
　　程墨斐毫不犹豫将手机屏幕磕向凸起的石头。
　　“砰。”“咔。”
　　很好。
　　黑屏，开不了机了。
　　程墨斐大步朝学校的方向跑去。


第42章 
　　沈隅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程墨斐已经在寝室了。
　　他刚掏出钥匙插入锁孔, 便见里面有人直接给他开了门。
　　一股不算太浓的酒味扑面而来。
　　是程墨斐。
　　今晚聚餐，喝点酒是正常的，沈隅也没想太多。
　　直到几秒钟后, 程墨斐依旧杵在那儿, 没挪步, 眼神微热，挡着他进不去。
　　沈隅当即想到不久前程墨斐给他录音之后说的那句：回去再给你一个拥抱。
　　是在等抱抱？
　　沈隅有些无奈，上前一步，直接抱了上去。
　　拥抱算不上什么亲密的行为，他也不会对眼前的人吝啬。
　　程墨斐身体一僵, 还没反应过来沈隅便已经离开了。
　　一个特别短暂的拥抱，甚至没来得及留下一点余温。
　　“可以进去了吗？”
　　黑曜石般的眸子浅笑着注视着他。
　　程墨斐被看得有些心虚，原本在脑中构思了好久的计划也乱成了一团糟。
　　许是不想再被沈隅这样看着，许是脑子一抽, 情急之下他直接抱了回去。
　　下巴搭在沈隅的肩上, 视线便不会再相交了。
　　部分力气也覆了上去, 身体稍稍轻松了一些。
　　这个拥抱足足持续了好几秒钟。
　　再继续下去就不对劲了。
　　沈隅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正想问些什么，便听程墨斐声音微哑地开了口：“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手机也摔坏了。”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委屈。
　　沈隅心瞬间提了起来, “怎么回事？有没有受伤？”
　　“没有。”
　　“那就好, 手机可以修, 可以买新的, 人没事就好。”
　　“嗯。”
　　沈隅猜程墨斐可能是喝了些酒, 有些受酒精影响。
　　他喝了酒后情绪也会变得更敏感些，一点小事都会无限放大。
　　更何况程墨斐不仅自个儿摔了，手机还摔坏了, 不是什么小事。
　　终于，程墨斐收拾好情绪，松开了怀抱。
　　温暖的交织断开，有凉意缓慢侵略胸腔。
　　他依旧不敢与沈隅对视，匆匆给他让出通行空间，快速关上了寝室的门。
　　寝室内，肖熊、孙星河都在，一个在电脑前，一个在床上。
　　沈隅将书包放下，给自己的手机充上电，开始找待会儿洗澡要穿的衣服。
　　程墨斐装模作样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面打开电脑，余光将沈隅的动作纪录无疑。
　　沈隅的手机……就在那里。
　　里面说不定会有他想知道的答案。
　　只要…只要看一眼。
　　“能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吗？给我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把我的旧手机寄过来用一段时间。”程墨斐终于顺利吐出脑中反复演练了无数遍的话。
　　沈隅动作顿了一下，拔下刚充上电的手机，大大方方递了过去：“喏。”
　　他正愁着怎么让程墨斐看他的手机呢，机会就这么送上门来了，挺好。
　　程墨斐当即接过。
　　手机壳是与他一模一样的大橘大利，手感也一模一样。
　　沈隅不假思索就将手机给了他，是不是代表真的是多想了？
　　如果沈隅是gay，肯定会小心翼翼藏着掖着才对，怎么会这么坦然？
　　程墨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心底稍稍舒坦了些，打开手机，露出了锁屏的课程表截图。
　　“锁屏密码是231209。”说完沈隅便走进浴室，留给程墨斐足够自由的空间。
　　231209……
　　程墨斐一边输入，一边揣度这串密码背后的含义。
　　1209像是日期，12月9日，不是沈隅的生日。
　　23是什么意思？2023年吗？今年才2018，难道说是是1923吧。
　　不待程墨斐深想下去，手机已经顺利解锁，进入了主界面。
　　沈隅的手机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就连背景都是最简单的纯色。
　　因此，程墨斐一眼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软件图标。
　　是他不久前才在鉴gay回复里面见到过的。
　　程墨斐只感觉脑子里一阵嗡鸣。
　　没有直男会下载这种软件。
　　他知道已经完全可以实锤了，他找不到任何借口再自欺欺人下去。
　　但手指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点开了这个软件。
　　人都是有窥私欲的。
　　他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好，但他还是控制不住牵强地去想——万一只是单纯因为好奇才下载的呢？万一只是…只是不小心误触，现在流氓软件挺多的，一个不小心就莫名其妙下载在手机上了。他需要更加有力的实锤。
　　沈隅像是才下载这个软件没多久，也几乎没有使用过，里面的痕迹很少，仅仅只是注册登陆了账号。
　　程墨斐心脏高速跳动着，在看见几条消息之后跳动速度到达了巅峰。
　　【这么近，大学生？约吗？】
　　沈隅没有回复，但这条消息没有小红点，肯定是已读的状态。
　　后面还有其他人给沈隅发来了消息，小红点都还在，沈隅还没有看见。
　　【加微聊[爱心]】
　　【换照片不？看看你的】
　　【0还是1？】
　　【哪个学校的？认识一下呗】
　　一时间，愤怒与恶心交织，程墨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今晚本就喝了酒，一路又灌着冷风回来，胃里本来就不是很舒服。
　　如今被这些消息刺激，不适感更强了。
　　程墨斐快速蹲下身，强压着想吐的冲动，一条一条删除沈隅未读的消息，不想让这些东西玷污了沈隅的眼睛。
　　这些人算什么东西，都不认识，怎么敢给沈隅发这些恶心的骚扰信息？
　　沈隅就算是gay，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被勾搭的。
　　程墨斐胸腔快速起伏着，手指也因为愤怒发着抖。
　　终于，最后一条删除，程墨斐再也忍不住，冲进室内自己的垃圾桶前，吐了出来。
　　“没事吧？”坐在床上的孙星河听见动静，放下手里的东西，下了床。
　　“怎么吐了？晚上酒喝多了吗？”肖熊也摘下了耳机。
　　浴室内，水声停止了一瞬，不久后再次响起，没多久穿戴整齐的沈隅便出来了。
　　程墨斐已经吐完了，孙星河给他倒了杯水，肖熊将垃圾桶内的垃圾袋打包放到了门外。
　　沈隅在浴室门口伫了几秒钟，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他不确定程墨斐有没有留意他故意放在手机桌面上的那个软件，毕竟如今还是直男的程墨斐肯定是不认识那个软件的。
　　但在回来之前，他又使用了那个软件的匹配功能，又收到了不少陌生人的私信。
　　私信会在手机上方提醒，大大增加被程墨斐看见的几率。
　　那些消息……大部分都挺露骨的。
　　大多数这类交友软件都会沦为约.炮.聊.骚.软件，他其实也有些担心会不会冲劲太大，他还特地删除了一些特别露骨的，只留下了稍微好一点的一部分。
　　程墨斐忽然吐了，有可能是因为晚上聚餐喝酒吃坏了肚子，但更大可能是看见了那个软件。
　　毕竟程墨斐看见耽美漫画、看见gay亲吻脸颊都会觉得不适，如今被他直面那些东西……会直接吐出来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就是不知道让程墨斐反胃的原因里，包不包括自己。
　　沈隅试探着开口：“我扶你去浴室洗洗吧。”
　　他心底也是无比忐忑的状态，他不确定知道了真相的程墨斐还会不会愿意与他接触。
　　程墨斐抿着杯沿沉默半晌，呼吸依旧急促，眼睛微眯着，眼底不知是不是因为愤怒染上了一点红。
　　半晌，他才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有沈隅照顾程墨斐，另外两人也都放了心。
　　沈隅试着去扶程墨斐的一条胳膊。
　　程墨斐没有将他甩开。沈隅稍稍松了口气。
　　看样子这段时间以来建立的兄弟情作用不小。
　　走进浴室，门刚被关上，程墨斐便快速反锁上了门。
　　程墨斐下定决心般开口：“我有话想对你说。”
　　沈隅心下了然，道：“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第43章 
　　程墨斐不觉吞咽一口, 飞快回道：“你先说。”
　　沈隅也不与他客气，直接开口：“我想删掉学校论坛上那个有关于我们的帖子。”
　　他没有直接“一步到位”，而是循序渐进着来, 先以另外一个话题切入。
　　程墨斐听罢心一沉。
　　是了, 沈隅是gay的话, 肯定不可能再容得下那个帖子了。
　　沈隅是在暗示，也是在试探。
　　仔细想想，沈隅对那个女生坦白性取向也是对他的一种委婉暗示——那个女生可能会将他的性取向告诉曹洪，曹洪可能会告诉他。
　　沈隅将一切都算得好好的。
　　以这样一种温和的方式将真相告诉给他。
　　因为他恐同，不可能会和gay做朋友, 还亲口在沈隅那儿说过无数次自己会远离gay，甚至劝沈隅也远离gay。
　　沈隅已经有在特别照顾他的情绪和感受了。
　　前段时间沈隅的忽然冷淡大概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挣扎之后，沈隅还是想试着将真相告诉给他，不想再瞒着他。
　　这也意味着沈隅很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
　　那晚落着雨的伞下, 他问沈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沈隅说暂时还不想说, 以后再说。
　　就是现在了。
　　“好, ”程墨斐听见自己这样回答，“待会儿我就去联系论坛管理员删除。”
　　沈隅嗯一声, 他本想着程墨斐如果问他为什么忽然想删掉帖子, 他就顺势坦白自己性取向的, 没想到程墨斐答应得这么干脆, 什么也没问。
　　沈隅只得将问题重新抛回：“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你……”程墨斐觉得嗓子干涩又难受, 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绳子勒在脖颈处, 勒得他喘不过气也说不好话，浑身上下就没有哪个地方是舒坦的，尤其是胃, 今晚吃得有些撑，还喝了酒，灌了冷风，从刚才吐过之后就一直钝钝的难受。
　　半晌，他才磕磕巴巴地吐出一句：“你不要理会那些消息。”
　　沈隅：“？”
　　程墨斐攥住他的胳膊，表情严肃：“那些gay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被他们骗了。”
　　沈隅：“……”
　　这下可以完全确定程墨斐看见那个软件内的消息了。
　　只是……程墨斐的反应有些小奇怪。
　　他该不会看不出他也是gay吧？可别以为他只是单纯因为好奇才下载那个软件的。
　　程墨斐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犯蠢，沈隅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
　　沈隅不再与他旁指曲谕，直截了当道：“我也是gay，喜欢男人，认识你之前就是了。”
　　终于从沈隅口中听到这句话，早就做好了准备的程墨斐并不觉得惊讶，反倒是松了口气。
　　他实在是不想与沈隅对峙，就算真相摆在他的面前，他也不想让沈隅感觉到自己的不信任，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想无条件站在兄弟这边。
　　沈隅能主动坦白可太好了。
　　程墨斐卸了力般松开手，靠上了背后的盥洗台，说：“我知道……曹洪今晚告诉我了，你拒绝那个女生的原因。”
　　这倒是让沈隅有些意外。
　　程墨斐晚上就知道他性取向的事了，回寝室的时候竟然不抗拒他的拥抱？甚至还主动抱了回来。
　　后来吐了是单纯因为那个软件里面的信息吗？不是也因为他？
　　确实，那些信息看得他都有些反胃，若不是为了让程墨斐知道他的性取向，他早将那个软件直接卸载了。
　　沈隅鼓起勇气：“你…都知道了，就没有其他什么想说的吗？我瞒了你那么久，你是不是很生气？”
　　程墨斐脑子有些晕乎，就只捕捉到了“生气”二字，冷呵一声：“我快气死了。”
　　“对不起。”沈隅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不管因为什么，欺骗和隐瞒就是不对。
　　程墨斐：“他们怎么能给你发那种消息？”
　　沈隅愣了一下，疑惑抬眸。
　　程墨斐的重点是不是错了？
　　就在沈隅抬眸的一瞬间，程墨斐忽然将脑袋搭了上来，笑了一下，声音闷在他的耳边：“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再把你当兄弟了？我程墨斐是那样的人吗？不是你自己说的‘一个人是好是坏与他的性取向没有直接的关系’么，咱们认识这么久，关系这么好，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我怎么可能会因为性取向就直接和你掰了。”
　　沈隅忽然感觉眼眶热热的。
　　他明知道程墨斐是重情重义的人，却还是提心吊胆了那么久。
　　“但你瞒了我这么长时间，这事儿没完……你先…你先把那个破软件给卸了，咱们再好好谈谈……”
　　程墨斐的声音渐渐被吞，一只手捂着胃，强忍着难受的喘息声一下一下在耳边响起。
　　沈隅当即意识到了不对，赶忙检查他的情况，“怎么了？胃不舒服吗？”
　　程墨斐的脸色从刚才起就一直不太好看，他只单纯以为是吐过，没想太多。
　　现在看来，可能是肠胃真的不舒服，还有一点低烧。
　　不知道是不是有点肠胃炎。
　　“我送你去医院。”
　　……
　　终于坐上前往医院的车，沈隅问：“你今晚都吃了什么？”
　　程墨斐回答：“海鲜，烧烤，酒。”
　　程墨斐看向他手里的手机，提醒：“你卸软件。”
　　沈隅：“……”
　　沈隅无奈，打开手机，当着他的面直接将那个软件卸载掉了，并没有发现某人偷偷将那些未读消息全都删掉的小动作。
　　沈隅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我是为了让你发现这件事情特地下载那个软件的，我平时不会用这些东西的。”
　　程墨斐心底舒坦多了。
　　他就知道，沈隅条件那么优秀，怎么可能需要在那种软件上面交友，光是在燕大，就有不少人赶着想加他的联系方式，男女都有。
　　沈隅猜测程墨斐今晚吃的海鲜烧烤可能有些不干净或没熟透，又喝了酒，不知道酒里有没有加冰块，程墨斐一直很喜欢往饮料里面加冰，晚上温度低，又受了凉，还受了刺激。
　　但见程墨斐不舒服着，他还是没说些什么，病人最烦被念叨了。
　　程墨斐闭上眼靠着椅背，身体不适，说话都难受。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沈隅，但又怕自己状态不好，说错话，只能生生忍着。
　　好在医院没一会儿就到了。
　　还是沈隅上次生病来的那个医院，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又来了。
　　这次程墨斐没上次沈隅病得那么严重，便没让肖熊和孙星河一块儿跟来。
　　沈隅轻车熟路地带人挂号，看诊，吊水，取药。
　　程墨斐的手机坏了，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吊水，等沈隅付款取药回来。
　　旁边有个同样肠胃炎的男生正将脑袋埋在女朋友的怀里，哼哼着撒娇。
　　女生一直在哄他：“不疼啊，宝宝，吊完水就舒服了，明天早上我给你做粥吃。”
　　程墨斐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
　　两个人看着都二十多岁的样子，大男人的，怎么这么矫情。
　　女生：“来，我再给你贴一片暖宝宝。”
　　男生乖乖撩起衣服，女生将暖宝宝隔着衣服贴在了男生胃的位置。
　　男生：“谢谢宝宝，你就是我的暖宝宝。”
　　程墨斐：呕。
　　程墨斐默默转过身，痛苦地闭上眼睛。
　　沈隅过了一会儿才拎着药袋子回来。
　　那对男女比程墨斐吊水得早，沈隅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离开了。
　　除了药，沈隅还带回来了一盒暖宝宝。
　　“贴一片暖暖胃，会舒服很多。”沈隅说。
　　盯着盒子上的袋鼠，程墨斐抿了下唇，视线移到别处，别别扭扭地轻嗯了一声。
　　沈隅将药放在程墨斐的身边，拆开一片暖宝宝，对他道：“把衣服掀开。”
　　程墨斐乖乖掀起自己的衣服。
　　沈隅将暖宝宝贴上了他最里面的衣服，正对着胃的位置。
　　“好了，小心烫到，这个温度可能会很高，不舒服就告诉我。”
　　程墨斐其实很少用暖宝宝，燕城的冷也就是十月过渡的一阵子，很快暖气来了便到哪儿都是暖烘烘的了，更何况他身强体健的，不怎么怕冷。
　　没一会儿暖宝宝便开始发热了。
　　暖暖的……确实舒服很多。
　　程墨斐下意识抬起空闲的那只手，摸了摸那个位置。
　　沈隅看了眼快吊完的药水，又道：“明天早上你没有早八，我给你买粥回来吃吧，吃完记得按时吃药。”
　　“好。”
　　程墨斐脑中鬼使神差地想起方才那对情侣的聊天内容。
　　沈隅可真会照顾人。
　　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个男的。
　　想到这里，程墨斐又莫名烦躁起来。


第44章 
　　若沈隅喜欢的是女生也就罢了, 因为身体构造上的差异，女生本就更需要照顾一些。
　　可沈隅喜欢的是男生。
　　一想到一个硬邦邦的男生会被沈隅那样细心照顾，他便不爽极了。
　　可能因为他是个直男, 无法理解男生之间的爱情, 下意识便会用兄弟情来衡量。
　　若是沈隅日后和别的男生在一起了, 肯定会与别的男生形隐不离，一起上下课吃饭，一起看电影睡觉……不会再和他一起了。
　　如果他和那个男生同时生病，沈隅也会选择去照顾那个男生，而不是他。
　　在他眼里, 友情不比爱情低一等，都是很重要的存在。
　　甚至，在他没有对象的现在，潜意识里会将友情看得更重要些。
　　可能因为同性相斥, 对方是同性的前提下, 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权利, 不管对方是何身份, 他都难免觉得不爽。
　　上次那个方小明就是。
　　所以……沈隅单着最好了。
　　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只要沈隅没有对象, 管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都对他们的关系没有任何影响。
　　……
　　吊完水回去的路上, 程墨斐总算舒服多了, 衣服里贴着的暖宝宝暖得他都出了些汗, 但没撕掉。
　　这个点路上车少, 出租车开得飞快，很快便到了燕大。
　　距离寝室门禁还有些时间，念及程墨斐的身体状况, 两人慢悠悠地朝寝室方向走着。
　　校园里也已经没什么人了，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经过晚上这么一折腾，程墨斐也彻底接受了沈隅喜欢男生的事实。
　　比他预料中要轻松许多。
　　比起接受不了沈隅喜欢男生，他更接受不了失去沈隅这个好朋友。
　　或许，他也没有那么恐同。
　　他恐的只是那些人品堪忧的败类，而恰恰他遇见的大部分同的人品都很不好，他便下意识对这个群体产生恐惧心理且避而远之了。
　　沈隅的出现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就算改善不了太多，他也不会对沈隅戴有色眼镜。
　　程墨斐试探着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生的？”
　　因为高中发生的事儿，程墨斐几乎没接触过gay，现如今好兄弟忽然变成了gay，难免会有些好奇。
　　沈隅想了想，回答：“不太记得了，应该是中学的时候吧。”
　　确实太久远了。
　　程墨斐又问：“中学的时候遇见了喜欢的人吗？”
　　他能想到的便是沈隅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同性从而发现了自己的性取向。
　　如果真是这样，沈隅后来和那个人在一起了吗？现在又是什么样的情况？
　　沈隅摇头：“不是，就是碰巧看了部那种片子，发现自己有点感觉，加上一些女生对我表白我都没有任何兴趣，就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喜欢男生了。”
　　程墨斐哦一声，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了口气上来。
　　那种片子……两个男人的吗？
　　程墨斐有些不敢想象，两个男人那样做的画面。
　　不光光会接吻，还会坦诚相见，进一步……
　　等等，他、他是不是和沈隅也坦诚相见过？！
　　程墨斐的耳朵腾的一下完全熟透了，大脑仿佛也被蒸熟了般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不光光和沈隅坦诚相见过，还一起洗了澡，将沐浴露泡泡打在了沈隅身上……
　　若他们都是直男，倒是没什么所谓，可沈隅是弯的，怎么能随随便便被同性占这种便宜？
　　难怪沈隅当时犹豫了好久，最后迫于自己的无奈才勉强答应。
　　他还对沈隅开了很多直男的玩笑，早上起来故意抵沈隅、逗沈隅，还扬言要互帮互助什么的……这跟流氓有什么区别？
　　他真该死啊。
　　沈隅竟然还愿意与他做朋友，还对他这么好。
　　他必须得好好弥补沈隅才行。
　　他还要好好保护沈隅，不让他被坏男同欺负。
　　程墨斐抬手搓了搓与耳朵差不多温度的脸颊，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你有喜欢过什么男生吗？”
　　沈隅想了想，答：“有。”
　　他看的那些恋爱干货里面就有这样的案例，对方问有没有喜欢的人，回答说有，后面慢慢让他知道这个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程墨斐动作顿了一下，“是什么样的人？”
　　沈隅笼统地概括了几点程墨斐的优点，形容道：“很有礼貌，很靠谱，很可爱。”
　　程墨斐慢慢垂下了手。
　　他对沈隅说过那么多浑话，干了那些逾矩的事儿，很没有礼貌。
　　他总是要沈隅照顾，还害得沈隅嘴巴肿起来过，一点儿也不靠谱。
　　可爱……他一米九北方爷们儿，跟可爱更是一点也不沾边。
　　他就知道，他会和沈隅喜欢的人磁场不合。
　　程墨斐咬牙切齿：“你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我给你把把关。我有独特的鉴同天赋，是不是好同我肯定能看出来。”
　　沈隅怔了几秒，没忍住笑，说：“好。”
　　现在就有，但没法说。
　　不过不用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
　　回到寝室，简单应付完另外两人的询问，接过沈隅递来的温水和药，程墨斐乖乖吃下。
　　他没有胃病，身体一直挺好的，今晚估计是饮食上出了点问题。
　　吃完药，程墨斐在电脑上登陆微信，给家里人发过去了一条消息，让他们明天叫个跑腿将他的旧手机送过来。
　　目光落到屏幕碎成蜘蛛网的手机身上，程墨斐小心翼翼将后面的手机壳脱下，决定明天带着手机去店里问问能不能修好。
　　能修好的话就不换新的了。
　　这个手机才用一年，里面的数据转移挺麻烦的，而且手机壳也是新买的他很喜欢的大橘大利，不想丢掉。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程墨斐爬上了床，身体还是有些不太舒服，躺着会好受很多。
　　沈隅给他贴的那片暖宝宝续航时间可真久，现在都还暖暖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玩意儿了，没想到还挺好用。
　　沈隅在下铺给手机充了会儿电，上床的时候看了程墨斐一眼，问：“暖宝宝还热吗？要不要重新贴一片？”
　　上辈子他便有胃病，总是胃疼，疼的时候贴暖宝宝或者捂热水袋都会舒服很多，还算有些经验。
　　程墨斐想了想，点了下头。
　　之前在医院的那个男生就贴了两片，贴完之后说话都变成了夹子音，肉麻得要命，贴两片应该更舒服一些。
　　沈隅便又撕了一片暖宝宝递给他，不忘提醒道：“一定要注意温度，小心烫伤。”
　　“好。”程墨斐乖乖点头。
　　窝到床上，沈隅顾不上写日记，第一时间将喜悦的消息分享给了妈妈。
　　沈隅：【妈妈，我试着迈出了一步，效果很好】
　　紧接着，沈隅又选中一个从程墨斐那里偷来的“小仓鼠开心”表情包，一并发了过去。
　　沈寻雁也还没睡，看见消息之后心情同样激动，立马回道：【那就好，妈妈等你的好消息噢】
　　沈隅又给她回了一个“小仓鼠胜券在握”的表情包。
　　见他这副样子，沈寻雁觉得应该是十拿九稳了，替他高兴得在卧室里面走了好几圈。
　　丈夫宁博仁见了，笑着问她发生了什么。
　　沈寻雁简单向他解释了一遍事情经过。
　　丈夫笑着说：“那太好了，等他们在一起了，有机会的话可以带回来吃顿饭。”
　　沈寻雁无奈一笑：“你这也太着急了……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新买的鸳鸯锅到了，我去问问小榷和小隅什么时候有空，一起来家里吃顿火锅，我好提前准备食材。”
　　还有小隅那个室友小程。
　　他和小隅关系那么好，应该知道小隅恋爱的事儿。
　　到时候还能向他八卦八卦。


第45章 
　　收到妈妈询问什么时候有空去家里吃火锅的消息, 沈隅想了想，仔细看了眼程墨斐最开始截图发在群里的他的课表，从床上起身, 来到床尾, 问程墨斐：“斐哥, 你想什么时候去我妈那儿吃火锅？”
　　先前他就跟程墨斐提过火锅的事儿，当时还担心坦白之后程墨斐不一定还能赴约，没想到是白担心一场。
　　不过程墨斐最近肠胃不舒服，近一周肯定是不行了。
　　程墨斐放下手里的平板，沉思片刻, 回答：“下周运动会，等运动会结束去吧。”
　　篮球赛后面紧接着便是运动会，全年级都会参加。
　　沈隅运动细胞不多，便没报名项目, 只为了水学分参加了志愿者后勤工作。
　　程墨斐倒是报名了跑步和跳高。
　　“好, 那你好好休息。”沈隅重新窝回枕头那边, 低头给妈妈回复起了消息。
　　程墨斐看他一眼, 重新打开平板。
　　平板界面显示的是燕城最出名的一个温泉山庄。
　　是他伯伯开的，去年天冷下来之后他带肖熊和孙星河去泡过好几次, 特别舒服。
　　今年也该过去泡泡了。
　　带上沈隅一起。
　　作为先前那些冒昧行为的赔礼。
　　……
　　熄灯睡觉前, 沈隅上了个厕所, 回来的时候路过程墨斐的床铺, 想了想又叮嘱了一遍：“小心暖宝宝烫伤。”
　　药力作用下, 程墨斐已经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嗯了一声。
　　第二天醒来，程墨斐在床上翻了个身，忽然蹙起眉, 抬手伸进上衣里面摸了摸。
　　不摸不要紧，摸到某块皮肤之后疼得他一嘶，睡意都散了个干净。
　　他从床上坐起身，撩起上衣，不出意外在上面看见了一块红痕和一点水泡。
　　程墨斐：“……”
　　昨晚沈隅再三叮嘱的话瞬间浮现脑海。
　　不是……真烫伤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皮了？
　　他没怎么用过暖宝宝，潜意识里这块小小的和蒸汽眼罩差不多的东西不会有多大威力，沈隅昨天的提醒他听了，但没觉得烫，便直接睡过去了。
　　程墨斐赶忙在平板上搜索起相关内容。
　　……
　　原来是低温烫伤。
　　是他孤陋寡闻了。
　　比起疼痛引起的不适，这会儿将他包裹最深的情绪是心虚。
　　就像上次沈隅给他买砂糖橘他没忍住全部炫完结果上火一样，暖宝宝是沈隅给他买的，他没将沈隅的叮嘱放在心上，又烫伤了自己。
　　明明是沈隅出于好心给他买的东西，他却总是辜负沈隅的好心。
　　……绝对不能让沈隅知道他被烫伤的事儿。
　　沈隅这会儿已经出门去了，寝室另外两个人还在睡觉。
　　程墨斐当即来到浴室，准备根据网上的方法用温水清洁被烫伤的皮肤，待会儿带手机去店里维修的时候再顺道去药店买点烫伤药。
　　他先对着镜子撩起上衣检查了一下伤口的具体情况。
　　还好，不算特别严重。
　　旋即，他拿来桌子底下自己的热水瓶，掺入冷水，开始慢慢清洁伤口。
　　谁料他才处理到一半儿，寝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了开来。
　　程墨斐紧张得手一抖。
　　这会儿能从外面回来的，除了沈隅没有别人。
　　他想起来了，沈隅说了，今天早上会给他买粥回来。
　　刚才拿热水瓶回来，他仅仅只将浴室的门掩着，并没有完全关上。
　　像是为了应证这一点，浴室的门被人从外往里推了一下。
　　程墨斐一个条件反射，飞快将门给推了回去，没让外面的人看清里面的景象。
　　门外的人愣了一下，收回了手上的力道。
　　他本来也只是见浴室的灯亮着，门没关，想看一眼是谁在里面而已。
　　“我、我准备上厕所，衣服没穿好。”是程墨斐的声音。
　　“嗯。”沈隅声音轻轻的。
　　他自然而然将程墨斐的反应理解成了知道自己性取向之后的“避嫌”，毕竟程墨斐以前换衣服都不会刻意避着他的。
　　“我给你买了早餐，放在你的桌子上面，你记得吃药，我先上课去了。”
　　“好。”
　　沈隅径直来到程墨斐的桌子跟前，将早餐放下，转身离开。
　　眸底难免有些小失落，不过也还好。
　　程墨斐知道了他的性取向，开始与他有些界限也属正常。
　　慢慢来吧。
　　听见外边沈隅离开的动静，程墨斐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没被发现烫伤就好……
　　程墨斐快速处理好伤口，洗漱完，推开门，来到自己的座位跟前，拆开了热乎的早餐。
　　有粥，有馒头，有白煮蛋。
　　都是清淡养胃的。
　　程墨斐全部吃完，根据药盒上的医嘱将药也都乖乖服用，用平板给沈隅发了条消息之后便出了门。
　　爸妈找跑腿送来的手机已经放在门卫那儿了，刚好顺道去附近的手机售后店修一下坏了的手机，再买点烫伤药。
　　好消息是手机只是碎了屏，换一块新屏之后可以继续使用。
　　坏消息是烫伤伤口一时半会儿痊愈不了，每天都得涂药，说不定还会留疤，还得买点祛疤药。
　　倒不是在意疤，就是单纯不想留下“证据”。
　　处理完这些，程墨斐匆匆去了教室上课。
　　这节是专业课，肖熊和孙星河已经提前到了，给他也占好了座。
　　刚坐下，曹洪便鬼鬼祟祟凑到他的身边，问：“斐哥，你昨晚窜了没？”
　　程墨斐：“？”
　　程墨斐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昨晚吃的海鲜烧烤真的有点问题。
　　程墨斐淡淡道：“我直接肠胃炎去医院了。”
　　曹洪：“还好吧？”
　　程墨斐嗯一声，“已经没事了。”
　　曹洪：“队长已经去联系那家海鲜烧烤了，肯定得给个说法。”
　　程墨斐又点了下头，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温水。
　　曹洪依旧没有离开。
　　程墨斐看他一眼，心里清楚他是想问昨天沈隅那事儿的后续。
　　程墨斐没说太多，只是道：“我和沈隅挺好的，不用担心。”
　　他能理解曹洪也是为他着想，不过沈隅是他很重要的朋友，他还是不喜欢和别人在背后议论他。
　　听了程墨斐这句模棱两可的回答，曹洪虽然还是想从程墨斐口中听见一个确定的答案，但他清楚，程墨斐大概只会回答这么多了，便也没再问下去。
　　别人的事情插手太多不好，更何况他的初衷也只是不希望朋友被蒙在鼓里。
　　“好好休息，运动会你也报了项目吧，一起拿分啊。”程墨斐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曹洪也笑起来：“没问题。”
　　还有几分钟上课，老师已经在讲台上准备ppt了，曹洪没再多留，回了自己的座位。
　　程墨斐随手打开刚拿到的旧手机。
　　手机是他高中的时候用的，高中毕业换新手机之后便没再用过了，里面的东西也没有格式化，都还保留着。
　　一年过去，很多东西都没有印象了。
　　像是在挖掘熟悉又陌生海域的宝藏。
　　还挺新鲜。
　　……
　　另一边，沈隅正在温习即将上课的内容，忽然收到了程墨斐发来的一条消息。
　　程墨斐：【在旧手机上找到好多我高中的丑照，想不想看？】
　　沈隅挑了下眉。
　　上辈子他也看过不少程墨斐以前的照片，但几乎没有高中时候的，更别提是丑照了，估计是因为高中班主任的恶心事，故意避开了。
　　沈隅毫不犹豫回答：【想】
　　程墨斐发来一个“小仓鼠坏笑”的表情包，道：【用你的丑照交换】
　　别说，还真有。
　　也是在他之前换下的旧手机上发现的。
　　换新手机后保存到了新手机上面，想着留个念想，上辈子和程墨斐在一起之后他几乎找不到多少学生时期的照片痕迹。
　　不过黑历史不是照片，而是一段高中晚自习的监控视频。
　　视频里，他因为太困，坐在位置上面脑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似的，最终往桌子上面一磕，吓了自己一跳，瞬间坐得笔直，滑稽又好笑。
　　他是班主任的得意门生，班主任显然是被他这副样子给逗乐了，还特地将剪辑后的视频发给了他。
　　沈隅当即找到这段视频，给程墨斐发了过去。
　　沈隅：【到你了】
　　程墨斐：【等等，我先欣赏一下】
　　沈隅：“……”
　　欣赏个锤子。
　　沈隅等啊等，等到了上课铃响，讲台上的老师开始对着扩音器说话。
　　程墨斐的消息与上课铃声几乎一同出现。
　　程墨斐：【坐在你右后边那个白T锅盖头戴眼镜的男生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一直盯着你看，笑得很奇怪】
　　沈隅：“？”
　　他们高中严格要求学生穿校服，视频里除了沈隅这个犯困把自己磕醒的主角比较凸出之外，其他人都不太吸睛，就算有些什么小动作，幅度也很小很小。
　　班上五六十个人，沈隅仔细将视频看了好几遍才找到他口中说的那个。
　　……程墨斐这人是显微镜成精吗？
　　就在这时，讲台上老师温柔的声音响起：“沈隅，你来回答一下上节课留下的这道问题。”
　　……
　　另一边，程墨斐正在上的虽然是专业课，但却是专业水课，期末考试交一篇论文就能通过的那种，摸鱼的学生不少。
　　肖熊正在桌子底下偷偷剪视频，自从那天沈隅问他想不想尝试这方面的领域之后，肖熊每天空闲的时间除了打游戏就是剪视频了。孙星河也在和女朋友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程墨斐则捧着没壳的旧手机，眉头紧蹙，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沈隅怎么忽然没消息了？被他说中了？那人真对沈隅有意思？沈隅对他呢？……难不成沈隅和那个人谈过？


第46章 
　　老师只是见沈隅一直在看手机, 让他起来回答问题顺带着提醒一下他注意听课而已，也没为难他什么。
　　沈隅将问题回答得很好，答完老师便让他坐下了。
　　坐下之后沈隅没再看手机, 打算等下课之后再回复程墨斐的消息。
　　反正他的丑照已经发出去了, 程墨斐的还没发过来。
　　至于视频里的那个男生……他毫无印象, 估计是看他点头昏睡好玩儿才一直笑着看他的。
　　高中娱乐项目不多，也就只能在同学身上找点乐子了。
　　不过也是好事，看样子程墨斐对于他性取向为男这件事情接受得越来越好了，还能同他开这方面的玩笑。
　　终于，下课铃响。
　　沈隅打开手机, 发现程墨斐给他发来了好多条消息。
　　程墨斐：【人呢？】
　　程墨斐：【[小仓鼠疑惑]】
　　程墨斐：【不会被我猜中了吧】
　　程墨斐：【[小仓鼠竖起耳朵]】
　　程墨斐：【[小仓鼠滚来滚去]】
　　程墨斐：【[小仓鼠朝你扔了一粒瓜子]】
　　程墨斐：【[小仓鼠被捏腮帮子]】
　　……
　　程墨斐：【看我新收集的仓鼠表情包】
　　沈隅：“……”
　　要不要这么刻意？
　　以前怎么没发现，程墨斐这人还挺八卦的。
　　终于下课铃响，程墨斐总算收到了沈隅的回复。
　　沈隅：【刚上课和你聊天，被老师抓了】
　　程墨斐：“……”
　　原来是这样。
　　程墨斐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程墨斐：【没事吧？老师有没有为难你？】
　　沈隅：【没有】
　　沈隅：【你想多了, 那个男生喜欢女生】
　　程墨斐：【喔】
　　才刚大一的沈隅对高中同学没印象也太不正常了, 沈隅便随便胡诌了一句喜欢女生。
　　况且同性恋毕竟是小众性取向, 一个班上都未必能有一两个。
　　沈隅：【你的丑照呢？】
　　程墨斐总算想起什么, 将从旧手机里搜罗到的高中时的照片通通给沈隅发了过去。
　　沈隅一张一张仔细翻过，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高中时候的程墨斐比现在还要稚嫩一些, 头发也短得摸上去感觉都会扎手。
　　至于为什么说是“丑照”……
　　那会儿美颜相机刚流行起来, 程墨斐给镜头里的自己套上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贴纸特效。
　　有猫咪特效, 有狗狗特效, 有杀马特特效, 有卡姿兰大眼睛特效, 有……
　　沈隅很想说一句——能不能不要在你那张帅脸上面作妖？
　　欣赏完所有照片，沈隅发现程墨斐又给他发来了几条消息。
　　程墨斐：【怎么样？想不想一起拍照？】
　　程墨斐：【[小仓鼠叼玫瑰]】
　　沈隅：【TD】
　　话虽这么说，回到寝室之后, 程墨斐捧着平板笑眯眯过来找他拍照的时候，沈隅并没有拒绝。
　　他想和程墨斐多一些合照。
　　不管是什么样的。
　　正常的、搞怪的都行。
　　两人随意拍了几张小动物特效的，程墨斐忽然看见什么，迫不及待下载起来。
　　“这个仓鼠耳朵适合你。”
　　话音刚落，特效下载完毕，屏幕中的沈隅耳朵上面便出现了一对可爱的仓鼠耳朵。
　　只可惜这是个单人特效，屏幕中有两个人的话，仓鼠耳朵只会出现在一个人的头顶。
　　程墨斐果断退出镜头范围，让沈隅一人独享特效。
　　“哎，你拿着你拿着，我去把我儿子拿过来。”程墨斐忽然将平板丢给沈隅，起身去了仓鼠笼子那边。
　　不消片刻，一只毛茸茸圆滚滚的灰色小仓鼠便被他捧了过来。
　　这段时间的喂养下，小仓鼠长胖了许多，毛毛也更柔软蓬松了，性格好到所有人都可以拿在手里揉捏。
　　程墨斐从沈隅手中接过平板，又将小仓鼠揣进沈隅手心。
　　“就这样，别动。”
　　“咔嚓。”
　　沈隅手里捧着小仓鼠，一大一小呆呆望着程墨斐，动作整齐划一。
　　看着平板中定格的照片，程墨斐满意一笑，重新坐回沈隅身边，将照片呈给他看，“怎么样，我拍的好不好？”
　　沈隅嗯一声，“发给我，我待会儿挑几张能看的发给妈妈。”
　　“好。”
　　渐渐的，他已经有些习惯向妈妈分享日常了。
　　妈妈总是给予热烈的回应，情绪价值直接拉满。
　　拍着拍着，寝室另外两人也加入了他们。
　　肖熊：“我要这个长发公主的特效。”
　　孙星河：“我要试试这个魔法少女。”
　　程墨斐：“咱们都是小公主。”
　　沈隅：“……”
　　谁能骚得过你们啊？
　　终于拍完折腾完，程墨斐的平板相册里面新添了几百张照片。
　　程墨斐将照片全部发在了寝室群内。
　　沈隅挑挑拣拣，就只给妈妈发过去了3张能看的。
　　一张是程墨斐给他拍的捧着小仓鼠的单人照。
　　一张是他和程墨斐顶着简单小狗耳朵特效的双人照。
　　一张是寝室四人的合照，头顶顶着四朵卡通小花。
　　沈寻雁笑着一一保存照片，说：【明年生日妈妈带你去拍周岁照】
　　沈隅无奈一笑：【明年我都19了，就不拍那种东西了吧】
　　以前在沈立德家的时候，后妈每一年都会带着她的孩子去照相馆拍周岁照，说实话，拍得挺辣眼睛的，一股子塑料影楼风，也就小孩儿会喜欢了。
　　如果他9岁，估计会想要拍，19岁还是算了。
　　沈寻雁那边沉默几秒，说：【那妈妈给你画一幅，你给妈妈当模特】
　　沈隅弯了下眼睛：【好】
　　趁着沈隅和妈妈聊天的空档，程墨斐偷偷带着烫伤药裹在睡衣里面去了浴室处理伤口外加洗澡。
　　要死不死，出来的时候肖熊忽然一脸悲怆地开口：“我把照片发给我爸妈，他们说我又胖了，呜呜呜……斐哥给我摸摸腹肌给我动力。”
　　说罢便要像以前那样犯贱去掀程墨斐的衣服。
　　放在以前程墨斐肯定大大方方给他摸了，而现在……
　　程墨斐下意识去看沈隅的方向，发现他也被肖熊的动静吸引，朝这边看了过来。
　　程墨斐拼死护住自己的上衣衣摆，不让腹肌上的烫伤痕迹裸露出来被沈隅看见。
　　“滚滚，别耍流氓。”
　　肖熊一脸伤心与不可置信，“你变了，男人。”
　　“人都是会变的。”程墨斐一脸冷漠地将上衣扎进了裤子里面。
　　沈隅收回视线，暗暗叹了口气。
　　得知他的性取向之后，程墨斐“避嫌”到连腹肌都不敢让他看到了。
　　追夫路漫漫。
　　……
　　次日中午，孙星河要去陪女朋友吃饭，肖熊早早点了外卖，沈隅和程墨斐又成了二人行。
　　排队打饭途中，沈隅猝不及防忽然和一个“熟人”对上了视线。
　　两人皆是一愣，旋即笑着互.点了一下头。
　　正是篮球赛第一天通过程墨斐朋友牵线加他微信、得知性取向之后说可以和他做姐妹的那个女生，钟钰萱。
　　钟钰萱身边还跟着一个长相端正的男生，不知道与她是什么关系，也与她一同朝沈隅的方向投来了视线。
　　或许只是普通同学朋友，或许是暧昧对象。
　　如果是后者，希望她这次不要再碰见gay了。
　　当天下午，沈隅和程墨斐一起参加了一个简单的社团活动水学分，只要凑个人头待满时长就行。
　　坐在角落摸鱼玩手机的时候，沈隅忽然收到了一条来自钟钰萱的消息。
　　钟钰萱：【在吗？】
　　程墨斐的手机还没有修好，这几天一直用旧手机凑合，旧手机用起来终究是不太称手，程墨斐便格外喜欢看沈隅的手机，和他一起刷图文刷视频。
　　上面就是沈隅坦白性取向的历史记录，程墨斐自然看在眼里，知道对方的身份。
　　沈隅也没避讳着他，回道：【在，有什么事吗？】
　　钟钰萱：【嗯……可以冒昧问一下你是0还是1吗？】


