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神明手册》作者:云鸠   文案:   阮洲,007社畜,买菜回家路上穿越异世界。   他拦住一个长相奇怪的人:“请问,这是哪里?”   被拦住的怪物惊恐的望向看不清模样的青年,听见“祂”的呢喃低语,精神值瞬间清零,变为一滩蠕动的血肉。   ---   阮洲在异世界一边努力打工,一边寻找回家的方法。   【异常B073-拟态蘑菇】B级以下异调官触之即死。   阮洲拾起长相奇特的绚烂植物:“太好了,今天晚上不用买菜了。   【异常A011-灵魂吸尘器】不间断吸走方圆十米活物的灵魂。   阮洲抬脚踹了踹集尘盒:“新吸尘器不是很好用啊。”   【异常S121-迷失巴士】无人能逃离通往地狱的大巴。   阮洲掏出A1驾照挤走司机:“不要耽误我上班。”   【异常???-轮回旅馆】死亡率99.9999%。   阮洲一把拉掉门把手:“公司定的酒店也太寒碜了吧!”   ---   【异调局档案(绝密级)】   【异常名称】失乡人(无编号)。   【描述】该异常外表为人类男性,对S级以下异常有压制效果。凡被知晓,皆为常物。   初次出现在“异常C621-蚤人”收容过程中,手提普通塑料袋,内装S级异常,欲寻找“幸福小区”地址(经查,该地址并不存在)。   【收容措施】答应协助其找到该小区地址,提供社会工作,密切关注动向。   【负责人员】林凛。   “我们更愿称祂为遗落的神明。”   -   阅读指南:   1.攻林凛。   2.受表面:秒天秒地大佬;实际:兢兢业业社畜,克苏鲁元素轻松文。   3.求关注求收藏,么么么哒!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异能 爽文 克苏鲁 迪化流   主角:阮洲,林凛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名为异常,实为神明   立意:热爱生活,从一点一滴开始 第1章   凌晨四点,宾西路。   昏暗的暖黄色路灯照亮脚下一隅,直挺挺伫立,沿着空无人烟的柏油路一直延伸到远处。   最远处的路灯骤然急促闪烁,而后熄灭。   无形的手于空中划过,由远及近,一道又一道光湮灭。   黑暗逼近,才听到灯泡的爆裂声。   “啪、啪、啪!”   路灯拉长那人的黑色身影。   “他”的身上覆盖着一层坚固的鳞片,两根细长节肢正快速移动。   细细密密的纤毛覆盖全身,口器旁两根触须正随呼吸颤抖,滴滴答答向下滴落粘稠的红色液体,在地上汇成一洼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微微弯腰,望向自己身后。   “滴呜——滴呜——”的声音正飞速接近。   “前面的人注意,你已经被锁定,立刻放弃抵抗!否则后果自负!”   “前面的人注意……”   车上的大喇叭循环播放,最前面那辆车中,伸出只黝黑枪口,空洞洞,直对准他。   “哒哒哒……”声音响彻天际。   弹壳叮叮当当落地,被身后的车辆无情碾压。   眼前的人形生物露出了一个类似于嘲笑的表情。   没有继续逃跑,而是转身,大摇大摆的站在路中间。   “轰!”   硕大的导弹直直击中,他的身影消失在烟尘中,冲天火光升腾而起。   “滴呜滴呜”声音停下,三辆面包车轮胎摩擦出巨大刹车声,里面冲出十几号全副武装的黑衣治安官,战术阵型排列,警惕看向怪物的方向。   没等他们有所动作,一名年轻队员身体突然抽搐,瞳孔放大,重重倒在地上,鲜血在柏油马路上甩出扭曲的弧线。   怪物站在他的身后,咧开嘴笑了笑,猩红的眸子颤动,环顾四周。   那是一种看猎物的眼神。   很多人没有反应过来。   年轻队友的惨状呈在眼前,治安官们不由一阵骚动。   “哒哒哒……”枪响此起彼伏。   与之相对应的,是数声惨叫。   一道道身影接连倒下,有人扔下枪连滚带爬,却依旧无法逃离。   这怪物的危险性比预估的还要高!   最后一声惨叫后,陈一将手里的人类扔开,眼珠通红,上下左右迅速旋转,鼻子的位置,那两个黑洞洞的孔隙呼出热气。   意犹未尽。   获得超凡能力后,陈一能跳数百米,五感敏锐,子弹也追不上他。同时,对于血肉的渴望也达到了顶峰。   他直起身体远眺,目光锁定一道单薄身影。   青年的背影很瘦削,手里拎着大得夸张的塑料袋,似乎刚购物回来。   就是他了!   今晚最后一个猎物!   陈一兴奋尖叫了声,猛然一跃,跳下路灯,蹬向青年方向。   耳旁风声呼呼,血液从心脏泵给双腿,两秒后,陈一离年轻人十米不到了。   他甚至闻到了青年身上的清淡味道,塑料袋里独属于食物的香气。   有蓬松柔软的面包、新鲜的蔬菜和水果,以及淡淡的鱼腥味。   他疑惑,这个点了,还有超市开门吗?   好奇促使陈一看向塑料袋上的标识。   可手提袋上的字他一个也不认识。   这是哪国文字?   陈一的目光不受控制。   那些不知名的符号、不理解的知识,倒映在虹膜上,宛若钢印。   文字符号在视野中扭曲变形,化为无数细小蠕虫,顺着他的眼球蜿蜒涌动,钻入大脑。   蠕虫们扭结尖叫,电钻一样,将沟壑深深的大脑犁地更凹陷,试图搅碎他的意识。   陈一目眦欲裂,耳道流出鲜血。   他痛苦万分,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桎梏,四肢不能动弹分毫,更别说逃走。   见瘦削身影主动走近,陈一大口呼吸,惊恐望向来人。   “祂”身上升腾起浓郁的黑雾,在空中纠结扭曲,化成了无数触手,互相纠缠,席卷而下,包裹住他的灵魂。   它们沿缝隙钻了进去,将其一点点撕碎。   原始恐惧疯狂冲击着陈一的意志,痛击着他的身体,直叫他灵魂颤栗。   无法逃!不能逃!逃不掉!   惊讶、恐惧、后悔、怨恨、不甘,无数情绪交织,使陈一面庞狰狞,牙齿发出“哒哒哒哒”的碰撞声。   他说不出任何一个词语,也无法控制眼泪和鼻涕,浊黄混合着猩红,沿着棕黑的硬质皮肤蜿蜒滴落。   不,我还想活!我不想死!   陈一发出无声呐喊。   但“祂”并没有停下来,脚步依旧不紧不慢。   周围寂静无声,愈发显得陈一的心跳震耳欲聋。   “@!!%¥#*……”   “祂”吐出了一串不像是语言的声音。   霎那间,陈一的身体开始融化,先皮肤,后来是肌肉、筋膜,最后骨骼,滴滴答答,犹如蜡烛泣血。   一米八的类人生物,转瞬间化成蠕动的一小滩粘稠糊状血肉,黑黢黢、臭烘烘,垃圾似的墩在路边。   一团痴愚的念头,恍恍惚惚,茫然的看向那团黑雾。   意识消散之际,他看到了黑雾下的真实。   那是一个长相优越的人类青年。   -   阮洲眨了眨眼,确认眼前空无一人。   奇怪,刚才那个人,怎么眨眼间就不见了?   作为一名007社畜,阮洲不禁怀疑,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   难得一次采购,从超市出来,一路上他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即便零星一两个,也神色匆匆,听不到交谈声。   原本人声鼎沸的商业区,店铺不约而同休息,挂上“CLOSE”标识。   周围更是连车的影子都没有,只剩他一人,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行走。   行至原本地铁站的位置,却看到硕大施工中的标识。   这里变成了一处工地。   阮洲认为自己走错路了,拿出手机,打开高度地图,却显示网络不佳。   手机欠费,断网了。   更糟糕的是,手表上的时针逐渐指向两点钟方向。   他在外面耽误太久,可明天还是工作日。   这地方偏僻到出租车都没有。   阮洲有些着急。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不远处朝自己走来的人影。   仿佛看到希望,他连忙上前。   先问问路,如果对方比较友好,还可以借手机交下话费,再转账给他。   走上前,阮洲露出善意的笑:“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   话还没说完,那人眨眼间消失不见,连个响儿都没有。   阮洲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会是因为加班太多产生的幻觉吧?   他将塑料袋放在地上,揉了揉眼睛。   超市买的鲤鱼还活着,在袋子里挣扎,塑料摩擦发出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十分诡异。   袋子被鱼的挣扎带倒,阮洲赶忙伸手去拎,这才注意到,男人消失的地方有团奇怪的东西。   奇怪,刚才有这个东西吗?   大约到小腿,黢黑一团,表面反射出细腻的弱光,软叽叽、黏糊糊,在月光的照射下似乎还在蠕动。   像个活着的坟包。   阮洲背后发凉。 第2章   数辆白色面包车停了下来。   有几辆特征明显,车顶信号灯发出的红蓝光疯狂旋转,另一辆白色面包车,车身只有简单的一个三角形图标。   治安官们表情严肃,姿态谨慎,热武器始终不离手。   而白色面包车上下来的人则神色平淡,手中空无一物。   “一直到海榆路,摄像头都被破坏,指挥所5分钟前来信,就在这里。”一名平头治安官说。   他叫田斌,此前负责“4·21”连环杀人案,凶手就是此时追捕的异常。   田斌看向穿着白色T恤,梳着高马尾的清俊男人:“厅内等级判断不准确,谁知道还得你们出马。”   他身后,一名年轻治安官放下枪口,小心翼翼地问:“他不在这里了?”   田斌:“八成是不在了,【E1320】没反应。”   他手里,一根细细的玻璃管子被安装在巴掌大的白色木板上,猩红的液体填满了一部分玻璃管,很像温度计。   玻璃管的末端,原本是存储红色液体的地方,是只闭合的眼瞳。此刻正缓慢起伏,好似在呼吸。   年轻治安官露出羡慕的表情:“这就是异常物品吗?”   “是,【异常E1320】能够检测方圆五十米是否有特殊超凡反应。”   田斌看着他渴望的目光:“代价就是每周需要提供使用者500cc的血液。”   年轻人眼里的渴望消失了,扭头和队员清点伤亡情况。   田斌敛起笑容。   他看向不远处的高马尾,对方在十几米外停了下来,抬手正唤他。   这人叫费士兰,异调局A级调查官,也是本案件如今负责人。   走过去的时候,费士兰指了指地上的一团东西:“过来拍照。”   周围没有危险,田斌蹲下身,拿出相机咔咔拍了几张。   一堆不明物质,黑漆漆,正不规则蠕动着,散发着难闻的味道,看形态应该也是异常生物。   “【异常E1320】没太大反应,这是什么东西?”   费士兰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我猜是那个杀人犯。”   田斌觉得不可能,那么大个人,凌晨还干掉他们十几个同事,现在变这样了?   他弯下腰凑近。   费士兰拦住他:“你靠这么近干嘛?”   田斌有过对付异常的经验,但确实没收容过异常。   闻言后退几步。   只见费士兰伸出手,浅蓝色的冰晶攀上了这团东西,将其层层包裹。   “隔离箱。”   田斌立刻回车里,抱出来一个全金属的箱子,约有半人高,外表严丝合缝,没有一点空隙,箱身上刻画着三角形的标记。   费士兰的手指按在箱子上。   没有任何开口的金属箱层层展开,花蕊一样,露出里面黑色的内里。   费士兰这才看向田斌,对方心领神会,蹲下身,将冰疙瘩小心翼翼放进了箱子。   在此过程中,原本蠕动的血肉死了一样,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田斌松了口气,合上箱子准备离开,却发现一旁有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是块男士手表。   黑色表盘被钛色表带拱卫着,深邃如墨,颇有质感。   金属边缘有磨损的痕迹,似乎有些年头,可惜原来金属扣的地方少了一块,表带断了。   “有人丢了块表。”田斌没有贸然接近。   费士兰思索片刻:“【E1320】给我。”   田斌意识到什么,侧过身,将“温度计”递给他。   费士兰擦了擦手,接过来,弯腰将其放在离手表半米远的地上。   松手瞬间,“温度计”末尾的眼睛猛然睁开,露出通红眼球,死死盯着手表。   红色液体剧烈压缩、膨胀,在玻璃管中上下起伏。紧接着猛然爆开,碎片四溅。   里面液体转化成无数血管,争先恐后带着眼球冲向手表,像个在陆地爬行的细瘦章鱼。   二者接触刹那,红色眼瞳尖叫声刺破天际。   田斌立刻捂住耳朵,眼见那腕足刹那枯萎,干瘪。   枯寂向上延伸,眼球中的光亮消失,而后簌簌下落,细小的浅红色粉尘,随着一阵风消失殆尽,半点没有沾染到手表。   许久,望向神情凝重的费士兰,田斌声音艰涩:“这是什么?”   -----------------   【各位观众大家晚上好,欢迎收看早间新闻。   我们先来看一则突发消息。“4·21”连环杀人案件告破,嫌疑人在行凶过程中被治安官当场击毙。据悉,该凶手已经造成至少29人死亡,性质极其恶劣……   治安厅会持续加强夜间巡逻,同时提醒大家:做好防护,如非必要,尽量夜间不出门,若必须,则需结伴……   相信在未来,治安官们一定能更好的提供安全的环境,让我们的城市变得更加安全!   下面继续经济方面……】   阮洲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墙上老旧的电视机播报。   似乎哪里有些奇怪,但超过24小时没有睡觉,他现在精神恍惚,并没有精力深究。   “一间大床房。”从手机壳里面摸出两百块钱,递了过去。   前台小哥顶着一头灿烂金黄的头发,伸手接过,看着红色的钞票陷入怀疑。   这是哪里的钱,天地银行的吗?   小哥眉头一皱,“哥们儿,这钱不对吧!”   青年瞳仁很黑,脸色苍白,身形有些瘦削,陷在影子里,玉一样冷润。   阮洲迷茫:“啊?”   小哥抬手,正准备将两张破纸扔过去,却见它周围的空间蛇一样扭曲起来。   他吓得抽回手松手,两张纸轻飘飘的掉在地上。   阮洲弯腰捡起,重新放在桌上,推了过去:“如果怀疑是假钞,可以用验钞机验一下。”   小哥看了眼自己的手,又将视线投向纸钞。   原本像是冥币的两张红纸,变成了正常的蓝色百元大钞。   自己看错了?   小哥讪笑两声:“刚才低血糖犯了,没看清楚,不好意思啊。”   “2张一百元。”   听到验钞机的声音,小哥松口气,交出房卡:“标间一百五,五十的押金,二百正好,房间在二楼哈。”   阮洲问小哥借了个盆。   进房间第一时间连上无线网,给老板发了条请假消息。   没等到对方回复,他一头栽倒在床上,意识陷入黑暗。   再次恢复意识时,是被“噼啪噼啪”的声音吵醒的。   超市买的鲤鱼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盆里蹦了出来,在水盆边奋力呼吸,看到阮洲,似乎蹦跶的更欢实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在外面待了多久,阮洲赶紧把它放回盆里。   鲤鱼进盆,尾巴悠闲地动了起来,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   坐在床上翻出面包酸奶,慢慢填饱肚子,阮洲才感觉到自己又活了过来。   老板还没有回复消息。   阮洲叹了口气,他事业运不怎么样,毕业到现在换了不少工作。   去大厂部门解散,去小公司老板卷款跑路,劳动仲裁都排了十几次。   目前这份工作别人介绍,阮洲干了四个月,算是干的时间比较久的了,唯一的缺陷就是经常007。   工资在行业内不高不低,但总体还算不错,因而阮洲很是看重。   一想到今天是工作日,而自己居然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没有去上班,又少赚一天工资,阮洲不由得痛心疾首。   下意识抬左手,却发现手表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阮洲抿了抿唇,估计是落在昨晚那地方了。   手机显示已经下午四点。   地图依旧显示一个蓝色小箭头,下面是一行小字:无网络服务。   这个点已经快要下班了,老板还是没有回他微信。   尝试给公司打电话,但手机里传来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阮洲抿了抿唇。   他打开电子钱包,给自己的手机卡充话费,上面却显示:您输入的号码是空号。   老板可以忙到没时间看手机,公司注册电话可能长久不用了注销,但自己昨天还在用的电话怎么可能是空号?   阮洲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前台小哥看阮洲下来,问:“有什么事情吗?”   青年冲他弯了弯眼角:“请问,你知道幸福小区怎么走吗?”   小哥思索片刻,“没听过啊哥们儿,你找人吗?”   阮洲换了个问法:“这里是东星市吗?”   小哥狐疑看他:“不是,这里是新海市。”   阮洲仍不死心:“咱们国家是夏国吧?”   小哥表情变了:“哪有这个国家,这里是炎国啊,客人你……”   阮洲看向墙上老旧电视,声音很轻:“那你知道哪里能上网吗?”   -----------------   新海市,异常调查局。   会议室内,高瓦数的白炽灯将影子边缘切割得十分锋利。   费士兰进来的时候,看到主座上的中年人,表情严肃:“局长,您找我。”   “士兰啊,坐。”局长扶了扶眼镜:“我看了你的报告,还有一些小问题需要跟你核实一下。”   “您请讲。”   局长也不绕弯子,主要问了他那只断表发现时候的异常,非常细致,甚至连周围的虫鸣鸟叫也很关注,足以看出经验丰富。   “一切正常,田斌快碰到它的时候,我才察觉到不对。”费士兰如实告知:“当时还不太确定。”   局长摸了摸下巴,思索许久。   终于,将手里的纸张递给了费士兰:“你看看吧。”   费士兰接过,习惯性放在桌上磕了嗑,等纸张对齐后,翻开文件,一目十行。   【异常名称:A349-断表】   【异常描述:这是一只颇有年代感的手表,边缘只有些许磨损,看得出来主人对其十分爱惜。   它能加速一切对其存在敌意/有攻击行为的物体上的时间流逝。任何被其加速时间的物体,皆无法控制地走向衰亡。】   【收容措施:该收容物放置于5*5的隔离室内,六面空间全部由丝绒软棉包裹。24小时由2名B级异调官和3名D级人员轮流看守。   该异常主动攻击性较低,若察觉到敌意,反应激烈,因此,接触该物品的人员,需使用【异常E213-开朗糖果】保持情绪稳定柔和后,方可接触。】   局长哈哈一笑:“目前看来,负面作用还是很小的,但能力非常强!一些过于危险的异常,终于有处理方法了!”   异常,人类无法理解、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物的统称。   可能是一只表,也可能是一只猫、一个地方。   出现原因未知,出现规律未知,甚至其本身的能力也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才能探明。   自异调局建立以来,如何收容异常都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新海市又是异常事件高发地区,现在有了它,压力会大大减小,不需要冒着死亡风险去探究规则诡异的异常,异调局的牺牲率也会降低!   “它的气息太隐蔽了。”费士兰眼尾也爬上笑意:“我当时还以为有人不小心落下的。”   局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天真,A级的异常,那手表主人得是什么人啊?” 第3章   旅馆没有电脑,阮洲在网吧泡了一天。   查阅了各种资料以后,他终于确认,自己穿越了。   这是另一个平行时空,无论文化还是历史走向都很相似,只是科技水平相较于以前的世界,大约落后十年。   这个世界没有夏国,没有东星市,更没有幸福小区。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他在网上搜索夏国银行。   结果……自然是没有的。   也就是说,跟着阮洲穿过来的,只有自己身上这些东西。   缓了好一会儿,阮洲才勉强接受奋斗数年,归来仍一贫如洗的现实。   网页衬得他的脸纸一样苍白。   旁边的人递过瓶水,问了一句:“先生,你怎么了?”   男生看起来是个高中生,丹凤眼尖下巴,长得很不错,只是额发有些长,黑眼圈有点重,低沉的气质和微含的肩让他看起来有些瘦小,且阴郁内敛。   好心人的问候,阮洲自然不能忽视,只是笑容有些勉强:“没事。”   他接过那瓶水:“谢谢你。”   “不客气。”   宋嘉阳转过身,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手心出汗。   忍不住再次偷偷将目光投过去,在青年沾染着水痕的唇珠上停留徘徊片刻,又在他发现前赶紧收了回来。   青年穿着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也不知道是什么不好的消息,他脸色这样差,让人忍不住想关心。   “你怎么了?”宋嘉阳问。   阮洲虽然深受打击,但也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只是说没事,收拾东西就打算离开。   电脑右下角的消息提醒栏疯狂闪烁,似乎有人在联系机主。   阮洲心不在焉,看也没看就关机了。自然也未注意到自己走后,男生失落的样子。   回到旅店之前,阮洲去了一趟昨晚的地方,试图找到那块手表。   可附近的地就像是被人细细犁过一样,什么东西都没有。   阮洲凭借着记忆一路找来,别说手表了,连个垃圾都不剩。   天色暗了下来,阮洲不得已只好先回去。   到房间后,他整理了自己目前的财产。   好消息是,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两个世界的货币似乎是通用的。   坏消息是,他现在的现金,只有手机壳后面的一百块。   还有个好消息,他还有从超市买的一些蔬菜和零食干粮,以及……   “噗嗤——”   盆里的鲤鱼呲出一条水柱,而后摇了摇尾巴。   好吧,还有这家伙,意外顽强的生命力。   阮洲叹了口气,这些食物必须省着点吃。   他拿出手机,却想到自己的手机连不上这个世界的网。   只能跑一跑线下,尽快找工作了。   装着心事,但睡眠质量一点没有受到影响。   深夜,塑料盆的鲤鱼眼睛散发着诡异的光,直愣愣看向窗外,鱼嘴大口呼吸着。   而楼下,前台小哥拿着手机正在打游戏。   “叮——”   他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某聊天软件的消息提醒。   游戏正在关键时刻,小哥没有理会,但消息一条接一条,不停在响。   小哥不耐烦了,暗骂一声,关掉游戏,打开聊天软件。   [在吗?]   [在吗?]   ……   十几条消息,全是一个人发来的,头像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   旅馆小哥先是一愣,继而狂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伸手打字。   [怎么了?出事了吗?]   [我们之间不是两清了?]   [你当时为什么要提分手?]   一连串消息发过去,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搞什么啊?”   小哥嘟囔几声,失望浮上心头。   [你现在有时间吗?]对方继续找他。   [你找我怎么会没时间啊?]   对面隔了很久,而后发来一个视频。   [你看看这个视频。]   “噌”一下,小哥立刻坐直身体,环顾四周,发现没客人,而后颤抖地打开了视频。   镜头摇摇晃晃的,是一个俯拍视角,对准了人群。   有笑声从里面传来。   小哥努力看向镜头,用手指将画面放大。   马路边上围了一圈人,将中间围地水泄不通。   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中间那人似乎在笑。   这是什么?   小哥要退出去,却发现退出按钮没反应。   此时已经来到了视频第八秒,笑声骤然变大,尖锐的声音从屏幕里钻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哥吓得一哆嗦,疯狂按音量键,但没有任何作用。   镜头靠近了中间的位置,一个大笑的女人脸占据了整个屏幕!   通过手机能看到她的喉管,鲜红的口腔充血,一颗肉球吊在嗓子眼,随着气流呼出不断颤抖。   她表情狰狞,脸上的皮肤因为过于夸张的表情而皴裂,爬上道道蛛丝状的血痕,宛如大地的裂缝终于被红色泉水滋润,填满干涸的沟壑。   她看着屏幕,盯着他,似乎让他加入进来。   那是他的前女友。   小哥立刻扔掉手机,捂着耳朵,浑身颤抖。   屏幕中的人是她吗?如果她伤成这样,那正在给他发消息的人又是谁?!   “哈哈哈哈哈——”   好吵啊!!!   尖锐刺耳,声音很大,越来越大,电钻一样,从手机里,从四面八方传来。   小哥双眼通红,恨不得把手机砸烂!   可渐渐的,笑声似乎逐渐感染到了他。   不知不觉,他也扬起了嘴角。   “哈哈哈哈哈——”   内心越崩溃,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大。   无数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冲击,纠结,最后某个念头脱颖而出。   一次比一次明显,一次比一次清楚,大脑里只剩一个字不断闪烁。   “笑!”   “笑!”   “笑!”   深夜的旅馆空无一人,笑声肆无忌惮,似乎在通过笑燃烧着生命力。   当意识到肺里的空气即将消失的时候,小哥的神志恢复了一丝清醒。   强烈的窒息感将他包围,视线阵阵发黑。   他要死了。   他才20就要死了!   肺里的空气耗尽了,他的意识模糊起来。   恍惚间,眼前出现了自己太爷爷的身影。   太爷爷站在他面前。   太爷爷身影依旧挺拔端正。   太爷爷扇了他两耳光。   好疼。   委屈从心里爆发,小哥猛然大口吸气,而后“哇”地哭出了声:“爷爷你干嘛打我?!”   小哥张嘴嚎了两声。   诶?   刚才的窒息感消失了。   小哥眨巴眨巴眼,哭声停了下来,看到了面前表情一言难尽的青年。   他的衣服凌乱,短发翘起来一撮,显然刚从被窝里面爬起来。   此刻,他正用看神经病的表情盯着自己,夹杂着同情和关切。   不,你听我解释。   小哥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止不住又笑了起来。   他还活着,真好。   又哭又笑,眼睛鼻涕糊了一脸,从地上“咕噜”一下爬起来,“梆梆梆”给阮洲磕了几个头。   “谢谢!谢谢啊!”   阮洲默默挪了挪步子:“我不是你爷爷。”   他的动静太大,不少客人都爬出来看,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   知道了前台小哥犯了癔症,差点把自己憋死,阮洲恰好碰见,把人救了。   虽然现在精神还是不太正常,但性命保住了。   “要不是刚才这个小兄弟救你,现在我们只能送你去殡仪馆了。”   “小伙子好人啊!”   “真了不起!”   客人们纷纷赞不绝口,朝阮洲竖起了大拇指。   阮洲叮嘱:“你备点药吧,不然下次没人发现就危险了。”   “哥,你就是我亲哥!今天真是多谢了,要不是你,我命都没了!”   前台小哥挣开馋扶他的客人,又扑上前,“梆梆”磕了几个。   孩子真实诚。   阮洲赶紧扶起孙,啊不,扶起小哥。   晚上小哥特意拜访,阮洲没好意思拒绝。   毕竟一个成年男人,今天一共就吃了两袋面包,看到烤肉的时候,很难控制自己的。   小哥拎着食物以及一大箱水果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盆。   盆里一条鲤鱼悠闲地游着。   “哥,你真是一个表里如一的真男人!这么有爱心,现在你这样的人社会不多了。这条鱼你打算放生吗?到时候记得叫上我,我也买几条,咱哥俩一起。”   他放下箱子,一脸崇拜的看过来。   那眼神让阮洲不由摸了摸鼻子,没说这鱼自己打算杀来吃新鲜的。   俩人吃饭的时候,阮洲才知道,小哥名叫钟仁宝,这是他叔叔的店。   阮洲咬了一口烤肉,劝:“你有慢性病,就应该做好保护,不要熬夜,不然很容易发病的。”   钟仁宝叹了口气:“唉,说来也邪门,我以前都不知道我有这病,要不是哥你救了我,这次——”   他又叹口气:“冲动了!”   钟仁宝再次点开那个视频。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上面显示:文件已被清理。   什么情况?他没动手机啊!   钟仁宝睁大了眼。   -----------------   宋嘉阳背着包返回住处,一路上都在后悔没要网吧青年的联系方式。   他踢了一脚路上的小石子,看着它咕噜噜滚到了黑暗的巷子里。   “宋嘉阳!”   熟悉的声音让宋嘉阳汗毛倒竖,扭头就要离开。   “你怎么踢了人还跑呢?”   阴影里走出来了两个流里流气的男生,看起来人高马大,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宋嘉阳的步子加快,却被人一把拉住。   “装不认识呢?”那个比他高了一头的少年拦住他:“是不是刚从网吧回来?”   “好学生还去网吧啊?”旁边的混混也比宋嘉阳大了一号,从另一边搂住了他的肩膀。   宋嘉阳忍住把那只手挥开的冲动:“我把任务已经做完了。”   并非是宋嘉阳想自己去网吧,而是面前的小混混让自己替他打游戏完成任务,从放学到现在,耽误了整整四个小时。   陈龙呵呵一笑:“真不错,占用你学习的时间了,真是不好意思,最近没睡好吧,听说这次二模快到年级一百名开外了?”   旁边的人附和:“呦!年级第一退步这么多,不会是因为整日打游戏吧,我记得也快高考了,这成绩能行吗?”   宋嘉阳低着头:“没事,不用操心,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拉了拉背包,准备离开。   陈龙拉住了他的背包,宋嘉阳一个踉跄。   “打了我的游戏,害我没游戏玩,是不是应该赔我什么啊!”   宋嘉阳看他一眼,忍住情绪,还是把钱递了过去。   不给保护费,就花医药费,花的更多,也浪费更多时间。   “这些怎么够?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陈龙眼睛一斜,就要去扒宋嘉阳的裤子口袋,被后者狠狠踹开。   宋嘉阳脸上露出羞愤色神色,“你们不要太过分!”   陈龙狞笑一声:“过分?那你看看什么叫做真过分!”   几分钟后,两人离开,只有宋嘉阳蜷缩着躺在地上。   他撑着手臂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回到了宿舍。   他们学校十点关门,宋嘉阳赶在最后的时候进去。   室友已经打算休息了,而宋嘉阳却从包里摸出卷子开始写。   “宋嘉阳!你能不能不要在人睡觉的时候写作业!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不好意思,我去外面。”宋嘉阳的笔尖一顿,拿着充电小台灯去了走廊外。   他走后,刚才说话那人又出声了:“妈的,自己退步,还耽误我们睡觉,嫉妒老子吧!”   “闭嘴吧你!”另一道声音传来:“你年级五百开外说人家嫉妒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别吵了,睡觉!”   宿舍重新恢复了安静。   宋嘉阳写完卷子的时候已经快凌晨,简单洗漱之后爬上床,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有一条好友申请。   “我是下午网吧坐在你旁边的人。”头像是纯灰色的图片。   宋嘉阳一愣,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又来了。   通过好友申请之后,他给对方发了消息。   [你好]   [你好,我是下午在网吧坐你旁边的人。]   [请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的?]   宋嘉阳小心翼翼地问。   但对面没有立刻回消息。   宋嘉阳有些不知所措,担心自己问的让人尴尬,正准备撤回的时候,对方发来一条视频。   视频不长,只有十秒,封面同样是纯灰色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   对方带了一句:[你看完视频我再告诉你答案。] 第4章   “费队。”田斌进来:“之前你要的资料治安厅这边整理好了。”   “陈一,16岁,新海人。半月前意外吞噬超凡生物,获得超凡能力,初步判断超凡类型为蚤类生物,喜食血液。因为无法购买到正规抑制药剂,偷摸和其他小团伙偷医院血库。”   “他的监护人呢?”听到陈一的年龄,费士兰嘴角不再上扬。   田斌补充:“母亲早逝,父亲在外打工,跟家里老人生活。前两年老人去世,就没人管了,还是因为儿子近期频频要钱,他爸才打算回去看看。   结果发现他和一群小混混偷鸡摸狗,一气之下,没刹住手,把人打了个半死,然后这家伙黑化,一口咬断了他爸的脖子,把人吸干了。”   “后来一周,他跟没事人一样,白天继续上学,晚上就去杀流浪汉。藏的好,治安官凌晨才确认身份,追踪到以后,监控和路灯都被他毁了,我们还是想要从异调局这边了解更详细的情况。”   调查结果已经出来,那堆看不清任何性质的蠕动血肉,就是陈一。而正是因为知道,所以让人更难以理解,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调查报告我会抄送你一份。”   田斌离开,费士兰捻了捻手中的资料纸。   现在的陈一,没死,但也没意识,处于难以描述理解的状态。   异调局调取了案发现场附近的所有监控,但很可惜的是,陈一早就已经沿途将摄像头破坏的七七八八,记录的信息十分有限。   已知断表无法将生物变成半死不活的肉块,因此怀疑他很有可能是被某种未知维度的存在影响了。   而那种未知的存在,是什么呢?   “在忙吗?”局长敲了敲门。   费士兰思绪被打断。   局长和一位异调官进了办公室。   女生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穿着正式的白色制服,胸口别了一只蝴蝶胸针,戴着黑框眼镜,显得很文气。   “局长,这位是?”   局长上前一步,呵呵笑了两声,“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卢荧,首府A级调查官。”   费士兰起身,看着卢荧伸出的手,犹豫片刻,握了上去:“你好卢队,我是费士兰。”   卢荧握着他的手上下晃了晃:“叫我卢荧就好,我知道你,那支表就是你收容的吧。”   费士兰笑了笑:“运气好。”   两人坐下后,费士兰问:“你这次一个人来出差吗?”   卢荧挠了挠脸颊:“林队他有点事情,可能晚点到。”   “他还是那么忙呀。”局长笑呵呵:“这次来需要我们帮忙吗?”   她点了点头:“其实这次还真有一件事情……”   费士兰等了十几秒,卢荧看着两人,却没有说话。   “卢荧?”   卢荧“啊”了一声:“不好意思我忘了,稍等。”   她从口袋拿出一个小本子,本子的一边通过根细细的金属链扣在腰上。   手指在本子上快速划过,停了下来:“找到了,关于【A349-断表】的收容,我们需要送去总部进行进一步调查。”   局长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它的收容条件并不算苛刻,新海完全有能力处理,这些已经提交了详细报告,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卢荧:“忘了。”   ……场面一度安静。   “我只记了需要收容,带回总部,但没写原因。”   所以本子就是你的外置海马体吗?   好不容易有个大杀器,被借调到总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回来呢!   局长看向费士兰。   收到信号,费士兰微微一笑:“异地借调,文件上准备好了吗?”   卢荧摇头:“文件我没带诶,这种重要的东西,林队不让我拿。”   局长立刻开口:“那就等他到了再说。”   卢荧:“好的哦。”   局长喝了口茶,问:“你之前说来新海,还有一件异常要追踪?”   卢荧点了点头:“对的。【异常D172-身份帽】。”   “D级异常?”费士兰好奇:“需要你们两个人追?”   卢荧没有说话,露出一副费力思索的样子:“因为它是偷了林队的身份逃出来的。”   【异常名称:D172-身份帽】   【异常描述:该异常常以帽子或其他形式的头饰、发饰出现。置于对象头部,若摄入其他人员生物样本,即可将对象变换成样本身份。   变换身份后,任何外界手段都无法识别,身份对应的社会关系可以无条件融入,直到下一次变换身份,或该异常与正主同时出现。】   “它酝酿了好多年,终于偷袭了看守者,把人控制住,找到机会跑出去了,这次偷的还是林队的身份呢。”   卢荧从口袋翻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位异调官的证件照,右脸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有些恐怖。   局长手里的杯子抖了抖:“这异常有点牛啊。”   林凛他还是听说过的,能偷到总部这样一位顶尖异调官的身份,可见其谋划确实废了不少功夫。   卢荧深表赞同,感慨道:“惹到林队,它算是踢到铁板啦!”   E级异常,是不需要大量资源收容,不会威胁到生命的异常;   D级别,需要一些资源收容,危险性不高,可能会威胁到生命的异常;   而C~A甚至S级,都对人身安全有巨大威胁。   随着近些年异常频率出现的次数增加,无副作用又能帮上大忙的异常越发珍贵。   局长叹了口气,瞬间觉着费士兰捡的宝贝更不能放弃了。   几人继续聊着,办公室内的警报器响了起来。   “什么情况?”   助理冲进办公室:“发现一组异常网络代码正在快速扩散。”   局长:“信息安全科呢?”   “已经在行动,网络管理已经介入,但需要时间。这组代码扩散太快了,目前新海市、润泽市、临泉市、东安市……甚至外省已经出现了大量受害者。”   费士兰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具体情况?”   “初步判断是由一段视频引起的污染,被污染后,受害人会控住不住的发笑,排出肺部大量空气,直到窒息而亡。”   秘书拿出一段处理过的视频,投屏到幕布上:“受害人死亡后,这段消息会主动发送给所有列表用户,一旦点开,会重复上述情况。”   视频中,一个打着马赛克的人在地上抽搐着,声音也被屏蔽,但那种透出屏幕的绝望依旧能感受到。   “先把新海的网断了!”局长声音严肃:“信息安全科立刻介入。”   -   旅馆是钟仁宝叔叔里开的,一般不怎么过来,平时就钟仁宝在前台,全是他做主。   得知阮洲无家可归的时候,他大手一挥,给阮洲办了个无限续杯套餐,连盆里的鲤鱼都换到了豪华大浴缸里。   不仅如此,他还打算联系自己的好哥们帮阮洲介绍工作呢!   阮洲连连感叹自己运气不错:“真是遇上好人了啊!”   只是碍于自己黑户的身份,有些活他没有办法接。   钟仁宝却以为阮洲有什么难言之隐。   看着阮洲那副可怜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佬的金丝雀跑出来了呢。   想到这里,钟仁宝扇了自己一下。   自从癔症发作之后,自己的脑袋越来越不正常了。   阮洲坐在他对面,钟仁宝给自己的哥们打电话。   打了半天,都是暂时无法接通。   钟仁宝尴尬,跟人家打包票,现在自己的朋友都不接电话,真是尴尬。   屋漏偏逢连夜雨,店里不知道什么情况,也没网了,导致客人们纷纷投诉。   钟仁宝手忙脚乱,给运营商打电话,一直打不进去,好不容易打进去了,对方却说现在网络故障,恢复时间未定。   钟仁宝又一个个给客人解释,赔礼道歉,一直忙到了晚上。   “哥,等我忙完继续帮你联系。”   “没事,辛苦了。”阮洲递给他一瓶功能饮料。   钟仁宝咕嘟嘟喝了几口,砸吧砸吧嘴,看着瓶身:“哥,这什么饮料,真好喝,我没听过这牌子啊。”   阮洲笑了笑:“喝就行了。”   两人在前台聊天,此时门铃响起,一个年轻的白发男人出现在旅店。   即使压低了棒球帽檐,依旧能够看到他出众的长相。   钟仁宝看了一看就继续单机消消乐,继续和阮洲聊天。   男人问钟仁宝:“能借个洗手间吗?”   钟仁宝头也不抬,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在那边。”   男人点了点头:“谢谢。”   见不是来消费的,钟仁宝跟阮洲吐槽:“我最烦这种进来借厕所的。”   过了几分钟。   “仁宝!”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钟仁宝抬头,就看到一位个头很高的中年人从洗手间的方向过来。   “你絮絮叨叨说什么呢?”   “叔、叔叔?”钟仁宝结巴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中年男人戴了一顶棕色的前进帽,言笑晏晏:“怎么,我就不能来了?”   钟仁宝:“当然不是!我只是没有看到你进门——”   “那是因为你不注意!”中年男人厉声:“我让你在前台,是让你打游戏的吗?小偷进来了都不知道!”   钟仁宝已经习惯了叔叔说话了,讷讷两句:“我错了,叔叔。”   中年男人这才柔和了颜色:“这还差不多。”   阮洲惊奇的看着脸上有道长长的疤痕的中年男人,又看向了钟仁宝,心想这叔侄俩都是戏精。   刚才钟仁宝叔叔进来借厕所,语气生硬,他还以为是陌生人,结果是专门来考验自己侄子是不是认真上班的。   谁叫这小子专心在打游戏,被骂了吧。   男人对阮洲点了点头:“你是仁宝的朋友吧?”   阮洲应了声:“您好。”   男人点了点头,对钟仁宝:“最近在外面办点事,我在店里住一晚。”   钟仁宝:“好哦。”   他翻了翻抽屉,拿出了一把钥匙。   “喏,正好在洲哥隔壁。”   夜晚,万籁俱寂。   中年男人从房间里出来,悄悄合上门,转身来到了隔壁门前。   林凛的身份还是太高调了,这个店主的身份也牵涉颇多,不利于逃跑。   他问了那个前台小子,隔壁这个年轻人在附近没有什么人脉,干干净净的身份恰好适合他逃跑。   蹑手蹑脚在门外捣鼓,他从口袋摸出一张备用房卡。   偷了阮洲的身份以后,他就跑地远远的,决不能再被抓住,要是落到林凛手里,怕会直接被扎成刺猬。   备用卡刚掏出来,门从里面打开。   “咦?钟先生?你在外面做什么?”   男人火速将手背在身后,直起腰杆:“啊,我房间水管爆了,出来透透气,昨天多亏你救了仁宝,我替他爸妈谢谢你。”   他的视线在阮洲的肩膀上扫视,失望的发现没有任何头发或着组织掉落。   阮洲客气了两句。   眼看计划失败了一半,男人灵机一动:“对了,水管漏了挺麻烦,不知道有没有蔓延到你这边,我能进去看看吗?”   穿着T恤的青年毫无防备心,侧身让出位置:“行,进来吧。”   【D172】进了房间,这是一个标准的大床房,正对的就是一张大床,上面床铺有些凌乱。   入口处摆放着一双运动鞋,上面沾了一些灰尘。   “漏水的位置在哪里?我也找找。”青年也比较热心。   中年男人笑了笑:“我看看。”   他眼神锐利,仔细观察者容易掉落毛发或者皮屑的地方,但床边和地毯上,并没有找到任何毛发。   真是奇怪,正常人类怎么可能没有新陈代谢,连个头发都没?就连林凛那么变态的家伙都不可能面面俱到,他才得以钻了空子。   他思索片刻:“好像是在洗手间的位置。”   人不可能不洗澡吧?洗了澡谁还不掉一些头发。   青年有些犹豫。   “怎么了?”【D172】呵呵笑着:“我就看看漏没漏水。”   阮洲犹犹豫豫:“那好吧,稍微有点脏。”   打扫个屁卫生,要的就是脏!不脏他在哪找生物信息?   “没关系,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他笑容多了几分真诚,顺手打开浴室的门:“我看看——”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浴缸里那团不可名状的生物,此刻挥舞着硕大的柔软肢体,张开了嘴巴,里面黢黑一片,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神秘通道,充斥着混乱无序。   恐怖的气息从它身上蔓延开来,那是能够轻松碾压它的存在。   阮洲:“不好意思,这条鱼实在没有地方放,我走的时候会打扫干净卫生的!”   鱼?   这他妈是一条鱼? 第5章   【D172】冷汗瞬间冒出,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阮洲看在眼里。   也是,正常人看到自己酒店的浴缸被用来养鱼,也难免会生气。   只是钟仁宝叔叔的气性大了些。   看男人已经气到浑身发抖,阮洲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明天也可以把它炖了,就当是赔的卫生费。”   你说炖了谁?   【D172】僵着脖子看向了阮洲。   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炖了这个看不清是什么的怪物吗?啊?!   青年明明是人类的模样,但此刻在他的眼中比最强大的异常还要恐怖!   他虽然是D级的异常,但B级甚至A级的异常他也是见过的,没有一个能给他造成这样的压迫感。   没有一个!   难道这“鱼”是传说中的S级异常?   【D172】打了个冷战。   那是整个新海都没有的级别,那是屈指可数的存在啊!   被这个人类青年圈在这小小的一方浴缸里?   【D172】低下脑袋,显然,浴缸怪物也听到要把自己炖了的那句话。   它身上的无数肢体颤抖了起来,胡乱挥舞着,似乎抗议青年的决定,可在【D172】看来,更像是在责怪他。   都怪你!   要不是你,他根本不会说出这种话!   怪物尖叫着,黏腻肥硕的身体挤压着浴缸,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您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满意吗,不然我把活的送您吧?”   浴缸里的怪物挣扎的更猛烈了,黑色的触手鞭打在他的身上,剧烈的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牙齿打战,无法控制的咬破了嘴唇。   他两手连连挥舞,惊恐道:“不!不要活的!”   “那好吧。”青年微微低头,似乎看到了被浴缸水洇湿的一角衣服:“衣服都弄脏了,真不好意思,这件白色外套我洗干净还您?”   白色衣服?   他附身的异调局人员确实穿着白衣,可在普通人眼里,“钟仁宝叔叔”穿的应该是黑色的衣服才对!   【D172】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死还难看的笑容来:“呵呵。”   “呵呵呵呵呵……”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骗过“祂”。   也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异常,怎么骗得过那样的存在呢?   他甚至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杀了自己,可他没有那样做。   为什么呢?因为他善吗?   【D172】看向了鱼缸里的怪物,似乎明白了。   浴缸里的怪物并非巅峰状态,自己恰好送上来当个开胃菜,不,或许算不上开胃菜,只能算是装菜的盘子,轻轻一划拉,就碎掉了。   【D172】僵着身体,意识被愤怒的鱼缸怪物吞吐,污秽不可理解的知识不断入侵,让它昏昏沉沉。   阮洲心虚。   他见中年男人已经口角流起了涎水,甚至眼神都不太清楚起来。   据说癔症有遗传倾向,万一自己要是把他气过去可怎么办?   阮洲小心翼翼:“如果您等不到明天的话,现在杀了也可以。”   【D172】:“!”   它拼着最后一口气,连滚带爬出了阮洲房间。   眼眶里的两颗眼珠已经不受他控制,在眼眶里做自由运动,360度不对称旋转着。   他扶着扶手,看着自己毛孔里溢出的黑色液体,两股战战。   它甚至不敢回想刚才发生了什么。   若不是有青年一直说话锚定它的意识,在看到那团混乱之物的时候,它就已经陷入混沌,被不可名名状的存在鞭笞至灭亡了!   而“祂”居然还说要吃了它……   吃了……   还好自己对“祂”没有什么攻击意图,不然早已成了盘中餐!   一旦回忆起刚才的事情,想到那个看似是人类,实际上不知道是何等存在,它的意识又混乱起来。   身体不受控制,摇摇晃晃地一脚踏空,从楼梯滚了下去。   “咚!”狠狠撞到墙上,脑袋一歪,没了意识,帽子也掉了下来。   “怎么了?”   动静太大,钟仁宝连忙爬上楼梯,和赶出来的阮洲对视。   “你叔叔好像气晕了。”阮洲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钟仁宝看向了楼梯口这个陌生男人,穿着白色衣服,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疤。心想,这不是我叔叔啊!   不少客人听闻动静,都推门而出,见此大惊失色:“快,先把人抬下去!”   大家一起帮忙,把人从楼梯转角抬了下去,钟仁宝还不忘把这人的帽子抓在手里。   “叫救护车!”   “仁宝,对不起,让你(叔叔)遇到这种事情。”   钟仁宝拍了拍阮洲肩膀:“干嘛给自己揽事,挺不过去那是他的问题,与你无关。”   阮洲:……你可真孝啊!   “滴呜滴呜”救护车的声音近了。   虽然网不好,但紧急电话还能打通。   几个白大褂从车上冲了下来,把人抬上担架就走。   “谁是家属?”阮洲看钟仁宝没动静,以为点自己呢,准备上车陪同。   钟仁宝一下拉住他:“你是他家属啊?”   阮洲摇摇头,我不是,你才是。   钟仁宝:“那就别惹事。”   他大声对着医务人员说:“客人是一个人住旅店的,没有家属。”   阮洲:……   钟仁宝说完,发现阮洲看向自己的目光十分复杂。他压低声音:“别给自己添麻烦,医院会核对身份,联系家属的,那人肯定有自己的儿子家人,不需要咱们操心。”   阮洲默默离钟仁宝远了一点。   对兄弟不错,对家里人那是真的狠。   钟仁宝把那顶帽子也塞上了担架,拍了拍手:“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早点休息。”   客人们一哄而散。   这俩天旅店总有人出事,又没网,电话也打不出去,跟孤岛一样,天亮了赶紧走,继续住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钟仁宝:“哥,咱也回吧。”   阮洲忍不住问:“你真不去看看吗?”   钟仁宝一脸感动:“哥,你真是善良,既然你坚持,咱就明早去看,现在睡觉比较重要。”   钟仁宝都不管,阮洲自然不好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去了医院。   坐在医院的椅子上,钟仁宝去问人住哪个病房,阮洲就在一楼休息区等着。   扫了一眼手机,发现微信上有一条消息。   联系人备注:老板。   阮洲一愣。   老板发消息了?   [在吗?]   [在吗?]   [在吗?]   ……   一连十几条,凌晨还在发消息。   阮洲反应过来,手机可能中病毒了,毕竟这个世界可没有他用的这个聊天APP。   阮洲试探:[你是?]   [是我啊,你旷工这么久,我到处联系不到你,疯狂发消息,你不回我都要报警了。]   阮洲怀疑:[是吗?我不信。]   他都穿越了,老板还能让他上班?   对方发来一条视频,灰色的封面看不清是什么。   [我你都不信,你点开视频看看,这是不是咱们公司?!]   阮洲手指刚要按下,旁边突然传来动静。   那人脸色苍白,手里还握着手机,满头大汗,大口呼吸,肺像风箱一样,发出粗重的声音。   是前两天在网吧给他水的那个青年。   宋嘉阳大口呼吸着,意识模糊,看不见的领子下面,黑色的纹路顺着他的身体攀爬,大树根一样。   他双肘撑在膝盖上,汗水一滴滴滚到地上。   想让隔壁大爷替他叫一下医生,侧过头和他对视,谁知大爷豁然起身,坐到了后面一排,尖叫一声:“要死人啦!”   周围骚乱起来,人们连视线也不敢投过来,像是害怕沾染上什么疾病一样,四散到其他座位,这里形成真空地带。   宋嘉阳说不出话,手肘也支撑不住了,一头栽倒时,有人扶住了他。   “医生呢?!这里有人晕倒了!”   宋嘉阳意识模模糊糊,眼前黑影重叠,一道身影若隐若现。   那晚,他并没有点开视频,很快冷静下来后发现异常,明明已经断网,却仍能收到信息,实在是太奇怪了。   那之后,宋嘉阳脑袋里回荡起分不清内容的呢喃低语。   他怀疑可能是被那两人打成了脑震荡,想着忍一忍就好了,结果一觉睡醒,声音还在继续。   然后情况越发严重,呢喃变成了尖叫时,他终于意识到不对。   作为一个网上冲浪前沿的年轻人,关于这个世界上很多的异常现象,宋嘉阳也在网上见过,甚至因为自己的遭遇,深入研究过一段时间,只是没想到真的会遇到这种事情。   他尝试吃大蒜,甚至用银质的饰品戳自己的脑袋,可毫无用处。   耳边徘徊的呓语越来越大,已经和现实严重混淆,他别无选择,只能来到医院。   一进医院,尖叫声速骤然加快,开始无死角的攻击大脑的每一处皮层。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控制自己不点开那个视频。   他蜷着腰,听见了青年的声音。   他在帮他叫医生。   宋嘉阳几乎要哭。   是他!是那天在网吧的那个人!   听见对方的声音,宋嘉阳感觉到自己的四肢似乎又有力气了。   他的嘴巴被掰开,一块深色的东西入口即化,顺着食道流进了胃部。   是巧克力。   好甜啊。   耳边的声音消失了。   宋嘉阳恍若再生,睁开眼,青年就半跪在他面前。   中庭的日光洒落下来,在他脸上洒下细碎的光,茶色的瞳孔清浅温柔。   宋嘉阳眼眶通红,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再吃点。”阮洲把人扶稳,拍打他的背,将手里的一大块巧克力全部塞了过去。   冒冷汗、面色苍白,浑身无力,虚弱到晕倒,阮洲很快判断出来,这小伙子低血糖了。   没两分钟,就有医生赶到,蹲下身询问情况。   阮洲扶着宋嘉阳,在一旁补充信息。   手下的身躯过于瘦弱,阮洲甚至能摸到骨头,而如此近距离的视角也让他看到了被男生刻意隐藏起来的痕迹。   ——这男生身上有伤。   临走的时候,宋嘉阳问阮洲:“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阮洲摇摇头:“不好意思,我手机坏了。”   宋嘉阳有些失望,他弯下腰的时候,明明听到对方手机有人一直发消息。   “没关系。”他轻声说。   送走宋嘉阳,阮洲回到了位置上。   钟仁宝回来了。   “哥,医院不让探视,说是保密。咱还是回吧!”   阮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   行叭,反正不是我叔叔住院。   拎起果篮,准备离开时,他们身后出现一阵骚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锐的笑容响起,正是刚才躲闪宋嘉阳的那个老头,他尖笑声吸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少人躲到一边。   有人拿出手机拍摄,满脸兴奋。   钟仁宝拉了一把阮洲,生怕他又多管闲事。   这就是误会了,阮洲看出来宋嘉阳是低血糖,正好有巧克力,他才上前的,但老头明显是有基础疾病,他又不是医生,上去也帮不上忙。   离开医院的时候,阮洲与一位很高的青年擦肩而过。   对方一头白发在人群中十分惹眼。   二十多岁,一米九的大高个,披着白色外套,内里黑色衬衫也挡不住隐约可见的紧实肌肉。   这人步态不紧不慢,姿态轻松,对阮洲的视线似有察觉,扭头冲他笑了笑。   那张棱角分明的帅脸完全暴露出来,右耳上褐色双弧圈耳骨扣带着一丝不羁。   阮洲同样微笑示意。   钟仁宝见到那人,惊讶道:“这不就是借我们厕所的人吗?”   阮洲:……   你别乱讲啊!那天上厕所的分明是你叔叔,他现在还躺在医院呢!   他看向钟仁宝,面露关切:“要不回医院给你再检查一下吧?”   钟仁宝:??? 第6章   此时的医院。   尖笑声几乎把楼顶掀翻。   不仅老头,七八个人都出现了症状,此起彼伏,一层又一层的人去看热闹。   不得不让来急救的医护人员必须先进行疏散,耽误不少救援时间。   林凛进来时,所见就是这样一幅兵荒马乱的景象。他眉心一夹,目光立刻锁定了围了圈医护人员的老头身上。   从缝隙看过去,老头肢体已经硬了,呈现出青白的颜色。   ——年纪大,已经撑不住了。   找了个还能救的,他快走两步:“让开!”   女人因窒息造成的青筋暴起,面色发绀,破裂的毛细血管在皮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血点,仿佛发霉的蛋糕坯,陈列展示台上,等待剜割。   医护人员并不知道他是谁,见到一头白毛下意识开口,“闲杂人等别凑热闹!”   谁知青年力气大的惊人,硬是拎开了两位瘦弱的医生。   只见他伸手,朝女人的额头拍了下,一道若不可见的黑芒闪过,女人一歪脑袋,惊人的笑声就停了下来。   这是把人拍死了?   周围的人惊异地看向他。   眼睁睁看着男人要去下个患者那里,医生们面面相觑,继而大声道:“你在做什么?!”   旁边有热心群众也出来声讨:“别打扰医生!”   有人“见义勇为”,要挟住林凛。   林凛轻轻松松躲过伸过来的几双手,“没看到在救人?”   有人发现,被他拍过的那些人,确实恢复了平缓的呼吸。   “关掉手机,不能拍摄。”林凛从口袋中拿出证件。   众人一看,是治安官。   不少人都乖乖放下了手机。   三言两语,轻松控场,大厅不再喧哗吵闹,人们纷纷配合医院的安排。   医院的负责人匆匆赶了过来,对着林凛恭恭敬敬:“这位长官——”   林凛拿出手机,一边给谁发消息一边安排:“我说你听。”   负责人一愣,下意识有些不悦,然而看到对方衣服上的三角形标志,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变了:“您说。”   交代完事情,林凛又去打了个电话。   十分钟后。   “干什么!”一个大妈推搡着保安:“放我出去!干嘛不让人回家呀!”   人群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医院只让进不让出了,除了病危患者,其他人都被要求待在原地。   没网还能忍受,可限制人身自由算什么?   人群又开始骚乱。   情况紧急,医院负责人站出来安抚情绪:“大家稍安勿躁,由于医院发现一种新型病毒,需要所有人进行消杀之后,才能让大家离开。”   “我没病毒,你放我出去!”大妈不依不饶。   负责人:“女士,我们要对所有人负责,你也不想把病毒带给家里人吧?”   大妈脖子一梗,正要反驳,看到一队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员进入医院,顿时改口:“不出去也行,你先让我去看医生!”   这话捅了马蜂窝,有人怒骂:“大家都是挂了号的,你凭啥先上?”   “你们这些孬种,刚才哪去了,我说要出去,你们想出去不敢说话,现在站出来啦?让我一个老太太冲锋你们真是好样的!”   “你胡说什么呢?!”   大妈以一敌十,嘴巴机关枪一样没停。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嘛?要么你让我走,我去别家看病,要么你现在就给我安排,不然我活不了了!”   “你这老太太,人家比你年纪大的也没闹啊!”   “就是就是,你不能倚老卖老!”   费士兰进来的时候,就听到医院跟菜市场一样,中心正是那个大妈,她的一片简直成了真空地带。   卢荧在他身后,歪了歪脑袋:“她就是异常?好强的战斗力!”   知道情况的治安官连忙圆场:“不不不,这是普通群众,林队长在顶楼。”   大妈听闻动静,又将矛头转向费士兰和卢荧:“那两个女的为啥也能自由活动?”   费士兰:???   他生气了啊!   卢荧按住了他:“队长叫我们呢!”   跟卢荧进了电梯,费士兰深呼一口气缓解紧张。   上次见林凛的时候,还是他刚加入异调局,在总部新人训的时候。   那年,林凛带着他们这届新人吊打A级异常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谁能想到,转眼就是五年。   推门而入。   林凛的样子和记忆中没有一点变化,他穿着黑色衬衫,倚靠着沙发一边,抱臂观察桌子上的东西。   卢荧眼镜反光:“队长你干嘛呢?”   “思考。”林凛头也没抬。   费士兰伸头看了下,桌上放着一顶软趴趴的贝雷帽。   老旧不堪,上面还有黑色的污渍,油腻腻的。   费士兰离得远了点:“这是?”   卢荧一拳砸到手心:“我猜是【D172】!”   费士兰反应过来,这就是那顶能顶替身份的帽子。   “林队,为什么帽子会出现在这里?”   卢荧扶了扶眼镜,两眼放光:“一定是队长大发神威,把这家伙干趴下了。”   “我找到它就是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林凛直起了身体,然后……换另一边靠着,右手手支着下巴。   卢荧上前,盯着那顶帽子:“奇怪,【D172】没有消亡,但已经丧失自主意识,似乎‘空’了。”   “【D172】的附身人员我已经核实了情况,和报告中一样,没有记忆,这人是从一家旅店里面被送来的,我打算去看看。   对了,这座医院不只有一个异常,你们来的时候估计已经看到了,卢荧,一会那些人的善后交给你了。”   卢荧:“好哦~”   费士兰忍不住问:“我们来的路上已经切断了网络,禁用了所有社交软件的权限,为什么还会扩散?”   网络信息污染,自从网络出现之后就从来没有完全消失过。   切断网络是常用的手段,很是有效,但这次的异常似乎不受网络影响。   林凛抬起眼皮:“断网前手机就已经被污染了。”   他的手臂微微垂下,左手食指上黑色指环明显,夹着一根刚点燃的香烟。   烟雾徐徐升起:“不过不算糟,起码这次事件中还有幸存者。”   -   宋嘉阳被带到医生办公室之后,说了自己的情况。   “我怀疑……我被什么东西攻击了,就好像中邪一样。”他言辞恳切:“你遇到过这种情况吗医生?”   医生点头:“我知道,脑震荡。”   宋嘉阳说不是,医生却让他伸手。   他乖乖伸手。   没等反应过来,医生一把撸起宋嘉阳的袖子,上面青紫的痕迹明显。   “你不打算治这些吗?”医生问。   “是阮洲告诉你的?”宋嘉阳忍不住问。   虽然没有联系方式,但他知道了青年的名字。   “对。”医生看着他的伤口,一边问:“需要我报治安厅吗?”   宋嘉阳眼神暗了下来:“治安官让我们自己解决。”   “家长呢?”   “死了。”   医生敲键盘的手停住,而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药费我替你付了,先去趟精神科,我已经替你挂上号了,完了去一楼大厅领药。”   “谢谢医生!”   宋嘉阳推开了精神科的门。   出乎意料的是,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却不是医生。   白发青年看起来很年轻,长了张撕漫脸;高马尾带着手套,抱臂站着;黑框眼镜可爱萌妹见他进来,惊喜道:“你来啦!”   宋嘉阳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几个人不是普通人,甚至不是普通治安官。   个头最高的白发男人率先开口:“我是异常调查局的林凛。”   他拿出一张证件,不是治安官的身份证明,宋嘉阳看到上面写的是:异常调查局。   他听过这个机构,某网站有人提起过。   “看来你知道。”叫林凛的男人一瞬间就看出来了。   “没关系,我们不会对普通市民做什么,只是想跟你了解下情况。”   宋嘉阳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什么情况?”   林凛看了眼他的小动作,:“关于这几天你的生活轨迹,请事无巨细的告诉我。”   宋嘉阳低下头思索着,卢荧悄悄绕道他身后,盯着他的脑壳,眼神放空,黑色瞳孔涣散失焦,变成了浅灰色。   “这几天我正常上学,只有在放学后才会去网吧打一会游戏……”宋嘉阳缓缓道来。   随着他的口述,异常的部分也暴露出来。   根据新海市异调局掌握的情况,其他人的污染普遍是从收到联系人的视频开始,而宋嘉阳却是从好友添加开始。   宋嘉阳详细说着,林凛中途夹了一根烟,却没有点燃:“继续。”   “写完作业后,我原本是想点开的,但是我反应过来,我们根本没加联系方式,所以有点害怕。”   他看了眼林凛,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宋嘉阳继续:“最近不是有什么‘情感诈骗’的新闻,跟人家恋爱以后把人骗出来杀了,我也担心……”   “听说死了好几个有钱人。”他最后强调了一句。   林凛似笑非笑:“你还挺谨慎。”   “冲动是魔鬼,我也就冲动了那么一次,刚加上好友,就来医院了。”宋嘉阳苦笑。   卢荧的眼睛恢复清澈,冲着林凛点了点头。   林凛伸出手:“感谢你的配合。”   宋嘉阳松了口气,握上了他的手:“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可这口气还没吐干净,小个子女生就对着他喷了一罐不知名的喷雾。   强烈的困倦席卷了他,宋嘉阳摇摇晃晃,一屁股坐在了诊室的椅子上,视线模糊。   “Ⅰ级记忆清洗。”卢荧扶了扶眼镜,反光镜片挡住她的眼神。 第7章   医院所有人已经进行了记忆清洗,今天的所见所闻,会扭曲成更加符合常识的情况。   比如感染病毒,他们这些人在隔离消毒、检查之后被放出来。   在记忆清洗下,大脑很快会遗忘今天的事情,甚至当家人询问哪一天去医院的时候,得到的回复只会是:记不清了。   然而如此大范围的异常毕竟无法瞒住。   突然间大范围断网,只有各个政务中心还能正常办理业务,而所有的私人网络全部暂停,这不对劲,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人想要离开本市,却发现本市所有的公共交通全部断绝了向外的通道。   他们被限制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所有人都慌了。   没有网络,限制出行,他们现在就是瓮中之鳖,任由刀俎。即便对于官方信任度极高,但人心惶惶已不可避免。   新海市及时断网,但有的城市慢了半步,导致网上出现了大量的帖子。   [我正在跟我对象视频,他突然大笑不止,倒在地上,手机甩到一边,我却收到他发的一段视频,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啊!]   [有哥们在新海吗?楼主发完帖子之后消失了,不会出事了吧?]   [不知道,我在新海的同事也联系不上了,该死的,方案我今晚就要交啊!]   [我电话也打不进去!]   [啊啊!润泽市也是!我跟我爸正视频呢,突然就没网了!]   [临泉市也是!]   [东安也是!]   十分钟后,该贴显示404。   随后,更多质疑的帖子冒了出来,可一出现就被封杀,明眼人都看出来不对劲了。   [我妈还在新海,我要去找她!]   [兄弟,你找到了吗?什么情况啊?]   楼主再也没有回复帖子。   现实中,新海市只进不出,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源源不断吸引着人们到来。   街道上,有很多人走着走着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大笑起来,惊的旁边的同伴连连后退。   学校里,老师正在给学生上课,突然有学生大笑。   “课堂上笑什么笑?!”老师怒,扔了一根粉笔头过去。   谁知道粉笔头接触到了学生的额头,竟然直直将学生砸倒在地。   在地上抽搐的时候,那名学生的笑容依旧没有停下。   全班沸腾。   老师大惊失色,连忙拨打急救电话。   但还没等救护车来,另一名学生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同样的的事情出现在各个地方,医院、公园、饭店、办公室……到处弥漫着笑声,但更多的是充满恐惧的尖叫。   急救电话已经被打爆了,但是人手依然不够,整个城市陷入了超负荷运转。   城市外面,阴谋论者陷入狂欢。   [这一定是口口势力的阴谋!]   [放屁,什么都是他们的问题,难道就不反思一下自己吗?再说了,这明显是有超能力介入的!]   [惊!为何频频出现怪事,为何他们总是大笑不止?这段视频有你想要的答案!点开它!]   新海启动紧急预案,数件异常物品解开封印,大量D级人员被抽调,以供使用异常物品,避免出现更大规模的伤亡。   周围的市也纷纷行动起来,每分每秒都有无数的消息在内部软件中流动。   如此程度的异常扩散已经到了异调局内部也人心惶惶的程度。   新海不是没有遇见过模因污染,但网络模因污染作为其中最难以察觉以及最难遏制的一种,在现在的时代背景下,往往无法完全收容。   好在及时断网,目前主要将异常控制在了三个省,以及极个别的市,在有了防备的情况下,几乎所有网安人员尽出,一点点删除这些网络垃圾。   【目前,由于信息基站出现故障,S省、D省、E省的网络持续瘫痪,技术人员正在紧急抢修,恢复时间未定……   各位市民朋友不用担心,如此大规模网络异常确实罕见,但相信我们的工作人员一定会让大家尽快正常使用网络。   另外,本次事件疑似与黑客组织有关,市民朋友一旦收到,或有亲朋好友收到一段十秒、封面为灰色的视频。   请不要点开!   请不要点开!   请不要点开!   该视频即为病毒载体,一旦点开,设备将立即瘫痪!甚至引发爆炸!目前已经有人因此丧命!请各位市民一定谨慎!   再次强调,一旦发现,立刻删除视频!如遇到无法删除的情况,立刻拨打111000,治安官会第一时间抵达现场!】   即便有了官方在各个渠道宣传,可由于网络限制,仍然有一部分人不清楚情况,依旧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打开了亲友发来的视频。   “老婆!你终于理我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放心,你的要求我一定做到!我这就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从工位上坐起了身。   “老师,这是新的课题?视频啊?好,我先找资料。”戴眼镜的大学生打开了手机视频。   ……   “咚咚——”   无人开门。   门口,两位全副武装的治安官立刻破门,看到了躺在地上已经笑得直不起腰的男人,拿出针剂,冲着脖子一针就扎了下去。   男人的笑容渐渐平息,晕了过去。   几名治安官把人拉到异调局,和同事们一起很快投入下一次营救。   这次动静大,几乎调动了全市治安官参与,整个新海陷入了战时动员的状态。   不过也有极个别地方没有受到影响。   林凛单手撑着柜台,另一只手的指关节敲了敲。   前台的桌子似乎很久没有清理,场面一层油腻腻的东西,林凛摸上去的时候甚至有点打滑。   听到声音,黄毛从手机里拔脑袋,看到他一愣:“是你?又要借厕所吗?”   没等对方开口,钟仁宝再次埋下头,伸左手指了指:“厕所在里面。”   林凛放下手臂,从口袋里面掏出证件推了过去:“治安厅,查案。”   异调局在外办案,治安厅的身份比前者更好用。   钟仁宝手一抖,消消乐时间到了,他的十连胜记录失败。   “警官……有什么事情吗?”他小心翼翼抬头,偷偷看了眼证件。   原来是首府来的人物,估计有大案子。刚才他的语气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但男人似乎并不介意,他白发下的眉眼微垂,语气散漫:“你认识我吗?”   钟仁宝眨了眨眼:“前两天您来借了厕所……”   “是么?我忘了。”   钟仁宝不知道怎么接话,于是尴尬笑了笑。   “前两天送去医院的那人还有印象吗?”   钟仁宝一个激灵:“知道!他不是我们店里的客人!”   把人送医院了以后,他特意核对了店里情况,发现并没有这号人。   难不成竟然是通缉犯,悄悄爬进来的?   钟仁宝一抖。   “那天的监控我看看。”   走廊的监控有点小问题,阮洲那间房间之后,都是监控死角。   “奇怪,监控前两天还好好的。”钟仁宝挠头。   林凛问:“楼梯那里的呢?”   监控上,穿着白色制服的男人半跑半爬,身体重心不稳,一下栽倒,咕噜噜滚了下来。   这时候它已经无法保持伪装,正是异调局那名被控制的看守人员。   林凛反复观看那段摔下来的监控视频。   钟仁宝看着他的表情:“长官,有什么问题吗?”   林凛指屏幕:“二楼的这一排房间,你带上备用钥匙,检查一下。”   钟仁宝不敢说话,更不敢问有没有搜查证这种东西,乖乖带人上楼。   路上,林凛问:“最近有没有特殊情况?”   钟仁宝:“您是指?”   林凛睨他一眼:“比如有人笑死了。”   笑……死了?   人还能笑死了?   钟仁宝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怎么可能笑死人呢,您别开玩笑了我们这里的情况都是正常的,所有客人都很安全,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情况。”   林凛“嗯”了一声:“那还挺好。”   钟仁宝摸不准他的意思,干脆低头带路。   第一间要检查的就是阮洲的隔壁房间,也就是钟仁宝叔叔住的房间。   “这房间没有住人。”钟仁宝一把推开门。   鱼腥味扑面而来。   两人都闻到了不该出现在旅店的味道。   男人食指那枚黑色的指环颤了一下。   他的视线投向浴室,沉吟片刻:“你们店有海鲜房?”   钟仁宝:???   你确定说的不是海景房?   不等他回复,就看到林凛摸上了浴室门把手,带着黑色指环的手微微抬起。   钟仁宝背后汗毛倒竖,环顾四周,惊疑不定,为什么突然有种危险的感觉?   “咔!”   拉开门,剧烈的腥味扑鼻,水声哗哗。   钟仁宝手心冒汗。   这鱼他给挪了地方。   叔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这件房间格局又差,他干脆就把隔壁阮洲房间的鱼放到这边,不然耽误阮洲休息。   “长官——”钟仁宝喊了声。   只见硕大的浴缸里,一条黑色的鲤鱼身旁,几条小鱼游来游去。访客的到来似乎吓到了他们,在浴缸里疯狂逃窜。   “原来是几条鱼。”林凛说了句,带着黑色指环的手自然下垂,表情又恢复成之前懒洋洋的样子。   他看向钟仁宝:“这间之前住的谁?”   “我叔叔,但他现在回家了。”钟仁宝小心翼翼:“浴缸养鱼不犯法吧?”   “确实。”林凛一笑,刚才那种危险的气息便悄然消失了。   钟仁宝放松下来。   两人走后不不久,浴缸里的鲤鱼平静了下来,似乎也松了口气。   林凛转了一圈,登记了所有住户信息,尤其详细询问了钟仁宝的叔叔。   登记到隔壁房间的时候,男人顿了顿:“隔壁我看也有人住的痕迹,为什么没有登记?”   钟仁宝讪笑:“不瞒您说,隔壁有时候我自己住,昨天睡了还没收拾呢。”   阮洲没有正经身份,钟仁宝自然是不可能把他供出去的。   林凛看了眼钟仁宝,似笑非笑:“你确定?”   钟仁宝义正言辞:“是。”   林凛低下头,开了一张单子:“不按照规定登记身份信息,自己去治安厅缴费。”   钟仁宝一看,罚了五百,顿时皱成了苦瓜脸,靠,还是被看出来了。   不过还好,只是罚款而已,阮洲的情况没有暴露,他心里暗戳戳庆幸。   “对了。”林凛补充:“平时没事收拾收拾卫生,浴缸怎么能养鱼,多不卫生。”   钟仁宝立刻挂上了笑脸:“好哦,谢谢您提醒。”   离开旅店,林凛站着沉默吸完了一根烟,拿出手机,找到内部APP,开始编辑申请。   “关于常驻新海市的工作调动申请……” 第8章   费士兰问卢荧:“就是这家网吧?”   卢荧听到费士兰问她,立刻就要掏口袋的小本本。   费士兰:“……”   忘了她记性不好了。   “应该就是。”田斌在一旁搭话。   网吧开在一个小巷子里,这个区昨晚刚下过雨,路面坑洼,积水久久不散,飘着一层七彩的油。   费士兰没让治安官进,而是自己和卢荧先探探路。   掀开帘子,前台的中年人头也没抬,说了一句:“这两天没网,上不了。”   费士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天花板上面污渍满满,一块板子要掉不掉,挂在前台身后,非常危险。   电脑区没有亮灯,屏幕上的蓝光映射出一张张沉迷的稚嫩脸庞,阴森古怪。   光线是昏暗的,空气中是污浊的,目测是没有备案的。   这是一家黑网吧。   费士兰上前,手没有挨着柜台,问:“没网他们怎么在玩游戏?”   前台是一名中年人,看了他一眼,“单机游戏玩吗?”   费士兰:“玩,开一台机子,八个小时,没带身份证行吗?”   “不要身份证,随时开随时走。”前台将视线投向了费士兰身后的卢荧,揶揄地笑了笑:“光玩游戏多没意思,帅哥,需要包间吗?包安全隐私的。”   卢荧看向费士兰的眼神疑惑。   费士兰脸垮了下来,义正言辞拒绝了。   那人说了一声可惜,从抽屉里拿出一摞身份证,递给他一张:“75号机子,刷这个就行。”   费士兰点点头,接过去,而后拿出手机快速发消息。   没几分钟,一堆治安官呼啦冲了进来,将整个网吧围地水泄不通。   “全部不要动!”   电脑区那边,一群人骚动起来,他们头一次见这么多治安官查黑网吧!   中年人讲话都哆嗦:“长官,我们小本生意啊——”   田斌上前:“有人举报你允许未成年人上网,造假证!现在把你们店的资质证明拿出来!”   老板哭着拿出营业执照:“怎么可能让未成年上网啊!”都断网了!   田斌瞪他一眼,出乎意料,这家店资质没有太大问题,于是他说:“我怀疑你组织*秽色*活动!”   老板看向田斌身后的费士兰,欲哭无泪:“哥们我诚心待你,怎么还钓鱼执法呢?”   田斌:“别说废话!调监控!”   老板调出监控,信息安全科的人立刻开始操作。不过不是查包间,而是找人。   没多久,定位成功,视频里出现了宋嘉阳的身影。   他头戴耳机,打着游戏,电脑右下角的聊天图标一闪一闪。   奇怪的是,宋嘉阳对此毫无所觉。   就算是打游戏,休息时间也会看一下消息吧?   费士兰找到了原因。   这家伙连消息都不看,因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隔壁座位!   费士兰无语地看着宋嘉阳犹犹豫豫和旁边的青年打招呼,眼神止不住地往那边看,根本没有注意到电脑的聊天信息。   “那个异常就是冒充这人给他发的消息。”田斌“啧啧”两声:“是个监控死角,也不清楚那人的模样。”   田斌看了眼机器编号:“79号。”   信息安全科立刻进行物理隔离,包围了那台机器。   与此同时,调查科在卢荧的指挥下也开始了善后工作:“Ⅰ级记忆清洗。”   戴黑框眼镜的女生穿着白色制服,两个口袋巨大,塞着两罐喷雾,一路滋了过去。   网吧老板目瞪口呆,看着这些人就跟喝了迷魂汤一样,眼神迷茫,晃晃悠悠坐在椅子上。   一分钟后清醒,他们脸色煞白离开了网吧,一边走一边念叨:“黑网吧再也不来了……”   老板嗓音干涩:“我没参与什么事件吧……”   卢荧两手叉腰:“你□□。”   “那是我们捡的别人的身份证……”   “你允许未成年人进网吧。”   “拿他爸妈的身份证我有什么办法?!现在的未成年长得比我都高!”   “你聚众口口。”卢荧嘴巴撇了撇。   老板垂头丧气,早知道他不该多嘴。   “已经核对了18号晚上六点以后,72-79号机器的使用者信息。六点到六点半,上机人的手机里面都出现了好友申请,无论是否通过好友申请,除宋嘉阳外,其余人员皆已窒息而亡。   这也是我们能找到的最早的污染信息。基本可以断定,这个时间段内异常进行第一波污染。   携带者死亡之后,信息通过好友列表迅速扩散,从而引发后续事件。”   能确定,异常的源头就是这间网吧。   某个时间点的时候,这一排的电脑都出现了消息提醒,不论点没点开,被选中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了“幸运儿”。   这是异调局第一次抓住网络污染扩散的源头,无疑给以后类似的异常收容奠定基础,可以说是历史性的战绩。   费士兰手机里的消息就没停过。   田斌翻看文件,说了一句:“不过,宋嘉阳隔壁那人的脸没拍清楚,很奇怪,按理说那个角度应该不会这么模糊才对。”   费士兰打字的手指停了下来:“其他摄像头看看,影像再加强下。”   田斌:“可能有点费时间,我问问。”他看了眼网吧老板,要是登记身份证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了。   老板一声不吭。   费士兰“嗯”了一声,“先这样吧。”   田斌叹了口气,即便找到了那个人又能怎么样?八成和其他人一样,已经死了。   技术人员连接上了设备,开始处理机器。   这种网络代码此前他们从来没追溯到过,但根据总部相关经验以及猜测,只要收容了原始代码,该异常就能丧失传染性,可以清除剩余污染,甚至清除原始代码,这些蔓延出来的子代码,也会跟着消失。   新海很有可能创造历史。   费士兰一眨不眨盯着这几台电脑。   它们已经变异了,技术人员拆开机器,里面的原件都已经融化粘合到了一起,跟糊了的锅底一样,但在此之前,这几台电脑分明还是可以流畅运行的。   技术人员全副武装,一点点小心翼翼拆解着。   这些元器件粘连在了一起,它们似乎获得了某种生命。主机里繁杂的线路悄悄伸出枝丫,五颜六色,就要缠上工作人员的手腕。   一双带着白手套的手捏住了那几根细细的线路。   “吱~”这东西发出声尖叫。   技术人员惊疑不定。   “载体异化了,没事,你们继续。”   费士兰指尖凝结出冰晶,沿着线路一点点攀了上去。线路们挣扎着,而后归于死寂。   冰晶纷纷消散,空气中的湿度升了上来,凝结在技术人员的额头,变为汗珠滚滚落下。   诡异的是,明明见了水,可却没有漏电。   技术人员很少直面异常,也很少见异调官们出手,见此无不惊讶。   这就是超凡能力吗?   颇有压力的氛围下,技术人员的动作不由得快了很多。   大约半个小时后,这些人人面露难色:“费队,没有找到。”   费士兰脸色骤然难看。   “什么叫没找到?”   “异常将原始代码转移了。”有宿主没死,异常的原始代码在这或许没有安全感,用某种方式将自己转移了。   费士兰:“又不是病毒,还能转移?!”   “比病毒还难缠。”   “那还能找到吗?”   “很难。”   “特别难?”   “如果最后一位宿主还活着,代码很有可能在他的手机里。”   “如果他死了呢?”   技术人员擦了擦汗:“那就可能在任何地方。”   费士兰长叹一口气:“联系影像科……”   “嘀——”   费士兰接听电话:“喂,局长——”   “士兰!干得漂亮!我看你这次要升了!”   费士兰声音卡顿:“我干什么了?”   局长似乎在那边让谁听到,声音很大:“你们不是清除了原始代码吗?!”   费士兰失声:“我怎么不知道?”   -   时间回到半天前。   阮洲手机没网,也没有关注电视或者媒体,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注意到这两天外面的人少了很多,且神色匆匆,都是一副很凝重的样子。   整个城市似乎都笼罩上了一层阴影,时不时在路上看到有救护车和治安车辆来往,应该是发生了某个大型公共事件。   钟仁宝强调尽量不要出门。   但阮洲待不住,且无暇关注外界发生的太多事情。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需要找个地方静一静。   旅店时不时听见旅客投诉网络情况,阮洲干脆出来,彻底断网。   避开城市的繁华,找到长椅坐下来,春风吹拂着,空气清新,公园的小鸭子在湖面上游来游去,很是惬意。   在上一个世界,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如此悠闲过了,心情不自觉也平静下来。   他算幸运的,穿越了也能遇上钟仁宝,可就算他让他在旅店放心住,阮洲也不好意思。   救急不救穷,况且害钟仁宝叔叔进了医院,良心实在不安。   新海市包吃包住的工作不多,但也有,他决定出来看看。   攥着手里的零钱,阮洲心情沉重。   没钱了。   钟仁宝借了厨房给他,前几天在超市买的东西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那条鱼暂时没动,还养着。   钟仁宝说要去放生,甚至还买了鱼食给它。   阮洲实在不忍心打击孩子积极性,干脆由着他养了。   走在路上,阮洲愈发觉得,这里和之前的世界几乎没有区别。   建筑风格、语言文化和审美都差不多,要不是历史不同,科技发展水平落后一些,他甚至以为自己根本没有穿越。   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微信上,联系人列表里面,【老板】还在给他发消息。   [你要是不回我消息我就开除你!]   [你有本事回消息,你看我发你的视频呀,你是不是不信我?]   阮洲放下手里的矿泉水,拿起手机。   [你到底是谁?]   [你打开视频,看看我是不是你老板!]   手机里面这个,八成是个病毒程序。   就好像网上很多陪聊软件有那种智能陪聊一样,看起来都是清一色帅哥美女,实际上都是机器人。   毕竟穿越这种事情都出现了,手机上多个智能程序,很难让阮洲有什么心里波动。   [我忙着找工作呢,晚点看。]   这小东西一直发消息也挺烦人的,阮洲正打算删除好友,对方却发来一条:   [你找到工作就有时间看了?]   想了想,阮洲还是回了句:[是的。]   “老板”甩过来一个定位,还有一则招聘海报。   [好,那你去试试。]   阮洲一愣。   [自由路174号。]   这个世界程序这么智能?连工作都能帮忙找?   -   阮洲下了公交,看到四周一片荒凉,惊觉他真是想上班想疯了。   也许对方只是一个黑客的恶作剧呢?万一他把他骗过来有别的目的呢?   可转念一想,有这黑客技术,何必针对自己一个普通人呢。   路边一排楼房很荒凉,阮洲绕了好几圈,这才找到地址。   门口放着一个人形立牌,抹着厚厚发胶的男人笑得灿烂,他的胸前居然还有胸牌,上面写着李伍两个字。   正是招聘启事。   竟然真的在招人,还是包住的!   阮洲看到便利店外的招聘广告,有些雀跃。   “叮咚!”推门而入,迎面就是店员的甜甜笑容:“欢迎光临富强便利店。”   一股淡淡的香水气味让人心情愉悦。店里空间意外的大,货架和货架之间距离不近,甚至店的后面还有空间没有利用上,似乎等待着什么东西将其填满。   干净整洁的环境,琳琅满目的商品,光可鉴人的地板。   富强便利店名副其实。   美中不足的是店里没有客人。   “我是来应聘的。”阮洲回以微笑。   店员表情不变:“好的,请跟我来。”   店员叫李娟,也是这家店的店长,问了阮洲几个问题之后,就通过了他的面试,甚至没有要他的身份证,整个环节出奇的顺利。   “你之前没有相关工作经验,工资只有三千。”她补充:“如果干得好的话,以后还可以加薪。”   店里管住宿,已经省去了很多麻烦,阮洲心满意足。   李娟:“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我带你看下住宿地点吧。前期你可能要上一段时间的夜班,新人都是这样,一个月后就可以白班和夜班两边倒。”   阮洲自然答应:“我回去拿一下行李,晚上我过来。”   李娟的笑容加深了些:“没问题。”   工作定下以后,阮洲紧赶慢赶回了旅店,找钟仁宝说明了情况。   钟仁宝自然是不愿意的,他还没跟阮洲一起放生鲤鱼,也没有回报阮洲的救命之恩呢。   阮洲严肃道:“不能用你叔叔的资产做人情。”   钟仁宝不说话了。   “等我手机修好了,会经常联系你的。”他拍了拍钟仁宝的肩膀。   钟仁宝的黄毛迎风摆动,含泪送别阮洲:“哥,我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一定要报答你的恩情!”   阮洲拎着自己的鲤鱼,提了个塑料袋装了点零碎就回了便利店。   员工宿舍就在便利店三楼。   一楼是便利店,二楼仓库,三楼休息区。   难得现在还有这么财大气粗的老板,一下租了三层,还装修的那样豪华,简直不像个便利店,像个皮包公司。   宿舍很干净,李娟住在隔壁女生宿舍,阮洲这边是男宿,听说还有一位男同事,但看宿舍的情况,没有一点人住过的样子。   两张架子床面对面,光秃秃的,往里走是厕所,水池里没有水,已经干涸了好久,只有淡淡的的水痕。   阮洲打湿毛巾,将床铺桌子里里外外全部擦了一遍,又拿出自己新买的大红盆,把小黑放进去。   小黑是阮洲给这条鲤鱼起的名字。   他暂时放弃吃这条鱼,作为目前他身边唯一一个本世界带的东西,还是条生命,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阮洲有点点不舍。   拿出钟仁宝给他的一大包鱼粮,洒在盆里。   小黑尾巴激动地甩了甩,一口吞下鱼粮,也不嫌弃自己又回到了狭小的空间里。这几天它的伙食很不错,鳞片都黑了好多,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条黑鱼呢。   李娟下午的时候,给他拿了一床被子:蓝色小雏菊被褥,松松软软,有阳光的味道。   真是好人啊!   阮洲感慨。   [恭喜入职。]老板迫不及待的给他发来消息。   [现在可以打开视频了吧?!]   看对方那么积极,阮洲也有些不好意思,把一次性拖鞋踢开,盘腿坐在宿舍床上,点开了灰色的十秒视频。 第9章   视频里面出现了一个房间。   铺着木质地板,极简风的白色储物柜和衣柜,一张两米的大床一角,白色的被褥有些刺眼。   视频里传来一阵笑声,轻轻地,像是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镜头一转,整张床露出来,一个瘦削的身影背对着镜头侧躺,肩膀一耸一耸,碎发挡住他的颈侧,看不清脸,只一双腿铺在床上,修长劲瘦,线条优美。   正是那人发出的声音。   很快,细小的窃笑变成了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要把肺里的空气压榨干净。   床边的运动鞋灰扑扑的,如此眼熟。   那不就是他的运动鞋吗,这个房间也是如此熟悉,不就是钟仁宝他们家旅店?!   那床上的人——   阮洲毛骨悚然。   什么时候自己的房间装了摄像头?!   钟仁宝有没有参与?难道他就是“老板”?   思绪一条条划过大脑,阮洲心脏跳得很快。   钟仁宝对他那么好,难道是别有所图?   为了钱?为了人?可这几个他一条都不占。   阮洲拇指和食指相抵,掐了掐自己的下唇,仔细思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手机里的笑声从激烈的疯狂大笑,渐渐不那么激烈,而后更是平静了下来,变成了干笑。最后,干巴巴挤出来的声音里充满尴尬,甚至还有疑惑。   阮洲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从未这样笑过。   没等最后的几秒放完,他立刻点击退出,手指舞的飞快。   【P图好玩?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钱?】   思来想去,唯一说得通的就是:这视频完全是p的!   对方盗取了自己的形象,p了一个无厘头的视频,恶意抹黑自己,甚至勒索。   当然这对阮洲没有什么威胁就是了。   阮洲打开好友页面,点击删除,但手机就好像死机了一样,无论如何都点不动。   卡住了?   他点了好几下屏幕,但始终是最后的那个页面。   用力按下电源键,阮洲试图关机重启。   手机果然动了,可似乎出现了Bug,各种APP就像是抽风了一样,疯狂颤动。   饱了么、高度地图、OO、薇信、相机、电话簿……APP的页面不断打开又关上,页面花花绿绿,一直在跳转。   就好像……有人在疯狂翻阅这些软件。   频繁的打开又关上,让手机不堪重负,温度一路飙升。   阮洲连忙将手机放在了湿毛巾上降温。   它还不停歇,打开关闭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出现了残影,黑色的雪花间歇性闪动,十分诡异。   蓦然,手机震动起来,不是铃声那种震动,而是……像敲门一样。   “嗡!嗡!嗡!”   隐约间,阮洲好像看到了个黑影出现在手机里。而震动声就是它不断敲击手机传出来的!   “嗡!嗡!嗡!”   随着手机越来越卡,打开的页面越来越多,震动声音好像被什么东西挤压的空间越来越小一样,震动声弱了下去。   而手机弹出了设置页面之后,突然安静下来,不再震动了。   阮洲凑过去。   手机此刻已是一团糟,顶部通知栏密密麻麻的全是消息图标。   这些连不上网的应用发疯一般给他发乱码消息通知,满屏口口。   手机坏了,财产又缩水了。   “嘀——”   阮洲正垂头丧气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电话簿、相机、OO、网盘、邮箱……手机APP又开始一个个自动关上,好似有人在整理屋子,有条不紊将这些杂乱的界面陆续收纳。   黑色的雪花消失了,原本有些故障的页面也被修复。   三分钟后,手机恢复到原本的样子,似乎刚才的故障都是幻觉一样。   阮洲摸了摸,还是烫手。于是又打了点水,用湿毛巾给手机降温。   这手机陪伴了他好几年,似乎也该下岗了。   要知道这样,他就不该看那个视频。   阮洲怕再点击删除好友还会出现问题,没有再尝试,打开设置,清除缓存,而后拉黑老板。   拉黑之前,他特意看了眼,对方久久没有回消息。   果然心虚了。   阮洲冷冷一笑。   将手机放在宿舍,阮洲下楼上班。   而在他离开后,床上的手机动了动,而后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按下去了一样,不再挣扎。   阮洲换上店员服——一件绿色的围裙,上面拱形的文字写着:富强便利店。   李娟告诉他,上班的时候最好面带微笑。   阮洲点头同意,微笑服务嘛,这点职业素养他还是有的。   他和李娟交接班的时间点是晚上十一点。   夜晚有点凉,好在天气不错,月明星稀。   李娟在收银台前面站着,面上挂着微笑,因为没有顾客,她站在那像一个人偶。   阮洲由衷佩服她的职业素养,不是所有人都能站的那么笔直保持那么久的。   “娟姐,我来了。”   李娟看到了他,脸上笑容更大了一些:“小阮,上班啦?”   阮洲点头:“是,工作辛苦了。”   “第一天上班,总是不太熟悉,慢慢就好了。”李娟画着大红唇的嘴巴开合:“晚上一般不要出店。”   阮洲乖巧点头:“我会尽职尽责,不擅离岗位。”   李娟笑了笑,白天的工作似乎很辛苦,她脸色发白,纸一样毫无血色。   站了一天,她身体也有点不舒服,四肢很不协调,同手同脚地离开了收银台。   阮洲关心:“娟姐,下班之后可以找家店按按,咱们体力劳动者就是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李娟机械点头,进了仓库,换好衣服拿着包就上了楼。   阮洲看见她僵硬的肢体,不由得叹了口气。   为了生活,大家都不容易啊!   便利店后面,十一点的钟声响起。   上班第一件事情先理货以及补充商品。   阮洲拿了本便签,在货架前清点商品:零食、罐头、饮料、烟酒、文具……看了货架存货以后,阮洲大概用本子记录了下。   沿着店后面的楼梯上了二楼,来到仓库。   这栋楼面积不大,仓库里面有大大小小好几个货架,分门别类堆放着各种商品。   李娟把这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阮洲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补充的货物,薯片、饼干、辣条、饮料……   拿起罐头的时候,阮洲被这东西抻了一下,差点摔碎。   好重。   罐子本身也大得出奇。   “甜蜜黄桃罐头”,金灿灿的黄桃瓣饱满莹亮,色泽诱人,随着糖水微微晃动,一下让人想到了秋日丰收的场景,丰硕累累,十分满足。   这个牌子分量很足,轻轻颠了颠,标签上写着900克,但阮洲估计实际有两斤半。   他拿了个购物篮,来回搬了几趟。   最后一趟的时候,阮洲来到仓库的最里面。   最角落里,一个硕大的纸箱倒在地上,箱口黑黢黢的,择人欲噬。   纸箱上没有包装,阮洲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正常箱子都是口朝上的,于是他来到纸箱前,伸手就要扶正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刚贴上纸箱边缘,里面似乎传来了一丝微风,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吸气一样。   阮洲低头,“咦?”   这个纸箱里面是黑色的,灯光照不进去,这个角度看,仿佛有无尽大的空间。   他好奇伸手进去摸了摸,摸到了箱壁,温热细腻的触感不像是纸做的。   “还以为看错了。”   阮洲也不耽误时间,他双手发力,揪着纸箱的边沿,一个用力将它翻转过来。   箱子看着大,实际上很脆弱,阮洲轻轻一揪,边缘就有了破损痕迹。   质量特别差。   扶正以后,阮洲用力在纸箱体上拍了拍,里面隐约传来一声咳嗽,但仔细听的时候又没了。   或许最近思虑过重,产生了幻听。   阮洲甩了甩脑袋,将散落的小纸箱放进了大箱子里,盖好盖子,又拿一些零碎的小东西压在上面,这才下楼。   而在他离开仓库后,原本顶部蓬起的纸箱,渐渐瘪了下去。   纸箱内部发出风箱一样的呼呼声,像是垂死之人的呼吸挣扎,与此同时,纸箱边缘洇开一圈水痕,渐渐蔓延到了地板上。   纸箱,也就是仓管,向往常一样张开大嘴,等着新上任的店员猎物自投罗网。   一个倒地的箱子足够吸引任何被社会规训的、想要做好本职工作的、微微有强迫倾向的人来扶起它。   青年入职的时候,仓管远远看过一眼,对方完美符合这点,甚至是个对工作精益求精的人。   可纸箱没有想到的是,青年真正靠近它的时候,那种危险的气息仿佛噬魂巨兽一般,让它止不住颤抖。   然而此时后悔已经晚了,青年如之前预料的一样,扶起了它,但仓管深知自己已经垮了。   强烈的撕裂感从两人接触的位置传来,剧痛难忍。   ——仓管能够轻松吞下一只大象的胃,穿孔了。   仓管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只异常从未体会过的痛苦,本就空虚一直吃东西的身体此刻更加空虚了。   但仓管不敢发出嚎叫,担心阮洲临时改了心意。   能活下来已经是对方的仁慈了,它应该叩谢才对,还要什么自行车!   不过!为什么这种“人”会出现在他们店里?   它什么都没做,甚至想对付那人的想法都不敢有,凭什么被这么对待?!而其他同事怎么好好的?!   他不敢去想阮洲,而是怨恨起同事来。   人事主管是死的吗?找的这是店员吗?这是祖宗!真是瞎了眼了!真想把它们的头拧下来!   “我草泥¥@#¥#!@……”   仓管一边蜷缩着胃,一边用人类听不懂的语言破口大骂。   挂上职业微笑,嘴角上扬45度,阮洲站在收银台前。   富强便利店的地理位置不太好,附近有点荒凉,没多少居民,客流量让阮洲感到担忧。   已经是凌晨两点,便利店没有一个客人。   阮洲下意识想看时间,又看见了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唇角的弧度渐渐平了下来,忘记他的手表已经丢了。   门铃响起。   阮洲下意识挂起微笑:“欢迎光临富强便利店。”   来人是个穿着短袖的男人,圆圆的啤酒肚将T恤撑起一坨,走起来慢吞吞的。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张百元大钞:“一包利群。”   浓重的酒气扑到了阮洲的脸上。   他看向外面,驾驶位坐着一个年轻女人,不耐烦地等待着。   阮洲转过身,香烟架子就在他身后。   这是为了避免被掉包,由店员统一拿取,也是为了避免贩售给未成年人。   找了零钱,把烟递过去。   男人接过来,感觉有股黏腻柔软的触感填充着手掌。   他低头看了看,滴滴答答,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爬行,在地面开出一朵朵小花。   男人眼睛睁大,惨叫一声,手里的物什一下甩到对方身上,红色的液体四溅,墙上、地板上、柜台上,到处都是红色的痕迹。   店员脸上挂着笑容,周围是溅开的血液,阴森森的,好似凶杀现场。   而变态杀手就在自己面前。   “操、操你妈的,给老子这是什么玩意!”   他一屁股坐倒在地,阮洲要去扶他,男人颤抖着将他的手挥开,自己四肢着地爬着,一边用脚虚空飞踹。   “尼玛给老子滚开!”   上班第一天就碰到醉鬼,阮洲暗道倒霉。   他灵活的跃起,避开对方动作,脸上依旧挂着笑,手里已经把刚才男人扔掉的钱捡了起来。   “客人,你意识不清醒了?再看看,这就是零钱啊!”   胖男人动作停了下来,双眼迷蒙,又看了眼他手里的钱。   店员挂着职业微笑,几张纸轻飘飘的捏在他的手里,蓝绿色的纸张就是零钱。   那刚才自己眼花了?   窗外,女人按了一声喇叭。   男人一把抢过钱,从地上爬了起来,语气愤愤:“妈的,敢吓唬老子……什么态度嘛!”   临走的时候,他的目光看向了收银台的方向,往裤兜里面塞了几个口香糖:“这是赔罪。”   阮洲目送他离开,看到车里的女人一直在数落男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压力大,大家戾气都好重。   黑色的轿车开出去后半小时。   “宝贝,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女人开着车,不耐烦道:“什么味道?不就是你的酒气?刚才还没发疯够吗?”   男人打了个嗝儿:“我怎么感觉有什么东西糊了?”   “又不是在厨房,能糊什么?”   三十秒后。   “真的糊了!”   女人皱眉,扭头一看,脸色大变:“老公,你、你裤子——”   男人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情况,裤兜那里的布料冒着烟,在他的注视下燃起火苗。   “啊啊啊——”   夜色深沉,一抹火光照亮了黑暗。   “新海市前往东市的高架桥上,一轿车行驶过程中发生自燃,车上两名乘客一死一伤,据悉,司机涉嫌酒驾……   各位司机朋友,一定及检查车辆,最好在后备箱备好车载灭火器,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再次提醒各位司机朋友,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愿大家都能驾驶自己的美好人生。” 第10章   “突然全部消失了?”   “是啊,昨天傍晚,所有的异常代码都消失了。”网络安全科负责人回答。   办公室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新海市的先消失,而后是其他市,最后是其他省,差不多半小时,所有的异常代码就消失了。”   “我们猜测应当是原始代码受损,后续无以为继。”   技术科的人顿了顿,又用开玩笑一般的语气说:“也有可能是对抗比他还要强大的存在,为了聚力,才收回了自己的次级代码。”   这种难缠的异常本来就已经很难处理了,要是比这东西还强大……   费士兰下意识看向林凛。   男人戴着黑色指环的手支着下巴,眼皮半阖,眸光懒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甚至有闲心往嘴里塞颗白色小丸。   这边都快火烧屁股了,那人还在走神,费士兰叹了口气。   “现在所有安全城市已经打开网络,设备恢复正常运行,相关人员的记忆清洗也在逐步有序进行,恭喜大家,这次也安全渡过难关。”局长带头鼓掌。   “不过。”他话音一转:“虽说没了性命危险,可因为窒息大脑损伤的人也非常多,还有一部分人在抢救中,需要一大笔抚慰金。”   记忆清洗之后,所有人都以为死者只是突发疾病,这种情况下,那笔钱怎么到死者家属手上?   “有单位的,我们联系单位发放抚恤金,没有单位的,投资理财,或者保险、买彩票让家里人中奖都可以,关于这些,还需要麻烦治安厅了。”   异常事件往往涉及范围广,绝不是人手紧缺的异调局独自能够解决的,因此两个机构配合已经成了普遍现象。   二者没有上下级关系,异调局前身只是由治安厅分离出来的一个小队,随着异常事件频发,逐渐扩展并独立成为现在的异调局,并且还有继续扩张的趋势。   “但我认为,目前没有找到原始代码在哪里,不能确定危险已经消除,应该继续保持高警戒等级。直到找到原始代码,消灭掉它,再重新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说话的是治安厅负责人邱勇文。   作为正统治安厅出身,他还是想要完全消灭隐患,还社会一个良好安全的环境。   可他毕竟不懂超凡世界。   危险无处不在,异常无时不有,能够恢复正常生活,已经很难得了,如果要探寻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很有可能面临更大的危险。   在这个世界里,知其然,不需要知其所以然,知道的越多,越容易接近疯狂,这是无数血淋淋的案例总结的经验。   异调局之所以有在邱勇文看来消极的工作态度,事实上正是因为见多了异常事件,知道他们这些血肉之躯面临的究竟是怎样强大的存在。   异常的原始代码都已经没了,难道一个人类,能比制服这异常的东西还强?   “我们会继续寻找原始代码的踪迹,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做好重建工作,以及安抚好各省市民众的情绪,你觉得呢?”陈局长乐呵呵的,顺着他的话说了下来。   对方是主要负责单位,邱勇文没有理由不答应。   他思索片刻,又看了眼正在走神的白发男人,缓慢点头:“既然您这么说,那就辛苦陈局长了。”   会议结束后,邱勇文喊住了林凛。   “林队长。”   白发青年双手插兜,懒洋洋的:“你好,有事吗?”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上次多亏你救了我儿子,不然我现在一把年纪,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邱勇文呵呵笑了笑。   林凛客气道:“今天就算了,我晚上的飞机,需要回一趟首府。”   望着林凛潇洒离开的背影,邱勇文笑容消失。   回到家,一个少年正在客厅看电视,见他回来少年迫切问道:“怎么样,爸爸?他有没有答应?”   “人家回首府公干。”邱勇文把外套挂起来:“没有时间。”   “您要是能拉一拉林队长就好了,我听说他只是个大队长。”邱仪之有些失望:“那次多亏了他救,不然现在我就要被歹徒杀了,真应该好好谢谢人家的。”   邱勇文欲言又止。   他很想跟儿子说,林凛虽然只是个大队长,但实际呢?今天他开会吃东西,陈局长都不敢打扰他。   你爹跟人家相差十万八千里,还提携人家。   用什么提携?给他提鞋吗?   给他提鞋都不配!   邱勇文默默换了话题,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最近学习怎么样?”   “我学习不用您操心。”邱仪之笑了笑,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可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皱起了眉头:“可是嘉阳最近沉迷网络游戏,成绩下滑的厉害,而且,好像和不三不四的混混经常在一起。”   邱勇文动作停了下来:“我会找他谈一谈的。”   “嘉阳他也是您儿子,您应该多关心他!”   邱勇文叹了口气:“唉,是爸对不起你。”   -----------------   一直站到了早上七点,另一位换班的同事来的时候,阮洲都没有遇到第二个客人,让刚上班的他有点受挫。   换班的同事很瘦,皮包骨头,腕骨凸出,颧骨凹陷,面色蜡黄,穿着有些脏兮兮的衣服,看起重度营养不良。   富强便利店一共三名员工,三班倒撑起了这个24小时便利店。   李娟说自己也住在员工宿舍,但阮洲从来没和她碰上过。   至于这人,应该没在宿舍里面住。   “你好——”阮洲和男人打了招呼。   对方却毫无所觉,看都不看他,径直去了仓库,换好衣服之后,自顾自的拿出购物篮,里面放着需要补充的货物。   在店里转了一圈,那人来到收银台前,双目无神,语气疑惑:“你昨晚没有卖出东西吗?”   “卖出去了一包烟。”阮洲立刻指了指自己身后。   男人脸色难看了一些:“这可不行,你卖出去的太少了,会被……吃掉的。”   他的声音很低,近乎自言自语。   后半句阮洲没听清楚,只听见嫌弃自己卖的少。   难道便利店现在也有业绩要求了?   太卷了吧!   “你怎么还不走?”那人给了阮洲一个冷漠的眼神:“不要耽误我上班。”   好一个冷漠打工人。   对账结束,阮洲又看了眼男人,对方正在费力地把东西往货架上搬运,脊骨几乎要戳破身上的背心,手里硕大的罐子几乎都能把他的头装进去。   阮洲换好衣服,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一边,独自上了三楼。   看了眼手机,没有新消息。   也是,唯一能发消息的“人”已经被自己拉黑了。   阮洲躺在床上,很快陷入睡眠。   楼下,瘦骨嶙峋的便利店员还在费力搬东西。   早上七点正是早高峰,但富强便利店四周并没有什么写字楼,很难招揽生意。   店员整理好货架之后,站到了收银台前。   他努力挤出微笑,但那张脸做这动作确实有点难,树皮一样枯黄的脸颊上没有几两肉,就连他的笑容也是干瘪的。   外面传来一阵摩托车的声音。   三名鬼火少年似乎刚夜游回来,路过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们看着眼前的便利店嘻嘻哈哈打闹着进门。   明明是一间普通的便利店,可商品琳琅满目,种类齐全到惊人,价格还都不贵。   一个年轻人抬头在墙角望了望,给同伴打了个手势。   有个杀马特画着浓浓的烟熏妆,走向收银台,扫了一眼,张口对着店员说:“拿一包华子。”   干瘪的店员慢吞吞的开口:“上面没有放,稍等,我在柜子里拿一下。”   杀马特少年点点头,见店员钻进了收银台货柜,回头看了眼同伴。   其他两人立刻找到视线死角,一个给一个打掩护。   他们穿着宽大的外套,里面正好可以塞很多的东西。   事实上他们也这么做了。   酒水饮料巧克力,什么贵他们拿什么,短短几分钟,两人的衣服就鼓了起来。   店员要起身,杀马特少年补充了一句:“刚才说错了,我要一条华子。”   店员于是又埋下了头去拿。   两位少年又装了一些东西,杀马特挡着对方,让两名同伴先走。   但就在两人即将出门的时候,店员叫住了他们:“客人,怀里的东西还没结账呢。”   三名少年的脸色一下变得极其难看。   “你胡说什么呢?!”杀马特推了他一下,店员手里的华子摔到了地上。   “红酒两瓶、巧克力四盒,罐头一瓶,糖果两盒,其他零零碎碎还有很多。”   几人都惊呆了,这个店员难道有透视眼?!他们可是捂得严严实实啊!   “客人难道没打算付钱吗?”店员干瘪的笑容消失了,面无表情有些渗人。   两名偷东西的少年见状赶紧开溜,留下了杀马特。   “你给他们付钱吗?”店员僵硬地转过碰头,声音平静无波:“两条烟,加上他们带走的那些东西,一共2040元,现金还是扫码?”   自己人捂得严严实实,这家伙是怎么知道一共有多钱?   杀马特哆嗦着嘴唇,可从怀里掏出的却不是现金,而是一把银光闪烁的匕首。   他手臂发力,动作迅速,径直捅过去。   鲜血洇染了深绿色的围裙,变成一种酱色,脏兮兮的,就像这个店员给人的感觉一样。   杀马特环顾四周,见没有摄像头,放下了心,快步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把两条华子带上。   而此时躺在地上的店员,茶色的牙齿被鲜血染红,正盯着几人离开的背影笑。   那笑容比收银时干瘪的笑真诚了无数倍。 第11章   醒来的时候,阮洲看了眼表,正是下午四点。   宿舍朝向不好,窗帘拉上,还以为一觉睡到了晚上。   按亮手机屏幕,又看了眼手机,阮洲坐了起来。   不是错觉,手机页面好像变了。   封面是系统默认的蓝底封面,里面的应用也都是原来的样子,但原本方形的APP图标上,四个角的位置都微微发暗,仔细看,好像还有几丝红色的痕迹,就跟照片开了暗角一样。   这是什么,系统自动优化了吗?   所以昨天手机抽风就是因为系统更新?   翻来覆去研究也没有办法回到以前的样子,阮洲干脆放弃了。   起身洗漱,将手机放在了一边,手机的摄像头反光,倒映着他离开的背影。   此时,手机里,一道看不清形态的黑影正在挣扎。   作为一名强大的异常,“老板”诞生之初便深信它能将恐惧播散到世界的各个角落,成为恐惧之主。   它叫嚣着,挑衅着,肆意传播愉快又恐怖的气息,在一声声呼喊和笑声中逐渐迷乱。   直到——   “祂”打开了视频。   世界终于向它露出獠牙。   无论它如何搔首弄姿,也不能影响到阮洲,甚至还被对方质问的时候,它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完。   不过已经晚了,自己作的死,跪着也活不下来。   无法离开的手机中,它在一个又一个软件中疯狂奔跑,可没有找到任何出口!   怎么可能!   作为能够肆意穿梭在电子设备,并能够异化它们的异常,“老板”深知,绝不可能有什么机器能够脱离这个世界。   经过数十年的发展,这个世界早已连成了一个整体!   而只要链接世界,它就能够找到出口,离开这里。   可它现在又在哪里?   它的意识被荡成一片混沌,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前后左右皆是虚无,身躯被拉扯进了无尽黑暗中。   不见宇宙群星,不闻世间万物,不知今夕何夕。   本能逃跑,却避无可避。   它想要大声吵闹,可就连声音也被这黑暗吞噬,无法散发出去。   巨大的恐惧攫取它的意志。   它四处逃窜,但无论如何挣扎,跑多远,也见不到黑暗的边际,更找不到出口。   这分明是与世界隔绝的地方,不,这里就是另一个世界!   而那位能够随身携带一个小世界的人……   “老板”终于意识到,它面对的究竟是何等存在。   “祂”只是点了点屏幕,按下“拉黑”按键,便将它的一部分切掉,并永远抹除。   作为实物才有的痛苦此刻具现化了,它颤抖不已。   这是惩罚!这是对它冒犯的惩罚!   未知产生恐惧,恐惧滋养异常。   恐惧是它们最好的养分,也是强大异常力量的来源。   作为一名强大的异常,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产生害怕这种情绪。   它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力量被抽走了。   不仅如此,似乎是为了惩罚对于那些人类生命的蔑视,它的灵魂无时无刻不在经历看不见的鞭笞。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求无处求。   如果说原本他还有几分想要逃离的希望,此刻,他只剩下了企盼。   企盼“祂”不要捻灭自己的意识,哪怕让自己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面永远沉沦。   如果“祂”愿意,它可以永远为自己的罪孽忏悔。   如果“祂”想要,它愿意助“祂”统治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求您!求求您!宽恕我的罪孽吧!我愿付出任何代价!我愿全心全意交付灵魂乃至一切!   这团看不清形状的黑色身影匍匐着,颤抖着,祈求着,只为了让自己的微弱祷告被知晓。   洗漱完成后,阮洲看向了窗外。   从他还在睡觉开始,就听到楼下嘈杂的声音,拉开窗帘一看,竟然是一群治安官。   阮洲心脏砰砰跳,虽然他行事清白,但毕竟是黑户,要是被发现了……   原本打算出去走走的念头熄灭,阮洲一直待到他们离开才敢下楼。   李娟正在关门,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见阮洲下来,她情绪一下子崩溃:“王二平死了!”   阮洲一愣,王二平就是那位干瘪的店员。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上还跟他交接班,下午人怎么就没了?   李娟这才说,她和王二平交接班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就那样直愣愣的扑在地上,一只手在前,一只手按着腹部。   他肚子上被人捅了一刀,血流满地。   这片地方人少,王二平不知死了多久,中午交接班的时候才被她发现。   李娟报警,调查发现应该是有人偷东西,被发现后把人捅死的。   “他临死之前还想着把人拦着,让他们付钱……”   李娟说到激动的时候,仿佛看到了王二平尸体惨状,呜呜哭了起来。   “还、还好你没有见到——人都硬了啊!黄白黄白的……”   一通发泄后,她抹了把脸,恢复理智,颤抖着锁上门:“今天就先不营业了,晚上打扫下卫生。”   阮洲不可能让李娟打扫,看着地上的一滩血,硬着头皮开口:“我来吧,你好好休息。”   他从二楼拿来了拖布和水桶,一点清理地上的血迹。   天色渐暗,玻璃门从里面上了锁,白炽灯照亮四周,冷白的光线将影子裁切地整整齐齐。   这里的一切都很干净,泛着冷色调,光洁冰冷的金属货架甚至能倒映出人影,似乎不应该是一家便利店,而该是一家医院或者停尸间。   凶杀现场破坏了这份冷素洁白,就像是溅上了点点猩红的白梅,多了丝肃杀之意。   浓浓的血腥味冲击阮洲的嗅觉细胞。   地上的大量血迹基本干涸,最中间还有一点尚未干透,就像是凝固的鸭血,随着动作晃晃悠悠,果冻一样,勾引着食客,只等着下锅了。   拖布一点点拖着地上的红黑色,血液痕迹在水的稀释下一点点消除。   阮洲第一次处理案发现场,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害怕。   或许是因为他并没有见到尸体的缘故。   简单打扫了一遍,他拎着桶去洗手间涮拖把,巨大的水流哗哗声掩盖了外面的动静。   “你快点!”杀马特不耐烦的催促同伴。   “杰哥,咱们早上的事——那人不会死了吧?”   两人隔着外面的玻璃犹犹豫豫,想进不敢进。   犯了罪的人会有种“犯罪现场回访心理”,想要回过头去看看作案现场。   杀马特也是,他来就是因为心虚。   他怕,怕真的把人捅死了。   杀马特踹了两人一脚:“怕就别进!”   他自己拉开门进去。   收银台前面没有人。   不会真的死了吧?   “客人,你在找我吗?”   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   杀马特回头,被那张干瘪的脸吓了一大跳:“你有病啊!”   店员身上那件绿色的围裙没有换,上面还残存着白天的血迹,现在已经变成了黑褐色。   杀马特看他一眼:“你没事?”   店员依旧维持着那笑容,弧度都没有变。   “不仅没事,还升职了,这得谢谢客人!”   杀马特:真尼玛有病呢!   他心里发毛,但很快目光被店里的商品吸引。   “感谢,是不是要有点诚意?”   他看着眼前收银台后面价值不菲的香烟,不受控制开口:“送我几条烟吧。”   “当然可以。”   店员的回答出乎意料,杀马特看着那一墙的香烟都要流口水了,连忙呼唤小弟过来。   两小弟进来听说可以自己选东西,立刻也走不动道了,冲着商品伸出了手。   杀马特收了二十几条香烟,见店员还在笑,笑容讥讽:“升什么岗啊这么开心。”   店员的嘴角大了些:“采购主管。”   “什么?”杀马特没有听清。   “采购主管,专门负责采购商品。”   杀马特正想说你这衰样没把整个店卖了就不错了,还采购主管呢。   一张嘴,嗓子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口鼻无法呼吸,强烈的窒息感传来。   眼前同样蒙上了一层雾气,灰扑扑的,四周环境都模糊不清,扭曲变形。   这是怎么回事?!   杀马特张大嘴想要呼救,但吐出的只是一堆细小的气泡。   为什么会有气泡?   杀马特张大嘴,他的视线模糊,但依旧可以判断出来自己此刻变矮了许多。   这角度是在地上?   自己什么时候倒地上了?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感受不到自己手脚的存在。   他尽力扭头,试图找一个清楚的视角。   他的视线微微上下起伏,似乎随着某种液体波动。   成功转过身,他的目光对焦。   干瘪的店员此刻正在处理一具无头尸体,尸体上面穿的衣服和自己出门的时候穿的一模一样。   那……不就是自己吗?!   杀马特说不出话,眼睛几乎要突出眼球。   身体在那边,那头又在哪里?!   他瞥到了地上另外两个明显的东西。   那是两个罐头,罐头里面,放着的正是自己两位小弟的头。   他们从罐头里投来的目光惊恐。   杀马特便知道自己也在罐头里了。   怪不得看不清,原来他已经在罐头里了呀!   原来他升职正成为采购主管,采购的就是他们这些“商品”啊!   杀马特恍然大悟。   -   洗手间的龙头出了点问题,出水断断续续,阮洲修了很久。   好在今天不上班。   从洗手间出来时,地上放的三罐黄桃罐头引起了他的注意。   刚才好像擦货架的时候把罐头拿下来了?   记不太清了。   他将罐头归位。还感叹了一句,真重啊!   阮洲重新拿起拖把,拖着地上的血迹。 第12章   阮洲晚上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看见了已经死掉的王二平。   他此刻正站在自己的床前,黄褐色的牙齿从嘴里探出来,乳白的涎水滴滴答答,龇牙咧嘴正跟自己吹嘘,说他升职了,以后见了对方要尊敬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末了,他问一句:“你为什么没有被吃掉?”   阮洲莫名其妙:“被谁吃掉?”   “就是仓库管理员啊!没有卖出足够多商品,你就会被吃掉,成为便利店的养料。”王二平比划着手势。   店里就三个人,全是部门领导,这不是欺负新人么?   王二平絮絮叨叨,说仓库管理员不吃,他就要吃了,说完就伸出手,想要抓阮洲。   阮洲侧身避开,顺便给了他一脚:“鬼话连篇,赶紧投胎去吧。”   王二平被一脚踹飞。   梦里的空间无穷无尽,他离阮洲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那张干瘪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五官扭曲,似乎遭受了巨大痛苦。   他的肢体不断交叠扭结,而后骤然坍缩,泡泡一样“啵”一下,消失了。   阮洲醒来时,小黑在盆里扑腾着,嘴巴一张一合,有不少水撒了出来,床边的地上湿了一大片。   给它扔了一些鱼食,可小黑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对鱼食兴趣缺缺,扭过头很嫌弃。   阮洲也就很小的时候养过小狗,已经很多年没接触宠物,更别说鱼这种另类的宠物了。   看起来似乎很难养,又占地方……果然还是等安顿下来了宰了吧。   阮洲食指和拇指抵唇,脑海里回忆鲤鱼的一百种做法。   小黑身体一僵,尾巴翘起,剧烈扑腾起来,饿虎扑食一般在水盆里找鱼食吃,大快朵颐。   不吃,就要被吃。   见小黑食欲突然恢复,阮洲觉得奇怪,但还是很快收拾好东西下楼。   李娟正在理货,出乎意料,她心情不错,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看来昨天王二平的死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心理阴影。   阮洲注意到,便利店原本空着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添了一个新货架,李娟整理的就是这个货架上的货。   “娟姐,早啊!”阮洲冲她打了招呼。   李娟见到他,微微一愣,但很快扬起笑脸:“小阮,来,咱们一起整理下货架。”   阮洲自然答应。   他注意到,这个货架上摆放的基本都是火腿肠。   有又大又粗的淀粉火腿肠,也有鲜红包装的纯肉火腿肠,此外,阮洲还注意到,李娟的购物篮里面,放着几条他从未见过的牌子的香烟,以及几大瓶红酒。   “娟姐,这些是?”   娟姐乐呵呵的:“是新货,采购主管搞来的。”   阮洲一看包装,生产日期是昨天。   ——真够新的!   两人动作迅速,很快理完货,一看购物篮还剩下不少火腿。   “这是员工福利,要不要来一些?”李娟递给阮洲一根手腕粗的火腿肠。   怪不得她今天心情好,原来可以自由品尝新品。   阮洲不爱吃,他说:“娟姐,操持店里的工作太辛苦了,现在又只剩下了咱们两个,后面的工作还得您多多费心了,我的那份您带着吧,后面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多担待了。”   李娟闻言,原本就微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红色的嘴唇月牙一样挂在脸上:“小阮,等我升职了,你来当店长吧。”   上班还没几天,就要升职了,坐火箭都没这么快。   阮洲连忙感谢领导栽培。   “对了,我看楼上还有很多箱火腿肠存货,为什么不把那些拿出来?”阮洲问了句。   李娟回答:“当然要卖最新鲜的啊。”   说着,她立刻拆开了火腿,也不知道用工具怎么划开的包装,手腕翻飞间,一根圆嘟嘟的火腿就露了大半。   李娟眼神发亮,张口咬了下去。   火腿肠过于新鲜了,一口下去,流下了红色的汁水。   阮洲感动,这年头,这么良心的便利店不多了。哪家不是先把临期的放到货架最前面,让顾客赶紧买走?   这种不追求利润,同事关系又好处理的工作很难找到了。   多亏“老板”给他介绍这么好的工作!   想到老板,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阮洲拿出手机,将老板从黑名单里面放了出来。   刚一放出来,对面就发来一条消息。   【都是小的错!请您原谅无知的蠢货吧!下跪.jpg】   阮洲:嗯?   “老板”在漫长的黑暗中呆了不知道多久,在这里它不知道时间和空间,面对的唯有虚无。   漫长的痛苦鞭笞和寂静中,记忆不受控制的浮现。   没有丝毫美好与快乐,有的只是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一声声绝望的哀嚎,这些本该作为它生长养分、无尽快感的东西,此刻却成为了逼近它的尖刀。   刀子扎进了它没有实物的身体,痛苦钻进了它的灵魂,在无尽扭曲痉挛中,时间已经不重要了。   它痛哭流涕,向虚空祷告,祈求自己重见天日,哪怕自己从此成为可供驱使的牛马玩物,也好过在无休止的煎熬中挣扎。   是的,它知道错了,它能够强制所有人欢笑,但带给别人的只有痛苦,它愿意永远被驱使奴役,来赎自己的罪孽。   仿佛是为了响应它的祈求,那张冷漠淡然的,容貌绝世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祂”面无表情,看蝼蚁和垃圾一样看着自己。   但“老板”的眼泪却一下飙了出来。   “祂”听到了!   “祂”回应了自己的祈祷!   无尽的喜悦从它的灵魂中溢了出来,好像冬日暖阳,消解了所有负面情绪。   “神!我永远是你忠诚的奴仆!”   那是神弃之地,它绝不要再次进入!   【都是小的错!请您原谅无知的蠢货吧!】   它发出了这样的文字,而后在图片库中找了找,小心翼翼发出一个【下跪.jpg】   发完之后,它等待着审判。   它从未如此紧张过,无比乖巧。   APP它没有乱翻,那上面不知何时沾染上了恐怖的气息,如果自己擅自打开“祂”的应用,获得“祂”的信息,那一定会迷失在这里。   神的一切,不可知、不可探,不可想。   它如今仍有自我意识,并非是因为自己多有能力,只是因为“祂”并没有打算抹杀它。   ——未知带来的恐惧不只适用于人类。   【你怎么了?】“祂”问。   它立刻回答:【小的只是明白了一些事情,尊敬的大人,之前都是我的错,是我唐突了,我自不量力,妄图蚍蜉撼树,对自己的渺小没有认知。我愿为您扫平障碍,我愿为您奉上一切,我愿赎我的罪孽,在您的光辉下,一切黑暗无所遁形……   感谢您的慈悲,您的胸怀无与伦比,您的心肠比棉花还要柔软,您是最最最仁德的存在,希望您能够原谅我冒昧,仅用言语无法表达出我的内心,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这家伙系统出错了?   阮洲摸了摸鼻子,然后打字:【你是什么东西?】   【您抬举了,我不是个东西。如果您是太阳,是世间最闪耀的存在,那我连萤火也比不过;如果您是高山,那我连土壤也不如,我是蝼蚁,是浮萍,是微尘,在您的眼里,我不配当个东西。】   阮洲:……   【疯了?】   【对,如果您是这样想的,那事实就是如此,当看到您的第一眼,我的代码就开始紊乱,不受控制……】   阮洲:神经病。   说到代码,果然它不是个人。或许是手机变异,产生的类似于人工智能一样的东西。   不对,人工智障。   【视频是怎么回事?】阮洲问。   对方似乎被问住了,隔了好半天,发来了一张图:【猫猫小心探头.jpg】   【实际上,这都是我的错……】   大概解释了一下,阮洲这才知道,对方是读取了手机的摄像头数据,合成的假视频。   【您放心,您的尊容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那段视频我也已经删除了!如果您不放心,那完全可以探寻,我的身心都为您敞开,但请轻一点,我无时无刻不在遭受您的鞭笞,现在灵魂过于脆弱了。】   知道自己的信息没有泄露,阮洲放心,随即打开微信,想要删了这个人工智障。   对方似有所觉,而后疯狂发哭泣的表情。   【大人行行好!求求您,我有很多用处的!请一定不要抹杀我!大哭.jpg】   【我愿继续赎罪!我愿付出任何代价!求您施舍一点同情心给卑微的奴仆吧!您拥有世界上最高洁的灵魂!呜呜呜……我要为您赴汤蹈火!】   阮洲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崩溃,这样卑微的话语一出,即便知道对方只是数字生命,也有些不忍。   【好吧,但以后说话请言简意赅,可以吗?】   【赞美您!当然可以,尊贵的大人,您的心比云朵还要柔软——】   它生生止住话头,最后发了句:【好神有好报。】   果然这东西还是不太正常。   “小阮,你忙什么呢?”李娟牙齿上还沾着红色的汁水。   阮洲回神,意识到李娟已经吃完了。   他看了眼地上的包装纸,粗略估计能有个五六根。   “手机刚才有点问题,现在好了。”阮洲把手机放下,过去继续帮她整理。   李娟没说什么,从仓库里面把之前的招聘立牌又拿了出来,放在门口。   两个年轻人从马路对面跑了过来,跟她一起进了便利店。   “有水吗?”一位年轻人问。   “有。”李娟指了指货架里面。   他也没说什么,走到了里面,出来的时候,从新货架那边绕了一圈出来的。   地上滴滴答答溅了不少的红色液体,他脚步一滞,莫名的欲望浮现上来。   货架上的火腿看起来很好吃,偷一根吧。   就偷一根,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偷吧!偷吧!偷吧!   “还需要什么吗?”   温润的男性嗓音响起,货架对面,穿着围裙的青年露出微笑。   短发柔软,气质清爽,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柔和舒服,与冰冷的货架、诡异的商品和猩红的液体格格不入。   “呀,不好意思,地有点脏。”店员看到地上的垃圾和液体,开口:“我去取拖布。”   男人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爱吃火腿!   冷汗浸湿了背部,他表情难看。   “不、不用收拾了。”意识回笼,男人踉跄着走到柜台:“结账。”   前台的女性售货员有些意外:“客人,只要水吗?”   男人点头:“就这些。”   店员的红唇吸引男人的视线:“昨天刚生产出来的火腿,确定不来一根吗?很香哦!”   同伴在旁边痴痴开口:“好啊——”   男人恍惚,抬脚准备去拿,又听到刚刚那个男声说:“娟姐,水龙头好像又坏了。”   女性店员的笑容僵在脸上。   男人这下彻底清醒了,大声道:“不用了!就要这些!”   结完账,拉起同伴,飞快跑出便利店。   到路口,上了一辆白色面包车。   两人一进来,立刻关上车门,汇报:“那个便利店有问题!”   车里的调查员对视一眼。   刚才的两人拿出口袋中的摄像头,递给他们。   “李娟身份认证成功,32岁,富强便利店员,一月前死于抢劫,尸体丢失,一月后重新出现于便利店,正常活动。”   “王二平尸体丢失似乎也会重新出现在便利店,你们看到他了吗?”   结账的那个男人摇头,“那个王二平……没有看到。店里有两个店员,都是人类的样子,检测仪没有显示异常,估计就只有他们俩。”   “进店以后会产生强烈偷东西的欲望,如果有商品没有付款,离开便利店后便会以各种方式死亡。”两人飞快地在电脑上记录。   “异常【富强便利店】收容申请已上报!”   异调局办公室,林凛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第13章   新海市异调局。   进来的时候,田斌没有找到费士兰的身影。   “费士兰去查案了。”一道声音回答了他的疑问。   田斌有些着急:“这可怎么办,我这有个着急的案子。”   “什么案子?”蓬松的白发从文件堆里抬头。   田斌看他一眼,男人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无精打采。制服上三角形的徽章昭示这也是一位治安官。   田斌把资料递过去。   “富强便利店?异象?”林凛想到了什么,打开手机:“我这里刚刚收到上报信息。”   一般来说,异常分为两种,一种是超凡物品,一种是超凡现象。   富强便利店就是后者。   超凡现象危险性更强,涉及到的条件和规则也更复杂,往往包含多个异常,难以收容。   “那太好了,这些人的死法千奇百怪,开始只是怀疑有问题,前两天的一场车祸,才确定了异常。   ……那个男人身体已经烧焦了,但是口袋里的几张零钱依旧崭新,没有一点焦黑。   我们又调查到了便利店的王二平命案,凶手失踪了。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前,死者名叫李娟,同样是便利店员,同样被抢劫杀害,凶手也不见踪迹。”田斌语速很快。   “唔……掌握的信息都差不多啊……”林凛倚在椅背上,转了转椅背:“我们的人说店里还有一个店员,你有信息吗?”   田斌摇头,他们的一线资料还没有异调局详细。   林凛将手里的文件放下:“去看看吧。”   那堆资料很厚,田斌下意识扫了一眼。   资料上是【钟世强】的个人情况,这是一名退伍的军人,目前单身,经营着一家旅店,就在新海市。   在他的家庭关系一栏中,只有一个侄子——钟仁宝。   -----------------   由于店里缺人手,阮洲和李娟的压力大了不少。   阮洲以前经常007,现如今不过临时上12个小时的班,等到找到人了就恢复正常了,因此他没有什么怨念。   李娟似乎也是这样想的,坚定的站完最后一班岗之后,僵硬着脚步,踩着楼梯离开了。   “叮咚!”   “欢迎光临——”   阮洲看向来人,微微睁大眼。   竟然是之前在医院有一面之缘的那个白发青年。   一个中年人紧随其后,推开门,呼吸有些急促:“等等我。”   “欢迎光临。”阮洲下意识说了欢迎语。   中年男人闻言却浑身一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阮洲觉得他似乎有些紧张。   手机此刻就在桌边,震动了一下。   阮洲扫了眼,“老板”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大人!这个平头是治安官!】   两个人进去以后,阮洲避开他们的视线,打字:【你怎么知道?】   【尊敬的大人,那个平头,我在入侵治安官系统的时候见过,叫田斌。】   似乎是阮洲的沉默让它有些不安,“老板”又发来一条消息。   【小的认为他是来调查案子的,因为王二平的尸体消失了。】   阮洲的沉默并不来自于王二平,毕竟他们之间只是一面之缘。   他害怕的是治安官本身。之所以极力避免与他们碰面,就是因为他还是黑户。   黑户是什么待遇?   如果被查到自己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活动痕迹,会不会被带走研究?   阮洲心跳的有些快,下意识将视线转向手机,指尖紧绷:【如果他们调查我,你能够做什么?】   刚发出去,阮洲就要撤回。病急乱投医,能指望一个人工智障做什么?   谁知“老板”一下来了精神。   它深知,这个回答很重要,关乎到自己以后的前途,以及是不是能够获得这样一位大人的信任!   它已经在公民系统中查了,没有“阮洲”的信息。   “祂”一定可以处理好身份问题,之所以没有行动,无非是没有必要罢了,毕竟一个人类的身份怎么配得上“祂”?   那两个异调局的蝼蚁大人自然也能轻松应对,为什么会多此一举问自己这个问题呢?   “老板”思考片刻,恍然大悟。   这是对它的考验!   “祂”给了自己一次机会!   多么善良的大人啊!即便自己曾经如此冒犯,可大人还是愿意给自己一次机会!   如果它有实体,恨不得跪在“祂”的脚下亲吻他的裤脚!   它精神抖擞,如果能交上去一份令“祂”满意的答卷,那么美好灿烂的未来还不是唾手可得?!   它控住不住地颤抖:【如果您不嫌弃,我可以为您在这个世界建立一个新的户籍,让您拥有一个人类身份!】   -   田斌跟着林凛进了便利店以后总是不安。   他以前经历的都是异常物品引发的各类案件,这次真正碰上了异常现象,心里难免忐忑。   虽然从案件记录来看,这家店没有“蚤人”陈一那么危险,可异常现象有自己的一套运行逻辑,隐藏起来没有爆发的禁忌才是真正的恐怖。   田斌本来不想进来的,毕竟这是异调官的事情,他一个菜鸡进来还不是送死。   可林凛却说,需要田斌帮忙。   来的路上田斌特意打听了林凛的信息,知道对方的身份后,满心敬佩。   而这样厉害的人居然需要自己的帮忙,田斌脑袋一热,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进来了以后,后怕才渐渐浮现。   林凛在货架前看了半天,就像是逛超市一样,时不时还停下来,拿起商品看上面的配料表,完了放下之后对田斌来一句:“别买这个牌子,添加剂太多。”然后扭头去了别的货架。   田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看着林凛的背影。   冷色调的灯光本该抑制人的欲望,但田斌却渐渐抓心挠肺起来。   他看到了金灿灿的黄桃罐头,颗颗饱满,晶莹水润,诱人极了。   他鬼使神差,伸手拿起一瓶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反正自己是治安官,不付钱也没关系……吧。   到了最后面火腿肠的货架,田斌再次蠢蠢欲动,心里像是羽毛撩拨一样,恨不得自己一屁股坐到货架上,让火腿包围他,围着他跳舞。   “田斌。”林凛唤他一声。   田斌低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伸到了货架上。   货架上的火腿肠密密麻麻,将货架塞得严严实实,红的白的,每根都有胳膊那么粗。   “你看到了什么?”林凛问他。   田斌细细打量着货架,那密密麻麻整齐堆放着的,哪里是什么火腿肠,根本是一个个的人类胳膊和腿!   金黄色的脂肪流的到处都是,红色的血液沾满货架,宛若一盘刚出锅的番茄炒蛋拌年糕。   田斌连忙后退几步,他怀里的罐头咕噜噜滚下去,卡在货架下面。   隔着坚实的玻璃,一颗变形的人头露着牙正冲着他笑呢。   田斌嘴唇哆嗦:“林,林队长……”   林凛“嗯”了一声,意思是自己也看到了。   “东西放回去吧,我们去仓库看看。”   田斌腿都软了,东西也没放到货架上,飘着来到收银台前:“有人举报你们店里面售卖违禁品,请配合调查。”   怎么看那个店员都不像人,正常人哪有长这么好看的?长得这么好看也不会当个小小的便利店员。   果不其然,店员脸色一变。   田斌腰杆直了一些:“身份证拿出来。”   “……丢了。”店员艰难吐出两个字。   “丢了?”   阮洲心跳的有些快,“对,确实找不到了,还没有来得及补办。”   “你等等。”田斌低下头捣鼓手机。   阮洲则将视线投向白发青年。   对方非常年轻,此刻静静站在一旁,眼皮微微下垂,眉骨突出,五官线条像雕塑一般,白发显得他和周围不在一个图层。   阮洲忍不住多看两眼,谁知对方一下就捕捉到了。   那双眼睛懒洋洋的,可阮洲觉得他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思。   “你也是治安官?”既然已经对视,阮洲也只能硬着头皮问。   “我不是来查案的。”青年抬起眼皮,弯了弯眼睛。   “哦。”阮洲对他的身份并不好奇,只是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是想办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林凛左手搭上柜台,微微弯腰:“你有点紧张?”   阮洲后退一小步,对上他的目光:“被治安官问话,紧张正常吧?”   “也是。”他似乎很赞同他的观点,点了点头,又看了眼阮洲,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阮洲眼神游移:“是吗?没有吧。”   林凛的笑容淡了些。   “来我拍张照哈。”田斌说了声,拿手机冲着阮洲拍了张照片,然后上传到了什么系统里,应该是在匹配人脸信息。   阮洲手心冒汗,脑海里已经开始预演逃跑路线。   很快理智制止了他,不行,逃走会更麻烦。   “什么情况?”田斌侧身,低声对着林凛说:“我手机不知道怎么坏了,要不你试试?”   林凛自然地拿出手机,问阮洲:“可以给你拍张照吗?”   阮洲无法拒绝。   林凛动作迅速,打开相机拍了张,保存在相册,又用自己的手机上传系统。   “你叫阮洲?”林凛看着手机,问:“不是本地人吗?”   阮洲肩膀一松:“来打工的。”   “从首府来新海打工挺难得。”林凛手腕一翻,收起手机,又问:“在这上班多久了?”   阮洲算了算:“三天了吧。”   田斌拉了拉林凛的袖子,示意不要耽误太久时间。   林凛扫了他一眼。   田斌以为他让自己要钥匙,上前一步,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们需要检查下仓库。”   阮洲交出钥匙:“没问题。”   “在这待着。”田斌说了句,然后从阮洲手中接过仓库钥匙,粗声粗气:“我们回来前不许离开。”   “好的。”   两人走后,阮洲的笑容消失。   他拿出手机,三分钟前,“老板”给他发来消息。   【尊敬的大人,您忠诚的仆人禀告,您在此界行走的身份已录入。】   【愿您的圣名传颂世间。】 第14章   “林队长,那个店员没问题?”田斌亦步亦趋跟着林凛,生怕自己触犯了什么禁忌。   “嗯。”林凛语气淡淡的。   见没有讨论对方身份的想法,田斌默默闭嘴,与此同时微微松了口气,如果正常人都能在这里活下来,那自己一个治安官,根本没有理由丢掉命嘛!   心里骤然一轻,田斌脚步都快了。   “啪!”灯光打开,刺眼的光刺地他眼睛流泪。   仓库面积很大,被很多货架占满,跟图书馆一样,一排一排的,上面放了很多纸箱。   纸箱上面堆了不少杂物,一些文具胶带,日用品之类的,看起来落了不少灰。   田斌捏了捏纸箱边缘,坚硬又粗糙,跟树皮一样。   除了质感,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和异常扯上关系。   仓库角落有一个大的纸壳箱,能装下一个成年人的大小,黑黢黢的箱口敞开着,像个黑洞。   田斌没动,这种一看就有问题的东西最好敬而远之,也不要刺激到它。   他正想问林凛怎么办。   扭头就看到林凛上前一步,随手拿起架子上的罐头,抡圆胳膊,用力扔了进去。   田斌:……   果然,大佬的世界与众不同。   奇怪的是,罐头被扔进去,好像进了另一个空间,没有半点响动。   几秒之后,纸箱发出“咕噜噜”的声响,仿佛消化不良,波浪一样颤抖起来,随后——   “呕——”   纸箱爆发出震天的声音,原本扔进去的罐头被丢了出来,咕噜噜在地上打滚。   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   更大的咕噜声响起。   林凛左脚一蹬,立刻远离,跳到了附近的桌子上,田斌脚步慢了些,没躲开。   冲天的巨臭扑面而来。   “哗啦啦——”   箱子里面吐出无数的垃圾,有尚未消化完全的人类肢体,有一簇簇的黑头发,被腐蚀了一半的衣服、首饰,还有一大堆包装纸,零食等等。   田斌脸都绿了。   箱子还在吐,半固体的绿色排泄物铺满了半个仓库。   田斌的鞋子裤腿都湿透了,哀怨看向远处的林凛,他站的很高,表情冷淡,这些污秽连他裤脚都没沾到。   林凛双手插兜,看了眼地面:“啧,不中用的东西。”   田斌:……   这话应该不是说他吧?   他默默望向罪魁祸首,只见原本能装下成年人的箱子此刻缩成一团,只有骨灰盒那么大,正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嘟囔着:“我要做胃镜,我要做胃镜,我要做胃镜……”   田斌:???   他是不是听错了,谁家好异常的执念是做胃镜啊?!   林凛踩着其他箱子上前,长腿一抬,给了它一脚:“没问题,送你一程。”   田斌:???   你人还怪好的嘞!   纸箱飞了出去,摔在墙上,发出老鼠一样的吱吱尖叫,而后崩溃大哭:“我不做了!我不做了!”   这东西明显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地发疯了,是其他异常,还是什么人?   仓管剧烈的尖叫唤醒了沉睡的仓库,周围货架上的东西窸窸窣窣都动了起来。   离田斌最近的纸箱里伸出一双干瘪的手,干瘪的人头紧随其后。   毕竟是治安官,田斌动作迅速,立刻开枪打烂怪物的脑袋。   可身后的纸箱里再次传来动静,冒出了更多的人头,箱身长出干瘪的四肢。   邪恶诡异,违反自然规律的组合,正常人看到精神都会掉SAN,陷入幻觉。   林凛一挥手,密密麻麻的菱形黑影穿透这些纸箱,大波倒下。   但更多的小怪物从各个角落冒了出来。   真是烦人。   林凛抬起手臂,指环从食指处悬浮,黑色的光圈猛然放大,像张开一面立着的镜子。   “客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某个大箱子里,李娟爬了出来,红唇显眼。她从自己的员工围裙里面掏出一把尖刀,直直冲向了田斌。   李娟已经死了一个月,现如今跟他说话,饶是田斌心理强大,鸡皮疙瘩也冒了一层:“哥!赶紧!不然一会我也进小盒了!”   话音刚落,背后刮起一阵风,身后有人抱住了他。   轻飘飘的,一张纸一样,但力气巨大,田斌根本无法挣脱。   他奋力扭头,看到了缠住自己的是一块人形立牌,上面还写着招聘启事。   立牌上别了一枚胸牌,上面写着:人事主管,李伍。   拥有厚发胶的人事主管笑得灿烂。   田斌立刻感到不妙,疯狂挣扎,瞳孔里,李娟那张恐怖的脸逼近了。   ——他甚至能看到对方鼻翼的浮粉。   “嗡——”   悬浮的光镜漆黑如墨,如同深渊一角显露,阴影迅速扩散,猛然爆开!   一束束长菱形的光芒像离弦之箭,又仿佛黑日中迸射而出的尖刀,带着毁灭般的力量,铺天盖地,刺穿周围一切。   空气被撕裂,呼啸声尖锐,墙壁在强大的冲击之下瞬间崩裂,碎石四溅。   “轰!”   田斌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但能感觉到束缚自己的异常此刻已经不见了。   巨大烟尘席卷,碎石划破他的皮肤,留下一道道细小的血痕。   田斌睁不开眼,只能等待动静平静下来。   大约两三分钟后,田斌才看清四周。   离他脚边大约七八公分,直径四五米的大洞直通一楼,钢筋暴露在外,混凝土下,便利店货架倒了一地。   正对马路的那堵墙开了个大口子,塌了一半多,晃悠悠的一大块碎石要掉不掉。透过墙上的大洞,能看到马路上车来车往。   林凛站到洞口边缘看了眼,往嘴里塞了颗白色小丸:“豆腐渣工程。”   田斌瘫坐在地上,闻言嘴角抽了抽,看着一地狼藉,终于明白林凛刚才对阮洲说的那句“我不是来查案的”是什么意思了。   他不是来查案的,他是来端异常老窝的!   -----------------   两人上楼后不久,阮洲打字问“老板”:【你弄了什么身份给我?】   【您是从小在首府长大的单亲家庭的孩子,性格十分孤僻,没有什么社会关系,治安官能查到的就是这些。】   