第47章 
　　……这确实很冒昧了。
　　“0和1是什么？”身边的程墨斐一脸天真地问。
　　沈隅语塞更甚。
　　但不可否认——这是个不错的科普机会。
　　沈隅斟酌了会儿措辞, 小声回答：“可以理解为属性和体位。”
　　程墨斐依旧一脸迷茫。
　　周围还有一些其他学生，怕说得太过露骨会被听见，沈隅直接将手机切去浏览器, 给程墨斐搜索起了答案。
　　简单概括下来就是——上床的时候, 下面那个是0, 上面那个是1。
　　程墨斐：“……”
　　程墨斐小小的心灵受到了大大的冲击，久久不能平静。
　　沈隅随口科普：“一般来说，1的数量会少一些。”
　　程墨斐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你是什么？”
　　沈隅笑着看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切回了之前的聊天框。
　　见他半天没有回复消息, 钟钰萱赶忙连发了几个流泪哭泣道歉的表情包，道：【不方便回答也没关系】
　　沈隅自然不会告诉她这种私事，见她态度不错，也不是很介意她的冒犯。
　　沈隅：【没事。怎么忽然问这个？】
　　若不是程墨斐在身边, 想着说不定能让程墨斐多“涨涨知识”, 他估计回上一句“没事”就不会继续展开话题了。
　　钟钰萱：【就是, 今天中午在食堂的时候不是看见你了嘛, 我一个gay朋友刚好和我在一起，刚才他忽然和我说对你挺有好感的, 想和你认识发展一下, 但是怕撞型号】
　　程墨斐：“……”
　　合着是给沈隅牵红线、介绍对象来了。
　　程墨斐当即开口：“他们这也太不礼貌了, 怕撞型号直接说自己的啊, 问你干嘛？想着空手套白狼？这肯定不是好同, 咱还是不要认识了。”
　　程墨斐话音刚落, 钟钰萱的新消息便发了过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给gay朋友牵红线，收到消息一个激动就直接过来问你了，是我欠考虑了】
　　钟钰萱：【他是个1, 大二建筑系的学长，这个是他的微信名片，感兴趣的话可以认识一下，不感兴趣也没关系】
　　说着，向他推荐了一个人的微信名片。
　　程墨斐：“……”
　　程墨斐额头青筋跳个不停，没好气道：“这种事后打补丁的多半不靠谱。”
　　说罢，他小心翼翼观察起了沈隅的反应。
　　沈隅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不过现在知道那个人是1了，沈隅的反应说不定能看出答案。
　　只见沈隅不紧不慢地回复：【嗯，抱歉】
　　回复完便直接退出了与钟钰萱的对话框，甚至没有点进那个名片看上一眼。
　　太好了！沈隅是1！
　　他就知道，他兄弟是上面那个。
　　上面那个在他眼里意味着不会受别人的欺负，自然是件好事。
　　沈隅一转头，便对上了程墨斐有些睿智且清澈的眼神。
　　沈隅心底顿时有了个好笑的猜测，凑近了些，用气音说：“你该不会以为我是1吧？”
　　程墨斐一怔，喉结快速滚动了一下，背脊绷直，耳朵也染上了红。
　　沈隅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难道说……
　　沈隅：“你猜错了。”
　　程墨斐呆滞一秒，“唰”地起身，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我、我去买个东西，待会儿你先回去。”说罢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沈隅坐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一笑。
　　果然，因为体位上的相同，直男会更容易接受1一些，对于与自己大相径庭的0则没那么容易接受。
　　但同性恋就是这样，存在上位和下位，感情和身体的契合都很重要。
　　要想让程墨斐彻底接受，就必须让他彻底了解。
　　他不想在程墨斐一知半解的时候追他，这样不确定因素太大。
　　他会一点一点带着程墨斐深入了解。
　　再多给他一点消化的时间吧。
　　……
　　“呼…呼……”
　　程墨斐一口气跑了好远好远，中途超过了好几个校园跑的学生。
　　一个学生：“那人跑得可真快，要是能帮我跑校园跑就好了。”
　　另一个学生：“真的，我的腿已经迈不开了，再慢就掉下最低速度了。”
　　程墨斐忽然一个刹车，折了回来，喘着气问：“需要帮忙跑校园跑吗？免费。”
　　……
　　当晚，校园论坛悄悄出现了一个帖子——
　　【感谢校园跑哥，好人一生平安】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下午一个兄弟在跑步，腿老长、跑老快了，看见我和我朋友在抱怨校园跑，便主动提议帮我们跑，兄弟太顶了，直接给我和朋友一口气跑完了，跑红温了都，买水的钱硬是没收，直接离开了，深藏功与名，在此特发帖子以表感谢】
　　下面纷纷有人回复“哪里可以偶遇校园跑哥”。
　　程墨斐对此一无所知。
　　他惯用的发泄方法便是跑步。
　　跑起来，什么都不用想，耳边就只剩下了安静的风声，风能短暂地带走一切。
　　今天这个方法却失效了。
　　他跑了一圈又一圈，脑子里却依旧全部都是沈隅的那两句话。
　　反反复复，根本甩也甩不掉。
　　沈隅竟然是…是下面那个。
　　这本就是个较为敏感的话题，更何况答案是这个。
　　他虽然懂得不多，也没有任何性.经验，但a片还是看过的，在青春期懵懵懂懂的时候因为好奇看过，还有些印象，虽然两个人男人会有些不同，但毕竟都是两个人的互动，肯定也是大同小异。
　　沈隅是下面那个也就意味着……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
　　耳朵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
　　不过想也知道下面那个是会被“欺负”的存在。
　　他本就一直担心沈隅会被坏男同欺负。
　　现在好了，更担心了。
　　他必须要更加警惕地保护沈隅才行。
　　……
　　程墨斐回来的时候，沈隅正在喂仓鼠。
　　小仓鼠被他捧在手中，竖着小耳朵，抱着零食啃个不停。
　　沈隅就蹲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寝室内暖烘烘的，最近一直在说要开暖气，大概是今天下午晚上的时候终于开了。
　　沈隅也脱下了外套，只穿着较薄的线衫。
　　见他回来，沈隅面色如常地朝他弯唇一笑，“回来了。”
　　程墨斐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旋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热腾腾的烤红薯递了过去。
　　烤红薯很小，就算沈隅吃饱了也不会占肚子，但又能解解馋。
　　就当做是……下午落荒而逃的赔礼。
　　他知道沈隅肯定会体谅他，但他心里难免觉得愧疚。
　　明明承诺过自己不会介意沈隅的性取向，今天却还是在听见沈隅是下面那个之后落荒而逃了。
　　“谢谢斐哥。”沈隅大大方方接过烤红薯，知道这是程小斐别扭的讨好方式，当即掰开啃了一口，很甜。
　　看样子他已经自己消化得差不多了。
　　已经很不容易、很棒了。
　　应该他来给些奖励才对。
　　恰在这时，浴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只穿着内裤的人大步走了出来，内裤轻而薄，上面还破了个小洞。
　　程墨斐瞬间警惕起来。
　　这人怎么能在沈隅面前不穿衣服？！
　　这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就算是直男也不行。
　　孙星河原本正在浴室里面洗澡，通了暖气之后，洗完澡穿睡衣都热，尤其是浴室里面蒸腾了水蒸气，特别黏糊，孙星河便直接穿了个内裤就大剌剌地走了出来，想着出来再穿睡衣。
　　边走，他边发出感慨：“终于开暖气了，我爱暖气。”
　　下一秒程墨斐便一个健步，将他重新推回浴室。
　　程墨斐：“穿好衣服再出来。都是有对象的人了，怎么这么不守男德？”
　　孙星河：“？？？”


第48章 
　　肖熊和孙星河发现, 程墨斐最近有些“奇怪”。
　　不让撩衣服摸腹肌，不让赤着膀子到处游荡，暖气开后, 原本在寝室最喜欢穿裤衩子溜达的他每天都穿得整整齐齐……
　　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
　　不过, 在程墨斐提出运动会结束带他们去泡温泉后, 这一切都被全部抛诸脑后。
　　人嘛，偶尔受到一点刺激也是正常的。
　　一些习惯也会在潜移默化中改变。
　　住在同一屋檐下，就事要互相体谅。
　　只有沈隅知道这一切的原因。
　　那天下午他的那一席话又给程墨斐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虽然不知道程墨斐心里具体是怎么想的，但能感觉得出来——程墨斐是在照顾他的感受。
　　虽然笨笨的，还有些搞笑, 但很温暖。
　　是个很好的趋势。
　　……
　　运动会如约而至。
　　最近天气都很好，还出了太阳，运动场上热热闹闹的，赶走了秋末的凉意。
　　沈隅作为后勤人员, 胸前挂着工作证, 一直勤勤恳恳完成着自己的工作。
　　闲暇之余还能瞅一眼程墨斐的比赛, 偷偷拍一点他的照片。
　　运动过程中的程墨斐最吸引人了。
　　忽然, 一个男生碰了碰沈隅的胳膊。
　　沈隅侧眸一看，发现对方有些眼熟, 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了。
　　对方将他呆愣的表情看在眼里, 笑着提醒道：“校医务室。”
　　沈隅眨了下眼, 终于想起来了。
　　这人就是军训那回程墨斐脚扭了, 他扶程墨斐去休息的时候遇见的那对gay情侣中的一个。
　　不过他也确实不知道对方名字就是了。
　　这人应当也是来看他对象比赛的, 手里还拿着一件宽大的外套和水杯。
　　那人随意起了一个话题, 道：“听说孟风坐牢去了，还真是大快人心。”
　　那日孟风骚扰沈隅的事儿他还记着。
　　沈隅赞同地点了点头。
　　见沈隅一点儿也没有听见新消息的惊讶，那人问：“你也知道这件事？”
　　沈隅嗯一声, “听说了，恶人自有恶报。”
　　他不光知道，还“参与”了，不过毕竟和这人不是很熟，便没说得太多。
　　那人裹了裹怀里抱着的衣服，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还在挣扎。
　　终于，他还是下定决心般凑近了些，小声说：“你是gay的事已经传开了，知道的人不少。”
　　沈隅怔了一下，不算特别惊讶，也反应了过来他是在提醒自己，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了，谢谢。”
　　他从不觉得性取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虽不至于天天挂在嘴边到处说，但也不怕被别人知道。
　　既然选择通过告诉别人的方式温和地让程墨斐知道，他便早就做好了还会有其他人知道的准备。
　　之前要给他介绍的那个大二的1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见沈隅这副态度，那人也放松下来，没先前那么小心翼翼了。
　　两人整齐划一地看着跑道的方向。
　　“哎，加个微信不？感觉你人挺好的，适合当朋友。”那人忽然开口。
　　“好啊。”
　　沈隅对他印象也挺不错，当即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与他加上了微信好友。
　　“备注‘韩宣’就行，发给你了，我知道你叫沈隅。我对象要开始比赛了，我先去看他了。”
　　“去吧。”
　　看样子确实是特地过来提醒他这件事的。
　　是个热心肠。
　　多认识一个相同性向的朋友也挺好。
　　说不定以后还能一块玩儿。
　　这人的微信用的是很明显的情侣头像，沈隅给他打上备注之后随意点开朋友圈瞅了一眼。
　　朋友圈背景是两个人的合照，瞧着挺般配的。
　　这会儿还没有出朋友圈置顶功能，这人的朋友圈里几乎全部都是与自己男朋友的甜蜜日常。
　　沈隅一直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上辈子没有，这辈子也还没有。
　　或许与列表没有什么能互相提供情绪价值的朋友家人有关吧。
　　这辈子，和程墨斐在一起之后他也要多发一些。
　　……
　　当天晚上，运动会结束之后，程墨斐和沈隅一同回到寝室，迫不及待去了浴室洗澡。
　　肖熊和孙星河没有报名项目也没有参与志愿者之类的活动，很早便回来了。
　　肖熊正戴着耳机，但没在打游戏，也没剪视频，低头捧着手机。孙星河盘腿坐在床上，但没与女朋友连麦打电话，也低头看着手机。
　　寝室异常安静。
　　沈隅没察觉到任何不对，摘下脖子上戴着的工作证，给手机充上电，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又去到笼子跟前喂小仓鼠去了。
　　程墨斐刚进浴室，便听自己的手机响起了几条新消息的提示音。
　　本以为是有人有什么事情找他，点开微信一看，发现竟然是肖熊和孙星河将他拉进了一个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小群。
　　群名叫“给斐哥来一粒速效救心丸”。
　　程墨斐：“？”
　　搞什么东西？？
　　肖熊：【斐哥，有件事情我和老孙商量了大半天，决定还是得告诉你才行】
　　孙星河：【你一定要承受住啊！！！】
　　程墨斐心瞬间提了起来。
　　难道是和沈隅有关的事情？否则不会将沈隅撇开在外。
　　沈隅出什么事了吗？
　　程墨斐快速打字：【说吧，别卖关子】
　　肖熊：【就是……那个……】
　　肖熊：【我说不出口，老孙你来吧】
　　孙星河：【你个窝囊】
　　孙星河：【就是，那个，最近有人传言，说那什么，就是，小沈】
　　果然和沈隅有关……
　　若不是沈隅也在寝室，他真想直接冲出去给这两人将话全都晃出来才好。
　　孙星河终于下定决心按下了发送键：【小沈好像是个gay】
　　程墨斐：“……”
　　哦。
　　他当是什么呢。
　　就这。
　　程墨斐打开花洒，一边调温，一边回复：【嗯】
　　肖熊：【斐哥，你撑住啊，千万别想不开，你开花洒做什么】
　　孙星河：【你先从浴室出来，咱们几个好好谈谈。小沈最开始不敢告诉咱们这种事情也挺正常的】
　　肖熊：【哎，都怪我最开始嘴贱，直接跟小沈说你恐同，估计给他吓着了】
　　程墨斐打一句话的功夫，这两人能打十句话出来。
　　程墨斐：【我早知道了，别多想，没事，我先洗澡了】
　　肖熊：【？】
　　孙星河：【？】
　　洗澡洗到一半，程墨斐忽然想到什么，蹙起眉，身上的泡沫也不管了，擦干净手，拿起一旁洗手台上的手机，在群里发了条消息：【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是沈隅废了很大的劲告诉给他的，因为他恐同，得照顾他的感受。
　　这两人不恐同，沈隅肯定不会绕一大圈告诉给他们，但若是沈隅亲口告诉给他们的，肯定会一并告诉他们自己也知道了，他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担心自己接受不了。
　　说明他们肯定是从其他渠道知道的。
　　肖熊：【啊，就是传开了呀，很多人都知道了，你不也是听说的吗？】
　　孙星河：【还有人在之前你们俩的那个帖子里讨论呢】
　　程墨斐当即退出微信，从点赞列表打开之前那个帖子，翻到了最底下。
　　【话说，沈隅是gay的话，程墨斐是不是会远离他啊？不是说他很恐同吗？】
　　【我看不见得，介意的话应该会直接联系管理员删掉这个帖子吧】
　　【今天运动会程墨斐还喝了沈隅递过去的水，我看两人关系挺好的】
　　【直男和gay会有纯友谊吗？】
　　【沈隅是不是在追程墨斐？先用直男的身份接近，再坦白性取向，这么久的感情割舍不下，只能接受，感觉程墨斐被他吃得死死的，说不定哪天就被掰弯了】


第49章 
　　程墨斐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
　　这些人的脑洞怎么会这么大？
　　之前还不知道沈隅性取向的时候脑补他们俩有情况, 如今知道沈隅性取向之后又开始脑补沈隅在追他了。
　　还分析得头头是道的……
　　要不是他早知道沈隅喜欢的类型和自己犯冲，说不定还会因为脑抽信上一两分。
　　况且，他和沈隅不过这学期才刚认识而已, 哪儿来那么多小心思。
　　不希望这群人再在背后议论沈隅, 程墨斐当即联系了论坛管理员, 申请删除了这个帖子。
　　之前坦白的时候沈隅就跟他说过想要删掉帖子，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他给忘记了。
　　就该那天晚上忍着胃痛也要想起来联系删除才对。
　　谁说直男和gay没有纯友谊？他和沈隅肯定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
　　另一边，沈隅喂完仓鼠，回到自己的座位跟前, 随意看了一眼正在充电的手机。
　　没想到真的有新消息。
　　沈隅点开微信，发现是今天新加的好友给他发来的消息。
　　韩宣：【沈隅，你看见校园论坛上之前你和程墨斐帖子的最新跟帖了吗？】
　　韩宣：【没想到程墨斐之前竟然恐同……难怪我对象说他这学期都不怎么过来打球了，该不会是被我们给恐走了吧哈哈哈哈】
　　沈隅：“……”
　　不得不说, 确实真相了。
　　沈隅没有立刻回复他的消息, 而是先去校园论坛上面看了一眼那个帖子。
　　先前他便点赞收藏了那个帖子, 点赞列表和收藏夹里都能看见, 很方便。
　　谁料当他点进去的时候，系统却显示帖子已被删除。
　　沈隅：“？”
　　沈隅切回微信界面, 问：【没有看见, 刚点进去发现帖子被删掉了, 里面说了什么吗？】
　　韩宣：【啊？我看看】
　　韩宣：【确实被删掉了, 可能有人举报了之类？本来也是个八卦造谣贴】
　　韩宣：【也没什么, 就是有人在后面爆出你的性取向, 后面楼层就脑补说你最开始伪装直男是想追程墨斐什么的，过不久程墨斐就要被你掰弯了，挺搞笑的。我看了一下前面的楼层, 照你们日常的相处模式来看应该是程墨斐追你还差不多】
　　沈隅：“……”
　　前半句说得还真一点儿没错。
　　沈隅有些心虚地回了一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哈哈”。
　　沈隅：【没事，反正已经被删掉了】
　　有些可惜，要是帖子还在，让程墨斐看看那些内容，说不定对他的追夫计划还能有些帮助。
　　韩宣：【嗯，别管他们】
　　恰在这时，浴室的门忽然被打了开来，程墨斐身上穿着整齐的睡衣，上衣依旧有些滑稽地扎进了裤子里面。
　　先前烫伤的地方已经愈合了，但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点疤痕。
　　最近他在涂从家里拿的祛疤药，效果不错，希望疤痕能在泡温泉之前淡到肉眼没那么容易发现的程度。
　　沈隅顺势看了一眼程墨斐的方向，寝室内的另外两个人也与他一同看向了程墨斐。
　　肖熊摘下了耳机，孙星河也从上铺的床上爬了下来。
　　沈隅这才发现寝室内的气氛好像有些奇怪。
　　很快，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沈隅身上。
　　孙星河轻咳一声，开了个头，道：“那个，小沈啊，大家都知道了……”
　　沈隅最开始还有些疑惑，但很快便明白过来“知道”什么了。
　　——知道了他性取向的事儿。
　　也对，他们俩都不是不爱网上冲浪的人，肯定看见论坛上的那些讨论了。
　　沈隅也没想过继续瞒着他们，只是觉得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怕他们也变得小心翼翼拘束起来，加上眼前最要紧的是追程墨斐，便先搁置了。
　　被他们这样知道了也好，省去了坦白解释的程序。
　　沈隅嗯一声，放软了些声音，说：“不是故意想瞒着你们的。”
　　肖熊摆了摆手：“这有什么，毕竟是你的隐私，咱们那会才刚认识，换我我也不敢说。而且这其实是好事儿啊，少了一个跟咱们直男抢妹子的帅比。”
　　孙星河笑着睨他一眼，“你还是先减肥吧，不然少几个小沈都没用。”
　　肖熊：“我姐给我推了几个减肥视频，明天我就开始做运动。”
　　话题就被这样轻轻松松一笔带过，沈隅都还有些怔愣。
　　上辈子最开始在燕城工作的时候他是住在工作安排的宿舍的，有个舍友，舍友不经意发现他的性取向之后总是神经兮兮的，生怕自己会看上他似的。
　　那会儿沈隅将这件事情分享给了程墨斐，程墨斐二话不说直接邀请他到自己的房子里面合租了。
　　所以关于肖熊和孙星河知道他性取向这件事儿，沈隅难免还是有些担心的。
　　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
　　两人的神色表情都没有一丝作假。
　　顺利到有些令人觉得恍惚。
　　忽然，一只手触上他的发顶，在上面呼噜了一下。
　　沈隅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发现是程墨斐。
　　“那个帖子我已经联系管理员删掉了。”程墨斐说。
　　原来是程墨斐联系删除的。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那些说自己想要掰弯他的回帖。
　　看见就最好了，能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沈隅的头发有段时间没有剪短，已经长长了不少。
　　程墨斐本来只是想在上面随意呼噜一下，没想到手指不受控制地搅和起来，揪了一个小麻花出来。
　　感觉到头顶的动静，沈隅眼睛微微瞪圆，将作乱的手给抓了下来。
　　程墨斐笑着将手抽走，快速帮他顺了顺被弄乱的头发。
　　沈隅今天心情好，不与这人计较，抬手护住自己的脑袋，说：“明天就去剪个头发，刚好要去妈妈家。”
　　运动会也就三天，结束后正巧第二天就是周末，他们打算周日上午给程芷语补完课就去妈妈那儿吃火锅。
　　第一次去妈妈家，自然要好好准备一番。
　　“一起，我也该剪头发了。”
　　“行。”
　　沈隅虽然没有参加运动会项目，但也担任志愿者忙活了一天，难免有些风尘仆仆，也准备去浴室洗个澡。
　　通暖气之后，洗澡都舒服多了。
　　去浴室前，他忽然想到什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果然，刚才与韩宣的聊天并没有完全结束，对方又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他没有看见。
　　韩宣：【对了，你会打麻将不？手痒了，不想和不认识的人玩儿，我有学校对面麻将馆的会员，玩的话台费我包了，明天运动会结束就过去】
　　没想到竟然是约他玩儿，沈隅开玩笑道：【你加我微信该不会是想凑人打麻将吧】
　　韩宣：【嘿嘿，这都被你发现了】
　　韩宣：【玩不玩玩不玩，目前就我和我对象两个人，玩的话我再去组一个人，或者你那儿有朋友也可以一起】
　　沈隅有些心动。
　　不是心动打麻将，而是心动带程墨斐一起和这对看起来很甜蜜的同性情侣玩儿，肯定能有所收获，程墨斐这样的情况需要多与正常的同性情侣接触。
　　不过……
　　沈隅老实回答：【有点心动，但我没有玩过，不会打】
　　他确实不会打麻将，而且他知道程墨斐也不会。
　　韩宣：【没关系啊，我教你打川麻，我最爱教新人了。和我打麻将，下学期开学给你带家里做的麻辣兔头】
　　见沈隅抱着睡衣半天没有动作，不知道在和谁聊天，浴室的灯还没有关，程墨斐捧着小仓鼠走到他身边，随口问：“怎么了？”
　　沈隅的视线从手机屏幕落到他的身上，脑子飞快转了一下，回答：“韩宣约我打麻将。”
　　程墨斐疑惑：“韩宣是谁？”
　　沈隅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他都知道，没有叫韩宣的。
　　沈隅：“就是我军训的时候你扭到脚那回咱们在校医务室见到的同性情侣中的一个。”
　　程墨斐：“……谭枫他对象？”
　　沈隅点点头。
　　原来另一个叫谭枫。
　　程墨斐搓揉手里小仓鼠的速度不觉加快，问：“你们俩什么时候成为朋友了？”
　　沈隅简单向他解释了今天与韩宣加上微信好友的经过，又故意道：“目前就他和他对象两个人，差两个，所以来问我。我有点想玩，还差一个，斐哥想玩吗？”
　　程墨斐眉头微蹙。
　　如果只沈隅去了，那就还差一个人，他们很可能再组一个与他们性取向相同的朋友，万一那个人正巧是1，纠缠上沈隅怎么办？
　　程墨斐当即点头，“嗯，我和你一起。”
　　沈隅心道太好了，又想到什么，明知故问：“你会打麻将吗？川麻。”
　　虽然知道程墨斐不会，但还是要照例问一下的。
　　怕回答“不会”他们就不带自己玩儿了，程墨斐硬着头皮点头：“嗯。”
　　他待会儿就去猛猛学。
　　沈隅：“？”


第50章 
　　沈隅可以肯定程墨斐是不会打麻将的。
　　上辈子过年, 去程家那边走亲戚，就有一些长辈喊他们打麻将，他们俩都不会打, 也没太大兴趣, 呆了会儿就溜了。
　　三十岁的程墨斐不会打麻将, 十九岁的程墨斐就更不用说了。
　　就算自己的提前出现改变了些什么，但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也没见得程墨斐有学麻将。
　　可现在，十九岁的程墨斐给予了肯定的回复，真相就只有一个——他在撒谎。
　　为什么要撒谎？
　　难道说是在担心不会玩就不带他玩儿了吗？
　　之前程墨斐因为恐同故意疏远了和韩宣在一起的谭枫, 如今他与韩宣成了朋友，日后与他们这对情侣说不定还会有更多往来，程墨斐也没之前那么恐同了，估计也是想要稍稍缓和一下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吧。
　　沈隅并没有拆穿他, 点了点头, 低头给韩宣回了条消息：【好, 那我参加。刚问了程墨斐, 他也可以玩儿】
　　韩宣很开心：【太好了，直接齐了, 我去和我对象说一声, 明天见！】
　　沈隅：【明天见】
　　见沈隅抱着衣服去了浴室, 程墨斐当即将手里的小仓鼠放回窝窝里面, 拿起手机, 一边下载麻将软件, 一边搜索川麻规则和技巧。
　　……
　　沈隅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程墨斐已经爬上了床，带着耳机，横着屏幕像是在玩游戏的样子, 一脸认真。
　　沈隅心下了然，不觉弯了下唇。
　　肯定是在临时抱佛脚学麻将。
　　沈隅也没故意逗他打扰他。
　　明天程墨斐还有比赛，不过是在下午，晚上可以稍微熬会儿夜，但也不能熬太晚。
　　沈隅坐在位置上不紧不慢地写起了今天的日记，等浴室的洗衣机完成工作，将自己和程墨斐换下的衣服全部晾好才爬上床。
　　期间，肖熊结束了端游的厮杀，关掉电脑，见程墨斐横着手机像是在玩游戏的样子，兴致冲冲地问：“打王者不？”
　　程墨斐头也没抬，“不打。”
　　肖熊当即走到他的床边，想去看他的手机屏幕，好奇地问：“你在玩什么？”
　　程墨斐翻了个身，不让他看，敷衍回答：“益智小游戏。”
　　“叫什么？我也要玩。”肖熊这个游戏宅对大部分游戏都感兴趣。
　　程墨斐：“……”
　　程墨斐急中生智，答：“赛博打篮球。”
　　肖熊对运动过敏，果断放弃，“哦，那还是算了。”
　　与肖熊说话的空档，程墨斐打麻将又输了，这次豆子直接清零，没办法再开下一局。
　　屏幕中央当即十分贴心地弹出了充值框。
　　程墨斐想也不想便直接付了款。
　　……
　　第二天程墨斐睡到了临近中午才起床。
　　沈隅已经完成了上午的志愿者活动，给他打包了午饭回来。
　　经过昨晚的熬夜特训，程墨斐感觉自己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
　　小小麻将——能奈他何。
　　下午比赛结束，两人先去了趟理发店，剪了头发，随后与另外两人在麻将馆门口碰面，晚饭直接点外卖来麻将馆的包厢边打边吃。
　　剪头发耽搁了一点时间，两人到麻将馆的时候，韩宣和谭枫已经坐在沙发上面等着他们了。
　　店长是个三十左右的女人，笑着与他们说着些什么，看起来挺熟悉的样子。
　　见沈隅和程墨斐过来，两人匆匆结束聊天，站起身，看向他们。
　　沈隅与程墨斐并肩走着，余光偷偷打量起他的反应来。
　　因为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如今再与这两个人相处，程墨斐已然没有了上一次的不自在。
　　听了沈隅的描述，韩宣主动搭话是特地为了提醒沈隅，人挺不错。
　　谭枫就更不用说了，程墨斐与他一起打了近一学期的篮球，算不上特别熟悉，但也还算了解——球品很好，性格也不错。
　　看样子他恐的确实只是坏同，不是好同。
　　很快，四人间的距离已经缩小了不到半米。
　　谭枫热络地拍了拍程墨斐的肩膀，“好久没一起打球了，没想到竟然有机会一起打麻将。”
　　程墨斐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听说缺人，我就来凑个数。”
　　“走吧，房间在楼上。”
　　四人一同上了楼。
　　刚坐下，韩宣便开始教沈隅川麻的规则，对一旁的程墨斐和谭枫道：“你们先聊会儿，点个外卖，我教会沈隅咱们就开始打。”
　　程墨斐：“？”
　　不是……合着沈隅也不会打麻将啊？！
　　那他昨晚的突击学习算什么？
　　算他勤奋吗？？
　　程墨斐心梗得说不出话来。
　　这会儿确实需要一粒速效救心丸了。
　　谭枫没有注意到他的小不对劲，一边打开手机里的外卖软件，一边感慨：“哎，没想到你竟然会打川麻，厉害啊。我也是小宣教我的，教了好久呢。”
　　无形中程墨斐又中了一箭，皮笑肉不笑道：“呵呵，还好，也就会一点儿。”
　　正在学麻将的沈隅听了差点憋笑憋出内伤，只得匆匆抬起手掩住上翘的嘴唇。
　　谭枫拿着显示外卖软件的手机凑到韩宣身边，下意识用上了亲昵的称呼：“宝宝，晚上想吃什么？”
　　程墨斐正在翻手机的手指一僵硬。
　　孙星河和女朋友连麦的时候也经常会称呼对方为“宝宝”，程墨斐都听习惯了，如今忽然听见一个男生唤另一个男生宝宝……
　　倒是不觉得恶心，毕竟在他的经历里，遇到的那些恶心的同不会有这样的互动，他不会因为这个称呼联想到什么不适的画面。
　　但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起那天在他家打游戏的时候，他因为犯贱，故意学孙星河喊沈隅宝宝的画面。
　　可不止喊了一声，喊了不知道有多少声。
　　……
　　沈隅那会儿肯定对他无语死了，觉得他这个人既轻浮又不懂分寸。
　　韩宣听罢从口袋里面掏出自己的手机，丢给谭枫，“你看着点就行，我手机里好像还有些优惠券，你看看谁点更划算。”
　　接过手机，谭枫重新坐回程墨斐身边。
　　程墨斐视线缓慢上移，锁定在了谭枫手里的两部手机上面，嘴唇微抿。
　　两部手机用的是情侣手机壳。
　　一个是冬天雪景，一个是秋天枫林。
　　虽然没有很强的cp互动性，但画风能看得出是一个系列，算是情侣款。
　　程墨斐快速看了一眼沈隅放在桌上的橘色手机壳，心底不免暗暗庆幸。
　　当初送沈隅手机壳的时候其实还有另外一款草莓图案的“莓有烦恼”，当时他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买两款不一样的方便区分，但又觉得关系好就要用一样的，而且沈隅也没表现出喜欢草莓的样子，最后还是买了两个“大橘大利”。
　　幸好，不然他们俩估计又会被造谣用情侣手机壳了。
　　沈隅说不定还会因为避嫌直接把手机壳给换掉。


第51章 
　　程墨斐的手机屏幕还没有修好, 现在用的还是壳都变黄掉色的旧手机，不知道这周能不能修好拿到。
　　这旧手机内存早就满了，昨晚为了下载麻将软件他还特地清理了一下内存, 用着挺难受的。
　　但也谈不上后悔那天晚上冲动之下砸了手机。
　　不仅仅是为了有借用沈隅手机的借口, 也是为了发泄一下心底的情绪, 一直憋着也不是什么好事。
　　比起用拳头砸石头发泄，还是用手机砸吧……
　　要是手受伤了，今天说不定都不能来这儿打麻将。
　　剪头发的时候他们就聊过今晚吃什么的话题，沈隅说想吃酸菜鱼了，程墨斐便没问他, 直接点了一个大份酸菜鱼，微辣，额外加了份鱼肉和两份米饭。
　　点完，韩宣那边的理论已经教得差不多了, 直接开始了教学实战。
　　昨晚的突击训练使程墨斐还算游刃有余, 没有露馅。
　　氪金的豆子可不是白花的。
　　最开始沈隅要想好久才出, 有时候攥在手里又收了回去, 想了半天，还是将刚才那个给出掉了。
　　大家都耐心等待着。
　　渐渐的, 沈隅也熟悉了许多。
　　许是真的有什么“新手保护期”。
　　第一把教学局沈隅磕磕碰碰竟然莫名其妙胡了。
　　第二把实践局, 加快了些速度, 不让再琢磨太久了, 沈隅又胡了。
　　第三把, 沈隅直接自摸胡了。
　　程墨斐攥着一枚麻将, 将之横倒、竖起、横倒、再竖起……
　　怎么沈隅就有新手保护期，他昨晚却输了那么多豆子？
　　他果然与这个游戏犯冲。
　　就应该带沈隅去打篮球才对。
　　赢的感觉难免让人上瘾，沈隅第一次在曾经一点儿也不感兴趣的娱乐活动上面得到了快乐与满足。
　　第四把就要开始的时候, 包厢的门忽被敲响，外卖员陆续将他们点的晚餐送了过来。
　　确实有些饿了，几人决定吃完再继续。
　　韩宣和谭枫点的是鸭汤饭，上面是鸭汤，下面是饭，还特地备注多送了一个空碗。
　　谭枫将鸭汤倒入饭内，拌了拌，盛了些到小碗里面，推到韩宣面前，又从自己的碗里给他夹了些鸭肉。
　　韩宣笑着剥开咸鸭蛋，分了一半给谭枫，谭枫不吃鸭蛋黄，他特地将鸭蛋黄全部挑到了自己碗里。
　　程墨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默默夹了块鱼肉，裹着一点酸菜和米饭塞入口中。
　　以前确实是他以偏概全、将这个群体给一棒子打死了。
　　曾经对这两个人避之不及，连篮球都不敢去打，现在真正了解之后，竟也觉得挺温馨挺美好的。
　　至少，比那些大众性取向下的渣男渣女案例好太多了。
　　沈隅说的对，烂的仅仅只是个例，不是一整个群体。
　　他其实……还挺喜欢跟谭枫他们一起打球的，总能配合得很好，打得特别畅快。
　　在这之后他不会再逃避了。
　　得感谢沈隅，让他没有真的错过一些不错的朋友。
　　……
　　晚餐结束，麻将继续。
　　只是没想到新手保护期就只维持了三把，在这之后沈隅没再胡过。
　　程墨斐则一直打得中规中矩，就只胡了一次，好几次快要胡了都会被韩宣截胡。
　　只有韩宣一直在赢，成了本晚最大的赢家。
　　果然，一个晚上的特训不可能打得过地地道道的巴蜀人。
　　娱乐自然要有筹码，不过只是朋友间的娱乐，还有新手在，打的仅仅只是一分钱而已。
　　一个晚上下来，韩宣喜赢三毛一，心情好的不得了。
　　本着老婆赢了就是自己赢了的原则，谭枫也很开心。
　　只有沈隅和程墨斐垂头丧气地复盘着刚才的那些对局。
　　“就不应该出掉那个三条，不然韩宣也胡不了。”
　　“哎，我的五筒……就不应该凑那个。”
　　韩宣将两人的嘀咕看在眼里，像是老师在看两个刚考完试的小朋友，眼底笑意不由加深，道：“别想了，下次再一起玩儿，后面肯定会赢回来的。”
　　沈隅点点头，“下次再约。”
　　看得出来今天程墨斐玩儿得很开心，与上次见到这对同性情侣的反应截然相反。
　　追夫前的准备工作又前进了一步。
　　正说着，身边程墨斐来到墙边拔下充满电的旧手机，突然惊呼出声：“怎么都这个点了？！”
　　沈隅顺势抬眸看了眼包厢内墙上的钟表，道：“不是才十点二十多吗？”
　　十点二十确实不早了，但也没到那么晚的程度，学校就在对面，一路都有路灯，回去花不了多长时间，寝室十一点半才门禁呢。
　　程墨斐：“不是，已经十一点二十四了，这个钟表是不是有问题？还是我手机出问题了？”
　　毕竟是旧手机，出点问题也挺正常，比起是钟表出了问题，他更希望是他的旧手机出了问题。
　　只可惜，事与愿违。
　　沈隅当即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上面赫然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二十四。
　　沈隅：“……”
　　完蛋，还真是钟表出了问题。
　　寝室群里也早就有人艾特了他们两个，问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快要过门禁了。但他们那会儿打麻将打得太入神，根本没空去看手机。
　　估计是想着男生在外面过一夜也算不了什么，以前几人也偶尔会去网咖通宵，两人仅仅只是在群里问了一句，便没再说什么了。
　　就剩六分钟门禁，赶回去肯定是来不及的。
　　光是从麻将馆下楼折回校门口都要近十分钟，更别提从校门口到寝室的那段距离了。
　　不知道宿管能不能通融一下……
　　沈隅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开学这么久，他们还没有过门禁之后回来的情况。
　　幸好，他与程墨斐的学院查寝都不严格，尤其是他，并不与本院同学住在一幢寝室楼，就算突击查寝也查不到他，不至于影响到学分和奖学金。
　　另外两人也发现了时间的不对，吐槽了几句，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谭枫将下巴搭在韩宣的肩膀上面，一条胳膊随意环住了他的腰，声音不免染上几分撒娇，对他说道：“估计是赶不及门禁了，咱们直接去住酒店吧。”
　　韩宣睨他一眼，轻笑一声，应允了：“行。”
　　沈隅十分自然地垂下视线，装作什么也没有看懂的样子，避免视线可能会撞上的尴尬，随意敲击手机，在群里回了条消息。
　　都是成年人了，这两人又都是学长，比他们大一些，感情还这么好，想都不用想——一起住酒店肯定会发生些什么。
　　谁料下一秒便听身边的程墨斐也跟着忽然开口：“那我们也去住酒店吧。”


第52章 
　　沈隅：“？”
　　沈隅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一抬眸, 便对上了程墨斐格外清澈的眼神。
　　……
　　他的错。
　　程墨斐只是单纯觉得赶不上门禁所以去酒店住一晚上罢了，一些朋友出去旅游也会一起住在酒店，也没什么。
　　是他想多了。
　　不过能和程墨斐一起住一次酒店也是不错的体验, 更何况还与一对同性情侣同行, 沈隅自然不会拒绝。
　　“行, 那走吧。”
　　韩宣和谭枫也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对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他们也是最近听到些传闻才知道原来程墨斐恐同的，现在看来，好像也没那么恐。
　　今晚玩儿得挺愉快的。
　　不过这两个人确实走得好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纯友谊么？
　　就这样，四人一同离开麻将馆，去了最近的一家酒店。
　　燕大距离市中心不远，因着周边是大学城的缘故消费不高, 很多人愿意来这边入住, 酒店生意倒是不错。
　　谭枫问：“还有哪些房间？”
　　前台查阅之后回答：“还有两间普通大床房, 两间特价单人和特价双人, 特价都是没有窗户的。”
　　谭枫拉了一下韩宣的胳膊，“给我们俩开一间普通大床房。”
　　沈隅和程墨斐对视一眼。
　　现在就只剩下一间普通大床房和特价房了。
　　没窗户的特价房不怎么透气, 住着会很难受, 可普通大床房就只剩下了一间。
　　要么他们两个人一起住普通大床房, 要么一个人住普通大床房、一个人住特价房。
　　但自从得知沈隅的性取向之后, 他们便没在一张床上睡过了……
　　沈隅主动开口：“我们也要一间普通大床房吧, 就住一晚, 省点儿钱，可以吗？”
　　程墨斐当即点头。
　　也对，两个人住一间能省不少钱呢, 沈隅兼职本来就很辛苦了，平白多花一两百块钱挺肉疼的，大不了他打地铺呗，反正有暖气，又不冷。
　　就这样，登记过身份之后，前台给了他们两个房间的房卡。
　　离开前，韩宣问：“外卖可以直接送上楼吗？”
　　前台指了指大堂前的一个大桌子，桌子上面正摆放着几个没有被及时拿走的外卖，解释道：“外卖会统一放在外卖桌上，需要客人自己下来拿。”
　　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韩宣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房卡上一个房间在2楼，一个房间在3楼，四人在电梯里正式分开，各自去了对应的房间。
　　刚走进房间程墨斐便快速打量起来。
　　房间不小，还有个沙发，可惜太小，没办法睡下一个成年男性，看样子只能在床边腾个地方打地铺了。
　　“我打个电话让前台送两条被子过来吧。”程墨斐径直来到座机跟前。
　　沈隅有些疑惑：“一条不就够了？”
　　就算程墨斐要“避嫌”和他分被窝睡，让人送一条过来也足够了。
　　程墨斐解释：“地板挺硬的，我铺一条，另一条垫一半盖一半，明天下午还有一场比赛，我怕睡得腰酸背疼影响发挥。”
　　沈隅：“……”
　　合着，这人就没想过睡床。
　　沈隅觉得无奈又好笑，坐在床边，微抬起头，看向他道：“你和我一起睡床上吧，我不介意的。但是如果你介意……”
　　程墨斐快速将他打断：“我也不介意，就是怕你介意。”
　　沈隅：“没关系，反正都是男生，偶尔挤一张床没什么的，总是被特殊对待我反而会觉得很不自在。”
　　“好，”程墨斐认真点头，“那我就不给前台打电话了。”
　　沈隅怔了一下，旋即弯下眼睛，嗯一声。
　　这是连被窝都不和他分了。
　　挺好。
　　程墨斐也坐到床边与沈隅贴在一起的位置，打开手机，“我有点儿饿了，咱们点个夜宵吃吧。”
　　燕大晚上到点就不让外卖员进学校了，学校食堂和一些校内店铺也到了点就下班关门，之前住在寝室的时候他们很少会有吃热乎丰盛夜宵的机会，至多泡点泡面什么的。
　　好不容易今晚在外面住一回，当然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了。
　　“好，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沈隅将脸凑近了些，贴上了身边人的肩膀。
　　身边人却没有任何察觉，似是对这类接触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炸鸡？最近不敢吃周边的烧烤海鲜了。”程墨斐点开一家炸鸡店铺，看起了里面的套餐。
　　“可以，我想喝可乐了，但是不要加冰。”沈隅说。
　　“好。”程墨斐加购了一杯常温可乐和一杯加冰可乐，又选了一份炸鸡套餐。
　　等待外卖的过程中，程墨斐在寝室群里发起了一通视频电话，聊了会儿天。
　　很快，肖熊和孙星河齐齐出现在了屏幕里面。
　　程墨斐：“打麻将打太晚了，过了门禁时间，来酒店凑合一晚。”
　　肖熊将脸凑近了些，“早说啊，我提前出去，和你们一块儿挤挤，好想吃夜宵……”
　　程墨斐笑：“你怎么知道我刚点了夜宵？炸鸡可乐待会儿就到。”
　　“拜拜。”肖熊气得直接挂断电话。
　　孙星河也在笑：“老肖今晚跟着他姐发来的减肥视频运动了半个多小时，晚饭也吃的减肥餐，这会儿正是最馋的时候，我都怕他半夜饿得把我给啃了，你还刺激他。”
　　程墨斐竖起大拇指，“不错，等他顺利瘦30斤我请他吃大餐。”
　　肖熊的声音从孙星河那边远远传来：“我要吃燕城最贵的海鲜自助。”
　　程墨斐：“行啊，带你去海边吃都行。”
　　燕城并不与海接壤，但周边就有海域，过去并不远，高铁或是自驾都很方便。
　　每年程墨斐都会和家里人就近去海边住上几天，散一散心。
　　上辈子沈隅也和程墨斐一起去过海边，沈隅对一种虾类过敏，晚上便起了一身红疹子，连夜去了医院，折腾了好久。
　　不过沈隅还挺喜欢海边的。
　　原本他住的那个南方城市只有很多淡水河，并没有海，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海还是在来燕城之后，拿到了这边的第一笔工资，独自去看了海。
　　他喜欢海边咸咸的味道，喜欢坐在沙滩上，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发呆。
　　寝室群里随意聊了一会儿便结束了通话，孙星河也继续和女朋友连麦去了。
　　程墨斐看了眼外卖软件，发现还有几分钟就要到了。
　　程墨斐当即起身，“我下去拿。”
　　炸鸡得吃最热乎最香脆的，提前下楼大不了等一两分钟就是了。
　　“好。”
　　程墨斐一路走到尽头电梯，乘坐电梯下楼，没想到在下面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谭枫。
　　估计也是下来等外卖的。
　　对方也看见了程墨斐，眼底闪过一瞬慌乱，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与他招呼道：“点了夜宵吗？”
　　程墨斐点头，“想吃炸鸡了，点了一份，你呢？”
　　谭枫答：“超市随便买了点…小零食，马上就到了。”
　　正说着，一辆黄色的外卖车停在了酒店门外，外卖员拿着一个超市的半透明小袋子走了过来。
　　谭枫当即快步上前，他个子高，将外卖员遮了个严实，迫不及待地问：“是韩先生的外卖吧？”
　　外卖员低头看了一眼，“对。”
　　又与他核实了一下手机尾号才将袋子交给他。
　　谭枫赶忙将袋子捂在怀里，装模作样地用手机给韩宣发了条语音：“夜宵我拿到了，我马上上来。”
　　说罢小心翼翼看了依旧杵在原地的程墨斐一眼，“我先上去了啊。”
　　“好。”程墨斐点了点头，不疑有他。
　　很快，程墨斐也拿到了他与沈隅的炸鸡可乐，满满一大袋子，拎在手里分量很足。
　　程墨斐不由想起方才谭枫拿到的那个小袋子。
　　那两人吃得可真少，能吃饱么。


第53章 
　　“太惊悚了……我刚在楼下等外卖的时候突然遇到小程了。”谭枫将藏在怀里的袋子拿出, 拆开了里面的避.孕.套。
　　这是谭枫喜欢的味道和款式，这次留宿酒店属于意外，他们不可能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便只能在周边超市点一份了。
　　他们也有段时间没有亲热了, 今晚赶着巧, 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韩宣：“……”
　　韩宣：“没被他看到吧？我就说你怎么突然给我发了一条莫名其妙的语音说什么夜宵到了。”
　　谭枫摇头：“没，我藏在怀里，他肯定没看见。”
　　韩宣松了口气：“那就好。”
　　虽然对于成年人来说“性”不是什么羞耻的东西，但毕竟比较私密，还是得藏着些的, 尤其是对认识的朋友。
　　谭枫快速凑近，在韩宣唇上亲了一口，手也不老实地从他衣摆探入。
　　韩宣笑着将他推开了些，“先把手机关机了, 我怕被打扰。”
　　“好。”
　　……
　　带着夜宵回到房间, 程墨斐一边拆开炸鸡盒子, 一边将方才在楼下遇见谭枫的经过分享给了沈隅。
　　沈隅：“……”
　　在听见程墨斐感慨那两个人吃得可真少的时候, 沈隅痛苦地闭了闭眼。
　　他们买的那是吃的吗……想也不用想，那肯定是用的。
　　怕给程墨斐带来的冲击太大, 沈隅只能保持缄默。
　　他是想借着这对同性情侣让程墨斐渐渐适应并接受同性之间的恋爱, 但直接加速到doi也太快了。
　　十九岁的程墨斐, 虽然偶尔爱讲骚话, 但纯情也是真的纯情。
　　竟然真的信了那是零食。
　　沈隅笑着喝了口可乐, 为两人又打了层掩护, 说：“晚上吃太多其实也不好，买一点解解馋就挺好。”
　　程墨斐点了下头，递给他一枚一次性手套, “这倒是……不过偶尔放纵一次也没什么关系，等回了寝室就没这个机会了。”
　　沈隅戴上一次性手套，迫不及待拿起一块炸鸡咬了一口。
　　炸得又香又脆，撒着简单的香辣孜然粉，里面的肉却很嫩。
　　程墨斐忽然拿起手机，对沈隅说：“哎，你拿着，先别吃，我拍一张发寝室群里馋馋他们。”
　　反正刚才已经电话里面犯过贱了，不如犯贱到底。
　　沈隅乖乖配合他拿着被咬了一口的炸鸡，眼底是有些无奈的笑意。
　　难怪上辈子毕业那么多年之后程墨斐和这两个人的关系都还这么好。
　　很快，程墨斐手机里响起几条语音——
　　“你明天真的别回来了。”
　　“我劝你别再发了，你儿子还在寝室。”
　　“馋得我在床上滚了两圈。”
　　沈隅噗嗤一笑。
　　程墨斐回了条“明早记得给我儿子加点粮”便关掉了手机，戴上一次性手套，也拿起一块炸鸡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去年有段时间我病了，吃什么都没味道，特别痛苦，这俩丫成天在我旁边炫，哼哼，终于报仇了。”
　　沈隅笑着舔了下唇。
　　真是幼稚到可爱。
　　消灭完炸鸡可乐，两人在浴室简单洗了脸、刷了牙，脱掉袜子在花洒下冲了冲脚，算是匆匆应付了晚上的洗漱，毕竟他们都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并不方便洗澡。
　　躺上床，刚吃完夜宵，还不困，明天上午也没什么事儿，可以晚点起来。
　　程墨斐忽然开口：“要不要来点有趣的睡前小游戏？”
　　“什么？”沈隅心底一咯噔，虽然知道这会儿的程墨斐还是个“正经人”，他口中的睡前小游戏也绝对正经，但还是不免有些心跳加速。
　　程墨斐给他展示自己手机上的麻将APP，回答：“在手机上打会儿麻将。”
　　沈隅：“……”
　　还真是打上瘾了。
　　无语过后，沈隅还是在自己的手机上下载了和程墨斐手机上一模一样的麻将软件，他其实也有点儿上瘾。
　　下载过程中，沈隅看见程墨斐点开微信，搜索到备注为“谭枫”的微信好友，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你俩一起来手机上打会儿麻将不？】
　　沈隅：“……”
　　沈隅本来是想阻止他发送的，毕竟这会儿人家说不定还没有完事儿，但又找不到任何合适的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这条消息发了出去。
　　好在，消息发送过去之后谭枫一直没有回复。
　　程墨斐转头看沈隅一眼，道：“他是不是没看手机？要不你也问问韩宣。”
　　沈隅：“……他们会不会已经睡了。”
　　程墨斐嗯一声，“也有可能，韩宣如果也没回就咱俩玩儿吧。”
　　沈隅：“行。”
　　沈隅硬着头皮给韩宣也发过去了一条类似的消息，心底暗暗祈求那两人都给手机设置了静音。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沈隅的手机已经下载并注册好了麻将软件，那两个人却依旧没有回复消息。
　　程墨斐彻底放弃：“估计是真的睡了，那就咱们俩玩儿吧。”
　　沈隅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加上好友之后，两人随便进了野房匹配，认认真真打起了麻将。
　　……
　　凌晨两点。
　　“沈教授，这次是真的破产了。”
　　“程总，收手吧。”
　　两人账号里的豆子全都输光，齐齐破产。
　　程墨斐差点充钱买豆，被沈隅及时制止。
　　“不要太沉迷了，充这钱不如下次咱们付台费约谭枫韩宣玩儿。”
　　程墨斐一脸心虚。
　　要是被沈隅知道他昨晚充了不少钱肯定会狠狠批评他的。
　　没办法，人越菜瘾越大。
　　程墨斐乖乖关掉手机，结束了这场“刺激的睡前小游戏”。
　　沈隅已经平躺进了被窝里面，“不早了，睡觉吧。”
　　他其实也会有些小上头，但毕竟活了两辈子，自控力还是比十九岁的程墨斐强很多的。
　　“好。”程墨斐关掉床头灯，也躺了下来。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在只有他们俩的情况下睡在一起。
　　很新鲜的感觉。
　　偌大的房间里面就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沈隅有些睡不着，闭着眼睛，听着呼吸声发呆。
　　程墨斐倒是很快睡着了，每次和沈隅睡觉他都睡得很好。
　　最开始他躺得板板正正，十分严谨地与沈隅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睡着之后很快蹭到了沈隅身边，整个儿像树袋熊似的抱了上来。
　　偷听的呼吸声陡然凑近耳畔。
　　沈隅无奈一笑，乖乖被他抱着，在他怀里快速窝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他其实很少住酒店。
　　上辈子他的工作几乎不需要出差，只要一直呆在实验室里就行。
　　但上辈子的程墨斐不一样，忙起来可能会到处飞，上午在国内，下午在国外，晚上又匆匆回到国内，ip跳来跳去，认识沈隅之前他在家住的时间屈指可数，晚上要么住酒店，要么住公司。
　　那时候的程总可不会凑合住这种平价酒店。
　　不过，在寝室的衬托下，酒店的床很大很软，两人睡在一起手脚都能伸展得开，不似寝室小床那样逼仄。
　　今晚肯定会睡得很好。
　　……
　　不知道几点的时候，程墨斐迷迷糊糊憋醒，发现自己又将沈隅当成了人形抱枕，不免有些心虚，小心翼翼从他身上离开。
　　幸好，沈隅呼吸均匀，没有发现。
　　正当他蹑手蹑脚起身下床准备去浴室上厕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道浅浅的梦呓声。
　　轻飘飘的，若是在寝室他都不一定能听见，但如今酒店房间里面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异常，一丁点儿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小橘子……”
　　是沈隅的声音。
　　程墨斐脚步一顿，折回床边，发现沈隅仍是沉睡的状态。
　　是在说梦话吗？
　　小橘子是什么？


第54章 
　　这还是程墨斐第一次听别人说梦话, 难免有些新鲜好奇，就这么在床边杵了好一会儿，想听听沈隅还会不会再说些其他什么。
　　几秒钟后, 沈隅在被窝里动了动, 朝床的中央挪了点位置。
　　“小橘子。”
　　又是这三个字。
　　不过这一声听得更真切了些。
　　身为一个橘子狂热爱好者, 程墨斐对与“橘”有关的词十分敏感。
　　不是橘子，不是砂糖橘，不是吃橘子，也不是小橘猫，而是小橘子。
　　像是个小名。
　　程墨斐从未听沈隅说起过。
　　是动物的名字还是人的名字？
　　又等了会儿, 见沈隅没再继续说梦话，程墨斐才轻手轻脚地去了浴室。
　　上完厕所回到床上，沈隅将他这边的位置占了不少，怕吵醒他, 程墨斐只能可怜巴巴地缩在床边边上。
　　理智让他与沈隅稍稍保持一些距离, 不能占了沈隅便宜, 但他毕竟是个块头大的北方爷们儿, 这点位置睡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为了让自己能够尽快入睡，不影响明天的行程, 程墨斐决定——挪过去一点点, 就一点点。
　　黑暗中, 程墨斐挪了一下, 又挪了一下, 直到隔着衣料贴上了身边睡着的人才匆匆停下。
　　身边的人忽然又开了口, 近在耳侧，依旧是梦话：“小橘子……”
　　程墨斐睡意几乎完全散了个干净，平躺在床上, 抓心挠肝的，特别想摇醒沈隅，搞清楚这个小橘子到底是什么。
　　若是小橙子、小桃子、小李子什么的也就算了，偏偏是他最喜欢的橘子。
　　但这种缺德事他也就只能偷偷在脑子里面想想了。
　　……
　　第二天沈隅醒来的时候程墨斐还没醒。
　　沈隅小心翼翼从他怀里挣脱，先去了浴室洗漱。
　　昨晚的房费是包含一顿早餐的，洗漱完沈隅便拿着一张房卡去了一楼餐厅，拿了些早餐回来。
　　早餐算不上丰盛，但简单填饱肚子还是可以的。
　　回来的时候程墨斐还没有醒，沈隅也没叫他，一边吃早餐，一边看了眼手机。
　　韩宣已经回复了他的消息，是今早回的：【昨晚很早睡了，没有看见消息，下次一起玩】
　　沈隅宛然一笑，回了个小仓鼠比ok的表情包。
　　早餐吃到一半的时候，程墨斐终于悠悠转醒。
　　昨晚的小插曲使他失眠了半个小时左右，后来沈隅没有再说任何梦话，他闭着眼睛，渐渐的也睡着了。
　　没了沈隅这个人形抱枕，程墨斐迷迷糊糊抱了一半被子在怀里，醒来的时候大半张脸也蹭进了被子里面。
　　鼻尖捕捉到早餐的香味，胃比大脑先一步醒来。
　　程墨斐撑着床铺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向坐在一旁小沙发上的沈隅，声音微哑：“早。”
　　沈隅朝他嗯一声，招呼道：“快起床洗漱，来吃早餐。”
　　程墨斐乖乖照做，趿着酒店拖鞋去了浴室。
　　洗漱过后总算清醒多了，程墨斐挤进了沈隅坐着的小沙发上面，拿起掰开一半的玉米，想到昨晚听见的那几声梦话，迫不及待地问：“小橘子是什么？”
　　沈隅啃玉米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惊慌，睫毛快速眨了几下，不答反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昨晚……”
　　小橘子自然是上辈子他给程墨斐取的小名，因为程墨斐喜欢吃橘子。
　　他能想到的就只有程墨斐昨晚偷偷翻他手机了，毕竟他只在日记里面写过这个称呼。
　　但他又觉得照程墨斐的人品不会做出晚上偷翻他手机的事儿啊……
　　总不可能无解的。
　　程墨斐回答：“你昨晚说梦话了，一直在说‘小橘子’。”
　　沈隅悬着的心只稍稍降下来了一点儿。
　　不是翻了他的手机就好。
　　但……怎么重逢之后他又是梦游又是说梦话的？以前根本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沈隅问：“除了‘小橘子’还说了什么吗？”
　　程墨斐摇头，“没了。”
　　沈隅心道那就好，他可不想说出一些吓跑程墨斐的梦话，影响了他的追夫计划，随口胡诌道：“是我以前养的小橘猫。”
　　程墨斐将信将疑，“你以前还养过猫？都没听你说起过。”
　　沈隅含糊不清地嗯一声，“也不算是养吧，你知道的，我以前的情况……”
　　他故意留白，程墨斐自然而然脑补成喂养了一只流浪小橘猫，而不是收养。
　　但还是很奇怪。
　　处处都很奇怪。
　　“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怎么突然说梦话唤它的名字？它现在怎么样了？”
　　能出现在梦话里面，肯定是有所分量的。
　　听着程墨斐这一连串的好奇询问，沈隅怕越扯谎越难圆，索性倒打一耙说：“哪有什么。还不是你天天吃橘子，送我的手机壳也是橘猫抱着橘子，可能是受到了你的影响吧，最近确实有点想撸猫了。”
　　程墨斐悻悻哦了一声，成功被搪塞了过去，“想撸猫的话，咱们可以抽空去猫咖玩儿。”
　　沈隅嗯一声，转移话题催促道：“快吃，吃完退房回学校。”
　　“好。”
　　谭枫早上也回了程墨斐的消息，与韩宣回复沈隅的消息类似，说昨晚睡着了没看见云云。
　　程墨斐依旧没有任何怀疑。
　　毕竟才大二，又没谈过恋爱，身边的圈子也都干净，对于情侣一起住酒店没有什么概念，只当是与他和沈隅一样单纯在校外凑合了一晚。
　　程墨斐边吃早餐边问：【你们退房了吗？】
　　谭枫过了会儿才回：【还没，不过我先回学校了，小宣赖床，你们直接退房就行，不用管他】
　　程墨斐：【好】
　　沈隅将两人的聊天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默默喝了口豆浆。
　　……
　　退房之后两人便直接回了学校。
　　下午最后几场项目之后，运动会圆满结束，闭幕式一直举办到了天黑。
　　程墨斐拿到了一些名次，大概能分配到小几百块钱的奖金，当晚班长就将学校拨下来的现金给他送了过来。
　　这会儿移动支付越来越普及，程墨斐已经很久没在国内用过现金了，刚拿到手便想着法儿想要尽快花掉，怕放着放着就弄丢了。
　　沈隅见状从他手里拿走纸币，同等金额转账给了他的微信，说：“周日去妈妈家想买点东西带上，刚好可以花掉纸币。”
　　话虽这样说，但沈隅其实并没有花掉这几张纸币，而是放进信封，锁入了抽屉里面，和妈妈之前给他的钱呆在一起。
　　信封上，他偷偷写下了“from小橘子”几个字。
　　……
　　运动会结束，周六沈隅照例兼职了一整天，程墨斐则终于收到了手机店修好手机的电话，迫不及待将手机取了回来。
　　用了一段时间旧手机，他都有些不太适应原来的手机了。
　　不过，终于能戴上他喜欢的大橘大利手机壳了。
　　晚上回来，沈隅买了个果篮，明天带去妈妈家。
　　坐地铁回来的路上，他和妈妈随意聊了会儿天。
　　妈妈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她明天一早再去采购一些。
　　沈隅无奈一笑，说真的没有了。
　　妈妈其实早就问过他好多遍了，不仅问了他喜欢的，还问了程墨斐喜欢的，他也早就全都告诉给她了。
　　沈寻雁似是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反复唠叨，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八卦道：【最近和那个人怎么样了？进展到哪一步了？】
　　因着沈隅与她分享了几次自己的恋爱相关，如今沈寻雁问起那个人来也没有了最开始的小心翼翼，因为她知道沈隅是乐意分享给她的，不介意让她知晓。
　　沈隅下意识回答：【挺好的】
　　又觉得太敷衍，想了想，补充道：【感觉再过段时间就可以正式开始追了】


第55章 
　　准备工作已经做了很多了, 沈隅觉着——就差一个契机，就能勇敢出击了。
　　至于这个契机是什么，沈隅暂时还没有头绪。
　　其实应该他多创造契机的, 但他是个追人经验为0的小白, 看了一大堆恋爱干货也没学会点什么, 只能等待契机自己出现了。
　　手机那头的沈寻雁激动得又在卧室里面来回踱步了好几圈。
　　一旁躺在床上休息的丈夫宁博仁都已经习惯了，想也知道她是在和沈隅聊天。
　　只是这次格外“严重”一些。
　　踱步完，她还是平静不下来，大晚上的，硬是将卧室给收拾打扫了一遍。
　　要知道, 沈寻雁这双手是拿来画画的，素日里很少做家务，一方面他会帮忙分担一些，一方面定期会叫家政上门。
　　宁博仁试探着开口：“……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沈寻雁：“我要有儿媳妇啦！”
　　……
　　次日一早, 程墨斐开车带着沈隅去了程芷语家。
　　先前几次程墨斐都是将沈隅送到便开车回家的, 等沈隅下课再来接他到自己家里吃午饭。
　　今天不同, 上完课他们要直接开车去沈隅妈妈那里, 程墨斐便没有回家，而是和沈隅一起进了程芷语家, 与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
　　这次他没在程芷语的房间里看见什么男同漫画了。
　　想起自己当初对程芷语撒谎说沈隅恐同, 便觉得一阵心虚。
　　思来想去, 他开车回了趟家, 将当初从程芷语这儿带走的所有漫画都拿了过来, 放在了客厅角落里面, 等下课与沈隅一起离开之后才在微信上发消息给程芷语，提醒她去客厅拿漫画。
　　吓得程芷语还以为小沈老师以后都不给她补课了。
　　毕竟当初堂哥亲口告诉她小沈老师恐同，带走那些耽美漫画也是为了不让小沈老师看见。
　　如今突然全还了回来, 实在是太反常了。
　　她只能想到小沈老师过不久可能就要申请“离职”了。
　　最近一次考试，她的化学成绩提升了不止一点儿，小沈老师不仅长得好看、说话好听、课也讲得特别有趣，上过小沈老师的课，她便再难接受其他家教老师了。
　　她不想小沈老师离开。
　　到底是不是，给她一个痛快吧。
　　程芷语：【堂哥你其实不用这么委婉的，我承受得住】
　　程墨斐：“？”
　　难道程芷语已经猜到沈隅喜欢男人了？也是，女孩子总是敏锐很多，更何况程芷语还很喜欢看那些漫画。
　　程墨斐：【好吧，确实是你想的那样】
　　程墨斐：【小沈老师其实不恐同，他的性取向是男】
　　程芷语：【呜呜呜小沈老师什么时候走？】
　　两条消息几乎是同一时间发送出去的。
　　程墨斐：【？】
　　程芷语：【？】
　　程墨斐：【走？去哪儿？】
　　程芷语：【小沈老师不是要离职吗？】
　　程墨斐：“……”
　　所以，其实程芷语并没有猜出沈隅的性取向，而是误会沈隅可能不继续给她补课了。
　　程墨斐一个条件反射，飞快撤回了上面那条自己发出去的“小沈老师其实不恐同，他的性取向是男”的消息。
　　程芷语：【……】
　　程芷语：【我都看到了】
　　程墨斐：【你什么都没看到】
　　程墨斐：【开车了，不聊了】
　　直接关掉了手机。
　　红灯快要转绿，程墨斐心虚地斜了坐在副驾驶上的沈隅一眼。
　　察觉到他的视线，沈隅挑了下眉，“怎么了？”
　　以前他和程墨斐收养的那条流浪狗每次在家里干了坏事之后的眼神就是这样的，他太熟悉了。
　　被抓了个现行，程墨斐慌忙收回视线，攥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觉缩紧，磕磕巴巴道：“那什么……我不小心对芷语说漏了嘴你的性取向。”
　　原来就这事儿。
　　沈隅毫不在意道：“没事，她也不像是会介意的样子。”
　　这倒是……
　　沈隅不介意就好，毕竟是他的隐私。
　　程墨斐松了口气。
　　红灯忽然转绿，前车陆陆续续前进，程墨斐踩下油门，驶过了十字路口。
　　……
　　另一边，程芷语一脸震惊地捧着手机，久久不能从这巨大的信息量中回过神来。
　　已知，堂哥喜欢小沈老师。
　　又知，小沈老师不恐同且性取向为男。
　　……
　　这两人该不会已经在一起了吧？！
　　就算没在一起，肯定也在暧昧期了。
　　小沈老师要变成她的嫂嫂了！
　　……
　　跟着定位导航，程墨斐轻车熟路地将车停在了沈寻雁家门口。
　　这边他还挺熟悉的，他小时候幼儿园和小学就在这周边，初中也念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外婆的病才转学去了外地。
　　沈寻雁早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
　　沈寻雁身边，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钻出脑袋，好奇地打量过来。
　　沈隅先提着果篮下了车，程墨斐将车停进了车库里面。
　　“怎么还买了东西。”沈寻雁赶忙从他手里接过果篮，有些嗔怪，但看得出来很是开心。
　　旋即，她又推了推身边的小女孩，“小缘，快叫哥哥。”
　　“小鱼哥哥好。”宁缘这会儿不过才十岁，声音糯糯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可爱得不行。
　　想起上辈子二十多岁宁缘见到自己就没有过好脸色的样子，沈隅难免觉得有些恍惚，加上本就不擅长与小孩子相处，便更显得笨拙了。
　　“你好你好……”
　　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与他的袖子轻轻蹭过，微弯下腰，“哎，这是一小的少先队员袖套吧？”
　　宁缘眼睛亮了亮，第一次见小鱼哥哥，她特地戴上了自己的袖套，一脸骄傲地点头说：“对。”
　　程墨斐：“哥哥以前也有，不对，你应该叫我学长。”
　　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叫自己学长，也是没谁了。
　　偏偏小孩子就吃这套。
　　宁缘：“学长！”
　　程墨斐笑着直起腰，用胳膊轻碰了碰沈隅，提醒道：“小鱼哥哥给你准备了礼物，猜猜是什么。”
　　沈隅赶忙从身后背着的书包里面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宁缘摇了摇头，一脸期待地看向沈隅和盒子。
　　沈隅当即将盒子递给了她，说：“拆开看看。”
　　小孩子是最等不及惊喜的，当即让沈寻雁帮她拆了开来。
　　是一个很可爱的白色小狗娃娃，品种是西高地。
　　送她这个是因为上辈子她就养了一只西高地，大概率是会喜欢的。
　　这辈子她还小，还没有养狗。
　　“哇。”宁缘当即将小狗娃娃抱进怀里，稀罕得不得了，小脸在上面蹭了又蹭。
　　旋即可怜巴巴地望向沈寻雁，“妈妈，我们养一条小狗吧。”
　　沈寻雁摸摸她的小脑袋，“妈妈对小动物的毛发过敏，等小缘长大了再养好不好。”
　　宁缘垂下脑袋，她不是过敏体质，这十年间也从没有发生过过敏情况，彼时的她还不太理解过敏这种症状，难免不懂轻重，但也不是真的无理取闹的孩子，被合理拒绝之后也不会耍小脾气，只是又抱紧了些怀里的小狗娃娃。
　　看得出来真的很喜欢了。
　　今天一整天宁缘都没有放下小狗娃娃，就连吃饭的时候都给小狗娃娃端来了一个凳子，坐在自己的身边。
　　对于送她小狗娃娃的小鱼哥哥自然也是喜欢得紧的，热情地带他参观了家里的每一个房间——包括沈寻雁和宁博仁特地收拾出来为沈隅准备的那个卧室，卧室简简单单，却什么都不缺，看样子今年过年有地方住了。
　　沈隅第一次被宁缘这般热络对待，虽然只是十岁的小宁缘，整个人依旧恍惚得不行。
　　好在有程墨斐跟在身边，这人特别擅长与小孩子打交道，总是能在沈隅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的时候及时缓和气氛。
　　宁缘也很喜欢他，一口一个“学长”叫个不停。
　　在厨房，沈隅亲眼见到了母亲的现任丈夫，宁博仁。
　　比记忆中年轻不少，面相温和。
　　上辈子母亲去世之后他的头发几乎全都白了，明明也才不过五六十岁而已。
　　与上辈子的宁缘不同，宁博仁待他一直温温和和，没有什么私人情绪，母亲的那些信件也是他交于自己的。
　　能看得出他是真心对待母亲的。
　　甩他那个垃圾生父不知道多少条街。
　　对方身上穿着一条围裙，也有些紧张地与他打了招呼，手指快速在围裙上面蹭了蹭。
　　“宁叔好。”沈隅回之以微笑，上辈子打过交道的缘故，倒是不算特别紧张。
　　宁博仁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哎，小榷刚打电话说马上就到，你们去沙发那儿聊聊天，我和你妈再拾掇拾掇。”
　　宁榷今天上午学校里有些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便赶过来了，比他们迟到一点儿。
　　没多久玄关处便传来声响——宁榷到了，正在换鞋。
　　换好鞋，看见沙发上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两人之后，宁榷的心情有些沉重。
　　燕大与燕医大离得近，两边有什么风吹草动，稍稍留意便能听见。
　　最近有关于沈隅性取向的事和程墨斐恐同的事他都已经知道了。
　　最开始他推测程墨斐暗恋沈隅，沈隅是直男所以看不出来，担心沈隅走上这条不好走的路，不敢将自己发现的有关程墨斐的情况告诉给他，想着说不定沈隅不会被程墨斐掰弯。
　　现在看来……
　　他好像完全猜错了。
　　原来程墨斐才是那个直男，他弟才是弯的那个。
　　不过程墨斐这个直男也没那么直就是了，弯而不自知。
　　他不信他弟看不出来。
　　没想到他弟瞧着乖乖巧巧，却是个钓系。
　　不愧是他弟，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有实力。


第56章 
　　时间渐渐逼近中午十二点, 所有人都到齐，餐桌也已经布置完毕。
　　沈隅一边坐着程墨斐，另一边坐着沈寻雁。
　　沈寻雁那边是宁博仁, 宁博仁和宁缘中间隔着小狗娃娃, 宁缘另一边是宁榷和程墨斐。
　　火锅已经沸腾起来, 饭桌上是一派其乐融融，边吃边聊着什么。
　　沈寻雁当即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
　　朋友圈内容是：【一家人一起涮火锅】
　　虽然好像多了一个小程……不过她拍的是桌上的菜，也没人会注意得到。
　　若是窗外再落点雪就好了。
　　只可惜燕城估计得等12月初才会落雪。
　　沈隅的碗里再次被涮好的肉和素菜堆成了小山。
　　一部分是沈寻雁给他夹的，一部分是胳膊长的程墨斐给他夹的。
　　沈隅只能努力往嘴巴里塞，撑得腮帮子鼓鼓的。
　　不出意外是吃撑了。
　　沈寻雁准备了两个涮锅, 一个是鸳鸯锅，一半红油，一半骨汤，用来涮肉和菜, 一个参考了粤菜那边的粥底火锅, 用来涮海鲜。
　　沈隅就只对某种海虾过敏, 对其他的海鲜都不过敏, 便没有说任何忌口，只是说自己不是很喜欢吃虾类而已。
　　毕竟海鲜大多不便宜, 十八岁的他可没有机会尝到。
　　见沈寻雁也没怎么往自己碗里夹虾, 沈隅心底忽地蹦出一个念头, 迫不及待地问：“妈妈也不喜欢吃虾吗？”
　　沈寻雁摇头, “谈不上不喜欢, 只是我对海虾过敏, 吃不了。”
　　果然。
　　沈隅笑着咬了下筷子。
　　他是妈妈的孩子。
　　他很开心能发现更多他与妈妈之间重合的地方。
　　……
　　终于，再塞不下任何东西，沈隅放下筷子, 靠在椅背上消食，忽然想到什么，对沈寻雁说：“对了，妈，我想做个全身体检，在哪个医院会比较好？”
　　“怎么了？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沈寻雁顿时担心起来。
　　沈隅赶忙摇头，“不是，就是听专家说每年都做一次全身体检，有利于保持身体健康。”
　　沈寻雁这才稍稍放下心，道：“妈妈回头带你去做。”
　　沈隅嗯一声。
　　妈妈应该会陪同着他，到时候拉着妈妈一起做就行，反正一个人也是要那么长的时间，两个人也是，不如一起体检了。
　　以后每一年他都要带妈妈一起按时体检，绝对不能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程墨斐本来想说他可以和沈隅一起去体检的，但在看见沈寻雁要带沈隅去做体检之后十分识趣地没有说话。
　　他和沈隅相处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沈隅肯定会想和妈妈一起，被妈妈带着做这些事情，补全他所缺失的那十多年。
　　吃完饭，宁缘抱着小狗娃娃，带着沈隅、程墨斐和宁榷一起去了客厅看电视，沈寻雁和宁博仁留下收拾餐桌碗筷。
　　三人都没有什么想看的电视，宁缘便欢欢喜喜地打开了自己喜欢看的小马宝莉。
　　宁榷沉默剥着桌上的松子，不动声色观察着这两个人。
　　程墨斐拿起一个砂糖橘，却没有直接剥，而是请求般看向他弟，得到他弟微微颔首的应允后才剥橘子皮，剥完，撕掉上面所有脉络，将一半分给了他弟。
　　随后，见他弟也开始剥松子，巴巴儿的帮他一起剥了起来，剥好的松子仁自己却不吃，大概率会全都给他弟吃。
　　两人的手机壳也是一模一样的款式——不懂的叫好兄弟用同款，懂的叫暧昧情侣款。
　　燕大那个如今已经被删掉的有关于他弟和程墨斐的帖子他都一层一层看完了。
　　他也算是个情场老手了，现在却觉得他弟更甚一筹。
　　表面像是个涉世未深的恋爱小白，背地里玩儿人就跟玩儿狗似的。
　　牛逼。
　　宁榷一边想着，一边不觉加快了剥松子的速度。
　　他最喜欢吃松子了，沈阿姨知道之后便总是在家里备着松子。
　　而现在——他一个人根本剥不过这两个人。
　　尤其是这个姓程的，比厂里手工穿拉链的速度还快，自己不吃，剥得却老起劲了。
　　操了。
　　再不快点剥就没得吃了。
　　……
　　程墨斐不是很喜欢吃松子，感觉松子的味道很奇怪，见沈隅想吃，左右闲着没事，便帮沈隅一起剥了起来。
　　别说，还挺解压。
　　沈隅其实也没多喜欢吃松子，就是单纯嘴巴闲着，剥了一点，没想到程墨斐一下子给他剥了这么多。
　　三个大男人都在剥松子，很快一盒本就不算太多的松子便被消灭了个干净。
　　眼睁睁看着程墨斐将堆成小山的松子仁推到沈隅跟前，已经没松子吃的宁榷隐隐有些崩溃。
　　他的崩溃震耳欲聋，却没有人注意到。
　　程墨斐拍了拍手，站起身，“我去洗手，上个厕所。”
　　洗手间在尽头，最开始宁缘带着他们参观的时候程墨斐就注意到了，便径直走了过去。
　　没想到从厕所出来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沈隅的妈妈。
　　沈寻雁笑眯眯的，小声对程墨斐说：“小程，阿姨和你加个微信吧，以后小隅有什么缺的用的、有什么难处，你偷偷和阿姨说。”
　　程墨斐心下了然，当即打开手机，与她加上了微信好友。
　　沈隅妈妈的头像是一幅油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画的，色彩很好看。
　　回到客厅的时候，沈隅还没有吃完那些松子仁。
　　宁榷则端着小板凳，跑到宁缘身边和她一起看动画片去了——眼不见为净，他怕他会忍不住吃掉他弟的那些松子仁。
　　……
　　正值十一月下旬，晚上天黑下来会很冷，明天就是周一，要上课，三人便没留下来吃晚饭。
　　按理来说燕大和燕医大离得极近，程墨斐是开车来的，开车回去，宁榷能顺路搭个顺风车。
　　宁榷却借口自己还有其他事情要在周边处理给搪塞了，没与两人一道回去。
　　自然是没什么事要处理的，说完他便慢悠悠走去了最近的地铁口。
　　笑死，松子仁给的警告还不够么。
　　他没那么不识趣当多余的电灯泡。
　　回去的路上，沈隅反复欣赏妈妈临走前塞给他的这幅油画。
　　上次妈妈就说了，要画一幅画送给他。
　　画里是一方池塘的角落，里面游着两尾鱼，一大一小，像是鱼妈妈带着鱼宝宝，躲在荷叶底下晒太阳，荷叶上绽着一朵漂亮的荷花。
　　画的后面落着妈妈的签名和一段话。
　　【你是妈妈眼里最美好的一隅】
　　沈隅手指在这句话上缓缓抚过。
　　原来，他真的不是多余。
　　鼻子不免有些发酸，沈隅飞快侧过头看向窗外，眨了眨眼睛，不想被程墨斐看见。
　　快要到晚高峰，程墨斐怕堵车，车速比往常要快许多，也开得专注许多，想赶在晚高峰前尽快到达学校，不然堵起来不知道要等多久。
　　也正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副驾驶上的小动静。
　　终于顺利到达学校，程墨斐一脸骄傲地问沈隅：“怎么样，我的车技不错吧？”
　　一路上沈隅早就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笑着夸道：“很棒。”
　　程墨斐将车锁上，和沈隅一起回了寝室。
　　回寝室的路上，沈隅给妈妈发过去了一条消息，说自己已经到学校了，准备先回寝室洗个澡。
　　身上的火锅味儿有点重，不洗洗容易沾到寝室里面。
　　到寝室后，沈隅给手机充上电便进了浴室。
　　程墨斐也给自己的手机充上电，打算等沈隅洗完自己就去洗，却忽然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是沈隅妈妈发来的消息：【小程，阿姨有件事情想向你八卦八卦，你不要告诉小隅哦】
　　八卦？
　　有关于沈隅的八卦……该不会是与沈隅的性取向有关吧？
　　阿姨看起来不像是不开明的人，如果真的与性取向有关，他倒不是特别担心。
　　程墨斐回：【阿姨您问】
　　沈寻雁：【小隅喜欢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呀？也是你们燕大的吗？】
　　程墨斐：“……？”


第57章 
　　程墨斐整个人都僵住了。
　　沈阿姨发来的这条消息里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 连在一起他却看不懂了。
　　什么叫“沈隅喜欢的人”？
　　他怎么不知道沈隅有什么喜欢的人？
　　可他清楚，沈阿姨不可能空穴来风地问出这些话。
　　程墨斐喉结滚动，快速打字道：【沈隅是怎么跟您说的？】
　　不知是不是寝室内的暖气太热, 程墨斐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出了些汗。
　　他也不确定沈妈妈是不是从沈隅那里得知的, 他也只是在试探而已, 他更希望沈妈妈只是道听途说。
　　然而，事与愿违。
　　沈寻雁并未察觉到他的试探，单纯觉得程墨斐肯定知道这些，便没有任何顾忌地回道：【就说是认识很久的朋友，想突破朋友关系, 最近进展不错，准备追人家了，不知道有没有在一起】
　　很久……
　　他知道沈隅有一个关系特别好的发小，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生, 从小一起长大, 今年也在读大一, 不过是在南方的大学。
　　沈隅确实经常与那个人聊天, 分享日常，该不会是他吧？
　　准备追人家了……最近他一直与沈隅呆在一起, 没见得沈隅日常生活中有任何追人的迹象, 除非是通过网线联系。
　　程墨斐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青梅竹马, 日久生情。
　　多正常。
　　沈隅那天形容的“很有礼貌, 很靠谱, 很可爱”说不定指的就是这个人。
　　程墨斐却攥着手机, 紧抿着唇，心情跌到了谷底。
　　都准备追人家了，沈隅为什么对他只字未提？
　　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告诉他这些吗？
　　若不是沈阿姨向他八卦, 沈隅是不是等脱单了才会通知他？
　　心底突然燃起了一股不知名的火苗，隐隐有将他整个人都吞噬的趋势。
　　“啪嗒。”
　　浴室的门忽被打开。
　　沈隅从门后探出一点脑袋，声音随之响起：“斐哥，能帮我拿一条新的干毛巾吗？在衣柜里挂着，绿色的。”
　　火苗被吹了口气，停止了晃动扩势，蔫下来了些。
　　程墨斐深呼吸一口，应了一声，放下手机，转身来到沈隅衣柜跟前，翻找起来。
　　沈隅将衣柜收拾得很干净，里面还有一股淡淡的橘子味道。
　　——前段时间沈隅将他吃完的橘子皮晒干，回收再利用，放在了寝室各处，充当空气清新剂的作用。
　　很快，他的动作再次顿住。
　　……这是什么？
　　想到沈隅还在等他，程墨斐强忍住探究的冲动，快速找到毛巾，送了过去。
　　沈隅头顶打着洗发露泡泡，想来是觉得头发也有火锅味道，一并洗了。
　　沈隅习惯先用几条干毛巾先将头发擦到半干，再用吹风机吹，如今寝室开了暖气，擦到半干都不用吹，待会儿自己就干了。
　　“谢谢斐哥。”拿到毛巾，沈隅再次锁上了浴室的门。
　　程墨斐心跳像是在坐过山车，快步折回沈隅衣柜跟前。
　　方才他没有将柜门关上，还将沈隅的衣柜翻得有点儿乱，他有很多正当理由返回“现场”，收拾残局。
　　拿起方才看见的那盒东西，程墨斐感觉嗓子有些发干，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脖子，无法出声，也无法呼吸。
　　手里是一盒不属于沈隅尺寸的浅橘色未拆封男士内裤。
　　他虽然不知道沈隅的具体尺寸，但这尺寸和他用的差不多，沈隅的尺寸肯定是比他小的。
　　是要送给那个人的吗？
　　若真是如此，送内裤这么私密的东西……是真的要在一起了。
　　那股蔫下的火苗瞬间将他整个人都燃了起来。
　　程墨斐很想去找沈隅对峙，但又怕找沈隅对峙。
　　对峙什么呢？
　　沈隅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沈隅只是…只是有了喜欢的人，在追求喜欢的人。
　　沈隅想告诉谁就告诉谁，不碍着任何人。
　　自己冒然质问，只会让沈隅觉得有种被窥探隐私的反感。
　　还会暴露沈阿姨……
　　忽然想到什么，程墨斐赶忙将沈隅的衣柜恢复原来的样子，折回了自己座位跟前。
　　忘记回沈阿姨的消息了。
　　沈寻雁：【还在吗？小程】
　　程墨斐快速打字：【不好意思阿姨，刚才沈隅让我给他拿毛巾去了，我知道的和您知道的其实差不多，沈隅不爱对别人说这些】
　　沈寻雁：【哦哦，没关系】
　　怕沈阿姨多想，程墨斐咬牙切齿地继续打字：【等他们在一起了，我肯定跟您说】
　　沈寻雁：【好，那就等好消息啦】
　　……
　　沈隅穿戴整齐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程墨斐不见了，顺势问道：“斐哥呢？”
　　孙星河答：“他说打球去了。”
　　沈隅噢一声，没想太多。
　　反正也是要洗澡的，打完球再洗一举两得。
　　程墨斐一直打球打到篮球场里的人都走了个干净。
　　这个天夜跑太冷，容易吹病，室内篮球场里有暖气，倒是不用担心。
　　渐渐的，程墨斐出了一身汗，体力也被消耗殆尽。
　　本以为能发泄个七八，没想到心底的烦闷更重了。
　　一起打球的男生正在收拾东西，见程墨斐来到这边喝水，回想起方才打球的时候这人全程一句话都不说，冷着张脸，像是要将球场打爆似的，随口问道：“兄弟，心情不好啊？”
　　程墨斐将最后一点矿泉水全都喝光，看他一眼，现在的他对“兄弟”这个词特别敏感。
　　不知不觉，偌大的篮球场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程墨斐拧起瓶盖，嗯了一声，“挺不好的。”
　　那人也不急着离开，顺势问：“怎么了？哪方面的事情啊？”
　　程墨斐：“兄弟要恋爱了，没和我说。”
　　那人听罢声音不觉拔高几度：“这还能算兄弟？”
　　程墨斐脸色更差了，手里的空矿泉水瓶瞬间被他捏瘪，眼神像是能直接刀人。
　　“我们是最好的兄弟。”
　　不管是谁都不能质疑他与沈隅之间的关系。
　　那人：“……”
　　那人轻咳一声，“这样的话，其实还有种可能。”
　　程墨斐：“什么？”
　　那人：“他那个对象是不是和你不太合得来啊？我女朋友的闺蜜之前脱单就不敢告诉她，因为她很不看好那个男的，后来两人正式在一起才知道。结果没多久就分手了，还是旁观者清啊。”
　　程墨斐一怔，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可他对沈隅喜欢的那个人一无所知，沈隅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不告诉给他。
　　难道说……是那个男生对他有什么意见？
　　所以沈隅才不敢让他们有任何交集。
　　程墨斐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不然沈隅怎么将这种事情分享给了沈阿姨这个长辈，都不愿意分享给他。
　　问题肯定出在他的身上。
　　难道是与他之前的恐同有关？
　　沈隅大概率将他的事向那个男生分享过，gay反感恐同的人也正常。
　　可他现在已经在沈隅的开导下不恐正常的同了，那人就算心有芥蒂，也应该不让沈隅为难才对，毕竟他和沈隅是关系这么好的朋友。
　　如果他是那个人，他绝对不会让沈隅夹在中间为难。
　　……那人绝对不是个好同。
　　见程墨斐现在的表情不仅想爆了篮球馆，更像是想直接爆了学校，那人匆匆背着包离开了，避免受到波及。
　　篮球场这下就只剩下了程墨斐一个人。
　　半晌，他没忍住冷笑一声，将手里被捏得不成样子的矿泉水瓶狠狠丢入垃圾桶内。
　　对他有意见？他也没见得对那人有什么好印象。
　　刚才那句“旁观者清”说的很对。
　　他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必须得赶在沈隅脱单之前试探出尽可能多的有关于那个人的信息。
　　如果是个品行不好的野男人，他必须得劝沈隅悬崖勒马。