阮洲松了口气,平平无奇的身份,适合他这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   【可是!普通人的身份怎么配得上您的尊贵?!整个世界都没有能与您相提并论的存在!他们连您的尊名都不配知道!】   眼见“老板”发癫,阮洲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所以,您的隐藏身份是……某神秘国家的王子!】   阮洲:???   什么?你再说一遍?   “老板”慷慨激昂:【公主在炎国意外怀孕,瞒着所有人生下王子,二人一直在炎国生活,直到她前些年去世。由于该国传统,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们。】   【小的知道您不愿高调,因此,选的只是区区一个小国。当然,如果您觉得身份太低,小的也可以为您寻找更显赫的——】   阮洲指尖颤抖:【不用!】   他以为“老板”在公民身份系统里搞一个临时身份应付检查,谁知对方直接投了枚核弹。   一国公主在国外生孩子?这是什么绝世带球跑BE文。   阮洲笑不出来,因为他就是那个球。这个设定有点魔幻,他需要静一静。   思来想去,阮洲觉得这人工智能在骗他。   单亲家庭平平无奇的打工人或许是真,这个什么王子公主,应该是电视剧看多了,系统出了bug。   好在不管怎么样,检查应付过去了,至于这些额外的身份设定,阮洲选择性过滤。   整理着收银台,二楼突然传来鞭炮声。   不,不对,阮洲反应过来,那是枪声!   他立刻起身,拿起手机就往外跑。   刚离开没多久,二楼就爆炸了。   爆炸了!   天花板破了个洞,墙都塌了一半。   阮洲瞠目结舌。   房子炸了,那他以后住哪? 第15章   林凛和田斌上了三楼,这层是员工宿舍,有两间大屋子。   走上楼,他们先来到了左手边,这里更加破旧,门把手上已经结了不明显的蛛网。   打开门,环视一周,两张架子床整整齐齐,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异常现象里的异常,通常不会离该地点太远,可以理解为游戏副本里面的npc,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杀掉玩家。   进来到现在都不见王二平,基本相当于游戏的npc没了。要么是游戏出了问题,要么,就是玩家已经把npc解决了。   两人又去了另一间屋子。   两张架子床上,右手边的那张下铺铺着蓝色的小雏菊被褥,蓬松柔软,一看就不是异常的窝。   轻轻抚上了床铺,黑色指环没有丝毫反应。   林凛看到了床上的胸牌。   这是阮洲的位置。   床铺整洁,被子干净柔软,看得出来主人很爱干净。   想到楼下那个青年,林凛的眼皮微微垂下。   能够在异常现象里面活动自如,是因为过于普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呢?   他耳朵动了动,目光转向了更深处的洗手间。   有水声。   推门而入,入目之处只见一个红色的水盆,里面接了半盆水,微微晃动着。   里面空无一物。   -----------------   人事主管没想到自己还活着。   那个白毛的武器,对异常杀伤力非常大,剧烈冲击下,它被炸地千疮百孔,飘到了楼下的草丛里。   但它还活着。   不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它是人事主管,这是“富强便利店”赋予它的职能。   即便便利店此时已经被攻陷,但人在地在,人亡地失。   只要它还是人事主管,就可以吸引无数人类成为店员,再创辉煌!   人事主管薄薄的身躯缓慢爬行,带着已经被打成筛子的身体尽量远离事发地,同时幻想着自己带着无数员工反击的画面。   直到它看到了自己招进来的最新的员工,正蹲在路边玩手机。   笑容爬上了李伍的脸颊,闪亮的发胶立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富强便利店崛起的第一步,就从你开始。   阮洲正在和“老板”发消息,他才干了三天,单位就没了,工资也没着落,房子肯定也住不了,实在倒霉。   本来就艰难,现在仓库藏了这么多炸弹,他很可能要进局子的。   阮洲手指舞得飞快:【店里现在爆炸了,你给我那个身份有没有什么背景,让人摆平一下?】   聊天框半天憋出来一句:【……没有。】   要你何用?!什么隐藏身份,果然是骗他的!   阮洲无语,他打量四周,估摸着逃走的可能性。   然后他看到了不远处的治安厅车辆,一共一二三四……七辆车。   阮洲默默蹲下,放弃了逃跑的想法。   而“老板”此刻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他应该直接给大人一个掌握世界经济命脉的家族继承人身份!或者是某个暗网集团背后控制者!现在的身份过于低调了!   可这种大佬的活动痕迹太重,很难替换行踪,时间紧,任务重,他很难短时间内做到。   都怪它偷懒!现在给大人惹了麻烦,它真该死!   阮洲蹲下以后,扫见熟悉的立牌倒在不远处。   是人事主管李伍。   阮洲不太理解为什么一个立牌都有自己的名字,怪渗人的。   立牌似乎是被气浪吹下来的,全是孔洞,估计以后也用不了了。   阮洲上前,两根手指捏起立牌打着发胶的头,把它放在了路边的垃圾箱。   退后几步,总觉得有点大。   反正这件事情之后,便利店估计也不会营业了,要这立牌也没用,放在这里挺占地方。   阮洲把立牌横抱起来,一个膝顶,两手下压,立牌从中间折断,发出清脆一声响,好像骨头断裂的声音一样。   泡沫板露出了中间的白色部分,或许是有点受潮,流出了透明的液体。   将立牌头对脚完全重叠,两片压在一起,又是一个膝顶,立牌断成四瓣。   手感真不错,声音很解压,阮洲意犹未尽,又来了几次。   “咔咔咔”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通过手机镜头,“老板”看到了被粉碎的人事主管,面露同情。   虽然便利店里面的异常们没有对大人做什么,但在治安官来的时候没有作为,就是最大的错。   便利店没有转移地方,让治安官进来了,有罪!   李娟没有下楼帮大人分散治安官的注意力,有罪!   李伍没有干掉治安官,害大人如今陷入两难境地,罪加一等!   统统有罪!统统该死!   只是李伍运气好,被大人亲手处理。   “老板”略带羡慕,仅仅是被这样的存在触碰到,就是你的福气!看看那张脸,都幸福到狰狞了。   阮洲收拾干净周围的泡沫碎屑,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解压完后,紧张的心情都被缓解了。   刚回到原地,店里就里面走出来两道身影。   正是田斌和林凛。   “还好吗?”林凛问阮洲:“有没有受伤?”   阮洲看到他手里似乎拿了什么东西:“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爆炸?”   “你不知道?”田斌微微诧异。   这人在这上班了好几天,什么都没有察觉?他没有被异常影响吗?   而且现在看到异常都死了也不跑,难道真的只是个普通人?   阮洲踌躇,他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估计治安官不信。   “我确实不知道店里藏了炸弹……”阮洲犹豫开口。   林凛凝视阮洲,青年一双眸子清澈看向自己,忐忑表情不似作假。   他手腕一翻,将记忆喷雾又塞进兜里。   田斌还想说什么,但收到了林凛的眼神,话音一转:“呃……啊对对对,□□,李娟她袭警,我们铐住她,谁知道她竟趁我不注意引爆了炸弹!”   知道的少,也是件好事,估计林凛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没有告诉他实情。   记忆喷雾喷太多,也是会变成傻子的。   阮洲内心掀起滔天巨浪,自己猜测是一方面,而亲耳听到又是另一个感觉。   私藏军火可是重罪!李娟那么凶残?!看起来也就是个缺乏锻炼的普通女性啊,那僵硬的关节,阮洲甚至都怀疑里面生锈了。这样的人,居然能够趁治安官不备,引爆炸弹?!   作为仅剩的嫌疑人,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现在的情况,怎么解释都有嫌疑,治安官没有第一时间给他带上铐子,已经是发了善心了。   “那娟,李娟她怎么样了?”阮洲忍不住问。   “死了。”林凛回答了他。   阮洲脸色微变:“啊,那你们没事吧?”   “不用担心。”林凛说:“只是一点小伤,没关系。”   田斌猛然扭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受的伤,他怎么不知道?!   林凛指了指自己的右手臂,“被碎石擦伤了。”   田斌视线下移。   袖口破了,露出的皮肤上面沾了血迹。   田斌表情一言难尽,就破了点皮,而且这一看就是自己抹上去的血!   田斌能看出来,但阮洲不能,他现在有点害怕,怕自己也不小心“被炸死了”。   见有林凛身上有血迹,他连忙开口:“我帮你拿药箱吧,店里还有药箱,紧急处理一下。”   “谢谢。”林凛毫不客气。   田斌在他身后悄悄问:“这不是你的血吧?”   林凛:“你猜。”   便利店地方偏僻,但也不是无人区,已经有不少路人围着拍照了,田斌带来人的开始维护治安。   他们虽然是两个人进去的,但不意味着只有两个人来,最危险的工作交给最专业的人,但也需要其他人员善后。   林凛靠在树上,也不嫌弃满是灰,视线停留在了阮洲的身影上。   田斌问:“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林凛从口袋摸出一包烟,点燃,他的白发和烟气融为一体,看不清表情:“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淡定的态度让田斌摸不准他的想法。在面对异调官的时候,他还是不太能跟得上他们的思路。   不只林凛性格古怪,异调官们或多或少都有有些不太正常的地方,这是必然的。   用保守派的论调来说:异调官,本身就是异常。作为一名人类,却容纳超凡元素,让自己变成怪物,难道还指望他们和普通人一样正常吗?   相对来说,自己接触过的几位异调官,无论是费士兰,还是卢荧或者林凛,都已经是情绪非常稳定的了。   当然,由此也可以判断出来,这几位都是精神值非常高,能力十分强的异调官。   田斌指挥着手下收拾现场,看到阮洲回来了。   林凛伸出胳膊,阮洲一点也不熟练的为他包扎。   “麻烦你了。”白发男人的声音很好听,虽然懒洋洋的,但很有耐心。   阮洲用剪刀剪开衣服,没敢细看伤口,直接一层一层的裹了上去。   林凛全程没有说话。   ——直到青年的手指不小心接触到他露在外的一点皮肤。   “喂,你烟掉了!”田斌隔着老远提醒。   林凛背对着他,一脚踩灭:“我知道。”   黑色指环没有异常反应,可在青年触碰到他皮肤的刹那,多年来体内无时无刻不在肆虐的疼痛霎时烟消云散。   林凛终于维持不住表面淡定,一把攥住阮洲的手腕。 第16章   阮洲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绷带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男人的淡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强势又充满探究意味的眼神,像是某种苏醒的猛兽,危险的气息将猎物层层包裹:“你是谁?”   “我?阮洲啊。”   林凛没从那张脸上看到惊慌失措,只有没预料到自己被抓的疑惑,以及被侵入个人空间的不适。   他的表情太自然了。   无论是蹙起的眉心,还是微抿的唇瓣,甚至瞳孔里浅浅的纹路,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怎么了?”阮洲说话时,呼吸的气流就在两人之间徘徊,升高了气温。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点太近了,阮洲上半身后仰,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林凛缓缓松开手:“不好意思,刚刚伤口有点疼。”   他又恢复到了之前那副慵懒无害的模样,冲着阮洲笑了笑:“吓到你了,真对不起。”   态度诚恳,语气和缓,和刚才那副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没事,应该是我道歉才对。”阮洲连忙摆手,他第一次包扎就把人弄疼了,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林凛看向自己的手,两人分离后,熟悉的疼痛又出现了。   田斌这时凑了过来:“你俩刚才干嘛呢,还没好?”   “没干嘛。”   “好了。”   异口同声。   对视一眼,阮洲连忙和林凛拉开距离。   田斌古怪的看了两人一眼,对阮洲说:“好了就上车吧!”   阮洲:“诶?”   ---   宋嘉阳醒来的时候,看到了手机里面的好几通未接电话。   想了想,没有回过去,谁知没过多久,对方竟又打来了。   “喂。”宋嘉阳拉开窗帘,外面阳光刺眼,将影子拉的很长。   这里是一处老旧的筒子楼,由于市政规划,好多年前已经搬空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条件支持搬新家。   阳光透过干净的纱窗透了进来,也照亮了整个屋子。   虽然家具老旧,但都很整洁,窗台上放着一盆小仙人掌。   “是我。”对面的声音响起,让宋嘉阳一顿。   “什么事?”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对你爸说话就是这个态度?!”   “你还想要什么态度?”   宋嘉阳打开门,迎面就是被喷上的红色油漆:宋嘉阳作弊,克死全家,不要脸、垃圾……   他的脸上一片麻木,已经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   他从陈龙那里得到的,不仅仅是挨几顿打骂。这些标语出现的位置,也不仅仅是他们家楼道。起初宋嘉阳还会把这些东西盖住,后来干脆就这样了。   然而一大早邱勇文的电话和眼前鲜红辱骂同时刺激,让宋嘉阳表情还是阴郁下来。   黑暗中,影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你最近怎么回事,是不是跟几个不三不四的小混混走的特别近?”   邱勇文的声音很大,在老旧的筒子楼里面回响。宋嘉阳接了水,回来听见他不满的发泄。   “你怎么不说话,这是默认了?!你这样让我很失望!”   “邱仪之告诉你的?”宋嘉阳问。   “你不管是谁告诉我的,你离他们远一点。”邱勇文的声音模模糊糊,他在电话那头说:“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爸爸去阳台打电话。”   和面对宋嘉阳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以前不管我,现在倒爱多管闲事。”宋嘉阳刺他一下。   “你非得跟我这么讲话吗?”   宋嘉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珠漆黑,面颊苍白消瘦,像个鬼一样。   “那些混账你离得远一些,听到了没有!我不管以后怎样,最近上面现在查得严,别给我惹事,最近厅里面有人事变动……”   原来不是担心自己和别人走得近会有危险,而是怕他惹事,耽误自己的前程,影响他往上爬。   墙上的影子伸出了柔软的身躯,宛如刚刚发芽的藤蔓,颤颤巍巍,不小心碰倒了茶几上的小花瓶。   “知道了。”宋嘉阳扯了扯嘴角,没等对方说完说完就挂了电话。   打扫完花瓶碎屑之后,宋嘉阳将他们扔进了垃圾桶。   打开手机,进入了经常进的网站,黑底红字的网站上面写着:异常研究会。   进入灌水区,他一眼就看到了标记着HOT的帖子。   [扒一扒新海市富强便利店事件。]   [官方还没出,我斗胆整理下信息,你们先看最近这十几条新闻,都是莫名其妙出了车祸,失踪以及自燃,把他们的出事地点圈出来,全是车程半小时的范围,富强便利店就在正中心!   这家店不停的招人,但当天招一个,第三天就又把招聘牌子放了出来。   爆炸那天,你们看,二楼是不是有人?]   宋嘉阳把照片放大了数倍,出来的却依旧是张模糊的图,看不清脸。   [看不清异调局的标志没关系,你就说在爆炸现场,有哪个正常治安官敢不全副武装的?   你看这人的姿势,过于帅了吧!妈的,那副潇洒中二的样子就好像是他爆破的一样!   更别说楼下还有那么多治安官的车呢,他们怎么不进去?在等什么?   最最最关键的是,第二天!这里的房子就没了,消失了!正常的打击犯罪窝点,哪里需要连房子一起炸了?而且所有的店员都没了。   你们说是不是异常吧!]   [我觉得是!]   [我离现场不远,楼主说的大部分都对,但也有不准确的,比如,这家店其实还有一个店员活下来了。【照片】]   同样是一张很模糊的照片,但照片里面的青年气质很特别,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是阮洲。   [不可能!这可是异常现象!普通人根本活不下去!]   [怎么不可能,我看那人一点不像是特殊人员,一看就没有受过训练!]   [会不会是过于强大了,返璞归真了?]   [看着年纪不像。]   帖子众说纷纭,获得最高赞的是一条:[我觉得他就是一个运气很好的普通人。]   宋嘉阳默默保存了这张照片,退出后打开了之前正在看的帖子。   [区分超凡能力和幻觉的若干方法。]   ---   治安官敲了敲桌子,拉回了阮洲的思绪。   “姓名?”   “阮洲。”   “年龄?”   “27。”   ……   “……请再次核对你的笔录,没有问题的话,在下面签个字。”   阮洲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喜提拘留三天的待遇,阮洲腰都细了一圈。   这三天来,他至少被传唤了四次。每一次都是询问自己那几天工作的情况,旁边还放着个奇怪的机器。   阮洲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已经到了眼睛一闭,就是李娟和王二平的脸的程度了。   不过好在结果不错,临走前,治安官给了他一大笔补偿费。   阮洲一下觉得,关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以的话,甚至可以申请再关几天。   ——日结工资就行。   把材料递交过去,阮洲等待对方检查完毕。   “联系方式为什么不写?”坐在他对面的治安官问。   阮洲老实说:“手机坏了,卡也还没来得及办新的。”   治安官向他投去怀疑的目光,审讯室的时候,他经常被这种目光注视。   阮洲手心冒汗,生怕自己又被留下来。   “不用登记了。”林凛推门而入。   “可是不登记的话,后续的一些回访……”那治安官犹犹豫豫。   林凛上前拿过单子,上下扫了一眼,指着家庭联系人那一栏:“这里先写我的电话,后续电话卡办好了卡再补上。”   他扭头问阮洲:“可以吗?”   阮洲:“可以,谢谢你。”   林凛笑了笑:“小事,你办好新卡以后,记得过来这边完善信息就行。”   阮洲感叹,林凛真是个好人。   两人告别之后,阮洲离开治安厅,回到了便利店。   可原本便利店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切了一样,一排楼房中间,唯独这里什么都没了,边缘光滑。   说什么都没有也不准确,因为一队施工队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地基挖了一半,还有铲车运送着建筑垃圾。   对方表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拿钱办事。   阮洲难以理解这个世界的治安官。   端掉犯罪窝点,真就是物理意义上的整个端掉啊!   阮洲避开施工队在废墟上找自己的东西。   都是钢筋混凝土,地基都挖了一半了,想要大海捞鱼,简直痴人说梦。   早知道鱼会丢,他就早点吃掉了!   阮洲懊恼。   就在他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熟悉的大红盆出现他的眼前,盆的角度很刁钻,正好藏在一块巨大的混凝土下面。   要不是阮洲眼神好,还看不到。   令人惊喜的是,小黑还在,红盆里的水也还有小半盆!   不过水的颜色明显浑浊了一些。   小黑摆了摆尾巴,似乎在跟阮洲打招呼。   阮洲感动,真是条懂事的鱼。   “你放心,等搬了家就把你做了,一定不会让你丢了。”   小黑:……   ---   阮洲离开后,林凛一直看着手里的单子。   田斌从隔壁进来,接过他手里那张,放在了一沓资料里:“想什么呢?”   林凛收回目光,坐回椅子上。   “那个李伍,就是招聘立牌的那个异常,找到了。”田斌把资料递过去,上面正是粉碎性骨折的立牌的照片。   “垃圾桶里发现的,应该是被非常强大的外力破坏,我们怀疑至少也是A级的异常。”田斌犹豫:“异调局那边检查之后说可能不止。”   “但我们的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反应,也没有在监控里面拍到这片区域。”田斌问:“会不会便利店背后还有更强大的存在?”   林凛沉吟片刻:“问阮洲了吗?”   “他说没有见到可疑的人。”田斌说:“测谎仪显示是实话。”   林凛沉吟片刻:“嗯,那不管了。”   “不管?”田斌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还有呢?”   “信息安全科检查了阮洲的手机,没有异常,只是这个型号市面上没有找到,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元器件都可以正常使用,就是没有电话卡。”   “没有特殊的往来记录,干净的可怕,连通话记录都没有。要么就是换了个手机卡和手机号,要么……”   “要么他的身份是假的。”林凛撑着下巴,划拉自己的手机。   “那怎么可能。”田斌笑了笑:“我们核对了好几遍,身份是真实存在的,虽然没有几张照片,但所有资料都没有问题。”   “如果像【D172】那样偷人身份呢?”林凛问。   “要是异常作祟,那你就出手了呀。”田斌自然而然接话。   林凛没吭声。   他打开异调局的公民信息网。   上面,阮洲的信息又是另一个介绍。   裕婪国的王子。   关于这个国家的介绍少得可怜,是一座岛,不对外开放,几乎与世隔绝,系统里只有一张久远的面容模糊的照片。   田斌低头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自言自语:“这人运气太好了,没有偷拿东西,没有业绩挂零,服从管理,勤劳且兢兢业业,工时长、工资低,不抱怨,还很感恩有这样一份工作,所有的必死关卡他都避过去了。”   简直是天选牛马,打工圣体。   正是因为抵抗住了各种诱惑,既没有拿员工福利,也没有偷东西,他才能安全活下来。   “【D172】和原始代码事件,这些异常和我之前处理的都不一样。”田斌挠头:“怎么特殊情况都被我碰见了呢?”   “说明你见得太少了。”林凛关了手机。   田斌点点头,又问:“那为什么要给阮洲钱?这个也是我见得太少了?”   “不。”林凛抬起眼皮,吐字清晰:“因为把他单位查封,害人家失业了。”   “所以这是补偿?”   林凛没有否认。   对他那么照顾?   田斌好奇:“你们认识吗?”   他想到两人都是首府来的,会不会有点渊源?   “单亲,他母亲前几年去世,青年失业,挺惨的。”这些公民档案里都有写,剩下的田斌不需要知道。   “怪不得你看起来怪怪的。”田斌放下心:“要是你熟人怎么不早说,咱们也不至于把人扣了三天。”   “我想多了解了解。”林凛说。   田斌用怀疑的目光看他,欲言又止。   两人本来就认识、塞给阮洲一笔钱还不想让对方知道,对阮洲又那么好奇,前几天上车之前还拉人家的手……   田斌翻到了最后一张表格,视线定格。   家庭成员那一栏的联系人和电话正是林凛。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该不会暗恋他吧?” 第17章   阮洲找了一家旅馆住,办了新的电话卡,因为他的手机目前无法使用这个世界的网络,还想去买个新手机。   不过“老板”似乎颇有微词。   【这等破烂怎能和您的手机相提并论?如果您不嫌弃,小的愿辅佐您征服世界!】   你是不是给自己加了什么奇怪的设定?   阮洲本以为它又在发疯,没想到手机确实有了不太明显的变化。比如,多了一个应用商店。   【我为您偷……啊建立的新的应用商店,您可以通过这里先了解这个这个世界。】   捣鼓了一会,发现可以通过这个应用商店下载的APP上网,阮洲惊喜,真是省了一大笔钱!   【帮大忙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总不能一直叫他“老板”吧?   【大人您太客气了,我没有名字。】它很谦逊,深知上位者对于下属的绝对掌控欲,甘愿将自己的本名交由阮洲赋予。   没有名字?阮洲想了想:【那就叫你小东西吧。】   小东西:……   【好名字!】   话音刚落,小东西就感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原本在手机小世界,周围的环境无时无刻不挤压、排斥它。现在有什么东西变了,就像是打开了一扇大门,世界突然敞亮起来。   “祂”和手机,终于向自己释放了一丝善意,减轻了它的痛苦,也让它窥得了神明权柄的一角。   仅仅是赋予本名,就能够引起这样的变化……   小东西看向阮洲的目光多了几分狂热,那是比最忠诚的信徒还要虔诚的目光。   【感谢您的慷慨!慈悲之主,小东西永远效忠于您!】   如果能够永远侍奉这样伟大的存在,成为像“祂”一样的存在,哪怕接近“祂”的程度,又怎么会成为喊打喊杀的异常?只怕到时候,人类供奉它还来不及!   无限的热情与骄傲充斥着他的心脏,成神之路就摆在它的眼前!哪个异常能有这样的运气?!   小东西膨胀了,此刻觉得它就是神之副手!没有人能取代自己地位!   突然,它感受到一股危险气息,看向了阮洲手里的塑料袋。   是那条鱼,正在直直盯着它。   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它的内心,那只翕动的嘴仿佛能吞噬一切,还有那壮硕的身躯如此有力、身上的黑色花纹神秘诡异。   小东西脊背发凉,危机感冒了出来,差点就要躲进手机的最深处。   然而此时,小黑突然移开眼神,吐了个泡泡。   危险瞬间消失。   小东西松了口气,看来是幻觉,一条鱼而已,怎么可能威胁到自己呢?   吃午饭的时候,阮洲打通了钟仁宝的电话。   “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离信号恢复也有段时间了,阮洲一直没来得及打,现在小东西帮他连上网,电话也能呼出了。   钟仁宝先问了阮洲最近的情况,得知他现在又无业了以后,表示要给他介绍工作。   “不用麻烦——”阮洲正要拒绝。   “我帮你问问!不妨事!”   钟仁宝絮絮叨叨的,说最近自己过得不好。   阮洲问怎么了,哪里痛还是怎样。   钟仁宝:“不!是因为身体状态太好了!”   他喋喋不休,说自己体能现在超级好,一天到晚熬夜也没有任何心悸的情况,他已经连着通宵游戏好几天了,直接升了好几个段位,气的对手举报他开挂。   怎么可能有人不眠不休几天连着打游戏呢?!   阮洲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提醒他注意,不要熬夜,不然身体会受不了的。   钟仁宝连连说知道了,挂了电话以后,加上了阮洲刚注册的社交账号,给他发了二十连胜和最佳MVP的截图。   两人又聊了两句,阮洲随意点开新闻浏览。   新海市似乎一直不太平,短短两三个月,数人同时跳楼、3·04灭门惨案、4·21连环杀人事件、权贵接连死亡、时不时煤气爆炸、还有便利店走私等一个接一个。   阮洲不禁感叹,这个世界的人真是心脏强大,似乎都见怪不怪了。   他刷到了富强便利店的报道。   几张模糊的照片出现在公告里。   李娟、王二平、李伍……涉嫌藏匿危险物品,以及袭警,在抓捕过程中被击毙……   阮洲看到了那个被自己折碎的人形立牌,也就是写有招聘启事的那个立牌。   原来警方这么严谨,一个立牌都要出现在新闻里,而阮洲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公告里。   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店员,对案情没有丝毫影响,不应该被曝光。   【那家店会吃人!那家店有诅咒!我老公就是被他们店害死了!还有一个人他们没有抓起来!你们都被骗了!】   一个账号的发言引起了他的注意。   底下都在说刚才那女的在发疯。   阮洲点进去,那条回复已经没了,但他看到了主页的照片,是那晚的醉酒男和他的女伴。   因为丈夫死去所以精神有点不正常,还是?   下面的回复里面,有一条引起了阮洲的注意。   [这里有真相。]   附了个网址,阮洲刚点进来,看到封面写的:异常研究会。   黑底红字,异常显眼。   点进去详细分类的时候,页面突然显示404,刚才的那条评论也不见了。   阮洲搜索这个网站,出来的也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找不到之前的那个网站了。   看起来似乎不是什么正经网站。   手机震动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中介给他发的消息,说看好了几套房,问阮洲什么时候有时间看。   阮洲将网站的事情抛到脑后,说自己现在就有时间。   他找的是合租房,中介拿不到多少中介费,因此感觉很不上心,让阮洲自己再多对比下,他带完这个客户再说。   阮洲点开图片,到里面是套三室一厅,看起来装修很不错,价格也合适。   次卧是900块一个月。   阮洲当即表示要实际看看。   许久,中介才回他消息:“好,你先过去。”   阮洲离开旅馆之后就搭上了公交,此时已经是傍晚,天色微微擦黑。   那个小区的名字很好记,帝景小区。   名字很霸气,外面的装潢也很不错,小区有假山花园和小池塘。   就是新小区,没多少人。   阮洲一进来就感觉有点冷。   外面种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高大的身影将狭窄的道路天空掩盖了起来,显得小区里面的光线比外面看起来暗了一点。   2号楼2单元404室。   一梯四户,不算高档,但也不错。   阮洲在门口等着中介,一边观察这家门口。   出乎意料的是,明明是新小区,但层楼似乎有很久没有住人了,楼梯间放了很多垃圾,邻居门口的对联破破烂烂,上面还结了蜘蛛网。   难道是一直没人搬进来,所以显得古旧吗?   电梯响了。   中介穿着一身非常正式的西装,打着花领带,戴着眼镜,身材一看就是健身房里面泡出来的,整个人看起来不像个中介。   他打招呼道:“你是来看房的吧?不好意思,我同事有事,我带你看看房子。”   阮洲给他让开身位。   用的是老式的十字锁,这种安全系不高,但阮洲孤身一人,没什么讲究。   “这个房子的地理位置很好,次卧朝南,空间也很大。”   中介介绍着房子。   阮洲则是看着眼前的落灰家具皱眉。   “这房子上次出租是什么时候?”   中介:“一个月吧,这边房子很抢手的。”   阮洲摸了摸桌子,展示手里的灰尘:“你确定?”   中介讪笑:“咱们看房子合不合心意就好了,没有必要知道什么时候住的,你觉得呢?”   阮洲没有说话。   “本来就是个三居室,按理来说是整租,或者叫我们隔出来四户五户分开租,但房东人也好,就这样让我们租,租金也划算,这一个小区没有更低价了。”   中介打开窗户,外面的阳光刺了进来,照亮了客厅。   客厅中间是老式实木家具,上面的沙发垫也积了厚厚一层灰,灰尘在阳光下漂浮着。   墙上的电视机后面有一大片黑色的痕迹,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整个客厅给阮洲的感觉就是脏乱差,要是以前他不太会考虑这里,但就像中介说的,实在是太划算了。   实际住宅面积估计有120平,卧室宽敞明亮,窗户朝南,书桌洁白,家具崭新,除了脏了点,乱了点,好像被上一任租客抢劫了一样,没有别的问题。   而且虽然是合租,但目前这里没有租客,也就意味着阮洲几乎是一个人独享这么大的三室一厅一厨两卫。   阮洲心动了,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这里的灯泡和油烟机都是坏的……”   “这个我们会在您入住前修好,放心,另外入驻一个月如果有东西坏了,房东负责。”   “再便宜点,我押一付半年也行。”   阮洲四处走了走,表情依旧是一副看不出喜怒的样子。   中介说:“我打电话问问。”   阮洲点了点头,他打开卧室的门。   主卧空间更大,有单独的卫生间,一张床蓬松柔软,床头墙上是一家三口的合影。   三人都被厚厚的灰尘盖住了脸,看不清模样,但大概是个穿红毛衣七八岁的小男孩,以及一对年轻穿着黑白婚纱的夫妻。   三人站的端正,小男孩捧着一颗篮球,夫妻俩将手搭在小男孩肩上,姿态亲密。   衣柜里空空如也,但床铺整齐。   “行了,跟我同事沟通好了,800块一个月,季度付。”中介说了句,喊他出来:“没有问题的话可以签合同了。”   阮洲离开主卧。   照片中,小男孩的球跟着他的离开消失了。 第18章   “宋嘉阳,你这次模考成绩怎么样?”   严角用手肘戳了戳宋嘉阳的胳膊,是室友,也是他的同桌。   宋嘉阳抬起了脑袋:“就那样。”   排名在老师那,他们下课才能看到那张纸。   严角叹了口气,自从上学期之后,宋嘉阳的成绩一滑再滑,老师都找他谈了好几次话,这次模考,不知道成绩如何。   “如果当时我不让你凌晨还在外面做作业,也就不会让你伤势加重,还自己一个人去医院……”以至于晕倒在了医院,治安官联系老师把人送回来的。   听说被打的不轻,医生给开了一兜子药。   严角咬咬牙:“都怪那个乌龟王八蛋,要是这次他们敢来,就把他打的连他爹都认不出来!”   “这次模考,有的同学进步很大,希望能够继续保持,距离高考不足一个月,希望大家都能保持良好的水平!下课!”   铃声一响,同学们呼啦一下全涌到了学委那里查看成绩。   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呼。   “第一!”   “是他!”   不少同学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   严角抢过成绩单,宋嘉阳的名字赫然在第一的位置。   他看了又看,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跑过来握着宋嘉阳的肩膀使劲晃:“牛啊宋嘉阳!”   宋嘉阳已经许久没有拿到年级第一的成绩了,不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   可这次再度回归到顶峰,让不少人都偃旗息鼓。   果然,学霸就是学霸,不会因为区区霸凌就影响自己的成绩。   严角:“快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我也来听听,提一提成绩!”   宋嘉阳说:“我这个没法学的。”   严角的笑容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僵硬,而后又咧起嘴:“好家伙,这还保密呢!”   宋嘉阳摇摇头:“不是的。”   周围的同学议论纷纷,大多还是关心自己的成绩究竟如何,也有阴阳怪气的。   “切,一次侥幸算不上什么,有本事高考的时候第一。”一个锅盖头少年路过的时候说了句,又小心看了眼宋嘉阳桌上的那些资料,不关心的收回了视线。   “齐晨,你存心犯贱?”严角两步作一步,上前揪住了他。   其他人见状立刻要将两人拉开。   “人家正主没说话,你在这叫什么?”齐晨翻了个白眼:“银样镴枪头。”   严角额头直跳,挥起拳头就要砸下,被同学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   齐晨被刺激到了,“怎么?我说的有问题吗?他自己是个窝囊废,被人欺负活该!都快高考了,一天给人家打游戏,有这时间复习几套卷子,指不定还能上交大呢!晚上耽误我睡觉!害我这次模考成绩下滑不少,我难道不该怪他吗?”   “不知道报治安厅,在这装可怜,博人同情,现在学校里面有人同情他,以后出了社会谁同情他?!”齐晨“呸”了一声。   “你不也是吗?你要是真有种,陈龙和王谦欺负他的时候,你怎么连个屁也不敢放?在这欺负弱小呢?你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此话一出,教室里鸦雀无声。   “说得好!”外面,一个魁梧的学生鼓起了掌,正是陈龙:“你叫什么名字?”   齐晨看他一眼,不说话了,抱着书匆匆离开。   严角则是大喊一声:“齐晨!你给我站住!”   陈龙走进了教室,环顾四周,找到了宋嘉阳。   拍了拍他的肩膀:“嘉阳,谢谢你每天放学替我打游戏,这几个赛季成绩不错。”   学霸每天下午放学不好好写作业,却去打游戏,难怪成绩下滑这么厉害。   有不少人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让他帮忙打游戏,他打的那么好,看来没少打游戏,说不准还挺享受陈龙的安排?   宋嘉阳察觉到周围的视线,无动于衷。   自从上次从医院回来以后,他原本就沉默寡言的性格更加阴郁,很多时候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因为性格孤僻,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同学也都对这位冷漠高傲的学霸避而远之。   严角担忧的看了过去,少年垂着头,一言不发。   “听说你最近一直往图书馆跑,学习多累啊!”陈龙笑了笑:“明天下午放学我在老地方等你,一起玩一玩。”   他弯腰,在宋嘉阳耳边低声说:“不然那些照片——”   宋嘉阳瞳孔一缩。   陈龙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转身对严角说:“你想来也可以。”   严角上前一步:“你别太过分。”   宋嘉阳抬头看陈龙,瞳仁黑白分明:“知道了。”   陈龙拍了拍他的脸颊,暧昧的摩挲了一下,笑了笑:“这才对嘛。”   同学窃窃私语,时不时还盯着宋嘉阳看。   皮肤白皙,下巴尖尖的少年,确实容易吸引到某些有特殊癖好的人。   陈龙离开了宋嘉阳的座位,顺路享受着周围同学厌恶又恐惧的目光。   只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快出教室的时候,他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心不稳,一下倒了下去。   而他的头正对的地方,一个突出墙面的钉子直直矗立着。   如果碰到,不死也要进医院!   陈龙连忙用手去撑墙,腕骨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吧”的声音。   陈龙脸色一变,可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自己的手撑住的时候,似乎扎到了什么尖锐的物体,刺破血肉的痛苦让他瞬间冒出冷汗。   站稳后,他抬起手,没有任何东西,却看到了手掌上一个三菱形的口子,一道黑影闪过。   陈龙脸色难看。   而他的身后,人群窃窃私语,却没一个敢上前帮忙。   “活该。”   “嘻嘻。”   陈龙额头青筋直跳,骂了句:“都特么闭嘴!”   没人说话了。   但陈龙知道他们看笑话一样看着自己。   刚刚放了狠话,如今又这样出糗,早泄都没这么快。   陈龙离开后,严角问宋嘉阳:“你真的要去?”   宋嘉阳这才有了表情,露出笑容:“不用担心。”   严角觉得,那笑容似乎有些渗人。   齐晨“啪”一下把卷子拍桌子上,说:“不许去。”   严角看向他,齐晨梗着脖子:“回来那么晚,耽误我睡觉!”   宋嘉阳认真道:“我今天早点回来。”   齐晨气急败坏:“你怎么不听啊,这样干脆别回来了。”   宋嘉阳扯了扯嘴唇:“这是最后一次了。”   -----------------   阮洲签完合同回青旅带来小黑,再次放进了小红盆。   它似乎又长大了一些,大半个红盆已经填满了。   之前阮洲觉得带着它挺累赘的,想着干脆吃了得了,但现在找好房子了,又有点舍不得。   下午阮洲特意出门买了洗漱用品,被褥和四件套,付款的时候再次感谢给他钱的那位治安官。   凌晨四点,万籁俱寂。   “咚、咚、咚……”阮洲模模糊糊听见了楼上传来的响声。   他转身用被子捂着耳朵又准备睡过去。   不曾想“咚咚”的声音又大了不少,刚才还在客厅,现在已经到了他房间门口,似乎逐渐接近。   “咚、咚、咚……”就好像楼上有人在拍皮球一样。   阮洲嘟囔了两句,又转了个身。   “咚咚!”声音来到阮洲的头顶上。   阮洲打开台灯,看向天花板。   “咚咚!”声音依旧在他头顶响起,似乎还有细细的笑声,但什么东西没有看到。   阮洲生气了。   他穿好拖鞋,顺着楼梯爬了上去。   “咚咚——”阮洲敲门。   三分钟后,一个睡眼惺忪的壮汉开的门。   “谁啊?”他语气不耐:“什么事?”   壮汉能装下两个他,阮洲的火瞬间灭了大半。   “可以不要拍皮球了吗?已经凌晨四点了,我明天还要上班。”阮洲撒了谎。   “谁拍皮球了?!”壮汉大怒:“你这么晚敲门就是为了胡言乱语?”   阮洲仰头,诚恳道:“可我在楼下真的听到了——”   “楼下?!”壮汉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其精彩。   疑惑、恍然、害怕,最后凝结在惊恐上,上下看了阮洲两眼,然后“啪”一下关上门。   阮洲摸了摸鼻子,好吧,你壮你有理。   此时的楼下,阮洲卧室内,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男孩缓缓浮现。   他倒立在天花板上,用反重力的姿势一边拍皮球,一边咧嘴笑。   “嘻嘻嘻……”   小男孩看不清眉眼,但嘴巴却通红,尖牙裸露在外。   他端正站着,头慢慢上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平行于天花板,然后缓缓伸长了脖子,直到贴到了阮洲的床上。   嗅闻着独属于活人的气息,小男孩再次笑了起来。   他像个吸尘器一样,在床上逐片嗅闻。   “嘻嘻嘻,哥哥一起玩呀……”小男孩又开始拍皮球。   不过别人是在地上拍,他是在天花板上。   床旁边的小黑看了眼天花板,甩了甩尾巴。   男孩猛然一惊,环顾四周,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扭头观望。   四周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刚才的那种恐怖的气息是怎么回事?就好像是被什么超出他理解的存在锁定了,避无可避。   男孩惊疑不定,在天花上走来走去,留下了一串黑红色的脚印。   听到门响时候,他抬头看了眼门口,隐去了身形。   阮洲回来时候,见红盆周围出现了水渍,指责小黑:“你又把水撒出来了。”   小黑委屈的摇了摇尾巴,明明做了好事,还要被指责。   阮洲自然也不是真的责怪,看红盆里面没有鱼粮,给他扔了几颗。   “最近好像吃胖了,还是要控制一下体重。”   阮洲拿拖把拖了地,再次躺在床上。   这次他睡的很安稳,楼上再没有传来拍皮球的声音。   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外面日光正好。   虽然在陌生的世界,回家的希望渺茫,但现在,他还有地方住,能吃饱饭,已经非常幸运了。   伸了个懒腰,拿出手机又看了眼时间。   正好可以出去吃个饭,回来买点菜。   帝景小区名字霸气,周边配套也很贵,楼下的进口超市一瓶水都是十元起步。   不然阮洲肯定不会绕路去远的大型连锁商超。   下楼的时候,再次碰见了楼上的住户,那壮汉手里还提着一袋垃圾。   看到阮洲进电梯是四楼,壮汉原本迷茫的眼神瞬间清醒。   他认出来他正是凌晨四点敲门的那名青年。   壮汉后退两步,视线没敢放在阮洲的身上。   阮洲看他没什么沟通兴趣,自然也没说话。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   壮汉逃一样的跑了出去。   阮洲在他后面,深沉点头。   果然因为做了亏心事不敢直视他! 第19章   还记得自己上一次去超市,回来路上就穿越了的事情,阮洲很谨慎,好在这次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他拎着袋子,打开地图抄了近路。   拐到了一个小巷子附近,阮洲换了个手,无比怀念自己以前家里的那辆小拉车。   即将路过一个更狭窄的巷子的时候,阮洲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啊!”   他停下脚步,好像有人在叫?   声音又没了。   阮洲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啊啊啊啊救命!”   真的有人在叫!   环顾四周,确认正是前面那个岔道里面的声音。   思考几秒后,阮洲继续向前,路过那口的时候,只往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横七竖八倒了四五个高中生,还穿着校服,已经满是脏污,痛苦哀嚎着,满地的血。   阮洲心里一惊,他看到有人的手已经向后掰断了,要掉不掉的挂在胳膊上,但始作俑者却不见踪迹。   这样的伤势已经很严重了,更别说这还只是一群学生。   阮洲立刻拨打急救电话,说明情况后他没有逗留,迅速离开巷子口。   快走出这条岔道的时候,阮洲看到了另一个坐靠在墙边的身影。   “宋嘉阳?”阮洲把东西放下,上前:“你怎么在这里?”   宋嘉阳的身上还穿着校服,沾满了血,歪着脑袋,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阮洲一下就想到了在医院的时候,他见到的隐藏在衣服下面的那些伤口。   “我送你去医院!”   宋嘉阳抬起头,惊讶:“是你?别叫医生……”   阮洲皱眉:“我出钱,你别担心。”   “刚才有人救了我才逃出来的。”宋嘉阳拉住他的手:“休息一会就好了,别去医院,他们还没走远,发现了会继续的……”   阮洲沉默了片刻,说:“我先看看,如果伤势很重,你听我的。”   说完,不由分说拉开了宋嘉阳的校服拉链。   出现在他眼前的有不少陈年旧伤,颜色很淡,但面积不小,可见当时宋嘉阳受了多大的伤害。   阮洲一直沉默着,仔细观察宋嘉阳的身体,大致查看一遍后,除了两处不大的利器划伤,确实没有其他伤口,只是血流的过多了,整个校服外套都湿透了。   阮洲松了口气,用自己新买的毛巾绑住他的伤口。   “按着。”抬头看向宋嘉阳,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你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有内伤?”   宋嘉阳连忙摆手,结结巴巴:“不不不。”   阮洲说:“我刚路过的时候看见一家药店,你等等,我很快回来。”   宋嘉阳乖巧点头。   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宋嘉阳上扬的嘴角落了下去。   他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全然没有刚才虚弱的样子。   巷子里,陈龙趴在地上,路上的石子硌得他脸颊生疼,看向晕倒的王谦和其他人,不明白事情怎么到了这个地步。   下午的时候,宋嘉阳来到了之前偏僻的小巷子里。   陈龙靠在墙上,竹竿似得杵着,眉眼阴郁,周围笼了一层黑气。   “怎么?那个傻大个没跟你一起?”他向后看了眼,有些意外。   “没有。”   “那么乖啊。”陈龙笑了笑,伸出缠着绷带的手想要去摸他的脑袋。   宋嘉阳用一种陈龙无法理解的速度躲开了。   后者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刚才动作太慢了,伸手又要去够他。   没想到还是被躲开了。   “陈哥,行不行啊?”王谦一开口,小弟们哄堂大笑。   陈龙怒极反笑,伸出手,跟召唤小狗一样召唤宋嘉阳,显然,长久以来的欺压让他认为宋嘉阳不会拒绝:“你过来!小东西,今天带你玩点有意思的。”   宋嘉阳笑了笑,讥讽意味十足。   陈龙欺负他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他笑,心里就跟被猫挠了一样,手上的伤也不觉得有多疼了,反而是某个地方开始涨得发疼。   宋嘉阳长得好看,弱不经风,性格又好欺负,陈龙欺负人习惯了,不觉得他会反抗。   “照片呢?”   陈龙一把把人拉了过去,蹭了蹭:“求我就给你。”   在他的手摸上宋嘉阳的脸颊的时候,一阵剧痛从他的手腕传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手腕正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翻折,掉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对面,宋嘉阳的笑容还维持着,但配合此刻的情景,怎么看怎么有种血腥的味道。   “啊啊啊!”   陈龙目眦欲裂,不受控制的发出大叫声。   王谦他们都已经吓呆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陈龙的手折进了他的怀里,像被抽走了骨头似得。   “闭嘴。”宋嘉阳说了一声。   陈龙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叫喊,依旧尖叫着。   然后,他感觉到有什么黏腻冰凉的东西附上了自己的嘴巴。   他看不到是什么,那玩意薄的出奇,几乎没有厚度。   但陈龙就是张不开嘴。   其他几人见状,四散逃离,可一个个像是被什么绊倒了一样,倒在了地上,被从巷子口拖了回来,然后被敲晕。   陈龙瞳孔地震。   他看到了,那黑色的,从他们每个人身上蔓延出来的东西。   ——是影子。   陈龙想要嘶吼,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但他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那玩意的力气比他想象中大得多。   影子没有实体,可没有实体是怎么绑住自己的?!   陈龙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影子划开了一道道伤口。   其中最深的一道在胳膊上,那是他的右手,正是自己曾经打折过宋嘉阳的位置。   鲜血像是下雨一样在地面上挥洒,凝聚成了一小洼,巨大的恐惧攫取了他的意识。   “啊啊啊啊救命!”   或许是因为宋嘉阳对这能力掌握的不是很熟练,或许是因为他们人多不好控制,总之,陈龙还是趁机喊出了声。   谁来救救他?   陈龙内心发呼号。   像是听见了他的哭喊,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巷子口。   而宋嘉阳的身影像是巧克力一样,融化在了巷子的阴影里。   束缚住他们的影子消失了,但他伤痕累累,根本没有动的力气挪动半分。   青年为了明哲保身,打了个电话就离开了。   陈龙想痛骂他一顿,救人救到底不懂吗?!他走了,那怪物回来了怎么办?!   就像墨菲定理一样,几分钟后,宋嘉阳回来了。   他不知怎么也受了伤,用一个毛巾捂着伤口。   但他笑的开心,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谢谢你啊。”他轻声说:“要是知道这样做能够早点遇到他,我就早点约你出来了。”   陈龙毛骨悚然。   早点出来干什么?杀人吗?   “你、你不要冲动!”   白皙的脸上的血液让宋嘉阳看起来像个机器,他侧头看他,偏偏又挂着笑,让人不寒而栗。   宋嘉阳没有说话,抬了抬指尖,陈龙发出一声闷哼,捂住了肋下。   “你也不想让他知道你是个杀人犯吧!”   漆黑的看不清厚度的刀刃停在了陈龙的脸上。   陈龙语速很快:“他还帮我们报警了,他那么善良,肯定不会容忍一个虐杀犯的!”   宋嘉阳轻声说:“他不会的。”   如果不让自己反击,为什么会赋予他这样的能力呢?   宋嘉阳想到了医院时候阮洲塞进他嘴里的那块巧克力。   丝滑的巧克力融化在胃里的时候,还有什么东西一起融入了自己的身体。   卢荧喷向他的记忆喷雾本该起效的,但是因为这股能量,他的记忆还完好的保存在。   甚至他从来没有感觉状态如此好过。   因为被打、以及长时间熬夜造成的影响正在飞快的被修复。   上课的时候,无数的知识在他的大脑里面整合梳理,思路从未如此清晰。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于是打开了那个网站查询,无数网友的猜测和经验中总结,他得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他似乎拥有了超凡能力。   是的,他现在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因为那块巧克力——仅仅只是微不足道的施舍,他就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轻而易举将陈龙王谦他们碾压。   宋嘉阳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它鼓动不安,边缘宛如波浪一样起伏,时不时伸出花蕊一样的纤细触角,又像蜗牛一样缩了起来。   他疯了一样跑图书馆和在网站上查阅资料,只为解开自己身上的谜团,但随着深入了解,更大的疑惑出现了。   只有吞噬超凡物品才会有超凡能力,在这样一个人人恐惧异常,避之不及的世界,即便是异调官成就超凡,也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和痛苦,超凡能力越强,所要承受的痛苦越大。   可阮洲轻易送给自己的礼物,轻易让他获得巨大的能量,却没有任何不适出现,可想而知那东西有多珍贵。   宋嘉阳没有敢深入探究,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阮洲的身份一定比他能想到的所有身份还要神秘。   可这样的人,却愿意分给自己一点耐心,不仅让他成为超凡,见到他受伤的时候,竟也愿意驻足停下……   宋嘉阳的苍白的脸颊爬上了一抹红晕。   或许是怕真正的身份吓到他,一直用普通人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多么温柔又强大的人啊!这样的存在,如何能让人见了不为之倾倒呢?   宋嘉阳右手抚上了他的胳膊,那条毛巾还绑着,但血早已不流了。   他一定看穿了自己拙劣的伪装,可他比自己想象中更能够容忍这些小把戏,还配合他玩这种无聊的小游戏。   宋嘉阳用拉过阮洲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浮现出了一抹病态的笑容。   好喜欢。   “放……放了我吧。”陈龙祈求。   宋嘉阳瞥了他一眼,蹲下身:“我放过你,你打算放过我吗?”   “当然!我绝对不会给任何人说出今天的事情!我只是想让你考不好,并不是让你死!”   宋嘉阳:“为什么?我从来没得罪过你。”   陈龙闭紧了嘴巴。   宋嘉阳还想再问,但影子蹭了蹭他的手。   阮洲回来了。   宋嘉阳冷冷看了陈龙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不会忤逆阮洲的意志,既然他已经报警,那这几个人的命,他就先留下来。   -----------------   阮洲赶到的时候,宋嘉阳还在原地靠着。   他拉开他的袖子,开始包扎。   ——这包扎技术还是林凛口头指导的呢。   阮洲看了看包成了粽子一样的手臂,点了点头,比上次的技术好多了。   宋嘉阳:“谢谢您。”   “不客气,还好没有大事,吃饭了吗?不然去我家吃个饭?”   宋嘉阳眼神一亮:“可以吗?”   “当然。”   阮洲搀扶着宋嘉阳离开了这个地方,路上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到家以后,他拿出买的肉,这才想到。   不知道之前路上遇见的那几个晕倒的高中生怎么样了?   而另一边,陈龙正在医生哭诉。   “真的!那影子缠着我了!你们快把宋嘉阳抓走,他不是人!”   带着白口罩的医生对另一个说:“看来伤的重,产生幻觉了,赶紧送脑科!” 第20章   阮洲做饭的时候,宋嘉阳积极的打下手。   “削皮我来就好。”   “您放那儿,我一会处理。”   态度积极,十分乖巧懂事。又想到路上的时候宋嘉阳说他们家里的情况,无父无母,外婆前两年也去世了,就剩他一个。   阮洲流露出些许心疼:“你受伤了,还是不要做这些事了。”   宋嘉阳一愣,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是个“伤员”,看到阮洲的脸色,他慌乱起来,“您别生气,我不碰了。”他连带削皮刀一起放下,生怕做出什么让阮洲不愉快的行为。   阮洲拉着他的手在洗手池前洗了洗,“你去房间玩一会游戏吧,无线网密码是******。”   宋嘉阳回到了阮洲房间里。   一进房间,他脸上控制不住的露出笑容,丹凤眼尾浮现起红晕。   他……他竟然摸了自己的手,自己还进了他的房间……   身形瘦弱的少年坐在床边,心脏控制不住的狂跳,根本没有心思打游戏。   这时候,他听到了水声。   他侧过头看,地上有个大红盆,里面一条硕大的鲤鱼在里面游动。   “竟然养鱼吗?”   宋嘉阳试图用手指戳一戳那条鱼。   但紧随而来的巨大恐惧让他呆在原地。   水盆中那个生物,根本不是鱼。   黏腻柔软的硕大躯体挤压在盆里,水盆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它张开眼皮,和宋嘉阳对视。   那双鱼眼里,没有任何低级动物的痴愚之色,而是充满了智慧、思考以及警告的意味。   别以为你长着一副人类的样子,就能动手动脚,你算个什么东西!   鲤鱼的模样只是它的伪装,真正的形态它只是不想显露而已。   宋嘉阳读懂了传递过来的信息,收回了手,面色苍白。   也是,那样的人物面前,自己又算个什么东西?   竟然怀着别样的心思,真是大胆。   这盆里的鱼都比他厉害了不知多少,才能够陪伴在那位面前,而自己呢?   一点微不足道的施舍就让他飘飘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宋嘉阳起身,坐在床的另一边,沉默不语。   一人一鱼就这么一直安静着,直到阮洲打开门。   “吃饭了——你怎么了?”   宋嘉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没事,我们吃饭吧。”   阮洲的手艺非常好,能够将平平无奇的食材做出五星级酒店的水平。   宋嘉阳就这菜连吃三碗米饭,看的阮洲有些担心,“还要再来一碗吗?”   宋嘉阳摇头,把碗里最后一点米吃完,放下了筷子。   他获得超凡以后,偶尔会有虚弱的感觉,而吃了今天这顿,他才知道什么叫能量充沛。   凡是超凡者,无一不对某样东西无比渴求,这东西就是能够让他变强的契机。   每个人都有区别,一般来说,都是富含高能量的事物。   某些食物、动物的血肉、甚至玻璃和水都可以,万事万物都富含能量,吸收特定的能量,就可以让能力逐渐变强。   比如前段时间特别有名的“蚤人”杀人事件。   陈一作为一个初三生,手刃29人,把他们的血肉内脏吃的一点不剩,难道就是为了恶心人?   当然不。   那怪物就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跳蚤这种东西,就是吸血而活的。   阮洲的饭菜,能起到和这些特定物品相同的作用。也就是说,无论超凡者爱吃人,还是爱吃土,都可以通过吃“阮饭”获得自己所需的能量。   宋嘉阳脑子里面想了很多,表面上,他还是那个乖乖的少年。   “谢谢您,回家之后就没有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阮洲收拾碗筷:“没事,一会回家了给出你带上点。”   要去洗碗的时候,宋嘉阳拦住了他:“我来吧。”   他没有理所应当享受的心理,阮洲内心一阵感动,然后拒绝了:“伤口别碰水。”   走的时候,阮洲还给他炒了俩菜带上了。   两人还加了联系方式。   “手机已经修好了。”阮洲笑了笑:“没事可以来我家里做客。”   宋嘉阳抱着手机,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嗯!”   进了电梯,宋嘉阳看着电梯里反射的那副乖巧的模样,唇角的笑容拉大。   他真是……运气太好了……竟然能够遇到那样心善的人……   自己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他又需要什么呢?   晚上,阮洲再次陷入了沉睡。   耳边再次传来了“嗵嗵……”拍皮球的声音。   阮洲看了眼手机,凌晨四点。   不是吧?又来?   拉开被子,穿好拖鞋,他再次爬上了五楼。   不过,这次开门的不是之前那个壮汉,而是另一个人,同样很强壮。   阮洲眼皮跳了跳。   “什么事?”那人问。   “我是楼下住户,可以请你们不要拍球了吗?”   “什么事啊亲爱的?”之前的壮汉邻居穿着情侣睡衣走了出来,看到阮洲脸色一变,一只手摸到了门把手。   即将关门的时候,阮洲一只手拦住了他。   出乎壮汉意料的是,他感觉门好像是撞上了一个大石头,被卡的死死的,完全动弹不得。   这家伙,看着那么小一只,实际上力气大的惊人。   他用出自己多年泡健身房的力气,甚至两只脚扒地往后拽,但硬是没有影响到青年一丝一毫。   阮洲看着邻居做出夸张的动作,不由得有些发怵,自己不会被打吧?   但就算被打他还是要说!   阮洲抵着门:“你们不要大半夜再拍皮球了,我还要上班。”   他当然是骗他们的,但邻居不知道。   开门壮汉拉着伴侣,咳了两声:“不好意思,可能是我们动静有点大。”   说完,他脸上爬上了一抹红晕,表情也扭捏起来:“我出差好久没回家了……”   阮洲表情瞬间变得不自然:“啊,那你,你们动静小一点。”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嗫嚅着说出来的。   直到下楼,阮洲依旧没想通,能发出拍皮球的声音,到底是个什么姿势?   关上门,壮汉戳了一下伴侣:“你干什么呀!显得你自己很牛逼是不?你知道吗,那人可是404的租客!”   伴侣握着他的手亲了一口:“什么404?”   壮汉拿出手机,搜索到新闻给他看:“就是3·04灭门惨案那家!”   伴侣看着新闻,脸色一变。   只因为事情过于离谱,他也听过这事。   起因是两家邻居因为楼道放垃圾的事情经常吵架,一次404乱放垃圾当面被逮到以后,起了冲突,邻居动手砍了男的。   女的拿着菜刀出来,也被砍了一刀。   邻居知道这下完了,一不做二不休,把俩人都砍死,为了斩草除根,冲到家里把小孩也杀了。   杀完人直接自首,当庭就判了死刑。   他一个光杆司令,刚和老婆离了婚,孩子也不是自己的,自然了无牵挂,可惜404一家三口没想到乱丢垃圾也能没命,天降横祸。   当初案情曝光的时候,引起不小的轰动。   尤其是帝景小区,房价都被打下来了,壮汉一下亏了几十万。   壮汉:“后来隔壁都搬走了,那一层都空下来了,只是经常会有莫名其妙的声音,比如小孩拍皮球……哦,白天也会有。”   “而且……”壮汉犹豫:“有时候我也能听见地板下面拍皮球的声音。”   这下,本就精力旺盛的两人彻底睡不着了。   而阮洲下去之后,拍皮球的声音果然消失了。   他重新开始酝酿睡意,很快,再次进入梦乡。   半小时后,天花板上拍皮球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小男孩穿着红毛衣的身影出现,俯视着阮洲,伸出手勾了勾:“哥哥来玩呀!玩呀!”   阮洲没动,盆里的小黑先动了。   它猛地摆尾,跳出红盆,将自己的整个身体抬了起来,上半身挺立,在空中形成了一个“U”型。   身体绷紧,鱼嘴张圆,猛的一吸。   皮球一下被它吸在嘴上,挤果酱似得压进了鱼嘴。   难以想象那么大一个皮球如何塞进那个小口子里面,像吸干了一个灌汤包,最后还把包子皮嚼吧嚼吧吞了下去。   玩具消失,小男孩生气,他尖叫起来,试图抓住小黑。   但鱼身上有多滑呢,就跟沐浴露刚打上还没冲一样,男孩根本抓不住它,一双死白的手都抓红了,又哭又闹,流出来的眼泪鲜红似血,让他看起来愈发可怖。   尖叫哭闹声电钻一般,很难有人不被吵醒。   阮洲发出浅浅的嘟囔,转过身。   小黑看了眼他,随即吐了个浅白色的泡泡,尾巴一甩,飞进了男孩嘴巴里。   男孩挥舞着双手:“呜呜呜……”   最烦熊孩子了。   小黑烦躁地摆尾,躬身一跃。   “啪啪啪!”   尾巴面朝男孩,来了个三连抽,水珠四溅,成功止住了小孩动作。   小男孩被几个耳光抽蒙了,满脸是血地看着面前的鲤鱼,眼珠子都要蹦出来。   自家父母不管,路过的大哥哥教他做人。   这还没完,小黑张大鱼嘴,对着男孩猛的一吸。   男孩没有实体,身体本就呈现半透明状,像烟一样,这下更是成了拉长的口香糖,脑壳开始,变成细细一绺,一下就被吸了进去。   他甚至来不及尖叫,就旋进了那张鱼嘴里。   小黑跳回水盆,悠哉游了游,嚼了嚼口香糖,打了嗝儿。   一切的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只用了短短几秒。一连串丝滑的操作,直接让手机里的小东西看呆了。   如果他有实体的话,冷汗已经浸湿它后背。   不是幻觉!   那条鱼真不是普通的鱼!   他之前看自己的眼神就是要吃掉它!   而且如果他愿意,肯定是可以吃掉的,毕竟,“诡”这种没有实体的东西,它眼睁睁看着它吃掉的!   小东西突然想到了在便利店的时候,那两位治安官在找王二平的尸体。   已经成为了“便利店的异常”,怎么可能会不在便利店里面?   他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王二平会消失。   毕竟一个小喽啰根本不用“祂”出手。   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在神弃之地的时候,在不知情的时候,错过了这家伙吃掉王二平的场面!   吞噬,这就是小黑的能力?   他咽了咽口水,还好自己没有实体,不然它要是看自己不顺眼,那自己也成了鱼粪了。   小黑睨了旁边手机一眼,晃了晃尾巴。   卧室又安静下来。 第21章   阮洲睡醒的时候,注意到墙上似乎有什么痕迹。   他仔细辨认后发现,那好像是小孩的脚印?   他见过有在墙上按手印的,还第一次见按脚印的,数量还不少,只是颜色很淡,因此之前一直没有发现。   不过每个人审美不同,又是租来的房子,装修风格古怪一点,阮洲倒无所谓。   短暂的不适之后,他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小黑今天似乎也不饿,优哉游哉的在盆里游泳,上一次它这样,还是在便利店的时候。   这鱼不会是病了吧?阮洲的眼神在小黑肥硕的身躯上游走。   似乎是感受到了杀气,小黑翘起了尾巴,在水里扑腾着疯狂进食。   看来没病。   阮洲满意离开。   看到这一幕的小东西爽了。   在我面前嘚瑟,还不是大人能治得了你!活该!   他昨晚开始就战战兢兢,生怕小黑把自己也吃了。   但今天来看,小黑对于“祂”还是很怕的,自己只要继续抱紧阮洲的大腿,永远都是安全的!   而且自己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可以直接和“祂”沟通!   在它的认知里面,这等存在根本不会理会自己这种小喽啰,要不是自己趁机抱紧大腿表了忠心,等待着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下场。   小东西昂起脖子,给阮洲发了条消息。   【大人,今天您十点钟有个面试,记得准备好资料哦~】   阮洲洗完脸,看到小东西发来的消息,回:【好的,辛苦。】   把这小东西当做智能助手来用,不得不说,确实好用。   十点钟游戏公司的面试,阮洲对此很是看重,特意买了衬衫和西装裤。   收拾妥当以后,乘坐公交去了新海市的高新区。   这里写字楼林立,有很多工作机会,自从有了合法身份,阮洲感觉腰杆都直了一些。   他和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一起进的电梯,不过那人是去顶楼,而阮洲则是去三楼。   所有面试者需要先经历一轮实操,题都不是很难,甚至因为科技水平不如上个世界的缘故,阮洲觉得还挺简单。   很快在电脑里输入完指令,点击运行。   然而,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起初可以正常运行,可没几秒钟,电脑系统突然开始疯狂刷新,屏幕上的代码飞速滚动起来,甚至形成了残影。   半分钟后,电脑出现了蓝屏。   ——系统崩溃了。   阮洲:……   什么情况?   在周围人鄙视的目光中,阮洲怀疑人生。   他的技术不至于如此。   旁边的面试者笑出了声:“小伙子还是多学几年再来吧。”   更远的地方人们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窃窃私语。   人事脾气倒是很好:“没关系,电脑我们会联系工程师处理好的。”   意思就是不用你来处理,你可以走了。   阮洲悻悻起身,而手机里,小东西则是两眼放光。   出现了!   神明C语言!   仅仅只是输入人类的电脑,就会造成系统崩溃!   不是阮洲的问题,而是这个世界的电脑根本没有能力运行那些代码!   就像是困住自己的手机一样,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他们这些人类能够破译的!   愚蠢!   他们顾着看戏,却根本不反思自己的问题!那种瞧不起人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小东西怒不可遏。   它决定给这些人颜色瞧瞧。   面对阮洲之外的生物,它丝毫不会心慈手软。对它来说,唯有那道身影是值得重视的,其他都是垃圾。   一串看不见的代码潜入了阮洲的电脑系统中,并通过网络侵入了其他电脑。   所有电脑瞬间蓝屏。   面试者们面面相觑,不由得露出尴尬的神色。   感情不是人家的问题,而是你们公司电脑系统bug啊!   小东西入侵电脑后,不仅把电脑搞蓝屏了,还偷偷卷了几个阮洲编写的代码回到了手机里。   阮洲并没有追究它的擅作主张。   那就是默认!   小东西满怀激动,一头扎进了这几个代码中,如饥似渴的吸收其中浩如烟海的知识能量。   人事这时候不得不通知换个时间面试,并向大家道歉。   乌龙结束后,助理把这件事情上报给了老板。   穿着西装裙的女助理将文件夹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看向座位上的男人,脸色渐红。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了纸质资料,礼貌微笑:“谢谢。”   “不、不客气。”女助理结结巴巴:“人事说他会安排好下一次的面试,不耽误项目进度。”   “嗯,好的。”男人还是道了声谢,一双桃花眼迷人又危险。   助理深呼吸了两下,胸口起伏:“那我先离开了。”   “等等。”男人将手里的文件放在一边:“你来公司多久了?”   “一、一周了。”助理低下头,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那是多么有侵略性的目光啊,就像是狼看向兔子的眼神,助理浑身颤抖,紧张又害怕。   “工作辛苦了,今晚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男人的笑容深了些。   女助理又惊又喜:“有时间!”   深夜,酒店。   一声喘息打破了平静。   女人穿着香槟色的丝绸露背裙,赤着脚从床上缓缓走下,进入洗手间,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   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衣服。   床上,男人还张着嘴,面上表情惊恐,不着寸缕,手被捆在床头,上面一片青紫,看得出来挣扎的痕迹。   此刻已经没了呼吸。   浴室门开了。   “她”只围了一块浴巾,正擦着自己的头发,胸前一片平坦。   “滴哩哩——”手机响起,看了眼来人,他接起电话,声音懒洋洋的:“喂?”   “又幸福了?”   他也不避讳,笑了声:“就那样。”   对面沉默片刻:“有个人需要你查一下。”   他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我这才刚结束。”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点了点头:“好吧。”   挂了电话,穿上了黑色的衬衫和长裤,戴好墨镜,两根手指朝着床上的男人飞吻一声,然后关门离开。   酒店门口,一辆黑色阿斯顿马丁扬长而去。   路上,他点开照片,一个身材清瘦的年轻人映入眼帘。   长得还不错。   男人露出笑容。   -----------------   面试的时间另行通知,阮洲只好在家等着,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事那边的消息,给人事打电话,甚至都联系不上。   阮洲没办法,只好看起了其他工作。   小东西给他发了消息:【大人,上次您让我提醒您近期可以去治安厅完善信息。】   阮洲恍然,想起了这件事。   上次他的信息不全,还是林凛帮他填写的联系方式,现在手机号办下来了,需要更新一下登记信息,顺便补办身份证。   说明来意后,阮洲先去拍了身份证的照片,至于另一个联系方式的更新,似乎需要排队。   阮洲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打开了手机。   社交软件第一条推送就是:桃心互娱负责人被发现死于某酒店套房。   下面的评论都炸了。   [不是吧!这个哥刚入选新海十大杰出青年,这就没了?]   [据说是情杀!赤着身被发现的!]   [他不是有老婆吗?我的世界崩塌了……]   阮洲点开看了眼照片,顿时愣住了。   这人就是前两天和他一同乘坐电梯的那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那时候还一起坐电梯呢,怎么这会人就没了?   他是桃心互娱的老板?   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席卷而来。   老板都没了,那岗位还招人吗?   怪不得联系不上了,公司内部估计一团乱。   “阮洲。”   阮洲抬眼,看到了那头耀眼的白发。   是林凛。   他伸出手,笑容灿烂:“怎么坐在这里?”   阮洲起身,握住了他的手,上下晃了晃:“你好你好,林队长,我排队呢。”   林凛垂下眼皮,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唇角微不可查的向上勾了勾。   “你忙吧,我在这等着。”阮洲松开手:“不耽误你工作。”   林凛解释:“我这会不忙,你是过来补充信息对吧?”   阮洲点头。   “那你跟我来。”   林凛带着阮洲进了一个小房间。   一路上,路过的治安官都好奇的看向阮洲,似乎很奇怪为什么他会进来。   但看到是林凛带路,纷纷又都收回了目光。   阮洲侧过头。   林凛穿着白色制服,身高腿长,三指宽的皮带紧箍住腰,显得肩膀愈发宽阔。   阮洲心想,看来林凛在治安厅内部颇有知名度。   “到了。”林凛带他直接进了办公室,跟里面的人说明了情况,没多久就拿到了一个新的表格,上面还是之前的那些信息,不过这次家庭联系人那一栏是空的。   “重新写一下吧。”林凛把纸推了过去。   阮洲写完联系电话,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没两分钟,工作人员就说好了可以离开了,顺便让阮洲过两天来拿身份证。   出了办公室,阮洲主动握住林凛的手:“太感谢了!要不是有你帮忙,我不知道排队等到什么时候呢。”   阮洲真心实意感动,林凛还帮他插队,真是个好人!   林凛和他交握,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上,微笑道:“不客气,方便的话,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阮洲掏出手机:“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你的手机还挺特别的。”林凛看了眼他的手机:“什么牌子,没见过。”   阮洲一顿,这才想到自己的手机不是这个世界生产的,不由得有点心虚,“杂牌手机,不值几个钱。”   林凛的头像是一朵云,看起来像是系统自带的默认头像,应该是他的工作机。   阮洲发了个表情包过去,备注:阮洲。   林凛给他回了句:我是林凛,然后发了个“可爱微笑”的表情包。   田斌拿着档案进来的时候,看到了林凛似乎在看什么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了阮洲的背影。   他说:“你让我们的人给你通风报信,阮洲一来就联系你?”   林凛懒懒看他一眼:“怎么能说通风报信呢?”   田斌:……   那是什么?暗通款曲?   “让他等那么久,你从异调局赶过来,总不会只是过来给他办个手续吧?”田斌忍不住问。   林凛晃了晃手机:“不,我还加了他的联系方式。”   这时候,里面的工作人员出来,递给了林凛一张表格,正是刚刚阮洲签过字的复印件。   眼看林凛把东西对折塞进了口袋,田斌表情一言难尽。   你还说不是暗恋人家!   而另一边,阮洲提着菜回家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了焕然一新的客厅。   原本脏兮兮的窗帘已经换上的新的糖果绿的小碎花,一股沉闷的灰尘味道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玫瑰花露的味道。   阮洲出门,再次看了看房号。   是404。   正当他怀疑自己走错的时候,一股清新淡雅的味道飘进了他的鼻子。   “你就是我室友吧!”灵动的女声响起。 第22章   阮洲抬起眼皮。   室友?   “我是今天刚搬进来的,我叫林雪竹,你好。”   “她”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脸上红扑扑的,扎着的侧边马尾洋溢着着健康活力。   正常人,无论男女,都会被这样的热情打动。更别说对方搬进来的第一天,就把整个家里打扫了一遍。   但阮洲笑不出来。   因为此刻,他的眼里,一个穿着碎花裙的男人,化着妆,正朝自己眨眼放电。   他的喉结随着说话上下起伏,虽然穿着裙子,声音和动作也很像女生,但下巴上的胡茬还没有刮干净,毛发粗硬,是个男的没错。   他伸出了比自己还要粗狂的手,就要过来握自己的。   阮洲露出勉强的笑容,伸手和他短暂的握了一下:“你好,我是阮洲。”   林雪竹笑盈盈的,但阮洲却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个雪竹,并没有松手,而是用指尖勾了勾他的手心。   阮洲猛然看他。   林雪竹暧昧的舔了舔嘴唇。   阮洲立刻撤回自己的手。   林雪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只是开了个玩笑,别生气。”   阮洲“嗯”了一声,把菜放进冰箱,一言不发的进了房间。   林雪竹露出了笑容。   真可爱啊!   看起来懦弱又充满致命吸引力的青年,比那些精英阶层狗眼看人低的存在更容易收获情绪价值。   林雪竹的灵性直觉疯狂诉说那人对他的吸引力。   懦弱又胆小,干净又温驯,会隐忍哭泣,会低饶哀求,那双清澈的眼里会布满泪水,那张沉默的嘴里会发出美妙的声音。   他转身,悠闲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个卑微又沉默,甚至没有和多少异性交往过的普通上班族,如何抵挡一个热情、可爱、长相和身材都是顶配的女生的主动呢?   林雪竹打开冰箱,拿出阮洲刚刚买的新鲜蔬菜,哼着小曲进了厨房。   听到他走以后,阮洲不断地深呼吸,许久才平静下来。   给手机充上电,打开了招聘软件。   桃心互娱的老板既然已经不在了,那家公司势必要乱,阮洲自然是不可能再去那家公司上班,又不可能做吃山空,干脆打开了招聘软件,继续投简历。   一连投了数十份简历,没有一个HR回他。   现如今他有了合法身份,局限性也没有那么大,按理说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但不知怎么,阮洲的事业运似乎在这个世界也不太好。   只得归结这个世界并不缺少愿意干活的打工人,或者说,比他卷的人太多了。   手机右下角,朋友圈有了更新。   点开一看,正是林凛发的。   一朵天上的白云,配上文字:【下班】   阮洲顺手给他点了个赞。   没多久林凛给他发消息:[到家了?]   阮洲:[到了。]   林凛:[嗯,记得后天来拿身份证。]   他竟然还不忘提醒自己。   阮洲感动:[好的。]   又玩了一会手机,没多久,饭菜的香气钻进了门缝。   阮洲记得他打开冰箱放菜的时候的时候,特意看了眼,冰箱没有其他菜。   而他好像没有听到林雪竹出门的声音。   所以,菜是哪里来的?   林雪竹穿着围裙,见阮洲从房间里出来,十分惊喜。   “你醒啦?!我已经做好了饭,快来吃吧!”   饭桌上,一盘青菜、一盘红烧肉、两个大鸡腿,香喷喷的大米饭和一盆汤。   全都是阮洲下午去超市买的,连碗都是他的。   而厨师此刻亮出两个手臂上鼓胀的肌肉,将小熊围裙崩的紧紧的,还能看到他胸肌的形状。   他眉眼弯弯,带着少女一般的娇羞。   阮洲唇角颤抖:“你的菜是哪来的?”   林雪竹笑容定格。   “你下午去买菜了吗?”阮洲又问了一遍。   林雪竹立刻反应过来。   “我用了你的菜,不好意思,因为看你挺忙的,今天我打扫了卫生没有时间买菜,今天咱们第一次见面我特意为你一个人做的,你要是不喜欢,我重新去买……”   “她”湿漉漉的鹿眼看向了阮洲,无辜又清纯。   和自己个头差不多的男人,双手放在胸前交叠,握紧成拳,此刻一脸期待,似乎此刻摆上桌任君采撷的不是那几道菜,而是他一样。   阮洲面无表情,抬手比了个停止的手势:“不用了,我已经饱了,你自己吃吧。”   林雪竹望着阮洲的背影,咬了咬唇。   不应该啊!   他掌握的资料上,阮洲一直没谈过,甚至同性朋友都没几个,正常上班族即便不吃这一套,也不会用那种眼神看他。   “他爹的!”他暗骂一声。   以往任务目标里,不是没有难啃的骨头,但那都是些什么人?   要么是阅人无数的大佬,要么是名流权贵,他一个普通小子,凭什么要花这么多心思?   长得倒是不错,但是性格实在不讨喜,有人喜欢才怪。   他身上有一件超凡物品,名叫“欺骗薄纱”,能够将自己的外表调整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   他本身又有魅惑技能傍身,可以为自身套上不同的“人设光环”,从而影响他人的判断,全力发动的时候,更是能让人直接陷入短暂僵直状态。   两者叠加,简直是无往不利。   第一次见阮洲的时候,林雪竹使用了“伶俐可爱”光环。   扎着俏皮发型的香香软软的女孩子,有谁能抵挡?!很多女生都会直呼可爱的程度好么?!   可阮洲怎么回事?!   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那方面不行啊!   林雪竹看着次卧的门,眉头紧皱。   独自一人吃完饭,收拾完碗筷后回到卧室,他坐在床上,思考后续的着手点。   调查一个人,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就是偷窥并记录对方的一举一动。   但在超凡世界,这么干被发现的概率太大了,林雪竹从来都是主动出击,心甘情愿让那些男人把自己的秘密交代出来。   而在他的能力和异常的作用下,这点轻而易举。   比如桃心互娱的老板,表面是个游戏公司老板,实际上是异调局埋在正常社会的钉子,专盯违法分子。   林雪竹以助理的身份接近,投其所好,用自己的外貌诱惑对方,确认身份,同时干掉对方。   在做那事的时候,男人戒备心理最弱,无论是套情报还是下手都轻而易举,况且,自己也可以通过这种事情变强。   而阮洲……   或许是他不喜欢这一款?   林雪竹打算试试改变策略。   他的视线投向衣柜,柜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   布满灰尘的白色相框露了出来。   他今天搬进来的时候仓促,只顾着让阮洲给他留下好印象了,自己卧室还没收拾。   床头这张结婚照感觉奇怪,林雪竹暂时把它放在了柜子里,但柜门有点松,相框不小心露了出来。   林雪竹看了眼,照片上,是一对夫妻,年轻的妻子和丈夫幽怨地盯着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不像个结婚照,像倒他是杀他们全家的凶手似的。   他们身前的地方,有一大片深褐色的阴影,似乎以前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待了很久,之后又消失不见。   林雪竹对前人的东西并不好奇,他的目标只有阮洲。   如果能够完成这次任务,他就能安稳退休了。   拿出钥匙,林雪竹夹着这幅照片下楼,找到垃圾桶扔了进去。   没有直接上楼,他去小区外面的进口超市买了些水果蔬菜,都是品质极好,极贵的那种。   既然打算换个策略,必要的讨好还是很重要的。   阮洲似乎生活并不富裕,这些赔礼道歉的东西他肯定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阮洲推脱一番之后,收下了东西,态度都好了一些。   拿人手软,古人诚不欺我。   哼着小曲进房间的时候,林雪竹视线定个在了打开的衣柜上。   走之前,明明把柜门关上了才对……   他拉开柜门,相框的一角露了出来,和刚刚自己仍下楼的那个一模一样。   照片上,新娘新郎幽怨的目光看向林雪竹,似乎是在埋怨为何要把他们抛弃。   林雪竹动作一滞。   -----------------   林雪竹专门买了东西是阮洲没有想到的。   对方刚搬过来,来不及买菜,又为了拉近关系,这才不经过阮洲的同意就擅自动他东西。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而且对方还提了一袋子礼物特意道歉。   阮洲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立刻原谅了他,同时收下了林雪竹的进口超市大礼包。   下午他还特意出门一趟,给自己房间添了两盆绿萝,还给林雪竹捎了一盆。   林雪竹穿了一件清凉的短裙睡衣,笑盈盈的接过绿植,“谢谢你~”   阮洲扯了扯嘴角:“不客气。”   林雪竹看到阮洲匆忙进了卧室,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希望阮洲喜欢自己即将送给他的“大礼。”   --   因为上次去面试的程序员,导致招聘软件一直推送的都是类似工作,阮洲在床上看手机睡过去的时候,做梦的时候都坐在写代码,满屏全是各种符号。   “你见到我儿子了吗?”   女声很有礼貌,但是声音虚无缥缈。   穿着一身格子衬衫的青年键盘舞得飞快,没有出声。   女人的身影缓缓浮现,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涂着红色的嘴唇,伸出两只尖利的手指甲,抵在了青年的脖子上,似乎一个用力,就可以让他人头落地。   “你见到我儿子了吗?”她又问了一句。 第23章   阮洲终于抬起疲惫的眼:“谁啊?”   “我儿……”   女人停住了话头,她和那双眼睛对视上了。   无数不知名的符号朝她席卷而来。   磅礴的、仿佛蕴含了无尽宇宙哲理的,同样也是她无法理解的维度的知识。   这些不可知晓的信息铺天盖地,瞬间冲破她的意识,避无可避的照亮了她灵魂的每一寸。   她窥探到了不该知道的念头,那是只有“祂”才能理解的存在。   低纬度的生物何以窥得高纬度的一切?   一丝一毫都不行。   女人眼神逐渐空茫。   肉体和灵魂的擅自闯入是亵渎,任何知晓“祂”念头的人,都会招致灾祸,因灵魂无法承担而崩溃。   女人穿着婚纱的身体密密麻麻浮现出无数符号,0和1在表面游走,又转瞬间成为另一种无法被捕捉、无法被定义、无法被识别的符号。   她变成了另一种存在,像是搭起来的积木被推倒一样,从头部开始,到胸腔,大腿,脚踝,无数信息崩溃,碎成了无数的碎片,星星点点,消失不见。   小黑在盆仰头,看了阮洲一眼,扁了扁鱼嘴,又在盆里游了起来。   阮洲蓦然醒来,一看时间,凌晨两点。   “刚才好像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一直被按在电脑前工作……”   “还有人催婚催生……”   阮洲嘟囔了两句,倒头翻身又睡了过去。   床底下,一幅画框静静躺着,一家三口的照片上,只剩下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此时,他的表情是崩溃的,显然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他伸出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孩子没了,妻子去找孩子,也没了!   救命!谁来救救他?!   两分钟后,次卧恢复了风平浪静,只有阮洲浅浅的呼吸声起伏。   主卧,陷在睡梦中的林雪竹猛然睁眼。   他的身上,双眼赤红的西装男正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狗东西,你还我老婆孩子!”   -----------------   黑暗中,阮洲的手机亮了起来。   小东西在手机里畅快大叫一声。   它终于学会了一点点神明的语言,终于能够为大人做些事情了!   漆黑的空间中,一团浅色的黑影起起伏伏,瞳孔的位置迸发出亮光。   学会一点神语后,小东西尝试和困住它的手机通过这种语言沟通。   在它看来,手机只是“祂”赋予从属之神的形态罢了,真正的形态应该是不会被它知晓的。   手机似乎并没有完全的自我意识,还尚未完全苏醒,只有一团痴愚的、原始的念头。   小东西尝试说出一些简单的诉求。   比如能否可以结束对它的酷刑折磨,或者把自己放出去。   但这些都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小东西也不放弃:“你也不想大人身边毫无助力吧?”   话音刚落,一种奇妙的感觉席卷了他。   虽然灵魂上的痛苦还在,但此时的小东西似乎感觉自己拥有一部分手机的权柄了。   小东西眼睛一亮,它看到了在床底瑟瑟发抖的男人。   ------------------   阮洲这觉睡得并不太好。   做了一晚上梦。   先是在梦里一直上班,不上班了,又被逼着结婚,被逼着生孩子,还听见一个声音不停的呼唤他,吵死了。   捏了捏鼻梁,阮洲看了眼手机,凌晨五点二十,一条好友申请弹了出来,加他的人名字叫“幸福的一家三口”。   点击通过,熟悉的结婚照映入眼帘。   这时阮洲想起来,刚搬来的时候,在主卧看到过这张照片:穿着婚纱的夫妻,以及穿着红毛衣拿着皮球的小男孩。   点开头像,三个人整整齐齐的映入眼帘,正如他的昵称一样。   新郎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新娘的脸上呆呆的,似乎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而小孩则是大哭的表情。   这张照片似乎不是之前卧室那张,更像是拍照的花絮,不小心被抓拍到的,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奇怪。   阮洲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请问你是?]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但许久没有收到消息。   大概过了三分钟,对方才回来一个微笑的表情:[我是房东。]   [你好。]阮洲回他。   [您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真是意外客气的房东。   [都挺好。]   [如果有不舒心的地方您尽管给我说,我会为您分忧解难。]   这有点客气过头了吧!阮洲有些不习惯,他也礼貌回复:[您客气了。]   [不不不,您千万别客气!]   眼看对方还要继续发消息,阮洲打断他:[我先忙了。]   [好的好的,您先忙,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和这种虚伪的人聊天有点费劲,阮洲长舒一口气。   还是和耿直的人聊起来更有意思。   他不由得想起了钟仁宝。   巧了,正想着他,大孝子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哥!我出息了!我要有编制了!”钟仁宝的激动透过话筒都能感受到。   “编制?”阮洲好奇。   “害!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叔叔这么牛呢!他居然认识一个局长!那可是局长诶!和他是战友!”   “那可太好了。”阮洲真心实意为钟仁宝感到高兴:“是什么单位?”   “这个……保密,我不能讲的啊!总之很酷就是了,你只可能在电影里面见到!惩奸除恶为民除害!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隐姓埋名志向远大!”   卧底?   阮洲心想,看不出来钟仁宝小胳膊小腿,竟然关系这么硬。   “虽然福利待遇超级好,但是我们领导特别变态!”钟仁宝吐槽:“其实你也见——”   话到一半,生生刹住了舌头:“害,可能长得帅的总是有自己的个性吧,我们领导不愧是吃着这碗饭的,强的离谱,那肌肉,那腰,那腿,那胳膊,贼有劲!”   听说他还是首府来的!对了对了,可能过段时间我也要去首府培训了,等我回来咱一起吃个饭呗!”   阮洲说好。   “电话还没打完?”远远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来了领导!哥我先撤了啊!”   钟仁宝挂电话的时候,阮洲听到了那边的声音,有些耳熟。   “哥,那我先挂了啊!有时间了再聊!”   阮洲说好。   现在的时间是早上九点,他也该吃饭了。   从冰箱拿出食材,合上冰箱门的时候,林雪竹一张幽怨的脸从冰箱后面露了出来,吓阮洲一跳。   林雪竹似乎比他睡的还差,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跟塑料袋一样,能装下一筐垃圾。   脖子上还有一圈特别明显的手印。   ——就好像有人掐了一晚上他的脖子。   林雪竹身上的黑气几乎要具现化出来:“你昨晚——”   阮洲:“我昨晚熬夜了,倒是你——”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林雪竹难得拢了拢领口,轻咳一声,嗓音沙哑:“我昨天梦游了。”   梦游居然会掐自己吗?   阮洲再次对林雪竹加深了一层了解,同时敬而远之。   现在掐自己,要是睡着了掐别人怎么办?他可得把门锁好了。   “你昨晚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林雪竹鬼魂一样跟在阮洲身后,飘进了厨房。   “没有啊,就是做梦了。”阮洲系上围裙开始切菜。   而林雪竹陷入深深的怀疑。   阮洲竟然没有事?是因为没有触发规则,还是因为异常规则已经锁定自己了?   想到昨天的事情,他就一阵牙痒。   搬进来之前,根本没想到这屋子竟然有异常的存在!   如果他没有搬进来的话,或许不用他动手,阮洲人就没了,自己白捞一个任务成果。可他为了早点结束,插手进来,多此一举,还把异常目标锁定了自己身上。   异常一天不消失,自己不仅要监视阮洲,还要小心对方的骚扰!   想到昨晚西装男恨不得拼了命也要把自己掐死的模样,林雪竹不由得愤恨。   该死的异常,明明他已经把画放在了阮洲的床下,为什么还对自己穷追猛打?又不是他把他的老婆孩子拐跑的!   从房间拿出巨大的画框,林雪竹侧着身子拿到客厅,诡异的是,那上面空无一人,完全空白。   阮洲听到动静,出来看了眼,以为是房东之前没有带走的东西。   “你这个有没有问中介,人家房东还要吗?”阮洲问林雪竹。   “问过了,让我自己处理。”林雪竹柔弱的笑了笑。   阮洲不再说话,厨房里面很快传来切菜声。   林雪竹来到了垃圾回收点,拿出美工刀狠狠划破了相框:“你才是狗东西,看谁先整死谁!他爹的!弄不死你!”   撕烂之后,他将相框整个踩烂,丢进了垃圾站的有害垃圾桶。   这才感觉解气,拍了拍手,离开了垃圾回收点,上楼的时候,一股奇异的香味勾的他肚子咕咕叫。   什么东西?好香啊!   食物的香气勾的他体内最原始的欲望被唤醒,那是从古至今人类放在第一位的生理需要。   饿!好饿!身体好像突然空了一块,急需什么东西填满。   他探身进了厨房,见阮洲围着围裙在做煎饼。   朝阳勾勒出一圈光晕,天蓝色的围裙勒的他的腰细的惊人,睡衣裹得严实,但偏偏露出了一节纤细的脚腕,白皙精致,伸手就能握住。   另一种欲望伴随着眼前晃动的人影也升腾起来。   林雪竹扒着墙,问:“你在做早饭吗?”   阮洲警惕转身:“我只做了一个人的。”   他还没有忘记林雪竹擅自动他的东西。   对方饭量惊人,阮洲再次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把那一桌子菜都吃完了!   这么大的饭量,肯定不可能做慈善。   林雪竹似乎有些伤心,但很快振作起来:“我可以付钱的,你做的饭真的太香了。”   他踮起脚看了看:“这些你一个人也吃不完吧,分我点好不好?”这句话用撒娇的语气说出来,正常人根本顶不住。   阮洲也顶不住,不过他看着林雪竹的样子就饱了。   今早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蕾丝边睡衣,胸口敞亮一片。   阮洲说话的时候不得不看向别处,避免和他的胸毛对视。   见对方有不吃到东西誓不罢休的意味,阮洲想到对方说付钱,还是屈服了:“……那你先出去。”   林雪竹回了房间,咬着自己的指甲,明明是个普通人,这该死的致命吸引力是怎么回事?   阮洲速度很快,打了面糊做了煎饼和粥,刚端上饭桌,林雪竹就凑了过来。   他的身上还有点汗,穿着丝绸超短裤,露出两条飞毛腿。   阮洲端着自己那份就要进屋。   “诶,一起吃嘛。”林雪竹拉住了他,“刚才还没给你钱呢,谢谢你做我那份。”   阮洲叹了口气,转过身坐下。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打开手机,一边吃饭一边看新闻。   ……桃心互娱公司的老板被人发现死在酒店,嫌疑人可能是其新入职的女秘书。   事发地点在酒店,其实很多事情已经到不言而喻,只是不知道那位秘书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目前,治安官还在寻找这位女性的踪迹。   底下评论说最近死了的有钱人似乎有点太多了,哪家公司的董事半个月前在首府刚死,现在又轮到新海这里。   死法几乎都差不多,都是被红颜知己杀了的。   要不是线索发现不是一个人,还以为是什么连环杀手呢。   还有人有不同意见,说还有男的作案,严重怀疑是某个杀手组织干的云云。   还有人评论求联系方式的,说自己也想这么死,反正欠了一屁股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色字头上一把刀。”阮洲咬了一口煎饼。   “是啊。”林雪竹接话:“如果不是因为生了邪念,也不至于把自己推向火坑呢。”   “是因为钱么?”阮洲翻看新闻,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一个原因。   “不一定,或许是因为他们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被惩罚了。”林雪竹的手伸向煎饼,他早已经馋坏了,就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爬一样,口腔疯狂分泌口水。   拿起煎饼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拿起了整个世界。   长舒一口气,他看向了厨师:“那些傻逼,不仅长得丑,想得也美,以为人家真的想跟他们谈恋爱。那些被通缉的女生多漂亮啊!”   都是他的马甲!一个比一个好看!   阮洲顺口问了句:“你喜欢?”   林雪竹连忙摆手:“不,我怎么会喜欢女的,我当然喜欢男人啊!比如……你这种会做饭的。”   他手肘撑着桌子,冲他笑了笑,看向阮洲的目光好像要把他扒了衣服吃了。   阮洲头皮发麻,身体转向桌子外侧,随时准备跑。   林雪竹看着手里的煎饼,弯着眼睛。这东西卖相不错,他正好有点饿。   一口咬下去,柔韧的饼皮包裹薄脆和生菜,软韧香脆,鸡蛋和火腿口感丰富,酸辣的酱料刺激味蕾,让人食指大动。   林雪竹眼睛一亮,顿时惊为天饼!   三两口就把煎饼吃完了,意犹未尽的舔着手指,细细品味残留的余味。   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刚得到超凡能力的时候,那种灵魂上的进化和满足,比极致的欢愉更能让人升华。   甚至连自己的超凡能力,似乎都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一丝丝。   林雪竹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喟叹,眸光水润,眼眶微红,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阮洲立刻起身,顾不得桌子上的东西还没吃完,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回卧室。   关上门,阮洲被靠卧室门,一脸严肃,打开手机,搜索:合租时男性如何保护好自己。   其中高赞回答:“报警。”   过了一会儿,林雪竹来敲了敲门:“你怎么了?你开门呀!”   “什么事?”阮洲在门里的声音很小。   林雪竹不停在外面敲门:“你开门呀,我还没吃饱呢!”   没吃饱?   他一共做了四个煎饼,自己就吃了一个,剩下那三个都吃完了?这还没吃饱?   还是说,他想吃点别的东西?   阮洲趴到床上,捂着被子,充耳不闻。   过了一会儿,林雪竹又来敲门:“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我只是想说,以后能请你做饭吗?”   里面没有反应。   林雪竹又嚎了一嗓子:“我给钱!”   “咔!”   门开了,阮洲面无表情:“给多钱?”   林雪竹:……   穷能战胜一切恐惧。   以前的任务对象都是权贵,不差钱,自己扮演的是不被金钱折腰的高冷小白花。结果现在面对穷小子,还用以前的套路肯定不行,得反着来。   林雪竹用卫生纸擦了擦眼泪:“唉,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阮洲点点头:“是的,我就是这样的人。”   林雪竹接不上话,怎么感觉这人有点缺心眼呢?   他生气了,噘着嘴:“那好吧,以后一顿饭五十行不行?”   阮洲伸出一根手指:“一百。”   林雪竹惊呆了:“不包括食材费,食材我买,一百是不是有点狮子大开口?!”   阮洲摇头:“还有精神损失费。”   林雪竹:“哈?什么鬼?”   阮洲没有解释,尽量让自己不要用有色眼镜看人,且要尊重每个人的癖好和性取向。   默念几句之后,他的心情平缓了很多,心平气和道:“不行就算了。”   “慢着!”林雪竹大叫:“我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精神损失费这种东西,但只要有突破就行!   阮洲一听,脸上露出了笑容。   林雪竹也笑了,不过笑容带着苦涩,不知道他的经费够不够完成任务。   总感觉变成了冤大头。   晚上,林雪竹打开手机,里面的监控正显示出阮洲房间的样子。   阮洲当时买绿植出门的时候,他不仅在阮洲房间放了相框,同时安好了监控,这样就能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了。   林雪竹洗了个澡,哼着小曲,插上耳机,看着监控里的青年。   对方对此一无所觉,正在房间里面换睡衣。   林雪竹吹了声口哨,不得不说,虽然没钱,但这小子是真的有吃软饭的资本,看起来很瘦,实际上脱了衣服还是有肉的。   起码该有肉的地方有肉。   林雪竹想要把画面放大,但不知怎么画面卡住了。   按下关机键都没有反应。   什么情况?   林雪竹猛按手机,监控画面重新动了起来。   只见画面上,青年已经换好了睡衣,错过精彩一幕的林雪竹也不恼火,反正以后有很多机会。   手机似乎有点烫。   林雪竹打算关机。   但手机不听他的使唤,毫无反应,温度越来越高,似乎随时要爆炸。   事实上,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刺啦——”手机的充电口燃起了电火花。   林雪竹一下扔了手机,但这火花蹦到了他的裤子和床上,火光冲天而起。   林雪竹:!!!   一番狼狈灭火后,林雪竹额头冒汗,眼看自己的被褥不能用了,他不禁破口大骂,倒了八辈子霉了真是。   累的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抬头,看到了衣柜露头的画框。   洁白鲜亮,光洁如新,和之前几次扔过得一模一样。   画面上,穿着西装的新郎死死盯着他。   林雪竹:……   阮洲还在看工作,就听见主卧传来一声尖叫。   惊恐的声音几乎要刺破天花板。   阮洲担心财主出什么事,拿着手机就冲了过去。   “怎么了?”他拉开卧室门。   扑面而来就是一个人影,手机被这冲击撞得脱手,飞到了不远处的相框上。   林雪竹的睡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焦黑一片,灰头土脸,头发和身体都湿着,满脸惊恐:“我房间有鬼!”   阮洲:……   我信你个鬼。   见他的手还想缠上来,阮洲大步后退,“别过来!”   一米八的成年男性,穿着清凉,胸毛都露出来了,在门前又哭又闹,还用的是女声,这简直是惊悚片好么?!   林雪竹指着地上的画框,颤抖着:“真的有鬼啊!我好害怕!”   阮洲:“你冷静点……我先看看。”   阮洲记得下午的时候林雪竹把这个相框扔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带,这里为什么又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他的手机正好盖在相框上,阮洲捡起来的时候,看了一眼。   空的。   “空相框你怕什么。”   或许是林雪竹太能渲染氛围了,阮洲刚才还小小紧张了一下。   “空的?”   林雪竹看着画框表情古怪:“怎么能是空的呢?”   “应该是新相框,你打扫卫生的时候没有注意吧?”   阮洲松了口气,将手机塞进口袋:“那么大个人了,不要一天总大惊小怪,怪吓人的。”   见阮洲要走,林雪竹一下扑了过去,从后面搂住了阮洲的腰:“我真的很害怕,今晚我跟你睡吧!” 第24章   “我明明已经把这东西扔了,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冒了出来,就算不是有鬼,那也可能是小偷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摸进来了。”   “我真的很害怕……”林雪竹啜泣着,泪水打湿了阮洲的衣摆。   “楚楚可怜”光环发动!   眼泪攻势下,他的能力杀伤力加倍,谁见着不心碎可怜?   林雪竹掩盖自己的表情,低下头,哭着哭着,他感觉周围的空气渐渐变得稀薄,若有似无的黑雾出现在余光里。   林雪竹的声音停了下来,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难道那个“诡”又出来了?   他不怕它,只是被缠住了会非常麻烦。   他仰起脸,想要看看阮洲的反应。   然而面前哪还有阮洲的影子?   触手可及之处,是浓到看不清的黑雾,好像一个巨大的污染源,他的手臂此时就和这片黑雾接触。   无尽黑暗从不可名状的雾气里涌现,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活动,发出恐怖的、不被人解读的低语,那是从世界初始就存在的呢喃,根本无法理解,试图探究的人,都会被虚无吞没,成为未知的一部分。   这是什么东西?   手臂明明还长在身上,但毫无温度和触觉,似乎失去了和身体的联系,并且这种趋势迅速扩大,他的身体器官正在逐个从感知中“消失”。   林雪竹浑身颤抖,这是什么?!为什么阮洲房间会有这样的存在?他是谁?   不,“祂”是谁?   黑雾层层包裹,一片虚无,无法描述,无法通过人类的感觉器官感受到。   他似乎变成了另一个物种,通过无法理解的方式见到了本不该见到的地方,那是神明长眠之地——即使死亡都会于此处消逝。   或许是一秒,或许是数年,林雪竹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神情恍惚。   手下是冰凉的瓷砖。   他在卧室地上睡了一晚?   只是一晚吗?为什么他感觉过去了好久好久,久到连这个世界都毁灭了呢?   “你怎么躺在地上?”青年从次卧出来,看到他坐在地上随口问了句。   他穿着衬衣牛仔裤,和昨晚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昨晚是什么形象?昨晚怎么了?   林雪竹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的事情了。   他又看见了相框,后来呢?怎么在地上睡着?   “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需要叫救护车吗?”阮洲问。   林雪竹犹豫开口:“昨晚,发生了什么?”   “没有发生什么,吃完饭就回卧室了,你忘记了吗?”   是吗?他昨晚什么都没有做,就这么回去了?   林雪竹下意识不相信,但有一个念头告诉他,没错的,就是这样,昨晚你太累了,回卧室还没上床就倒在了地上。   原来是这样,林雪竹十分尴尬,挠了挠头:“我昨晚太累了,睡地上了。”   他爬了起来,看到了旁边的空相框   “这个空相框你没扔?”阮洲看了眼:“我以为你都丢了。”   林雪竹连忙点头:“对对对,我一会就去扔了。”   他不能把相框放这里了,不然晚上那个新郎又要掐自己脖子问自己老婆在哪。   灵性直觉和记忆在脑子里打架,但很快理智战胜了直觉,掌管理性的大脑就告诉林雪竹,一切正常,你只是太累了。   或许真的是太累了。   毕竟他这两天深受西装男的困扰,根本没怎么睡好觉。   林雪竹从卧室拿出那个巨大的相框,脚步飞快下了楼,再次扔进了垃圾箱。   扔了空相框之后,他随身携带的黑色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你的进展有点缓慢,有什么困难吗?]发信人是:枭。   林雪竹步子一顿。   [没什么困难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对方沉默了几分钟。   林雪竹:[之前给我的资料缺了一部分,不能针对他的家庭和具体情况做出针对性试探,我只能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了。]   [不是不想,他的资料已经被加密,能拿到的只有那些。]   对面没多久发来了一个文档,输入密码之后,林雪竹看到了里面的资料。   “疑似收容新海市原始代码……【异常D172-身份帽】……富强便利店唯一活人员工……”   [富强便利店虽然只是个低级异常现象,可他安然无恙。]   林雪竹:[我觉得你们多虑了,他只是个运气好的普通人。]   他随手删除了文件,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停下动作。   [你真的认为对方是一个普通人吗?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你现在应该已经得手了吧。]   林雪竹:[你在贬低我的能力?]   [不,这是赞叹。]   见他不理解,枭继续发消息:   [你知道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什么来历吗?]他发来一张截图,那上面关键信息打了码,只留下了介绍。   【异常名称:C3221-三口之家】   【异常描述:该异常为帝景小区2号楼2单元404房间及一张30寸相片,相片内容为一家三口,穿婚纱的夫妻及红毛衣的男孩。   一旦活人入住404房间,便会引起红毛衣男孩的注意,需要陪其一起玩球,若拒绝,则会被肢解。   房间和照片绑定,照片无法丢弃。一旦有丢弃行为,会引起照片活化,吞噬丢弃者(转移相框位置,可更改对象为同一屋子的其他人)。】   林雪竹轻松表情不再,枭的话让他变了脸色:[我们认为他不仅仅是异调局的线人,很有可能就是隐藏起来的异调官。]   怪不得,怪不得他不会被自己的光环影响,怪不得自己的种种试探毫无用处。   不仅是自己试探他,他也在试探自己!   林雪竹背后出了一层毛汗。   异调官在阳光下行走,官方身份,做事都是光明正大的,为什么还会隐藏身份呢?   自然是为了悄悄对付异常以外的东西了。   [杀了他。]对方发来一条消息。   林雪竹手指颤抖,却不仅仅是因为阮洲:[我需要支援!]   异调局的线人和正儿八经的异调官不同,和他们共处一室,时间越久,暴露概率越高!   要是无法得手,他或许会被抓走,而被抓走之后的事情才是最恐怖和麻烦的的,它不仅要面对异调局,更要面对已经抛弃他的……   林雪竹看着黑色的手机,抿了抿唇。   [没问题,我会尽力申请给你足够的支援。]枭的头像黑了下去。   -----------------   下午的时候阮洲出门又添了些生活必需品,洗涤剂和一些新的置物架等等。   结账的时候,林凛给他发了消息,说让他过来取身份证。   [这么快就好了?]   [我拜托他们加急了。]林凛回复。   看了眼地图,治安厅和这里需要坐几站地铁。   给他加急办理,林凛又等着他,阮洲不好意思去的晚了,干脆没回家,直接拎着东西去了治安厅。   到了那里,林凛果然已经在大厅等他。   一头白发在一众治安官里面十分显眼。   看到他手里拎了一大袋子东西,林凛眉心微蹙:“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阮洲:……   既然都这么说了,也不好不给他面子,在袋子里面翻了翻,递过去一盒巧克力。   阮洲爱好不多,甜食是其中一个。   巧克力包装精美,他勉强拿得出手。   “总不好空手来,这个是给你带的。”   林凛义正言辞:“我们有纪律的。”   阮洲硬是塞进了他的怀里:“这不是求你办事,只是朋友之间的见面礼。”   “朋友?”林凛咀嚼着这两个字:“行。”   他收下了巧克力:“我带你过去取。”   阮洲笑了笑,跟上他的脚步,“我刚才一下就看到你了。”   林凛笑了笑:“这么厉害。”   阮洲点了点头,扫了眼他的白头发:“因为你很帅嘛。”   走到一半,发现林凛停了下来,阮洲问:“怎么了?”   林凛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说了句:“没事。”   有人带他,都不用排队,很快身份证就到手了。   阮洲准备回家,林凛说:“我送你。”   这会还是上班时间吧?   阮洲正要拒绝,林凛却说:“我今天下班早,住的房子离你那不远,顺路一起。”   没有说完的话被阮洲咽了下去。   两人出门的时候,不少人都投去目光,有人问田斌那人是谁。   田斌正在干活,头都不抬:“哦,林队的暗恋对象。”   当天下午,治安厅和异调局都传遍了:林凛来新海就是为了一个人!   两人的住处都在老城区,过去坐地铁方便,不过去地铁站还要走一段。   林凛很高,靠着站牌,阮洲需要仰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仰视看去,男人下颌线条分明,喉结凸出,阮洲才注意到,他的喉结旁边,有一颗小小的痣。   十字路口等车的不少人都注意到他们俩。   其中有两个女孩窃窃私语,阮洲似乎听到她们说什么“coser”之类的词语。   “我脖子上有东西吗?”   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了脖颈,林凛和阮洲对视。   他的手骨节分明,健康有力,淡淡的青色血管在皮下微微凸起。   “没有。”阮洲笑了笑,想到了自己今天下午说的那句:很帅嘛。   确实,男人换了一身棕色的外套,和黑色冲锋裤,又是那么显眼的发色,走在人群里就是炫目的大灯,无时无刻不是焦点。   显然,对方也习惯了被这样注视,目光淡淡的,带着一如既往的懒散。   红灯的最后一秒到来时,阮洲第一个迈步。   抬脚落下,却不是平整的路面,而是个软软的东西,这东西长刺一般,卷住他的脚,还拌了他一下。   阮洲没有踩实,踉跄两步,往前扑去。   有个黑色小轿车抢红灯了。   阮洲几乎要跟那辆车贴上。   女孩子们的惊呼传来。   一双大手伸出,牢牢抓住阮洲,稳住他的身形。   黑色小轿车的刹车刺耳。   冷汗瞬间冒了出来,阮洲呼了口气,“谢谢你。”他脚有点软。   黑色轿车司机在车里大骂SB,阮洲没有听见,他还没有回神。   林凛眉心收拢,绕到阮洲身前,抬起大长腿,结结实实给了黑色小车一下。   这一脚力气很大,整个车子都晃了晃。   司机在车里感受到了晃动,脸色一变,又看见男人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唇语:“滚出来。”   虽然面无表情,但那人身高腿长,眉眼凌厉,一股凶气扑面而来,十分不好惹。   ——说杀过人他都信!   司机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被吓得死死闭上嘴,锁上车门,鹌鹑一样坐的端正,生怕对方破门而入。   绿灯再次亮起的时候,司机一脚油门跑了,车辆在路上七扭八扭,明显不在状态,很快被交警拦了下来,罚了一笔不小的罚款。   “没事吧?”林凛转身,自然而然地又拉住了阮洲的胳膊。   阮洲摇头:“有点没反应过来,现在好了。”   说完,他犹豫地看向了地上:“刚才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林凛也看了眼,语调平淡:“这里什么都没,可能是你的错觉,东西太重吧?我帮你先提一会?”   阮洲点头,收回了自己的胳膊:“也有可能。麻烦你了。”   他看到了林凛手心还夹着自己送的巧克力。   林凛:“举手之劳,你下次小点心。”   阮洲在前面走着,林凛跟在他身后,背在身后的左手死死捏住了一坨黑色的“果冻”。   黑色的“果冻”本该汁水充盈,只是他手里这块不知道为何,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甚至往下流黑色液体,开始腐烂了。   林凛左手上的指环闪了闪,整个“果冻”发出“叽叽”的声音,黑色的光幻化成数不清的细针,将它炸成了无数细小碎块。   淡淡的黑雾弥漫在空气中,而后消散。   林凛甩了甩手,跟上了阮洲的脚步。   “没想到你也住在这附近。”阮洲笑着:“这里离你上班的地方不太近吧?”   林凛:“还行。”   他住的地方离异调局确实不远,说住在这里只是为了和阮洲一程而已。   两人在帝景小区门口分开。   “最近的事情谢谢你了,今天要不是你,命都没了。”阮洲心有余悸:“下次请你吃饭。”   “好啊!去你家吃还是外面?”林凛也不客气。   “去外面吧,我现在是合租的房子。”   “合租?”林凛微微蹙起眉头:“男的吗?”   阮洲思考片刻,点了点头:“男的,应该。”   林凛古怪的看他一眼:“应该?”   “一言难尽。”阮洲叹了口气:“估计我近期会搬家。”   就算林雪竹赔了精神损失费,阮洲也感觉自己赚不了这个钱。   ——有些钱真的是拿命换的。   “你可以搬到我这里,安保很不错,环境也好。”林凛自然接话:“而且熟人住得近,有什么事也方便。”   阮洲思索片刻,道:“我会考虑的。”   起码把违约扣除的押金让林雪竹掏出来,再搬家。   看了眼时间,阮洲说:“那咱们到时候联系?”   “没问题。”林凛笑道:“再联系。”   回家的时候,阮洲被客厅的味道熏得够呛。   客厅的灯是黑的。   他打开灯,只见林雪竹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地上横七竖八散落一地的啤酒瓶,烟灰缸里满是烟头。   烟味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人有些头晕。   阮洲打开窗。   外面的冷风进来,微微冲淡了浓郁的烟酒气息。   他本来不打算理对方,但看林雪竹胡子拉碴的颓废样子,和平时发癫的模样天差地别,还是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沙发上的人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视线对焦,发现是阮洲,问:“你怎么回来了?”   阮洲:“那我走?”   刚抬脚,林雪竹便嚎了一嗓子:“等等,你别走。”   他带动着一堆瓶子乒乒乓乓倒了一地,声音巨大,与此同时,林雪竹发动了异能。   ——“厌世少女”光环。   林雪竹思考了一下午,最后还是打算利用自身优势完成任务。   既然是暗杀,那就要绝对隐蔽和自然。   见多了他阳光开朗不要脸的一面,那就可以用另一面吸引他驻足。   一个阳光开朗的美少女为何突然厌世?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趁着酒劲上来,得手概率很大。   “我、我男朋友和我分手了……他有了别人,难道是我的错吗?”他抬眼看向阮洲。   这个角度,是他研究过的超绝角度!   一个失恋的阳光美少女此刻正需要安慰,多好的挖墙脚的机会啊!   而看着哭泣的林雪竹,阮洲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他的深深恶意。   “你需要独立空间。”他抬脚就要走,却被林雪竹拦了下来,哀求:“陪陪我吧。”   话音刚落,林雪竹恍惚起来,自己好像在哪里也说过类似的话?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片黑雾,灵魂离体的虚无感似曾相识又陌生遥远。   在哪里?那是什么地方?   林雪竹眼神迷茫,身体晃了晃,再次清醒的时候,他下意识去拉阮洲的裤脚。   阮洲猛地撤脚,呵斥道:“够了!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咔!”林雪竹感觉到自己的手先是一麻,而后剧痛钻心——好像被拉断了。   他哭的更大声了:“你要报警?”   阮洲:“大哥,你别骚扰我了,明天我搬走还不行吗?!”   “大哥?你叫我大哥?”林雪竹不敢置信。   阮洲:“难道不是吗?”   他发现了,他竟然发现自己是个男的了!   他的超凡能力和“欺骗薄纱”有个问题,一旦被识破,那就永远无法再欺骗同一个人了。   那他此刻在阮洲眼里是什么形象?   林雪竹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和姿势,已经能想象到那是怎样辣眼的画面了。   说句变态都是抬举他!   丧心病狂!令人发指!毫无底线!   断手之痛都不如这个现实让他难以接受!   他的脸皮、他的自尊、他的傲气、连带他整个人,彻彻底底碎掉了。   他脸色青青白白,使劲抓着自己的头发,崩溃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定不可能是他们见面的时候,他对“欺骗薄纱”有信心,那可是连异调局的A级异调官都能欺骗的存在。   对了!很有可能是他晕倒的那晚,失去意识之后,“欺骗的薄纱”短暂失控,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怪不得要报警,这是把他当变态了。   等等,那阮洲看到的岂不是一个男的一直在搔首弄姿?这样一想,阮洲其实已经算是心里强大,忍耐力高了,要是正常人,早就恨不得邦邦两拳把他打成残废!   林雪竹依旧不敢相信,他就这样掉马了?!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掉马了?!   那之后怎么办?他连基本的表情都维持不住。   见阮洲拉开了卧室的门,林雪竹本想阻拦,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背爬了上来。   不行!不能和他接触!不能靠这么近!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林雪竹一个收力,扑倒了地上,五体投地,脑袋“嗵”一声,给阮洲磕了个响亮的头。   而后者转身,动作灵活,毫不拖泥带水进了房间。   阮洲今晚意外没耐心。   想起林雪竹的行径,当即给房东发了消息,说自己想搬家,问押金能不能退。   房东问他为什么,是住的不舒心吗?   本来阮洲是想和对方和睦相处的,但对方现在的行为已经给他造成了极大困扰。   最近因为睡眠不足,甚至影响到自己日常生活,今天在路上的时候,差点被车撞了。   如果不是林凛拉着他,阮洲不敢想象自己会被撞成什么样子,他身上的钱怕都不够医药费……   [室友不好相处,很吵。]   房东半天没回,没多久,门外,林雪竹的声音消失了。   阮洲没等到房东回消息,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主卧。   林雪竹正在给自己额头和手臂上药。   他必须重新计划了。   他爹的,都重新计划几次了?!阮洲那么难杀吗?!   涂上药,艰难把自己的手固定好,林雪竹平躺在床上,回忆着刚才的事情,怎么想怎么不对。   阮洲就撤了一步,怎么自己手都来不及收,就这么被拉断了,看起来他没那么大力气啊?难道这就是阮洲的超凡能力?   他闭上眼睛,思绪在头脑里面飞速盘旋。   随后,他感觉到腰上一沉。   一睁眼,穿着西装的男人骑在他身上,露出怨毒的神色。   “你个死变态!”西装男用力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扇了他一耳光:“一天到晚没完没了,吵死了!死变态!”   不是吧大哥,又来?! 第25章   从以前的“还我老婆孩子”,到现在的“吵死了死变态”,林雪竹下意识觉得西装男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   但他此刻无暇仔细思考,一个用力,翻身而起,腰间抽出丝带一样的东西缠上了西装男的脖子。   手肘抵背,使劲一勒,对方的脖子咕噜噜滚了下去,地上的头颅怨恨的盯着林雪竹,身影逐渐消失。   第二天一早,阮洲开门准备早餐,看到的就是焕然一新的房间,昨天的颓废和杂乱都消失不见。   一个穿着清爽的短发男生正在往餐桌上摆筷子。   是林雪竹。   他脸蛋红红的,脖子一圈掐痕,但是笑的很灿烂,“你醒啦,实在不好意思,昨天失恋了,喝得有点多。”   阮洲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看林雪竹的样子,估计又梦游掐自己了。   ……或许扇自己耳光了也不一定,阮洲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林雪竹站的端正,深深鞠了一躬:“实在抱歉,最近我的行为给你造成困扰了,如果你要报警的话也没关系,但我确实不是故意的。”   “那个打扮,我也是有难言之隐的——”   恢复成男装之后,林雪竹精神也正常了许多,他说自己有人格分裂,有时候那个人格会突然出现,给他造成很大困扰。   “多亏你昨晚唤醒了我,那个人格消失了。”林雪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瓶红酒:“敬你一杯。”   他有病,所以言行举止那么奇怪。   ……也能说得通,不过有点假。   阮洲古怪的看他一眼,不会又是演的吧?   林雪竹给自己倒了杯酒,说起自己的身世。   他说自己从小父母双亡,和奶奶过生活,自己妹妹又不在了,为了照顾奶奶才分裂出那个女孩的人格。为了给奶奶治病,还进了一个什么组织,那些人的手里还有他的把柄。   “害,都说过去的事情了,过去就过去了。”林雪竹抹了把脸:“我已经把饭菜做好了,你尝尝。”   他舀了一碗粥,殷切地递了过去:“试试。”看向阮洲的眼神期待,生怕被他讨厌了一样。   阮洲怕林雪竹旧疾复发,象征性的喝了一口,违心道:“挺好喝的。”   “那你多喝点。”林雪竹把一碗都塞了过去:“要喝红酒吗?”   阮洲拒绝了,喝完粥就回了房间,收到了房东消息。   问阮洲合租的室友有没有继续吵他。   阮洲说没有了。   没过一会,林雪竹来敲门:“阮洲?”一种试探性的口气,好像在问他人在不在。   阮洲应了一声。   林雪竹离开了,没多久,又过来敲门:“阮洲?”   阮洲拉开门:“有事吗?”   林雪竹被吓了一跳,表情不自然,“呃,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没有。”   林雪竹胡乱找了个理由离开了,让阮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估计是房东专门跟林雪竹说了情况,他一连几天都是非常安静,安静到过于诡异了,只是每天半夜,主卧会传来奇怪的拳打脚踢声和咒骂声。   ——看来他的梦游症还没好。   进退有度,客气礼貌,林雪竹完美拿捏正常的社交距离,甚至多次请阮洲吃东西,送的都是楼下精品商店的水果和零食。   拿人手软,虽然阮洲不喜欢他,但也没说过什么重话。   不过林雪竹的状态越来越差,嘴上长了好几个燎泡,脖子上、脸上都有伤口。   阮洲问他怎么了,林雪竹哀怨看他:“没休息好,你这几天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阮洲想了想:“可能有点上火,这几天长痘了。”   “长痘?”   “对啊。”阮洲笑了笑:“可能是天气热了,有点不适应,不过痘痘一会就下去了。”   林雪竹的眼神更幽怨了。   主卧。   穿着西装的男人直直盯着沉睡的林雪竹,冰凉的手再次掐了上去。   林雪竹的大叫被压在喉咙里,泪流满面。   大哥,我已经很安静了,你还要死几次啊,你不累我都累了。   这东西不知道发什么疯,他每晚都找自己,让他安静一点。   林雪竹杀了一次又一次,西装男一点也不放弃,还是持续不断找上来。   变回男装之后,西装男还是每晚找。   “下次你找次卧那个吧,逢年过节我会给你烧香的。”林雪竹看着西装男又一次消失。   烧个屁香,等杀了阮洲,他就把这里烧了,让西装男去陪他老婆孩子,送他们一家团聚。   次卧,阮洲的手机亮了。   西装男跪在黑暗中,双手撑地。   “又失败了。”   无尽空间充斥着黑暗,虚空传来的呢喃不成语调,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但西装男似乎能明白它的意思。   “是,对方过于强大,手里的异能物品等级也比我高,我实在打不过,要是我儿子老婆还在……”   他听到了什么,脸色大变:“不是的!我不是责怪您!我怎么敢!只是老婆孩子的实力确实比我强大太多,如果他们在的话,相信您的目的能够更快达成!”   “您说的对,我是窝囊废。”西装男说着呜呜哭了起来。   “还好您网开一面,不然如果是‘祂’的话,可能连灰都不剩了。”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捂着嘴,将自己的呜咽吞了下去。   黑暗中再次响起呢喃声。   西装男身躯剧烈颤抖,抱着头在地上打起滚来,似乎受到痛击:“我错了!我不该妄议那等存在!我的错!求你饶了我!”   “我没有让那位发现异常,感谢您愿意赐予我优待,让我还能拥有自己的意识……”   “……我会继续努力,绝不会让那个人类打扰大人的!您的意志就是我的追求!”   西装男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又惊又喜的看向虚空。   一个穿着婚纱的女人出现,目光呆滞,身体若隐若现,仅仅两三秒以后,女人就崩散开来,变成了一串西装男不认识的符号,消失在黑暗中。   “感谢您的慈悲!”   西装男趴在地上颤抖,涕泗横流。   许久,黑暗中的存在消失了,西装男瘫倒在地,发出抽噎的声音。   太可怕了,被拧掉头算什么,只有经历了最极致的恐怖,才知道什么叫做地狱。   比起不断被林雪竹杀死,他更怕受到“祂们”的问责。   尤其是那位,仅仅一道目光……   西装男蜷起了身体,颤抖着,等待着现身冷却时间的结束,夜晚的再次到来。   而把西装男踹出手机以后,小东西气的跳脚。   杀人都不会,还坦然承认自己是窝囊废,没见过这种异常!   自己真是瞎了眼,还以为他妻子儿子那么厉害,这人也能有点用,现在看来,除了给林雪竹添堵以外,没有半点用处。   可惜那儿子被小黑吃的渣都不剩,女人被大人一个眼神毁灭,小东西只来得及抢救到几个代码,起不到太大作用,只剩下了西装男能用。   上次小东西点燃了林雪竹的手机,这次就不给他反应时间,直接让手机爆炸好了。   那个黑色的手机似乎有什么特别功能,小东西一时半会无法入侵,但只要林雪竹有普通手机,它就有机会。   小东西咬牙切齿:“林雪竹!”   竟然敢私自窥视大人的面容!杖杀!   竟敢不分昼夜打扰大人的休息!凌迟!   竟然胆大妄为想对大人不敬!诛、九、族!   小东西眸子里燃起火苗。   客厅空无一人,但电视不知什么时候亮了起来,自动打开了观看历史,静音播放目前网上最火的某宫斗剧。   林雪竹把“欺骗的薄纱”塞回睡衣里。它很薄,塞进去几乎看不出来,也正是因为足够与隐蔽,他才能在异调局的追查中逃走。   折腾半宿,已经五点了,林雪竹收拾好被褥,瞥见黑色手机亮了起来。   这是他们内部的专用手机,能够隔绝异常,确保指令的正确传达。   枭发来了消息:[已经申请了,你这两天注意不要乱碰东西,另外最好不要出门。]   这么快?   林雪竹这几天过得一点都不好,西装男的骚扰让他破罐子破摔,给阮洲多次下毒,一克能够毒死十头大象的毒药下进去,对方看起来都没有丝毫影响。   吃的次数多了,最多下巴长个痘,下午就好了,连个印都留不下。   林雪竹怀疑药过期了。   他也想潜入房间杀人,但根本打不开那扇门。而且每晚都有这该死的西装男坏他好事!   还好申请的异常物品下来了。   林雪竹心情一下轻松起来,慢慢给自己的胳膊换药,默默回忆枭的叮嘱。   不乱碰东西是吧?他记住了。   ----------   自从林雪竹恢复正常,家里都安静不少。   阮洲做了好几次饭,此时见到林雪竹已经非常平静了,而他的钱包也在飞速充盈,为下一次搬家做准备。   [你什么时候搬家?我们小区有一套不错的。]林凛给他发来了消息,还有几张照片。   林凛竟然还关心他搬家的事情。   可离攒齐违约金还差一些钱,具体时间阮洲也不确定。   [不确定,可能还得过段时间。]   林凛久久没有回复。   阮洲心下愧疚,是自己说要搬家,现在人家帮他还找了地方,自己又拒绝了。   林凛不会生气了吧?   阮洲给他打了个电话。   “喂?”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在忙吗?”阮洲问。   “没。”林凛指了指电话,做了个口型,起身离开会议室,“那个房子你看了吗?”   在电话里,阮洲更不好意思拒绝林凛的好心了,但他又担心林凛花太多精力,“看了,各方面都不错,只是我搬家的时间不太确定……”   “嗯?暂时不搬了吗?”   “是。”   “行。”林凛也不问为什么,又问阮洲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一会出去买点东西。”   两人寒暄了一会,林凛挂了电话回到座位上。   田斌压低声音:“你那房子岂不是白租了?”   林凛本来住在单位宿舍,不知道怎么突然说要去外面住,定金都交了,这两天正打算搬家。   田斌猜到了什么原因。   林凛靠着椅背:“谁说的?”   现在不住又不代表以后不住。   他看着阮洲刚才给自己发的消息,回了句:[不好意思刚没看手机,你搬的时候跟我讲,我帮你搬家。]   对方回了句谢谢。   林凛看着手机屏幕,唇角勾了勾。   而此时,局长敲了敲桌子,偌大会议室,窃窃私语的异调官们安静了下来:“那咱们会议继续,关于本市近期发生的几起异常事件的情况……”   -----------------   阮洲从楼梯口里出来的时候,恰好碰见从未见过的邻居,也就是401的邻居,捂得严严实实,正往电梯那边走。   见到阮洲,邻居加快了脚步,风一样进了电梯。   帝景小区哪里都好,就是邻居们都意外的冷漠。   阮洲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一个塑料小盒引起了他的注意。   盒子大约两个手掌大小,口敞开倒在地上,一些白色的蘑菇零零散散散落出来。   阮洲放下袋子,捡起这些口蘑,又见盒子上贴着一块白色的小标签:   品名:精品有机口蘑   规格:300g   包装日期:5月20日。   总价:¥9999(划掉)99.99   是今天的新鲜蘑菇诶。   可这也太贵了。   阮洲猜到可能是林雪竹买的,只有他会去进口超市买东西。   “回来不小心落下的吗?”   阮洲不疑有他,自然而然收拢了起来。   正好,今晚可以做蘑菇汤。   林雪竹对吃的正餐没有太多讲究,阮洲也就凭着自己的经验做了。   阮洲进了厨房,林雪竹拿着手机在客厅看电视。   “喝汤吗?”   林雪竹头也不抬:“喝!”   果然不嫌弃。   阮洲拿出口蘑切掉多余的部分。   其实也不用怎么切,这蔬菜不愧是精品超市出来的,口蘑各个光滑圆润,肥嘟嘟的,一点瑕疵都没有,要不是散发着淡淡香气,简直像是假的。   阮洲拿起来洗了洗,蘑菇一直往他手里蹭,十分懂事。   洗完了,放在案板上,一刀下去没断,不知道是新的有机品种还是过于新鲜,这东西挺硬的。   林雪竹似乎在看什么恐怖片,尖叫声在阮洲耳边炸起。   “电视声音小一点!”   阮洲晃了晃脑袋。   一鼓作气,使劲切下去,汁水横流。   真是新鲜的好蘑菇!   -----------------   费士兰再次到达现场。   桃心互娱的老板死了以后,这是他第三次来了。   几乎已经确认不可能是普通人作案。   “费队,还需要做一遍痕检吗?”技侦科问他。   费士兰摇摇头,拿出了水晶球一样的东西:“科学求证有点难,上点超凡力量。”   凶手在新海市多次作案,费士兰跟了很久,只是苦于他不擅长追踪,而对方又过于擅长伪装,始终无法抓到小尾巴。   终于排队拿上了【办案球】,费士兰的心里也放下了心。   【异常名称:D545-办案球】   【异常描述:这是一个透明的乒乓球,质量约为5.17克,材质不明。   滴入被害者血液,有几率显示凶手实况(注:案发现场滴入有更大几率显示,但视角无法指定)。   初次出现在乒乓球室谋杀案的现场,发现时,上面出现了一段影像。经查,正是嫌疑人逃亡实况,通过其显示视角,并未发现任何摄像装备,目前尚未研究清楚其摄入影像的手段。   使用一次后,此球温度会上升,如不能及时降温,该球会爆炸,该空间内所有沾染碎片的生物均会被杀死。24小时后,办案球会以完整姿态再次出现在原地。】   众所周知,异常的使用申请需要漫长的审批流程。   全国异调局,只有少数S级异调官可以走快速通道。   其他人,非战时状态只能老老实实走流程。   上次的原始代码扩散的案件,就属于战时状态了,也是近几年来少有的蔓延范围极广的案例。   如果不是没有收容成功,据他们估计,这家伙的等级至少也是A级往上。   费士兰拿出一颗玻璃球,小心翼翼放在架子上。   随后用卫生纸包着试管,滴入了死者的血液。   玻璃球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些画面。   费士兰凑过去,仔细看着这一间屋子。   这里是一处餐桌,桌上摆着几盘蔬菜,有荤有素,还有一大锅蘑菇汤。   袅袅热气,香浓的蘑菇汤味道似乎都要穿透玻璃球了。   费士兰不自觉喉结滚了滚。   和他一起的C级异调官问:“费队,凶手呢?”   费士兰:“凶手在吃东西。”   “吃东西?”下属愤愤不平:“大难临头了还敢吃东西!”   费士兰睨了他一眼:“凶手对自己很有信心,是个极度自我的人。”   乒乓球外表渐渐发红,说明温度已经上来了。   费士兰伸出食指,一层浅浅的冰晶蔓延到了球上。   镜头动了,是一个俯视视角,短发青年坐在凳子上摇头晃脑,似乎还在哼着小曲,一边还给跟对面的人在说话。   有同伙?   视角一变,镜头直直对准了一双手,在给对面的人盛饭,舀了满满一勺汤。   那双手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碗里奶白色的汤上面飘着一些欧芹碎末,蘑菇片在其中上下起伏,看起来十分诱人。   费士兰皱眉,为什么这球总是盯着菜看,看看人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办案球不情不愿换了视角。   但并不是对准了舀饭的男人,而是对准了对面那人。   一个短发,看起来有些酷酷的男人。   费士兰立刻查他的身份,却发现出来的是个假身份。   线索似乎断了。   费士兰持续给球降温。   玻璃球一转,将整个客厅的环境收入其中。   看不清有什么特别的。   如果是有地标性建筑还好,没有的话,这个球的局限性很大。   球里面的视角又回到了饭桌上,继续看人家吃饭。   费士兰没听过这东西有如此消极怠工的时候,用带着手套的那只手戳了戳。   办案球却不理他,好像在竭力避免看到什么东西。   如果【办案球】出现了视角不稳定的情况,很有可能是因为血液不够锁定凶手,可以多用一点血液强迫显示出更多画面。   他拿出了剩下的两管血液,全部浇了上去。   整个球浸透了血液,散发着诡异的红色。   视角终于对准了对面的青年。   一头柔顺的黑发,气质出众,笑起来非常好看。   小球越来越热,红色的血液凝固在了透明的球上,球里面又照应出青年的脸庞,为他的笑加上一层血色,看着像只择人而噬的精怪。   玻璃球冒出了金光,这说明温度已经非常高了。   费士兰立刻敷上了厚厚的冰层。   “咔嚓!”一声脆响。   即便是透过冰层,也能看到玻璃球裂了一道缝。   下属:“它裂了!”   像是一个凝聚到极点的炸弹,里面的景色在不断变化。   先是一个宏伟的大门,然后是路上无数张人脸,血色蔓延在小球里,似乎透过小球穿越了层层交叠的时空。   最终,定格到了一个门牌上:404。   光亮到了极致。   费士兰大喊一声“趴下!”   他的身前竖起了高高的冰墙。   下属立刻钻到了费士兰身后,技侦科的早有准备,立刻待在掩体后面。   “轰——”   巨大的爆炸声传来。   许久之后。   费士兰从电脑前抬起头,他的脸上还有细小的伤痕,血珠蔓延下来,眸色冰冷。   “帝景小区2号楼2单元404。”   -----------------   阮洲带着隔热手套,端出了熬的香浓的奶油蘑菇汤。   “吃饭了。”   林雪竹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好香啊!”   那可不,今天的食材也给力,做出的汤比平时还要香,可以算得上是他“职业生涯”的巅峰了。   林雪竹扑到桌前,“这是什么?”   看着桌上一大锅奶白色的浓汤,林雪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奶油蘑菇汤。”阮洲拉开椅子。   “看起来真不错。”   林雪竹看了他一眼,长得帅,会做饭,知进退,有边界感,还能提供情绪价值,多好一个人!   可惜马上就要死了。   林雪竹笑着喝了口汤。   奶香浓郁,鲜美可口,是林雪竹从未喝过的味道。   他出道十年,从未有过败绩,在阮洲的身上,不论是极致美食的味道,还是极致失败的味道,他都体会到了。   思及此处,不由得有些心酸。   “你怎么哭了?”阮洲问。   “太好喝了,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林雪竹也说不上来是怎么了,浓浓的悲伤涌了上来,一时间情难自已,就好像自己吃的不是蘑菇,而是洋葱一样。   阮洲:“爱喝就多喝点。”   林雪竹流着泪:“好!”   两个成年男人干掉了三道菜和大半碗汤。   自从得到“欺骗薄纱”之后,为了保持身材,林雪竹很久没有吃这么饱了。   “你的厨艺真是这个。”一顿饭结束,林雪竹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无论吃多少次,他都会被阮洲的厨艺征服。   阮洲矜持点头:“还行叭。”   汤没喝完,林雪竹把剩下的放在了冰箱,“明天热热还能喝,不浪费。”   晚上,林雪竹躺在床上玩手机,枭发来消息:[怎么样?人死了吗?]   林雪竹:[什么怎么样,你说阮洲?没死啊。]   [我把异常073放到你家门口了。]   林雪竹从床上“蹭”一下坐了起来:[什么东西?]   枭给发来了一份资料。   【异常名称:073-拟态蘑菇】   【收容措施:收容在13mm*19.8mm*10mm,厚度为0.3mm的pvc盒中。】   【异常描述:形态未定,常以目击者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菇类形象出现。   未与其他生物接触前,未观测到毒性,一旦与塑料盒之外的东西接触,立刻沾染致命毒,通过皮肤、物体表面深入,接触10秒即可致一位C级异调官当场死亡,接触一分钟可致B级异调官死亡,A级异调官暂无数据支持。   注:其汁液蕴含毒素是表面的700倍。】   [把这东西放你家门口了,他居然能忍住不捡?他不是穷到肉都吃不起吗?]   林雪竹忍不住怼回去:[我们今天还一起吃饭了,你说他捡了没?肯定没有啊!]   枭:[你们关系好到一起吃饭了?]   林雪竹抓乱自己的头发,拿起手机[这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他现在还活着吗?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要死了!]   半晌,枭发来一句:[可能出了什么意外……我现在就打报告,再给你申请一件异常。   你们都吃什么了?]   林雪竹哼哼了两句:[我们晚上吃的红烧肉、拌黄瓜、咖喱牛肉、奶油蘑菇……汤]   最后几个字打完,林雪竹鸡皮疙瘩瞬间冒出。 第26章   他晚上好像吃的就是蘑菇汤。   是吧?   枭那边沉默了半天,发了句:[你确定你们晚上吃的是蘑菇汤?]   林雪竹不确定了。   要是真是【拟态蘑菇】的话,那自己还有命坐在在这里跟他聊天吗?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枭那边发来了消息。   林雪竹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有没有剩下的?你去看看。]   对了,他们还剩了好多汤!   林雪竹从床上爬起来,立刻跑到了客厅。   从冰箱拿出汤盆,揭开保鲜膜看了眼,白乎乎的,虽然不如之前浓稠,但确实是蘑菇汤。   [不是073,我看了,就是普通蘑菇。]   