第58章 
　　回到寝室, 程墨斐下意识看向坐在位置上的沈隅，发现他正在与人视频通话。
　　程墨斐状似不经意地从他身后经过。
　　手机屏幕里是与他们差不多年纪的一个男生，戴着眼镜, 笑着与沈隅说着些什么, 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两颗虎牙全都露了出来。
　　沈隅戴了耳机，他并不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嗯，我妈还记得你，说小时候抱过你，一抱你就不哭了。”
　　“有空随时可以过来玩儿。”
　　“过段时间燕城可能就下雪了, 下雪的话我告诉你，给你拍照片。”
　　三言两语，程墨斐便确定了对面人的身份——沈隅那个发小，没记错的话是叫方翔。
　　极有可能是沈隅喜欢的那个人。
　　程墨斐不觉微微眯起眼睛。
　　可不待他继续观察下去, 那边突然说了句什么, 挂掉了电话。
　　“嗯, 拜拜, 晚安。”沈隅捧着手机，下意识转头看了程墨斐一眼, 朝他笑笑, “回来了。”
　　“嗯。”程墨斐面色如常, 心底冷笑。
　　该不会是看见他回来了, 出镜在了沈隅的镜头里面, 那人才不想聊了吧？
　　沈隅又低头给那人发起了消息, 程墨斐不好凑近偷看，身上还闷着汗，挺不舒服的, 索性径直去了浴室洗澡。
　　手机里，方翔给沈隅发来消息：【你室友也太帅了，你能扛得住？】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方翔自然是知道沈隅的性取向的。
　　不过沈隅以前就知道学习，从来没有与什么人暧昧过，一点早恋的迹象都没有，方翔便也没机会与他聊这方面的话题。
　　如今终于成年，上了可以自由恋爱的大学，方翔性格活脱，不少女生喜欢与他相处，难免有些暧暧昧昧的，他自己倒是不急，就是有些急沈隅。
　　毕竟沈隅喜欢男生，他还挺好奇沈隅未来男朋友是什么样子的。
　　沈隅这么优秀，他的男朋友肯定也很优秀。
　　沈隅笑着回复：【别打趣我了】
　　沈隅：【不是说要查寝，快去准备吧】
　　方翔回了句“ok”便消失了。
　　今天去妈妈家沈隅确实与她提到了方翔，妈妈对这个家就住在隔壁的方翔自然是有印象的。
　　当初与妈妈解除误会之后他也第一时间与方翔分享了这件事情，与他说明了原委，不希望他像曾经的自己那样继续误会下去。
　　今天第一次去妈妈那里做客，见到了她的现任丈夫以及同母异父的妹妹，自然也要与这个昔日最好的朋友分享了。
　　日后方翔来找他玩，他也会带他去妈妈那里做客的。
　　……
　　周末过去，又要度过漫长难熬的五天。
　　对于沈隅来说倒是还好，毕竟他周末也要兼职，周几对他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十一月底，天气愈发冷了。
　　秋冬作息下的午休时间很短，睡不饱总是让人心烦气躁，尤其程墨斐原本的心情就不是太好。
　　这天下午寝室四人都有课，极限午休闹钟响起之后，陆陆续续起床去浴室洗了把冷水脸清醒。
　　下床的时候，程墨斐随手将自己的手机放在了沈隅桌上，洗漱之后顺手拿起，塞到外套口袋里面便出了门。
　　寝室距离教学楼不算太远，为了多睡会儿，他们将闹钟设置在了下午课前十五分钟。
　　多睡会儿的代价就是得用跑的才不会迟到。
　　来到教室坐下，程墨斐随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见了化学相关的课程表锁屏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好像拿错手机了。
　　这不是他的手机，是沈隅的。
　　前不久他才拿到换好屏幕的手机，适应了一段时间旧手机的手感，每次拿起修好的手机都会觉得有些“陌生”，方才拿起沈隅手机的时候也有一瞬这样的感觉，但被他下意识忽略了，只以为是正常。
　　没想到这次是真的陌生。
　　程墨斐打开手机，发现锁屏界面显示有一通未接来电，备注是“斐哥”。
　　程墨斐当即意识到是沈隅用自己的手机给这部手机打来的电话，只可惜手机是静音状态，他没有接到。
　　他还记得沈隅手机的锁屏密码，当即输入，拨了回去。
　　还有一分钟上课，教室里的聊天声依旧此起彼伏，吵嚷嚷的，就算是打电话也不显得突兀。
　　那边接得很快，果然是沈隅的声音：“喂？斐哥，你拿错手机了。”
　　程墨斐嗯一声，“我刚发现，你现在在哪儿？”
　　沈隅：“我已经到化学楼了，等下课回寝室换过来吧。”
　　是了，沈隅下午的课要去化学楼上，与教学楼并不在一起，还挺远的。
　　“好，”程墨斐顿了一下，“我手机你随便用，里面东西都能看。”
　　沈隅嗯一声。
　　说话间上课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教室渐渐安静下来，两人也匆匆挂断了电话。
　　程墨斐攥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手机，喉结快速滚动，一个大胆的想法早已悄然跳入他的脑中。
　　一个很无礼，很冒犯，被发现后会被狠狠讨厌的想法。
　　他想看一眼沈隅那个发小的微信名片、朋友圈，甚至是……看一眼他们近期的聊天记录。
　　方才他是故意对沈隅说那句“我手机你随便用，里面东西都能看”的。
　　他们是好兄弟，他赋予了沈隅这样的权利，对应的，沈隅也应当赋予他这样的权利，这才公平。
　　虽然，有点儿道德绑架。
　　可沈隅听了这句话也没有叮嘱他不要乱翻自己的手机，不是吗。
　　程墨斐心底两个小人打起了架，搅得他心底乱七八糟的，他顾不上太多，试探着先打开了沈隅的微信。
　　沈隅的微信置顶有三个。
　　一个是他“斐哥”，一个是沈阿姨“妈妈”，一个是方翔“翔子”。
　　一个好兄弟，一个妈妈，一个……喜欢的人。
　　如果没有这个方翔，他会很开心。
　　强忍住想要直接点开方翔对话框的冲动，程墨斐先打开了与自己的对话框。
　　点开沈隅的表情包，程墨斐发现里面全部都是从他那里“偷”来的各种小仓鼠。
　　一想到沈隅和那个人聊天也会用上他的小仓鼠表情包，他便觉得心底堵得慌，恨不得给表情包上道权限只能和自己聊天的时候用才好。
　　程墨斐快速挑选了一个“小仓鼠探头”，给对面发送了过去。
　　很快，对面也给他回了一个“小仓鼠看书”，附字：【好好听课】
　　程墨斐回复“小仓鼠祈求”，道：【这节是水课，我可以玩你的手机吗？[可怜]】
　　对面瞬间显示“正在输入中”：【玩吧，我先上课了】
　　程墨斐如释重负。
　　沈隅已经知道他打开了自己的微信，还亲口授权让他玩儿手机。
　　心底的负罪感稍稍减缓了一些。
　　程墨斐回了句“好”便迫不及待点开了与方翔的对话框。
　　直接映入眼帘的是两人今天早上的聊天记录。
　　方翔：【我靠……在早餐里面吃出了虫子，我要吐了[呕吐]】
　　沈隅：【没事吧？吃到了吗？记得去找店家】
　　方翔：【差点吃到了，马上就去找，这破南方，都十一月了，怎么还有蟑螂，崩溃】
　　沈隅：【我在北方都没有看见过蟑螂】
　　方翔：【羡慕，早知道我也填北方的大学了，等我大四考研考到你们那儿去】
　　沈隅：【好啊，考来燕大，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室友】
　　沈隅：【[小仓鼠加油]】
　　方翔：【你到时候监督我一起学习，说不定还能有些希望】
　　沈隅：【没问题，到时候我全天和你打电话督促你，一起考研】
　　程墨斐：“……”
　　成为室友，全天电话。
　　沈隅真的对这人好好，话里话外都是想一直与他呆在一起。
　　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程墨斐又往上快速翻了翻，忽然，停在了一段聊天记录前，眼神彻底沉了下来。
　　刚好是周日晚上那通视频电话结束之后的聊天。
　　方翔：【你室友也太帅了，你能扛得住？】
　　沈隅：【别打趣我了】
　　果然，这人是知道沈隅性取向的。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看着就阴阳怪气得要命。
　　什么叫他太帅了，沈隅能不能抗得住。
　　是在试探沈隅？
　　难道他反感自己还有这一层原因在？
　　——觉得自己与沈隅的关系太好，将自己当成了假想敌。
　　真是荒唐。
　　是不是沈隅身边有个关系稍微好点的男性朋友都要被他当成假想敌啊？
　　退一万步，不管怎样，他也不该对沈隅阴阳怪气，更不该这样试探沈隅。
　　都还没在一起呢，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日后在一起了可不得天天疑神疑鬼，给沈隅找罪受。
　　程墨斐瞬间草拟了许多心灵鸡汤，准备回去慢慢灌给沈隅。
　　这种疑神疑鬼的男人要不得。
　　程墨斐没偷看太多聊天记录——主要还是因为看着心烦，随手点开了方翔的微信名片。
　　头像是张很常见的网络男头，他在学校一些社团群里看见有人用过。
　　朋友圈设置了仅三天可见，什么都看不到。
　　朋友圈背景是一张风景照。
　　几乎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不管怎样，这人都不可能是个好同，也不是沈隅的良配。
　　程墨斐飞快按了几下退出，又回到了聊天界面。
　　这次他顿了一下，抬起手指，点开了沈隅的头像，通过名片打开了朋友圈。
　　他其实早就看过沈隅的朋友圈，但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背景也是一片空白。
　　一种可能是沈隅真的一条朋友圈都没有发过，一种可能是设置了可见范围。
　　果然，刚点开，程墨斐便看见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纯文字。
　　【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和我在一起？】
　　程墨斐心底一空。
　　这么喜欢……的吗。


第59章 
　　另一边, 沈隅认真听着课，没有任何摸鱼。
　　程墨斐的手机被他放在了课本旁边，手机壳的那面朝上, 倒扣着, 余光里总是存在一抹让人安心的橘, 就好像某人在陪着他一起上课一样。
　　只可惜他和程墨斐不是同一年级，不然他就可以选择与程墨斐相同的选修课，和他一起上课了。
　　至于如今呆在程墨斐那儿的他的手机……他也不怕被程墨斐看见什么。
　　恋爱APP一直被他藏在最隐蔽的文件夹内，程墨斐大概率不会发现，就算发现了, 那也没办法，说不定会是个不错的契机呢，有时候人算或许不如天算。
　　他也想到了先前故意发的那条朋友圈。
　　在孟璃与他保持距离后他将那条朋友圈设置了仅自己可见，没有直接删掉。
　　毕竟那条朋友圈确实是他当下心理的真实写照, 朋友圈不就是用来记录这些的么, 等日后追到了程墨斐, 回头看看这些也挺有意思的。
　　若是被程墨斐看见……说不定会是另一个不错的契机呢。
　　恋爱方面他一直很笨, 活了两辈子也没什么太大长进，可能这方面天生短板吧, 总是被动地等待契机自己出现。
　　他只能保证与程墨斐在一起后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因为自己的各种原因分分合合了。
　　至于追程墨斐, 就算历练个几辈子, 他都还是会格外小心翼翼, 无关懦弱之类, 只是因为太过重视, 生怕出了一丁点差错这辈子就只能错过了。
　　上辈子活得太累，总爱想东想西，这辈子他只想一切从简, 做自己喜欢的事，爱自己喜欢的人，享受当下喜欢的生活，信念坚定，仅此而已。
　　……
　　程墨斐没再翻看沈隅的手机，他将手机息屏，趴在了桌上。
　　肖熊和孙星河见了，小声关心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有点困。”程墨斐声音闷闷的，没有将脑袋抬起。
　　左右是水课，又是下午一二节课，摸鱼的学生不少，不打扰课堂秩序就行，趴着睡会儿也没什么关系，两人便没再管他。
　　程墨斐自然是不困的，也睡不着，他闭着眼睛趴在桌上，耳边是老师播放ppt内视频文件的声音，大脑清醒异常。
　　沈隅喜欢一个人的消息他一直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后来的一系列观察探索也是站在一个侧面角度。
　　刚才那条朋友圈是他第一次从沈隅那里直观地感受到他对那个人的喜欢与在意。
　　他不希望沈隅和那个人在一起。
　　他私认为那个人配不上沈隅，哪哪都能挑出许多刺来，还严重影响他与沈隅之间的关系，会让沈隅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可沈隅喜欢了那么多年，那么重的分量，那么深的渴望，真的是他能够轻易改变的吗？
　　他与沈隅不过认识几个月而已，哪儿抵得了几年的感情。
　　他忽然觉得，不管他怎么暗示、怎么劝导，沈隅都不会放弃。
　　沈隅虽然比他还要小一岁，刚成年没多久，但他能从日常一点一滴的相处中感觉得出，沈隅其实是个心理成熟且稳重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孤身一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了。
　　他从不觉得沈隅会受别人左右，
　　若是沈隅坚决认定的事，肯定不管是谁都改变不了。
　　仔细想来，沈隅都已经将与那个人的事情分享给沈阿姨了，肯定是势在必得的。
　　他在背后分析考量的这些有的没的，像小丑一样可笑，最开始就不该存在。
　　到头来，说不定还会让沈隅觉得不开心，觉得自己插手太多，甚至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为什么会这样……
　　要怎么才能解决……
　　室内的暖气温度太高，热得他头昏脑胀，呼吸困难。
　　程墨斐深呼吸一口，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好好捋一捋，只有冷静下来才能解决问题。
　　已知：1.那个人和他不对付，沈隅身边大概率只能存在他们中的一个。2.沈隅喜欢那个人，但还没有在一起。
　　求：怎么能让沈隅不和那个人在一起。
　　程墨斐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瞬间睁眼。
　　沈隅或者那个人突然和别人在一起了，他们俩不就没可能了吗？
　　现在又不是古代，现在是一夫一妻（夫）制。
　　那个人的信息他所知寥寥，还远在南方，自然没办法从那个人那边下手。
　　只能从沈隅这边下手了。
　　从沈隅这边下手……让沈隅和别人在一起……
　　和谁？
　　程墨斐心脏陡然狂跳起来。
　　方才在微信记录中看见的那段话控制不住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面——“你室友也太帅了，你能扛得住？”
　　如果…如果沈隅是和他在一起呢？
　　程墨斐腾的坐直身子，瞳孔微颤，一对耳朵全烧红了。
　　讲台上，老师正在翻阅ppt，低着头看着多媒体，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程墨斐坐在最靠窗的里面，肖熊坐在他的右手边摸鱼玩手机上的塔防游戏，被他的动静吓得手一抖，漏了个怪，输了。
　　肖熊崩溃又疑惑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一眼便发觉了他耳朵上不自然的烧红，小声问：“斐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说着抬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
　　温度偏高，却又不像是发烧那么严重。
　　程墨斐躲了一下，视线躲到窗外，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小声回道：“没，做噩梦了，教室暖气有点热。”
　　“噢。”肖熊没有怀疑什么，今年的暖气确实热热的，低下头继续打游戏去了。
　　程墨斐的心跳没有任何减速，心脏像是想要冲破胸腔，脱离躯壳。
　　等浑身血液停止流动，或许那股子燥热才能彻底平息下来。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脑子坏掉了吗？！
　　他和沈隅……他怎么可能和沈隅……
　　心底却有个声音不断叫嚣着说：和沈隅在一起了，就不会再有任何坏男人接近沈隅了，你们也会永远是最最亲密的关系，不会再有任何人介入你们之间，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像是鲛人蛊惑人心的声音，一点点瓦解着人的理智。
　　可…可他们是好朋友、好兄弟啊。
　　他还是个直男，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一个同性在一起。
　　他是没以前那么恐同了，但如果让他和一个硬邦邦的男人在一起，他还是没办法接受的。
　　想到会和一个男人拥抱牵手接吻，他便觉得有些恶心，不是戴上有色眼镜的那种恶心，就是单纯与同性以交往为前提亲密接触的不适。
　　但如果那个人是沈隅……
　　程墨斐随意搭在桌上的手不觉攥拳，修剪整齐的指甲随着力道的加深扎进掌心，留下了深深的印子，有些疼，他却毫无所觉。
　　喉结滚动，口干舌燥，眼睛死死盯着窗外黏在一起的两片云朵。
　　他突然发现——如果那个人是沈隅，他竟没有任何排斥。
　　沈隅身上总是他喜欢的香甜的橘子味道，他喜欢被沈隅抱着的感觉，也喜欢抱着沈隅，之前每一次他们一起睡觉醒来，沈隅都是被他抱在怀里的状态。
　　沈隅的手他也牵过，比他的手要小一些，在外面的时候总是微凉，要揣进他的口袋里面才能捂热。
　　至于亲吻……他自然没有亲过沈隅，但他在脑中幻想了一下那样的画面，沈隅总是像小仓鼠一样呆呆的，肯定会被他猝不及防亲懵，露出特别可爱的反应。
　　……操了。
　　纵使几乎不说脏话的程墨斐也不免在心底暗暗爆了一句国粹，完全控制不住发散得乱七八糟的思绪。
　　他不会真的对好兄弟起了不轨的心思吧？！


第60章 
　　后面一整节课程墨斐都有些恍惚。
　　牵手拥抱之类都能用好兄弟来解释, 除了沈隅，他和寝室另外两个人也经常勾肩搭背。
　　可亲吻不行，他幻想了一下自己亲吻寝室另外两个人的画面, 只觉得一阵恶寒, 哪怕只是单纯的犯贱他都下不去嘴。
　　除了寝室另外两个人, 他还颅内幻想了一下与其他关系不错的兄弟，无一例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只有对着沈隅他才不会有这样的负面感觉。
　　甚至…甚至还会特别期待看见沈隅被亲后的反应。
　　程墨斐闭了闭眼。
　　他可能真的是疯了。
　　一时间，他竟有些分不清是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男人更震撼，还是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好兄弟更震撼。
　　程墨斐下意识想要打开手机，上网搜一搜类似的案例, 排忧解难，却又匆匆想起手机不是自己的，是沈隅的。
　　他不敢在沈隅的手机上面搜索这些东西，只能按耐住心焦, 盼着早点下课。
　　终于, 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
　　十分钟后会继续第二节课, 程墨斐却匆匆起身, 对肖熊和孙星河说：“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回去在电脑上处理，我先溜了, 有事打我电……”
　　程墨斐顿了一下, 想到自己的手机还在沈隅那里, 打电话他也接不到, 遂改口道：“有事直接v我。”
　　说完程墨斐便风一般溜了。
　　两人也没想太多, 只单纯以为程墨斐有什么公务需要在电脑上处理。
　　水课老师就第一节课最开始会点一次名, 第二节课人数只要不是少得特别过分都不会追究，毕竟是在大学，没那么严苛。
　　就算被抓、减了点平时分程墨斐也无所谓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程墨斐一口气跑回了寝室。
　　一路上，冷风扑面叫他清醒了几分。
　　他不断在心底问自己——真的、真的喜欢上沈隅了吗？
　　他没喜欢过什么人，也没谈过恋爱，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他怕判断失误。
　　愈发炙热的心跳给予着肯定的答复。
　　爬上五层楼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忘记带钥匙了，来不及崩溃，他便赶忙下了一楼，去宿管那里登记备用钥匙开门。
　　拿到钥匙重新回到五楼将门打开之后又要将钥匙送回一楼，再重新爬上五楼。
　　一来一回又一来一回，一番折腾下来，程墨斐累得喘个不停，终于顺利坐在了自己的电脑跟前。
　　很多网站都要注册才能发帖，注册需要填写手机号和验证码，他的手机在沈隅那儿，没法注册，没法发帖求助，只能笨拙地搜索各种问题——
　　“怎么判断自己是否喜欢上了一个人？”
　　“直男，但喜欢上了好兄弟怎么办？”
　　“暗恋的人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办？”
　　“怎么判断自己是不是真的弯了？”
　　底下瞬间弹出了许多相关问题以及回复。
　　【判断自己是否喜欢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自己的情绪是否被他牵着走，比如和ta呆在一起的时候会很开心，有人接近ta、和ta关系好会觉得嫉妒，会产生特别特别强烈的占有欲，怕ta被“抢走”，希望ta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
　　这不就是他对沈隅的真实写照吗？
　　他就应该早点看到这个回复，就不会走那么多弯路了。
　　他总是觉得沈隅会被坏男同欺负，会在和别人恋爱之后疏远自己，其实都只是潜意识里的借口罢了。
　　他就是不想沈隅被人勾搭走，就是不想沈隅和别人谈恋爱，就是想沈隅永远和他呆在一起。
　　原来这已经不属于兄弟情的范畴了。
　　属于爱情。
　　【喜欢直男很痛苦的，掰弯直男也不道德，哥们劝你早点放弃】
　　太好了，沈隅本来就是弯的。
　　【我觉得慎重再慎重吧，至少维持现在的关系你们还能是兄弟，迈出一步的话失败了就再也回不到曾经的关系了，沉没成本太高】
　　再维持现在的关系沈隅就要和别的野男人在一起了……
　　那个野男人和他磁场不合，和沈隅在一起之后肯定会吹枕边风让沈隅疏远自己的。
　　比起追求失败，他更不能接受沈隅因为别的男人疏远自己。
　　反正现在近水楼台的是自己。
　　沈隅与他相处得也很好，还将他设置成了微信置顶，足以证明他在沈隅那儿是个“潜力股”。
　　现如今，他输的只不过是认识沈隅的时间罢了。
　　他和沈隅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继续深入了解，说不定磨着磨着沈隅就觉得自己更好了呢。
　　【暗恋的人有喜欢的人？只要还没在一起都还有机会，不试试怎么知道，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来的，与其在这里问网友，不如多花点时间去追，烈女怕缠郎，烈郎怕缠女，只要你的追求没有给对方带来困扰，坚持下去，大概率会胜利的】
　　从明天起，不对，从现在起，他正式成为沈隅身上的挂件。
　　【判断自己是不是真的弯了也太容易了吧，有喜欢的同性可以直接判了，会更喜欢看同性，觉得异性没什么吸引力，甚至会对同性产生一些x幻想……只在不行找点钙片看看】
　　在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沈隅的缓冲对比下，面对自己突然弯了这件事情程墨斐竟接受得稍微轻松一些。
　　当然，也只是“一些”罢了。
　　曾几何时他还是个恐同直男，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便弯得这么干净利落，还是挺唏嘘的。
　　不过“更喜欢看同性”“觉得异性没什么吸引力”什么的他倒是对应不上，他觉得不用分什么同性异性，干脆直接分“沈隅”和“沈隅以外的人”得了。
　　他喜欢沈隅，照样会接受不了其他硬邦邦的男生。
　　只有沈隅在他这儿例外。
　　这段回复的最后一段倒是让他想到了什么，之前他因为好奇问过沈隅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沈隅的回答里就说碰巧看了部那种两个男人的片子，发现自己有点感觉什么的。
　　程墨斐思忖片刻，当即敲击键盘，快速搜索起了相关资源。
　　约莫十分钟后，程墨斐给寝室内的门上了道锁，拉上窗帘，坐回电脑跟前，戴上连接电脑的耳机，摁下了空格播放键。
　　既然沈隅当初是通过看这个确定的性取向，那他也看看好了，如果日后真的…咳，也能学习一下。
　　反正和男女的也差不多，都是成年人了，没什么好害羞的。
　　他特地挑了部校园题材的钙片，与他和沈隅的情况最为契合。
　　片子开头，两个主角回到寝室，寝室里就只有他们两个在。
　　寝室是上床下铺的设计，长相秀气的男生兀自坐上了其中一张下铺的床，很快，另一个块头大些的男生凑了过来，问他要不要洗澡，秀气男说洗，两个人便一起去了浴室。
　　在浴室脱掉衣服之后，两人便突然开始接吻，以及进一步不可言说的行为，没有太长的前戏。
　　程墨斐眉头拧起。
　　果然，还是会觉得有些不适，但相比较以前要好很多了，想着为了学习和判断，咬着牙逼着自己继续看下去竟也还能接受。
　　渐渐的，两人从浴室到床上，又从床上到窗后……不得不说，这种片子玩儿得真大。
　　现实里正常人谁敢这样啊。
　　最后还来了个点睛之笔，有人忽然敲响了寝室的门，将正在交.合的两人吓了一跳，但更兴奋了，两人不得不一边应付里面一边应付外面。
　　渐渐的，程墨斐拧着的眉头不觉舒展了开来。
　　不是因为习惯了这部片子，而是因为他看得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他……有些代入了。
　　如果是他和沈隅做这些事情……
　　操。
　　程墨斐腾的起身，冲进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又快步折回，想要继续看完这部片子，有始有终。
　　耳机里传出的叫声最大的时候，程墨斐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将他吓了一跳。
　　是沈隅用自己的微信打来的视频电话。


第61章 
　　程墨斐一阵手忙脚乱, 放下手机，坐直身子，不让自己涨红的脸出现在摄像头内, 快速接通了电话。
　　手机屏幕内瞬间出现了沈隅的脸。
　　“你在哪儿？”沈隅一眼便发觉了不对。
　　他其实很少会直接拨视频电话, 毕竟普通电话就能解决大多问题, 这次突然拨打视频电话。是因为想看一眼程墨斐现在的表情，用以判断他有没有在自己的手机里面发现什么。
　　程墨斐没有出镜，有些奇怪，而且刚打下课铃，他本应该在回去的路上, 怎么会已经在寝室了？
　　耳机里依旧是片内暧昧的声音，伴着手机那头传来的沈隅声音一起，程墨斐喉结快速滚动，赶忙大力敲了下空格键, 停止了影片的播放, 同时紧张地回答道：“突然想到有个紧急公务要处理, 逃课回来用电脑弄了。”
　　为了迎合这句解释, 他又飞快切回电脑桌面，随意新建了一个word文档, 不过脑子地开始打字, 将键盘敲得更响了。
　　沈隅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
　　程墨斐心虚极了, 大脑飞速转动, 道：“能不能帮我带一点校门口的关东煮？突然很想吃, 没什么忌口, 喜欢吃鱼丸和海带结，多买点儿我怕吃不够。”
　　“好。”沈隅没有拒绝。
　　“我的支付密码就是生日，你直接付就行。”程墨斐说。
　　手机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沈隅：“就不怕我把你的钱全部刷光么？”
　　“随便刷。”程墨斐心道刷光才好，刷光就用自己来抵，他还赚了。
　　视频通话结束，程墨斐狠狠松了口气。
　　电脑屏幕上，方才自己乱打一通的，几乎全部都是沈隅的名字。
　　“沈隅沈隅沈隅沈隅沈隅小仓鼠沈隅沈隅沈隅……”
　　像是魔怔了似的。
　　程墨斐慌忙ctrl+A全部选中，清除掉了这些自己心猿意马的痕迹。
　　暂时支走了沈隅，寝室另外两人却会很快回来，程墨斐慌忙关掉电脑，拉开窗帘，快速将寝室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旋即，程墨斐径直冲进了浴室里面，打开水龙头，继续给自己降温。
　　没一会儿外面便传出了肖熊和孙星河回来的声音。
　　见浴室的门关着、灯亮着，朝里面喊了一声。
　　程墨斐敷衍回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跳怦怦。
　　说实话，从方才教室到现在，他都像是踩在云端，有种很浓的摇摇欲坠的不真实感。
　　明明最开始只是想阻止沈隅和那个人在一起而已。
　　怎么突然就变成他想和沈隅在一起了？
　　关键是他还适应得这般良好，一节课的时间就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到底……对沈隅产生这样的心思多久了？
　　好像从那日医务室开始，他就一直担心沈隅会被人勾搭走，不仅仅是男生，还有女生。
　　他总是觉得沈隅谈恋爱之后就没时间和他像现在这般要好了，哪个兄弟会像他这样占有欲这么强？
　　他可从不排斥沈隅交其他朋友，并不是单纯对友情的占有欲。
　　之前被删除的磕他和沈隅cp的论坛帖子分析得可太对了，如果那条帖子没被删除，他一定从头到尾拜读一遍。
　　难怪那个人对他敌意那么大，原来是早就察觉到了他对沈隅的图谋不轨，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不过……
　　程墨斐抬手抹了把脸上挂着的水珠。
　　对那个人，他可不会觉得心虚或愧疚之类，沈隅单身，谁都有平等追求的权利。
　　那人仗着沈隅对他的喜欢拖着不主动，等着沈隅来追，可就别怪被他截胡了。
　　想到这里，程墨斐又有些蔫儿。
　　他要怎么追沈隅？
　　如果沈隅只是单纯将他当做兄弟，不愿意和他发展恋人关系怎么办？
　　哦对，他还不是沈隅喜欢的类型。
　　沈隅喜欢有礼貌、靠谱、可爱的类型。
　　……他也可以成为这样的类型。
　　程墨斐对着镜子龇了下牙，右边一颗尖尖的虎牙露了出来。
　　虎牙会显得更可爱些，那人有两颗虎牙，他就只有一颗。可恶。
　　程墨斐“砰”地推开浴室的门，脸上的潮红已经顺利褪去不少。
　　孙星河看他一眼，说：“斐哥，你书忘记带回来，我给你带回来了。”
　　程墨斐微笑点头：“谢谢你，星河。”
　　孙星河：：“？”
　　你妈的，中邪了？
　　程墨斐忽然想到什么，又道：“和我伯说好了，这周六晚上开车过去泡温泉，可以在温泉山庄住一夜，周日回来。”
　　孙星河一改方才的迷惑表情，“太靠谱了斐哥！”
　　程墨斐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再次打开电脑，登陆社交软件，给“小动物救助协会”的负责人发了条消息过去：【上次说的宣传活动还缺人吗？我可以参加】
　　负责人：【缺缺缺，太缺美女帅哥了】
　　负责人：【[定位]】
　　负责人：【来这里，服装都备着呢，下午都可以拿，活动在每天晚上，多穿点啊】
　　程墨斐：【ok】
　　天越来越冷，流浪猫猫狗狗又要经历难熬的寒冬，小动物救助协会最近一直在举办类似的公益活动，在附近的商场宣传领养。
　　负责人先前就找过他，问他愿不愿意戴那种可爱的兽耳、爪子手套之类的参加宣传，需要颜值高些的学生吸引眼球，还能拿学分。
　　他那个板块不缺学分，加上忙着准备篮球赛运动会以及沈隅的事儿，无心参加，便拒绝了。
　　现在篮球赛和运动会都告一段落了，还是能挤出来时间参加的。
　　沈隅不是喜欢可爱的么，他改变不了自己的身高长相，就只能借用服装外力了。
　　……
　　沈隅带着热腾腾的关东煮回来的时候，程墨斐正坐在小仓鼠的笼子跟前，清理了笼子，给它换上了新的垫料和水，正在喂粮。
　　程墨斐一直是个很靠谱的人，担下的工作总是能够做到很好。
　　小仓鼠胖乎乎的，团在程墨斐的手心啃零食，程墨斐则微低着头注视着它。
　　真可爱。
　　听见到自己回来的动静，程墨斐当即将小仓鼠放回了笼子里面。
　　“喏。”沈隅将关东煮递了过去。
　　“谢谢。”程墨斐又开始紧张起来，赶忙往嘴巴里面塞了一个鱼丸，通过咀嚼的动作来掩饰面上表情。
　　沈隅将口袋里程墨斐的手机放到他的桌上，又将程墨斐桌上自己的手机拿起，当着程墨斐的面状似不经意地翻看起来。
　　余光中，他注意到了程墨斐的小不对劲。
　　但他分析不出程墨斐到底是看到了他手机里的什么。
　　可能是他想让程墨斐看到的那些东西，也可能与那些无关。
　　恐怕只能等这段时间再进一步观察或许才能知晓了。
　　“对了，”程墨斐忽然开口，“我参加了小动物救助协会的活动，待会儿要去拿服装……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他穿那些就是为了让沈隅看的，沈隅看不到直接等于白瞎。
　　他知道，今天下午晚上沈隅都没有课。
　　“好啊。”沈隅爽快答应。
　　吃完关东煮两人便出了门。
　　期间，肖熊被关东煮的香味馋得不行，想问程墨斐讨一串吃，却被他无情拒绝了。
　　这人最近好不容易坚持了几天减肥餐，零食也都没再吃过，可不能断送在他手里。
　　况且，他拜托沈隅去买关东煮本来就是借口，还特地叮嘱让他多买点怕不够吃，因为心虚，也不想分给别人。
　　来到服装领取处，程墨斐说明来意，登记了自己的信息。
　　大三大四换届，负责后勤登记和信息处理的有不少今年大一才刚加入的新生，其中有些认得程墨斐的学妹，一口一个学长叫个不停。
　　程墨斐只能被迫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沈隅笑眯眯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若是放在上辈子最开始的时候，他肯定难免有些心底不快，拈酸吃醋折腾一顿，即便心里清楚程墨斐根本没有给予接近的人回应，但就是觉得很没有安全感，想通过无理取闹来不断获得安全感。
　　但在经历了那些之后，他也有了不小的改变，难免觉得吃醋是正常的，也可以让对方知晓，但没必要揪着不放，一而再再而三给两人之间制造莫须有的矛盾。
　　至少现在真不至于吃这些小姑娘的醋。
　　人总是会对高位厉害的人物产生崇拜心理，想要接近，更何况是吸引自己的异性，这很正常。
　　程墨斐时不时朝自己这边投来求助的眼神，终于拿到服装，逃也似的大步朝自己这边赶了过来。
　　沈隅有些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他，故意学着那群小姑娘的口吻开口：“拿到了？学长。”
　　程墨斐脑子轰的一声，整个人都熟透了。
　　下午看的那个钙片里，下面那个一直称呼上面那个……学长。


第62章 
　　上次听沈隅唤自己学长还是开学第一天的时候, 程墨斐觉得太生分，直接让人改了口。
　　如今猝不及防听见……竟觉得特别喜欢。
　　但因为那部影片，更多的是口干舌燥以及浑身上下异样且奇怪的变化, 一闭上眼, 沈隅的这声学长便变了味。
　　程墨斐紧了紧怀里抱着的东西, 快步冲出了活动室，脖子以上像是被烈火在炙烤。
　　尤其是耳朵……肯定被沈隅看见了。
　　身后传来沈隅紧跟上来的声音，伴随着一点轻笑。
　　程墨斐唇缝抿得更紧了，恨不得耳朵像动物那样长出毛毛，不管烧红成什么样子都不会被看见才好。
　　好在沈隅不知道钙片的事, 大概率只是觉得他害臊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十九岁的程墨斐会容易害羞可太正常了，毕竟上辈子初遇二十多岁的程墨斐也同样容易害羞。
　　沈隅并未想太多。
　　忽然，一根手指伸了过来，戳了下走在前面人的腰。
　　程墨斐怕痒, 腰间的痒痒肉又最敏感, 像虾米般被戳得一个激灵, 快速躲开。
　　但他依旧没有回头。
　　沈隅见状又戳了一下。
　　身影又是一激灵, 赌气般加快了些前进的速度。
　　紧接着后脑勺传来没什么威慑力的五个字：“我要生气了。”
　　沈隅眼睛瞬间弯成了一对月牙。
　　太可爱了。
　　沈隅没再戳他的痒痒肉，快步跑到他身前, 转过头去瞧他面上的表情, 笑着说：“真生气啦？”
　　程墨斐慌忙错开视线, 抬起手里拿着的东西去挡他的视线。
　　“以后都不叫学长了还不行吗。”沈隅决定退一步哄一哄他。
　　程墨斐：“……”
　　程墨斐快要心梗死了, 却又没办法解释回答。
　　想听沈隅叫他学长, 却又不敢听。
　　莫名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他就不该看那劳什子片子, 脑子如今都被黄色废料给占满了，转都转不动。
　　——再也不看了。
　　他也不想一直晾着沈隅，他比谁都想和沈隅说话, 但又怕露馅什么，半晌，终于别别扭扭地开了口：“那些女生我都没兴趣。”
　　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避免沈隅误会。
　　沈隅嗯一声，看出来了，忽然想到什么，问：“话说，一直没问过，斐哥喜欢什么类型？”
　　若是放在以前程墨斐会毫不犹豫回答不知道——没遇见过动心的，而现在，答案就在眼前。
　　沈隅的优点实在是太多了，总结个一天一夜都总结不完。
　　程墨斐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回答：“喜欢像钼钼那样的。”
　　钼钼的特点——小仓鼠，公的。
　　沈隅也是——像小仓鼠，性别男。
　　他曾经说过沈隅像小仓鼠，还给他拍过仓鼠贴纸的照片，不知道能不能侧面委婉地暗示一下，让沈隅感觉到一点自己对他的好感。
　　沈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get到了一点。
　　很多人饲养的小动物会折射出自己的理想型，比如一些饲养大型犬的，希望男朋友会是像大型犬一样有安全感的男生。
　　当然，也不是绝对的，只是有这样的概率罢了。
　　程墨斐曾经说过他跟仓鼠似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像仓鼠，但程墨斐说像就是像了。
　　难怪上辈子会和他在一起，原来他属于程墨斐喜欢的类型。
　　这是个相当不错的好消息。
　　距离追夫行动开始又前进了一步。
　　只不过现在的程墨斐还觉得自己是个直男，根本不可能意识到这些。
　　他必须得想法子让程墨斐意识到自己其实不那么直才行。
　　想到自己上辈子是因为看了一部钙片才彻底确定自己的性取向为男的，沈隅决定干票大的——带程墨斐看钙片。
　　刺激之后才可能醒悟。
　　都是成年人了，之前肖熊他们也曾开玩笑过小电影什么的，可以见得是不介意这些的。
　　如今程墨斐已经没那么恐同了，看见正常同性情侣也不会觉得不适，下一步也该到了解同性情侣更进一步的亲密互动了。
　　至于怎么让程墨斐看到，沈隅心底隐隐有了个计划。
　　……
　　回到寝室，程墨斐对着镜子戴上了毛茸茸的兽耳、爪子和尾巴。
　　别说，爪子手套还挺暖和，在有暖气的室内戴着没多久感觉手心都要出汗。
　　沈隅全程在旁边看着，戴尾巴的时候帮忙搭了把手，扣上了腰间的卡扣，却没有任何评价。
　　程墨斐不禁有些忐忑起来。
　　这些玩意儿是挺可爱的，若是给个子稍矮些的小姑娘穿戴效果肯定特别好，他一米九的个子穿上……和可爱好像有些不太沾边。
　　他故意转了一圈，问沈隅：“怎么样？”
　　沈隅笑着回答：“很酷。”
　　程墨斐挑选的是一套橘色的兽类配件，单看软萌可爱，像长毛小橘猫似的，穿戴在程墨斐身上却莫名又酷又飒，像是头刚化形的野兽，尤其是微眯起眼睛的时候，很能摄人心魄。
　　他简直——太喜欢了。
　　若不是碍于现在的身份，他真想扑上去狠狠摸摸抱抱。
　　等日后追到了程墨斐，他一定要给程墨斐买一套这个，偷偷穿给他一个人看……不穿其他衣服的那种，咳咳。
　　“除了酷呢？”程墨斐不死心。
　　沈隅：“很帅，很飒。”
　　程墨斐：“……”
　　果然，他就知道，沈隅根本不会觉得他可爱。
　　程墨斐有一瞬的心死。
　　一旁肖熊忍不住手贱，跑过来又是想摸尾巴又是想摸耳朵的。
　　程墨斐本来心情就不好，没好气道：“摸一次一百块。”
　　肖熊啧啧两声，“比男模还贵，穿得还没男模少，奸商啊。”
　　程墨斐白他一眼：“那你摸男模去。”
　　“算了，我直男，对男模没兴趣，”肖熊用手臂比了个大大的叉，目光忽然落到一旁沈隅身上，“等我做自媒体赚大钱了，天天请小沈摸男模。”
　　程墨斐藏在爪子下的手掌暗暗攥成了拳，很想将这人的嘴巴堵住。
　　竟然想请沈隅摸男模……
　　沈隅摸他就够了，男模能有他好摸？
　　他还不收费，随便摸，随时随地摸，想怎么摸怎么摸。
　　沈隅噗嗤一笑。
　　还真是谢谢他了，虽然并不需要就是了，程墨斐比男模可香多了。
　　听见这声笑，程墨斐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我兄弟还轮得到你请？”
　　说到“兄弟”二字的时候他第一次有些底气不足，毕竟他清楚，这份兄弟情已经彻底变质了。
　　好在，无人发现。
　　说罢，他径直走到沈隅跟前微微俯身，方便头顶兽耳也能被他轻易触碰，大方道：“免费摸。”
　　沈隅笑着捏了捏柔软的兽耳，又摸了摸尾巴，将手掌陷进了大爪子里面。
　　肖熊愤然离去：“这样的区别对待怎么不算是种寝室霸凌？”
　　……
　　晚上程墨斐并没有邀请沈隅陪着自己去周边商场参加宣传活动。
　　虽然他很想和沈隅呆在一起，但晚上太冷了，他怕冻着沈隅。
　　喜欢一个人就是不想因为自己的私欲让对方受一丁点儿委屈。
　　不像那个野男人，根本没他这么考虑沈隅的感受。
　　刚回到寝室，程墨斐便拉着沈隅开始诉苦——
　　“今晚有几个小孩儿一直欺负我，揪我尾巴。”
　　“还要我学猫叫，我说我是老虎，他非说我是橘猫。气死了，还要保持微笑，吓哭了他家长肯定要来找我。”
　　“明天就还回去，这个学分不要也罢。”
　　不是不喜欢橘猫，如果是沈隅这样形容他他会很开心，但仅沈隅而已。
　　沈隅洗过澡了，身上是他最喜欢的橘子味道，程墨斐狠狠吸了几口，心情好受了一些。
　　沈隅心疼又好笑，给他顺毛道：“不开心就不参加了，不受这个委屈。晚上一起看电影吗？”
　　程墨斐瞬间恢复活力，“看。看什么？”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和沈隅一起看电影了。
　　沈隅想了想，说：“感觉电影太长了，明天有早八，想看点电影剪辑解说什么的。有个以前很喜欢的博主现在不剪了，有些粉丝授权把他以前剪辑的所有视频打包整理成了文件分享，我保存下来了，发到你平板上看。”
　　“好，”程墨斐不疑有他，他也不介意看什么，只要是个沈隅一起看就行，当即拿来自己的平板，递给他，“我去洗澡，你弄一下。”
　　“好。”
　　沈隅将花了一个晚上时间弄好的夹带钙片的解说剪辑视频传到了程墨斐的平板上面。
　　他没有电脑，也不敢借用别人的电脑搞这些，打着去图书馆的名义去网咖找了个角落没人的位置弄的。
　　身上还沾染上了网咖的一点烟味，特地回来洗了个澡，用橘子味沐浴露遮住了。
　　就等程墨斐洗完澡，开启新世界的大门了。
　　解释的借口他都想好了——有些人防止片子被夹，会将片子剪辑进各种其他正常视频里面，蒙混过关，他并不知情。
　　他特地挑选了今年最火随随便便就能搜到的大学校园题材的钙片，与他们很贴。
　　里面的0还称呼1为学长呢。
　　……
　　没多久程墨斐便洗完澡出来了，见沈隅已经拿着平板靠在了床上，当即屁颠屁颠跟了过来，钻进了他的被窝里面。
　　沈隅将一个耳机递给他，打开了剪辑过的视频。
　　一开始视频还是十分正常的电影解说，说得还挺精彩，过了约莫十几分钟后，突然零帧起手，切成了钙片高.潮。
　　两人的耳机内瞬间响起不可言说的声响。
　　盯着屏幕中无比熟悉的画面，程墨斐呆滞一秒，手比脑子更快一步将平板丢下了床，不想让沈隅继续看上面的画面。
　　沈隅：“……”
　　然而，平板从这样的高度摔下去并不会坏，两人耳机里依旧是暧昧的声音，更糟糕的是，平板被丢下去了，上面的视频没办法停止播放。
　　“啊…学长……”


第63章 
　　寝室内有一瞬的安静。
　　只两人的耳机里面震耳欲聋。
　　还在下面玩电脑的肖熊听见动静, 转头看了一眼，站起身，正要走过来帮人捡起, “怎么把平板弄掉……”
　　肖熊话还没说完, 程墨斐便直接一个翻身下床, 呵道：“没事，我自己拿。”
　　肖熊见状又坐了下来，平板落在地上时是倒扣着的状态，他并没有看见上面的画面。
　　沈隅：“……”
　　寝室的床不算太高，但就这么翻下去还是有些超标的, 沈隅都怕他会摔着、崴着脚，赶忙靠过去查看。
　　好在程墨斐平安落地，没有受伤，身高优势和经常锻炼的优势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平板已经被他拿到手中, 耳机内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几秒钟后, 程墨斐紧抿着唇, 烧红着一对耳朵, 坐上了他的床尾，踟蹰着, 有些不敢靠近过来。
　　沈隅不禁觉得好笑。
　　上辈子养的那条狗想上床又不敢上床的时候就会像这样在床尾试探, 看他的脸色行事。
　　沈隅主动招了招手。
　　程墨斐这才慢吞吞地挪了过来, 身体紧绷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像是个代码紊乱的机器人, 一举一动都透着不自然的怪异。
　　另一边坐在床上和女朋友连麦的孙星河随意朝这边看了一眼, 又垂下了视线。
　　听说有些学生会在床上安装床帘，隐私性很好，程墨斐突然很想在他们寝室也装上几个了。
　　纵使心底揣着许多疑惑, 程墨斐也没敢说话。
　　沈隅则从他手里接过平板，重新架在了两人中间。
　　平板没摔怎么着，屏还好好的，没有上一个“受害者”手机伤得那么严重，原本播放的视频已经被顺利暂停，屏幕也息了屏，漆黑一片。
　　贴了钢化膜的缘故，能够在上面清晰地看见两人的轮廓。
　　沈隅没有直接打开平板，而是小声说道：“可能找错资源了，有些人喜欢把这些东西剪进正常视频里面防止和谐，怪我没有提前检查。”
　　程墨斐飞快开口：“不怪你。”谁会提前检查这些啊。
　　至于找错资源，程墨斐也没怎么怀疑，现在网上乱七八糟的链接资源很多，有的说是黄片，点进去却是葫芦娃，有的看着是正常的文档链接，点进去却是怎么也没办法停止播放的黄片音频，据说有不少学生在课上误点进去，整个教室都是那种声音，关都关不掉。
　　这部片子他下午看的时候也是夹在正常片子中间的。
　　幸亏沈隅是和他一起看的，要是和别人……
　　沈隅小心观察着他的反应，试探着问：“那你有觉得反胃之类的吗？要不要去一下浴室？”
　　程墨斐喉结快速滚动，眼观鼻鼻观心，声音小如蚊蚋：“还好，没以前那么反感这些了。”
　　毕竟是第二次看了，还是在沈隅身边看，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沈隅身上。
　　见程墨斐真的没有觉得不适，沈隅这才大着胆子解锁平板。
　　屏幕上仍保持着片子定格的画面，两个男人在浴室里面打桩，给了个全身的镜头。
　　“那…还敢看吗？就当开开眼界了。”沈隅用着半开玩笑的语气，不确定程墨斐会不会答应。
　　“你以前和别人一起看过吗？”没想到程墨斐忽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沈隅嗯一声，眼神放空，想到了一些特别久远的回忆，唇角不觉弯起，回答：“和翔子一起看过。”
　　上辈子高中的时候他将自己的性取向告诉给了关系最好的发小方翔，方翔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些，问了他好多问题，反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弯了，而不是认知错误。
　　他便顺势带方翔看了那种两个男人的片子，方翔全程眉头紧蹙，像是在看什么特别猎奇的东西，见沈隅面不改色，接受良好，才彻底相信沈隅是真的弯了。
　　事后两人的关系依旧很好，没有因为性取向改变什么，上辈子后来和程墨斐在一起，方翔还来燕城和他们一起吃过饭。
　　程墨斐不觉攥紧侧在另一边的拳头，咬牙切齿道：“看。没什么不敢的。”
　　沈隅只单纯以为他是因为面子刺激之下才答应的，欢欢喜喜点了下平板屏幕，两人耳机里瞬间响起方才戛然而止的声音。
　　一个人偷看和两个人偷看的感觉很不一样。
　　无法轻易用言语形容。
　　就好像和沈隅一起偷偷干坏事一样，旁边还有另外两个人，随时可能会凑过来，发现……太刺激了。
　　程墨斐努力控制着呼吸，身体和神经都保持着高度紧绷。
　　好在孙星河在打电话，肖熊在打游戏，压根没注意到他们，也没有突然打扰。
　　下午才看过片子的缘故，程墨斐对里面的“剧情”了如指掌。
　　浴室结束，就要回到寝室床上了。
　　下一个场景是没拉上窗帘的窗户。
　　然后…然后会有人忽然敲门，会敲很久。
　　“咚咚。”
　　“哈啊…学长…有人敲门……”
　　“咚咚！”
　　程墨斐心下一惊。
　　不是因为左边耳机内的敲门声，是因为……真的有人在敲他们寝室的门！
　　寝室四个就只有肖熊还在下面，当即摘下耳机去开了门。
　　“导员？”
　　“嗯，查个寝。”
　　“哦哦，进来吧，人都在呢。”
　　程墨斐光速关掉平板，从沈隅身上一个翻跃，躲到了床里边。
　　敲门的是程墨斐他们的辅导员，本校的研究生，年纪很轻，上次篮球赛的时候沈隅见过他，也在场外观赛。
　　程墨斐和他挺熟的，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躲起来的，毕竟他现在红温偷偷干坏事的样子确实不太方便见人。
　　最近天愈来愈冷，为了学生安全着想，查寝的频率变高了一些，尤其会在门禁之后突击查寝，让人防不胜防，不敢轻易不归。
　　辅导员环顾一圈，问：“小程呢？”
　　沈隅：“……”
　　沈隅看了眼整个都快要熟透正在装死的程某人，小声开口，替人打掩护道：“在这儿，看电影看睡着了。”
　　辅导员凑近朝里看了一眼，发现确实有个人，看不清脸，但看身长和发型可以确定是程墨斐没错。
　　辅导员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好嘞。”肖熊将人送出寝室，重新回到了电脑跟前，戴上耳机，再打一把就得关电脑去床上休息了，得抓紧时间。
　　一秒，两秒，三秒……
　　约莫半分钟后，程墨斐终于掀开盖在脸上的被子，迎上了沈隅带笑的视线。
　　程墨斐瞬间一个转身，面对着墙那边闭上眼睛，“睡了。”
　　沈隅没忍住伸手，轻捏了一下他暴露在空气中的那只烧红的耳朵，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点挑逗的意味：“要在我这里睡吗？”
　　耳朵本来就是比较敏感的器官，程墨斐触电般从床上弹起，抱着平板火速逃回了自己床上，钻进被窝，整个人埋在被子底下，彻底没动静了。
　　暖气开着，沈隅的手不冰，但相比较烧热的耳朵温度还是要低不少，明明只是轻轻捏了一下，却在上面留下了怎么也消除不掉的印记。
　　程墨斐心跳得快极了，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的缘故，像是全世界都被怦怦的心跳声吞没。
　　一股热流早就在四肢百骸里面偷偷窜动，蓄势待发，沈隅方才捏耳朵的动作像是彻底打开了某个开关，热流倾泻而下，来势汹汹。
　　他……
　　竟然有反应了。
　　只不过被沈隅捏了一下耳朵，竟然就有反应了……
　　程墨斐浑身紧绷得要命，那簇燃在小腹的火苗却怎么也熄灭不掉，只能在心底暗暗庆幸自己逃得快，没被沈隅发现。
　　一名十九岁的母单处男轻轻地碎掉了。
　　……
　　程墨斐逃走之后，沈隅摘下戴在他耳朵上的那枚耳机，放在了床边的挂篮里面，打算明天再还给程墨斐，现在先给他一点一个人慢慢消化的时间。
　　毕竟是第一次看这种片子，中途还被打扰，肯定冲击不小，不能太急于求成。
　　希望今晚的经历能起到一些作用，最好能让程墨斐动摇一下自己的性取向。
　　……
　　夜半，不知道凌晨几点的时候，沈隅对面的床铺突然响起一点蹑手蹑脚的动静。
　　被子被掀开，一道身影小心翼翼地下床，快速蹿进浴室里面，轻轻锁上了门。
　　浴室灯被打开，眼底没有一丝困意的程墨斐与正在笼子上倒挂金钩的某只小仓鼠大眼瞪小眼了几秒钟。
　　程墨斐：O.O
　　小仓鼠：o.o
　　程墨斐想也没想便打开笼子，抓出小仓鼠，塞进了一旁的小外出盒内，放在了看不见他的角落。
　　接下来他要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第64章 
　　从沈隅床上逃走之后, 程墨斐便一直没有睡着。
　　他一直在等那股躁动消失，等身体的反应自己结束。
　　以前有些生理反应就算不去解决也是会慢慢消失的。
　　可今晚有些不太一样……
　　他等啊等，等到脑子里控制不住又胡思乱想起来。
　　想到了沈隅今天唤他的那声“学长”, 想到了很久之前沈隅和他一起洗澡的场景, 想到了他们这段时间相处的点点滴滴。
　　想着想着, 沈隅的身影和今天看过的片子渐渐重合，他则成了片子里的另一个主角。
　　闷在被子底下的呼吸不觉加重，呵出体内无处可去的热气，身体上的反应不减反增。
　　他努力调解着呼吸频率，脑子里鬼使神差地蹦出一句话——
　　“他从一个梆硬的直男, 变成了一个梆硬的弯男。”
　　他在心底笑骂了自己一句傻逼，这种又黄又冷的笑话亏他想得出来。
　　不知不觉，肖熊均匀的鼾声震天响起来，昭示着夜已经深了。
　　最近每天晚上肖熊都会运动一段时间, 晚上的鼾声也更大了, 但他几乎是寝室睡得最晚的那个, 寝室另外三人睡觉都不浅, 对其他人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程墨斐偷偷将手机捞进被子里面，瞄了眼上面的时间。
　　凌晨两点多了。
　　程墨斐眯着眼, 将手机亮度调到最低, 挣扎了半分钟后还是轻手轻脚去了浴室, 打算解决一下快要爆炸的地方。
　　不然今晚估计是别想睡了。
　　就算睡着了, 万一明天白天醒来还是这样的状态, 他更没办法下床。
　　安顿好浴室里的某只未成年鼠儿子, 程墨斐才极力将动静降到最低，默默解决起来。
　　他不觉闭上了眼，脑子里全都是沈隅的身影。
　　他控制不住地幻想沈隅就在他面前。
　　手不是他的……是沈隅的……
　　是沈隅在帮他……
　　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缓慢滚动。
　　道德和欲望交织, 他一边在心底骂自己变态，一边又沉沦在这短暂隐蔽的放纵里。
　　……
　　不知过去多久终于结束，程墨斐快速清理现场，关上灯逃回了床上。
　　好在三人依旧睡得很沉，并没有注意到他这夜半的小插曲。
　　解决那种事情本就耗费体力，再次躺上床后困意终于袭来。
　　昏睡前，程墨斐被坚守了十多年的道德无情谴责着，又在心底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变态。
　　……
　　第二天只有沈隅有早八。
　　他醒得比手机闹钟早十分钟，打了个哈欠，提前关掉闹钟，下床去了浴室洗漱。
　　过去了近五个小时，浴室里早就发现不了任何某人留下的痕迹味道，但沈隅还是疑惑地蹙起了眉。
　　只见他径直来到仓鼠笼子跟前。
　　每次有早八洗漱的时候沈隅都会看一眼笼子里的小家伙。
　　自从寝室开了暖气，小家伙就很喜欢在一个半挂着的椰壳窝窝里睡觉，不睡眠窝了，可能是觉得热。
　　但椰壳里并没有它的身影。
　　沈隅打开笼子，仔细翻找了一遍，其他可能在的地方也没有。
　　就好像……笼子里没有仓鼠似的。
　　早听说过仓鼠可能会越狱，难道说是越狱了？
　　可笼子并没有被打开的痕迹。
　　沈隅顾不上洗漱，当即在浴室里面翻找起来。
　　很快他便发现了角落里的外出盒。
　　外出盒内，小仓鼠两只爪爪趴在透明的盒壁上，落下了两朵粉色的小爪花，乌溜溜的豆豆眼直直注视着他，透着浓浓的、无法言说的委屈。
　　……
　　天杀的，谁把小仓鼠放外出盒里忘记拿回笼子了？
　　外出盒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也不知道小家伙被关了多久。
　　沈隅当即打开外出盒，将小家伙放回了笼子里面。
　　小仓鼠回笼子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到水壶前面喝水，小舌头啪嗒啪嗒舔起水壶口的滚珠，足足舔了一分多钟，可以见得是真的渴坏了，旋即，它又飞快跑到食盆前，往颊囊里塞起了鼠粮，塞得满满之后才开始吃。
　　小可怜……
　　也不知道昨晚是怎么熬过来的。
　　洗漱完出门后，沈隅在寝室群内发了条消息：【昨天谁把钼钼放外出盒里忘记拿回去了？】
　　这种事还是要多注意一下的。
　　最近开着暖气没关系，若是前段时间暖气没开又特别冷的时候，小仓鼠在外出盒里呆上一夜说不定会被冻生病。
　　这么小的小家伙，生病了都不好医治，医治起来也受罪。
　　仓鼠寿命本就不长，希望它短暂的鼠生都能平安健康。
　　……
　　程墨斐一觉醒来看见的便是这条噩耗，腾的从床上坐起身。
　　昨晚……昨晚怕会有人夜半醒来上厕所，完事之后匆匆忙忙，忘记把钼钼放回笼子里面了。
　　一时间程墨斐整个人都被心虚完全吞噬，又在网上下单了一些进口鼠粮和仓鼠玩具，飞速下床给小家伙将食盆灌满。
　　小家伙被沈隅放回笼子里面，这会儿已经蜷进窝窝里睡觉了，瞧着没什么大碍的样子。
　　程墨斐没敢打扰它，心里默念了一句“儿砸，爸爸对不起你，不会再有下次了”以表忏悔。
　　今天一整天程墨斐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不仅仅因为昨晚睡得晚、在浴室里放纵了很长的时间，还因为昨晚睡着之后又做了好多梦。
　　梦醒之后梦里的碎片一点一点流逝，但他知道——梦里全部都是沈隅的身影。
　　他也并非全程扮演变态的角色，春梦就只占据了一部分，其他部分，是他和沈隅像普通恋人那样相处的日常。
　　如果说昨天忽然意识到自己对沈隅的兄弟情早就偷偷变质还有些不真实感，那么经过一个晚上的消化之后，他愈发坚定起了自己对沈隅的感情。
　　他对沈隅有很重的、超越兄弟情的占有欲——欣赏他，喜欢他，希望和他永远在一起。
　　沈隅追求那个野男人在即，他必须尽快行动才行。
　　若是沈隅和野男人在一起了，他就没有机会了。
　　他还记着沈隅手机锁屏密码的那个日期呢，12月6号，就快要到了，不知道会不会和那个野男人有关，如果真的有关，沈隅会不会选择在那天和野男人表白？
　　直接和沈隅表白是肯定不行的，且不说他不是沈隅的理想型，更何况沈隅肯定会被他吓到，甚至可能怀疑他是不是受那些论坛帖子影响下的假弯，或者觉得自责是他掰弯了自己，对自己就只有愧疚，难以产生感情。
　　他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也知道爱情应当是纯粹的。
　　他不希望他和沈隅之间有任何杂质。
　　他得先让沈隅接受他确实已经弯了的事实，再进行下一步追求。
　　时间不多了。
　　……
　　另一边，沈隅正在进行一节选修水课。
　　上辈子大学期间这类课程他都要么补觉睡过去、要么逃课去兼职，这辈子开学到现在就算是水课他也有好好听，挺有意思的，也学到了很多曾经从未接触过的知识。
　　但今天，他却开起了小差。
　　他在想掰弯程墨斐的事。
　　不知道昨晚那部片子效果如何……
　　观看过程中他一直有在偷偷观察，程墨斐除了害羞别扭之外没有不适之类的反应，是个很好的兆头。
　　今晚回去再试探加以引导吧。
　　正想着，快要下课的时候，沈隅忽然收到了程墨斐发来的消息。
　　对面先发来了一个“小仓鼠探头”的表情包，随后才切入正题：【在吗？有件事想和你说】
　　程墨斐向来是有事直接说的类型，从不拖泥带水，沈隅有些疑惑地问：【什么？】
　　程墨斐：【我感觉】
　　程墨斐：【我好像不直】
　　沈隅：“？”


第65章 
　　选修课一共有两节, 现在仅仅只是第一节课下课的休息时间，教室里像是烧水壶里的开水，沸腾一片。
　　沈隅盯着手机刚收到的两条消息, 震惊得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他反复确认聊天界面对面的人是程墨斐——确认了备注, 确认了名片, 确认了朋友圈——确实是程墨斐没错。
　　程墨斐说，他感觉他好像不直。
　　太好了，程墨斐终于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取向了。
　　是怎么突然得出这个结论的？
　　沈隅深呼吸一口，在一片嘈杂声中努力保持冷静。
　　难道说昨晚的片子那么猛，直接给程墨斐“看弯”了？意识到了自己其实是个深柜？
　　……这也太猝不及防了。
　　他还以为要继续引导一段时间呢, 还为此思考了整整一节课，早知如此，上节课就好好听课了。
　　回过神来，沈隅迫不及待问：【为什么这么说？】
　　那边很快显示“正在输入中”。
　　没多久, 新的消息便发了过来：【昨晚看完那个片, 晚上身体有点反应, 好像还做梦了, 直男应该不会这样吧……】
　　果然是片子的功劳。
　　沈隅大喜过望：【嗯…直男确实不会这样】
　　怕自己回答得目的性太强，沈隅缓和了一下语气, 委婉道：【不过也不一定, 就像人看见杨梅下意识会分泌唾液一样,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吃杨梅, 甚至是无感或讨厌, 要想彻底确定性取向, 得经过多方面验证才行】
　　多方面验证之后答案也不会改变就是了。
　　程墨斐心道沈隅果然不相信他突然变弯，精挑细选回了几个“小仓鼠大哭”的表情包刷屏：【真的吗，好迷茫, 晚上能不能陪陪我】
　　那是自然。
　　沈隅回：【没问题，这节课下课我们出去逛逛，吃点好吃的，散散心，验证一下，别太担心】
　　程墨斐：【好】
　　放下手机，程墨斐火速换好出门的衣服，蹲在仓鼠笼子跟前玩了会儿小仓鼠，时刻准备着去接沈隅下课。
　　他要表现出迷茫委屈害怕之类的情绪，这样沈隅肯定放心不下他，便会把更多的时间分给他了。
　　至少，今晚他要霸占沈隅整个晚上，让沈隅没空和那个野男人联系。
　　这就是近水楼台的优势。
　　……
　　下课铃终于响起，沈隅顺着人流走出教室，便见门口立着一道熟悉的人影。
　　沈隅不由加快脚步，朝那人身边走去。
　　因为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面对沈隅的时候程墨斐难免有些小不自在，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幸好衣服穿得厚，还有大大的口袋，可以揣进口袋里面。
　　沈隅只当他是性取向动摇后的正常反应，没想太多。
　　大部分直男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直后都会度过这样一个阶段，毕竟是认知上的一个巨大改变，不可能接受得那么快。
　　更何况是曾经恐同了一段时间的程墨斐。
　　“走吧。”沈隅说。
　　“好。”程墨斐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只是乖巧跟在沈隅后面。
　　沈隅带着他一路出了校门，去了地铁站，乘坐2号线。
　　正值下班高峰时间，地铁里面都是人，根本抢不到位置，两人便找了个角落挤着。
　　没位置坐事小，人挤人是真的崩溃，程墨斐小心用身体挡着可能会挤到沈隅的人群，又不敢太明显让沈隅发现。
　　眼见着过了几站沈隅都还没有任何准备下车的趋势，程墨斐没忍住问：“我们…要去哪儿？”
　　“待会儿就知道了。”沈隅笑笑没有回答，继续卖着关子。
　　程墨斐心底痒痒的，却又无可奈何，反正只要是和沈隅呆在一起就好了，去哪儿都一样。
　　两人就这么一路坐到了终点站。
　　所有人都快步离开了车厢。
　　程墨斐边走边问：“要出去吗？”
　　沈隅摇头，带着他拐了个弯，上了扶梯，道：“转10号线。”
　　于是两人又踏入了10号线的车厢。
　　10号线经过的算是燕城比较偏僻的区域了，人流量也很低，很少会有大学生来这边闲逛，就连程墨斐这个土生土长的燕城人都没怎么坐过10号线。
　　好在10号线不挤，有位置坐，这次也没再一路坐到终点站了。
　　在中间某一站的时候，沈隅忽然牵住程墨斐的袖子，带着他下了车。
　　刚走出车厢，程墨斐便感觉一只手忽然与自己十指相扣。
　　程墨斐一惊，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身边手的主人。
　　沈隅神色如常地与他对上视线，解答了他眼底的疑惑：“不是想确定自己的性取向？”
　　程墨斐讷讷地嗯一声，不知道确定自己的性取向和忽然牵手有什么关系。
　　还是这样……有些暧昧的牵手方式。
　　糟糕，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沈隅抬起两人紧扣在一起的手，缓缓开口：“我帮你。今晚我扮演你的虚拟男友，你感受一下，如果无法接受一个同性成为自己的恋人，说明你是直的，如果接受得了，说明你确实不直。”
　　这是沈隅后一节课想出来的法子。
　　灵感来源于前不久万圣节在网上刷到的一些视频，万圣节夜场会有很多吓人的装扮和活动，一些游乐场便想出了“租赁虚拟男友”项目，雇佣一些颜值高、个子高、身材好、有安全感的男生穿上规定服装，提供给游客租赁陪玩。
　　而且听说一些大学也会举行“一周情侣”活动来牵红线，匹配到的学生将一起打卡情侣任务，不会特别出格，但与恋人间的约会活动没什么区别。
　　那么——他也可以扮演程墨斐的虚拟男友，既能帮他验证自己的性取向，又能升温两人间的感情，简直是一举两得。
　　程墨斐震惊得不行，几乎是脱口而出：“真的可以吗？”
　　他真的不是在做梦吗？沈隅真的要扮演他的男朋友？
　　怎么感觉是在他梦里才会出现的剧情……
　　难怪沈隅把他带来了这种偏僻的地方，原来是怕被熟人看见。
　　“可以的，”沈隅也考虑过程墨斐觉得不妥或者怀疑的情况，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借口，“以前翔子就是这么帮我验证的。”
　　以身作例，可信度会高很多。
　　程墨斐：“……”
　　原本还在心猿意马的程墨斐快要气死了。
　　怎么会有这么诡计多端的人？！
　　沈隅还傻乎乎的以为对方是在帮助自己验证……
　　程墨斐当即反牵起沈隅的手，咬牙切齿道：“走，约会去。”
　　……
　　不远处，一道鬼鬼祟祟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身影晃了晃，险些摔着。
　　宁榷从2号线的时候就发现这两个人了。
　　今晚好不容易得空，他本来是想坐地铁去附近清吧喝酒的，没想到在地铁里面看见了熟人。
　　程墨斐一直在帮沈隅挡住旁边拥挤的人群，体贴得不得了，两人偶尔会说几句话，更多的却是单方面的眼神交流，氛围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因为好奇，他本想看一眼两人会在哪一站下，便一直忍着没下车，没想到两人一路坐到了终点站。
　　被迫下车后，宁榷忽然发现两人并没有出站，而是去了10号线。
　　他实在是想不到10号线上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这两个人来10号线也太奇怪了。
　　左右都已经跟到终点站了，他便想着继续看一眼两人会在哪一站下车。
　　终于，两人在10号线途径的一个商场下了车。
　　他下意识起身，也下了车，眼睁睁看着两人十指相扣，不敢靠得太近，也听不太清交谈。
　　但程墨斐那句“走，约会去”音量实在不小，想听不见都难。
　　这两个人果然在一起了！
　　他就知道。


第66章 
　　恰在这时, 对面反方向的地铁到站，随着语音播报响起，车门唰地打开。
　　宁榷快速思索一秒, 压低了些鸭舌帽, 顺势坐了进去。
　　车厢外, 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扶梯处。
　　好奇心人人都有，他不是什么跟踪狂，得到答案已经足够了。
　　不知道沈阿姨知不知道沈隅性取向的事儿……
　　大人一般都比较难以接受同性恋。
　　沈隅都那么大剌剌地将人带回去做过客了，大概率是会选择坦白的。
　　他肯定有自己的一番打算，宁榷并不会擅作主张多管闲事。
　　只是……
　　那程墨斐就是燕城人, 若是日后每年过年、节假日、周末什么的沈隅都带他回家，他还能吃得到松子么？？
　　宁榷心底忽然产生了一种史无前例的危机感。
　　……
　　沈隅挑选的这个商场他上辈子来过，虽然位置有些偏僻，面积也不大,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里面有一家味道不错的烤肉, 价格也实惠, 据说开了很多年了，第二节课的时候他在手机上搜了一下, 正营业着。
　　商场电梯连接着地铁站, 两人通过闸机之后直接乘坐电梯上了楼。
　　全程, 牵着的手都没有松开。
　　电梯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程墨斐目不转睛地盯着上行的数字, 全身的感知神经都汇集到了与身边人交握的手上。
　　“不要太紧张, 放松一点。”沈隅忽然开口。
　　程墨斐一惊，轻嗯一声，像是刚训过的兵般站得笔直, 仿佛下一秒只要沈隅喊一句一二一他就能开始踢正步似的。
　　……更紧张了。
　　从小家里人就带着他出席各种场合，学校里也一直是学生代表之类的存在，根本不知道“紧张”二字怎么写。
　　这一刻，像是将十九年来所有的紧张感全都汇集到了一处。
　　堵在这一方小小的电梯内，挤压得他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尤其是……他感觉到自己手心都已经出汗了。
　　他想抽回手擦一擦，怕沈隅嫌弃自己，却又舍不得抽回，怕抽回之后沈隅就不牵着他了。
　　以前他们也短暂地牵过手，但和现在这样牵着完全不一样。
　　沈隅的手好软，被沈隅牵着好幸福……
　　他终于理解为什么孙星河总是和女朋友黏在一起约会了。
　　这样的好日子，那丫竟然偷偷享受了那么长的时间。
　　忽然，“叮”的一声响起，电梯终于停下，电梯门缓缓开启。
　　封闭的空间快速涌入新鲜空气。
　　走出电梯，程墨斐总算是顺利喘了口气。
　　沈隅一边牵着他朝那家烤肉店走去，一边介绍起今晚的计划：“先去吃饭，然后在商场里逛一会儿，去电影院看电影。”
　　大部分大学生约会便是这样的行程，简简单单，可操作性却很强。
　　比如，吃饭之前，沈隅故意拿着围裙来到程墨斐身前，让他帮自己系，礼尚往来，他也帮程墨斐系了围裙，面对着面将手绕到身后系的那种，像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比如，吃饭途中，沈隅故意卷好一个生菜，拿在手里喂程墨斐吃，程墨斐一口咬下去耳朵红了大半，紧接着，在他的注视下，沈隅吃掉了他咬了一半的这卷生菜。
　　明明以前他们还是好兄弟的时候也会分享同一杯奶茶、同一个鸡肉卷，现在却忽然觉得特别害臊。
　　比如，吃完饭，两人手牵着手在商场内闲逛了一圈儿，路过一个精品店的时候，沈隅看见一个毛茸茸的橘子形状的钥匙扣，买来送给了程墨斐——约会自然少不了买些小礼物。
　　程墨斐欢欢喜喜将橘子钥匙扣戴上了自己的钥匙串，也想给沈隅买点什么。
　　沈隅本来就是舍身陪自己，怎么还能让沈隅破费？
　　他必须给沈隅买个更贵的才行。
　　在程墨斐一脸严肃的催促下，沈隅也没与他客气，挑选了一个手感特别好的浅灰色小仓鼠玩偶，刚好可以抱在怀里，特别舒服。
　　两人刚从精品店内结账离开，程墨斐的手机便收到了一通视频电话。
　　是程妈妈打来的。
　　程墨斐一个紧张，像是早恋被抓似的，第一反应却是看向沈隅求助，而不是直接松开牵着沈隅的手。
　　沈隅弯了下眼睛，主动松开牵着他的手，道：“先接吧。”
　　手心空落落的，程墨斐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只能先与母亲电话。
　　视频连接后，屏幕那头除了程妈妈，还有一个老爷爷。
　　沈隅认得他，是程墨斐的爷爷，也是燕城呼风唤雨般存在的人物。
　　上辈子他本就不擅与亲人长辈相处，与程爷爷也没说过什么话，大多都是程墨斐帮他应付了。
　　但他与程墨斐在一起程爷爷倒是没有任何阻拦，也从没有给过他什么脸色，第一次去程家过年，程爷爷还给了他一个不小的红包。
　　不知道是不是程墨斐在他不知情的时候与爷爷沟通过还是什么。
　　总体来说，他对程爷爷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不是什么古板封建的老人。
　　“爷爷，”程墨斐有些惊喜，“您不是在国外度假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奶奶呢？”
　　老爷子年纪大了，燕城刚有降温苗头的时候他便和奶奶一起躲到国外气候温和的地方度假去了。
　　程爷爷乐呵呵的：“马上就到生辰了，不得回来让你们这些年轻人烦一烦？整岁，你伯伯你爸他们非要大办生辰宴，把我和你奶奶嚷回来了。你奶奶在厨房呢，非要自己下厨，你爸在给她打下手，拗不过她。”
　　见爷孙俩有话要说，程妈妈直接将手机完全托管给了程爷爷。
　　程墨斐：“怎么都不通知我？我也想尝奶奶的手艺。”
　　程爷爷：“也是刚回来的，想着周内你要上课不想你折腾，回来到过年都不走了，想吃直接来家里让奶奶给你做。你这是在哪儿呢？”
　　程墨斐顺势凑到沈隅身边，将怀里抱着小仓鼠玩偶的他也框进了镜头里面，“和我室友在外面吃饭。”
　　沈隅一怔，抱着仓鼠玩偶的胳膊不觉收紧，有些紧张地开口：“爷爷好。”
　　程爷爷笑得和蔼，有些可爱地抬起手冲他打招呼，“小朋友好。”
　　沈隅还是第一次被这么称呼，心底软软的。
　　谁料下一秒程爷爷突然话锋一转，对程墨斐说：“对了，墨斐啊，你都大二了，听你妈说你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回事？我和你奶奶当年刚上大学就好上了。”
　　程墨斐：“……”
　　老人年纪大了，总爱操心小辈的终生大事，程爷爷也不例外。
　　程爷爷兀自继续：“这次生辰宴赶着巧，多邀点这个年纪的娃娃，给你相相亲……”
　　程墨斐飞快掐断了视频电话。
　　程墨斐看不见的地方，程爷爷愣了两秒，笑眯了眼睛，指着手机对程妈妈打趣道：“害臊了害臊了。”
　　彼时的程墨斐正一脸忐忑地观察着沈隅的表情，特别怕沈隅误会，笨拙地解释说：“我才不相亲……我要凭自己的本事找对象。”
　　沈隅将他又笨又可爱的反应看在眼里，笑着嗯一声，朝他伸出一只手，“电影快开始了，我们先去取票吧。”
　　程墨斐飞快牵起这只手，比之前牵得更紧了些。
　　电影票他们买了情侣座，是一个连在一起的小沙发，中间没有任何阻挡，可以贴得很近。
　　明明以前两人也在程家的电影房内紧贴在一起看过电影，这次的感觉却很不一样。
　　尤其，他们前面的位置坐着一对货真价实的情侣。
　　电影院内的灯刚熄没多久，男生便没忍住在女生脸上快速亲了一口，亲一口还不满足，又亲了好几口，亲着亲着，两人便接起吻来。
　　后排正在吃爆米花的两人：“……”
　　这对情侣吻了好久好久，倒是没发出什么动静，不影响电影院内的其他人观影，但程墨斐和沈隅这个位置全程都能看在眼里。
　　两人心照不宣地保持缄默，只有咬爆米花时的咔嚓咔嚓声。
　　程墨斐的心早已不知飞去了哪里。
　　昨晚的梦里，他也曾像这样和沈隅……
　　程墨斐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电影上面，不敢在沈隅身边想那些变态无礼的画面。
　　沈隅却忽然凑近过来，在他耳畔轻轻呵出一句话：“你觉得是一个女生亲你更容易接受，还是一个男生亲你更容易接受？”
　　程墨斐知道，沈隅是在帮他验证自己的性取向。
　　可他心跳加速，脑子短路，就只捕捉到了“亲你……亲你……”。
　　他只接受沈隅亲他。
　　“我不知道，”程墨斐嗓子燥得不行，像是卡着粗糙的沙砾，“要不…试试？”


第67章 
　　程墨斐心底忐忑不已, 直勾勾地注视着电影屏幕，就连余光都不敢轻易去瞥身边的人。
　　但他不后悔说出方才那句话。
　　沈隅若是愿意那他就是赚到，沈隅若是拒绝他也没有任何损失。
　　反正现在是在帮他验证性取向, 这些要求都是“合理”的, 不趁机占点便宜是白痴。
　　正想着, 柔软的唇便忽然印上了他的脸颊。
　　显然，沈隅同意了。
　　但仅仅只是个蜻蜓点水般的脸颊吻，甚至算不上越界。
　　程墨斐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便已经结束了。
　　黑暗中，沈隅抿了抿唇，有些小回味, 用极轻的声音问：“感觉怎么样？”
　　他们后排并没有坐人，再后面就看不清这一排的动静了，所以沈隅才会这么大胆。
　　人家都直接嘴对嘴亲了，他只不过是一个脸颊吻而已, 算不了什么。
　　程墨斐喉结快速滚动了一下, 喉咙里有些发不出声音。
　　感觉…感觉可太好了。
　　他不敢想象, 沈隅亲吻的如果不是脸颊而是其他什么地方, 亲吻的时间如果再长一些……
　　沈隅：“嗯？”
　　怎么没反应？难道被他亲傻了？
　　他承认，亲吻确实有些触线了, 但他私以为脸颊吻也还好, 西方有些国家脸颊吻甚至是礼仪的一种呢, 与暧昧没有关系。
　　当然, 狡辩了这么多也不妨碍他就是单纯想亲。
　　反正是程墨斐自己给的机会, 不好好把握是白痴。
　　半晌, 电影里的主角第一次见面，坐在前排的那对情侣终于结束了亲热，开始贴在一起看电影。
　　程墨斐才终于憋出几个字：“我真的弯了。”
　　……
　　电影结束, 电影内容两人都没记住多少，心思全都飞去了其他地方。
　　观影过程中没办法聊天，偶尔低声说两句还好，一直说话会影响到别人，两个小时左右可憋坏了两人，若不是都在照顾着彼此的感受，他们甚至可以在程墨斐说出那句话后直接离开影院。
　　终于出了电影院，沈隅迫不及待地问：“真确定了？”
　　程墨斐嗯一声，耳朵红红的，不敢多说些什么，生怕沈隅要他形容方才被亲脸颊时的感受。
　　今晚的目的本来就是让沈隅接受他变弯的事实，好让他接下来顺理成章地追求沈隅，看电影已经是今晚的最后一项活动了，就算没有那个吻他也会承认自己弯了的。
　　沈隅也没深问太多，毕竟他早知道了这个结果，不管程墨斐被他亲吻之后是什么感受，都没有任何影响，问得太多反而不好。
　　太好了。
　　程墨斐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真实性取向，他的追夫计划终于可以着手准备开始了。
　　“没事儿，真爱面前，性别都算不了什么。”高兴归高兴，沈隅还是十分贴心地安慰了程墨斐一番，虽然他不知道上辈子的程墨斐是怎么从一个恐同直男变弯的，但这辈子他一直陪在程墨斐的身边，自然要带着他好好度过这段时期。
　　忽然想到什么，沈隅话锋一转：“就是不知道你家里人能不能接受……”
　　程爷爷晚上才刚在视频通话里面说要给程墨斐相亲，肯定是要为他相亲女孩子的。
　　彼时的程墨斐还年轻，他还是有些担心，若他们在一起太早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数，比如受到他家里人的阻拦什么的。
　　“能接受的，我家里人都很开明，不搞传宗接代、继承皇位那套，孩子的幸福最重要。”程墨斐赶忙解释，生怕之后自己追求沈隅的时候他会有所顾虑。
　　沈隅点点头，不疑有他，道：“那就好。不早了，回去吧，不然要门禁了。”
　　“好。”
　　这个点地铁还没有停止运行，相比较高峰期地铁内的人数骤减，车厢几乎都空荡荡的，位置很多。
　　回去的路上，沈隅没有再牵他的手，程墨斐心底空落落的，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他已经彻底确定了自己的性取向，虚拟男友的身份也该结束了。
　　随意打开手机，寝室群内早有人艾特了他们。
　　肖熊：【你俩去哪儿约会了？怎么还没回来】
　　孙星河：【回来给我带根烤面筋，馋了】
　　肖熊：【不要诱惑我这个减肥的人[咬手帕]】
　　肖熊：【怎么还没动静？不会今晚又不回来了吧？】
　　孙星河：【小心导员突击查寝啊】
　　肖熊：【昨晚查了，今晚不一定，不过还是有可能的】
　　……
　　还真是去“约会”了。
　　程墨斐忽然就想起了很多以前发生的事情。
　　第一次带沈隅去程芷语那儿补课的时候，他说以后副驾只给沈隅坐，还让沈隅在寝室群里回复他们约会去了。
　　约会在兄弟间算不上什么暧昧的字眼，就是单纯开开玩笑罢了，肖熊说习惯了，纵使知晓了沈隅的性取向，一时间也还是改不了口。
　　因为他总是找沈隅一起看电影，看得晚了还会留宿在沈隅床上，肖熊还开玩笑说过什么“他总是睡小沈”，他那会儿还单纯觉得沈隅是自己的好兄弟、床搭子。
　　还有那天晚上打完麻将他们还一起去酒店开房了……虽然只是单纯的睡觉。
　　他竟然仗着直男的身份占了沈隅那么多便宜。
　　他怎么着也必须得对沈隅负责才行。
　　盯着寝室群名的“脱单进度1/4”，程墨斐有种很强烈的冲动想将后面的数字改成“3/4”。
　　但他清楚，他还没有这样改的资格。
　　程墨斐按耐住心底的悸动，轻敲手机，在群里回道：【回来了，出去吃了个饭】
　　程墨斐：【还要烤面筋不？@孙星河】
　　孙星河：【要，带两根】
　　程墨斐：【ok】
　　肖熊：【两根……难道有我的份？】
　　孙星河：【？想什么呢，我一个人吃两根】
　　肖熊：【再见】
　　程墨斐弯了下唇，下意识去瞧坐在自己身边的沈隅。
　　沈隅也在看手机，按理来说应该会看见群消息，但他不仅没有在群里说话，也不像是看见了群消息的样子。
　　两人坐得很近，程墨斐轻易便看清了他的手机屏幕。
　　又是在和那个方翔聊天。
　　方翔：【看我今天在实验室做的吃的，味道挺不错的】
　　方翔：【[照片]】
　　沈隅：【太厉害了】
　　沈隅：【[小仓鼠夸夸]】
　　方翔：【有机会给你尝尝】
　　沈隅：【好啊，等我努力赚钱买个房，装个大大的厨房，给你大施拳脚】
　　最后一句话是当着程墨斐的面发的。
　　方翔学习的是食品专业，平时也会和沈隅一样穿着白大褂去实验室，不过他是去实验室做各种吃的。
　　方翔的厨艺也很不错，师承父亲，沈隅小时候最开始接触下厨还是跟方翔和方翔爸爸学的。
　　程墨斐不觉捏紧了拳头，唇也抿得更紧了。
　　买房……厨房给他大施拳脚……
　　沈隅就这么想和这个野男人同居？连那么久远的事情都已经规划好了？
　　察觉到程墨斐的视线，沈隅主动点开那张照片，弯着眼睛分享道：“翔子学的专业是食品，天天去实验室做好吃的，特别幸福。他做饭也特别好吃，还会做很多甜品。”
　　程墨斐酸不拉叽地嗯了一声。
　　好胜心暗暗较起了劲。
　　做饭……做饭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也可以。
　　次日，程墨斐抽空回了趟家，把家里的厨房“炸了”，把程爸爸吃出了肠胃炎，被程妈妈无情赶回了学校。
　　程墨斐本来还想跟爸妈说一声自己的性取向来着，这下也不敢说了，怕火上浇油，炸得可就不仅仅是厨房了。
　　沈隅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蹲在仓鼠笼子跟前独自落寞怀疑人生的程某人。


第68章 
　　程墨斐情绪低靡了一阵子, 终于在周六这天稍稍高昂起来。
　　他想通了，他不会下厨没关系，他能赚好多好多钱, 每天都请不同的厨子做美食给沈隅吃, 保准给沈隅喂得好好的。
　　说不定以后和沈隅在一起了, 他还能雇佣那个野男人给他们下厨呢。程墨斐有些阴暗地在颅内不合逻辑地偷偷爽了爽。
　　周六白天沈隅照例忙着补课兼职，晚上补完课发现外边已经有一辆熟悉的车子在等着他了。
　　“老师路上小心。”辅导的学生将他送到了门口，在他换鞋的时候一个没站稳帮忙扶了一把。
　　沈隅笑着冲他点点头，走出院子，上了车。
　　程墨斐坐在驾驶位上, 肖熊和孙星河在后座，将副驾驶留给了他。
　　沈隅低头系安全带的空档，程墨斐合上方才打开了一点的车窗，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那学生今年高几啊？”
　　“高三了。”沈隅答。
　　高三……难怪看着和沈隅差不多大的样子, 可能就比沈隅小一岁, 甚至和沈隅同龄。
　　程墨斐舌头抵了一下后槽牙, 看了眼后视镜, 轻踩油门，扬长而去。
　　最好是个直男。
　　……
　　车载音乐播放着现下的流行歌曲, 车内开着暖气, 氛围好极了。
　　后座, 肖熊忽然递来一袋糖炒栗子。
　　最近他做自媒体开始有了些收入, 总是时不时买些小零食分给寝室几个。
　　已经九点了, 确实有些饿了。
　　以前周六补完课回去沈隅也会买点夜宵吃。
　　沈隅道了声谢便开始剥栗子。
　　入秋的时候校里校外就开始卖糖炒栗子了, 又香又甜，很受欢迎。
　　沈隅还挺喜欢吃栗子的，还很喜欢喝一款栗子奶茶, 但今年是18年，那款奶茶还要几年才出，等以后毕业了，有了自己的家，他倒是可以试着自己做一做。
　　“我也要吃。”驾驶座上的程某人忽然开口。
　　沈隅正巧剥好一个特别完整的栗子，顺势递到了他的嘴边。
　　程墨斐目视前方，估摸着距离咬下，嘴唇不可避免碰到了沈隅的手指。
　　心跳狠狠颤了一下，耳朵也慢慢烧红起来。
　　幸好车内没有开灯。
　　“还吃吗？”沈隅收回手，没注意到他的小不对劲，继续剥栗子。
　　“……不吃了，专心开车。”程墨斐怕再吃下去会有出车祸的风险。
　　温泉山庄在一座山上，近些年来路拓宽了许多，倒是不难开，但毕竟天已经黑透了，晚上开车得提起十二分精神才行。
　　上辈子沈隅也被程墨斐带着来过这个温泉山庄，据说后来翻新过很多地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
　　沈隅咬下一口栗子。
　　今晚这么好的机会……必须得有所行动才行。
　　今天刚好是12月1日，距离12月6日就只剩下五天了。
　　据说这几天就要落雪了。
　　这样美好的一周，适合勇敢出击。
　　……
　　几人到温泉山庄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有侍者在门口等着他们，程墨斐将车钥匙递给他，让他把车开进车库，轻车熟路地带着几人走进了山庄。
　　“帅啊，程总。”肖熊打着官腔打趣。
　　“早知道就应该让程总今晚穿件西装。”孙星河也跟着附和。
　　沈隅没忍住弯下眼睛。
　　确实有几分将来程总的样子。
　　程墨斐翻了个白眼，“谁泡温泉穿西装过来？穿了也是要换成裤衩子。”
　　山庄早就给他们备好了私汤，另一名侍者带着他们去了私汤房间，还给每人套了一个svip专属手环，可以随意进入山庄内的任何场所，吃喝项目也都免费。
　　山庄很大，旁边连着酒店，楼上还有桑拿房之类，沈隅觉得要是自己一个人走肯定会迷路。
　　私汤一半露天，一半是供休息的房间，里面还有独立的更衣室。
　　刚打开门，便有一股伴着香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肖熊径直来到汤池前，感慨道：“好多玫瑰花瓣，今晚咱们都是香香的小公主。”
　　孙星河则掏出手机，“拍给我女朋友看看。”
　　程墨斐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吩咐了侍者几句，关上了门。
　　这些花瓣自然都是他特地准备的，至于目的……
　　十几分钟后，四人陆续换好泳裤，泡入水中，有了这些玫瑰花瓣的遮挡，几乎看不见沈隅胸口以下的皮肤。
　　没办法，泡温泉得穿泳衣，男生的泳衣和女生的泳衣不同，就只有一个裤衩子，上半身空空如也。
　　虽然沈隅不介意这些，也不希望因为性取向而被特殊对待，可他就是有些上不了台面的小私心和占有欲。
　　反正……反正玫瑰花瓣也是汤料的一种，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程墨斐拿着一杯橘子汁磨磨蹭蹭挪到沈隅身边。
　　沈隅的脸已经被热气熏得微微泛红了，睫毛长长的，时不时轻眨一下，诱人极了。
　　程墨斐喉结快速滚动，不敢将视线停留太久，随意揪起水面上的一朵花瓣，折叠再折叠。
　　泡温泉的时候最适合聊天了。
　　肖熊说：“待会儿泡完我想去蒸桑拿，听说蒸桑拿有利于减肥。”
　　孙星河说：“我想精油按摩，最近天冷不怎么出去运动，感觉身体都僵了。”
　　程墨斐心道那可太好了，可以拉着沈隅一起过二人世界了，当即看向沈隅，问：“你呢？”
　　沈隅思忖片刻——他得回答个不一样的，就能和程墨斐过二人世界了，在水下摸了摸肚子，说：“我有点饿了。”
　　肖熊最近一直在坚持减肥，晚上大概率不会再吃东西了，孙星河也只是偶尔嘴馋，细条条的，平时吃得其实不多，刚才在车上已经吃完了一袋糖炒栗子，估计没太大的食欲。
　　程墨斐心道简直是天助我也，“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温泉不能泡太久，容易晕，泡得差不多之后几人便去了各自想去的地方。
　　临走前，程墨斐叫人送来了两张房卡，结束之后可以直接回去休息，毕竟时间也不早了。
　　房卡默认安排了肖熊和孙星河一间，自己和沈隅一间，这样的分配十分合理，也没有人多想什么。
　　肖熊和孙星河去年来泡过几次，对这里还有些印象，程墨斐便没管他们，带着紧紧裹着浴袍的沈隅去了一个特别暖和的房间。
　　房间里有一整套煮茶的工具。
　　上辈子沈隅也在这儿煮过茶，当时外边还落着雪，特别有意境。
　　很快便有人送来了许多香气扑鼻的食物，其中还有一瓶酒。
　　见沈隅的视线落在酒上，程墨斐有些底气不足地开口：“想喝点酒，可以吗？”
　　他知道沈隅不会喝酒，喝一点就可能醉，这也是他安排这瓶酒的目的。
　　不是想对喝醉的沈隅做什么坏事，他还没那么龌龊，只是想着微醺状态下更容易聊一些平时不敢聊的话题罢了，毕竟喝酒壮胆。
　　说不定……还能套一套话。
　　套一套沈隅对那个野男人到底有多喜欢，套一套沈隅的追求计划，套一套沈隅对自己的感觉，套一套自己的胜算到底有多少。
　　“可以。”沈隅不疑有他。
　　程墨斐当即打开酒瓶，倒了两杯酒，“可以尝一点，感觉这个酒味道挺不错的。”
　　“好。”沈隅理了理身上的浴袍，坐了下来。
　　浴袍松松垮垮，露出了不少锁骨处的白皙皮肤。
　　程墨斐仅仅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开始认真煮茶，怕沈隅喝不惯酒渴着。
　　沈隅吃了一点点心，抿了口酒。
　　味道确实不错，没那么重的苦涩，回味是甘的。
　　沈隅没忍住又抿了一口。
　　“斐哥，问你一件事。”沈隅忽然开口。
　　“嗯？”程墨斐煮茶的动作一顿。
　　沈隅：“如果是你，你会喜欢什么样的表白？”