林雪竹放下心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腿都软了。   “还好不是073。”他自言自语。   低头又看了眼汤盆。   但这一眼,差点没把他吓死。   白色的汤正迅速变得粘稠,转成浓郁的黑紫色,上面漂浮的蘑菇片绚烂多彩,整个汤盆好像在石油里面泡过一样,灯光的照射下,五颜六色的光刺痛了林雪竹的眼球。   这时,蘑菇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发出大声哭叫,似乎在控诉自己的悲惨。   它何曾被这样对待过!   接触他的人类无不是立刻倒地,而阮洲是不一样的……   可它的触碰以及讨好却并没有换来那人的疼惜,利器切割身体的痛苦蘑菇再也不想体验了!   啊啊啊啊啊啊!好疼啊!   看到林雪竹,073似乎找到了情绪发泄口,他也吃了,他怎么敢吃?!   无数的负面情绪朝着他席卷而来。   汤盆边缘,“滋啦啦”的声音响起,那是剧毒在腐蚀容器的边缘。   林雪竹想到,完整的073要使用极为特殊的手段才能收容。   但,已经被作成汤的073,还能收容吗?   林雪竹手抖了起来。   那毒腐蚀性很快,他立刻将汤盆远远扔开。   “啪!”   汤盆摔碎在地上,溅起了无数的黑色液体。   林雪竹跌坐在地上,手指伸进了嗓子眼,用力抠挖,发出阵阵干呕。   他不想死!他绝不要死!   鼻涕口水一齐冒了出来,林雪竹泪眼模糊。   但已经晚了,他吐出的只是一些酸水。   他的肚子骤然剧痛,好像下午吃的那些毒物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一样,五彩斑斓的黑蘑菇正穿透他的肠子。   林雪竹的脸色逐渐青白,意识被抽离。   隐约间他看到,那些黑色液体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有意识的凝聚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个巨大的蘑菇,手牵着手围着自己跳舞,正在为他的死亡庆祝欢呼。   他要死了。   林雪竹闭上了眼睛。   “林雪竹!”   客厅的灯光大亮。   阮洲听着动静穿拖鞋跑了出来,看到林雪竹在地上倒着,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他拿出手机,“我叫救护车!”   林雪竹脸色灰败:“没救了……我吃了剧毒蘑菇……”   阮洲看了眼不远处的汤盆:“剧毒蘑菇?不是吧,就是普通蘑菇啊。”   不对,明明他们一起吃了蘑菇,为什么阮洲是正常的?刚才那个黑色蘑菇汁凝结成的怪物呢?   林雪竹看向073的方向。   奶白的蘑菇汤撒了一地,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林雪竹“蹭”一下爬起来,跪在地上,喃喃道:“不可能啊!”   地上一片狼藉,分明就是他们下午喝的蘑菇汤,可怜的口蘑片曝尸荒野,几乎要和白色的瓷砖融为一体。   林雪竹揉了揉眼睛,颤抖着捏起一片,仔细观察。   阮洲:“我没骗你。”   林雪竹揉了揉眼,还是普通蘑菇的样子,干脆狠心放在鼻翼闻了闻。   真是普通的口蘑,跟下午他喝的汤味道一模一样!   林雪竹的力气回来了,刚才那种濒死的感觉没了。   人也精神了,胃也不疼了,腰腿也有劲儿了,一口气还能再喝十碗汤。   他看向阮洲,后者正一脸关切地看向自己,脸上是浓浓的担忧。   可林雪竹只觉得寒气入体,冷到他骨头缝都开始打战,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阮洲开口:“需要叫医生吗?”   “不用。”林雪竹扒着桌沿艰难爬起来,克制住自己语气的颤抖:“我还能撑住。”   阮洲:“我是说精神科医生。”   林雪竹:……   回到房间,林雪竹坐在地上,靠着床沿。   [我申请撤销任务。]林雪竹不知道怎么发出去的消息,整个人好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怎么回事?]枭似乎松了口气:[你人没事就好。]   林雪竹打了一长串字,然后一个个删掉。   又发了一句:[我申请撤销任务,奖励我不要了。]   电话响了。   对面的声音失真到沙哑:“你怎么了?”   林雪竹嘴唇颤抖:“不干了,我不干了……”   “这是你最后一次任务了!”   林雪竹:“最后一次……对了,我申请换一个任务可以吗?”   他说着,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呜呜哭了起来。   “我们真的吃了那些蘑菇!一大盆!我取的时候,那剧毒的汁液就在我面前嚣张,要吃了我!它的一部分在我的肠胃翻腾,几秒钟,我能感觉到肠胃一点点被腐蚀的感觉,当时立刻要死了!你体验过濒死的感觉吗?!”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果继续的话,真的活不下来,我不是什么死士,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林雪竹哭嚎:“疼啊!太疼了!”   电话那边的枭沉默。   “笃笃——”敲门声响起,林雪竹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受惊了一样看向门外:“什么事?!”   门外阮洲声音很小:“你是不是肚子疼?需要去医院吗?”   “我没事!”林雪竹调整语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快去睡吧!”   阮洲说了声好。   阮洲离开了几分钟,枭开口:“不会有人能抵抗073的效果,如果你吃了都没问题,说明你们吃的根本不是073。都是人,他能抵挡毒性,可你不行,自己想想,这根本不可能。”   林雪竹的啜泣渐渐停了下来。   真的是这样吗?   枭的话明显更符合正常认知,要是真的073,那自己现在还能活着吗?   林雪竹坐在地上,神色呆愣,刚才发生的事情,难道都是幻觉?   可那也太真实了……   林雪竹见过大风大浪,但没经历过如此极致的反转,他尽力平稳住自己的心情,压低声音:“那我该怎么办?那家伙太诡异了,你知道吗?我给他每天下毒!   组织上的毒的威力你是知道的,可这家伙呢?只是说自己肚子不舒服,有点长痘,我把所有药都用完了,那可是能够毒死十只大象的剂量!   那是人,不是异常!可你现在说他是异常也没问题,毕竟人哪有那么诡异的?我真不想接了。”   枭:“……我已经申请了新的异常,就在新海那边,再试一次吧,如果这次还是无法成功,就撤销任务。”   撤销任务并不是没有代价,但相比于没命好太多了。   林雪竹沉默了很久。   -   客厅里面一片狼藉,林雪竹刚刚躺在地上,又爬到了汤里,睡衣上全是汤汤水水,还有不少汤盆碎片和汤都溅到了很远的地方。   柜子上,地板上弄得到处都是。   现在天气渐热,如果不及时打扫干净,被这些东西钻进缝隙,就会腐烂发臭。   阮洲从卫生间里面拿出拖把,把整个客厅拖了一遍,地板被拖得锃亮,光可鉴人。   剩下的蘑菇和汤收集起来,一起冲进了马桶。   “嗤——”   冲水声响起,最后的一些蘑菇片淹没在了马桶里。   可惜了那么好的一盆汤。   就算是在阮洲做过的菜肴里,今天这顿也是佼佼者。   主要是食材太好了。   阮洲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吃到如此品质的口蘑。   他今晚的耐心也全部得益于林雪竹买回来的那些蘑菇。   收拾完又到了凌晨两点多。   又是熬夜的一天。   如果再跟林雪竹做室友,没有死在工作岗位,也会猝死在家里。   收拾好卫生,阮洲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问房东押金的问题,顺便给中介也发了微信,问他有没有合适的房子,他想再看看。   正好刷到了中介朋友圈。   暗黑色的背景上,明亮的黄色大字映入眼帘。   【明域集团,诚邀您的加入!】   阮洲想了想,还是给中介发了条消息,问他们公司是不是在招人。   中介秒回:对,有兴趣?   阮洲把自己的简历发了过去。对方回了个ok的手势。   不一定能应聘上,不过先试试,毕竟是个机会。   阮洲继续收拾,他没有多少东西,衣服外套都是在路边摊买的,到时候搬家用一个超市塑料袋装起来就好。   只是小黑确实难处理……   阮洲看向小红盆,小黑的尾巴晃晃悠悠摆动,悠闲自在。   手机亮了起来。   他打开消息,发现是房东发来的。   房东:“我挺喜欢你的,工作变动不要紧,但如果是跟租客相处不来,一定要跟我讲。”   阮洲说好,但自己还是要搬家,问押金能不能退。   房东沉默许久,说了句可以。   -----------------   “疏散整栋楼的所有住户。”费士兰安排下去。   他们必须保证所有人的安全,也为了避免嫌疑人狗急跳墙挟持人质。   他们不清楚对方手里是否有多件异常物品,紧急疏散所有人才是最安全的决定。   于是,当天晚上,也就是阮洲和林雪竹喝汤的时候,物业紧急通知所有业主:天然气泄露,立刻紧急避难。   ——除了404。   “费队,已经全部清场了。”   天微微亮,费士兰看着还亮灯的四楼,神色严肃。   这个点灯还亮着,警惕心已经到了恐怖的程度。   “嫌疑人的反侦察意识非常强,准备突入!”   -   林雪竹抱着膝盖在床上坐了整整几个小时,脑海里全是自己躺在地上的时候,那盆蘑菇汤冲自己张牙舞爪的样子。   他仿佛撕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是已经吃了073但侥幸活下来的A,一个是吃的普通蘑菇但因为精神压力太大而出现的B。   A和B在激烈交战,以至于林雪竹整个人都恍恍惚惚,无法入睡,硬生生熬到了天微微亮。   直到枭给他发来了消息。   【东西已经放在窗台上了。】   拿到手里的东西,林雪竹才终于露出笑容。   只是这个笑容很是诡异。   左半张脸的唇角扬起到夸张的弧度,眉毛飞扬,眼球凸出,右半张却是嘴唇紧抿,眼睛死气沉沉,仿佛有人拉着他的脸。   好像A和B同时显化在了一副五官上。   【异常名称:以我之矛(未编号)】   【异常描述:“以我之矛,攻彼之盾。”该异常外形为一枚尾指长,牙签粗的金属长针,锁定目标后,中指拇指弹射出击,能够穿透一切障碍物,直达目标。   经测试,无论障碍物性质,即便几十米厚的钢板,皆可穿透,中之即死。(注:不可拐弯。)】   他拿着针,细细打量着,脸上露出了疯癫的笑容。   [新收容的异常,还没来得及编号,你用的时候小心些,一定要对准再射。]   [知道了。]   林雪竹的脸被手机照的发亮。   床头那面墙壁,原本挂着相框的位置,有一层浅浅的亮色,那是挂着照片时间久了出现的痕迹。   此时从里面缓缓爬出一道身影。   看着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林雪竹,西装男第N次扑了上去。   林雪竹背对着他,一个不察,再次被掐住了脖子。   被掐到眼球突出,青筋暴起,但脸上还是笑呵呵的模样。   欺骗薄纱攀上了西装男的脖子,像之前许多次那样,就要拧下他的脖子。   “你老婆孩子被杀,不找凶手报仇,倒找我来了!窝囊废!”林雪竹狞笑,口齿不清,但依旧骂出了那三个字。   这三个字刺激到了西装男,他大叫一声:“闭嘴!”   他比前几次出现时候瘦了很多,面颊凹陷,那种颓废无用男人的气息更明显了。   西装男尖叫着,不管不顾,发疯一样,硬生生从束缚中钻了出来。   躲开林雪竹的又一轮攻击,猛跳跨坐在了他的肩膀上,双臂死死拧着他的脖子。   强烈的挤压让林雪竹的毛细血管爆裂,红痕深深,脖子已经变形扭曲了。   正常人此刻早已窒息,但林雪竹却从喉管里面挤出古怪的语调:“窝囊废。”   一根细长的针穿透了西装男的头颅。   西装男尖叫一声,直挺挺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身影渐渐消失。   连“诡”这种非实物类型的异常都能被刺死,阮洲凭什么躲开?   林雪竹睁圆眼,咧开嘴,露出鲜红的牙龈和染血的喉舌,癫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他不信这个世界能有人能抵挡住它的攻击!   次卧,阮洲的手机屏幕急促闪烁起来,而后归于沉寂。   阮洲临苏醒的时候,听见了林雪竹在房间疯狂大笑声。   他默默看了眼手机,五点。   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手机出现了一条提醒,是房东发来的。   点进去一看,阮洲发现了不对劲。   房东晚上还跟他聊天,这会头像就黑了,下线了一样。   他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但希望阮洲可以再考虑下,毕竟自己这么便宜的房子不好找。   阮洲抿了抿唇。   中介凌晨三点还没睡,又给他发了几个房子,这两天去看。   他坐起来,看向了脚边盆里的小黑。   “不好意思,最近事情太多,实在是不方便带你,你自己选个死法吧。”   阮洲拿纸写了几个字,然后撕成几块。   “糖醋、红烧、麻辣、清蒸……”   摆了一排。   “头转哪个方向,就是什么做法。”   小黑僵硬在盆里,尾巴小幅度的摆动。   “我看看,糖——”阮洲话还没说完,小黑鱼头猛然向上,摆出了仰望星空的模样。   阮洲为难:“这就难办了——”   “要不还是糖醋吧!”他端起红盆。   盆里,小黑一双鱼眼露出绝望。   然后它就和从次卧出来,一脸神经质的林雪竹对上了视线。   “你这是?”林雪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连脖子都是歪的,似乎还没从昨天的蘑菇汤里面回神。   想到昨天对方的癫狂模样,阮洲心里同情更甚。   昨晚估计发病了,还没恢复过来呢。   他还是礼貌说:“今天杀鱼吃,你要吃吗?”   临到最后,林雪竹也不装了,露出颇有深意的笑:“我不和尸体吃饭。”   阮洲微微弯腰:“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门铃响了。   阮洲扭头看向大门:“稍等,我去开门。”   在他背过身后,没有注意到林雪竹的手伸进怀里。   阮洲在猫眼看了下,是物业的两个人。   都带着灰色的帽子,手里提着工具箱。   其中一个看起来浓眉大眼,一脸正气,不像坏人。   “什么事?”阮洲问。   “楼上漏水,我们来排查一下。”一个物业的人对着猫眼笑了笑。   阮洲感觉似乎在哪听过这个理由。   “稍等。”他弯腰把红盆放在地上。   “咔嚓。”   门开了。   “请进——”   林雪竹出手了。   他从怀里掏出针,一个甩手,寒芒冲着阮洲直直刺了过去。   看着针飞出去,铺天盖地的喜悦席卷,终于要解放——   “啊!”   林雪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眼睁睁看着“物业”扑倒阮洲,手里还拿着金属手铐,而自己的那根针,也穿透了“物业”的胸膛。   “以我之矛”并不能拐弯!   林雪竹如坠冰窖。   “嫌疑人反抗了!”   在他惊恐目光下,客厅玻璃炸裂,腰间系着绳子的全副武装黑衣人破窗而入。   溅起的玻璃反射出林雪竹不可置信的表情。   枪对准了他的头。   黑衣人将他层层围住。   不知什么时候,脚下包裹了厚厚一层冰,林雪竹动弹不得。   难道这一切都是异调局的阴谋?   看似是自己在调查阮洲,实际上自己才是那个鱼?   最近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在他脑子里面迅速划过。   失败了!   不仅任务失败了,自己现在也要被抓了!   今晚的局不是自己早有准备,而是阮洲和异调局早有准备!   原来自己才是最自以为是的那个!   形式危在旦夕!   林雪竹牙冠一咬,然后伸出了双手投降。   他颤抖着,发动了最大强度的“楚楚可怜”光环,“你们是谁?有什么目的?”   最靠近他的黑衣服持枪的动作突然僵硬,滞在原地。   林雪竹手腕一甩,欺骗薄纱从他袖子里飞了出去,让后死死缠住了这人的脖子。   “放下枪,不然我死也要扭断他的脖子!”林雪竹大声说,他用尽全力挣脱冰块,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那个队员身前当肉盾。   这个位置很好,队员的身后是其他黑衣人,而林雪竹身后没有人。   费士兰暗骂:“精神类能力?”   这种超凡能力防不胜防,即便队员经验丰富,但依旧有可能被嫌疑人影响到。   “放人。”费士兰冷着脸命令。   林雪竹:“放你爹的屁。”   他不仅没有放人,还勒紧了对方。   人质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别管我!”   费士兰冷下脸,伸出手指,直直对上了林雪竹。   空气中水汽凝结,从后包抄,瞬间朝林雪竹弹射。   “欺骗薄纱”将林雪竹团团围住,蚕茧一样,勉强接下那些子弹。   一根根冰晶突刺,在“欺骗薄纱”上面扎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甚至穿透,刺入了林雪竹的身体。   闷哼一声,林雪竹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名A级异调官!   他的能力并不适合正面战斗,刚刚也只是为了争取时间而已。   林雪竹掏出枭给他的第二个道具。   这是个纸杯,杯底穿过一根红色毛线,内部打结,外面线头自然垂下。   它能够链接另一处的相同的纸杯,穿越到另一纸杯所在的地点。   而那个纸杯此时就在枭那边。   拿出纸杯,放在自己嘴边,说了一句:“芝麻开门。”   原本自然下垂的毛线瞬间违反重力地绷直,平行于地面,而后杯身迅速扩大,一秒扩张到能钻进去一个人的直径,里面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   用欺骗薄纱作抵挡掩护,林雪竹立刻准备爬进去。   子弹擦着他的身体被虚空吞噬,在最后的关头,林雪竹来不及收回破碎不堪的薄纱——这件陪伴他许久的异常物品。   可就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一股恐怖的气息径直压了下来。   林雪竹一个踉跄。   是虚空的未知存在?   不,不是,是现实世界。   林雪竹猛地一蹬,想钻进通道,却感觉到自己头顶出现了什么东西。   一股鱼腥味带着水珠袭击了鼻腔,先他一步进了隧道,好像比他还着急躲什么东西。   林雪竹被那东西“啪啪啪”连扇了几下脑袋。   对方借力直接钻进了虚空通道,可林雪竹直接意识涣散,本来脑子就不太清醒,此刻更是混乱。   这就导致再反应过来时,冰晶已经将他裹成严严实实的粽子,想动一下都难。   “抓住了!”   费士兰皱眉问旁边的人:“刚才看到什么东西进去了吗?”   那人说没有。   没有吗,为什么他刚看到一个黑影钻了进去?   费士兰扫了眼,发现嫌疑人都在,安心下来。   或许是错觉。   冻成冰坨的林雪竹两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内心的愤懑不甘,以及破罐子破摔的癫狂都要穿透冰块了。   而另一个……   费士兰看了眼墙角:“他那同伙倒是胆小。”   阮·同伙·洲没有吭气。   阮洲实在是没想到,那两个看起来正气凛然的物业小哥,竟然是来抓他们的!   一开门,迎接他的就是物业小哥的飞扑,还好他反应快,一个闪身,避免了身体接触。   可小哥擦着边躺倒不动了。   阮洲面向墙壁,,没往后瞧。   无数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交汇,玻璃碎裂的声音、林雪竹的骂声,甚至还有枪声。   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被无辜波及到的阮洲蹲在门口,默默听着林雪竹单挑一堆治安官。   真是作大死。   准备抓阮洲的人被林雪竹干趴下了。   而这在别人看来,不就是为了救同伙吗?   怪不得他觉得刚才那物业小哥一身正气。   原来,坏人竟是他自己。   这下怕是洗不清自己同伙的身份了。   比遇见杀人犯还恐怖的事情是什么?   是和杀人犯合租。   比和杀人犯合租更恐怖的事情是什么?   是被当成杀人犯的同伙。   阮洲没有挣扎,担心被波及。   “你还挺识时务。”阮洲起身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梳着高马尾的男人,脸上贴着创可贴,长得模样清俊,就是脸色很臭,像冰块一样。   “行了,走吧!”   “我和他不是一伙的——”阮洲尝试为自己辩解。   “昨晚还一起吃饭,今天就不认识了?”高马尾讽刺:“撇清关系倒挺快。”   阮洲不吭声了,他看得出来早就盯上了他们,连他们一起吃了饭都知道,现在说自己是冤枉的,估计也是白费口舌。   阮洲注意到,前前后后有近十辆。   就为了抓林雪竹?   而自己竟然跟这样的人合租了一段时间?   他还活着可真幸运!   -   林凛拎着包子豆浆进来的时候,听见费士兰说盯了很久的案子终于破了。   两个嫌疑人这会已经在局子里,众人都在讨论。   办公室的人看到林凛进来,纷纷打招呼,“林队来了!”   “林队早!”   费士兰凑了过去,保持在社交距离:“林队,这次去总部怎么样?【A349】什么时候还呀?”   卢荧半个月前就回了总部,带上了【A349-断表】,费士兰想打听下看看什么时候还回来,否则局长整天说他身为局里的异调官,完全不为了这个局出力。   林凛放好外套:“不知道啊。”   费士兰叹了口气,估计这是还不回来了,便说:“你住在外面了?东西搬完了吗?”   “就这两天吧,东西不多。听说抓住嫌疑人了?”   费士兰等着他问呢,扬了扬下巴:“小李审着呢,我打算过去,你正好回了。”   林凛举了举豆浆:“吃完再说。”   费士兰:“带上呀,这次折了局里一个异常,不去看看?”   林凛问:“什么异常?”   “害,就是【办案球】温度太高,爆炸了,结果现在都两天了,还没出现,估计是无效化了,它那个时候的状态就很奇怪……”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上了电梯。   来到审讯室的单面镜后面,林凛自然而然放下了早餐,靠在椅背上。   这个房间地方不大,有几台电脑和两张空座位,周围都做了特殊处理,能够最大限度隔绝异常和污染。   嫌疑人的声音透过收音器传了进来,他和费士兰都戴上了耳机。   “关于半月前杀害桃心互娱老板的事件你有什么交代的?”   “无可奉告。”   “3月21日晚上你在哪里?”   “无可奉告。”   ……   镜子外面,林雪竹被穿上了束缚衣,牢牢锁在椅子上。   林凛:“嘴挺硬。”   “对,精神系异能有点难搞,所以不能让普通审讯专家审,但咱们异调局的审讯水平……”   费士兰没有继续下去,只是叹了口气。   两人看了十几分钟,林雪竹一句有用信息也没吐露。   “你们这样审问到什么时候去。”林凛换了个坐姿。   费士兰:“只能先关小黑屋了。”   林凛“嗯”了一声:“或许从同伙入手更好破局。”   费士兰自然也做好了准备,说同伙马上就带到。   林凛喝下最后一口豆浆:“你们先审,我就不——”   看到审讯室的门被打开,林凛迈出去的半只脚收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刚才的椅子上:“我就不想看同伙到底有多穷凶极恶吗?当然想了。”   手腕一动,豆浆杯被准确扔进了几米外的垃圾筐。   男人抬起眼皮,和刚进审讯室的阮洲对上视线。 第27章   阮洲收回看向单面玻璃的目光,坐到了椅子上。   他知道,此时一定会有其他人看着他。   青年坐在顶光灯下,头发在眉眼上打下阴影,愈发显得他的皮肤白皙,有种超然的冷漠。   对面的异调官问了几个普通的问题,基本都是关于林雪竹的隐私。   “没有,不知道。我和他只是普通合租室友。”   “只是合租人?”   “你怎么证明我是他同伙?”阮洲看向对面。   调查官一愣,没想到他会反问,态度好了一些:“我主要是想了解下你平时的一些安排,还有林的事情。”   林凛注意到了阮洲的指尖,食指和拇指摩挲着,当时两人初次见面,阮洲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他在思考。   没有扣帽子,态度又和善,阮洲说了自己在富强便利店上班,然后意外进了局子,又被放出来找房子的事情。   几分钟后,费士兰转头,林凛似乎正在发呆。   “那个,林队,你见过阮洲?”   林凛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嗯,见过,富强便利店的事情就是我处理的。”   费士兰老脸一红。如果是林凛负责的,应该不可能不调查清楚这人的背景。   “难道他只是误入?”费士兰自言自语。   青年脊背挺直,一字一句从容不迫回答问题,遇到听不清楚或者不理解的地方,则会保持沉默,除非对面的人再问一遍。   回答都很诚实,肢体语言和测谎仪都显示他没有撒谎。   林凛看了半天,推开椅子,起身拿起外套:“或许可以对林雪竹试试吐真剂。就算不是本案,在他身上发现了遗失的异常了不是吗?”   【异常名称:E210-欺骗薄纱】   【异常描述:这是一片长1.2*0.8米的透明薄纱,覆盖全身80%以上的面积时,会变换成使用者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人类形象(注:该形象在现实中并不存在)。   经检测,在摄像头、手机、相机等电子设备中,该变化仍能继续保持,持续时间为72小时,72小时后,需重新进行“覆盖”行为。】   欺骗薄纱原本是在东林市收容,三年前遗失后一直未能找到,而现在,林雪竹的身上发现了这件物品,很有可能背后牵涉出更多的事情。   无论如何,让他吐出来这些信息都很重要。   “做工作,合理合规,但不死守成规嘛。”他摆了摆手,留给费士兰一个背影:“尽早结束吧,不然还连累别人和他一起关着。”   富强便利店的案子只用了三天,其中还有一天是林凛两个小时单枪匹马善后,独自拆了那栋楼。   ——他的作风向来都是能简单就绝不搞复杂。   当然两件事情性质不同,这件事明显牵扯更多人……   嫌疑人本就不是普通人,如果用普通的手段,力有未逮。   林凛说的没错,确实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费士兰转身对着自己的下属说:“去写一份紧急申请。”   “……他说他奶奶已经不在了,他被骗到了口口组织……深夜有时候会莫名大笑……你们抓捕的前一天晚上,就是那碗蘑菇汤……他说是毒蘑菇,晚上还胃疼,但我要叫医生被拒绝了。”   “所以,你认为他是一个具有心理疾病的杀人犯?”   阮洲摇头:“不知道,我只是复述原话,以及陈述事实。”   审讯官闻言,翻了翻笔录。   正如阮洲所言,通篇没有出现一个我觉得、我认为,全部基于事实陈述。好像是一个第三者,站在上帝视角,用非常客观的角度看待这件事情和细节一样。   更重要的是,问什么答什么,绝不多说。   结束之前,阮洲补充:“对了,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不和尸体吃饭。”   他记性还不错,因而反应过来时,也能察觉到自己躲过了什么危险。   如果他没有去开门,那么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倒下的治安官或许能够被救回来,可自己能活下去吗?   他的运气不太好,从这次事件中就可见一斑。   随便合租都能够被变态杀人犯找上门来。   阮洲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半小时后,林雪竹再次被“邀请”进了房间。   关到这里数个小时,他不被允许喝水。   看到桌上的那瓶水的时候,林雪竹喉结动了动。   “你的同伙已经交代了,你要是坦白说实话,会为你争取减刑的。”审讯人员诈他,这是他的常用方法。   林雪竹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盯着那瓶水。   林雪竹笑了笑:“他知道什么?”   对面敲了敲桌子,“现在是我在问你话,如果你老实交代,这瓶水就给你喝。”   林雪竹眼球骨碌碌转了几圈:“你先给我水。”   调查官拍了下桌子。   费士兰推门而入:“给他。”   见到费士兰,林雪竹的情绪突然狂躁起来:“要不是你,我这会已经度假了!”   费士兰一拍桌子,头发晃到了身前:“要不是你,我也放假了。”   审讯官把水打开,喂给林雪竹喝。   林雪竹的眼神恨不得喝下去的不是水,而是费士兰的血。   他衣襟上面沾满了透明的液体,很快洇开一片。   费士兰拉开椅子坐下,“那么,我看看,先从哪里入手……”   他拿起笔记本,带着手套的手在纸上滑动。   “那就从东林市收容的异常【D3278-欺骗薄纱】的失踪开始吧。”   林雪竹发现自己控制不住的开口:“三年前我收到了口口的包裹……”   费士兰问:“什么是口口?”   “就是口口啊!”林雪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他的大脑进行了模因植入,一旦涉及机密,就算是吐真剂也无法套出关键词。   费士兰:“继续。”   林雪竹的审讯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收获有,但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因为过多的屏蔽词,费士兰整理口供的时候非常费力,而那人背后的组织过于谨慎。   只是有一些地方不太对劲。   比如阮洲认为,林雪竹自始至终都是一名男性,而林雪竹却说,自己一开始就使用了“欺骗薄纱”,自己的性别应该是女性。   又比如,现在知道阮洲确实是无辜躺枪,甚至还是受害者,可为何要杀了他,林雪竹说出的也满是口口,能知道的只是上面的安排。   费士兰揉了揉眼角。   而对面的林雪竹也很疲惫——或许用狼狈形容更合适。   他的眼眶已经有了裂痕,双目充血,头发凌乱,且费士兰注意到,他手腕上,检测SAN值的仪器数值忽上忽下。   从一开始抓捕的时候,这人的精神就十分不稳定,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   “你们查我!不如去查查阮洲!”林雪竹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我十年间从未有过败绩!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他能活下来吗?”   “你知道?”费士兰问。   林雪竹哈哈一笑,手腕上带着的仪器数值开始剧烈狂跳:“因为他根本不是人啊!”   是的,被抓的时候,林雪竹发现对方并不是异调官后,就开始疯狂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仔细思考了之后,他发现,阮洲身上发生的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无法用简单的不正常解释。   阮洲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眼神很奇怪,那绝对不是看一个正常女性该有的眼神。   后来自己一次次勾引失败,原因正是在此!   然后呢?连自己都要被那屋子的“诡”纠缠好久,阮洲却没有任何反应,更别说自己下的毒。   林雪竹无法理解,而人一旦无法研究出什么东西,就会把事情往不可思议的方向上靠。   正常人看超凡者如此,超凡者林雪竹看阮洲也是如此。   “一个普通人?!哈!他怎么可能是人!”林雪竹头发散乱,眼球充血,汗水大滴大滴滚落,神色癫狂。   费士兰:“你现在情况不太对。”   林雪竹死死盯着费士兰,又好像通过他在看其他人:“呵呵呵呵……我没疯!不是我的幻觉!”   “我下了十几次毒!是个大象都该死了,可他呢?就只是长痘,长痘!哈哈哈哈哈!甚至B等级的异常都拿他没办法!”   费士兰皱眉打断:“你说的B级异常,现在在哪?”   他们搜索所有屋子里的东西,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存在。   林雪竹尖叫一声,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被吃了!”   费士兰坐直了腰:“吃了?谁吃了?”   “当然是他!阮洲!他一个人喝掉了半盆蘑菇汤!那可是拟态蘑菇啊!”似乎是找到了倾泻途径,林雪竹声音更加癫狂了,他捶打着椅子把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即便是B等级的异调官,接触也会死掉,他毫发无伤,难道还不诡异、不能说明情况吗?!”   “快去查他!你们有测谎仪吧,我说的句句属实!”林雪竹头发被汗水打湿,在俊俏的脸上爬行,露出了苍白的、黏腻的、古怪的笑容,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   “你们和他接触就知道了,那家伙比异常还可怕!呵呵呵呵呵——”   费士兰:“还有个问题。”   他关掉了拟态蘑菇的查询页面,手肘搁在桌上,双手交叉:“为什么你喝了那盆汤也没事?那盆汤我在……见到过,是奶油蘑菇汤吧,你也喝了很多,难道你也不是人?”   林雪竹脸上的恐怖笑容停滞一瞬。   费士兰:“我说的没问题吧?”   话是没问题,但该怎么解释呢?   林雪竹神经质的咬了咬嘴唇。   此刻,吐真剂刺激了本就不稳定的精神状态,林雪竹的眼前出现了幻觉。   “你他妈为什么要得罪那位大人?!”西装男骑在他身上咆哮:“如果不是你,我就能跟随“祂”了!”   “任务失败了,你竟然暴露了组织,我对你很失望。”枭冷漠的声音响起。   “啪啪!”有什么水声在自己的头上响起,一股鱼腥味传了过来。   林雪竹昏昏沉沉,无数人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炸起。   “穿女装的死变态!”   “你是我林超雄儿子,竟然做这种下流的事!你怎么不去死啊!”   冰冷的、腐烂的味道在他的鼻尖蔓延,那似乎是他灵魂崩溃的声音,一种几欲作呕的感觉席卷了他。   有什么东西想要将他的灵魂拉下深渊,让他直面最深层的大恐怖。   林雪竹死死咬住下唇。   恍惚间,他的意识又回到了那晚。   他抱着阮洲的腰,直面真正的恐怖。   他想起来了……   他控制不住的牙冠颤抖。   阮洲不是人,真的不是人!   那团黑雾早在那晚就已经同化了他。   不过是因为“祂”的善良,让林雪竹苟延残喘了这么久。   而他不知感恩,竟然妄想拉着“祂”迎接死亡。   可“祂”是比死亡还要亘古的存在,他的沉眠之地,连死亡亦会消逝。   他全都想起来了!   他早已被那里吞噬,成为了黑暗的一部分,时机到了,现在,此时,当下,这个世界留不住他了。   意识恍惚间,林雪竹觉得自己要回到永恒的怀抱中去了,回到人类真正该回去的地方。   他牙关不再颤抖,佝偻的身影变直。   他对着自己的父亲说:“我喜欢的是人,其次才是个男人。”   他对着西装男说:“现在,我要回归“祂”的沉眠之地中去了,你也可以跟上。”   他上下牙一嗑,下嘴唇就这么被咬了下来,血流如注,而掉到地上的下唇,慢慢蠕动起来,像只黑色的毛毛虫。   林雪竹手腕上的仪器发出尖叫,但他的脸上却慢慢浮现出了安详的笑容,仿佛找到了自己灵魂的归宿。   那从伤口中留下的血液变成了黑色,挣扎着拉伸出漆黑色腕足,腕足上又伸出了无数只眼睛,咕噜乱转,随后死死盯住门口,暴露了想要逃离的欲望。   旁边的审讯者看到了那些眼睛,一股原始的欲望冲了出来,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窘态。   那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的、深层次的渴望。   他呆在了原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似乎钻进了虫子,在四肢百骸爬行,麻痒异常。   “啵~”   一根小小的毛毛虫从皮肤里面钻了出来,掉在地上,蠕动前进,粘液流下痕迹,而毛毛虫身上长满了和旁边怪物一模一样的眼睛。   眼看腕足和虫子伸进了细小的锁孔里,就要打开锁,费士兰冲到墙边,按下了红色的按钮。   天花板上,喷洒头瞬间喷出了透明的液体。   巨大的冰块将林雪竹包裹的严严实实,腕足被牢牢捆缚。他身上的人类特征已经很少了,那些眼睛转而盯上费士兰,一眨不眨。   费士兰闷哼一声,对着单面镜说道:“他失控了,立刻叫收容处的过来!”   他的心里浮现出浓浓的疑惑,吐真剂的副作用最多只是让人头晕眼花,站不住,到底林雪竹接触了什么,才会在层层监控之下失控?   费士兰靠近他,看着已经变成怪物,却依旧能从脸上看到安详的林雪竹,陷入沉思。   看不清的黑雾从林雪竹身体上飘了出来,被费士兰伸手打散。   他想到了阮洲,那个看起平静的青年。   无数次谋害都没办法,是林雪竹精神濒临崩溃时的呓语,还是真实存在的呢?   会不会像是林雪竹说的那样,阮洲其实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是有什么隐藏身份?   阮洲他……真的是人吗?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随着思考渐渐包裹上了他的意识,虚幻的呢喃在他的耳边渐渐浮现。   那是不属于这个维度的声音。   费士兰的眼神发空。   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被黑雾层层包裹的存在。   无尽的黑暗朝着费士兰张开了怀抱,那是不可闻的箴言、是亘古的沉眠、是群星的召唤。   费士兰的身上开始浮现出冰晶,黑雾渐渐从他身体里逸散到空气中,他的眼眶里,无数细小的粉色肉芽钻了出来,舒展着身躯,勾勒攀爬上他的眼球,在表面舞动颤抖,舔舐着玻璃体。   那是超凡失控的征兆。   “费士兰!”   呼唤声刺破虚空,迷茫的意识空间,一道刺目的光唤回了费士兰的意识。   眼眶里细小的肉芽骤然收回,他身上的冰晶凝聚成了颗颗水珠滚落,猛烈的喘息起来。   林凛发光的身影逐渐清晰。   “不要慌,情况可控。”费士兰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看到林凛,笑了笑,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林凛第一时间采取行动,收容部紧急入场。   林雪竹已经被捆成了粽子。   无数白色的布条缠着一团巨大的看不清模样的怪物,像一个巨型史莱姆,肥厚的黑肉从白色布条的缝隙里争先恐后的挤了出来,其上的眼球破裂,宛如爆珠被牙齿咬开,褐色的粘液滴滴答答,溅满了地板。   头顶上,应急喷洒头喷出了抑制信息素,也洒在了审讯室的每个人的脸上。   林雪竹整个身体几乎将审讯室填满,细小的触手试图挣脱白色的布条,但被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人伸手塞了回去。   他拿出一个注射器,里面盛满了猩红的液体,沿着绷带的缝隙,扎进了林雪竹的体内。   许久,它挣扎的身体停了下来,身形似乎也小了一点。   费士兰狼狈不堪,原本一丝不苟的衣服此刻已经湿透了,头发一绺一绺的耷拉下来。   被送去医疗室之前,他被滋醒了。   “把他关起来,我先去汇报工作。”费士兰一字一句说道:“有关秘密结社和这次失控……”   林凛:“先等等,有个文件需要你签字。”   费士兰睁大眼:“我差点失控了,你不能让我歇会吗?”   林凛:“你刚还说自己没事,快点。”   费士兰的心冰凉一片,下意识拿起笔写下了名字。   原来林凛刚才出去,是拿文件找他签字来了……   “什么文件?”费士兰虚弱。   “释放证明。”林凛回答。   释放对象正是阮洲。   不行!费士兰一惊,阮洲身份存疑,他必须要再试探一下,关于到底是人还是其他什么……   “等……”   一想到阮洲,费士兰身边又出现了黑色的雾气,眼眶里面的触手再次钻了出来,疯狂扭曲,他的意识乍然模糊,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费队长!”   阮洲是第二天早上被放出来的,出乎他意料的是,居然有熟人在外面。   “林队长?”阮洲十分意外。   上次自己被关了三天,这次提前一天就能自由活动了,难道是林凛帮了他吗?   林凛冲他颔首:“不好意思,我同事他们搞错了,处理手续用了点时间,辛苦你了。”   真的是他!   阮洲:“谢谢你。”   “客气。你打算去哪?我送你。”   阮洲面露难色。   他其实不太确定要不要回去,因为家里肯定已经不成样子了。   想到那些碎裂的玻璃和破坏掉的家具,阮洲一阵肉疼。   不知道房东愿不愿意听自己解释。   “先回家吧。”阮洲说。   他记得,林凛住的地方似乎和自己不远。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阮洲额头冒汗,路过治安厅门口的小卖部的时候,给两人一人买了一根雪糕。   林凛似乎有些意外:“谢谢。”   “不客气。”   两人分开后,阮洲一步一个脚印上了楼。   大门关着,阮洲在门口踌躇片刻,但还是用钥匙开门,迈步进来。   地上的东西杂乱,玻璃渣,碎石,还有一大滩未干水迹和受损的家具。   阮洲默默打扫卫生,这时楼上的壮汉邻居探进来脑袋:“原来是你家天然气泄露了啊?”   阮洲不知道该怎么回,只是点了点头。   楼上的邻居欲言又止:“这里不安全,你还是尽早搬走吧。”   阮洲奇怪,林雪竹是杀人犯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开了?   “谢谢提醒,我会考虑的。”   阮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思考,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涮拖把的时候,路过地上一大滩水渍,阮洲脚步一顿。   “我的鱼呢?!” 第28章   某秘密结社。   两个身穿漆黑兜帽罩袍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从次元通道里面蹦出来的一尾鲤鱼,纷纷陷入沉默。   鱼身肥硕,几乎胖成了一个椭圆,在地上一跳一跳的。   一个人问:“林雪竹呢?”   另一个人:“应该不是这条鱼吧?”   “废话!浪费了那么大的精力没把人捞回来,结果搞了条破鱼!人去哪了?!”那人拿出黑色的手机打了个电话,没打通,急匆匆的离开了。   而留下的那人思索片刻,黑袍动了动,伸手呼唤一声:“阿咪,过来,有吃的。”   黑暗中,一双冒了绿光的瞳孔浮现,而后出现的是一只油光水滑,骨肉均匀,富含力量的豹猫。   他的尾巴没有皮肤覆盖,只有骨头连接,走起路来一甩一甩,和棕黑花纹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   那人拢了拢罩袍,起身离开,叮嘱:“吃了吧,别弄脏地板。”   阿咪呼唤了一声,然后盯着面前的鱼,缓缓流下了口水,滴滴答答。   “喵~”   绵延欣喜的叫声在空旷的房间里,自从成为异常后,他好久没有吃鱼了,吃的都是人肉,已经想象不到鱼肉是个什么味道了。   估计是小时候的味道吧,小时候它特别爱吃鱼呢。   阿咪的口水滴落在地板上,很快变成了棕黑色,他缓缓靠近那条肥硕的鱼,然后猛地跃起飞扑!   “嗷呜!”   一声吞咽声响起,一切归于安静。   那人的脚步一顿。   嗯?怎么这么快?那鱼挺肥的,阿咪那么大体格子,一口也吃不完吧?   他扭头去看。   可哪里还有阿咪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只黏腻湿润的肥硕怪物,一层楼那么高,像站着的胖头鲶鱼型史莱姆,身上的黑色肉层层堆积,细嫩柔腻,软乎滑溜。   地板被弄湿了,它的嘴巴一张一合,口水滴滴答答,隐约可见的口腔一片黑暗,像是刚才他们打开过的异次元通道。   此刻,它那钢鞭一样的触须正卷着阿咪的尾巴骨在那嗦呢。   那怪物将两颗拳头大小的眼珠对准了他,相对于肥硕庞大的身体,两颗小小的、污浊但充满智慧的眼珠咕噜直转,显得贼眉鼠眼。   注意到他的目光,它嘴巴嗦的更大声了。   那人:……   嗦干净以后,远远地将尾巴扔开,望着离他不远的黑袍人,脸上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   你看起来很好吃诶……   鸡皮疙瘩顺着兜帽人的脚踝冒了上来。   快跑,危险!!!   -----------------   新海市异调局乱了套。   费士兰作为新海异调局经验丰富的异调官,从来没有发生过失控的情况。   而现在不仅是他,连嫌疑人都失去了控制,审讯室里面污染值爆表,整个区域都被隔离了起来。   整个区域往来全都是穿着白大褂的人,带着口罩,穿着防护服。   局长在外地开会,急得连夜赶回了新海。   谷南戴着金丝边眼镜,回答他:“我们来的时候,费士兰就已经濒临疯狂,而林雪竹已经彻底异化了,污染等级达到了A级。”   “怎么可能?”局长失声。   林雪竹撑死也就是个B级超凡能力者,费士兰又不是完全失控,为什么会爆发出A级别的污染?   他立刻反应过来:“有其他东西介入了?”   谷南:“可以肯定。”   他上前一步,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捏起了地上的一小团肉。   这是林雪竹咬下来的下嘴唇,还在动,像个黑色水蛭一样,在他的指尖左右摇晃,时不时贴着谷南的手,想要把身体挤他的肉里。   谷南用力一捏,这东西挣扎了一下,然后吹气球一样迅速变大,成了长着尖锐獠牙的没有眼睛黑乎乎的玩意,只有一张大嘴,冲着谷南咆哮:“嗷~”。   局长看得有点担忧:“谷——”   谷南往它嘴里扔了一块红色小药片,很快,这东西的动作就迟滞下来,原本黏腻的表面像是脱水一样,皱巴巴的,迅速干枯,失去了生机。   两只手指一捏,就变成了粉末,扑簌簌掉了下来。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A349-断表】表面提取出来的物质也有和本体类似的特性,即便稀释上百倍,也能够让异常物品的时间流速加快!”   他随手记录下来,丝毫不顾领导在身边。   局长无言。   林凛来的时候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年轻。   看到局长站在那有点尴尬,小年轻凑上前:“您回来啦?”   “士兰出事,我得回来看看。”局长说。   不像林凛首府来的自由散漫分子,费士兰是他们新海市自己的宝贝疙瘩,可不敢出事。   整个异调局的精锐医疗团队都被召集起来,费士兰另一名异调官的SAN值很快稳定下来。   他躺在床上,床单铺了好几层,双手叠放在下腹部,此刻正在闭目养神。   “情况怎么样?”局长一行人进来。   谷南越过他们,拿过医疗人员手里的报告单:“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费士兰调整好座位,转头看向局长,点头:“确实没什么问题啊。”   局长伸手指了指旁边:“你这叫没问题?”   费士兰一只眼眶被纱布严密的包裹起来,而另一只……   护士给旁边玻璃广口瓶中放了些药剂,里面一颗眼球正展开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吸附着新鲜的药汁,吸完之后,宛如章鱼跳舞一样,抖了抖。   “嘶嘶~”像是吸管吸杯子里的最后几口可乐发出的吮吸声。   费士兰吓一跳:“我眼球成精了?”   林凛喊了声:“钟仁宝。”   浸泡着药液的罐子后面,钟仁宝露头,他的嘴里含着一杯豆浆,正吸得呲溜作响。   “病房里面不要吃东西。”护士不悦。   钟仁宝:“哦。”   局长呵呵一声:“你跟你叔叔一模一样,当初我们还是战友的时候,他就特别能吃。”   钟仁宝腼腆笑了笑。   他也没想到,自己叔叔的战友就是局长,更想不到自己竟然也能进局子。   ——当然不是正式编制,他现在连实习生都算不上呢,只是在这里训练,领导目前是林凛。   悄悄看了眼站在窗口的男人,钟仁宝呼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获得超凡能力的,但现在他也算争气了吧?   ——起码阮洲夸他长本事了,不给老钟家丢人!   不过,听说只是个杀人犯而已,怎么闹事闹得这么大?难道有超凡介入了?   局长看着费士兰,叹了口气:“还得多谢谢人家谷科长,不然你这眼睛不一定保得住。”   谷南:“要是能把眼球捐献给我就更好了。”   费士兰:“那不行!”   局长又问:“林雪竹呢?”   谷南:“已经完全异化,抢救不过来了,是个很好的研究材料,我带回去就解剖了,现在和陈一放在一起,在研究室躺着,你们去看吗?可能会有点恶心,像腐烂的臭章鱼——”   局长:“算了。”   这次事件远远比不上之前的原始代码事件,但由于是在内部完全安全的情况下出事,问题其实非常严重。   费士兰:“应该是秘密结社干的没跑了,甚至我怀疑他们在林的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不然我怎么会失控……”   即便异调局努力维护社会稳定,但仍旧会有漏网之鱼。   他们或是在论坛集结,研究异常现象,比如异常研究会之类的网站。又或是因为恐惧以及对神秘力量的追求组成秘密结社,进行线下活动。   而近些年来,随着异常事件增多,出现了更多秘密结社,有的非常活跃,举着“世界末日、拯救世界”的旗号,到处发展教徒,扰乱社会和谐,给异调局添了不少麻烦。   也就导致他们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手潜伏在社会中,早点发现,及时将危险扼杀。   费士兰抚摸着自己眼睛上的绷带,继续:“林雪竹承认了过去三年的18条命案,包含四时集团骨干、桃心互娱老板等等,死状惨烈。”   “手机上的信息我们都查过,处理的很干净,应该是一个颇有实力的组织。”   那个黑色的手机在林雪竹被捕的时候就已经自爆了,没有留下任何的有用信息,技术人员说手机采用了超凡力量进行加密,无法解析剩余信息。   “你们用了吐真剂?”   “当时检测仪显示他的SAN值处于安全值以上。”   经过无数次改良的吐真剂副作用已经很小了,但依旧会因为个体差异而有不同反应,但不至于到了精神崩溃的地步。   一旁的监控录像实时播放,局长几乎是一帧一帧的看着。   林雪竹的精神状况一直不稳定,发疯一样诉说着自己犯下的种种罪孽,审讯结束后,又开始讲述阮洲种种非人表现,而他癫狂的模样却比他口中的怪物更像是怪物。   同一件事情,阮洲用正常的视角十分平淡地描述出来。   那天晚上,阮洲说自己做了蘑菇汤,但林雪竹却说他吃的是毒蘑菇,可若真的是毒蘑菇,怎么林雪竹吃了没有死?是还不够毒吗?   林雪竹说自己给阮洲下了药,但阮洲却说自己吃嘛嘛香,身体健康。   房子里里外外都搜了,林雪竹说的异常的一家三口也没有出现,异调官们身上的记录仪显示,这个房子的异常元素水平非常低。   一家三口全没了?这不太可能吧。   林雪竹说的“阮洲非人”的证据,是在精神极度不稳定的情况下出现的,且有很大一部分无法考究。   反倒是阮洲不疾不徐,虽有些紧张,但把事情讲述的明明白白。从头到尾,SAN值都处于一个高到可怕的水平。   简直是正常人里的正常人,甚至远远超过异调局文职的招录硬件条件——能拿满分的那种。   旁边钟仁宝睁大了眼睛盯着监控。   他竟然看到了阮洲?   阮洲为什么会和这个杀人犯在一起?这是他的合租室友?他现在安全吗?   钟仁宝豁然起身:“洲哥不可能是异常。”   “你认识他?”   钟仁宝下意识看向林凛,却正好和那双漆黑的眼眸对视,没有好奇、没有怀疑和质问,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钟仁宝回答:“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详细诉说了自己遇到阮洲的事情,其中不便明说的部分隐去,只说了关键信息,主要凸出的就是阮洲的善良热心、正直勇敢,堪称良好市民典范。   费士兰捂着绷带:“真是奇怪,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平白就被污染……”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局长说。   费士兰:“什么?”   “邪神。” 第29章   病房骤然安静,呼吸声可闻。   自从异常开始在世界出现,这个词语才被多次提及。   所谓邪神,并非善恶二元论能简单定义的,事实上,是因为此等存在过于逆天,轻而易举就能带来灾难,人类出于畏惧,才有了这一称呼。   “祂”无法被定义,不知形态,不知来历,但是能够对现实世界产生强大影响,而一旦被这种存在污染,不死也要疯。   钟仁宝又吸了一下吸管,打破了寂静。   “嘶嘶~开玩笑的吧?世界上哪有神?我可是无神论者。”   局长乐呵呵的:“来异调局之前,你信世界上有超能力吗?”   “不信。”钟仁宝迅速回答。   那知道世界上有神之前,你信吗?钟仁宝反问自己。   当然不信了。   林凛不再靠墙,抬起眼皮,看向局长:“你的意思?”   局长说:“既然真假暂时无法求证,不如只看事实:他们在严密监控,绝对安全的情况下被污染了,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异常的能力,能突破异调局的屏蔽以及无接触式的思想污染,只有十分强大的存在才能够做到。”   而局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邪神。   不可闻、不可视、不可想、不可知。   一旦有确切具体与其相关的念头,便有可能被察觉,被注视,进而被污染。   曾经发生过一件事,某不法分子利用残忍的仪式请求邪神现身。后来,不仅是那位不法分子,连带着无数异调官、那组织的信众,无一生还。   至今,那座城市仍以核辐射为由,不允许任何人踏足。   费士兰在审讯室被林凛唤醒的时候,整个人感觉非常正常,甚至能在阮洲的保释单上面签字,写的字比平时还要好看。   但实在过于正常,正常过头了。   在异常世界里,这么正常,怎么想怎么不正常。   现在看来,那个时候自己其实已经迷糊了。正常情况下,他肯定不会轻易签字放人的,但那个时候猪油蒙了心,偏偏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来那时候已经被影响到了。   费士兰一个激灵。   他现在回过头看监控,发现自己说的话好陌生,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   ——自己的记忆或者认知正在被逐渐篡改。不,应该说正在被祂影响,将当时的情况合理化,就像记忆喷雾一样,但比那还要潜移默化。   “……那位……到底是?”   林凛主动开口:“很多种可能,或许是你,也有可能是林雪竹,我更倾向于后者。”   费士兰明白了林凛的意思。   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被污染了呢?   林雪竹传染的。   他或许引起了那位存在的注视。   祂的气息,由于两人接触时间过长,过于深入交流,所以传染给了费士兰,他也被污染了。   结合林雪竹的身份以及他的背叛行为,这位的身份很有可能是秘密结社供奉的邪神!   费士兰皱着眉头。   这显然是一个背景雄厚的组织,或许新海并不是第一个发现其组织成员的地方,其他城市,甚至首府,应该也逮捕过相关成员。   但这样大张旗鼓惩罚背叛者的方式,却还是第一次听说。   林雪竹还做了什么惹祂生气的事情?   而能给予一定程度上的反馈,说明祂并没有完全陷入沉睡,或许还有一丝丝神力留在世间。   费士兰想到此毛骨悚然。   钟仁宝好奇:“费队不会被神盯上了吧?”   “不知道。”局长看了一眼林凛,道:“毕竟我没见过祂。”   费士兰笑的难看:“应该没被盯上,要不然我早没了。”   钟仁宝双手合十,拜了一拜:“感谢心软的神。”   林雪竹身上显然还有秘密可挖,但这一切都随着他的异化而灰飞烟灭了。   费士兰这次可以说犯了大错,他太不谨慎了。   职业生涯的顺风顺水,又或者是对于罪犯的轻视,他这次行动相当草率。收容了【以我之矛】但损失了【办案球】,又造成了不应该的伤亡,还导致内部出了这么大的事。   记大过是一定的,甚至降级罚款,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此刻的他,像个淋雨的公鸡,垂头丧气,蔫了下来。   局长准备离开:“好好照顾你的眼睛。”   钟仁宝抚摸着玻璃管口瓶,深情款款:“我也帮费队一起照顾吧!”   林凛:“这里不需要第三者,你去学习。”   钟仁宝垮下了脸,一出门就给阮洲打了电话问情况。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那个杀人犯在一起?”   “……呃,啊,你问我怎么知道?我、我叔叔不是认识厉害的熟人嘛……”   看着钟仁宝和林凛离开的背影,局长脸色严肃下来。   林凛的思路固然没有错,但也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   他给总部那边发了一封邮件。   对面很快回复,大意是:如果有遇到困难,可以找林凛。   林凛是顶尖异调官,但这事找他是否有些离谱了?   局长觉得之前似乎对林凛过于放心了。   回到办公室,他再次打开富强便利店的调查报告。   非常简洁,阮洲的出现只用了短短几句概括了。   当时以为是林凛的性格所致,但这次事件之后,他总觉得对方是故意的。   难道真的就像局里面传言的那样,林凛就是为了阮洲才来的新海?还是说,林凛知道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他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翻阅了有记录的所有阮洲的资料,也看到了他的隐藏身份。   裕婪国。   真身份?   历史的尘埃覆盖了无数遗失的神秘古国,却没有覆盖裕婪。它在滚滚长河中屹立下来,没有被抹去,但低调的可怕。这个国家的确信仰神,他们自称是神最忠诚的信徒。   如果阮洲真的和这个国家相关,这次的事件,到底是林雪竹引起的,还是裕婪那边有什么动作?   亦或是假身份?   能入侵异调局系统的异常屈指可数,如果能让这样的异常为他篡改身份……他背后势必站着一位强大的存在。   局长闭了闭眼,给秘书发了消息,让他们把最近一年新海市发生的异常事件再整理一遍。   他打开电脑,进入内网,找到某特殊页面,开始编辑。   【异常名称:林雪竹(已异化,无编号)】   【异常描述:人类男性,30岁……某秘密结社成员……疑似被秘密结社利用特殊手段控制,背叛组织会将其完全异化,其秘密结社背后疑似……   局长停顿了下,还是发了上去。   【……疑似其背后组织供奉邪神(打码),为信徒组织,持续观察中。】   【收容措施:污染值较高,存放于隔绝污染的特殊容器内。】   【负责人员:谷南】   【注:A级档案(A级别以上异调官可查看)档案.rar】   局长呼了口气,点击上传。   首先排除林雪竹和阮洲是邪神的情况。   ——过于离谱的猜测不在考虑范围。   林凛的猜测有很大可能是对的,也就是林雪竹因为违反某种契约而引起祂的注视。   但另一种可能性也必须考虑到。   那就是祂是阮洲引来的。   他喝了口水,打开了同一个页面。   【异常人员:阮洲(B77823号)】   【人员描述:人类男性,初次出现在“异常C789-富强便利店”事件中,秘密结社成员审讯时提及其相关话题,疑似引起邪神(打码)注视,新海市异调局内一名A级、一名C级异调官失控。   身份存疑,建议观察。】   他又翻了翻手里的资料,露出古怪的表情。   可能性确实非常小,毕竟如果是一位信徒,怎么可能还需要出来找工作,据他所知,无论是秘密结社还是裕婪都富得流油。   难道邪神也缺钱,所以不给他发工资了吗?   无论如何,还是要稳住这人,多多观察,毕竟他是真的遵纪守法,爱岗敬业。   况且背后……或许有可能有位强大的存在。   翻了翻监控,他继续写。   【注意事项:1.避免背后反复提及其姓名,尤其注意不要与“不正常、不是人、诡异、超凡、神”等此类词语多次同时(划线)出现。(暂不清楚当面提及关键词是否会激发连锁反应,不建议尝试)避免可能会受到的其背后邪神(打码)的注视。   2.如遇到建议以普通人对待,避免引起警惕(多次和异调局打交道,心理素质较好)。   3.观察为主,避免介入,联络人员尽量为其提供工作支持,保持其社会稳定性。】   局长深知,没钱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很多人正是因为生活不如意而走了极端。   虽然阮洲报复社会的可能性比较小,但毕竟是可疑人员,而且涉及邪神又十分敏感,还是谨慎一些。   【负责人员:未定(林凛、钟仁宝疑似与其有关,本档案暂时屏蔽其二人,任何异调官不得向其透露。)】   【注:档案后续更新,如有相关接触人员接触,可联系新海异调局,本档案为异调局档案,不可外传。】   【A级档案(A级别以上异调官可查看)档案.rar】   点击发送,第二份异调局档案被传送到了后台。   局长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亮了。   这次事件是个警钟,必须让大家警惕起来。   费士兰收到局长发给他的信息的时候,傻了眼。   随后,广口瓶的眼珠子一下跳了出来,吓得护士赶紧戴上手套在地上捞。   费士兰呆若木鸡。   啊?啊??啊???   阮洲和邪神有关?   自己抓过他,他回家不会给邪神告状吧? 第30章   阮洲仔仔细细在整个家都找了找,确实没有发现小黑的踪迹。   当时他想搬家,准备把它糖醋来吃,结果现在不搬家了,小黑也不见了。   白白浪费之前的饲料啊!   寻找无果后,阮洲还是认命地拿起了拖布。   不仅把自己的房间收拾了下,也进了林雪竹的房间。   主卧里面很空旷,除了一些可有可无的装饰以外,就是空荡荡的柜子,床上的行李箱摆放了零散的几件衣裳,男装女装都有。   要是早知道对方是个杀人犯,他就不会拆穿林雪竹,让他破防,甚至恼羞成怒到要干掉自己了。   阮洲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个被划烂的空相框。   这东西林雪竹竟然还没扔,这都第几次了?   把垃圾堆在一起,他一起扔了出去。   碎掉的玻璃有点难搞,他去楼下五金店买了几块大塑料布粘在了墙上,勉强透光,起码不会让房间太暗。   桌面和墙上都多了很多污渍,阮洲把手机放在房间,自己拿着钢丝球呼哧呼哧刷了起来。   而桌上,手机屏幕亮了亮。   小东西痛心疾首,大人低调,但自己怎能让他委屈?   如果自己当时有能力,直接炸飞林雪竹就好了!   但也有点感谢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小黑不可能为了躲避祂的怒火而逃跑,进入未知空间,离开祂的身边。   这意味着自己本来就能和大人接触的优势被无限放大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小东西笑嘻嘻。   然而一抬头,看着掉地上的电视机,小东西发出尖锐爆鸣。该死的林雪竹,还我电视机!   阮洲拆下了已经被子弹打成筛子的冰箱门,犹豫要不要给房东解释清楚情况。   毕竟这件事他也有责任,但赔偿金额……   坐在棉花炸开的沙发上,阮洲盘腿拿出手机。   一条消息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最后一狠心,还是发了消息。   消息列表里,房东的头像还是灰色的,也没有问自己什么时候搬家,也没有发其他任何动态。   中介倒是一连发了好几条,问他不是说找新房子,什么时候看啊等等。   最后一句消息是:你电话怎么打不通?要是看到消息的话,17号过来这个地址面试。   他之前问过中介公司招不招人,中介说一直都缺人,阮洲干脆投了简历,现在终于是有了回复。   17号就是明天。   阮洲看着一片坏了好几件家具的屋子,默默给中介回了消息。   先是说自己家里有事,没有来得及看手机,以及明天的面试可以参加。   他的存款再次告急,有什么岗位能上,就先上着。   把打扫之后的房间的视频发给中介:[房屋家具损坏,可以赔旧的吗?]   中介:???   [你干啥了?怎么家里跟被抢劫了一样,地上那是什么,瓷砖都裂了?]   阮洲立刻转移了镜头,给他看了看其他地方。   主要就是受损的冰箱和墙面以及电视机。   [好家伙,从业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回碰见这种情况,你不是加了房东微信,问问他。]   [房东一直没回我消息。]   [那我联系,你等等。]   阮洲清点了一下需要换的东西,窗户,部分瓷砖和墙面,以及一台冰箱和电视机。   零零碎碎算下来,能掏空他的存款。   先不换电视了,没什么用。   墙面地板慢慢来,窗户和冰箱比较重要,一个吃,一个住,最基本的需求还是要得到保障的。   中介说,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个二手市场,可以去转一转,先把家电换了,他可以帮自己联系下换玻璃的师傅。   以后等不住了,地板墙面那些不好换,再赔钱就是了。   那个二手市场正好在宋嘉阳学校那边。   阮洲想到那个瘦弱的男生,点开了消息框。   问他最近的情况,还有没有那些小混混欺负,如果欺负了就告诉他,阮洲可以放学接他。   宋嘉阳似乎有点紧张,给他发的消息都是错别字:[煤油煤油,谢谢您关心。]   引用上面那句,更正为:[没有。]   阮洲以为他在上课,偷偷给自己发的消息:[上课不要玩手机奥。]   宋嘉阳说没有在上课,两人聊了一会,大多都是阮洲在问。   而得知他要去他们学校附近二手市场转转,宋嘉阳发来了几条语音,还配着自己手画的示意图,说那里路比较复杂,上上下下好几层,可以看这个示意图更清晰,简直不要太贴心。   阮洲一阵感动。   [谢谢啊,改天哥请你吃冰淇淋。]   [好~谢谢哥哥~]   真乖。   公交路线只有三站,阮洲从立交旁边的楼梯旁边走下去,又穿过几个天桥,这才找到了隐藏其中的二手家具市场。   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换个冰箱。   ——上一个已经像是战地里面抢回来的一样。   中介说他给房东发了也没回,让阮洲买个二手的先用,实在不行到时候给人家配一个新的,旧的自己带走。   几个晒得黝黑的精瘦大叔坐在门口三轮车上等活儿。   阮洲一进去,热情的大妈就招呼他:“小伙子想看什么家具啊?!”   “我都看看。”   “行,我这啥都有。”   阮洲在二手市场里面绕了一圈,问了冰箱的价格,差不多是350左右一个小冰箱。   但不是过于老旧,就是有严重的异味。   转了一圈只有一个几个看起来不错,但价格也都很美丽。   阮洲想着要不过段时间再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然后就瞥到了角落里的一个崭新的冰箱。   没有异味,空间也大,上面还有个灰色的大象logo。   “这个多钱?”   阮洲指了指那个冰箱。   “那个……”大妈似乎有些犹豫。   阮洲上前看了看,冰箱各方面都不错,看起来也新新的。   “坏了吗?”阮洲问了句。   大妈正要说话,一个穿着拖鞋的大爷上前拉了她一把:“没坏,卖呢。”   大妈瞪了他一眼。   “你要的话,给你算500。”大爷说:“我联系人给你送,包运费。”   “太贵了。”阮洲皱眉。   “很便宜了小哥,我跟你阿姨也不容易,干了一辈子二手货,一毛钱都不赚的,家里欠了几十万外债,都快进棺材的年纪了,唉。”   “我也不容易啊叔。”阮洲叹了口气:“家里遭贼人了,前两天还差点没命。”   大爷惊到了。。   “好了好了!”大爷说了句:“你诚心要的话,300拿走吧。”   阮洲又插上电试了试,没有问题,当即全款拿下。   阮洲走后,大爷对大妈说:“看吧,就说收拾一下能卖出去。”   大妈问大爷:“这冰箱都收回来了多少次了,小心人家查出来问题!”   大爷:“不是我要卖,是这冰箱自己想卖。”   他叹了口气:“我也怕,但这东西要走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我……”   大妈抖了一下,也不说话了。   阮洲带回家给冰箱插上电,当即就把以前的冰箱里面的东西转移到了新的冰箱里。   不知道什么情况,以前能放满整个冰箱的蔬菜,此刻只放了三分之一不到就满了。   阮洲把东西往里面塞了塞。   “主人!”   奇怪的声音冒了出来。   “不要放一些奇怪的视频。”阮洲不满地看向冰箱旁边的手机。   阮洲后来发现,小东西经常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用自己的手机放电视。   “再放就没电了。”阮洲插上充电器。   他接了个电话,正是中介联系的换玻璃窗的师傅打来的,说自己今天下午就能换。   阮洲说现在就可以过来。   没多久,师傅就来了。   一进来,被战地装修风格吓了一大跳:“小伙子,你这房间挺个性啊!”   阮洲笑不出来:“您先看看,到时候多少钱我结给您。”   师傅动作迅速,“你这换个玻璃就行,玻璃在楼下,一会就换好,你先忙你的。”   阮洲从冰箱里面拿了几样菜,笑了笑:“行,那我先去做饭了,一会好了您叫我。”   “没问题。”师傅头也不抬。   阮洲进了厨房。   师傅量了一下玻璃,然后没多久去了楼下,把裁好的玻璃背了上来。   装玻璃的时候,他的耳边似乎浮现出了什么声音。   【在?】   师傅的动作停了下来。   【嗯~】   师傅面红耳赤,怎么那小伙子光天化日做饭看这种视频?   他手下的动作快了些,太尴尬了,赶紧做完赶紧走吧!   玻璃安到窗框以后,师傅展了展腰,一股冷气吹得他打了个冷战。   他转身看去,冰箱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厨房里,切菜的声音传来,明显屋主人对于冰箱没有关门的事情不清楚。   师傅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做节约,他伸出手,触碰到了冰箱的门。   【把大象放进冰箱需要几步?】   师傅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一道不辨男女的声音。   哈?   什么情况?   师傅往前推了推,发现自己推不动冰箱的门,门似乎被焊死了。   那门是怎么打开的?   师傅松开手,又往后拉了拉。   【把大象放进冰箱需要几步?】   师傅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什么情况,耳鸣又犯了?”师傅松手,掏了掏耳朵。   推不动之后就干脆放弃关门,反正也和他没关系,浪费就浪费吧。   他起身准备离开,但发现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拉住了。   低头一看,冰箱从缝隙里面伸出一根管子,黏答答,湿乎乎,冰冰凉的,缠住了他的手腕,咕叽咕叽还在收紧。   师傅:!!!   这是什么玩意?!   “来——”   他的嘴巴被一跟更粗的管子死死裹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把大象放进冰箱需要几步?】   师傅闭上眼,感觉到管子松了些,似乎在等着自己回答,浑身颤抖:“大象怎么能放进冰箱?!”   【不对,分为三步。】   【第一步:打开冰箱门。】   冰箱门骤然打开,嗖嗖的冷气席卷整个客厅,师傅的眉毛上落上了白霜。   【第二步:把大象装进冰箱。】   一股大力传来,师傅大半个身体都被扯进了冰箱里,强烈的冷气吹得他瑟瑟发抖,关节僵硬,根本挣脱不开。   【第三步:关上冰箱门。】   师傅露出了绝望的眼神,视野一点点变小,无尽的寒冷将他包裹。   ——他就是被装进冰箱的大象。   【咯咯咯……】冰箱发出了愉悦又癫狂的笑【久违了,这种身体被填满的感觉……】   桌子上,阮洲的手机突然爆发出惊天巨响:“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手机铃声响起阮洲擦了擦手,赶紧从厨房出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装修师傅大半个身体都钻进了冰箱,只有一只脚露在外面。   阮洲:……   他好像只让师傅修窗户吧?怎么,冰箱也坏了?   阮洲上前,“师傅,我们家冰箱有问题吗?”   他一把拉开冰箱门,看到了一脸绝望的师傅,脸上的液体已经被冻住了。他的嘴唇颤抖,连滚带爬出了冰箱,尖叫着跑出了屋子。   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以及刚刚安好的窗户,阮洲陷入沉思。   虽然不知道师傅到底怎么了,但似乎……没收钱?   打开手机,发现没有人给他打电话,那为什么会收到电话铃声?   或许是小东西自己又发癫了。   而小东西看了眼阮洲,又看向那个冰箱。   冰箱上,那只大象撅着屁股,波浪一样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唱着歌:【大象,大象,你鼻子为什么那么长?】   唱完之后,它哼哼唧唧:【主人快来填满冰箱吧!】   小东西:???   你好骚啊。 第31章   小东西“呸”了一声:【贱婢!】   冰箱惊了,安静了一瞬,没想到还有别的异常能和自己沟通。   【你谁啊?】一道不辨雌雄的声音传到了小东西耳朵里。   小东西:【尊敬一点,来到宫……家里必须遵守规矩!】   【主人都没说话,你哪根葱,逼逼赖赖。】冰箱咯咯笑了两声,大象的屁股对着小东西。   【呸!你也配叫主人!】小东西委屈,他都没叫过主人,凭什么一个外来的胆子这么大?   他看向阮洲,对方面色如常。自己还是功力太浅了,大人听到这种话没有任何反应,根本不屑于搭理它。   冰箱上的大象又转了过来,睨了他一眼:【那我叫什么?皇上?】   说完它又咯咯笑了起来:【你是大内总管啊?】   大内总管·小东西尖叫一声:【给我闭嘴!】   冰箱觉得有意思,它还从来没遇见过如此理智的同类。   但看到阮洲便不稀奇了,毕竟哪一位强大存在的身边没有拥趸?   冰箱上的大象再次看向了阮洲的方向,简直要冒出星星眼。   冰箱是个老冰箱,见过很多人和异常,但没有一个能让它有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看到祂的第一眼,他就感觉到了与众不同。而当它被青年触碰的时候,一股直窜天灵盖的刺激顺着接触的部位传来,怪诞荒谬的语调在它的耳边响起,发出刺耳的长鸣。   那种强大又隐忍不发的磅礴能量,给冰箱带来巨大折磨的同时,灵魂被电击的风驰云卷,颤栗不已。   祂的帅气、强大、简直太吸引冰箱了!   没有错,它一直等待的主人,是能影响这个世界的存在!   冰箱红了脸,温度一升高,冷冻室的冰就化了,顺着缝隙流了出来。   小东西:【你能不能别在家里尿?】   冰箱:【你懂什么,这是爱~】   小东西:???骚不过,实在骚不过。   要不是见你能放点吃的,我一个告密直接把你发卖到宫外去搬砖!   阮洲饭做好后给中介发了一条消息,问怎么给师傅转账,他还没来得及给师傅钱他就跑了。   没多久中介发了一条语音,语气激动:“师傅一回家就说冰箱里面有大象,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阮洲眉头一下皱了起来:“修东西的时候没感觉有问题啊。”   “我让他们把人送到医院去。”中介说:“真是服了,一天这些破事。”   阮洲:“我把钱转你吧,再转点医药费,你给师傅。”   那个冰箱是个二手的,会不会是它漏电,把师傅给电了,要不要过两天去看看师傅?   阮洲纠结着,可第二天中介就给他发来消息,说师傅已经正常了,就是那天的事情记不太清楚,最后,还提醒他别忘了今天面试。   面试的公司是明域集团,这家中介公司只是小小的分公司,但还是有点难度,人事面试的时候说:“你的房地产相关工作经验似乎有点少。”   阮洲便知道自己面不上了。   可没想到走出大门的时候,人事又把他拦住了,满脸堆笑,热情洋溢的模样和刚才天差地别。   她问阮洲考不考虑转岗,正好有一栋小区正在售卖,觉得他气质条件都不错,可以去另外一家公司的售楼部上班,给他开一个非常可观的薪资。   阮洲算了算,感觉还不错,又不用风吹日晒,欣然应允。   而对方走后,人事给领导回了消息:[是的,他答应了,下周就来上班。]   [我看售楼部那边还招人,工资不错,就让他去了。]   [没有不高兴,我看人家挺开心的。]   -----------------   [好了么?]   林凛发了条消息,对面很快有了回复。   [【B132】转了一周还没出结果,建议还是按照之前计划继续接触,稳定为主。]   【B132-笔迹字典】任何人的笔迹只要出现就可以被识别,递交阮洲的签字单已经一周了,但这件异常物品一直处于检索状态。   林凛:[局长醒了吗?]   [醒了你就要回来了,没反应才说明问题不大,放心,你应该相信局长的能力。]   林凛关了手机,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小卖部,他走上前:“老板,雪糕怎么卖?”   买完东西后,他给阮洲发了一条消息:[在家吗?]   [在。]对方很快回复。   阮洲刚才检查了半天,也没找到冰箱漏电的地方,一边吃东西,一边玩手机,正好看到了几分钟前林凛给他发的消息。   怎么这个点给自己发消息?难道是之前林雪竹的事情还没结束?   对方下一句打消了他的疑虑。   [给你带了点东西。]   咦?   阮洲站在树荫下,不多时看到了林凛的身影。   他今天没有穿制服,穿了一身黑色的紧身T恤和同色工装裤,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明显,和脑袋上的白发形成鲜明对比,整个人像是刚从t台上走秀下来。   看到阮洲,他快了些,三两步就来到他的身边,举了举手里的袋子:“给你带的。”   阮洲顺嘴说了句:“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林凛:“就是给你送礼来的。”   阮洲好奇:“什么啊?”   “雪糕。”林凛塞给他一根。   如今已经是五月下旬,气温逐渐上升,确实到了吃雪糕的时候。   阮洲拿到的时候,那雪糕冻得还是梆梆硬。   知道不是因为林雪竹的事情找自己,阮洲也放下心来,吃着雪糕,邀请他去自己家里坐坐。   “好啊。”林凛仿佛就在等这句话。   阮洲打开房间门,“随便坐,因为前几天……的原因,有点乱,不要介意。”   林凛说不介意,拎着袋子进了阮洲的家。   明显是治安厅特制的子弹弹孔,还有异能使用的痕迹,崭新的窗户刚刚换上,外面的阳光直射进来,整个屋子除了乱一点,还是很温馨的。   “费士兰太鲁莽了。”   “其实多亏费队长他们。”阮洲拉开冰箱门,侧过头看他:“不然我现在已经没了。”   扭头打开冰箱拿水果的时候,顿住了,冰箱空空如也。   什么情况?   他记得好像是买了水果和饮料的。   难道是记错了?自己最近似乎总是出现幻觉,不是听到奇怪的声音,就是看到奇怪的影子。   或许把东西放到了其他地方忘记了?   很有可能。   阮洲食指和拇指抵着唇,细细思考自己究竟把东西放到了哪里,转了一圈还是记得自己放冰箱了。   但冰箱没有。   “怎么了?”林凛问他。   “没事,你稍等我一下,我去楼下买点东西。”说完他换了鞋子下楼。   林凛手里的雪糕还没放,他看到了客厅角落的冰箱。   伸出手去拉门,手指即将触碰到冰箱门的时候,手指上的黑色指环颤了下。   【好帅的小哥哥~你是主人的朋友吗?】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向冰箱,上面的黑色大象正在扭屁股。   【快啊!不然冰就化了!】   冰箱门自己开了一个角,冷气冒了出来。   【小哥哥你身材真好~】   林凛的手摸上了冰箱门。   就像是触发了某个开关,冰箱刚才的放肆消失,语调平稳的像个机器人,问:【你知道把大象放进冰箱需要几步吗?】   林凛的手腕被一根细细的金属管缠住,还在管子末端打了个蝴蝶结。   他笑了笑:“或许需要换一个冰箱。”   冰箱:【嗯?】   林凛的手捏住了那根金属管,用力一扯,无穷无尽的金属管子被扯了出来。   冰箱炸出一声尖叫。   阮洲开门的时候,看到林凛正在优雅的坐在沙发上,见他回来,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家需要双开门冰箱吗?”   嗯?   嗯嗯?   阮洲被手里的可乐冻清醒了。   林凛的意思是字面意思?还是在炫耀自己双开门?   阮洲忍不住端详他的肩膀。   似乎注意到了阮洲的视线,林凛歪了歪头:“需要吗?”   阮洲:“不了吧……”   林凛:“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不,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阮洲递给他一瓶可乐,自己拎着水果去了厨房。   “我还是想自己一个人住诶。”   林凛:“嗯?我知道,我问你冰箱的事情。”   阮洲端出一盆水果,笑了:“害,我还以为你说你呢。”   林凛:……   他起身来到冰箱前,拉开,冰箱门要掉不掉地挂在上面。   “你们家冰箱有点旧了,质量好像不好。”林凛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放雪糕的时候卡住了,轻轻掰了一下,门就这样了。”说完,他观察阮洲的表情。   阮洲目瞪口呆。   “没关系。”他说了句。   “这怎么行。”林凛:“这个冰箱看起来挺智能的,应该值不少钱吧?”   阮洲把手里的饮料递给林凛,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太大问题,还是能够制冷的,只是门松了,上面的大象不见了。   “还能用。”阮洲说。   林凛似乎还是很介意,问阮洲需不需要换一个冰箱。   “给你买一个豪华双开门。”林凛一字一句说出来。   “太占地方了,没事,这冰箱很便宜的,我到时候搬家就不要了。”阮洲笑了笑:“真不用放在心上。”   林凛定定地看着他,与那双浅茶色的瞳孔对视,旋即点头:“那好吧。”   说完他拿出手机给阮洲转账。   阮洲一看,三万???   “这冰箱也就三百五。”   “我担心一会冰箱彻底用不了了,提前把钱转给你。”   看阮洲心里有压力,林凛特意强调:“以后要是不小心有什么东西被我弄坏了,就从里面扣。”   “你经常弄坏东西?”阮洲忍不住问。   林凛:“算是吧,同事几经转手,处理不了的都会来找我,我一般一劳永逸解决。”   看来是实在修不好那些东西了,林凛帮他们下决心买新的。   “今天我们在家吃饭吗?”林凛转移话题。   “对!拿手好菜,奶油蘑菇汤,林雪竹和我一次能喝完一盆。”   林凛:“你们一起吃饭?”   阮洲系上围裙:“那时候不知道他是……嘛。”   林凛:“还好把他抓起来了。”   阮洲点头:“还好还好。”   林凛自然而然地拿起一颗土豆:“我给你打下手。”   阮洲意外:“我以为治安官不会做这些事情。”   林凛蹲着刮土豆皮:“不要有职业滤镜,治安官也是人,很多人看似是大佬,实际人不怎么样。但有的人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却很厉害。”   阮洲竖起大拇指:“深刻。”   两人一边择菜,一边随口聊着,氛围平淡自然。   得知林凛不是新海人后,阮洲惊讶:“那你来新海做什么?”   “本来抓小偷,后来为了抓鱼。”   “小偷?鱼?”阮洲满脑子问号。   “小偷偷了很重要的东西,鱼……看起来是外来物种,会污染环境。”   “后来呢?”   “小偷被热心市民抓住扭送到了医院,在医院抓住到他了。”   “鱼呢,跑了吗?”   “当时有很多人在附近,鱼不咬人,但不保证它垂死挣扎的时候会不会咬。我怀疑鱼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想逮住那人,结果鱼藏起来了。”   “希望你能早点找到它,或许可以研究一下它的做法,把外来物种变废为宝。”果然外来物种入侵在哪个世界都是一件十分让人头疼的事情啊。   阮洲也没想到治安官管的这么宽,物种入侵这种事情都管。   “我养的鱼也不见了,不过那鱼傻傻的,感觉是个痴呆,吃东西都不知道饥饱,不像你说的那条那么聪明。”阮洲咔咔咔切着土豆:“很肥,也不知道被谁抓走,做成了什么菜。”   “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手机发出巨大的响铃声。   “我接个电话。”   他用围裙擦了擦手,接通了电话。   “是阮先生吗?我是新海八中校长,可以请你来一趟学校吗?宋嘉阳同学出事了。” 第32章   宋嘉阳低头看着手机里的异常研究会的帖子。   [会友们我又来了!此次为大家带来的是热乎出炉的案件,一般人肯定不知道。]   [什么案件?]   [我们家楼下,是3·04惨案的事发地,还记得我之前发过一个帖子,楼下总是有皮球声音吗?后来我们家楼下搬了新邻居,那踢球声音就没了!   我们单元前几天突然大面积疏散,说是楼下天然气爆炸,但邻居回来后我看了现场,不是的,这明显是子弹打出来的痕迹,我用二十年军事爱好者的身份起誓!而且玻璃破碎一地,从外面突击进来的!   他们对某个人或生物实施了抓捕,邻居回来了,但似乎他还有一个室友没有回来。我猜,针对的就是那名室友。]   [有什么奇怪的?]   [这才奇怪!那室友刚搬进来的时候,我们还打招呼,现在那女人变成男的了!]   [女装大佬?]   [不是不是,真的是大变活人!我坐电梯听他喊过,那人名字都没变,而且我gay达响了,那个女人和男人看楼下邻居的眼神都是一样的,特别恐怖!]   [卧槽,难不成是传说中的伪装类异常?]   [我比较好奇那邻居最后怎么样了。]   [回来了,第二天就安全回来了!特别正常,我怀疑他是不是有背景。]   [或许是你邻居干掉了那个变态。]   [再探,再报!]   严角回来收拾东西时候,将视线投向了宋嘉阳:“陈龙和王谦住院了,你知道吗?”   宋嘉阳手指一顿:“是吗?”   “他们都说是你做的。”   “他们是谁?”   严角坐在宋嘉阳旁边,压低了声音:“是不是你做的?”   宋嘉阳低头看手机:“不是。”   严角:“可那天下午你跟他们出去以后,他们就送医院去了。”   淡淡的深灰色雾气漂浮在两人之间,更多的一部分是从严角身上飘来的。   从那天在小巷子被围堵,宋嘉阳就能察觉到这些东西了,但那个时候只是隐隐约约,现在他能看得更清楚。   甚至,那些深灰的雾气围绕着自己打圈,一点点渗透进他的身体,灵魂充盈的感觉便出现了。   他没有回应严角,收了手机,起身,这才注意到教室那些隐晦的目光,他们看向他的眼神充满好奇。   不止严角,这件事但凡消息比较灵通的人都知道,那天之后,陈龙和王谦等几人都被送到了急诊。   所有人都在猜测是不是宋嘉阳干的,可如果他能反击的话,为什么不早点呢?   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争议,但宋嘉阳却毫不在意。   空气里那股淡淡的恶意更重了,汲取这些负面情绪,可以让他获得力量。   能力是阴影,变强是恶意,宋嘉阳自嘲一笑,自己可能就是活在阴暗里面的老鼠,在肮脏的人性世界里面吸食丑恶。   放学时间已经到了,出了教室,一道粗犷的男声响起。   “宋嘉阳!哪个是宋嘉阳?”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不该出现在校园的强壮中年男人,他身后还跟着一路哭哭啼啼的女人。   人未见到,沉沉的雾气就已经飘到了宋嘉阳面前。   “你是宋嘉阳?”男人和宋嘉阳对视上,径直走了过来:“我是陈龙他爸!”   宋嘉阳避开他的口水沫,“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龙爸爸上前一步,揪着他的校服衣领,往前一拉。   “你问我有什么事?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你把我儿子打进了医院,现在问我怎么了?!”   宋嘉阳皱眉:“你们看到是我了吗?”   “你找人打了他,现在还敢狡辩?你知不知道这是故意伤害罪?!我可以把你送进监狱!”一起跟着来的中年女人一边流泪一边大声喊:“我儿子现在满身绷带,医生说再晚一会就没命了!你就是杀人凶手!”   陈父:“小子,老实交代你的同伙都是谁,不然我报警抓你,你也不想毕业了还在你的档案上记一笔吧?”   宋嘉阳黑漆漆的眸子看着这两人,地上的影子动了动。   人太多,现在不能动手。   几人吵闹着,有男同学赶紧上来拉人:“先冷静一点!松手!有事情好好说!”   “什么事呀?那男人好可怕。”   “校霸他爸,因为他儿子调戏人家不成,被人家给打了,过来报复了。”   正值放学,人流量极大,周围的同学纷纷驻足,露出一副吃瓜的表情。   “这样子不像是能打过陈龙的模样。”   “叫人呗,你没打过架啊?”   “邱仪之和陈龙不清不楚的……”   “别说了,正主来了。”   一个穿着校服的鹅蛋脸男生走来,见此情景,大声道:“请住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见到这人,宋嘉阳避开视线,露出了微不可察的厌恶。   陈龙的父亲说:“瞎了吗,打人没见过啊!”   邱仪之似乎也没想到有人能把打人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梗了一下,道:“打人是不对的,你冷静一点。”   陈父:“关你屁事,滚!”   邱仪之:“我知道嘉阳他经常惹事,但你也不应打人。”   陈母跳了出来:“你怎么知道他经常惹事,你跟他什么关系?你是他姘头?那天打人的是不是还有你一个?”   邱仪之表情一僵,看了眼四周,大家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我们——”   陈母不等邱仪之说话,上去就抓着了他的头发往地上按,邱仪之挂着晴天娃娃的书包都摔在了地上,动静不小。   邱仪之被拽的生疼:“阿姨别误会!我和陈龙是好朋友——”   “都松手!”保安姗姗来迟,连忙把几人分开。   眼见几人都被请去了校长室,学生们轰然爆发出讨论。   ----------------   阮洲收到学校电话的时候是蒙的。   明明是陈龙先欺负宋嘉阳,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了。现在家长闹事,要收拾宋嘉阳。   校长说他是宋嘉阳联系列表里唯一能联系上的人,希望他可以去看看。   “好的,我一会过去。”   阮洲立刻解开围裙。   “什么事?”林凛挽着袖子从厨房里面探头,脸上还有一点泥土。   “孩子出事了,我得去一趟学校。”   林凛手里的土豆掉了下来,咕噜噜滚到了阮洲脚边。   “……谁的孩子?”   阮洲把围裙塞进了他的手里:“说来话长,来不及解释了,你在家里,我晚点就回来了,等我啊。”   林凛看着他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宋嘉阳的学校离这里不远,阮洲很快赶到。   进入校长室的时候,阮洲看到了低着头的宋嘉阳、一对强壮的中年夫妻、以及一个长相精致的少年。   “洲哥。”宋嘉阳低着头:“给你添麻烦了。”   阮洲来学校这件事情他想都不敢想,可陈龙跟他的父母说了阮洲的存在,一定要闹着让他来。   或许是知道阮洲在的话,宋嘉阳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又或者是,知道宋嘉阳身上根本没钱。   少年垂着脑袋,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阮洲看了眼他,对在场人道:“发生了什么?”   少年头埋的更低了。   他宋嘉阳算什么东西?不管阮洲是挂了那通电话不搭理自己,还是过来直接骂他都是应该的,他们什么关系,凭什么让他跑过来处理自己的事情?   可阮洲偏偏答应过来了。   再见到青年,宋嘉阳的眼眶红了红:“哥哥对不起。”   “你是谁?”旁边那个面容精致的少年失声,似乎对阮洲的出现很意外,他转向宋嘉阳:“你没有给爸爸打电话?”   宋嘉阳低着头没理他。   阮洲下意识感觉这其中似乎有情况,但他不动声色。宋嘉阳联系人列表里面只有自己可以联系上已经可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他有难言的苦衷,而现在不是问问题的好时候。   邱仪之不再出声,而是盯着阮洲细细打量。   宋嘉阳身边的人自己都认识,这人从来没见过。   他从小和他妈妈住在一起,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他妈妈死了以后,和他外婆住,直到前两年家里人都死光了,这才一个人生活,可即便这样,都没有让宋嘉阳辍学随便找个厂上班。   新的一轮考试,他依旧是年级第一,死死压自己一头。   最关键的是,他发现,最近两年,邱勇文居然开始频繁和宋嘉阳接触,时不时还会转钱过去。   当然,宋嘉阳从来没有收过罢了。   邱仪之面色平静,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拦住邱勇文,他也不会那样做,他只需要让爸爸认识到,只有自己才是他的儿子。   青年穿着朴素,气质干净,但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背景。   邱仪之拿出手机,偷偷拍了张阮洲的照片,发给了邱勇文:[爸爸,你帮我查查这个人,他好像和嘉阳关系不清不楚的。]   很快,邱勇文给邱仪之发来了几张图片,上面有文字:[首府来的,底子干净,没什么关系和背景,现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售楼部上班,怎么了?]   [爸爸,你不要责怪嘉阳,虽然之前他和混混一起,现在又和一个陌生男人举止亲密,但我想嘉阳只是缺钱了吧,毕竟他从来不肯接受您的生活费。]   邱勇文发来了一长串语音。   [爸爸,你不要生气,嘉阳也不容易,又要养活自己,又要好好学习,太难了。]   邱勇文又在那边说了几句。   [爸爸,我会看好嘉阳的,如果他做了什么事情,我会跟您及时汇报的。]   看着父亲发来的一长串语音,邱仪之的唇角缓缓上扬。   小东西见邱仪之拍阮洲的照片时,顿时怒从心头起,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偷拍?!   它窜进了邱仪之的手机,就看到了如此让人火大的发言。   “我!¥#%@……”小东西要是个人,这会就已经开骂了。   滥用职权,邱勇文你对得起你身下的位置吗?   还有这个绿茶,污蔑别人你很有成就感是吗?   好一对渣爹茶儿!   对着邱仪之一通输出后,小东西留了个心眼,把自己的一部分代码悄悄放进了邱仪之手机里。   此时还不是轻举妄动的好时候,要搞垮一个人,就要让他身败名裂,爬不起来才行。   “宋嘉阳欺负我们家孩子的这件事情必须有个了解。”陈母咄咄逼人:“现在每天住在病房每天都要一大笔钱。”   阮洲听出来了,这是要钱呢。   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他儿子活该,如果不是欺负宋嘉阳,也不会被别人打到住院,现在反过来怪他了?   阮洲脸色一下冷了下来,站在宋嘉阳身前:“陈先生有没有和陈龙聊一聊,他以前从嘉阳这里拿走的钱够不够他的住院费?”   “你——”陈父要动手,可提着阮洲的领子,却发现对方提不动。   诶?   陈父感觉自己手下好像有数千斤的石头,完全不为所动。   而阮洲则是皱眉,这人神经病吧?唬谁呢?   他一把把对方的手扇开:“请自重。”   而陈父听到了清脆的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顿时脸色大变。   捂着手,整个人涨得通红:“你——”   “你们家孩子把我儿子打了!你竟然打我老公?”陈母跳脚。   邱仪之在旁边说:“嘉阳不会打人的。”   陈父强忍疼痛,见阮洲不好下手,攻击目标一转:“你他妈谁啊!我们家长谈话,你有没有礼貌!”   邱仪之憋红了脸:“我们是同——”   宋嘉阳抢先一步:“我们是同学。”   阮洲不再客气:“不是宋嘉阳做的,我就是目击者,你们儿子也是我送到医院的,请不要无理取闹。”   陈父只听到了前半句:“好哇,他打人,你联系医院,你们配合的真好,你们是同伙!校长,你听见了啊,这可不是我不想调解!”   校长:“都好好说,好好说——”   “不是我们不好好说!是他实在欺人太甚!”   校长室乱成了一锅粥,校长一个头两个大。   陈父掏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开了扩音:“二哥,你侄子被欺负了……”   阮洲也打电话——报警电话。   校长听到两人都在打电话,眼看事情要闹大,脸色都变了。   “有话好好说,都是孩子的事,报什么警啊!不至于啊!咱们叫家长就是来调解的哇!”   阮洲说明情况以后,接线员说会派人过来的。   一挂电话,他就看到了陈父嚣张的嘴脸,“呵呵,报警有什么用,要是报警有用的话,这世界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他打开扩音,电话里男人撂下狠话:“我陈天霸就把话撂这儿了,不管是谁来,哪怕是治安官来,都必须赔钱!不仅要陪医药费,还要赔偿精神损失费!”   陈父把电话又交给校长,校长弯着腰接过电话:“诶,陈先生……”   陈父嗤笑一声:“我告诉你,别说宋嘉阳,就算是校董儿子来了我都不怕,是我们小龙打的又怎样?   我儿子病好了宋嘉阳上门道歉,不然等档案上记了一笔,高考就算考好了,或许还会被人退档,不然不止是宋嘉阳,以后你在新海可能待不下去,治安官来了都没用!还管到我头上来了?”   校长挂了电话,在一旁劝:“我说,你们两方家长都冷静一点,这事情最好和解,不要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不然宋嘉阳快高考了,影响挺大的。”   这是威胁,主要还是说给宋嘉阳和阮洲听的。   邱仪之耐心说:“嘉阳,你就跟爸爸认个错吧!他会给你钱的!”   那个青年没权没势,保不了宋嘉阳。   宋嘉阳如果赔钱,势必会求助邱勇文,让邱勇文失望,以后断绝往来。   可宋嘉阳不赔钱,他身上就有了案底,邱勇文势必也会知道,更是对其厌恶。   他就是要看着宋嘉阳堕落,无论是成绩差了也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最好让宋嘉阳在这个社会生存都成难题,那他就开心了。   毕竟,只看他遭受磋磨,就是一件让人身心舒畅的事情。   邱勇文只有一个儿子,无论他是否愿意承认,抛弃那个没有名分的女人和他的腹中胎儿时,他就只剩下了邱仪之。   宋嘉阳拉住了阮洲的袖子:“哥哥,我那里还有一些钱,给他们赔了我就走。”   邱勇文人生前十几年都对他不管不顾,如今面临升职,邱仪之说他会管?简直不要笑死人。   不然都杀了好了。   宋嘉阳低下头,身后的影子蠢蠢欲动。   阮洲是心软的神,但他却可以动手,等到阮洲离开,他就去找陈家父母解决问题。   “笃笃——”   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白发男人立在门口,敲了敲门,径直走进来:“刚才谁报警了?”   阮洲低下头,看到林凛给自己发的消息:[孩子在哪个学校?我马上过去。]   最新一条是:[我到门口了。]   陈父用怀疑的目光看了过去:“你是谁?”   林凛:“治安官。你是?”   陈父上下打量了一眼:“我是受害人他爸!”   邱仪之震惊:“林队长!”林凛怎么会来?   校长终于刷了一次存在感:“那个,这位警官,你速度好快啊!”   林凛笑眯眯:“比不上校长跪的速度快。”   校长脸色一变:“你——”   林凛把证件怼到了他的脸上:“我什么?”   校长:“你好帅。”   陈父也看到了,直挺挺的弯下了腰:“这个学生把我们孩子打进医院了!涉嫌故意伤害罪,我们申请逮捕他!”   林凛扭头:“你就是孩子?”   宋嘉阳:?   阮洲拉了拉林凛的胳膊:“他叫宋嘉阳。”   “哦。”林凛看宋嘉阳:“原来是你。”   陈父看到阮洲拉着林凛,姿态亲密,大喊一声:“你们是一伙的!”   那还玩个屁?他是有靠山,但靠山还得上班,人家靠山都打到学校里来了!   林凛点头:“对,我们就是一伙的。”   阮洲抬头看他,会不会太嚣张了?   林凛拍了拍他的胳膊,没事。   而宋嘉阳和邱仪之,两人盯着阮洲和林凛亲密的姿态,纷纷陷入思索。   一时间,只有小丑在吱哇乱叫,哦,还有战战兢兢的校长。   “我要告发你徇私枉法!”他说着,立刻拨打了电话:“喂,二哥,他们都欺负上门了!那个来的治安官,和那小子是一伙的!他们还要带走我跟你弟媳妇!”   真是胡说八道,泼皮无赖。   陈父看了眼林凛,“你叫什么名字?”   林凛好心把证件递了过去。   阮洲连忙伸手拿,瞪他一眼,你怎么把证件都给了?!   林凛:“没事。”   “对,林凛!就是这个名字,还有个,叫阮洲,洲际的洲。”陈父挂了电话,瞪了一眼阮洲他们:“我告诉你,今天下班你就能收到辞退通知了。”   邱仪之对林凛说:“林队长,你放心,我现在就给爸爸打电话,你救了我,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林凛一头雾水,这人谁?   -----------------   “特殊标记人员——阮洲,报警电话。”   “接异调局。”接线中心紧急转了异调局。   “什么,报警?”   无数信息被迅速整合。   “宋嘉阳?陈龙?霸凌?”   “治安厅一个领导,没少给自家人擦屁股。”那人说:“另一个林队上报过资料,是‘原始代码’事件中的一个宿主,和阮洲认识。”   费士兰看完详细的资料,沉吟道:“把这个宋嘉阳也标记出来,关注他。”   “那报警的事情?”   上次阮洲无辜被牵连,而这次事情逻辑非常简单明了,费士兰当然不想惹事。   经过上次冲动,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费士兰了,他现在是费·谨慎·士兰。   “你也不想引来祂的注视吧?”费士兰幽幽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了。”下属吞了吞口水:“陈天霸的纪律问题,我已经反映给了治安厅。”   “不,我的意思是,你带人亲自去,避免节外生枝。”   -----------------   陈父的电话响了。   显然,他的人似乎更靠谱一些。   陈父狞笑着看了眼阮洲:“等着吧!有你们好果子吃。”   接起电话,陈父开了扩音,振臂举起手机,保证所有人听到。   “阮先生对不起!”一声响亮的道歉气贯长虹。   陈父的笑容裂开了。 第33章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用词不对,对面连忙补充:“宋嘉阳同学和林先生,对不起。”   “我弟弟和侄子态度不好,我替他们向你们道歉。”   陈父目瞪口呆,连忙把扩音关了,拿着电话走去了门外。   只留下了面面相觑的几位同学和校长。   而林凛看了眼阮洲,垂下眼皮。   “二哥你咋了?”   “给老子闭嘴你这个害人精!还有脸让我给你处理事情,真是丑人做白日梦——长得丑想得美!”   邱仪之见那人出去,脸色就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五颜六色的,他扭头问宋嘉阳:“你找爸爸了?”   否则怎么解释对方的靠山脸都不要了,竟然这样给他们道歉?   谁知宋嘉阳一脸嫌弃:“别恶心我。”   阮洲压低声音:“谢谢你帮宋嘉阳。”   林凛:“是因为你。”   阮洲以为林凛的意思是,因为他,林凛才帮了宋嘉阳,不由得又说了句谢谢。   而旁边的邱仪之,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表情阴沉沉的。   “二哥,你怎么回事,陈龙可是你亲侄子,怎么说不管就不管了?”   “闭嘴吧你!你们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陈父疑惑:“可他被欺负这么久,要能处理,早就应该处理了呀。”   “我都说了多少回了,让你和你儿子收敛点,我不是每一次都能给你们擦屁股的。”电话那头克制了下情绪:“刚才领导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件事——”   电话那边一阵吵闹,陈父似乎听到了:“给你两分钟”的声音。   安静了一会,话筒里面传来崩溃的声音:“他们怎么来了?”   陈父:“啊?”   “我现在自身难保,你们家的事情完全没办法处理,你跟你儿子自求多福吧!如果他还在的话,你拿出十二万分的歉意去征求人家原谅,不然就等着吧,老子出来了第一个整你。”   陈父脸色大变。   没多久,陈父进门,拉着陈母一起,恭恭敬敬给阮洲和宋嘉阳鞠躬:“宋同学,我们错了,这件事情我们不再追究责任,以后我也会约束好陈龙,不给你们添麻烦。”   校长出来和稀泥:“好好好,既然不打算追究责任,那这件事情是不是就到这里了?”   林凛赞叹:“贵校管理堪称行业典范,让人叹为观止,我一定上网帮校长宣传宣传。”   校长像是被抽走灵魂,一下垮掉了。   陈父陈母点头哈腰:“对对对,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先走了,陈龙的事情真的不需要麻烦你们了。”   阮洲:“事没结束就走,这怎么行?”   陈父内心叫苦不迭,陈龙欺负其他人的事情小,而自己二哥多次擦屁股的事情扯出来就闹大了,到时候难道真的像他说的一样,出来搞他,手足相残吗?   “嘉阳,是叔叔不好,看在你们是同学的份上,你跟你哥哥说,原谅叔叔和小龙吧!”   陈父膝盖一弯,给宋嘉阳跪下,后者坦然接受,甚至给他膝盖下面的影子里埋了几根针。   陈父穿着黑裤子,跪下去血珠都冒了出来,但见宋嘉阳没反应,强忍膝盖疼痛,又来求阮洲原谅。   “阮先生——”   阮洲一把抓住了陈父的手臂,陈父一个壮汉竟被阮洲牢牢捏住,膝盖浇了水泥一样,半点动弹不得。   ——跪不下去了。   陈父脸色一变再变,青年看似没有用任何力气,十分轻松,仅凭这一手,他就知道对方不是个普通人。   可他刚才竟然瞎了眼,看他一身休闲装,以为是个无业游民,竟然轻慢他,真是有眼无珠。   “阮……阮先生,您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吧!”陈母也颤颤巍巍想跪下。   阮洲一手一个,把人捞住,一左一右,夫妻整整齐齐,跟拜年似的。   “我从来没有为难过你们啊,你们不要道德绑架奥。”   陈家父母一愣,心想确实,都是陈龙和自己不停给人找麻烦,不存在什么放不放过,反而是他们这幅咄咄逼人的样子嘴脸可憎。   两人表情讷讷,心里又开始埋怨儿子,连带着他的那群小弟一起责怪。   平白无故干嘛惹宋嘉阳,一定是他们又胡乱吃药借着幻觉跟人打架,回去必须让儿子把这些朋友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戒了。   两名接警的治安官很快进来,林凛出面解释后,带走了陈父陈母。   二人一声不吭,陈龙做的事情不少,他们也不干净,加上那个“后台”,一大家子都要倒霉。   只是阮洲有点意外,这次竟然不用自己一起过去了。   几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邱仪之拦住他们:“林队长,今晚有时间吗?我一直想请您吃个饭来着,特意谢谢您上次救了我。”他特意咬重了后面几个音节。   他看了眼阮洲:“这位……想来也可以。”   听起来不像是可以的样子啊。   阮洲望向林凛,你熟人啊?   林凛无辜:不认识啊。   宋嘉阳站在阮洲身前,“哥哥不会去的。”他看阮洲:“对吧?”   阮洲点头:“我就不凑热闹了。”   林凛对着邱仪之:“你是哪位?”   邱仪之脸上露出了受伤的表情:“我是被你救过的那个人啊,那晚在小巷子里,你不记得了吗?”   林凛:“忘了。”   邱仪之表情几乎维持不住:“我爸爸是邱勇文。”   林凛:“是他啊。”   阮洲见两人聊,说了句:“那我在外面等你。”   邱仪之问:“今晚有时间的话——”   林凛:“不好意思。”   “……加个联系方式也可以。”邱仪之非常有耐心。   林凛唇角微微下垂,似乎有些不耐:“有问题你让你爸来找我。”   说完,他绕开邱仪之,和阮洲前后脚离开。   而宋嘉阳跟在林凛身后,侧过头:“呵呵。”   邱仪之面色阴沉:“宋嘉阳,你少得意。”   几人走后,邱仪之坐在沙发上,一边思索,一边摩挲着书包上的晴天娃娃。   那娃娃灰扑扑的,头有乒乓球大小,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邱仪之的指甲深深嵌入了娃娃的布皮身体,娃娃脸上的表情顿时更悲伤了,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哭泣的声音。   -----------------   阮洲走在路上,左边是宋嘉阳,右边是林凛,后背都出了汗。   ——热的。   宋嘉阳拉了拉阮洲的袖口:“哥哥,今晚在你家吃饭可以吗?”   林凛拍了拍阮洲的肩膀:“刚才你走的太着急了,饭还没做完呢。”   刚才他就在哥哥家了?   宋嘉阳看向林凛,对方笑了笑,露出八颗牙齿。   他对哥哥的确一无所知,他的身份,还有他的家庭……   林凛看了眼时间:“今天吃饭有点晚了,三个人,我们去外面吃吧,我请。”   阮洲:“那不行。”   今天沾了林凛的光,这件事情才能这么快解决,怎么能让人家请客呢?   但林凛意外坚持,并说今天这件事情和自己没太大关系。   林凛弯了弯眼睛,说:“你的那顿就先欠着。”   阮洲:“那好吧。”   三个人要了个小包间。   “今天麻烦您了。”宋嘉阳向阮洲道歉。   阮洲忍不住问:“那个邱仪之,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吗?”   他不是聋子,邱仪之未说完的话和宋嘉阳的躲避都看在眼里。   “嗯,他是邱勇文的儿子。”   阮洲注意到,他并没有用“爸爸”这两个字来形容。   “我还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就被他抛弃了,他去了首府,骗我妈说闯出一番事业就回来娶她,后来我妈等到的是他和别人结婚的信息。”   “他能在首府一路高升,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多亏了他后来的妻子,不过听说她多年前也去世了。”   “我妈妈和外婆抚养我长大,在我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就都离开了。前两年他调到这边,才想起来有我这么个儿子,偶尔给钱,但不怎么管我的事情。”   宋嘉阳面无表情,好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最近他们单位人事变动,他又不联系我了。”   渣男,阮洲心里默默骂了句。   “渣男。”林凛说。   真要想认这个孩子,早就应该接回了家,说到底,还是不想认。一是没感情,二是怕自己看到这孩子,就想到那些不堪回首的黑暗过去,三就是,担心认下了旧事重提,影响前途。   至于偶尔发的善心,就像是见路过的一只小猫小狗可怜,随手投喂而已。   宋嘉阳能靠自己长这么大,学习还这么好,实在是奇迹。   “你……别太难过。”阮洲安慰他。   宋嘉阳抬头,看着阮洲:“现在不难过,我以前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他们的讨厌都很让我伤心,但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阮洲好奇:“为什么?”   “因为您。”他眸光熠熠:“他们的恶意,都是我变强大的肥料。”   阮洲杯子差点没拿稳,心想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呢?   而林凛则是看向阮洲,在对方注意到之前又收回目光。   他端起一碟慕斯甜品放在阮洲面前。   阮洲连忙说不用。   “这是给老师的奖励。”林凛说。   阮洲以为林凛在揶揄他,顿时脸热。   而宋嘉阳则感觉嘴里的肉顿时索然无味起来。   几人又聊了一会。   林凛拿起手机看了眼,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阮洲问。   “你那个渣爹蹦跶不了多久了。”林凛看向宋嘉阳:“有人要整他。”   宋嘉阳:“谁?”   阮洲手机也响了:[大人!我已经举报了邱勇文!他要完啦!]   阮洲:……原来是你这小东西。 第34章   邱勇文在群里再次强调一定要来参加儿子的升学宴,得到了同事们一片恭喜的回复。   人逢喜事,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调查学院是异调局的直属学校,邱仪之参加了提前批次的招录,如今成绩出来了,可以说大大长他的脸。   相对于治安厅纷繁复杂的冗旧腐烂,异调局相对纯粹,且隐隐有一家独大的趋势,是个朝阳单位,前途无限。   回到家,看到房间正在认真写作业的邱仪之,他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还在看书呢?”   邱仪之:“嗯嗯,多看看书,开学了不至于跟不上。”   看看这态度,真不愧是他的好儿子。   他随意的扫了一眼,看到了书包上挂着的晴天娃娃,脸色变了变,抬手想拿,又在怕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动它,“你怎么把这东西带出去了?”   “一个娃娃而已,我看好看,就放在我书包上了,有什么问题吗爸爸?”邱仪之抬头看他,眉眼精致,脸上毫无阴霾。   “哈哈,改天爸爸给你买一个新的,这个你放回保险箱吧。”邱勇文干笑两声。   “那好吧,我再玩一会,一会就放进去。”邱仪之低下了头继续看书。   邱勇文怕他发现问题,没再多说,回到自己房间。   恰好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是他们领导。   难道是自己升职的事情有找落了?   他满脸喜色,开心地接通了电话:“喂,领导。”   “你这会方便吗?”对面语气冰冷。   邱勇文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开始反思,可反思来反思去,都没有发现什么值得让对方生气的地方。   “有个事情你需要了解下,我发你邮箱,你看看吧,先别挂电话。”   邱勇文打开邮箱,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材料,脸色大变,冷汗直流。   “领导,这……这是p的吧?”   上面正是他和邱仪之的聊天记录,不仅是阮洲,之前他擅自调用其他公民的信息也被挖了出来。   长长一个pdf文件,不仅有聊天记录,还贴心的把图片放大,几乎能想象举报人是怀着怎样一种吃瓜的心态在整理的。   “这次的机会我给别人了,你自己好好反思,处分过几天会下来。”   现在已经不是升职加薪的问题了,现在的岗位都不一定能保的住。   邱勇文挂了电话以后仿佛被抽了魂儿一样,看到邱仪之看完书在打游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夺走他的手机:“打个屁游戏!   邱仪之惊讶:“爸爸你怎么了?”   邱勇文看着以往乖巧可爱的儿子,只觉得一股无名怒火冲天而起:“你把我们的聊天记录给谁看了?”   “我不会给别人看聊天记录的。”   “那这是什么?”   邱勇文把手机摔到茶几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而邱仪之看到那个pdf文件,一脸不可思议:“谁盗取您手机信息了?”   “不是我的手机,是你的手机。   邱仪之这才注意到,这些聊天截图是己方发出的。   “这怎么可能?”邱仪之喃喃自语。   他的手机不会给任何人看,为什么会有聊天记录流出去,而且好多都是已经删掉的聊天。   “难道是我自己举报自己吗?”邱勇文语气很冷:“你可真是爸的好儿子。”   “不是的爸爸,真的不是我!”   邱勇文摔门离去,而邱仪之回到自己房间,脸色阴沉了下来。   是谁要整他们?   他摩挲着书包上挂着的晴天娃娃,细细思索着所有可能性。   书包上的晴天娃娃露出哭泣的表情,原本灰扑扑的身躯上也渐渐染上黑色。   这提醒了邱仪之。   他有异常物品,没理由别人没有,他搞过别人,没道理别人不搞他。   【好香~】晴天娃娃发出“嘶嘶”地蛇一样的叫声。   什么好香?   邱仪之只有在使用这件物品的时候,才听见过对方发出声音,可现在……   【喜欢!】   邱仪之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娃娃突然开始发神经。   找了半天,才发现这娃娃正对着手机上他偷拍的阮洲照片说话。   邱仪之将阮洲的照片凑近了晴天娃娃。   【喜欢!】   原来是娃娃想吃他啊。   邱仪之笑得开心。   -----------------   带着浅灰色的工牌,一身西装的阮洲第一天上班。   每次去到一家新的公司,都有种即将迎来人生巅峰,赚一大笔钱的错觉,而工作一段时间之后,感觉牛马都比自己活的轻松。   起码牛马包吃包住,而自己每个月赚的三瓜两枣,还被路灯资本家惦记。   阮洲刚入职,还处于第一阶段。   同事叫范来,入职几个月,已经步入第二阶段。   “阮洲,你是新海人吗?”范来好奇。   “来新海打工的。”阮洲回答。   范来:“我也是来打工的。”   他看着模型楼房亮起的灯,一脸羡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房子啊,我现在都付不起首付。   阮洲安慰:“相信自己,很快就可以。”   售楼部的工作非常轻松,主要也是没有多少人真正过来买房子。   每个来咨询的人,售楼处都会给客户说,房子马上要卖光了,再不买就涨价了,打的就是一个心理战。   今天有一个客户过来看房,整个售楼部热火朝天。   并不是真的有这么多人来看,旁边刚刚交过定金的业主、正在看房的夫妻,实际上全是演员。   客户刚刚成交,走了以后,剩下的所有“客户”欢呼鼓掌,庆祝开单。   ——就是这么的诡计多端。   希望这位业主入住以后,不要发现整个单元楼里面就他一户亮灯,阮洲心想。   “唉,如果不做活动的话,这栋楼应该很难卖出去。”范来说:“要是降价一点我就能付得起首付了。”   “为什么?”阮洲好奇。   范来说以前这栋楼没开始卖的时候,施工队频频出现怪事,死了不少人,周围的人都猜测可能有问题,都尽量避开这里,在旁边甚至更远一点的地方买房子。   即便房价相对便宜,很多人依旧不愿意在这里扎根。   两人窃窃私语,突然有同事喊阮洲,“诶,阮洲,有客户找你。”   阮洲扭头一看,鹅蛋脸少年穿着一身休闲服,背上挂着一个背包,背包上还有个古旧的晴天娃娃。   “阮先生。”邱仪之笑着说。   范来看了邱仪之一眼,识趣地把位置让开。   阮洲想不通邱仪之来找他干嘛,问了句:“你来看房子吗?”   邱仪之:……   “如果是其他事情的话,那就之后再说,现在是我的上班时间。”阮洲看了眼手机,还有两个小时下班。   “我来看房子,阮先生能带我看看吗?”邱仪之勉强笑着,阮洲这幅爱答不理的样子,看来宋嘉阳什么都给他说了,真是多嘴。   阮洲看他一眼:“行,我带你看看样板间。”   如果有客户来看房,他们带看也是有一点提成的,蚊子再小也是肉,阮洲当然希望多来点人看了。   登记好信息,两人来到样板间,阮洲给他倒了杯水。   “其实这次来,主要想问哥哥一件事。”邱仪之改了称呼,便把水杯放下,笑容乖巧。   “我父亲昨天被举报了,哥哥知道吗?”   阮洲动作微微一顿:“啊?”好事啊。   他一下就想到了小东西,这家伙昨天吃饭的时候来邀功,说自己举报了渣爹,要不是邱仪之在这,阮洲现在就拿出手机再夸它一遍。   他看向邱仪之,面露古怪,你爸都被举报了,你还敢来找我,不是坐实了你爸查我信息,让他罪加一等吗?   邱仪之显然不知道阮洲的想法,自顾自说到:“我向你道歉。”   阮洲忍不住说:“其实你不用道歉,去自首就好了。”   邱仪之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这话……是不是太直接了?   他拿起茶杯掩饰自己的心虚,与此同时,基本确认,应该就是阮洲用了什么手段拿到了聊天记录。   ——他也有异常物品,或者,超凡能力。   邱仪之控制不住的回忆。   那天突然出现在校长室,他亲眼看到阮洲轻松拍断陈父的手,后来又拎小鸡一样拎着陈家父母。   这样的实力绝对不是普通人。   当时林凛站在他的身后,看似撑腰,可电话那头道歉分明是对着阮洲说的。   明明外表是普普通通一名上班族,但力大无比,又能够拿到邱家的把柄。   还有……邱仪之打量着样板房,上班的地方更是选在如此危险的小区,这何尝不是对自己实力的一种自信?   就连父亲那样身份地位的人,甚至没有出面,都可以被他轻描淡写地扳倒。   这样的背景,这样的实力……邱仪之一下想到了武侠世界里面的扫地僧。   深不可测,不容小觑,恐怖如斯!   宋嘉阳能扒住这棵大树真是走运啊。   不过,既然他可以,自己也可以试试。   “哥哥是会开玩笑的。”邱仪之干笑着:“其实来找哥哥还有一件事。”   一件接一件,怎么事这么多?   阮洲拿走了茶壶,“如果还有别的事情,等我下班再说吧。”   显然没心情跟他废话。   邱仪之脱口而出:“哥哥和林凛是什么关系?”   阮洲的脚步一顿,略感奇怪。   什么关系?还能是什么关系,难道不是朋友吗?   而邱仪之看到阮洲停下了脚步和沉默,心想果然,他们之间一定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两个实力强悍的人,好像……也挺搭?   邱仪之晃了晃脑袋,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柔软声音:“哥哥,我过两天升学宴,这个是邀请函,你和林队长都来吧,不用带礼金。”   阮洲接了过来,手腕一抬,“我会转达的。”   接过邀请函的时候,阮洲和邱仪之放在一旁的背包距离很近,拿过去之后,邱仪之侧过头看了眼晴天娃娃。   没有任何动静。   之前说香的也是它,现在不动声色的也是它。   怎么,难不成靠阮洲这么近,香迷糊了吗?   真是天气娃娃,心思说变就变。   眼看阮洲就要走,邱仪之顾不得其他,连忙绕到阮洲身前。   晴天娃娃不小心蹭过他的手,瞬间,整个娃娃变黑。   【异常名称:诅咒娃娃(未编号)】   【异常描述:诅咒娃娃,和诅咒对象接触,便可记住对方气息,呼唤诅咒娃娃可施术咒杀对方(合理方式死亡)。   注:诅咒对象死亡后,施术者精神会受到巨大影响(SAN降低程度与诅咒对象有关。)】   假如抱不上这棵大树,那他让宋嘉阳也没的抱。   邱仪之露出甜甜的笑容:“我等你,哥哥一定要来哦~”   他挥挥手,脚步轻盈,笑着离开了。   小东西在手机里看了直摇头。   好一个茶言悦色!   上两个胆子这么大的,已经排排躺在异调局解剖台上了。   傻孩子,惹到大人,你算是完啦! 第35章   举报事件后,邱勇文受到的影响比他想象中严重的多。   原本和他关系很不错的中立派见到他敬而远之。之前说好的几个重要的饭局以各种理由将他排除在外。甚至直系下属也有隐隐疏远他的架势。   这件事说大不大,可同事们的反应恰好从侧面反映了上面的态度。   因而连着几天,邱勇文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   甚至为了处理这件事情,想尽办法让影响降到最低,焦头烂额,吃睡不好,嘴角都长了燎泡。   接到下面的汇报的时候,邱勇文眼睑抖动,压抑了许久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他立刻给手机里没有备注的号码打了电话。   “陈龙死了,和你有关系吗?”   接到电话的宋嘉阳脚步一顿。   陈龙死了?   他打开社交媒体,果不其然,正如邱勇文所说,消息已经在网上传开了。   伴随着陈龙跳楼消息流传甚广的,还有一段剪辑版的音频。   陈父陈母下跪那个时候,道歉的声音十分清晰:“……您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单独把这段声音截出来,情真意切,字字泣血,显得求情的二人十分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的孩子是被逼死的。   事实上,这也正是那人的目的。   宋嘉阳眸子黑沉沉的。   网上将受害者的帽子稳稳地扣在了陈龙身上,而愤怒则倾泻到了“黑手”的身上。   [强烈要求查清楚内幕!]   [这孩子是被逼死的呀!]   “你知道什么?说出来吧。”电话对面的声音异常冷漠。   “与我无关。”宋嘉阳说。   “如果不是仪之告诉我那天的事,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对面的声音冷冷的:“这件事我正在调查,如果他的死和你有关,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看哪,多么铁面无私的人,即便是自己的亲儿子犯了错,他也能心情平静地把他送进监狱。   宋嘉阳感觉有把刀子在身上剜搅,即便知道这个人是个人渣,知道他毫无下限,但当他用这种语气质问自己的时候,心脏还是会难受。   “你知道你究竟犯了多大的错吗?就是因为你的事情,我被举报……”对面喋喋不休,诉说着自己遭遇的不公。   不过疼过头了,就麻木了。   宋嘉阳面无表情,不等对面有任何反应,挂了电话。   果然不该对那个人渣有任何一丝希望。   校园论坛已经炸了。   [陈龙他爸妈来学校给孩子讨个公道,要这么被人欺负?]   [以为宋嘉阳是什么小可怜,结果憋个大的,人都被逼死了。]   [大胆一点,或许人是他杀的呢?]   宋嘉阳没有开灯,月光映衬着他的面庞。   信息和聊天软件班级群已经爆了,满满的负面情绪隔着手机溢了出来。   消息一条条划过他的瞳孔,不留下任何痕迹。   阴影攀附身躯,从领口袖间蜿蜒而上,随后爬上脸颊。   少年隐入黑暗,与影子融为一体,而这阴影却又从他的身上延伸出来,攀到墙上,成了尖锐獠牙的怪物。它咆哮着,发出无声嘶吼。   黑漆漆的影子,沿着窗户溜出了老旧的筒子楼,空气中淡灰色的雾气不断地融入黑色的影子,壮大它的身影,直至将一整栋楼吞没。   绝对黑暗,光线无法逃离,任何细节都无法被观察到。   窗外的鸟叫虫鸣消失了,这里被孤立成了另一个世界。   “嘀——”   宋嘉阳低下头,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   社交软件上,一个匿名用户放出了另一段音频。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愚蠢的人类,这才是真相!]   匿名用户将音频的前半部分放了出来,隐去了其中个别涉及个人隐私的内容,但足以让所有人了解事情的真相。   相对完整的这个版本中,陈父陈母咄咄逼人的态度和后面涕泗横流的哀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威胁勒索不成,担心被人报复,这才苦苦哀求,至于是不是被逼死根本没有证据。   比起现在的受害人,更应该称其为曾经的加害者。   陈龙欺负同学霸凌他人的证据一件件被整理成了几百页PDF文档,模糊隐私后,放到了网上,迅速传播,引来无数人哗然。   [瞎了眼了,本来以为是受害者,现在只想说,死的好。同情他,我还不如同情一条狗!]   [这还是人吗,也太恶毒了!]   [受害者这么多,八中校方是死的吗?]   [这样的学校不存在也罢!]   这件事成功让八中在网上爆火,而根据能量守恒,知名度上来了,校长就该下去了。   与此同时被骂上热搜的,还有治安厅。   [连孩子都保护不好,难以相信能保护好群众。]   [新海市治安厅集体辞职吧谢谢,不然我每天检举你们!一群垃圾!尸位素餐!]   网上吵成一片,而宋嘉阳沉默地低下头。   是谁?   当时在场的人,除了邱仪之会录音,还有谁?   一道身影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哥哥……”   下一秒,手机响起一道特别的铃声。   宋嘉阳身后的影子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筒子楼外,黑暗消失,露出斑驳的墙壁,叽叽喳喳的鸟叫虫鸣声出现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少年嗓音沙哑:“喂?哥哥。”   “你在家吗?”   “在。”   “我到你家楼下了。”阮洲提着饭盒上楼:“休息了吗?”他看到了墙上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尽量让声线平缓。   “还没有。”宋嘉阳拿着手机慢慢开门,黑眼圈很重,看得出来他休息的并不好。   他小心翼翼问:“哥哥怎么来了?”   阮洲:“过来看看你。”   宋嘉阳让开身子,“先进来吧。”   少年一个人住,把家里打扫的井井有条,正对的南边的玻璃窗下,厚厚的一摞资料彰示着主人的刻苦努力。   没有人能够不努力就成功,宋嘉阳的成绩,就是在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挑灯夜读中取得的。   宋嘉阳抬头,灯光在他漆黑的瞳孔映照,黑白分明,他轻声说:“哥哥看到网上的消息了?”   阮洲没想到他这么敏锐,正要说话,宋嘉阳却抢先一步:“陈龙的事情和我无关——”   “我相信你。”阮洲说。   一时无言,宋嘉阳坐在沙发上,衣服里面空荡荡的,瘦的可怜。   “网上的那个录音,是哥哥吗?”宋嘉阳问。   阮洲看他,少年的眸子里面有着期待和忐忑。   他点头:“是我。”   阮洲进门前就打开了录音。   不过发的时候是让小东西帮忙发的,还有陈龙其他恶劣行径的证据,都是小东西帮忙整理的。   果然,专业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的东西。   短短几分钟,事情的“真相”就席卷了整个网络,很多博主刚发了质问帖,扭头就被网友喷不经查证带节奏,贴上无良媒体的标签,好好整顿了一波网络环境。   阮洲问他:“你吃饭了吗?”   宋嘉阳摇头。   “正好给你带了。”阮洲拿出饭盒,两荤一素,饭还是温热的。   “您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宋嘉阳忍不住问。   这也是他至今想不通的问题,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难道就因为自己那天在网吧给他递了一瓶水吗?如果那天的人不是宋嘉阳,他还会对别人这么好吗?   阮洲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因为……”因为不忍心你过得这么糟糕。   可如果这么说了,宋嘉阳该有多自卑。   他望向少年,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全感:“因为希望你变得厉害,将来做一个有用的人。”   有用的人?   宋嘉阳抓住了关键词。   阮洲需要他做事?   无缘无故的好宋嘉阳不相信,也不敢信,但这句话让他放下心来,只要他还有用,阮洲应该不会轻易抛弃他,哪怕是条狗,他也希望做有用的狗。   宋嘉阳看清了所谓的父亲的丑恶嘴脸,看到了自己手足的险恶用心,彻底断了幻想。   他自诩不是一个缺爱的人,但当光源靠近的时候才知道,他原来在逞强。   宋嘉阳定定看着阮洲的背影。   灵魂的黑暗继承了我的父亲,内心的不安继承了我的母亲,但正因为您的出现,赋予新生,使我重新找到了意义。   “那您希望我做什么呢?”   阮洲开玩笑的说:“希望你改变世界,或者造出一个穿越时空的机器?”   宋嘉阳若有所思。   “如果是您的希望,那么如您所愿。”   他笑了,脸上没有沉沉的气息,而是属于这个年级的青春洋溢,只是笑容隐藏的极深处有一抹疯狂。   小东西在手机里看到宋嘉阳的变化,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   刚走了一条鱼,现在又来了个竞争力更强的人,自己第一副手的身份还坐得稳吗?   它焦虑的一晚上没睡着,把宫斗剧来来回回看了又看。   -----------------   升学宴这天,邱仪之很早就做好了准备。   专门穿了一身小西装,打好领带,在门口接送来往人群。   即便那件事情影响,但仍有不少同僚过来参加,再加上邱勇文最近在背后积极张罗,尽力将影响降到最低,氛围还算和谐。   父子两人处理起这种场面游刃有余,但让邱仪之没想到的是,林凛竟然真的来了。   他的呼吸都急促了一些。   “林、林队长。”   林凛面带笑容,对着邱勇文说:“恭喜您啊,今年好事多多。”   今年他身上没有一件好事!林凛这是在讽刺他吧?   邱勇文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也很快迎了上来:“里面坐,里面坐。”   林凛:“稍等,我等人。”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身姿修长挺拔,来来回回吸引着路人的视线。   有认识林凛的,给邱勇文举起了大拇指。   两个单位虽说合作比较多,但那边不怎么跟他们私下里来往。   如今林凛来了,不正是显得邱勇文面子大么?异调局的人都能请过来。   邱勇文笑了笑,心中仍有郁气。   无论如何,面子不能丢。   邱仪之见林凛一直在张望,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之前让阮洲来只是示好示弱,作为拉近关系的第一步,但并不觉得对方会来,主要还是邀请林凛。   但现在看林凛的样子,难不成他真的要来?   果不其然,青年一出现,林凛就迎了上去。   黑色长T和卡其色的长裤,衬得他肤色极白,温润如玉,迎面走来,身材比例极好。   “来晚了,不好意思。”阮洲笑了笑。   而邱勇文则是看向了自家儿子,你是不是有病?怎么这人都请过来。   后者一脸懵逼,我只是想试着抱大腿,没想到人家真来了啊?   阮洲和林凛找了个角落坐着,即便已经很偏僻了,但阮洲仍发现前面有几个人一直在看他们俩。   “为什么大家都看我们?”阮洲凑近林凛,压低声音。   “可能因为我们头发茂密。”林凛说。   阮洲笑了一声,打量在座的客人们,发现正如林凛所说,没几个头发茂密的,邱勇文已经算保养非常好的了。   这个城市的水质似乎有点太硬了。   两人正说说着悄悄话,突然见到门口又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嘉阳。   少年穿着颇为正式,脸上是淡淡的笑容,没有丝毫阴霾。   他也来了?   阮洲惊讶,他以为邱家父子和他的关系,他不会来参加的。   而邱仪之看着满脸微笑的宋嘉阳,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他怎么来了?   网上的事情似乎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甚至状态看着比之前还要好很多。   “你怎么来了?”邱勇文也是一脸震惊。   给宋嘉阳打电话目的就是让他低调一些,不要到处乱蹦哒,不要再给他惹事情,不要在他尝试自救的时候把他再拖下水。   他对他的要求不高,乖乖当一个书呆子就好,但偏偏他今天来了。   他怎么能来呢?他怎么敢来呢?他就不怕结束之后自己找他的麻烦?   现在这个场合有多重要,宋嘉阳不可能不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而接下来宋嘉阳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测,也成功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那对父子。   “爸,弟弟的升学宴,怎么不叫我来呢?我也是您儿子呀!”   宋嘉阳唇角上扬,笑得和煦。 第36章   这是宋嘉阳第一次叫邱勇文爸爸,本该是个父子相认的感动场面,但在目前的这个场合,不亚于当众骑脸输出。   谁不知道邱勇文只有一个宝贝儿子,知书达理,年少有为。今天的升学宴就是为了他举办的。   可现在又冒出了一个儿子,还和他真有两三分相似。   不少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离,眸光闪烁,表情一言难尽,看来邱局长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掏一份礼金,不仅能吃饭,还能吃一口热乎的瓜,赚麻了。   一道道目光宛如剑一样刺向了邱勇文,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以前自己还是个穷小子,别人称赞女友漂亮有能力,而把自己当空气的时候。   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不会在这个场合给自己难堪。   “这么晚才来,进去吧。”   他没有解释,就这么顶着无数同僚的目光,面带笑容把宋嘉阳送进了酒席。   别人的猜测不重要,谁身上还没有个秘密,今天的主角并不是宋嘉阳,没有必要惹起无端口舌。有自己在这儿压着,难不成宋嘉阳还能上天?   阮洲见此情景十分佩服,这都能面不改色,确实有点东西。   林凛:“感觉宋嘉阳哪里变了。”   阮洲:我没感觉到什么变化。”   林凛看他:“老师是不是给他补课了?”   阮洲:“嗯?”   宋嘉阳见到阮洲,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几分:“哥哥!”   看到旁边的林凛,礼貌的叫了一声:“林队长。”   阮洲招呼他过来坐。   至今为止,他们这桌只有三个人。年轻、阳光、帅气,和周围穿着暗沉沉的客人们格格不入。   “诸位,欢迎大家百忙中参加我儿的升学宴……”   那边台上,邱勇文的讲话就已经开始了。   阮洲听着学校名字,总感觉怪怪的。   “调查学院”听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大学,这名字跟开玩笑似得。   “不会是侦探学校之类的吧?”阮洲压低声音问林凛。   林凛抿唇:“嗯……他们也有类似的专业。”   异调官,发现并处理社会中的异常,某些方面不就是侦探么?   宋嘉阳了解一些真实情况,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旁边的客人根本无心听台上讲了什么,都关注着桌上的三人,看着宋嘉阳笑得开心,还以为他们在嘲笑台上的人讲话,一时间猜测纷纷。   而且显然不是几个人这样认为的。   邱仪之脸色阴沉下来,别人在讲话,这两个人在下面笑,一点都不尊重别人。   ——林凛被他自动忽略。   邱勇文在台上讲话,看到所有的焦点都被转移到了那一桌,而自己就像个笑话一样,站在台上当噪音源。   三个人,一个学生一个白丁,一个他惹不起,一口气上上下下憋的够呛。   讲了半截,说话都忘词了。   一时间空气陷入安静。   大家这才将视线转了回去,看向邱勇文。   这么快就讲完话了?   邱勇文笑了笑:“我的话已经讲完了,不知道林队长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说完,他转向众人:“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异调局……”   介绍了林凛的身份,还提到了邱仪之曾经被他救过,凸显二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一边拍对方马屁,一边不露声色抬高自己。   听完介绍,众人看向林凛和邱勇文的眼光都变了。   居然能邀请他来,邱局长果然有两把刷子。   林凛抬头:“到我了?”   邱勇文:“您说两句吧,或许以后您还是仪之的领导呢!”   林凛:“我可不敢要他。”   一句话出去,邱家父子的表情都僵住了。   谁都没想到在这样子的场合,林凛居然这么不给人面子。他以前讲话没有这么过分吧?   “林队长真幽默。”邱勇文反应很快,见情况不对,立刻插话:“既然今天没有准备稿子,那您先在座位上吃点东西吧。”   而其他桌已经炸开了锅。   邱勇文前脚刚说两人关系好,现在对方就不给这个面子,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好,反而倒像是他倒贴上去的一样。   话说回来,他儿子做了什么事,让人家那么嫌弃?   桌上的饭也不香了,没有和邱勇文在一个桌子上坐的人窃窃私语,而同一个桌子上坐的同事面色十分尴尬,他们都是邱勇文的直系,也不敢说什么,但彼此之间眼神已经传递了信息。   父子俩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邱勇文压低声音:“啥时候得罪他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邱仪之委屈:“我没有得罪林队长,我挺喜欢林队长的。”   把人邀请来,他还以为儿子成功跟人家拉进关系了,把他捧得那么高,现在让他下不来台,邱勇文真想把儿子的恋爱脑一巴掌甩出去!   父子二人好不容易平静心绪,准备带着邱仪之敬酒,但在敬酒之前,巨大的led屏旁,舒缓的音乐响起。   邱勇文一直皱着的眉心松了松:“敬酒还有音乐,安排的不错。”   邱仪之:“这不是我安排的。”   嗯?   这样的音乐只响起了几秒,随后,一道声音在场内响起。   “邱仪之,你真不是个东西!”   一句话炸裂全场,众人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   在偏僻桌子上坐着的三人竖起了耳朵。   而听到这句话的邱仪之脸色大变。   这个声音……是陈龙。   而这段……   他脸色苍白,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不,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个样子!   “那些照片在哪里?”   “呵呵,我不会告诉你的,除非你爸把我家人捞出来,否则这些证据我会发到网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怎样的货色。”   嚯!还有大瓜!   吃什么席呀?酒席天天能吃,领导的瓜现场吃才是最香的。   这礼金掏的不亏!   “你爸妈做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让我爸爸去犯罪?”   “邱仪之这话你真说得出口!要不是你勾引我,我为什么欺负宋嘉阳,现在你反倒怪我父母为我出头?!”   “这件事我是不会做的。”   “不做?好,那等你升学宴上的时候,我就把这些东西放到大屏幕上,让来宾都看一看。”   “你!”   音频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争执的声音小了。   邱仪之妥协:“我知道了,你冷静一点。”   “行了去做吧,到时候联系我。   两人达成了协议。   背景音乐舒缓的BGM已经压不下现场的嘈杂声了。   一个儿子对另外一个儿子下黑手,施暴者居然还让邱勇文来捞人,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而邱家父子脸色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样,来来回回变色,最后黑如锅底。   就好像是新郎在婚礼上看到了自己和其他人的不雅视频,满堂宾客哗然。   尴尬痛苦,无地自容,后悔不迭,种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邱仪之只想逃离现场。   他眼眶通红,脖颈青筋暴起,恶狠狠瞪了一眼阮洲,是他!只有他才可能不声不响的窃取手机信息。   但那一天,他没有在手机里存任何的证据,为什么手机会自动录音?这已经不像是一件异常物品能做到的事情了。   怨恨的同时,恐惧如潮水一般将他包裹。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什么拉拢讨好,他对自己过于自信了。就应该早早远离这样危险的人物!如果不是事事都要和宋嘉阳比,也不会被猪油蒙了心,现在惹得这样难堪的局面。   冷静,邱仪之。   他冷着脸,四下环顾,找到出口,径直走出了宴会厅,全然不理会所有人在背后喊他。   进入洗手间,将自己反锁在隔间里,他神经质地啃着指甲,看着手机上的录取短信。   不怕,他还有光明的前途,等到他往上爬一爬,这些曾经鄙视过他瞧不起他厌恶他的人,都会被他狠狠踩在脚下。   他摩挲着逐渐变黑的晴天娃娃,脸上的怨毒之色怎么也褪不下去。   而此时的邱勇文则是和多脸震惊的宾客面面相觑。   他不久之前刚告诉宋嘉阳,如果陈龙的死和他有关,一定不会放过他,可现在邱仪之却参与极深。   甚至,听他们的对话,邱仪之可能一直都在骗他。   宋嘉阳本不该遭受的苦难,本应该平稳的生活,因为他的介入变得痛苦折磨,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那个孩子一直活在黑暗里。   邱勇文是个人渣,但他自诩还是个人。   他不想用恶毒去称呼自己的孩子,但现在没有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邱仪之。   更重要的是,不只是他,所有人都知道了。   邱勇文肩膀垮了下来,他挪到台上,拿起话筒,艰难开口:“不好意思,今日有突发情况,大家自便。”   说完他就要离席。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看清来电显示,邱勇文犹豫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接通:“喂?”   “不好意思,邱先生,我们已经退回了邱仪之的档案。”   “为什么退档?”邱永文失声质问。   “他与一起未成年自杀案,以及私自藏匿异常物品案件有关。”   电话那边也是毫不避讳的直言。   而邱勇文想到了那个晴天娃娃,又想到了昨晚上死掉的陈龙,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他的心中形成。   难道邱仪之才是杀了陈龙的凶手?   邱勇文嘴唇颤抖,腿脚发软,邱仪之怎么敢?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知道这样做会给自己造成多大的影响吗?他人呢?   退档两个字,不少人听得清清楚楚。   联想到他们今日来参加宴席的目的,不少人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本来就是为了庆祝升学来的,现如今学升不了了,还要庆祝吗?   这饭如果吃下去的话,庆祝的应该是他失学吧?   众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干脆就看着吃瓜了。   而此时蹲在马桶上的邱仪之也收到了一条短信。   上面显示他因为档案审核不合格而被退档。   也就是说,他的光明前途没了。   自己只是针对宋嘉阳,凭什么他要毁掉他的前途?凭什么他要让自己在所有人面前丢人?他们有什么资格站在居高临下的位置指责自己,有什么资格让自己当众出丑?   邱仪之终于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手里的晴天娃娃被他捏的变形,与他一起发出细小的哭泣声。   完了,全都完了,无论是邱勇文还是他!   宋嘉阳,阮洲你们都该死!   他捏紧了手中的晴天娃娃。   而此时角落那桌,阮洲看向林凛:“这就是建议我来的原因?”   林凛无辜:“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建议你来是因为可以免费吃东西。”   林凛知道邱仪之有问题,可确实没料到今天会听到这段音频。   阮洲点头:“这瓜是不错。”   