第69章 
　　沈隅这么问一是想给程墨斐一点暗示和心理准备, 二是想抄抄作业，直接问问本人喜欢什么。
　　程墨斐听罢险些将茶壶的柄给捏碎。
　　沈隅这是……不知道该怎么跟野男人表白，请教他来了？
　　程墨斐快要气死了, 却又只能克制着情绪放下茶壶, 夹了两个桂圆在旁边烤, 脆弱的桂圆壳险些被他夹爆，故意说道：“男生要什么花里胡哨的表白？发条信息通知他意思意思得了。”
　　沈隅又抿了口酒，继续问：“发条什么样的信息呢？情书那种吗？”
　　沈隅竟然还想给野男人写情书……
　　程墨斐直接否决：“情书也太肉麻了，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想收到这种东西。”
　　沈隅：“好吧。”
　　沈隅：“那应该要准备一些礼物吧？只发一条消息也太磕碜了……送花怎么样？”
　　“不好，”程墨斐下意识否定, 否定完快速找起借口填补，“听说现在外面很多店里的花束喷漆上色，好看是好看，但是对身体有害, 收到之后放在房间里面久了挺不好的。而且有的花打包在一起味道会变得很奇怪, 反正如果是我我不太喜欢。”
　　沈隅一怔, 这倒是他从没有考虑过的角度。
　　身体健康确实是最重要的。
　　上辈子程墨斐追他的时候就是送了很多花、写了很多情书, 他还以为十九岁的程墨斐也会喜欢呢。
　　不过也对，大概是现在年纪比较轻, 不喜欢那些东西, 过几年可能就喜欢了, 毕竟每个年龄段对于某样东西的喜恶都可能会发生变化。
　　见沈隅面露纠结, 程墨斐故意说：“还不如把橘子皮收集起来, 做个橘子皮花束给我, 我会很喜欢。”
　　呵，除了他，还有谁会那么喜欢橘子？
　　沈隅总不能送橘子皮花束给野男人吧？
　　沈隅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又抿了口酒。
　　回去收集收集，给程墨斐做一个橘子皮花束吧。
　　还得避着他……不能在寝室里被他发现，只能在外面偷偷做了。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程墨斐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质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些？难道说你要向什么人表白？你有喜欢的人了？”
　　三个问题接连落下，沈隅下意识否定：“不是。就是帮朋友问问。”
　　“哪个朋友？”程墨斐不依不饶。
　　沈隅继续扯谎：“以前高中的朋友，你不认识。这个煮好了吗？想喝。”
　　话题被扯开，程墨斐没办法再揪着不放，显得很不正常，只能按耐住心底的躁郁，回答：“还要等会儿。”
　　就算沈隅不愿意与他分享这些也不是沈隅的错，他不会怪沈隅——被喜欢的人永远不可能是错的。
　　都是那个野男人的错，那个男狐狸精的错……
　　“好。”沈隅只能又抿了口酒。
　　泡温泉会带走体内的水分，容易口渴，夜宵也没有什么汤汤水水，吃了之后更口渴了。
　　不知不觉，沈隅双颊染上红晕，耳朵上的红色还要更深一些。
　　程墨斐认真煮着茶，也没发觉，或者说注意到了，却只以为是泡了温泉的正常反应，从刚才起沈隅的脸就一直红红的，很可爱。
　　终于，他给两个小杯子里各倒了些茶，将其中一杯递到沈隅跟前，“煮好了，你尝尝看。”
　　眼见着沈隅拿起杯子，吹都不吹，直接就要去喝，程墨斐慌忙攥住了他的手。
　　四目相对。
　　乌黑深邃的眸子像是铺了厚重的夜云，看不清更深处的情绪。
　　程墨斐心一颤，手上力道却不减，“刚烧开的，你怎么直接喝？……你是不是喝醉了？”
　　虽是问句，答案却已经很明确了。
　　嫣红的唇瓣微张，轻轻吐出一个字：“渴。”
　　下一秒，手一松，装着茶的杯子掉落下来，“砰”的一声，茶液四溅。
　　程墨斐倏地起身，来到沈隅跟前，仔细检查起来。
　　杯子并不隔热，显然是隔着杯壁烫着手了才会松开，幸好山庄准备的浴袍很厚，不至于烫到身上其他皮肤。
　　“有没有哪里受伤？”程墨斐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没。”沈隅垂眸望向蹲在自己身前的人。
　　程墨斐这才起身，拿起自己的茶杯，吹了吹，等凉了之后才放到沈隅手里，怕他渴着。
　　沈隅咕噜咕噜一口气给喝完了。
　　程墨斐又给他倒了一杯，吹凉。
　　沈隅又一口气喝完了。
　　看来是真的渴着了。
　　煮茶的茶杯不大，程墨斐来回倒了好几杯才给他喂饱。
　　在这之前沈隅也吃了不少夜宵，喝饱之后没忍住打了个嗝，身体随之轻颤了下。
　　程墨斐喉结滚了滚，敛下视线。
　　怎么会这么可爱……
　　很快，沈隅又打了个哈欠。
　　程墨斐顺势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要到晚上12点了。
　　沈隅今天兼职了一整天，肯定累坏了，刚泡了温泉也很助眠，需要休息。
　　“去酒店休息吗？”程墨斐问。
　　因为方才那个哈欠，沈隅眸底沁了层水雾，模糊了视线，他快速眨了眨眼，嗯一声，也跟着站起身。
　　谁料，脚步虚浮，险些摔倒，幸好旁边就是桌子，扶了一下，程墨斐也飞快伸手攥住了他的一条胳膊，帮他稳住了身形。
　　动作间，沈隅身上本就松松垮垮的浴袍被扯得更开了。
　　程墨斐这个角度刚好能够通过交叠皱起的领子看见若隐若现的两点，不觉吞咽一口，慌忙移开视线。
　　“我扶着你走。”
　　程墨斐快速将两人的手机揣进浴袍口袋里面，又拿起房卡，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赶紧将沈隅的浴袍好好整理了一下，几乎将他的脖子都给裹住，才带着他离开这里。
　　夜已经深了，温泉山庄的风格仿古，复古曲折的长廊到处都亮着灯笼，地板也是不规则形状的石头造型，一些衔接处还嵌着光滑的鹅卵石。
　　沈隅确实是喝醉了，变得不怎么爱说话，主动与他说话也总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走路飘忽飘忽的，将大部分重量都倚在了他的身上。
　　他很喜欢这种被依靠的感觉。
　　这边是贵宾区，夜深了，走动的人不多，安静极了，一眼望去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走着走着，沈隅一个不察忽然踩在鹅卵石上崴了下脚，吓了程墨斐一跳。
　　幸好有他牵着借力，不然可能真得崴出个什么好歹来。
　　程墨斐就只思索了一秒，便果断在沈隅身前蹲下，说：“我背你，走得也快些。”
　　沈隅愣了一下，乖乖趴了上去，搂住程墨斐的脖子，将下巴搭在了他的肩上。
　　滚烫的脸颊贴上他的右耳，将温度也渡了过去。
　　程墨斐紧抿着唇，专注看着前面的路，努力与脑中的杂念对抗，万分感慨幸好背上感觉不到心跳。
　　忽然，耳边响起一道极轻的呢喃：“小橘子……”
　　程墨斐脚步一顿，眸子压暗。
　　又是这个名字。
　　先前沈隅用小橘猫给他搪塞了过去，他信了。
　　这回他要是再不怀疑些什么脑子直接丢温泉池里泡泡得了。
　　肯定不是什么小橘猫，十有八.九是个人。
　　可能还是他知道的某个人……
　　“小橘子是谁？”程墨斐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问，忐忑又紧张。
　　话音落下，搂着他脖子的胳膊紧了紧，下巴重新在他右肩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脸颊依旧滚烫，却与他耳朵的温度相差无几。
　　“小橘子是……”沈隅的声音顿了顿，旋即轻笑起来，喝醉酒后的他不知道小橘子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以为单纯只是某种情趣，十分配合地回答道：“我喜欢的人。”
　　程墨斐的世界轰然崩塌。
　　果然是那个野男人的小名。


第70章 
　　程墨斐喉咙干涩不已, 心也下坠得厉害。
　　背后的人却忽然瑟缩了一下，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一点热气呵在他的耳畔, “冷。”
　　是了, 房间外边是露天的, 没有暖气，虽然沾了旁边汤池热气的光，温度算不上太低，但他们身上就只穿着泳裤和浴袍，很容易着凉。
　　程墨斐只得抬脚, 继续朝酒店走去，怕冻着沈隅。
　　好在酒店就与温泉连在一起，没多久便到了。
　　他们的房间就在一楼，里面自带独立的温泉池, 回来还可以继续泡。
　　但程墨斐已然没有了任何继续泡的心情。
　　他将沈隅放上沙发, 打电话让前台送来了一次性内裤和他们先前换下的衣物。
　　等待的空档, 沈隅半靠半躺在沙发上面, 半阖着眸，欲睡不睡。
　　双腿随意抻着, 浴袍本就不算太长, 纤细均匀的小腿暴露无遗, 膝盖处透着粉, 幸好里面还穿着泳裤, 掩住了一半大腿。
　　程墨斐心底的醋意持续发酵着, 想再试探些什么，又觉得是在自讨苦吃。
　　他可没有什么受虐倾向。
　　思来想去，程墨斐决定问些与自己相关的, 看看自己的胜算有多少。
　　他倒了杯温水，给沈隅递过去，沈隅睁开眼，讷讷接过，抿了一口。
　　程墨斐趁机问：“谁是你关系最好的兄弟？”
　　沈隅眨了眨眼，脑子转得有点慢，但还是在几秒钟后给出了准确答案：“翔子。”
　　没毛病——他从没有把程墨斐当做过自己的兄弟，而翔子和他认识那么多年，他们之间的友情是最深的，自然是他关系最好的兄弟。
　　程墨斐：“……”
　　爱情上他比不过人家，友情上也比不过是吧。
　　程墨斐这次是真的要气死了。
　　好在前台及时敲响了门，转移了部分注意，不然他真的会原地爆炸。
　　接过前台送来的衣物，程墨斐再折回来的时候，沈隅正在努力对抗困意。
　　“把衣服换上再睡觉。”程墨斐将一次性内裤和里衣挑了出来。
　　沈隅却哼唧着起身，要洗澡。
　　程墨斐喉结滚了滚。
　　按理来说泡完温泉还是要用淡水冲一下身体的，会舒服很多。
　　但沈隅喝醉了，肯定要他帮忙才能顺利洗澡的。
　　不是没想过晚上趁着沈隅喝醉占些便宜，但他今晚占的便宜已经够多了，再得寸进尺就是不尊重沈隅了。
　　如果…如果沈隅真的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却在明知道沈隅是gay的情况下还故意引导喝醉酒的他一起洗澡，看见、触碰一些私密的地方，这跟耍流氓、性.骚扰有什么区别？
　　人心底难免会生一些歹念，那天晚上的梦和浴室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但那些都是他一个人的solo，并不会给沈隅带来任何实质性的负面影响。
　　“要不明天睡醒洗？”程墨斐努力克制着心底的欲.望，拿起干毛巾，给沈隅擦了擦泡温泉时打湿了一点的发尾。
　　这个动作暧昧又温柔，距离也拉得极近。
　　后脑勺和后脖颈被擦得舒服极了，沈隅下意识眯了眯眼，像只小动物，执拗道：“睡前洗…香香。”
　　他喜欢和程墨斐睡觉之前用橘子沐浴露洗澡，这样程墨斐就会像猫见了猫薄荷一样在他身上吸个不停，稀罕得要命。
　　拗不过醉酒后的他，加上心理防线本就不堪一击，程墨斐最后还是答应了。
　　可不是他诱导的……是沈隅自己要求的……
　　他总不能看沈隅一个喝醉了酒的人自己洗澡吧？要是在浴室里面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反正、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一起洗了。
　　他会尽量避开触碰到不该触碰的地方。
　　走进浴室，沈隅下意识看向架子，眯着眼睛在上面翻找了一顿，有些着急的样子。
　　程墨斐走过来，问：“怎么了？在找什么？”
　　沈隅蹙起眉，迷茫道：“没有橘子沐浴露。”
　　程墨斐心又是一沉，忽然有了一个特别糟糕的猜测，下意识回道：“这里是酒店，不是寝室，当然没有橘子沐浴露。”
　　沈隅听罢抿下唇，转身就走，果断道：“不洗了。”
　　程墨斐赶忙抱着怀里的干净衣服跟上去，忐忑地道出了心底的猜测：“橘子沐浴露是小橘子喜欢的？”
　　沈隅十分自然地嗯一声，困得要命，径直朝床的方向走去，显然是想直接躺上去睡觉。
　　程墨斐赶紧将人捞到沙发上，沉着脸帮他换上了干燥的衣服。
　　原本换内裤应当是很暧昧很害臊的一件事情，放在平时程墨斐的耳朵肯定早就已经红到滴血了，此时的他却像是两极不化的冰川，脸色难看得要命。
　　幸亏这会儿沈隅喝醉了，被程墨斐伺候着，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用管，也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
　　换好衣服，程墨斐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盖上被子，转身去了浴室。
　　淋浴劈头盖脸浇了下来。
　　程墨斐紧闭着眼睛，感受着热流包裹全身，心情差到要命。
　　开学第一天他就闻到沈隅身上香香的橘子味道了，得知香味来源于沐浴露后当即买了同款，一直用到了今天。
　　他本以为是他和沈隅有缘，没想到是沈隅与那个野男人的缘。
　　他用了那么久的沐浴露，竟然是那个人喜欢的味道……
　　多可笑。
　　程墨斐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
　　酸意、怒意、不甘、嫉妒等情绪交织缠绕，在闷热的浴室里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不敢呆得太久，怕真的窒息过去，草草擦干身体、吹干头发、换上衣服便出了浴室。
　　沈隅正沉沉睡着，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安静乖巧。
　　程墨斐不觉放轻脚步，来到床边，盯着漂亮的睡颜愣愣看了好久。
　　偌大的房间里面安静极了。
　　一时间，所有情绪都消失不见，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身前熟睡的人，心跳也随着他的呼吸频率平缓下来。
　　静谧中，程墨斐忽然大着胆子俯身，在睡着之人柔软的脸颊上面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之前电影院内沈隅亲了他的脸颊，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亲回来。
　　反正只是脸颊，又不是嘴巴，算不上冒昧。
　　沈隅脸颊上的红还没有完全褪去，很软很热，亲吻的时候鼻尖不可避免在上面轻轻刮蹭。
　　亲完，程墨斐心底才算稍稍好受一些。
　　只有沈隅能成功安抚他。
　　他轻手轻脚躺进了被窝里面，熄了灯，却一点儿也睡不着，心底乱糟糟的。
　　等回去他就把他那个沐浴露丢掉……
　　他再也不会用这个牌子的任何沐浴露了。


第71章 
　　程墨斐就这么一个人生了一个晚上闷气。
　　次日, 沈隅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对于昨晚喝醉酒后发生的事情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就只记得试探程墨斐表白的画面，准备给程墨斐做一个橘子皮花束。
　　不过看样子自己应当没有耍酒疯,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说漏嘴什么。
　　他感觉到了一点程墨斐情绪的变化, 但又能感觉得出程墨斐对他的态度并没有任何改变, 试探了几句无果之后也没太纠结。
　　就算说了什么也没关系，反正他也已经打算开始准备向程墨斐表白的相关事宜了。
　　几人中午在山庄吃了顿午饭才慢悠悠地下山回市里。
　　程墨斐直接将车开去了家的方向，先将沈隅送去了程芷语那里——原本安排在上午的补课被推到了下午。
　　听说儿子要回来，程妈妈心惊胆战了好一会儿，生怕他想不开又要下厨, 程爸爸则直接给司机打了一通电话，接他到公司喝下午茶去了。
　　好在程墨斐只是带着肖熊和孙星河去了自己的房间打游戏，没再靠近厨房。
　　沈隅不在，加上昨晚发生的那些事, 程墨斐有些兴致缺缺。
　　刚好有些游戏是二人联机, 程墨斐便躲懒看着另外两人玩儿, 思绪早已悄悄飞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忽然,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程墨斐打开一看，发现是沈隅发来的消息。
　　沈隅：【下雪了！】
　　程墨斐当即看向窗外, 这会儿雪还很小, 离得太远, 他眯了眯眼也没有看清, 果断起身, 去了阳台。
　　确实下雪了。
　　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花又轻又小。
　　落在他的掌心, 一秒便化了。
　　“看什么呢斐哥？”正在打游戏的两人问。
　　“下雪了。”程墨斐答。
　　“我靠，”是孙星河的声音，“我去看看, 待会儿打。”
　　很快，阳台上又多了两个人的身影。
　　孙星河兴奋地在手机上给女朋友发过去了几条消息，又给她点了一杯热奶茶，备注——“初雪的第一杯奶茶”。
　　虽然是某些商家的噱头，但平添了欢喜庆祝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程墨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借着去厕所的空档，偷偷点了两杯奶茶去程芷语家，没敢像孙星河那样打什么备注，只是给沈隅发过去了一条消息：【给你和芷语点了奶茶，快期末了，让她好好学习，过个好年】
　　句句都在拿程芷语当借口，真正的小心思只有自己清楚。
　　沈隅：【好，谢谢斐哥】
　　收到奶茶，沈隅让程芷语休息了十分钟。
　　补课的时间可以延长十分钟，初雪的好心情却特别宝贵。
　　程芷语当即捧着奶茶兴致冲冲地去了院子里面看雪，沈隅见状也跟了上去。
　　今天下午小姑娘看自己的眼神一直有些奇怪，倒是没有任何恶意之类，只是揣着浓浓的好奇与探究，想来是因为上周程墨斐不小心对她说漏了嘴自己性取向的事。
　　沈隅权当没发现了。
　　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沈隅很喜欢雪，即便上辈子在燕城呆了那么多年，每年都会落很久的雪，也还是稀罕得不行。
　　雪花很小，落在掌心会化，落到衣服上却是漂亮精致的形状。
　　沈隅当即拿出手机拍了几张聚焦的照片。
　　拍摄完，他分别将照片发给了程墨斐、方翔和妈妈。
　　程墨斐回了他一个“小仓鼠星星眼”的表情包：【等雪积厚点，我带你去堆雪人】
　　沈隅弯下眼睛：【好】
　　方翔则是怨气冲天：【不要诱惑我！！！考试月，我们好多课都陆续结课了，小心我明天就买一张去你那儿的飞机票】
　　沈隅笑：【来呗，就怕你不来，我给你买一张都行】
　　方翔：【哪儿能让你花钱，我看过了飞机票的价格不便宜，晚上问问我爸妈能不能资助我点】
　　沈隅也没强求：【好】
　　妈妈则给他发来了一个红包：【下雪了，吃点暖暖的】
　　沈隅收下红包，给妈妈回复了一个“小仓鼠亲亲”的表情包。
　　十几秒后，妈妈也给他回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搜来的亲亲表情包。
　　沈隅笑着低下头，喝了一大口奶茶。
　　很温暖的第一场雪。
　　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
　　……
　　晚上回到寝室的时候雪已经落得很大了。
　　天气预报说这场雪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要不了几天地上便会积上一层厚厚的白。
　　程墨斐回寝的第一件事便是偷偷丢掉自己的那瓶橘子味沐浴露。
　　丢完，他顺势去了附近的小超市，打算随便买一瓶新的凑合用用。
　　好巧不巧，他竟然在学校超市的货架上也看见了自己刚刚丢掉的那款橘子味沐浴露，一模一样。
　　……真是晦气。
　　程墨斐冲货架上的那些橘子味沐浴露竖了个中指，随便拿了旁边一款不知名味道的沐浴露去结了账，揣在大衣里面，偷偷摸摸回了寝室。
　　回到寝室的时候，程墨斐发现沈隅又在和那个方翔视频电话。
　　这次沈隅去了阳台，没戴耳机，显然是在给对面看外面的鹅毛大雪。
　　见程墨斐盯着阳台上的沈隅，肖熊顺嘴解释说：“小沈的朋友要过来找他玩儿，是个没见过雪的南方人，在给他视频看雪呢。”
　　程墨斐心堵得要命，问：“几号过来？”
　　肖熊：“好像是下下周一，10号，得等课结了才能遛过来。”
　　10号……还有7天时间。
　　……
　　新的一周开始，程墨斐明显感觉到沈隅呆在寝室的时间肉眼可见地变少了很多。
　　每天早上不管有没有早八，七点多便会带着装着养生茶的保温杯出门，晚上也要到近十一点才回来，洗漱完便上床休息——说是早出晚归都不为过，中午午休都不回来了。
　　问就是到了考试月，准备复习。
　　却拒绝了他的自习邀约，说已经约了同班的同学，不方便一起。
　　……想也知道他是在准备向那个野男人的表白。
　　程墨斐又酸又气，却也没有闲着。
　　他也在准备向沈隅表白。
　　反正那个方翔10号才过来，这几天他将一切都准备好就能直接截胡。
　　虽然有些赶，但他一点儿也不想敷衍。
　　沈隅那天问了他情书和花，说明应该会喜欢收到这些。
　　他便给沈隅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情书，先在word上写完，修改了无数次，再誊写到特地买的信封信纸上面。
　　他还订了一大束鲜花，亲自去了店里打包了整整一下午。
　　此外，他还去了趟燕城求姻缘最灵的庙里求了两个福袋。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12月5日。
　　这晚沈隅回来之后早早洗完澡睡下了。
　　程墨斐脑子里一直惦记着12月10日这个日期，倒是将12月6日给搁置了。
　　次日一早，他迷迷糊糊听见浴室里的一点水声，不像是洗漱，倒像是有人在洗澡。
　　谁会大早上的洗澡？
　　程墨斐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床铺，肖熊和孙星河都还睡着，程墨斐当即半坐起身，发现对铺沈隅的床上空空如也。
　　答案只有一个——在浴室里洗澡的人是沈隅。
　　沈隅昨晚不是已经洗过澡了吗？怎么今天大早上的又洗澡？
　　很不对劲。
　　一个不妙的念头在他心底蹦了出来。
　　与此同时，12月6日这个日期也迅速回笼。
　　……不会吧？
　　很快，浴室里的人带着好闻的橘子香味走了出来。
　　程墨斐早就已经重新装睡躺下。
　　沈隅去了衣柜前，像往常一样换好衣服轻手轻脚出了门。
　　沈隅的课程表程墨斐早就已经背下来了，今天上午沈隅满课，沈隅是要拿奖学金的，肯定不会轻易请假或翘课，但沈隅下午和晚上都没有课。
　　而他下午满课。
　　中午沈隅依旧没有回来午休，程墨斐也睡不着，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仓鼠笼子坐了近一个小时，被睡醒的肖熊和孙星河推搡着去教室上课才回过神。
　　就快要到教学楼的时候程墨斐忽然停下脚步，迎着两人疑惑的视线，程墨斐匆匆开口：“下午的课帮我点个到，有点急事要处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回去。
　　肖熊和孙星河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他们都不是什么特别老实的好学生，有时候也会偷偷翘一翘课什么的。
　　只是没忍住冲快速远去的身影喊了一声：“雪这么厚，别摔了——”
　　有时候乌鸦嘴真的存在。
　　快要到寝室楼下的时候程墨斐忽然脚下一滑，摔了。
　　幸好雪厚，身上的衣服也厚，倒是没摔个什么好歹来，就是挺疼，整个人也变得特别狼狈。
　　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下更差劲了。
　　但他顾不上这些了，随意拍了拍身上的雪，忍着疼继续小跑着回了寝室。
　　……
　　沈隅带着小蛋糕偷偷回寝室的时候，见着的便是身上摔得脏兮兮的某条大狗，落魄又可怜，直勾勾与他对上了视线。
　　沈隅心底一惊。
　　第一反应是程墨斐这会儿不是应该在教室上课吗？怎么会在寝室？
　　第二反应是怎么摔成了这样？怎么也不处理一下？
　　沈隅当即大步来到自己的位置，想将小蛋糕放下就去检查程墨斐的情况。
　　谁料蛋糕才刚放下，程墨斐便已经起身，来到了他的身前。
　　浅棕色的眸子外圈微红，不知道是不是摔得疼了，沈隅有些心疼。
　　程墨斐气得眼睛都红了。
　　看来真的是那个野男人要提前过来了，沈隅特地早起洗澡，精心打扮了一番，还买了小蛋糕，等会儿就要去接那个野男人了吧。
　　程墨斐直接抬手，将沈隅锢在了自己的控制范围内，没过脑子地吐出咬牙切齿的一句话：“不许和野男人在一起。”


第72章 
　　沈隅这些天都在准备送给程墨斐的橘子皮花束, 这玩意儿不太好做，好在他还算手巧，仔细摸索之后还算顺利地完成了。
　　闻起来有一股橘子味的清香, 程墨斐肯定喜欢。
　　程墨斐不喜欢情书这些, 沈隅便没有准备, 但还是觉得就只有一个橘子皮花束太磕碜了，便买了一个橘子夹心的小蛋糕。
　　虽然说他心底的胜算不低，但突如其来的表白难免会吓到程墨斐，程墨斐不一定会立刻答应，到时候还能边吃蛋糕边好好聊聊。
　　糖能刺激大脑中的多巴胺释放, 产生愉悦感，这也是吃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的原因。
　　好的心情下，很多事情都会更顺利些。
　　追夫行动正式开始！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和野男人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程墨斐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懂。
　　沈隅一脸茫然。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都这样了，沈隅还是不愿意告诉他吗？
　　还是说在为那个野男人辩驳？
　　程墨斐胸口快速起伏, 无力感在四肢百骸席卷蔓延, 余光猛地瞥见一旁桌上的小蛋糕, 像是忽然抓住了什么似的。
　　哈, 蛋糕上还写着小卡片呢。
　　小卡片并不是固定在上面的，程墨斐直接将之拿起, 恶狠狠地低头扫了一眼, 证据确凿, 看沈隅这下还能怎么辩驳。
　　上面手写的是……
　　是——“To程墨斐”！
　　果然是写的野男……等等。
　　？
　　？？？
　　？？？？？
　　程墨斐的表情一瞬间变成了弱智小狗。
　　不是。
　　程墨斐？
　　他第一次觉得这三个字无比陌生。
　　为什么是他的名字？
　　这个蛋糕……是送给他的？
　　他的生日还没到啊, 沈隅为什么忽然送他蛋糕？
　　心脏因为一个荒唐的念头以史无前例的速度开始狂跳起来。
　　沈隅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什么, 挑了下眉, 没有拖泥带水，直接反客为主道：“你看出来了我准备向人表白？”
　　程墨斐心虚地与他对视一眼，视线又飞快落回手里的卡片上面, 紧抿着唇，没敢回答。
　　明明沈隅终于亲口承认了表白的事，他却忽然变怂了。
　　沈隅主动逼近一步，一脸好笑：“你以为我要向谁表白？”
　　程墨斐下意识后退一步。
　　“野男人？”沈隅替他回答。
　　程墨斐又后退了一大步，背却忽然撞上了后面凸起的柜子，再无可退。
　　沈隅当即撑起一条胳膊，反将他抵在柜子上面，夺过了他手里的那张卡片。
　　卡片是他亲自手写的，程墨斐的大名。
　　程墨斐全然没了方才的气焰，像个被欺负的小媳妇儿似的，尤其身上因为在雪地里摔了一跤落魄得不行，更应景了。
　　沈隅将卡片转了个方向，将写着名字的那一面对着程墨斐，故意说：“猜猜看，野男人叫什么名字？”
　　程墨斐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几乎被实锤。
　　沈隅想要表白的人……其实是他？！
　　怎么会是他？！
　　见效果达到，沈隅将卡片重新放回蛋糕上面，转身从另一边的柜子深处拿出了一捧橘子皮做的手工花束，来到程墨斐身前，微仰起头注视着他。
　　“你说你不喜欢情书，不喜欢鲜花，我就准备了蛋糕和橘子皮花束。”
　　这是沈隅演练了无数次的开场白。
　　程墨斐忽然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早知道沈隅是要向他表白，他就不装模作样说那些违心的话了。
　　什么表白发条消息通知一下得了？如果不是他赶回来，沈隅该不会真的准备直接给他发一条消息通知吧？
　　什么不喜欢情书觉得情书肉麻？他可太想收到沈隅写的情书了，越肉麻越好。
　　什么鲜花喷漆对身体不好？一束花难道还能毒死他不成？
　　别问，问就是后悔，特别后悔。
　　幸好…幸好还有橘子皮花束。
　　程墨斐迫不及待接过橘子皮花束，橘子皮被层层叠起，做成橘色的小花，特别好看，程墨斐毫不掩饰眼底的喜欢。
　　他当时不过是因为赌气随口一说，沈隅竟然真的给他做了。
　　这种被高放在心上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程墨斐有种浮在云端的飘飘然感。
　　被沈隅表白的人也太幸福了。
　　沈隅对他这么好，他也要对沈隅更好才行……
　　沈隅手里一空，小心观察着程墨斐的反应，心底的胜算又增加了几分。
　　就在沈隅准备继续追夫表白的时候，程墨斐忽然道了句“我也有东西要给你”便快速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根本没想到还有后续，毕竟按照自己对沈隅说的——发条消息意思意思得了，沈隅能对他说这么多已经远超预期了。
　　很快，沈隅手里便多出了一封情书和一个福袋。
　　程墨斐怀里依旧抱着橘子皮花束，拨了通电话出去，对电话那头急急忙忙道：“对，程先生的花，现在加急最快速度送过来，钱不是问题。”
　　沈隅：“……？”
　　十几分钟后，沈隅仔细阅读完了这份超长版情书，花也被送了过来。
　　程墨斐迫不及待将花揣进沈隅怀里，不忘解释道：“我自己包的鲜花，没有喷漆，对身体没有影响。”
　　沈隅呆呆接过超级大捧的鲜花，仍然有些恍惚。
　　——不知道这场自己对程墨斐的表白怎么忽然变成程墨斐对自己的表白了。
　　他原本只单纯以为程墨斐看出他想向人表白是因为那天自己的大胆试探，以及这段时间因为准备橘子皮花束的“小不对劲”，正常人都会起疑。
　　再不济就是那天晚上喝醉酒自己真的说漏嘴了什么。
　　可他没想到，事实竟然是程墨斐误会他喜欢上了其他人，还一个人吃了好久的闷醋。
　　情书里，除了表达自己对他有多喜欢，还用了很大的篇幅分析那个“野男人”有多不靠谱，话里话外都是在劝他放弃那个不靠谱的野男人，酸了吧唧的。
　　殊不知，那个野男人就是他自己。
　　沈隅震惊又好笑。
　　怎么会有程墨斐这么可爱的人？
　　鲜花有些重，沈隅抱了会儿便觉手酸，小心翼翼放到了自己的桌子上面。
　　程墨斐怀里依旧抱着橘子皮花束，根本舍不得放下，巴巴儿地看着沈隅，试探着问：“我们都互相表白了，现在是不是恋人关系了？”
　　沈隅嗯一声，没好意思说自己的表白其实才刚开始就被程墨斐给打断了。
　　不管怎样，目的已经达成了，这辈子还能互相喜欢真好。
　　程墨斐忽然问：“你是不是还有礼物没送给我？”
　　“啊？”沈隅有些懵，想不到程墨斐口中的礼物是什么。
　　程墨斐看向沈隅的衣柜，无声暗示。
　　沈隅幡然醒悟，想到了一个很久远的没被送出去的礼物，“你看见那盒内裤了？”
　　程墨斐别别扭扭地嗯一声。
　　之前他从没有怀疑过会是送给自己的，现在想想，确实刚好是他的尺寸。
　　沈隅心道难怪程墨斐会吃那么大的醋，误会了那么多，可不得心底发酸么？
　　沈隅当即拿来那盒内裤，塞进了程墨斐的衣柜里面。
　　“今晚就穿。”程墨斐开心得像个二百五。
　　“洗了再穿。”沈隅有些无奈。
　　程墨斐恨不得现在就去洗了才好，暖气烘到晚上说不定就能穿了，但又舍不得放下橘子皮花束，也舍不得从沈隅身前离开。
　　他还有好多话想对沈隅说，也还有好多话想问沈隅……
　　程墨斐脑子里的一根弦忽被拨动，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拧了下眉，说：“等等，还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
　　“什么？”沈隅歪了下脑袋。
　　“你朋友圈里为什么说的是‘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这会儿也没必要隐瞒自己偷偷做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了。
　　说完，程墨斐想到了一些电影里的情节，推测道：“还有，12月6日是什么日子？难道说我们以前认识？”
　　他能理解“小橘子”是沈隅偷偷给他取的小名，橘子沐浴露也确实是他喜欢的，这件事可能只单纯是场误会。
　　可“那么多年”和“12.6”他想不明白，总感觉背后藏着什么故事。
　　沈隅顿了顿，知道该来的早晚要来，他也从没有想过隐瞒和逃避，深呼吸一口，轻声问：“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程墨斐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句回答，喉结不由滚动了一下，表情变得认真许多，思忖了片刻，道：“老实说，我不信这些。”
　　他偶尔找人算命并不是因为迷信，而是相信信念和人定胜天，前世今生什么的他自然也不会相信。
　　沈隅听罢心一沉。
　　不过也在预料之中就是了，正常人谁会相信这些呢……
　　换做是他他也不信，太荒唐了。
　　下一秒，程墨斐却忽然抬起手抚上他的脸颊，对视的距离被拉得很近，眼睛里像是坠了星子。
　　“但我信你。”


第73章 
　　在沈隅的印象中, 不论是上辈子的程墨斐，还是这辈子的程墨斐，都是像小狗一样热烈、真诚、直球的存在。
　　但每一次他还是控制不住被深深打动, 心也软成了一滩温热的糖水。
　　“就不怕我骗你吗？”沈隅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问, 一点儿也不知道见好就收, 但还是控制不住想要反复被肯定，被坚定不移地信任。
　　程墨斐却笑了，拇指指腹在他脸颊轻摩了摩，想了想，回道：“你肯花心思骗我, 说明你在意我，你在意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沈隅一时无言。
　　总感觉程墨斐说的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又无从辩驳。
　　思忖片刻, 他决定结束这个本就没什么必要的话题, 重归正题, 道：“其实我们上辈子……”
　　“等等。”程墨斐忽然将他打断。
　　“怎么了？”沈隅有些忐忑。
　　“我能先亲你一下吗？”程墨斐的指腹在他右边脸颊轻点了一下, 眼底擒着不加掩饰的炙热与向往。
　　沈隅的脸好软……好想亲。
　　那些有的没的可以慢慢说，他不急, 现在他最想做的是名正言顺以男朋友的新身份亲一下沈隅。
　　想亲多久就亲多久的那种。
　　沈隅怔了一瞬, 扯了扯唇角, 无奈又纵容：“好。”
　　话音落下, 吻也落了下来。
　　相比较之前的蜻蜓点水, 这次停留的时间要长很多, 亲一下还不满足，又接连亲了好几下。
　　不过胆子还是太小，就只敢亲吻脸颊。
　　亲着亲着, 自己的耳朵倒是烧红了起来。
　　终于结束，程墨斐羞赧地抿了抿唇，餍足道：“好了，你说吧。”
　　沈隅看了眼一旁桌子上的蛋糕，提议道：“要不要边吃蛋糕边说？蛋糕外面是冰淇淋，我怕化了。”
　　程墨斐喜欢吃冰淇淋蛋糕，虽然是在寒冷的冬天，但寝室里暖气很热，偶尔吃一点冰的也没什么关系。
　　“好。”
　　很快小蛋糕便被拆开，里面冻着冰袋的缘故并没有化掉的迹象，造型是被拦腰切开的橘子，很是可爱。
　　眼见着沈隅拿起刀准备分蛋糕，程墨斐赶忙拦下，“等等，我先拍个照。”
　　沈隅动作顿了顿，便见程墨斐拿起手机怼着蛋糕猛猛拍了一顿，说：“好了，晚点发个朋友圈。”
　　沈隅快速眨了下眼。
　　等程墨斐发了，他也参考一下发一条吧……
　　沈隅用刀将小蛋糕分成了四份，将另外两份又封了回去，拿到了没有暖气的阳台冰着，留给寝室另外两个人。
　　回来的时候程墨斐已经迫不及待尝了一口，眼睛亮亮地看向他，“好好吃。”
　　沈隅也坐下尝了一口，确实好吃。
　　接上之前没有说完的话，沈隅道：“其实我们上辈子在一起了七年。”
　　“怎么就七年？”显然这样短暂的时间让程墨斐很是不满，他胡乱猜测：“是不是上辈子的我太渣，让你失望了？”
　　沈隅赶紧解释：“不是，是因为我后来生病死掉了。”
　　“……？！”
　　程墨斐差点儿被蛋糕噎住，咳嗽了好一会儿才道：“怎么回事？什么病？”
　　沈隅简单向他解释了自己上辈子的工作以及长时间不爱惜身体的糟糕习惯。
　　还顺带着说了一点上辈子妈妈的事，以及一些只有程墨斐自己知道的秘密，加深前世今生的可信度。
　　程墨斐认真听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里的“前世”并不是他理解的那种他和沈隅都有另一个身份的前世，而是类似于平行世界般的存在，他还是程墨斐，沈隅也还是沈隅。
　　听完，程墨斐眉头紧紧皱起，忽然想到了那天去沈阿姨家吃火锅时沈隅提出的体检，心道原来如此，一脸严肃道：“这次不许再干那种工作了，留在燕大当沈教授挺好的，等我以后成了程总，就给你把化学楼实验楼通通翻新一遍。”
　　沈隅笑着嗯一声。
　　程墨斐忽然又想到什么，叹了口气，道：“你死了，另一个我岂不是难过死了？”
　　沈隅听罢垂下了眸。
　　临死前，他听见了病床前的哭声，他很想睁开眼，却怎么也没办法睁开。
　　其实早在刚重生的时候他就已经纠结过了一个问题——将上辈子和另一个程墨斐的纠缠强加在这辈子什么都不知道的十九岁的程墨斐身上，公平吗？
　　对上辈子的程墨斐公平吗？
　　对这辈子的程墨斐公平吗？
　　他想不出答案，只能先循着本心走。
　　时至今日，他依旧有些茫然。
　　所以在送给程墨斐蛋糕的小卡片上，他写的是他的大名，而不是“小橘子”之类属于上辈子程墨斐的小名。
　　沈隅有些纠结地抬眸，对上那双就只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眸子，澄澈、热烈。
　　沈隅深呼吸一口，将这些通通告诉给了眼前的人，不想对他有任何隐瞒。
　　同时，也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或者一点思路。
　　程墨斐听了，没忍住笑，抬手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一下，语气轻松：“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对我来说，虽然以前没谈过恋爱，但我不会介意我喜欢的人曾经与别人有过恋情，甚至对别人余情未了，更何况那个人也算是‘我’。你看，我误会你要向别的野男人表白不也还是勇敢出击了吗？我喜欢你，我会努力把你留在我的身边，包括你的身体、你的心…你的全部，这是我要考虑的事，不用你操心，谈不上什么公不公平的。”
　　“对那个‘我’来说，失去你已经无法改变，你能有机会回到从前，将自己好好养一遍，与妈妈说清一切，避开不好的死亡结局，还能有另一个时空/维度的我陪着你，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虽然我与那个‘我’并不能完全划上等号，但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你的喜欢也是相同的，不要让这份喜欢成为你的负担。”
　　“你只要知道——程墨斐永远喜欢你就行了。”
　　说到这里，程墨斐忽然想到什么，开玩笑说：“等这辈子咱们在一起走完了，你再重生回幼儿园的时候，和沈阿姨一起来燕城，咱们幼儿园就认识，当我的童养媳。”
　　沈隅听着听着眼眶不觉有些泛红，他快速眨了眨眼，视线却还是模糊了起来。
　　程墨斐赶紧抽出纸巾，有些慌神。
　　“别哭啊，别哭别哭，哎，瞧我这破嘴……”
　　这不是程墨斐第一次见沈隅哭了，却还是手忙脚乱的。
　　最后，他干脆将人直接搂进了怀里，轻轻顺着背，在他发顶落下了几个温柔的吻。
　　沈隅将脸埋在程墨斐的胸口小声啜泣着，眼泪全都蹭了上去，手也环住他的腰，紧紧抱了回去。
　　很温暖、很踏实的怀抱，很安心。
　　程墨斐却忽然控制不住地“嘶”了一声。
　　沈隅察觉到不对，吸了吸鼻子，从他怀里抬起头，控制住了眼泪和情绪，快速在他腰上几处按了按。
　　按到一个地方的时候程墨斐一躲，眉头因为疼痛拧起。
　　“哎，疼疼疼。”
　　“和我去医院。”沈隅声音里依旧带着刚哭过的哽咽，却不容置喙。
　　程墨斐不敢不从。
　　两人直接打车去了熟悉的二院。
　　去的路上，沈隅问：“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程墨斐心虚地移开视线，小声嗫嚅：“摔了之后一直有点痛……”
　　他试图讲点骚话缓和气氛：“没事，爱能止痛。”
　　然而并不奏效，沈隅冷笑一声：“你最好没事。”
　　……
　　最后，医院检查结果判定——肋骨骨折了一根，有点软组织受伤。
　　“下雪路滑，多注意啊，最近每天都有摔断肋骨的过来，你这还算轻的了，有个骨折伤到内脏的可麻烦了。回去好好休养休养就行，没大问题。”医生语重心长地叮嘱。
　　程墨斐心虚地连连点头。
　　回去的路上，程墨斐借着腰痛靠在沈隅身上，手里拿着药，一脸幸福。
　　忽然想到什么，程墨斐打开手机，快速将寝室群名给改了。
　　【群名已改成：“脱单进度3/4”】
　　没多久。
　　肖熊：【？】