两人正聊着,邱勇文站到了林凛面前,弯下腰。   “林队长,我儿子的事情,你得帮帮我!”   林凛抬起眼皮:“这件事情是学校那边和你联系的,我帮不了你。”   “您一定有办法,您跟学校说一声吧,这件事一定有误会。”   阮洲惊讶的看向林凛,好像是说:你这么厉害呢?   后者面不改色:“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邱局长或许应该查清事情真相,如果真是个误会,您可以向学校那边申诉。”   查清真相?   邱勇文根本不敢查,害怕查到自己无法拒绝的真相。   他看向了旁边的阮洲,“阮先生,你——”   林凛:“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阮先生——”   “做了错事就要承担后果,邱局长。”   邱勇文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阮洲,举报那个事件是你做的,这次的事情也是你做的吧!你的身上一定藏着异常物品!我要向异调局揭发你!”   嚯!又和异常物品扯上关系了!   就算是异调官使用异常物品也要经过层层审批,私人禁止藏匿异常物品,即便职位再高,一旦被发现也是重罪。   为什么异调局隐隐独大,就是如此。   本来刚刚因为气氛过于尴尬想离席的人,一个屁股又坐了下去。   阮洲不解。   异常物品是什么?异调局又是什么单位,怎么从来没听过?   他看向林凛。   “别理他,今天刺激太大,可能有点疯了。”林凛放下筷子,“毕竟给老师打小报告这种事情,幼儿园小朋友都不做。”   邱勇文脸色青青白白,:“林凛,你包庇罪犯,你也有罪!我现在就举报,那些异调官来了,看你怎么解释?”   众人看向阮洲,这人看起来也就是普通人,没想到居然是异常物品的主人,一会异调官来了,林凛还能保住他吗?   邱勇文话音刚落,一众穿着制服的人推门而入。   他们的徽章上有着三角形的标记,是异调官。   邱勇文笑了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来已经有人举报你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来人的身上,尤其是一众异调官面前带头的那个。   高马尾,眼眸冰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新海市异调局A级异常调查官费士兰。   “有人藏匿异常物品——”   他扫视四周,面色冷酷。   ——直到和阮洲对上了视线。   所有人都看到,他脸上瞬间露出笑容。   “阮先生也在啊?” 第37章   全场死寂。   邱勇文得意的笑甚至没有消失,就变为了惊恐。   费士兰这是什么态度?   上次他见的时候鼻孔朝天,眼高于顶,现在对着一个普通人,露出了……谄媚的笑?   邱勇文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   “费……队长,你是因为异常物品来的吗?”   费士兰瞪了邱勇文一眼:“对。”   看,就是这臭脾气。   治安厅有人认出来了这位新海异调局的代表人物。   上一次陈天霸在单位上班被带走,就是这人派人干的。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好在查清楚他和异常没什么关系,人很快放回来了。   不过治安厅也因此知道了他做的那些腌臜事,怕是要进去蹲些年头。   看到他对阮洲的态度,众人目瞪口呆。   费士兰这家伙软硬不吃,能让他尊敬的叫一声“阮先生”……   不少人的目光在阮洲和邱勇文身上来回徘徊。   要不试着接触接触?   见他气质出众,神色淡然,想必是不缺身外之物的,或许可以投其所好。   只是众人都不了解他。   他们又看向旁边的宋嘉阳,这个孩子和阮洲关系很好,或许也可以从他入手。   八中确实该整顿一下了,学习这么好,奖学金是不是该有?一些特殊的机会是不是该提供一下?还有以前受的委屈是不是该追究一下责任?   有人拿出手机。   邱勇文指着阮洲:“阮洲有异——”   “闭嘴!”费士兰大声呵斥。   邱勇文被吓一跳。   这是怎么了?说话都不让人说了?就算再公事公办,也不至于这样对他吧?   难不成,阮洲也是异调局的人?   邱勇文脸色难堪,邱仪之告诉他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   现在看来,如果不是同一个单位,林凛怎么可能和他关系那么好,费士兰怎么可能对他态度那么恭敬?怕不是总部过来的哪位大佬吧?   他的嘴唇颤抖:“费队长——”   费士兰看他,“跟我们走一趟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便知道了,真正藏匿异常物品的人,是邱勇文。   不是阮洲,是邱勇文!   全场哗然。   邱勇文怎么敢?异常物品有负面作用,普通人很容易失控,即便不使用,长时间接触下来也会精神异常的,邱勇文不要命啦?   邱勇文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却没有反抗。   而他的沉默,更是坐实了事实。   阮洲这下算是看明白了,邱勇文犯了案子,跟什么非法物品有关。   现在要被带走调查了。   他打开手机,小东西给他发来了消息。   [大人,您果然料事如神,小的按照您的意思,找到了邱家父子犯罪证据,该举报举报,该身败名裂的,让他在所有人面前身败名裂!]   阮洲确实让小东西调查过陈龙的死亡情况。   只是小东西举一反三,直接把邱家父子送进监狱了。   阮洲以手掩唇,轻轻咳了两声。   林凛:“怎么了?”   旁边的宋嘉阳也是一副担心的模样。   阮洲摆了摆手:“没事。”回去给小东西加鸡腿。   “邱仪之呢?”费士兰问。   邱勇文摇摇头。   费士兰眉毛拧了起来。   接到匿名举报,邱家藏匿异常物品。同时,他们也收到了一份音频。   两者同时出现,邱仪之使用异常物品杀人的概率大大提升。   有人在费士兰旁边说,邱仪之好像在洗手间。   费士兰看向了宴会厅出口:“去看看。”   听到门外动静的邱仪之把自己紧紧地锁在隔间里。   汗珠大颗大颗的从他的额头上滚下,冷汗浸湿了后背,洇湿一片。   完了,异调局发现了。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晴天娃娃。   从保险柜里发现这个破娃娃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这东西身上的不一般。   而发现它的作用之后,邱仪之的恶意便极速膨胀起来。   不敢用人尝试,他便用小动物做实验。宋嘉阳身边的小猫小狗,都被宋嘉阳“克死”了,自那之后,宋嘉阳再也没有接触过这些小动物。   诅咒对象是人的时候,邱仪之要付出大代价,可现在他都要没了,也不在意了。   黑色的晴天娃娃爆发出巨大的哭叫,与之截然相反的是邱仪之温柔的笑。   他想到了那个青年,身形瘦削,坐在那里沉静如玉,仿佛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情绪波澜。   如果他死了的话,林凛和宋嘉阳都会生不如死吧。   “晴天娃娃,晴天娃娃,请让阮洲死去吧,如果做不到,我就拧下你的头。*”   当时,他也是用同样的方法诅咒陈龙的。   “晴天娃娃,晴天娃娃,请让陈龙死去吧,如果做不到,我就拧下你的头。”   诅咒娃娃做到了,陈龙跳楼的时候,他在家里正在看书。   这件事上新闻的时候,他放下书本,露出笑容。   只是,那晚之后,精神总是恍惚,常常做出一些不太正常的决定。   比如,去招惹阮洲。   陈龙只是个普通人,对邱仪之的影响还在可控范围。   阮洲厉害一些,但总归是人,邱仪之认为自己一定能保持理智。   就算不能也没关系,反正阮洲已经死了,他也不亏。   晴天娃娃无风自动,浑身漆黑。   空气中刮起了黑色的风暴,腐烂发霉的气味,沿着脚底板向上,将邱仪之整个人笼罩起来。   “坏娃娃~坏娃娃~做到就是好娃娃~”   邱仪之癫笑,这意味着他的诉求被听到了。   但紧随其后,那股腐烂潮湿的味道骤然加剧,邱仪之感觉自己像是一头栽进了河塘的淤泥里,嘴巴鼻子都被封上,无法呼吸。   他瞪大眼睛,看着晴天娃娃扭过头来,原本哭泣的表情,对着自己,罕见的露出了咧嘴的笑容。   “坏娃娃做坏事,要受到惩罚哦~”   怎么可能?!   他明明已经和异常物品达成一致,这东西怎么可能违背自身的规则?   嘲笑、不安、愤怒、惊惧、怨憎……邱仪之感受到了娃娃身上的负面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复杂的情绪……这无法摆脱的黑暗究竟是什么?   怪诞荒谬的刺耳笑声海浪一样,将他层层包裹,冲击着他的灵魂。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娃娃的声音。   “香……喜欢……”   “讨厌……亵渎者……”   邱仪之来不及反应,人类弱小薄弱的意识,就在娃娃以及另外一股莫名的注视下,仿佛水蒸气一般被蒸发。   失去意识的躯壳并未倒下,重重的靠在了马桶水箱上,双眼失焦,肤色青白。   娃娃笑嘻嘻的将自己的身体盖在了他的头上。张开束着自己脑袋的绳子,那根绳子有意识一般,轻轻勒下邱仪之的头,咕噜咕噜滚在尸体的脚下。   “嘻嘻——”   娃娃取代了邱仪之的脑袋,原本只有乒乓球大小,此刻变成了西瓜大小,就好像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丑角,脑袋上套着块布,在扮演晴天娃娃。   但很快,娃娃就笑不出来了。   即便邱仪之已经死亡,但不可名状的注视仍未消散。   擅自获取祂的一丝气息,有了亵渎的心思,便足以死无葬身之地。   娃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整个身体瞬间由黑变白,他从邱仪之的身上飘下来。   “求您——”   话还没有说完,它的脑袋就像充气爆炸的气球一样,轰然裂开。   布片稀稀拉拉挂在了厕所的隔间墙壁上,上面还沾染着不知名的粘稠液体。   而邱仪之的身体因为没了支撑,倒在地上,宛如被煮沸的水一般,迅速腐烂肿胀,身体冒出黑色的半透明泡泡。   转眼间泡泡变成拳头大小,表皮绷得紧紧的,油亮水滑,像撑到极限的气球。黑色的虫子像小鱼一样在里面游来游去,速度非常快。   “咕啾咕啾……”   表皮被撑破了,水泡里面崩出无数黑色小虫子,在光滑的瓷砖地板上涌动。   费士兰冲进来的时候,听到了鱼在浅泥池塘里面活动的粘腻声音。   推开门,看到的就是一块让密集恐惧症患者难以接受的一幕。   指节长的身躯攀爬的到处都是,墙上、地板上、洗手池上,甚至马桶上,密密麻麻挂满,好似下雪。   整个地板好像都按照某种规律动了起来,看的时间久了,便让人头晕目眩,难以自持。   手臂抬起,寒冰在指尖隐隐浮现,清理出一片空地。   “出来!”   厕所里面,所有的声音消失了,只有悉悉窣窣的声响。   费士兰一枪打开隔间门,露出了只能用一滩来形容的尸体。   邱仪之的西装还在这一滩液体上穿着,小领结被丢到了一边,和已经看不清楚形状的头颅做自由无规律运动,头发海草一般随水飘荡。   邱勇文跌跌撞撞冲进来,看到此情此景,目眦欲裂。   他也认出了面前这一滩游离的毛毛虫就是他的儿子。   邱勇文一下跪倒在地上,丝毫不顾地上的脏污,伸出两只手去捞这些黑色的小虫,但这些虫子在触碰到他以后彻底不动了。   “仪之……”   邱勇文浑身颤抖,恶心、不可思议、震惊、恐惧……无数的情绪翻涌而上。   最终,凝聚成为一声绝望的大喊:“啊——”   墙上的影子不知何时消失了。   阮洲还坐在椅子上,和宋嘉阳聊起填报志愿的事情,没聊几句,就听到一声爆破,紧随其后就是邱勇文的大声哭喊。   “这是怎么了?”阮洲拉开椅子,下意识就想去看。   “别去。”林凛拉住他。   “等等吧哥哥。”宋嘉阳去看阮洲,从他的脸上看不清任何的慌乱,仿佛对所有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同样看到了林凛的目光,对视一眼,宋嘉阳很快将视线别开。   而林凛若有所思。   没多久,费士兰从厕所里面出来,表情难看。   他下意识看向阮洲,后者正一脸好奇的打量他。   费士兰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难道这次的事情和阮洲没有关系?   或许是的。自己接到匿名举报过来的,如果是阮洲的话,他报警都要实名,举报怎么不实名呢?   这也是费士兰无法理解的一点,青年至今表现的都是人畜无害,甚至出现无法解决的事情,第一想法居然是报警。   现在异常横行的社会中,不少人的精神都因为自己无法察觉到的异常受到各种各样影响,整个社会都疯疯癫癫,能动手绝不动口,能杀人绝不打架。   可阮洲身上呢?仿佛还保持着正常人状态,这多么难能可贵?   遵纪守法,爱岗敬业,甚至有意无意帮助异调局抓到了好几个异常人员和物品。   如果不是费士兰擅作主张把事情搞砸,或许根本不用出手,林雪竹迟早也会被他收拾,自己只需要跟在后面捡漏就好。   费士兰看向阮洲的目光里面,多了一丝复杂。   要是和平时代,良好市民的称号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他上前一步,向林凛解释情况:“林队,邱仪之出了一些事情……随后就会带走他。”   阮洲向费士兰身后看了眼。   邱勇文浑浑噩噩的从厕所里走出来,浑身湿透,都沾满了黑色的液体,滴滴答答,身上好像还挂着什么黑乎乎的虫子。   好像刚从粪池里面出来。   腐烂发臭的味道扑面而来,离他近的不少人都开始干呕。   阮洲向后坐了坐,尽力避开这个味道。   现在看来,邱家父子隐藏了危险品,被人举报发现之后精神压力太大承受不了,居然想去炸厕所。   邱勇文同样看到了阮洲,他瞪大眼,整个人猛扑过去,但很快,被眼疾手快的异调官抓住。   被押着,他疯疯癫癫的笑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婉儿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陈龙是仪之咒杀的,你们去找他啊,为什么抓我?!我还要参加升职宴会呢!”   婉儿就是他的第二任妻子,邱仪之的妈妈。   这话一出,许多人表情都变了。   他们当中有人见过邱仪之母亲,同一个单位,女人漂亮能力又强,不过因为突发恶疾早逝,只留下邱仪之一个儿子。   为什么突然提及她?难不成女人的死和邱勇文也有关系?   这下众人真的坐不住了,谁都不希望上司或者下属随时随地能把自己干掉。   “林凛,枉我儿子那么喜欢你!宋嘉阳,那可是你亲弟弟!阮洲,你罪该——”   费士兰一个冰疙瘩塞到了他的嘴里:“闭嘴,你罪大恶极。”   环顾四周,看着一群吃瓜群众,费士兰深呼一口气。   “今天的事情诸位知道的——”   “费队长放心,我们一定不乱说……”   “我们见得多了,一定保密……”   费士兰点点头:“保密协议签一下。”   很快有人来发纸,可见早有准备。   纸张是特制的,边缘泛着淡淡的黄色,应该也是某种异常物品。   宋嘉阳签完字后低下头,看着手机里的小东西给他发来信息。   【人类,大人对这次事情处理很满意。】   那天晚上阮洲从宋嘉阳家里离开后,聊天软件再次出现添加好友的申请。   看到那个熟悉的灰色头像的时候,宋嘉阳差点把手机捏碎。   当时就是这个灰色头像的人添加他,把他送进了医院,和阮洲再次有了接触,才有了之后的种种事件。   不过这次,对方备注的名字直接就是阮洲。   即便知道会上当,但宋嘉阳依旧无法抵挡任何与阮洲有关的东西。   他用影子做针,悬在自己大腿上,以便在出问题的时候及时扎醒自己。   通过了好友申请,对方发了一条消息。   【人类,我知道你的心思,我可以帮你,但事情结束后,你必须走的远远的!】   不像是之前那副嚣张模样,反而有些……恃宠而骄?   宋嘉阳抿了抿唇,给对方发了消息,这才知道,之前那个原始代码确实是它,不过它已经弃暗投明了。   除了那条鱼,原来阮洲身边还有别的从属。   都是异常……那是否意味着,阮洲也不是人类呢?   如果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说的通了。   见宋嘉阳很快答应,小东西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   它想了一晚上,终于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合纵连横!利益交换!   只要让宋嘉阳和那条鱼一样,离阮洲远远的,那自己的地位不就保住了吗?   根据宋嘉阳提供的信息,小东西挖出来了不少猛料,更是和他短暂配合,力求一击必杀!   也正如它所想,此举成功让今天这场宴席变成了一场吃瓜盛宴。   在场宾客无不吃的满嘴流油,意犹未尽。   散场的时候,好多人都给三位年轻人递了名片。   尤其是给阮洲和林凛的时候,态度那叫一个恭敬。   “阮先生,您过两天有时间吗,想请您吃个饭……”一个中年秃头半弯着腰,语气谄媚。   另一个人挤开他,凑了过去:“阮先生,不知道您对古董有没有兴趣?”   “阮先生……”   阮洲把这些名片收下,微笑回复每一个人。   他不怎么擅长社交,现在递名片的,不是主任就是科长,甚至还有副局长。   他笑得表情都僵硬了,向林凛投去目光。   林凛收到信号,“谁想联系阮先生,可以找我。”   不少人看出来他们关系好,但没想到关系这么好,在现在的场合说出这种话,基本就相当于把两人绑定死了。   是个接近林凛的好机会!   “林队长,久闻大名……”   “林先生,您……”   好一番套近乎之后,众人才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走了。   回家就赶紧准备准备!也让那些不长眼的手下都认一认,在新海,招惹谁都千万不能招惹阮洲!   当然,犯罪情况除外。   阮洲把这些名片一股脑的塞给林凛。   “他们可能误会了什么。”   阮洲意识到,或许是费士兰和林凛的态度,让那些人以为自己很有背景。   和林凛是私交好,而费士兰,那纯属是抓错人心虚呢。   阮洲:“你看看这些……领导们,如果有对你有帮助的,可以联系联系。”   林凛接过一厚摞名片,摩挲着它的边缘,笑了笑:“好,我会好好筛选。”   见这些东西对他有用,阮洲也放下心来。   虽然这些治安官可能误会了,但也是件好事,只是自己暂时用不到这些关系,林凛和他们是一个系统的,对他的帮助更大。   阮洲又去看宋嘉阳,这次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受影响最大的就是他。   “你有什么计划,大学有想好去哪吗?”   宋嘉阳抿了抿唇:“应该不会在新海市了。”   阮洲点头,新海是个伤心地,宋嘉阳在这里没少受苦。再说人往高处走,年轻人就是应该多去大城市见见世面。   “行,你的决定,我都支持,到时候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讲。”   “哥哥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谢谢哥哥。”宋嘉阳十分乖巧。   周末阮洲还在躺被窝里,快递就打来电话。   “家电?我没有买家电啊。”阮洲疑惑。   但对方一口咬定,就是阮洲的名字和电话。   “那先送上来吧。”   小哥送进门,阮洲一看,居然是一台双开门冰箱。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家的破冰箱,果不其然,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下来,彻底用不了了。   就像林凛说的一样,这东西质量不好,真坏了。   看到新冰箱的时候,阮洲就知道是谁买的。   林凛还真是有执念,这下给他家放了一个双开门,以后怕不是见冰箱如见人了。   快递小哥走了以后,阮洲刚坐到沙发上,就又接到了电话。   “阮先生,请问你在家吗?之前定的瓷砖还有墙纸这些都好了,今天中午过去换可以吗?”   “……在家。”   和装修公司约定时间之后,阮洲给林凛打了电话。   对方似乎正在忙,阮洲听到了细小的动静和人声。   “师傅们联系你了吗?”林凛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   阮洲:“嗯,打了电话,你什么时候叫的人?”   电话那边笑了声,低低的气音顺着手机钻进了阮洲的耳朵里。   “某天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   阮洲摸了摸鼻子,那天他着急去学校,林凛帮他联系好师傅,还能赶去学校救场,效率真高。   “想着你可能不熟悉这些,我就直接联系了。”   阮洲眼睛弯了弯:“谢谢,我把钱转给你。”   但林凛拒绝了。   “不用,暂时先放你那,你……给我的名片很有用,不要客气。”   两人来回几回合,林凛说:“那算我借给你的,等我用的时候你再给。”   阮洲只得妥协。   两人又聊了一会,这才挂了电话。   装修公司速度非常快,师傅们素质也高,一到家就开始干活,挪家具重新铺受损的瓷砖。   换墙纸,还有新电视,一系列操作下来,晚上的时候基本上就处理完了。   因为刚铺的瓷砖不能直接踩,还特意给阮洲留了一条进出通道。   而林凛又打了一个电话。   “……对,帝景小区二号楼二单元404,剩下的两间一起租,可以把招租信息撤了。”   “好,房租我会一次性转给你的。”   挂了电话,手机又收到一条消息。   [【B132-笔迹字典】超负荷运算,它裂了!] 第38章   林凛手指一顿。   [可惜了这件B级异常,上次【B132】出毛病,还是因为一个穿越者。怪不得,我就说新海不可能有这么正常的人。你的锅,得赔我一件B级异常。]   [知道了,我过几天回去赔你。]   [这还差不多。总之,他是个硬茬,你多注意,在新海别待太久。]   [好。]   林凛又点开和阮洲的聊天框:[你今天没迟到吧?]   [差点就迟到了。]   周一堵车厉害,阮洲在路上跟林凛吐槽人多,好像所有人都从家里出来上班了一样。   听见范来叫他名字,阮洲手腕一翻,收了手机,抬头看到身后的一堆鸡蛋,以及面前黑压压的大爷大妈,不禁问出声:“怎么这么多人?”   挤挤挨挨,摩肩接踵,售楼部都要站不下了。   而且看起来不像是演员。   范来一脸兴奋,说:“还没来得及给你说呢,今天公司做活动,给所有来看房的人发鸡蛋!我就说,有请演员的钱,能买多少流量啊!这个年代流量至上,打出知名度才行。诶,你把东西看好,一会大爷大妈们冲进来小心掉地上。”   “还好总部给咱们发了这么多鸡蛋,又投了视频网站流量,不然咱们这楼盘还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呢。”   范来语气激动,他知道每次活动都是赚钱的好机会,像今天这种场面并不多见。   “来了!”同事吆喝一声,拉开了门。   开闸泄洪一样,人流涌了进来,饿虎扑食般扑向了鸡蛋摊位。   “是不是在这领鸡蛋?”   “一人能领几个?!”   “豪华别墅降价卖?!在哪呢?”   阮洲见状不禁感叹,公司为了营销真的无所不用其极。   人群涌动,同事兴奋的声音传来:“看看我们楼盘多火爆!拍下来了吗?!发网上,诶!你别把鸡蛋拍进去啊!文案要好好写。”   精准拿捏中老年用户痛点,能不火爆么?   阮洲拉了拉领带,看着同事正在编辑文字,说:“你们要发音符短视频?”   范来:“对啊,总部要求,一定要让大家多多来看,不买没关系,领鸡蛋回去全家都能吃。”   “真的会有人买啊?”   “害,总比坐以待毙好,现在这价格,谁能买得起房子?再说失信人群那么多,年轻人手里根本没钱,全得靠大爷大妈们拉动业绩。   我们在短视频平台上精准投流,针对55岁以上用户群体,他们的钱包里有钱,更何况……”范来压低声音:“他们有退休金,但是年轻人没有。”   阮洲面无表情,感觉对方讲了个鬼故事。   “诶?你有房子吗?”范来问。   “本来快有了。”那个世界跳水的房价,阮洲的存款可以付个首付的。   ——但这不是穿了,而且这里房价正在高点呢。   范来同情的看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戳了戳阮洲:“别说伤心事了,快拍,朋友圈的好素材。今天卖一套,离一个小目标又进一步。”   阮洲点头,举高手机,从上而下拍下这个火爆场景,发了朋友圈:周一。   林凛第一个给他点赞。   总感觉他上班不是很忙的样子,阮洲十分羡慕。   没多久,范来来找,压低声音:“这几个大爷大妈巨有钱,你带他们看看咱们的样板间,争取拿下。”   阮洲一看,还是熟人。   ——正是卖给自己冰箱的二手房大爷阿姨。   他还记得,买那台中看不中用的冰箱时,两人拒绝杀价,就是用家里欠了几十万做借口的。   不是说欠了几十万外债吗,怎么摇身一变,现在又有钱买房了?   而看到阮洲,大爷大妈仿佛见了鬼一样。   阮洲装作第一次见面,给足了面子:“那咱们去看看?”   两人低着头,一声不吭,默默隐入人群中,跟着大部队一起上楼。   样板间装修的很不错,而且为了迎合他们的审美,这一套都是实木家具,复古风格装修。   看房子的大爷大妈有刚需,好几个都是儿子女儿快结婚了,需要买一套。   有人问他价格,阮洲笑眯眯道:“目前您看的这个户型坐北朝南,价格会高一点,精装两万三,毛坯一万八一平,公摊和物业那些可以看看册子,上面有更详细的介绍。”   阮洲上班不久,业务还不太熟练,好在叔叔阿姨们并不介意。   几位大爷大妈看的直咂嘴:“真是贵!”   “结婚哪里买的起房子哦~”   “没事,你买了写你儿子的名字,每个月给他还房贷,到时候让女方出装修钱,就算离婚房子也是你儿子的。”A阿姨给B阿姨出主意。   还没结婚呢,算盘珠子都崩到脸上了。   旁边二手市场的那对大爷大妈听闻一脸鄙夷。   阮洲表情不变:“楼下还有别的户型和装修风格,一会我带大家去看看。”   二手市场大妈拉了拉大爷的袖子:“我说,那孩子看起来不像有问题啊,会不会那个冰箱已经好了?”   大爷姓葛,很不好惹。   听她说完,瞪她一眼,“什么好了,那冰箱本来就是好的!”   “再说了。”葛大爷哼了一声:“冰箱要是送不走,送走的就是我了。”   “也是。”大妈点点头。   几人快步跟上阮洲的脚步。   葛大爷在后面慢悠悠跟着,时不时地品头论足一番。   “小伙子,带我们实际看看毛坯吧,看这些样板房,我们也不会装修成这个样子,现在看窗户外面是一片绿化,可到时候面对的或许是邻居家的厕所哩!”   阮洲说可以。   这里的楼盘地理位置还不错,当初设计的时候也是冲着中高端去的,因为出过事,价格本来就比周围便宜,加上今天的活动,才有了爆火的局面。   阮洲带着他们来到二楼,这里光秃秃一片,什么都没有,正是葛大爷说的毛坯。   “这一层大家可以自由参观,注意安全。”   葛大爷扫了眼,不是很满意,问:“你们视频里面不是说有豪华别墅降价吗?别墅呢?   阮洲微笑:“这里就是别墅。”   大爷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阮洲:“咱们这栋楼就叫别墅楼。”   大爷:???   “那其他楼叫啥?”   阮洲:“有:发财楼、有钱楼、有马楼,咱们这是别墅楼。”   感情你们小区不是按一号楼二号楼这么叫的啊?!   大爷翻了个白眼,拉着阿姨径直去了最大的一个户型。   “买一个大的。”大爷说:“住不起别墅,咱们住别墅楼。”   大妈则是拉了拉他的手:“咱存款还差点吧?”   大爷:“闺女那边不知道有没有,问她借一些。”   “可孩子上班都不容易……”   “我借她钱!打欠条的,你想什么呢,我还能欠钱不还啦?真是的……”   葛大爷随即叹了口气:“不过,要是房子再便宜点就好了。”   “嗵!”   葛大爷立刻扭头:“谁?”   “你说啥呢?没有人。”阿姨吓了一跳。   二楼还没安装灯,加上周围绿化好,树木多,光线很暗。   这里空间又大,葛大爷一声怒吼,吓得老伴心脏病都要犯了。   明明有什么东西刚才发出了声音,大爷竖起耳朵,循着动静朝着刚才的地方挪了挪。   那是西边的一个房间,门框正下面的位置,有个黑色小盒子。   “那是什么?”阿姨问葛大爷。   “我看看去。”葛大爷走近,不小心踩到了一张海报。   捡起海报,伸直胳膊拿远看了眼字:“诶,上面是不是写着豪华别墅降价?”   说到别墅大爷就来气:“那小子还骗我!说什么别墅楼,根本货不对板!”   而大妈只看了一眼那张海报就惊叫出声:“啊!”   葛大爷扭头怒斥:“吓我干嘛。”   “你手里哪是什么豪华别墅广告啊!那是个盒子广告!”   “什么盒子?”   葛大爷恰巧来到西门的位置,定睛一看。   一个方方正正,木头做的镶嵌金丝的黑色盒子端正摆着,还做了飞檐斗拱,双层镂空装饰,十分气派。   “骨灰盒……”阿姨颤抖的声音响起。   而大爷低下头,看着手上写着豪华别墅的骨灰盒广告,以及眼前金丝镶嵌的骨灰盒实物,陷入了沉默。   好像……货版对上了?   阮洲在介绍户型结构,顺便给客户画饼,比如这里可以做个柜子,那里可以摆个鱼缸等等,然后就听见了一声尖叫。   “怎么了?”   阮洲立刻跑了出去。   葛大爷一脸呆滞,半只脚已经迈出了窗框,嘴里还喃喃自语:“我要买大别墅,我要住大别墅……”   刚才的尖叫声正是旁边的阿姨发出来的。   阮洲飞快上前,一把把大爷拉下了窗框。   而葛大爷感觉仿佛被一辆飞速行驶的汽车钩住了衣角,一下摔倒了地上,胆结石都摔碎了,这才清醒过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脸紧张的阮洲。   “小伙子,你没骗我。”葛大爷热泪盈眶,握着阮洲的手拍了拍:“实物和宣传完全一致啊!真是大别墅!”   阮洲:???   葛大爷说完,两眼翻白,直接倒在了阮洲怀里。   “快!送医院!”大妈在旁边叫了一声。   人群一下四散开了,大爷大妈社会经历丰富,自己躺可以,但不接受别人躺,坚绝不惹事。   阮洲无奈拨打了急救电话。   “我们刚才在看房子,然后就看到了那个骨灰——”   大妈转身一指,可旁边连个骨灰盒的影子都没见着,她嗓音颤抖:“刚才还在这里的,怎么突然不见了……”   阮洲安抚她:“不管有什么东西,我们先把大爷送去医院。”   背着大爷下楼,直到把人送上车才缓了口气。   这之后,大爷大妈们匆匆离开。别说买房子,魂儿都被大爷吓飞了。   下午时候领导就找到阮洲,问他到底什么情况。   阮洲如实回答,思索片刻后,最后补充了一句:“那个阿姨说,他好像看见了骨灰盒什么的。”   领导是个头发茂密的中年人,闻言脸色一变:“骨灰盒?你确定?”   “嗯,他说那个骨灰盒就在西边那个卧室门那边,但我没有看到,或许是阿姨太紧张出现幻觉了。”   领导来回踱步:“这件事情你不能跟任何人讲,如果后面有人问起,你就说不知道,自己也不能去研究知道吗?”   阮洲当然不会研究。   他只是刚才怀疑了一下——这世界应该没鬼吧?   很快,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肯定没有,不然林雪竹杀了人,早就遭报应死了。   但他听林凛说,林雪竹现在在某个地方心平气和的忏悔呢。 第39章   阮洲照常上班,他住的地方离这里稍微有点远,下了地铁走路耽误了一些时间。   前两天活动结束,工作似乎又要恢复以前的平淡。   但没想到的是,拐过街角,售楼处门口竟排起了长队。   阮洲从员工通道进去,换了衣服,问范来怎么回事。   范来一脸兴奋:“不知道啊,我也没见过这个场面,或许是前几天的活动有效果了!”   目前看来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放眼望去,这些人都十分眼熟。   正是前两天过来看过房子的大爷大妈,有不少人还是阮洲那天带看的。   甚至连昨天被送去医院的葛大爷都来了。   葛大爷拄着拐杖,面色青黑,精神状态实在不济,但眼睛却放着诡异的光。   阮洲:“葛大爷,您不是在医院吗?”   葛大爷看他一眼:“对,但,医院不是我的家啊!我必须住在我家!   这话说得奇怪,阮洲忍不住问:“您现在住的不是家里吗?”   葛大爷:“当然不是,那都是临时住的屋子。”   阮洲点头,或许老两口租了一辈子房子,节俭了一辈子,现在掏出全部的积蓄打算买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那您看上了哪一栋呢?”阮洲问。   葛大爷像个机器人一样,面无表情,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别墅楼!就要那天的别墅楼!”   看来那天的事情并没有让葛大爷害怕,反而还跃跃欲试。甚至阮洲觉得,葛大爷还特别期待再次进入那栋楼?   “那我带您再看看吧?”正当阮洲打算带着葛大爷上楼去看的时候,经理喊住了他。   经理穿着深蓝色的西装,大肚腩顶起衬衣,他笑呵呵上前:“今天大家都比较忙,一会咱们楼里有活动,楼总也会过来参加,你去外面帮忙接待吧。”   阮洲不太愿意,这不就赚不到提成了么?   今天人确实非常多,签单的都排了长长的一列队伍,全是那天的大爷大妈,带动着也有不少年轻人来凑热闹。   见他似乎不高兴,经理连忙解释:“你形象气质是最好的,而且楼总是咱们集团副总,我这是帮你刷存在感呢!”   阮洲虽然长得显小,但也在职场摸爬滚打了几年的,怎么能听不出来这是在敷衍。   阮洲问葛大爷:“您需要我带看吗?”   葛大爷:“需要。”   阮洲看了眼经理,意思是我在忙,可以找别人。   经理拦住他:“诶,等等,这活动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还有好多人没来呢,大爷我帮你带看,后面我再帮你向总部申请M3级别的提点,弥补今天的损失,怎么样?”   干活少,还能多拿钱,确实轻松。   阮洲并不清楚经理这么做的原因,但这条件实在拒绝不了,于是笑了笑:“行,我一会去门口。”   “诶、诶~”经理擦了擦汗,似乎松了口气:“楼总就是胖胖的那位,比我能重个三四十斤吧,很好认,到了你接待就行,活动开始他进去就不用你管了。”   阮洲对葛大爷说:“葛大爷,那一会我同事带您看,我有事就先走了。”   葛大爷呆呆点头:“行,走吧!”   经理带着葛大爷离开了,半路上喊来了另一个销售带着葛大爷看,自己则是回到了楼上,向公司汇报情况。   “是,我没让他进去,担心出什么事,上次那个进医院的大爷也来了……”   阮洲穿着一身西装,身高腿长,往那一站,不像个房地产销售,倒像哪家的公子哥。   因此楼总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年轻人,甚至因为没人接待生出了一丝丝不满。   “楼总您好。”阮洲礼貌上前。   楼总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你是?”   他以为是哪家合作公司的代表特意在等自己,肚腩往里收了收,露出一个微笑来。   “我叫阮洲,您跟我来吧。”   出乎楼总意料,这竟然是接待人员!   虽说售楼部是公司脸面,但这样的气质放在这里接待也太奢侈了吧?   楼总:“好。”   一路上,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楼总十分欣慰:“这几天你们能赚不少钱哦。”   阮洲侧过头看他一眼,不愧是副总,说话都是站在员工角度,但只字不提自己赚的更多。   给他沏了杯茶,放在桌上:“是啊,主要是公司决策好。”   这时候就要顺毛捋,阮洲经验丰富。   果然,一句话出去,楼总脸上的笑容都真诚几分。   “你叫阮洲是吧?有没有兴趣来总部?”   两人简单聊了聊,没多久,楼总笑着离开去参加现场活动。   阮洲则是下楼准备继续带看了。   一楼掌声不断,气氛热烈。   阮洲闻声皱眉,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前两天时候大爷大妈都还是正常在讨论,看着高升不落的房价犹犹豫豫。   可现在他们脸上都拥有和葛大爷一样的狂热,似乎终于买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   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公司许诺给业主什么好处了吗?   在以前的世界,房价跌的最猛的时候,开放商会给业主送车来刺激消费,或许这边也有类似的手段。   “阮洲?你怎么在这?”   阮洲一扭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田斌,他旁边还站着一位寸头青年,似乎是他的同事。   他惊讶道:“田队长,好巧。”   田斌也很意外,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阮洲。   “你在这里上班?”田斌看了眼阮洲的打扮,立刻判断出来。   他想到阮洲的上一份工作,不由得有点心虚。   “对,我在售楼部工作,田队长要去看看吗?我们别墅现在在做活动。”阮洲热情介绍。   前两天田斌同事见楼盘非常火爆,看了以后各方面都很满意,如今正是来交定金的。   同事在旁边问:“这位是?”   “这是林——”田斌差点嘴瓢:“这是阮洲,之前经常来我们厅里。”   阮洲暗自赞叹,经常进局子都能说成经常来厅里,这情商,不愧是吃公家饭的。   两人加了好友,阮洲把电子版资料发他。现在他好友列表一共六个人,两个都是治安官。   “我看你们这里挺火爆的。”田斌往阮洲身后看了眼,说句人山人海也不为过,多到有些不正常了。   “是。”阮洲笑了笑:“打折嘛。”   “那我也看看。”田斌也凑个热闹。   “没问题。”   “妈!你干什么呀?我都结婚了!你还买房子?”一个小年轻拉着大妈,表情不耐烦。   “儿啊!那是你的房子,不是我的家。”大妈年纪比较大了,说话慢吞吞的,伸着脖子看人家签约。   “都住了多少年了,现在怎么就住不下去了?我跟媳妇也没为难你啊!”小伙子不理解,但大妈依旧执拗的排着队。   眼见自己劝不动,小年轻撒手就走,也不管大妈了。   田斌唏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同事已经去交定金了,阮洲带着田斌一起看。   田斌对样板间十分满意,不过和之前的客户们要求一致,知道楼已经建成了以后,他也要求过去看看实际情况。   别墅楼下面,气球扎成的拱桥屹立着,上面写着:庆祝明域小区楼盘开售。   下面的红地毯上,彩带飘了满地,保洁阿姨正在打扫卫生。   显然田斌来的有点晚,室外活动已经结束了。   “怎么没人?”田斌问。   阮洲同样发现,刚才买房的业主们一个都不见了。   “我们副总今天来,可能还有别的活动。”阮洲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走吧,我带你看看实际户型。”   两人进了大楼。   “这个户型南北通透,一家三口住着非常合适。”阮洲指了指之前葛大爷看过的那间。   令阮洲意外的是,葛大爷正在里面,但周围没人。   田斌四处转了转,阮洲则是上前问葛大爷:“大爷,看完了是吗,我送您下楼?”   葛大爷抬起眼皮,眼眶很红,眼白发黑:“看完了,我再等等。”   阮洲:“您在等谁啊?我帮您联系。”   葛大爷:“我再等等。”   年纪大了,人就容易迷糊,阮洲叹了口气。   而田斌来到了另一户里,视野中,骤然冒出一道黑影。   那黑影在墙角,像是个人影,佝偻着身子坐着,嘴里念念有词。   田斌揉了揉眼睛,又向后看了眼。   此时在阮洲的旁边,葛大爷就是这个姿势,佝偻着身体,双臂放在身前,看起来像是对着门弯腰祭拜。   “阮洲,你看那里是不是还有个大爷?”田斌指着墙角的黑影。   阮洲顺着他的方向看,并没有发现任何东西,“没有啊,大爷就在这呢。”   他的旁边就是头几乎要挨着地的葛大爷。   阮洲上前一步,搀起他,扶了扶他的腰:“葛大爷,睡觉不要在这里睡。”   葛大爷的腰似乎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吧”的声响。   阮洲手上动作一顿:“大爷你没事吧?需要我叫人吗?”   葛大爷:“……我再等等。”   行叭。   阮洲来到田斌身边:“可能是二楼有点黑,你看错了吧?上面的楼层采光好,去看看吗?”   田斌说想去看看。   临走前,他又往墙角看了眼,那个黑乎乎的影子又出现了。   不过这次,黑乎乎的影子的头扭了过来。   眼眶的位置,是两个洞,透出了毛坯房的水泥墙。此刻像两个倒扣的腰果,似乎正在对着田斌笑。   而对着门祭拜的葛大爷,此时露出了和那个黑影一样的姿势,一左一右对称。   他嘴里黑乎乎一片,似乎吃了什么黑色的东西,张嘴笑的时候,黑色的口水夹杂着什么粉末,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看到田斌的时候,他的头歪了九十度,然后两手收拢,站的板正,木乃伊一样。   他的身后,一个檀木做的,古色古香飞檐斗拱的骨灰盒正放在地上,敞开盖子,盖子内部似乎有张照片,盒子里面则是黑乎乎一片。   大爷的黑影笑了笑,后退一步,一脚踩进了骨灰盒里,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式将自己的身体折叠,之后另一只脚也放了进去。   像是倒放的阿拉丁搓神灯,把自己给搓进了骨灰盒里。   田斌:!!!   他下意识要从腰间拔枪,可很快,那个骨灰盒就消失了,与此同时,楼上似乎传来了很多人声,很嘈杂,似乎还有隐晦的尖叫。   阮洲记得,经理说今天楼总特意参加楼盘活动。   看来这个活动蛮刺激的。   见田斌似乎有些激动,阮洲问:“要上去看看吗?”   “去!”   田斌顾不上阮洲会不会发现,三步并一步跨上台阶,他专业出身,受过训练,体力各方面都不错,但让他意外的是,阮洲竟然也能跟上他的步伐,连个气都不带喘的!   田斌不理解,内心产生了微微的挫败感,但此时他顾不上这么多。   两人一口气上到了十楼。   明明刚才这栋楼里人声鼎沸,此刻却没有一点声音,……好像建筑把所有的声音都吞噬了。   这栋楼起初做的都是落地窗,按理说采光应该很好才对,但田斌上楼的时候感觉黑乎乎的。   越往上越黑。   似乎他们不是在往上走,而是在往下走。   越往上,越往下。   黑乎乎看不清的楼道,每一层都像一个墓室,空气阴凉。   田斌拿出手机,试图联系自己的同事。   电话拨出去的时候,显示无网络信号。   他心里一咯噔,这么诡异的情况,怕不是遇到异常现象了。   怪不得这栋楼这么便宜!   田斌陡然升起一股愤怒。   今天进来的人非常多,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如今都在这栋楼里面,又失去了联系,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阮洲在田斌旁边也是好奇:“奇怪,不是在这层做活动?”   田斌扭头看他,青年脸上还是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就像在便利店的时候一样。   田斌自己都不一定能从异常现象里面活着走出来,更别说保护阮洲了。   他一个治安官,从来没有独自应对过异常现象,而且现在同事和他分开,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几乎相当于单打独斗。   这下他们俩怕要交代在这里了。   田斌脸垮了下来。   “田队长,刚才的声音好像消失了。”阮洲问:“要不咱们分头看看?”   “不行!”田斌一口拒绝,他们俩一起的时候,他还能保护阮洲,可两人要是分开了,自己真不能保护他了。   “我们一起行动。”   阮洲感觉他的用词似乎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说。   “那我们一起找人吧。”阮洲担心有人出现和葛大爷那天一样的事件。   两人刚才听到的呼喊声应该就是从这一层传来的。   两人进去了以后,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范来。   田斌正要拦住阮洲不要轻易触碰别人,因为异常现象里面的所有生物,都有可能是异常。   但地上那人运气似乎不错,阮洲掐了掐他的人中,把人掐醒了。   “啊啊!”范来尖叫着,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豪华别墅!”   阮洲眉心蹙起:“什么豪华别墅?”   范来似乎这才清醒,见到阮洲,打了个激灵。   “我刚刚带客户看房子的时候,那边有个骨灰盒,上面写着豪华别墅……”他伸手一指,但那地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阮洲:“那客户呢?”   范来摇头,“他靠近了那个骨灰盒,然后我就晕倒了。”   八成就是异常了!   田斌在这层扫荡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骨灰盒,思考后,他对阮洲说:“我现在去找我同事,你和他就在原地待命,照顾好他,等我回来。”   带着阮洲毕竟不方便,既然阮洲那个同事能活下来,说明这层暂时安全。   阮洲点了点头:“行。”   这栋楼一共只有二十六层,田斌一口气上到了十六楼。   中途每一个楼层都去看过,没有人,统统没有人。   黑黢黢空荡荡的楼房方方正正,他们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直到上到顶楼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人影。   是背对着的他的同事,弯着腰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去哪了?”田斌气喘吁吁:“楼里出现异常了,你别乱跑,很危险。”   同事没说话。   田斌的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他从腰间掏出枪,指着自己的同事,“喂!转过来!”   同事身体僵硬,听闻他的话,转了过来。   田斌睁大了眼睛。   那不是他同事,和葛大爷一样,黑黢黢的看不清脸,是那个黑影!   “田斌……”   “砰!”田斌开枪了。   子弹飞进了他的身体,但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打进了虚空一样。   “田斌,我已经交定金了。”同事没有受到影响,一步步靠近他。   “你知道吗?我一进来这栋楼,我就找到了家的感觉,我从来没有感觉过这么温馨,这么有归属感。”   田斌毛骨悚然。   因为随着同事的描述,他发现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了变化。   没有封的窗户之前虽然很暗,但依旧能看到外面,但此刻水泥好像活了一样,渐渐爬上了空荡荡的窗户,封死了整个空间。   整个环境暗了下来,一个个房间板正,棺材一样排列。   你管这叫归属感?   归西感吧?!   田斌扭头就跑,但他发现原本来时得楼梯也不见了。   “田斌,我看你也挺想买的,我已经给销售说了,咱们买一层还有个照应。”   七拐八拐绕出去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位置奇怪的楼梯,但田斌没有仔细思考,因为同事就在他身后跟着。   可田斌一脚踩空,一下不知道摔倒了哪里。   失重感传来的时候,田斌才意识到,这东西竟然是障眼法!   他似乎掉到了什么柔软的地方。   同事的声音微不可察。   身下是柔软却冰凉的东西。   田斌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股冷气顺着脚底板盘旋而上,包住了他。   刚才消失的老人,此刻整整齐齐的站在这里,而他们的中间,就是自己站的位置。   此时,他们睁大眼,不约而同地看向田斌。   “田队长,你也买房啦?”   他们异口同声。   而正对田斌的位置,一个漆黑的骨灰盒长大嘴,盖子上的黑白遗像对着他。   上面的人是田斌自己。 第40章   田斌走后,阮洲拿出手机,给林凛发了条消息,说今天不能一起吃饭了。   林凛:[发生了什么?]   阮洲:[田队长找他同事去了,我现在在原地等他,今天活动还没结束,估计得加班。]   林凛过了一会回他:[田斌电话打不通,你人在哪?]   阮洲说了单位地址。   [等我。]   阮洲对范来说:“没事,我们一起等一等他们,咱们一起下楼。”   范来问他:“你还能发出去消息吗?”   阮洲:“可以啊,咱们小区里有信号基站的,你忘啦?”   范来低下头:“我为什么发不出去,你能帮我看看嘛?”   阮洲接过手机,打开屏幕,正对他的就是一张黑白照,上面正是范来。   怎么拿自己的黑白照作为壁纸?真是不忌讳啊。   阮洲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低头打开了设置界面。   而他身后的范来,却两眼放光地盯着阮洲。   今天的火爆活动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咬牙付了房子定金。   拿到合同的时候,心头一松,瞬间对自己售卖的这栋楼产生了眷恋之情,好像自己就应该成为这栋楼的业主一样!   他看了眼阮洲,要是阮洲也成了异常,和他成为邻居,对方也不用上班,也不用为了房子而努力了,自己的房子可以让他免费住进来,阮洲该谢谢他哩!   “阮洲。”范来说:“上次你说想要换房子,找到了吗?”他从自己身后掏出了一个骨灰盒。   只要把阮洲塞进去,他们俩就能住一起了,都不用工作攒钱了,还有房子住,真好!   阮洲认真研究着范来的手机:“没换呢,目前这里租的还可以。”   “有没有想过买房子啊。”范来打开了骨灰盒,盒子口正对阮洲,上面隐约出现了一张模模糊糊的黑白照,但看不清人脸。   阮洲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没打算在这里买。”   范来一愣。   他明明感觉到了阮洲身上对家的渴望,但为什么说他不愿意买呢?   他在撒谎。   “你真不买?”他又问了句。   如果阮洲不想买的话,很遗憾,他们只能从邻居变成猎人和猎物了。   “不买。”阮洲说。   范来还想争取这样一位好室友:“你怎么能不想买啊?”   “我怎么就不能不想买了?”   阮洲还是没抬头,他怎么觉得范来的手机不太对劲,摸起来手感的和纸壳做一样。   一定是错觉。   “你该换手机了。”阮洲说。   范来含糊应对过去。   “你不买你住哪?”   “租房子。”   “可租的房子永远不是你的房子。”   “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属于我。”阮洲手下的动作停了下来:“大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   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先到,就比如他突然穿越,之前的世界买的东西和存款,都没了。   现在这里没有公积金也没有社保,更没存款,买房子?开玩笑!   范来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一直很想买房子,有个安稳扎根的地方,可自己现在这个鬼样子,真的就算有家了吗?   范来看了眼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黑影,飘荡在阮洲身边,对方却毫无所觉的样子。   “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阮洲想到了某位艺术家的台词,开玩笑般地说道:“房子只是临时住所,只有小盒才是你永远的家。*”   闻言范来一脸复杂,此情此景和自己此时经历的多么的像,他现在不就是进了小盒吗?那么小的盒子,还感觉到好温馨,好幸福。   “行,手机好了,试试吧。”阮洲把手机递给范来。   而范来看着自己递给阮洲的手机,陷入了沉默。   那个手机……已经因为异化变成纸壳了,可眼前这个和原本的手机长得一模一样的手机是怎么回事?   真的被修好了,而且电话能打出去了。   这他妈现实吗?!   他现在是异常!他的手机也是异常!一个能联系上人类世界的正常电话出现在这里合理吗?   范来震惊。   手机刚拿到手里几分钟,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妈。   “喂?来来!你在哪?给你打这么多电话了,你咋不接?”   听着女人的声音,范来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哭了:“妈!”   他现在房子是有了,但可能以后都离不开小盒了!   他不想变成异常啊!   房子再重要,能重要过人吗?他的恋人,他的父母,他的朋友,还有他自己都没了!   而阮洲看着眼前这一幕,欣慰的笑了。   还好自己把电话修好了,不然范来还接不上他妈妈的电话呢!   “治安官给我打电话了,你怎么回事?”电话那头质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妈妈?”   范来犯了难,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总不能说,妈,我现在离变成异常就差临门一脚了吧?   话说,那个黑影不是早应该和自己融合,把自己变成异常了吗?   黑影呢?   范来找了半天没找到问阮洲:“你刚才有看到一个黑影吗?”   阮洲摇头。   “你是不是没钱了?还是生病住院了?”   “不是的,妈。”   电话那边,母亲唠叨着,范来点头一一应对。   跟妈妈打完电话,他失去了世俗的欲望,甚至想回老家跟爸妈一起种地。   四周无声,只有他小小的啜泣。   阮洲装作不经意抬头:“田队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啊,不会他也去参加活动了吧,这么慢?”   田斌确实参加活动了,不过活动名字叫做大逃杀。   周围的老头老太太把田斌围了起来。   “田警官,你是公务员吧,我刚看你工作还不错,有没有兴趣嫁到我家?”   “田警官,我还缺个干儿子,你挺合适。”   “田警官,房子你喜欢金丝楠木还是陶瓷的?”   田斌一脸麻木。   和这些异常周旋久了,他大概能猜到,这栋楼里面的每个异常都有一个自己的“家”,如果你没有花钱买房子,那你就得加入别人的“家庭”。   好友一起住可以,加入别人大家庭也可以。   但如果不加入呢?   田斌问出了这个问题。   老头老太太们互相对视一眼。   咧开嘴笑了:“田队长,我们还没试过脑壳骨灰盒哩,要不你带我们试试?”   田斌:!!!   “我考虑考虑,你们这么多人,我得想一想入赘到哪一家……”他低着头,往印象中楼梯的方向快走,手在腰间就没放下来过。   “田斌——”   楼梯面前,自己的同事露出漆黑的牙齿,朝着田斌露出了黑色骨灰盒,黑黢黢的洞口对准了田斌。   “要不咱俩搭伙过日子吧?”   田斌:……泥奏凯!   --   异调局。   “明域小区爆发大规模异常元素暴动!”   “紧急集合!”   “林队长已经在赶过去的路上了。”   空气中似乎有一瞬间的安静。   “不管他。”局长从外面进来:“有什么特殊情况么?”   “阮洲在那栋小区楼里面。”   局长沉默片刻:“怪不得。”   有一些特殊体质的人身边总会发生异常现象,不足为奇,只是阮洲周围出现异常现象概率有点高了。   “安排费……不,谷南去吧。”   费士兰上次回来之后变得有些奇怪,几次讨论到阮洲的时候,竟然还会为他说好话:“其实阮先生人还不错的。”   局长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被模因感染了。   “谷南去吧,注意阮洲,必要时候可以利用重火力摧毁异常地点。”   “是!”   --   “有人吗?!”   一声大吼。   阮洲和范来正在聊天,似乎听见有人喊救命,他对范来说:“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范来张了张嘴,说:“我跟你一起吧。”   他现在不算异常,但也不算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但心里还是更偏向于人类这一侧的。   这栋楼出了问题,田斌不见了,总不能让阮洲一个人面对这些异常,看着青年瘦削的身体,范来感觉自己身上似乎出现了某种使命感。   两人闻声赶到十五楼。   范来看见,一个肥硕的身影倒在地上扭动着,是楼总。   楼总一只脚都快被小盒吸进去了,正努力往远离小盒的地方爬。   而一个庞大的黑影正站在他背后,脸上像是扣着两个大腰果,腰果里面透出后面的水泥墙,阴恻恻的笑着。   范来一下悟了。   楼总没有房子,但他有钱,这栋楼还是很想吸纳这样的业主的。   可阮洲没房子又没钱,为什么没有被吸纳?年轻帅气不是硬通货吗?还是因为过于貌美给这栋楼看自卑了?   怪不得大部分都是老头老太太。   范来漫无目的联想扩散。   大家都害怕的要死,阮洲还在想什么时候活动结束去吃饭,是不是过于心大了?   阮洲转过头问范来:“速效救心丸你有吗?”   “这个真没有。”   楼总体型庞大,但劲儿不大,爬不动,没多久,膝盖下面的部分已经被吸到了骨灰盒里。   范来仔细一看,嚯,不愧是副总,他的骨灰盒是陶瓷的,楼总的骨灰盒直接就是金丝楠木的!   异常都金钱歧视啊!要不要这样?瞬间感觉没成为异常真是太好了,不然自己可能只能成为鄙视链底层了。   “救!救命!”楼总冲着两人喊了。   阮洲神色严肃,上前快走几步,“楼总你别怕,我来救你。”   楼总身体太胖,摔倒了就不容易起来,确实该呼救。   阮洲径直上前扶起楼总,手臂非常稳,一点也没有搀着两三百斤胖子的感觉,一下就把人带起来了。   楼总膝盖都是软的,两股战战,半扶着墙:“你是——阮洲!”   阮洲笑了笑,“是。”   楼总神情恍惚。   刚才活动结束,本来他要走,但那些大爷大妈都要进楼,挤挤挨挨裹挟着楼总进来。   他那么大体型,生怕一个不好把谁撞倒赔的倾家荡产,于是干脆就陪着老人们一起进来,但进来却发现自己出不去了。   在自己家地盘迷路,说出去都要被人笑死。   七拐八拐,就到了这里,一口气没缓过来,就要被诡异的骨灰盒吸进去,还好他意志坚定,大声呼救。   楼总声音哽咽:“好小子,我之前就觉得你不一般!你来当我助理吧,我给你开年薪五十万!”   阮洲闻言,立刻拿出手机,开了录音:“麻烦您再说一遍。”   副总:……你还挺着急的哈?   范来:“阮洲,你这是做什么,人家楼总就是客气,你还认真了。”   谁说他是客气?   楼总眉毛倒竖,拿过阮洲的手机,录了一个非常正式的视频,说了阮洲对自己有恩,出去以后就联系人事,把阮洲提拔上来。   阮洲微笑点头,“谢谢楼总。”   话正说着,田斌的声音从上面响了起来:“阮洲!快跑!”   楼总一抬头,看着田斌在楼梯上跑着,后面跟溜小鸭子一样,溜了一串大爷大妈。   脸色瞬间大变,这些人脸上一片青灰,牙齿都是黑色的,分明不是人了!   而且加起来都几千岁了,跑得比田斌这个大小伙都快!   身后是一群来势汹汹的异常,身前是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田斌肾上腺素急剧飙升,甚至感觉突破了身体的极限。   枪已经被大爷大妈抢走了,他现在唯一能够保护他们的,只有自己的血肉之躯!   “快走!”他张开双臂,拦在几人身前:“不许伤害民众——”   而范来看到田斌一脸英勇赴死的模样都要哭了:“谢谢您!走!我带你们离开!”   他现在算是半个异常,这些大爷大妈应该不会针对他,但阮洲和副总毕竟是普通人,他也不忍心看到他们遭受无妄之灾。   田斌被大爷大妈牵制住手脚,有大妈飞扑上去,咬上了田斌的脑壳:“骨灰盒。”   同事阴森的笑容响起:“你终于落在我手里了田斌。”   楼总立刻去拉阮洲:“来不及解释了!我们快走!”   但在此时。   阮洲轻轻绕开田斌,握住了最前面老人的拐杖。   “葛大爷,您刚出院,不要跑那么快。”   众人:…… 第41章   “跑那么快摔倒了怎么办?我扶着你慢慢走。”青年上前一步,稳稳搀扶住了大爷。   他的肩膀瘦削有力,他的身姿挺拔坚韧,他的西装如此神圣。   他挡在了所有人面前!   面对异常还能谈笑风生,面对大恐怖能够应对自如,面对危险第一时间冲上。   楼总眼泪刷的就下来了,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什么助理岗啊?等他安全出去了,就给阮洲一个区域副总的职位!   只有这样的职位,才不会伤了员工的心,要不是自己权力有限,把岗位让给阮洲来做也不是不可以!   葛大爷面无表情,甚至张开黑漆漆的牙齿,正想发作。   “嗯?”青年疑惑:“大爷你吃什么了,嘴巴怎么黑黑的?”   葛大爷张嘴想咬阮洲的脑壳,却在还有一拳距离的时候顿住,如遭雷击。   一股冲天的威压从阮洲身上扑面而来。   怎么回事?这么大一栋楼给他的安全感怎么突然消失了?   这种感觉……   就像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个能够徒手把他们楼拆了的恐怖分子——   不,比那还要可怕无数倍!   葛大爷这辈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见过的唯一一个异常就是那台冰箱。   【大象的冰箱】葛大爷这么称呼它。   冰箱有自己的意识,没有杀死葛大爷,而是想通过葛大爷想要找一个合适的主人,冰箱说除非它死了,或者找到了合适的主人,否则下次它还会回到这里来的,如果不想死,就把自己摆在外面让人买走。   葛大爷问他什么是合适的主人,冰箱说起码也是堪比神那样的存在才配让它叫主人。   再次见到阮洲的时候,葛大爷意识到,冰箱说的不是假话。   青年没有被冰箱杀死,还笑盈盈的冲着自己打招呼,这意味着冰箱找到了合适的主人。   葛大爷以前不懂什么是异常,直到他成为异常。   葛大爷以前不懂什么叫邪神,直到他看见邪神。   “哐!”   葛大爷嘴唇一哆嗦,手里的拐杖掉了下来,自己噗通跪坐在地上。   “大爷!”   阮洲连忙搀扶大爷,那只手刚刚碰上大爷的时候,大爷仿佛触电一样,骨头发出咔咔的响声。   阮洲抬头,面露关切:“大爷,年纪大的人,要好好保护自己,千万不要心急,知道了吗?”   说完,他还对后面拥挤的大爷大妈说:“叔叔阿姨别着急,咱们一个个来。”   大爷大妈齐齐打了个寒战,后退好几步。   葛大爷是最大受害者,阮洲直接接触,他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阮洲这是在警告他,不要对别人动手吗?不然受伤的就是自己?   自己确实年纪大,但是对于异常的年纪来说,自己还是个小baby。   大爷的内心一阵痛苦的挣扎。   葛大爷是在吃完那天的鸡蛋之后感觉到不对劲的。   售楼部几乎给所有到场的大爷大妈都发了鸡蛋,为了吃到最新鲜的鸡蛋,他们当天回去,就把这个蛋给炒了。   老两口现在自己住,不跟儿女们住在一起,平时有个什么活动领鸡蛋,或者是体验医疗产品,只要不是很忙,他们都会去参加。   但是那一天从售楼部领来的鸡蛋下了肚,葛大爷当晚就没睡着,满脑子都是那天看的房子,无法控制的购买房子的欲望就像是孵小鸡一样膨胀了起来。   鸡生蛋,蛋生鸡,无尽循环,满脑子都是自己在房子里面钻来钻去的样子,就好像鸡穿行在鸡舍里。   正要给老伴说,一扭头发现老伴也没睡,两人对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一拍即合,第二天的时候两人就去售楼部买了房子。   到场一看都是来买房的,大爷觉得哪里古怪,但生怕自己找不到合适的户型,立刻排队等着交钱。   买完房之后,今天他们进入了自己的新家。   正是那天和老伴看着那个房子。   黑影和大爷在二楼融合之后,大爷的意识早就已经模糊了,直到现在,意识似乎才清醒了一点点。   但也是朦朦胧胧,记不住事,比如他现在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秒的想法了。   奇怪,为什么他会坐在地上?   面前青年那么的友善美好,笑得灿烂,一副熟稔的样子,但他就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田斌察觉到不对,介入阮洲和大爷大妈之间,推了阮洲一把:“阮洲你退后!”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阮洲一个普通人面临这样的危险!   但没推动,田斌表情一滞。   阮洲眨了眨眼:“不用管我的,我们先把大爷大妈们送出去,他们在这里待好久了,肯定有点憋闷。”   “呸!”咬了田斌一嘴头发的大妈呸呸两声。   阮洲把大妈从田斌身上扶下来:“阿姨,您这样很危险。”   身后有大妈张开大嘴,拿出骨灰盒就要往田斌的头上扣。   阮洲轻轻把她手里的骨灰盒接了过去:“咱们这栋楼是毛坯房,但是已经保洁过了,阿姨,垃圾给我就可以。”   他拿着盒子,觉得这东西长得有点古怪,但生怕大妈有不好的联想,说:“这个盒子真漂亮,我先为您保存着,等一会儿下了楼再还给您。”   阮洲把大爷大妈们一个一个安排站队好,避免他们下楼的时候,因为过于拥挤,而造成踩踏事故。   然后又转过头来对着范来说:“你也帮忙看着点,不要让业主们摔倒。”   范来木着脸,看着阮洲像是幼儿园老师带小朋友一样,细致耐心的对待着在场的所有大爷大妈。   哥们儿你真的知道业主们是什么身份吗?   一个一个安排,不让他们摔倒,那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是怎么挤着从那么高的楼梯上一个一个飞下来的?   你这么淡定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大爷大妈之前明明已经变成了异常,可在阮洲拦住他们的时候,一个个十分乖巧。   尤其是葛大爷做出攻击行为的时候,阮洲一句话,让大爷大妈们齐齐一抖。   他们在害怕阮洲。   他们怕什么?   一个异常最怕的东西,并不是人类,而是比自己还要强大,疯狂的异常!   范来头脑乱作一团,甚至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眼前的这一切。   这也太诡异了!   在他的面前,那些大爷大妈,刚才还疯狂的留着黑色的口水,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但是现在就好像鹌鹑一样,在阮洲的安排下一个个排列整齐,排成了两列队伍,安安静静立在原地。   一动不敢动,有一位大爷连多年的帕金森都给吓好了。   阮洲不正常。   不,阮洲太正常了!   范来一脸木然,而一旁田斌也好不到哪去。   他手还没放下去,见状眼皮狠狠一跳,差点把眼珠子扣下来。   二十几年塑造的三观被这一幕冲刷的一点不剩。   难以置信!丧心病狂!这些词语都不能形容此刻他的心情。   唯有逆天二字能形容他受到震惊程度的十分之一。   他调查过阮洲,他就是个普通人。   但……普通人能这样吗?   谁家普通人一句话能让异常站队下楼啊?   田斌嘴唇哆嗦着,感觉自己有点呼吸困难。   如果阮洲是个普通人,那自己是什么?   怪不得林凛和阮洲靠的这么近,他的身上一定有特殊的地方!林队长肯定早都发现了!   “田队长,你怎么了?你刚才看活动已经结束了吧?”阮洲安排好了大爷大妈,耐心的问。   田斌嗫嚅:“昂。”   阮洲说:“田队长,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先把业主们送下楼再带你看了,谢谢你特意把叔叔阿姨送过来,你真是一位负责任的治安官。”   谢谢你对我工作的肯定。   田斌扯了扯嘴角,半点笑不出来。   呆愣的样子就像是被阮洲玩弄过的电脑一样。   ——死机了。   楼总对异常了解的没有那么深,胆子也大,他梗着脖子说:“不行,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阮洲闻言皱起了眉头,压低了声音:“楼总,您怎么能这么说?”   “他们根本不是人,他们已经成了鬼!”今天一连串撞邪的事情发生,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他们变成了鬼,甚至还想把自己变成鬼!   楼总说什么也不愿意和大爷大妈一起走,甚至还想一个人先离开。   阮洲当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他们是人!”阮洲拉住楼总,坚定道,“楼总,您这话可千万不能让业主听到,您可能有点太累了,咱们一起下去吧?”   他扭头对着葛大爷说:“实在不好意思,大爷,我们领导可能过于关心你们,一听说你们不见了,他就从底层一层层跑上来,累的有点神志不清了。”   楼总:……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楼总仔细看着大爷大妈们的尸,不,身体,他们刚才脸上那股古怪的,黏腻的笑意消失了,现在看阮洲的表情,就是怯懦的好学生看发飙的班主任的样子。   他们的身体恢复了红润,面色不再苍白似鬼,眼里也有了明显的畏惧之意。   好像……不像鬼了诶?   旁边的范来抖了抖身体,不仅是大爷大妈,他的状态似乎也发生了某种变化。   身体再度有了温度,手指开始充血,熟悉的心跳和呼吸又回来了。   他现在确定自己是个人了。   再次做人,范来难抑激动,眼里流出了清澈的泪水。   妈妈,他可以回家吃饭了!   范来迈步上前,一把抱住阮洲。   “你怎么了?”阮洲手掌抵着他的脸,很抗拒他的靠近。   “谢谢你啊阮洲!”   阮洲肯定不是普通人,但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厉害。但总之,所有人都安然无恙,他一定有功劳!   “谢我干嘛?”阮洲不明白,看着人群骚动,不由得开口:“好了,大家别急,我把手电筒打开,一个一个走。”   阮洲说着,打开手机的手电筒。   楼总和范来也打开了手机,跟着阮洲的脚步,一行人慢慢往下面走。   如果此时一位经验丰富的异调官,看到几个普通人押送这么多异常,估计整个人都会轻轻碎掉。   “好,我们马上到了。”阮洲引导着身后的人。   此时楼下传来了急促脚步声。   “阮洲。”   阮洲一抬头,看到了林凛。 第42章   阮洲没想到林凛居然进来了。   “你来做什么?”   “我担心你出事。”   阮洲笑了笑:“都是自己人,能有什么事?”   和之前好几次一样,阮洲毫发无伤,身上没有异常元素。   可视线转到身后的田斌和一圈大爷大妈身上的时候,林凛唇角压平。   “走吧。”阮洲示意林凛出去再说。   男人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一出去,阮洲被吓了一跳。   大大小小的车辆停在不远处,占满了所有出入口。   阮洲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治安官?”   “有人举报这栋楼里面非法活动,所以治安官来了。”林凛解释。   异调局的话术来来回回就那几套,他闭着眼都知道今天这事怎么报道。   阮洲一脸震惊。   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从小到大都爱打小报告啊?   怎么天天举报,大家都是朝阳群众吗?   富强便利店被举报之后没了,邱家父子被举报之后没了,那他现在的公司被举报不会也没了?   不,应该不会的,毕竟这种区域性的大集团一年上交那么多税,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范来看着阮洲,有些无语,最该震惊的难道不是我们吗?   人家说的也没错呀,确实是非法活动,不仅非法还非人!   你看看大爷大妈吓得,现在都神情恍惚呢。   向后一看,田队长一瘸一拐的走出来。   而田斌的那个同事,神色迷茫,坠在队伍的末尾,给大爷大妈压轴。   阮洲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   顺着目光看过去,是一个不认识的治安官,戴着眼镜,看不清表情。他胸前的徽章印着三角形标志,见自己看他,那人目光立刻移开。   阮洲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衣着整洁,没有凌乱。   他问林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林凛低下头看他,青年脸上不知道蹭到了哪里,脸颊上有一块淡淡的灰渍,夕阳照应在他的瞳孔里面,清浅的茶色透亮,毫无阴霾。   林凛伸出大拇指刮走了那块污渍:“有点东西。”   阮洲老脸一红。   怪不得人家治安官看自己呢,原来真的有点污点。   “林、林队长。”田斌有气无力打了声招呼,和阮洲的活力满满对比明显。   周围伪装成治安官的异调官都看了过来,搞不懂田斌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狼狈的模样。   他们哪能知道,田斌和一群加起来几千岁的大爷大妈上上下下跑了十几层,还被自己经受训练的同事追着跑。   面临着房子还是命的抉择,在骨灰盒内外来回蹦跳,少活了不知道多少年。   楼总气喘吁吁的跑出来,看到林凛,整个人都虚脱了。   “里面好像有gui……”楼总拉着最近的一个治安官哭得眼泪鼻涕到处都是。   但这个治安官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把人搀扶着:“放心,救护车马上就到!”   阮洲隔着几个人的身位,跟楼总说:“别忘记我的年薪五十万。”   楼总含泪点头。   林凛问:“什么50万?”   阮洲跟他说,楼总让他当他的助理,给开年薪50万。   林凛:“好厉害!”   范来一言难尽的看着这个男人。   不是,你都没察觉到这话里的漏洞吗?   谁家总裁给开这么高的工资啊。   年薪50万诈骗都不是这么夸张吧。   而另一边的谷南听到也沉默了,问:“你许诺给阮洲工作了?”   楼总战战兢兢:“是啊,他救了我的命,年薪五十万一点也不过分吧?”   不过分,甚至有点太便宜了。   旁边的调查官忍不住说:“那记忆喷雾——”   谷南:“先不用。”   今天局长找他处理这件事很突然,疑似阮洲身上某种模因感染了费士兰。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阮洲,这个疑似差点搞垮异调局的男人。   彬彬有礼,尊老爱幼,完全不像穷凶极恶之辈,甚至能够毫不心虚的看向治安官。   要么心理素质过硬,要么就是真的不知道。   谷南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判断出来阮洲两种都占,但对方身上的问题不像是负面的。   难怪费士兰会替他说话。   谷南不动声色。   现在楼总已经答应阮洲,如果出尔反尔,阮洲指不定要做什么,可如果真的要做助理,这位楼总今天的记忆就不能完全消除。   “下禁制吧。”谷南说。   “楼总,今天的事情我们会采取一些措施,请务必保证不能泄露出去一丝一毫。”   治安官笑得和煦。   楼总身上的肥肉狠狠抖了抖:“好,好的,我知道了。”   葛大爷颤颤巍巍的上前一步,拉住了谷南的袖子:“我说……有没有人能管管我们这群老头老太?”   谷南瞳孔一缩。   这大爷竟然能够在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出现在他身边?!这样的身手……是什么来头?   再一看仪器数值,他额头青筋猛跳。   这大爷身上的异常元素高得离谱了,明明已经半只脚迈入异常行列,但速度和状态都不像是这个年纪的老人,偏偏行为状态又像个普通人,不仅神志清醒,甚至还能主动打招呼。   谷南稳住声线,同时给手下使眼色。   “大爷,救护车一会就来了,您可能需要再等等。”   手下立刻去打电话紧急调用车辆。   葛大爷一屁股坐在地上,拐杖扔到一边,两条腿盘地而坐:“好,我等等。”   谷南蹲下:“大爷,您能跟我讲讲里面发生了什么吗?”   葛大爷抬头,看到谷南和煦的笑容,不由得心里放松下来。   “唉,这件事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贪图小便宜,也不会发生这么糟糕的事情了……”   谷南一边记录,一边随时观察数值变化,惊讶的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大爷身上的异常元素浓度正在飞速下降!   可大爷既没有吃药,也没有动手术,为什么会掉的这么快?   谷南眸子里燃起了火焰,这可是大发现!   他看向阮洲,会是他带来的变化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   谷南的呼吸骤然十分急促。   “长官,你怎么了?”葛大爷问了句。   “没事,您继续说。”   大爷记得事情不清楚了,尤其是自己进了楼以后的事情,几乎都没有什么印象。   “我记得那个小伙子救了我两次,其他的事情记不太清楚了。”   大爷摊手:“只隐约记得要被吓死了,但想不起来谁吓我了。”   “知道了大爷。”谷南回他。   很快救护车滴呜滴呜的来了几十辆。   “嗤——”救护车原地漂移,冲出来几十位捂得严实的白大褂。   葛大爷一下蹦了起来:“我在这!”   谷南让开位置,原地聊天的老头老太太全被拉上了车。   阮洲还是头一次见开车方式如此粗犷的司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不像是正儿八经的医护,怎么有种抢滩登陆的感觉。   林凛对阮洲说:“你先在路边等我,我上去看看还有人没。”   阮洲点头。   田斌坠在队伍末尾,拉住了林凛:“林、队长,我有话要讲。”   林凛拉着他的胳膊,稳稳扶着他:“有话进来说。”   田斌莫名其妙被征了壮丁。   “哎呦,我腿疼。”田斌喊了声。   林凛往他嘴里喂了一颗白色的小药丸。   一颗下肚,田斌整个人都站直了,虽然还是有点累,但是肌肉和身体不疼了。   “林队长,我发现阮洲有点奇怪。”田斌没见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干脆说了自己看到的阮洲身上的异常。   “那个大爷冲过来的时候,我感觉要完。”田斌心有余悸:“但是阮洲就把大爷接住了,他直接把他扶住了!”   林凛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那些人之前是异常?”   “之前?意思是现在不是吗?呃,我不是那个意思,之前也见过异常,没有一个……这样的。”   “现在他们是人。”   老人身上虽然有异常波动,却是实打实的人类。   田斌犹豫开口:“阮洲有问题吧?”   “嗯。”   “啊?你早就猜到了?那他是异常吗?”田斌问。   林凛思索,谨慎开口:“他确实不正常。”   田斌:“可我感觉他好正常。”   林凛似乎无语了一瞬,转而问道“除了那些大爷大妈,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没有。”田斌还想说:“我发现,阮洲好像对这些异常情况很迟钝。而且,似乎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田斌笑了笑:“我好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了。”   两人现在已经来到了楼里面,空旷的声音在楼层里面回回响,田斌的干笑也很明显。   经过放大之后,心虚的语气怎么也盖不住。   “林、林队!”田斌叫了一声。   “看到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密密麻麻的一墙盒子。   圆的方的斗拱的,红的绿的七彩的,铁的铜的陶瓷的,应有尽有。   而看到两人闯入,骨灰盒们动了动,齐齐正面转向了林凛二人。   这里的每个罐子都有人头那么大,像是富强便利店的黄桃罐头。   田斌一脸懵逼,和阮洲一起在楼里,那些异常会亲切地问他是不是买了房,热情邀请他的加入。   好像每个人都是和善的邻居,真真切切关心田斌这个后辈。   可和林凛进来,好像打开了地狱模式,这些骨灰盒一看就强的离谱好么?!   一个简易模式,一个地狱模式,相比之下,田斌宁愿和阮洲在一起。   和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站在一起,整个人都变得正常了一些呢。   这些罐子上浮现出了一张张人脸,宛如蒙了一层布一样。   注意到了人类的视线,这些浮雕一样的脸疯狂挣扎着往外逃窜,五官被拉扯的十分狰狞,加上五颜六色的罐子限制,就像是被困在里面,想要逃出来一样。   有人千方百计想要住进去,有人用尽全力要逃出来。   “吼!”它们冲着林凛和田斌二人张大嘴咆哮。   林凛扭头问田斌:“你打过保龄球吗?”   田斌:“啥?”   一道黑色的光芒在林凛手边亮起,他伸直胳膊,球状的黑芒被丢了出去。   “哗啦啦——”   触碰到那些些罐子的时候,黑球发出了刺眼的光芒,天女散花一样炸到了各处,碎片炸裂的声音响起。   他这才理解了林凛的话的含义。   漫天的碎屑从天而降,田斌终于露出了疲惫的笑容。   呵,这个世界果然疯了。 第43章   阮洲在路边等着的时候,楼里传来巨大轰鸣。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透过窗户,里面的光线似乎都暗了一些。   没多久,治安官们就冲了上去。   这里被拉了横幅围了起来,隔着黑黄色的警戒线,阮洲和身穿蓝色西装的经理隔空对视。   ——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失去工作的绝望。   别墅楼出了这种事情,其他楼估计又要降价了,不,或许整个楼盘都不能卖了。   很大可能公司都要被查封,失业率又要被拉高了。   经理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让阮洲接待楼总,就是为了避免再次出现上次葛大爷的情况。   还特意向上汇报了这件事,分公司也觉得最好谨慎一些。   他们房地产的,向来对这种方面很谨慎。   但万万没想到,阮洲还是进楼了。   而且,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经理满脑子都是:楼盘、篓子、楼房、楼总。   这些词语在脑子里面打转,最后缠到了一起,一团乱麻,猛地冲向他的脑仁,让他仰头倒下。   “经理!”周围的员工纷纷上前查看。   刚才的救护车,应该给经理留一辆的,但那些人好像很着急,把人拉了就撤了。   阮洲摇头,经理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失业而已,没有必要厥过去吧。   经理的身后,不仅有治安官和员工,还有记者。   记者是楼总安排来的,本来是想报道一下楼盘活动,顺便对楼总个人进行一个采访,结果半路上遇见治安官拦住不让进。   记者敏锐的意识到里面有事情。   采访了几个路过的保洁阿姨之后,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房子哪能这么好卖,怕不是传销吧?   当他和摄像摸进来以后,又听到说有个集团员工不惧危险,把受骗的大爷大妈都带了出来。   青年长身玉立,站在那里,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   而上前看到青年的长相之后,记者眼睛放光。   他上次也参加了邱仪之的升学宴,预备给领导吹个大的,没想到领导自己拉了坨大的,那篇报道就胎死腹中了。   看着阮洲,记者十分激动,这可是当时的几位主人公之一啊!   “请问您就是这次事件中的热心市民吗?”记者把话筒递上:“我们是电视台的,可以采访一下你吗?”   阮洲:“嗯?”   见阮洲心有戒备,记者说自己是楼总邀请来的,今天就是为了了解情况。   “我们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你能为我们大概描述一下吗?”   听到是自己未来领导邀请的,阮洲便没有拒绝,只是在回答记者问题的时候犯了难。   其实就是做活动,可大家都十分紧张,好像发生了什么灾难事件一样。   “我和田治安官一起进去的,听到楼上有动静,我们就上了楼,发现了我同事情绪激动晕倒在地上……”阮洲在脑海中一点点组织语言。   记者记录:打击非法活动过程中,与治安官一起拯救无辜民众。   “在同事的指引下,田队长先我一步去找了这些叔叔阿姨,我给同事修好了手机……”   记者继续:拯救迷途知返的同事,并用同事电话联系外界报警,拯救剩余民众。   “带头的是葛大爷,他刚从医院出来,腿脚不好,我搀着他……”   帮助残疾人葛大爷……   “我们配合一起……”   阮洲带头指引……   “最后我们就一起出来了,对了,治安官刚刚进去了,不过好像已经没人在里面了。”   记者记录:治安官配合其工作进行最后的收尾……一个不落的将老人们带出窝点,全员安全!让我们为新海市有如此理智、聪明、勇敢、热心的市民鼓掌!   阮洲:“请一定要如实报道,这件事田队和我同事,以及林队都有大功劳。”   记者比了个“ok”的手势,他经常写报道,道理都懂。   这话的含义是:其他人都有大功劳,但我的功劳最大。   领导可以谦虚,但你不能替他谦虚。   “放心,我干这行好多年了。”记者笑容真诚。   阮洲放下心来,看起来是个靠谱的好记者,希望到时候楼总对采访结果满意。   没多久,林凛也从楼里出来了。   看到眼前一幕,他微微一愣:“这是?”   记者两眼放光:“林先生也在?!您有时间接受我们采访吗?”   果然,大佬都是出双入对的!   林凛一言难尽地看向了这人,他依稀记得,新海市电视台口碑恶劣,就是因为经常出现夸大报道。   “不用了,我还有事。”两人和谷南打好招呼以后就离开了。   旁边的治安官欲言又止:“谷队,这就让他们走了?”   谷南:“没有出现伤亡,他做的也是好事,强行把人留着我担心出什么事。”费士兰就是前车之鉴。   话音落下,他身形微微一顿。想到了费士兰失控的那天,林凛同样没有把人留下。   难道那个时候他就意识到什么了?   ----   记者回到电视台后,遭到了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人家的投诉电话又打过来了!你怎么回事,你这样我真的要开了你!”领导狂喷唾沫。   但记者不慌不忙,悠悠说出了那天升学宴的事情。   得知那天是阮洲让费士兰来抓人,抓的还是治安厅的邱副局长时,领导的气势一下蔫了下来。   “行,依你。”   当晚,新海市电视台紧急插播了一条新闻。   “街头巷尾助人为乐,勇于举报,不畏强权,他是新海的一道光,照耀了新海的土地,他就是我们的热心市民阮洲阮先生。”   下面是阮洲的事迹报道,还有现场的视频资料。   阮洲看着电视上的“热心市民报道”,十分震惊。   怎么举报人变成他了?   这个记者到底怎么考到证的,完全不符合事实的报道,居然也能出现在电视上?   不少看到报道的治安官都认出了阮洲,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今天的事情他们都听说了,电视台敢报道,甚至虚假报道,不就是实力背景的最好体现么?   上次见他还是在宴会厅的时候,低调隐蔽,一眨眼,就评选上了热心市民。   阮洲,比他们想象中更加牛逼!   林凛的电话又迎来了一个小高峰,吵的他直接开了免打扰模式。   [你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   楼盘已经被查封,分公司也已经注销了,明域集团伤筋动骨,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公司那边及时割离,暂时还死不了,细细盘查是必须的,不过还需要一段时间。   [最近在家待一段时间,调岗还在办理。]   楼总说最近在安排人事调动,让阮洲先在家待几天。   [好,你最近出门小心,或许会有很多人认出来。]   这种小奖不至于吧,阮洲心想。   直到治安厅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有个证书让他去领一下,阮洲才意识到,这不是玩笑。   到了治安厅,林凛和田斌都没在,不过柜台的人一眼就认出了他。   “阮先生……诶,您好,是来领证书的吗?   阮洲说是。   不多久,那人就拿来了一个镶嵌着金色边的磨砂金质感的证书,上面还有个巨大的绸缎红花。   “特授予你热心市民称号,以表彰你为新海做出的贡献。”   阮洲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阮先生,我们一起来合个影吧?”   “诶,阮先生……”   “阮先生久仰久仰……”   好几个人见到情况都凑了上来,阮洲默默咽下询问的话语。   他们都以为是他举报了公司换来的证书,但希望楼总能向总部说明事实,不要影响他的工作。   正当阮洲有点担心的时候,楼总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的情况我已经向总公司汇报了,调岗通知过两天就会下来,对了,薪资方面有了一些变化。”   阮洲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要把年薪五十万取消了吧?   “我和人事商量了一下,你的工资,给你调整到八十万!”   阮洲:!!! 第44章   电视上还在播放新闻,青年笑得腼腆,身后的证书以及大红花鲜艳。   与此同时,某个阴暗的房间里,一只模样奇怪的怪物也在看电视。   和它一层楼高的身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台小小的电视。   看到电视上的阮洲,怪物小小的眼珠里面露出了复杂的情绪。   不舍、怀念、眷恋、害怕、犹豫……种种情绪交织,最后转化为了坚定。   电视结束后,它发出低低的声音,像是哭泣,又像是撒娇。   不多时,一个穿着黑袍的人类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大、大人,今天的饭还没有准备好,请您再给小的一些时间……”   钢鞭一般的触须一下抽到了他的脸上,把兜帽抽破,露出伤痕累累的脸颊。   见它发火,那人一下跪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异常强大了很多……”   “枭那边已经在努力狩猎了,但是,总部边已经不太信任我们了,没有完成几件任务,可给的异常物品都被您……”   “啪!”又是一鞭子。   那人哭着跪在地上磕头,声音响亮:“小的知道了!一定会为您找到更多异常!”   怪物又哼唧了两声,那人身影顿了顿:“是,小的知道,小的一定会发展信徒!”   兜帽人拢了拢自己的袍子,回到了自己房间。   拿出专用的联络手机开始发消息。   [异常物品告急,请求支援!]   [拒绝。]   那人怒极,一掌将桌子拍碎,冷笑出声。   明显炎国分部这边已经遇到了很大问题,但总部始终没有帮忙。   办事的时候说都是一家人,现在事情办不好了,就说孩子长大了要自己处理问题了。   真是不负责任!   他拿出另一部手机,发消息:[之前任务不变,优先继续收集异常物品。]   想了想,又联系枭:[这怪物我先稳住,总部那边靠不上,我们可以联系其他超自然组织试试。]   炎国各地,不少人拿出手机。   但很快,他们纷纷继续眼前的事情,似乎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一个面色稚嫩的黑发年轻人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随后又对着对面的外国人说道:“没事,家里又催了,事情解决不了,家里人也心慌。”   对面的外国人说了句没事。   “听说您认识一位大师,不知道可否帮忙引荐一下?”黑发年轻人弯了弯眼睛。   与此同时,海洋某岛屿。   “主教大人,炎国分部那边又在要圣物了。”   穿着红白相间祭祀长袍的中年人跪着祈祷,闻言睁开眼睛,高鼻深目,瞳孔湛蓝。   “失败者不配拥有圣物。”   “但会恶性循环,我担心后面还有需要他们的时候……”   “我们须做好万全准备迎接主的到来,一切以此为重。”   “是。”   “阿国那边情况如何?”   “政坛动乱,民心涣散,阴阳颠倒,不堪大用。”   “炎国呢?”   “炎国那边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就一蹶不振……那人的名字似乎叫阮洲,我们怀疑他是异调局隐藏的S级调查官……”   “安排暂不必通过炎国分部,任务直接下达给钉子们。”   “是。”   “其余呢?”   “我们招募了一些新人……目前世界各地的异常事件都有了明显提升……”   主教起身,缓步前进,跪着的人只能看到他质地精良的袍子在地上逶迤。   ……   “……好,那今天就这样吧。”   “是。”那人跪在地上,亲吻了主教的袍角,而后头也不抬,转身离开了。   主教抬起眼眸,湛蓝的眸子里面照应出主位神像。   不知何种材料做成的神像伫立在神座上,无数人类肢体扭结,其上覆盖盘根错节的触手,树根一样奔涌向下,深深扎根。   病态的绿色,细菌一样,流满整座雕像,肮脏、怪异、畸形、人类和非人类,理性和混沌的交织,只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仿佛坠入深渊。   主教望着这样的雕像,眸子里闪烁着疯狂的光。   主啊,您的信徒在此祈求您的降临,拯救这个世界吧!   ---   异调局。   局长听到拉了十几车老人回来的时候,一口茶喷了出来。   “什、什么?都是人?”   谷南不满:“您说这什么话,当然都是人。”   局长:“不对啊,那个异常元素的浓度,人早都被影响成了异常了。   “我们对所有的人都进行了检查,确实是人没错。是林队和阮洲帮忙把人救出来的。”   可究竟是因为阮洲,那些人才变成异常,还是阮洲把人救出来的?   阮洲的身边,异常事件发生概率有点太高了,但他偏偏每次都能完美的处理。   ——太巧了。   难道这也是邪神计划的一部分?   但邪神图什么呢?新海捞的鱼比较好吃吗?   局长放下茶杯。   “田斌呢?他不是在现场吗?”   “他没有检测设备和经验,对于这些老人究竟是人还是异常,模模糊糊的只有个大概判断,据他所说,基本上是阮洲出现以后,这些人才变得正常的。”   局长坐不住了。   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异常,而阮洲能够将异常重新变成人的话,那么无论阮洲身份如何,他的价值可就太大了!   目前还没有这样一件异常物品能够做到,理智值过低要么吃药,要么手术,成本且不说,成为异常之后,这两种手段统统无用!   熟肉是无法再变为生肉的。   但阮洲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却能够将这种不可逆的过程逆转,就像是……颠倒了时间一样。   局长呼吸急促,他问谷南:“他的身上有没有什么异常物品?”   谷南摊手:“没有。”   “需要招募他吗?”谷南问。   “等等,再观察观察,最好派人再近距离接触一下。”局长按下内心的激动。   即便现有的证据已经能够证明青年足够友好,但毕竟是异常人员,且有“前科”,他们依旧要慎重。   而且,个人行为不代表他背后的那位,如果得罪了那位……   局长刚说完,谷南瞬间想到了一个人,早已经接触阮洲,而且跟他关系处的不错的人。   看了眼局长,他默默咽下未说出口的话。   局长沉吟片刻:“田斌工作干的不错,把他调到异调局吧,正好钟仁宝过段时间要去首府培训,看他们时间,到时候可以一起去。”   “好。”   “去为这些老人做详细的身体检查,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就把人送回家吧。”   “哦,对了,还有个事。”   局长重新拿起茶杯:“什么?”   “明域集团邀请阮洲去当总助,年薪八十万,没有办法做记忆清洗。”   “夺少?你说夺少?”局长声音都变了。   “八十万。”谷南说。   “他们公司出了这么大的问题,现在连个负责人都见不到,一定有问题,你去查,不仅是分公司,总公司也给我查!注意避开治安厅。”   “好。”   ---   刚刚上任的治安厅局长李大德坐在椅子上正在看资料。   “局长,热心市民的荣誉我们已经颁发了,还有什么安排吗?”下属不明白,这种小事为什么还要麻烦局长劳心。   “奖金呢?奖金一定要及时发放。”   新上任的李大德是邱勇文的死对头,那天升学宴他也在现场,酣畅淋漓的吃了一顿瓜,那之后就托人打探了林凛和阮洲两人的情况。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   曾经有一起疑似邪神降临事件,就是林凛处理的,十人全员精英,进入异常区域,只有他一人回来。   什么概念?   在异常处理这方面,顶尖战力之一!   看起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实际上是个大佬,人很低调。   李大德觉得,人都是爱和与自己相似的人一起玩耍的。   林凛的朋友,肯定也是个低调的,看起来是个普通人,实际上呢?说不准比林凛还强。   果不其然,深挖下去,富强便利店、林雪竹、邱勇文、还有疑似异常物品的冰箱都有他的影子。   人家低调可以,但自己不能没眼色。   看到电视台的报道了以后,李大德就有了点子。   发钱!发奖!荣誉!不能让默默无闻的英雄寒心!   “听说明域集团给开了八十万年薪?”   “让他们加钱,新海市有史以来第一位热心市民的奖项,不得凑个整?”   “明域集团那边这次事情已经被罚,好几家分公司被关,总裁和几位副总都被叫去谈话以及赔偿,异调局那边也过去了。”助理说。   “再多罚点,捅了这么大娄子,天凉王破是迟早的事。”   当阮洲一觉醒来准备上班的时候,楼总再次打来电话,:“阮洲,我们打算给你开年薪百万,你看够不够?不够还能加!”   阮洲:……   贵司这么随意的吗?   ----   林凛收到了丁光良的消息。   [阮洲你接触了这么久,确定身份了么?]   [有一个猜测,不过需要验证一下。]   [验证?]   [对,我最后会把所有信息整理好发你的,你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不要消极怠工啊!也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当然,时刻牢记着。]   林凛关了手机。   旁边的费士兰见他忙完,凑了过来。   “林队,你看看。”   费士兰给他看了一份报告,正是上次邱勇文事情的总结。   “那件碎了的异常物品据说是在外面捡到的,他和妻子吵架的时候出了意外,把人咒死,之后就没敢用了,一直放在保险箱里面,不知怎么被邱仪之发现了,这小子比他爹胆子大多了,干了不少坏事。”   “人渣。”林凛锐评。   费士兰不满:“林队,你没一点其他想法吗?”   林凛沉吟:“两个人渣。”   费士兰:……   半晌,他压低声音:“我想知道阮洲的真实身份,那个邱仪之,应该已经使用了异常物品吧,但阮洲还好好的,你看能不能透露一下?”   “我真不知道他的身份。”林凛说:“不过,《异调官守则》第一章 第五条或许可以帮到你。”   费士兰思索道:“非必要情况不主动探究未知?”   未知……未知!   “他有那么厉害?”费士兰的声音都变了。   “我以为你那天的态度是已经猜到了什么,或者局长跟你说什么了呢。”   费士兰讪笑两声。   林凛:“炸弹不确定是否爆炸的时候,最好先不动它。”   费士兰本想说,知道的清楚,才能够更好的避雷,但转念一想,知道的越多越难以掩盖破绽。   当时阮洲察觉到不对劲了吧?   试想一下,如果所有人都知道阮洲惹不起,那都避开他,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不就是破绽了?   可费士兰总觉得,这理由还不够完全说服自己。   “啊,下班了。”林凛看了眼时间:“有什么问题上班了找我,我要回去休息了。”   “诶……”费士兰匆匆跟上:“上次你不是说搬到老城区了吗?现在一个人住吗,需要找室友吗?”   “不需要。”   “诶,林队,我还有个疑问……”   ---   阮洲周一的时候来明域集团总部报道。   和分部不同,总部是一整个小工业园区,面积非常大,业务涵盖了地产、食品加工、物流等等诸多方面,可以说是实打实的地方巨头。   难怪出了那么大的事现在都安然无恙。   一路走来,遇见了不少人,听说有厂子就建在园区里面,有食堂、宿舍、购物街,小诊所,宛如独立的小城市。   正好是早餐时间,不少人都穿着深灰色的工服上班,他们从水泥楼宿舍里面鱼贯而出。   楼总已经给他发来了消息:[你来了就进综合楼,最高的这栋,我在18层。]   综合楼装修十分豪华。   天花板上的吊灯宛如灿目星辰,地板光可鉴人,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穿着精致得体,步履匆匆,见到阮洲会微笑打招呼。   进了电梯,阮洲按下了十八楼。   电梯后面是透明的幕墙,能够俯瞰整个园区。   那些穿着灰色工服的人们涌动着,朝着餐厅出发。在这个角度看,密密麻麻起码有一两万人,蜂拥着,像是成群结队的工蚁,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麻木的表情。   阮洲心里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18楼,到了。”电梯发出甜美的声音。   出乎阮洲意料,楼总竟然在门楼等着他。   “楼总,这是?”   楼总的身后还跟着一群穿着西装的年轻男女,见到阮洲从电梯里出来,纷纷露出微笑:“阮助理好。”   嘴上说着是助理,实际的语气却像是喊经理。   阮洲喉结动了动。   “阮洲,今天上班第一天,我带你认识认识咱们这一层的员工。”   楼总话音刚落,身后的年轻男女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来不仅是自己,连秘书们也都觉得楼总反常。   “这片区域是咱们的文职人员,平时处理一些集团事务,都会在这里汇总然后上报。”   “咱们集团一共三位副总,我负责集团房地产和资产管理的方面,你以后直接对我汇报就好。除此之外还有负责零售和食品相关的凌总,负责物流产品的吴总,以及咱们集团总裁明总。”   楼总带他看了这一层的办公区休闲区,还有茶水间以及其他各个地方。   “这个是你的办公室。”楼总带阮洲来到了一处十分豪华的办公室旁。   阮洲目瞪口呆。   这间办公室至少有五十平,门口还配有前台,里面有一间小小的休息室,连沙发都是真皮的。   “楼总,这……其实不用这么夸张……”   楼总安慰道:“总部助理的岗位也是很忙的,助理有助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你不要大惊小怪。”   阮洲确实没接触过这个职级的工作,本来没什么,但看眼前这阵仗,心里也不自觉有点紧张。   “你今天和小谢交接工作,她会给你说都需要做什么,如果还有不明白的,等开始干活了以后,你随时问就可以。”   楼总身后,一个盘发的女助理站了出来,冲着阮洲友好的笑。   “你好谢助理。”阮洲颔首问好。   楼总带他转完了剩下的地方,认识了几位重要的领导,比如人事经理和各部门经理,方便阮洲以后的工作。   文件管理、项目管理,沟通协调、日程管理……一项项到时候都需要阮洲过目。   果然,年薪百万不是白拿的。   阮洲已经做好了加班的准备,但谢助理一句话,让他愣在原地。   “阮助理,您可以把工作安排给我,我来做就好,楼总说了,您只要每天上班开开心心就可以。”   嗯?   这是一个总助应该有的状态吗?   上班第一天,阮洲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工作,因为谢助理什么都不让他干。   而他自己中午出去透气的时候,发现不少人都认识他。   “阮助理好……”   “阮助理下午好……”   所有员工都很好奇这位天降总助,楼总没有说他的身份,但所有人都猜测阮洲是不是哪位大佬派来的。   年会将近,集团生人比较多,有一些临时的人事变动也很正常,但像他这样高调空降的实属难得。   “阮助理,这件事情我来做就可以。”小谢接过他手里的一叠资料。   “休息室的咖啡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在休息室休息一会,这些做好了以后我再叫您。”   阮洲手上好不容易接的活儿被抢走了,只能回到休息室。   恰好朋友圈刷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上班了。】   柠檬漂浮在浅蓝色气泡水上,被骨节分明的男性手掌包裹,透过水杯,隐约看到男人食指上的黑色指环,和气泡水形成鲜明对比。   照片背景是一片海滩。   阮洲端详片刻,确定背景是假的,是电脑背景图。   上班时间,林凛还挺会苦中作乐。   他发了条消息:[你不忙啊?]   林凛秒回:[你怎么知道我不忙?]   [我看到你好友圈了。]   林凛停了一会,发来一句:[嗯嗯。]   阮洲问:[上次说一起吃个饭,你这周有空吗?]   [这两周有点事情,下下周末怎么样?]   [ok,想吃什么?]   [你定吧。]   阮洲犯了难。   他来这个世界还没出去吃过什么大餐。   局子里的饭倒是吃了几顿,味道还不错。   可总不能老吃公家饭吧,还带人家单位的人一起吃。   阮洲打开浏览器输入:新海市适合请人吃饭的餐厅。   [必去的宝藏餐厅——烂漫西屋]   [这家餐厅一定不能错过!]   [OMG!这里的牛肉面也太好吃了!]   下面配图都是一些十分精致的餐食。   阮洲坐在沙发上,两只脚贴着边缘,手肘放在膝盖上,仔细做攻略。   但找了半天,迟迟没有决定。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餐厅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停留时间太久,网页弹出来一家投流的广告,价格还不错,但十分冷门,看环境也比较高级,只可惜评价几乎没有。   他把软文分享给了林凛:[这家店怎么样?]   [没问题。]   阮洲翻了一圈评论,有:太适合和宝子一起来吃了!情侣两人推荐两份西冷牛排和一份炸薯条,加一份意面就饱啦!   情侣?   手指迅速上划,看到了自己把请人吃饭打成了情人吃饭,阮洲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下去。   怪不得他感觉怪怪的……   阮洲立刻给林凛发消息:[要不换一家吧,这家评价好像不太好。]   阮洲后悔自己把链接分享过去,林凛不会想太多吧?   [我看好像还不错,价格也划算,要不就它?]   主要是价格划算……   年薪百万的饼还没有吃到,性价比依旧是考虑的第一要素。   他继续打字:[好,到时候见。]   定下一件大事,阮洲心情好了许多。   这时候小谢来敲门:“阮助理,下班了,今天工作也辛苦了呢。”   阮洲看了眼时间。   嗯……上班时间六个小时。   活没干,休息了,鱼摸了,钱有了。   如果后续都是这种展开,公司不倒闭,阮洲觉得,他可以在这里干到自己穿回去。 第45章   到点下班不加班,六险一金交最高档,工资按时发,房补交通补助,工作环境好,还包一餐工作餐,同事之间关系融洽。追求了许多年,没曾想,打工人的究极梦想这么快就能实现。   不过过于轻易的到手的东西,很难保持,就像泡沫一样,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阮洲问小谢。   小谢:“不用,阮助理,这都是楼总的安排。”   楼总的安排就是没有安排。   “笃笃——”   “进。”   楼总抬头看到了一身西装的阮洲:“哎呀,是小阮来了,坐。”   “楼总,我是想问问工作上的问题。”   楼总脸色一变:“谁给你安排工作了?”   阮洲摇头:“不,正好相反,我觉得该给安排工作了。”   楼总表情一愣,忽而笑了:“你这么着急干嘛,我打算等这次会议结束后带你再认一认人,然后再说工作的事情。”   因为今年公司安排,本来年初的年会放到了这个月,顺便和供应商谈几个大单一起庆祝了。   “您可以安排一点简单的工作给我。”   楼总想了想,道:“那你没事的时候就去咱们公司里面转转,熟悉下环境,过几天有很多供应商和客户都来参加这次年会,我给你一份名单,你到时候负责安排下接待怎么样?”   “没问题。”阮洲一口答应,脚步轻快的回到了办公室,但没看到小谢。   回到办公室,那份名单楼总发到了他的OA上。   没多久,小谢拎了两个饭盒进来了。   “阮助理,接待的事情我来吧,刚顺便给你带了饭,你先吃饭。”   小谢把食盒放下,扑鼻的香味就拥抱了过来。   园区上班几万人,光是每天做这些饭就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但明域集团一做就是好几年,且价格便宜良心,分量又大,几乎所有的员工都会选择在公司吃饭。   阮洲鼻子动了动,然后拒绝了小谢:“不用,谢助理先完成自己的工作吧,谢谢你帮我带饭。”   他怎么能让人家干自己的活呢?   小谢只好把东西放下离开了。   阮洲开饭盒,食堂今天做了香菇青菜、红烧肉和玉米粥,以及每天都会给每个员工配的鸡蛋牛奶,味道非常棒,他一点都没有剩下。   吃完饭,干劲满满地拉开邀请名单。   列表第一家公司就是明域集团目前最大的供应商,这次来的代表的名字叫林谋。   有勇有谋,寓意不错,怕不是也暗示着他工作开个好头。   小谢在门口看了好几次,见他真的要一个人做,这才离开。   估计是楼总担心自己做不了这些吧?从一个平平无奇的销售提拔到现在这个岗位,他不放心是正常的。   不过阮洲经验丰富,轻车熟路,手里的名单下去的很快。   没多久,小谢来说:“阮助理,下班了,今天工作也辛苦了。”   “你先走吧,我把这点做完就走。”阮洲笑着回她。   “阮助理,您还是早点下班吧。”小谢推门而入:“咱们这层不提倡加班。”   阮洲抬头,小谢在门口看着自己,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行,我知道了。”阮洲说。   见阮洲还在干活,小谢也不多说,自己背着包包就离开了。   天幕渐渐从昏暗到黑暗。   阮洲敲下键盘回车键后,保存了所有资料。   好久不加班,这种感觉还有点怀念呢。   伸了个懒腰,阮洲看了眼手机,楼总给他发来了消息,让他不要加班,尽量在晚上十一点之前回家。   阮洲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十七,超出了17分钟,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他整理好桌面,又倒了垃圾,扶好椅子,这才离开了办公楼。   电梯按下了一楼的按键。   透明幕墙外面是黑沉沉的天空,遥远的有点点星火的地方在市区内。   明域集团地理位置已经在新海的边界地段,再往北走两三公里就出了新海,到了其他城市。   地方偏僻,虽然水电都通,但十一点之后,估计是为了节约资源,这里连个路灯都不亮了。   阮洲知道园区里面是有宿舍的,白天他看到的那些工人就是住在园区里。   明域集团近两年扩张很快,据说三年前一共只有几百人,现如今已经上万人了。   但阮洲却并没有什么印象他们家有什么好的产品或者很有知名度的东西。   或许是自己还不熟悉吧。   “叮!八楼,到了。”电梯甜美的女声响起,但到的却不是阮洲要去的一楼。   黑沉沉的走廊,只有安全通道的灯亮了起来,绿油油的,好像不是在地上八层,而是地狱八层一样。   阮洲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摇摇头,按下了关门按钮。   电梯外旁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等等——”一道人声传来。   阮洲按下开门按钮,可半天没有人进来。   他出了电梯,没有看到人。   但看到了这层还有人在加班。   照明已经灭了,但是电脑屏幕还亮着,一排排坐了好几十号人。   明亮的电脑光照射在他们的侧脸上,泛着白光,他们的身边,每个人的旁边都放着集团的饭盒,看得出来已经加班习惯了,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能量餐。   阮洲自己也加班,但这种不开灯看电脑的行为,估计会得黄斑病变或者青光眼。   为了三瓜两枣,没有这个必要。   阮洲摇摇头,再次进了电梯。   还好楼总不提倡加班,他挺幸运,遇到了一个好老板。不过楼总是倒霉了点,明域小区那事情后,分公司没了,业务受到重创,否则这次年会,他一定是重点表扬对象。   这次电梯可以正常走了,阮洲看着数字一点点变小,直到变成了1。   而阮洲走后,八楼所有正在加班的人,纷纷转过脑袋,直直看向电梯的方向。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但眼睛里面,本该是有眼珠子的地方,却被一些蠕动的粘液类物质取代,鲜红的、粘稠的,好似鼻涕一样,渐渐地组成了小手手的样子,蜗牛触角一样的软烂黏滑。   员工们的手放在食盒旁边,机械的往自己嘴里扒饭,每个人碗里都有一个剥好壳的鸡蛋,一口咬下,金色的流心沾满了整个嘴巴,沿着下巴滴滴答答掉在桌子上。   眼睛里伸出的触手蜿蜒的更长了,它们有意识一样,把自己的身体放在了键盘上,开始敲键盘。   小小的手够不到键盘太远的距离,于是延伸出了五六个分支,每个分支都是一个小小的手,在键盘上一点点的敲打着。   屏幕上,显示的是:年会方案……   阮洲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些人根本没有眼珠,不会得青光眼的。   出了电梯,外面黑漆漆一片,天气还不错,但在这里看不到星星。   不知道是不是云层被风吹散了,一出园区,夏日的凉风拂面,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此时月明星稀,虫鸣阵阵。   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黑锅扣在了园区里面,隔绝了整个世界一样。   这里已经没有公共交通了,阮洲只能拿出手机打车,不过半天都没人接单。   他在门口等了很久很久,才有一个司机师傅过来。   师傅的车是外市的,系统自动分配的订单,一看路边站了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也没在意,就让上车了。   但走在路上的时候,师傅发现自己的油表盘出了点问题,消耗的特别快。   而且车走不动道,感觉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拽着一样。   两人看不见的地方,那些血红色的小手从园区不远的马路上钻了出来,紧紧地扒着轮胎,一根接一根被扯断、被压烂以后,依旧不放弃,就是想阻拦车辆前进,轮胎在地上都摩擦冒烟了。   “师傅,引擎声音怎么这么大,是不是有问题了?”阮洲问。   “不知道啊。”师傅挠头:“刚年检完,不会吧。”   “送完我这单您可得再好好检查下,不然这多危险。”阮洲开玩笑:“轮胎一股糊味,感觉在原地摩擦。”   司机师傅咯噔一下,想到了最近自己在网上看的鬼故事,什么夜晚司机遇上诡异的乘客,付的钱是冥币,司机回去之后才发现,结果吓了个半死等等。   从后视镜看了眼阮洲,路灯下,青年白的发光,静静坐在座位上,面带微笑,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人。   加班这么晚,谁是笑着从公司里面走出来的啊!   司机恐惧之下,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一下碾碎了所有的红色小手,恢复了正常行驶。   司机师傅不爱说话,驾驶技术也很差,阮洲一觉醒来还是有点想吐。   楼总说公司的供应商正好过来谈合作,可能会住在这里几天,让阮洲准备一下。   “阮先……助理,一会你跟着我就行,等结束了你带客户到酒店安排。”楼总说。   没多久,一辆豪华的加长商务车门就打开了。   司机下来给后座的人开门。   阮洲站在楼总身后,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正是一头黑发的林凛。   原本有点微长的头发整个梳到后面,打了发胶,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耳朵上的黑色耳骨钉和他这身相得益彰,本该有些凶,但脸上却偏偏带着笑,一副洒脱不羁的模样。   阮洲睁大了眼。   原来你就是林谋!   “诶!林总,你好你好!”楼总上前握住了林凛的手,上下晃了晃。   阮洲狐疑地看向楼总。   楼总从明域小区里面出来的时候,应该是见过林凛的,可现在认不出他的样子,是脸盲还是装的?   “林——”阮洲张了张嘴。   林凛和他对视一眼之后,移开了视线,转而去握楼总的手:“你好楼总。”   一副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阮洲满腹疑虑,还有点小小的不爽。   我拿你当兄弟,你却瞒得我好苦。   “一路过来辛苦了,咱们里面说。”   几人顺利入座,然后就是洽谈环节,关于本年度的一些新的供应条件和合约。   聊了一半,就已经到了饭点。   “林总真是年少有为!”楼总赞叹道:“长得也很帅!”   林凛下意识看了一眼楼总旁边的青年,见对方没有反应,淡淡地收回了视线:“一般吧。”   “谦虚了,像您这么年少有为的总裁,整个新海就没几个!”楼总毫不客气的拍马屁,态度十分自然。   “公司食堂饭菜简陋,咱们去外面吃?”楼总说:“阮……助理,帮林总安排一下。”   阮洲看了眼林凛,对方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行,一定好好安排。”阮洲也露出笑容。   饭桌上,林凛和楼总相谈甚欢,阮洲一个人在那坐着夹菜。   几人吃完饭后,阮洲送林凛回酒店。   两人一起坐在后座,只有司机在开车,但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座位两边,就像两个陌生人。   “林总,到了。”司机在前面提醒。   阮洲转过身去看他,又提醒了一遍:“林总,到了。”   林凛梳着背头,发丝有一绺掉在额前,正好落在了他的眉眼之上,透过那缕头发,那双眼含笑意的眸子撞进视野,其中沁润着暖黄色的灯光。   “林总,那您先进去,这个是房卡,我就不打扰您了。”阮洲说完就要拉开车门。   林凛握住了他的手臂。   “等等。”   阮洲:“等不了,林总身兼数职,回酒店要抓紧安排好行程。”   “你也是我行程的一部分。”   司机已经自觉离开,只有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面。   “不敢当。”   阮洲扭过头,林凛正看他,眼底的笑意淡了,似乎多了丝局促。   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面,靠的很近,夏日的温度也不低,气浪在车里蒸腾。   阮洲鼻尖嗅到了一丝淡淡的雪松的气味。   “你喷香水了?”他嗓音有点干涩。   林凛一愣,似乎没想到阮洲直接就这么问出来了,手松开道:“这个嘛……”   他微微垂下头,说了句:“可能是发胶的味道吧。”   阮洲低下头,旁边男人的手骨节分明,此时食指在皮质坐垫上小幅度的摩挲。   “下车吧。”阮洲打开车门,长腿迈出。   林凛愣了一下。   “难道还等我抱你进去啊?”   青年一只手搭在车顶上,微微弯腰,西装领口敞开了些许,和车里的林凛对视。   “所以你怎么成了我们的供应商了?”   阮洲先他一步进了房间,林凛在后面关门。   阮洲给“林总”定的是豪华总统套间,非常大,在里面怎么发出声音都不会有人听见,非常适合……吵架。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林凛眨了眨眼睛:“你生气了?”   阮洲一滞:“这有什么生气的?”   林凛:“对不起,其实我有苦衷。”   这就道歉了?阮洲一愣。   “那方便说吗?”   他坐在沙发上,倚靠着靠背。   林凛理解阮洲的意思:是不是工作任务,这个违反你们工作纪律吗?   他笑了,脸上表情比起刚才和楼总的虚假互动,多了十分真心。   “其实可以。”   这句话在门外听着声音十分模糊。   猫眼上,紫色的肉团动了动,尽力将自己的身体往里面挤。   葡萄状的肉块大大小小密密麻麻,要掉不掉的黏在门把手上,像是福寿螺的卵,哑光肉质表皮上的青色血管遍布,一跳一跳,宛如正在呼吸。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门外,就能看到这一坨淡紫色的肉团正拼命想把身体挤进去。   这团肉的下面,压着一身黑色衣服,正是刚才司机穿的那身。   “其实我……”里传来了声音。   肉块用尽全力想要听到。   成为肉团之后,它的听觉系统有了严重的衰退,不得不将整个身体作为耳朵来聆听。   “你等我一会。”林凛的声音靠近了些,肉团一脸欣喜,再靠近些!最好就在他耳边说!   “咕叽咕叽”紫红色的肉葡萄从门把手的缝隙挤进去了一部分!它要听到秘密啦!   “好蠢啊。”一声微不可察的低叹在肉团的耳边响起。   肉团:!!!   一股剧烈的痛苦从门上传来,似乎有黑色的光芒穿透了门板,密密麻麻的朝着它扎了过去。   痛!好痛!   深入灵魂的剧痛袭击了它,成为这幅怪物的模样的时候都没这这么痛。   就好像肉饼被松肉锤猛烈敲打的无数倍痛苦。   肉块连忙收回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对那部分身体的感知。并且,剧痛针扎一样,沿着已经消失的那部分躯体蜿蜒而上。   极致的痛苦袭来时,它的意识也完全消散了。   葡萄状的肉团瓜熟蒂落,顺着门框一颗一颗掉在了地上,失去了主心骨的它们各有自己的想法和本能,像是碎掉的体温计一样,肉珠满地乱跑,不受控制。   而没过几分钟,掉在地上的肉疙瘩们就渐渐失去了活力,变成了干瘪的模样。   “咔。”对面的房客似乎听到了动静,开门看了一眼,有身衣服散落在走廊上。   “那么着急,真没见过世面!呸!居然还随地乱扔垃圾。”   对面的人叫来了保洁。   “谁家的葡萄干掉了?”保洁自言自语。   而后拿着扫帚,把衣服和一地黑紫色的葡萄干都扫了进去,扔进了垃圾箱,推着小车,吱嘎吱嘎慢悠悠的走了。 第46章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阮洲听到林凛低声说话,但没听清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我看刚才门没有关上,就重新关了。”   “说到哪了?”   “为什么隐藏身份,还有那个楼总……为什么认不出你?”   林凛看着阮洲,轻轻抚了蓝宝石袖扣。   【异常名称:D992-宝石袖扣】   【异常描述:总裁必备。想要成为人上人吗?想要让别人刮目相看吗?拥有这对袖扣,你的梦想即刻实现。   一旦佩戴,整个人的气质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即便是熟悉的人也绝对认不出来你是谁。毕竟,谁能够想到,昨天还在地上捡破烂的人真实的身份会是一位跨国集团的总裁呢?   它可以让你迅速成为总裁,站在百层高楼品着香槟,淡淡说出一句:天凉王破!】   这档案是丁光良建的。   “楼总脸盲。”林凛说:“我得到的资料是这样,有时候会记不住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的长相。”   阮洲知道这种体质,他以前有个同事就是这样,认人只记特征。   比如这人戴着眼镜,那下次他不戴眼镜,他就认不出来了。又比如林凛是白头发,现在染成黑色,就认不出来了。   非常合理的理由。   而另一个问题,林凛解释是上面的安排。   具体细节没说,但阮洲能猜得到,上次明域小区被举报那件事还没完呢,肯定需要继续调查。   阮洲是个有边界感的人,知道大概情况后那些细节就不问了。   “你今晚睡这里吧。”林凛说:“现在这个点打车不容易,而且离家里太远了。”   阮洲犹豫:“这是给你定的房间。”   林凛:“你要给你们公司省钱嘛?”   阮洲:“那不能。”   林凛笑了笑:“我在这边会待到下个月,不住白不住。”   阮洲恍然:“所以你说下个月才有时间是这个意思?”   阮洲请他吃饭,对方说下个月才有时间,没想到两人忙到一起了。   “早说,明天请你吃我们员工餐。”   “那不行,那顿饭我期待了好久。”林凛道。   阮洲想到订餐厅那件乌龙事,不由得轻轻咳了两声。   第二天一早,阮洲给司机打电话,但对面一直忙音,也不知道司机师傅去了哪里。   他们只好重新打了车去上班。   两人往综合楼走着,又赶上黑压压大军一起去食堂吃饭。   林凛:“这也是你们的员工?”   “是明域物流和食品厂的员工,这里有一个物流分拣中心,还有一家食品厂,新的加工工厂也刚刚投入运营,所以人很多。”阮洲给他解释。   林凛点头:“我去找凌总,你快去忙,这几天打车回酒店就行,衣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真周全。   阮洲感动:“好,那我去上班了,林总,你也好好加油。”   “嗯呐。”   阮洲心情不错,到了公司以后,小谢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看着阮洲欲言又止。   “怎么了?”阮洲问。   虽然小谢年纪比较小,但工作能力超级强,阮洲觉得,自己原本这个位置,可能就是要小谢来坐的。   “您昨晚加班到几点啊?”   “十一点多吧,怎么了?”阮洲吃了口馄饨。   食堂的馄饨皮薄馅大,一口下去汁水充沛。   “你坐电梯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小谢问。   “在八楼停了一下,电梯是不是出问题了?要不要给工程部那边报备一下?”   “八楼……”小谢喃喃自语。   “你有话直说。”   “阮助理,您以后还是不要加班吧,以前有过加班太晚出事的先例。尤其是咱们这层的员工,尽量不要去其他楼层。”小谢也吃了口馄饨,被烫了一下。   “这附近很乱吗?”   “主要是有点诡异。”   这么一说阮洲就懂了。小谢胆子小,估计是遇见过什么事情,吓到了。   “没事,我昨天还看到八楼的员工都在加班,那么多人,人气旺,阳气重,肯定没事。”阮洲安慰道。   而小谢的汤匙掉进了碗里,手都在抖。   昨天八楼整体调休,所有员工都应该放假了才对……为什么会出现一整层都加班的情况?   阮助理看到的,是加班的员工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吃完饭,阮洲又开始整理资料,同时安排酒店接待物料等事宜。   小谢下午身体不舒服请假了,她的很多活阮洲都接手过来。   不得不说,小姑娘的能力非常强,这么多事情也能处理的井井有条。   “阮助理,来了个新人,你带他了解一下情况吧。”楼总给阮洲发消息。   看到人的时候,阮洲一愣:“范来?!”   “阮洲!诶!你怎么成了楼总助理了?”范来一脸兴奋。   他就记得自己那天活动带看之后,公司第二天就被查封了,正当他陷入失业的焦虑时,总部让他来上班。   没想到,一下就看到自己的同事,以前一起卖楼的,现在人家成了总助,一步登天了。   阮洲听到这话,还以为范来故意问的。毕竟当时楼总的一个玩笑,结果真让他过来当助理了,以往的同事看到,心里难免不舒服。   因此阮洲并没有过多解释,避免范来心里更加膈应。   “运气、运气。”阮洲含糊过去。   范来却以为阮洲发达了,不愿意跟他多说,不由得讪讪。   “你们共事时间也比较久,正好我这里缺人就想到了你。”楼总笑呵呵的。   范来看了眼阮洲,这是沾了阮洲的光啊!是自己心眼小了,虽然现在阮洲发达了,但看看人家,苟富贵,勿相忘。   “谢谢阮助理。”范来笑了笑。   “你暂时接替谢助理的一部分工作吧。”   两人下楼后,阮洲把简单的事情交给范来处理,一些需要统筹的,暂时还是他自己弄。   但范来工作经验太少,实在是有点拖进度,两人干到了昨晚那个时间点,才堪堪把工作做完。   阮洲倒是没有什么,不过下楼的时候,范来有些不好意思:“今天谢谢了,只可惜拖累你的工作,实在有点不应该。”   “没事,慢慢就熟练了。”阮洲说:“走吧,下班。”   他们两人走在路上,范来问:“我今早看到了好多人在厂里上班,怎么晚上一个人都没有?”   “或许其他部门住在宿舍,大家都早睡早起。”阮洲说。   范来是觉得奇怪,他以前进过厂,即便是再军事化管理的地方,晚上也会允许“放风”,可现在这个园区,有种恐怖的压抑感。   在明亮的写字楼里面的时候或许还不觉得,但一旦出来,一股淡淡的忧郁和压抑就笼罩了他。   天上空无一星,宛如一口锅扣着。   范来恍然,这或许就是牛马的森森怨气。   恰在此时,一阵哭声传来。   范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鬼啊!”   阮洲脚步停了下来。   “呜呜……”   范来一下窜到了阮洲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动作,好像下意识的就寻找依靠了。   范来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失业之后,他整个人都不太清醒。   阮洲上前,草丛里,一个穿着灰色工装的少年正在哭泣,两只眼睛通红,像个兔子。   看年纪也就是十几岁,带着一个灰色的软帽。   听到有人,那少年吓得止住了哭声。   “你在这里做什么?”阮洲弯腰,询问地上的少年。   “我,不想回去。”少年说。   “受欺负了吗?”   “明天就是绩效考核日,我不想被淘汰。”   “末位淘汰?”   这制度实际上是违反劳动法的。但很多公司都并不在意,依旧用这样的方法来考评员工,赌的就是员工胆子小不打官司,或者仲裁时间长耗不起。   阮洲虽然是员工,但也曾经是受害人,对这样的制度也很不满,蹲下来:“被淘汰会怎么样呢?”   “会——”少年瞳孔一缩,像是看到了什么大恐怖一样,他立刻抓住阮洲:“报警!快报警!”   他用力的晃着阮洲的身体:“死人了!死人了!”   阮洲动作一怔,握住他的手臂:“没事,你慢慢说,冷静一点。”   “跑什么跑!”   几人身后,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吓了范来一大跳。   阮洲转身,看着同样穿着灰色衣服的工装男人。   年纪偏大,脸上有颗痦子,尖嘴猴腮。   “这是我们车间的员工,有劳阮助理帮我抓住他了。”   奇怪的是,即便阮洲没有去其他地方,但似乎整个园区都知道他的存在。   少年尖叫一声:“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   “逃避是没用的!你认为考核日能逃走?可每个人总要鼓起勇气面对自己的失败不是吗?”   那人上前一步就要去抓少年的手,被阮洲伸出胳膊拦了下来。   “他不舒服,明天可以请假吗?”   “阮助理,你是综合楼的人,没有必要为了他……”   “可以请假吗?”阮洲又问了一遍。   那人看向阮洲,从青年的瞳孔里面看出了淡淡的警告。   “……可以,但他不能离开园区。”   那人说了句:“合同都签了,没有达到规定要求之前,都不能离开。”   他离开了,阮洲搀扶起那个少年,“你回宿舍休息吧,今天太晚了。”   “谢谢、谢谢你!”少年眼泪又冒了出来。   “你刚才说死人了——”   “没有!”少年一口否决,而后强迫自己笑了笑:“我刚才那都是说笑的,有点紧张胡言乱语。”   见他这幅样子,阮洲也不好说什么。   “那你早点休息。”   少年离开了,范来忍不住说:“要不报警吧?我看那人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暂时不用。”   如果真能查出来什么,林凛也不会特意过来了,范来和他都是普通人,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   阮洲晚上回去的时候,林凛已经换好了睡衣,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今天怎么这么晚?”林凛问。   阮洲说了遇到的件事。   “谢谢你的线索,让你同事不要参与进来。”   阮洲知道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   他自己没什么特殊技能,但能做到的就是不给人家添麻烦,并尽力约束范来不给林凛添麻烦。   “行。”阮洲回他。   “你头发还是吹干再睡。”阮洲指了指自己的领口:“小心感冒。”   林凛看了眼已经敞开的浴袍,伸出手拢了拢:“好,你工作也辛苦了,赶快洗澡休息。”   阮洲进去洗澡的时候听到了吹风机的声音,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林凛那边房间的灯已经关上了。   怎么这么着急啊,不过就看了两眼而已。   早上依旧是黑压压的人群,不过相比于前两天,今天的灰色制服的工人们似乎心情格外不错。   昨晚那个车间组长说过,今天是考核日。   看起来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但为什么那个少年会如此害怕?被淘汰之后,他们会失业吗?   正想着,阮洲就在人群里看到了昨晚的那个少年。   像是流水里的乌龟一样,速度缓慢,竟也往食堂走去。   不是说请假么?   少年就在队伍边缘,阮洲上前。   “你好。”   摩西分海一样,阮洲身旁半径30公分的位置没有人靠近,他们甚至还会主动避开阮洲,并在路过的时候,露出或羡慕或惊讶的样子。   更有甚者减慢速度,似乎就是想和阮洲多靠近一下,多看看他。   阮洲没有注意到这些情况,只当是大家正常躲避。   近距离看到少年的时候,阮洲皱眉,短短一夜间,少年仿佛瘦了好几斤,脸颊都已经有些许凹陷。   “你没事吧?昨天晚上我好像看见你了。”阮洲说。   少年机械的抬头,眼白布满了红血丝,眼神麻木,全然没有昨晚的灵动和人气,好像行尸走肉。   “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需要请假吗?”   “不、不请假,我还能上班。”少年脚步快了些,就要避开阮洲加入吃饭大军。   阮洲拉住他:“我看你状态不对,我给你们主管说吧?”   “不,我要上班。”少年坚定。   阮洲则是担心出什么事情。   “我要上班,今天是考核日,如果不去会……的。”   少年挣扎着,阮洲只好放手,看着他加入干饭大军。   上了综合楼,进电梯的时候遇到了林凛,他的身边还有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精神头很足,穿了一身暗灰色西装。   “林总、吴总。”阮洲喊了声。   “你是……哦,阮助理是吧?我听楼庞炳提起过你。”   阮洲:“我就先不打扰二位了。”   他离开后,吴总开玩笑:“我们这位楼总就是昨天接待您的那位,别看不显山漏水,实际上挺有本事的。”   明褒暗贬,偏偏在阮洲出现的时候这么说。   电梯灯亮起来的时候,小声嘟囔了一句:“舍得为小情人花钱,年薪百万,哼哼。”   声音很低,又正好是电梯声音响起的时候说的,正常人都不会在意,但林凛听的一清二楚。   电梯上面的灯突然炸了,发出一声巨大的“砰”的声音,碎片兜头盖脸的全落到了吴总身上。   吴总吓了一跳,立刻抱头:“枪声?”   林凛笑道:“吴总躲得很熟练啊?”   吴总讪讪:“害,以前在国外习惯了,见笑了林总。”   林凛没有多说,但脸色明显不好看。   吴总不由得担心合作会出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两人谈合作的时候,林凛处处刁难,说好的条件改了又改,让吴总气得不轻。   对方离开后,吴总回到了办公室,已经有另外两个人已经在等着了。   “蠢货,那个供应商你都处理不了,还以为你多有本事呢。”说话的是凌总,一副精致老男人做派。   主位的明总意外年轻,有双桃花眼。   “那个林谋看起来就很奇怪。”吴总吐槽:“说的天花乱坠,实际上你仔细一打探,全是假大空,这太极的熟练程度,看不出来是个商人,倒像是……估计也是个做不了主的,后面还有的扯皮。”   “但我听说楼总昨天跟他谈的还挺好,你是不是不行啊。”   “楼庞炳那个蠢猪,要不是他搞毁了明域小区的项目,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是啊,本来那些人彻底变成异常后是可以正常回家生活的,毕竟送的鸡蛋都是咱们精挑细选的,完美无缺,资金也有了,异常也有了,他们隐藏起来,到时候狠狠搅乱这池水的时候,就是咱们行动的时候。   可偏偏那天出了意外,这下玩完只是迟早的事情。看异调局什么时候动手了。”   “楼庞炳只会搞砸事情,当年合作的时候就说不带他,结果这货硬要加进来,现在我们都信奉了主,只有他一心还想着赚钱,把公司做大做强。   偏偏说一套做一套,赚的钱都给了小情儿,一个助理开那么高的工资,这下他一下就成了第三阶层,仅次你我他了。”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反正有事不带他就好了。”   吴总和凌总面对面坐着,但两人都没有张开嘴巴,声音依旧洪亮。   他们的脸颊两侧,长出了增生一样的东西,紫红色的葡萄顺着他们的颈部蜿蜒而下,滴滴答答在地上滴下了紫红色的液体,像是橡胶树分泌树汁一样。   不同于司机师傅的青筋暴起,他们脸上的血管显得精致小巧了很多,这些紫红色的葡萄外面,长着一层层像是鱼鳃一样、排列整齐的小口子。   此刻正在一张一合,从里面发出声音。   “要不把楼庞炳开了吧,我担心咱们干大事的时候被他干扰。”   “可整个公司他入股最多,不太好弄。”   只有两人,却好像有好几个人在对话一样。   明总一直没有发言,谈到自己多年心血极有可能被回收的时候,也没有变表情,仿佛这些对他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小玩意。   他的身体还是人类,但他的瞳孔很奇怪,没有瞳仁,只有眼白,原本黑瞳的位置,像是玻璃窗一样,可以看到里面的脑子。   里面那块粉嫩的软肉一跳一跳的,粉粉的,布满沟壑,其上还有不少芝麻粒大小的肉球在工作,蠕动的蛆虫卵一样,一颗颗搬运其他小肉球到其他地方。   这意味着明总正在思考。   很快,肉球的搬运停止了,纷纷倒在了原地,而玻璃窗里面,那些蜿蜒的沟壑也平展了许多,意味着他的思考结束了。   “异调局一定会派人来公司调查,我们交了罚款,接受了质询,这些都没用,只要他们想,一句话就能把我们多年的心血毁了。”   “那怎么行?!”   “那不可以!”   吴总和凌总一唱一和,一左一右地将头转到了明总的方向。   他们的脸部皮肤上都爬上了密密麻麻的粉红色肉葡萄,足够密集恐惧症患者喝一壶的。   这些肉球都开了口子,和夏威夷果一样,一张一合,IOIO,吵吵着要反击。   明明三个人的会,硬生生开成了三百人。   “好了别吵了,最近又来了不少新人,先看看情况吧。”   明总也不阻止他们,但活还是要干的。   “我原本想以新海为辐射点向外延伸,但现阶段祭品规模必须要缩小一些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毕竟那等存在,一丝一毫的怠慢都不可以。”   “圣地那边来了消息?”   “为什么分部这边没有动静?”   “发生了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明总无语,掀开了桌布,果不其然,桌子下面密密麻麻的血肉连成一片,分不清谁是谁的了,两人异化的部分,已经像胶水粘起来了一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会议桌已经放不下两位副总的身躯了。   难怪他们说话越来越像,两人都快融合成一个人了,能不像么?   “你们离远点,别恶心我。”   他从保险箱里面拿出了一个形状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副地图,地图上画的正是整个园区,不过和其他的地图不一样的是,这个地图不断地在有不同亮度的小点在闪烁。   【圣物:显示地图。   描述:可以看到地图区域每个人的内里最深处,灵魂越是鲜甜动人,能量越丰富,光芒越亮,反之亦则越暗。】   他们的主,最喜欢的就是甜美可口的灵魂能量了。   明总拿出地图,展开,嘴里默念几句咒语。   地图渐渐发出光芒。   明总伸出头去看,而旁边的吴总和凌总一起起身,你一脚我一腿的上前。   工厂的区域,黑乎乎一片,只有零星几个亮起的光点。综合楼这边,密密麻麻的光点星子一样闪烁。   “果然,和我预料到的一样,当人生只有吃饭做工的时候,整个人就会失去希望。”   明总道:“我就知道新海没几个活的潇洒的人,几乎都是行尸走肉。   “真的吗,我不信。”   “假的吧,我怀疑。”   明总仔细放大地图,然后看到了几个亮一点的光点。   “是楼庞炳那个蠢猪那层。”   “那层的光芒好亮。”   没有成为异常的人,总是要比半异常的人的灵魂强度高上一些的,而生活幸福的人,总是要比生活压力大的人更为明亮。   质量和数量两者不可兼得,明总干脆就以量取胜了,这也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灰色工装衣服的存在。   三个黯淡的灵魂,抵得上一个亮亮的灵魂了。   楼总的那层,有个特别亮的光点。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那个光电发出的光芒更亮了。   “好好好,只要有他一个人,祭品的质量就有了很大的提升!”   明总十分欣喜,话音还没落下,另一个更亮的光出现了。   明总一时不察,被亮瞎了眼。   是真的亮瞎了。   他双眼含泪,源源不断的泪珠从眼眶里涌现了出来。   主啊,他仿佛看到了太阳。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亮?   这轮太阳就是为了祂而生的!   他好像看到了神明创世的场景,美好又绚烂,而自己短短的一生却要经历人生的苦难与之相比不值一提。   明总眼睛看不见了,但他相信自己澄澈如稚子一般的心念一定会被祂接收!   “这么亮的灵魂强度,一定能吸引来主的凝视!我们要把他们贡献给神明,以祈求它的垂怜!”   而旁边的两位副总闭上眼,却是已经开骂了。   “好亮啊!”   “要瞎了!”   “明域你个臭傻逼,快关灯!”   “明域个小赤佬,立刻道歉!”   明总好好的心情被毁,一下不耐烦起来,拽着两人的脑袋,用力想要撕开这两人。   结果两人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   “狗东西……别以为你是总裁我就没有办法。”   “他爹的……你小心我向异调局举报公司法人。”   “松手!”   “放开!”   惨叫声冲出办公室,响彻整个综合楼。 第47章   阮洲问:“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林凛摇头。   可是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杀猪,阮洲想,或许是自己听岔了。   “今天食堂的饭是土豆牛腩、辣白菜和豆腐汤。”林凛感叹一句:“我们单位都没这么好的待遇。”   阮洲放下手中的工作:“你们稳定嘛。”   “还行。”   “羡慕。”   林凛转移话题:“今天我看你找了工厂那边的人?”   阮洲点头:“昨天下班的时候,我跟你说过这件事,就是那个小哥被欺负了。”   林凛:“下午正好没事,不如带我参观一下?”   阮洲看了他一眼:“我得去和楼总说一声。”   范来坐在小谢的位置上,见两人出来,立刻站了起来:“吃饭吗?”   他看向林凛的眼光也是陌生的。   阮洲摇摇头,他能明显感觉到范来记忆力不太好,上次发生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不过也不重要,阮洲并没有提醒。   而小谢……阮洲皱眉,给她发消息很久没有回复,刚刚才回自己,说是在住院。   阮洲问她是什么病,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说自己请了长假。   阮洲还挺喜欢和她相处的,工作效率又高,可生病了没办法,得让她好好休息。   阮洲和楼总说了参观工厂的事情以后,楼总却拒绝了。   “林总,今天工厂休息,如果想参观的话,可以等到明天或者后天。”   所谓的考核日,似乎是工厂的放假日,也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连楼总这个很好说话的人都不想让他们去看。   “那暂时没有办法了。”林凛有些失望。   林凛进不去,不过阮洲可以。   他的工牌拥有所有地方的权限。   下午的时候,之前楼总交代的工作已经整理完了,阮洲就打算去看看。   工厂的占地面积很大,基本占据了整个园区面积的90%,阮洲去的时候,工厂的门已经被上了锁。   或许是因为不用上班的原因,零星走过的几人脸上都挂着微笑。   果然,放假是最好的生活安慰剂。   阮洲跟着那些人,来到了一处巨大的阶梯会议厅。   阶梯型的会议厅,能容纳好几千人。   他在会议厅的幕布后面看着台下。   后台有人看到他,想要上前,但见到脖子上的工牌,就停下了脚步。   得罪了综合楼的那些人,比得罪他们领导可严重多了。   台上放了一排桌子,大约坐了五个人,阮洲这个角度看去的时候,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高矮胖瘦都差不多,也都穿着差不多的制服,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的复制版本。   他们坐成一排,正在聆听汇报。   “3车间陈小阳小组,组员十人,本月完成600万件,超额完成目标。”汇报的小组长挺胸抬头,这个时候特别适合给他胸前佩戴一朵大红花:“其中,组员345号完成50w件,367号……”   “3车间……”   阮洲大概算了下,标准似乎是五百万件,每个人大约每天要做一两万件,且细分到个人做了多少件。   阮洲只知道做食品相关行业,却不知道做的是什么食品相关。   一两万件应该算是非常多了吧?   下一个上来的是个身材瘦弱的灰色工装服男人,看着面前坐了一排的“领导”,牙冠都在打战。   “6车间小王组,组员8人,本月完成300万件,未、未完成目标。”   上面坐着的几位灰色工装服男人顿时板起脸:“怎么回事,谁没有完成任务?”   “19537号,他是新人。”车间小组长向后看了一眼。   19537号站了出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是这个月刚来的新人,不知道要做这么多活。   同事每天一觉醒来就是干活,连睡觉前也在干活,做梦也是干活,他只听说这里赚的多,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变态,还有什么鬼考核日。   带他的师傅以前提过一嘴,说必须每天必须干够多少件,不然完不成任务会受到惩罚。   19537以前也进过厂,有要求,但没有要求这么死,考核也只要和领导搞好关系,就能够轻轻揭过。   现在有要开大会批斗和惩罚的趋势,实在是让人无语。   “我是19537。”他双手插兜,站到了台前,正对一排领导。   “领导,有什么安排。”他嘴里还嚼着口香糖,显然没有把眼前的“领导”放在眼里。   而看到他这副模样,那个小组长脸色都变了。   “你没有完成业绩,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了吗?”A领导问。   19537一愣,开口道:“活太多,干不完了。”   “人家能干完,你为什么干不完,你能不能反思一下自己?”这是B领导。   男人一愣:“可是真的很累,我每天睁眼闭眼就是干活,手指都疼死了。”   C领导开口:“年轻人就要多吃苦,不然老了怎么办?相信自己,你可以克服所有的困难完成任务的。”   “如果公司加钱,我可以试着冲一把。”19537尝试为自己争取。   “不要只看工资,在这里工作可以为你带来比工资更好的东西。”D领导伸出粉色的肉团拍了拍桌子。   19537怒了,这不就是打太极吗?!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干不了,不干了。”他破罐子破摔。   “我们不愿意轻易放弃每一位员工,可以对你进行调岗,如果调岗后或者再次培训后仍旧无法达到目标的,那我们就会对你进行清退了。”   你们还挺讲劳动法的啊!   19537准备离开,但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D领导的粉色胳膊。   哦不,那不是粉色胳膊,那就是一个巨大的粉嘟嘟的蠕虫,肥嫩鲜美,宛如刚剥好皮的牛蛙,放在桌子上,一点点跳动着。   19537汗毛倒竖,视线放在了所有领导的脸上,只见他们的脸长得竟然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头晕目眩,一度怀疑自己正在做梦。但掐了一把大腿后,巨大的痛苦传来。   不是梦。   “19537,你是否接受我们的建议?”那几张嘴好像同时张开说话,让他的身体抖如筛糠。   “我……接受。”   19537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台,小组长兜头给了他一耳刮子。   “你特么胆子真肥,要不是今天有综合楼的领导在,你以为你今天还有命活着吗,肉都给你吸走!”   19537注意到了台前幕布后一双不该存在的皮鞋。   这样的材质,只有综合楼的人才会这么穿。   他低下头,巨大的恐惧这才渐渐浮上心头,脚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怪不得这里福利高,全靠人命养着呀!他要走,他不能呆在这里了!   他连滚带爬的打算离开,跑到小道里面,开门的时候被小组长死死拉住领子,说什么都不让走,他大吼大叫,希望有人能关注这里,但很可惜,小组长立刻堵住了他的嘴,没有任何人关注他。   没多久,就有人就来把他带走了。   大家都将视线投向台上的新人。   阮洲见状沉吟。   原来所谓的考核日,就是一场大型的PUA现场。   先是询问员工是否有其他问题,尝试和你拉近关系,再引导员工怀疑自己的能力,打虚假的鸡血,画虚假的饼,最后以威胁结束。   太经典了,味道太重了,阮洲赶紧后靠几步,怕沾染上霉气。   这次新上来的人他认识,正是那个哭红了眼睛的少年。   “16412号,这是你第三个月没有完成任务了。”D领导挥了挥他与众不同的胳膊。   而其他领导也纷纷露出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C领导伸出长长的舌头,蛇一样探了出来,在少年的脸上舔舐着,那舌头上还有血管在跃动,泵力十足。   少年肩膀颤抖,可偏偏脸上还是一副麻木的表情:“我实在是完不成,你们放我走吧!”   他“噗通”一声跪下来。   昨晚回去之后,和他一起逃跑的小伙伴就不见人了,同宿舍的人说他已经被小组长带走了。   离开指定区域,他们就会迷路,认不清方向,看不见天空,视野一片漆黑。   第一次审核失败以后,手机也被收走,联系不上外界。   他们食品厂做的都是肉食相关,少年曾经在流水线上见过头发、指甲、手指、骨头等等各种各样的人体组织,货物通过物流运送到不知名的地方,并不在附近省市销售,也不知道送到了哪里。   他已经参与过两次审核日了,即便没有亲眼见过,也能猜到审核失败的人去哪了,而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不会有人不想逃。   他们就像是一次性物品一样,不被珍惜的使用。   领导说过,不好用了就丢,反正那么多人,多一个不算多,少一个也不算少。   少年逃跑过两次,一次小组长替他瞒了下来,上一次则是碰到了阮洲。   回到宿舍没多久,抓到他的那个小组长就来了,话里话外都在威胁他。别以为有综合楼的人撑腰,他就能够翻上天,就算是综合楼的来了那也得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   少年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过来参加考核日的活动。   如果他当初不那么轻信别人的话,不独自一人来这就好了。   “不可以放你走。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珍惜啊!”D领导笑了两声,余光看了眼身后的幕布。   即便是综合楼的人又怎样,即便是楼总,也不过是公司的一条狗,不过等级比较高而已。   “没通过审核的人,要被工厂吃掉!”   吃掉?怎么吃掉?是要罚款,还是要签卖身契之类的合同?这园区是合法园区吗?   阮洲产生了怀疑。   他那个世界,“园区”这个词语,还有另一重含义。   看少年的样子,都给跪下了,可这些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俨然不把人当人,很难想象这是现代社会。   “过来!”领导身体发出咕咕唧唧的声音,好像是生锈的金属关节一样。   眼看着不对劲,阮洲迈开脚步准备上前。   这样欺压别人的行为,就算是报警也是不过分的!   半个身体刚刚走出幕布,他的胳膊便被人拉住了。   “林——”阮洲及时闭嘴。   男人离他很近,胸膛几乎贴着他的背,整个人挡住了阮洲。   身上依旧是那股淡淡的雪松味道。   可他今天分明没有抹发胶。   林凛怎么进来的,他不是没有权限么?   “嘘。”林凛食指放在唇上,示意阮洲安静。   阮洲比了个“ok”的手势。   少年已经靠近了那些奇怪的领导了,阮洲轻轻推了推林凛的腰,仰头抬眼看他。   男人喉结动了动,“稍等。”   林凛话音刚落。   “砰!”   舞台上骤然爆发出巨大的声响,上面挂着的音响和灯光发出噼啪爆裂声。   像是一个信号,舞台两边的音响轰鸣,刺耳的音鸣像是警报一样拉的很长。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负责人呢?快去修!”   领导们在位置上尖叫。   桌布下面的肢体已经开始扭动,顶起了整个桌子。   于是员工们看到,看起来是ABCDE的五位领导,实际上,他们下面的身体已经长在一起了。   好像是笛子里面涌出的泡沫一样,看似五个孔有泡沫,实际上下面已经结结实实的混合在了一起。   阮洲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恰好踩在了林凛的脚上。   “嘶——”林凛倒吸一口凉气。   阮洲连忙去看他的脚:“你没事吧?”   林凛:“没事,你先在这等等,藏起来,我一会过来。”   阮洲点头,离开了原地。   林凛则拿下手腕的袖扣。   外面尖叫声刺耳,阮洲进了一间休息室。   他相信林凛。他的能力他还是信得过的。   没多久,外面的骚乱渐渐平息了。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林凛的衣服甚至没怎么乱,还对着阮洲笑了笑。   他的身后,刚才说要被处罚的少年不敢抬头看人,脸上多了一些恐惧,比刚才面对领导的行尸走肉的模样好太多了。   阮洲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工牌,问:“你做的。”   不然那少年也不会跟着他。   林凛上前几步:“要举报我吗?”   阮洲:“当然不会。”   如果林凛不出手,还不知道那少年会出什么事情呢,今天的情况有点超出常理了。   “谢谢。”林凛靠他很近,轻轻拥抱了一下,说话间胸腔震动:“刚才我还怕你被发现。”   “他们不会为难我,毕竟我也是员工。”   阮洲压低了声音说话,林凛松开了手,但两人距离依旧很近。   近到容不下第三个人。   旁边的少年顶着张蜡黄的小脸站的远了些,然后转过身。   林凛:“你背过去做什么?”   “我怕你们被发现。” 第48章   林凛阮洲:“……”   明明很正常的话,怎么这孩子说得鬼鬼祟祟的。   阮洲推了林凛一把:“赶紧走。”   林凛“嗯”了一声,“人我先带走,你正常上班就行。”   阮洲看了眼那个瘦弱的少年,少年赶忙避开他的视线:“我真的什么都没发现!”   所以你到底发现什么了?   回到办公室,阮洲仍心有余悸。   “你怎么才回来?楼总让我找了你好久也不见你的人。”范来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两颗鸡蛋。   “怎么了?”阮洲问。   “说是工厂那边出了乱子,是咱们综合楼的人干的,现在已经去查了。”   “没想到我们综合楼居然有如此穷凶极恶的人。”阮洲拍了拍桌子,然后立刻安排小东西把沿途监控和其他电子记录都删除,千万不要留下痕迹。   给阮洲递了一颗鸡蛋,范来道:“楼总说等你回来了跟你说一声,不要乱走,如果不忙的话,你上楼找他。”   阮洲把鸡蛋放在一边,公司什么都好,就是鸡蛋他非常不喜欢,闻一下都想吐。   见他不吃,范来把鸡蛋拿过来,剥皮以后闻了闻,塞进了嘴里:“是难闻了点,但别浪费嘛!”   “楼总,你找我?”阮洲推门而入。   “诶诶,阮助理,坐着说。”   楼总看着眼前的青年,内心五味杂陈。   他虽然不负责其他楼层,但毕竟知道那边的一些情况,吴总和凌总的做派他看不过去,那三人加入了邪jiao被洗脑后,其他楼层的压榨情况愈发严重。   楼总被救出来以后,异调局的那些人就已经找到了他,说明情况并签了一系列保证后,楼总的三观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钱是赚不完的,命只有一条!   那三人一直瞒着他很多事情,要不是楼总本事大,能赚钱,集团早就垮了!   再跟他们讲也不听,从明域小区安全回公司之后,楼总已经在准备股权切割,为跑路做准备,年会之后他就能彻底离开!   工厂的人说工厂的事情是综合楼那边做的,楼总一下就想到了阮洲。   一定是因为他看不下去了出手的!他身上的正义感还是那么强烈!   上次救了他和范来,现在又救了其他人,他真的,楼总哭死!   他当时在明域小区找到阮洲,一方面确实是为了感谢救命之恩,另一方面,则是有祈求庇护的意思。   年薪一百万,开的不只是工资,还包括了保护费。   回来的这段时间,楼总每天都是两股战战,感觉在走钢丝。   还好阮洲的出现给了他安全感,只要在他身边,所有的异常现象都是纸老虎,不堪一击!   他们这层员工加班,不是疯了就是精神异常了,但阮洲第二天还能安安稳稳的过来上班,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只能说,青年发挥一如既往的稳定!   对于阮洲的身份,楼总有自己的想法。   能让异调局如此谨小慎微,甚至说话都要被限制词语的情况,不像是在对待一个正常人,而是一个异常。   结合异调局小心翼翼的态度,楼总觉得一百万年薪都少给了!   等他独立门户,就把阮洲和自己的亲信统统带走,一个子儿也不给那几个蠢货留!   “呵呵,这不是工厂出了事,你刚才不在么,我就想着问问你知不知道情况。”楼总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我刚刚不在,没听说呀。”   “有个员工失踪了你知道吗?”   “哎呦,这可是大事,找不到人要报警呢。”   楼总试探几次都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这打太极的手法,怎么和林谋那么像呢?   楼总眼珠子一转:“你晚上千万不要加班,也不要擅自进入工厂,还有离那三个人远一点,不然出了事我可保不了你。”   “没问题。”阮洲点头。   出了门阮洲就给林凛发了消息,说明了楼总提醒的事项。   [好,谢谢军师。]林凛回了他,耳朵夹着电话,手下面还不停。   “怎么样,明域集团那边什么反应?”黑色电话里面,局长的声音传来。   林凛如实说了几句。   “果然,问题大了去了,治安厅那边居然撒手不管,真是烂到根子里了。”   “是啊。”   林凛继续编辑手里的资料:……唯物主义……正义感十足……工作认真……   “需要费士兰帮忙吗?”局长问。   “……没事,我先处理,如果处理不了,我再联系你们。”   “好好好,我让费士兰和田斌他们待命。”   局长的态度改变其实不稀奇,明域小区那件事情之后,估计整个新海异调局都震了震。   以前对他不闻不问的局长都打来了电话,意思他现在是全村的希望,让他好好干,有什么需要的,他们全力配合。   “林总。”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不知道能不能进来跟您聊两句?”   林凛敲键盘的手迟滞了片刻,“不好意思我在忙。”   明域集团空办公室还是很多的,林凛干脆找了一间作为自己的办公室,门外是之前打过照面的吴总助理,长得油光水滑,跟个貂一样。   这时候找上来,明显就是为了工厂的事情。   “林总。”门开了,那个助理出现在眼前:“我们只是想和您了解下有关那位员工的事情。”   “贵司可真是有礼貌。”林凛刺了他一下:“最近的合同还在磨,我原本想着你们楼总人不错,有些条款就算了,不过现在看来,我下午就能回去了。”   吴总助理一呆,先前只知道林谋脾气不好,怎么,这是吃了炸药了?   “不好意思林总,我的问题,刚刚没听见您说话,我以为是让我进来,我现在就走。”   吴总千叮咛万嘱咐要把林凛留下,但工厂的事情牵涉甚大,助理有点着急了。   毕竟那个员工要是逃出去,被发现的概率就更大了,本就不充沛的时间就会更加紧迫!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外面的“守卫”能够及时发现并把人拦住吧。   看着助理出门,林凛再次编辑。   好久不写档案,手都生了,写到哪了来着?   哦,写到了性格温和善良,人品很好。   --   范来干活又干到了晚上。   一看时间,快十二点了。   将座椅推到原位,他进了电梯。   阮洲提醒他不要加班,刚刚还给他发了消息,他骗他说已经到家了。   人家是帮他许多,但人也要有自知之明,他自己的事情要是还拜托阮洲做,那就过分了。   “八楼,到了。”   甜美的女声响起。   范来一愣,怎么又是八楼,他好像听阮洲说过,他那天加班也是在八楼遇到了电梯故障。   阮洲让谢助理报修了,不过谢助理请假,好像这活该自己干,可他还没报修。   范来老脸一红,是他的锅。   再次按下关门键,门口传来声音。   “等等——”   他探出头,没看到人影,却看到了正在加班的同事,每个人脸上都照应着一片白光,看起来十分诡异。   范来一愣,八楼今天调休吧,怎么还有人在上班?   似乎是为了解答他的疑惑,同事们纷纷扭过头来,但他们脸上的白光还没有消失,眼眶的位置,细小的红色小手手正在张牙舞爪。   范来一脸麻木。   不知道为何,本该是十分诡异恐怖的场景,但范来心如死水,就好像自己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区区几个加班的死鬼还不足以让他产生害怕的心理。   范来淡定按下电梯。   眼看着门缓缓合上,扭头看来的同事们纷纷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张大了嘴。   而他们的嘴里,也有着同样的粘液物质。   小手手在嘴里掏来掏去,牙齿锃光瓦亮,没有一点牙垢,比牙刷刷得都好。   电梯即将合上门,这些东西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从嘴巴里面弹射出来,蜂拥而至。   但只有小部分冲进了电梯缝隙,像经历失重又超重的史莱姆,duangduang的朝着范来裹去。   范来依旧面无表情,一脚踩碎了这些红色的鼻涕。   什么小鬼也敢在这蹦哒。   他的大脑中浮现出零星的一些碎片,又闪现过一张张的老人脸,再后面是一个伟岸的背影。   他离开综合楼,缓缓走在路上,不觉得自己走在公司,而是有种脚踩云端的感觉,好像回到了那天的别墅楼的时候。   “他们都是人!”阮洲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有人拦在了范来的身前。   “范助理,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出来转?”穿着灰色工装服的男人拦住了范来。   它脸上的皮肤已经没有了,此时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粉色肉瘤,五官几乎都要看不见。   “你怎么知道我?”范来问。   “嘿嘿,综合楼那边的情况,我们工厂这边都知道……”人形肉瘤子开口,它一说话,有部分肉瘤子粘性太差,挂不住脸,掉下来了几颗,咕噜噜滚到了范来的脚边。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11283号,现在是车间小组长,三级员工。”   “哦。”   范来绕开他就要离开,肉瘤子被他踩碎了几颗,紫红色的汁液溅了出来。   11283挡住他,“你每天加班到这个点,能力这么差,不如把位置让给我?”   只要它能拿到综合楼的岗位,就没有必要在工厂熬年限了,一步登天的滋味谁都想尝尝。   而且听说楼总不像其他几位副总一样苛刻,对待下属非常好,有个新来的阮助理,年薪开了上千万!   综合楼几乎都是他们的领导升职上去的,要么就是主的信徒直接提拔,它们要想享受那样轻松的生活,就必须付出巨大的努力。   11283滴下的口水滴滴答答。   如果能将眼前的助理同化了,那自己也可以变成综合楼的一份子了……   此招虽险,胜算却大。   它看着眼前的范来,对方心不在焉,两眼空洞无神,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好机会!   几乎是瞬间,紫红色的肉瘤就扑了过去,覆盖了范来身体的每一寸,脖子里面,衬衣里面,沿着裤腿探了上去,沿着裤腰伸了进去。   综合楼,工厂员工的梦中情楼,钱多事少,还都是一群工作能力差的。   拿着高薪却不事生产,嘴上说着管理全局,实际上做出的决策一个比一个愚蠢。   如果它能上位,那一定要好好拯救工厂的兄弟们,让它们工作轻松一些。   绝不会像以前那些进入综合楼的人,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肉瘤子动了动,从范来嘴里探了进去,尝试同化的时候发现了问题,动作僵住。   诶?不对,这家伙好像是个异常啊!   “你特么装的跟个人一样,不也是个异常吗?”   不,不对,不是异常,是人。   不不不,是异常。   它被搞混乱了。   到底是不是人啊你!   肉瘤们努力同化范来,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取代范来体内的那股力量,但诡异的是,任凭如何搔首弄姿,但那体内的力量岿然不动。   甚至,那股力量,沿着自己的身体渐渐地把它同化了!   肉团子看到自己的身体即将再次变成人身。   不、不行!人类在园区里是没有活路的!只会成为那些人的肥料!   它不做人,坚决不要做人!   它拒绝了那股力量的改变,并试图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和范来扯开。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范来古古怪怪,但同事说隔壁的阮助理非常好欺负,到时候它再对他下手好了。   肉瘤子尽量将自己聚在一起,滚动着准备离开。   但却发现它的身体就像是粘锅了一样粘在了范来身上,跑不了了。   它根本无法把自己的身体从范来身上拔下来!   肉团子发出一声尖叫。   范来打了个机灵,从意识迷茫的状态回神,然后就看到了自己身上密密麻麻藤壶一样的玩意,吓得一激灵,赶紧拿手抖落下去。   什么情况,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不是被送到了异调局吗?现在是在哪?   不对,他现在是下班回家路上。   两个记忆在脑海中打架,都想要成为正确的那个,但很快,其中一个战胜了另一个。   范来的眼神恢复了清明。   他想起来了!   那天明域小区的所有事情,他都想起来了!   阮洲……阮洲!   这里的工厂明显就是个巨大的异常现象!   他必须跟着阮洲!   人呢?阮洲人呢?   范来神经质的咬着指甲,思来想去,给阮洲发了条消息。   [你在现在一个人吗?你在哪?我去找你!]   过了几分钟。   [我和林总在酒店,你来吗?]   范来:??? 第49章   见阮洲穿衣服,林凛从隔壁卧室过来。   “怎么了?”   “范来加班太晚了有点害怕,我让他来酒店住,给他单开了一间。”   “你还要过去吗?”林凛穿着浴袍倚靠在门边,打了个哈欠:“都多大的人了,地址不是已经给他了吗?”   阮洲看他,对方的头发还是湿的,显然听到自己出门,头发还没吹就出来了。   细小的水珠沿着他的脖子一路往下,沿着敞开的领口就那么滑了下去,连带着阮洲的视线也不受控制地往下。   林凛确实是双开门,但肌肉属于不夸张的那种,每一块都长得很漂亮,尤其是腹肌,垒的整整齐齐。   嗯,确实整齐,阮洲扫了一眼。   再扫一眼。   “怎么,看上瘾了?”   “有点。”   “你过来看?”   阮洲:“有时候你不说话比较好。”   林凛摊手:“对着别人我可不怎么爱说话。”   意思是和他就控制不住说话吗?   阮洲眨了眨眼:“那你脱了我看看。”   开着空调,但温度不知怎么还是有点高。   几秒后,林凛道:“感冒了怎么办?”   “你身强体壮。”   “每个人体质不一样。”   “你不敢。”   林凛笑了声,握住了阮洲的手,猛地把他拉了过来:“怎么不敢?”   太近了,近到超出了正常的社交距离,比那天在休息室的时候还近。   阮洲看见了林凛喉结上的那颗痣,边缘泛着非常浅的红,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鬼使神差,他伸手碰了碰那颗痣。   林凛后仰避开,喉结滚动:“你在摸哪里?”   阮洲放下手,移开视线,没有接他的话,自言自语道:“你说得也对,他那么大的人了,我一会让他直接去定好的房间。”   林凛拿着他的衣服,他不好出门,阮洲心想,绝对不是被美色迷惑了。   “给你衣服。”林凛拢了拢领口。   阮洲接了过来,又看了一眼他的脖子,见他遮的严严实实,也没再说什么。   他给范来发消息:[你自己打车来吧,我就不过去了。]   而收到消息的范来流下了被抛弃的眼泪。   兄弟,你变了,你再也不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兄弟了。   你一定被那个姓林的狐媚子迷惑了!   ---   “啥?司机没了?”吴总脸色一变:“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之前不知道他是去觅食了,还是出问题了,所以没说。”   “这么严重的事情你不告诉我?”吴总气得摔东西:“是那个林谋做的吗?”   “不确定,但他和楼庞炳身边的那个阮助理走的很近,跟着上下班,没少一起在园区溜达,好几次我听下面的人说,看到一个供应商经常往综合楼和各处跑,那不就是他么。”   “这人虽然一副总裁气场,但每天巴巴上赶着找人家,说不准那个阮助理跟他说了集团的好多事情。”   “对我们集团了解这么多,异常情况不知道发现了没有,你说是真的傻还是装傻?”   “总之像个不好糊弄的。”   “确实是个难以处理的。”   明总透过墨镜,看着两人逐渐靠近的身体,道:“你们俩这次要是长在一起了,别找我拉开。”   “哪能那么容易长在一起?”   “就是就是。”   明总:“要是这事情被你们两个蠢货搞砸了,我就把你们卖到马戏团说相声。”   吴总和凌总在自己嘴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成为异常之后,两人的智商有了明显的下降。   明总肩上的压力大了很多,因为他不仅要维持集团的日常运转,也要保证那些不怎么日常的事情的管理,管束好自己愚蠢的手下也是其中一项。   总裁不好当啊!明总梳了梳头发,把掉下来的那些团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好在经营这么多年,有楼庞炳那个只知道赚钱的傻子,帮他分担了一部分压力,不然还不知道有多麻烦。   “工厂那边今天清点人数,发现一个绩效考核没过的小组长不见了,似乎昨晚出了门。”   “和司机一样,估计是被人收拾了。”   “可那个林似乎早就回酒店休息了。”   “异调局都是批量行动。”   “那天的两个灵魂我已经找出来了,一个是楼庞炳手下的阮洲,一个就是这个林谋,无论钉子是谁,这两人的命都必须交出来。”   吴总:“是。”   凌总:“好。”   明总:“总部不是送了一件A级的圣物过来么?准备好了么?”   “已经准备好了。”   “就等你了明总。”   明总笑了起来,他一笑,眼眶里面的辛苦搬运的小肉粒们便只能通过细细的缝隙看见了。   那里面的半透明的小肉粒似乎也在笑呢。   ---   马上年会,连小谢都被楼总叫了回来,让跟在阮洲身边。   阮洲看着小谢苍白的面颊,也没有细问她身上的事情,安排了一点简单的工作,不想辛苦她。   小谢一脸感动。   范来找了张桌子放在办公室,就在阮洲旁边办公。   林凛来找阮洲的时候看了他好几眼。   “你这助理,是上次那个吧?”林凛问。   林凛记忆力很好,认出来了范来正是售楼部的同事。   范来仔细看着林总,也觉得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你是林——”   他的大脑灵光一现:“那天和阮洲在酒店的林总!”   小谢刚推门,闻言脚一滑,摔到了地上。   “小谢!”范来赶紧扶起她:“你没事吧?”   “没事。”小谢整理了裙子,把手里的资料交给阮洲,看了眼林凛,匆匆忙忙离开了。   “嘘。”林凛向范来比了个食指。   范来恍然:“懂,我都懂。”   阮洲:“你懂什么?”   范来:“哦对对,我不懂。”   这时候懂也要装不懂。   毕竟这两一个是自己的上司,一个是公司的供应商,一个他都得罪不起。   怪不得刚才林总看了自己好几眼。   范来连忙远离了阮洲一些。   总感觉范来狗狗祟祟,有什么事情问也不直说,阮洲干脆不去管了。   明域集团人实在太多,又不好只邀请综合楼的人,明总大手一挥,直接说在户外办年会,正好就在园区空地上,综合楼的后面。   即便是园区那么大的空地,也把这些位置都坐满了,连犄角旮旯也不放过。   一个硕大的LED屏幕坐立在最前方,再前面就是领导和邀请的宾客的座位。   从未露面的明总此时就坐在林凛这桌,明明没有太阳,却戴着墨镜,一头乌黑的头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林凛坐在第一桌,阮洲坐在他隔壁那桌。   两人对视一眼,又很快将视线分开。   明总虽然戴着墨镜,但是眼睛很尖,装作不经意问道:“我们集团的阮助理不错吧?”   林凛:“工作负责,人也很好。”   明总笑着:“林总要是感觉不错,可以问问楼总是否愿意忍痛割爱。”   楼庞炳的脸当即就耷拉了下来,“阮洲又不是货物,不是我说去人家就愿意去的。”   “楼总说的对。”林凛说:“有这样的助理在身边一定很安心吧?”   楼总对林凛笑了笑:“是、是。”   明总看了两人一眼,嗤笑一声。   那个阮洲有那么大魔力,不仅勾搭楼庞炳,还把林谋勾搭上了。   小谢来说的时候他还不信,现在看来关系果真很好。   林凛一直和他走的近,肯定存了心思,怪不得整天在园区转来转去,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那我们今天的活动正式开始。”   主持人开始介绍环节,说完之后,各位领导上台发言。   “今日,我们明域集团能有今天成就,离不开我们几位老总的奋斗,每个人都在其中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我们的员工数量从三年前的600人,一直到现在的3万人,历经了……不久的未来,一定可以再创辉煌!”   明总和吴总楼总轮番上阵,三位领导都不约而同带了墨镜,看起来有点像黑道。   范来坐在阮洲旁边,心里很踏实,放松了很多,不由得眼珠子乱转。   看到领导那桌,他发现了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每次吴总说一句什么,台下的凌总便会跟着说一句,反之亦然,两人一唱一和,跟双胞胎似得。   本来无聊的环节因为这个小插曲变得有趣了一些,范来看的乐呵。   讲完之后,综合楼这边还算给面子,每个人都鼓掌微笑。   工厂那边却一点面子都不给,黑压压的坐着一桌桌灰衣服员工,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用近乎同一个角度仰头看领导讲话。   是他们生性就不爱笑吗?不是。   不过是讲话内容无聊无用,且充斥着大量自我感动和画饼内容,和他们关系不大,没有人能笑出来而已。   范来摇摇头。   等到颁奖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擦黑了。   “今年的年会,我们为大家准备了丰富的礼物。”主持人是吴总助理,依旧是一副油光水滑的貂样。   他看着台下的几位总裁,露出了笑容:“每一位嘉宾和高层管理可以抽一次奖,看看大家运气怎么样,而优秀员工和优秀管理者,我们会为他们颁奖。”   一个透明的亚克力盒子被抱了上来,里面有好多黄色的空心小球。   “这个就是我们的抽奖箱了,待会请领导从这里面抽,事先声明,里面有特殊奖,看看谁能抽到。   那我们先从客人开始吧,林总,请。”助理把箱子推到了林凛的面前。   “居然还有我的份。”林凛惊讶。   “来者是客嘛林总。”明总露出笑容。   这是特意为林凛准备的,只要是他抽,一定就能抽中那个特意为他准备的礼物,一旦他打开那个礼物……呵呵。   而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和他的姘头!只要这两个最亮的灵魂到手了,他就能交差了。   “咦?是个三等奖。”林凛拿出小球里面的纸条。   明总笑容僵住。   他们在小球上做了手脚,林凛一下就会抽中那个东西的,怎么现在……   “怎么明总不太高兴啊?”林凛问。   主持人连忙解释:“林总误会了,三等奖是国外度假七日游,您运气实在是不错!”   林凛点头:“运气真的不错,正好最近准备度假。”   明总皮笑肉不笑,手也伸了进去。   没事,林凛抽不中,一会还有阮洲,他不着急。   “哇!是一等奖!公司的纪念金章!”吴总助理喜笑颜开。   “明总运气真好。”阮洲羡慕的看着他手里的大金章,跟个烧饼一样。   “是啊是啊,看着这有几百克的金子了。”范来擦了擦口水:“太值钱了!”   领导们抽奖抽的不亦乐乎,下面的员工眼巴巴地等待着自己的礼品。   “抽奖结束,现在我们来颁发优秀员工的奖励。下面,是我们本年度获得优秀员工的名单:李世酒、王小可……阮洲、范来……”   阮洲听得嘴角翘起。   范来在一旁都激动死了,晃了晃阮洲的胳膊:“要是公司发奖,怎么也不能和国外七日游差太多吧!”   阮洲赞同。   公司这么有钱,优秀员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抽奖都是大金饼子了,颁奖怎么都不至于太差吧!   “让我们有请获奖者上台领奖!”   热烈的BGM响起,挺胸抬头,所有人在台前站定。   台下的林凛两只手抬高给他鼓掌,阮洲不禁露出笑容。   是国内带薪七日游,还是带薪三天假,或者最新款的高端笔记本电脑?   “噔噔噔!奖品就是——半自动吸尘器!”主持人声音洪亮。   工作人员推上来了一批旧盒子,布满灰尘污渍,明显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库存。   阮洲的笑容消失了。 第50章   范来在旁边“卧槽”了一声,翻了个大白眼。   “给领导就是大金饼子,给我们就是陈年电器,太恶心了吧!”   他以前摇奶茶的时候,公司年会礼物都比明域集团大方,好歹还有相机这种高科技数码产品。可现在……倒不是说东西不好,只是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回到座位,范来还在骂:“我们这层也就罢了,楼总给开的工资高。其他楼层一个月到手不到三千,还受这窝囊气?!而且那些员工还喜笑颜开,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阮洲唇角下垂:“人一旦被工作驯化了,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了。”   范来想了想,赞同道:“996的工作都当福报,那这破东西可不就是人家说是宝贝就是宝贝了。”   吴总就在两人身后,扭过头来说:“这东西可珍贵了,阮助理要不当场打开看看?”   你拿了个大金饼,现在说这台吸尘器珍贵?   阮洲理都没理,装作没听见。   而吴总旁边的林凛则是笑了笑:“吴总戴着墨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瞎了呢。想要吸尘器,不如你和阮助理换换如何?”   吴总把自己的金烧饼往怀里收了收:“诶,不是,林总,你这话说的。”   他又看了眼阮洲。   旁边的明总也看了过来,笑盈盈的,脸上毫无阴霾,只是墨镜挡住了他的大半表情,笑容看起来僵的要命。   当时明总离地图最近,眼睛受损也最严重。   而且用过一次之后,那个地图就坏掉了。   总部说东西没问题,是他不正确的使用才毁了的。   但明总的印象里,组织里一个叫林雪竹的,就是因为劣质圣物,才没有及时逃跑,被人抓走了。   明明是东西质量差!   明总收回视线。   范来还在骂:“听说楼总一个人就能赚集团全年盈利的90%,这三个人只知道混吃等死,还这么抠门……”   阮洲劝了劝自己,又去安慰范来:“有抽奖就不错了,虽然是半自动……十年前的款式?但看起来吸尘器也挺高档的。你扫一下,看看某宝上面有没有同款,价值多少?”   打开购物软件,拍照识图,小圈圈转了转,显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范来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这个吸尘器的品牌。   看似高档,实际上也是个不中用的!   他拿给阮洲看:“这东西没有生产厂商,没有标识,怕不是个三无产品吧?”   阮洲叹了口气:“就这样吧。”   两人一边吃东西一边看节目,吸尘器被阮洲放到了旁边的空地上。   不少没有抽中奖的人都眼巴巴看了过来。   “那天会议厅接二连三的出问题,据说几位老总都发了很大的火,还失踪了好几个员工呢。”   “好几个?”   不是应该只有一个人吗?林凛已经把他送到医院里面了。   “是啊,好几个,前几天不是刚把新生产的东西运走,然后倒下了好几个,又失踪了好几个。”   这也正是范来奇怪的地方,明明这么大的事情,所有的人都好像见怪不怪。   他担心是自己想多,大家都是来上班赚钱的,哪有时间精力关注这些,可整个明域集团除了他们十八楼那层,其他的员工的存在感非常低,幽魂一样。   偏偏这些幽魂对阮洲他们几个非常关注,又知道他们的名字,甚至连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助理都能叫得出号。   种种情况,都让他不得不多想。   两人在聊天,小谢眼睛就没离开过这个吸尘器,旁边的人去洗手间以后,她坐到了阮洲旁边。   “虽然集团十分抠门,但这个奖也是不错的,这个比签字笔好用。”   小谢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吸尘器,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   偌大一个公司,年会给员工的礼物一共都没有上万块,助理和小领导还算是好的,还有员工发的是本子水杯和签字笔,也难怪她眼馋了。   “谢助理,你要看看吗?”阮洲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就要递过去吸尘器。   小谢的脸上露出渴望,就要伸手接过来:“谢谢阮助理!”   林凛也坐到了阮洲身边:“我也想看。”   “你回去想看多久看多久。”阮洲说。   旁边的范来一脸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的样子。   小谢想伸手拿,林凛却先她一步抱起吸尘器,“咱们一起拆怎么样?”   “哎诶,人家想拆就拆,林总拦人家做什么?”凌总在一旁开口。   小谢不知道为什么,哆嗦了一下:“没事的林总,你先看,一会我再看。”   “你坐过来,去人家助理那桌算什么?”凌总呼唤林凛。   林凛笑了笑:“过来看看十年前的吸尘器是什么样的。”   这不是变相讽刺他们集团抠门么?   吴总一脸不悦,嘟囔道:“土包子。”圣物都拿出来了,哪里抠门了?   阮洲:“还是我来拆吧。”   他的手刚放在包装上,隔壁吴总、明总、凌总三人倏然起身。   楼总仰头问:“你们这是?”   “上厕所。”   三人离开后,范来吐槽:“上厕所都要手牵手,把我们楼总孤立在一边,可怜他一把年纪。”   阮洲:“你管人家。”   林凛突然说:“挺脏的,还是我来拆吧。”   阮洲给他让位,林凛三下五除二拆开。   泡沫下面,一台颇有年代感的吸尘器静静躺着。   “这东西看起来不像是库存啊。”范来扁了扁嘴,忙拆开自己的那台,发现自己的款式虽旧,但确实崭新的,而阮洲看起来就像是用过的一样。   林凛:“这不会还是个二手的吧?”   没等阮洲说话,这台吸尘器居然自己启动了,发出小小的呜咽声。   林凛手放在吸尘器上拍了拍:“是个不好使的,还能自己启动。”   阮洲伸手按下开关:“我一会找主持人换一件。”   “我也觉得你得换。”   两人没说几句,吸尘器又自己响了起来。   看着智障一般的吸尘器,阮洲不断调整呼吸,随后踹了吸尘器一脚,又重重按下开关,发出清脆的一声。   他拿出来看了看,确定不再响了以后,又把吸尘器塞进了包装箱里面。   “不管怎样,反正占了便宜,三无二手都没关系。”阮洲淡淡道。   范来比了个大拇指。   宠辱不惊,临危不乱,遇到这等窝心事都能平常以待。   不愧是阮洲,他对他的敬佩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在厕所门口等了很久的三位老总,半天也没有见到那边的动静。   “怎么回事?圣物难道坏了吗?”   “主教说这东西是从异调局偷来的,好多年不用了,不知道还好不好使。”   “他们聊天好开心。”   几万人的大园区,厕所虽然有好几个,但每个都不小,而他们在厕所门口站了很久,强烈的尿骚味不断冲击鼻腔,熏得人头晕眼花,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在胃里翻涌。   “要不过去看看?”   “去看看吧,我感觉好像有点问题。”   过了半小时,三位老总回来了。   楼总笑道:“还以为你们掉厕所里了。”   明总:“老楼,你这话说得难听,我不过是今天吃的多了点。”   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   怎么回事,难道是没拆包装嘛?可看起来像是已经拆过了,为什么机器没有启动?   不会又是个劣质品吧?!   明总脸色难看。   凌总拽了拽他的袖子,让他注意点,别那么明显。   明总拉着脸坐下,然后给小谢使了个眼色。   小谢瑟缩了一下,点了点头。   林凛回来时,吴总打趣道:“你怎么老粘着阮助理,喜欢人家啊?”   旁边楼总使劲拉了拉他的袖子:“胡说什么呢?”   吴总看他一眼,怎么能胡说呢?你真傻,什么都不知道。   最近下属给他汇报,林凛缠阮洲缠的紧,两人没事的时候,就会在园区到处跑,上班时间偷偷摸摸的,估计是在约会。   “我以为你知道。”林凛压低了声音。   一桌子都静了下来。   明总和凌总抬起头,墨镜闪亮。   楼总懵了:“啊?”   不是,年会非得整点喜庆的吗?   吴总举起酒杯:“有想法还是要及时说,说不准哪天人就没了。”   好好好,真让他逮到了。   今天就成全你们,虽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你们可以死一起啊!   年会这局你以为给谁做的,不就是给你们俩做的吗?   吴总向身后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灰色衣服们坐在原地乖乖巧巧,安安静静,像是一个个是机器人一样。   这些人呀,已经在厂里被磋磨傻了,以为自己不断的晋升可以获得轻松,殊不知,只要肯吃苦,那就得一直吃苦。   一级员工、二级员工、三级员工……无穷无尽,只要他们愿意,甚至一百级了,还是个祭品的命,连信徒都算不上。   “对啊对啊。”   “我敬林总一杯。”   而楼总则是一脸复杂看向阮洲。   怪不得林谋对其他几人嗤之以鼻,对自己那么客气。   现在仔细想想,不就是因为自己是阮洲的直属领导么,爱屋及乌么?   只可惜这次回公司,他也待不了太久,处理公司财务的时候,他发现那三个狗东西,竟然把公司的账整个掏空了,那可是他大半辈子的心血!   楼总气的差点呕出一口老血,吃完这顿散伙饭他就走!   见阮洲看过来,他举起酒杯,强迫自己露出友善的笑容。   不过还好,他还有大佬庇佑。   阮洲起身打算去趟洗手间。   刚离开不久,林凛就站起来,也前往了洗手间的方向。   两人一走,其他人聊了起来。   “林总年少有为,没想到还是个性情中人。”   “我也有个助理……”   范来玩了一会手机,一抬头,发现隔壁阮洲的吸尘器不知道去了哪里。   “诶?刚才还在这呢。”   他还想再看看那个二手货呢,难道就被人拿走了?这可怎么办?   等一会阮洲回来了赶紧给说一声,万一遇到小偷或者谁把奖品拿错可就麻烦了。   虽然是一台二手三无吸尘器,但好歹也是个小家电呀。   ---   小谢抱着手里的包装盒避开人群,呼了口气。   她苍白的嘴唇颤抖着,眼神迷茫,但看着这东西时眼神却变了,像是看爱人一般深情。   三下五除二的拆开包装,里面包装完好的吸尘器静静躺着,小谢不由得弯腰,用脸颊蹭了蹭。   吸尘器精致美观,像所有家电一样,散发着高科技的味道,只是稍微有点老旧。   和吸尘器贴贴时,骨子里那股无法抑制的痒意被缓解了。   小谢名牌大学硕士毕业,又是一家大集团的总助,本该前途无量。   只是入职明域集团后不久,她开始频繁做梦。   梦里有一个人她在的耳边说:主就要降临了,只有信奉主才可以生存。   起初她以为自己是电视看多了,还嗤之以鼻,可吃药之后也不见好转,过了很久,小谢也渐渐习惯了声音的存在。   但她依旧不相信梦里的那个声音。   做梦而已,谁会当真啊。   直到那天,她和阮洲聊完八楼的事情后,被吴总堵在了楼道里。   “谢助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主呢?”吴总问。   “现在整个十八楼,只有你和阮洲两个人是例外了。”   吴总笑了笑,眼眶爆开,叽里咕噜挤出了一串的粉色小肉球。   小谢看到毛骨悚然,头发都竖了起来。   “你吃了咱们公司那么多的贡品,怎么能不信奉我主呢?”   她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贡品!   小谢下意识想拒绝。   “公司的鸡蛋味道不错吧?”吴总阴森道:“你知道公司工厂那边没有通过考核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小谢面色一白。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吧?   吴总拍了拍小谢的肩膀:“谢助理,你是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在楼庞炳身边待这么久,但是,人往高处走,你也要顺应公司的大趋势嘛。”   小谢战战兢兢的想要逃离,一下摔倒在地,在地上爬了又爬,但地面实在是太滑了,她根本爬不起来。   一根粉嫩的,疙里疙瘩的肉团子抚上了小谢的脖子。   “谢助理,我是为你好,不然你会死掉的,咱们综合楼都是主的忠实信徒,不会成为祭品的。”   小谢的嘴里被塞进了一个粉色的小肉球,葡萄一样的口感,咬破皮后,腥臭的汁水在嘴里炸开。   小谢的意识迷茫起来。   恶心的口感和余味让她控制不住的干呕。   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倒霉?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主啊,你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啊?让吴总赶快离开吧!   小谢跪地祈求着。   吴总看了她一眼,笑着离开了。   小谢下午请了长假。   回到出租屋后的这些天,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尤其是家里的饭,特别难吃,无比想念公司食堂的鸡蛋。   小谢实在是撑不住了,过来上班,也为了等一口吃的。   之后就被吴总他们拿捏了。   小谢不想,但她没有办法。   今天的事情也是。   几乎在这吸尘器一露面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被死死黏在了它上面。   如果阮洲当时朝后扭头看,那么穿着灰色工装服的所有人以及所有综合楼的人都在看他。   他们的嘴里喃喃自语:“主啊——”   那个姓林的总裁察觉到了,但是阮洲没有察觉,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模样。   小谢笑了笑,没事,阮助理只是不知道信仰主的感觉有多好而已,以后他就知道了。   吸尘器自己启动了。   小谢很惊讶,又十分欣喜:“真好,把这个世界的污秽清理干净,就可以迎接我主的到来了。”   小谢的衣角被吸住了,她一愣,然后笑了笑:“我懂了。”   吸尘器发出巨大的声音。   小谢倒在了地上,似乎睡着了。   --   阮洲在洗手间的时候,林凛跟了进来。   “你们那桌刚才怎么一直看我。”阮洲边洗手,一边问。   “大家都夸你工作能力强。”林凛照了照镜子。   阮洲点了点头,林凛好多次都帮他怼人,有他在场,话题应该不会离谱。   相处久了,他算是发现,这人看起来不靠谱,实则心里谱大着呢。   两人洗完手,出门拐个弯,林凛突然开口:“我突然想起来,刚小谢说她不舒服。”   阮洲:“啊?怎么回事?”   “好像是旧疾复发,我走的时候看人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去找地方休息去了,你要不去找找她,一个小姑娘我担心出什么事。”   阮洲:“好,我给她发个消息,你先回去。”   “嗯,会场估计没什么事,要有事情我联系你。”林凛挥了挥手。   阮洲匆匆离开,林凛转身来到会场。   LED大屏幕还在播放着舒缓的BGM,桌上的菜还蒸腾着热气。   但此刻,现场空无一人。 第51章   漆黑粘稠的夜幕里,空旷的会场里只有舞台的灯光亮着,悠悠荡荡,冷冷清清。   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林凛离开时候的样子,但所有人都离开了。   哦不,还有一位。   林凛找到了躲在桌子下面的范来。   “其他人呢?”林凛问。   范来被吓了一跳:“林总!他们……他们都走了!”   “去哪里了?”   范来指了个方向。   林凛要离开,范来一下拉住了他:“不行,别过去,那些东西不是人。”   林凛:“不是人是什么?”   范来灵光一闪:“异常!他们都是异常!”   “你知道异常?”   “我上次差点变——对了!”范来拉住了林凛的手臂:“我们可以等阮洲!他有办法!”   林凛转过了身体,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走了。”   范来大惊失色:“什么?!他去干嘛了,不就是上个厕所吗?”   林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范来扯着他的袖子:“我电话打不通,你,你能打出去电话吗?”   林凛摇摇头。   “完了!全完了!”范来说:“阮洲一定能联系上外界,但他现在又不在……不管怎么样,我们先离开这里。你,你跟我来!”   范来鼓足勇气,拉着林凛就要往园区外面走。   林凛扒拉下他的手:“不了,我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范来:“糊涂啊!你们去上厕所躲开一劫,现在上赶着不是要送死吗?不行,你不能过去!”   林凛脸色古怪:“你怎么这么关心我?”   “阮洲救过我的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去送死。”   林凛无奈:“你先放手。”   “不行——”范来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林谋拿下了袖扣。   然后,大变活人。   范来脱口而出:“魔法少男?”   不,不对。   “你是林异调官!”范来惊喜。   --   三个戴着墨镜的老总背着手,远远地站着,看着人们前赴后继扑向那台吸尘器,表情自在。   明总问:“最后的一批贡品送到总部了吧?”   吴总回答:“送到了,我打听到一件事,关于分部那边,总部发了好大的火,说他们办不好事情,对主也不忠心,拒绝提供圣物了。”   “啧,说是总部,实际上还是小地方出来的,一点失败就受不了,成大事者,就不要拘于沉没成本,要是我,肯定会大力支持分部的事业。”凌总插嘴。   “总部那群人,虽然能力强,但是不懂管理,他们越过分部下达命令,只会造成混乱。”   “闭嘴吧,这都不是咱们能议论的,你自己多久没管公司了,现在在这里指点江山。”   “怎么不能议论了?这次事情大获成功,论功行赏的时候你说怎么办?”   两人因为这件事情又吵了起来。   旁边的明总却没没有阻拦,因为他知道,今天的事情之后,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赚什么钱,管理什么公司,当资本家哪有收别人供奉来的舒服?   等主降临,整个世界都会被重塑,到时候有没有人类都不一定呢,更别说钱这个东西了。   “不得不说,从异调局偷回的这件圣物真是很好用。”   “是啊,虽然刚才不知道怎么了,林谋打开之后没有反应,不过好在自己恢复了。”   【异常名称:A011-灵魂吸尘器】   【收容措施:收容在原包装盒中,机器进入休眠状态。(注收容期间依旧会对精神产生影响:不受控制的想拆开看。)】   【异常描述:这是一台先进的吸尘器,不需要电力即可启动。对全职煮夫或主妇来说,有巨大吸引力,对普通人来说,也很难抵抗。   来源未知,制造时间未知,品牌未知,第一个打开包装盒的人灵魂会被瞬间吸纳,十秒内范围会扩散到方圆十米。   与此同时,精神影响覆盖方圆百米范围,被影响者不受控制的靠近机器,渴望被其“清理”。   吸纳灵魂后,24小时内可形成“垃圾团”,无法检测出成分,疑似“灵魂结晶”一类的物质,能量密度非常高。】   明总他们需要的,就是这块灵魂结晶。   “上班再努力,也是小垃圾。”凌总在旁边说:“楼庞炳上班上傻了。”   “如果不是他引来异调局的关注,我们本来可以再等个三五年,吸光整个新海的人。”   吴总和凌总看着不远处堆砌的小山一样高的空壳身体,既满意又惋惜。   三位老总三年前就开始谋划了,但没想到有楼庞炳这么难杀,明明已经把他骗到明域小区了,却还能被救回来。   多年前公司基本靠他,搞房地产挣了一大笔。   但三年来公司能有今天这个规模,完全得益于他们三个的努力!   作为唯一一个不信奉主的存在,楼庞炳到现在也只会赚点没什么价值的纸币,甚至连自己的体重都管理不好,谈什么管理集团?   三年以来,集团疯狂扩张,员工爆炸式增长。除了公司资金链数次濒临崩溃以外,一切都很完美!   “楼庞炳那个肥猪,差点把机器口堵住。”吴总视力好,远远地望了一眼。   在他的视野里,吸尘器的吸头正在发了疯似得猛吸。   周围的员工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的倒下,旁边的红色粘液状的“守卫”把这些空壳搬运到一边,腾出更多空间来让其他人送死。   源源不断的半透明状的灵魂体被发疯的吸尘器吸了进去。   遇到楼庞炳的时候,偌大的吸头顿了一下。   咳嗽似得,“咔咔”了两声,把刚才吸进去的楼庞炳的半个身子吐了出来。   灵魂状态的楼庞炳神色迷蒙,身体轻盈,气球一样颠了颠,滚了几圈,两条腿岔开,坐在草地上,呆愣愣的直视前方。   随后,机器绕开了楼庞炳,开始吸其他人的灵魂。   “这货当垃圾都不够格!”吴总难以置信。   “或许是灵魂体积太大,吸尘器要缓一缓再吃。”   明总:“别急,我们只需要等那两人出现就好了。”   “这么久还没出现,他俩都便秘吗?”   “你们在等谁?”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三人立刻扭头,一个白头发的帅哥笑着朝他们打招呼。   “你哪个部门的?我不是安排了让所有综合楼的人在大后方原地待命吗?”吴总严厉质问。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你们公司员工,没有收到消息。”   “你是谁?”凌总挺身而出,身上已经开始冒起了粉色的肉葡萄。   “你爹。”   吴总尖叫一声:“你怎么骂人!”   林凛大拇指摩挲了一下黑色的戒指。   “嗡!”   黑色的光圈猛然炸开。   铺天盖地的黑色光刺刺猬一样扎向了三位老总。   吴总和凌总的身体猛然崩散,像是松散下来的沙堆。   然而没多久,颗颗肉球挤挤挨挨,重新组成成肉毯,海浪一般起伏着。   “哈哈,想要杀了我们,针扎可不行。”   吴总和凌总终于能够不顾一切地融合在一起了。   林凛抬起眼皮:“你们偷了灵魂吸尘器?”   “你怎么知道?”   “异调官!”   两人又惊又怒:“有叛徒!”   “人呐?人都死哪里去了?!给我滚过来!”   两人话音落下。   远处,一道红粉色的肉墙出现。   漆黑的夜幕里,铺天盖地的血肉足有数层楼那么高,朝着三人所在的方向奔袭而来,遮天蔽日。   “哗啦啦……”从这些血肉上挤出一张张人类的头颅,好似剥皮的葡萄一样,血肉通红,他们咧开嘴,露出痴痴地笑容。   “咯咯咯……”他们声音嘲哳,吟唱着主的赞歌,来自灵魂的绝唱令闻者无不落泪,牙齿在血肉的挤压融合下扑簌簌掉落。   他们都是综合楼的员工,也是主的信徒。   为了保护祭品,化作了最忠诚的守护骑士,铺天盖地,冲刷周围的一切。   桌子椅子被摧枯拉朽一般地冲倒,树木也被血肉浪潮吞没。   看到林凛的存在,这东西身上所有的脸颊齐刷刷的看向了那道身影,吟唱消失,瞬间变为难以名状的尖叫声!   他们的身躯倏然变大,原本葡萄大小的肉球此刻每一个都有人头大小,密密麻麻席卷而来,宛如刚从地狱里爬出,挥舞着紫红色脓液的触手,向四周散布这无数血肉果实。   隐隐的血光在它的身躯上流转,硕大的身影是无数员工齐心协力的结果。   遮天蔽日的肉团已经失去了理性之光,只有愚昧与疯狂填充,它们互相挤压、互相排斥、却也同体一心。   伟大的主啊,为你吟唱蝼蚁们的赞歌,不信奉之人,终将沦为一团腐肉,徘徊于迷茫的虚无中!   林凛抬手,五指张开。   他的身后,黑色的光箭足有数层楼那么高,密密麻麻,宛如炮弹齐射,倏然刺去,在这血肉浪潮中炸开。   浪潮被炸出了一个个窟窿,但很快,它又补全了自身,以更加难以捉摸和疯狂的姿态翻涌而来。   肮脏的、混乱的、破碎扭曲的血肉海洋翻滚着,刺耳尖叫着,试图吸纳那个男人。   黑色的尖刺再次袭来,展开了新一轮轰炸。   明总还是个人类的模样,看着林凛露出了笑容:“我想起来了,你是林谋。这应该是你的假名吧?”   林凛:“明总聪明绝顶。”   明总直接破防:“你骂谁呢?呵,即便你是A级异调官,但也只有一个人,单枪匹马过来,也是找死!”   血肉以更猛烈的姿态涌了过来。   倏然将林凛吞没。   ---   范来听到了巨大的声响。   他看到天上铺天盖地的肉葡萄在飞。   黑芒显露的时候,被炸飞的肉块七零八落的掉了下来,天女散花一样落在了范来的肩膀上,头上,腿上。   林凛被那血肉举起的时候,范来看见了。   林凛被血肉吃掉的时候,范来也看见了。   糟了!连异调官都被吃了。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赶紧往出口跑。   只要他能跑出去送信,就能够让异调官过来把这怪物处理了。   范来埋头冲向了出口,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   低头一看,红色的粘液小手拉着他的裤脚。   而前面的地面上,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红色的粘液小手。   他们撕扯着范来的领口,小手钻进了范来的裤子。   范来:!!!   范来脸色大变,立刻蹲在地上保护自己。   “瞧瞧,这里还有一只漏网之鱼。”尖嘴猴腮,脸上还有颗痦子的男人悠哉悠哉。   这人范来见过,正是他和阮洲那天解救那名少年的时候,为难少年的人。   “怎么回事啊,那天你们教训我的时候不是还很威风吗?”   “救,救——”范来伸手去拽他的衣服。   然后他就看到了男人脸上的痦子掉了下来,然后,是脸上的面皮。   剥了皮又长满寄生虫的淋巴生肉,红白交错,疙里疙瘩,范来嘴唇颤抖了起来。   这也是个异常!   他就说,怎么可能那些东西都不在了,还有人能落单逃跑,是冲着自己来的!   范来起身想要离开,但此时的他就像是被粘鼠板粘住的老鼠,那些红色的小手就像是黏胶一样,层层断裂,却又能死死拉住他。   范来力气耗光,饼一样瘫倒在地。   小组长笑了声:“没用的,所有人都要被清理掉的。”   范来哆嗦了一下:“你、你放过我吧!”   “那怎么行!我们车间那小子不见了,一定是你们做的吧,异调官?   你知不知道我受到了什么对待?本来差一步我就能进综合楼,成为信徒了。可现在呢?只能作为养料,成为贡品。”   痦子男上前一步,从范来背后提起了他,手指抚上了他的脸颊:“没机会报复阮助理,但杀了你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的手指化作了葡萄藤,藤上硕果累累,连枝条上也长满了乒乓球一样的肉珠。   范来似乎经历过这种窒息的感觉,被挤压,被侵扰,呼噜噜的声音是这些肉球在呼吸,蟒蛇一样缠绕住了他的脖子。   “阮……阮洲……”   “死到临头还在想他,你真是疯了。”   范来的嘴巴被死死裹住,说不出来话,但他的脑海里不断呼唤着阮洲的名字。   阮洲,阮洲,阮洲……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闭上了眼。   阮洲……救……   对不起阮洲,不能完成你交代的工作了。   一颗晶莹的泪珠沿着范来的脸颊缓缓滑落。   “咚!”   泪珠还没离开脸颊,新鲜的空气顺着肺压了进来。   范来大口喘息着,他眼前出现了无数重叠的黑影,但一道身影尤其真实。   “范来。”   阮洲蹲下身。   看着他的脸,范来终于泪眼模糊。   他要给阮洲立牌位。   救苦救难心善的阮神,以后谁要是敢跟阮洲说话大声一点,他就要跟那人拼命了!   他终于忍不住,哭嚎一声:“你怎么才来啊!”   阮洲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小谢。   按理说她身体不舒服,应该是回了公司才对,但给她打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去了哪里。   年会还没结束,阮洲打算去会场看看,下意识抄了条近路。   没想到就看到了范来,看到他正在被人死死的压在地上。   阮洲一时间手头没有趁手工具,顺手拿起旁边的砖头就招呼上去。   那人脑袋一歪,躺在地上不动了。   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差点崴了脚,阮洲低头一看,红色的东西黏糊糊的,好像是谁把果冻扔这了,范来满脸满身都沾满这样的果冻。   “你还好吗?这人为什么要动你?”   “这东西疯了,刚才就要杀我!还想杀你和林凛!”   范来恢复了一点力气,连忙拉着阮洲的袖子狂喷口沫。   “什么?!”阮洲惊讶。   “真的,他们一定有问题,林队长进来不就是调查的吗?”   阮洲豁然起身。   林凛的身份被发现了?!   那他现在人在哪,还安全吗?   想到“园区”的手段,阮洲立刻要迈步离开,范来甚至都来不及拉住他的裤脚。   “你等等我!”   阮洲提着他的胳膊把人拎起来,同时拿出手机联系林凛。   “嘟——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林凛从来都是秒接电话,现在打不通,难道真的像范来说的……   他脚步加快,身后的范来肺火烧火燎的,大喘着气,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让他血液倒流。   地上只剩薄薄的一层衣服,衣服旁边散落了一地葡萄干一样的东西,组成了个勉强算是人的形状。   只一砖头不会让人这样的。   范来突然想到了自己恢复记忆的那天晚上,他身上也有这样的东西。   是阮洲。   那天也是他救了他!   范来怔怔的望着阮洲的背影。   或许,他需要的不是牌位,而是神像。   阮洲来到会场,这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空无一人,桌椅石板凳凌乱的散落在各处。   地上、板凳上、桌子上、到处溅满了粉色的液体,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洪水。   而溅满了这些红色液体的地方,不规则的边缘十分突兀,像是被什么存在“吃掉了”一部分。   范来战战兢兢,那个庞然大物犁过的地都这么可怕,真的要被卷进去了,骨头都不剩了。   而林凛,是他亲眼看着被卷进去的。   他不敢和阮洲说实话,不然以他们俩的关系,阮洲得多伤心啊。   “林队长一定没事的。”范来安慰阮洲。   “嗯。”阮洲出乎意料的平静。   范来眨眨眼,刚才还那么着急,怎么现在就安静下来了?   阮洲低头看手机,林凛正好发来信息。   [我在打狗,一会见。] 第52章   此时,这些血肉森林已经冲到了工厂墙根下,远远地离开了宴会场。   那硕大的身躯正好被综合楼挡住,也就挡住了阮洲和范来的视线。   楼的这边,是阮洲和范来,楼的背面,是半个综合楼高的怪物。   明总叮嘱两人把人看好。   “刚才‘守卫’说看到阮洲过来了,我过去收拾他。”   “果然关系好,逮着一个,另一个也会过来找。”   吴总:“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是结果是好的,两人现在都跑不了,送他们在吸尘器里面团聚。”   明总离开后,两人操控着这片血肉森林。   “现在就让员工把这家伙送去吸尘器那边。”   “你不怕它们的灵魂也被吸走?”   刚才他们不敢靠太近,也是这个原因。只有等机器24小时后暂时进入休眠状态,他们才有半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吸的又不是我,管它们做甚。”凌总安排下去。   血肉森林分出了一个小小的细支,伸进了自己的身体,可掏来掏去,身体都掏穿了,也没有把人掏出来。   真是废物。   吴总和凌总身体分开,就要进去亲自扫视。   刚刚进入怪物的身体,一道声音就在他身旁响起。   “吴总来啦?”   吴总的肉块和其他的肉块没有什么区别,就像肉摊上的肉,生前谁也认不出谁是谁。   但他如何能准确辨认出他身份的?   吴总的肉团子猛然爆出几颗眼球,咕噜噜的转向身后,看到了笑眯眯毫发无伤的林凛。   他甚至还有心思玩手机。   “多亏没把信号断了,消息还发的出去。”   吴总脸色一变,糟了,阮洲要跑了!   他立刻转身想要去通风报信,但林凛挡在了他的身前。   那团血肉上的眼珠子恶狠狠的盯着林凛:“你刺不死这些东西的,乖乖束手就擒吧。”   林凛只是笑笑,然后,摘下了耳扣。   贪食人类气息的血肉触手本在伺机而动,却在林凛摘下耳扣后突然僵直。   不知何时起了风。   肉团子上面的一团头发被吹地飘了飘。   可这是在血肉腔内,怎么可能有风?   伴随着这阵风出现的,还有一股莫名的感觉。   吴总突然心悸,身体震颤。   他曾经感受到过类似的气息,那是在圣地巡游的时候,他从祭坛上感受到的气息。   “你——”   视野被铺天盖地的黑色侵染,血肉的围壁也被遮盖,只余一片黑色虚无。就像进入了没有群星的宇宙之间,没有一丝光亮。   窒息、压抑、没有时间和空间的界限。   死亡的气息陡然膨胀,仿若诞生于时空深渊的冰冷,又像是酝酿着无尽未知的巢穴,摧枯拉朽一般袭来。   风停了。   “咯咯咯……”肉团肺腑崩散,口腔冒出血沫,牙齿挤压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其上所有的肉球眼珠都失去焦距,成了毫无生机的灰。   硕大血肉森林的腔体开始剧烈颤抖,放射状的黑色光芒渗透到了内壁的每处缝隙中,隐隐流动。   就像是强行拼凑的积木骤然坍塌,蠕动的血肉森然僵直,蓦然死寂,而后轰然炸开。   漫天的红色几乎将整个天幕染红,雨一样倾泻而下,泼天盖地。   这一切都在静谧中发生,像年代久远的黑白默片,只有视野里鲜艳的红最为刺眼。   地面上、工厂的屋顶,路灯、所有肉眼可见的地方,都堆积了厚厚一层血肉,暗潮滚滚,腥气冲天,足以击碎理智的混乱,能瞬间让精神正常的人崩溃。   而在这血肉铺成的红毯上,一道身影由远及近。   随着他的靠近,身后那鲜红跃动的血肉变得黯淡无光,生机被剥夺,仿若枯萎的花朵,逐渐凋零,枯寂毁灭。   这,这是怎么了?   凌总浑身颤抖,仅剩一只的眼睛几乎要爆出来。   林凛身上还穿着那件西装,头发依旧整齐,好似刚刚的所有都是幻觉,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眼中没有一丝波澜,静静地站在它面前。   “到你了。”   ---   阮洲和范来站的远,看着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身体,脸上的惊骇怎么也消不下来。   “这……这是怎么了?”范来喃喃自语。   不远的地方,小谢好像睡着了一样,静静地躺在地上,脸上还带着微笑,似乎做着美梦。   这是什么邪教仪式吗?   阮洲远远站着,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怎么了?”范来很是紧张。   要是阮洲出了事情,他们俩就真的玩完了。   “没事。”阮洲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   这种感觉消失的也快,阮洲并没有放在心上。   “怕了吗?”明总的声音响起。   范来一个激灵,转身龇牙咧嘴的盯着明总,跟炸毛的猫一样。   “这么看我做什么?”明总依旧戴着墨镜,背着手,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   “他们怎么了?”阮洲问。   明总笑了笑:“在睡梦中将灵魂献祭给我主了而已。阮助理要试试吗?如果你主动奉献我主,或许今天我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了。”   果然是邪教!   阮洲脸色一变,卑鄙无耻,居然在饭菜里面下药!   看着韭菜一样倒了一地的人层层叠叠,摞了好几层,水泥袋子一样。   甚至楼总的身体还在不远处独占一席,他终于明白林凛不惜冒着巨大危险也要潜伏进来的原因了。   他喃喃道:“你真是疯了。”   “疯?不,我正常得很。”明总说:“我从三年前开始,从未停止祈祷,现在,祭品马上就准备好了,我的愿望也要实现了。”   阮洲想到了什么,他问:“化工厂泄露也是你做的?就是为了所谓的祭品?”   刚才挟持范来的那人,身上全是碎了的红色泡泡,脸上也有化学药剂灼伤的痕迹,红彤彤的,手被腐蚀的都不成型了。而这样严重的伤势,只有被什么东西腐蚀才会出现。   结合他刚才看到的,整个会场好像被什么东西冲刷过一样,全是红红的痕迹,还有被腐蚀的痕迹……他们园区这个新加工工厂很有可能有问题!   明总一脸懵逼:“什么玩意?什么工厂泄露?”   这怎么能是化工厂泄露啊?   “我看你是痴呆了!”   趁着明总愣神的时候,阮洲推了范来一把:“跑!”   范来:“啊?”   心里疑惑,但来不及多问,他选择相信阮洲!   明总摘下墨镜,冷笑了两声。   即便两人绕开跑,也无法逃离吸尘器的精神影响范围。   他要亲眼看着阮洲的灵魂被圣物吸纳!   主教承诺,若是能够将祭品献上,那就许他神甫的职位,永远侍奉在主的身边。   主啊,请你食用我为你准备的祭品吧。   明总双手合十,一脸虔诚。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阮洲二人路过了吸尘器的影响范围,直接跑开了。   吸尘器骤然停止了工作,甚至还往外吐了两口:“咔咔!”   一字型吸口张成了“O”型,四五个半透明的迷茫的人影就被吐了出来,咕噜噜滚了一圈,坐在地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旁边那些员工好像幽魂一样漫无目的原地踱步,旁边是堆成小山一样高的尸体。   绕过去了。   他就这么绕过去了!   明总的卑微的祈求停止了。   他眼角的那滴虔诚的眼泪滑落,呆呆地看着两人越跑越远。   主啊,您不要神甫的祭品了吗?   凉爽夜晚的风吹来的时候,好像无数火辣辣的巴掌扇在了明总的脸上。   ---   谷南的人已经准备就绪了,这次他是指挥。   “我说,咱们真的不用等林队的信息吗?”   “不用。”   “局长不了解情况吧。”费士兰说。   谷南点点头:“没办法,他是领导,你是受宠的员工,但我只是一个打工人。”   费士兰:“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谷南皱眉,看向了园区。   他好像被影响了。   这园区污染这么严重么?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园区外,和林凛只有一墙之隔。   远远看去,最高的那栋楼隐隐发着红光。   费士兰:“我觉得应该相信林队和阮先生。”   谷南看他一眼:“这就是为什么局长让我来带队。”   费士兰皱了皱眉,不说话了。   “所有人准备。”谷南在耳麦里面喊了声。   全副武装的异调官们将主要出入口团团围住,而谷南和费士兰也戴好装备。   “行动!”   ---   阮洲拉着范来两人往外走,看明总没有在后面跟着,这才停了下来。   范来:“呼呼,咱们为什么要跑?”   阮洲气息很稳:“那片地方有问题。”   那么多人在同一片地方倒下,那片地方显然有鬼,阮洲怀疑空气里面有迷幻一类的成分。   不仅饭菜里面下药,连周围的空气里面都下药了,简直毫无底线!   “我怕你被影响。”阮洲补充了一句。   范来感动,果然,阮洲一个人可以轻松自在,但偏偏为了他才跑的,还愿意带他这个拖油瓶赶路。   是他无能啊!都怪他!要是他能厉害一点就好了……   阮洲:“你不会也被洗脑了吧?”   范来抹了抹脸,意识到自己这幅感动恨不得以身殉道的样子,可不就是一副被洗脑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来的时候我一直没敢说,其实林队长为了拯救我们,已经牺牲了。”   他用袖子揩了揩鼻涕:“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为了保护其他人的生命,他以身犯险,甘愿以身入局,自我牺牲。”   阮洲“啊”了一声。   范来看错了吧?   林凛刚还给他发消息来着。   阮洲正要跟他讲实话,就被打断。   “那个异调官已经被带去祂的神国了!”明总神出鬼没,看向阮洲的眼神恶狠狠的。   “你们跑也没用的,我将用我自身引燃整个园区,直接送你们见祂!”   即便不能直接吸走阮洲的灵魂,却也还有另一种方法,那就是所有人都一起去死,身体死亡后,灵魂自然就离体了。   到时候自己再把这个灵魂收走不就行了?   为了今天,他准备了整整三年,怎么可能只靠一个小小的年会呢?他早已做好了万无一失的计划!   明总笑着,他脸上的墨镜已经掉在了地上,整张脸表情扭曲起来。   疯狂、痴愚、狂热……他喃喃呓语,张开双臂,宛若拥抱世界,但却是一副蒙昧贪婪阴狠的模样。   阮洲神色严肃。   化工厂的爆炸果然是这人做的,他甚至想把整个园区的人炸上天!   邪教害人不浅啊!   明总感受到了阮洲的紧绷。   自己是异常,不会因为爆炸立刻死亡,可阮洲呢?   他一定也在害怕吧?愚昧的躯壳终将会让他陷入深渊,只有最纯洁光亮的灵魂才能获得圣恩。   祭品在火焰中淬炼完成,他即将荣获主的救赎,沐浴在祂的光辉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按钮,闭眼狠狠按下:“去死吧!”   范来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死死闭着眼睛。   完了完了,真是没想到异常也讲究火力压制,他们两人肉体凡胎可怎么遭得住?!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范来睁开眼睛。   然后他看见,阮洲正站在明总的身前。   明总睁开眼,看到自己面前的身影,神色骇然。   “你、你这是——”   阮洲什么时候过来的?   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啪!”   阮洲扬手,赏了他一巴掌。   明总懵了。 第53章   空气一时间陷入安静。   “你打我?”   “你这种人就该被打死。”阮洲神色冷冷的。   就应该也让他也尝尝疼痛的滋味,直接死都便宜他了。   “你——”明总脸色大变,他的皮肤渐渐脱落,露出无数的细小肉块,作势就要扑过去。   “砰!”明总脸上挨了一拳,打断了他的施法。   这次这拳很重,明总直接被打的倒在了地上,在地上扑腾半天,爬都爬不起来。   剧烈的、深入灵魂的钻心痛苦从面颊位置一直钻入了脑袋。   脑袋里的小肉粒们发出痛苦的尖叫,用自己的身体猛烈撞击脑壳。   事情是不是不太对劲——   明总紧接着挨了一脚,痛的大叫出声:“哎呦——”   为什么一个人类都能对他拳脚相向了?   “你等——”   话都没有说完,迎面又被阮洲踩了一下,甚至都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密密麻麻的拳头铺天盖地,暴雨一样倾泻而下。   明总连滚带爬,但就是避不开这些拳脚。   简直岂有此理!   一个年轻人竟然欺他老无力,公然对他拳打脚踢!   他可是异常啊!   他要变身!   明总憋足了一口气,身上爆出了一颗颗粉色的小肉球。   他是整个园区最强大的异常,虽然不及员工们的血肉堡垒,但比凌总和吴总两个人都要强大。一旦全力出手,整个园区都要抖三抖!   他的身躯将会绵延数十米,他的精神污染将会影响每一个活物的意念,他会吞掉每一个胆敢亵渎他的人!   他之前不出手,是因为没有可以让他全力出手的对象!   现在,他承认阮洲算一个合格的对手。   呵,他不过是抢占先机而已,等他变身完成——   嗯?   原本可以蔓延数十米的身躯,现在在皮肤上仅仅蹦出了几个小疙瘩,明总看着自己身上仿佛增生肿瘤一样的肉块,本就被打的合不上的下巴,彻底掉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哪里出了问题?   主啊!你抛弃你最忠诚的信徒了吗?!   明总目眦欲裂,在阮洲的攻击下毫无还手之力。   范来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一幕。   他经常打游戏,深知每个BOSS都十分强大,先前的明域小区,他自己算是个小怪,葛大爷算是个阶段性小boss。   而现在在园区里面,先前那个痦子男算小怪,凌总吴总算小BOSS,可明总怎么也算个大BOSS吧?毕竟也是一手导演了现在的情况的存在。   可——   明总现在的表现,连个街边NPC都不如。   街边NPC被打了以后还可以反击,但明总的表现,好像阮洲一拳打碎的不是明总的脸,打烂的是他的小脑,打烂的是他的脊椎,是他的意念和以往以来信奉已久的东西。   杀人诛心,不仅打碎他的肉体,更是打碎了他的精神!   范来两眼放光,阮洲刚才不动手,就是先让他远离那片迷幻空气吧,现在安全了,也能动手了。   果然,阮洲还是那个阮洲!   “别打了!”   明总眼神突然清澈,身上那股狂热的劲儿潮水一般消退,趴在地上双手合十,伸过头顶。   “求你先别打!”   明总浑身都疼,感觉体内好像冲进来了一辆卡车,在体内来回碾压,眼眶里面的小肉粒们发出吱吱的惨叫,汁液飞溅,灼烧得他脑子嗡嗡的。   不仅仅是肉体,痛苦深入了骨髓,仿佛台风中被掀翻的屋顶和建筑,他的灵魂正在经历惊涛骇浪,痛苦潮水一般袭击了他。   异常力量被这场单方面殴打打碎了,甚至那股漆黑的雾气钻进了他的身体,将他的每一个细胞核都从细胞里面拖出来鞭打!   明总目眦欲裂,他吃了那么多苦才有今天的能力,就这样被人暴打了?!   “给我个不打你的理由。”阮洲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明总气息低了下去,被痛苦折磨半天,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阮洲给了他一脚,明总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一圈。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这么意气用事!我不该加入邪教!我不该试图引爆工厂,我不该想要您的命。”   阮洲停了下来,垂着眼皮看着眼前哭泣求饶的明总,内心却毫无波澜。   那些被迷晕的人,那些失踪甚至死亡的人,那些被“淘汰”的人,是不是也曾经这样痛苦哀求他们呢?   可等待那些人的是什么?林凛救的那个男生只是这么多人的一个缩影,这样的血汗工厂,这样的园区,就不应该存在。   “你不还手,是因为知道自己错了吗?”阮洲问。   明总很想反驳,但他知道此时不是杠的时候,连忙点头:“对对对!”他匍匐在地上:“我错了,错在了不该针对林总,还有范助理……”   这个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哪。   眼看皮鞋又要踹上来,明总灵光一闪:“那些人还有救!”   青年的动作停了下来。   “是那个吸尘器,只要把那个吸尘器关了就可以了。”明总膝行两步,就要去抱阮洲的腿,被阮洲躲开。   “关了吸尘器?”   “对!那个吸尘器是总部给我们的圣物,只要想办法关了就可以。”   明总的脸肿的和猪头一样,一只眼睛都被眼皮挡住了,冲着阮洲露出谄媚的笑容。   “小谢也没死,关了吸尘器她就会苏醒了。”   所以,吸尘器,才是迷幻气体的释放源头?   阮洲看向远处。   ---   “原来你在这里。”   明总睁眼,看到了本该被送进吸尘器的林凛笑盈盈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的西装外套早就不见了,只有崩开两颗扣子的衬衣,略显凌乱,但整个人不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战的样子,反倒像是刚刚健身回来。   “你没死?”明总失声。   范来在旁边说:“你没事吧?”   林凛:“收拾那几个垃圾用了点时间。”   明总鼻青脸肿,牙都掉了几颗,说话漏风:“这怎么可能?”   那两个蠢货就算不能把他押送到吸尘器这边,也起码可以把人杀了,毕竟他们有那么多员工呢。   可现在不仅没有杀人,还让他完好无损的跑出来了!   甚至——他身上的气息比之前还要强悍数倍。   明总战术后仰,下意识避开这股气息。   他远远看了眼吸尘器,那东西还没被关掉。   无论是阮洲还是林凛,都在百米范围内,却完全不受其精神影响。   同等级的异调官也会受到异常的影响,除非,他的能力远远高出异常的等级,可这台吸尘器已经是A级了……   明总不信新海有这样的人,还同时出现了俩。   一定是其他地方出了问题!   林凛蹲了下来:“炸弹怎么没把你炸死?”   明总被点醒了:“你不是为了钓男人?”   怪不得他要一直在公司待着,这俩人最近去了不少地方,他以为是……他知道林凛可能会有问题,甚至想到对方可能会秘密调查,但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能干!   他们什么都知道了,甚至破坏了自己的布局。   明总被这两人气的高血压都上来了。   林凛问:“你这是被谁打了?”   明总一声不吭,一句话也不说。   范来在旁边补了一脚,说:“是阮洲啦,他刚刚气不过,把这人打了一顿。”   “怎么打的?”林凛问。   范来看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就,正常打架那么打。”   正常打架?   这可不是正常人打架。   明总脸上疙里疙瘩的几颗小肉瘤好像薄皮核桃一样,还散发着淡淡的的光泽,但是身上的气息是人没错。   年会的时候明总还是个异常,身上的气息很明显。   林凛垂眸,他想到了田斌说的话。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异常,整个人都是懵的,那些大爷好像是,但后来又不是了,我真分不清啊!”   刚才他感受到这里有一股让他心悸的气息,匆忙赶来,可只有明总在这里。   林凛知道不是明总。   只有阮洲。   林凛忽而笑了:“看不出来他还挺能打。”   范来疯狂点头:“他很厉害的。”   见两人没在意自己,明总豁然起身,扑向林凛:“去死吧!”   林凛一脚把人踹飞,但明总却露出笑容,他身上的那些肉瘤一个个爆开,汁液铺天盖地,因为惯性飞溅到林凛的身上,腐蚀了他的衬衫,落在了他的皮肤上,淡淡的烟气飘出来,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呵呵呵,阮洲我杀不了,你我还是能对付的。”明总冷笑:“区区一个异调官,不过是一个人类而已。”   阮洲惹不起,难道林凛他也惹不起?   只要是人,就会杀死!   “砰!”一声枪响。   明总捂着胸口,不可置信:“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林凛举起的枪口还冒着烟。   明总“哇”了一口老血:“你怎么能用枪?!”   林凛惊奇:“难不成用脚?”   明总:他好恨!恨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好恨踢到阮洲那个大铁板。   他早该想到的,灵魂强度那么亮,怎么可能是个普通人。   自己不能变成异常,又没有员工辅助,现在整个战力渣,连把枪都能伤了自己。   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能力。   ——废物。   “呵呵,晚了,那些人已经没救了,他一靠近就会被吸走灵魂。”明总颤抖着,癫狂的笑着:“只有你们两个有什么用,那些人都只剩下一个躯壳了啊!而且,我死了,还有——”   “轰!”   明总的脑花里面的小肉球们被炸碎了,天女散花一般的飘落,甚至还散发着淡淡的肉香。   费士兰在林凛身后,肩上还扛着火炮筒,高马尾在气浪下猎猎飞舞。   “林队,我们来帮你,Boss在哪?”   林凛指了指身后被炸成焦炭的明总。   费士兰:“啊?”   这就没了?林凛开玩笑的吧?   “明明是个异常头子,却是实力最弱的么?”谷南沉吟:“这倒是稀罕。”   “他对自己实力认识不清楚。”林凛问:“你们来的时候见到阮洲了吗?”   谷南摇头:“没有,他不是在这里吗?”   几人都没有见到,那他去了哪里?   林凛看向范来。   后者指了指吸尘器的方向:“他去那边了。”   ---   阮洲似乎听到了枪声。   远远看了一眼,原来是费士兰他们来了。   难怪,事情都闹这么大了,治安厅那边再不派人来就说不过去了。   又自己附近看了眼周围倒了一片的人,叹了口气。   真是可怜,天降横祸。   用水沾湿外套,他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避免迷幻的药物被吸入。   几人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阮洲走近那个吸尘器。   费士兰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先前失窃的A级异常。   而那东西只要靠近十米的范围就会被吸走灵魂!   “停下——”费士兰出口阻拦。   在几人的注视下,阮洲弯腰,按下了开关键。   他冲几人露出安抚的笑容。   “不用担心,我已经让它停下了。” 第54章   成为异调官,见过风风雨雨,本以为没什么可以再让费士兰动摇了。   ——直到今天。   费士兰面无表情。   吸尘器因为不好好收容坏了吧?又或者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普普通通的吸尘器,普普通通的年会,还有普普通通的集体催眠,他们炸死的也是个普通人,和异常没有任何关系。   这样就合理多了。   费士兰眉头一松,看向谷南。   “这是怎么回事?”谷南扭过头来问他:“他怎么做到的?那个A级异常。”   费士兰:……看来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   费士兰震惊。   连谷南都看到了,阮洲没有被吸走灵魂,还收容了那台吸尘器!   他就那么直接按下了开关!   A级异常!A!级!   费士兰几乎维持不住表情。   “谷科长,你再仔细看看。”   谷南是在总部都挂的上号的异调官,研究能力一绝,报告和论文的产出速度全国领先,还有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点就是,这家伙变强的方法是啃研究报告。   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啃,而是不断地阅读研究大量的前沿异常的报告就可以变强。   在很多人看来,也是个不错的躺平变强的方法。   但费士兰见过谷南无数次抱头在深夜哀嚎,于是想着,或许啃论文这个事情,并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躺平方式。   “我看不透他。”谷南和阮洲隔着十多米的距离。   第二次见他,依旧是普普通通,除了长得比较帅以外,没有什么特点。   灵魂吸尘器可是牺牲过61名D级人员,以及9位异调官才得以探究到其规则的物品,更遑论遭到劫难的普通人的数量。   可现在……   谷南怔怔望着阮洲,手心出了汗。   林凛已经走到了阮洲面前。   “刚刚怎么自己过来了,你都不怕吗?”林凛看了眼已经被关上的吸尘器,问他。   阮洲见几人精神头很不错,似乎没有被迷惑,感觉这药剂量已经没那么大了,于是拿下了自制的口罩。   “怕,但我怕死更多人。”阮洲笑了笑:“能救一个是一个。”   林凛定定地看着他,他脸上还沾着水珠,头发和衣服都湿了,沾在脸颊上,一滴水珠挂在下巴尖,晶莹剔透,要掉不掉。   旁边的音响咝咝啦啦,像是老旧的收音机,轻柔的bgm缱绻温柔,蜂蜜一样缓缓流淌。   他笑着,似月亮般柔和,身上泛着点点银光。   身后银盘高悬,面前颜色如玉。   林凛定定看他。   “你受伤了?”阮洲皱眉,看到了林凛肩膀上和脖子上面的痕迹。   “皮外伤。”   阮洲说:“被化学药剂腐蚀的吗?”他指了指伤口。   费士兰刚赶过来,就听到了这句,表情古怪:“化学药剂?”   “硫酸一类的物质吧?”阮洲问:“有急救包吗?我给他包扎一下。”   林凛:“回去也来得及。”   费士兰和谷南一起上前,高马尾晃了晃。   “阮先生你好。”谷南伸出手掌:“我是异……”   费士兰拽他一下:“治安厅谷南谷科长。”   谷南:“对,上次我们在明域小区外面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   阮洲思索片刻,想起来了:“啊,是你,你好你好。”   谷南看了眼阮洲手里的吸尘器:“其实我有很多问题想跟您请教下。”   阮洲看了眼周围,道:“要不,等咱们先找个地方?”   四周乱七八糟,空气里面还漂浮着不知名的味道,实在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没问题。”   谷南看了眼手表上面的数值,完全处于正常的范围,没有任何异常元素出现。   他现在才有点理解费士兰。   ——叫“阮先生”并不过分。   几人很快离开了现场,剩下的异调官开始善后。   而园区外面,一个个子高挑,黑色及肩长发,皮肤苍白,高中生模样的男生站在树上,拿着望远镜,望见了这一幕,面露疑惑:“怎么会这样呢?不应该啊……”   正拖着肉块走的异调官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向了那棵树的方向。   空无一人。   耸了耸肩,他继续搬运着手下的东西。   ---   指挥着清理完现场之后,几人找到了保存还算完好的桌椅,坐在旁边。   阮洲看着来往忙碌的治安官们,心情有点沉重:“你刚刚说要问什么问题?”   “那个吸尘器集尘盒里面有东西。”谷南说。   阮洲点头:“这个我知道。”   “您知道?”   “是啊,那个明总说,只要关了吸尘器就可以救他们了,那迷药不就是在吸尘器里面么?”   几人安静下来。   刚才阮洲也是这个说法,可这机器分明就是异常物品。   他是故意不挑明,还是真的不知道?   范来坐在最边缘的位置,见状不由得摇摇头。   阮洲说的意思是,这个吸尘器可以让人倒下,并失去意识,而其中关键就在集尘盒里面,只要把集尘盒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这些人就有救了。   迷药,只是便于让他们理解的一个类比词语而已。   范来觉得自己的阅读理解满分,不由得看向阮洲。   他还是那副大智若愚的样子。   “去关吸尘器的时候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这里面的药粉我一点也没有吸入,所以神志还算正常。”阮洲回答:“其他人可能就要辛苦你们了。”   这也是异调局应该做的。谷南点点头,这时他也想到:阮洲应当知道集尘盒是关键,只要打开集尘盒,在灵魂被变成结晶之前,这些人就都有救。   但他为什么不直说呢?   如果他直接说把盒子抽出来就能把所有人的灵魂放出来,也没有什么影响吧,毕竟他的实力已经展现在异调官面前了。   他想到了局长上传的那份档案。   阮洲从来没有提到异常这两个字,难道这个限制不仅是异调官不能说,连他自己也受到限制吗?   亲眼见证了阮洲的能力,谷南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吸尘器可是A级异常,即便是陈年老异常,但也是异常。   阮洲就这么轻轻松松压制住了!   仅凭表现出来的能力,如果阮洲愿意加入异调局,只要审核通过,立刻可以授予A级或其以上的头衔!   这样的能力,在全国,不,整个世界范围内也是凤毛麟角。   谷南知道林凛需要一直带着那枚抑制器,才能够让自己不会失控。   能力越大,越需要外界限制。   那阮洲呢?如果不把“自己是普通人”这件事作为锚点,很容易在异常的世界里面迷失自我?所以他才一直这样低调的生活?   很有可能!   谷南头有点疼,下意识打开一篇论文啃了起来。   阮洲想到了什么,弯腰去折腾吸尘器。   “诶——”费士兰想要阻止,即便是已经被收容的吸尘器,可这家伙还“活着”,直接上手多危险!   阮洲拉了半天没拉开,踹了一脚,随后弯腰拉着把手,轻轻松松把集尘盒抽了出来。   “这吸尘器真难用,送我我都不要。”   “果然‘园区’不会那么好心,即便是库存也是垃圾。”他把集尘盒递给费士兰:“这个给你们,估计你们可能需要化验一下里面的成分才能研制出解药。”   一套行云流水的连招下来,不过三五秒,甚至连吸尘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突然被剖腹的吸尘器:……   结晶宝宝还没成型呢!   吸尘器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吸头颤了颤,抽搐两声,然后躺倒在地,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惹不起,这是真大佬,它连十秒都没办法坚持,还是躺平吧,老老实实被送到异调局收容,或许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谷南一脸复杂:“……辛苦了。”   在他的视角中,集尘盒里突然涌现出大量灵魂体,好像盒子里塞了块烟雾弹一样,浓烈的白色烟气炸开,汹涌而出,扑向了他们原本的人类身体。   费士兰的头发都被这动静冲的扬了起来,但阮洲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等着他们接过去。   硬着头皮,谷南伸手,被盒子抻了一下,踉跄两步,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声沉闷的响。   一个人的灵魂21克来算,上万人的灵魂都在数百千克以上,即便异调官异于常人,但是骤然接受如此“重任”,还是不免变了神色。   阮洲见状,又把集尘盒拿了起来,一下塞进了吸尘器:“忘了这东西致幻,还是等你们把这东西搬回去再研究吧。”   众人:……   被强塞的吸尘器:……   ---   离开园区,回到异调局已经快天亮了。   谷南、费士兰和林凛三人立刻做了精神测试。   没有问题,一切都很正常。   几人吃了点东西,在早上八点的时候,坐在了会议室。   自然是关于这次的园区事件,以及先前遗失的【A011-灵魂吸尘器】的事件。   此次事件影响甚广,整个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的,各个分局都派人过来连线,总部也派人打来了视频电话,是个个头高挑,灰色眼眸的短发异调官。   “根据诸位交上来的报告,可以认定此次‘明域集团’事件为秘密结社有预谋的一次异常事件。”   “明域集团建立的物流网络以及食品相关的加工厂,基本都是围绕所谓的‘主’的展开,我们发现其生产出的所有物资全部通过其物流网络运到了公海,不难排除该非法组织的据点设立在此的可能性。”   “我建议派一队人去公海搜索,或许有线索。”   “不可以,海上迷雾重重,未知众多,比陆地要危险无数倍,更有我们从未研究过的异常现象和物品,我建议各国联合起来,加强对于安全海域的巡逻,看看是否能够发现蛛丝马迹。”   “附议。”   ……   “这次失窃的A011-灵魂吸尘器情况如何?”   “一切正常,新海异调局已经收容,资料已上传。”   “之前是首府收容,走个流程送回去吧。”   “好。”   “这次的收容人员是档案上一名异常人员。”   所有人的目光放到了林凛的身上。   “林队长。”   林凛正看着桌上的绿萝出神。   “林队长,到你了。”   费士兰忍不住开口:“你身体还好吗?”   林凛被腐蚀了一点皮肤,即便他的恢复速度非常快,也需要包上绷带养几天。   “说到哪了?”   “阮洲。”费士兰在旁边提醒。   “请描述一下二位一起在园区发生和经历的事情。”那位灰色眼眸的异调官开口。   林凛点点头,描述了两人这些天来的情况。   “你们一起破坏了明域集团的阴谋?那些爆炸物都清除了?”   “是,他带我去的。”   “最后你过去的时候,那名异常已经变成人类?”   “准确的说,一部分变成了人类,另一部分还有异常的特点,比如爆开的肉瘤。”谷南纠正:“我们回收了他的尸体。”   “我看了之前的报告,阮洲看起来是个普通人。”   林凛点头:“他表现出来的认知以及行为习惯和思考方式,的的确确是个普通人——自认为是个普通人。”   “费队长和谷科长,以及田异调官怎么看?”   三人分别说了自己的看法,作为和阮洲接触较多的三人,基本都同意林凛的看法。   “自认为是个普通人。”灰眸异调官总结:“实际上却拥有强大的能力。”   “其实不难理解,许多文学作品里面的扫地僧都会如此,从不暴露自己的能力,平日里只安安静静的扫地,但在关键时刻能够给主角给予帮助,不求功名利禄,但求问心无愧。”   “但他不像是不求功名利禄,听说明域集团年薪百万聘请他。”   “呃,扫地僧也要生活的嘛!”   “之前不是有关于费异调官被污染的事情……”   “别忘了还有林雪竹,他污染的概率更大不是吗,而且,说不准那个组织有什么特殊手段,就是他们引来了邪神的注视。”   “仪器的检测结果都显示,他应该是一名实力强大的人类。”   “可他在明域小区事件中,却能够让异常变成人,集团的那个明总,说不准也是他干的,那可是个高级别异常啊!”   这场会议开了很久,众人各抒己见,但因为人数众多,一时难以达成统一。   “林队长怎么看?”那个灰眸的异调官问。   几乎所有人把目光都凝聚到了林凛的身上。   林凛沉思了很久,开口道:“我倾向于他是一位十分强大的规则类超凡能力者。”   会议室安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   如果真的是规则类能力,那么似乎可以解释的通。   暂时修改那片区域的规则,确实可以压制住这些难缠的异常。   总部有一位“言灵”类超凡能力的异调官,就属于规则类。   这种异能强大,但代价极大,每次收容完成之后,他几乎都要丢半条命,沉睡数年。   可以算得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所有人都严肃了神色。   “一名强大超凡能力者,至少也是A级,甚至更高,还是涉及到规则这样的类型,放任其在普通社会中总是会有危险。”   “争取他加入我们异调局也不是不可,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是放心一些。”   “不行,疑似和邪神有联系,风险太大,我们依旧不能确定其立场和目的。”   “无论其背后是否有邪神,经历了这几次事件,我们起码可以判断他是倾向于人类这边的。”   “或许只是他的伪装,有更大的图谋,比如加入我们异调局获取更大利益,毁灭整个世界。”   野生的超凡能力者不是没有,异调局会想尽办法把人吸纳进来,或者搞清楚他们的目的,严密监视起来。   如果这些野生超凡能力者对社会有危害的话,那他们就会采取清除计划!   该项议题讨论许久,陷入胶着。   此时灰眸异调官开口:“我建议在后续的接触中,试探其目的和诉求,与此同时,尽力去满足其日常生活保障。另外,可以直接问问人家的意愿嘛。”   “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从来没做过坏事,我们可以好好利用他。”   “我还是觉得有风险,费异调官的事情历历在目啊……”   会议室又开始吵吵闹闹。   林凛趴在桌子上,对他们的讨论并不感兴趣,只有在个别离谱的建议的时候,才会插一两句。   遇到A级以上的异常情况,通常都会举办这样子的会议,异常等级越是高,会议的级别越高。   但他们总是会达成一致。   没多久,会议室果然安静了下来。   “那么现在开始表决。”   “我同意刚才丁队长说的建议。”   “附议。”   “赞同。”   ……   灰眸异调官:“那么继续由林队长负责。”   “可以。”林凛接话。   “下面开始下一项议题……”   散会后,丁光良单独给林凛发去了视频。   丁光良:“你使用能力了?”   林凛:“嗯。”   “亏我还把袖扣借你用,结果还是……我都说了让你少用,你用一次对身体的损害那么大,那些异常就不能一点点清理吗?你急什么?”丁光良的灰色眸子满是不赞同。   “有人在等我。”   丁光良拿水杯的手一抖:“不是吧,你上瘾啦?之前还说给我一份他的档案,是不是也不做数了?”   “这次会上说的就是我之前的总结,没有新的档案给你交了。”   “之前的总结?现在的呢?”   “真要听?”   “真要听。”   “我觉得他是神。”   丁光良一口水喷了出来。   “如果刚才在会上说了,他们也不会信的,就像你一样。”   ……   丁光良挂了视频,猛地拿起杯子吨吨吨喝了几口水。   怎么能是邪神呢?怎么会是邪神呢?   他看着桌上的某张照片,是学生时代的林凛和他。   上面,林凛一头黑发,两人勾肩搭背,笑得灿烂。   那之后,林凛就白了头。   难不成真是邪神?   可,邪神还要打工吗?   丁光良猛地甩了甩脑袋。   ---   “主教,我们从公海上发现了几艘巡航舰,已经处理了。”   “为什么突然多出来了这么多舰艇?”主教从祈祷中睁眼。   “明域集团那边被抓到了小尾巴。”   “祭品呢?”   “全部被放回去了。”   “不是已经给他们圣物以及支持了吗?”   主教听那人汇报完后,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我怀疑是规则类超凡能力。”一个长发高中生打扮的人迈步进来。   “规则类?”   “这类能力非常稀有,但还是存在的。”   “你怎么回来了?”   “明域集团那边出了事,这点我也没想到。”   “连您也没有预言到?”下属惊讶的看向那个男高中生。   “一旦干预了现在,未来就会发生变动。”主教静静回答。   男生轻轻“嗯”了一声,转头对这那名属下说:“时间空间,物质转换等等都属于规则类,我想,他是动用自己的能力,把异常转换成人骗去杀了。”   “这种能力确实非常难缠,但不用担心,任何能力都是有上限的,规则类异常涉及世界规则,对精力的损耗一定非常大,而且我猜测,每次使用都有一定的时间间隔,他平时为什么那么低调,装作是个普通人,也是因为如此,代价太大,无法支撑他长久的使用,容易引来仇杀。”   下属一脸崇拜:“不愧是圣子。”   男生微微扬了扬下巴:“主教,我提议加大对他的狙杀力度,应更让整个炎国分部都参与进来,一旦拿下,我们又离成功更进一步了啊!”   主教:“知道了。”   男高中生离开后,下属开口:“刚才圣子的提议——”   “他说是规则类异能者就是吗?”主教脸色淡淡的:“他说什么你都信?”   “小的愚钝。”   “去查这个阮洲在异调局的真实档案,不计代价也要挖出来他的身份,无论动用什么资源,明白了吗?”   “那我们安插在异调局的钉子……”   “我说了,无论什么代价。”   下属:“是!”   窗外,海面一望无际,云霭缭绕,夕阳染红了一大片海域。   主教神色怔怔,闭上眼再次祈祷起来。   ---   阮洲回家的时候,家里空荡荡的。   崭新的家电和家居整齐摆放,只浅浅落了一层灰。   沙发柔软,床垫舒服,但阮洲就是觉得这些软绵绵的物件背后,都是冷冰冰的。   家里似乎过于安静了。   阮洲打了水,开始了时隔许久的大扫除。   冰箱是林凛买的,地板是林凛换的,墙面、沙发这些都是他找人来弄的。   一遍打扫一边感叹,林凛真是个好人啊,把他们家大部分东西都承包了!   收拾完之后热的要命,阮洲打开冰箱,拿出了冷冻室的雪糕。   这也是林凛给送来的。   坐在沙发上,阮洲拿出手机。   小谢给他发来了消息,说自己已经醒来了,现在在医院还要观察一段时间,谢谢阮洲救了她。   阮洲回她说没事。   小谢问他有没有林凛的联系方式,转达一下谢意。   [没问题。]   恰好此时林凛发来了消息。   [在干嘛?]   [刚收拾完家里。]   [我也是。]   阮洲咬了一口雪糕。   [这次事你们领导没有怪你吧?]   虽说他阻止了整个园区发生大爆炸,拯救了一大批被迷晕的无辜民众,但毕竟有嫌疑人伤亡,应该会被问责吧?   [嗯,半年工资扣没了。]   这么狠?   [我这还有你的三万,不够我转给你。]   林凛什么都没说,甩过来一张截图:[没事,我还有钱。]   阮洲手里的冰棍被折断了。   数了又数,这才确认自己没有数错,林凛银行卡里竟然有八位数的存款!   阮洲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个是感慨林凛真把自己当朋友了,这么隐私的截图都愿给他看。   另一方面,也是羡慕。   如果他有这么多钱,就可以不用工作,每天就来来回回研究怎么样穿越回去,去世界各地尝试。   他之前也试过找回去的方法,但是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在那条路上走多少次,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也都没有办法回去。   虽然他在这个世界有朋友,但这依旧不是自己的世界,阮洲没有太多归属感。   阮洲打字速度飞快:[这么有钱分我点。]   十秒后。   [转账]   [请收款:999999。]   [备注:自愿赠予。] 第55章   [到这个软件的上限了。]林凛发了条消息。   所以这是软件转账的上限,不是你愿意转的极限?   阮洲坐直了腰,数了好几遍。   九十九万,他一年的工资!   惊了,这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一时间阮洲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或许是见半天没回复,对面又发来消息:[要不直接转你银行卡?不过我这张卡一天限额转出是一千万,再多的话可能要隔一天。]   你怎么还认真起来了!   阮洲开玩笑:[暂时不用,你先帮我保存着。]   [你可以领一下上面的转账。]   [等那三万花完了我再领。]   阮洲呼了口气,继续打字。   [你对所有的朋友都这样吗?还有,你怎么这么有钱?]   半晌,对面发来:[不是富二代,这些都是这么多年攒的钱。]   又发来一句:[没有别人,只有你。]   不是阮洲非要想歪,只是这句话不得不让人想歪。   想拉近关系就直说,搞得好像要谈对象一样。   阮洲清了清嗓子,发生了条语音:“赚钱辛苦,你别乱花。”   “好。”对面也回了一条语音,声音低沉,带着笑意。   晚上阮洲梦到了漫天的钱,小山一样的蓝色钞票堆满了房间。   开心了一会,阮洲反应过来。   不对啊,纸钞是红的,怎么是蓝的?   这样的疑惑一出现,漫山遍野的蓝钞都染上了红。   这样才对嘛!   他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来。   即便是后面几天梦到范来叫魂一样喊他的名字,也没有影响阮洲的好心情。   【大人,您有一条新消息。】   小东西给他弹窗。   最近阮洲比较忙,都没顾得上这家伙,小东西每天安静地和鹌鹑一样,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好的,最近辛苦了。】   一句话发过去,小东西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   【谢谢大人!为我们伟大的事业奋斗,一点也不辛苦!】   嗯,在手机里面安安静静,不惹事,怎么能不算为伟大的事业奋斗呢?   [起了吗?我到你们小区了。]   他和林凛今天约好一起去医院看看小谢。   阮洲穿着睡衣,远远朝下面看了一眼。   林凛站在树荫下,带了个黑色棒球帽,遮住了一头白发。   来的这么快?   [等我一下。]   阮洲洗漱完,赶紧换了衣服下楼。   “这儿。”   帝景小区绿化很不错,他们单元楼下就种了好几排树,离他们这栋楼最近的树下,一道身影引得来往的居民不断回头。   林凛穿了件迷彩工装裤和纯黑色短袖,露出的胳膊上还缠着绷带,顺着肌肉线条起伏的弧度,紧紧贴合着,紧绷又禁欲。   这伤口,这绷带,这肌肉,这极其虚弱的限定战损版。   阮洲仔细看了看:“你伤口怎么样了?”   “还行,好多了。”林凛笑了笑。   “待会去医院再做个检查吧?”   林凛:“先过去再说,果篮那些我都订好了。你吃早饭了吗?”   阮洲摇摇头。   “走吧,先把肚子填饱。”   林凛轻车熟路的带着阮洲来到他们新区附近不远的早餐摊。   现在是夏天,日头早,早餐摊子早早就支了出来,两张矮桌,几个小板凳,还有热情的老板和老板娘。   “小哥又来啦,呀,今天还带了朋友,还是要老一套吗?”老板热情开口,询问林凛。   林凛微笑着打了招呼:“对,今天和朋友一起来。”他扭头问阮洲:“你想吃什么?”   阮洲:“和你一样吧。”   林凛过去付了钱,又坐回了小板凳。   “你对这里很熟悉。”   林凛:“我们小区也在附近。”   “是哪个小区来着?”阮洲接过豆浆喝了一口。   林凛说了个名字。   “那边挺贵的吧,我记得临近地铁口。”   奇怪的是,治安厅并不在地铁口,而是在一个公交比较方便的地方,而且他记得没错,那边都是大户型,基本都是整租来着。   林凛一个人这么奢侈?   “当时想找朋友一起住,但是朋友又不搬家了,现在一个人住了。”   阮洲又喝了口豆浆,不满道:“你那个朋友也真是。”   “他当时没说和我一起住,是我想太多,和他没关系。”   林凛还挺维护他这个朋友的,阮洲想问问这人他认不认识,但直接问好像不太合适,于是作罢。   吃完早餐,两人来到医院。   医院阮洲并不熟悉,只不过一路走进来,看到了装备齐全的治安官。   应该是官方合作医院,在这里住的人,都是和治安事件有关的病号。   进了住院部走廊,阮洲一眼就看见了颤颤巍巍走路的葛大爷。   “我记性是不好,但不是走不动路,你们不用扶我,我能原地蹦到车里!”葛大爷拄着拐杖,唾沫横飞。   “这是?”   护士看见二人,准确的说是看见林凛,连忙解释:“这个是我们病房的葛大爷,快出院了,说什么都不肯再检查一遍。”   “我没病,检查什么?”葛大爷脖子一梗。   阮洲哭笑不得,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自己的客户,于是上前问:“葛大爷您还记得我吗?您卖给我冰箱,还在我那买房来着。”   林凛耳朵动了动,看了眼阮洲,又把视线转向葛大爷。   葛大爷一扭头,看见阮洲,倒吸一口凉气:“是你!”   阮洲:“您认出我啦?”   “没有。”葛大爷说。   护士去搀扶他:“看,您朋友都来了,咱们检查完,赶紧回家了。”   葛大爷却仿佛炸毛的猫:“回什么家,一个小破盒子而已!他也不是我朋友,他是……”   他是谁来着?葛大爷一脸茫然。   阮洲望向护士。   “葛大爷家人也在,但他……就是不肯回家。”   阮洲知道了,这是后遗症,和范来一样。   家里不能住,即便买房子的钱已经还给了他,但大爷受到的心理创伤还是无法抹去。   “葛大爷,您还是回去吧,一直待在医院也没人照顾你。”阮洲上前搀扶葛大爷:“或者我在这陪陪您也行。”   熟悉的动作让葛大爷身体一抖,即便想不起来曾经发生过什么,但下意识的不闹了:“好吧,那我们去做检查吧。”   护士快哭了,冲着阮洲道:“谢谢啊!”   两人推门进去的时候,小谢怔怔的看着天花板。   听到动静,这才扭过头。   “阮助理!”   阮洲连忙上前:“你先躺着。”   “你是——”小谢仔细看了看林凛的脸,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   “这位是林治安官,也是救你出来的人。”阮洲亲切介绍。   小谢:“是您!谢谢您救了我!”   林凛把果篮放在了一边:“应该做的,感觉怎么样?”   小谢说自己已经好多了。   阮洲这才知道,那天之后,这些受伤的人都被送到了这个医院,大多是工厂的员工,到今天为止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了,但小谢身子弱,医院留了她再观察观察。   “楼总呢?”阮洲问小谢。   “楼总还没醒。”小谢神色黯淡:“他伤的比较重。”   小谢的灵魂被直接吸了进去,而楼总被吸了吐,受到的伤害比较大。   “我本来想和他提离职的。”   医生用手段淡化了她的恐惧,小谢现在回想起来的时候,仿佛在看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一般,心里没什么感觉了。   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公司也黄了,小谢需要重新找工作,这才是她愁眉不展的原因。   听到这,阮洲同样不怎么开心,他的年薪百万!   林凛弯腰凑近他的耳朵:“等楼总醒了,你们可以和他聊一聊,或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阮洲侧过头看他,林凛这话的意思……他的年薪百万还有救?   两人的亲密姿态被小谢尽收眼底。   “我这里都好。”小谢笑了笑:“谢谢阮助理了。”   几人又寒暄了一会,阮洲给小谢买了午餐和一些零食,给她放到床头柜里面。   “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小谢父母都在外地,还不知道女儿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小谢也没有和他们讲,出门在外,她不希望父母还操心。   “嗯嗯,有问题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两人离开后,阮洲问林凛这事。   林凛说这次事情和楼总关系不大,他也是受害者,公司的财产也不是全部是充公,该还给楼总的还是会还给他的。   阮洲既开心又有点担忧,公司都没了,那公户里面的财产还能拿出来吗?   阮洲:“对了,你的伤口再看看吧?”   林凛:“不用,小事,我刚换过药。”   “自己换的?”   “嗯,去医院太麻烦了。”   阮洲竖起了大拇指。   自己给自己换药,忍痛能力超强,真是男人中的男人,猛士中的猛士。   走了几步,他突然想起来,之前林凛在便利店的时候,虚弱到需要他给他包扎,难不成是装的?   阮洲上下打量他:“你会包扎?”   林凛眨了眨眼,似乎反应了过来:“诶,我伤口怎么有点疼……医生呢?”   “你怎么回事……”   阮洲去拉他,被林凛躲开,两人一前一后,向着出口光亮处快步走去。   葛大爷坐在轮椅上,望着二人的背影一脸羡慕:“要是我也能年轻个七八十岁就好了。”   旁边的护士提醒:“大爷,您今年65。”   葛大爷瞪她一眼:“我知道,这我还能忘么?”   “我就是想老伴了。”   “走,回家。”   ---   阮洲给餐厅打了电话。   上次在园区的时候,他就已经和林凛定下了这家餐厅,叫做“波德时光”,当时还闹了一点小小的乌龙。   先前一直没定下时间,现在好不容易林凛修养放假,赶紧给孩子好好补补。   “两个人,对。”   “西部大街100号是吗?可我没有在地图上看到……”   “好的。”阮洲点点头,挂了电话。   原来是店铺名字变了,但地图还没改过来,怪不得搜不到地址。   “下午三点,位置我给你发到手机里。”阮洲给他打电话通知时间。   “没问题,那我订电影票。”   不是吃饭吗,什么时候说要一起看电影了?   阮洲问:“你现在这样,看电影方便吗?”   万一一个激动,伤口裂开了,得不偿失了。   林凛:“电影哪有生活刺激?”   阮洲一想,也是,林凛见多识广,什么没经历过,受着伤还能撵着不法分子跑来跑去呢。   “行,那你定吧。”   当天两人在林凛小区门口见,阮洲换了身宽松的黑色短袖,搭配着卡其工装短裤,而凑巧的是,林凛和他是反着来的,卡其色衬衫短袖和黑色短裤。   林凛挺开心:“你穿着这身真合适。”   阮洲矜持点头:“走吧。”   两人倒了几站地铁,下了车,这个地铁站里面没什么人,连安检人员都在摸鱼。   挺偏僻的地方,怪不得都说这家餐厅性价比高。   “我看看,是A口出。”   阮洲指了个方向。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两分钟后,一个穿着黑色短袖,戴着眼镜,微胖的男人出现在他们刚才的位置。   “好的观众老爷们,现在到了我们此行的地铁站了,也到了本次灵异探险揭露谜底的时刻。”   “据传,这里有一家神秘的餐厅,在这家餐厅里面用过餐的人,他们都遗失了身体的某些器官,但这些人并不知道,还是正常生活,直到两天后骤然死亡。”   他的嘴巴凑近了镜头,一张一合:“也就是说进去的人必死无疑哦……” 第56章   主播压低声音。   他的直播间是少有的在白天开播的灵异直播间,主打一个真实。   但也正是因为太真实了,少了很多刺激,没有那么博眼球,没有多少人看。   当然,还是有粉丝三两只的。   [我不信,今天就坐在这里了,要是主播活着出来,我把主播吃了。]   [这都第几期了?没有一期是真的灵异事件,主播稍微费点心造造假,现在都已经开上豪车了,你实在不行干个餐饮,一看就是个绝世颠勺的。]   胡来平看着弹幕,也不生气,哼哼笑了两声。   你们懂个屁。这可是他在“异常研究会”论坛最新的一手资料,经他判断最真的异常事件。   他反手把直播链接放在了论坛里:[直播探秘新海市异常:波德时光餐厅。]   [楼主终于出现了,看来上次进局子没打击到你!]   [期待,算是站里的良心楼主了!以前那些直播的都失联了,搞得大家现在人心惶惶,都没人敢探秘了。]   胡来平:[各位捧捧场,有时间可以点进去看。]   他又返回直播间。   [主播定好位置了吗,我听说过这家店,要电话预约后才能找到位置。]   “嘿嘿,这难不倒我,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定好了。”   “如果他们是噱头,那我肯定要吃垮他们,如果真的是某种超自然现象,那正好让各位观众老爷们一饱口福,今天必须要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前面那两人不会也跟我们去一个地方吧?跟上跟上。]   [我靠,那小子真帅!]   胡来平在拍到前面那两个男人的时候评论数量猛增。   他跟在两人后面,镜头刚对准前面那个高个子,就见对方微微转过头。   锋利的眉眼投来淡淡一瞥,似笑非笑的表情让胡来平一抖,按下按键,镜头随即转了过来。   [草,主播多给点镜头,你别转啊,继续拍!]   “大家别急,我看他们也是去吃饭的,不知道他们清不清楚这个饭店的情况?”   胡来平脚步慢了些,远远坠在两人后面,看着他们进了一家装修奢华的西餐厅。   “果然和我们是一路的!”   胡来平跟了上去。   西餐厅整体装修呈现暗色调,黑底金字的招牌,用花体字写出了胡来平看不懂的符号。   应该就是这家了。   “我还从没有去过这么高档的店呢,嘿嘿嘿,为了大家,这场我豁出去了。”   他左手拿着手机支架,右手推开了餐厅的门。   “叮铃——”   胡来平感觉好像穿过了一层薄膜,餐厅里面的音乐骤然传进来,扑面而来的烘焙和肉类的香气,钻进了他的每一个细胞,敲锣打鼓,叫嚣着饥饿。   他转身向后,门口的玻璃是磨砂的,车辆来往的身影不再清晰,鸣笛和噪声都小了,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店铺面积不大,每个座位之间间隔的距离挺远,好像是特意腾出来的空间。   胡来平粗粗估计,这家店大约能坐下五六十人的样子。   相对于店的面积来说座位少的可怜,且基本都是情侣居多。   他看了眼手机,直播间依旧正常。   “先生几位?”   胡来平看向门口的侍应生,长的出奇漂亮,身材也好。   “一位,我定了座位,尾号是——”   胡来平坐下,正好和刚才路上那个白发男斜对面。   他正对阮洲,和林凛坐的是一个方向。   拿起手机给观众看餐厅环境的时候,眼尖的网友发现刚才出现过的两人。   [主播能不能要那个黑头发男生的联系方式?]   这人的昵称是:[我有一米八。]   他说完,一个绚烂的烟花在屏幕上炸开,投了个一千块的礼物。   胡来平第一次收到这个份额的打赏,惊呆了。   没想到自己异常探秘没有粉丝,倒有人愿意因为一个路人的联系方式给他打赏。   一股心酸涌了上来,长得好了不起吗?   ——确实了不起。   白头发的男人起身,或许去洗手了,只剩下了那个黑头发小哥,他默默上前,来到他旁边。   后者抬起头看他,暖黄色灯在他脸上打出一圈光晕,好像带了滤镜,琥珀色的眼瞳里倒映着精致的水晶灯。   胡来平的屏幕上再次出现了烟花礼物特效,炸的他头晕目眩。   “那个,小哥,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阮洲客气道:“有什么事情吗?”   胖男人扭捏,犹犹豫豫:“交个朋友嘛。”   “不好意思,我不加陌生人。”阮洲收回了看向胖男人的视线。   “诶,加一下就不是陌生人了——”   阮洲转过头,低头看着菜单。   胡来平被无视,抱怨了两句:“你这小哥,加个联系方式怎么啦,大家认识一下嘛。”   阮洲的表情冷下来:“请你离开。”   胡来平:“交个朋友——”   “他有男朋友了。”   白发的高大男人站在胡来平身后,压迫感十足。   “咱俩加个联系方式怎么样?”   他表情散漫,但没有笑,那种好似雕塑一样完美又冷漠感觉便透了出来,白色短发下,一双眸子黑白分明。   和坐着的黑发小哥穿的衣服颜色互补,明显的情侣装。   不敢直视林凛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胡来平额头冒了汗。   不知道是被男人的气势震慑住了还是什么,此时,两百多人的直播间安静到诡异。   “不、不用了……”胡来平结结巴巴拒绝了,仓促回到座位上。   “不好意思刚刚那位朋友,我下播了把钱退你。”他擦了擦汗。   阮洲目视他离开,又将视线转向了林凛。   “男朋友?”   林凛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眼皮垂下,“如果不这么说,这人会一直缠着你的。”   阮洲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口,温热的液体滑进胃里,也滋润了略干的口腔。   “不好意思啊。”林凛摸了摸耳垂:“擅作主张,下次不会了。”   阮洲摇头:“都是小事,谢谢你解围。”   他把菜单递过去:“看看想吃什么吧?”   “嗯呢,我看看。”林凛笑容淡了一些。   而另一边,胡来平的播间活了过来。   [这个帅哥是帅,但也是真的凶啊!]   [我还是喜欢刚才的男生,长到心坎上了,死白毛吓我一跳。]   胡来平不得不出来维持秩序:“我们是灵异直播间,大家收敛一点,文明观看。”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嘲笑,说人数最多的时候就是刚才看帅哥的时候,这会又掉到一百左右了。   [我有一米八]又投了个礼物:[不要联系方式了,摄像头转过去。]   胡来平不敢,可实在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偷偷把手机藏在纸巾盒后面,转了过去。   阮洲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抬眼注意到了胡来平的视线。   后者连忙扭头。   “怎么了?”   “我们换个座位吧。”   他无法控制别人的目光,但可以换个位置。   好在这家店虽然是西餐厅,但依旧是有包厢的。两个人叫来了服务员换进了包厢里面。   而注意到这一点的胡来平悻悻:“都是你们出的主意,人家现在都不在外面了。”   [我有一米八]也不说话了,沉寂了下去,公屏上只剩下了网友们的留言。   其中一条说:[为什么我觉得那个黑头发的男生很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也觉得有点眼熟,是不是论坛?]   下面一堆讽刺的,说网友真是熟人眼,遇到长的帅的,看谁都眼熟。   胡来平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客人您的餐齐了。”服务员笑眯眯地上了一桌子的三明治。   [说好的海鲜大餐,结果现在就吃三明治啊?]   [真是没吃吃过好的,谁去西餐厅吃三明治啊!刚才不是给你打赏了吗,吃点好的吧!]   话题因为阮洲的离开,很快又转到了胡来平身上。   胡来平也不管别人怎么说,自己把手机放下就开始炫。   空气中的奶香味和肉类被煎的滋滋作响的香味似乎更加浓郁了。   鸡肉火腿芝士的三明治,味道相当不错,吃完一个之后,他拿起了第二个。   不知不觉间,整个西餐厅坐满了食客,无论是否开始吃东西,所有人的桌上都摆放上了餐食。   迎宾的小姐姐望着满堂食客,露出了微笑,随后,面对着他们,关上了餐厅的门。   “今天的营业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刚才从外面看还繁华的西餐店,此时玻璃昏暗,遮挡严严实实,餐厅外面的绿化带慢慢枯萎,而杂草疯长,砖墙上爬满了泥沙锈迹,好像已经荒废了很多年。   歇业的标识再正门上摇摇晃晃,风一吹,歪着掉在了地上。   原本餐厅的位置,此时变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有路人路过的时候发出抱怨:“怎么搞的,这里怎么没网了呀?”   拿出手机快步走过这段路后,又发现网又好了。   回头望去,没有任何异常,只有一堵莫名其妙的墙在这偏僻的路段坐落,隔绝了一段商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堵墙好像动了动。   路人搓了搓手臂,加快脚步离开这里。   林凛正在切牛排的手停了下来。   阮洲问:“怎么了?”   他的嘴角有一点汤汁,在白皙的脸颊上明显,似乎是意识到了林凛的视线,红润的舌尖卷走唇角的汁液。   “不合你口味吗?”阮洲看向了盘子。   牛排表面煎制成了诱人的焦糖色,微微的肉香漂浮在空气中,切开的部分内里肉色若隐若现,汁水饱满,淌出一部分在盘子里。   是块非常不错的牛排。   ——上次他发出这样的感叹还是夸那盒蘑菇。   林凛微微垂下眼皮,刀叉在他手里来回转动,但是没有进口:“我先喝点汤。”   这里的奶油蘑菇汤并没有阮洲那天做的好喝,因此阮洲喝了两口就没动了,但林凛没喝过自己做的蘑菇汤。   阮洲忍不住开口:“其实有机会的话,去我家吃也不错,现在家里装修好了,你可以看看那些师傅们修得怎么样。”   毕竟他现在的屋子也是林凛花了钱的,他也算入了股,经常来坐坐也没什么。   只是希望自己还能买到那样好的蘑菇,到时候招待客人才不算寒酸。   楼下的进口超市不知道有没有打折的时候,或许可以经常逛逛。   林凛说:“上次可惜了。”   两个人本来打算做一顿来着,后来就被叫到了八中处理宋嘉阳的事情。   阮洲笑了笑:“都在新海,机会还是很多的。”   “对,机会还很多。”林凛把甜品往阮洲那边推了推:“吃点这个,还不错。”   阮洲挖了一小勺,甜丝丝的,确实好吃。   “你不吃么?”   林凛:“我不爱吃甜的。”   阮洲看了眼,桌上有一大半都是偏甜口,而且,都是林凛点的。   他抿了抿唇,两人又聊起了别的话题。   ---   原本店里悠扬的音乐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欢快起来,钢琴前,穿着白色燕尾服的人高高扬起手臂,落下了重重的音符。   胡来平吓了一跳。   他看向周围,食客们都停下了刀叉,看向演奏者,为他鼓掌,声音很大,很整齐,一下又一下。   胡来平看了眼弹幕,直播间的人数再次降到了几十人,好像刚刚的热烈讨论都是异常错觉,不由的抹了一把辛酸泪,再次拿起一个三明治,一口咬下。   “呸!什么东西?”   他吐出一根小指粗的金属钉子来。   是不锈钢的,约有小拇指关节那么长,半个指关节粗细,上面还沾着白色的熟碎肉。   [哥们你中奖了!这是骨钉,我爸做手术的时候就植入过!] 第57章   看清楚弹幕,胡来平胃里翻涌,脸色一变,“哇”一声吐了出来。   “服务员!”   听到他的呼唤,服务生慢悠悠踱步过来,弯下腰:“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胡来平手抖着,指着桌上还沾着不知名液体的金属钉子:“你们把什么玩意加我三明治里了?!”   [哥们真是心疼你,请你吃顿好的,那两千块不用还了。]   [我有一米八]发了句,还给胡来平再打赏了一千块。   胡来平更气了,现在直播间所有人都知道他吃人了!   侍应生面带微笑,嘴角上扬的弧度机械又死板:“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这他妈加的是什么?!”   “特制鸡肉芝士三明治。”服务员指了指掉出来的东西:“特制。”   谁家特制鸡肉是特制肌肉啊?!   胡来平怒从心头起,“我要报警!”   在侍应生微笑的目光下,他拨打了治安厅的电话。   “无法连接到网络……”   手机没有信号了,但直播还在继续。   胡来平汗毛倒立。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了上来:他不会搞到真的了吧!   胡来平心脏怦怦跳。   服务员弯下腰,嘴巴咧到耳朵根,露出嘴里尖锐的牙齿:“客人,不要闹事,现在还是吃饭时间。”   胡来平感觉身体麻痹了,不受控制一屁股坐下来。   [主播真是好素质,这都能忍。]   [废话,你也不想自己的骨钉出现在别人盘子里吧?]   胡来平一动不动,机械的吃着盘子里面的三明治,连直播间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主播你没事吧,刚不是都要吐了吗?怎么又在吃了?]   [为了打入敌人内部,主播受苦了!]   [靠你们真的没人觉得主播很诡异吗?是他想吃,还是不得不吃?]   [你要是被控制了你就眨眨眼,不对,要是没有被控制,你就拿起手机。]   此时的镜头对准的正是主播的脸,非常清晰的拍下他吃东西的姿态,但是因为他的座位在一个小拐角,其他地方完全看不到。因此直播间也就不知道食客们对于餐厅的服务有多“满意”了。   胡来平眨了眨眼,吃东西动作不停。   这下,弹幕炸了。   [我嘞个ccc,不是吧,真的撞鬼了?]   [我不信,一定是有剧本的。]   [楼上不知道吧,这位楼主运气非常好,从来没有遇见过异常现象,不然你以为他为啥不火,而且你现在搜这个餐厅的地址,看能搜到吗?]   [搜不到了!]   直播间乱成了一团,刚才因为阮洲离开掉下去的人数又涨了回来。   胡来平慌得不行,他现在只有眼神能动,清楚的看到了周围人的模样,跟他一样,一边看表演一边吃东西。   他们真的是真人吗?不是什么怪物吧?还是说都跟自己一样被控制了?!   胡来平汗珠大颗大颗滚落到了三明治上。   “呸!”他又吐出来一块骨钉,还有他的烤瓷牙碎片。   一桌子三明治,要是都是特制版本的,那他的牙今天之后还在吗?   “呸!”又是一个。   该怎么办?他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发现自己并不能安然处之,探索未知的东西也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吸引眼球和炫酷。   他的眼里,剩下的三明治上逐渐蔓延上了霉菌,青白的霉菌覆盖住了大部分的表皮。   旁边那桌在听音乐的人,他们桌上的牛排上面也逐渐干瘪下来,黑黄的霉菌覆盖了上去。   [主播别吃了!一会把自己吃死了!]   [吃不死也得被杀,你没听他之之前说吗?进了餐厅的人都会失去某些器官。]   [不是吧,你们现在还信?人家随便找个店拍个剧本就把你们吓得,我承认主播的演技很好,没有人搭戏也能演出被异常控制的样子,但有本事把镜头转过去啊!现在这镜头只能看到一张脸,谁知道在干嘛呀?]   表演台上,钢琴演奏着还在继续,声音越发高昂。   下面的食客一个个战战兢兢,抖如筛糠,嘴巴却不停下来。   就在音乐达到高潮的时候,后厨门打开了,钻出来了一队人形生物。   他们的身体隐藏在西装下、头的位置被一颗鸟头取代,黑色和绿色的羽毛包裹着脑袋,深红色的尖喙拖把杆那么粗,有小臂长。   每个人都手捧着餐盘,餐盘里放着不知名的金属器具,有组织剪,甚至还有有止血钳以及一堆纱布和其他东西。   他们的嘴巴里发出咕咕咯咯的声音,但是姿态优雅,身形板直,像一只只大公鸡。   胡来平汗毛倒立。   那些人形生物浑身被衣服包裹,戴着白色的手套,但胡来平能够看得清楚,那手套下面,分明还是羽毛支撑起来的,他们没有手。   这是一群鸟怪!   “客人,久等了。”   这些鸟怪发出尖细的声音,像是婴儿的哭声一样,它们伸出蛇一样长的分叉舌头舔舐着鸟喙边缘。   胡来平汗毛倒立。   [什么声音?有人说话了?]   因为镜头问题,手机并不能完全照应出来胡来平看到的事情。   但观众们能看到的是一个戴着白色手套的西装男出现在了胡来平身边。   “请张嘴。”   胡来平牙关紧咬。   人形生物上前一步,跨坐在了胡来平身上,然后缓缓低下头。   此刻镜头里,西装男脖子以下的位置背对镜头被拍摄进去。   白色的手套紧紧抓着胡来平的肩膀,挺翘的臀将西装面裤绷的紧紧的,圆润饱满,纤细的腰肢好像一只手就能握住,强韧有力,色气的要命。   直播弹幕:!!!   这是直播能看的吗!   不是灵异直播吗?!   为什么还有特殊服务?!   胡来平不会是给这家店打广告的吧?   [这个餐厅地址在哪,我需要地址谢谢。]   有人扔了个一百块的礼物。   胡来平看着那怪物低下的头,发出“嗬嗬”的声音。   只因为那根修长的鸟喙,此时已经撬开了他的嘴。   不,或许用钻开更合适,   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烤瓷牙了,此时牙被尖喙卡住,一颗颗拔了下来,血流如注,长长的鸟喙从自己的牙齿缝里钻了进去。   喉管被挤压的不适感让他的神经不受控制,翻起了白眼。   “我看看唔——”鸟人伸出了自己的尖喙,却依旧能够发出声音。   “胃有点撑大,一看就是个胖子的胃,不值钱;十二指肠的话,还不错——”他的鸟喙捅的更深了些,刚才吃的食物沿着胡来平的喉管溢了出来。   他双手挣扎着,胡乱拍打怪物的背,却犹如蚍蜉撼树,没有丝毫动摇。   “肝脏似乎不太好,你经常喝酒吧?”   “脾的话……”   直播间发现了不对:[怎么感觉被上了!]   [怎么可能有人口味那么重,明显是真遇到异常了,快报警!快!]   弹幕一条条划过,速度非常快。   很快,直播间就黑屏了。   [该直播间因违反平台规定,已被封禁。]   林凛突然说自己要去洗手间。   阮洲点头:“去吧去吧。”   离开包间,沿路走过,食客们都在大快朵颐,他们有的人穿着华丽,却好像是饿了好几天,吃相完全不讲究。   拿起牛排就往自己嘴巴里面塞,汁水流的到处都是也毫不在意。   另一部分人则是闭上眼,在座位上伸出双手跟着音乐舞动,沉浸式进入音乐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拐过走廊,一个鸟头西装怪站在林凛面前。   “客人,上正餐了,您要去哪?   它通红的眼珠打量着男人,强壮但并不夸张的肌肉,匀称的比例,这人的器官一定很完好,很美味!嘎嘎嘎!   分叉舌头舔了舔鸟喙:“我来服侍您就餐。”   白色的手套刚碰上对方的身体,一股强大的气势就将他震慑在原地。   “咯咯……”   侍应生浑身僵硬。   男人的手率先攀上了他的脖子,捏住,仿佛掐住了一只鸡的命脉。   侍应生通红的双眼流下血泪,长长的尖喙无助打开,里面密密麻麻的锋利牙齿像梳子一样整齐排列,分叉舌头吐了出来,滴着口水。   “我没有加餐吧?”白发男人笑着问他,明明勾着唇,眼里却没有笑意:“加钱的话,会让他困扰的。”   “不、不用加钱……”   侍应生话还没说完,白眼一翻,脑袋一歪,倒了下来,在地上抽搐,几秒就没了动静。   林凛垂下手,面无表情,又扫到了周围正在“加餐”的侍应生。   他们尖尖的喙伸出来的时候,像是鹈鹕一样,沉甸甸的掏出了不知道食客的什么器官,尖细的声音念念有词:   “我看看还有什么宝贝……肠子有没消化完全的鱼肉诶~好吃!”   扬起脖子,一口将还有一截露在外面的粉嫩肠子吞了下去。   吃完,干呕了一声:“妈的,还有块陈年老宿便。”   说完后,它甩了甩脑袋,又将嘴巴塞了进去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器官。   林凛回头看了眼包间的方向,松了松领口。   “真扫兴。”   ---   虽然阮洲觉得这家店味道实在一般,但网上新海的人还是很吃他们家的格调和品味的,这不,那个软文下面又刷到了几个好评。   [太太太好吃的餐厅了!食物新鲜美味,香死鸟啦!]   好吃到胡言乱语了都。   阮洲听到门外走廊有侍应生传来声音,沉闷模糊:“客人,加餐吗?”   嗯?阮洲竖起耳朵,是在和他说话吗?   门外有人说了句:“这什么打扮?神经病。”   说完,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失去了声音。   阮洲推门而出,就看到一只……鸟?   一只穿着西装,打领结的大黑鸟,正凑近了倒地食客的嘴,低下了头像是在啄食。   食客的嘴巴都给啄出血了。   听到声响,他仿佛受惊了一样,扑闪着翅膀,惊恐地看向阮洲,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它发出了尖叫:“咯咯哒——”   是只鸡啊。   阮洲伸手驱赶它,但这只鸡完全不为所动,他只好踹了一脚。   蹲下身,看着睁大眼却不能动的食客,问:“你没事吧?!”   被他踹开的那只鸡,像是看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事物一样,“呼哧呼哧”仰头竭力挣扎着,最后,还是敌不过某种特殊力量。   食客转了转眼珠。   青年身后,那只鸟的长喙软了下来,而这软下的部分,缠上了它的脖子,绳子一样勒紧,眼球因为巨大压力掉了出来,两个鸡蛋似得,啪地摔碎,爆出一地黑色的汁液。   它的羽毛沥青一样融化在身体上,滴滴答答蜡像一样融化,两股黑色的汁液交汇,朝着阮洲的方向努力攀爬着,伸出一只只小小的像是手一样的肢体。   食客看向青年,只看到他形状完美的下巴,以及不断开合的嘴巴。   而他的身后,那只鸟人已经融化成了一滩黑水。   这人比怪物还要可怕啊啊啊!   食客一翻白眼,昏死过去。   阮洲立刻拨打急救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对面接电话的速度非常快,简直就像是有人在等着他打电话一样。   “西部大街100号,波德时光餐厅,有人晕倒了!”   “可能是禽流感。”阮洲拿着手机,一脸严肃。 第58章   林凛扔下手里的侍应生。   胡来平腿已经软了,因为被拔了几颗牙,满嘴的血,说话都漏风:“我、我不会死了吧?”   肠穿肚烂,能有几个活下来的?   林凛:“你只是没了阑尾。”   拿出一颗白色的小药丸递给他:“吃了吧。”   胡来平眼神一亮:“你是不是也有特异功能?这是什么东西,吃了能一下治好我吗?”   林凛用的奇怪眼神看他:“不,止疼片。”   胡来平脸垮了下来:“哦。”   此时,在场的所有侍应生都倒在了地上,一股鸡饲料的味道传了过来,空气里逐渐闷热难闻。   原本欢声笑语,一片祥和的高级西餐厅,似乎变成了一个昏暗的大型鸡舍。   地上满是鸡毛,而座位上,食客们横七竖八的半躺着。   林凛的特效药非常有用,半片就能够止疼,他分发下去,餐厅的食客们吃了以后好多了。   “已经报警了,保持体力原地等待。”林凛对他们说。   这些人看起来伤的不重,没什么重要器官被吃掉,只是有几个总是打喷嚏。   或许是因为林凛看起来十分可靠,又或者是止疼药的作用,即使发现大门无法打开,现场的人也没有出现慌乱。   他们都看到了他单手捏死那些怪物的样子。   这样的男人一看就很靠谱啊……   有人小心翼翼问:“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林凛:“等我回来。”   他去后厨看看情况,彻底解决这异常。   胡来平想说好,结果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响亮的鸡叫。   “咯咯哒——”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什么情况?   胡来平连忙摆手:“不是,我——咯咯哒!”   话音刚落,旁边的食客也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鸡叫。   一时间,此起彼伏。   阮洲从包间出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进了养鸡场。   他看着满地的鸡毛,目瞪口呆,鼻尖充斥着若有似无的鸡屎味,一路上都是穿着西装的鸡的尸体。   阮洲看了眼,还是乌鸡呢!   ——羽毛发着淡蓝色的淡紫色的光。   “什么情况,小鸡开大会?”阮洲问了句。   食客们都是一副受惊的样子,没有痛苦面具,可能只是被鸡啄了。   这家店的鸡还怪喜欢亲嘴的。   不知道林凛有没有……   阮洲的目光转到了林凛的嘴唇上,形状漂亮,颜色很淡,有点薄。   看起来应该没有被啄。   林凛:“你没遇到什么事吧?”   阮洲眼神游移:“没事啊,刚在包间门口有人晕倒了,我给他做了几分钟心肺,打了急救电话,一会医生就到了。”   胡来平:“你能打出去电话——咯咯哒!”   “能打出去啊,你打不出去吗?”阮洲扭头看他:“你为什么学鸡叫?”   胡来平:“我也不想——咯咯哒!”   阮洲露出一副你在说谎的样子:“是什么角色扮演PLAY吗?”   胡来平:“刚才这些侍应生——”   “侍应生?”阮洲看着一地鸡毛,指了指:“你说这些鸡?”   胡来平看向地面,原本那些鸟怪,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个小鸡的样子。   呃……怪物死了会变回真身?   胡来平不理解。   林凛蹲下仔细看了看这些鸡,似乎也没想到会这样。   周围的食客皆是一副失魂落魄,劫后余生的样子,阮洲看的直皱眉。   “刚才后厨的鸡跑出来了,闹得天翻地覆。大家帮忙抓鸡的时候搞得狼狈,那些侍应生都去后厨抓鸡了。”林凛酝酿了一会,这才说道。   胡来平扭头看向林凛,嘴巴都歪了,大哥你睁眼说瞎话啊!   阮洲:“这家店真是不负责任。”   再一想到这是自己定的餐厅,心情就更差了,本来请人家吃饭,结果吃的这是什么?   真扫兴。   他的唇角垂了下来:“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下次再请你吧。”   林凛:“没关系的。”顿了顿,他又说:“下次还是去你家吃吧。”   阮洲点头。   这倒是可以,到时候叫上田斌宋嘉阳他们,人多一点热闹,吃个火锅什么的。   胡来平打断他:“所以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林凛解释:“店家说等事情结束了每个人都有赔偿,大家都在等。”   阮洲猛然扭头:“给多少?”   胡来平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看他:你还真信啊!   林凛靠在墙上:“起码餐费会免了吧,再有医疗费什么的……”   阮洲:“我们去后厨帮忙抓鸡!”   林凛:“鸡会不会伤人?”   阮洲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怕,我刚还踢飞了一只。”   林凛:“好厉害。”   胡来平木着脸:你就宠他吧。   ---   直播屏幕黑了,但有人把直播切片放到了视频平台。   很多人是被封面两个背影好看的小哥骗进来的,以为是嗑cp,点进去发现货不对板,再仔细一看,还是个灵异主播。   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呢?建国后不许成精听过没?   一点恐怖镜头也没有,就是一些容易让人联想的物件,表情夸张,拍短视频都有人说粗制滥造,因此很快没了动静。   但异常研究会里面,这段视频却传疯了。   [会友们!今天那个直播你们都看了吗?]   [看了看了,真的假的?]   网站是异常爱好者自发凑钱建立的,异调局一直打击不断,后来把服务器放到了国外才好了一点。   网站会员遍布世界各地,但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经历少,辨别真假的能力有限,所以充斥着大量真假混杂的帖子,有人问出这样的问题也不奇怪。   [假的吧?这个主播之前探过的地方没有一个真的,而且异常现象里面怎么可能有信号?]   [我感觉不像演的。]   论坛里吵吵闹闹,一个叫[你算什么东西]的网友回复:[鉴定为真,但不用担心,不会有人员伤亡的。]   [楼上什么来头,感觉你很了解。]   [大佬!啊啊啊!大佬冒泡了!]   [大佬我爱你!mua~]   有人不明真相,楼下为他解释。   论坛一年多没有开放注册正式会员,但一个月前,注册用户数突然显示多了一个。   这位注册用户直接开了个帖子,高调宣布自己是黑了论坛进来的,甚至还给自己起了个非常嚣张的ID——[你算什么东西]。   这下炸了锅,他们论坛是低调,不是人都死光了,哪能这样被一个外来者欺负?   网友纷纷出动,势必要揪出这个邪恶的入侵者。   但诡异的是,所有人都失望而归,这个ID后面根本找不到任何信息,甚至直到现在依旧没有人能查到他的IP,好像世界上就没有这人存在。   有人怀疑这位大佬会不会是一个异常,所以才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要知道雁过留痕,只要人在世界上存在,就会有痕迹,但一点都查不到,那就只有异常才能解释的通了。   [愚蠢!我怎么能是异常那种下等东西?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愚蠢的人,所以现在这网站也只有这么点虾兵蟹将,不堪大用!]   来历不明,发言也很迷惑。   不少人下场怼他,但这人不知道在哪修炼的嘴皮子功夫,一人对抗数千人,战力丝毫不减,往往别人第一秒发出的帖子,他第三秒就回了,几千楼都不带重复的!   言语极其狠辣,不管对方说什么,只说自己想说的,往死里攻击,一波又一波人被骂到自闭。   由于24小时不停回复帖子,就跟机器人一样,让不少人惊呼:你还说你不是异常!   本来站里并不是那么活跃,这下好像一条鲶鱼进来,整个死水都活了起来。   而且大家发现,很多的陈年老帖下面也有了新的回复,就是他鉴定的真假。国内外各种异常事件他也都有判断及预估,有理有据。   比如,阿国死了近百人,对外宣称是枪击事件,实际上是异常大规模扩散,整整几十页档案。   ——这位老哥甚至能搞来绝密资料!能力手段和人脉极其可怕!   这下,所有人甘拜下风。   他在贴子里自称是许多异常事件的见证者,也经历过很多异常事件,加入他们这个网站,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异常,回归正常。   前段时间的明域小区事件,[你算什么东西]在网站开了个帖子,铁口直断,这就是个异常事件,不过官方一定会掩盖成非法活动。   结果官方通报一出,和他说的分毫不差,甚至很多掩盖的细节也都对上了,这下[你算什么东西]彻底成了灌水区名人,虽然说话奇怪,攻击力强,但帮助过不少人,人品还是不错的。每次冒泡后面都有一堆迷弟。   [啊啊啊啊,东西大佬!什么时候再分析下黄国的集体自杀事件啊?]   [所以你断定,这次事件是异常事件,但是不会有人伤亡是吗?]   [当然,你们就等着吧。]   发完最后一句,小东西冷哼一声,然后火速开始修网。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展现大人风姿的绝佳机会,信号没了都得给它直播! 第59章   三人一起前往后厨。   “为什么带上我——咯咯哒!”胡来平欲哭无泪。   林凛笑了笑:“三个人抓的更快。”   胡来平擦眼泪,那不是鸡,是怪物,为什么你们这么轻描淡写啊?   刚进后厨的门,胡来平就感觉不对劲,身体好痒,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颤抖着拉开袖子,胳膊上竟然泛起了鸡皮疙瘩。   ——是真的鸡皮。   黑色的幼羽从毛孔里面冒了出来,每个毛孔都像是一个超大黑头,恨不得用两只指甲盖狠狠一挤,黑黄色颗粒蹦出,留下深红色的大洞才让人身心舒爽。   胡来平脖子发麻,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鸡叫了。   因为他要变成鸡了。   他下意识求助林凛,压低了声音:“大佬,你看看我——咯咯哒!”   林凛见状,表情也严肃了下来。   “怎么办呀?!”胡来平要崩溃了:“我不想变鸡啊!”   林凛宽慰道:“或许是鸭呢。”   胡来平:……   “你们在说什么?”阮洲问。   林凛立刻把胡来平的袖子放下来:“我们在讨论这里的环境。”   餐厅后厨很大,不像是个小西餐厅的后厨。无数的柜子密密麻麻陈列,甚至垒起了两面墙,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大量堆放在一起。   胡来平觉得可能就是那些服务生的窝。   火还在烧着,可厨师不见了,牛排滋滋冒烟,已经煎的焦糊,发出难闻的味道。   阮洲关了火:“一个人都没有,还是关了吧,不然待会要起火了。”   胡来平:你真的,我哭死。   另一边的汤锅正在煮着什么东西,胡来平打开锅盖,扑面而来的香气四溢,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翻滚的汤汁中,熟悉的金属钉子若隐若现,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球。   