第74章 
　　沈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没忍住笑，“等回去肖熊又要闹了。”
　　程墨斐满不在意地哼哼两声，忽然想到什么, 问：“对了, 上辈子老肖和老孙后来怎么样了？”
　　沈隅答：“老肖减肥成功, 但没遇到心仪的另一半，老孙和现在的女朋友毕业之后就结婚了，结婚的时候我们还不认识。”
　　“没事，”程墨斐笑着牵起他的一只手，攥在自己的手里把玩, “这次能参加他们的婚礼了。”
　　沈隅嗯一声。
　　他其实……从没有参加过婚礼，就只在屏幕里见过。
　　小时候生活在沈立德家，家里亲戚结婚沈立德和后妈是不会带上他的，后来大学、毕业也没什么走得很近的朋友, 与同事也懒得深交。
　　关系最好的兄弟方翔后来谈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恋爱, 双方却因为一些琐碎一直没有突破恋爱关系走入婚姻殿堂。
　　他其实还挺想参加一次婚礼的。
　　能参加孙星河的婚礼可太好了。
　　程墨斐忽然凑得更近了些, 嘴唇快速在他耳朵上面轻碰了一下, 轻声说：“我们也会有婚礼的。”
　　……
　　肖熊原本正在上课，下午都是专业课, 没法摸鱼, 只能抽空下课的时间刷一眼手机。
　　没想到一刷, 就刷到了这么个晴天霹雳。
　　一旁孙星河还在誊抄黑板上的笔记, 肖熊快速用胳膊拐了他一下, 提醒道：“看群, 什么情况？”
　　孙星河将信将疑打开手机，也露出了与肖熊类似的表情。
　　孙星河哈哈两声，干巴道：“这么巧……他俩一起脱单了？”
　　肖熊皮笑肉不笑, 直接道出了他不敢说的真相：“可能更巧，他俩在一起了。”
　　他这双小眼睛，已经看透了太多太多。
　　……
　　对于程墨斐和沈隅在一起这件事，肖熊和孙星河虽然震惊，但并不觉得特别意外，接受得也很良好。
　　这两人的关系本就特别好，沈隅还坦白了自己喜欢男人的秘密，程墨斐虽然恐同，却在得知沈隅喜欢男人之后非但没有远离他，还一如既往地与他走得很近。
　　仔细想想，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身为寝室群里唯一的“1/4”，吃着冰淇淋蛋糕，许久没有摄入高热量食物的肖熊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唯一的单身狗又怎么样？哥们脱单他沾光。
　　程墨斐还打算明年开春返校的时候请他们去燕城附近的海边玩儿几天，就当做是请他们吃脱单饭了。
　　原本是今晚就想请的，但程墨斐在雪地里摔了，需要休养，沈隅不让他出门，便只点了个外卖凑合。
　　窗外落着大雪，窗内暖气很旺，四人围在一起，边吃边唠。
　　前世今生的秘密自然不会告诉给他们，便只说是两人看对了眼，互相喜欢上了对方。
　　一旁的暖气管上，滑稽地挂着一排整齐划一的浅橘色新内裤——从医院回来之后程墨斐便迫不及待给洗了。
　　吃饱喝足唠完，内裤也差不多干了，程墨斐简单洗了个澡，美美换上了男朋友送的新内裤。
　　浴室的架子上，他的那瓶橘子味沐浴露已经被扔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瓶新买的没什么味道的沐浴露。
　　想起先前自己吃醋犯下的种种，程墨斐不免有些心梗和后悔。
　　好在沈隅的那瓶还在。
　　程墨斐心虚地挤了一点沈隅的沐浴露，打起泡泡，闻着香香甜甜的橘子味道，心情又明媚了起来。
　　以后他的就是沈隅的，沈隅的就是他的。
　　不分你我。
　　……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程墨斐发现沈隅正捧着他的手机在捯饬什么。
　　程墨斐疑惑走近，发现沈隅在他的手机上面下载了一款粉色的APP。
　　沈隅看他一眼，解释说道：“是一款恋爱APP，我给你注册了一个账号，邀请你了，你加入之后可以共享我这边的所有内容。”
　　说罢，将手机塞进他的怀里，让他自己研究，转身进了浴室洗澡。
　　起初程墨斐只单纯以为是沈隅要和他一起用恋爱APP，记录他们的恋爱生活，挺开心的。
　　可当手机完全同步了沈隅那边的所有内容之后，程墨斐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在看沈隅的日记，一篇一篇，从重生第一天开始到现在。
　　越看越揪心。
　　该死的自己还是个直男的时候……竟然让沈隅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尤其是篮球馆那天，沈隅竟然听见了他和那个总是纠缠他的男生的对话，误会了他说他们之间不可能，他说的不可能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难怪沈隅后来疏远了他一段时间，沈隅肯定委屈死了。
　　他那天就应该最开始就直接让人滚。
　　程墨斐气得咳嗽了几声，肋骨那儿又开始疼起来。
　　再怎么疼，也没有他心疼。
　　程墨斐继续阅读完了后面所有的日记，直到昨天。
　　【明天就是12月6号了，上辈子的纪念日，是个特殊的日子，橘子皮花束也在今天完工了，我想在这一天向他表白，希望能有某种幸运buff加持】
　　笨蛋。
　　哪儿需要什么幸运buff加持。
　　上辈子的自己会喜欢上他，这辈子肯定也是一样，毋庸置疑。
　　恋爱APP是可以一起写日记的，每个人写下的内容颜色不一样，用以区分，沈隅选择了蓝色，程墨斐选择了橘色。
　　只见程墨斐新建了一篇12月6号的新日记，用橘色的字在上面写道——
　　【我会继续爱你】
　　在那篇写给沈隅的情书中他几乎将所有能说的话全都说了个遍，今天得知那些秘密之后，他最想对沈隅说的便是这六个字。
　　从今往后，他会一直陪在沈隅身边，将他养成一只健康幸福的小仓鼠。
　　属于他的小仓鼠。
　　……
　　浴室内，沈隅故意洗得很慢，给程墨斐自己摸索消化的时间。
　　他虽然没有给程墨斐写表白情书，但他觉得那些日记也算是一封封细腻的情书了。
　　洗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沈隅发现程墨斐已经爬上了自己的床，还自带了枕头。
　　……还真是不客气。
　　沈隅眼睛微弯，将洗衣机内的衣服晾好，也跟着爬了上去。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十点了。
　　孙星河正在和女朋友连麦，与她分享了寝室俩哥们内销的事儿。
　　孙星河的女朋友激动得跳了起来，羞涩地表示：“其实我一直是他俩的cp粉，没敢跟你说，怕影响你和他们相处。”
　　孙星河：“……”
　　确实，当时校园论坛爆出沈隅性取向的时候，就是他女朋友把帖子分享给他的，他也没想太多，只单纯以为是她逛论坛的时候看见了。
　　“以后多给我投喂他们的粮，听到没？”
　　孙星河：“……知道了，姑奶奶。”
　　肖熊则在打游戏，第n把遇见两对情侣队友夹他一个单身狗后，愤怒地退出游戏，跟着老姐发来的视频继续运动去了。
　　现实狗粮吃得够多了，怎么打个游戏还要继续吃，还有没有天理了？
　　……
　　沈隅钻进被窝，贴到程墨斐身边，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发现他正在回复朋友圈的评论。
　　沈隅当即打开自己的手机微信，果然发现了一条与他有关的朋友圈。
　　【大师说我今年要走大桃花，大师[牛][牛]】
　　沈隅：“……”
　　沈隅无奈一笑，不禁想起了当时治疗梦游症从医院回来的路上，程墨斐找那个路边摊大师算的卦。
　　当时他还不理解程墨斐为什么会信这些，后来才知道，程墨斐信的只是那份信念。
　　这条朋友圈的配图是橘子皮花束、小蛋糕、他们之前的一张合照，以及恋爱APP记录今天在一起的截图。
　　底下已经有许多点赞评论了，都是恭喜、祝99之类。
　　程墨斐像条高兴的傻狗似的，一条一条回复，回复完还要刷新好几下，看有没有新的点赞评论。
　　知道沈隅在看自己，忽然想到什么，程墨斐小声问：“上辈子在一起的时候我发了什么朋友圈吗？”
　　“没有。”沈隅摇了摇头。
　　程墨斐：“？”
　　程墨斐怒了：“朋友圈都不发，会不会谈恋爱？”
　　沈隅解释道：“当时你太高兴，喝多了，在公司大楼外的大屏上挂了一个晚上‘恭喜程总脱单’。还在网上火了一把，网友都在问程总的小娇妻是谁，你怕我生气，疯狂压热度，朋友圈也不敢发了。”
　　程墨斐：“……”
　　程墨斐摸摸鼻子，有些替上辈子的自己心虚，突然想到什么，嘿嘿一笑，说：“等以后咱们领证，再挂一个‘恭喜程总新婚’。”
　　沈隅给了他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他倒不是特别介意，只是上辈子太敏感太拧巴太自卑，程墨斐越高调他越没安全感，这辈子不会再这样了，他有足够的底气能和程墨斐一直比肩。
　　程墨斐飞快看了一眼寝室内的另外两个人，见他们都没有注意这边，飞快在近在咫尺的沈隅脸上亲了一口。
　　心底则暗暗打算要将买床帘的事提上行程，以后亲沈隅就方便多了，不用再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找机会了。
　　沈隅不知道他的心中所想，只是抿唇一笑。
　　就只敢亲脸……纯情小狗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一个真正的吻？
　　程墨斐又想到什么，好奇地问：“对了，上辈子的我是怎么向你表白的？”
　　沈隅唔一声，“也送了情书和花。”
　　程墨斐：“情书写了什么？花送的是什么？”
　　沈隅：“情书没你写得长，就是一些肉麻的情话，不过花多一些，装满了整个车后备箱。”
　　程墨斐酸不拉叽地哦了一声，暗暗较上了劲。
　　不介意是一回事，吃醋又是另一回事……
　　他可不能被比下去。
　　被程墨斐这么一问，沈隅也想起了一件不知道答案的事，分享给了程墨斐：“话说你之前那么恐同，上辈子我却一点儿也没察觉到，不知道是不是后来发生了什么，改变了你。”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上辈子的程墨斐才知道。
　　程墨斐听罢蹙起眉，“你仔仔细细和我说一说上辈子的我和你从第一次见面到在一起的所有过程。”
　　沈隅怔了一下，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
　　临近熄灯，肖熊还在底下开着较小的音量运动减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破例吃了高热量的食物，晚上便多运动消耗会儿，真自律。
　　沈隅说得口干舌燥，总算是将上辈子程墨斐和自己在一起之前的点点滴滴全都分享给了他。
　　程墨斐暗暗攥紧拳头，在沈隅的注视下吐出七字评价：“狡猾的恐同直男。”
　　沈隅：“？”


第75章 
　　程墨斐板着脸, 对沈隅一点一点分析：“那明显是又恐同又直男又不敢向你坦白、但是又控制不住想和你贴贴的反应。”
　　他可太熟悉了。
　　因为他也是这样。
　　沈隅听得愣愣的，总结道：“所以说，上辈子刚认识你的时候, 你还是恐同直男的状态？”
　　程墨斐重重点头。
　　沈隅继续总结：“然后上辈子的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 自己把自己给掰弯了。”
　　程墨斐又重重点了下头。
　　沈隅：“……”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答案。
　　但程墨斐分析得又很有道理, 挑不出任何错处。
　　“太心机了，竟然那么明晃晃地引诱你同居，”程墨斐兀自说道，“真是诡计多端。”
　　沈隅：“……”
　　沈隅笑了一下，说：“没事, 这次我也诡计多端地和你同居了，扯平了。”
　　程墨斐瞬间化成小娇妻模式，黏在沈隅身上，跟他说了想买床帘的事儿。
　　两个人住才算同居, 现在这个四人寝室只能算是合租, 干什么都不方便。
　　沈隅也没什么异议。
　　床帘这种东西在女生寝室会常见一些, 毕竟女孩子换衣服什么的更需要遮挡, 实用性更强，但在男生寝室也算不上少见。
　　“和他们也说一声吧。”沈隅提议。
　　程墨斐点了下头, 直接冲正在连麦的孙星河和还在锻炼的肖熊喊了一声, “我和小隅准备买床帘, 你们想买不？”
　　肖熊停下动作, “可以啊, 我其实去年就看中了一款, 但你们都不用，我一个人用怪怪的，就没买。”
　　孙星河也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面无表情地听耳机里自家女朋友的咆哮：“啊啊啊，他们俩要装床帘…嘿嘿嘿……”
　　孙星河觉得还是有必要抽个时间和这两人说一声他对象是他俩cp粉的事儿，不然每天在寝室连麦挺不方便的，他们不介意倒是没关系，介意就不太好了。
　　……
　　快要熄灯的时候，程墨斐缓缓躺下，正准备抱着沈隅睡觉，便被沈隅轻轻推了推。
　　冷酷无情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回自己床上睡吧。”
　　沈隅也挺想和程墨斐一起睡的，无奈寝室的床太小，两个人睡肯定会挤着，不利于养伤。
　　而且程墨斐肯定会抱着他睡，床帘还没有到，被两个室友看见……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程墨斐知道沈隅将身体健康看得最重要，只得乖乖听话，磨磨蹭蹭回了自己床上。
　　而且他伤在腰，他也是看过片子的人了，知道腰对于上面那个有多重要，腰上的伤不好好养，要是落下了什么毛病，以后怎么给沈隅性.福……咳，扯远了。
　　连嘴都还没有亲过的程某人红着耳朵将脸埋进了被子里面。
　　另一边，沈隅躺在床上，下意识打开恋爱APP，想写一篇记录今天的日记，却发现已经有橘色的字在今天留下痕迹了。
　　【我会继续爱你】
　　沈隅抱着程墨斐之前送他的小仓鼠玩偶，心跳得快极了，眼前又蒙上了一层薄雾。
　　……
　　第二天程墨斐醒来便刷到了沈隅昨晚熄灯后发的一条朋友圈。
　　【和橘子学长一起过冬】
　　一张配图是昨晚回来路上，沈隅在车窗玻璃上呵了口气后用手指画的一个圆润的橘子，同时车玻璃印上了他们俩的一点倒影。
　　当时他只单纯以为沈隅是在拍玻璃上画的橘子，没想到还拍下了他们。
　　程墨斐直接长按这张照片，收藏保存一条龙。
　　另一张配图是与他那条朋友圈一样的恋爱APP截图，让人一目了然知道这是一条官宣男朋友的朋友圈。
　　程墨斐高兴得像条尾巴摇上天的大狗。
　　“橘子学长”比“小橘子”好听多了……是他的专属称呼！
　　他们不光光要一起过冬，还要一起走过每一个四季。
　　……
　　沈隅上课的时候忽然收到了一条程墨斐发来的回家一趟的消息，知道十有八.九是去向家里人解释他们在一起的事儿了，心底难免有些忐忑。
　　妈妈也给他昨晚发的那条朋友圈点赞了，还评论了一条“小宝要幸福”，看样子是能接受他的性取向的。
　　他几乎没有担心过妈妈那边，他知道妈妈肯定会将他的感受放在首位。
　　他一直担心的都是程墨斐那边。
　　沈隅下课回到寝室的时候程墨斐也还没有回来，只是在微信上说正在和家里人交流、很顺利、让他不用担心。
　　怎么会不担心呢。
　　这辈子程墨斐才十九岁，还处于受家里人管制的年龄，和同性在一起肯定很难被轻易接受，说不定还会妄图加以矫正。
　　希望是真的顺利，而不是为了安慰他撒的谎。
　　沈隅蹲在仓鼠笼子跟前，打开笼子，将小仓鼠抓到手里揉了揉，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起来。
　　不过胡思乱想归胡思乱想，倒是没有任何内耗，不管发生什么，他都已经做好和程墨斐一起面对的准备了。
　　晚上天擦黑的时候程墨斐终于回来了，他没有换鞋，而是在门口招呼着沈隅和他出来。
　　沈隅心底一惊，下意识以为是程墨斐的家里人过来了，要见他。
　　谁料程墨斐一路带着他走下五楼，坐上了停靠在寝室楼下的车，车上并没有其他人。
　　“去哪儿？”沈隅紧了紧攥着安全带的手。
　　“待会儿就知道了。”程墨斐直接踩下油门，不是想故意卖关子，是真的不能提前告诉给沈隅。
　　没多久车子便在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了下来，天也已经彻底黑透了。
　　程墨斐绕到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了准备好的烟花。
　　他快速将烟花点燃，牵起沈隅的手走远了些，对他道：“我家里人都看见那条朋友圈了，消息传得很快，知道我要回去，和我关系近的长辈都过来了。有个叔叔是做烟花生意的，我去他那儿精挑细选了个特别好看的烟花，怎么样？不比那车后备箱的花差吧？”
　　盯着一簇簇在夜幕绽开的漂亮烟花，沈隅不免有些晃神，一时间突然丧失了思考和回答的能力。
　　见他看烟花看得出神，程墨斐也不着急听到答复，紧紧牵着他的手，陪他一起欣赏。
　　外边还是有些冷的，雪已经停了，有不知名的风呼啸而过，他没挑太多烟花，就只选了最好看的那一个，怕冻着沈隅。
　　终于，最后一朵消失，噼里啪啦声停止，周遭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唯有心跳声不曾改变。
　　感受着手上被紧握着的力道和温度，沈隅后知后觉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今天回去…你家里人没说什么不好听的吗？”
　　“不好听的真没有，只是一开始难免惊讶，问了我很多，后来见我真的很喜欢你，就没说什么了。我妈是接受得最快的，估计在我回去之前她就已经和那些长辈沟通过了。你也知道，她是学音乐的，手底下的学生里面就有不少同性恋，她都已经习惯了，而且她特别喜欢你，我要是和其他男的在一起她估计还不放心，知道和我在一起的是你还挺高兴的，还让我每周末都带你回去吃饭呢。”程墨斐老实交代。
　　沈隅悬了大半天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程墨斐又道：“知道我想给你炸烟花，我叔特地提供了他那儿最好的烟花，怎么样？你还没回答我呢，是不是不比车后备箱的花差？”
　　原来是和上辈子的自己较上了劲，这么晚才回来也是因为挑烟花去了。
　　沈隅定定注视着他，没有回答，而是轻声说：“闭眼。”
　　程墨斐一怔，什么也没有问，乖乖闭上眼睛。
　　下一秒，唇被覆上了柔软。


第76章 
　　程墨斐惊得瞬间睁开眼睛, 又因为紧张飞快闭上，身体像是在雪地里冻了一整个晚上，僵硬无比。
　　沈隅…沈隅在和他接吻。
　　好软……
　　等程墨斐这条纯情大狗开窍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沈隅实在是忍不住了。
　　从小就没有人亲吻过他, 在他心底, 吻是很珍贵的一样东西，不论是亲吻哪里。
　　尤其是唇。
　　他喜欢和程墨斐接吻，喜欢程墨斐热烈的回应。
　　虽然现在的程墨斐还是块纯情的木头。
　　程墨斐紧张到忘记呼吸，感觉自己就快要憋死了。
　　即便如此，他也甘之如饴, 只要沈隅能一直吻下去就好。
　　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沈隅眨了下眼，脚后跟落地，离开了他的唇。
　　“睁眼, 呼吸。”
　　程墨斐乖乖睁开眼, 唇瓣微张, 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沈隅眼底擒着笑意，微仰着头, 与他对视。
　　只是简单的嘴唇触碰就害羞成这副样子, 以后伸舌头岂不是要熟透过去？
　　不过刚在一起第一天就接吻, 进展确实不慢, 对于母胎单身了十九年的程某人来说害羞也属正常。
　　身体终于完成了氧气和二氧化碳的交接, 程墨斐胸口的起伏渐渐变缓下来, 喉结滚动，俯视的角度睫毛下垂着，遮住了部分眼底涌动的炙热。
　　他嗓子微哑, 吐出的字也镀上了一层粗糙的性感：“……还可以亲吗？”
　　说到“亲”这个字的时候他下意识放轻了些声音。
　　然而四周空旷僻静，一点声响都清晰无比。
　　沈隅无奈一笑，提醒道：“有时候不用这么礼貌。”
　　程墨斐忽然想起沈隅之前对自己喜欢的人的形容——“很有礼貌、很靠谱、很可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原来他在沈隅心底是这样的吗？
　　他还为了成为沈隅喜欢的类型绞尽脑汁，用尽手段……好蠢。
　　程墨斐快速吞咽一口，将这些有的没的全都踢出脑子。
　　沈隅这样回答，等同于答应了他接吻的申请。
　　程墨斐飞快攥住沈隅的胳膊，紧张又期待，心一横，笨拙地将唇印了上去。
　　他只在屏幕里见过别人接吻，没有任何经验，如之前亲吻脸颊一般，亲一下，离开，又亲一下，离开……
　　沈隅笑弯了眼睛，感觉自己像是在被一只啄木鸟啄来啄去。
　　真的是……可爱死了。
　　防止嘴巴被啄肿，在不知道多少次被啄的时候，沈隅及时喊下了停。
　　“有点儿冷，先回车上吧。”
　　程墨斐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不急，等床帘到了，以后每天他都能亲沈隅了。
　　……
　　当晚，程墨斐缩在自己的被窝里面，挑灯夜读，熬夜学习了好久接吻干货。
　　……
　　几天后，520寝室买的床帘全都到了。
　　沈隅的是Q版小仓鼠图案，程墨斐的是Q版橘子图案，孙星河的是没什么图案的简单纯色，肖熊的是……金黄色的皇帝御用床帘，上面还绣着“金銮殿”三个大字。
　　肖熊火速将自己的床帘装好，坐在床上，睥睨众生般眯起小眼睛，故意压低声音，道：“以后朕每天起床就是上朝。”
　　孙星河睨他一眼，“是不是晚上还得送个人到你床上侍寝？”
　　肖熊嘿嘿一笑：“你们可以轮流来。”
　　程墨斐已经钻进了沈隅的床帘里面，听罢探出脑袋，毫不客气：“别打我男朋友的主意。”
　　肖熊：“……”
　　肖熊45°仰望天空，忧伤地感慨道：“真怀念咱们都是直男的时候。”
　　“你自个怀念去吧。”程墨斐说罢直接合上床帘，飞快在沈隅唇上啄了一口。
　　当直男有什么好的。
　　当直男就不能和沈隅亲亲了。
　　……
　　因为泡温泉那晚程墨斐亲眼看见那个高三男学生扶了沈隅一把，心底一直惦记着。
　　好不容易和沈隅在一起，拥有了名正言顺的男朋友身份，这周六晚上程墨斐给沈隅发了条消息便直接去接他了。
　　那个学生家附近就是地铁站，他便没有自己开车，而是选择了搭乘地铁。
　　毕竟车开久了有些伤腰，他的腰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掉以轻心。
　　地铁里面暖气很足，这个点也没什么人，想站想坐都可以，还是比较舒服的。
　　沈隅本不想让他大费周章，毕竟天冷雪滑，无奈收到消息的时候程墨斐已经出发了，完全拿他没有办法。
　　给学生讲完最后一题之后，沈隅看了眼时间，问：“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学生摇了摇头，但支支吾吾的，有些欲言又止。
　　沈隅问：“怎么了吗？”
　　学生视线移到别处，小声说：“嗯…那个老师……我看见你朋友圈发的那条官宣了。”
　　沈隅一脸了然，他确实加了学生的微信，方便平时有什么问题不会可以直接问他，也没有对学生设置朋友圈权限什么的，对方看见也很正常。
　　这样做其实是有一定风险的，有的学生或学生家长可能无法接受他的性取向，可能会想要终止辅导什么的。
　　但他不怕，他有实力，这学期就快要结束了，他辅导的几个学生化学成绩都进步很大，除了化学，其他理科学科他也能指点一二，是对方更需要自己；他也有后盾，不像刚重生那会儿担心吃不起饭了，大不了带着饭盒去妈妈那儿蹭饭，还有程墨斐说要努力赚钱，要比上辈子的自己交给他的工资卡还要多呢。
　　沈隅大大方方问：“你是恐同吗？”
　　学生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学生小动作不断，挠了挠脸又挠了挠头，“就是…就是有些好奇，和同性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这个年纪对这些东西好奇也属正常。
　　沈隅想了想，回答道：“和异性恋也没什么区别，都是遇见了特别心动的人，想和他一直在一起，只不过对方性别恰好和自己相同而已。”
　　学生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这个话题，摸了摸鼻子，小声催促道：“老师你快收拾东西回去吧，不早了。”
　　沈隅笑着说好，将自己的东西收进包里，去了玄关换鞋。
　　门刚打开，便见一道身影立在院子门口，直勾勾地望了过来。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又落起了一点雪。
　　北方的雪是干的，落在身上抖一抖就没了，程墨斐也没有打伞的习惯。
　　身边的学生显然也看见了院外的身影，再看沈隅的表情，瞬间明白过来，几乎是脱口而出：“师娘…呃不对，师爹来接你了。”
　　沈隅被他的称呼逗乐了，笑弯了眼睛。
　　也不知道程墨斐有没有听见。
　　换好鞋，沈隅背着书包，大步朝程墨斐的方向走去。
　　程墨斐直接牵起他的手，余光瞥了还站在门口的那个学生一眼，快步带着沈隅离开了。
　　边走，程墨斐边酸不拉叽地问：“怎么笑得这么开心？他和你说什么了？”
　　沈隅隐约嗅到了什么，笑容又扩大了些，起了逗弄的心思，并没有直接回答。
　　程墨斐停下脚步，声音里透着不加掩饰的委屈：“你都没有跟我笑得这么开心过。”
　　被这浓郁醋味酸得，沈隅笑得有些肚子疼。
　　程墨斐飞快抬手，在他脸上轻捏了一下，不想让他再笑了。
　　沈隅终于不再逗他，解释道：“他说，师爹来接我了。”
　　程墨斐：“……”
　　程墨斐的醋味一下子收了个干净，故作矜持地哦一声，继续牵着沈隅朝地铁口走，努力与嘴角上翘的笑意做斗争。
　　这学生，将来必成大器。


第77章 
　　师爹。
　　程墨斐很喜欢这个和沈隅相关联的“家属称呼”。
　　回去的路上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还趁着四下无人, 飞快在沈隅唇上啄了两口。
　　学习的那些接吻干货得通过慢慢实践来提升技巧，目前程墨斐还是比较习惯当一只笨笨的啄木鸟。
　　出地铁站的时候，程墨斐特地买了一杯冰糖烤梨过来, 这会儿终于落到了沈隅手中。
　　暖得手心热乎乎的, 胃也热乎乎的。
　　雪落得很小, 就快要进入地铁站，程墨斐抬手呼噜掉了沈隅头顶的一点雪花，自己也像小狗一样甩了甩脑袋。
　　沈隅笑看着他。
　　十九岁的程墨斐真的真的太可爱了。
　　重新牵起沈隅的手，程墨斐与他一同踏上下行的扶梯，一边问：“上辈子的我有没有每天接送你上下班？”
　　程墨斐对上辈子的事情总是特别感兴趣, 时不时想到什么便要问一问他，还总会较上劲。
　　沈隅乖乖回答：“有的时候太忙，会让司机接送我。”
　　沈隅不会开车，最开始是觉得考驾照买车太贵, 后来赚了不少钱, 但和程墨斐在一起了, 不需要自己开车, 便一直没点亮过这个技能点。
　　程墨斐毫不客气地点评：“太不体贴了。”
　　沈隅没忍住笑，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 有时候你要出差, 在国外好几天都回不来, 也没办法接送我。等以后你毕业了, 肯定还是要应酬出差的, 我也是。”
　　程墨斐抿了下唇, 知道沈隅说的是对的，没有肿着脸充胖子说些什么打包票的话，只是道：“那在大学期间, 每周兼职我都来接你回学校。”
　　至少，大学期间他可以把时间空出来给沈隅。
　　沈隅下意识想要拒绝，但在对上那双格外认真且期待的浅棕色眸子后，还是点了下头。
　　上辈子他就是这样，总是怕麻烦别人，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男朋友。
　　但关系亲近的人之间哪儿有什么麻不麻烦的，为对方付出是一件特别开心的事情。
　　扪心自问，相比较以前兼职的晚上独自一人乘坐地铁回学校，他更喜欢今天晚上有程墨斐带着一杯暖暖的烤梨来接自己。
　　既然喜欢，就不要总想着麻烦对方而将之推远，要想着如何对他更好才对。
　　刚好天冷了，沈隅思忖着可以在网上买点毛线，给程墨斐和妈妈织点什么。
　　这个技能点还是在方翔妈妈那里学到的。
　　上辈子他在南方读大学，寒暑假是会回去的，趁着这个时间给高中的学弟学妹补补课，赚点开销。
　　他不爱呆在沈立德家里，便总是去方翔那儿。
　　方翔一家人一直对他很好，他也想帮他们做点什么，当时见方翔妈妈在织东西，便帮她打了下手，渐渐的就学会了。
　　上辈子他也给程墨斐织过。
　　那会儿程总身上穿戴的哪个不是奢侈品名牌，偏偏舍不得摘下自己织的那条没什么特色的普通围巾，瞧着有些不伦不类的，当时他还内耗了一段时间，觉得自己送的礼物有些糟糕。
　　后来他就只是花钱给程墨斐买符合他身价的礼物，很少再送手工品了。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的很蠢。
　　明明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寝室，趁着程墨斐洗澡的空档，沈隅精挑细选了几款毛线和材料工具，打算等下周方翔过来玩儿完回去之后就开始织。
　　……
　　周日，给程芷语补完课后，程墨斐亲自过来将沈隅接去了自己家。
　　程芷语的父母也知晓了沈隅和程墨斐在一起的事儿，今天补课的时候特地给他准备了许多水果零食。
　　程芷语那丫头也小不正经的，开玩笑喊了他一声嫂子。
　　补课结束，沈隅逃也似的牵着程墨斐离开了，生怕程芷语要在程墨斐面前也唤他一声嫂子。
　　上辈子他与程芷语的关系淡淡，连话都没怎么说过，没想到这辈子会有这样一段交集。
　　程芷语家离程墨斐家不远，路上的积雪有人扫开了，平平整整的，并不难走。
　　虽然已经去程墨斐家蹭过许多回饭了，但沈隅还是难免有些紧张，毕竟这次他的身份不同。
　　他将脚步放得稍慢了一些，程墨斐察觉到了，并没有戳穿，也陪着他慢慢地走。
　　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沈隅：“上辈子我第一次带你见家长是什么样子的？”
　　沈隅舔了下唇，缓缓开口：“是过年的时候。当时在一起有一年了，看得出来你很想带我回去过年，我纠结了很久，同意了，不过就只见了你的父母，在外面的餐厅吃了顿饭，没有去你家里，也没有见其他亲人，因为我那个时候挺不会与家人长辈相处的，潜意识里也有些排斥。”
　　程墨斐认真听着，心里挺开心的。
　　这次沈隅还没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跟他回过家了，在一起之后没几天又要去他家里吃饭。
　　继烟花之后，程墨斐又在与上辈子自己的对比中暗爽了一下。
　　纵使走得很慢，程墨斐的家也很快出现在了两人视野里面。
　　察觉到沈隅牵着自己的手加重了一点力道，程墨斐安抚般捏了捏他的手心，温声哄道：“别担心，和以前一样就好。”
　　沈隅轻嗯一声，与他一同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堆了一个特别特别大的雪人，沈隅一眼就看见了。
　　雪人的一只手呈抬起的状态，像是一个招手欢迎的姿势。
　　沈隅心底微动，问：“什么时候堆的？”
　　程墨斐嘿嘿一笑，答：“就在你给芷语补课的时候，我和我爸一起堆的，欢迎咱们家的新成员，怎么样？喜不喜欢？”
　　“喜欢。”沈隅快速回答。
　　太喜欢了。
　　沈隅径直走到雪人跟前，摸了摸它的脑袋，又碰了碰它的手，明明很喜欢，却不敢停留太久，怕自己的体温融化了它。
　　程墨斐视线落到一旁地面堆积的几个雪球上面，说：“本来还想给你捏一个小仓鼠的，但是难度太大了，捏得丑也就算了，捏得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就放弃了。”
　　沈隅弯着眼睛看向他，“没关系，一个雪人已经很好了。”
　　说罢，奖励般飞快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在一起之后，沈隅时不时便会用吻来奖励程墨斐，就像用摸头来奖励狗狗那样。
　　而这边的别墅区每一户都隔着些距离，院墙砌得挺高，外头也没有人经过，不用担心被人看……
　　恰在这时，听见院子里有动静的程爸爸走到玄关想看一眼，随手将门打开，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沈隅：“……”
　　程墨斐：“……”
　　程爸爸：“……”
　　程爸爸飞快将门关上，老脸一红，心跳砰砰跳个不停，快速趿着拖鞋去了餐厅。
　　程妈妈刚从厨房出来，一眼便看见了一脸红温的程爸爸。
　　今天是两个孩子在一起之后小隅第一次来他们家做客，她和程爸爸早就提前请燕城数一数二的餐厅那边准备好了丰盛的菜品送过来，还不放心，她又去厨房捯饬了一会儿。
　　见程爸爸一副不太对劲的样子，程妈妈当即抬手去触他的额头，关心道：“怎么了老程？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生病了吧？”
　　程爸爸脸涨得更红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实在是太难启齿了。
　　偏偏程妈妈还在担心地问他怎么了。
　　短暂失去语言功能的程爸爸干脆用手势比划起来，比划了好久程妈妈都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情急之下，程爸爸直接在程妈妈脸上飞快亲了一口。
　　程妈妈：“？”


第78章 
　　沈隅和程墨斐在院子里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开门进去。
　　程妈妈也在程爸爸的努力解释下明白过来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四个人都有些小尴尬。
　　不过因为这点尴尬, 倒是冲淡了不少紧张感。
　　坐在摆满丰盛午餐的桌子跟前，气氛从最开始的紧绷渐渐缓和下来。
　　确实与之前许多次来程墨斐家里做客没什么区别，只是程爸爸程妈妈更热情了。
　　吃完饭两人也没有直接回学校, 而是留在了家里, 晚上也没回去。
　　燕城一月初就开始放寒假, 十二月这个考试月两人的课程已经陆陆续续结课了不少，原本在周一上午的课已经不用去了，在家留宿一晚也没什么关系。
　　更何况周一方翔就要来燕城了，两人准备一起过去接他，明天吃完饭刚好直接从家出发, 还更方便一些。
　　这还是这辈子沈隅第一次在程墨斐家里留宿。
　　程墨斐特地给沈隅准备了一个特别特别舒服的新枕头，和他的枕头紧挨在一起。
　　除此之外，他还给很多日常用品都准备了双份，大有一副以后经常会带沈隅过来小住的架势。
　　不过程墨斐的卧室本就很大, 成为双人卧室也完全绰绰有余。
　　天彻底黑下来后, 程墨斐从衣柜里面找出了自己以前的睡衣, 又叫了个外卖买了几条沈隅尺寸的一次性内裤。
　　家里就有烘干机, 衣服洗了直接就能烘干明天穿，很方便。
　　“我浴室有浴缸, 你要不要泡澡？”程墨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快速眨了几下, 显然脑子里又在想些其他东西了。
　　他还记得很久之前他想给沈隅搓澡来着。
　　泡完澡刚好可以搓一搓。
　　他浴室里有一点简单的搓澡工具, 简单搓一搓的话足够了, 沈隅第一次搓澡, 不能搓得太厉害。
　　已经坦白一切在一起了, 沈隅自然不会介意与程墨斐亲密接触或坦诚相见之类，点了点头，大大方方邀请道：“要一起泡吗？”
　　程墨斐这个话题的挑起者倒是忽然有些害羞起来, 不过他也没有扭捏什么，红着耳朵答应了。
　　冬天泡澡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尤其是和喜欢的人一起。
　　程墨斐特地去妈妈那里要了个浴盐球过来，虽然不是他喜欢的橘子味的，但也香香的，还算凑合。
　　等回头他就买些橘子味的浴盐球，多和沈隅一起泡泡澡。
　　放好泡澡水两人才开始脱衣服。
　　昔日不知害羞为何物的某个直男如今眼神一点儿也不敢往沈隅那飘，老老实实低头解决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干巴巴地杵在那儿，假装自己很忙地整理起货架上的东西来。
　　直到，已经坐进浴缸里的沈隅出声唤他。
　　程墨斐瞬间停下动作，鼓起勇气将视线落到不远处的人的身上，迎着他的视线乖乖走了过去，有些拘束地坐进了浴缸里面，被温热的水流包裹，微曲着腿，垂下了眸。
　　浴缸不小，但也大不到哪儿去，两个成年男性泡在里面难免会有肢体接触。
　　沈隅自然发觉了他的害羞，想起曾经被直男支配的日子，瞬间起了逗弄“报复”的心思，故意说道：“就这么干巴巴地泡着吗？”
　　程墨斐紧张地眨了下眼睛，问：“你想看视频吗？这里就有手机支架，可以找点东西看看。”
　　“不想看。”
　　“那……”
　　程墨斐话说到一半便忽地戛然而止。
　　沈隅突然凑近了些，抬手在水下他的腹肌上摸了摸。
　　光摸腹肌还不够，不忘一边用言语调戏道：“视频哪有你好看。”
　　沈隅一直是沉稳矜持的性子，很少露出轻浮不正经的模样。
　　但人都是立体鲜活的，不是一尘不变的，此时此刻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倒也不必再拘着。
　　程墨斐喉结不由滚了滚，身体略微绷起。
　　脑子里陡然蹦出几个大字——“沈隅在调戏他”。
　　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是个“直男”的时候，曾大剌剌地给沈隅摸过自己的腹肌，还嫌沈隅摸得太轻，痒，攥着沈隅的手用力在上面摸了摸。
　　现在却……
　　程墨斐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快速抓住这只不安分的手，不让再继续下沉了。
　　唇缝紧抿着，浅棕色的眸底写满了慌乱。
　　有东西在控制不住上浮。
　　沈隅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也没将手抽回，冷不丁忽然提起一件有些久远的往事：“还记得我第一次来你家的时候和你一起看的那部电影吗？”
　　程墨斐上一秒还沉浸在火山爆发般的躁动里面，下一秒便被沈隅的这句话硬生生拉回现实。
　　不知道沈隅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但程墨斐还是乖乖回答：“记得，怎么了吗？”
　　沈隅淡淡道：“有件事情当时一直忍着没敢告诉你，后来给忘记了，卢卡斯和艾登其实不是好兄弟，是恋人。”
　　程墨斐：“……”
　　程墨斐仔细回忆了一番已经有些褪色的记忆碎片，最先想起的便是最开始两人互帮互助的剧情。
　　他还天真的以为只是这俩兄弟感情好，合着…合着根本不是兄弟！
　　后面他还学着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对照他和沈隅……
　　程墨斐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当时是故意挑这部电影给我看的？”
　　沈隅嗯一声，心道了句不笨，“不过被删减了很多，我也没料到，原片后面是有他们俩表白的剧情的。看完气死我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下意识鼓了一下腮帮子。
　　瞧着他这副可爱样子程墨斐心痒痒的，若是换作平时肯定二话不说直接亲上去了，但现在……
　　身体的异变使他一动也不敢动。
　　他没地儿逃，又害怕被眼前的人发现。
　　或者说，其实已经被发现了。
　　沈隅显然不想放过他，故意问：“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
　　当时说了……说了……
　　程墨斐喉结快速滚了一下。
　　说了一些难以启齿的话。
　　不待他做出回应，便见原本被他攥着的那只手忽然挣脱，替他做出了回答。
　　“！”
　　程墨斐大脑一片空白，丧失了控制这具身体的权利。
　　沈隅的手很软，也很灵巧，和他自己的手感觉很不一样。
　　浴盐球将热水染上了模糊不清的浅色，视觉被遮挡，触觉被无限放大。
　　……
　　浴缸的水被污染，程墨斐原本不觉放松下来的身体瞬间崩了起来，整个人都熟透了，手忙脚乱道：“你…你先起来，我重新放水。”
　　“别急，”沈隅却是不慌不忙，松开手，朝后靠了靠，笑着吐出几个字，“你也帮帮我。”
　　说好了的，互帮互助。


第79章 
　　与接吻一样, 程墨斐依旧笨笨的，没什么服务别人的经验。
　　唯一的优势是手掌很大，指尖覆着一点薄茧, 磨得很舒服。
　　沈隅时不时会指导他两句, 领悟能力还算不错, 学得很快。
　　……
　　洗澡水是彻底没办法泡了，程墨斐直接将身体软软的沈隅抱出了浴缸，两人一起在淋浴底下用熟悉的橘子味沐浴露冲洗了一遍身体。
　　原本程墨斐是想在泡完澡后帮沈隅搓澡的，没想到“互帮互助”折腾了那么久，沈隅有些累了, 加上明天一早就要去接方翔，两人便没搓澡，穿上睡衣直接钻进了被窝里面。
　　程墨斐的睡衣对沈隅来说有些宽大，袖子覆盖了大半手掌, 睡裤的裤脚也完全超过了脚踝。
　　不过, 看见喜欢的人穿自己的衣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比拟成小动物就是给对方舔毛或者用自己的毛毛在对方身上完全蹭了一遍, 留下独属于自己的味道和标记, 占有欲一下子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说到衣服，去年孙星河过生日, 他对象就送了他一件情侣卫衣, 程墨斐暗暗决定也要和沈隅多买些情侣衣服才行。
　　卧室的床比寝室的床舒服太多, 又软又宽敞。
　　刚躺上床程墨斐便将沈隅直接捞进怀里, 吻上了他的唇, 手掌覆在他的背上, 迎合着与自己贴得更近。
　　方才在浴室的时候太紧张，注意力全在手上，根本没敢亲沈隅, 现在终于有空可以亲亲了。
　　房间的门在刚才进来的时候就被直接锁上了，窗帘也是紧闭着的状态，不用担心会被打扰。
　　刚泡过澡，沈隅浑身软绵绵的，任由他摆弄。
　　与之前的简单触碰不同，学习了干货之后，程墨斐大着胆子在柔软的唇上吮吸起来，偶尔配合牙齿在上面轻咬，笨拙地摸索着。
　　还是有很大进步的，至少学会了一点换气，不至于接个吻将自己给憋死。
　　沈隅也十分配合地微微张开嘴巴，轻舔了一下他的嘴唇，勾引着舌头探入。
　　平时在寝室在学校根本不敢亲得这样放纵，今晚可以尽情享受。
　　程墨斐的房间隔音效果很好，与主卧离得不近，就算弄出一些动静也不用担心。
　　两人就这么亲了好久，久到觉得嘴唇有些发麻才依依不舍地结束这个吻。
　　明天一早就要去接人，要是嘴巴亲肿了就不好了。
　　抱着程墨斐的腰，沈隅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面，舒舒服服闭上了眼，入睡得很快。
　　程墨斐却亢奋地有些失眠。
　　今晚他不仅和沈隅用手互帮互助了，还放纵地吻了好久。
　　沈隅的舌头好软……哪里都好可爱……尤其是小小隅。
　　程墨斐无意识将下巴在怀中人的发顶轻蹭了蹭，心痒得不行，又在他的发顶亲了亲。
　　沈隅已经睡着了，搂着他腰的胳膊松软下来，呼吸均匀轻缓。
　　程墨斐小心翼翼与他拉开一点距离，亲了亲他的额头和脸颊。
　　最后还是没忍住吻上了他柔软的嘴唇，怕弄醒他，只能轻轻地啃。
　　亲嘴是真的会上瘾。
　　程墨斐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自控力这么差。
　　喉结快速滚了滚。
　　亲一会儿……就亲一会儿……
　　亲着亲着，就亲到了凌晨。
　　……
　　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沈隅感觉自己的嘴唇有点儿肿。
　　走到镜子跟前一看，好家伙，真的肿起来了。
　　对上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人的心虚视线，沈隅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问：“怎么回事？”
　　程墨斐的嘴巴倒是好好的，没有肿起的迹象，毕竟又啃又咬的人是他。
　　昨晚偷偷亲完他就直接睡了，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程墨斐滑跪承认得很快：“对不起…昨晚睡不着，没忍住偷偷亲了你一会儿。”
　　真的是“一会儿”么。
　　沈隅实在是有些怀疑。
　　不过见他这副犯了错后心虚小狗的样子，沈隅觉得挺乐的，倒也不会真的与他置气。
　　毕竟他才十九岁，才刚成年没多久，尝到一点甜头控制不住也属正常。
　　若是三十岁的程墨斐，他就得好好“批评”一顿了。
　　沈隅：“给我冷敷一下，上次的药膏还有吗？”
　　“好，有的有的。”程墨斐当即狗腿儿似的去办了。
　　对着镜子，沈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不算特别严重，应该消得很快，一两天就不肿了。
　　幸好只有他一个人的嘴巴肿起来了。
　　要是两个人的嘴巴都肿起来，连谎都不用撒了。
　　……
　　早上八点半，方翔搭乘的飞机终于抵达燕城机场。
　　燕城飞机场在郊区，两人提前七点多便出发了。
　　对于沈隅这个发小，程墨斐是心虚且愧疚的。
　　毕竟将人家当成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的假想敌，还在背后蛐蛐了人家那么久……实在是罪过。
　　程墨斐原本是想亲自开车带沈隅去接他的，但因为他之前的摔伤还没有痊愈被沈隅拒绝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让他爸安排了辆车。
　　机场有些绕，三人花了些时间才碰上面。
　　方翔远远便看见了沈隅脸上戴着的口罩，关心道：“怎么戴着口罩？生病了吗？”
　　沈隅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摇了摇头，道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没，就是最近砂糖橘吃多了，有点上火，嘴巴肿了。”
　　方翔点了点头，哦一声，不疑有他，“难怪你身上有股橘子味，那玩意儿不能炫太多。”
　　沈隅：“……哈哈，是啊。”
　　程墨斐心虚地不敢说话。
　　某种维度上来说，确实是被“橘子”炫多了引起的嘴巴肿起。
　　接到人后，三人直接回了燕大。
　　一路上，方翔都趴在车窗上看外面的雪，下车之后迫不及待直接扑进了雪堆里面。
　　没怎么见过雪的南方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一路上程墨斐都因为心虚稍显沉默，在方翔心底默默加深了高冷酷哥的形象。
　　趁程墨斐离开的空档，方翔小声和沈隅咬起了耳朵：“你男朋友好高冷，都没说过几句话，他平时也这样吗？”
　　沈隅简直快要笑死了，又不好对方翔说出实情，故意开玩笑道：“他社恐，吃火锅都不敢去海底捞的。”
　　几天后，寝室几人商量去哪儿吃顿热乎火锅的时候，肖熊提议去海底捞，有大学生优惠，还有活儿可以整，氛围好。
　　方翔飞快看了程墨斐一眼，否决道：“不了不了，他们服务太热情我受不了，换一家吧。”
　　沈隅憋笑憋得脸都有些发红。
　　程墨斐：“？”
　　怎么感觉怪怪的。
　　……
　　寄住在沈隅寝室的缘故，方翔特地给沈隅的室友带了点南方特产过来。
　　方翔也因为沈隅的建议在做美食相关的视频，分享食品专业学生每天在实验室做各种食物的vlog，肖熊和他像是遇到了知音，当即唠了起来。
　　此外，方翔的爸爸妈妈还让他带了些家那边自己做的吃的给沈隅妈妈，其中便有一罐沈隅妈妈特别喜欢的腌萝卜。
　　毕竟她也在那边生活了那么多年，虽然遇人不淑，经历了很多磋磨，但多少也有一些还算不错的回忆。
　　正赶着巧，沈隅带程墨斐和方翔一起去了妈妈家。
　　一个是儿子的男朋友。
　　一个是儿子的发小、昔日关系不错的邻居的孩子。
　　沈寻雁特别开心，准备了许多菜和水果零食，还想留方翔住在她家，毕竟五个人住在寝室会有些挤，家里有客房，宽敞自在许多。
　　不过被方翔婉拒了，还是和同龄人住在一起有趣一些。
　　沈寻雁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也没有太强求。
　　……
　　方翔过来玩儿的这些天，沈隅将自己的床给了方翔睡，自己则睡去了程墨斐那儿。
　　先前沈隅一直担心他腰上的伤，觉得寝室的床太窄，两个人睡不利于腰伤恢复，总是拒绝和他一起睡，虽然他觉得根本不会对腰伤有什么影响。
　　不过因为方翔的到来，沈隅不得不挤一下，每晚都将自己蜷缩在边边儿上，让自己抱着。
　　因此，方翔离开这天，程墨斐还有些小舍不得。
　　但没办法，考试月，方翔也要回去上课备考，能抽这些天的时间来这边玩儿已经很不容易了，纵使不舍，两人还是将他送去了机场。
　　果不其然，方翔离开的第二天沈隅就要和他“分居”了。
　　程墨斐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寂寞的夜，孤单的被窝，男朋友就在不到一米的地方，他却要一个人睡。
　　……
　　终于在凌晨一点多的时候，一道身影偷偷撩起沈隅的床帘，钻进了沈隅的被窝里面。


第80章 
　　对于程墨斐夜半偷偷爬床这件事情——沈隅无奈又好笑, 实在是拿他没什么办法。
　　好在去医院复查之后医生说恢复得不错，没什么问题，这才稍稍放心。
　　方翔走后, 沈隅开始一边复习一边织围巾。
　　程墨斐每天都巴巴儿地看着, 恨不得明天就能戴上才好。
　　孙星河见了, 也想跟沈隅学一手给女朋友织一条，学着学着给自己学崩溃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给女朋友买了一条。
　　约莫一周后，程墨斐终于如愿以偿收到了男朋友亲手织的围巾。
　　为了搭配这条围巾，程墨斐又买了不少新衣服, 每天都在镜子前转来转去，原本套个睡衣穿得多恶心都能下楼，现在必须得配得上这条围巾才行。
　　此外，沈隅还用边角料给小仓鼠钼钼也织了个小帽子。
　　程墨斐特地发了一条朋友圈秀恩爱。
　　配图是他戴着围巾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自拍和小仓鼠戴着小帽子的照片。
　　配字：【对象给我和崽织的】
　　确实, 小仓鼠也算是他们的崽儿了。
　　上次回家吃饭沈隅就和程爸爸程妈妈加了微信, 沈隅在程墨斐发的这条秀恩爱的朋友圈底下看见程妈妈评论了一句“小隅手真巧”, 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妈妈也给这条朋友圈点了赞, 评论道：【[开心][开心]我也有】
　　只可惜朋友圈的评论不能附图，不然妈妈估计会将她发在朋友圈的围巾照片一并评论在下面。
　　沈隅给程墨斐挑选的是深色的毛线, 给妈妈挑选的是浅色的毛线。
　　他在妈妈的朋友圈看见过一些她的照片, 大概了解她的穿衣风格, 浅色会更好搭配一些。
　　妈妈收到围巾当天便发了条朋友圈, 晚上还给沈隅发来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长长的围巾垂下的部分被小宁缘卷起, 特别稀罕地圈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面，笑着对着镜头招手：“小鱼哥哥。”
　　紧接着妈妈的消息发了过来：【妹妹也很喜欢，非要和我一起戴呢】
　　沈隅心底微动, 给宁缘也织了一条小围巾。
　　上辈子因为那些误会，宁缘和他的关系并不好，这辈子或许会有截然不同的走向。
　　……
　　考试月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
　　一月初，最后一周，沈隅结束了最后一场考试，准备收拾行李去妈妈那儿住。
　　大二金融的最后一场考试要比他们结束得早，孙星河和肖熊已经回去过寒假了，只程墨斐依旧住在寝室里面，陪着沈隅。
　　寝室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好处可太多了。
　　想接吻就接吻，吻多久都没关系。
　　更出格一些也没问题。
　　偶尔沈隅复习的时候程墨斐就将他抱在怀里时不时吃一点豆腐，可怜巴巴地等他复习完“喂饱”自己。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沈隅要去妈妈那儿小住，两人被迫开始了短暂的“异地恋”。
　　虽然说都在燕城，但两家有些距离，天天见面虽然可以实现，但太麻烦，加上冬天雪滑，出行折腾，沈隅便将见面次数定在了一周两到三次，偶尔沈隅还会去程墨斐家住一个晚上，满足男大学生的正常恋爱需求。
　　小仓鼠也被程墨斐带回了家里照顾。
　　每天视频通话，程墨斐都会将小仓鼠抱到镜头前，问沈隅什么时候过来看他和崽儿，莫名给他一种“抛夫弃子”的错觉。
　　在妈妈家的生活也很融洽。
　　宁缘也放寒假了，沈隅偶尔帮她辅导功课，偶尔和她一起看电视、打游戏，和妈妈、宁叔一起带她出去散步吃好吃的，宁缘还会用自己的零花钱给沈隅买小零食。
　　宁榷则寒假实习去了，不到过年不放假，惨兮兮的。
　　……
　　放寒假约莫半个月的时候，沈隅忽然收到了一通归属地来自老家的陌生来电。
　　沈隅隐约有些猜测，想了想还是接了。
　　“沈隅。”果然，是沈立德的声音。
　　沈隅听着就犯恶心，但没有挂掉，嗯一声，等待下文。
　　他怕自己不解决掉这个恶心东西，这恶心东西会想方设法来恶心妈妈。
　　沈立德：“放寒假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沈隅：“不回来了，在我妈家住。”
　　沈立德不是没脑子的人，他改完高考志愿就直接去了燕城，拉黑了他们所有的联系方式，他肯定能意识到什么。
　　本以为半年都没有联系自己，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就此断联滚出他的世界就挺好的。
　　毕竟上辈子他们闹得可特别难看呢。
　　上辈子得知真相的他回去跟沈立德好一顿闹，沈立德还以为他是曾经那个好洗脑、好掌控的孩子，还想用拳头来教导他，最后家里鸡飞狗跳，双方都见了红，沈立德因为常年酗酒之类的陋习基础病一大堆，人也老了，干不过二十出头的沈隅，脑袋直接破了一个大窟窿。
　　毕竟是“家事”，沈立德要脸好面子，还得继续生活，名声对他来说很重要，闹大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警察也不好插手什么，送去了医院，最后不了了之。
　　那件事后沈隅便彻底留在了燕城，再没回去过。
　　后来听方翔说沈立德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得了很多病，活着比死了还难受，又怕死，只能苟延残喘着，渐渐的后妈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起来，两个孩子也没什么孝心，陆续毕业，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想着啃他的老，这还没到晚年呢，到了晚年估计更生不如死，或许也没有晚年了。
　　“她嫁了个富二代，日子过得很滋润吧。怎么，有了个富二代爹，亲老子都不要了？”沈立德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阴阳怪气。
　　宁叔家境确实不错，否则也不会和前任妻子联姻式结婚了。
　　不过宁叔醉心于艺术，喜好摄影旅游，乐于享受当下生活，没什么大志向，并没有继承家业，算是家里的一条咸鱼。
　　“是啊，谁有钱我认谁当爹，你现在四十多岁，正是拼搏的年纪，多赚点钱，说不定我还能施舍你两眼。”沈隅故意这么说，将火力全都引到自己身上。
　　沈立德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不可置信与没来由的惶恐。
　　这还是沈隅第一次这样与他说话，在他的印象里，沈隅一直是好拿捏且懂事的。
　　掌控了多年的棋子突然失了控制，任谁一下子都接受不了。
　　但他确实心虚，毕竟这么多年来那个女人寄给沈隅的生活费全都被他给拦了下来，没几个子儿用到沈隅身上，他也清楚事情败露的后果。
　　所以沈立德虽然生气，却也没有特别失去理智，“老子养你那么多年，这就是你对老子的说话态度？别忘了，你跟我姓，身体里流着我们沈家的血，你认谁当爹都改变不了。”
　　沈隅冷笑一声，纠正道：“我跟我妈姓，身体里留着我妈的血，你算个什么东……”西。
　　“小隅，你在和谁打电话？”
　　一道声音突然凭空出现，电话两头瞬间安静下来。
　　一转眼，便见沈寻雁不知什么时候轻轻打开了他房间的门，手里还端着一碗切好的水果。
　　沈隅心底一惊，下意识想要撒谎，却见沈寻雁已经朝他伸出手，声音平静道：“把电话给妈妈。”
　　沈隅有些犹豫，但沈寻雁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从他手里拿走手机，将切好的水果给他，安抚般朝他笑了笑，让他放心。
　　……
　　接到沈隅电话的时候，程墨斐正在厨房给妈妈打下手。
　　虽然他是个厨房杀手，但他坚信，慢慢练习，一年、五年、十年……总能做好几道菜。
　　围裙内的专属铃声响起，程墨斐像条听到了专属指令的狗狗似的，快速擦干净手，接通了电话。
　　“我想见你。”沈隅声音轻轻的，像是藏着许多情绪。


第81章 
　　程墨斐二话不说直接开车去见了沈隅。
　　沈隅并不在家, 而是站在路边等他，穿着一件浅棕色的大衣，露在外面的耳朵被冻得有些发红。
　　沈隅没有看手机, 而是一直看着他驶来的方向, 在车停下之后迫不及待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想去哪儿？”程墨斐将装着小仓鼠的外出盒递给沈隅。
　　沈隅虽然没有在电话里透露太多, 但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不是很好，突然说想见他，肯定是想在他这儿充充电。
　　他便将他们的崽儿也给带来了，哄哄它的小爸。
　　沈隅接过外出盒，眉目舒展了些, 用手指逗了逗里面的小仓鼠，说：“随便去哪儿都行。”
　　程墨斐想了想，将车开去了最近的商场，带着沈隅去了一家网咖包厢, 点了个小蛋糕外卖。
　　上辈子两人遇见是在毕业之后, 程墨斐一个人住在一个大平层内, 里面什么都有, 包括游戏房，同居之后两人倒是从没有去过网咖。
　　等小蛋糕的过程中, 沈隅主动开了口：“沈立德今天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他对程墨斐说过沈立德的事儿, 说起的时候也是直呼大名的, 程墨斐知道他是谁。
　　正是因为知道, 程墨斐听了才更担心些, 牵起他的一只手, 问：“说什么了？”
　　沈隅简单复述了经过，一直说到妈妈从他那里拿走手机才稍稍顿了顿。
　　程墨斐更担心了。
　　当年沈阿姨就是被沈立德那玩意儿伤害的。
　　“我不放心，跟过去听了他们通话。”
　　“然后呢？那玩意儿有没有对沈阿姨说什么难听的话？”
　　沈隅轻笑了一下, 继续讲述起来。
　　原本沈隅也与程墨斐一样紧张担心，但妈妈冷静清晰、步步逼人的态度显得沈立德像是个无能狂怒的小丑。
　　她说，她收集了大半这些年汇款的证据，这些钱用了多少在她儿子身上他自己心里清楚，沈奶奶去世之后，沈隅过的什么日子身边的同学老师也都清楚。
　　这些钱都是自愿赠予的，没办法通过法律惩罚那玩意儿，但她深知沈立德最大的弱点——好面子。也深知舆论的力量有多大。
　　他就在老家工作，大部分亲戚都在身边，人脉关系也都限在那方狭小的城市内，如今已经四十多岁，这辈子就交代在那儿了。
　　她给了沈立德两个选择——
　　一是她带着这些年来的证据让他那边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他做的那些腌臜事，让他后半辈子都抬不起头，甚至影响到单位的正经工作。
　　沈立德和二婚妻子也有两个孩子，他的形象不仅仅影响自己的处境，同样影响着二婚妻子和两个孩子。
　　毕竟沈隅是今年的状元，与他有关的话题传播的效果肯定更好。
　　沈隅和她说过了，不会再回去，也不在乎那边的一切。
　　二是将这些年来她汇给沈隅的抚养费双倍赠予沈隅，作为他大学期间的开销。
　　一份是她的，一份是沈立德应给的与她同等的，一共三十多万。
　　据她了解，几年前沈立德一家换了个新房子，换房子的钱肯定有她出的“一份力”在，可笑的是新房子连她儿子的正经房间都没有。
　　如今沈立德和二婚妻子的两个孩子都到了上学的年纪，家里的开销不小，这笔钱对他来说肯定是大出血，他们一家人的生活质量都会直线下降。
　　不论沈立德选择一还是二，都不会好过。
　　她不是在威胁，也不是在商量，仅仅只是通知而已。
　　“阿姨好冷静，好帅，”程墨斐竖了个大拇指，“那玩意儿怎么选的？”
　　沈隅摇头：“没直接回答，估计要和他的现任妻子商量吧。”
　　一下子拿出三十多万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最后沈寻雁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让沈立德以后不要再骚扰她的儿子。
　　通话结束，她摸了摸沈隅的脑袋和脸，一脸坦然，还带着些出了气后的爽快。
　　沈隅与她聊了好一会儿，确定她是真的没有受到影响才放下心，撒谎说程墨斐约他晚上一起吃饭，逃了出来，想找程墨斐充充电。
　　其实挺大快人心的，但与沈立德说话沈隅便觉得恶心，一直恶心到了现在。
　　忽然，包厢的门被敲响。
　　小蛋糕到了。
　　甜食能让心情变好。
　　……
　　沈立德的现任妻子刚回家便见家里被砸得乱七八糟。
　　沈立德正在抽烟，一屋子浓重的烟味。
　　小儿子被吓得正在嗷嗷哭，大女儿刚被她接回来，躲在了她的身后。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女人心瞬间提了起来，赶紧安抚在哭的儿子。
　　沈立德将她拉去卧室，将今天电话里的事全都告诉给了她。
　　也是女人怂恿他打电话给沈隅的，说试探一下那边的情况，毕竟养了沈隅那么多年，可别到头来给别人养老去了。
　　如果不打这通电话……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三十多万？！”女人惊呼出声，“她这是勒索，威胁！”
　　但两人心里清楚，钱又不是进她的口袋，而且其中一半确实本该属于沈隅。
　　“你那边还有多少能取出来的，转我卡上。”沈立德脸色很差，但早就已经发泄消化过了，比女人稍微平静一些。
　　“你真要给？！”女人不觉加大音量。
　　沈立德的音量直接盖过了她的：“不然呢？等着咱们的事情败露，一直被人说闲话？我还要不要脸、要不要混了？不光是我，你和两个孩子也不能好过。”
　　本来他们就对沈隅不好，很多人都已经看在眼里了。
　　但那时候沈隅亲妈在大家眼里也是抛弃沈隅、对沈隅不闻不问的存在，他这个当爸的有了新的家庭还能继续养着他已经很不错了。
　　倘若吞十几万抚养费的丑闻被曝出来，别说街坊邻里，搞不好在单位都会被人议论，毕竟城市不算太大，生活了这么多年，圈子之间几乎都有部分重叠。
　　女人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曝光带来的后果更不好承担，咬了咬牙，“我去看看银行卡。”
　　……
　　没多久，沈立德便将钱打到了沈寻雁给的沈隅的银行卡上。
　　刚打完，沈寻雁便直接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沈立德不怕沈寻雁拿了钱还毁约，毕竟三十多万不是小数目，真撕破脸对两边都不好。
　　沈寻雁也不想与烂人多做纠缠，影响好心情，沈隅能拿到这三十多万，日后就不用再总想着兼职了，好好学习、和小程谈谈恋爱、享受大学生活就好。
　　这些天因为这笔钱，沈立德家里的开支大大缩水，桌上都没一个正儿八经的肉菜了。
　　沈立德的小儿子食不下咽，将碗一摔，不吃了。
　　沈立德气得将小儿子揍了一顿，女人赶紧将儿子护住。
　　沈立德指着小儿子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次考试考了班上倒数，沈隅不用管都能拿状元，你妈给你报了多少课外班，花了多少钱，你就考这分数，真是丢你老子的脸，以后兴趣班都别上了，家里供不起你了。”
　　高中三年沈立德从没有管过沈隅，也不清楚他的成绩，在他状元分数出来之后惊讶了好一会儿。
　　但没多久沈隅就拉黑了他们的所有联系方式去燕城了，他们甚至没机会说上几句话。
　　得知他报了燕城大学，他便猜测他可能是去找他亲妈了，燕城太远，他也没精力插手去管，便一直没联系过他。
　　沈隅本就性格古怪，虽然从不忤逆他，也不叛逆，总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得很低，却也给他一种不好控制的感觉，对他从来没有对父亲的敬畏，即便他没少教训他。
　　这也是他不喜欢沈隅的原因。
　　女人听罢也着了火，没有人乐意自己的孩子被别人的孩子这样对比，更何况是沈隅那个没娘养的。
　　女人：“那么稀罕沈隅，找他去啊，看他还喊不喊你爸。”
　　小儿子也跟着不长眼地附和。
　　他和姐姐都可讨厌那个沈隅了。
　　这话无疑戳了沈立德的痛处，直接给了女人一巴掌。
　　女人也不是吃素的，狠狠踹向沈立德最脆弱的命根子。
　　她和沈寻雁那个孤儿可不一样，她是本地人，家里有哥哥有弟弟，就住在不远的地方，沈立德敢跟她横？
　　两人就这么扭打在了一起。
　　两个孩子躲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
　　最后还是街坊邻居听见动静，帮忙报了警打了120才结束这场闹剧。
　　……
　　在医院躺了几天之后，沈立德的命根子算是保住了。
　　在医生的建议下，沈立德做了个体检，身体问题很大，因为常年酗酒抽烟，胃和肺的情况都很糟糕，不注意的话癌变风险很大。
　　回到家，女人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去了。
　　不过也没在娘家住多久，娘家还住着她哥和嫂子，她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哪哪都不方便，孩子也总嚷嚷着要回去，最后还是回了沈立德这儿。
　　日子就这么凑合着过着，因为那三十多万和沈立德糟糕的身体情况变得拮据了许多。
　　两个孩子的课外班没继续上了，也没了任何零花钱。
　　原本因为沈隅亲妈每个月汇来的抚养费日子过得特别滋润，现在桌上肉都不常见了。
　　没办法，沈立德的身体要吃很多药，要花很多钱，忌口也多。
　　女人还是有些想咬咬牙给孩子上课外班，但被沈立德给拒绝了。
　　理由是——沈隅什么课外班都没上过，都能考那么好的成绩，孩子优秀怎么都能发光。
　　若干年后，女儿没考上本科，儿子职高都没有读完就不想读了。
　　随着年龄的增加，沈立德的身体更差了。
　　两个孩子毕业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就这么呆在家里啃老。
　　女人急得团团转。
　　沈立德每天就是抽烟喝酒吃药，人瘦了好多，后来得了癌症，想把家里房子卖了治病，女人不肯，就这么苟延残喘地拖着。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此时，沈隅正在网咖包厢与程墨斐一起分享甜甜的小蛋糕。
　　边吃，两人边联机打起了游戏。
　　得知带沈隅打了那么多游戏的不是别人，而是上辈子的自己之后，程墨斐更较劲了，非要和沈隅全部再玩一遍才好。
　　通关了还要沈隅给他一个亲亲奖励。
　　沈隅也惯着他，觉得他较劲吃醋的样子特别可爱，乐意与他将上辈子的所有事都一一体验一遍。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
　　两人晚饭也是叫的外卖，沈隅又想吃鱼了，点了个热乎的大份番茄鱼。
　　沈妈妈和程妈妈都陆续发来了消息，问他们晚上还回不回来。
　　沈隅飞快眨了下眼，忽然开口：“晚上要不去住酒店吧，你家离这边有点远，太晚回去也会打扰到他们。”
　　“好啊。”程墨斐不疑有他，和沈隅住哪儿都行。
　　两人便分别回了妈妈的消息，说今晚不回去了。
　　两位妈妈也很放心他们，没问太多。
　　打完游戏去酒店后，沈隅偷偷在外卖软件上买了个什么，没让程墨斐看见。
　　眼看着骑手就快要将东西送过来，沈隅推了推黏在自己身上的程某人，让他下楼去拿。
　　在程墨斐离开之后，沈隅将装着小仓鼠的外出盒放到了一个完全被遮挡的位置。
　　这次外出盒里有水有食物，也有一个很小的可以供鼠钻进去的窝窝，虽然比不上大笼子，但凑合一晚还是可以的。
　　程墨斐只单纯以为沈隅买了点零食夜宵之类，拿到袋子之后觉得重量手感有些不对，随意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单子，脚步狠狠顿住了，耳朵也迅速烧红起来。
　　安全套……还有什么润滑什么的……
　　靠。


第82章 
　　在一起后, 两人便一直黏黏糊糊，进展迅速，除了最后一步几乎都做过了。
　　大学, 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
　　沈隅也一直思忖着什么时候本垒才好。
　　择日不如撞日。
　　他喜欢在心情很好或者很坏的时候做, 心情很好的时候会更有情调, 心情很坏的时候只顾着爽就行，坏情绪就左右不了他了。
　　今天他从心情很坏到心情很好两个极端，不做实在是说不过去。
　　还赶着巧，晚上不回去，住在酒店, 不会被家里人发觉到什么不对。
　　他没与程墨斐商量，而是偷偷安排好了一切。
　　若是与程墨斐提前商量，估计在网咖的时候人就已经熟透了，心猿意马的, 游戏肯定也玩儿不好, 还不如不提前告知。
　　也算是个惊喜了。
　　安顿完小仓鼠, 沈隅见手机上的外卖订单已经显示完成, 想来是程墨斐已经拿到东西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东西”是什么。
　　沈隅坐在床上笑盈盈地看着门的方向，期待着不久后出现在那里的人。
　　约莫十分钟后, 门终于被打开, 红着耳朵的人眼神闪烁地走了进来, 东西被他紧紧捂在怀里, 密不透风。
　　沈隅眼底笑意不由扩大几分。
　　一看就是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迎上视线, 程墨斐嘴唇翕动, 想说什么，又没好意思说，径直走到沈隅身边, 闷不吭声地将怀里的东西快速递给了他。
　　沈隅不疾不徐地拆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盯着沈隅手里的这些东西，程墨斐呼吸又急促了几分。
　　……沈隅买的那什么竟然也是橘子味的。
　　他刚才都没敢仔细看。
　　他躲在拐角紧急摄入了点相关干货才卡着时间赶回来，怕再拖下去沈隅以为他被吓跑了。
　　都说第一次会很疼，万一给沈隅的体验不好该怎么办？
　　还有，上辈子的自己和上辈子的沈隅肯定也经历过第一次，如果这辈子的自己表现得没上辈子的自己好……
　　程墨斐紧张、期待又忐忑，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鬼使神差地，他竟突然想起了一点有些久远的回忆。
　　当时他们打完麻将因为过了门禁时间去了酒店住宿，他下楼拿他和沈隅点的夜宵的时候，碰到了同样下楼来拿“夜宵”的谭枫。
　　当时谭枫手里拿着的便是一个小袋子，拿到之后直接捂进了怀里，该不会……
　　靠。
　　程墨斐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他当时是怎么跟沈隅说的来着？
　　——那么点吃得饱吗？
　　还逼着沈隅和他一起给那两个人发消息，邀请他们来线上打麻将。
　　……
　　程墨斐快要被以前的自己蠢死了。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思索间，沈隅已经将包装都拆了开来，抬眸望向了自己。
　　程墨斐不得不收起发散的思绪，定了定神，喉结快速滚了一下。
　　灯光下，他的局促一览无余。
　　下一秒，便见沈隅用脚轻踢了踢他的腿，发布指令道：“去浴室。”
　　程墨斐彻底化身成了一个仅沈隅能操控的机器人，沈隅说什么便做什么。
　　今晚没有橘子味的沐浴露，但有很多橘子味的其他东西。
　　“先用手。”沈隅说。
　　程墨斐快速吞咽一口，有些担心道：“……我的指甲要不要剪一下？”
　　沈隅牵起他的手看了眼，指腹在指甲上快速划过。
　　“不用。”
　　程墨斐的指甲一直修剪得圆润整齐，很短，并不会弄伤自己。
　　为了缓解他的紧张，沈隅主动抱住他的腰，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
　　接吻在两人之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摸索实践，程墨斐的吻技提升了不止一点儿。
　　男大需求旺盛，沈隅甚至都有些招架不住。
　　好在程墨斐并非每次都只亲吻嘴唇，还会亲吻其他地方，不然沈隅真觉得自己的嘴巴会一直肿下去。
　　不敢想象真的开荤之后会怎么样……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
　　沈隅也乐意喂饱他。
　　吻的安抚效果很好，这个角度也更方便手掌探索，接吻的空档沈隅时不时会指导几句。
　　上辈子沈隅和程墨斐都是第一次，两个人都很青涩，一起摸索了很久。
　　这次不一样。
　　虽然两具身体也都是第一次，但沈隅至少是有理论经验的。
　　程墨斐很听他的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虽然还是不可避免有些疼，但比上辈子的第一次体验感要好很多。
　　听到沈隅说比上辈子第一次体验感更好的回答，程墨斐更兴奋了，胜负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本来他就喜欢跟上辈子的自己较劲，更何况是在这种事情上面。
　　程墨斐愈发得寸进尺道：“上辈子的我那个时候三十多岁了，身体肯定没有现在的好。”
　　沈隅笑着嗯一声，用脚在青涩好看的腹肌上蹭了蹭，顺着他说：“男大身体好。”
　　他没说的是，三十多岁的程墨斐更成熟，更有上位者的威压，更会玩儿。
　　不过这种情况下，当然得说一些称心的话了，他也不是什么扫兴的人。
　　而且，过个几年，他能慢慢把男大养成男人，每一个阶段都能品尝得到。
　　不急。
　　……
　　程墨斐自己吃饱喝足，不忘照顾到沈隅的感受。
　　沈隅眼中有些水气，第一次还是疼的。
　　程墨斐也很心疼。
　　虽然有时候他会做梦梦见自己把沈隅弄哭，身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感，觉得很爽，但真把沈隅弄哭了，程墨斐心底的担忧占比却更多。
　　他只想在沈隅不会觉得任何不适的情况下“欺负”沈隅。
　　一切有可能伤害到沈隅的事情他都不想做。
　　但这件事情例外，是必须经历的。
　　沈隅还安慰他说以后就好了。
　　照顾沈隅的感受便是在结束之后吃了好久的橘子。
　　橘子自然不是什么正常橘子，正常橘子这儿也没有，而是戴上了橘子味道的小小隅。
　　程墨斐这段时间可没少在网上学习。
　　已经不是昔日那个看部片子都会耳朵烧红的小菜鸡了。
　　还总是会给沈隅带来一些惊喜。
　　有时候沈隅也不知道他都背着自己偷偷学习了什么。
　　……
　　结束之后，程墨斐抱着沈隅简单冲了个澡。
　　虽然消耗了太多体力，但程墨斐依旧亢奋，又亲了好久怀中的人。
　　沈隅有些累了，身体软绵绵的，闭上眼睛渐渐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沈隅发现自己身上几乎全是深深浅浅的吻痕，都是程墨斐昨晚造的。
　　罪魁祸首可怜巴巴地在他身边摇尾巴道：“早上可以再来一次吗？我续了一天房间。”
　　“……”
　　房间都续了，不再来一次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结果便是——一次也不是真的一次，身上的吻痕更多了。
　　幸好冬天穿得多，沈隅又格外怕冷些，里衣都是高领，几乎都能遮挡严实。
　　除了吻痕，身体各处也都有些疼，好在又在酒店躺了一天才回去，恢复了些。
　　念在沈隅家里就只有一个浴室，会有些不太方便，离开酒店程墨斐便名正言顺地将沈隅拐去自己家里住了一周。
　　这一周程墨斐都没敢放纵，让沈隅好好养着身子。
　　期间程爷爷和程奶奶来了程墨斐家一趟，见到了沈隅，与他说了好一会儿话。
　　两个老人最开始难免没办法立刻接受自家孙儿的性取向，但也不是绝对的老顽固。
　　最开始他们想着或许只是玩玩而已，程墨斐长这么大从没有过什么叛逆的举动，也该叛逆一回了。
　　他们本不打算直接插手干预，想先观察观察。
　　但渐渐的，两人不知不觉已经在一起一两个月了，程墨斐的朋友圈天天更新各种秀恩爱的日常，两个老人全都看在眼里，看得出来他们是在认真谈恋爱，两个人都很用心，也很真诚，便也接受了。
　　相比较性取向，他们更接受不了小辈们私生活混乱，在这个圈子里，他们实在是见过太多太多了。
　　能好好过日子就行。
　　程奶奶还亲自下厨，给沈隅做了地道的燕城菜，慈祥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沈隅心暖暖的，也跟着程墨斐一起唤她奶奶。
　　晚上窝在程墨斐的怀里，沈隅做了一个梦，梦里见到了他的奶奶。
　　他对奶奶的情绪一直是复杂的。
　　小的时候他一直将奶奶当做唯一的依靠，奶奶也是唯一待他好的人，在奶奶身边的日子他过得还算不错，奶奶会接送他上下学，会用她不算太多的退休金给他买零食……
　　奶奶去世之后他的境况才变得糟糕起来的。
　　不可否认，他的性格没有糟糕到无可救药的程度，与奶奶有着紧密的联系。
　　但得知奶奶也一直隐瞒他有关于母亲的真相，甚至与沈立德一样给他灌输“妈妈不要他”的观念后，他实在是无法接受。
　　活了两辈子，他并非看不通透。
　　人都是自私的、不完美的，逝者已逝，只能努力与自己和解。
　　……
　　程爷爷和程奶奶突然到访一是想见见孙儿的男朋友，二是为了两天后寿宴的事，离开的时候唠叨地又叮嘱了一遍，让程墨斐也要带着沈隅一起参加。
　　能得到程爷爷亲自邀约的可不多。
　　其实就算不亲自邀请，沈隅也会去的，毕竟宁叔家在燕城也有些地位，与程家还有生意上的往来，程爷爷的寿宴，妈妈和宁叔都会参加。
　　寿宴当天，程墨斐早早带着沈隅去了宴会厅，在里面逛了逛，添了些乱，被叔伯姑婶们嚷去了一边。
　　程墨斐和沈隅找了个地方排排坐着，小声咬耳朵。
　　沈隅说：“十年后爷爷又举办了一次寿宴，我也参加了。”
　　程墨斐：“怎么样？”
　　沈隅：“你在蛋糕上铲了个很大的‘寿桃’给我吃。”
　　程墨斐：“……”
　　程墨斐：“今天我也给你铲一个。”
　　沈隅没忍住笑。
　　两人就这么说着小话，渐渐的，宾客陆续到了场。
　　得知妈妈和宁叔到了，沈隅当即去接了他们。
　　程墨斐则被他爸那边的人叫走，认人去了，毕竟这次是程爷爷的寿宴，身为孙儿，自然要去见见长辈。
　　两人便暂时分开，约好等宴会开始碰面。
　　走出宴会厅，来到停车区域，远远便见妈妈和宁叔身边还跟着几个人，应当是宁叔那边的亲人。
　　在妈妈的介绍下，沈隅挨个喊了人。
　　一对是小姑和小姑父，一对是大伯和大伯母，一对是二伯和二伯母。
　　其中，沈隅能感觉到小姑和大伯那边对他态度不错，沈隅放寒假后，小姑和小姑父来过家里一趟，还给沈隅带了一点礼物，二伯和二伯母则有些夹枪带棒。
　　一边走进宴会厅，二伯母一边对宁博仁阴阳怪气：“这种场合怎么不把小榷带过来？反而带了人家儿子。”
　　宁博仁脾气是家里公认的好，也从不与家里人争执，像是团任人揉捏的棉花，这次却沉下了脸，道：“小隅就是我儿子，跟我老婆姓，带他来有什么问题？”
　　二伯和二伯母显然没料到向来好欺负好说话的小弟会这样怼他们，脾气也上来了。
　　二伯当即奚落道：“人家喊你爸吗？你就喊人家儿子？我看你真的是傻了，我们宁家怎么有你这么个傻子。”
　　他们可都听见刚才沈隅喊宁博仁宁叔了，喊的可不是爸。
　　二伯母也跟着附和：“不知道哪里来的孩子，礼仪可能都不懂，万一在宴会上得罪了人怎么办？连累的可是我们宁家，我看还是趁早带走比较好。”
　　听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嘲讽，沈隅拧着眉，正准备开口反击，便听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我男朋友来参加我爷爷的寿宴，有问题？”


第83章 
　　程墨斐正被家里人带着来门口接人, 没想到撞见了这样一幕，当即大步走了过来，牵起了沈隅的手。
　　二伯二伯母瞬间噤声, 不可置信地盯着两人紧握着的手。
　　男朋友？
　　两人都是认得程墨斐的, 知道他是程老爷子宠爱的孙儿, 如今就读于燕大，不出意外未来也会是燕城说一不二的人物。
　　沈隅他们也了解一二，知道他是沈寻雁和前夫的儿子。
　　他们一直不太喜欢沈寻雁，毕竟是个没有背景权势的二婚女人，不能给宁家带来任何利益, 偏偏弟弟宁博仁像是鬼迷心窍了般非要与她结婚。
　　现在好了，那女人和前夫的儿子住进了他们家里，宁博仁的亲儿子宁榷被晾在一边了，以后他们的遗产还不知道会被这个沈隅分去多少呢。
　　他们原本是打算过年的时候提点提点几句的, 没想到赶着程老爷子寿宴遇见了, 便提前提点了。
　　这样的场合宁博仁竟然不带上宁榷, 反而带上了别人的儿子, 也太不像话了。
　　可，男朋友是怎么回事？
　　这个沈隅竟然是……
　　“叔叔, 阿姨。”程墨斐牵着沈隅的手, 朝沈寻雁和宁博仁熟稔地点了点头。
　　两人面色稍霁, 也朝他笑着打了招呼, 没再理会那两个人。
　　这里宾客众多, 毕竟是程老爷子的寿宴, 即便是想与他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也得再等等。
　　当年宁博仁和前妻结婚，除了家中长辈的撮合，没少了这二人的搅浑水, 后来宁博仁和沈寻雁恋爱结婚，这二人也没少说风凉话。
　　以前沈隅不在的时候沈寻雁选择性无视也就过去了，毕竟结婚就是这样，总会有不长眼的亲戚，避免不了，反正一年也见不了几面，丈夫虽然不是强势的性格，但一直很维护她，她也不想让丈夫为难。
　　但现在沈隅加入了他们的家庭，绝对不能让沈隅受任何委屈。
　　程墨斐牵着沈隅，将宁博仁和沈寻雁带去见了自己的父母。
　　正好赶着巧，双方家长能见一面。
　　两位妈妈都是搞艺术的，兴趣爱好上也有些重合，聊得十分投缘。
　　远远看着交谈甚欢的几人，小姑小姑爷和大伯大伯母互相对视了几眼。
　　说实话，相比较弟弟宁博仁的前妻，他们更喜欢沈寻雁。
　　前妻虽然能给宁家带来利益，但人品不好，性格也差，后来还出轨劈腿，沈寻雁虽然没有背景，但性格温婉大方，又是搞艺术的，审美很好，总是能在很多方面给出不错的建议，妯娌间相处得十分融洽。
　　和沈寻雁在一起后，宁博仁像是从一个灰扑扑的人被缀上了色彩。
　　即便这种场合两人带上了沈隅没有带上宁榷，站在他们的角度是会有些不太舒服，毕竟宁榷才是宁家的孩子，他们能接纳沈隅，但不可避免会更偏袒从小看着长大的宁榷一些，但也没必要直接用这种刻薄的话语嘲讽。
　　更何况事实竟然是沈隅是程墨斐的男朋友。
　　那便没有任何问题了。
　　如果只能带一个孩子过来参加寿宴的话，也确实应该带沈隅的。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了杵在原地的二伯二伯母一眼，没再与他们同行。
　　……
　　寿宴除了最开始的那点小波折，没再发生任何影响心情的事儿。
　　程墨斐给沈隅铲了块蛋糕上的寿桃，沈隅一点不落全都吃光了。
　　希望这辈子他的寿命长长的，能在爱的人身边陪伴得久久的。
　　程芷语也放寒假了，端着个小蛋糕来到两人身边和他们说话。
　　期末考试她的化学成绩一跃进了班级前十，程芷语的爸爸妈妈可高兴了，程家其他亲戚听了，家里有孩子在上高中的，好几个都与沈隅加了微信，想聘请他给孩子辅导功课。
　　沈隅没有直接答应，只是说得看下学期的课程安排。
　　程墨斐不胜其烦，沈立德的三十几万已经打进了沈隅的银行卡里，沈隅不需要再干很多兼职来赚钱了，下学期的空闲时间本来都可以用来和他约会或一起参加一些有趣的社团活动，这些亲戚竟然想霸占这些本该属于自己的时间！
　　幸好沈隅没有直接答应。
　　他觉得给程芷语那丫头一个人补课就刚刚好，他们可以周六晚上就回去，周日上午补完课吃顿午饭再回学校，周六晚上可以好好黏糊黏糊。
　　等回去他一定要多给沈隅吹吹枕边风。
　　……
　　寿宴结束之后，因为妈妈和宁叔有些事要处理，沈隅便跟着程墨斐回了他家，打算再住一个晚上再回去。
　　两人没说要处理什么事，但沈隅大概能猜得出来。
　　应当是和二伯二伯母有关。
　　反正从那之后，沈隅为数不多地再遇见那两个人的时候，两人都像鹌鹑似的，不敢再说出一句刻薄的话了。
　　……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大年三十。
　　2019年2月4日。
　　沈隅和程墨斐吃了两顿年夜饭，一顿在中午，一顿在晚上。
　　一顿是在沈隅家。
　　宁榷也回来了，兜里鼓鼓囊囊，自带了许多松子，吃完饭便蹲在电视机前剥着吃。
　　他实习的医院过两天就得回去，这段时间他忙的不可开交，接触到了许多患者，感受到了各种各样生命的力量，稍稍填补了一点心底的空缺，不再需要通过一个接一个的恋爱来获取了。
　　春晚还没有播，电视里依旧播放着宁缘最喜欢的小马宝莉，怀里紧紧抱着那只柔软的西高地玩偶。
　　沈隅给程墨斐拿了三个砂糖橘，不让他多吃，晚上去程家肯定还有的吃，他怕程墨斐又上火了。
　　沈寻雁和宁博仁靠在一起，笑眯眯地看着这群孩子，什么也不做，但就是很幸福。
　　一顿在程家。
　　一大家子一起了回程老爷子那儿的老宅吃年夜饭，热闹得不行。
　　老宅与沈隅印象中没什么变化，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还是。
　　吃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院子里的炮竹震天响。
　　响起的前一秒，程墨斐笑着抬手捂住了沈隅的耳朵。
　　吃完饭，程墨斐直接带着沈隅溜出去玩儿了。
　　被程墨斐牵着踩在雪地上面，沈隅还有些恍惚。
　　恍惚回到了上辈子，他和程墨斐都已经是毕业了的成年人，不再是还在上学的孩子，吃完饭也不能孩子气地直接溜去玩儿，得按照礼仪规矩先陪长辈们说会儿话，但程墨斐总是顾及他的感受，说一会儿便找各种借口带他溜了。
　　但现在，他才十八岁。
　　正是在雪地里疯跑的年纪。
　　最大的烦恼是明天吃什么，最生气的是打游戏连跪，最开心的是喜欢的人就在身边。
　　他的十八岁，过了很有意义的一大半。
　　外边天很冷，他却觉得浑身都是暖的。
　　程墨斐径直带着沈隅来到自己车前，从车后备箱里拿出了许多烟花，除了烟花，还有摔炮之类比较有意思的小东西。
　　过年自然少不了烟花炮竹。
　　两人找了处空地，挨个点燃。
　　黑夜被噼里啪啦的声响一簇簇点亮，漂亮得好似在梦境里一般，莫名给人一种很强的失真感。
　　沈隅目不转睛地仰头注视着。
　　不知怎的，鼻子泛起一点酸，突然很想哭。
　　他终于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将过年当做每一年的动力了。
　　因为家人，因为爱人，因为团圆。
　　这辈子的他全都有了。
　　烟花将如墨般的眸子染上绚烂的色彩，快速眨了一下，沈隅转头看向身边的人，突然抬起手，说：“咬我一下。”
　　程墨斐：“？”
　　程墨斐顺势在他手背亲了一口，问：“怎么了？”
　　“突然感觉…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场梦，梦醒，我的心跳就彻底停止了。”沈隅的声音轻轻的。
　　他知道他又被情绪支配了，这很不好，但他就是想告诉程墨斐，让他给自己力量。
　　程墨斐呸呸两声，紧紧握住他的这只手，飞快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咬得太轻了，感觉不到疼。”沈隅笑着说。
　　程墨斐直接堵住他的嘴，加深了这个吻。
　　沈隅揪着他胸口的衣服，闭上眼，用力回吻着，直到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他不小心咬破了程墨斐的嘴唇。
　　程墨斐与他额头相抵，微喘着气，唇角沾着一点红，声音带着些委屈：“我快疼死了。”
　　“你疼判断不了，得我疼才行。”沈隅笑弯了眼睛。
　　偏偏这人又舍不得咬自己。
　　程墨斐目光灼灼，抿了下唇，直接将沈隅打横抱起，径直朝车的方向走去，凑近他的耳朵，用就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那就…去打响新年第一炮。”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