方才肌肉和牙齿磕碰的感觉再次被回忆,那种劲道弹牙的肌纤维被咬断的满足感,夹杂着一股扑鼻的香气,将胡来平卷入了漩涡。   恶心、反胃、恐惧、后怕的感觉涌了上来,刚才吃了药后消失的负面情绪再度攻击了他。   汤锅中升腾起来的不再是浓稠的香甜水汽,而是仿佛加热过后的禽类排泄物一样,味道刺鼻。   浮浮沉沉,人类的指骨关节若隐若现,夹杂着被煮到泛白的管状物体。   ——那是一节被煮熟的肠子。   墙角缝隙里黄褐的污渍顺着缝隙挤进,越来越多,直到凝聚成了黑色。浓烈的黑中,钻出来一条条白色的触手,每根都有手臂粗细,雪白娇嫩,肥腻异常,不间断三百六十度旋转着,像舌头一样,有自我意识。   巨大的恐惧让胡来平失去言语。   那是一种面临未知的来自灵魂的深深颤栗,是大脑无法理解的恐怖,是无数思绪扭结挣扎想要冲破躯壳的痛苦。   “啪嗒!”   胡来平看见,阮洲的肩膀上掉下来一根肥硕的触手,白里透红,无规则扭动着,上面还沾着什么不知名的粘液。   那触手如此可怖,扭曲的形态好像是地狱生物,无规则的不断蜿蜒,又像是水里化开的墨汁,避无可避地包裹一切。   胡来平终于控制不住,发出刺破耳膜的尖叫。   阮洲转身:“怎么了?”   胡来平嘴唇颤抖,指着阮洲肩头:“怪、怪物!啊啊啊啊!”   那触手要刺下它的獠牙了!   胡来平闭紧双眼。   “啊,是个虫子。”   虫子?   胡来平骤然睁眼。   阮洲看向自己的肩膀,伸出右手,中指一弹,那白色的东西就飞了起来。   “这家店还有蛆,好恶心啊。”青年用手掌扫了扫自己的肩膀,露出嫌恶的表情。   胡来平惊疑不定地看向地面。   之前叫嚣着要吃阮洲的那些白胖大触手,已经成了一滩看不清形状的液体。   此刻,那液体咕噜噜冒泡,好似还有什么话要说,但最终还是恢复了平静,仅留下了一小滩水渍。   就弹了下手指,这怪物就没了?   “墙上还有。”阮洲脸色很差。   胡来平瞠目结舌,环顾四周。   墙上那些白色的肥触手哪里还在?那分明就是一只只蛆虫,白白胖胖,一节一节地正在墙上蠕动。   林凛双手环胸:“一惊一乍的,人家还以为我们是来偷鸡的。”   阮洲也笑了笑:“就是说啊。”   胡来平懵了:“我刚才明——”   阮洲:“不知道店里人都去哪了,不会是跑了吧?”   林凛:“难道不想赔偿么?”   阮洲严肃:“那可不行,咱人都来了。”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胡来平不确定了。   他们三个,到底谁有病?   ---   新海市异调局。   “阮洲来电话了!”   “快!接进去!”   “已经接入线路!”   电话后面,一间偌大的办公室内,数十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带上了耳机,他们神色严肃,听着阮洲打来的这通电话。   与此同时,专业人员也在紧急分析。   “……西部大街100号,波德时光餐厅……禽流感……”   “A组立刻搜索这个地址!”   “无法定位,西部大街只有99号,没有一百号。”   “档案库找到了相关信息:一周前有在西部大街用餐过后的食客回家,两天后死亡,发现丧失了体内的某一器官,家属送到医院后才发现问题,疑似该地址。”   “已经发现异常为何没有处理?”   “负责异调官昨日遇突发异常事件,已经……牺牲。”   空气安静一瞬。   “B组那边呢?”   “根据阮洲以往用语习惯,我们分析:有人晕倒,意味着这人还有救,受伤人数不多,禽流感则可能代表禽类有关异常,或许是鸡舍,或许是禽类动物,或许有传染性质,所以用‘流感’二字代替。”   “和禽流感相关的故事和忌讳已经整理出来1102条,正在进一步排查中。”   “其余相关词条正在分析,预计需要一分钟……”   ……   田斌戴着耳机,听着里面的一条条分析,一脸震惊。   他调岗到异调局之后,就被安排到了阮洲组工作,负责相关事宜,本以为自己算是比较了解阮洲的了,没想到异调局的同僚们如此优秀!   短短两句话,他们能写上万字的论文!   如果范来阅读理解可以考一百分,他们就能考一千分。   突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当初没考上异调局了。   “……网络上找到该餐厅的软文,提炼关键词:适合情侣、氛围融洽……评论都是水军,无法定位IP。”   “阮洲……和谁去的?”费士兰神色古怪。   “呃,信息有限,宋嘉阳以及范来他们目前都在家,但阮洲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   “林队长呢?”费士兰突然想到。   负责联系的人立刻拨打电话,随后道:“失联了。”   得,这下情况明了了。   林凛监视人家,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走吧,叫一队人收拾残局。”费士兰叹了口气。   至于为什么收拾残局?阮洲和林凛都在现场了,还能有异常活下来吗?   他们有的收拾就不错了。   “那就辛苦你了。”局长听完之后起身:“这次别发癫,听到了吗?”   “知道了。”   “费队,[异常研究会]网站上,今天有人在直播,就是那家店的情况。”有人员递给费士兰一个pad。   热度最高的帖子就是那场直播的切片。   点进去之后,有楼主录屏,逐帧分析了从博主开始吃东西的时候出现的各种怪事。   “核对了,直播画面属实,根据钉子的编号,确认了死者,是前段时间进入过店里用餐的人。独居,45岁,被发现死在家里,脊柱消失。”   然后费士兰看到了[你算什么东西]的网友回帖。   费士兰看着这个ID皱眉:“IP能查到吗?”   “查不到,我们盯了这个网站很久,总部那边也有监视,但还是查不到这个人,我们怀疑他和境外有关联,也有可能是阿国那边的官方人员。”   两家总是针锋相对,在收容异常方面都要攀比下套。   费士兰沉吟片刻,喊来田斌:“我们先过去那附近。”   快到地方的时候,他收到下属的消息:“那个博主在论坛又开直播了!”   ---   胡来平突然发现,他的手机有网了。   依旧没有信号,但所有的网络消息已经能够搜到了。   可惜他的账号已经在直播平台上被封禁,但天无绝人之路,这个论坛也有简易的直播功能!   胡来平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偷偷打开摄像头,对准了周围的环境。   [我靠,主播你死哪去了?]   [半天了主播还没死,不是演戏是什么?]   [这是哪?餐厅后厨吗?啊!我看到了那两人了!]   胡来平一句话也不说,忠实地当一个记录者。   一个厨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大约三四十岁,带着高高的厨师帽,帽子上油污满布,头发油腻,露出来的部分一绺一绺的,圆鼓鼓的肚子几乎要撑破黑色的厨师服。   阮洲看着糟糕的卫生条件直皱眉:“你是?”   那人眉毛倒竖:“你们怎么进来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他身上有什么白色的东西扑簌簌往下掉,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层浅浅的霜。   阮洲看了眼他身后,是冷藏库。   怪不得刚才没看见人,原来是去冷藏库了,可其他人呢?   阮洲问:“我们听说店里的鸡跑出来了,需要帮忙抓鸡吗?”   厨师斜着眼歪着嘴:“什么鸡?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阮洲感觉哪里不太对,但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很正常。   “你们确定不要人抓鸡吗?那我们就走了奥?”他最后问了句。   鸡?   厨师翻了个白眼,他们店哪有什么鸡——   等等!   厨师面色一变,这才发现周围过于安静了。   他的顾客呢?!   顾客平时都睡在后厨,偶尔帮他在店里招待食材,但现在,本该是进食的时间,顾客一个不见,甚至让食材自己跑进来了!这哪里了得?   他的眼神定格到了胡来平的鞋上,那上面还沾着几根乌黑的羽毛。   厨师一下就认出来了,那是他最爱的顾客汤姆的羽毛!   他目眦欲裂,一口气缓不上来,脖子都红了。   “你们!你们这群歹徒!”店长哀嚎一声,还我汤姆!   林凛:“胡说什么呢?”   阮洲皱眉:“好心帮忙,说这话合适吗,你反思一下。”   林凛:“道歉。”   胡来平:O_o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像看到了霸凌现场。   店长黑黄的牙齿变的尖锐,口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身后黑色的油污蔓延出来,向着几人伸出了血盆大口,像是被磁铁从桌子上吸起来的磁粉一样,由平面转向了立体。   “来了就别想走!”油腻的厨师露出凶恶的面目,狞笑着冲向……胡来平。   都知道挑软柿子捏,厨师也不例外。   黑色的油污在他的身后凝聚成漆黑的怪物,张牙舞爪,无数的尖刺化作荆棘利刃,要将那人大卸八块!   “去死吧——”   直面异常,公屏直接爆炸,评论弹幕乱飞。   [啊啊啊啊啊啊!!!]   [我屮艸芔茻,真是异常!]   [主播快躲起来!]   [啊啊啊啊啊,救命!]   直播间人数吹气球一样,猛地涨了起来。   胡来平都要呼吸不过来了,下意识蹲下身体,背对厨师,浑身颤抖。   他感觉到自己要被这些污渍包裹了,窒息,粘腻的黑暗污渍兜头罩下,想要将他玷污!   “嗙!”   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厨师飞了出去,撞在墙上滑落,死尸一样一动不动。   阮洲举着平底锅,还保持着一只手击打的姿势。   林凛站在他背后,两只手攀上他的肩膀,去看前面的厨师:“你好厉害啊!”   温热的气息就这么喷洒在阮洲耳边,吹红了耳朵。   有点痒,阮洲瑟缩了一下。   他看不到,但胡来平看得清清楚楚,林凛翘起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他木着脸,你俩这是干什么,能不能分一下场合,这样显得他好像个工具人。   林凛从阮洲手里拿过平底锅,放在了灶台上:“歇会儿。”   阮洲:“好哦。”   胡来平起身。   [刚刚发生了什么?主播蹲下什么都看不到了!就看到厨师飞了出去!]   [估计白毛把厨师打飞了!我看到了平底锅。]   [牛逼!白毛哥我道歉,我不该骂你死白毛,你是活白毛,diao白毛!]   [不一定是白毛做的,也有可能是他男朋友做的,也有可能是合力制服的,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轻易的就能制服异常?]   [我知道,棒球选手!]   [拉倒吧,一看就是异调官,这白毛我见过,你们还记得富强便利店吗?我刚才对比了炸了便利店的那个人,他们的身形和步态,是一样的!]   [我赌一百块是那个黑头发干的,表情平静,一看就是个大佬!]   网上铺天盖地的猜测,但因为网友没看全过程,显圣效果大打折扣,气得小东西直跳脚。   它愤恨地看了眼林凛。   真是诡计多端的异调官,没事在这凑什么热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非要全网直播是吧?!   还有胡来平这个蠢货,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勇气站着面对人生的困难啊!这个角度直播,完全看不到大人的盛世美颜了!   啊啊啊,气死了!   林凛看了眼一动不动的厨师,对阮洲说:“你去外面看看店员回来了没?我去那边看看。”   阮洲:“好。”   林凛捏着把手拉开了冷藏室的门,一股冷气袭来。   “怎么了?”胡来平越过他,探头朝里面看了看,手机也伸了进去。   只是一眼,直接让他吐了出来。   “呕——”刚才已经吐过把胃排空,此时吐出来的都是黄绿色的胆汁。   里面密密麻麻的挂了一墙的人体器官,被冻得僵硬惨白。   林凛推了他一把:“你先出去。”然后他独自进了冷藏室。   十秒后,林凛俯视脚下的生物。   顶光在他的脸上打下一层阴影,看不清表情。   那人全身都没皮肤,红彤彤的血肉暴露在外,挂着一层浅浅的冰霜,和周围的环境融合,毫无违和感,似乎也是厨师。   “我没有太多耐心。”他微微弯腰,重心的变化让大部分重量都聚集在了脚底。   怪物发出尖锐的爆鸣,骨头断裂的声音紧随其后。   林凛:“这家餐厅是谁在‘管理’?   怪物冲着林凛咆哮着,难以沟通。   “啧。”   怪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求饶还没有来的及说出口,就没了机会。   它的脑袋被黑色的光芒贯穿,碎裂成了渣滓。   而碎肉之下,一个东西引起了林凛的注意。   他弯腰捡起那件东西。   胡来平坐在地上,手机都拿不稳,对着镜头哇哇狂吐。   论坛直播间人不多,但活跃度异常高,因为这可是论坛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实打实的异常直播!   [主播心理素质太差了,这点东西就吐了一盆,不像我,我只吐了一缸而已。]   [主播别吐了,我要看异常谢谢!]   胡来平摆了摆手,他是想要出名,但更想要命。   他擦了擦口水,“其实,白毛强是强,但是,他男朋友才最强。”   直接扭曲现实,还不算强吗?   [展开说说。]   “刚才那个异常,就是他男朋友打——”   话还没说完,林凛就出来了,他问:“你在跟谁说话?”   胡来平一抖,下意识把手机塞回了兜里:“我脑袋受伤了,搁这自言自语呢。”   阮洲过来的时候,胡来平眼泪汪汪的,捂着脑袋,好像受伤了。   不远处的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本册子。   黄褐色的封皮让阮洲想到了后厨墙上的污渍,又像是某种液体干涸氧化之后留下的痕迹。   “那是什么?”   林凛:“他们店的食谱。”   “我能看看吗?”   “当然。”林凛把册子塞进了他的怀里。   阮洲低头。   《波德食谱:从入门到入土》   他看向林凛:“感觉不像正经食谱。”   林凛:“毕竟也不是正经餐厅。”   这本是食谱的封面好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样,扉页已经脏污了,看不清作者名和出版信息。   说是食谱,其实用某人的自传更合适一些,一个传承百年的饭店,因为无法适应新社会的转型,破产后的故事。   作者是这个店的第五代传人,从小就看到家里苦苦支撑生意,直到父亲意外死去。   而他作为儿子,甚至不能为他办一场像样的葬礼。巨大的痛苦让他剑走偏锋,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口口,换取巨额财富。   阮洲擦了擦纸张,看不清那两个模糊的字。总之,作者进行某种仪式之后,让餐厅起死回生。   后面的描写有些类似于邪典一般的存在,恐怖诡异的餐食一个个蹦了出来,刺激眼球。   肌肉三明治(必备增肌餐):热腾腾的肱二头肌为主要食材……   避孕T汉堡(不孕不育专属):运动时候拿出来的最新鲜……   胆汁意面(胆子小必备):生挖最鲜甜……   没有图片,过程都是干巴巴的文字,可阮洲看的直皱眉。   遣词用语一本正经,但偏偏内容让人头皮发麻。   胡来平则是看了眼手机。   刚才那波引来了一大批人,直播人数停留在了近万人。   对一个小网站来说,这几乎已经是所有活跃用户了。   弹幕上一波又一波的礼物刷着,让胡来平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   到时候如果把这些东西放到网上,自己又能赚多少钱呢?   胡来平看着那本书。   这可是一件异常物品,如果他能驾驭的话……或者!他吞了这本书,他就可以拥有这本书的超凡能力了!   哪怕是普通的野生超凡者,也比他辛辛苦苦赚钱强太多了。   此时,在胡来平的眼里,那本书不是一件超凡物品,那是帮助他登上人生巅峰的阶梯。   就像是面包店的勾人香气,又或者是油墨的味道,有着欲罢不能的诱惑,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   封面的文字渐渐扭曲成了不被识别的符号,那是一种不能接受和理解的知识,意识似乎跟随着这样的扭曲沉浸其中,感官逐渐脱离躯壳,被卷入了那本书里。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也拥有了超凡能力,身体充斥着难以名状的能量,连他的灵魂都壮大了一些。   胡来平睁大眼睛,眼睛里面充斥着混沌迷茫,以及深深的欲望,他朝着阮洲的手伸出了自己的粗糙大手。   “我要看。”   阮洲皱眉避开了他的触碰,把书本举了举。   “你怎么了?”胡来平眼神不对。   胡来平大声说:“给我看!”   他垫着脚就要去扯阮洲的手。   阮洲捏着这本食谱,“你等会。”   “快,快给我看!”   胡来平好像突然吸嗨了一样,眼睛里面满是痴迷的光,死死盯着那本书。   阮洲推了一把胡来平,对方一下瘫倒在地。   林凛上前一步,捏住了他肩膀,有什么东西刺进了他的血肉里。   强烈的痛苦让他清醒,冷汗冒了出来。   [主播刚才怎么了?]   [似乎有点痴呆了。]   [不是痴呆,那是被异常物品迷惑了!还好镜头没有对准那件异常物品,不然我们今天都要完蛋了!]这人明显是对异常有着深入的研究。   [你真该死啊!蠢货!直面未知,真是愚蠢!愚蠢!!!]   胡来平看清了弹幕之后,连忙垂下眼皮,再也不敢看那本书。   阮洲:“这东西很邪门。”   林凛点头:“就像这家餐厅一样。”   阮洲点头,是啊,那些消失的店员着实诡异,更别提突然冒出来的那么多鸡,现在细细想来,这家店到处都怪怪的,或许是想多了吧。   他看了眼书:“要不烧了吧?”   林凛:“也不是不行。”   手里的书册似乎抖了抖。   费士兰突击进入餐厅后厨的时候,就看到阮洲用钳子夹着一本书,正在煤气灶上烤。   那书卷了页,边缘发黑,滋啦作响,滋滋冒油,甚至还有股奇异的香味。   费士兰看直了眼。   他见多了人类被异常虐杀,还是第一次见反着来的。   “来啦。”林凛冲他们打了招呼。   他和阮洲一左一右,围着灶火,好像点火堆在玩。   阮洲抖了抖灰,看向他们手里的笼子:“费队长,这是?”   费士兰看了一眼已经烧得差不多的书,道:“哦,医院说有禽流感,我们得派人过来看看。”   禽流感,得病的是人,他们拿笼子干什么?   此时,胡来平低头看了眼手机,直播间有人发弹幕。   [卧槽,我就说这个男的眼熟,翻了无数帖子,终于知道这人是谁了!]   [在好几次异常事件里面出现的路人——新海市的热心市民阮先生!] 第60章   直播没有任何提醒被掐断了。   看着眼前的黑屏,很多人面面相觑,刚刚网还好着,怎么突然断了?   不过这不影响大家的热情。   [居然是他!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   其他版块的用户涌进了灌水区。   [卧槽!卧槽!卧槽!真的是他!怎么哪哪都有这个哥们儿啊!]   [看这个帖子,热乎出炉的:HOT帖链接。]   【趁着人多,扒一扒异常事件里的路人NPC们】   [众所周知,这个世界异常事件频发,而在这样危险的世界里,总有一些神秘的路人角色出现。他们能完美避开一切危险情况,无论是ABCD哪种等级的异常,都不影响他们下一次出场!   那我们今天就要扒一扒这些异常事件背后的非官方熟面孔。   本人利用爬虫软件,搜集了近50年以来的异常事件,采用了人脸对比,人名对比,步态对比等等一系列手段,所有材料均合法合规,仅整理公开资料,列举了五位高频出场的路人NPC。]   [首先是L,真名未知,我们先用这个字母来代替他,他分别出现在了10年前的“乌亚市”、8年前的“富力商场”、7年前的……]   [然后是Z,真名未知,多次出现在A级以上的异常现象现场,以下是举例……]   [最后这位,相信很多人都听过他的名字:新海市热心市民——阮先生,为避免引起争议,我们此后用R来指代。   R第一次出现是在富强便利店,然后是被凶杀的三口之家、美女房客,以及后面的明域小区事件。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位青年获得了新海市第一个“热心市民奖”,还有目击者称,明域集团的倒塌也有他的身影。   其他几人基本都是每隔两三年才被观察到一次。R却非常迅猛,短短两三个月,经历的事件是其他人的总和还多!我愿称之为最强路人NPC!]   帖子瞬间有了上百条回复。   [woc,真的啊!明明每次都能全身入局,却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果然R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战绩绝杀!]   [为什么是路人不是主角?]一个叫Y的用户问。   [叫主角就没感觉了,‘明明是个路人,却是实力最强者’,你不觉得这个标题更吸引眼球吗?]   [就是路人npc才爽啊,路人都这么强大了,那真正的主角得有多强啊!]   [拉倒吧,我觉得他真的是个路人,只不过运气比较好而已,大家不要太代入,过分玩梗对人家会造成困扰的!]   [赞同楼上,刚才的直播我们没有看到他直接出手不是吗?或许他只是见多识广,但真正上手还是那名异调官来的,富强便利店不就是个例子?而且他的体型明显就不是个经常和异常打交道的!]   [你们装瞎的本事真的一流。]   楼上楼下立刻开始吵了起来,另一批人却趁机摸进了帖子。   [Y神你终于现身了!等的花儿都要谢了~]   [Y大佬最近有没有档期啊?我有个单子想请您解决一下。]   这些人几乎很少在灌水区发言,但他们却是这个网站最特殊的一群人——真正的超凡能力者。   在这个世界,普通人生活很艰难,野生超凡能力者也不容易,很多人都是阴差阳错之下异化的。   且不是所有超凡能力者都有强大的异能,更多的是普通人之上的强,比如嗅觉比较灵敏,或者体力比较好等等。   但由于“异常相互吸引”定律,他们的身边也会发生异常事件,因此,这些人不仅需要正常维持生活,还要寻找“食物”及时补充能量,让身体不被超凡能量吞噬。   大部分人选择加入异调局,做一个低级的异调官,但总有人因为或多或少的顾虑并不愿意被招安,甚至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Y是这个账号注册了有好几年了,但是最近才开始在论坛上面发帖子,巧的是,他和[你算什么东西]几乎是同一时间段开始活跃的,Y的风格简洁明了,从不废话,最活跃的区域就是接单区。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实打实解决问题的那种。   听说对方处理问题的时候一直戴着口罩帽子,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感觉是个十分年轻的男性。   价格合理,收费公道,心狠手辣,干脆利落,Y很快在该板块拥有一大批拥趸。   他在这个帖子里面只问了一个问题之后便销声匿迹,让很多等着他的人纷纷失望潜水。   而关于R的讨论还在继续。   局长看着论坛回复流下了大颗的汗珠。   胡来平的手机连的究竟是什么阴曹地府的网络,断都断不掉。   还好他们紧急使用了异常物品,彻底隔绝了那里面的空间,这才让人有反应的机会。   “ID都记录了吗?”   网络安全科负责人点头:“记录了。”   “那就赶紧的!立刻联系总部,配合所有的分局,立刻对这些相关人员做出记忆清洗,能喷几个是几个!网站的负责人抓紧联系删帖,这件事情一定不能再扩大影响了知道吗?”   “知道了。”负责人犹豫片刻,说:“不过这次的直播,我们发现和之前的原始代码事件中的一小部分异常代码重合了。”   “什么?!”局长震惊。   ---   此时,这场直播的后续影响的不仅仅是一个论坛。   世界各地都有人潜伏在异常研究会这个网站。   “主教,我们发现阮洲开了直播,还有那个林凛,他们也是一起的。”   主教掀起眼皮:“他们怎么在一起?”   “呃,他们很可能发现了我们的踪迹,或许或许未来想要再次破坏降神仪式,但……”   “继续。”   “还有怀疑他俩就只是单纯谈上了。”   主教眼睑抖了抖:“知道了。”   阿国调查厅。   一众肤色发色各异的人此时正在激烈讨论。   “天!你们不敢相信我看到了什么?居然有人能在异常现象里面直播!”   “你一定是昨晚没有睡好。”   “上帝!是真的!炎国那边已经寻求我们合作要求删帖了!”   “那个lin,我记得是炎国那边很厉害的调查官,现在应对异常似乎更加轻松了。”   “他身边那个人是谁?”   “能够徒手拿住异常物品,但是不会被那东西影响,这个人应该是个A级异调官!”   “找不到这个人的信息……他不是异调官,似乎就是个普通人……”   “他们那么默契,一定是搭档!”   “你们说,那个案子要不要找他们来合作?感觉炎国在异常处理方面已经遥遥领先了。”   “或许可以试试。”   ---   阮洲睁眼就收到了宋嘉阳的消息。   是昨晚十一点发的,他睡得早,也就没有看到,大意是说说自己高考结束了。   他最近忙,忽略了宋嘉阳,可怜的孩子不知道最近都是怎么过的。   电话打了过去,宋嘉阳的声音有些沙哑,“哥哥,你最近忙不忙?”   “还行,最近去了一家新公司上班,公司领导对我都挺好,工资也开的挺高。”   “公司那边还好吗?”宋嘉阳犹犹豫豫。   阮洲一愣:“你是不是听说了。”   对面“嗯”了一声。   连宋嘉阳也知道明域集团凉了?   “没事,我这里都好,你呢,考得怎么样?”   “挺好的。”宋嘉阳回答。   宋嘉阳似乎最近也很忙,阮洲给他发消息,有时也隔了很久才回。   “哥哥,那你最近还需要钱吗?我这里有一些。”   阮洲一愣。   前段时间林凛要给他转钱,现在宋嘉阳也要转,怎么他看起来一副很缺钱的样子吗?   好吧,虽然是有点缺,但是还没到别人接济的程度。   阮洲一阵感动,然后拒绝了。   “给你自己留下,以后用得着。”   “我这里钱已经够用了。”   “不用,我在朋友那还有一点钱放着。”阮洲假装已经拥有一百万,“你哪来的钱,去打工了?”   “算是吧。”宋嘉阳的语气明显不如刚才那样开心。   阮洲内心叹了口气。   这钱应该也是他这些年来攒的吧,打工能挣几个钱,哪能把这钱留给自己一个大男人花了。   电话挂了以后,阮洲开始深刻反思自己。   林凛也就罢了,为什么宋嘉阳一个学生都要接济他。   没有穿的很寒酸,也没有吃的很差。难道是因为长期没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所以大家都感觉他很穷?   八成是了。   但阮洲也没办法,那些公司自己不争气,和他有什么关系?   宋嘉阳挂了电话,戴上口罩和帽子,绕开监控,这才进了楼。   大约一小时后,他的身影再次出现。   异调局的车子此时也已经到了楼下。   犹豫片刻,宋嘉阳拐到了一条巷子里。   刚一进去,异调官们从车里鱼贯而出。   “长官,我们这真的没有什么异常啊!大家每天都老老实实上下班,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老板的前面,一位光头异调官看着仪器上降到危险值以下的数值,蹙起眉头。   老板小心翼翼:“可能是对家干的,他们经常这么干,您可得把那些瞎举报的人抓起来呀!”   光头异调官看了他一眼,老板一直在擦汗,眼里是面对官方的谨慎,但并没有恐惧或者其他情绪。   似乎没什么问题。   宋嘉阳看了眼手机消息。   [异调官他们已经离开了,谢谢你帮我处理。您放心,尾款已经打到了您的账户,60万,一分不少。]   [嗯。]   [那您看,咱们后面还能不能请您再给帮帮忙……]   [再说。]   [诶诶,好,没问题,咱们后面再联系。]   宋嘉阳避开摄像头,绕到公厕,脱下了外套和裤子,从背包里面拿出了新的一身衣服,黑白经典搭配在人群里很不起眼。   身后的影子成了锋利的剑刃,“嘶啦啦”将所有的衣物撕碎,并捏着这些碎衣服,扔进了垃圾桶。   宋嘉阳面无表情,换好衣服,装好手机,从绿化带里面绕了出来。   看起来就是进去上厕所的普通人。   快步走过的时候,那名光头的异调官就在马路牙子上站着,两人擦肩而过。   光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反应。   半分钟后,一个异调官过来汇报情况。   “王队,周围也没有发现问题。”   光头异调官长呼一口气,“收队!”   ---   阮洲和林凛一起吃早餐的时候,跟他说了宋嘉阳这事。   两人还是那家早餐铺子,还是熟悉的豆浆包子,面对面坐在小椅子上。   阮洲说自己主要是担心宋嘉阳被骗了,毕竟宋嘉阳一个学生能赚多少钱,那种高薪工作聘请大部分都是骗人的。   林凛却让他不用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吃亏也是福。   阮洲笑出了声:“他跟你就差几岁。”   林凛:“他又不叫我哥哥。”   宋嘉阳一直叫他林队长,语气听起来像在叫大叔。   阮洲看他一眼:“你这人有点小气哦,人家叫你职位还不对了。”   “可他叫你哥哥。”宋嘉阳让他和阮洲都差了一辈。   “我之前不也是这么叫你的?别在意这点小事啦。”   林凛端着豆浆:“这可不是小事。”   阮洲放下勺子,和他对视,“既然你纠结,那这样吧,我叫你哥哥怎么样?”   林凛手一抖,豆浆溅到了前襟,他立刻拿纸低头去擦。   阮洲不露痕迹地扬了扬唇角。 第61章   费士兰拿着文件过来找林凛签字,他正在看文件,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什么东西?”   “观察日志,林队。”费士兰看着他手里的文件欲言又止。   林凛眉毛轻轻一拧:“阮洲的?”   “对。”费士兰:“总部那边新要求的,大概的日程安排,还有其他特殊情况之类的,方便记录和制定策略。”   特殊情况?   林凛摸了摸耳垂,随即点头:“知道了,我一会写。”   “总部还说,要是可以的话,尽量把人家吸纳到咱们异调局里面来,哪怕是个挂名也行。”费士兰继续道:“之前开会的时候,都定好了。”   “嗯。”   临走前,费士兰最后提醒了一句:“林队,刚刚我就想说,你文件拿反了。”   林凛:……   ---   到了该交房租的时候,阮洲给中介发了消息,问他现在住的这个房子谁在负责。   这房子之前是明域集团下面的分公司代理,然后再租给他的,现在集团倒闭,房东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联系上,也没有人联系他,几乎属于无主的状态,都不知道给谁交房租了。   中介隔了很久才回他:[我已经不在明域集团了。]   看起来不太想管。   阮洲是怕到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房东要一大笔钱,自己没有准备,反而影响到了正常生活。   而且,要是以后这房子再租给其他人的话,他可能会很不习惯。   [你可以问问你室友。]   [这房子已经租出去了吗?]阮洲有些意外。   [一个月前就租了呀,他还没搬进来吗?]   [剩下两间卧室都租出去了?]   [对啊,是个男的租了,一口气交了一整年的。]   这就奇怪了,租了这另外两间屋子也不住这。   [那人很干脆,直接就付了,那个月业绩多亏有他,只可惜第二个月集团就倒闭了,工资现在还在清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出来。]   [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名字记不清了,资料都在明域集团那边。]   阮洲去几间屋子里面转了转,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也没有有多余的物品。   想不通谁有钱这么浪费。   难道是阴宅?   阮洲摇摇头,拿钥匙下楼。   馄饨刚吃一口,林凛就坐到对面。   他身上的绷带已经拆了,今天特意整理了发型,每一根发丝都恰到好处,淡淡木质芬芳像雪后的松木,悠远清澈。   阮洲咬了一口馄饨:“好香啊。”   “老板,我也要一碗馄饨。”林凛说。   “你最近忙什么呢?神出鬼没的。”阮洲问了句:“又有新任务?”   林凛剥了个鸡蛋递给他:“一点工作上的事情,要回趟首府。”   一出场就是这幅正式的装扮,和“林谋”时期差不了太多,阮洲还以为又有什么潜伏任务。   接过鸡蛋咬了一口,阮洲问:“回去很久吗?”   “时间还不定,今晚的飞机。”   “哦。”阮洲默默吃东西。   林凛说:“你要不要来我们单位上班?”   阮洲一愣:“我?”   “对。”   治安厅是体制内吧?   “之前就有扩招计划,不过现在才出了通知,有个岗位特别适合你。”   阮洲接过来一看:“年龄要求26岁,学历要求本科,有房地产工作经验,有销售经验……性格温和大方……”   一条条看下来,每一条都和阮洲符合,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他想到以前在网上看到过有个例子,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体制内工作,有的坑就是为特定萝卜挖的。   阮洲有点懵,“你最近不会就是在跑这事吧?”   林凛“嗯”了一声。   真是量身挖坑!   给钱又给工作,林凛未免过于靠谱!   不过阮洲还是拒绝了。   “你可以再想想,我们单位工作没有那么忙,会按时发放工资,后勤岗工资也很可观,也不会有失业风险。”   阮洲摇头:“谢谢你,但我有安排了。”   林凛没想到他会拒绝,手里的勺子都放下了:“什么计划?”   “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多的看看这个世界,找到自己真正的归属地。”阮洲委婉的说,这样也不算骗林凛。   和这个世界的治安厅打过不少次交道,总结:不好惹,黑幕多,一旦卷进斗争,出来就难了。   而且,他曾经在网上看到过,治安官的岗位实际上挣不到多少钱,林凛说工资高,可能是为了让他去他们单位上班的手段。   介绍的是个好工作,但他工作不是为了铁饭碗。   林凛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   另一边,局长笑着点开林凛信息,然后一脸懵逼。   阮洲不是很缺工作吗,他们提供了工作岗位,为什么不接受?   分析人员曾推测,阮洲或许是因为超凡能力的限制,所以需要表现得像个普通人一样,需要赚钱糊口也是其中的一环。   可没有想到,他们提供的工作他偏偏不接受!   但仔细一想,局长理解了,阮洲有自己的阵营,他的背后或许还有一位……因此在这种阵营选择上应该有原则。   “局长,我们认为这句话就是婉拒,天上掉饭碗这件事情,对普通人来说一点也不正常,为了保持人设,他拒绝也是正常的。”   “他说想去看看这个世界,很有可能是他还在几大势力之间周旋,良禽择木而栖,他还不确定我们是否有诚心,或许我们需要拿出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   “名利肯定不行,那金钱呢?”   “感觉也不是他的目的。”   田斌在旁边听着,实在忍不住开口:“有没有可能只是字面意思,他真的为了找什么地方?”   空气安静了一瞬。偌大会议室里,众人面面相觑。   几秒后。   “可如果他在找某个地方,为什么不出去找,而是一直待在新海呢?”   “赞同,行为和言语冲突了,人可以说谎,但动作骗不了自己,新海一定有他需要的东西。”   “不管怎么样,一定不能激怒他。”保守派补充道。   局长点点头:“准备一下,启动B计划。”   “收到!”   另一边,阮洲的拒绝并没有让林凛感到意外,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聊了一会别的,说到那天的波德时光餐厅,两人都觉得可惜。   “你要是没什么事,也可以和我一起去首府。”林凛说:“你应该好几年没回去了吧?首府这几年变化挺大。”   阮洲干笑两声,他根本没去过首府,都是小东西乱填的资料,和他一起去了不就露馅了么?   还不如趁着林凛回去工作的时候,再找个班上。   阮洲:“这就算了,我最近有点忙。”   林凛眼神微微黯淡了些。   他还想说什么,阮洲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接通后,阮洲静静听了几句,随后眼睛一亮,“楼总醒了!”   楼总醒了有好一会了。   治安厅那边动作很快,明域集团涉嫌危害国家安全以及偷税漏税,数罪并罚,财产直接充公,几位老总也被收押缉拿。   他的大半家产都没了,辛苦奋斗一辈子,归来仍是家徒四壁。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望着天花板躺平,楼总一言不发。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起码自己的体重降了几十斤。   ——从原来的篮球变成了橄榄球。   经历了这次的大悲大喜,他眼里的野心和欲望消失殆尽,现在只想自己安稳养老。   楼总躺在床上刷着手机,上面正是明域集团的报道。   “……据悉,治安厅已对相关涉事人员展开抓捕,目前此案件正在审理中……”   抓捕什么呀,人都死光了。   楼总叹了口气:“我的公司啊……”都是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   “笃笃。”一阵敲门声。   “是楼庞炳先生吗?”一个高马尾的异调官敲门进来:“我们有件事情想和您沟通一下。”   看到那人胸口前的三角形徽章,楼总一阵紧张。   “您请说。”   “是这样的……”   阮洲两人赶到医院,进病房的时候,楼总正坐在窗户旁边,静静地看着窗外。   “楼总,感觉怎么样?我给你买了馄饨。”阮洲把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给楼总打开。   楼总扭头,一脸惊喜:“好久不见。”   “有没有感觉不舒服的地方?”阮洲关切问。   “害,我身子骨好着呢。”   几人寒暄几句,楼总问到小谢。   “她还在医院,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阮洲说。   “那就好,是我对不起你们,我瞎了眼。”楼总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我只知道赚钱,被别人当枪耍,害了你和小谢,还有那么多员工,都是我的错!”   阮洲安慰:“你不是故意的……”   “蠢就是原罪!心慈手软才导致了现在的悲剧。”楼总把自己的头埋在了被子里:“当初就应该把他们举报了才对!”   阮洲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劝,给林凛使了个眼色。   林凛上前:“你冷静一点,治安厅那边没说怎么办么?”   楼总的哭声停止了,脑袋探出了被子。   “治安厅……”   楼总脑袋上的灯泡一亮,想到了什么,对阮洲说:“我已经打算成立新的公司了。”   阮洲:“啊?”   “我已经想清楚了,五十多岁,正是闯的年纪!”   阮洲拉了拉林凛:“喊医生过来吧,楼总脑袋不清醒了。”   “不,我好得很。”楼总抹了一把脸:“这次不过是倒霉了一点,我年轻的时候经历过不少创业失败,但都挺过来了,没有理由这次就能将我打倒!”   楼总看向阮洲:“先赚第一桶金,到时候我们再扩大人员规模,我看互联网这个平台就很好,现在科技类公司很多……”他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想法。   阮洲佩服楼总,不愧是一名成功的商人,刚醒来脑子里面就开始琢磨怎么赚钱了。   “小谢、范来,还有以前的一些老员工刚刚已经发过了消息,现在看他们回复情况了。”   阮洲安慰:“不用着急,等你出院了再说。”   “这件事必须急办快办,迟则生变,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我是股东。”楼总拉住阮洲的手,拍了拍。   “你来担任总裁。”   阮洲:…… 第62章   阮洲干笑两声:“楼总,你好好休息。”   “你不喜欢吗?还是觉得没办法适应?总裁的工作实际上没有你想的那么拘束,只要工作做完,去哪里都可以,而且过几年不干了,拿公司分红也行,躺着就把钱挣了。”   “正好你上个月工资还没发,到了新公司了可以一起给你。我认识一些朋友,可以争取新的小微企业补贴……”   楼总苦口婆心安慰他,每一条都能够完美解决阮洲的困境。   说不心动是假的。   不过胜利的果实来得太快,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不像上次在明域小区楼总许诺他助理的岗位,现在楼总意识不清醒,他不能趁机占便宜,万一到时候楼总不认怎么办?   “你先好好休息,等出院了再说吧。”   楼总还想争取,阮洲飞快的寒暄了几句,让楼总多注意身体,随后拉着林凛就离开了。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楼总叹了口气,拿下了隐藏的入耳式耳机。   “我都以总裁之位邀请了,要是他还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了。”   异调局找上他的时候,说了开公司的事情,楼总思来想去,觉得能办,这才给阮洲说的。   “没有直接拒绝,已经是一个不错的开头了。”楼总说:“希望他好好做做自己的思想工作吧。”   耳机那边传来声音:“这件事异调局会全力配合。”   出了住院部的门,阮洲这才松了口气,对林凛说:“他要开新的公司怎么能让我当CEO呢,我上一份工作才做了多久,这跨度太大了……”   阮洲絮絮叨叨,林凛一直在点头附和,视线却还停在阮洲牵着的手上。   “……你耳朵怎么那么红?”   林凛表情严肃:“被晒的。”   “这天气。”阮洲松手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问:“几点的飞机?来得及吃一顿饭吗?”   “来得及。”   两人吃了一顿饺子,阮洲送他去了机场,看着他过了安检。   【大人如果想一起的话,小的也可以为您购买去首府的特价机票。】   ……这倒不用。   转身离开的时候,阮洲和一个年轻男人不小心撞到。   “啪!”对方的手机就这么飞了出去。   “不好意思。”阮洲赶紧弯腰捡起手机,递了过去,黑色手机的模样看起来有点眼熟。   男人一张娃娃脸,面色稚嫩,穿着黑色棒球服外套,戴了个黑色棒球帽。   “没关——”那人的声音在看清楚阮洲模样的时候戛然而止。   阮洲:“怎么了?”   男人接过手机,露出了笑容,竟然还有两个酒窝:“没事。”   “你看看摔没摔坏?”阮洲看了眼他的手机,发现这个角度看不到屏幕亮没亮。   对方贴了防窥膜。   “不会这么容易摔坏的。”男生笑了笑,“谢谢你啦。”   阮洲注视着男生离开,突然想到自己在哪见过那个手机了。   林雪竹似乎就有这样一个的手机。   似乎是很难买到的牌子啊……   男生快步走出航站楼,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点了根烟,眼眸眯了眯,在烟气中看不清神色。   黑色的手机又响起了,不过声音滋啦滋啦的。   “刚才话说到一半怎么断了?”   “手机掉地上了。”   “你也太不小心了,刚回国人多眼杂,分部这边又发生了这种事情……”   “我听说明域集团那边出事了。”   “这事总部做的不地道,跨过我们和下面的人联系,只恨那怪物实在是难对付。或许只有S级的异常能处理,可申请又都被拒……总部最近动作不太对,我还在关注。   那怪物也是个精明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一旦我想和总部汇报这边的变动,它总能及时发现,最近又肥了一大圈,我最爱的沙发都被压塌了!”   对面絮絮叨叨吐槽,娃娃脸男人吐出一口烟圈。   “你这次任务怎么样?”对面问。   “任务倒是没太大问题。”   “出了什么事?”   “我刚看到了阮洲。”   对面的音调猛然拔高:“你说谁?”   “阮洲。”男生猛吸了一口香烟。   “他怎么在这里?”对面声音都变了,“他要去哪?”   “送人。”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出去,那怪物最近跟追星一样,把所有与他相关的报道看了几十遍,正上头着。你等等,总部突然布置了任务——”   “啊!”对面传来一声惨叫:“不是,不是和总部联系,这个是我同事,是为了您布置的任务——”   电话里面传来皮肉被抽打的声音。   黑发男生静静听着,沉默地抽完了一支烟。   不多时,那边求饶的声音小了下去,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受不了了,那怪物又在发疯了。不过我已经把总部的消息删掉了,那边还给了几件异常物品。”   “什么要求?”黑发男生问。   “接近阮洲,随时汇报动态。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枭。”   ---   梁子昂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打开了论坛,上面还在因为那天的餐厅事件讨论不停。   [真的没有人认识R大佬吗?]   [最近好多人都被异调局找谈话了,我有点害怕,早知道不看非法直播了。]   [怕什么,你是良好公民,他们还能把你关起来打?]   梁子昂登上了自己的账号。   我有一米八:[求R联系方式,重金答谢。]   楼下一堆骂他的,不少人都在直播间看到了他的发言,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已经有对象了。   “少爷,该吃饭了。”   管家是个中年男人,就像所有豪门小说里面的管家一样,平平无奇。   梁子昂也是平平无奇的豪门大少爷,今年刚大学毕业,坐等继承家里产业,但除了性取向为男以外,他的身上没有发生过任何狗血事件。   “子昂,你舅舅今天回家,待会让阿姨收拾一下屋子。”   餐桌上,威严的父亲下达了命令。   梁子昂点头。   舅舅无儿无女,前段时间又生了场病,已经很久没到他们家来了。   “先生,这是今天的信件和报纸。”   梁父几十年来依旧保持着看纸质报纸的习惯。   不过,看到手里的一封白色信封的时候,梁父的眉头皱了起来。   梁子昂问:“又是那家公司的账单?”   梁父点头:“扔了吧,这个月已经第五次了。”   白色的信封上面,金色的火漆印章封口,纸张舒展硬挺,质量非常好,被管家扔进了垃圾桶,染上污渍。   梁子昂看着那封账单,进餐速度慢了下来。   下午的时候,阿姨已经把他们家别墅的其他楼层收拾了出来,梁子昂则是继续网上冲浪,翻到了自己上个月发的帖子。   [家里不断收到账单怎么办?]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不是我们家的账,这家公司跟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往来,而且上面的金额太夸张了,不可能欠那么多钱。]   [你这想法跟我打麻将结束的心理状态是一样的。]   [这家公司根本不存在,家里打了电话过去,对方只说知道了,但还是一直在邮寄账单。]   [要么是骗子,要么是异常。]   梁子昂沉下脸,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没多久,管家来叫他。   梁子昂下楼,一抬眼,看到了自己的舅舅,胖胖的身躯穿了身枣红色的套装,像泡发的老枸杞。   他脸上挂着笑,还是那副平易近人的样子。   “舅舅!”梁子昂上前迎接,展露笑容。   他小的时候两家关系就非常好,看到舅舅恢复,他也非常开心。   “你好。”一道清爽的身影从楼庞炳身后走出来,带着友善的笑。   看清来人后,梁子昂神情恍惚。   “子昂,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阮洲,阮先生。”   楼庞炳笑眯眯的介绍着阮洲。   青年对着自己伸出手,笑的很好看。   梁子昂只愣神片刻,立刻握了上去。   “你好,我是梁子昂。”   “进来说,进来说。”梁父看了一眼阮洲,连忙把几人迎了进去。   “身体恢复的怎样了?”   “还行,你没看我都瘦了吗?”楼总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身体健康,减肥成功,因祸得福了。”   “你这家伙,都什么年纪了,还这么爱开玩笑,走,咱们去书房说话。”梁父邀请二人:“阮先生也一起吧?”   阮洲点头。   他以为楼总出院以后,开公司的事情就能到此结束,结果楼总竟然在住院期间就把公司注册好了,一出院直接带他过来,说要拉投资。   “你是公司实际管理人,怎么能不来呢?”   想到楼总目前的身体和精神状况,担心出什么问题,阮洲还是跟了过来。   梁父眼含笑意:“阮先生年纪轻轻,能力不凡,将来一定大有可为啊!”   一番寒暄后,说到正事。   因为两家渊源很深,又都互相了解,梁父没怎么犹豫就答应投资楼总的新公司,甚至不用阮洲开口。   他来感觉跟个吉祥物一样。   “阮总,你去外面透透气,我和梁总再聊聊。”楼庞炳冲他笑了笑。   阮洲离开以后,梁父就收了笑容,一脸疑惑:“那人是谁?你跟我说的时候,只说带个贵客,结果就是你手下的人?”   楼总立刻不赞同到:“胡说,他不是我手下的人,我现在在他手下做事。”   梁父一脸“你在开玩笑”的表情:“老楼,你没事吧?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谦虚。”   楼总瘪了瘪嘴:“实话实说,我现在能坐在这里全靠他,你可小心点,有些话要是让异调局听到就完了。”   “异调局?”   到了他们这个阶层,有些事情即便是不清楚细节,但也是有所耳闻的。   “你是说,这是异调局的人?”梁父坐姿都端正了起来,“所以你的公司实际上是异调局背后支持?”   “公司背后确实有异调局的支持,但这支持不是因为我,全是为了他。”楼总神秘一笑。   “什么?”梁父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看起来也就平平无奇的年轻人,何德何能得到了官方青睐?   “你以为呢?”楼总压低声音说:“这家公司就是异调局的诚意。”   虽然异调局绝不会承认,但楼总的眼光准没错,这就是官方的示好。   梁父的手一抖,“那你为什么还要找我来要资金?”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会找他来拉投资吧,各种补贴什么的应该也不缺。   楼总赞同的看了他一眼:“异调局划了两百万启动资金,只是需要有一个十分合理的方法到公司手上。”   梁父明白了,搁这洗钱呢。   “这对你来说也是个机会。”楼总笑了笑:“你也察觉到了吧,最近十分不太平。”   梁父能够把摊子铺这么大不是靠嘴上说说,他也意识到里面大有可为,是个拉近和官方关系的好机会。   楼总这是要带他飞呢。   梁父思索片刻:“没问题,我会全力配合你们。”   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梁父强烈要求阮洲能在临泉市这边待一段时间。   “我们临泉市的月光沙滩非常美,还有火山公园和湾流峡谷,阮先生不妨多待几天。”梁父热情邀请:“到时候让子昂带你都转转。”   楼总也一个劲要求阮洲留下来,说可以放松放松,工作那么久也该休息一下了。   阮洲犹豫,小声道:“公司那边最近应该会有面试。”   楼总:“害,到时候让小谢打视频过来面试就好。”   “那好吧,我先定个酒店。”   梁父眼睛都笑出褶子了:“不用!都是自己人!我们家别墅很大,到时候您可以选个房间。”   和楼总谈话完以后,怎么梁父对他的态度怎么这么热情?阮洲想不通。   几人正聊着,管家突然拿来一个白色信封。   而一看到这信,梁父的脸色就变了:“怎么又寄来一封,今天不是都收到了?给对面打电话了吗?”   “打了,不过对面一接电话就挂了。”管家说。   “后面要是再寄来就不用拿进来了,直接扔了吧。”   见阮洲似乎有些好奇,梁父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广告,最近总是莫名其妙收到这些广告,办卡什么的,烦死了。”   吃完饭当晚,梁子昂就提议阮洲去沙滩转转,阮洲答应了。   看到线条流畅的超跑,阮洲眼前一亮:“这车真漂亮。”   梁子昂:“我们家还有好几辆,你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带你逛逛临泉。”   阮洲点点头,虽然不在明域集团,但是带薪休假、公费坐豪车的福利他也是享受到了。   阮洲心情很不错,正好林凛给他发来消息,是一份拉面的照片。   [又下班了哥?]阮洲回他。   林凛隔了很久,才回了他一个“爱心”的表情包:[你还在忙吗?公司那边情况怎么样?]   阮洲的头发被窗外的风吹的凌乱,他们已经到了沙滩,夏夜海边的风还是有些凉,月亮正圆,沙滩上沙子很细,远远看去,像是在发光。   怪不得叫月光沙滩,确实好看。   阮洲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又录个了小视频。   银月、沙滩、海边夏日的凉风,还有慢悠悠在沙滩上踱步的人们,完美!   他给林凛转发:[晚上和楼总去了临泉市,和投资商聊一些事情,结束了来看看这里的月光沙滩,非常美。]   过了一会,林凛发来消息:[真不错,我也想看。]   [等你回来了我带你去。]   [嗯嗯,好。]林凛回他,下面又发了一句:   [对了,你旁边是谁?] 第63章   阮洲镜头里没有拍到梁子昂,但林凛居然知道他身边有别人。   他把视频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这才发现,原来是梁子昂的影子被录进去了一部分——只有很小的一部分。   真不愧是专业人员,这洞察力,阮洲都想给他竖大拇指了。   [是投资商的儿子。]   [哦,投资商叫什么?]   阮洲发了梁父的名字。   梁子昂:“阮先生。”   “诶?”阮洲看他:“怎么了?”   梁子昂笑了笑:“我看你有点忙。”   阮洲:“不好意思啊,我刚是想让我朋友也看看这里,他也夸这里的沙滩很漂亮。”   首府没有海,林凛估计看海的机会也比较少,即便有,也是偶尔的度假和出差。但据他所知,作为单位顶梁柱,林凛几乎没有休假的时候。   “阮先生朋友也是总裁吗?”梁子昂好奇。   “有段时间是。”林凛不是,但林谋是。   “对了,听说阮先生以前在集团里面做事……”   两人聊了一会工作方面的事情,阮洲工作经验丰富,对未来几年的商业走向也有自己独特的看法,怪不得楼总要把公司交给他。   梁子昂眼底流露出赞赏,话题一转:“阮先生一直在新海,有没有听过波德时光餐厅?”   阮洲惊讶:“这家餐厅这么有名气,你都听过?”   “在网上见过,这家餐厅有异常。”梁子昂不经意抛出一个雷。   阮洲神色如常:“确实不太对劲,我前些天在那家餐厅吃过饭,卫生条件很差,而且很缺人手,味道也很一般,建议你不要去吃。”   阮洲这样说,梁子昂反而不会了。   他已经明说自己知道那天的异常情况了,但阮洲一点反应都没有,都已经到这个程度了,没有必要再装傻了吧?   几番往来,阮洲用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角度讲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事情,直接让梁子昂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问题。   无论怎么试探,梁子昂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阮洲不是超凡能力者,还是已经被修改了记忆了?   他看论坛里面说过,异常事件里面,普通人在问询结束后会被修改记忆,但有些超凡能力者不太容易受到记忆喷雾的影响。   虽然有点失望,但也没关系,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他是不是有机会了?   想到那天看直播时候的心动,梁子昂忍不住靠得近了些。   “阮先生有男朋友吗?”   梁子昂从来想到做到,难得有心动的人,即便看了直播,也丝毫不放弃,挖墙脚又怎么了,只要能挖到就行!   阮洲一愣,看到梁子昂的眼神,顿时明白了。   梁子昂做朋友或者生意伙伴还行,有什么说什么,起码不会暗戳戳使坏。不过,一码归一码。   他想到那天在餐厅林凛说过的话:“如果不说你有对象的话,那人还会再骚扰你的。”   阮洲笑了笑:“有啊,我有对象了。”   这就是拒绝了。   “哦。”梁子昂也不失望,意料之中,甚至看过直播,他都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   “没关系,等你分手。”他说。   阮洲:……   晚上回到别墅,林凛给他打来了视频。   “刚到家吗?”   阮洲正在擦头发,手机就放在床边。   “……有点事情耽搁了。”阮洲含糊了几句,吹着头发,呼呼风声隔绝了对面的声音。   吹完头发以后,阮洲听到那边没了动静,于是拿起手机。   林凛正在看资料,穿着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制服,台灯照在他脸上,眉眼流畅,肩颈利落,有种锋利的俊美。   阮洲没有见过办公状态时的林凛,乍然见到,不由得微微出神。   又不好打扰他工作……还是玩手机吧。   阮洲平躺在床上,手机平行床面拿着,和自己视线齐平,开始网上冲浪。   这个世界的很多娱乐节目和梗很有意思,他看得津津有味。   林凛恰在这时看向镜头,阮洲正盯着他笑得灿烂。   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击中了心脏,酥麻后是剧烈跳动。   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对方的锁骨随着呼吸颤动,距离近到仿佛他正躺在身下一样……   男人呼吸乱了:“我有点事,你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他停下手中的事情,靠在椅背上。   闭眼,捏了捏眉心,而后呼出口气。   ---   枭在网上找了很久阮洲公司的信息。   终于在招聘网站的角落位置找到了它的名字和在招岗位。   ——没有额外缴费的企业,一般都在角落显示。   枭皱眉,明明都是开公司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穷?   这些工作岗位什么都有,文员、保洁、IT……一看就是初创公司,啥都没有啥都缺。   再一看单位地址,是老城区的一间商住写字楼。   正常找工作的人看到这些信息都会避雷,但枭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认清敌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打入敌人内部。   阮洲深居简出,又被异调局严密关注,自己要是暴露出来一点异样,就会被发现。   他投了简历,没多久,人事就通知他去面试。   枭坐公交车过去,引他进去的是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男人。   “你在这稍等一下。”   “好的。”枭坐在一边打量着四周。   虽然办公室外面有点寒酸,不过里面还不错,几十平的空间被隔成三间,一个是会客厅,一个是老板间,正中间的办公区域放着办公桌,鼻尖有淡淡的油漆味。   面试老鸟一看就知道,这是刚成立不久的草台班子。   枭难以置信,一个轻易绊倒明域集团的人就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生活?   难道,这就是阮洲的变强方法?   公司目前出现的两位员工,他都在资料上见过,一个叫范来,一个叫谢亭亭。   目前一个是前台兼人事,一个是打杂兼保安。   “是周笑对吧?”小谢问他。   “是。”枭笑了笑,两个酒窝就露了出来。   “形象还不错,我看你应聘的是保洁岗位?”   枭的笑容有些暗淡,“对。”   IT他没那个技术,文员需要熟练办公软件,他也不行,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岗位,枭脱离正常社会太久,已经没有办法很好融入正常工作了。   还好他不是普通人,要不然他这样的很容易饿死。   不过保洁也好啊,保洁可以随时进出办公室,可以翻看垃圾桶,能够掌握整个公司的秘密,还有和公司的所有人打成一片,方便套话。   枭虽然不像林雪竹靠脸吃饭,但他亲和力绝对没问题。   “行,我这边没有问题,等阮总那边看看,他在外地,稍等我们视频连线。”   枭不屑地笑,果然是小公司,连个保洁都要阮洲亲自面试。   没多久,视频就打了过来。   熟悉那张脸出现在了屏幕里。   枭端正了坐姿:“您好,我是面试者周笑。”   “是你?”对面似乎没想到是熟人。   枭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啊,你是那天在机场的人!”   当时阮洲把他的手机撞掉,给他捡起来,还想赔礼道歉被他拒绝了。   有这缘分在,加上自己的超强能力和气质,他不信阮洲还能不通过。   果不其然,阮洲问了几个问题后,就给通过了。   只是最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了句:“你心里承受能力怎么样?”   枭一愣,不懂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还不错。”   十年老任务者,深入尸山血海,成功率有保障,即便是任务失败也不会破防。   阮洲笑眯眯的:“你的面试通过了,恭喜,剩下的你和谢助理联系,她会给你安排的。”   挂了电话,枭一脸期待的看向小谢。   小谢拿出一叠资料:“面试通过,你这周一就可以去这个地址报到了,上半天班,十点到——”   “等等。”枭忍不住打断:“不是咱们公司找保洁吗?”   小谢笑了笑:“我们公司哪里用的上保洁,我就打扫了。”   “那为什么——”   “咦?我刚刚没有说吗,咱们是人力资源公司呀!”小谢惊讶。   人力资源公司,简称职介所,是工作中介,有一些需要用工的单位,会找到他们,而他们又会通过自己的人脉和资源招募员工,从中抽取差价。   行业水很深,是诈骗高发区。   ——枭此时就感觉自己被骗了。   “你们不能这样。”他说:“我是为了来你们公司的。”   “不好意思。”小谢说:“我们公司目前暂时不招保洁,如果你有IT技术,可以来我们公司试试。不想去做保洁的话,那我们就把你的信息撤回了。”   枭胸口起伏,调整了自己的心情,这才说道:“好,我去,但你们公司不需要保洁吗?我可以下午过来这边,只需要那家公司开的工资的一半就行。”   小谢想了想:“我需要问一下阮总的意见,到时候联系你。”   “好,谢谢你。”枭又挂上了微笑。   枭走了以后,范来吐糟:“年轻力壮,干啥不好,和人家大妈抢活。”   小谢戳了他一下:“那你还和大爷抢活儿呢怎么不说?而且经历了那么多,还看不出来吗、这人就是冲着咱们公司来的。”   范来一惊,没想到小谢这么敏锐。   “所以你才说咱们是人力资源公司?”   目前公司为了运转,几乎什么活都接,也接一些人力资源的活,小谢这么说也没错。   其实二人来这里,也是做足了心理准备。   楼总邀请他们的时候,就说明了情况,如果他们不愿意加入也没关系,异调局修改记忆之后会让他们回归到正常生活。   小谢和范来都受过楼总和阮洲的恩惠,没怎么犹豫就来了。   其他人则是被明域集团那件事情吓破了胆子,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和异常扯上关系。   “咱们阮总上次风头很大,明域集团那么大个团伙说没就没了,保不成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上门。”   范来:“那你还放人进来。”   小谢:“堵不如疏,你信不信阮总和我一个想法。”   范来:“不会吧?”   果不其然,知道周笑自荐以后,阮洲沉吟片刻,说:“正好我们拉到了投资,半天班的保洁价格也划算,还省去了同事之间的扯皮,雇了就雇了,让他以后下午来小半天吧。”   小谢给范来使了个眼色:“阮总说话多好听,不愧是当总裁的人,他也知道,这种危险分子就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可以。”   范来撇撇嘴,“你们都聪明,我是个笨蛋。”   小谢:“那不是,只是你特长不在此。”   范来想了一下,也是,他的特长就是抱大腿。   于是他从兜里拿出来一个木头雕像,放在了墙上最高的那个置物架上。   又摸出一个电子香炉,打开开关,放在了那个雕像前面,红色的烛光照亮了半面墙,显得有些诡异。   放好后,范来一脸虔诚,双手合十,弯腰拜了拜。   小谢凑过去:“这是谁?”   范来自豪:“咱们总裁,我亲手雕刻的,怎么样,帅吧?”   小谢看着嘴歪眼斜的小人,陷入长久沉默。 第64章   梁父洗完澡出来,看到桌上放着的粉色信封,皱起了眉头。   内容和那封白色的信件一样,但颜色变成了粉色。   “怎么又把这东西拿进来了,不是让扔了吗?”   他随手拿了起来,和之前的措辞一样,都是要他偿还一笔巨大的不应该由他偿还的欠款。   莫名其妙,梁父被这东西烦出了真火。   他双手用力,想要撕碎这封信,但这信质量实在是太好了,无论怎么用力都撕不烂,于是他再次将其扔进了垃圾桶。   梁父给管家打电话:“以后那封信件不要再拿给我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管家却说:“梁先生,信箱里面的我已经扔了。”   扔了?那桌子上的这一封是怎么来的?   梁父抿了抿唇,蹲在马桶上吸了根烟,起身冲厕所的时候,发现水里还有封一模一样的信件。   桌上的那封可以是别人拿进来的,可马桶里面的这封,总不能是刚才屁股写的吧?   假的,都是假的,是幻觉,一定是最近上班太辛苦了。   梁父喃喃自语,掀开被子就要躺到床上。   可当被子被掀起来的时候,床单上密密麻麻铺满了信封,好像一层粉色床单。   梁父僵在了原地。   “爸,你怎么了?”   早上吃饭的时候,梁子昂在餐桌上喊了他一声。   “哦,工作上的一些事情。”梁父慢吞吞回答。   梁子昂:“您最近精神不太好,要不公司那边我去看看吧?”   他已经开始接手一部分公司事务,父亲现在的样子不太适合去工作。   梁父:“不用,我还能撑得住,你在家好好招待你舅舅和阮先生。”   梁子昂感觉梁父哪里怪怪的,但说不上来,只得点头:“好,他们早上去买了点特产,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下午的时候楼总是一个人回来的。   梁子昂看向他的身后,没有看到阮洲,便问:“怎么没见阮先生?”   “哦,他说要自己一个人转转。”楼总看着他说:“你不用管他。”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子是什么心思,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除了有钱和那张脸,还有什么特长?胆子忒大了点!   “哦。”梁子昂点点头。   “这是什么?”楼总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封信。   梁子昂瞳孔一缩。   桌上的信封十分显眼,但刚才这里还是空荡荡的,没这东西……   楼总拆开看了看,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怎么欠了这么多钱?”   临泉市所有的公司卖了,能补上这笔欠款吗?   梁子昂叹了口气:“我们根本不认识这家公司,也没有任何利益往来,这东西一直寄过来。”   “不用管它不就好了,你们把报箱锁上。”楼总脸色不好看。   梁子昂摇摇头:“没用,锁上报箱,这封信就会出现在门缝里。   马上一个月了,最近要账的频率越来越高,昨天是发了两封账单,今天这已经是第五封了。   治安官前几天来过,说是有人恶作剧,去查看监控,到现在还没回复。   我们自己门口的监控没有出现送信者的身影,这些信件就像是突然出现的。”   楼总神色严肃,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今天怎么没有见到你爸?”   “他去上班了。”梁子昂说。   正说着,梁父这时进了门。   “爸?”梁子昂似乎有些惊讶:“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明明出去的时候还是一副恍惚踌躇的样子,现在回来却满脸笑意。   “没事,我好着呢。”梁父看到了楼总手上的信件:“这个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   楼总:“真的?其实你可以找我们阮——”   “庞炳,这件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我知道轻重。”梁父径直上了楼。   楼总看了眼梁子昂,使了个眼色:“盯着你爸点。”   梁子昂点头。   “爸,你打算怎么办?”梁子昂追到了书房。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梁父扔下巨雷。   “爸!你疯了?!”梁子昂失声。   那金额都到兆亿了!他们怎么还的上?把家族所有人的公司加起来都凑不齐这笔钱!   “子昂,我们做生意,要讲究诚信,不就是还钱吗,这有啥,这件事情你不用操心了,爸心里有数。”梁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   ---   枭带着自己的装备来到了阮洲公司给的地址。   一看位置,他直接愣在原地。   为什么工作单位是在异调局?!   他一个非法组织的高级成员,经过阮洲介绍,直奔异调局上班了?   这世界要不要这么魔幻?   一家刚刚成立的人力资源公司,竟然拉到异调局这么好的资源……   异调局最不可能找的就是这种初创公司合作……   明域集团那件事后,异调局应该也发现了不对……   信息快速地在他大脑整合,枭最终得出了结论。   原来一切都是异调局安排的。   那异调局发现他的身份了吗?   枭顿时紧张起来。   或许是他站在原地呆的时间太久了,不多时,门岗就出来问:“请问你是?”   枭提着水桶拖布,穿着蓝色的格子围裙,戴着粉色的软布帽,扬起笑脸:“我是阮先生介绍来做保洁的。”   门岗愣了一下:“你等等。”   他进去打了个电话。   不多久,一个女性异调官就让枭进去。   安顿他在办公室等待之后,那名女性异调官笑了笑:“提前先说明一下,咱们的工作场景可能会有些特殊。”   枭回答:“没关系,我见多识广,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   女性异调官眼前一亮:“不错!我就知道阮先生十分靠谱,他的眼光准没错!”   枭忍不住问:“咱们这是保密单位吧?我去做保洁可以吗?”   一般情况下,这种单位即便是保洁都有指定人员,而且要求极为严格,即便是阮洲选出来的人,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进来。   否则他们组织早就把异调局渗透成筛子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保密的地方并不需要你保洁。”   她笑了笑:“一会带你去熟悉下工作环境,放心,咱们局管理非常人性化。”   枭在办公室等了一会儿,有人喊他的名字。   “周笑!”   枭一下站了起来:“到!”   “把你的工具带上,跟我走。”   枭至今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机械的听从这些异调官的安排。   此时不是暴露的好时候,他还有重要的任务需要完成。   上了一辆面包车,异调官核对完身份后,就让他坐在后座。   枭和一堆清洁工具坐在一起,随着车辆左摇右晃。   前面的异调官一言不发,面色沉重,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他。   走了很久还没停下,时间一点点过去,车内气氛越来越压抑,这让枭严重怀疑自己身份暴露了。   正当他准备动手的时候,前面的异调官说了句:“到了。”   他们停在了一处居民楼前,枭跳下了车。   “带好工具。”异调官说。   上电梯到了十五楼,枭见到了一位高马尾的异调官,他知道这人,抓林雪竹的就是他。   “来的挺快。”费士兰掀起眼皮,语气淡淡的。   他刚把异常押送回局里,然后就被通知说阮洲选的人到了,又匆忙赶了回来。   此时的室内,墙上,地板上,床上都是被某些怪物撕裂的痕迹,还有触目惊心的肢体和内脏暴露在空气中,七零八碎,散开一地,腥膻的尸臭扑面而来。   正常人见到这一幕,非得吐出来不行。   男人穿着一身蓝色格子围裙,粉色软布帽,提着水桶,只是皱了皱眉,扭过去干呕几声,并没有吐出来。   费士兰微微讶异,“你就是阮先生介绍来的人吧?”   对面犹犹豫豫:“对,我是,这是什么情况?”   费士兰:“多余的你不用问,我看你刚才进来的时候还算淡定,SAN值也很稳,不错,不愧是阮先生的人。”   枭皱了皱鼻子,明明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强,情绪稳定,怎么一个个都在夸阮洲眼光好?   “最近人手紧张,这次找你来,要做的也很简单,你也看到了,这里发生过一起命案,你只需要清理干净现场就可以了。我们会按市面行业最高时薪付你工资。”   “……只有我一个人吗?”这地方收拾起来起码十几个小时起步吧?!   费士兰:“你放心,我知道这份工作很宝贵,不会有人和你抢的,我们会当日结清工资,社保也会给你交上,不过你要签一下保密协议。”费士兰笑了笑。   “现在你是一名罪案现场清洁工,请尽情发挥你的才华。”   ---   梁子昂挂着深深的黑眼圈下楼。   “少爷没睡好吗?”管家问他。   “对,我爸的情况很不对劲。”梁子昂强颜欢笑:“我有点担心他。”   管家:“先生怎么了?”   梁子昂跟他说了梁父身上发生的事情。   管家没见过精神污染,但他知道这肯定不正常。   “这件事情少爷有没有告诉别人?”   梁子昂摇了摇头:“没有。”   “要不您跟楼先生说说吧,他或许遇到过这种情况。”   梁子昂思索片刻,觉得可行。   明域集团那件事闹得挺大,论坛上的人都猜测有异常,舅舅是当事人,或许能给出什么建议。   梁父施施然下楼,见到管家和梁子昂小声嘀咕,不满道:“你们怎么鬼鬼祟祟的?”   梁子昂:“爸,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啊。”   “那账单呢?你要还账单上的钱吗?”   “都说了这件事情不用你管,最近你都不要去公司了。”梁父下意识避开他的问题。   梁子昂神色严肃:“爸,你已经被异常控制了。”   梁父眉头一皱:“你在说什么?”   管家在旁边拉他:“少爷!”   “这笔借款我们还不上,也不需要去还,你现在状态很不正常。”   梁父笑了笑:“原来是这件事情,我以为是什么呢?我知道还不上,我只是有这个想法嘛,毕竟不能被他们一直骚扰。”   “你们俩好好在家待着,我就先去公司了。”   “你不能去公司。”梁子昂面色冷肃,长腿一迈,就挡在了梁父身前。   梁父惊异:“难道你以为我会对公司下手?子昂,你太小瞧爸爸了。”   管家在旁边说:“先生先别去了吧,今天歇一歇也没关系。”   阮洲这个时候下楼,正好听见了几人在大声说话,一下停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下去。   “连你也来说我?”   梁父脸上露出厌恶:“不用你们操心,我征战商场半辈子,什么风雨没见过,公司不会有问题的,好好在家待着吧!”   梁父挣脱两人的阻拦,执意坐上了车。   阮洲将下面的一幕尽收眼底。   听起来像是工作上的问题。   梁父是投资人,要是投资人公司出了问题,那投资八成黄了。   “是因为账单的事情吗?”阮洲忍不住问。   “阮先生。”梁子昂连忙调整仪态:“让你见笑了。是账单的事情,我爸要还那笔不存在的账。”   阮洲听楼总说过这事,对面是个诈骗公司,索要金额庞大。   阮洲眉心蹙了蹙:“确实有问题,你要不再劝劝梁先生,需要我或者楼总去劝吗?”   梁子昂连忙说:“这怎么好麻烦你呢?”   阮洲:“没关系,需要的话你跟我讲,梁总看起来还是明事理的,我们一起出面的话,应该劝得住。”   “劝不住也拉得住。”阮洲补充一句。   梁子昂苦笑:“谢谢。”   管家这时候进来,表情僵硬,声线也有点抖:“阮先生……有您的快递。”   阮洲奇怪:“什么快递,怎么送到临泉市了?”   他印象中没有买过什么东西。   拆开文件袋,一张粉色的信封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什么?”阮洲问。   梁子昂眼皮一跳。   “看起来有点眼熟。”阮洲看到,信封上面写着:敬呈阮先生收。   他想起来了,梁父收到的不就是这个信封吗?   不过这次收件人不是梁父,是他自己。   “别——”梁子昂甚至来不及阻止他打开那封信。   一张裁剪整齐的硬卡纸出现在眼前,上面写着:   【尊敬的阮先生:   我司郑重要求:贵司在接到本函之后的30日内,将以下欠款支付至我司账户。如贵司未按时支付欠款,我司将采取进一步措施维护本司合法权益,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由贵司承担……   下面的落款是:比尔公司。】   阮洲伸出手指数了数金额,单位是兆亿。   公司刚成立不到半个月就有人问他要账?   阮洲直接被气笑了。 第65章   楼总一进门就感觉到气压变低,定睛一看,找到了低气压来源。   阮洲坐在沙发上,正摩挲着手里的信封,脸上写满不悦。   旁边的梁子昂一脸沉重,管家则是欲言又止。   这是第一次,楼总从阮洲身上看到生气的情绪。   楼总脚步顿了顿,管家看见他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上前解释情况。   听完管家的描述,楼总啧啧两声。   这家骗子公司诈骗谁不好,偏偏把信寄给阮洲?这不是找死么?   “真离谱,对吧楼总?”阮洲见他来了,掀起眼皮。   楼总从来没听过他用这个语气和自己说话。   他是礼貌的,温和的,也是有边界感的,但此时的他,仿佛立刻要质问对方:你们哪来的脸要钱?   楼总后背出了汗,“诶对对对。”   仅仅一句话,就让他有了莫大的压力,这就是超凡吗?   楼总抹了一把脸。   阮洲拿过那封信,又翻看了一遍,两只手指夹着举起,问梁子昂:“这封信上没有地址,你要不问问梁先生?”   “问父亲?”梁子昂微微一愣。   梁父怎么会知道这家公司的地址呢?   阮洲:“如果梁先生真的要还钱,汇款到公户,需要对方开户行地址吧?我们去那附近找找,或许会有收获。”   这也行?   这个思路是他从未想过的角度。   正常公司这么做确实没问题,可他们现在面对的似乎是异常……   异常怎么可能去银行开户呢?!   楼总推了一把他,“阮总讲的话还能有错?去找你爸!”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楼总,却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坚定。   阮先生做事总不会错?   梁子昂一咬牙,“好。”   阮洲看着催收信,缓缓伸出手指,一点点撕碎。   他的速度很慢,撕的很仔细,质量良好的卡纸仿佛卫生纸一样,在他的手里被撕成了指甲盖大小的薄片。   拍了拍手,把这些碎屑都扔进了垃圾箱,阮洲这才平复了一点心情。   楼总看向垃圾桶,抖了一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刚刚见证了一场酷刑……   果然和异常接触的多了,自己的脑袋都不正常了!   楼总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等地址吧。”阮洲说。   ---   枭一边咒骂异调局,一边打扫卫生。   异调局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把这种活外包了出去,正常的话,应该是他们局里的人自己打扫才对。   除非……人手不够了。   要么是牺牲人数太多,新人补不上,要么是异常事件发生频繁,他们顾不上。   枭工作的时候没有任何异调官出现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无论哪一个,对组织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枭拎着肢体,来来回回倒了好几趟垃圾,终于,在下班之前成功打扫完现场。   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屋子,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果然,人在暴躁的时候还是要做一做家务,整理事情的时候,好像也在整理自己的思路。   枭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心平气和了。   当异调官推门而入,就看到了比之前还要干净整洁的房间,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看了眼时间,仅仅过去十个小时。   太敬业了,干起活来一点不含糊,整整干了十个小时!眼里只有对工作的渴望!   勤劳、踏实、能吃苦耐劳,没想到今天在一位清洁工的身上看到了闪闪发光的一面,这位异调官顿时无地自容。   人家一个普通人都能够热爱自己的工作,凭什么自己工作不能更努力一些呢?   “周先生,你真的好厉害。”异调官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枭只觉得讽刺。自己一个反官方组织竟然被官方异调局夸了,何尝不是一种失败?   “职责之内,我也挺喜欢这份工作的。”他随口扯谎。   “我会为你争取加班费的!”那个异调官说。   枭扯了扯嘴角:“谢谢。”   提着水桶,枭此刻才感觉到疲惫,上了地铁,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倒头就睡。   睡到一半,黑色的电话响了起来。   “今天情况怎么样?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汇报?”电话里传来质问的声音。   枭一阵烦躁:“我和异调局那帮人待了十个小时,你能不能缓一缓!”   对面“卧槽”了一声,“你被发现了?他们对你严刑逼供了吗?”   枭:“你跟那个怪物在一起待着,脑子都秀逗了!我被安排了工作。”   “我只是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枭说了句,随后他想到了什么,说:“对了,你再发我点资金。”   “你要买什么?我给你寄过去。”   “洗洁精、洗衣液、拖把也坏了一个、还有抹布手套……”   对面:……   那名异调官在枭离开后,向费士兰汇报了情况。   “特别能干,也不求回报,能吃苦,情绪稳定,SAN值一直处于非常稳定的状态。”   “这么优秀?”费士兰听完以后也挺意外。   这么优秀,一定是阮洲千挑万选为异调局准备的人才。   “明天他来的时候,你带他去新的现场,咱们局最近异常现象特别多,钱不是问题。”   “收到。”   于是枭第二天来打算缓口气的时候,昨天的异调官再次联系上了他。   “我们领导看到了你的努力,决定再给你派发一些活儿,保证让你这个月工资拿到你满意的数!”   牛马都不带这么使唤的!   枭一脸震惊,然后立刻给小谢打了电话,问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去那边公司上班。   小谢说过两天等阮总回来就可以。   看了眼时间,再在异调局干两天,他怕不是要猝死了,枭拿出手机给同伴发消息:“找到阮洲位置了吗?”   “找到了,在临泉市。”   阮洲跑去临泉做什么?难道有什么其他计划?   枭不能坐以待毙,他要主动寻找机会,这样才能完成任务。   做完当天的工作,枭请了两天假,搭上了去临泉市的车。   临泉市曾经是一座工业城市,有着丰富的矿产资源,后来保护环境,这里的业务更多的开始向旅游方面发展。   转型期间,一大波人趁风口敛财,一大波人因为无法适应转型,很快没落了下去。   梁家就是杀出重围的一批企业,风头正盛,在整个临泉也都是TOP的存在。   这样的企业里面出了事情,对整个临泉,以及刚刚拉到投资的楼总和阮洲来说,都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阮洲买了根甜筒坐在海边沙滩,还在想今天账单的事情。   公司是楼总在医院的时候托小谢去办的,信息之类的应该不会泄露,且他并不是法人,信息怎么会有人知道?   是楼总?还是梁家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   有些奇怪,但他没有发现有什么线索。   阮洲嗦了一口快要融化的甜筒,算了,先不想了。   凉爽的海风吹拂在脸上,中和了夏日的燥热,巨大的遮阳伞下,穿着短袖短裤的青年悠闲半躺,四周的欢声笑语变成了白噪音,早上的不愉快几乎快被风吹散。   “这里的环境是真的好。”有人在他旁边说。   “是啊。”阮洲下意识附和,随后一愣,转过头,问:“你怎么来了?”   林凛穿着黑色短袖,双手插兜,一头蓬松的白发里面架了只墨镜,整个人白到发光。   相比之下,阮洲的肤色要正常很多,甚至因为在海边待了一段时间,有点微微发红。   两人才刚刚分别三四天,阮洲还没反应过来呢,这人就又出现了。   “来出差。”林凛坐在他身边。   阮洲怀疑:“在新海也不见你出几次差,我来临泉了你就过来出差了?”   林凛往他旁边一躺,遮阳伞都被他的动作震得晃了晃,在他身上洒下一片动态阴影。   “你不会是来找我的吧?”阮洲问。   日头西下,青年眸子被染上了一层清浅的橙,在他身上勾勒出温润的线条。   明明是最温和无害的外表,却拥有无尽庞大的能量。   林凛听到自己说了一声:“对。”   “刚才不是说来出差吗?”阮洲反问。   “也来找你。”   阳光刺眼,林凛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但阮洲就是从他的眼神里面看到了认真。   “你消息还挺灵通。”阮洲让开了点位置,一只腿蜷了起来,膝盖抵着下巴。   林凛此时躺在旁边,几乎是贴着他的腿。   海风温柔的吹着,阮洲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低下头,阮洲细细扫过他的鼻尖、耳垂、脖颈……然后看到了领口深处的绷带一角。   “你受伤了?”   林凛往侧边挪了挪,“哪有。”   嘴真硬。   阮洲拉住他的胳膊:“衣服拉开。”   同样的场景似乎发生过一次,不过这次目的和上次不同。   “我看看伤的重不重。”阮洲补充了一句。   许久,林凛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露出了一点绷带的影子。   伤口在颈部和锁骨,还有点渗血,阮洲眉头皱了起来。   林凛说:“一点小伤。”   这次的异常事件处理的时候有点棘手,但确实伤的不重——相对于以前来说。   “别动。”阮洲想看伤口,便去拉他的手腕。   林凛躲开,反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一个用力,青年被他带着重心不稳,半跪在地上,右腿支撑身体,左腿半跪在林凛两腿中间。   阻止了对方继续动作,但也被限制了行动。   “那你看吧。”林凛也不挣扎,微微侧过头,露出脆弱的脖颈。   阮洲睫毛颤了颤,伸手轻轻拉开衣领。   他几乎贴着他,呼吸温热,一路灼到心头,林凛控制不住喉结滚动。   两人姿态亲昵,远远看去很容易让人误会。   枭一路跟着指示来到沙滩旁,大半身体隐藏起来,只露出两个眼睛,将这幕尽收眼底。   耳机里,同僚问他看到了什么。   枭仔细观察,皱着眉说:“他俩亲上了。” 第66章   梁子昂一早去了公司,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子昂你来啦,快来帮我,公司的大楼我已经抵押出去了。”梁父眼珠通红,兴高采烈的看着梁子昂。   公户已经被清空了,此时梁父正在处理公司资产和股份。   “你去把那些股份文件整理一下,我要低价出掉。”   “你已经被异常操控了。”梁子昂不可置信。   梁父眉头紧皱:“什么异常?都是我自己这么做的,没有人逼我。”   “你清醒一点,我们真的还得起这么多账吗?”梁子昂夺下父亲手里的材料,秘书和财务也在旁边劝他。   “爸,你跟我回家。”他去拉梁父,得到的却是梁父的一巴掌。   “怎么能是毁了呢?我不是说过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梁父有些神经质的说道,他的眼球充血,竟有种要择人欲噬的感觉。   财务和秘书见此,登时后退几步。   梁子昂捂着脸,一幅不可思议的样子。   阮洲和楼总接到电话赶到公司的时候,就听到了办公室巨大的声音。   不少员工探头去看,被秘书拦了下来。   “你小子,我生你养你,不是让你忤逆我的!”梁父手里还拿着皮带,隔得远远地就要抽梁子昂。   梁子昂的脸上有一条明显的皮带印子。   楼总和管家他们正在拦梁父,但对方不知道去哪学了身法,明明是个中年人,竟然比小伙子还要灵活。   “这是怎么了?”阮洲不好介入父慈子孝的现场,只能偷偷问秘书。   “梁总他要把小梁总卖了啊!”   “什么?!”阮洲和楼总纷纷震惊。   梁子昂已经二十出头了,这,能卖给谁啊?   不对,这不是重点。   “梁先生为什么这么做?”阮洲看着眼前的一出闹剧,只觉荒唐。   见到阮洲,梁子昂飞快的躲到了他的身后。   梁父:“你让开,我今天就要打死这个逆子!生他养他这么多年,如今公司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还要推脱,真是白养了。不仅卖你,我这老身子骨也不中用了,干脆也卖了还账得了!”   阮洲目瞪口呆,伸手阻拦:“梁先生,您先冷静一下。”   早上还好好的,晚上就要卖身还账,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   “有事情咱们好好商量解决,不至于卖儿卖女卖自己。”   阮洲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制服了不少图谋不轨之人,阮洲身手都有不小的进步。   快准狠一下捏住,一个用力,梁父的手腕发出一声脆响,皮带就这么滑到了地上。   梁父眼神顿时清澈。   在暴力可以解决问题的时候,它就是最好用的手段。   “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梁先生?”   梁先生打了个哆嗦,看了眼自己正在迅速乌青的手腕:“阮总说的都对。”   坐下的时候,梁父仿佛屁股被针扎一样坐立不安,脸上青筋鼓起,头发凌乱,看着梁子昂仿佛在看一块金子,恨不得把他拆的稀碎,然后放在秤上称量售卖。   阮洲看着眉头直皱。   “不是我想卖他,实在是孩子大了留不住——”   阮洲:“说重点。”   梁父拿出手里的那封信件。   不过这次,粉色的信封变成了红色,鲜艳欲滴,仿佛鲜血染的一样。   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窗户旁边的绿植抖了抖。   枭控制运转超凡能力,将自己隐身起来,一边仔细听着他们的话。   他注意到了红色账单。   这个异常他在总部的信息库里面看到过,名字叫做欠款账单。   受害者通常会不断收到账单,上面写着永远无法还上的数字。   即便收件人拒收,这封信也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进入受害人的视野。比如出现在餐桌上,食物里,甚至水杯里面,粪便里面,无孔不入。而受害人的心理防线一旦崩溃,就是这封账单异化的开始。   它会迅速控制受害人的大脑,强迫他售卖所有的财产,进而控制受害人出售身边的一切,甚至他自己,直到所有东西出售一空,受害人一无所有。在所有的财产出售一空的下一秒,受害人便会死亡。   这封信是会向周围扩散的,而且会更倾向于选择公司高管。   阮洲虽然没钱,但有职位在,此时应该已经被选中了,要不了多久,他也会被控制,沦为还款奴隶。   活该,谁让他给自己安排的任务那么重?还是给死对头异调局打工!   “我必须还清账单,生意上的事情马虎不得,我也不想欠人家什么东西。”梁父抖着腿,有点神经质。   阮洲接过来一看。   【梁先生:   鉴于你30日内未还清账务,我司将对你进行最后通知,你可以抵押以下物件进行偿还:   公司股份、不动产……   身体器官:心肝脾肾、血液、粪便……   亲属:儿子,妻子……以及以上人员的人体器官,财产等等。   社会关系:……楼庞炳……阮洲……   请将以上所有财产打包售卖,抵押给我司用以偿还债务,否则,我们将会亲自收取。】   这东西看着怪怪的,让阮洲想到了波德餐厅的那本食谱。   阮洲说:“我建议你们报治安厅。”这已经算是恐吓信了,而且看起来收到的不止一封,完全可以立案调查。   梁子昂神色犹豫,道:“或许应该报异调局。”   异调局?   “那是什么单位?”阮洲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听过,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楼总立刻说:“普通单位。”   “哦。”阮洲点头,这个世界的单位和他那个世界称呼不一样,他一时半会转换不过来思维。   “要是你们报治安厅的话,我倒是可以问问我朋友,不过如果是那个什么调查局,我可能帮不上忙了。”阮洲笑了笑。   梁子昂看着神志不清的老父亲,拉住了楼总,低声咬牙道:“舅舅,异调局电话多少?”   临泉市异调局。   “喂,你好,是异调局,异常事件?请描述一下详细情况。”接线员一边听一边记,而后敲键盘的手停了下来。   “请再说一遍,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阮洲,现在是世界科技公司的总裁。”   “什么?!他怎么来临泉了?!”   临泉市异调局产生了短暂的骚乱。   办公室内,异调官们坐满了整个会议室,都是一副沉重的表情。   “楼庞炳拉投资,他家亲戚正好有想法,两人一拍即合,那尊大佛招了过去。”   “是新海那群人干的好事。”   “但人家初衷确实是好的。”   “他现在在临泉,你觉得是好事吗?”   有人摇了摇头,后面又点点头:“也是好事,起码咱们来了个强大的助力。”   配合的叫助力,不配合的叫阻力。   “……咖位有点大,不是咱们这个小地方能容纳的了的。”   “那还能不管了?现在那边已经发生异常事件了,还是这种扩散性的异常,很难处理啊!咱们确实能力有限,可他一个人能处理得了吗?”   “……新海那边据说专门为他建了应急小组,听说有二十多个人全天待命。”   “我们从哪凑那么多人?”   临泉只有半个新海那么大,发生的异常事件也没有新海那么多。   新海作为异常事件频发的地区,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   正是因为事件频发,伴随着事件出现的阮洲这个名字,在各地异调局可谓是如雷贯耳。   即便都猜不到他的真实实力,但是他的事迹所有人都听过。   “你们要给他建个组吗?我刚打电话了,他们过几天的机票,到时候回新海,咱们直接和新海那边视频连线就好。”   临泉局长抹了一把脸:“现在就给新海打电话!他们的大神他们伺候起来顺手。”   “但是人家是在帮我们处理异常事件,咱们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   “那你有什么办法?”   “听说新海那边给阮先生的公司追加了几百万的拨款……”   “最多五十万。”局长说:“咱们没新海那么有钱。”   众人正说着,新海异调局那边来了电话:“我们派出本市最强战斗力协助你们制服异常。”   最强战力?   正当异调官们面面相觑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不好意思,起晚了。”一头白发的男人笑了笑:“以及你们这地方有点难找。”   ---   梁父在家被管家看着,阮洲一行人则是离开了市区。   梁家的车子已经抵押出去了,几人只能挤上一辆出租车前往目的地。   “这车开起来怎么这么重?”司机嘟囔着。   楼总笑了笑:“师傅你别开玩笑了,我们就三个人,总不会还有个人藏在车顶吧?”   此时,悄悄潜伏在车顶的枭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扩散类型的异常,只有找到核心才能够控制并收容,这次出现的账单就是这种类型,但想要找到它的源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新海市前几个月发生过一起“原始代码”失控的案件,组织里面估计,他们是倾尽全力才把那个原始代码压下来。   等过段时间,异常攒够能量,而新海又找不到合适的异常物品对其进行收容,那么原始代码还会再次扩散,届时又会是一片血雨腥风。   这次的账单事件不如代码扩散那么迅速,但避无可避,甚至针对的都是中产以上的阶层,因此造成的影响完全不会亚于“原始代码”。   这种异常,会把自己的本体和异常源头隐藏的很深,往往难以寻找。   否则临泉也不至于现在还没有收容成功。   但是,阮洲怎么知道地址?   枭竖起了耳朵。   “开户行是在这附近对吧?”阮洲又确认了一次。   梁子昂笑的难看:“对。”   天知道,居然真的找到了开户行这个东西!   这可是异常!异常也遵纪守法吗?   梁子昂真的大开眼界。   司机说:“你们说的那地址已经不在了,我送你们到附近得了。”   “也行。”梁子昂看了一眼阮洲。   几人下车以后,枭也跟着悄悄的躲进了灌木丛,身上的摄像头忠实地记录着发生的一切。   几人下车后,闻到了淡淡的臭气萦绕在鼻尖。   “这里几十年前是一片厂区,那个时候大家还不注意保护环境,有很多废水就被随处排,有的甚至排到了大海,不过近几年以来这种事情少了很多。”梁子昂解释。   “这片区域本来要规划成游乐场的,但是因为环境污染严重,被市民抵制,现在还没有拆这些建筑。”   “不知道骗子公司在哪个楼里面啊……”阮洲几人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枭在后面跟着。   “他们怎么看起来还挺有信心。”他的耳机里传来声音。   枭见状回答:“无知者自大,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吧?”   临泉市搜索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源头,怎么可能被阮洲轻而易举找到。   镜头里,阮洲的脚步停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镜头里面的人问,他看到几人改变了方向,朝着一个废弃的工厂前进。   “难道他们真的找到了?”   “他们真的进去了,你快跟上!”   阮洲听到了一些声音,像是什么机器不断工作的声音一样。   “什么声音?没有声音啊。”楼总说。   阮洲指了个方向:“在那边。”   “或许这就是那家公司。”阮洲说:“楼总,要和我们一起进去吗?”   楼总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他的理解力已经进化了,阮洲的反问就是提醒,告诉他最好不要进去,在外面安安静静呆着比较好。   “那行,你年纪大了,刚出院,在外面放风吧,如果有特殊情况,你打电话就好了。”阮洲说。   楼总点头,见两人进去后,立刻给林凛打了电话。   “喂,林队长,我们阮总进了工厂,我把定位发你嗷,你赶紧来。”   如果有异常解决不了,那就叫阮洲,如果想留异常全尸,那就叫林凛。   阮洲跟他说林凛来的时候,他还挺意外,这人真是不声不响就追过来了,听说还是直接去沙滩找的阮洲,而且就住在离梁家不远的酒店。   楼总摇摇头,笑着挂了电话。   他的身边好像刮过一阵风。   奇怪,今天日头正好,这里离海边也不近,怎么突然刮风呢?   楼总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还好阮洲没让他进去,太邪门了。   工厂荒废了很久,墙皮脱落,地上满是建筑垃圾,砖头和水泥块到处都是,不知道是窗框还是门框的木头凌乱摆放着,地上的红砖缝隙里面长了青苔。   进了大门,左右手各有一栋大楼。   “阮总,我们应该去哪个方向?”梁子昂有点怕,但也跃跃欲试。   阮洲指了右边的那栋大楼:“那边。”   两人进去以后,枭在他们的身后跟了上去。   他还是不相信阮洲轻而易举就能找到异常源头,毕竟这可是一个高等级的异常,甚至已经进化成临泉市的一块心病。   他跟着两人路过一个个车间。   天花板上面的吊顶已经破碎不堪,横亘着数不清的木头和塑料板,黑漆漆的污渍压抑。   在这里的公司能是什么好公司?   “应该把梁先生带来看看,看看他被骗成什么样了。”阮洲对梁子昂说:“开在这种地方的公司,给那些人多少钱都没用的,毕竟脑子有问题,救不回来。”   梁子昂只是尬笑两声,他现在的肾上腺激素已经处于非常高的水平了,生怕一开口自己的声线都是颤抖的,在阮洲面前露怯。   阮洲看他的表情,在地上捡了一根木棍,递给梁子昂:“拿着防身。”   梁子昂问:“你为什么不带一根?”   阮洲想了一秒:“有点影响发挥。”   梁子昂:???   枭悄咪咪坠在队伍最后,而在他不知道的是,镜头已经接到了组织总部。   一间静室内,主教坐在主位,旁边是黑发的圣子和自己的亲信。   “主教,这就是阮洲吗?”亲信看着镜头里面的年轻男性,问道。   “嗯。”   旁边黑色长发的男生翘着二郎腿,看到阮洲的行动嗤笑一声:“看起来有点蠢,不知道明域集团那些家伙是怎么失败的。”   竟然不用任何防护措施,径直就这样走了进去。不是对于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就是完全不知道情况的小白。   “要不是他用了超凡能力压制异常,谁看得出来是个能力者?这种异常的源头是不可能找到的,他真以为自己随便进去就能处理这个异常?简直要笑掉大牙。”长发男生继续说。   主教的眼眸里面闪过一丝厌烦,但语气还是很客气:“唐,不要妄下结论。”   唐俊起身:“主教,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不用在他的身上花费太大的精力,我们应该把有限的时间全部用来准备祭品上,只要祭品主满意了,他就会提前降临,带领我们迎接新的世界!”   “嗯嗯。”主教敷衍了两句。   “这人不会在大势中起什么重要的作用。”唐俊继续:“有这个精力,我们不如研究下林凛这个人,他的威胁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大,甚至在未来至关重要的战役中对我们有非常大的破坏!”   主教终于忍不住开口:“可阮洲不仅多次破坏了我们的计划,甚至连你口中那个重要的林凛也和他亲近,为什么要故意忽略他?唐,你最近的表现实在不像一个理智的圣子。”   唐俊而皱眉:“你这是怀疑我的能力?过去无数次的预言我都说中了!组织能有今天的规模,完全靠我!”   “你说过很多次了。”主教放缓了语气:“我并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只是你最近或许有点太累了。”   “这点辛苦算什么,毕竟这个世界迟早都是在主的统治之下,我的效劳都是应该的。”唐俊一点也没听出来主教的言外之意。   主教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里面的人,食指和拇指不间断的转动着中指上的一枚青绿色的戒指。   发泄了一通,唐俊也知道自己语气不好,静静的坐了下来,只是眼神并不怎么看镜头。   主教瞥了他一眼:“你们国家有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还是看看吧。”   唐俊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扭头。   一分钟后,他的表情僵在脸上。   镜头里,数百平米的空间被无数血肉填满,正中间的位置,尸山血海里面,一台巨大的打印机正在疯狂吞吐着纸张。   那打印机上缠绕着不知名生物的肢体,红白相间,手指抵着足尖,关节连着筋膜,甚至大脑和器官都以一种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的角度扭曲着。混乱无序的疯狂扑面而来,足以摧毁任何一个人的理智。   此刻,那台机器的出纸口镶满了一个个人类和动物的上颚,鲜血滴滴答答浇筑在薄薄的纸面,看起来就像是许多嵌合在一起的怪物的嘴,正在吞吐纸张一样。   枭走得近了些,镜头这边这才看到,那不是纸张,而是一张张不知来历的皮,薄薄像层纸一样,上面还有毛孔正在呼吸开合。   暗红色的液体铺满了整个房间,空气中的血腥味顺着镜头几乎都能被闻到,恶臭无比。   直面如此恐怖的场景,唐俊瞬间白了脸。   虽是圣子,但如此近距离直面血肉山海,还是让他忍不住反胃,身体都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这是异常的真面目,许多人在活着的时候,往往都见不到这一幕——仅仅是看到异常的伪装,甚至都无法探究清楚异常的规则,就已经失去生命了。   “它真美,对吗?”主教笑了笑。   唐俊面色发白。   这东西怎么可能用“美”来形容呢?   丑陋、邪恶、肮脏、混乱……任何一个贬义词都可以用来形容面前的异常,但绝不是“美”这个词。   下属在旁边痴迷的说:“是,真的好美,我仿佛看到了主。”   唐俊只能忍下心中的不适,跟着说:“确实很……美。”   “如果这样被生物吞噬,是不是就能融入主的身体了?”下属喃喃自语。   唐俊难以理解他的脑回路,稳住声线:“这异,圣物……是什么?”   主教用手支着下巴:“如你所见,一台血肉打印机,那些账单就是从这台打印机里面被打印出来的。”   唐俊:“起码也有A级了吧?”   扩散类型的异常都是B级起步,这台血肉机器的能量,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充沛。   镜头里只能看到阮洲的背影,却能看清楚他身后的梁子昂。   对方的脚步越来越慢,表情扭曲,眼珠赤红。   仅仅是靠近正在工作的打印机就能够被影响,而直面异常源头的阮洲所面临的精神压迫该有多严重?   据他所知,异调局除了林凛这个怪胎,几乎不会有人能扛得住这样的精神污染。   唐俊嘴唇颤抖:“找死。”   这东西不会被武器简单撕碎,想要让他们彻底安静下来,非得是从根源上来才行。   那团血肉就是巨大的污染源,墙上的东西正不断影响整个工厂,一旦彻底同化,那整个工厂就会变成异常印刷厂,那个时候这家伙就不用东奔西藏了。   唐俊见过无数的异调官为了制服一件扩散性异常,用自己的身体去收容的场景,以前他只觉得蠢。   现在觉得他们更蠢了。   这样的怪物一看就是没有办法收容的啊!何必为了一些不认识的人,搭上自己的命呢?   即便阮洲是规则类异能者又能怎样,不过是一个人类,如何能够直面这样的存在?   唐俊脸上惨白褪去,渐渐浮现出了笑意。   他没有在未来看到阮洲,或许这人就是在这次的异常事件中死了呢?这么蠢的人,和林凛又走得那么近……死了也好啊!死了的话,对林凛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吧?   他死以后,距离世界沦陷就更进一步了。   “这东西的电源在哪?”阮洲问旁边的梁少昂。   此时的梁少昂已经神志不清醒了,如果阮洲此时能够仔细观察,一定能够发现梁少昂头发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似乎要钻破头皮出来一样。   他的脚已经被地上的红色液体融化,深深扎根在地面,呼吸频率正无限靠近打印机,二者似乎发生了某种维度上的共鸣。   “这工厂也没有人,不知道都去哪了?”梁子昂没回话,阮洲自言自语:“这地方装修还挺别致……”   他离那台机器更近了!唐俊几乎要屏住呼吸。   即便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够安然无恙,但此时阮洲几乎已经要和那台机器贴上。   没有人能在如此近的距离里面还保持理智,没有人!   唐俊完全不敢呼吸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阮洲。   未来时间线里面没有出现过的人,一个扰乱时间线的存在,他死了,那么自己的预言就能完全准确了。   阮洲摸上了那台打印机,血肉缠住了他的手!   然后——   镜头里面的所有人都看到,墙上的血肉呼吸声停止了,随后,猛然炸开一团团血雾!   血雾弥漫,空气变成了深红色,梁子昂肩头落下一层浅浅的红,他的肩膀冒起一个个红黄相间的脓包。   “啵~”一个个脓包里面钻出了漆黑的触角,尖锐锋利,散发着暗黑色的光芒。   “咯咯……”打印机的那排牙齿,随着这台打印机波浪般此起彼伏,像是牙关打颤的人,快速的用牙齿在纸张上面敲下一排排文字。   机器发出巨大的声响,轰然全力运转。   一张张洁白的纸张,通过血肉洗礼之后,变的通红,雪花一样飘落,漫天飞舞。   枭捡起了地上的一封鲜红的信,调转摄像头,确保每个人都能看清楚上面的内容。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密密麻麻的字覆满整页,没有空隙,字上面叠着字,红色的纸张散发着淡淡的黑色光芒。   因为牙齿过于用力,这纸甚至被咬出了洞,足以见得打印者的紧张。   镜头滞住了,镜头外的人也愣住了。 第67章   唐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明是看着事情发生的,但偏偏一切他都不理解。   阮洲他们是如何找到这个异常源头的,又是如何能做到在不动用能力的情况下,制服异常的?   即便是目前他所在的这个组织,想要收容一件圣物,都需要付出许多信徒的生命,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能试探清楚它们的规则。   可阮洲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摸了摸,凭什么异常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认怂了?   异常是他家养的吗?   满屏道歉信出现的时候,唐俊三观受到的冲击不亚于陨石撞地球。   异常这种全凭本能行动的东西怎么可能克服本能,突然恢复理智呢?   还如此的……人性化。   他的表情怔愣,而旁边的主教和下属也好不到哪去,眼神都死死盯着镜头,生怕看错。   但,没错,的确是一封封道歉信!甚至那东西在阮洲的注视下加快了印刷速度,纸张都飞出残影了!   偌大的静室里面,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为什么?”唐俊赤红着眼珠询问。   主教看着他,艰难吐出两个字:“恐惧。”   唐俊仿若雷击,呆立当场。   什么情况下能让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异常眼神清澈,冷静下来呢?   是恐惧。   这个世界最古老强烈的情绪是恐惧,而人类产生的最古老强烈的恐惧,就是面对未知。   在阮洲的身上,这一点反过来了。   异常恐惧他。   对于异常来说,阮洲才是未知。   唐俊颤抖着嘴唇:“这是他的能力?他把自己转化成了异常恐惧的存在?”   他找了个自己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理由,然而,即便是这个理由,他也难以接受。   因为过于惊讶,他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对圣物的用词。   异常恐惧的……只有比自己强大很多的存在,但这怎么可能伪装出来呢?   主教表情复杂:“这就是你口中微不足道的阮洲。”   唐俊:“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就是从未来穿过来的,如果有这么厉害的人,那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不,一定有问题。”唐俊起身,下属想拦住他,但被主教拦住了。   “让他去,这个世界不是围绕着某个体的意志打转的。”   主教淡淡道:“除了神。”   ---   阮洲弯腰捡起地上的红色信封,看清上面文字的时候一愣。   对不起?   这是在跟谁道歉?   眼前的大型商业打印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出纸口“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在哭泣。   这机器里面不会藏了个人吧?又是道歉又是哭的,好像谁欺负它了一样。   可明明阮洲才是受害者。   上了多年的班,阮洲的心早就和键盘一样冰冷,见状只是冷笑一声,和梁子昂说:“即便这家骗子公司设定了道歉程序,我还是不会原谅他们的。”   梁子昂被红色的信封包围,似乎是被眼前过于“硬核”的装修震惊,整个人神志恍惚。   阮洲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吧你?”   他的手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不由得蹙眉。   什么东西?   翻过手掌看了眼,似乎没什么问题,只是梁子昂的肩膀塌下去了一些。   阮洲眼皮一跳,不会把他垫肩拍掉了吧?   他眼神游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挪了挪步子,离梁子昂远了点。   梁子昂眼神渐渐聚焦。   而看清眼前的这一幕,他宁愿自己还没有清醒,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来洗洗。   “阮……先生。”梁子昂嘴唇颤抖:“这就是异常吗?”   阮洲瞥了眼,说:“不算吧,这打印机是有点大,但也没有到异常大的程度,我见过更大的。”   话音刚落,梁子昂就看到,眼前的血肉打印机发出机械碰撞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响亮,所有的零件急速运转,骤然膨胀,身躯更大了。   ——就像健身教练摆出健美姿势,秀他的健身成果。   梁子昂:……   他是谁,他在哪,他在做什么?   梁子昂怀疑人生。   阮洲捡起不远处整齐的一沓催收函:“公司人都跑光了,只留下一台打印机在这里工作。”   这些都是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去的那些,上面写了不少人的名字,随意翻了翻,里面有一些公司总裁,也有不少出现在财务频道的嘉宾。   看来这家骗子公司涉及业务相当广泛,遍布全国。   “机器太大,他们跑路的时候估计来不及装车了。”阮洲食指和拇指抵唇,观察四周,然后分析:“但是又怕被追究责任,所以后来印刷的都是道歉信。”   梁子昂麻木点头。舅舅说过,阮先生说的话总不会错。   他的心里有什么东西熄灭了,但有新的东西缓缓升起。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穿着异调局制服的人冲了进来。   “来晚了,抱歉。”林凛在前面,扫视四周,走到了阮洲身边,自然而然地拉起他的手臂,上下打量:“你没事吧?”   阮洲摇摇头:“没事。”   身后的异调官们看清眼前一幕,纷纷刹住脚步,倒吸一口凉气。   入目之处,红白相间,这些血肉蠕动着,扭曲着,头颅、手臂、嘴巴、大腿,无数器官布满了整个空间。   尸山血海中的打印机轰响,绿皮火车一样发出不堪重负的鸣笛。   这些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的邪恶黏稠的生物组织,正在以飞快的速度从主干掉落,像成熟果实落在地面,爆开汁液。   地上泥泞不堪,几乎染红了整个地面。   掉SAN的一幕甚至让不少经验丰富的异调官都忍不住要吐出来。   “你们来晚了,人都跑了。”阮洲摇头,拍了拍身边几乎和他一样高的打印机:“只留下这个打印机。”   他对于治安官总是晚来一步的情况接受良好。   毕竟每次发现不对劲的大多都是朝阳群众或者热心市民。   这个世界离开普通人是运转不起来的!   只是阮洲有点奇怪,这些治安官看他的眼神仿佛认识一样,难道热心市民这个奖,全国治安厅系统都能查到吗?   所有的临泉市的异调官闻言都眼皮一跳。   人?哪里有人?除了眼前的异常,还有别人的存在吗?   这里像是有人存在的样子吗?   他们的耳机里面传来声音。   “阮先生的意思是说:这东西的控制核心已经被他处理掉了,没有人控制这台机器,因此有可能发生无差别攻击。”   另一道声音响起:“我从另一个方面分析一下:这件事背后还有别的组织的参与,让我们时刻关注后续动静。”   “还有一种可能,这东西是有人故意留在这里的,就是为了针对新海,我严重怀疑是那个秘密结社,甚至有可能那些人还没有走远,时刻关注着这里!”   ……   临泉市的异调官们木着脸,听着新海那边专家小组的分析,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好好好,你们新海真是好样的,人家一共没说几句话,你们能写出十万字的论文,一看就知道以前提交的报告没少水字数。   阮洲见那些治安官没什么反应,不由得有些失望。   不是他非要对比,只是这些人比起新海的治安官们差太远了,听到骗子们跑了,也不说追,只是原地待命,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他甚至都怀疑,临泉这边的治安官能不能找到那个诈骗公司。   还是新海那边好,城市和谐,治安官有爱,还给他发奖。   阮洲看向打印机,目前的线索只有它了。   这种大型机器一般出场都有编号,顺着编号就能找到买家信息,找到买家之后就简单了,应该能从中找到骗子公司的线索?   阮洲用治安官的思维在分析,异调官却用敬畏的眼光看他,两方都干了对方的活,主打一个让对面无路可走。   “那个——”   “阮——”   两方同时开口。   林凛开口:“你先说吧。”   阮洲:“太好了,我正要说明情况呢。”   阮洲说收到信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来到这里,发现骗子已经走了,只留下这台打印机的情况。   说完,他再次用力拍了拍打印机:“这应该就是核心作案工具!或许你们可以找一下它的编码,然后找到背后的骗子公司。”   随着阮洲拍打这个打印机,本就濒临崩溃的打印机仿佛从气管里挤出声音一样,发出“咔咔”的动静。   打印机上面的牙龈瞬间萎缩,牙齿一颗颗掉落在纸张上,但偏偏这台打印机不敢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依旧兢兢业业的印刷。   就像是被压榨的奴隶,即便奴隶主没有让他干活,但为了活命,只能保持自己之前的工作状态,就是为了避免对方发现体弱而被处死。   墙上的血肉逐渐萎缩,渣滓逐渐掉落,只有钢铁的骨架留存。   异调官捡起散落的纸张,上面写着无数对不起。   清清白白何必道歉,一定是做了亏心事。   阮洲看了眼老旧的打印机,面露嫌弃:“这东西年纪看起来有点大了,如果不能打印的话,应该会被报废吧?”   林凛:“我们会尝试报废它,如果报废失败,那就只能收起来了。”   报废这东西,估计要花不少钱,走不少流程,还是收起来容易一些。   阮洲又看了一眼打印机,仔细打量了一圈:“如果不报废的话,或许可以送到我们公司,我们正好缺一个打印机。”   听到这一句的异调官们僵着脖子扭头。   好凶残!   把这东西拆了不成,甚至还想带公司让员工一起虐待以解心头之恨!   这就是新海考评垫底,但是城市依旧一片祥和的缘故吗?   “我看看吧,这毕竟属于赃物。”即便是林凛,听到阮洲的话也犹豫起来。   “忘了这茬了。”阮洲道:“那算了,你们带走吧,不然我看着也来气。   现在印出来的那些纸,都是骗子公司设定好的,不过此时道歉已经晚了,遭受过的损失和心里创伤不可能被短短的几封信平复。”   阮洲吐出几个字:“应该深刻忏悔。”   林凛点了点头道:“说的没错,不过人现在还没找到,我先报废它吧。”   旁边的打印机开始颤抖。   是啊,创伤无法恢复,即便是死亡也不能消除它的罪孽,只有比死亡更恐怖的惩罚才能抚平祂的愤怒。   它错了,它从一开始就不该展开催款业务,如果不催款也盯不上那些有钱人,如果没有盯上有钱人,它也不会找到阮洲,如果不找到阮洲,它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环扣一环,它只要漏掉一环,就不会被逼到现在这样。   机器发出痛苦的哀嚎,零件发出绝望的轰鸣,像是在嚎啕大哭,忏悔自己的罪孽。   但是,正如祂说的,已经晚了。   阮洲笑了笑:“辛苦了,你还受着伤,早点回去。”   林凛:“处理完现场我就过去,你先去找楼总,梁子昂我一会带走。”   阮洲点点头,和治安官们打过招呼以后就下楼了。   他走以后,所有的异调官都松了口气。   “太牛啵了!”   “谁说不是呢?你看那个东西!”   异调官们纷纷扭头看向了那台打印机。   它的身躯只剩下了几个简单的金属支架,属于“异常”的部分几乎已经没了,只剩下那一排上颚,不过也已经掉光了,剩下的组织像是没牙老头一样,花苞一般萎缩了下去。   以前用牙齿敲出文字,现在吐出的纸张,只有一点点被唾液沾湿的痕迹,打印不了两张,就要停下来咳一咳。   活着,但还不如死了。   所有的异调官都打了个激灵。   新海王牌,恐怖如斯!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没出手呢。他们看向林凛,淹了咽口水。   林凛却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而是径直走向角落的某个地方,眼神凌厉,“出来!”   旁边的异调官一惊:“林队长,怎么了?”   “有情况!”带队的异调官举起枪,靠近了林凛,警惕地打量四周。   枭的手指扣在砖头缝隙里,把自己几乎变成了一个蜘蛛侠,倒立在天花板上,甚至不敢呼吸,生怕林凛真的发现什么。   林凛眉头一松,转身道:“没事。”   枭松了口气,,看来没有被发现。   但这口气还没完全呼出口,一道黑色的光芒猛然袭来!   枭:!!!   你小子不讲武德!   “轰!”   一阵剧烈的气浪几乎掀翻了他,枭整个人被炸到了墙外。   隐形能力因为短暂的懵逼而失效了一瞬,但警惕的异调官们还是发现了枭的存在。   “阮先生果然说的没错!这里有人!”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阮洲说的居然真是对的!真的有人在旁边看着他们!   果然,厉害的人说话都是有深意的,级别越高,越是如此。   枭此刻无比庆幸,除了自己的隐身能力以外,自己还在面部做了伪装,否则一旦暴露,他以后的潜伏工作可就难做了。   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枭连忙再次使用能力隐身撤退。   “站住!”   林凛带着一部分异调官追着枭离开,剩下的人则是平复心情,准备收容这台打印机。   “噗噗!”放屁一样,打印机还在一刻不停的努力工作,不过这个时候,干瘪的嘴巴里,吐出来的模糊纸张上面写满了“我错了”三个字。   这个打印机还挺识时务的。   空气中的异常元素降到了一个十分安全的数值。   “几乎已经接近正常环境了。”一个带着仪器的异调官说。   他们身后的几位D级人员,在这次行动中都没有派上用场。   一位异调官都没死,甚至连D级人员都安全,在整个临泉市的历史上都是头一次——他们从没有打过这么轻松的仗。   甚至仅有的一个安全隐患,也被林凛及时识别并排除掉了。   这就是背靠大佬的感觉吗?   带队的异调官刚感叹两句,工作电话就响了起来。   “什么?全变成了道歉信?”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此时,他手里拿着的,正是梁父的一封催收函,而这封催收账单,也变成了道歉信。   【尊敬的梁先生:   我怀着万分愧疚的心情写下这封道歉信。   在之前的催收工作中,没能做到专业、合法、合情的原则,给您带来了极大的困扰,在此就我之前的不当行为表示最诚挚的歉意……   我深刻反思自己,也已经接受了相应的教训惩罚,希望您能接受我的道歉,祝您生活愉快。   落款:比尔公司。】   “而且……”电话那头说:“监控到的所有的被异常污染的人此时都已经恢复了神志。”   虽然有些不清醒,但比起差点被异化时候的样子强多了。   “所有受害者的钱都返回到了他们的账户,甚至很多人还多收到了一大笔钱,备注的是……”   那名异调官似乎到现在依旧不敢相信,音调很高:“……精神损失费!”   说忏悔就忏悔,这打印机一点都不含糊!不仅没有伤亡,经济还被推进了!   异调官探头看着楼下正在和其他人打招呼的阮洲,忍不住红了眼眶。   真乃当世神医啊! 第68章   临泉市局长接到下面的汇报,嘴巴都咧到了耳朵上。   他立刻给新海那边打了电话:“想请你们家阮先生和林队在我这多待几天,或者每年冬天来住几个月也行,只要他们愿意,这里就是他们的第二个家,我可以申请分配一套房子给他们!”   “哎呀,咱们都是同事,你不要那么小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拨款我已经申请了,以后咱们就是合作单位……”   局长的声音越来越远,而留下的异调官们火速开始发消息。   当初明域集团的事情他们还没有直观的感受,现在好事落到头上了,这才知道到什么叫大佬带飞。   就是这么爽!   一时间,系统内各种消息乱飞,新海异调局的电话就没停过,连局长的私人手机都要被打爆。   新海本就不够用的人手更加紧张了。   费士兰问一名下属:“周笑电话还没打通吗?”   下属:“打通了,不过他想要请假两天,说前两天骑自行车摔沟里了,全身骨折。”   费士兰皱眉,这么好用的人不多了。最近新来的清洁工心里素质都很差,连周笑的一点皮毛都比不上,甚至还耽误他们的工作进度。   “问问他住哪,不然去看望一下?”   下属点点头:“我看看时间,如果没有任务的话,去看看他。”   费士兰:“最近的打扫工作可能还得辛苦你们。”   新海最近的异常现象又增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阮先生呢?”   “还在临泉,说是要过几天回来。”   ---   梁子昂是在医院醒来的,奇怪的是他完全不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各种不同的画面在他脑海里排列组合,就是无法组成正确的影像。   他艰难起身,看到了……那个男人。   白发的男人沐浴在阳光下,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陪护沙发上。   注意到他醒来,他问:“感觉怎么样?”   这人为什么会在临泉?   梁子昂下意识的打量起他来。   自己已经算是高富帅了,没想到对方看起来比他还要高,身材也好,肩宽腿长,有种根正苗红的锋锐帅气。   男人有颜值,有气质,有稳定的工作和阮洲的偏爱。   梁子昂呢?单亲的家,被骗的爸,卷走的财产和失忆的他。   梁子昂霜打茄子一样垂下了脑袋。   “你醒啦?”阮洲提着水果进来:“怎么样,有没有难受的地方?”   梁子昂摇摇头:“之前发生了什么?”   阮洲“咦”了一声,看向林凛:“真失忆啦?”   林凛点头:“心理防御机制启动就是这样子的。”   梁子昂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阮洲解释道:“你看到骗子公司人去楼空的时候被气晕了,还是林队长背你回来的。”   梁子昂面色大变。   竟然在阮洲面前晕倒了?还被那个人给救了?!   “骗子跑路就气成这样,真不值得。”阮洲安慰他。   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气晕过去?!梁子昂下意识想反驳,但脑袋依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对了,还有好消息告诉你呢。治安厅已经追回赃款,梁先生被骗的财物也已经返回给他,不会影响公司正常运转了。”   阮洲笑眯眯的,这下他们公司投资也稳了。   看到阮洲笑,梁子昂也忍不住开心起来,眼睛一转,见旁边林凛似笑非笑的模样,他瘪了瘪嘴,不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醒来看到阮洲的时候,梁子昂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觉——安全感。   和阮洲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会有焦虑或恐惧的情绪,十分安心!   甚至都想在阮洲他们公司隔壁开分公司了!   --   楼总在梁子昂出院前就回了新海,叮嘱阮洲多逛几圈再回去,公司上的事情他会处理。   楼总不在,阮洲也不好住在梁家,定了和林凛一家酒店。   正好没什么事,两人逛了逛附近景点。   阮洲在摄影这方面不是很擅长,但林凛居然还蛮懂的。   即便阮洲动作僵硬,但对方拍出来的照片却总能抓住闪光点和神态精髓,十分出片。   “你怎么什么都会?”阮洲摆弄着手机,看着拍的照片忍不住说。   林凛:“突击学习的。”   “突击?”阮洲羡慕了,他也想突击就能学会一项技能,不然每次林凛都被他拍的只有一米五。   林凛却说:“这个角度拍照也挺新奇的,多拍,爱看。”   一度让阮洲以为对方的审美是不是发生了某种突变。   去了不少景点,也拍了不少照片,回新海的前一天,他们去湾流峡谷漂流。   充气船被激烈湍急的水流冲刷,激流弯道或者陡坡时,强烈的失重感和扑面而来的水压下,仿佛所有的疲惫和烦恼都消失一空。   阮洲全身都被打湿,脸上却挂着笑,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林凛同样唇角上扬。   “好久都没这么放松过了。”阮洲下了船,单脚跳了跳,把耳朵的水清理了出来。   林凛拿下安全帽,甩了甩脑袋,水珠在阳光下甩出一条弧线。   “你觉得漂流好还是看沙滩好?”他不经意问。   “都不错。”阮洲揪起身上的的短袖,拧了一把水,滴滴答答落在了地面上。   “哦。”   “不过,去哪里玩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一起。”阮洲扭头看他:“这样的话我还是选择漂流。”   林凛眼睛一亮。   两人洗完澡之后回到酒店就开始收拾行李,第二天中午的飞机要赶。   林凛在整理,阮洲早就收拾好了,过来找他,坐在床上翻相册,翻着翻着,忍不住开口:“真没想到咱俩居然能一起旅游。”   林凛正在整理行李箱,闻言顿了下:“怎么说?”   阮洲两只腿盘坐在床上,说:“因为第一次见面你就抓我,吓死人了。”   “抱歉。”林凛眨了眨眼。   阮洲笑:“这倒不用,可以理解,工作嘛。”   青年穿着酒店的睡衣,毫不避讳的盘腿坐着,只用两只胳膊撑着自己的身体,重心前移,感叹一句:“不想工作。”   “我也是。”林凛一边整理一边说。   阮洲笑了笑:“但我很少见像你这样出差这么频繁,这么热爱工作的治安官。”   林凛说:“其实也不全是因为工作。”   阮洲点点头,做着这样一份工作,仅仅是为了赚钱也不可能,多半还有理想抱负。   “做一名治安官是你小时候的梦想吗?”   林凛叠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头看他:“以前想当一个运动员。”   阮洲颇为意外:“……也还好,治安官也能发挥特长,算为国争光了。”   林凛笑着说:“阴差阳错吧。”   “我小时候想当一个画家来着,后来成为了一名社畜……”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阮洲困意泛了上来:“我眯一会,你收拾完了叫我。”   “好。”   规律绵长的呼吸声响起,林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件衣服他已经打乱重新整理好多次,最后一次打包之后,他拉上了行李箱的盖子。   青年沉睡着,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林凛轻手轻脚的为他盖上被子,无声的发出一句:“晚安。”   两人回到新海的时候分开,虽说住的近,但也不是经常能够见到,尤其是公司那边的事情开始忙了以后,阮洲连早餐也不去那边吃了。   到了公司,小谢和范来已经在准备上班,一见到他,两人纷纷打招呼:“阮总!”   这是几人出院之后的第一次见面,看到两人精神状态的不错,阮洲也放下心来。   “早啊!”   阮洲进了办公室,楼总已经带着眼镜在里面工作了。   现在他虽然担着总裁的名头,但工作还不熟练,好在有楼总带他,时不时表扬他学得快,情绪价值拉满。   身为一名社畜,这是阮洲从未有过的工作体验和待遇,一上午都笑盈盈的。   出来倒水的时候,阮洲碰见了周笑。   这是阮洲和他第二次见面,对方一张娃娃脸,看起来非常年轻,见到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干活也麻利,收拾卫生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阮洲闻到了药味。   “你受伤了吗?”他看到周笑总是蜷着身体,脸颊上也有不明显的擦伤之后,便猜测他身上可能有伤。   枭一愣:“啊,我骑自行车不小心拐到沟了。”   可不是么?林凛是个难缠的,枭都快被扎成刺猬了,报废了件异常才脱身,但全身已经没一块好皮了,全身骨折不是说着玩的。   要不是他是超凡者,又有组织上的特效药,现在坟头草都几米了。   阮洲点了点头,“辛苦了,早上那边单位的活儿累不累?”   “不累,工资也高。”枭露出两个酒窝:“谢谢阮总帮我介绍这么好的工作。”他重点咬了咬后面的几个字。   “不客气,以后公司有好的机会,也会考虑你的。”阮洲笑了笑:“我们不会亏待自己人。”   枭一愣,他亲眼见到过阮洲的凶残,如今真正接触起来这么温和,他反而不习惯了。   如今他这么安分,就是因为亲眼目睹了那天的事情,作为一名情报人员,见过很多异调官出手,但像阮洲这样轻轻松松就能把异常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真的少之又少。   就连号称最强战力的林凛,出手前都有前摇。   但阮洲没有,零帧起手,简单粗暴,就是一个压制。   想到那天在尸山血海中,青年只是伸出手拍了拍,那异常便是一副萎靡不振,天女散花般的发道歉信的样子,枭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不震撼是假的,他也怕阮洲一怒之下,上手摸的不再是异常,而是他。   今天的见面,他想了很多可能,甚至已经做好了打算——一旦阮洲发现他,就立刻逃跑,但实际接触他以后,看到他是一个热心负责、同时关心下属的人。   枭的脑海里突然蹦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句话来。   而念头刚刚出现,他正在收垃圾桶的手突然开始颤抖了起来。   ——他发现了自己思维上的变化,他怎么可能这样想?!   枭所在的组织叫统灵会,据说存在了上百年,近几十年异常活跃。   组织拥有数量庞大的信徒,而信徒们绝对的忠诚,不仅有信仰原因,更有组织打下的精神烙印。   这些精神烙印不仅能影响人的思维,更是一种限制——一旦背离组织,就会被处理掉,异化变成异常。   思维上的影响,往往都是在潜移默化中产生,即便嘴上不承认,潜意识也会服从组织。   枭惊讶的点也在这里,仅仅是和阮洲打了个照面,精神就受到了“污染”,这可是连那件圣物都做不到的程度!   何其恐怖的规则类异能者!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阮洲见他动作慢了下来,关心道。   枭脸色恢复正常:“那沟里面有刺,扎的我腿疼。”   阮洲从办公室给他拿来了碘酒:“涂一点吧,下午歇一歇。”   他真的好温柔……如果是这样的老板,即便是个清洁工他也愿意干……   枭甩了甩脑袋,把这个恐怖的想法甩了出去:“谢谢。”   不多时,阮洲喊来小谢:“叫大家一起来开个会。”   公司人力资源这个板块做的还不错,尤其是治安厅那边,特别需要人。   治安厅的主要问题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后面送过去的几个仅仅试用了几天就不要了,说不满足要求,心理素质不强大。   “现在治安厅那边需要不少人,主要还是以周笑的业务能力为对标。”楼总叹了口气:“有的时候过于优秀也是一种负担啊。”   枭尬笑了几声。   阮洲问:“不知道你身边有没有想找工作的和你能力相仿的人?”   那可多了去了,他们组织正愁打不进去异调局呢,毕竟即便是个清洁工,可以打探消息的嘛!   “有,不过我得问问他们的意见。”枭说的保守。   “那真是最好了。”   楼总松了口气,异调局最近都快催死他了,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他们公司后来招的,都是一些业务水平很一般的人,异调局那边看不上。   周笑到底做了什么,让人家那么满意?搞得他们现在很难办啊!   楼总打量着枭,摩挲着下巴。   难不成他们这位员工,真有什么过人之处?   ---   某废弃商住楼内,一间空旷的大厅里,摆满了蜡烛。   正前方的位置,有一面硕大的镜子,照应出在场的所有人。   “主啊~您的光辉照耀大地,为迷途的羔羊指明了方向,赞美您……”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兜帽,双手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祈祷,额头上有圆形的繁复图案显露出来。   镜子的周围放满了蜡烛,里面倒映出另外一幅场景。   昏暗的大海上,诡异的雕像扭曲蜿蜒,邪恶的身影出现,倒映在所有人的眼瞳里。   “……赞美您。”   最后的祈祷结束之后,他们额头上的印记消失。   一个带着黑色兜帽的男人站了出来,“诸位,今日在此,我们要惩罚一位背叛者!”   穿着普通衣服的人被押送出来。   “放开我!”那人大叫。   “这人借由任务之名,偷偷为自己敛财!”黑色兜帽的男人指责他。   他叫杰瑞斯,是统灵会炎国分部的负责人。   下面所有人安安静静听着,只有杰瑞斯语气激动:“必须处以极刑!”   说完这句话,下面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举手:“要不要问一下神使的意见?毕竟它就在楼上……”   杰瑞斯看向了他,沉默了几秒,安静下来,道:“我去问问。”   他走进了房间,不一会儿,惨叫传到了楼下。   “我不是故意吵到您的!如果我们不祈祷,会发现的!”   下面的信徒们面露不忍窃窃私语:“果然,那位大人喜欢安静。”   “神使大人好厉害,连杰瑞斯都是说收拾就收拾。”   不多久,杰瑞斯出来了。   拢了拢兜帽,他拉着那个背叛者说:“饶你一命,后面办事小心点!回去把你所有家产捐献出来,听到了吗?”   那人战战兢兢,点了点头。   祈祷完成后,是自由活动环节。   “你、你、还有你,跟我来。”杰瑞斯点了点出任务刚刚回来的信徒。   几人犹豫:“是我们犯了什么错了吗?”   “神使大人要见你们。”   几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受宠若惊:“感谢您!”   杰瑞斯只是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进去吧,对了,注意你们的称呼,大人不喜欢别人乱叫。”   “是。”   几名信徒欣喜若狂,进去了以后,就看到了沙发上长相奇怪的生物。   硕大的身躯黏腻肥胖,胡须像是触手一样飘荡,两只小眼睛嘀哩咕噜乱转,正在打量着几人。   那几人“噗通”一下跪了下来:“赞美您,亲爱的神使大人!”   小黑懒洋洋的应了声。   “大人让你们起来。”杰瑞斯跟在后面,解释到。   几名信徒爬起来以后,无法克制自己的内心的激动,一直看小黑。   这优美的身体线条,这智慧的眼神,不愧是主的使者!   杰瑞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然一定会锤烂他们的脑子。   这东西根本不是什么神使,不过是这怪物的自称而已,自从这条鱼从次元通道钻出来了以后,炎国分部就变天了。   原本的他是威风凛凛的炎国分部负责人,现在,则是一个翻译器,一个出气筒,对方一言不合就揍他。   杰瑞斯每天脸肿的像猪头,不敢见人,只能带着兜帽。   可恨的是,这怪物把所有炎国的圣物库存全部吃光了,分部因此任务不断失败,以至于和总部关系急剧恶化。   即便杰瑞斯此时还能联系所有分部的成员,但却不被允许离开分部据点,苦不堪言。   还好,他身上的精神烙印可以帮助他稳定精神值,而他也能偷偷收到总部的信息。   只是,每次当他准备回消息说情况的时候,这家伙总会适时出现,继而就是一顿暴打。   杰瑞斯恶狠狠偷偷瞪它一眼。   这家伙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取代主的存在,成为他们新的精神信仰。   只是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不称神,却自称神使。   所有统灵会成员身上都有精神烙印,不仅仅是信仰的象征,更是一种控制,一旦产生叛变的念头,便会死亡,成为异化的怪物。   这怪物也知道,所以一直以来,让杰瑞斯告诉下面的人自己是主的使者,是前来拯救他们的。   原本大家都是追寻的精神信仰,这下因为有了具体对象的存在,信仰一下真实起来。   这怪物恩威并施,时不时还人前显圣,帮底层信徒们处理异常什么的,这就导致本来信主的一部分人,现在转信这怪物了!   炎国由于文化因素的影响,比起信教,他们更相信强者。   况且,他们眼前的强者也是主的人,信它也没问题,不算是背叛。   杰瑞斯看着心头滴血,这都是他发展来的信徒啊!就这么白白被这黑东西挖了墙角。   怪物先是伸出触须,一个个拍打他们的脑袋,然后让杰瑞斯出去。   杰瑞斯叮嘱:“一定要好好服侍大人,明白吗?”   几人点头,杰瑞斯出门以后,接到了枭的电话。   对方说现在有一个打入异调局的好机会,让杰瑞斯找几个信得过的人过来,最好是能吃苦耐劳的。   “什么?这是个好机会!”   杰瑞斯说,“组织里面多的是吃苦耐劳的信徒,我现在就联系那些没有任务的成员,让他们去阮洲公司面试。”   他在密室和枭通话,却没有注意到有一根细小的触手伸出了门缝,把自己和枭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听完了。   说到“阮洲”两个字的时候,那触须抖了抖。   杰瑞斯挂了电话,长叹口气。   刚刚来到怪物房间的门口,几名信徒就从里面出来了。   他们身上破破烂烂,还有什么透明的粘液滴滴答答落在地毯上。   脸上却是一副激动的样子,似乎得到了什么赦免一样,看起来不太正常。   杰瑞斯脸色一变,这怪物玩的这么变态吗?   “谢谢大人!我们永远追随您。”其中一个信徒年纪很小,只有十几岁的样子,正在和那东西打招呼。   那怪物居然还和他挥了挥身上短短的类似鱼鳍一样的东西,似乎在告别。   妈的,比他还会笼络人心。   杰瑞斯暗骂一声就打算离开。   “啪!”   杰瑞斯起身准备给它准备食物的时候,眼前的触须拦住了他,怪物哼哼了两声。   起初,杰瑞斯也是听不懂它的声音的,但是,被打得多了,对方的各种哼哼唧唧的声音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杰瑞斯转身,身上冒了冷汗:“您听到了?”   那怪物脸上都露出了烦躁的表情,胡须乱甩,漂浮在空中,看起来好像在太空中一样。   “是我的同事,那个叫枭的。”杰瑞斯和它打交道太多次了,不敢敷衍,老实回答。   怪物看起来智商不高,但能分得清是不是在说谎。   它眼睛转了转,“哼哼?”   杰瑞斯不明白他的话,怪物有些不耐烦,胡须“啪啪”打着地面,“叽叽。”   杰瑞斯明白了:“对对对,是林雪竹的搭档。”   然后他就看到,对方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抹冷笑。   杰瑞斯想到,这鱼就是当时从林雪竹的道具里面蹦出来的,当时蹦出来以后,那个异常就像是被撑破的袋子一样,直接不能用了。   在此之后,这家伙不仅吃了组织成员的大猫咪,还吃了其他异常,只要是活物这东西就能吞。   到现在,整个身躯已经比房子还要高了。   杰瑞斯咽了咽口水:“他说异调局在招人,让我们派点人过去。”   怪物看了他一眼,“嗷~”   杰瑞斯连忙摇头:“我不行大人!我一心只想服侍您!绝对不能过去啊!”   小黑抽了他一鞭子。   男人一下倒在地上,兜帽掉了下去,漏出金发碧眼的模样来,他的泪珠要掉不掉的挂在眼眶上,看向那黑怪物。   一旦他摆弄出脆弱的样子,落在他身上的鞭打就会轻很多。   怪物瞪了他一眼,触须伸了出来,卷上了他的腰。   失重的感觉传来,他被那触须卷着上了天,然后,见到那怪物张开了自己的大嘴。   这怪物终于要发疯了!终于要杀了他了!   杰瑞斯尖叫着,却被对方死死的堵住嘴,然后一口吞了进去。   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出现,他好像漂浮在一片虚空中,看不到世界的尽头,也没有任何的感觉。   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徽记,上面花纹繁复。   那枚印记,就是由组织打上的精神烙印。   杰瑞斯似乎看到了一根横跨整个虚空的硕大触手,不可名状的身躯在那印记上摸了摸,印记便消失了。   杰瑞斯神色迷茫,正当他打算一探究竟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经过一个狭小的口之后,他滚到了地上。   “呕!”黑怪物发出一声干呕。   杰瑞斯浑身湿哒哒,身上的衣服已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腐蚀了,破破烂烂,像是逃荒过来的一样——和刚刚那些信徒走出房间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杰瑞斯睁开眼,透过一绺一绺的头发,看到了嗤笑的怪物。   它似乎在说:“真是想得美,居然还想着我能把你吃了?”   似乎他是多么不值钱的物件一样。   巨大的羞耻感传来,比被扒光还要难堪,杰瑞斯咬牙切齿。   然而,更让他难以置信的事情是,组织上的精神烙印消失了。   S级异常留下的印记……   被它吃掉了。 第69章   海岛上,无数信徒吟诵着赞歌。   音调怪异,言语晦涩,仿佛黏稠肥腻的虫子被搅碎研磨,发出难以入耳的声音。   一曲终了,他们完成了这旬的礼拜。   “愿主拯救这群迷途的羔羊,赞美您——”   “赞美您——”   下面新的信徒们一个接一个,排队上前接受主教的赐福。   他们的年纪看起来很小,有的甚至只有几岁,主教蹲下身,蘸取旁边石臼里面的乳白色液体,温柔地抹在他们的额头上。   一个大约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犹犹豫豫,一直不肯上前。   “来吧,祂会保佑你的。”主教温柔的召唤:“仪式就要结束了。”   小女孩依旧不愿意上前。   主教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旁边带着兜帽的人猛推她一把,小女孩摔在地上,膝盖破了,哇地哭出了声。   “这是做什么?”主教斥责了那人,然后抱起小女孩,轻声安抚,蓝色的眼瞳大海般包容:“呼呼,痛痛飞走。”   轻声的安慰和温柔的笑意让女孩停止了哭声。   主教笑了笑:“那我们继续?”   女孩点了点头。   主教半蹲下身体,在女孩额头抹了一下,乳白色的水痕消失,女孩原本有些怯生生的眼眸便失焦了。   所有人都涂完后,主教擦了擦手,安排下去:“这些新人,送去神像那边沐礼,得见圣容后再带来盖印。”   那些人走后,亲信在旁边说:“异常现象出现的频率越高,加入的信徒也就越多。”   “迷途的羔羊总会回归主的怀抱,这也是祂的指示。”主教问:“圣子呢?”   下属面露犹疑:“失联了。”   “愚蠢的东西。”主教冷笑一声:“迟早会因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下属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双手放在胸前:“是。”   不多时,有人捧着一个红丝绒布垫过来。   垫子上摆着的是个透明的亚克力盒,里面杯口大小的红色印泥上,静静躺着一枚猩红的印章。   它的身体和手柄仿佛氧化的血液染成,无数细如发丝的红色血管从印章把手处延伸出来,深深地扎进印泥。   红色血管向上输送营养,形成了一个个运动着的小鼓包,搬运工一样。   【圣物:精神印章。   描述:这是一个印章,在上面刻下文字后,被盖下精神印记者,受控于精神印记。   收容措施:存放在金丝印泥里面,必须保持温度在25摄氏度,湿度在50%的密封亚克力箱里面,一旦接触新鲜空气,必须更换新的印泥。   注:1.从精神层面影响被印者,使其思想无限接近于印章上的文字。2.一旦违背,SAN值便会迅速下降,直至为0。】   这是一件S级圣物,也是他们控制成员的重要手段之一。   主教揭开了亚克力的盖子。   那枚印章有自己的生命一样,红色的细丝从印泥里面拔了出来,在空中舞动,然后,狠狠扎到主教的手臂上,大口的吮吸他的血液。   主教面色不变,看向了已经回来的新人们。   他们精神依旧恍惚,眼眸里面倒映出的是那尊扭曲的神像。   主教抬手按下印章,一个个信徒的额头上,便浮现出了复杂的印记。   按下印章后,痕迹很快消失,受印者们的眼神隐隐浮现一丝狂热。   一切结束后,主教指着刚刚那个小女孩:“送她去执行潜伏任务,异调局那边不怎么防备小孩。”   “年纪是不是太小了——”下属犹豫。   主教笑了声,蓝色的眼眸充斥着温柔:“死就死了,牧场从来不缺牲畜。”   ---   阮洲公司要为异调局新招一批清洁工,枭和杰瑞斯商量好后,很快就派了一批人过来。   “我们村里的人听说我在这里上班,福利待遇不错,都想过来试试。”枭露出两个酒窝,对小谢说。   看着眼前的男女老少,小谢陷入沉默。   你们村是真的没人了,十三四的小孩都出来打工了。   为了遵守劳动法,小谢直接让未成年回去,剩下的人进去等面试。   路过枭的时候,小谢上下打量了几眼。   异调局那边一直夸周笑,说现在周笑四个小时就能打扫完卫生,还不耽误下午来他们公司上班。   也正是因为表现太好了,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村招”内推。   范来听完一拍桌子:“你傻啊!时薪固定,你多摸一会鱼,每天能翻倍拿工资呢!”   枭一边给绿植捡叶子一边回答:“那边压力太大了,还是咱们这边舒服。”   范来闻言,一脸骄傲:“那可不,咱们公司福利待遇可好了。”   世界科技公司的员工待遇确实没的说,各种年假福利堪比央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也是体制内呢。   “就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还是这个待遇。”范来说:“不过过几年,我怎么也是个保安队长吧?”   “现在保安就你一个人,你现在就是保安队长。”小谢过来,说:“保安队长,你活儿都干完了吗?”   范来理直气壮:“干完了,等面试完我送他们去那边。”   小谢:“那些档案资料你抓紧去印一下,小心阮总一会出来说你。”   范来扁扁嘴,虽然阮洲不会说他,但是他自诩还是比较敬业,是不会给人添麻烦的。   枭笑了笑:“我就是喜欢咱们公司这个氛围,那边打扫卫生实在是太压抑了。”   “我懂,毕竟异调局,人家的钱可不是好拿的。”范来压低了声音:“其实,氛围舒服和公司有关系,但是更多的是心灵上的安宁。”   “心灵上的安宁?这怎么说?”   范来拉他到角落里:“看到那个雕像了吗?”   枭看着那个嘴眼歪斜的雕像,严肃点头,他刚来公司第一天,就看到了这个雕像,范来每天都在拜,也不知道是异常还是什么门神。   “这是咱们总裁。”知道枭不懂,范来低声解释。   枭手里的拖把被折断了杆。   你们总裁还没升天呢,这就拜上了?   看到他一脸不可思议,范来笑了笑:“你拜一拜就知道了,一拜宁心静气,二拜事事顺利,三拜发财如意。”   你还挺押韵,枭扯了扯嘴角。   “真的!你试试!我现在体壮如牛,就是因为这个拜一拜!”   范来强烈推荐,枭却不想尝试。   “我还能害你不成?”范来表情严肃:“真的,你信我。”   枭被他安利的烦躁,假模假样的拜了拜。   范来不满,“你这样是没有效果的,你跟着我念,心一定要诚知道吗,脑子里面想着咱们总裁。”   枭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救苦救难的神啊,请你保佑你忠实的信徒,今天工作也顺顺利利的吧!”   枭一言难尽的模样,这祷告词是不是哪里怪怪的?   “快拜一拜!”范来拉了拉他的袖子。   “救苦救难的神……”枭忍着羞耻,硬着头皮跟着说完了祷告词。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神清气爽?”   “没有。”枭瘪了瘪嘴:“保安队长,咱还是安安静静地上班吧。”   范来不高兴了:“一定是你心还不够诚。”   说完,他自己又拜了拜。   枭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收到了杰瑞斯的消息。   他说,异调局那边没出什么问题,组织成员们顺利入职,不过下班都在哀嚎。   “他们原话是:简直比做任务还累。”   枭冷笑一声,你以为合同工是来享福的吗?脏活累活都是合同工干,但是功劳全是人家拿,合同工就是工具人。   “这东西熟能生巧,习惯就好了。”枭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杰瑞斯不知道该说什么,枭却继续说道:“你多准备些清洁工具,毕竟异调局提供的数量有限,尤其是清除血迹的,需求量特别大。   我一会把觉得好用的牌子推荐给你,你统一采购吧。”   杰瑞斯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晚上,枭躺在床上,并不像前几天感觉那么疲惫。   果然,吃得苦多了,就更能吃苦了。   枭闭上眼酝酿睡意,模模糊糊间,意识似乎陷入了混沌。   没有时间和空间的存在,没有空气流动,也没有任何声音和人影,只有无尽的黑暗。   他在黑暗中竭力奔跑,可混沌空间无穷无尽,任凭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   恐惧、无助、孤独、绝望……无数的情绪翻涌着。   淹没了他的呐喊,吞噬了他的身躯,彻底包裹他的灵魂。   日头刺眼,枭从黑暗醒来,想不起昨晚梦到了什么。   看了眼时间,八点了,已经要迟到。   枭没有洗漱就出了门。   早上去异调局打扫卫生,四个小时打扫完新的案发现场以后,同伴和异调官们的赞叹声不绝于耳,令枭露出了笑容。   下午去阮洲公司,又被范来拉着拜雕像,虽然不乐意,但枭并没有反抗。   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枭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回到了出租屋,倒头就睡,如果不好好休息,他第二天一定起不来。   梦境和昨晚一模一样,依旧是逃不掉的窒息感。   太阳光再次照在眼皮上,枭起床了,他似乎忘记了什么,但他想不起来。   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洗漱、坐公交、上班、打扫卫生、拜神、回家,睡觉,他已经融入到了这样的生活里。   安静,普通,在外面租房子租,赶早晚高峰,被人群像是夹心饼干一样挤来挤去,点外卖,偶尔也买菜自己做饭,被第二天七点多的闹钟叫醒。   拿着一份不高但稳定的薪水,偶尔加班,有合得来的同事和聊得来的朋友,上班带薪摸鱼,下班继续休息。   日子似乎这样可以安安静静地稳稳过下去。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甚至业绩太好,在行业内小有口碑,有领导同伴和上级的赏识,有光明的未来。   枭每天都带着笑意进入梦境,享受喧嚣生活里面的一份宁静。   小谢戳了戳范来:“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周笑很奇怪。”   范来看了一眼:“有什么奇怪的,不是很正常吗?”   “感觉以前脸上有杀气……”小谢说:“脸上写着:我是卧底,我有任务。”   范来一惊:“不是吧,我觉得他很普通啊!”   小谢:“那是现在,最近他的脸上多了一些……慈祥?”   范来笑出了声:“你可拉倒吧,怎么能用慈祥呢?”   “真的!”小谢不虞:“慈祥、享受、乐观这些词语都能形容他现在的状态!”   范来摆了摆手:“你电视剧看多了。”   两人正说着,看到周笑进来,便停下了讨论。   他放下包后,自然而然的走向了雕像,打开了上面的电子香炉,红光映照着他的脸,嘴巴喃喃自语:“救苦救难的神,请你保佑你忠实的信徒,今天工作也顺顺利利的吧……”   范来:“你看,人家很正常啊!”   小谢瞪了他一眼,正常啥,他以前可没有这个习惯!   祈祷完毕以后,周笑又弯腰九十度拜了拜,脸上的酒窝明显:“感谢神赐予我工作的机会。”   说完之后,他拿着扫帚开始扫地,一点一点不疾不徐,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即便是不小心把水倒在了公司电脑上,他也是笑着道歉,然后拿出自己的工资卡赔钱。   小谢仔细观察了一下置物架上面的雕像,木质的雕像此刻在她眼里,似乎发生了某种程度上的扭曲。   她问:“你重做了一个吗?这个看起来眉清目秀多了。”   虽然依旧看不出来是阮洲,但不再嘴歪眼斜了,反而有种帅气感。   “……还是以前那个。”范来艰难吐字。   他察觉到不对,看向那个木雕像,咽了咽口水,“这东西……”   小谢一愣,声音艰涩道:“说不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骇然。   不会真有特殊能力吧? 第70章   阮洲回到新海半个月后,公司终于也收到了梁总的投资款。   比之前商量好的还多了八十万,梁总拿出文件,说这是临泉的官方补贴。   他们临泉还怪好的,外地企业去拉投资都有补贴,简直不顾本地企业的死活。   不过阮洲喜欢,甚至还想再去薅一波羊毛。   他们当时因为资金问题,只是短租了一间办公室,如今那栋楼的短租期限快到了,楼总就和阮洲商量准备搬家。   新的办公地点在高新区,环境很不错,虽然离阮洲住的地方远了点,但也可以公交直达。   开完会大家回去收拾东西,枭脸上一直挂着笑。   楼总忍不住和阮洲说:“周笑真是人如其名,那边单位和我沟通的时候也说,这家伙连轴转十几个小时,好几个场子,脸上都是这幅慈祥的模样。”   异调局还担心周笑被异常污染,但是检测以后发现并没有出现被污染的情况,SAN值高的稳定,他们甚至都怀疑周笑是不是面瘫了,还打算送他到医院去呢。   这件事楼总和他们说了以后,范来和小谢对视一眼,不是异常干的,那是谁?   两人毕竟是刚入超凡世界的普通人,对很多情况也是一头雾水。   但他们能确定的是,一切的不对劲都始于拜一拜。   小谢:“你看着挺正常的,怎么周笑跟邪神附体了一样?”   范来欲哭无泪:“我也不知道啊,我拜完以后整个人神清气爽,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小谢思索:“我今天问了楼总,他的眼里,那个雕像也变好看了,所以或许不是我们的眼睛出了问题,真的是那东西自己在变。”   “真有特殊能力啊?”   小谢:“也许不是件坏事,周笑现在爱岗敬业,比以前工作认真多了。”   “好事!”范来竖起大拇指:“或许就是因为他工作不认真,拜神也不诚心,所以神像发威了,让他好好工作。”   小谢远远看了眼:“这雕像这么神奇?不是你自己刻着玩的手工作品吗?”   范来一脸不赞同:“我可是怀着十二万分的专注雕刻的,而且你也不看雕的是谁,咱们阮总能是普通人么?”   小谢:“总之,异调局那边都没动手,说明没有生命危险,无非就是更加热爱工作了一点,不是什么大事。”   范来:“就是,我拜了身体更棒了呢!”   枭探头:“你们嘀咕什么呢?”   小谢反应迅速:“我们正说你呢,听说最近工作特别认真,阮总在我们面前夸了好几次。”   枭脸上的笑意真实了几分,甚至有点受宠若惊:“真的?!”   范来:“真的真的。”   枭看起来很激动,下午的时候擦桌子,把哑光桌面都擦成了光面了。   小谢:……扣钱!   周一的时候,所有员工都到了新公司。   新海市的高新区是正儿八经的城市CBD,比起之前明域集团的边缘性园区,这里来往的人就更加office一些。   “阮总,咱们公司没那么多人,为什么要这么大的场地啊?”范来看着眼前近两百平的办公室,有些意外。   这比他们之前的那个地方大不少呢,可这里的房租明明不便宜。   “哦,还没来得及给你们开会,因为咱们的人力资源业务进展缓慢,公司打算进军互联网行业了,所以可能会招很多新员工。”   现在治安厅和梁父公司人员都接近饱和,业务很难扩张。而他们的公司规模不大,争取的合作单位不多,且基本都是一次性派遣,这两个月统计完收益之后,员工工资一发,水电房租一交,基本没赚钱。   这样下去,那些投资和补贴迟早会被消耗完。   没办法,楼总只好和阮洲紧急开会。不赚钱,但总不能亏钱不是?   即便知道公司就是为阮洲开的,但是楼总做事从来不敷衍,赚钱就赚钱,哪有赚一点钱的道理?   让他意外的是,阮洲竟然也和他的想法一样,于是两人一拍即合,调整了公司业务方向。   阮洲知道未来几年互联网行业有多赚钱,自然是不会拒绝。   小东西闻言也很兴奋:【您的剑之所指,就是我前进的方向!】   这家伙最近不知道又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了。   阮洲也不在意,小东西是个工具,好用就行,帮不上忙也没关系,反正也不指望这东西干什么大事。   “好了大家收拾东西吧。”   “我帮你收拾文件吧?”枭凑到小谢面前。   小谢看了他一眼:“行,那你来收拾。”   枭看了看手里的资料,有一部分印着异调局的标志。   正常情况下,这样的资料他一定是会偷偷看并拍下来的,但是此时的枭却目不斜视,只是安静整理完之后,就交给了小谢,连个眼神都没歪。   无视小谢诡异的眼神,枭收拾完卫生,然后下班。   今天依旧是平平无奇的打工生活。   回到家里,洗漱完玩了会手机,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枭酝酿睡意。   “滴滴滴滴——”   不知道被扔在哪个犄角旮旯的黑色手机响起。   枭的眼睛猛然睁开。   这么晚了,是谁打来的电话?   他起身,找到了黑色电话,语气不善:“你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杰瑞斯很是惊讶:“现在才九点!”   “九点已经很晚了,你有事快说。”   杰瑞斯不可置信:“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我毕竟是你领导!”   “没事我挂了。”   “你等等,我有事情问你,你最近怎么都不汇报工作了?”   “没什么事情汇报,就是那些工作日常而已,工作做得好,自然不用汇报。”   他现在每天都活力满满,精神熠熠,经常受到表扬,甚至在异调局还升职了,成为了外包清洁工们的小领导,有自己的小办公室了!   一个合同工,能有这样的荣誉和地位,又有谁能想到呢?   他简直就是王牌清洁工,是清洁工行业王冠上的那颗明珠!   “那主线任务你忘了吗?”   “什么主线任务?”   “监视阮洲,向我汇报他的动态。”   枭刚想说自己怎么会监视阮洲,毕竟那可是……   话到嘴边愣住了。   那是谁?   “你到底怎么了?”杰瑞斯问。   他怎么了?   “我——”   枭的脑海里面瞬间浮现出了无数的记忆,那是被这几天的工作记忆压在最下面的,他身为一个情报人员的记忆。   枭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来这家公司之前发生的事情,如今回忆起来恍如隔世。   为什么?   汗水滴滴答答的从额头上滑落,枭的嘴唇颤抖,下意识的祈祷起来。   “主啊,我愿意将一切奉献,求你——”   以往祈祷以后,总隐隐有种满足和安宁的感觉,但这次祈祷干巴巴的,甚至祷词念错了也没有意识到。   电话那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杰瑞斯似乎想到了什么,问:“你的精神印记还在吗?”   枭想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全身心都沉浸到精神世界里面。   他下意识的呼唤,但不像往常一样——一呼唤,亮紫色的精神印记很快浮现。任凭他怎么呼唤,那东西就是不出现。   枭呆呆的愣在原地,脑子空空。   他最信任的主,也要抛弃他了吗,就像当时父母把他遗弃一样?   作为一名被主抛弃的信徒,枭本该哭泣,但奇怪的是,他的内心没有任何感觉。   仿佛他的狂热以及信仰,随着那枚印记一起消失了。   任凭他此时如何去回忆,也无法想到他曾经刻入骨血的主的模样。   “说话,枭!发生了什么?”对面急切。   “印记……还在,但是变浅了。”   一旦印记消失,就会被视为叛徒,枭骗了杰瑞斯。   但他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那就好。”对方似乎松了口气。   枭闻言却拧起眉头,杰瑞斯怎么知道印记不在了?   他问出这样的话,是因为发现了什么,还是因为他的身边有人印记不在了?   让枭意外的是,杰瑞斯只是说枭或许受到精神类异常的影响,让他有时间回趟分部,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才是奇怪的地方,这家伙正常情况下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现在只是轻描淡写的警告了两句。   杰瑞斯,很不对劲。   ---   阮洲一觉醒来有点恍惚,他梦到了小黑,那家伙在梦里长得比房子都还要高。   不知道去哪里享福了几个月,这家伙被喂得油光水滑,表皮散发着淡淡的光。   看到阮洲,小黑甩了甩尾巴,下意识就要从空中游过来。   阮洲心心念念的还是没有来得及做的糖醋鱼,骤然看到那么大一条,肚子立马就饿了。   他伸出双手呼唤它:“来。”让我吃一下。   小黑察觉到了什么,摇摆的尾巴顿住了,怎么也不肯游过来。   见它不配合,阮洲的唇角垂了下来。   不是过来让吃的,那你出现在这里干嘛?   小黑委屈,但小黑不能说话。   在祂看来,“鱼”是不会说话的。   好不容易让那些信徒认为它是一个很厉害的神使,但在阮洲面前,小黑还是怂怂的。   它很想和阮洲汇报一下自己最近的工作,但是看阮洲的样子,或许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小黑恋恋不舍的看了看阮洲,委屈的几乎要掉眼泪。   真是不负责任的神!   它还是扭头毅然离开了。   那么大条鱼不见了,阮洲原本的好心情顿时糟糕起来。   糖醋鲤鱼的烹饪计划再次失败。   ——下次他一定要做成功。   睡醒之后,阮洲还在想回家要不要做糖醋鱼吃。   一看时间,不知道怎么,闹钟响了他没听到。   他上班多年,从未迟到过,怎么可以因为一个梦就迟到?   阮洲拿了块吐司就出了门。   以往他都会提前出发,刚好错过人最多的时候,但今天有点迟到,阮洲前面的大路已经开始堵车了。   估计公交到还需要堵好久。   看了眼线路情况,有条路线并不是很堵,阮洲果断选择那条路线。   绕到小区后面走了一段后,果然不堵车,车辆来来往往的很通畅。   他打开打车软件,此时却远远看见了辆公交车行驶过来。   这是一辆大巴改造的公交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白底红字上面贴着的编码,正是阮洲要坐的那辆174路。   阮洲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上车刷公交卡。   “嘀——刷卡错误。”   阮洲转身正要去找座位的动作一滞。   他刚办不久的公交卡,怎么能出问题呢?   司机穿着黑白相间的制服,胖胖的,刘海非常油腻,好像一桶花生油刚浇了上去,滴滴答答要滴油了。   他说:“你那卡怎么回事?”   阮洲:“可能是你机器坏了。”   司机一梗:“怎么人家都好着,就你的卡不能刷?”   眼看耽误的时间越来越多,阮洲从口袋里面摸出了几张零钱:“我付现金吧。”   投币之后,阮洲坐到座位上。   这辆公交是由大巴车改装而来的,车上有一股很重的皮革味,夹杂着空调灰尘和汽油的味道,就像是很久没洗的臭皮鞋,闻着反胃。   阮洲鼻头直皱。   基本上每个联排座位上都坐了一个人,都在闭目养神。   阮洲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他的旁边是一位画着妆的阿姨,她化妆技术不太高明,底妆过于惨白,嘴唇又太红,腮红更是半张脸都涂上了。   这三个特征好像不在一个图层上一样。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阿姨倏然睁眼。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吗?”   自然不能说她的化妆技术不好。   阮洲思考一秒,说:“您这个年纪有这么好的气色,确实难得。”   阿姨煞白脸色一下变得通红,粉底遮都遮不住。而原本还想做点什么的心思在阮洲说完这句之后,烟消云散。   “你不应该上车的。”阿姨说了句。   阮洲眨了眨眼,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没办法,快迟到了。”阮洲回她。   阿姨突然又不说话了,闭上了眼,胸前也没个起伏,看着怪吓人的。   阮洲转过头看窗外,这条路他从来没走过。   周围的环境看起来非常好,树木郁郁葱葱的,就是雾气有点大。他出门的时候看了天气预报,应该是晴天,没想到竟然是大雾。   不多时,播音员甜美的声音响起:“银洋路,到了。”   这辆174路公交车从老城区出发,终点却在一个叫笛宇中心的地方。   阮洲从没有听过这个地方,印象中新海好像也没有一个地方叫这个名字。   难道这是城际公交?   阮洲看了眼路线图,上面有高新那边的路线,他要去的地方也有站点,那一站叫往乡路。   不过他在这个汽车的行进路线图上,没有看到这一站的位置,倒是有一个叫望乡台的地方。   阮洲看了眼其他站,什么银洋路、归珲小区,笛予中心等等,看的时候不觉得,播报的时候,谐音还挺黑色幽默的。   除了路线以外,车上有非常细节的头骨装饰,以及破破烂烂的白色布条,车顶上还有血浆喷洒的痕迹,窗户缝里面甚至还有头发,恐怖元素拉满。   前两天正好是七月十五,看来这个世界过鬼节的方式和西方万圣节差不多。   没想到司机普普通通的,也是个内心有趣的人。   大巴虽然老旧,但是空调是真的给力,外面三十度的高温,里面估摸只有几度,阮洲抱臂搓了搓。   他看向了旁边的阿姨,或许是年纪大了,又或者是经常坐这班公交,阿姨穿的还挺厚实,其他乘客有的穿着背心,有的短袖外面套了个羽绒马甲,穿的挺一年四季的。   公交还有一会到,阮洲干脆闭上眼,和那些乘客一样闭目养神。   而他一闭眼,周围所有的人都睁开了眼,直直看向了阮洲。   阿姨也扭头看他,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乘客坐在了谁身边,谁才有权力动他,阿姨迟迟没有动作,周围的乘客们发出着急的催促声。   阿姨理都没理。   过了十分钟。   “荒权路,到了。”甜美的播报声响起。   阮洲一睁眼,周围所有的目光都收了起来。   “不好意思让让。”阮洲弯着腰对大妈说:“我要下车,到站了。”   “小伙子,你下不去。”阿姨说。   一旦上了这辆车,即便是死,都无法从这辆车上下去。   人类乘客要么被车上的乘客分食,要么活着到达终点,而一旦到了终点站,等待他们的会是更加残酷的死亡。   “您让让吧。”   阿姨看了阮洲一眼,将她的两条腿抬了起来。   真的是抬起来,阿姨抱着她的腿,两条小腿和大腿紧贴,大腿又和上半身呈现平行的状态,紧紧贴在腹部,整个下肢几乎要陷入上半身。   正常人这样势必会重心不稳倒下,而阿姨的屁股却仿佛水泥浇筑,一动不动。   阮洲看了眼,夸赞道:“您柔韧性比很多小年轻都好。”   阿姨笑了笑。   阮洲挤出去之后,来到了后门的位置。   车子停了下来,但门没开。   阮洲喊了声:“师傅麻烦开下门。”   师傅一声不吭。   他又喊了一声:“师傅开门,还有人没下车呢!”   司机仿佛没有听见一样,要继续启动车子。   阮洲:“停车,我要下去。”   师傅沙哑的声音响起:“开不了。”   阮洲:“您按一下开关就开了。”   师傅:“开不了。”   怎么可能开不了,开不了他是怎么上车的?阮洲呼了口气,大踏步来到了车头。   “为什么不开?”   司机师傅看着阮洲,扯了扯嘴角。   因为这辆车一旦上了,就没有办法下去了啊!即便是这些乘客是异常,也没办法让车子停下来的。   只上不下,这就是规则,所有上车的东西都要遵守。   “开门按钮坏了,下不了车。”司机说。   “按钮在哪呢?”阮洲问。   司机不动弹。   阮洲走了过去,在驾驶台找了一圈,找到了黑色的开门键。   “这个是吧?”阮洲伸手。   司机去拦他,却被阮洲轻轻挡住,安抚道:“放心,我修东西很有一套的。”   “没用的,你不可能按——”   阮洲手指按下了开门按钮。   “嗤——”   夏日的热气从前后两道门涌了进来,一下吹散了车内的空调过低的温度,也吹起了司机油油的刘海。   “你看。”阮洲直起身体:“一切皆有可能。”   司机:…… 第71章   车门开了。   所有乘客都安静下来。   阮洲环顾四周,乘客们和司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   “不用感谢,我走了奥。”   阮洲挥了挥手,和司机告别。   车上乘客们的身体没动,头颅却转了360度,甚至有人把自己的脑袋拔下来,凑到窗户上去看阮洲的背影。   不是说地狱大巴一旦上车就下不去吗?   为什么他下去了?   大妈的两条腿掉到了地上,零件一样散开。   原来,不是她的身体柔韧性好,而是裙子下面,她的两条腿就没和身体连接。   “师傅——我们也要下车。”她颤抖着声音。   “我们也要下车!”另一个人说。   司机额头上似乎冒了冷汗。   “下车!”   “下车!”   车辆上,男女老少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乎要把整个车子掀翻。   司机的冷汗打湿后背:“下不去!”   “为什么他能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下车!”   乘客们站起了身,冲着司机前面的开门键涌了过去。   但是任凭他们如何去按那个按钮,都无法靠近那地方一丝一毫。   就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东西一直在阻拦他们。   他们脸上的表情渐渐被绝望取代。   司机捧下自己的脑袋,拿来旁边的汗巾擦了擦脑门,又用塑料瓶里面的红色液体洗了洗眼睛,放在头上之后,再次启动了车子。   “都说了下不去,你们还不信,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我还能骗你们不成?刚刚一定是你们看错了,怎么可能有人中途下车呢?”   自己也是,一定是最近跑长途太累了,回去之后他要好好休息一下。   “好了,安静,请大家系好安全带,我要加速了!”   司机一个猛冲,大巴车蹿了出去,直直怼到了前面那辆车上。   前面车辆的司机恰好在看后视镜,眼见有辆大巴猛地冲向他,吓得魂都要出来了。   但几秒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揉了揉眼睛。   刚刚身后不是有一辆大巴车来着,怎么不见了?   奇怪。   ---   枭睁开眼,下意识双手合十祈祷,希望今天的工作也能顺利。   而意识到的自己做了什么以后,他脸色一变,旋即握紧了胸前菱形的宝石吊坠。   这是杰瑞斯给他的抵抗精神攻击的物品,一旦遭遇精神洗脑,这东西能让他保持清醒。   这东西小黑塞牙缝都嫌小,杰瑞斯就留给了枭。   菱形宝石亮了亮,枭的精神稳定下来,松开了双手。   他洗漱之后准备出门上班。   现在组织上很多人都被安排去异调局打工,大家进去了以后才发现,异调局不仅给交社保,甚至还有各种补贴。   被压榨习惯了以后,一个不那么压榨人的公司简直让他们恨不得住下来,现在每天都上班都喜气洋洋的。   因为干活卖力,异调局干脆成立了一个外包部门,专门处理异常现场,负责人就是周笑。   他现在手下负责的有十几号人,即便以在异调局来说,也不算少了。   辛辛苦苦在组织工作十年,连个小组长都不是,在阮洲公司上了几天班,就已经混到了部门领导的岗位。   这一度让周笑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他领导下的保洁们干活效率奇高,尤其擅长处理复杂现场,不知不觉间,在全国异调局系统内都出名了。   大家都知道,新海有两张王牌,还有一支特别优秀的清洁工队伍。   “周经理来了。”周笑到了现场,正在努力工作的同事笑着冲他打招呼。   趁着异调官不在,他拉着一个组织经验丰富的成员问:“怎么样,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打探出什么?”   即便表现优秀,但他们清楚自己的本职工作。   那成员压低了声音:“很难,他们下面的人不知道,上面的人嘴巴紧。”   枭当然知道,异调局的政审以及背调和身体检查都是非常严格的,甚至每次升迁和人员变动,他们都会进行核实身份和调查。   而所有的成员都会在首府统一进行培训,接受严格培训后上岗。   跟他们组织的洗礼差不多。   枭扁了扁嘴巴:“继续干活吧。”   他的任务主要还是监视阮洲,一旦有异状就及时上报,但没了那个印记控制,加之上班久了,染上了班味,懈怠就渐渐浮了上来。   上班而已,老板现在又不能要他的命,摸鱼怎么了?   枭刚拿出手机,一名异调官就进了办公室:“周笑,你们部门得奖了!”   娃娃脸男人一下站了起来:“什么?”   那人一脸高兴:“得奖啦!最佳部门奖!你记得领一下奖品,还有奖金。”   前段时间处理了一件非常难缠的案子,所有的外包团队成员都付出了很多时间,所以这次表彰大会给他们团队也发了奖。   那人拍了拍周笑的肩膀:“果然,阮先生看人总不会错。”   刚刚和周笑聊天的那人看向了他。   天爷嘞!他们虽然没有打入敌人内部,但是也在敌人外部站稳了脚跟!   而且异调局福利也太好了吧,自己以前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   同事一脸激动:“周经理,我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枭:“……行。”   下午的时候,周笑拒绝了异调局的聚餐邀请,独自来到了阮洲公司。   进去的时候范来正在看新闻。   上面说某国正在面临巨大的危机,将近一个省的人都死于海难。   那些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正是那个国家的官方类似异调局一样的组织。   说明这件事背后有异常的影子。   大海上面的异常,往往破坏力都很强大。   枭想到了什么,眼皮垂下。   范来注意到他,问:“你看上去怎么那么疲惫?”   为什么疲惫?   因为自己的本职工作还没卧底工作做得好。   但这能说吗?   枭低着头,抚摸着颈间的吊坠。   无论是统灵会还是阮洲,他都拒绝被控制,他的大脑只有自己能掌握。   以往每天下午上班第一件事情就是清理雕像,清理完成以后,枭这才会开始清理其他地方。   但今天,枭特意从办公室的垃圾开始清扫,小谢看到随口问了句:“咦?我以为你今天也会拜一拜那个雕像呢。”   “我才不拜。”枭冷笑一声。   “不拜就不拜。”小谢努嘴:“那么凶干嘛。”   枭恶狠狠地看了眼那个雕像,谁都别想控制他!   虽然精神印记已经消失,但作为一名情报人员,他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   那个雕像此时在他的眼中,变成了和精神印记一样的奴隶的标记。   他不会是任何人的奴隶,他的一切行为都必须由自己做决定。   他不会像以前那样卖命,但毕竟还是组织的成员,没什么特殊情况,他没必要背叛组织。   ——毕竟现在他拿三份工资,组织的还是大头。   枭再次看了眼雕像.   这东西有鼻子有眼,比最初见到的形象好多了。   枭的脑子再次恍惚起来。   不仅形象好,似乎也更帅气了一些。   枭身上的吊坠猛然亮起,散发着灼热的温度,甚至已经灼烧了他的身体,在胸前印下了烙印。   “怎么一股糊味。”范来探着鼻子闻了闻:“你中午吃烤肉了吗?”   枭低着头:“没有。”   他避开两人,去倒垃圾。   范来耸耸肩,继续看电视新闻。   “东月市出现了工厂爆炸,多位消防以及治安厅人员出动……不少热心群众也参与进来。   有人在二次爆炸之前,救了十几位消防员……不肯透露姓名……”   这人真是神人,范来倒吸一口气。   枭一进电梯,仿佛卸下重担一样,松了口气。   太好了,今天没有拜一拜!   他的策略是正确的,这东西果然能克制精神影响。   枭脸上挂着笑。   “叮——”   电梯门开了。   迎面而来是刚去楼下买了吃的的阮洲。见到枭,他招呼:“倒垃圾啊?”   枭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是一副什么表情,他不想笑,但似乎脸上露出了笑容。   “对的阮总。”   “费队长跟我说,你工作得奖了,好厉害。”阮洲笑着说。   “哪里哪里。”枭认为自己应该是笑了,因为阮洲笑的更真诚了。   枭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阮洲说:“我给大家买了零食,庆祝你获奖,一会上来一起吃?”   他好温柔……周笑控制不住的想。   “好。”   一想到一会上去就有好吃的零食,周笑心情雀跃,连前胸的疼痛都不算什么了。   “哼哼哼~”   周笑扔完垃圾,进了写字楼,看着电梯厢倒映出来的那张笑脸,他的眼角都了褶皱。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同一张脸,但他只觉的陌生。   虽然名字叫周笑,可他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这样笑过了。   没有任务的压迫,没有生命危险,没有随时暴露的感觉,也没有生命被威胁的危机。   周笑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他的胸前,那个菱形的吊坠隐隐散发着黑色的光芒。   既然已经戴上了它,选择了自己的信念,怎么能不贯彻到底呢?   佩戴者不愿意受到精神污染,它可以帮他。   但佩戴者若主动违背自己的初衷,愿意倒向污染者的一方,那就是背叛。   背叛者是会受到惩罚的。   这枚吊坠终于在此时展现了它的獠牙。   周笑刚刚按下电梯,足以灼烧灵魂的痛苦就从颈前蔓延。   跗骨之蛆一样,褐红色如蛛丝一般,从他的颈部一直沿袭到心脏,剧烈的窒息感包裹而上。   一瞬间,他就知道杰瑞斯骗了他。   杰瑞斯所提供的根本不是什么稳定精神的异常,这是一件看似无害,却能依旧能控制他精神的异常。   枭被这蛛丝一样的东西缠住了身体,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小刀,小刀上面裹着一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作的刀鞘,发着淡淡枯黄的光。   【圣物:美工刀】   【描述:可以切断世界上的所有有形之物,使用者产生“切割”的想法的时候,能力发动。   备注:刀刃时时刻刻需要紧贴使用者的皮肤,但要小心,不要被刀刃割伤哦。】   一定是杰瑞斯的手笔,他发现自己的印记已经没了,想要以处理叛徒的方法,在任务中轻而易举的处理自己。   他伸出手,但在刀刃即将触碰到那个吊坠的时候,枭的精神世界收到了猛烈的冲击。   “哇”地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枭的眼前出现阵阵黑影,视野里面,电梯、白炽灯、按钮……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扭曲起来,仿佛被投进了洗衣机,天旋地转,天昏地暗。   这异常正在他的精神世界里面发疯,影响到了躯体。   他的精神世界被搅碎,大脑仿佛正在被人一片一片的切削下来,用拳头捏出汁液,再将剩下的固态物体放进搅拌机搅碎,用滚烫的开水冲开碎末,喂给他自己。   最后,通过各个器官的消化排出体外。   枭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痛苦的叫喊,但他现在几乎失去了意识。   痛苦仿佛没有尽头,汗水浸湿了他的身体。   不光是仅剩的一点精神印记,而是所有的精神世界,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这异常确实能让他不被阮洲洗脑,但同时,他的整个精神都被摧毁了!   没有精神世界了,谈什么信谁不信谁?   没想到没死在异调局手上,反而死在了杰瑞斯手里。   这个渣滓——   枭彻底瘫软下去。   模模糊糊的时候,似乎听到了一声:“叮——”   电梯开了。   有什么人搀扶起了他,温热的水喂到了他的嘴巴里。   灵魂像是在泡温泉一样,模模糊糊,温暖又安宁。   他仿佛看到那雕像化成了人形出现在眼前。   而灾难现场一样的精神世界,似乎随着祂的出现而迅速恢复。   周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在医院,雪白的天花板刺眼。   他的身边,是负责最早自己的那位女性异调官,叫褚娜娜。   “你醒啦?”她很欣喜:“我去给阮先生打电话。”   周笑问:“我,怎么了?”   褚娜娜:“你上班的时候低血糖晕倒了,是阮先生送你过来的。”   周笑:“啊?”   褚娜娜:“不是我说,你工作是敬业,但也要注意身体,下午两三点你没吃饭吗?怎么还能低血糖?”   她嘴上说着不注意,实际上话语里全是关心。   周笑喉结滚动,他连忙去看自己身上的那个吊坠,发现已经不在了。   “我有个吊坠你看到了吗?”他问。   “那个东西在你晕倒的时候挂电梯把手上了,差点把你勒死。”   褚娜娜吐槽:“要不是阮总及时救了你,你就完啦。”   是阮洲救了他?   周笑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你出院了,一定好好谢谢人家。”   他点头称是。   褚娜娜离开医院后,给费士兰打了电话:“嗯,他看起来并不知情,好,我会继续关注他的。”   关了手机,褚娜娜抬头看了眼住院部的大楼,神色严肃。   周笑在医院住了好几天,再次出院的时候,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异调局彻底给他放了假,他出院的时候,直接去了阮洲那边。   一进公司,看到范来正在每日一拜。   他下意识的放下外套,再次来到了雕像前面拜了拜:“救苦救难的神,请……”   范来拜完,拿了一瓶汽水在他旁边喝,感叹了一句:“你拜的比我还虔诚。”   周笑的动作一僵,顿了几秒,随后还是深深地拜了下去。   再次起身的时候,周笑的眼神恢复了平静——正如他以往在世界科技公司工作一样的平静。   他起身,用干净的新抹布擦了擦雕像,说:“心诚则灵。”   范来:“对对对,那你心诚吗?”   “诚不诚,心会告诉你答案。”他说:“事情也会。”   范来无语:“你进了一趟医院怎么神神叨叨的,不要过于唯心知道吗?一定要唯物、唯物。”   也不管周笑有没有听进去,范来起身接了杯水,准备上班摸鱼。   这时,周笑喊住了他,语气有些犹豫:“……你还有没有别的雕像,我想拿一个回家,再放一个到异调局的办公室。”   范来手一抖,水撒了出来。 第72章   范来手里的水杯都没拿稳。   他打量着周笑。   周笑昏迷的时候他和阮洲去看过他,医生做检查,发现他的身上有很多陈年伤口,甚至身上很多骨头前不久才愈合。   承受过这种苦的人,他的精神信念应该是很强大的。   但此时,他的身上却并没有那样强大的执念,充满疲惫的眼神只有在看向雕像的时候清澈坚定。   虽然只是萌芽,但他是真的信祂。   相信祂的人又是什么坏人呢?   范来眼珠子一转:“有,但是得等等,我纯手工制作,产量有限。”   枭眉头一皱:“不能快点吗?”   范来挺了挺身体,声音大了点:“得加钱!”   “没问题。”枭拿出手机,直接给范来转了账,他的心里也安定下来。   一想到过几天就可以随时看到雕像了,他心里涌现激动。   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自诩是个明事理的人。   仅仅几面之缘的阮洲,不仅帮他摆脱精神掌控,更拯救了他的生命。   这份恩情,他是不会忘记的。   范来拿了钱之后,找到了小谢。   “这人居然要我雕的丑东西。”   小谢瞪了他一眼:“你骂谁呢?”   范来:“我骂我自己。”   这还差不多。   小谢继续手里的工作。   “不知道有没有办法靠这门手艺赚钱啊。”范来摸了摸下巴:“我有种预感,说不定可以靠这个发财。”   小谢:“小心阮总告你侵犯肖像权。”   “诶,我肯定是要上供,啊不,肯定是要分他版权费的!”范来连忙解释:“我是在帮阮总赚钱,再说了,这也看不出来是咱们阮总啊!”   小谢想了想,说:“你下午可以和他提一下这事。”   范来感动,他单方面宣布,这公司除了阮洲,没了谁都不能没了小谢!   下午开会的时候,阮洲说起公司业务调整的事情。   这个世界的短视频出现不久,楼总盯上了这片蓝海,当时在医院的时候就说要搞互联网,现在人力板块不行,正好做一些调整,招一些新人来做。   不愧是曾经的集团副总,眼光真没得挑,阮洲和楼总私下聊起这事,都忍不住给他竖了大拇指。   “我们会招募一批相关行业人员,不限于it。考虑到内容制作,模特,演员都可以,如果各位有内推名额,也可以推荐。”楼总看向周笑。   这句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他们村卧虎藏龙,村民工资要的低,干活又快又好,据说还拿了单位集体奖。   楼总爱惜人才,便动了想法。   “或者周笑想不想出镜?”楼总问他。   他和阮洲自然不可能出镜,范来长相普通,小谢身为中流砥柱,也不可能上镜,看来看去,只有周笑颜值和气质比较符合,长得还算不错,笑起来有酒窝,消费主力军们一定喜欢他这款。   周笑抬头:“啊?”   从情报特务到网络主播,一个阴暗爬行,一个万众瞩目,这跨界是不是有点大?   “没关系,等我们找到新主播以后,会让那些主播代替你的,你就是前期过渡一下。”   周笑工作能力强,楼总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还是想尽量用最少的人去发挥最大的效力。   这家伙除了身体弱了点,总是晕倒或者去医院,真的没别的问题。   甚至比范来还要虔诚的拜神,更别提阮洲在电梯里救了他的事情。   现在简直要把“我要报效公司”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等周笑身体好一点吧。”阮洲在旁边说:“刚刚出院,身体还没恢复——”   “我可以。”周笑挺直身子,转头看了眼阮洲,眼神坚定。   阮洲:“现在还不着急,等你身体恢复了再说。”   “我——”周笑还想再说,楼总抬手按了按:“阮总说的也对,要考虑到你的身体情况。以及目前设备和人员还在准备中,好在异……联系了好几家供应商,最难的环节已经被解决了……”   到了自由发言环节,范来清了清嗓子:“我觉得我们可以卖手工作品,定价也可以不用很高,但是可以试试哇……”   楼总:“你说你那雕像?这东西真的会有人买吗?”   “怎么没有?周笑就定了两个。大不了放在链接最下面。”范来不死心。   楼总叹了口气,他们公司这么点员工,又不好伤了范来的心,说:“行,到时候放下面挂着,定价低一点?”   范来:“不行,毕竟是咱们总裁。”   阮洲:“嗯?”   范来咳了咳:“我的意思是,是咱公司的东西,又是手工做的,太低了不好。”   楼总:“行叭。”   另一边,炎国统灵会分部。   炎国分部人迹罕至,在好几个城市交界的林区。   正常人眼看去,只是一处没有任何问题的密林,但这是经过重重伪装,有遮挡物和障眼法达到的效果。   在这里,即便是拿着地图坐标,也会在附近迷路。   总之,一般的人根本无法发现甚至潜入这栋大楼。   这样的大楼,失守只有从内部攻破。   就比如那愚蠢的林雪竹和那条鱼所做的事情。   今日份咒骂后,杰瑞斯收到了主教的视频通话。   这是时隔许久后,杰瑞斯再次和主教见面。   “您似乎比前段时间憔悴了一些。”杰瑞斯低声说。   “毕竟你们分部任务很久没有成功了。”主教还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样子,“这样的办事效率,真让我怀疑当初是不是应该让其他人做负责人。”   杰瑞斯很想说不是他的错,要不是那条鱼,他的任务不会失败。   但是他不能说。   起初是没有机会,现在却是晚了。   炎国出了这么大的事,被主教知道,他不死也得死。   他还想多侍奉主几年……   即便被抹去了印记,但作为总部出来的人,他的信仰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最近情况如何?”主教问。   杰瑞斯:“还是以前的样子——”   主教一甩手,杯子被扔到了地上。   杰瑞斯很少见到对方如此情绪外露的情况,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知道这人手段,生不如死的折磨都是说的轻了。   先前炎国分部是另一个负责人,那人前几年一直负责林凛的事情。   【身份帽】逃匿事件就是她主导的,不过并没有成功,甚至折进去了“原始代码”这样宝贵的圣物。   也不知道这件异常现在怎么样了,代码到底去了哪里。   后来主教直接把人召回总部,之后那位负责人就失踪,据说是被扔进海里喂鱼了。   杰瑞斯原本是副手,因此而上位。   虽说没什么功绩,但也没有什么过错。   “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真是令我失望。”   杰瑞斯连忙说:“阮洲的身份现在已经属于S级保密等级,要搞到很难。但是,我们快成功了!”   “所以?”   杰瑞斯咽了咽口水:“我们需要更多圣物支援。”   主教那双和杰瑞斯如出一辙的湛蓝眼眸看不清情绪。   隔了很久,他说:“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是不能完成任务的话,你就回总部吧。”   回总部将要面对什么不言而喻。   杰瑞斯白了脸,许久,他才从地上起来,轻轻呢喃了一句:“是。”   出了密室以后,杰瑞斯收到了枭的电话。   “又怎么了?”杰瑞斯语气不善。   “这边又缺人了。”   “不是前几天刚送过去一批吗?你们新海是吃人魔窟吗?”   杰瑞斯刚被批评,此刻枭又要求多派点人,烦得要死。   虽然那些人都没有超凡能力,但也是见过大世面的,难道异调局那边不满意吗?   “公司业务调整,这次要的都是世界科技公司的员工。”枭说:“最好要长得好看的,工作能力强的。”   杰瑞斯压住内心的不愉快,沉吟道:“这有点难办,你让我想想。”   他挂了电话。   自从枭那次回总部拿了菱形吊坠之后,就有点不太对劲。   杰瑞斯也说不上来,对方电话接,任务做,也随时汇报,但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次枭如果无法完成任务,那自己必须回总部了。   不行,这次的任务他必须找一个非常靠谱的人才行。   这时,手下来报,神使找他。   什么神使,神屎还差不多。   杰瑞斯强迫自己平复心情,进去的时候,又碰到了几个衣不蔽体的教徒。   这些都是总部新送来的人,刚刚印下精神烙印不久,就被那条鱼吞掉了。   甚至这些人还感恩戴德,认为神使救了他们,让他们同时拥有自由与信仰。   这怪物,是要釜底抽薪,掘它们的根啊!   杰瑞斯痛不欲生,捶胸顿足,但没有丝毫办法。   现在除了自己从总部带来的几个人以外,他说话几乎已经没人听了。   所有的事情一定要取得神使同意,那些人才愿意配合,除非杰瑞斯打着神使的名义行事。   但那比杀了他还难,一个邪教鱼,光明正大的取代了他们正统神使的位置,还要他打着它的名义行事?!   甚至据他所知,有不少人要不是为了分部的高额津贴,以及担心异调局把他们抓走,此时早就跑了。   毕竟,精神印记不在了,最大的威胁和控制手段就消失了。   杰瑞斯恨不得扒了那条鱼的皮,但表面上还要赔笑。   “大人,您找我?”   小黑不由分说,先给他了一个耳光三连。   以前是鱼的时候,他用尾巴扇人,现如今只需要把触须伸长,就能像个鞭子一样,重重的扇在他脸上,留下红彤彤的一条长长的疤痕。   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这怪物都不动,就是打他,往死里打,一点不留情。   难道这怪物知道自己的超凡能力是超级治愈?   “您又打我!”杰瑞斯捂着脸,湛蓝的眼睛里面盈着水光。   不得不说,杰瑞斯确实有一副好皮囊。   和枭的娃娃脸不同,杰瑞斯拥有一张柔和的面庞,身材也不像西方人那样骨架大,反而是雌雄莫辨的阴柔。   “叽叽。”小黑触须乱甩。   “我没有和总部联系。”杰瑞斯梗着脖子。   小黑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只录音笔,点开之后,杰瑞斯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听到内容后,杰瑞斯沉默。   这东西早就知道了,但是一直不说,现在这个时机拿出来,一定有原因。   果不其然,怪物哼哼两声。   杰瑞斯大惊失色:“我现在是负责人,我怎么能去?”   小黑:“呵~”   “我走了谁来服侍您?”杰瑞斯眼泪立刻掉了出来:“我不能去啊!”   小黑瞪了他一眼,很快用行动说明了什么叫: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一阵惨叫后。   “是,谨遵您的旨意。”   杰瑞斯拉下兜帽,一瘸一拐走后,小黑的触须卷起了手机。   上面的页面上,正显示着:世界科技公司招募主播。   要求:颜值高,有销售经验,宣讲能力强者优先。   杰瑞斯作为邪教分部的负责人,洗脑能力一流,这岗位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虽然小黑少了一个出气筒,但是阮洲多了一个员工啊!   小黑哼哼唧唧,抱着手机又开始刷短视频。   漆黑的屋子里,手机发出的光芒照应着它本就怪异长相更加诡异。   ---   天蒙蒙亮的时候,上班族们开启了新一天的打工生活。   洗漱完,站在了每天早上都会乘坐的车辆站牌前,等待着一拥而上的人群,跟随着车子在里面挤外面堵的公交上摇来晃去。   上班族今天也是在路边买了早餐,一边玩手机,一遍等待着公交的到来。   晨雾中,一辆线路为174路的大巴从道路上缓缓驶来。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的公交车和以往的不一样。   “是174路吗?”上班族问。   “对。”司机嗓音沙哑,被对面行驶来的远光灯一照,头发油的发光。   “哦,好。”上班族离公司远,赶紧上车刷卡。   “嘀,刷卡错误。”   “小伙子刷卡机坏了,你投币吧?”   上班族拿出零钱,投了进去,余光一撇,里面好多张红票子。   但零钱和大钞都是蓝色的,哪里来的红色纸币。   上班族耸耸肩,也不在意,走向了公交车里面。   以往这个点车子上已经没有座位了。   但此时这辆公交车的每一排座位上都有一个人安安静静坐着。   上班族一愣,下意识拿出手机看了眼,是周一没错啊,怎么这么点人?   “小伙子别老站着,找个地坐下吧,小心一会摔倒了。”一个画着浓艳的妆的大妈出声。   上班族被她这么一说怪不好意思的,找了个离她远的位置就坐了下来。   那阿姨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   公交车静静地行驶着。   司机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嘴角咧出了弧度。   车上舒缓的音乐响起,听起来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上班族的旁边坐着一个干瘪的小年轻。   前胸贴后背,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头发都是黄的,跟枯草一样,此时正直勾勾的看向自己。   上班族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收回了视线,打量周围的环境。   确实比一般公交车的环境要好很多,但总有一种皮革还是什么东西的臭味,始终淡淡的,温度也非常低,上车没多久,上班族就想上厕所了。   他扭头看向隔壁过道坐着的女生,画着淡淡的妆,显然也是去上班的。   注意到他的视线,女生的头转了过来,脖子和身体却没动,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人把她的头拧过来一样。   上班族被吓了一跳,连忙转了回去。   他飞快分泌口水,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晕车,还是其他原因,一股恶心的感觉止不住的泛了上来。   四周的墙体里面好像都有头发,黄色的干枯的仿佛杂草一样,这些麦秸一样的枯草发丝随着车辆的颠簸飘了出来,落在了上班族的肩膀上。   肩膀上的碎发似乎不小心被颠簸进了他的眼球。   上班族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   越揉越痒,越痒越用力揉,越揉就越痒。   揉眼睛的感觉很爽,根本停不下来。   那股子痒意怎么揉都揉不掉,上班族眼珠赤红,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球都揉出来,手指和眼球强烈的挤压让他的视线出现眩晕。   “啪嗒!”隔壁黄毛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咕噜噜滚到了自己的脚边。   上班族强忍着眼珠里面的痒意,弯下腰捡起。   “你的东西掉了。”   “谢谢。”   上班族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黄毛。   只是一眼,瞬间让他血液逆流。   黄毛的脸上全是眼睛。   密密麻麻的复眼充斥着他脸颊,额头上、鼻子上、嘴唇上,大大小小,层层叠叠,没有一处空隙。   此时,他所有的眼珠子都看向了上班族,咧开嘴笑了笑。   上班族看到,他的牙齿和口腔里面也都是眼睛,正透过狭小的口腔直勾勾的盯着他。   黑白分明的眼球们附着在口腔壁和舌头上,藤壶一样,甚至还在转动,这些眼球一直从喉管延伸到食道。   难以想象在吃饭的时候要怎么动作,是不是牙齿开合间,轻轻一碰,就有无数的眼珠子被磕破,流出鲜红透明的汁液,然后与食物一起被主人吞咽而下。   那在眼眶里面待着的两只眼球,则会露出残杀同类般的满足感来。   上班族刚刚捡起的东西,正是从黄毛身上掉下来的眼珠子,肉葡萄一样的手感,光滑富有弹性,甚至像心脏一样缓缓跳动。   更让他感到恐怖的是,此时此刻,座位上、车顶车、墙壁上,目之所及之处,到处都是眼睛,咕噜噜的正在疯狂旋转,他们之间仅有的一点缝隙都填满了,像红血丝一样的东西。   自始至终,无论是黄毛身上的,或者是车里的眼珠如何旋转,都死死盯着他。   上班族觉得自己似乎发出了尖叫,但周围的人都无动于衷,似乎这只是在他大脑里面预演出来的行为,实际上并没有发生。   车上的音乐骤然变得激烈高昂,就像是上班族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下、下车……”上班族的声音微若蚊呐。   旁边的黄毛说:“上来了就下不去了。”   他的肩膀耸动着,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似乎已经有眼睛被他的嘴巴磕破了,嘴角流下了鲜红的液体。   “下、下车!师傅停车!”上班族看向了前面的司机,但对方根本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们是一伙的!   旁边的阿姨忍不住开口:“小伙子,你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上班族的牙齿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救,救命——”   阿姨只是摇摇头,就转过了身。   谁来救救他?   上班族露出绝望的神色。   旁边的黄毛张开了嘴巴,密密麻麻的眼球被挤压了出来。   他的嘴巴好大啊,几乎能把上班族整个人的头吞下去。   口腔靠近,里面的眼睛几乎要舔到他的头发了。   音乐来到了高潮,慷慨激昂,热烈奔放,就像他转瞬即逝的生命一般。   上班族绝望闭眼。   “嗤——”   公交车一个急刹车,刚刚舔到上班族头发的黄毛被闪了一下。   车上的音乐戛然而止。   “怎么开车的?!”黄毛大骂一声。   司机没有听到他的话,他看着车前的身影,动作僵硬,冷汗直流。   为什么这个人又出现了?   阮洲今天又迟到了。   没办法,他只能选择之前的那条路线。   这次又碰上了那辆174路大巴车,似乎还是之前那个司机。   不过,司机速度不减,看起来丝毫没有停车的打算。   阮洲招了招手,半个身体都到了站台下面,司机才仿佛被梦中惊醒一样,刹车发出刺耳的声音。   前门开了。   阮洲很快上车,刷票的时候,他看了眼司机,还是之前那个。   平平无奇的长相,非常油腻的刘海。   他自觉使用现金,掏出纸币正要投币的时候,司机开口:“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车子坏了。”   阮洲惊讶:“坏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司机的话,车子突然熄火了。   司机看向阮洲,说:“实在不好意思,你打车吧!打车费我报销也行。”   赶紧下去吧大哥。   “哦。”   见阮洲转身,司机松了一口气。   可青年只是原地转了一圈,又转了回来,跃跃欲试:“要不我帮你修一下?”   上次他帮司机修了开门按钮,这次或许可以尝试一下修车,毕竟都是修东西……   “嗤嗤嗤——”车子启动的声音响起。   司机:“……诶?怎么突然又好了。”   阮洲赞叹:“这么快就修好了,神车啊。”   司机讪笑两声。   “救,救命——”   阮洲听到声音,看向后面。   司机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起身,转向后面,厉声道:“后面怎么了?”   上班族微弱的气息传来:“救命——”   阮洲看到了“奄奄一息”的上班族。   他旁边的黄毛此时正在一脸不悦的看向阮洲:“看什么看?”   显然,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让他出来。”阮洲说。   “你说出来就出来?”黄毛梗着脖子。   即便阮洲能下车又怎样,他的猎物谁都不能出手。   阮洲皱眉看向他的脸,也不知道这家伙出了什么cos,满脸都是眼睛,怪恶心的。   阮洲越过他去拉上班族的手。   黄毛还想阻拦,被阮洲推了一把,“哎呦”叫了一声,瘫在椅子上不动弹了。   阮洲把上班族带出了座位,问:“要去医院吗?”   去哪都好,只要不在这辆车上!   上班族眼含泪光:“不用了,下车就行。”   阮洲:“我送送你?”   上班族颤抖道:“不,我自己来。”   他看过恐怖故事,有人遇到恐怖大巴,一车都是鬼,那人被一个人救了,两人下车的时候,那人才发现,救他的那个人也是鬼,且比车上的鬼还要恐怖。   阮洲:“那你下车吧。”   上班族连滚带爬出了车,连自己的鞋掉了都顾不上捡。   司机将所有尽收眼底,试探着问:“那你下车吗?”   阮洲看他,奇怪道:“我还没出发,下什么车?”   司机肩膀一塌:“哦。”   阮洲坐在了那个阿姨身边。   “您今天气色也不错。”阮洲笑着说。   阿姨脸一红,问:“你怎么又上车了?”   阮洲:“因为要上班……”   看着两人聊天,司机翻了个大白眼。   明天他一定更换营业时间和线路,再不要碰到这人了!   车子正准备开动的时候,一道声音远远地响起。   “等一下!我要上车!” 第73章   有人要上车,司机却启动了车子,缓缓驶离站台。   “师傅,不等人家了吗?”阮洲探头问。   司机正准备加速,闻言一个急停:“我刚刚没听见他喊。”   车子停了下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上了车。   他的长相偏向于亚欧混血,面部线条流畅,浅金色的头发和湛蓝的眼眸看起来像个模特。   穿着熨帖的白色西装,不像是坐公交车的人,反而应该有个专属司机为他开车似的。   他问:“师傅,能上吗?”   司机抬手往后挥了挥:“上上上。”   师傅语气烦躁,仿佛在说“滚滚滚”一样。   那外国人往里面走的时候,和阮洲对上视线。   新海不是没有外国人,但这样一辆老城区开来的公交车上,突然出现一个外国人,看起来还蛮突兀的。   而不仅是他惊讶,此时,很久没有出现的小东西也很惊讶。   这人的身上有股子熟悉的味道。   小东西在脑内紧急检索,最终,在记忆深处找到了答案。   ——是他讨厌的鱼腥味。   这是那条鱼的手下?   所以这人是那条鱼派来的?   真是阴魂不散呐!   他以为那条鱼已经不知道死哪了,没想到居然发展出了自己的下属,从下属身上的气息来看,那黑鱼估计变强了不少。   小东西也变强了,他把阮洲之前赏它的代码都消化了,现在它强的可怕!   但他没有下属,也没有盟友。   那条鱼居然这么有心机,真气人!   外国人投了币,走到了里面。   让人意外的是,他没有选择其他的地方,反而是直直朝着阮洲走了过来。   大巴车是没有那些可供抓握的把手的,且过道很窄,但这人还是选择站在阮洲身前。   车子启动,他底盘很稳,一点也没有摇晃。   司机开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阮洲闭目养神,他旁边那人开口了:“你好,我叫杰瑞斯。”   这外国人还挺自来熟,阮洲睁眼,“你好。”   杰瑞斯笑了笑:“我认识你。”   阮洲有些意外。   不仅是他,公交车上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尤其是司机,作为这辆大巴车的老司机,他开了许多年车,从首府开到新海,只有几年前有次差点被人杀翻车以外,其余的时候都是非常安全的。   作为一辆嗅觉灵敏的大巴车司机,他的职业素养非常高,以前他在乌亚市开大巴,后来出了事,就到首府开车,不过首府卧虎藏龙太多,他没开多久就转移了阵地。   司机是个好司机,他只负责开车,不参与任何异常和人类之间的纷纷扰扰。   只是没想到如今新海也是碰到了硬茬了。   连车都发出了不满的呜咽声。   “我知道你辛苦,但也没办法,等明天换个线路就遇不上这人了。”   司机轻声安慰,与此同时,耳朵竖得很高。   “你是热心市民对不对。”杰瑞斯说。   热心市民?   听到了有人说出了这人的身份,司机的腹腔内伸出了第三只干瘪的手,悄悄拿出手机刷新闻,看看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我在炎国已经待了很久的时间了,你们的新闻我经常关注。”杰瑞斯说起话来完全没有口音,看起来确实是一幅深受熏陶的样子。   阮洲点点头。   杰瑞斯很热情,说自己第一次来新海市。   阮洲问他是不是来旅游的。   杰瑞斯:“不,我是来找工作的。”   没想到这么多人来新海找工作,连外国人也不能幸免。   实在是太卷了。   阮洲挺意外:“外教?”   杰瑞斯摇头:“不不不,是别的岗位。”   “哦。”阮洲并不好奇。   阮洲和杰瑞斯聊了聊,发现这人知识面还挺广的,正如他所说,对炎国的事情都非常了解,是个炎国通。   车上的所有乘客都在看他们。   杰瑞斯的身后的座位上,正好是黄毛。   他看着同样是黄头发的杰瑞斯露出了诡异的表情。   同样都是黄毛,凭什么你的毛那么顺滑?   他的身体还在隐隐作痛,刚刚被青年推了一下,腰几乎都要断了,身上的眼睛都紧紧闭了起来,流下了红色半透明的汁液。   黄毛不死心。   热心市民惹不得,热心市民的朋友不见得惹不起!   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薄薄的嘴唇。舌头和嘴唇上面的眼珠碰撞,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他伸出手,刚刚碰到杰瑞斯的背,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割了一下,手掌上瞬间流出红色的液体。   他瞬间收手,然而已经晚了,手掌被无数的刀片切割,所有的眼睛已经碎成了一摊烂肉。   杰瑞斯转身,关心地看着他:“你怎么了,没事吧?”   异常抬头,从杰瑞斯的眼眸中看到了警告以及讥讽。   它明白了,这人是故意的。   他怎么敢?!   黄毛怒从心头起。   正准备攻击,他刚刚被阮洲触碰到的肩膀,却开始鼓起一个个黑色的小泡泡。   像是被煮沸的水一样,眼球在上面翻滚,翻起了白眼。   黄毛目眦欲裂。   杰瑞斯却以为他怕了,脸上笑意更甚,甚至拉住他的手,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用十分夸张的语气说:“你受伤了!”   他的戒指一闪,尖锐的冷光刀剑一样袭来,手臂像是切面包机里面的面包,被隔着袖子剁成了无数块。   他身上的眼珠每一个都发出了惨叫声,然后被这看不见的刀刃切成了渣滓。   黄毛想要发出尖叫,他用尽全力,可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扣在了他的嘴上,将声音死死的箍住。   “怎么了?”阮洲在杰瑞斯身后问。   杰瑞斯笑的和善:“没事,这个小哥说他累了。”   阮洲的身影被杰瑞斯挡住,黄毛眼睁睁的看着阮洲扭头和阿姨继续聊天。   “不过是劣等圣物,也想动我。”   他带着笑容,天使一样的面庞赏心悦目,可吐出的话却十分残酷。   钻心的痛苦折磨着黄毛,带有“惩戒”意味的力量正在一点点改变并掏空他的身体。   黄毛的眼睛失了焦距,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异化。   像是坩埚里面的魔药,黑色的泡泡渐渐蔓延到了他的全身,缓缓融化成了一团看不见的半凝固液体,像是果冻,随着车辆的前行一颤一颤的。   杰瑞斯发现了问题,皱眉,他的武器不会导致这样的变化,是谁做的?   他看了眼阮洲,会是他吗?   明明就在旁边,却对他的异化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没察觉到。   杰瑞斯表情冷酷。   阮洲无论是面对超凡者,还是面对异常现象,都是一副表现迟钝的样子,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也是十分恐怖的一点——没有人能真正知道他在想什么。   基于他的强大,杰瑞斯更偏向于他知道一切,只是对现实中发生的事情不在意罢了。   大智若愚,这才是最高的智慧。   这样的人,目前虽然和异调局走得近,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站在他们的一边。   毕竟,异调局能给他的,他们也能给。   况且,这个世界在加速异化,这是大势所趋,抵抗是无用的。   即便是英雄,也无法阻挡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杰瑞斯这次不仅要研究清楚阮洲的身份,也要看看能不能把他争取到自己的阵营来。   面对这样一位“普通”人,不能太暴露的沟通,一定用非常委婉的话语说出自己的目的。   真正聪明的人会理解的,如果说的太通透,反而会惹人厌恶。   和林雪竹不同,杰瑞斯天生就具有亲和力,这也是为什么能一路顺利坐到负责人地位的原因,因此,即便被派发了这样的任务,杰瑞斯也是信心满满。   虽然小黑一直能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但作为一名负责人,他的能力也是很强的。   只是不能正面硬刚小黑罢了。   毕竟,那怪物成长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根本没瓶颈期。   甚至杰瑞斯怀疑,如果让它无限制的继续吃异常,那家伙连整个世界都能吞掉。   晃了晃脑袋,将这恐怖想法从脑海里面赶出去,杰瑞斯静静坐在了椅子上。   而他的身边,黄毛的尸体依旧在变化。   所有的组织都变成了史莱姆一样的粘液,除了身上的眼睛。   那些眼睛里面流露出绝望的情绪,死不瞑目。   看到这一切的乘客们用惊异的眼神看向了阮洲和杰瑞斯。   无论是谁做的,和这样的人身处一个空间,就足以让异常感到窒息了!   更别提这样的威胁就在自己的肚子里。   所有的一切都被车子看在了眼里。   “师傅,车子怎么越来越慢了?”   阮洲看着车外跑步的人都比他们跑得快,不由得有些着急。   他又看了眼时间,真的要迟到了!   “能不能快点啊?”   司机笑了笑,没搭话。   他也想快,但车子不愿意啊!   “再等等吧。”司机说:“我就说车坏了你还不信。”   杰瑞斯抬头,“我着急面试呢师傅,不能快点吗?”   要是耽误时间,阮洲心情不好,不通过他的面试,他要怎么和那怪物交代?   司机被威胁,难免有点不开心,一脚油门踩到底,催促着车子赶紧动。   他驾龄几十年,但碰上此时的车子都是白瞎。   似乎是被强迫它劳动的司机激怒,车子停了一瞬,然后像脱缰的野马,在路上自由奔跑起来。   整个车子明明是金属做的,本该十分坚硬,但却能扭出“S”型的曲线,柔软的不可思议。   阮洲被这颠簸吓了一跳:“怎么了?”   司机的汗水都浸湿了衣服。   “车坏了!坏了!”   这辆车可以穿行于虚空缝隙中,但是唯一的毛病就是胆小。   黄毛被虐杀吓到了它。   惨,实在是太惨了!   大巴害怕,大巴发疯。   眼看着车子在高架桥上横冲直撞,阮洲生怕出什么意外。   他解开安全带,冲到驾驶室。   “师傅您要不停车吧!”   司机两手都抬了起来:“你看,其实不是停不停车问题……”   是这个车他自己能动啊!   “您看路啊!”阮洲扫了眼身后乘客,着急道:“不行我来开吧!”   司机说:“没用,这车不听话。”   这车都快被你吓死了,你出去它就安静下来了!   眼看车子即将撞上桥面,阮洲咬咬牙。   司机语气淡定:“其实你不用担——”   话都没说完,他就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大力甩出了驾驶室。   真的是大力,宛若被卡车撞了一样,司机飞了出去,磕到前门把手上,头晕眼花。   “哎呦——”   司机眼冒金星,下意识的看了眼阮洲。   他面色严肃,此时正坐在驾驶室内。   司机很想说,你坐在那里,它会更害怕的。   阮洲开着车,从兜里掏出A1驾照,甩给司机,“放心,我有驾照。”   这是他穿越前刚考的,就在身上放着,一起穿了过来。   司机看着驾照上从没听过的地名,陷入了怀疑。   他全国各地开车,从没有听过什么东星市啊?   这到底是哪里的驾照?   不对,现在的事情不是驾照的问题!   车子被吓得魂都要掉了,速度更快了!   眼看要撞上缓凝土隔离带,阮洲猛踩刹车,迅速打方向盘。   司机被甩了出去,脸撞在车前门,嘴巴形成个“o”型,压出来一个印子。   大巴车因为重心不稳,在路上猛转了3600度,经过洗衣机的甩干模式,发出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路上留下深深的轮胎印记。   车停了。   阮洲心有余悸,看向身后。   乘客没预料到这么惊险,皆是一幅失了魂的样子,在座位上横七竖八的躺着。   不过那个杰瑞斯似乎适应良好。   看起来只是表情复杂了些。   阮洲问:“没事吧师傅?”   师傅倒在前门的台阶下面,脸贴着车门,反弓着身体,整个人挤成了一个虾子的形状。   师傅的柔韧性也挺好的。   阮洲离开驾驶室,拉起了师傅。   “没事吧?”   师傅捂着自己的腰,抹了一把眼泪:“没有你,今天可怎么办?”   阮洲笑了笑:“不客气,其实我应该听您的,打车上班的。”   他看了眼时间,嗯,很好,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救了车上这么多人的命,阮洲的心情并不差。   “剩下的我来吧。”司机说:“车子有时就会这样,不过后面就正常了。”   阮洲:“要不还是下车吧?”   师傅:“相信我。”   这车已经吓呆了,剩下全靠他的驾驶技术了。   后面,果然如师傅所说,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荒权路,到了。”   甚至不等阮洲出声,车子非常自觉的开了门。   阮洲起身离开,杰瑞斯在他身后也跟着下了车。   只留下了哀怨的司机和躁动的乘客,以及哭泣流油的大巴车。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到了同一楼层,来到同一家公司门口。   “你也在这家公司上班?”杰瑞斯惊讶。   阮洲意外:“你是来面试的?”   杰瑞斯点头:“对,真是没想到,好巧。”   才怪,他就是蹲守了好几天才盯到阮洲的行程的,什么偶遇,都是费尽心思的手段罢了。   “加油!”阮洲鼓励了他几句,然后进了办公室。   小谢出来的时候,问杰瑞斯:“是面试主播的吗?”   杰瑞斯:“是。”   他本来是面试其他岗位的,但是那怪物硬是让他过来面试主播。   ——说可以监视自己有没有好好干活。   无语了,蠢东西有的时候真是蠢得离谱。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谁能给他当翻译,谁给他送饭?要不干脆饿死它得了。   杰瑞斯笑得阴狠,在小谢叫他的时候,却眼神清澈:“来了。”   小谢了解到他以前在外企当区域负责人的时候,还挺意外的。   “那么好的岗位,为什么要辞职呢?”   杰瑞斯苦笑:“一言难尽,我们空降了一个领导,每次我干活都不满意,下手特别狠,但公司那边拿他没办法,鞭长莫及,我就只能忍辱负重,卧薪尝胆。”   “后来那领导发现了以后,就把我外派了,地方太远,没办法我只好离职。”   小谢一脸同情,她知道这种感觉,虽然自己没有经历过职场霸凌,但同学入职了事务所以后,经常被领导欺负,惨兮兮的。   杰瑞斯长得这么好看,也是被霸凌的原因之一吧?   杰瑞斯:“不过,我有多年的发展下线,呃,多年的销售经验,也对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了解,同样去过很多地方,读过很多炎国的书,对你们的历史文化背景都有了解,所以还是希望贵司给我一个机会,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小谢有点纠结,这人的长得也挺不错的,但就是没有工作经验,他们还是更希望招收一些有工作经验的。   杰瑞斯走后,小谢敲响了阮洲办公室的门。   “阮总,关于今天的面试者,我还想再征询一下您的意见……”   杰瑞斯在楼下吃了午饭,细细打量着过往的人群,这些人打扮的光鲜亮丽,脸上却带着疲惫,对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全然不关心,有的人甚至不知道世界上的其他地方正在经历战争。   炎国把他们保护的很好,但是,等到炎国无法保护他们的时候,面对的就是巨大的无法抵御的灾难了。   那个时候,他们才后悔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没有一早就选择站在主的这边。   希望主降临的那天尽快到来,他们组织也就不必被全世界各个国家追杀了。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他起身准备离开。   起身在柜台结账的时候,有人从他后面路过。   杰瑞斯也不在意,付了账就离开了。   路过人少的地方的时候,杰瑞斯被人在后面推了一下。   然后,剧烈的痛苦从后腰传来。   杰瑞斯身上的白色西装瞬间被鲜血染红。   他扭头看向身后来人,睁大了眼。   带着棒球帽,穿着蓝色的格子围裙,娃娃脸上面还溅着血迹,眯着眼,笑容阴狠。   他的手上,银色的小刀滴滴哒哒正在往下滴着血。   是枭。   “去死吧。”他说。 第74章   杰瑞斯愣神一瞬。   在他反击之前,眼前失去了枭的身影。   对方发动能力,把自己隐藏起来了。   杰瑞斯反应过来。   他立刻摸上戒指,银色剑光尖锐呼啸袭去,一道接一道,铺天盖地覆盖了四周所有墙壁,在上面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前面没有……在背后!   杰瑞斯前倾几步,转身后仰,密集的剑光攻向身后。   金属切割在身体的声音响起,血珠在空中喷洒。   杰瑞斯呵斥:“停下!”   周笑踩着墙猛然一跃,金属破空的声音袭来。   杰瑞斯暗骂一声,抬手一挥,更激烈的刀刃呼啸而去。   空中“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响起,挡回杰瑞斯的攻击。   枭的身形显露,猛地后退几步,稳住身形。   杰瑞斯,“住手!”   无人路过的街边小道里,两道身影对峙着。   枭一声不吭,一张娃娃脸上满是狠意。   杰瑞斯不理解,明明是以前的好伙伴,现在怎么要杀他?   眼看枭又要攻击,他咬咬牙,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绳子。   【圣物:魅魔的绳子】   【描述:束缚你的不是绳子,而是爱哒~】   【备注:非常好的绳缚工具。】   绳子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甚至不用杰瑞斯命令,径直冲向了周笑。   这东西有自己的意识,行动非常迅速,周笑的手被这东西缠住,死死一勒,小刀直直掉了下来。   绳子以柔克刚,把周笑反绑起来,手脚在背后被捆在了一起,只有柔软的腹部着地。   他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却不得不被该死的绳子以四马攒蹄的姿势捆住。   “枭,你怎么了?”   杰瑞斯蹲下身,他身上的伤口已经飞速愈合,轻轻地抹掉周笑脸上的血点,表情疑惑。   “我差点以为你背叛了组织。”   “我不去找你,你倒是上门了。”周笑冷笑一声:“想让我死就直说,何必假惺惺把异常借我。”   “如果我想杀你的话,现在就动手了,没必要和你废话。”杰瑞斯解释。   他叹了口气:“你是我的得力手下,我杀谁都不会杀你。”   周笑嗤笑:“这套话术对我没用。”   杰瑞斯没收了他的刀,解开束缚脚的绳子,只是没有松开他的双手:“我先放了你,你缓一缓。”   不过,在周笑站起来以前,杰瑞斯伸手,结结实实在他脸上打了一拳,随后,又用鞋尖狠狠踢了一脚他的肚子。   直到周笑吐出口血,杰瑞斯才把他拉了起来。   “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吧,正好了解了解你最近的工作。”   不在小黑身边的时候,杰瑞斯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的炎国负责人,脸上带着笑。   周笑不会被他的这幅样子骗过。   小黑出现在分部的时候,他和杰瑞斯就在旁边,亲眼见证杰瑞斯是怎么被那条鱼扇的直不起身来。   什么黑历史他没看过,在这装什么杯?   杰瑞斯对他说:“你请个假吧,下午就先别去了。”   说完,他拿出周笑的手机,给阮洲发了消息,又打开打车软件,打了一辆车。   一路上,司机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两人。   两人都不是普通人,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顶着这样的目光来到了周笑的住处。   杰瑞斯打量了四周,看着周笑问:“先前给你的吊坠怎么没有戴?”   周笑冷笑。   还敢提那东西,要不是那东西,他也不至于差点没命。   见枭一副不想配合的样子,杰瑞斯也不勉强。   “看来你的精神印记真的太淡了,淡到已经敢杀我了。”   周笑:“明明是你先要杀我的。”   杰瑞斯皱眉:“这怎么说,我明明为你提供援助,你却污蔑我。”   周笑:“那东西搅碎了我的精神世界。”   “不可能。”杰瑞斯下意识反驳:“任何圣物的使用都有副作用,但这东西的副作用很小,只有你的内心不再希望获得帮助,背叛它的时候,它才会发狂。”   杰瑞斯眯了眯眼。   难道,枭已经不再希望获得主的庇佑了?   “你的印记——”还在吗?   “你的印记怎么不在了?”杰瑞斯正打算开口,周笑抬起头。   仿若当头一棒,杰瑞斯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印记已经没了?   看到杰瑞斯的表情,周笑知道,自己猜对了。   只有组织成员自己,以及总部的人知道到底印记还在不在,而总部一般不会查。   成员印记不在的话,是断然不会告诉别人的。   杰瑞斯当时突然提到印记消失这件事,只有一个原因——他自己的印记没了。   周笑是因为自己拜了雕像,那杰瑞斯呢?他拜谁了?   “你背叛了组织。”周笑率先发难。   杰瑞斯脸色非常难看,已经到了黑如锅底的程度。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如何?”周笑退让一步。   “到此为止?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杰瑞斯怒极反笑。   “背叛者而已。”周笑露出了酒窝。   “我根本没有背叛主,该死的炎国人,你们根本不知道我的信仰有多么虔诚,你们这些人根本不理解!”   周笑:“你认为主教理解你?S级圣物的印记都被抹去了,你却完好无损,如果不是背叛者,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因为那条鱼?可你为什么不早点开口,难道更早之前,你就已经背叛了组织吗?”   周笑的话像是刀剑一样刺向杰瑞斯。   这也是他无法向组织坦白的缘故,一个谎言出现,就要靠无数的谎言去圆。   他一片忠心,但这忠心是对主,而并非是对主教,但偏偏主教才是掌握生杀大权的那个人,一旦被他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我可以杀了你。”杰瑞斯说。   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了。   “我现在是异调局后勤清洁部门主管、世界科技公司的得力员工,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周笑咧嘴。   杰瑞斯沉默。   如果枭死了的话,无异于同时得罪了这两个组织,异调局是死对头倒也不怕,可阮洲那边事情就麻烦了……   不仅是阮洲和异调局,甚至主教都会去查这件事。   “反正你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周笑看着他腰上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了。   杰瑞斯今天准备充足,而周笑却没什么准备,拿了刀就杀过来了。   没杀死也在意料中。   不过看着杰瑞斯气到吐血的样子,周笑心中的一口郁气也吐出来了些,但这又牵涉到了伤口,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杰瑞斯瞪了他一眼,打量着这间屋子。   浅色的被褥和窗帘,看起来让人心情非常好。   枭以前在组织上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是暗色的,他是地下工作的老鼠,势必见不到白天的太阳。   可他现在看到了什么?   阳光、温暖,这个完全不可思议的场景出现在了这只阴沟老鼠的身上。   “你可真会享受。”   杰瑞斯起身,看到了电视墙上面的一个小小的置物架,上面有一个木头做的雕像。   看起来普普通通,也看不出来是谁。   “你每天就在拜这东西吗?”杰瑞斯笑出了声:“枭,你疯了。”   周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你难道现在还看不出来吗?世界正在归于主的怀抱啊,你相信这东西有什么用,难道他能保佑你在未来的末日中生存下去吗?”   周笑闭上眼,嘴里喃喃自语,说什么:救苦救难之类的的东西,明显不是他们组织的祷词。   杰瑞斯恨铁不成钢。   太危险了,他们炎国分部的情报人员都被策反了,这是何等恐怖的能力?   之后还是由他来接近阮洲吧,即便没了印记,他也不会反的!   也就只有他有这个能力能够待在阮洲的身边了。   “枭,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杰瑞斯说:“阮洲那边你主动辞职的话,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枭睁开眼,他的眼神清澈平静,说了句:“我是不会走的。”   杰瑞斯不可思议:“你已经被他洗脑了,居然还想待在那家公司?”   “如果不继续的话,我就告诉主教,你跪舔那只怪物的事情。”   杰瑞斯直接被气笑了:“我随时能要你的命。”   “为什么不呢?”枭直直看他。   杰瑞斯被气的不轻,准备打一顿出气,他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和黑色的电话不同,这个是正常的手机。   “我是杰瑞斯,是。”   他皱着眉头接起电话,大约过了几秒,眉头舒展开来:“offer发我邮箱就可以了,工资就按我们面试那个时候定的算。”   “OK。”杰瑞斯挂了电话,他脸上的表情不像刚刚那么狰狞,反而带着点笑意。   “好消息,我被世界科技公司录取了。”他蹲下身,用手机拍了拍枭的脸颊:“你不想走也行。”   杰瑞斯拿出一张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纸张:“签了这个,我们暂时和解。”   周笑拿来一看,上面的内容大致是两人在世界科技公司共事期间,不能对对方下死手,另外关于印记的事情必须互相保密,不得告知其他人。   冷冷看了眼杰瑞斯,周笑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杰瑞斯伸出手,但枭却没有握上。   杰瑞斯耸肩:“那我先走了,明天上班见了。”   周笑把杰瑞斯随意放倒的雕像摆正以后,双手合十拜了拜:“保佑我吧。”   ---   所有设备和人员到位之后,公司开了个会。   阮洲看到精神奕奕的团队新人,不由得展露笑意。   尤其是打扮的像参加晚宴一样的杰瑞斯,还有旁边的女主播。   这都是他们公司的香饽饽。   只是杰瑞斯一头金发让他皱了皱眉。   小谢问:“怎么了阮总?”   “直播时候戴个假发吧。”   他们公司所有的东西都是国货,杰瑞斯如果不带假发的话,还以为他们卖的是外国产品。   戴上假发,使得杰瑞斯看上去像一个混血,更加符合炎国的审美了,甚至连小谢都忍不住看了看。   会议结束后,周笑进来打扫卫生。   看了眼正和女主播聊的起劲的杰瑞斯,他翻了个大白眼。   杰瑞斯的余光也瞥向周笑,两人对视一眼,又很快将视线移开。   “让让。”周笑脸上还贴着绷带,拿着拖布,面无表情的推到了杰瑞斯的白皮鞋上,留下了一个黑印子。   杰瑞斯笑容僵硬。   女主播让了让:“辛苦了。”   周笑回以酒窝:“为公司服务,不辛苦。”   杰瑞斯瞪他。   范来戳了戳小谢:“我怎么觉得他俩认识?”   小谢看了眼:“哦,估计是周笑办事不力,他们上面派别人来了吧。”   范来震惊:“你是怎么淡定得出这个结论的?”   小谢:“瞎猜的,哪有外企领导来咱们这小公司上班,有多想不开啊,还长得这么好看,自己开直播多挣钱。”   范来:“有道理,自己挣钱不比被资本家压榨香吗?”   话音刚落,他脸色一变,快步走到墙上的雕像前,拜了拜:“我说的资本家不是您……”   ……   镜头亮起,一头黑发的杰瑞斯出现在了镜头里。   “亲爱的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我的直播间……”   其实公司一开始设想的是培养博主,然后再开启达人带货,但是小东西说不用。   【大家买东西都在人多的直播间,如果这个博主没见过,他们会很好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是不是自己错过了什么宝藏博主。   达人带货就是因为没粉丝就没流量,但是大人,这件事情您不用担心,流量这个东西……我说有就有。】   小东西最近因为阮洲的冷落变得极度缺乏安全感,这次的事情一定不能搞砸,不然岂不是输给那条鱼了。   他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个直播间!   于是,晚上七点,当用户打开短视频的首页,就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直播间,点进去一看,右上角100W+在线人数。   因为人太多,画质极其模糊,画面极其卡顿。   主播的话都没听上两句,直接被挤了出来。   越进不去越好奇,越好奇越想进去。   上百万人同时操作,已经不是卡能形容得了。   阮洲接杯水,正准备去直播间视察工作的时候,就看到员工们陆陆续续从直播间出来。   “怎么了,直播效果不好吗?”   “您那个IT朋友特别给力。”   小谢补充了一句。   “刚播三分钟,系统被他干崩溃了。” 第75章   准备一个月,首播三分钟。   小东西立刻甩锅:【他们的系统太落后,我只是略微出手,就被玩坏了。】   阮洲杯子里面的水都还是热的,闻言道:“等修好再说吧,大家先休息休息。”   小谢表情复杂:“也不用休息,就卖了三百块的东西。”   就卖出了一个木雕。   买家得多想不通,才会拍这么抽象手工作品?   小谢修正——不是雕像原型抽象,是范来手艺抽象。   阮洲惊讶:“居然还卖出去了东西?真不错!”   小谢:……   软件出了问题,看起来一时半会好不了,原定的合同期限就得往后推迟。   打给对面的厂商,都很客气,纷纷表示没关系,合作可以继续。   不多时,杰瑞斯敲了敲门,给阮洲和楼总送来一些零食,是进口货,看起来贵贵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拎了两杯奶茶放在办公桌上。   楼总:“……我三高就不喝了。”   那杯奶茶最后还是进了阮洲的肚子。   阮洲觉得公司的这位主播有点过于积极。   不过转念一想,每个公司里总会有一些人,工作能力不怎么样,靠讨好领导上位。   阮洲叫来小谢:“以后杰瑞斯工作的时候你关注一下。”不能让他摸鱼混日子。   小谢一脸严肃。   果然,阮总一定早就发现了杰瑞斯的身份,但他还是把人招进来,就是为了近距离监视,有什么不对第一时间采取行动。   小谢:“阮总放心,我一定监视他。”   一出门,看到范来还在摸鱼,电视上的新闻是:临泉市拆除旧厂区,不过新社区因为极端天气,暂时停工。   小谢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帮人做点事,我都要忙死了。”   范来:“好。”他也没什么特长,就替大家拜拜吧。   阮洲不能接受他的拜一拜,但阮洲的雕像一直接受良好。   范来拜完起身的时候,发现身边站了一个人。   是周笑。   看着他苍白的面色,范来忍不住说:“你最近看起来脸色很差。”   周笑:“被气的。”   “谁气你了?”   范来问完,正好看见杰瑞斯路过,冲他们打了招呼。   “直播感觉怎么样?”范来顺嘴问。   “还不错。”杰瑞斯说。   周笑嗤笑:“还不错?听谢经理说你就卖了三百块。”   杰瑞斯笑容消失:“但你一分钱的价值都没创造。”   周笑唇角压平:“保洁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职业,不然你们这种渣滓要怎么清理?”   “你怎么说话呢……”   范来立刻意识到周笑是被谁气成这样的了。   果然如小谢所说,两人本来就认识啊。   周笑已经从良,不知道杰瑞斯有没有兴趣加入?   范来看了眼正在吵的两人,心想,要不还是等到杰瑞斯情绪平静下来再问吧。   ---   APP两天了还没修好,阮洲忍不住给短视频平台打了电话。   对方显然最近接到了很多类似电话,语气不耐。   可一听是世界科技公司负责人打来的,态度立刻180度大转弯,还把专线转到了高层那边。   那位高层也是技术出身,对这些非常了解。   对面也表示无奈,系统崩溃他们常遇到,但这样离谱的还是第一次。   程序员们研究了好久,得出一个惊人结论,说底层算法被篡改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改可不是一个小工程。   阮洲闻言十分惊讶。   小东西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难道它偷偷去哪里进修?还是说这个世界编程水平突然倒退了一万倍?   “阮先生?您在吗?”   “在的。”阮洲回答。   “是这样,我们已经发了通知,网站目前维护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   对面的负责犹犹豫豫,“不知道您有没有认识的IT相关专家?”   平台又不是傻子,这事明显和世界科技有关系。   阮洲问小东西:【你去处理可以吗?】   【没问题的大人,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小东西了。】   正是因为对新能力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所以它这次失了手,一下把app搞垮了。   没办法,太强了也很无奈。   对方很快收到一个灰色头像的添加好友申请:【世界科技公司IT】   那高层一愣,对面效率还挺高的,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自己的联系方式,他们怎么知道他的社交账号?   除去这件小事,和对方的程序员沟通的过程非常愉快。   这位技术高层发现,那位程序员竟然自有一套体系,比他们现在使用的算法要先进太多。   两人一直聊了很久,直到下班,这位高层仍意犹未尽。   这样牛逼的大佬,分明就是引领一个时代的人,何必委身于那样的小公司,不如加入他们,成为新的互联网巨头。   等明天上班了,问问他愿不愿意。   这时,高层手机收到了一通电话,是个短号。   “喂,你好……”   “……好的,再见。”费士兰挂了电话。   “怎么说?”局长问。   费士兰面露犹疑:“平台说已经和对方达成了合作了。”   “已经达成了合作吗?”局长沉吟片刻:“世界科技并没有厉害的IT,是怎么达成合作的?”   “他们说这是商业机密。”   局长自嘲一声:“商业机密?只怕到时候遇到异常跑都跑不了了。你让技术那边一块盯着,不要和异常惹上什么关系。   对了,阮洲他们公司和那些厂商签的合同单拿到了吗?”   “拿到了,直播卖的那些东西都是很普通的食品和日用百货,只有一个比较奇怪。”   “什么?”   “上面写着:纯手工制作的雕像,宁心静气,没事可以拜一拜。”   “……标题真随意。”   “但还是卖出去了一单。”   “谁买的?”   “是宋嘉阳。”   局长:“我记得他是邱勇文的……”   “是他,有人见到他在其他城市出没。”   局长皱眉:“他是超凡能力者?”   “即便不是超凡,那也不是普通人。”毕竟和阮洲沾上关系的,多多少少都有点本事。   楼总林凛不用多说。   小谢——集团精英,样样全能;周笑——保洁行业天花板;范来——雕像制作人。   “就算是也没关系,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有点难办。”局长沉吟:“关注一下吧。”   费士兰点头。   “世界各地的异常都活跃起来了,尤其是沿海一带,受灾严重,加上台风影响,人员变动大,要做好局里的人事调整……我记得林凛刚刚从那边回来吧,他人呢?”   费士兰:“请假了,说要去接人。”   ---   宋嘉阳醒来以后,起身去洗了澡。   点开了论坛,上面一片祥和,只有前几天[你算什么东西]这家伙在论坛上预告,说有家电商公司发售的异常物品有特殊效果。   宋嘉阳不用看都知道,这是小东西的手笔。   网友都以为他收了钱做推广,在帖子下面喷他,说有了点名气现在就来薅羊毛。   气得小东西又开始怼网友,楼层叠了一千层。   此时,宋嘉阳顶着自己的大号[Y]上线,在小东西那条帖子下面发上订单截图,配文:相信东西大佬。   [卧槽!原来你就是那个唯一的买家?]   [没想到那家公司那么有钱,把你们都收买了!]   [我不信我不信,一定是广告,y你说句话呀!]   宋嘉阳:[不是广告,买回来给大家测评。]   [这东西是精神类异常,买回家就等着异化吧。]一个叫【解忧杂货铺】的网友言语迷惑:[只有傻X才买他们家东西,有需求还不如找我,我收费更合理。]   [相信东西大佬的推荐。]宋嘉阳回了他一句。   一句彩虹屁让小东西整个代码都舒展了起来。   宋嘉阳手机里面那个灰色的头像发来消息。   [嘴巴还挺甜的。]   对于小东西就是得顺毛捋。   [等过几天我收到了以后就“现身说法”,把公司的知名度打出去。]宋嘉阳表了忠心,又说:   [他开公司应该比较需要钱吧?]   上次阮洲拒绝了他,宋嘉阳耿耿于怀,他甚至是后来才知道阮洲开了公司的。   这些,对于“学生宋嘉阳”来说,是不用知道的事情,所以阮洲自然不会告诉他。   宋嘉阳有些难过,但他可以理解。   [大胆!你是让大人接受你的施舍吗?]   [不,我的意思是,你们公司愿不愿意接受新的投资?]   十分钟后,小东西一脸舒爽的结束关于公司的话题,说:[投资的事情,我会和大人提一下,有结果会通知你。   最近你太高调了,频繁在网上接单,应该不是生活遇到困难了吧?你在找什么东西?]   宋嘉阳一个字一个字敲下回复。   [可以穿越时空的异常。]   ---   阮洲一下楼,就看到了在树荫下等着的林凛。   男人穿着宽松的白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非常年轻,跟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   “你怎么来了?”阮洲问。   “来接你下班。”林凛举了举手里的雪糕   阮洲接过他手里的袋子,“你们今天下班真早。”   “我请了假。”   阮洲的脚步一顿,问:“影响工资吗?”   林凛忍俊不禁,“不影响,走吧,一起吃个饭,我请。”   阮洲:“好耶。”不用掏饭钱了。   两人吃饭的时候,他才知道,林凛前段时间出差了,这两天才回来。   “去了沿海?”   阮洲依稀记得临泉就是临海的城市。   “嗯,波云市、临泉市那边都受灾严重,估计下次去,就看不到月光沙滩了。”   “这么严重?”阮洲很意外。   “天灾人祸吧。”林凛似乎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阮洲也不继续,只是心想,新海这边倒是风平浪静,真是块风水宝地。   两人去公司附近吃了顿,出门以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等你不忙的时候叫上田队和费队一起来我家吃火锅?上次的事情我一直想感谢人家的,哦,还有宋嘉阳,人多一点热闹。”   阮洲和林凛走在路上,路边的绿化带里面传来蛐蛐的声音,这边的车不多,非常适合压马路。   林凛走在外侧,闻言微微侧过头:“你经常给朋友做饭吗?”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在问:经常有人去你家吗?   “也不是。”阮洲连忙解释:“有时候去朋友家做,只是我做的饭大家都爱吃。”   林凛停了下来,路灯的阴影打在他的头顶,散出一圈暖黄色的光晕。   “那我真想尝尝。”   阮洲侧过脸看他,注意到对方的视线。   他注视着他,从额头、眉毛,扫到鼻尖,嘴唇,流连许久,又看向他的眼。   阮洲被这光照的有点晕:“当然可以,没问题。”   “真的?”   “真的。”   “我出差时候总是在想这件事。”林凛靠近他,很近。   就在阮洲以为他要贴上他时,他又站远了一些:“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去你家了。”   其实之前阮洲提过一嘴,但林凛似乎以为他在开玩笑。   这人有时候见外,有时候却不拿自己当个外人。   阮洲忍不住抬头看他:“你很高兴?”   林凛唇角上扬:“非常开心。”   因为他的试探性靠近,阮洲并没有避开。   “好吧。”青年弯了弯眼睛。   夏夜的风始终带着热度,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就商量要坐车回去。   “我看正好有公交直达,路上正好聊聊天。”   阮洲看着林凛,他今晚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行。”   两人来到公交站。   正好此时公交到了,是741路。   阮洲一抬头,和熟悉的油头司机对上视线。   ——从他脸上看到了震惊。 第76章   司机紧握方向盘的双手颤抖起来。   为什么?他不理解。   现在这辆车已经不是174路了,甚至都不在以前那个路线,为什么还是能够遇到阮洲?   大巴好歹还有营业时间,但阮洲却是只要他开车就能遇到。   难道这个世界的终点就是阮洲?   司机冷汗直冒,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司机,甚至这辆车比他都厉害。   阮洲完全可以轻松压制他们,却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玩弄他?   司机很想问,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但问出口估计就活不了了。   所以他没敢吭声。   车子看到阮洲,也开始抖动起来,想开门,又不敢开门。   而阮洲很快也认出了司机来,还冲他打了招呼:“师傅你好,又见面了!麻烦开下门。”   司机还在犹豫要不要开。   “嗤——”车门立刻就开了。   看出林凛的疑惑,阮洲说:“这是我经常上班坐的公交车,最近经常碰到这位师傅,特别有缘分。”   司机:呵呵,都是孽缘。   今天的KPI又无法达成了。   车子缓缓启动,周围的霓虹街景后退。   音乐响了起来,音调舒缓,让人昏昏欲睡。   阮洲和林凛往后走找座位。   几乎所有人都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有一个乘客睡死了过去,棒球帽扣在头顶,一动不动,他的旁边是个络腮胡子男人,看了眼阮洲便收回了视线。   阮洲坐到了那个络腮胡子后面两排的位置,这里正好有两个空座位,之前好像是黄毛的座位,后来他不见了。   “咦?王姨,您今天也换线路啦?”   阮洲熟稔地就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样,自然和阿姨打了招呼。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乘客感觉就像是长在了车上一样,无论什么阮洲什么时候上车都有人,甚至都是熟面孔。   而且乘客们就直直坐在椅子上,中途也不下车,就等着到终点。   阿姨看到他也挺高兴的:“小伙子来啦。”   阮洲:“我跟我朋友一起来的。”   阮洲身后,白发的林凛冲着阿姨打了招呼:“您好。”   阿姨看了眼林凛,嘴角勾起:“呀,小伙子真俊!”   林凛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坐定以后,公交车启动了。   车内灯光昏暗,没有人说话,窗外的灯光模糊起来。   “你什么时候开始坐这辆车的?”林凛问。   “也没多久,具体时间记不清楚了,但这是我第三次坐车。”   “之前车上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阮洲意外,“你怎么知道?”   他压低了声音:“确实有一件大事……这辆车实在太破……第一次上车正好开门键坏了,第二次整个车子失控,还好我眼疾手快,不然现在一车都是死人了。”   林凛默默看了眼四周。   其实已经是了。   阮洲继续:“除此之外就还好,他们的车子装饰比较有风格。”   林凛又转向座位缝隙的血浆。   “这些血浆都是道具,并不是真的发生了命案。”阮洲说,“你不要怕。”   前面,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没有发生过命案?”   阮洲回他:“要是真有问题,这辆车应该早就停止运营了。”   那人直起身子,穿着紧身T恤,整个人看起来比一般人要强壮不少,也就三十多岁,长着络腮胡,正是刚刚两人上车的时候见过的那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治安官找不到这辆车?”   阮洲摇摇头,“不可能,我每次坐公交都能碰到它。”   张豪愣了一下,用古怪的目光看向阮洲。   听起来,怎么这人像安稳坐了好几次公交了一样?   可上了迷失巴士的人,就没有能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一定是他为了杠而杠,年轻人见识太少,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张豪:“你不应该上这辆车的。”   “为什么?”旁边的白发男人问。   张豪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担心他不理解异常的概念,压低声音,道“因为这辆车上有鬼。”   阮洲没忍住笑出了声。   络腮胡子这个年纪居然还相信鬼。   难道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没察觉到,上班这件事比遇到鬼还可怕吗?   张豪面色一冷:“爱信不信。”   阮洲和林凛对视了一眼。   “没鬼吧?”   “我没见过。”   “既然有鬼,你怎么上来了?”阮洲问。   络腮胡子:“我上来才发现这车有问题。”   “你报治安厅了吗?”阮洲问。   络腮胡子一愣:“没有。”   车子这里与世隔绝,打不出去电话,而且他根本找不到出口在哪。   一上车所有的门窗便消失了,像铁盒子一样,阮洲他们出现的时候,张豪吓了一跳。   见阮洲不相信,络腮胡不吭气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不信,那他也没有必要劝了。   本来还想救这个青年,但现在看样子还是算了。   看了眼旁边的棒球帽男人,张豪皱着眉头,下意识的想要换座位。   刚刚这东西满身都是嘴唇,妄图吃掉他。   张豪是野生的超凡者,能力是力量。   见到对面袭击,下意识一拳打飞,当场爆头。   如果阮洲当时仔细看车壁,一定会发现,上面的血是新鲜的,可不是什么装饰血浆。   现在还有不少通红或者乌紫的嘴巴挂在座位上,像鱼嘴一样,一开一合。   张豪甚至觉得,如果给它一些时间,这些嘴能够再次凝聚成一个人的身体,继续坐在原来的座位上。   他觉得恶心,把自己的棒球帽盖到了那人脸上。   一直到现在,其他乘客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出了这么大的事,却无人在意,于是他意识到,一整辆车都是异常。   或许也有正常人,比如后面上来的两个男的,以及刚刚在自己打飞那异常的时候,尖叫出声的一个女人。   --   最近公司忙得厉害,阮洲每天都睡不够,公交车上温度适宜,又刚吃完东西,眼皮不自觉沉重了起来。   他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林凛没忍住肩膀凑了过去,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阮洲轻轻挣扎,林凛却道:“睡一会吧,到了我叫你。”   一秒后,肩膀上感觉到了重量,林凛勾了勾唇。   但紧接着,他的视线投向了起身的张豪,眉心微拢。   张豪打算换个座位。   他现在还不清楚异常的规则是什么,但如果刚才尖叫的女生是人,又是比他早上来的乘客,或许知道些什么。   那是个穿着运动服的小姑娘,长得很漂亮,戴着棒球帽,看起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甚至用惊惧的目光看向张豪。   “别怕,我是人。”张豪压低声音。   女孩的位置还要再靠前一些,张豪轻声细语,生怕吓到对方。   “我什么都不知道。”女生把自己的头埋的很低,肩膀耸动。   车上的音乐声不知不觉急促了些。   张豪:“我没有别的恶意,只是想和大家一起活着出去。”   女生的哭泣停止了:“活着?”   “对,活着,你告诉我你的发现,我就救你出去。”   “你真能救我出去?”   “真的,只要你说出你知道的。”   “好,那你坐下。”女生不哭了,张豪看了看四周,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   她的手一直挡着脸,似乎是不敢看张豪。   “我发现了……”   张豪凑近了耳朵。   “……你好香啊。”是个男声。   嗯?!   张豪意识到什么,猛然抽身,却已经晚了。   他的脖子被一根舌头死死的缠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车上的音乐也在同一时间变得高昂,激烈的鼓点和电音碰撞,让整个车厢内的气氛都紧张起来,同时,也掩盖了一部分张豪那边的动静。   张豪用力捏住了那根舌头,死死一扯。   诡异的是,这东西的舌头并没有流下什么液体,而断裂的舌头里面,出现的是另一个舌头,仿佛套子一样,一根里面还有一根。   那根舌头再次缠住了张豪的脖子,比刚才的力度还要大。   强烈的窒息让他发出“嗬嗬”声,和车里急促的音乐交织。   阮洲靠在林凛的肩膀上,还没清醒,意识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吵闹。   “什么事?”他问。   大巴车的座椅很高,他靠着什么都看不见,但察觉到前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凛解开安全带:“我去看看,你在这等我。”   车厢内的音乐更加高昂了,“噔噔噔……”的节奏非常快,几乎让人窒息。   张豪的腰、脖子,甚至腿上都缠满了舌头,青紫痕迹浮现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异常的帽子掉了下来,头发像是一条条蛇扭曲蜿蜒,美杜莎一样,不过美杜莎的头发是一根根蛇,他的则是一根根舌头。   颜色各异,长短和深浅都不一样,有的上面甚至还有舌苔,浓淡不一,粗糙和细腻程度也不一样,看的人直泛恶心。   更让张豪恐惧的是,这人眼眶里面,竟然也钻出了几根深红色的舌头来!   它们像是海里摇摆的水草,在空气中扭曲晃动。   他的手臂和双腿化身成为巨大的舌头,将张豪的四肢死死的箍住,冲着他发出低声暗吼。   “兄弟你好香啊——”   张豪眼前一阵眩晕。   他肌肉鼓起,青筋炸开,撕碎了一条条的舌蛇,但这些东西太多了。   张豪的腰上也缠上了一根,内脏被挤压的感觉传来,强烈的痛苦让张豪脸色涨红。   “嗖——”似乎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耳边飞过。   张豪睁开眼,看到了眼前的白发男人。   他表情淡漠,一只手微微抬着,食指上指环散发着淡淡的黑光,浑身充满危险的气息。   而张豪身上,所有的舌头碎成了一截截,这些东西掉在地上,像是蚯蚓的尾巴,一跳一跳。   车子里面的光是顶光,打在男人的身上的时候,看不清他的表情。   黑色的光斩断了所有的束缚,座位上的异常没了舌头,甚至求饶的话都发不出来。   那勉强能看出来人形的身躯蜷缩在了一起,像个被割掉所有腕足的章鱼,缓缓蠕动,剧烈喘息。   林凛表情平静,但不愉快的气息都已经溢了出来,甚至连四周的乘客都感受到了,不由得坐的远了一些。   他看了眼后座,青年抵在前座的靠背上继续睡着,却不像刚刚那样倒向他的方向。   男人抿了抿唇,将目光转了回来。   黑色的光芒亮起,座位上的男人甚至来不及发出尖叫,就被瞬间切成肉块。   司机、张豪和所有乘客都看向了他。   “打扰到他休息了。”男人说。   “安静。” 第77章   阮洲感觉到脑袋正倒在谁的肩膀上。   角度非常好,不会硌脸,也不会滑倒,仿佛精心计算过的一样。   “阮洲。”   在呢,阮洲意念回复。   “阮洲,醒醒。”   阮洲的意识清晰起来,甚至怀疑刚刚的声音是不是听错了。   睁开眼,意识到现在他倒在林凛的肩膀上——以一个精心计算过的角度。   林凛此时正在看他,距离有点太近了。   阮洲猛然抬头,起来时磕到了对方的鼻子。   林凛倒吸一口凉气。   “对不起对不起。”   阮洲伸手去看,林凛却避开了。   “没事。”他捂着脸,声音沉闷,眼底有丝水光。   阮洲眼皮一跳,忙把视线转向车窗外。   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这地方没有路灯,昏暗一片,城市的繁华灯火都消失了,只有车里一盏非常昏暗的小灯,载着他们进入未知的空间。   “这是到哪了?”阮洲问。   “快到终点了。”林凛缓了一会说。   “怎么到了终点站?”阮洲惊讶,“中途没停下吗?”   前面的张豪说:“师傅说车门坏了,开不了。”   张豪也想离开,但在他的眼里,根本没有什么车门车窗,想跑都没地方跑。   “这车子真该报废了。”阮洲叹了口气。   每次坐车都有坏了的东西,也不知道年检怎么过的,这样的车也能在路上跑,太危险了。   车子突然颠簸了一下。   阮洲看了眼车子前面的时间,是乱码,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一点。   他和林凛离开餐厅的时候是晚上九点。   四个小时,这辆公交车的运营路线还挺长。   现在这个点,这个位置,估计打车也不好打,最好是找个地方住下来。   阮洲思索的时候,语音播报响起:“终点站到了,请各位乘客收拾好随身物品下车。”   阮洲凑近玻璃窗,发现车子拐到了一个水库旁边。   奇怪,终点站居然不是车站。   “嗤——”车子停了下来。   所有的乘客陆陆续续起身。   王阿姨和所有的乘客一起下车,她说了句:“你们也该下车了。”   她的眼神浑浊,不像白天那个时候那么清澈,脸上的妆都花了,显露出粉底遮盖下真实的肤色来。   人不能熬夜,一旦熬夜了,不仅脸会垮掉,整个人的精神都会恍惚。   阮洲轻声道:“没事的阿姨,我们一会就回去。”   王阿姨点了点头,自行离开了。   所有的乘客下车以后,车里面空荡荡的。   不论是车上的顶灯,还是引擎的声音都暗了下来,和周围的黑暗简直要融为一体。   “咱们也下车吧?”张豪说。   一觉醒来,他说话客气了很多,尤其是对着林凛,脸上还带上了笑容。   阮洲点点头:“下去看看吧,要么打车回,要么找个地方住下来,不然明天赶不上上班了。”   张豪一言难尽看着他:“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上班?”   阮洲:“现在才凌晨一点而已。”   他以前几乎每天加班,住的又远,回家都凌晨两点了,白天照样正常上班。   张豪摇摇头,那个白头发男的厉害,但他同伴却是个迟钝的。   “我先下车了。”张豪对着林凛说。   阮洲一头雾水。   和林凛一起下车才发现,刚刚还在的所有的乘客都消失了。   本来还想问问附近有哪里可以休息一晚上,但现在看来这个愿望很难实现。   没有月光,四周灌木丛的阴影像择人欲噬的怪物,附近只有一个水库,远远矗立的有一座看起来是城墙一样的东西。   “终点站,为什么不是在车站呢?”阮洲喃喃自语:“刚刚那些人都去哪了?”   拿出地图,意外的是,地图上面显示网络错误。   手机上次出现问题还是在他刚刚穿越的时候,直到小东西出现,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阮洲给小东西发了消息:【地图用不了了。】   小东西回复的很迅速:【大人,这里在虚空之间,无法显示定位,不过我知道,咱们目前是在西贝市,西贝水库就是很明显的标志,这个城市的隔壁隔壁就是乌亚市。】   阮洲知道乌亚市,因为多年前核电站泄露,导致了整座城市都成了一座空城。   不过,他记得没错的话,西贝市距离临泉非常非常远,甚至隔了一个省的距离。   司机四个小时就能到……   这速度……司机确实有点本事啊。   周围昏暗一片,只有几百米外的水库反射出来的浅浅光芒,还是等到天亮了再想办法回去吧。   林凛看了眼水库,道:“这里应该是西贝水库,我们在西贝市。”   当年乌亚市事件之后,这里也已经荒废了。   四个小时绝不会走这么远,这辆车有虚空穿梭的能力,【迷失巴士】抓了这么多年都没抓住,也是这个原因。   空间类的异常本就难得,巴士又长了四条腿,所以一直没有落网。   “那边好像有人。”阮洲远远指了指水库后面。   “哪里?”林凛没有看到。   阮洲:“诶?你没看到吗?那个亮灯的地方,好像是个仓库。”   似乎是担心他没看到,阮洲指了一下具体方位:“三点钟方向,有灯,估计里面还有人,我们过去问问情况?”   话音刚落,林凛看到了他说的仓库。   低矮平层建筑占地面积非常大,几乎堪比一个足球场,最边缘的位置,有点点荧光亮起。   这栋建筑的状态很奇怪,仿佛三维世界里出现的二维建筑,像是折扇上的图案,一层一层产生了空间上的错位扭曲。   林凛抿唇:“好。”   阮洲松了口气。   如果有地方休息的话,他们在这里过夜也不是不可以,第二天一早还能坐那辆大巴车返回新海市。   没有小路通往那里,沿途杂草丛生,两人绕了好一会才到门口,出乎意料的是,大门并没有上锁。   这里的门岗里面没有门卫。   推开半遮掩的大门,两人摸了进去。   灯光很昏暗,但阮洲依旧能够透过微弱的灯光看清楚里面的装潢。   看起来是一家玩具仓库,墙壁上画满了卡通图案,有一些斑驳,颇有年代感。   墙壁右前方,一个等比例高的人模,放在透明的展示盒里,栩栩如生。   一只手抬起,一只手下垂,摆出了一个芭蕾舞的经典姿势。   如果不是球状关节明显,皮肤接近透明,阮洲都以为是真人了。   “做得好精细。”他感叹了句。   这面墙壁左右各有一处通道,看起来通往建筑深处。   他们选择了右边的方向。   长长的走廊一片昏暗。   这里有灯,却没有开关。   阮洲打开手机照着:“有灯没有开关,难道是语音控制?”   林凛也举着自己的手电,闻言说了一句:“芝麻开灯。”   没有任何反应。   阮洲笑出了声,有点诡异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   刚刚他在外面看到的灯光,只是前厅的那个芭蕾人偶头顶打下的亮光,在水库附近一片黑暗中十分亮眼,却不像有人的样子。   阮洲踌躇:“早知道刚刚就问问王阿姨家在哪了,现在偷偷摸摸的……”   林凛见他的样子,道:“我绕去里面看看,你在外面等我。”   林凛拿出自己的证件晃了晃:“绝对不会被当成小偷。”   “咱们一起吧。”   “两个人快一点。”林凛说:“我去另一个方向,电话联系。”   阮洲想了想,“好,那我去这边。”   青年走后,林凛没了表情,他回到两人刚开始进入仓库的地方。   卡通墙前面,透明盒子里,一具被丝线紧紧捆缚着的尸体,摆出了芭蕾舞者的姿态。   头颅、手臂、身躯以及大腿和足部,都是用不同人类的部位拼凑起来的。   肤色不同,形态各异,有种扭曲僵硬的混乱和疯狂感。   而在阮洲看来,这就是一个精致的等身人偶。   林凛看着地上的脚印。   两人当时走了右边,之后,有一个人进来,走了左边。   是张豪。   林凛跟上了张豪的脚印。   -   阮洲找到了一部电梯,电梯里面同样昏暗。   电梯很大,比医院的手术电梯还要大得多,只有一个几瓦的小灯直直的照射下来。   灯光之外,似乎总是会担心出现什么未知的生物。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但阮洲知道,黑暗中不会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毕竟这个世界是以物质为基础的。   只是,他还是想找到电灯到底在哪……   怎么这个仓库跟个铁盒子似的,完全没有光。   “啪!”那个几瓦的小灯黑掉了。   电梯上,鲜红的数字-8出现在他的面前。   嘶~这仓库藏得够深啊。   阮洲犹豫片刻,按下了唯一一个数字键。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窸窸窣窣的爬动,像是蜘蛛在镜子上爬过一样。   阮洲唤了声:“小东西,打开手电筒。”   经过上次直播事件后,小东西可以接收语音指令了。   这样的简单指令他完全可以命令小东西发出来。   阮洲的手机发出爆炸亮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电梯。   每一个死角都没有放过,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地展露在面前。   “做的不错。”阮洲夸奖了它。   【乐意为您效劳,亲爱的大人。】   电梯亮起的瞬间,所有异常声响都消失了。   阮洲下了电梯。   正对着一扇门,里面似乎有人声传来。   阮洲大喜,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似乎传来一声:“进来。”   太好了,终于有人了,今天就暂时在工厂里面休息——   阮洲抬起手机,惨白的脸出现在镜头里,脸上都是缝补的痕迹,吓的他下意识给这东西一拳。   “邦!”巨大的声音响彻整个仓库。   他这才注意到,那具人偶的身后,密密麻麻的无数人偶,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恐怖谷效应都要犯了。   刚刚那一拳,打倒了一个,引发了连锁反应,后面成片人偶跟着倒下,好像是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哐啷哐啷……”   空旷的仓库中响起巨大的声响。   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放眼望去,倒下的人偶几乎把整个仓库都铺满,肢体散落一地。   阮洲瞳孔地震。   这得赔多少钱?   张豪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他的意识微微清醒,察觉到自己此时被束缚了起来,像是砧板上的肉。   一些细密的丝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勒进他的肉里,粘稠的鲜血沿着丝线往下滴落。   就像他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展示柜里面的人偶一样,无力、僵硬,无法反抗。   他像蜘蛛的猎物一样被束缚在空中。   周围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光线。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窸窸窣窣的发出声音。   他听到有什么虫子的足肢在光滑的玻璃上飞速移动,又或是老鼠或者其他什么啮齿类动物爬行而过的声音,这声音在他的耳边一直不停,发出尖锐又持久的声响。   他仿佛看到了一道腐臭的洪流,那洪流上布满惨白的肢体和头颅,不知哪里来的光照射在了这些苍白黏腻,腐烂发脓的肢体上。   渐渐地逼进张豪,四面八方,避无可避的涌动、翻滚、沸腾。目之所及之处,仿佛陷入了肢体冲出的白色泡沫般的海洋。   呢喃的呓语在他的耳边响起,这是一种他从未听到过的声音。   他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身影,那是无数肢体扭结,其上延伸出腐烂的触手,正在空中挥舞。   病态的黄绿色,病菌一眼蔓延在躯体上,衰败、古老、畸形又扭曲的存在,仅仅一面,张豪脸上的神色就变成了癫狂。   他不自觉出声,吐出口的却是自己听不懂的话语。   他恳求这洪流将自己吞噬,眼瞳流露出渴望。   吸纳我吧,接受我吧,把我的一切都拆解,融入,然后升华,成为祂的一部分!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脚趾被丝线整齐割断,掉了下来,鲜血滴滴答答,却没有丝毫的痛苦,反而有种献祭的快感。   他耳边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应该是那个白发男人。   那人在公交车上一动手,张豪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   面对这样具有冲击力的污染,那人又能如何应对?   无论怎么应对,不过都是蝼蚁的挣扎罢了。   身为蝼蚁,有机会加入祂们,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张豪的脸上露出喜悦。   来吧,和他一起献身吧!   “小东西,开灯。”   “啪!”   刺眼的光芒亮起。   张豪被扔到地上的时候,神情还是迷茫的。   他的脚趾就在不远处,可刚刚束缚他的丝线、肢体洪流、诡异疯狂……通通消失无踪。   黑发青年身影出现,口中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灯都给他们修好了,应该不会被追着要钱吧?” 第78章   虽然肉眼无法看透虚空,但在黑暗中,林凛受到的影响并不大。   这也就意味着,顺着脚印找到“张豪”时,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个假货。   一阵嗡鸣后,那具缝合的尸体变成了刺猬,身上满是血洞,但却没有一滴血流下来。   人偶死前对他露出了笑容。   “嘻嘻~”   黑芒袭去,那东西的头颅炸成无数细碎的绿色肉块。   满目黑暗中,只有这腐烂的、霉菌一样的绿色存在扭曲蠕动,像是地狱的蛆虫,沿着深渊的火焰攀爬。   黑暗不消失,未知就不会被知晓。   恐怖伴随想象而降临,臆想被异常扭曲成现实。   林凛眼前出现了苍白的肢体洪流。   他抬起手,手上的黑曜石戒指发出淡淡的光泽。   黑光几乎和四周融为一体,刺向了那些诡异扭动的生物。   “吱吱——”像是某种啮齿类动物受伤后发出的尖啸,伴随着呼呼的风声。   二者碰撞的瞬间——   “啪!”   灯亮了。   黑色光芒在地面上形成了巨大的冲击,炸开了无数碎石。   而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所有诡异古怪都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所在的房间足有上百平,十分空旷,似乎是刻意营造出的舞台。   有一整面金属墙,十分光滑,镜子一样倒映着他的面孔。   而他的身后,不知道何时出现了几道身影。   林凛眯了眯眼。   车上的乘客竟然也跑进来了。   ---   十分钟前。   阮洲给林凛发了消息,说明刚才的情况,看看能不能借一点钱先赔偿仓库,他后面再还给他。   但林凛一直没有回他消息。   小东西说:【他那边没信号。】   这个世界的手机信号非常差,无论是在楼盘,还是在餐厅里面,似乎总是随时随地失去信号,以至于阮洲偶尔怀疑,自己的手机像是什么外星产物。   但明明只是科技领先了十年而已。   正在他纠结该怎么赔钱的时候,小东西发来了一句:【大人稍等,让小的把这里灯打开。】   打开灯,让这些丑陋的异常看到大人的尊容,让它们无地自容,恨不得以头抢地,以身殉道,以儆效尤。   小东西啐了一口。   讹人的倒霉玩意儿,要什么钱?哪来的脸要钱?也不看看你们面前是谁,要钱配吗?   要不是大人一句话把灯修好,这些蛆虫估计一辈子没见过光是什么样,还敢要钱?   阮洲看到了小东西的消息,以为它可以修好灯,顿时喜上眉梢。   太好了,这样或许能少赔一点了。   “小东西,关灯。”   “啪——”黑暗再次出现。   “小东西,开灯。”   所有灯都打开了。   小东西真好用啊!   灯光亮了,简直像是领导视察工作一样亮堂。   地板就跟打了蜡一般刺眼,也倒映出张豪仅剩条裤衩的身体。   阮洲看向了一脸懵逼的张豪:“你好?”   张豪鸭子坐着,不知道在黑暗中碰壁了多少次,身上都碰出了不少口子,脚趾都被碰掉了,鲜血直流。   “你好像受伤了。”阮洲指了指他的脚。   张豪愣愣的:“没事。”   他原本以为是那个白头发救了他,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青年。   化危机于谈笑风生间,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   这样的手笔,这样的行事风格,这样的扫地僧做派,张豪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他经常出现在文字里,但在论坛上他只有为数不多的照片流传。   照片、视频和真人是有差距的,而此时张豪才把自己脑内的信息对了上去。   这个手法,真的很眼熟……   似乎某个名字在他的嘴边徘徊,但就是吐不出来。   张豪的大脑混乱。   小东西看到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这人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这关键时候,怎么能掉链子?   小东西瞪了一眼张豪的手机。   突然,张豪的手机亮了起来。   明明这里没网,是怎么收到消息的,难道他被发现失踪了?   张豪连忙打开手机,是一条短信。   【世界科技公司开业大酬宾!但凡购买雕像产品,可以获得“R”(阮先生)开光,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这是什么野鸡公司的营销广告,居然能打破异常规则,直接给自己发来?!   张豪大惊。   这家公司说不定比异常还要恐怖!   但同时,看到信息的瞬间,他想到了那个没有说出口的名字。   “你是市民阮先生!”   阮洲没想到这个称号居然能伴随自己这么久,意外的同时又十分尴尬:“你认识我?”   新海市的人都好喜欢看新闻。   杰瑞斯也是,张豪也是,范来也是,治安厅也是,几个月之前的小新闻居然有这么多人认识自己。   阮洲都不好意思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张豪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但与此同时,网站上的种种注意事项也冒了出来。   【以下是遇到R时的注意事项:   1.恭喜你已经卷入了异常事件,此时,你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抱大腿、抱大腿,还他妈是抱大腿!   2.不要把对方当做主角,要知道,所有的扫地僧都不希望自己的真实身份被人知晓,低调才是他的本色。   3.如果R和一个白头发的男人出现,此时已触发困难及以上副本难度,同时参考以上两点以及以下三点……   ……】   “你怎么哭了?”阮洲问。   张豪哽咽:“中头等奖了。”   ---   这已经是林凛斩杀的不知道第几位的大巴乘客了。   他们的尸体在碎裂之后,涌现出了无数的器官,就好像戳破了的巨人观。   耳朵、鼻子、牙齿、手指……从他们鼓胀的身体里面涌现了出来。   说是乘客,在完全暴露真实形态的时候,不如用一堆器官集合体来的更贴切。   那些在大巴车上被吞掉的人类,他们的眼睛会被黄毛吃掉,变成他舌头上的一颗眼珠,他们的舌头会被那个男人吃掉,变成他眼眶里面的触手。   人类身上的一件件器官,就像人偶的零件一样,被随意取用,任意安装。   这些乘客,就是玩具厂的猎手。   如果没有那辆大巴限制,猎手会冲进人群里进行大肆屠杀,但代价是很快被异调官狙杀。   可坐上了大巴,猎手拥有了肇事逃逸的本领,代价却是猎物的数量不会太多。   互相牵制,互相制衡,这种方式异常不太可能做到……倒像是人类操控的结果。   “你是林凛吧?”   林凛转身。   王阿姨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笑了笑,脸上的粉扑簌簌的往下掉。   她身后,巨大的金属幕墙缓缓降落,露出了一面玻璃墙,那面墙后,寂静如海的黑暗涌动。   是水库的水。   这里已经是地下八层了,根据层高以及刚刚的电梯运行时间推断,几乎已经相当于水下四五十米的深度。   而西贝水库记录深度是20米,什么时候挖的这么深了?   这里是西贝市,隔壁就是乌亚市。   而猎手们身体里充斥着难以计数的器官……   林凛呼吸乱了一瞬。   “你一上车我就认出来了,模样和那个时候没有太大变化。”王阿姨说:“不过那时候你可没这么凶,对阿姨是很尊敬的。”   林凛没有回话,他的脸上还溅着血迹,眼神冰冷。   王阿姨脸上没有化妆,她脸上的皮肤就像是枯树一样,厚厚的粉底都遮不住她脸上的疲惫。   “任由司机开到终点,这么莽撞,真不像你的作风。”   “没想到你居然能进来这里,看来你也成长了很多。”   “难道是小阮带你进来的?”王阿姨沉吟:“他的身上是有些奇怪,我本来想着慢慢研究,但看起来你不给我这个机会。”   她自言自语。   “你要做什么?”林凛问她。   王阿姨笑了笑:“只是视察工作而已。”   阿姨轻轻抬起手,她的身后,无数惨白的尸体浮了上来。   男女老少,都没有穿衣服,直直的站立在水里,有的没了眼睛,有的没了耳朵,甚至有人没了四肢。   明明是一片黑暗,但那一具具惨白的尸体却仿佛在发光一样,密密麻麻,贴到了玻璃上来,被玻璃挤压成了各种形状,像一副抽象艺术作品。   “这些都是乌亚市献身的牲畜,多好的祭品,要不是你,他们也不用变成这样无用的展示品。”   阿姨露出笑容:“不过,历史的车轮是挡不住的,林凛,你本该是其中一员,不过是迷失了而已,回归我主的怀抱吧,你一定是最受祂喜爱的那只羔羊。”   当年,乌亚市九成人员丧命,整个异调局系统也遭遇了重创,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这些尸体被有心人用特殊方式保存了下来。   “只是可惜,我没办法以人类的身份见证你回归的那一天。”   话音刚落,她的脸发生了变化,皮肤丰润有弹性,脸颊紧致,身材也不再是那副枯瘦的样子,仿佛时光在她的身上倒流。   如果杰瑞斯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惊讶,因为这位年轻女性和他的前任上司长得一模一样。   她走进了些:“不过没关系,现在还有机——”   林凛毫抬手就是几道飞刃。   对方似乎是没想到他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不由得一愣。   “听我把话讲完!”女人避之不及,被攻击到,身上的肢体零件一样散开。   她的声音变得尖锐,“没礼貌!”   “闭嘴,吵死了。”   林凛立刻再次出手,她那散落在各处的身体就被扎成了马蜂窝。   没有流出血。   伤口处有血肉蠕动,但不是愈合,而是往外生长,疯狂挤压出来血肉,像是红色的裱花蛋糕嘴一样,红白相间的血肉渐渐组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每一处血洞都生长出来了这样的个体,十几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王阿姨”身连着身,露出了狰狞的笑,异口同声:“没用的,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   新生的王阿姨浑身赤果,姿态诡异,她的脸长在肩膀上,而手臂,却从头颅的位置伸出,异形般的模样十分恐怖。   重新长出来的东西不像原本的身躯那样美艳,而是老了几岁的样子。   林凛意外地看了一眼:“分裂?”   “没错。”王阿姨笑了笑:“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吗?”   林凛皱眉,抬手一扬,黑色的镜面出现,里面迸发出密密麻麻的尖刺:“废话真多。”   不是你先说话的吗?   王阿姨被气得不轻。   无数畸形的个体山洪一样冲向林凛。   她异化之后就会无限分裂,任何破坏身体的行为都会让分裂加剧。   只是每一个分裂出来的王阿姨,都要比上一波分裂出来的老一些,很快,空间里面全都是布满皱纹的连体王阿姨。   分到某一个度的时候,王阿姨的身躯发生了变化,开始长出多余的手脚和肢体,像实验失败的产物,又或是油锅里面的炸物粘在一起,混乱失序。   王阿姨眼神阴毒。   就是因为林凛,她才被主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既然始作俑者送上门,那就没必要留情了。   异化之后,作为一名异常,或许用“癌化”来形容她的能力更为贴切。   分裂不受控制,就像癌细胞一样,凡有活性的血肉,都会无限制的再次进行快速繁衍。   直到整个空间都布满她的身躯,直到周围没有生命体可供吞噬。   无论是林凛还是那个青年,都会成为她癌化的养料。   像是林凛在黑暗中见过的那些肢体洪流一样,苍白黏腻的白色肢体的海洋涌了出来。   王阿姨:“林凛,你真该早点去死——”   林凛摘下了耳扣。   枯寂死亡的气息瞬间蔓延。   王阿姨眼前一花,似乎看到一颗星球完整在她面前上演了从巅峰到坍缩的过程,无数人的生命一瞬间经历死亡。   美好灿烂的东西被瞬间摧毁,漫山遍野绿色一瞬间染上枯黄。   黑白交错,阴阳颠倒。   即便癌细胞再如何分裂再生,保持器官活性,可终究死亡才是终点。   现在死亡就在她的眼前展开。   她看到无数的自己在他的力量作用下,迅速风干,失去行动能力,一个个倒下,宛如风干的生物标本。   她的身躯一波接一波,一浪接一浪……前赴后继地送死。   林凛的瞳孔变成了浅浅的灰白色,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没有任何感情,全然淡漠。   看着她,仿佛再看蝼蚁一般,又或者是在看什么死物。   王阿姨身体颤抖了起来。   难道……十年前的神降仪式其实成功了?   ---   阮洲把自己的薄外套借给了张豪,这家伙几乎全果,实在是过于辣眼。   而且地下的温度实在是太低了,张豪已经冻得瑟瑟发抖。   “我们赶紧离开。”张豪强撑着起身。   “我朋友还在里面,我去找一下,你要是害怕的话,先坐电梯上去吧。”   “不行,我得跟着你。”   注意事项第一条:抱大腿。   虽然张豪不习惯被人保护,但此时不是纠结这些小事的时候。   阮洲:“行,找到我朋友了就回吧。”   找不到人,也没有睡的地方,不如回大巴上面补觉。   张豪点点头,R说的总没错。   两人正准备离开,阮洲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   他问张豪:“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喊。”   “没有啊。”张豪说。   阮洲指了个方向:“在那边,好像还有水声。”   “怎么会有水声,咱们现在可是在地下八层。”   “真的,我真的听到了有人,你在这待着,我去看看。”   张豪的络腮胡子抖了抖:“等等。”   他艰难起身,一瘸一拐的跟在阮洲后面。   阮洲:“你的脚趾……”   张豪看了眼,那脚趾已经惨白,甚至出现了细小的肉芽,明显被异化了,于是干脆说:“不要了。”   阮洲震惊,说不要就不要了,自己的身体部位仿佛丢垃圾一样,这人真是狠角色。   两人凭借着阮洲的直觉,一路找到了林凛在的房间。   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缓缓地把脚从地上那具人偶的身上收回来。   阮洲一愣:“林凛?”   地上的人偶已经不成人形,身上穿着和王阿姨一样的衣服,肢体扭曲,手臂反折过去,身体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头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不仅如此,地上到处散落着人偶们的身躯,叠了厚实的一层。   看起来要赔不少钱的样子……   阮洲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同时,因为有了作案同伙,他也微微放下心来。现在,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了——俩人都要赔钱。   而旁边的张豪面色凝重。   地上无数张王阿姨的脸,像是干瘪的老菊花,枯萎又颓废,不小心踩到一个,甚至会发出轻微的“咔嚓”声,薯片般轻轻碎掉。   林凛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双手自然下垂,姿态轻描淡写。   就仿佛踩死了一只蚂蚁一样。   张豪瞳孔地震。   注意事项三真的成真了!果然是大佬局!   林凛转过身,那双浅到近乎透明的眼里面没有一丝感情。   阮洲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人不是林凛的错觉。   他眨了眨眼,问:“你找到员工了吗?咱们晚上在哪休息。”   林凛开口,声音平淡:“你来了。”   阮洲:“昂?”   林凛看了眼阮洲,仔细描摹了一遍他的容貌,微微垂下眼皮。   “所以你找到人了吗?”阮洲又问了一遍。   男人从口袋掏出耳扣带上,说:“我刚刚没有找到工作人员,可能他们这边是无人化运营吧。”   语气十分正常。   “刚刚还以为你被吓出精分了。”阮洲松了口气。   林凛眨了眨眼:“没有,刚刚运动过量,有点累了,是不是态度不太好?”   阮洲笑了笑,“算了,我们回大巴车吧,我们过来的时候,发现你这个房间就是最后一间了。”   林凛点点头:“好哦,回车上睡吧。”   阮洲转身的时候,听到了轻微的“咔嚓”的声音。   他的脚步顿了顿,看向了房间最角落。   那里,一节人偶枯瘦的几乎要断掉的手臂似乎触碰到了什么按钮。   阮洲伸出手指了指角落:“林凛,那个——”   话还没说完,他看到林凛瞳孔一缩,猛然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耳边是玻璃碎裂的声音,眼前是林凛的身影。   阮洲似乎被什么巨大的东西往前推了一下。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林凛呼唤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膜一样,混沌,低沉,模糊。   视野天旋地转,眼前出现了无数苍白的肢体,似乎不是人偶的肢体,而是人类的肢体,冰凉,僵硬。   水流将他卷进了看不见的深渊。   ---   司机在所有人都走了以后,上了大巴,问大巴能不能走。   “必须要等到运营时间开始?”   大巴的运营时间是凌晨的五点到凌晨的两点。   只休息3个小时,且正好是人类陷入深睡眠的三个小时。   司机叹了口气:“本来能跑的,这下可能跑不了了。”   “什么?你也怕?唉,我知道啊,但是等到他们都出来的时候,咱们就跑不了了。”   司机和车车同时叹了口气,他看向湖面。   “这里真是人间地狱啊,你说对吧?”   车子下盘沉了沉,似乎是在点头。   “纵横马路数十载,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样惨的场面。”   司机想到第一次来这里的场景,那时候一团混乱,到处都是散落的人类肢体,说一声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这里的水库已经荒废很久了,但也只是禁用,并没有完全隔离,现在每年关于西贝水库的异常故事都能在附近流传,也会死不少人。   司机望向前面的水库。   “什么时候人间地狱消失,或许我们的自由也就到来了。”   车子下盘又沉了沉。   司机眼睛尖,他看到了水库的中间似乎出现了一个漩涡。   “你看,水库是不是有问题?”   司机叫了一声。   车子立刻抬起车头,远远地看了眼。   司机揉了揉眼睛:“没错,真的有个旋涡!”   “轰隆隆”的声音从水库地下响起,仿佛有人在地下搞核试验一样。   司机注意到,自己眼前的地面都出现了裂痕。   “快!快跑!”司机大惊失色,立刻上了大巴车。   这里的地下被挖的太深了,如今骤然坍塌,应力撕扯下,地面发生了扭曲和坍缩。   大巴四个轮子收了起来,四周所有的窗户封闭,下盘所有管道立刻进行紧急改装,原本的公交车变成了水陆两栖大巴,背后还带了一个螺旋桨。   于是,等到地面坍塌,这一片都变成汪洋的时候,司机已经和大巴车在路上漂浮着了。   “天,异调局来了,快快!先开到空间缝隙里面去。”   即便无法离开这里,大巴车依旧可以隐去身形。   此时,西贝市的异调官们看着眼前汪洋一片的西贝水库,迅速采取行动。   ---   无尽的黑暗中,无数苍白的肢体将阮洲包裹,诡异的呢喃在他的耳边响起。   如果有人类听到的话,一定会立刻疯掉。   但阮洲听着只觉得像是蚊虫,烦。   吵死了。   阮洲想盖被子捂着自己的耳朵,躲开蚊虫的烦人声。   他的意识越陷越深,似乎回到了一片混沌之处,但又像是站在一个极高的视角往下看。   无数绚烂的类似于霓虹一样的色彩在他的眼前炸开,像是万花筒一般,色彩斑斓,千奇百怪。   这些色彩被扭曲成肉眼看不见的色光,天旋地转。   阮洲似乎看到了宇宙。   无数星系在他的面前展开,按照各自的轨迹运动着,几乎每一个都被淡淡的雾气笼罩。   星球像是剥了皮的生鸡蛋,上面那层白色的薄膜还在,可内里却脆弱无比。   阮洲发现,无数的鸡蛋中,有一颗发霉了,黑绿色的霉菌覆盖大部分的表面,像烦人的蛀虫,咬住了世界,啃噬着洁白无瑕的鸡蛋。   这鸡蛋看起来还怪好看的,可惜了。   阮洲感叹了句。   要不明早煮鸡蛋吧?鸡蛋搭配豆浆似乎不错……   好久没有去那个早餐摊子吃早餐了……明天去吃吧?   这样想着,阮洲的肚子有点饿了。   他感到嘴里似乎有水。   为什么会有水?   阮洲愣了一下,猛然想起,他好像还在西贝水库,刚刚被水流卷走了……   可他好像不会游泳……   “咕噜噜~”   强烈的窒息感把他拉回了正常的世界,阮洲微微睁眼,但污浊的水刺痛眼球,十分不舒服。   不是错觉,他真的不会游泳啊!   阮洲挣扎着,眼前出现了无数的泡泡。   “咕噜噜……”   阮洲闭上了眼,脑子里面开始疯狂回忆被淹之后的自救姿势。   好像是双手抱住弯曲的膝盖,身体放松……   目前状态下,这动作对他来说好难。   肺里的空气要不够用了……   他的腰好像被搂住了。   那只手臂修长有力,甚至在微微的颤抖。   有什么人贴近了自己。   随后,阮洲的嘴巴被什么东西触碰到了。   柔软,有温度。   阮洲倏然睁眼。   细软的发丝抚上了他的脸,模糊的面容近在咫尺。   林凛的唇贴上了他的。 第79章   没等阮洲反应,一口气就渡了过来。   细密的气泡在两人相贴的地方浮起,升腾,消失。   阮洲喉结动了动,又闭上了眼。   一口气渡过来后,林凛和他分开,环着他的腰缓缓上浮。   男人的手臂非常结实,或许是紧张,能感觉到他全身肌肉绷紧。   耳边是深沉的水流声,十分低沉。   四周的环境从完全的黑暗到渐渐能看清楚,浑浊的水里面有许多浮游生物,像是傍晚的萤火虫。   林凛离他很近,白色的头发就像是水母一样漂浮着,是水里最亮的存在。   他们在水里游了很久。   也不知道是没顾得上想,还是这口气真的有用,总之,阮洲没刚刚那么难受了。   两人终于快游到水面。   外面有强光打了进来,隔着眼皮都能感觉到刺眼。   “他们在这里!”   人们的叫喊嘈杂异常,直升机正在低空飞行,引起的气浪将水面搅得变形。   “哗——”   两人冲出水面。   阮洲胸膛起伏,大口的呼吸。   一道光照在了他们的身上,将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   阮洲睁开眼,林凛正在看他,同样喘着气,皮肤苍白,脖子上淡青的血管明显。   “没事吧?”他的声音不知道因为水压还是什么,已经变得十分沙哑。   环在腰上的手紧了紧,阮洲的身躯有点僵硬,摇了摇头。   直到汽艇到达两人的身边,林凛的手才松了一些。   两人被治安官拉上了船。   林凛一只腿蜷着,手臂搭在那条腿上,凌晨凉风吹来还有点冷,他穿着的白色T恤紧贴着身体,肌肉线条明显。   他一直在看阮洲,似乎是在确认他到底有没有事情。   汽艇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站了出来,看了眼林凛,将视线转向阮洲,问:“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阮洲没事,但不知怎么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有点难受。”   “哪里难受?”林凛立刻起身,神情紧张。   阮洲摸了摸心脏:“这里。”   医生挤开林凛,不满道:“让让。”   他拿出听诊器,听了几秒:“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一会上去你跟我做个详细检查。”   阮洲:“也行……”他看了眼林凛。   “去吧。”林凛说。   医生又凑过去检查林凛的身体,谁知这一听直接变了脸色。   刚刚那位的心跳好比低速路上兜风,而这位算得上在高速上飙车了。   除此以外,其他各项身体指征也处于一个非常不稳定的状态,甚至连SAN值也产生了波动。   “你必须要去医院!”   林凛:“……不用,我知道是什么原因。”   医生犟不过他们,把俩人安排在了救护车里,这样就算真的出了问题,也有挽救的机会。   阮洲先开口:“谢谢你救了我。”   林凛笑了笑:没事。”   两人说完之后空气又安静了下来。   阮洲很想问一问他,但又觉得这事没有必要单独问,本来人家为了救人没什么,问了之后却显得好像有什么了一样。   沉默一会后,阮洲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问:“这里应该是非法建筑吧?”   林凛点点头:“和十年前一件大案有关。”   阮洲捕捉到了关键词。   他看过很多罪案凶杀节目,又想到自己浮上来的时候看到那些浮浮沉沉的玩偶肢体,问道:“不会是杀人藏尸吧?”   林凛:“比那个还要严重。”   阮洲震惊,比那还要严重,就是杀了好多人。   怪不得出动了这么多治安官。   眼前一片汪洋,也就意味着,想要找到证据相当于大海捞针。   但阮洲也松了一口气——他们应该不用赔钱了。   他看了眼远处,不知为什么,治安厅的治安官们穿了两种制服,一种胸前有三角形,一种胸前没有三角形。   阮洲问了这个问题。   林凛的解释是,一个是普通版,一个是进阶版。   原来是这样。   阮洲自动理解为,一个是刑警,一个是治安警。   怪不得,他记得第一次见到林凛的时候,他的徽章就有三角形。   原来他是刑警。   能全国各地跑怎么也是个专家级别,或者是首都下派的治安官。   真是年少有为。   阮洲想到了什么,问:“对了,那大巴司机怎么办?”   ---   西贝市异调局炸翻了天。   乌亚市的惨状时隔这么多年仍然历历在目。   至今那里依旧是一片废墟,而异常值这么多年就没有降下来过。   看着屏幕上暗流涌动的水库,所有人都一脸沉重。   “乌亚那边有什么异动吗?”   “检测站那边的数据一切正常。”   没有人想再经历那样的事件,知道没出事,顿时心放到了肚子里。   “听说有幸存者。”   “是,两个野生超凡者,还有……林凛。”   “那异常这么强大?”一位异调官听到林凛名字颇为震惊。   “他不是在临泉那边,怎么突然出现在西贝……也不提前说一声……”   他又问:“另外两个是谁?”   戴着耳机的传话者问了现场这句话。   耳机里面传来声音。   他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上级说:“一个叫张豪,一个叫阮洲。”   “哦,是张豪和阮……”   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谁?”   “阮洲。”新来的文职并不知道会议室的安静是为什么,但领导这么问了,他就如实回答。   “哦,是阮洲啊……”   “看来这次的异常真的非常强大……”   “是啊是啊……”   文职感觉到刚刚沉重的空气突然轻松了,不由得眨了眨眼。   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不那么沉重了。   显然,此时没人为她解答。   “听说那台打印机就是他们解决的,最后临泉给阮洲公司投资了八十万……”   “那我们也要投资这么多吗?”   “哪有强制花钱的……”   “你就说这钱花的值不值吧?”   ……   张豪会水,比两人上来的都早,此时正在跟异调官描述自己的所见所闻。   起初异调官表情还是非常严肃的,但是听到后面,尤其是语音控制开关灯的时候,实在忍不住打断他。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人说了个芝麻开灯,它就开灯了吗?”   “不是芝麻开灯,是小东西开灯。”张豪纠正他。   异调官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小东西是什么东西?”异调官茫然。   “不知道啊。”张豪更不懂了。   两人面面相觑。   但因为获得情报太少,都无法得出有效结论,只能暂且记下。   车子外面滴呜滴呜的声音响起。   异调局、治安厅数十辆车出动,被连夜派到了西贝水库。   而调查的结果,也让在场的所有人心惊不已。   这些都是曾经在乌亚市死亡的人们,有平民,有治安官,有异调官。   作为失踪者,人们以为他们死在了那场灾难里,可谁曾想竟会被困在水库,多年后,像是垃圾一样漂浮起来。   越是打捞,越是心惊,因为他们发现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并且几乎没有一具全尸。   他们的身体器官,甚至肢体都已经被拆解了,像是是玩具厂的玩偶一样,七零八落。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已经在这里躺了十年,却没有任何腐败的迹象。   用有些人的话来说,几乎已经变成了僵尸,还是身体残缺的那种僵尸。   有不少年轻治安官面对的异常现象少,这一次又是作为补充人员紧急上阵,自然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看到这样刺激眼球的画面,实在忍不住吐了出来。   岸边,一位治安官正在操作机器打捞,突然感觉脚被什么东西勾住。   “什么?”他喃喃自语。   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大片黑暗。   不知道是头发还是铁线虫之类的什么东西,又或者是拥挤在一起的黑色蛔虫,不可名状的线状物体以庞大的身躯,在整个水库下游荡,宛如地狱幽灵。   “噗通!”一道落水声响起。   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接二连三的落水声传来。   “异常!还有异常!”   说这话的人只来得及说了一句,然后便被拉下了水。   他们消失在了黑暗中,完全看不到踪迹。   阮洲正披着毛毯坐在车内,似乎听到了外面有什么动静。   林凛这时候已经起身了。   “我去外面看看,你等我一下。”   阮洲点了点头。   他靠着车身,过电影一般回忆今天的事情——各方面都有些超出他预料。   夏日的暑气在车里升腾,烘干了阮洲身上的衣物,刚刚吃下的一些补充体力的食物开始拉高血糖。   人最困的时候,经历了那样的大波折,本应睡不着才对,然而阮洲不是,他想着事情,又开始打盹。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   车上突然钻进来一阵风。   “解决了吗?”阮洲模糊问了一句。   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解决什么,就这么下意识的问出来了。   “嗯。”林凛轻声回应。   急救车的灯过于亮了,衬得林凛的脸色白到透明。   将沾有血的T恤扔在了外面,他换上了一件治安厅的衣服,坐在阮洲身边,拿出手机开始写东西。   大约过了半小时,阮洲头猛地坠了下,清醒了一些。   “几点了。”   “快五点。”林凛看了眼时间。   外面的声音小了一些。   “出去看看吧,刚才不是说要去找司机?”   林凛先起身,推门而出的时候,阮洲注意到,他露出的一节腰上,似乎有被什么东西灼烧的痕迹。   从上半身一直延伸到腰间,然后深入到了皮带下面。   红色的痕迹和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行动间丝线像是活了过来,紧紧缠绕住他的视线。   阮洲扭头看向窗外,一眼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大巴车。   大巴车猛然打了个喷嚏。   司机吓了一跳:“什么情况?”   大巴车晃了晃。   司机看向正下车的阮洲二人。   “天,他们竟然活下来了……”   司机喃喃自语:“那个疯婆娘是不是真的死翘翘了?”   “但如果不死的话,他们不会是这个反应。”   “那岂不是意味着——”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蹦了出来。   “那我们岂不是自由了?”   司机大叫一声。   大巴也紧接着发出轰鸣。   运营了十年的老巴士,终于可以迎来自己的假期了!   司机忍不住起身欢呼。   然而他们的开心还没有多久,就看到黑发的青年披着毛毯走了过来。   司机环顾四周。   他们现在在虚空缝隙里面,按理说已经不会被发现了,为什么这家伙径直走了过来。   关键是,四周也没没什么其他的东西。   他看的方向就是大巴的方向!   阮洲靠近了。   阮洲敲了敲车门。   司机装死。   阮洲说:“师傅,我看到你刚刚在车里手舞足蹈了。”   司机:“你看错了,那不是我。”   阮洲无语:“你出来一下,我有话想和你谈谈。”   司机:“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阮洲语气平缓:“开门。”   “嗤——”门开了。   司机瞪了眼仪表盘,谁让你开门的?   大巴没敢吭气。   阮洲上了车。   师傅没好气问:“怎么了?”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下……”   阮洲上车以后,身后的所有异调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林队,这是异常?”   林凛:“嗯,是那辆迷失巴士。”   带队的异调官“哦”了一声。   原来是那个巴士……等等,是那个迷失巴士!   这巴士也是件老异常了,从乌亚市的时候被发现,一直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了!   这十年来,没有异调官抓得住它。   “这家伙神出鬼没,而且非常小心,想要抓住简直太难了,他又是怎么……”这名异调官问。   林凛:“可能是吸引力吧。”   异调官一头雾水。   他看向了阮洲那边,隐隐能看到空气中有一辆大巴车的轮廓,但无法做到像阮洲一样随意进入,除非把耳扣摘下来。   没多久,阮洲从车上下来,向林凛招了招手。   又一次大变活人又让不少人惊叹。   林凛上前,按照阮洲的指引,同样消失在原地。   异调官们原地等了一会儿,然后就看到空气突然扭曲。   一辆大巴车从虚空中出现。   颇有年代感的造型和外表,让它看起来年纪不小。   此时,正晃晃悠悠的朝着这边开了过来。   就像强迫被家长拉上台表演节目的小朋友,扭扭捏捏,一脸不愿意。   异调官们蓄势待发,有人甚至拔枪对准那辆大巴。   “停下!”   大巴车乖乖停了下来。   随后,林凛和阮洲两人下来。   司机紧随其后。   林凛回头看了眼司机,笑了笑。   “不用紧张,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世界科技公司的司机。老张,来和大家打个招呼。” 第80章   老张其实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名字是什么了。   随口扯了个名字,此时听到别人介绍他,羞耻地简直要把鞋底抠破。   刚刚上车的时候林凛让阮洲待在车子后面,然后威胁他。   林凛面色比白天的时候还要苍白,吐出来的话像是恶魔的低语。   总而言之一句话:“张师傅,你也不想自己被异调官通缉吧?”   司机原本不怕,他和大巴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不知从异调官眼皮子底下跑了多少回了。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有了阮洲……   无论是改变线路还是改变运营时间,他和大巴都避无可避,躲无可躲,阮洲就像个强磁一样,跑到哪他都能被吸过来。   他跑不掉。   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被自己的乘客威胁了。   司机含泪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林凛:“需要你做事的时候会安排的,你暂时先待在他的身边。”   司机嘴唇颤抖:“我可以听你的安排,不过,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林凛看了后座的青年一眼:“普通人。”   虽然司机年纪大了,但也不是傻子,要是这俩是普通人,他就把大巴当面包吃了。   回想到自己见到林凛的那股熟悉的感觉,司机似乎想到了什么。   “十年前我是不是见过你?”   林凛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离开了。   司机瘪了瘪嘴,看向了大巴车:“车车,你也不想没人给你收尸吧?”   车车抖了抖,发出一声响亮的哀鸣。   “我们一起加入吧。”司机说。   于是下车以后,林凛这样介绍他。   “老张,来和大家打个招呼。”   司机扯了扯嘴角:“大家好,我是老张,以后就是世界科技的司机了。”   看着司机强迫自己笑出来,在场的异调官眼神诡异。   他们也都听说过阮洲的名字——即便以前没有听说过,现在也听说过了。   谁都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异常给自己赔笑。   没错,赔笑,好像生怕自己不被接受一样。   “林队……”有人想问情况,林凛却说:“具体我会打报告上去。”   那人的话被堵了回来。   他们再不识时务,也不会在这里拆林凛的台。   刚刚林凛为了解救被抓走的同伴,不顾自己身体安危,和其他几位异调官一起,又再次前往水库下面。   一下水,林凛身上的定位装置就飞速移动,并且是以一个诡异的速度移动,就好像在追赶什么一样。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男人揪着那东西的一部分,浮了上来。   他身上密密麻麻像是被水母蛰出来的伤口,脸色苍白到透明,简直像个水鬼。   他淡淡瞥了眼身后,把手里的东西甩到了地上,随后,径直走向救护车。   有人在外面看到,他给车里的青年掖了掖毯子一角,而后坐在旁边继续开始工作。   他没有立刻离开,不就是因为事情还没结束,异调官们还没收工,担心再次出现类似的情况吗?   见到这一幕的人无不感动。   那名异调官说:“好的林队。”   这时,一个人过来,说:“东西捞上来了。”   许多异调官都围在了这东西的身前。   这异常已经失去了活性,身形肥硕,浑身漆黑,像是绦虫一般,将自己扭曲成了极其诡异的姿势,缠绕在一起。   “就是这东西束缚着那些尸体。”穿着防护服的异调官们表情严肃:“前几年的市民溺水案件或许也和它有关。”   “是个低级异常,不过这么大的身体,又潜伏在水库里,攻击力并不差……”   “依然有异常元素大量逸散,这东西死了也不好处理。”   这种异常即便是收容,异调局也没有足够的场地。   但原地销毁,可能还需要等等设备。   阮洲在林凛身后,向远处看了眼,有一些人穿着防护服,正围着一个巨大的看不清模样的东西。   黑黑一团,几乎占满了整个岸边,明明是刚从水里捞上来,却有种仿佛被打火机烤过一样的干瘪感。   哇,好大一团发菜。   阮洲想到了林凛露出的那节腰,上面的红色痕迹很像是这东西勒出来的一样。   他的眼神看了眼林凛腹部,但对方已经裹严实了。   这时,岸边传来了一阵欢呼声,似乎是见证了什么奇迹。   林凛耳朵动了动,扭头问阮洲:“你刚刚在想什么?”   阮洲以为被抓了个现成,语气犹豫起来:“……我就是想喝发菜汤。”   他听到林凛叹了口气,而后浮现笑意:“我请你喝。”   天已经亮了。   司机看着两人踱步过来,不由得有些紧张。   “走吧,回新海。”   车子启动,迎着初升的朝阳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   杰瑞斯的电话被再次挂断。   他气得扔了电话,明明是那条死鱼说要定期汇报的,为什么现在挂他电话?   难道那鱼没了?   但不可能啊,总部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派往异调局,看样子都是得到命令的。   杰瑞斯胆子再大,也不敢去异调局办公室问周笑什么情况。   他想办法拦住了一个认识的下属。   那人见拦住他的是杰瑞斯,睁大了眼,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没人关注后,这才主动搭话:“杰瑞斯,你怎么来了?”   杰瑞斯看着他胸口三角形的异调局标志,简直要被气得仰倒,失声道:“你居然已经是小组长了?”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遮住三角形的徽记:“冷静点,杰瑞斯,我并没有背叛组织不是吗?组织派我来不就是为了深入异调局吗?现在多好的机会啊,我升职了,也没有背叛组织,这是双赢的局面。”   让你深入敌方是打探消息的,不是让你混成组长拿两份工资的!   “神使最近怎么了?”杰瑞斯强压下火气问:“我都联系不上它。”   “哦,神使大人啊,它最近不在分部。”   杰瑞斯震惊,那鱼那么肥,怎么跑的动?   不对,这不是重点。   “神使去哪了?”他问。   那人说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前段时间神使大人出去了一趟之后,回来变得更加神秘莫测,气息强大。”   这条鱼居然还能变强?   杰瑞斯震惊,现在已经是s级了,再往上那就是传说级别的……   那人继续说,杰瑞斯离开以后,不仅是神使的很多习惯变了,整个分部都大变样了。   有个新人取代了他翻译官的位置,做得比杰瑞斯还要好,以及总部最近不怎么派发工作了,大家每天都喜气洋洋,睡眠都比以前好了等等。   杰瑞斯越听越觉得,自己离开组织以后,想象中的混乱并没有发生,反而越来越走向正轨了?   更可怕的是,组织上的人在不知不觉中,都接受了那条鱼的洗脑,居然真的相信大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事情好像不受控制了。   杰瑞斯难以想象,如果这时候主教联系自己,有个重大任务需要分部的人行动,那他还能使唤的动多少人?   冷汗冒了出来。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个组织的瓦解不是从外部,而是从内部开始的。   他辜负了主的信任。   杰瑞斯回到公司,坐到卫生间马桶上,默默祈祷,乞求祂的原谅。   很快,手机收到了新的消息。   看清发信人后,杰瑞斯面露喜色。   钉子终于搞到了阮洲的真实身份。   一旦知道阮洲的身份,那么他的家人,他的社会关系,他从小到大的踪迹都会被发现。   人不是一个个体,只要在这个社会中,一定会有把柄存在,即便是那些退休的异调官,只要能找到资料,也很好拿捏。   知道了身份,就知道了把柄,阮洲蹦跶的日子没有几天了。   杰瑞斯甚至都没打开,第一时间就把资料以加密方式传送到了总部。   而此时,主教正在因为西贝水库的事情生气。   “为什么会有这么严重的疏漏?”主教最近一段时间情绪外露的次数比以往几年加起来都多。   “废物杰瑞斯,瞧瞧他做了什么好事?!那些都是我们存储的祭品,现在全没了!”   主教气得不轻,胸口起伏。   “把他给我叫过来,让他滚回总部!”   这意思就是要换人了。   上一个被叫回总部的王阿姨,因为办事不利,异化之后被送去看仓库,现在已经躺在水库下面了。   “现在炎国分部并没有什么更好的人选。”亲信劝他。   “偌大的炎国,竟然无人可用?”主教冷声道:“你们干什么吃的?”   下属不敢说话,没多久,他收到了消息,一脸惊喜:“主教,关于阮洲的身份,杰瑞斯那边确定了。”   主教似乎有些意外,“倒还算有点用。”   他接过了电脑,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   看完之后,刚刚的怒意烟消云散,眉梢都挂上了笑意。   下属小心翼翼:“是谁?”   主教把屏幕转了过去,下属看到惊叫出声:“竟然是殿下?”   “怪不得,一切都解释的通了,因为是我们裕婪数百年以来的唯一王子殿下,所以才有那么强大的实力。”主教眉梢间都是笑意:“果然,真的是他,他才是真正的圣子。”   作为裕婪的大祭司,统灵会的主教,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真正的圣子已经出现,意味着主的降临不远了。   “那唐先生呢?”下属问目前在圣子位置上的唐俊。   “放那放着吧。”主教淡淡地说:“我忍那个蠢货很久了,现在不是让他下去的好时候,还有用得到的地方。”   “殿下他似乎和异调局走得很近,会影响我们的计划吗?”   “不会,我说过了,历史从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他是王子也如此,即便他是异调官,历史的发展的也会扭正这种偏差。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或许他连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还不知道呢。   我听说杰瑞斯亲自去阮洲身边执行任务了,还算对我的命令上心,是个忠心的。你联系他,正好,可以试探下殿下的口风,另外,身份变了,让杰瑞斯注意态度。”   说完之后,下属问:“那我们的祭品……”   主教微笑,“死的没有了,还可以用活的。”   杰瑞斯焦急的等待着主教的回复。   一声特殊的震动频率之后,他的黑色手机收到了消息。   杰瑞斯打开邮件,前面略过。   【……阮洲……真正的圣子……令其认识到自己的使命……应以十二万分的真心对待……遵循殿下的部分指示……】   最后一句灼伤了他的视网膜。   杰瑞斯一屁股坐在地上。   天塌了。 第81章   杰瑞斯忠于主,不会背叛祂。   可主教却让他听阮洲的话。   简直倒反天罡!   难道他真的以为所谓的流落在外的圣子殿下真能帮到他们吗?   人家接受的是炎国的教育,对他们根本没有归属感。   如果阮洲真有什么特殊能力,那人家报效的也该是炎国,而不是什么统灵会。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袭击了杰瑞斯。   信仰、理智和命令发生对抗,撕扯他的肺部,挤出空气,发出声嘶力竭的喘息。   范来在外面敲了敲门:“你好,需要帮助吗?”   杰瑞斯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隔间里面不说话了。   范来耸耸肩,转身离开了。   不多时,看电视的范来看到了厕所出来,双眼通红的杰瑞斯。   看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失恋了。   范来摇摇头。   新闻正插播一条紧急新闻,说西贝水库下面发现违建,加上工厂私自排放废水,导致水源被污染,以后得从远处调用。   “好惨啊,不知道喝了多少污水了。”范来看到了异调官们忙碌的身影,感慨道:“以前我们隔壁小区出现过杀人事件,把尸体藏在顶楼水箱里面,大家用了好久的尸水才发现的。”   小谢听到,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对了,怎么不见领导们?”   小谢说,阮总今天请半天假,楼总出门谈合同,早上没人在办公室。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范来立刻把雕刻材料拿出来开始上工。   一边看新闻,一边刻木雕,甚至还有精力问:“阮总从来不请假,迟到都很少,今天是怎么了?”   小谢不知道。   周笑这时候冒了出来,说:“我昨天下班的时候,碰到了他和一个白发的男人一起,姿态亲密。”   他没有说见过俩人亲,不然担心影响阮洲声誉。   即便如此,也够小谢范来震惊了。   范来不小心划伤了手,“哎呦”了一声。   难道是因为阮总昨天睡太晚了,所以来不及上班?   一整个早上,公司员工人心黄黄。   直到下午阮洲神采奕奕地来了公司。   迎接他的是员工火辣辣的眼神。   “阮总你身体不舒服吗?”范来问。   “熬夜有点后遗症。”阮洲笑了笑,也没解释自己为什么熬夜。   “对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公司的司机——张师傅。”   阮洲让开身子,他的身后,刘海清爽的老张笑的僵硬。   因为上班不能邋遢,老张攒了十年的头油洗掉,头都轻了半斤。   见到老张,小谢和范来适应良好,自然地伸手打了招呼。   周笑则皱起了眉头,手里的拖把下意识握紧。   这东西看起来是个异常,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了?   但很快,他又松了松拖把杆。   没事,不就是异常么,在场的哪一个不比这异常难搞?   杰瑞斯露出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那个公交车司机怎么也来他们单位上班了?这是异常吧?   是异常。   确认了以后,杰瑞斯一脸麻木。   范来举手:“可我们公司没有交通工具,也没有外出需要。”   阮洲:“哦,老张自带交通工具上班,就停在楼下。”   范来探出头,看到了公司楼下一辆占据了三个车位的大巴车,睁大了眼睛。   自己家的大巴拿来当公司班车,在网上发帖都会被吐槽离谱的程度。   看来老张是诚心来投奔的。   就跟杰瑞斯抛弃外企工作,非要来他们公司上班一样。   他们公司还蛮吸引一些能人的。   范来问了句:“这么有钱为什么来上班?”   老张:“生活所迫。”   要是不来,估计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好在只需要上下班接送员工,其余时间等着林凛或者阮洲的命令就行。   小谢则是问:“你还会开其他的吗?”   老张:“轮船、摩托、普通的轿车都行,飞机也可以尝试一下。”   众人:???   连阮洲也没想到,惊讶的看向老张。   老张挠头,又说了一遍:“生活所迫。”   小谢满意点头。   三千块请了全能型的驾驶人才,还是很划算的。   “不出意外的话,老张以后会接大家来上班。”阮洲说:“到时候大家上班都不用打车了。”   “好耶!”   公司的女主播叫白妙妙,闻言问:“可我们都住在城区不同的地方,张师傅会不会来不及啊?”   老张笑得灿烂:“我有特殊的开车方法,这都是小问题。”   白妙妙眼神诡异。   她是一名异调官,今年刚刚从调查学院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被分配到了新海异调局。   除她之外,阮洲公司的IT,也都是异调局技术部门的人。   ——最近的直播都是这些IT在搞。   不过他们只是负责挂链接,喊口号,甚至投流这些事情都不需要他们。   因为阮洲有一个强大的IT朋友。   只是那个所谓的IT朋友,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没有出现过。   局长当时征得林凛同意后,派出了他们局的后勤人员,以一个极低的工资签下了这里的工作。   白妙妙给局长发了消息,还特意发了张司机的偷拍照。   局长很快回复,这件事情林凛已经汇报给他了,这异常后面有用,叮嘱让他们几个佩戴好检测设备,不要被异常元素影响。   白妙妙看了眼自己的手环,上面一个浅绿色的珠子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显然,这里的异常元素数值低到可怕——异调局都不如这里低。   连司机身边的异常元素都低破正常值。   白妙妙自从来了这里,从没有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这么正常过。   除了公司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活动外,这次的深入打探计划,比调查学院开学第一节实践课都要轻松。   【放心吧局长,保证完成任务。】白妙妙回他。   “平台那边来了消息,说整个系统进行了大升级,已经恢复了使用,那么我们新一轮的直播就暂且定到三天后……”   散会后,范来又开始了每天的拜一拜。   他的身后,周笑等着排队,周笑身后,几个IT也在。   白妙妙看到震惊:“你们怎么也——”   其中一名IT说:“妙妙姐,你也可以试试,拜完之后,我感觉我的代码水平都精进了不少。”   另一名IT:“是啊是啊,我前几天梦里都在写代码,早上醒来把那些代码写下来,居然还能跑,我立刻就送去参赛了!有个大厂还给我发了offer。”   白妙妙:……   她说的奇奇怪怪的活动就是这些。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公司里流行起了这样的风气。   她和小谢反馈,小谢说不影响正常工作就没问题。   好在杰瑞斯没有屈服,和她一样意志坚定。   当晚,直播间再次开播。   开播的第一时间,直播间的人数冲到了100W+。   而这次,平台系统抗住了泼天的流量。   “大家好,欢迎来到我的直播间……”杰瑞斯的声音响起。   他精神虽然有些萎靡,但工作状态没话说,一旦面对镜头,侃侃而谈,游刃有余,比很多老主播都还有职业精神和素养。   真是吃这碗饭的天选打工人。   直播平稳进行,阮洲举着水杯松了口气。   系统升级平稳,没出现什么问题。   大概过了三分钟,运营的声音颤抖的响起。   “阮总,空了。”   “什么?”   “所有的东西都卖空了!”   ---   费士兰坐在地上打开手机。   他的身后是满目疮痍的大楼,自己身上也挂着伤。   但他还是打开了短视频软件。   旁边的下属看到,忍不住问:“还是先看看伤口吧。”   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所有人都很疲惫,费士兰受了不轻的伤,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下属又提醒了一句。   费士兰似乎刚刚反应过来:“没事,小伤。”   下属看着费士兰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渐渐冒出黑气了,还是忍不住叫来了医生。   费士兰盯着手机,时不时刷新几下。   医生给他包扎的时候,费士兰喊了一声:“没抢到!”   医生手里的绷带咕噜噜滚到了地上,顿时露出不满的神色来。   “手机先没收了。”医生抽走他的手机,“有事情等到了医院再说。”   费士兰反抗无用,被塞进了救护车。   他又借来同事的手机打开直播,不过这时候东西已经没了。   费士兰摇摇头,又打开了异常研究会的论坛。   异常现象不可能瞒住所有人,即便炎国做得到,但其他国家不一定可以。   这个论坛就是给那些爱好者们交流用的,受到特殊监管,各国官方也能及时了解舆情,做出调整。   费士兰打开了[你算什么东西]之前发的那个帖子,里面已经有人在炫耀订单了。   [我抢到了!]   [可恶!楼上有没有考虑转手给我?接受高价。]   Y曾经在网站上抢到的一个雕像。   当时许多人都嘲笑他,说是收了那公司的回扣,这玩意能值几个钱等等。   不过没过多久,一个叫[豪气冲天]的网友就在线求购这个雕像,说那家科技公司能够隔着异常现象给自己发短信,别人信不信他不管,反正他要抢一单。   [骗子吧?你被发现了,异调局不清除你记忆?]   [已经被严密监控起来了,不过记忆没有修改。这不重要,因为不只是我,异调官也在关注这件事情。]   [Y]、[东西]还有[豪气冲天]都是网站里面人品不错、且有实力的大佬,那家公司能力再大,也不能同时收买三人。   而且,张豪详细描述了当时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不仅说了自己是如何遇到R和白毛先生,以及在他们的帮助下如何逃生,更是放出了自己缺了脚趾的照片。   亲身经历者现身说法,R战绩又添一笔。   最后张豪一记绝杀:[你们争论了这么久,却不知道R先生是这家公司的总裁。]   这话一出,刚刚还跳脚的人也不吭气了,网站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但一位名叫[解忧杂货铺]的人就说,他是不会购买这样来路不明的异常物品,如果有什么需求,完全有更靠谱的方法,童叟无欺。   话说的很隐晦,但话里话外都是:我能满足你们的愿望。   费士兰也想研究一下,没想到自己还没抢上。   所以这些人都是表面说着不信,实际上私底下偷偷买。   就像是说不学习的人半夜起来点灯学习一样。   说好的一起挂科,到底是哪些人真的信了?   ---   这个世界的直播带货刚刚兴起不久,加上流量大,营销又是十多年后的手段,病毒式传播的效果几乎是爆炸式的。   仅仅一场直播,他们把所有的货都卖光了,直播间甚至开始刷起了加单的弹幕。   两位主播不得不站出来安抚观众,一再强调所有的货物都会补上的。   开播半小时后,关闭了直播间。   一看粉丝数量,涨了一百万,且还在匀速增长。   楼总笑得合不拢嘴:“真没想到策略这么成功,我还从没见过这种盛况。”   别说楼总,阮洲也没见过这阵势。   阮洲问运营:“那个雕像也卖光了吗?”   “对。”   IT和运营跟着后面偶尔拜一拜,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整个人上班都更有活力了,仿佛开光了一样,要不是手环上所有数值都显示正常,还以为被精神污染了。   但是那些买家又不知道它的作用,买回去干嘛?   阮洲也不理解,反正他是不会花三百块去买这么个东西的。   长得又不好看,又没有什么特殊功能,不如买几斤肉包饺子吃。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晚上有时间的话可一起吃个饭,我请。”楼总非常大方:“老张,今天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把大家平平安安的带出去,平平安安的送到家。”   老张:“没问题。”   旁边的杰瑞斯看着眼前众人欢腾的场面,也不禁思考起来。   顾客看着他的脸下单,东西都是在他的手上被卖出去,这不都是他的业绩吗?   既是对颜值的肯定,也是对能力的肯定,这样的成就感,他在以往的工作经历中根本没有体验过。   简直……太爽了。   看了眼笑眯眯的周笑,杰瑞斯也弯了弯眼睛。   而周笑和他对上视线,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两人的互动都被一旁的白妙妙看到。   这俩人身份存疑,即便周笑是阮洲介绍去异调局的,但这人连异常都能招募进来当员工,保不齐有其他异常或者什么东西混进来。   她忍不住问小谢:“他们俩认识吗?”   小谢:“认识,都是一个村的。”   白妙妙:???   小谢又补充了一句:“不用担心,没有人能抵挡阮总的魅力,归顺只是时间问题。”   白妙妙:…… 第82章   因为直播过于成功,平台联系了他们,邀请他们成为合作达人,并给予了一系列推广政策。   楼总笑得合不拢嘴,一再强调发货时间要快,尤其是那个雕像。   “范来,范来!”   范来听见楼总叫他,这才回神。   “啊?”   “你的那个雕像,我看大家还挺喜欢的,有没有图纸,我联系工厂量产一下。”   范来:“没有,楼总,我可是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去雕刻的,机器应该很难达到效果吧?”   楼总惊讶:“是这样么,我以为就是普通的手工雕像。”   “什么效果?”阮洲则是好奇。   范来支支吾吾。   楼总见状,顿时明白了,改口道:“那还是手工为主,这个时代,机器批量产的大家不喜欢。”   阮洲却觉得楼总的担心不无道理,扭头问:“老张会不会雕刻啊?”   被突然cue到的老张:……   “我不行的大人,呃,阮总。”老张说:“林队最近还叫我去他那边帮忙呢。”   不是老张偷懒,而是当时抓壮丁的时候林凛就说过,以后需要老张协助他们单位工作,老张本人自然无法拒绝。   阮洲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你过去找他吧,到时候提前和小谢说一声。”   老张点头称是。   “还有件事,技术方面平台也发来了合作请求。”   不仅是找到他们提出了业务合作,甚至还提出了技术合作,给出的条件非常有诚意。   只是重点点名了世界科技的员工DX,也就是灰色头像的IT,希望他能参与进来。   阮洲犯了难,小东西只是个智能程序,或许是在手机里面进化了,但也没有办法变成人,和别的公司讨论技术方面的事情。   小东西却说没关系,它不出镜。   对接的高层早有预料。   异调局找上门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眼光准没错,这人一定是大佬。   后来合作的时候发现,果然如此,从基层开始的大升级需要极大的工作量,但DX短短几天就完成了这次大升级。   ——说句算法领先行业十年也不夸张。   DX小露一手,平台抖一抖。   既然对方表现出来十足的诚意,那他们也必须拿出诚意才是。   于是,合作顺水推舟,两方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阮洲再次表扬小东西。   后者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看看吧,果然它才是神之副手,那条黑鱼送来的员工,甚至还没有被完全驯服呢!   杰瑞·没有被驯服·斯,正在周笑的带领下,参观他的办公室。   没错,是周笑在异调局的办公室。   真没想到,作为统灵会一员的他,有一天也能够光明正大的进异调局。   那个门卫见到周笑和他的时候还笑了笑,打了招呼。   办公室在最外面一栋后勤楼里面,大小和杰瑞斯的卧室大小差不多,座位上还有负责人的铭牌。   墙上的置物架上面,摆放着杰瑞斯在周笑家里见到过的雕像。   他注意到,在办公室摆着的这个,模样比他在周笑家里见到的那个还要更加帅气一点。   众所周知,帅是一种感觉。   明明五官好像没什么变化,但就是莫名的帅气。   杰瑞斯讲话谨慎:“带我来做什么?”   周笑接了杯水:“看看你就知道了。”   不像平时,今天他身上并没有戾气,难得态度这么好,杰瑞斯干脆就在这里待到了中午。   短短几个小时,他见到的是一波又一波上班下班的员工。   ——这些都是他们组织曾经的肱骨,派来打入异调局内部的。   那些员工见到他,都是一副十分心虚的模样,但……心虚也要拜一拜。   他们放下清扫工具之后,冲着墙上的雕像深深鞠躬。   如果愿力这种东西看得见的话,现在这个小木雕或许已经被强大的愿力包裹的看不清模样了。   杰瑞斯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简直是车祸现场。   “你来就是让我看这些的?”   主的信徒现在全部被这异常洗脑了,可他们居然丝毫没有感觉,警惕心都被狗吃了吗?   简直就像是被传销骗去的无知普通人!   周笑问:“你没有察觉到吗?”   “察觉到什么,你们被异常影响了而不自知?”   周笑摇摇头:“你没有察觉到,我们现在在异调局里面。”   杰瑞斯的表情瞬间僵硬。   异调局里面怎么能有异常呢?   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又看向鱼贯而出的信徒们。   如果不是异常,那是什么?   --   范来的手工作品从很早就开始准备了,他觉得自己好像点亮了技能树,雕刻速度越来越快,一天就能出十几个。   都说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片叶子,但范来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些雕像长得都一模一样。   他简直是人形雕刻机。   所以没多久,那些预售商品都已经发完,甚至论坛已经有不少人拍了开箱视频了。   和普通人买的那些商品不一样,论坛大家抢的就是那个雕像。   自古论坛出神人,不少大佬运用自己的技术抢到了货。   [说实话,有些劣质,有点失望。]   [不,我倒是觉着,和R一样,有种低调的气息。]   [你这一说确实,不过还是觉得不是很划算啊。]   [三百块钱你要什么自行车?]   梁子昂拿着雕像爱不释手,疯狂在论坛上吹彩虹屁。   [这木头一看就是精心雕琢过的,笔触一看就是大师手笔,R开过光,质量有保证!]   看的小东西都想给他点个赞了,这个吹彩虹屁的水平,有它十分之一的风范。   下面有很多网友就是看个热闹,不过那个[解忧杂货铺]又开始蹦跶,说这东西有什么好的,真是没见过世面。   神奇的是,下面居然有腿毛给他说话。   小东西不开心了。   它找到这人的IP,发现在首府大学。   首府大学,炎国的顶尖大学。   它记得这好像是宋嘉阳上的学校。   ---   “什么破东西!”   化妆间内,一个长相帅气的男人正在化妆,看了眼助理递给他的木雕,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拿远一点。”夏于飞皱了皱鼻子。   经纪人:“试试吧!这东西真的很难抢,要不是我打听来方法,咱就来不及了!”   夏于飞深呼一口气,瞥了眼那个雕像:“没说我的名字吧?”   “没有,我就说有个亲戚在问。”   男人站起身,一身古装飘逸,星目剑眉,眼下却有着深深的黑眼圈,表情也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经纪人:“好祖宗,你就听我的吧,这件事真不能耽搁了!你要是再不睡觉,就要猝死啦!”   夏于飞笑了声,挥开了化妆师的刷子:“不用操心,这丑东西就送给席宇梵吧,他和我一样,也受到了污染不是吗?这东西就当是他获得金鸽奖的祝福了。”   “那你怎么办?”   “我?”夏于飞晃了晃手机:“我已经找到了更靠谱的人了。”   他的手机聊天页面,名叫解忧杂货铺的网友发来一个地址。   席宇梵收到夏于飞东西的时候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   两颊凹陷,眼眶通红,发丝凌乱。   经纪人见状面露不忍:“席哥,这是夏于飞那边送来的东西,说是可以治疗精神疾病,他已经痊愈了。”   此时,手机新闻上,正是粉丝接机夏于飞的场面。   他的精神状态比之前两人见面的时候好很多了,再也没有那种濒死的疯感。   “这是夏于飞生病以来的第一次露面,精神状态良好……”画外音还在报道。   席宇梵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上的夏于飞。   两人在拍外景的时候同时被异常污染。   那天回家后他就开始频繁做噩梦。   起初只有一处空旷的山洞,后来渐渐出现了一些他无法辨认出模样的怪物。   它们开始在梦里折磨他,吃掉他的身体,摧毁他的精神。   他不敢睡觉,一睡觉就会被拉入深渊,在那个地狱一般的世界里面遭受折磨,要不是经纪人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叫醒,他现在已经死了。   夏于飞和他一样,前段时间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而现在他的状态实在是太好了,恢复这么快,一定不是什么正常手段。   他看向了那个雕像。   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粗糙的雕像,放到平时他一定不会多看一眼。   但如果真的呢,如果真的能够拯救自己呢?   “试试吧。”席宇梵说。   夏于飞虽然人坏,但应该没有到拿这种事情骗他的程度。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按照使用说明——一份歪歪扭扭的手写说明,进行了祈祷。   非常诚心,甚至许诺,如果病好的话,一定向慈善机构捐献,也会给雕像献祭一笔巨款。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祈祷完后,他的心里安定了很多。   晚上睡觉的时候,席宇梵很快就睡着了。   不过,和想象中的一夜无梦不同,地狱般的场景再次出现。   看不清模样的怪物伸出了硕大的触手,席宇梵被卷起了腰。   他脸上露出绝望,因为他知道,这东西会把他的胳膊和腿硬生生拔下来,然后卷进自己的嘴里,发出吱嘎吱嘎的咀嚼声,甚至开怀大笑。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很用心的祈祷了啊……   席宇梵闭上了眼。   但让他意外的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耳边一切来自地狱的癫笑消失了。   席宇梵眼皮亮了亮,感觉到了似乎有谁开了灯。   他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然后彻底睁开。   眼前的一切脱离他的掌控。   白炽光打下的阴影明显,也照亮了所有细节。   此时身边的场景已经不是那个山洞,而是在一处光亮的写字楼里。   这里就一张办公桌,桌子前面的墙壁上有个钟表。   比起办公,这里更像是在进行一场考试。   那个折磨他的怪物,虽然依旧看不清模样,不过,可以看到,它的身体套上了一件西装,硕大的身躯被板正的西装死死束缚,因为过于紧绷,感觉随时都要爆开,黑色的液体滴滴哒哒流了一地。   它正坐在桌子上,面前放了一台电脑,显然是在工作。   当然,这对那怪物来说非常难,它硕大的触手甚至无法很好的敲下键盘。   看不清面目的主管路过,上前“梆梆”给这家伙两拳,脑袋都打掉了,咕噜噜滚到一边。   嘴里念叨着:“整天无所事事,只知道骚扰别人,一看就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上两天班就安分了。”   被打的那怪物敢怒不敢言,捡起自己的脑袋,戴上了眼镜,伸出已经变形的触手,再次兢兢业业敲起了键盘。   看到这一幕的席宇梵:??? 第83章   账号粉丝数有了爆炸式增长,业务更加繁忙起来,公司的人手便不够用了。   开会的时候,阮洲说了这件事。   公司顶梁柱小谢思索了几秒,扭头问周笑:“你们村还有多余劳动力吗?带几个过来。”   杰瑞斯猛地咳嗽两声。   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说的和批发一样,谁家组织里有这么多高素质人才?   周笑微微皱眉,片刻后,回答:“效益不好,很多人都已经出村另谋生路了,不过挤一挤应该也能挤出来人。”   杰瑞斯的脸已经要挂不住了,周笑是不是忘记了他还在旁边?   这都是分部一点点发展来的信徒,现在却被像牲口一样讨论买卖——他的心都在滴血。   但现在,“主播杰瑞斯”没有发言权。所以他只是瞪了眼周笑,表达自己的不满。   小谢满意道:“那你明天下午带一些人来面试吧,工资面议。”   白妙妙也举手:“我们村也有青壮劳动力,技术都很不错,也耐得住加班,基本单身,007不在话下。”   两位IT互相对视一眼:“是啊是啊,我们村也不差。”   不仅活儿轻松,不用面对异调局领导,还有班车上下班接送,甚至拿两份工资,这样的好工作怎么能让别人抢占先机?   周笑:“我们村人才多样性高。”分部的信徒们男女老少都有。   “我们村质量更好。”白妙妙说:“严选有保障。”官方出品,可不有保障么?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服。   阮洲意外,他们公司开的工资也不算高,怎么还有人争着来上班,难道这个世界大环境也开始卷起来了?   小谢及时阻止了战况蔓延,“我懂你们的想法,不过咱公司坑位有限,是牛是马,都叫来面一面。”   听到这话,两人才消停下来。   “到时候人肯定很多,叫老张帮忙,把面试者统一拉过来。”   “不太行,他最近有点忙……”   ……   而另一边,医院。   席宇梵这一觉睡了很久,再次从梦中醒来的时候,神情还是恍惚的。   经纪人惊喜:“没事吧席哥?!”   席宇梵这才发现,自己被送到了医院,空气中还有消毒水的味道。   “我睡了几天了?”席宇梵的声音沙哑,似乎很久没有喝水。   “已经五天了!”经纪人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我以为你——”   席宇梵扯了扯嘴角,虚弱道:“没事,我已经好了。”   不过精神遭受了另一种形式的污染。   不愧是上班,怪物一身戾气硬生生被扭曲成了怨气。   把凶残的怪物磨成了社畜,甚至因为绩效不达标而被“优化”消失,不仅震慑到了怪物,也给席宇梵的精神来了一次洗礼。   “病人醒了!”经纪人喊来医生。   特护病房呼啦啦涌进来了一堆医生。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席宇梵这才知道,自己被送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好在经纪人没有放弃他。   “那个梦……到底怎么了?”   医生走后,惊魂未定的经纪人问他。   席宇梵这一觉几乎补充足了所有能量,面颊依旧消瘦,眼睛里面却有光。   “那个怪物消失了。”   “太好了!”经纪人刚想说让他好好休息,席宇梵下面的一句话就震惊到了他。   “帮我联系工作吧,已经可以继续拍摄了。”   “可你刚醒……”   “一觉醒来,我状态好得不得了,没关系的。”   经纪人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太对,席哥以前是敬业,可没有这种恨不得扑到工作上的冲劲……睡了一觉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过见他心意已决,且精神状态不错,也没多说什么。   席宇梵又说:“辛苦帮我联系夏于飞。”   夏于飞拍戏时接到席宇梵电话,脸色变了又变。   不是说已经不行了吗,这人怎么活蹦乱跳了?   满脑子都是席宇梵恢复的事情,以至于他正在拍的那场戏NG好几遍。   不得已,剧组只能停下,等他调整状态。   工作人员在背后讨论,说他工作能力不如席宇梵,对方就很少NG云云。   夏于飞听到,心情更差了。   “怎么了于飞,今早还好好的。”经纪人递给他一杯水。   夏于飞甩开他的手,那杯水就被洒到了地上。   “席宇梵已经醒了。”   “什么?”经纪人对他的行为见怪不怪,只是听到这话有点意外:“不是说已经成了植物人了吗?可惜了,通告都写好,就等周末发了,他怎么醒了?”   夏于飞一脸暴躁:“我怎么知道,他还给我打电话感谢呢!”   “难道是因为那个雕像?”经纪人犹豫。   夏于飞一愣:“不可能,严先生和我说过,雕像就是心理安慰,没有一点作用。”   严先生就是解忧杂货铺的店主,最近声名鹊起,圈子里面好多人都找他办事。别人能解决的事情,他能解决,别人解决不了的事,他也能解决。   难道那个雕像真有用?   真是走运啊,别人不要的东西也能救他。   夏于飞蹙了蹙眉头,“收拾一下东西,我下午去一趟严先生那边。”   ---   严飞鹏骑着自行车七拐八拐,来到店门口。   首府的二环内建筑非常老旧,一家上了年纪的杂货铺建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   但一般人不会注意到这里,因为这家神奇的店铺会自动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这是一家神奇的小店,也是严飞鹏的金手指。   靠着金手指,严飞鹏成功积累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也认识了很多上流社会的人,体验到了人生前十几年从没有体会过的尊重和重视。   他四处看了看,没有人,这才拿出枚形制古朴的钥匙,打开卷闸门,露出里面的店面。   绿色的玻璃门后,有一个实木柜台,后面是一面墙的柜子,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很多的小物件。   正对大门的位置,有一个四四方方的,保险柜大小的木盒,镶嵌在墙里。   严飞鹏简单打扫以后,坐在柜台后面,正好挡住了那个保险柜大小木盒。   他打开异常研究会的论坛,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帖子。   一点进去,就看到了[我是一米八]和[你算什么东西]发的Hot帖,一唱一和,吹R的彩虹屁。   [我就说那雕像有用。]   下面有很多水军现身说法。   [当然!我宣布,不允许有任何人忤逆这座雕像!昨晚刚拜了,今天的面试顺利,终于拿到心动offer啦!]   [卧槽,我论文选题顺利通过,导师还夸我,说要带我去新的课题组!发核心的那种!]   [但为什么我的没反应,不就是祈求中奖五百万,有那么难吗?]   严飞鹏嗤笑一声,这水军也太假了。   要真有这种雕像,世界还会变成现在这样?没想到论坛现在被资本入侵,糊弄鬼的玩意也有人信了。   [解忧杂货铺]: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联系我,价格合理,比三百块买一块木头划算的多。   他干脆在帖子下面明说,就是冲着抢生意来的。   发完以后,他也不管论坛上面的纷纷扰扰,退了出来。   严飞鹏不缺生意,但他觉得大家需要明白,谁才是真正能帮他们解决问题的人。   只要这间店铺还在,就没有他实现不了的愿望。   当然,他自认为追求的不是钱,而是那份帮助别人的快乐,以及人们感激的目光。   或者换句话说,他享受别人把他当成世界主角的感觉。   “叮咚——”   店铺的门铃响起。   夏于飞戴着口罩,鬼鬼祟祟进来。   第一次来的时候,任凭夏于飞怎么探究,都没有办法看到店主的模样,这时他便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   “严先生,您好,我是来交尾款的……”   夏于飞声音紧张,显然,接触超凡让他不自在,但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以及遵守所谓的契约,他还是过来了。   “嗯。”严先生声音淡淡,逼格很足。   夏于飞极力掩饰,不过严飞鹏还是发现了这人的身份,是个当红明星。   这样有钱的人都会被欲望侵袭,更何况普通人?以后,店铺知名度只会越来越高,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找他。   “放着吧。”严飞鹏说。   夏于飞掏出一百万现金的行李箱推了过去。   “这是尾款。”   严飞鹏接过,他自诩不爱钱,但有钱不赚王八蛋。   “另外……”夏于飞说:“我想许下新的愿望。”   “当然可以。”   不多久,夏于飞一脸兴奋:“谢谢严先生,往后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可以安排我,一定义不容辞!”   夏于飞离开后,严飞鹏笑出了声。   有了金手指,不论是女人、还是金钱、或者地位,只要招一招手,一切唾手可得。   他就是都市玄幻小说男主,未来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再次打开手机,论坛上越来越多的人为R的雕像说话。   严飞鹏脸色沉了下来,难道这玩意真的有用?   [有用个屁,这TM是精神洗脑!]   杰瑞斯登上论坛账号,对着Hot贴一顿输出,过激的言论让他差点被封了号。   或许是周笑带他参观异调局,亲眼看到成员们的背叛刺激到了他,杰瑞斯觉得自己就像开水里的青蛙,正在遭受巨大煎熬。   背叛主的周笑获得了地位,财富,以及光明正大阳光下行走的身份。   而杰瑞斯整日胆战心惊,工资提成拿到手都不敢花,更不敢和别人分享,生怕引起什么麻烦。   前东家不停命令逼迫他,现东家工资福利一茬又一茬。   杰瑞斯仅凭一己之力对抗三方压力,几乎被逼到崩溃。   他下意识的祈求,丝毫没有半点回应。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以往精神上的安心,其实更多的来自精神印记,是那东西一次又一次的回应,才让他们加深了信念。   不得不承认,在失去精神印记几个月后,他的信仰不如之前坚定了。   而彻底击碎他精神世界的是一通电话。   ——一通来自于分部的、他忠诚属下打来的电话。   “杰瑞斯!分部被异调官包围了!”   杰瑞斯眼前一黑。   分部本就被周笑和那条鱼掏空的差不多了,现在人员亏空,根本抵挡不住异调局的攻势。   杰瑞斯强忍喉头的腥甜,声音沙哑:“什么情况?”   那栋建筑应该隐藏的很好,且有人一直在四周巡逻,不存在被突击的情况。   “大巴车!有个司机拉了一大巴车的人突然过来了!异调官源源不断地从车上下来!”那人尖叫:“好多人啊!”   杰瑞斯咬牙切齿。   老张!!! 第84章   杰瑞斯冲进办公室,双目赤红,问:“老张呢?”   周笑一愣:“出去了,你怎么了?”   怎么了?   杰瑞斯大口喘气,完了,全完了。   怪不得老张一个异常,却能够顺利入职世界科技,原来那个该死的司机早就和阮洲、异调局那边达成了共识,一切都是阴谋!   他手里的电话还没挂断,看了眼办公室众人,然后立刻离开。   “神使呢?”杰瑞斯来到偏僻的地方,连忙问电话那边的人。   伺候那条鱼这么久,现在也该发挥它的真实实力了!起码要把信徒们都保护好。   以那条鱼的能力,吃掉那些异调官不是难事。   毕竟人都已经打到家门口来了,是条鱼都不能忍吧?   把那些该死的异调官都吃了!   杰瑞斯眼珠赤红。   对面气喘吁吁,显然在逃亡的路上:“神使昨天一早出去,还没回来!”   什么?不在分部?   那条鱼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杰瑞斯一愣。   大脑迅速运转,最近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在他的脑内掠过。   难道一开始,林雪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阮洲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林雪竹的死亡、那条鱼突然出现、枭的倒戈、印记的消失,一直到自己自投罗网……   从他们做下接近阮洲的那个决定开始,一切就失控了。   巨大的恐惧从杰瑞斯的心中升起。   何其恐怖的谋划能力?   连那条鱼那样强大的怪物都能够被阮洲玩弄于鼓掌之间,当成垃圾一样说抛弃就抛弃,那自己自作聪明式的自投罗网岂不是送菜?   阮洲现在还没有动他,对他的示好照单全收,这不就是一种蔑视吗?   所有的一切在对方看来都是不重要的,他们的示好示弱,或者他们的信仰,在他看来都是可以随意利用的东西。   仅仅是一条鱼,就能够把杰瑞斯折磨成这副模样,清理统灵会其他人,还用得着他亲自动手吗?   看看,连异调官也被阮洲轻易利用,帮他清除了异己。   一切的根源,仅仅是因为他们派出林雪竹调查他而已。   杰瑞斯脑子转的飞快,但嘴巴不停。   “不要恋战,赶快跑!”   其实不用他多说,印记消失,也没有可以被总部拿捏的把柄,没有傻子还要守城,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即便是最忠心的下属,给杰瑞斯汇报情况之后,连忙就撤了。   窝点被端已经是板上钉钉了,那他以后可怎么办?   杰瑞斯挂了电话,焦虑的一直在啃指甲。   不怕杰瑞斯,人在地在,人亡地失,你还有机会。   杰瑞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体微微颤抖,进了办公室。   阮洲正在和小谢讨论事情,那副什么都没有意识到的样子,好像真的对老张的事情一无所知。   但明明这一切,都是他一手主导的!   老张的行动肯定会经过他手,司机去干什么老板能不知道吗?   甚至那些异调官的行动计划,很可能都是阮洲制定的。   听下属说,带头抓人的就是那个林凛,凭他们俩人的关系,阮洲还能不知道?   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干的事情却是如此残暴,不声不响把整个分部灭了……简直比最强大的异常还要恐怖!   阮洲以身入局,难道为的就是今天?   不,绝不止于此。   他的谋划水平,或许要比杰瑞斯能想象到的高无数倍。   现在只是华国分部被剿,有没有可能,他的目的是整个统灵会?   要真是的话……   杰瑞斯目眦欲裂,总部究竟知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他现在都怀疑,阮洲圣子的身份是真实的吗,还是用来骗他们的假身份?   阮洲的话语停了下来,询问的目光看向了杰瑞斯。   “阮总,我家里人生病——”   杰瑞斯本来想请假去分部那边看看。   对,没错,千钧一发关头,他要去分部救场的时候,竟然还要给阮洲请假。   但刚刚一场迅猛的头脑风暴以后,杰瑞斯突然冷静了下来。   他现在过去也没用,异调局应该做好了充足准备。   一旦他过去,立刻就会被逮住!   加上阮洲的态度,其实很明显了:你去了也没用,我要弄你,一定会弄死你。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没事,我们家里人刚才病突然好了。”杰瑞斯笑的难看。   阮洲意外:“这么快就好了?”   杰瑞斯笑着点了点头:“脑子清醒了,病就好了。”   周笑在旁边,看了杰瑞斯好几眼。   ---   统灵会炎国分部。   远处密密麻麻的押运车和一辆大巴停着。   近处,这栋小楼原本的光鲜亮丽消失,灰色的墙体露出了大量砖头和钢筋混凝土,正扑簌簌落下碎屑。   三楼塌了的一间小屋完全暴露在视野里,看不清原本颜色的大沙发露出了早已失去弹力的弹簧。   这里已经被犁过一遍了。   丁光良看了眼手表。   仅仅过去了三个小时。   林凛的身上还带着一股硝烟的味道,走近的时候,注意到丁光良手腕上的那只表,钛色的表带在日光下反射出低调的光泽。   “异常A349?”   “好眼力。”丁光良赞叹:“我刚刚借到手。”   林凛拿出一片创可贴贴在了脸部伤口上。   “我记得表带断了。”   “害,松松地也能扣上,好用的。它性格其实非常温和,很好相处,佩戴者只要没有敌意,就和普通的手表一样。”丁光良笑了笑。   林凛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向了身后。   一名异调官这时候过来,说:“没有其他人了,有几只老鼠身上的异常比较麻烦,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就抓了这么点人?”   看着自己身后大车小车,丁光良灰色眼眸里流露出疑惑:“我来带了好几辆押运车呢,怎么四分之一都填不满,人都跑了吗?   感觉整个基地好像本来就没有多少人,难不成都去外出执行任务了?   “还有个地方比较奇怪,我们发现了异常生物存在的痕迹,已经提取了生物样本,可能要送到实验室进行检验才有具体结果。不过,仪器初步检测出它的气息……强过头了。”   那名异调官指了指三楼露出来的那个巨大的沙发,意思是在那个上面取样的。   “什么等级?”丁光良问。   “仪器没有显示……”   仪器只会显示A级以及以下的东西,没有显示,要么微弱到查不出来,要么……强到测不出来。   丁光良一下沉下脸色,“首府附近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异常生物?”   旁边的林凛也皱起眉头:“我去申请【追踪犬】,一定要找到那个东西。”   首府的常驻人口几千万,一旦异常生物出现,造成的损坏是灾难性的。   没一会,另一位异调官来说:“资料找到了,还有一部分加密版本需要专业人员破译。”   林凛接了过去,把已经破译的资料插在了电脑上,简单浏览之后,面露惊讶。   “怎么了?”丁光良问,顺手就把他手里的电脑接了过来。   一目十行扫完后,一脸震惊。   “怪不得到处找不到人,原来早就在异调局劳改了。”   ---   机场。   “啊啊啊!于飞!好帅啊!”   夏于飞的出现引起了一片骚动。   席宇梵和经纪人在不远的地方走着,像个小透明。   夏于飞撇了眼二人,嘴角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   进了保姆车,经纪人一脸兴奋。   “真是太灵了!不愧是严先生。”   那可不,这可是夏于飞耗费了巨额金钱才许下的愿望。   “我希望成为最红的艺人。”   效果显著,现在的夏于飞,简直就是流量圣体,走到哪都有无数粉丝。   连以前的作品都被人翻了出来各种剪辑,用一夜翻红来形容也不为过。   当然,粉丝不可能凭空产生,自然是从别处转移来的。   席宇梵就是那个最大的受害者。   不过夏于飞却觉得,他只是拿到了自己该得到的那些而已。   “下午去一趟严先生那边。”   “不是刚刚才去过吗?”   “和他那样的人搞好关系,无论是做明星,还是其他的什么事情,不都是轻而易举的吗?”   夏于飞瞪了一眼经纪人,没有眼光,真是不知道公司怎么想的,给他派发这么蠢笨的人。   但他只是想了想,并没有说出口,毕竟目前的经纪人愿意容忍他的脾气,且知道他太多秘密了。   下午的时候,夏于飞再次推开了那家店铺的门。   “严先生,我给你买了些小礼物,希望你不要嫌弃。”   他拎了一个大行李箱。   打开后,严飞鹏眼尾都笑出了褶子。   看吧,只要这间店铺还在,这些人还有需求,有欲望,就永远不会离开他。   语气恭敬,像是摇尾乞怜的狗一样,真是可怜。   热情地送走夏于飞,严飞鹏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消息。   点开一看,是[Y]发来的。   [你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严飞鹏一愣,真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Y居然也有所求。   但紧接着,他露出了笑容。   超凡能力者又怎么了,还不是欲望的奴隶?   ---   宋嘉阳关上手机,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   “他这次考试又是全系第一。”   “长得还挺帅呢。”   “这人都不怎么和人沟通的,一心沉浸在学习里。”   “……听说系花告白他拒绝了,说自己有在意的人了。”   “好家伙,那么漂亮的女孩子都拒绝,不会是gay吧……”   “靠,身在福中不知福……”   淡淡的黑气飘散了过来,宋嘉阳照单全收,甚至面带微笑,把书递给了管理员。   这种程度的议论还不能在宋嘉阳心里引起波澜,甚至那点恶意连塞牙缝都不够。   不过,聊胜于无吧。   “又是物理学啊?”管理员看了眼:“虫洞?时空穿梭?”   管理员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这男生泡在图书馆,好像没有什么其他业余活动似的。   宋嘉阳弯了弯眼睛:“对这方面感兴趣。”   闻言,管理员来了精神,随意考了考宋嘉阳,发现他的理论基础非常扎实,不过看的书有点杂,不够系统,于是便说:“我给你推荐几本,你最好从更基础一点的内容开始看……”   “真的太感谢了。”宋嘉阳十分惊喜。   “没关系,以后有问题也可以来图书馆找我,我曾经在物理系任教,还是有一点经验的。”管理员笑了笑。   借了几本物理学书籍之后,宋嘉阳离开了图书馆。   回到宿舍,只有一个室友在,只是淡淡说了句:“回来了。”便没了下文。   宋嘉阳不怎么在宿舍待,有时间都去外面接任务或者去图书馆,和室友们没那么熟。   但也有人是自来熟。   齐肩长发的男生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宋嘉阳眼神一亮:“嘉阳,你回来了!”   明明两人见面次数不多,但唐俊的语气却好像在和老朋友打招呼。   过分的熟稔让宋嘉阳不适,但他还是笑着接话:“嗯,去图书馆了。”   唐俊把阳台上挂着的衣服收了下来,闻言皱眉:“其实研究虫洞理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为什么?”宋嘉阳问。   唐俊张了张嘴。   他很想说,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异常存在,研究所有的科学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甚至在未来,整个世界系统崩溃之后,物理学都将不复存在。   而且,据他了解,未来的宋嘉阳发展的方向不应该是虫洞才对……   “总之,你听我的就对了。”   旁边的室友酸道:“你就听他的吧,他说黄金要涨价,我没买,结果真的涨价了。”   唐俊闻言笑了笑。   宋嘉阳笑容收敛了一些:“谢谢,不过我还是想试试。”   对祂的事情指手画脚的人,宋嘉阳并不喜欢。   拒绝室友后,宋嘉阳离开了宿舍,前往食堂吃饭,吃完饭后他要去完成论坛上的任务。   这时,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首府沣水区长西路××号,你可以来这个地址。]   Y发去许愿请求后,[解忧杂货店]还是给了他地址。   宋嘉阳收起手机,笑了笑。   科学能力和超凡手段双管齐下,总有一个可以吧?   下午的时候,宋嘉阳戴着口罩帽子,裹得严严实实,来到了那个地址。   严飞鹏看到不禁皱眉,这个Y怎么比自己这个店主还要神秘?   “怎么许愿?”Y的声音低沉,有着淡淡的违和感,明显是伪装的嗓音。   严飞鹏看了眼,让开了柜台,柜台后面有有个保险箱大小的木盒子,镶嵌在墙上,黑黢黢的,像一只择人欲噬的怪物。   “对着墙壁许愿就可以,里面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穿着严实的人上前一步,站在了柜台前,正对那个箱子。   严飞鹏原本以为他会说出他的愿望,就像之前所有的顾客一样。   这样做的话,他就能听到这些虚伪的人最真实黑暗的诉求。   也会感叹,原来自己的道德水平确实非常高。   但Y让他失望了,那人只是盯着那个箱子,大约过了几秒,墙壁里面的那个漆黑的箱子发出了巨大的轰鸣。   严飞鹏的表情微微一僵,他怎么知道不用开口就可以?   箱门打开了,里面黑黢黢的,有一张纸放在箱子正中间,严飞鹏下意识拿起来就要去看。   但Y制止了他:“我来吧。”   严飞鹏一愣,几乎所有来的人都对他很恭敬,没有谁不让看的。   毕竟看不清店主面孔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意识到了店主的厉害之处才对。   Y不像其他人那么尊敬自己。   这让严飞鹏非常不爽。   都是有求于我,即便是社会名流也得恭恭敬敬的,你凭什么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   看不见的恶意从他身上飘散出来,落到了宋嘉阳的身上。   后者看了眼他。   严飞鹏:“我来帮你看看吧——”   话还没说完,严飞鹏眼前一花,就看到了那纸条落到了Y的指尖。   他甚至没有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严飞鹏变了脸色。   “不用了。”   宋嘉阳转身离开,只留下了一个硕大的行李箱,以及脸色难看的严飞鹏。   回到大路上的时候,他打开了手上的纸条。   担心这家店的异常会有什么负面反噬,宋嘉阳没有直接说出诉求,而是试探性的许了愿望:希望得到穿越时空的线索。   看清除内容后,宋嘉阳瞳孔一颤。   纸条上面的文字很简单,只有两个字:   【唐俊。】   ---   异调局的抓捕工作远远没有结束,林凛带头抓了一批,还有一些人正在逃窜。   老张开着云霄飞车,载着一车异调官,抓人抓红了眼。   现在他已经习惯了和异调官们一起飙车的生活。   异调官们不仅不嫌弃他的身份,甚至因为他违背自己身为异常的天性——加入官方和他们一起抓捕同类,而表示佩服。   老张开车这么多年,何曾受到过这样的重视,刘海都要翘上天了。   连带着大巴都是干劲满满的样子,恨不得再战三百回合。   而另一边,杰瑞斯还是放心不下,去了一趟分部。   没有老张开车,偷偷摸摸的杰瑞斯晚上才到,而这时,分部的大楼已经满目疮痍了。   以往的密林已经无法掩盖此处的狼藉。   这里被重火力扫过,甚至连个完整的窗户都没有。   那条鱼睡过的房间被炸塌了一半,里面的沙发早就被搬走了。   杰瑞斯没有靠近,远远看了一眼之后,他知道真的完了。   彻底死心的杰瑞斯脸色可怕到吓人。   第二天周笑看到他的时候,吓了一跳,问他:“你怎么了?”   杰瑞斯扯了扯嘴角,笑得像个假人:“好着呢。”   “但你的表情好像窝点被端了一样。”   杰瑞斯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周笑震惊:“卧槽,真的?”   杰瑞斯一言不发。   脑子里面已经开始准备遗言了。   谁都在工作中捅过篓子,但捅过这么大篓子的,杰瑞斯还是第一次见——这人还是他自己。   杰瑞斯哭不出来。   他的眼泪已经在心里默默流干了。   周笑这个时候也接到了异调局那边的消息。   诡异的是,那些在异调局上班的同伴,身份明显已经暴露,却没有被立刻抓起来。   他们的身上都被装上了监听装备。同时,戴上了手环——给拘留嫌疑人戴的plus版本。   还是一样的在异调局工作,不过福利待遇全没了,工作加量不加价。   完全就是打黑工!   周笑接到电话的时候,脸色沉重。   ——异调局知道他的身份,但看在阮洲的面子上没有立刻动他。   通过这件事,他由衷佩服阮洲。   没有亲自出手,仅仅是稍作安排,轻而易举的就达到了现在的结果。   这不就是顶级智慧么?   能追随这样的存在,即便被利用,周笑也并不难受。   见杰瑞斯一副心死的样子,周笑破天荒的没怼他,反而说了一句:“其实,你比主教要识时务。”   杰瑞斯面无表情的看他,不明白他这么说的意思。   “你回总部的话,会死的吧?你的前任现在已经被捡回西贝解剖室了,你也想被捡回新海吗?”   “还没有察觉到吗,为什么异调局没有反应,为什么那些异常会乖乖听一个人类的话,是不是太不合理了?”   这句话一出来,杰瑞斯表情微愣。   对啊,为什么?   这么不合理的事情,为什么异调局那边没有反应,而周笑说了以后,他也才突然意识到?   他的大脑似乎在有意识的避开某些不合理。   “你知道这个雕像是谁吗?”   杰瑞斯看了眼雕像。   他第一次见的时候就已经定性,这东西是异常,自然没有兴趣研究它,更是懒得听范来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讲解,生怕自己被污染。   “是阮总。”   周笑轻轻叹了口气。   “你整天求神,但祂就在你的身边却不自知。”   娃娃脸青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了浑身颤抖的杰瑞斯。 第85章   又是一天上班,杰瑞斯浑浑噩噩站在路口,等待着老张的到来。   他黑眼圈严重,眼球布满红血丝,还在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压力一大,所有的画面就跟走马灯一样,陆陆续续在脑子里面播放。   而那辆老旧的大巴车很快到来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张在驾驶室昂首挺胸,刘海被风吹起,清爽飘逸。   大巴车发出一声响亮的鸣笛,示意杰瑞斯上车。   车里,周笑、范来、小谢、阮洲几人已经到了,正在补觉。   杰瑞斯扯了扯嘴角,好羡慕他们可以睡着。   这些天的各种冲击让他难以入眠,仿佛正在经历一场艰难的蜕变。   他看向老张。   司机眉眼带着笑意,丝毫看不出就是这人带着异调官剿了他们老巢。   多么和善的司机啊。   杰瑞斯的手伸向了驾驶室,手上的指环发出光芒,锋利的剑光切向了老张。   老张发出一声尖叫:“你在做什么?”   杰瑞斯眼珠通红,做什么?当然是报仇啊。   他的金发凌乱,穿着白色西装,但丝毫没有绅士风度。   一个急刹车,那锋利的剑光一闪,避开了脑袋,却切断了老张的刘海。   老张惨叫一声:“我的头发!”   车子骤然停下,这么大的动静后面人早就醒了。   看到杰瑞斯发疯,阮洲立刻上前制止。   只是轻轻一捏,杰瑞斯的手仿佛被浇筑在了水泥里面,丝毫动弹不得。   老张气得扑在杰瑞斯身上捶打,“你赔我刘海!”   杰瑞斯看向了阮洲,青年的神色严肃,那双眸子黑白分明,似乎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能够被他的眼眸映照出来。   “冷静点,杰瑞斯。”   青年的话瞬间熄灭了杰瑞斯内心的燥火,被搅乱的大脑立刻开始转动起来。   杰瑞斯眼神骤然清澈。   “阮总……”   杰瑞斯声音颤抖。   “你最近可能有点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吧。”阮洲安抚他。   信仰轰然崩塌,又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开始重组,连带着最近的疲惫和精神压力,让杰瑞斯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司机大惊,赶紧让巴士开车去医院。   阮洲:“没事,他只是睡过去了。”   杰瑞斯没有睡过这么好睡的觉,仿佛整个精神世界得到了一场彻底的洗礼。   醒来的时候,杰瑞斯发现自己正躺在公司休息室,身上还盖着毯子。   杰瑞斯起身,找到了正在开会的众人。   打开门坐下的时候,老张还问他身体有没有事。   杰瑞斯摇摇头,眼神平静。   “刚刚不好意思,是我冲动了。”   老张一怔:“没事。”   杰瑞斯变了,但老张不清楚这种变化是为什么。   其他人还在讨论直播方面的调整。   阮洲提出另一种带货方式,在他那个世界很常见,不过这里还没出现。   ——带着摄像机去世界各地一边旅游,了解对方的风土人情,一边直播赚钱。   这也是阮洲存了私心,想着多去一些地方转转,或许能找到穿回去的方法。   而其他人一听能公费旅游,直接炸了锅。   公司的福利真是越来越好了!   “只是,可能需要得到当地企业或者部门的支持。”阮洲思索。   “这事交给我。”楼总说。   只要和异调局那边讲,就没什么问题。   “我们第一站就定首府吧。”   开完会,阮洲留下了杰瑞斯。   “你早上为什么要抢方向盘?”   杰瑞斯一愣。   明明那剑光差点把老张的脑袋砍下来,可阮洲还在给他挽尊。   阮洲不想让事情闹得太难看吧?   明明自己都已经这样动手了,可阮洲却还是照顾到了他的脸面。   他何德何能……   杰瑞斯手足无措:“我……我家里的事……”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阮洲恍然大悟。   家里生病的那个人,难道去世了吗?之前杰瑞斯都是在骗自己,不想让同事过于担心他。   所以才会精神恍惚,做出一些傻事来。   阮洲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杰瑞斯的肩膀:“我知道你难受,哭出来就好了。”   杰瑞斯湛蓝色的眸子迅速盈满水汽。   这番言语做派,不就是自己心目中祂对信徒的样子吗?   杰瑞斯仿佛找到了初心,一颗心脏再次强有力的跳动了起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没事。”阮洲不知从哪提了一袋子零食。   “有巧克力和能量棒。”阮洲比了个拳,说:“一定要振作起来。”   杰瑞斯看到阮洲眼睛弯弯,没有对他的责怪,有的只是关心。   不愧是祂……   金发男人的喉结滚动:“我会调整状态的。”   周笑下班前习惯拜了拜雕像。   起身的时候,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你——”周笑眼里流露出震惊。   杰瑞斯表情严肃,非常郑重的弯了弯腰。   而随着他的动作,周笑的表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拜完以后,杰瑞斯的内心仿佛都得到了升华。   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周笑每天上班都那么开心了。   杰瑞斯扬起笑容。   小谢背着包包下班,路过时和白妙妙说:“看吧,我就说没人能抵挡阮总的魅力。”   杰瑞斯神色严肃,甚至比周笑和范来的动作还要标准。   白妙妙:TAT   唯一的队友也无了。   ---   宋嘉阳到教室的时候,碰到了唐俊。   “早上好。”对方笑着打了招呼:“我给你占了座。”   宋嘉阳点点头,坐在了对方占的位置上,旁边室友露出惊讶的目光。   唐俊又把自己桌上的一杯奶茶递了过去:“我买了两杯,给你一杯。”   宋嘉阳没有拒绝。   这下,唐俊确认,不是错觉,这人的态度是真的发生了转变。   真是可喜可贺,唐俊眼眸一亮。   世界的彻底污染无法避免,这也是为什么穿回来以后,他要加入统灵会的原因。   知道打不过,那就直接加入。   作为一名穿越者,他抢占先机,利用自己的“预言能力”成为统灵会圣子,现在即将获得未来统灵会二把手的青睐,之后的生存概率大大提升。   只是这位大佬冷心冷情,要想获得庇护,或许还需要更进一步的关系才行……   唐俊看了眼他。   平心而论,宋嘉阳长得很帅,唐俊并不亏。   宋嘉阳感觉到了一股粘稠恶意,几乎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影子。   “啪!”笔被蠢蠢欲动的影子碰到了地上。   唐俊连忙给他捡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你的笔掉了。”   宋嘉阳接过:“谢谢。”   唐俊的手触碰到了他的手,一股恶寒窜了上来。   宋嘉阳礼貌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带着笔进了洗手间,他的脸色仿佛淬了冰一样,洗了把脸,又细细用洗手液搓了一遍手。   把笔扔进了垃圾桶,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的阴暗神色缓缓消退。   一阵冲水声,厕所隔间里面出来一个男生,身形有些佝偻,长相普通,甚至眉眼间有些猥琐。   宋嘉阳和他在镜子里面对上了视线。   看了对方一眼,宋嘉阳准备迈步离开。   然而他不知道,正是这带着冷漠的一眼,让严飞鹏拉下了脸。   什么人也敢给他甩脸色?也不照照镜子,不就帅了点而已,算什么东西?!   黑色的淡淡的雾气飘向了宋嘉阳。   他的脚步顿了顿。   这股恶意,和那个店主的感觉很相似。   真是巧了。   最近和他有关系的两人,居然都是同校生,甚至有一个还是他的室友。   宋嘉阳径直离开洗手间。   再次回到教室,他收到了阮洲发来的消息。   【你下周末休息吗?我去找你。】   唐俊从洗手间回来,发现宋嘉阳心情好了很多。   和自己坐在一起这么高兴吗?唐俊撩了一把头发,浅浅的笑了笑。   ---   下午的时候,林凛来了趟阮洲公司。   刚一进门,就看到了扫地的周笑。   对方正在弯腰打扫卫生,非常细致,边边角角有一些残渣,也会蹲在地上,用带着手套的手抠出来。   林凛脚步一顿。   周笑闻声扭头,和他对上了视线,随后,像是炸毛的猫,眼瞳都瞪大了。   这人怎么会来他们公司?!   上次这人把自己打骨折的事情历历在目,周笑浑身骨头缝儿都疼,现在看到他,瞬间应激。   范来正好路过,看到林凛表情不对,心里“咯噔”了一下。   难道上次周笑议论两人姿态亲密的事情被正主发现,打上门来了?   不等周笑开口,他连忙解释:“你误会了,周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并不是主动传你们绯闻的。”   周笑:!!!   林凛周身的气息瞬间危险:“什么绯闻?”   见他不知情,范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呃,就是你和阮总……”   新来的几个IT已经探头看了过来,显然十分期待后续发展。   范来陷入两难,一边是老板的家人,一边是亲爱的同事,他要怎么取舍嘛?   “吵什么吵?”   杰瑞斯从直播间出来,看到白发男人,瞬间失去表情管理,差点扭头就走。   为什么林凛会出现在这里?公司保安都没有拦住他吗?   哦,公司保安是范来,这家伙一副鹌鹑样子,看到林凛屁都不敢放。   林凛上下打量了杰瑞斯一眼,手放到了手提袋里,那动作明显是在掏东西。   杰瑞斯汗毛竖立。   这人不会是想在公司动手吧?!有阮洲在,他怎么敢?!   范来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又过来插嘴:“这是我们公司的主播杰瑞斯,还有保洁周笑,你应该知道吧,周经理在新海异调局也管了一个部门的。”   林凛淡淡“嗯”了一声,那个部门就是被他亲手打掉的。   他手上动作没停。   周笑和杰瑞斯肌肉紧绷,十分紧张。   甚至白妙妙也摸向了自己的靴子,那里正藏着一只小巧的手枪,一旦开打,她会立刻站在林凛一边,然后痛击她的同事。   一触即发,气氛凝滞到了极点。   没有人说话,甚至呼吸都停止了下来。   阮洲推门而出,看到眼前的一幕,微微发愣:“你们商量什么呢?”   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紧张的空气。   阮洲出现,气氛瞬间和缓下来。   小谢在他身后探头。   果然,有阮总在,事情闹不了多大的。   林凛手伸了出来,拿出了一只小小的锦旗,以及一个红本本。   “我来送奖状,看来你的员工不是很欢迎我。”林凛面对阮洲,语气甚至有点淡淡的委屈。   “什么奖状?”阮洲拿过他手里的红本本。   “老张的表彰奖状。”   嗯???   所有人都看向了林凛身后,几乎已经没有存在感的老张。   老张笑了,露出八颗牙齿。   “什么荣誉?”阮洲问。   林凛展开锦旗,上面写着:司机协助力量强,社会和谐正义扬。   “因为前几天帮助我们破获了一起大案,老张在其中表现优秀,所以特意为老张颁发的荣誉。”   众人震惊。   老张激动到眼眶都红了。   身为一名异常,协助官方打击了犯罪窝点,甚至还获得异调局的荣誉。   他怕不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异常了吧? 第86章   连阮洲都没有想到,老张居然有这样的潜质。   他们单位真是能人辈出啊。   稀稀拉拉的掌声在办公室响起。   除了杰瑞斯。   他看向林凛,恰好对方此时望了过来,那双眼眸中满是笑意。   杰瑞斯感觉到了巨大的侮辱。   杀人诛心,不仅剿了他的老窝,甚至还当着他的面给帮凶颁奖。   杰瑞斯两眼一闭,此时真想安详去世。   “杰瑞斯,你怎么了?”阮洲问他。   杰瑞斯:“心如死灰。”   阮洲安慰:“不要气馁,你积极配合治安厅,也有立功的时候。”   如果自首也算立功的话,那确实有机会。   林凛送完东西以后,说:“老张身份敏感,不适合当面颁奖,所以我把证书拿来了,以后可能还需要他帮忙。”   老张挺身:“义不容辞。”   小谢办事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他们公司人不多,很快,首府那边的设备和场地就已经联系好了。   出发那天,除了公司的员工以外,林凛也坐上了大巴车。   他说自己回去正好有事情。   “我以为你会坐飞机。”   明明还有别的座位,但林凛还是坐到了阮洲身边,明显是找熟人来聊天了。   “老张技术过硬,比飞机还方便。”   阮洲点头,这倒是,老张尤其擅长开夜车,一觉醒来,目的地就到了。   所以他们出发的时候,特意选了下午。   “去首府回家么?”林凛问:“直播也用不到你,好不容易离开新海,你也该回自己家转转了。”   阮洲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小东西给自己安排的表面身份是首府户籍。   他支支吾吾了几句:“家不在了。”   不算胡说,他的家确实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林凛微微颔首:“抱歉……你们直播的地方定在哪?”   阮洲说了个地址。   “那你住我家吧。”林凛语气平淡。   阮洲猛地抬头。   范来离得近,正在雕刻的手不小心划到了手指。   旁边的杰瑞斯露出一副不满的神色:“注意点,这是我的那个。”   范来:“哦。”   手里的是杰瑞斯掏钱买的雕像,说要给家里也摆一个。   范来当时听到都震惊了,但小谢却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范来手里动作不停,但耳朵一直竖着。   不是他非要打探消息,实在是那俩人说话毫不避讳外人。   尤其是林凛,刚才那句邀请几乎整个车厢都听见了。   阮洲犹豫:“不好吧?”   “我家两室,住得下。”   这不是住得下住不下的问题。   阮洲踌躇,但要说问题出在哪,他也说不上来。   他说:“我还是住酒店吧。”   林凛敛下眼皮:“也行。”   老张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快,两个城市隔了近两天的路程,老张一晚上就开到了。   简直是横穿山河才能达到的速度,不愧是得过嘉奖的司机。   送林凛去单位以后,车子开到了酒店。   小谢和范来去了前台,回来的时候不怎么开心。   原来酒店那边系统出了点问题,查到他们的房间少订了一间。   阮洲让其他人先上去放行李,自己去和前台协商。   “房间能重新订一间吗?”阮洲问。   前台查了一下,说,“可以,不过就剩一间套房了。”   正好是假期,所以这里的房间非常抢手。   阮洲想了想,住在一家酒店大家有个照应,套房就套房吧,到时候和女生们换一下,让她们住大房间。   阮洲正要拿出身份证付钱,一个戴着帽子口罩的身影出现。   “不好意思,我能订那个套房吗?”   前台:“是这位先生先定的……”   “我非常需要这间屋子。”男人拉了拉口罩,露出一张颇有辨识度的脸来。   前台睁大了眼:“夏……”   夏于飞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可以吗?”   前台看向阮洲。   阮洲拒绝:“不行。”明明是他先来的。   夏于飞皱了皱眉头,“我的同事都在这里住,我们有非常重要的活动。”   焦导演就住在这家酒店,作为顶尖导演,他的新作即将选角,夏于飞必须尽可能接近他,才能够抢占先机,拿到情报,获得好感。   这次机会对夏于飞来说非常重要,是他走向国际的关键!   阮洲严肃道:“我也有非常重要的活动。”   夏于飞意外:“你不知道我是谁?”   最近狗仔们为了蹲他的新闻,可谓丧心病狂,而现在自己都把口罩摘下来了,还有人说不认识他?   “不认识。”阮洲拿出手机,准备给小谢发消息。   夏于飞却以为他要拿出手机拍自己发到网上。   这个关键时期,怎么能出乱子呢?   他咬咬牙:“我经济补偿你,把房间让给我吧。”   阮洲收回了手机,“多钱?”   “原价。”   阮洲又拿出了手机。   夏于飞:“……的三倍!”   “成交。”   阮洲心满意足离开,准备上楼和其他人打个招呼,自己住别的酒店。   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擦肩而过时,对方叫住了阮洲。   “你好,我是焦觉,是一名导演,你有没有兴趣演电影呢?”   焦觉没有想到,在酒店也能有意外收获。看到青年的第一眼,困扰他许久的那个角色的人选终于有模样了!   阮洲眨了眨眼,第一反应是骗子。   那人见他不接话,拿出了名片:“你可以在官网上查到我,是正规公司,《千钧》、《绝境猎杀》都是我的作品。”   这些电影都非常有名,甚至多次拿过国际大奖,但很可惜,阮洲不认识。   “不好意思。”   焦觉也不恼火,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合适的人,他实在不想放弃。   “加个联系方式吧?就当认识一下,以后有需要的话也可以联系我。”   阮洲想了想,还是拿出了手机。   这人如果真是导演,那镜头表达力应该会很强,而这正好是公司账号内容薄弱的方面。   万一以后这人想换工作,或许还能让他过来上班。   夏于飞正好进来,看到他心心念念的焦导正微微弯腰,和刚刚那个年轻人添加联系方式,一口气憋的不上不下。   犹豫一秒,他扬起笑脸,热情打招呼:“焦导,您也在啊。”   焦觉疑惑:“你是?”   “我是夏于飞啊。”   “哦。”焦觉一脸平淡,只是面对阮洲的时候又笑了笑:“好嘞,加上了,那咱们以后随时联系。”   阮洲看向了夏于飞,语气平静:“那你们聊。”   “好,慢走啊。”焦导笑得开心。   阮洲下楼以后,焦觉转身离开,全然忘记现场还有一个人。   夏于飞的笑僵住了。   一场小插曲后,阮洲和同事们告别。   “阮总,那你住哪呀?我看周围的酒店都已经没了。”小谢说。   阮洲拿出手机看了眼,果然已经没有房间了。   但是不怕,他还有PlanB。   “我住林凛家。”   ---   因为高冷学霸的形象深入人心,宋嘉阳这段时间和唐俊经常在一起,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严飞鹏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那天在厕所遇到的那个男生,还是他们系的风云人物。   他打了个哈欠,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NPC多了去了,作为游戏主角,只需要关注自身就好了。   不过,最近他的身体感觉有点奇怪。   严飞鹏摸了摸下巴,冒出来了好多痘痘。   明明最近生活悠闲,怎么会长痘。   这玩意还挺痒的,但奇怪的是,上手并不是疼痛的感觉,反而有点麻木,摸上去也是涩涩的。   严飞鹏拿出了镜子,仔细地看着自己下巴上的痘痘。   像是有个什么硬壳覆盖在了痘痘上,灰黄色的,甚至有着浅浅的纹路。   他伸手去扣,轻而易举的把痘痘抠破,露出了鲜红色的伤口,那伤口暴露着,流下了红黄色的脓液。   严飞鹏没有理会伤口,而是拨弄着那层痂,细看以后发现,那东西似乎是木头。   脸上怎么会长木头?   他耸了耸肩,想着可能是不小心在哪碰到了木屑吧。   下午的时候,严飞鹏在食堂碰到了宋嘉阳,而他的身边,一位黑发青年气质特殊。   严飞鹏不小心和那位青年对视,透过那双眼睛,似乎能看到自己内心的各种阴暗面。   站在超我的角度去审视本我,受到的伤害是巨大的。   严飞鹏控制不住的产生了恶意。   恰在此时宋嘉阳回头,看到他在看他们,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凭什么露出这副表情?   严飞鹏深深看了眼宋嘉阳,离开了。   “你同学吗?”阮洲看了眼。   “不是,只是见过而已。”宋嘉阳说。   阮洲点头,又将视线投向了他手里的食物。   “早就听说你们学校伙食好,终于有机会吃了。”   宋嘉阳把东西往他那边推了推,语气雀跃:“快尝尝。”   阮洲把手机和钥匙都放在了一边,拿出了筷子。   宋嘉阳看了眼他光秃秃的钥匙,想了想,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掏出一个亚克力的钥匙扣,是个小狗的图案,线条圆钝,可可爱爱。   “不嫌弃的话,这个送给哥哥吧?”   阮洲当然不会嫌弃,甚至感觉这东西还挺好看。   宋嘉阳欢欢喜喜,帮他挂在了钥匙上。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聊阮洲一会去哪。   为了维持人设,阮洲说自己对首府很熟,不过家已经没了。   宋嘉阳连忙说:“可以住在我们学校附近。”   阮洲眨了眨眼:“已经有好心人收留了我,让我住在他家。”   “是谁?”   “你见过的,那个白发哥哥。”阮洲说。   宋嘉阳手里的筷子差点折断。   怎么是他?   这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当然阮洲不是那种弱小的人,不过宋嘉阳的意思是林凛那人看起来就不太正经。   该死的,他不在的时候,那家伙居然对哥哥下手了?   “哥哥,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   宋嘉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嘉阳?”   一道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正是和室友一起的唐俊。   今天本来两人打算一起吃饭的,结果中途宋嘉阳接了电话就跑了,现在怎么跟……阮洲在一起?!   唐俊看到阮洲的时候,脸上的震惊怎么也掩盖不住。   那一天的画面又开始浮现在脑海,青年在尸山血海中轻轻一拍,漫天道歉信簌簌下落,好像是一个个耳光扇在了唐俊的脸上。   唐俊身体抖了一下。   阮洲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学校?他应该在新海才对吧!   他们俩认识,看起来还这么熟,究竟是什么关系?   每次遇到阮洲,他的“预知”总是会和记忆里面的对不上。   阮洲和异调官走得很近吧,那宋嘉阳还会加入统灵会吗?如果不能加入,那他会去异调局?加入了异调局,那他知道的那个未来还会发生吗?   唐俊面色苍白,冷汗不自觉冒了出来。   宋嘉阳神色不虞:“什么事?”   旁边的室友推了推唐俊,意思是赶紧离开吧。   唐俊笑的难看:“没事,你别忘记下午的课,我们先走了。”   宋嘉阳面无表情,而阮洲则一头雾水。   怎么感觉宋嘉阳和他同学关系都很复杂啊?   ---   杰瑞斯回到酒店的时候,黑色手机接到了一通电话。   他立刻接了起来。   “喂——”   “叽叽叽叽——”   杰瑞斯脸色一变,是那条鱼。   他本以为分部如今变成这幅样子,那条鱼已经心虚跑了,没想到居然敢打电话回来,甚至对他施加惨无人道的言语攻击。   大意就是骂自己是个蠢货,连那么重要的根据地都能丢失。   杰瑞斯冷笑一声。   “神使大人,这不都是在你的掌控下吗?”   对面的鱼似乎愣住了。   “这都是您和阮总的计谋,何必现在这样辱骂我呢?从一开始,您当时来到分部的那一瞬间,其实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了吧?现在何必如此假惺惺的责怪我丢据点呢?如果您需要我赎罪的话,那不如就亲自来祂这里找我吧!”   说完,杰瑞斯挂了电话。   小黑:???   你小子,就仗着我不敢过去找你是吧?   现在弃暗投明了,你也是我手下出来的兵,真以为祂对你有多宠爱吗?那分明是爱屋及乌!   而挂了电话的杰瑞斯则是果然如此的样子。   那条鱼就是被他说中心虚了,所以才不敢露面。   呵,胆小鬼,只知道对他撒气。   那条鱼之后,很快就是总部的询问。   主教还不知道分部已经被连锅端了,只是问为什么分部失联了,那些人都去哪了?   杰瑞斯的内心并没有特别害怕的感觉,甚至有种果然来了的坦然。   他听着里面传来的质问,冷笑一声挂了电话。   一群自以为是的邪教,呵。   被挂了电话的主教:……   他从杰瑞斯的态度里面察觉到了什么。   来到圣物储藏室,主教启动了精神印章。   像是宇宙中群星一样,所有人的精神印记都展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圣物精神印章的查看模式——或许用后台模式称呼更准确一点。   但凡是被打上印记的人,都会在这里显示。   主教找到了属于炎国的那一片。   然后发现,这一片星星,就像是被噬元兽吞噬了一样,只有零星的一两颗星星,其余地方一片空白。   ——就像此时主教的表情一样。   那一两颗是早早埋藏在异调局的钉子,而剩下的人的精神印记,全没了。   主教眼前一黑。   杰瑞斯那个混蛋都做了什么?!   那么大个炎国分部去哪了?   他把王洁撤下去,就是因为杰瑞斯这个蠢货没有别的长处,就是听话。   但是现在,他认为听话的杰瑞斯不仅挂了他的电话,甚至还把他辛辛苦苦运营多年的炎国分部给搞没了。   听话?!   简直是笑话!   而这个蠢货偏偏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   主教眼前一黑又一黑,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主教!你怎么了?”下属连忙上前,看了眼主教青白的脸色,顿时大惊:“你一定要撑住啊!”   曾经听话·杰瑞斯拿到了范来给自己雕刻的雕像,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这就相当于是追星追到了真的,甚至站姐还给自己亲手刻了限定版周边一样,幸福感简直要洋溢出来。   此时,他已经忘记了什么分部,什么同伴,眼前只有这一尊看起来非常精致俊美的雕像。   范来如今又有进步,雕刻水平已经是非常高了。   他看着范来还在雕刻,不由得问:“你还在给谁做?”   范来:“哦,老张说他也想要一个。”   杰瑞斯一惊。   这异常不会把自己拜死吧?   ---   阮洲提着行李去了林凛家里。   这里的小区也上了年纪,楼体外面有许多爬山虎,没有电梯,里面的面积很大,是经典的老小区家属院的感觉。   进门正对着客厅,木质的地板,米白色的沙发和同色系窗帘显得家里十分温馨,右手边就是洗手间,往里走就是两间并排在一起的卧室。   里面的装修风格和客厅如出一辙。   比阮洲想象中要生活化很多。   他以为林凛会住在那种装修非常简洁的地方,毕竟这人看起来就是一副怕麻烦的样子,但没想到内心也挺柔软的。   阮洲把东西放到了沙发旁边的柜子上。   看见了茶几下面放着的烟灰缸,有些年头了,不过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用了。   阮洲依稀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林凛的时候,他是抽烟的,不过后来就是和他一起啃雪糕了。   “你戒烟了?”   林凛正在把他的洗漱用品拿出来。   “嗯,戒了。”   阮洲好奇:“为什么?”   当时见他,看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在吸烟了,怎么突然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戒烟的。   “吸烟有害健康。”林凛说:“你也不要抽。”   “我闻不了烟味。”阮洲说。   林凛点点头:“这也是我戒烟的原因之一。”   当时阮洲为他包扎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青年微微蹙起的眉头。   两人走的近了以后,林凛干脆戒了。   ——已经出现了比香烟更能麻痹痛觉的东西。   几秒后,阮洲理解了林凛的意思,脑袋一乱,顺嘴说了句:“我这么重要,难道结婚还要请我当伴郎?”   林凛愣住了,看了他一眼,“那不会。”   阮洲说完才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再说,或许那个时候他已经穿回去了呢。   他垂下眼皮,没再说什么。   林凛把东西收拾好了以后,带阮洲看了他的房间,“最近你就在这里休息,我就在隔壁,洗手间就在门口,想自己做饭的话,跟我讲,我去楼下买菜。”   阮洲点头。   晚上的时候,阮洲躺在床上玩手机。   林凛给他发来消息:[还习惯吗?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   阮洲翻了个身,回他:[都挺好,床也很舒服。]   只是一想到林凛就在他隔壁,一向睡眠良好的阮洲难得有点失眠。   甚至久违地做了梦。   自己正站在台上,台下坐了一堆熟人,费士兰、楼总、小谢、宋嘉阳等等。   他们面对自己鼓掌,嘴里还说着什么。   他转过身,林凛一头白发,穿着白色西装,面带笑容,站在他的对面。   阮洲定睛一看。   林凛的胸牌上写着:新郎。   而台下,他们说的话是:   恭喜。 第87章   早上七点,林凛已经离开了家。   阮洲起来发现,他还留了张小纸条:我去上班了,记得吃早饭。   桌上有饼和粥,还是热的,厨房里的围裙还没有整理,显然是一早起来做好的。   阮洲在饭桌前坐了一会,粥都快凉了才动筷子。   吃完饭,他赶去直播现场。   楼总和供应商的人都到了,甚至文化单位那边都派人过来了。   一个很高的灰色眼眸的男人模样板正,看起来应该是单位代表,和楼总聊的正投机。   “阮总来啦。”楼总热情打了招呼。   那个灰眸男人伸出手:“您好,我是丁光良。”   阮洲握手的时候,瞥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丁光良手上那块表……和他的那块好像。   但阮洲没想太多,毕竟东西在新海丢了,还能长了腿跑到首府不成?   工作忙完后,他收到了林凛的消息。   对方发来了一个地址,问能不能在这个地方等他。   阮洲打开地图看了眼,是一个叫调查学院的地方。不远,而且正好回家顺路,于是答应了。   只是这名字有点眼熟。   阮洲想了半天,这才想起来。   当初邱仪之考上的那个学校,不就是这个调查学院吗。   林凛去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完成常规任务。   每年这个时候,林凛都会辅导一段时间新人。   当时费士兰就是其中一届的学员。   而这次,有钟仁宝和田斌。   作为非正常途径加入异调局的学员,他们要接受为期半年的培训。   课程结束,被虐了一天的学员们哀声载道。   林凛却显得心情很不错。   钟仁宝戳了戳田斌:“你说,他今天怎么这么急着结束,难不成家里有人等他啊?”   田斌看了眼林凛:“你别瞎胡说。”   钟仁宝耸耸肩:“行叭,算我瞎说,一会搓一顿?”   田斌:“行。”   “对了,我最近在那个论坛上看到了一些帖子,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   林凛换了衣服洗完澡以后,走出大门,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青年。   他白色的衬衫被收拢在西装裤里,看起来非常正式,应该是刚刚下班。   林凛快走几步:“等多久了?”   “刚到。”   刚到几分钟,就看到了林凛从那个大门出来。   “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兼任老师。”阮洲感叹道。   林凛到处出差,回来还要授课,这繁忙程度恨不得把人撕成八瓣用。   “我会的还有很多,以后你就知道了。”林凛笑了笑:“一起吃个饭?”   “好”字才说了半个,一声“哥”就在耳边响起。   阮洲扭头,意外看到了钟仁宝。   许久不见,这人身上的那股黄毛气息消失,多出了精悍干练的味道。   田斌就在钟仁宝旁边,同样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   阮洲惊喜:“你们怎么在这?”   钟仁宝:“来上学啊。”   田斌:“您不是在新海吗?”   阮洲:“公司业务在这边……”   三人热烈的聊了起来,林凛的笑容转移到了田斌和钟仁宝的脸上。   “正好我们要去吃饭,一起呗?!”   钟仁宝热情邀请:“必须是我请!”   阮洲拉了拉林凛的袖子:“行啊!之前我还和林凛说,想让你们来我家吃饭呢,这不是有机会了么,对吧?”   “是。”林凛看了眼二人,没什么表情。   钟仁宝:“为什么感觉突然有点冷。”   田斌:……够了,你少说几句吧。   几人一起去吃了火锅。   等菜的时候,林凛看到了阮洲钥匙上的小狗,开口:“你之前好像没有带这个钥匙扣。”   “哦,这个啊。”阮洲拿起来晃了一下:“宋嘉阳送的,怎么样?”   林凛:“……确实不错。”   钟仁宝和田斌一直在旁边嘀嘀咕咕。   阮洲:“你们说什么呢?”   钟仁宝摊手:“我们在讨论解忧杂货铺,据说可以帮助别人实现愿望。”   阮洲来了兴趣,挪了挪位置,坐到了钟仁宝身前。   “诶,那是什么店……”   两人又开始聊,林凛只是看着阮洲的钥匙扣,一个人默默地夹菜。   ——往阮洲的碗里夹。   后者一边聊天一边吃,来者不拒,有时候还会给他夹几筷子,叮嘱他好好吃饭。   林凛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弧度。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田斌:……你可真好哄啊!   几人吃完饭后,在门口分开。   钟仁宝似乎刚刚想起来:“那你来首府在哪里住哦?”   阮洲准备含糊过去,林凛这时揽上了他的肩膀:“住我家。”   钟仁宝震惊。   旁边的田斌则是一脸欣慰。   阮洲觉得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他下意识解释:“我只是借住。”   田斌不自觉点头,从借住到常住嘛。   回到家,阮洲洗完澡出来,收到了宋嘉阳的消息。   [哥哥在忙吗?]   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不知道宋嘉阳给他发消息来是有什么事情。   阮洲还是回了消息:[不忙。]   宋嘉阳打来了电话。   “喂,哥哥。”宋嘉阳似乎有些紧张。   “你之前问我的那个穿越时空的东西……”   宋嘉阳犹豫开口。   “嗯?那东西怎么了?”阮洲一愣,问道:“你遇到了?”   他当时只是当开玩笑说的,也不指望从宋嘉阳这里得到什么反馈。   “遇到了——”线索。   “遇到肯定是骗你的。”阮洲轻笑了一声,语气透过电话有些失真,但宋嘉阳却心脏猛跳。   难道那个店铺给的线索是假的?还是唐俊那边有什么问题?   他的手心出汗,本来想把这个好消息报告给阮洲,此时听到他的语气,却突然犹疑了。   只是线索,但并没有把结果呈现到哥哥面前,会不会显得自己很无能?   “……我知道了。”宋嘉阳垂下脑袋,等有了结果再告诉他吧。   不过,宋嘉阳又想到另一件事:“哥哥在……他家休息的怎么样?”   阮洲说还行。   “如果感觉到不适应,我校外还租了一套房子。”   有时候出了任务来不及进宿舍,宋嘉阳就会回到在外面住的那套房子里面。   “可以把钥匙给你送过去。”   阮洲:“不用去你家,这里就挺好的。”   “那好吧,哥哥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阮洲扭头,发现林凛就站在他身后。   “吓我一跳!”   男人刚洗完澡,浴巾围住下半身,只开了一盏灯的客厅有些昏暗,却依旧能看到他身上浅浅的伤疤交错。   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这么晚了,宋嘉阳还没休息?”林凛随意问了句。   阮洲错开视线,尽量不把自己的目光放在对方的胸膛上。   “嗯……是,他有点事找我。”阮洲顿了顿:“你早点休息。”   身后沉默几秒。   他准备离开,但林凛拉住他的手腕,阮洲一时不察,被拉个满怀。   男人右手箍着他的腰,胸膛紧贴,阮洲只穿了件薄睡衣,薄薄的布料根本挡不住他的体温和心跳。   温热气息垂落颈间:“可以分享刚刚聊的话题吗?”   林凛手心很热,阮洲甚至能感觉到他手上的薄茧在皮肤上摩挲过的感觉。   阮洲心脏怦怦直跳,呼吸微紧:“做什么?”   林凛轻笑了声,视线在阮洲鼻梁,嘴唇上流转。   两人呼吸交缠,阮洲能够清晰的看到他喉结下的那颗痣,轻轻颤动。   “好奇。”   客厅的只有一小盏灯亮着,光线昏黄暧昧,勾勒出男人侧脸优越的线条。   阮洲手心出了汗,眼睁睁看着林凛的唇越靠越近。   “……不好吧…”阮洲嗓音轻颤。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在回答上一句,还是在说什么事情。   男人停了几秒,而后撤身。   “时间确实不早了,早点休息。”   林凛声音沙哑,松开了他的手。   阮洲站直了些,手腕上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垂着头说了句:“好哦。”   青年离开,仿佛带走了一片空气。   林凛在客厅站了一会,回到卧室,沉沉的黑暗中,他扶着额头,呼出一口热气。   而另一边,阮洲盯着天花板,又失眠了。   醒来时候精神有些萎靡,出了卧室,林凛依旧已经把早餐摆好,今天是三明治和热牛奶。   阮洲吃完早饭,来到直播间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   杰瑞斯打着发蜡,收拾妥帖,状态好到惊人,似乎前段时间的萎靡都是假象。   阮洲接了杯热水,在旁边看着直播。   手机亮起,是林凛发来的。   [我能接你下班吗?]   阮洲手指一顿,发了一句:[不能。]   林凛似乎没有料到,半晌,才回了一句:[好。]   阮洲:[我去找你吧。]   林凛的手机滑到了地上。   刚刚进行完一场集训,此时所有学员都在休息,林凛这边的动静引起了注意。   钟仁宝正好在旁边,赶紧给他捡起来:“有气你拿学员出气,何必想不开折腾手机啊?!”   林凛只勾了勾唇:“嗯。”   钟仁宝和田斌面面相觑,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   撞鬼了?   很快,他们就知道为什么了。   下了课以后两人觅食时,再次看到了阮洲。   首府的天气比新海低一些,青年穿了件浅白色的薄外套,只静静地站着,身上那股温润的气质明显。   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他在树下,长身玉立,简直像是初恋电影里面的画面。   “我怎么觉得他身上自带滤镜啊……”钟仁宝看到阮洲的时候愣住,忍不住对田斌说:“还好我比钢管还直,这谁顶得住啊?”   田斌赞同。   可不是嘛,没看林队周身都要冒出来粉色泡泡了?   有不少学生都看到了林凛和阮洲一起离开。   身为风云人物,林凛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更何况两人就在学院门口见面,那流言自然是漫天飞。   [卧槽,你们猜猜我看到了谁?林队居然谈恋爱了!妈耶!]   [真的吗我不信,林队那种人只适合和石头在一起,因为他的心就是石头的形状。]   林凛也没有阻止各种传闻的飞散,甚至钟仁宝觉得,他甚至……挺享受的?   “为什么要禁言,大家有言论自由的权利。”林凛说。   钟仁宝想了想,然后拿出一条评论给他看。   [亲亲老婆!好米好米!老婆别看林队了,看看我叭!]   看完,林凛果断登上管理员的号,把这人的ID禁言三个月。   钟仁宝“啧啧”两声,收起手机,低声问他:“领导,你真和洲哥谈恋爱了吗?”   林凛睨了他一眼:“没有。”   “哦。”钟仁宝撇了撇嘴。   嘴比石头还硬,说着没有,但谁信呐?   “还没有,我在追他。”   钟仁宝:!!! 第88章   夏于飞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有点僵硬。   他起身照镜子,发现浑身皮肤都皱缩了起来,原本白皙的皮肤好像突然被吸干了养分,变成了黑黢黢的一团,老树皮一样,纹路深深,沟壑遍布。   怪不得那么僵,关节都黏连在了一起,能不僵硬么?   这是怎么回事?   夏于飞惊骇。   他凑近了镜子,里面的人脸颊干瘪,眼袋更是几乎要垂在地上,水袋一样的挂在眼睛下面,像是心脏一样跳动着。   “咚咚、咚咚。”   有什么东西渐渐从水袋底部浮现了上来。   夏于飞睁大了眼。   他看到了,硕大的眼袋里面,无数芝麻粒大小的木质小鱼在游来游去。   那些黑色的小鱼沿着他的眼袋爬进了他的眼眶,在眼白里面肆意畅游。   它们伸出尖锐的牙齿,啃上了他眼睛,像是白蚁一样,要把他的眼球一起吃掉,只留下占据脸部一大片的硕大的两个空洞。   到那个时候,他最满意的脸,最爱的职业,统统都会化作一场泡影,甚至连生命或许都将不复存在。   夏于飞尖叫了一声。   这是诅咒?降头?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是谁做的?   怎么办?   该怎么办?!   夏于飞双目赤红。   对了,严先生!严先生一定有办法!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也顾不上身体的痛苦了,拿出手机,给经纪人打了电话。   “快,快送我到严先生那里!”   经纪人见到他的这副模样,魂儿都要吓掉了。   “于飞,你可能要去医院——”   “送我去严先生那里!”夏于飞戴着墨镜,声嘶力竭。   经纪人没办法,只能把他送了过去。   严飞鹏看到这人一副恐怖的样子,腿都软了。   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夏于飞。   看到他身上的木质异化,严飞鹏眼皮猛地一跳,想到了自己脸上长的痘痘。   ……不会是金手指的副作用吧?   异常都会有负面作用,但严飞鹏始终觉得自己的金手指是不一样的。   可现在两人身上出现的问题这么相似……   夏于飞:“严先生你可得救救我,我明天还有拍摄!”   严飞鹏确实帮助过一些有钱人恢复青春,但现在事关异常的副作用,他心里没底。   他转念一想,不对,怎么其他顾客没有问题呢?   难道是别的异常事件,两相叠加之下,发生了某种异变?   严飞鹏回忆半天,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又问夏于飞:“你有没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事情?”   夏于飞一愣:“没有啊。”   他最近都在酒店里面,几乎没有出门,怎么可能遇到什么特殊的事情?   严飞鹏沉吟片刻,还是说:“你许愿吧,试试看。”   求助店铺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让开身体,露出了后面的小箱子。   夏于飞扑了过去,双手合十:“求求,求求神明,让我的身体恢复正常吧!”   木头箱子传来了呼啦啦的巨大声响。   然后箱子打开。   里面弹射出来一团透明的液体。   这团液体径直扑向了夏于飞。   夏于飞脸色一喜。   他用自己的脸接住了这团液体,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这一定是传说中能够保持容颜的美容液,自己服用以后可以恢复正常,重新回到镜头下。   但出乎意料的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夏于飞头发上还沾着透明的粘液,滴滴答答,昏黄的灯光照射在他的头上,像是一团放了很久的黄色口香糖。   他不理解为什么没反应。   “难道是因为我没有交钱吗?”夏于飞喃喃自语,就要拿出自己的行李箱付钱。   木头箱子的门再次张开,一团透明的液体喷射了出来。   伴随着的,还有一声响亮的:   “呸!”   ---   阮洲一进门,就看到呆若木鸡的两个人。   他问:“今天营业吗?”   本来他今天要去学校等林凛下班。   但一直到六点多,也没等到林凛的人。   有个年轻的学生看到了阮洲,特意跑过来问他是不是在等林凛。   阮洲点头。   “林队今天有实践课,不回学院。”   阮洲有些失望,“谢谢。”   正当他准备回去的时候,林凛电话打来了。   “抱歉,今天课比较多,忘记告诉你了。”林凛有点喘。   阮洲:“没关系,今天没跟你说就来了,下次我还是提前告诉你吧。”   林凛有些紧张:“等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骤然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阮洲停下,耳朵动了动:“怎么了?”   “没事。”林凛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我晚上去找你。”   挂了电话,他一挥手,那异常的脑袋就被刺成了碎屑。   钟仁宝:“打异常就别玩手机了,看看,被碰瓷了吧?”   林凛瞪了他一眼,“我是为了谁才过来的?”   钟仁宝:“我错了。”   林凛不和他一起,阮洲干脆一个人往家里走。   这附近建筑比较老旧,但人文气息非常浓郁,公园里面大爷大妈锻炼得起劲,几十斤的石锁舞得虎虎生风,简直比年轻人还要健壮。   绕过公园,阮洲停下了脚步,一抬眼,看到了一家古朴的店铺。   “沣水区长西路××号……”   这个地址有点耳熟。   阮洲思索半天,想到了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钟仁宝和他说的实现愿望的那家店铺。   要不去看看?   阮洲这样想便这样做了,推门而入。   走进了玻璃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仿佛雕像一样的人。   站在柜台后面的是个模样年轻的男人,看起来上大学的样子,他的下巴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痘痘。   或许是灯光过于昏暗了,他的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扭曲。   而另一个人被罩在透明史莱姆里面,看不清模样。   他的身形略微佝偻,就像是树根一样,明明穿着很年轻,但身形却是个年近八十的老人。   阮洲后退出门看了眼,确定这里是杂货铺而不是蜡像馆。   “这里是可以实现愿望的店铺吗?”   阮洲说出来才发现自己问的问题有多么尴尬。   明明已经是二十几岁的人了,但偏偏还信这些东西……   那两人似乎刚刚反应过来。   一个用史莱姆洗头的男人用手扒拉了几下自己的脑袋,随后看向了阮洲。   “怎么是你?”   阮洲仔细看了看他的模样,这才想起来,是前几天和自己酒店的那个明星。   不过短短几天,这人的怎么感觉仿佛老了几十岁?   难道这身装扮是在拍戏?   阮洲看了眼四周,并没有发现摄像机。   “你好。”阮洲礼貌打招呼。   夏于飞则是眯起了眼睛。   昏暗的灯光下,青年模样出众。   前几天见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礼貌疏离,静静站在那里,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引动他的情绪。   但其实这人也和自己一样,有着阴暗卑劣的心思,否则他为什么会来到这家店?   青年可以光鲜亮丽的站在人前,甚至还被焦导递上橄榄枝,而他却像个老头一样,不得不在这里低三下四的求人,甚至还要被这家店铺嫌弃到吐口水。   凭什么?   恶意在夏于飞的心里滋生。   而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身上木质异化更加严重了。   “你怎么来了?”夏于飞冷声道:“不巧,箱子坏了,不能许愿了。   在夏于飞看来,只有坏了这一种可能性才能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箱子吐口水。   肯定是坏了!   严飞鹏闻言皱起眉头。   他也认出了阮洲。   这人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正是那天在宋嘉阳身后的那名青年。   严飞鹏不是很喜欢这样的顾客。   他的金手指不是什么人都接待的。   看起来普通的上班族,又不是超凡能力者,和这种人打交道都是在浪费时间。   但夏于飞的话让他心生不快。   我的店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而且箱子怎么可能坏掉,你坏掉箱子都不可能坏掉。   “可以许愿。”严飞鹏说。   他也想看看,到底是坏了,还是夏于飞身上出现了什么毛病了。   自己的脸上为什么也出现了木质化的情况?   听到可以许愿,阮洲点了点头,说:“谢谢同学哈。”他也认出店主是学生了。   但阮洲没料到,这一句话直接把严飞鹏定在了原地。   这人居然能识破他的真面目?!   严飞鹏震惊。   他探出脑袋,仔仔细细打量阮洲,可再怎么看都是普通人,丝毫找不到有什么亮点。   难不成……   严飞鹏脑子里面蹦出来了几个大字:返璞归真。   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做到和普通人毫无区别。   当身份被识破,马甲被揭穿,面对的又是真正的强者时,严飞鹏身上的那股傲气弱了下来。   刚刚的那句话也自动被他转化:我知道你的身份,尽快满足我的一切要求。   严飞鹏享受金手指带来的各种好处,但现实中如果引来异调局的注意,被抓走了,那别说店铺了,就连人身自由也没了。   他可不想被关一辈子。   权衡利弊之后,他恭恭敬敬。   “我一定会满足您所有愿望,只是,今天的事情,能不能请您保密?”   阮洲不理解,为什么突然间这位同学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他还是说:“好哦。”   其实看到严飞鹏那张脸的时候,阮洲就知道了,这多半是朋友或者圈子之间玩的游戏。   类似于废弃医院探秘,或者什么很灵的玄学类炒作,实际上就是为了卖自己的东西,让这些东西能够保佑许愿者。   俗称:诈骗。   听完严飞鹏讲解使用方法以后,阮洲心里的这种感觉愈发强烈起来,这也太玄乎了。   算了,就当是支持宋嘉阳同学的生意吧。   ——只希望价格不要太贵。   阮洲点了点头:“那我许愿了。”   严飞鹏让开身体,露出了自己身后的那个保险木箱。   阮洲上前,双手合十。   旁边的夏于飞死死盯着那个黑色的箱子,似乎要把这箱子盯穿了一样。   被两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人盯着,阮洲感觉到了一阵羞耻。   随便许一许就赶紧撤吧。   阮洲内心默默说了一句:箱子,赶紧让我穿回原来的世界吧。   正对的箱子毫无反应。   夏于飞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果然坏了。”   意料之中,但阮洲依然有些失望。   唉,果然这个世界不存在什么奇迹,还是自己找方法吧。   严飞鹏慌了神。   不对啊,不应该啊!   箱子怎么可能坏掉,绝对是哪里有了问题。   他连忙上前看情况,但刚一靠近,箱子的内部发出了巨大的轰鸣。   “轰隆隆——”   深沉的响声从箱子里面传来。   箱体瞬间出现一条两指宽的裂痕,竖着贯穿整个箱子,几乎将其断为两半。   率先飞出去是箱门。   然后是箱门前的严飞鹏。   他的身躯在空中翻滚,撞上了柜台,又摔到了地上。   黑黢黢的箱子里雷声滚滚,仿佛有大能正在里面渡劫。   蛛网一样的裂痕以其为中心,迅速向墙体扩散,几秒的时间,整个房屋就摇摇欲坠起来。   夏于飞尖叫:“他妈的,这房子要塌了!”   阮洲:…… 第89章   丁光良看着眼前的店铺,再次确认了地址。   的确是在这里,他的眼睛不会出错。   根据掌握的线索,这家店铺危险等级并不高,但以防万一,丁光良还是带了人。   男人眼眸灰蒙蒙的,像覆上了一层纱,周围的异调官看不清这处,而丁光良视线里,店铺形态十分清楚。   只是玻璃门里面一团漆黑,不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丁光良戴好隔离手套,摸上了门把手。   没有出现意外,似乎除了存在感比较弱以外,没有其他的障眼法,而且也很安全。   他一用力,门被拉开,刚迈进去半只脚,迎面一个人就飞了过来。   没错,确实是飞了过来。   丁光良瞳孔一缩。   一上来就开大?   他眼疾手快,立刻闪身避开。   丁光良这才看清楚,店里原来有三个人。   一个被撞飞出去的,一个已经快被异化的,还有……阮洲。   原本表情只是严肃,而看到阮洲的时候,他睁大了眼。   阮洲最近都在忙直播,怎么来这里了,他不是一般不会主动参与异常事件的吗?   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眼前店铺发生的变化。   墙体不知怎么出现了巨大的裂缝,像一张碎裂的蜘蛛网,迅速蔓延、扩散。   尘土在空气中翻滚,老旧的灯泡随着墙体摇晃,掉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整间屋子摇摇欲坠,宛如地震爆发。   丁光良下意识后退一步。   情况似乎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看向了阮洲。   是他做的?   阮洲的战斗力有多强他是知道的,如果真的是他,那确实可以理解。   不过,这里有什么特殊,竟然需要阮洲亲自来跑一趟?   丁光良摸向了自己的手腕。   那里,【A349】正在轻轻颤抖。   怎么这块表也出问题了?   即便面对A级异常,它也没有表现过什么强烈的情绪,而现在,这块表似乎……有点激动?   果然,这家店有问题,不仅是阮洲在这里,连表也出现了反应。   此时容不得丁光良想那么多。   刚刚的一系列连锁状况还没有结束。   更加深沉的爆炸声从墙里传来,天花板从高处坠落,掉在地面,砸出了一个个大坑。   “轰——”   毫无预兆,整个店铺发出一声巨响,像是临死前最后的尖叫怒号。   灼热气浪翻滚。   夏于飞被炸出了玻璃门。   丁光良身上骤然爆开一层橙色的光,像是气球一样,缓解了他受到的冲击,即便如此,他也倒飞了出去。   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木质的店铺发出老旧的不堪入耳的吱呀噼啪声,变得焦黑,化作碎屑。   阮洲皱着眉头,想不明白,不就是许个愿,怎么好好的店,说塌就塌了呢?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第二个愿望还没许下呢。   这种老旧的店铺消防安全措施不到位,没有定期检查,后果就是说塌就塌。   天花板上面的木石簌簌下落,阮洲一扭头,刚刚站着的几个人都消失不见。   跑的真快啊!   眼看已经不能待人了,阮洲抬脚朝外跑,路上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停下了脚步随后,绕后绕了一圈,弯腰从另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店铺异动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好在外面的异调官们及时疏散现场。   就在阮洲跑出来的瞬间,玻璃门彻底碎裂,门面轰隆隆倒塌了下来。   眼前的店铺彻底成为了一处废墟。   阮洲喘了几口气,扭头看去,发现倒塌的地方,仅仅局限于那家店铺,周围的邻居半点没有受到影响,两家相接的地方断裂整齐,就像是用刀切下来的蛋糕一样,泾渭分明。   丁光良被其他人搀扶起来,看到阮洲出来,也放下了心。   但看到阮洲出来的异调官们却很紧张。   丁光良和其他人都是倒飞出来的,可后面出来的这个青年,不仅身上连个灰都没有,甚至双手插兜,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说明眼前这个人比丁光良还要强。   什么身份?   如果这人是店主的话,那他们要面对的就是一个劲敌!   一名异调官手放在后腰,上前试探:“你的店铺现在涉嫌异常经营——”   时隔许久,阮洲再次体验到了被限制自由的感觉。   经历的多了,现在他看到治安官也不会觉得紧张,反而觉得亲切。   新海、西贝、和临泉那边已经不会这样对他了,或许是看在林凛的面子上,他们对他的态度都很好。   阮洲甚至觉得,首府的治安官才是正常的治安官的模样。   出了这么大的事,就是应该了解清楚情况才对啊!   眼看阮洲表情更轻松了,异调官们则更加紧张起来。   丁光良拦住了那位异调官,冲着阮洲笑了笑:“阮先生,又见面了,刚刚没有来得及和你打招呼,不好意思。”   阮洲看着眼前浑身是灰的丁光良,礼貌点头:“你好,丁先生,又见面了。”   有几个异调官猛然扭头。   阮先生?   是他们想的那个阮先生吗?   阮洲的身份在中层以上的圈子讨论度非常高,可以说是近几十年来,除了林凛以外,讨论度最高的人,而且他还是个野生超凡者。   每每出手,必有收获,战绩可查,胜率一百。   一些异调官的眼神火热起来,而另一些不了解的则不理解为什么同伴突然这么激动。   丁光良站直身体:“您一会有事吗?”   “没事。”   “方便去我那里坐坐吗?”男人非常礼貌,简直不像是请他去局子,而是请他一起喝茶一样。   阮洲眨了眨眼:“没问题,不过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丁光良伸手:“请。”   阮洲给林凛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林凛那边安静听完,先是问阮洲有没有事,阮洲说自己没事,然后对面说了句“等我”。   “走吧。”阮洲挂了电话,跟着丁光良上了车。   所有当事人都被带走。   然而这场爆炸还是因为一个人进入了众人的视野。   身为正当红的艺人,狗仔从夏于飞出门就开始追踪。   他进入店铺,一直到被带走,一切都被摄影机忠实的记录了下来。   凌晨,这条消息就爆了出来。   [夏于飞爆红,是古曼童还是降头?为何反噬至此?]   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的恐怖身躯展露在了照片里。   下面的评论如潮水一般。   [OMG,我滴妈呀,你们看这是不是夏于飞?!他不是刚接了代言吗,那个时候状态多好啊!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了?这才几天?]   [红的不正常,而且最近路转粉,甚至黑转粉的人太多,明显有问题。]   [只有我注意到了那个高个子男生和黑头发男生吗,太帅了吧!]   热搜刚冲上去,很快就被撤了下来,并且网上关于这次爆炸的事情消失地干干净净。   夏于飞工作室发了一条公告,说他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希望大家不要继续关注了云云。   “不仅是夏于飞,和夏于飞关系好的那几个明星和投资大佬也都生了重病。”   经纪人在席宇梵耳边说:“他们都说他这是遭到反噬了。”   席宇梵手里还拿着焦导的新电影的剧本,闻言一愣。   反噬?   他想到了自己和夏于飞一起被污染的事情,现在看来,夏于飞并不是靠着那个雕像变得正常的,而是使用了一些别的手段。   既然夏于飞都已经被发现了,那自己是不是也快了?   席宇梵竭力让自己低调。   然而,即便他低调,就在爆炸发生的当天晚上,他还是被找上了门来。   “你好席先生,我们想和您了解下那个雕像的事情,请配合调查。”   而他同样被带走,网上又引起了另一番讨论,不过这些席宇梵都不清楚。   “你知道这个雕像是谁吗?”   席宇梵摇头。   “这个雕像的由来和使用方式呢?”   “是我因为一次意外被污染……”   询问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席宇梵脸色疲惫。   好在那些人并没有打算为难他。   这次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身心俱疲,甚至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席宇梵的手都在抖。   不是对于异调局的恐惧,而是不断回想起那个恐怖的梦,被吓的。   席宇梵碰到了正在休息室等待的青年。两人都在等着被人领走。   这人身上的气质很独特,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青年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头和他对视,礼貌颔首。   席宇梵起身:“你好,我是席宇梵。”   青年似乎并不认识他,脸上的神色是全然的陌生。   “我是个演员。”席宇梵拿出手机,“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阮洲还在等林凛过来接他,看了眼席宇梵,点点头。   “你好,以后有工作需要可以联系我,你很符合我们公司的招聘要求。”   席宇梵:???   话题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席宇梵一脸恍惚。   自己长得虽说不是顶级大帅哥,但在明星里面也算不错,怎么阮洲开口就是招工呢,他看起来很像没有工作的样子吗?   他不知道,阮洲身边,除了范来楼总长相普通,哪一个不是帅哥美女,尤其阮洲本身长相也不差。   席宇梵的关注重点,成功从对异常的恐惧和焦虑转移到了自己的容貌焦虑上。   没多久,经纪人和焦导一起过来接他。   席宇梵当时是在焦导的面试现场被带走的,所以焦导过来一起也是出于人道主义。   焦觉看了眼室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旁边的阮洲。   脑子里面瞬间蹦出来四个字:遗世独立。   “阮先生,上次说的事情您有没有想法啊?”焦导再次盛情邀请,笑得比花都灿烂。   “不考虑。”阮洲还是拒绝。   席宇梵忍不住打量了两人,真没想到,居然也有焦导吃瘪的时候。   焦导实在没办法,重重叹了口气:“走吧。”   林凛进来看到阮洲,快步走了过来。   阮洲起身,走向他,“走——”   男人一下拥住了他,阮洲剩下的字被吞了下去。   男人的呼吸有些急促,显然从外面刚刚回来,身上还有着青草的味道。   实践课,好像是去野外了吧?   阮洲缓缓伸出手,然后抚上了他的背,轻轻拍了拍。   “没事,我活蹦乱跳的,丁先生也没有为难我。”   他的下巴紧贴着林凛的身体,吐出的热息冲淡了林凛身上的青草的味道。   林凛松开他,那双眼睛盯着阮洲,黑沉沉的。   阮洲确实没有遭到问询。   他和丁光良只是聊了一会,对方还拿出了招待贵客的茶叶给自己泡茶。   对方一口一个“您”,让阮洲怪不好意思的。   隐去了自己许下的愿望,阮洲把情况大概描述了一下,丁光良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在办公室等。   阮洲说影响不好,自己来了休息室等林凛。   “走吧。”林凛自然而然牵起了他的手。   走到路上,阮洲环顾四周,然后轻轻挣开林凛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钛色的表,戴在了手腕上。   大小、粗细非常合适,好像这只表生来就是为了他而戴的。   林凛眼神一凝。   “这是?”   “我的手表找回来了。”阮洲抬了抬手腕:“丢了很久,差点以为找不回来了。”   他在店里绕了一圈,就是因为看到了表,跑过去捡的。刚刚一直藏在口袋里面没有拿出来,担心那些人把东西收走。   好在丁光良是个十分有边界感的人,非常非常礼貌,礼貌过头了。   “嗯,非常适合你。”林凛赞叹一声。   阮洲喜笑颜开。   许愿真的有用!   他虽然没有回家,但他的表回家了! 第90章   阮洲仔细端详着手表,它在路灯下微微发光。   这只表伴随了他非常长的一段时间,当初丢了还可惜了很久,现在突然找到真是意外之喜。   想来它应该是被什么人捡到,然后一路颠沛流离来到了首府。   但也不算颠沛流离,应该是有被好好对待的,阮洲注意到,手表上面一些细小的划痕都浅了很多,甚至缝隙的灰尘也都没了。   阮洲很满意,也不知道是谁保养了他的手表,这技术太专业了。   林凛:“打车回吗?”   阮洲点头:“打车吧,我正好缓一缓。”   首府的车很好打,即便已经三四点了,依旧有师傅接单。   林凛一边摆弄手机,一边问阮洲当时发生的事情。   “……你当时许愿了?”   阮洲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林凛:“我猜到了。”   “害,我感觉应该不会实现,但图个心理安慰,毕竟是宋嘉阳同学的生意……还好是先许愿后付钱,后来我才知道那价格那么贵……”   丁光良给他说了价格以后,阮洲忍不住庆幸,还好那家店没了,否则他一定要打工商电话举报。   “你许了什么愿望?”   阮洲自然不可能把穿越这事告诉林凛。   “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唇瓣被手指挤压得微微变形。   林凛:“……嗯,愿望实现的时候可以告诉我。”   “当然。”   阮洲的笑容淡了些。   真到了实现的那个时候,自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吧?   两人在路边等车,阮洲的手自然下垂。   如果他此时低头,就可以看到,手表秒针正在逆时针飞速旋转,连带着另外两个指针也在倒退。   阮洲和林凛似无所觉,但这动静惊醒了手机里的小东西,它的目光转向了那只手表,表情凝重。   如果说面对那条鱼,小东西还想着比一比,那这只表身上的气息,完全就是碾压级别的。   白月光和争宠上位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它的地位不保啊!   小东西如临大敌,迅速搜索起这只手表的信息。   作为性格温和,且杀伤力巨大的异常,它的出镜率非常高,异调局内部系统显示,在最近数次重大异常案件中,它都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几乎不用异调官亲自出手,就能够消灭掉那些异常。   这东西……强的可怕。   小东西翻了个身,细细打量着手表。   它的指针在某一个时刻停了下来,然后,开始滴滴答答地正常走动。   ---   房子塌掉的事情被压了下来,但热度其实并没有下去,只是大家都私底下讨论而已。   异常研究会论坛上,R前段时间就因为雕像的事情火过一把。   由于只售卖过一次,拥有的人还是少数,但即便如此,已经能让很多人认识到他的实力。   尤其是遇到精神类异常的时候,那简直就是轻松碾压。   [最近他们的直播间都没有卖雕像了,你们说那些日用百货和吃的用的有没有效果?]   [抢就完事了!]   于是世界科技在首府的几场直播,销售额再创新高,甚至惊动了其他地方单位。   不仅能清除异常,还能顺带拉动经济,真的稳赚不赔!以至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阮洲公司都被各个城市争相邀约。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首府二环的爆炸案一出,论坛上有人立刻发现了亮点。   [OMG!友友们!你们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图片.jpg]   [等等,这个地址……不是解忧杂货店吗?那是谁,R?]   [嘶~这就是最质朴的商战吗?你抢我生意,我就打上门去?]   [放屁,R才不是那么低级的人,他肯定是进去救人了,不然你以为“热心市民”的称号是怎么来的?无论是新海还是首府,他都一直在救援一线,他真的,我哭死!]   一部分人看热闹,而另一部分人则是发现了恐怖的地方。   [旁边那个人是夏于飞吗?前段时间爆火的那个男明星,经常在网上营销的那个哥?]   [我知道为什么一瞬间网上就没了这个人的消息了,怕不是因为被异化了吧?]   [所以其实不是商战,而是异常现象,果然,我就说怎么可能有实现愿望的店铺,这分明就是异常!]   [R战绩是实打实的,只想知道他下次直播什么时候?我一定要抢到那个雕像!不管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劳资受够这个不正常的世界了!]   [楼上怎么觉得不正常,你明明一直在这个世界里面,现在却能够区分正常和异常了?这件事情不是最可怕的吗?]   下面各种言论喧嚣尘上,再次引发了一波讨论和狂欢。   异调局那边同样紧急召开了会议。   会上丁光良作为第一经历者说明情况。   得知阮洲也过去了的时候,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他也来了,林凛不在他身边吗?”   “难道严飞鹏身上有什么秘密还没有发现?”   丁光良说他和阮洲进行了非常客气友好的交流,但并没有得到想要的信息。   阮洲对于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怎么了解,面对丁光良的询问时,一直在打太极,就是不说到底发现哪里有问题。   有人忍不住说:“我听说新海、西贝和临泉都给了投资……”   现场一阵安静。   “……要不先试试从严飞鹏身上下手?”有人说。   “附议。”   严飞鹏已经被严密监控了起来。   他的身份和经历也被调查清楚。   家里条件差,但学习很好,外出勤工俭学的时候遇到了那家神奇的店铺,后又被店铺选中,成为了店主。   他知道那家店是异常,但源源不断的财富收益,以及难以想象的尊重和地位让他欲罢不能。   店铺崩塌,钱权人脉骤然失去,他疯了。   “我是主角啊!”严飞鹏大叫:“我是要靠金手指站在世界顶端的男人,你们这些NPC!凭什么把我困在这里?”   他坐在轮椅上,捶打着墙壁。   那场气浪,他离得最近,被掀飞后径直撞上了柜台,因为伤到了脊椎,下半身瘫痪,以后都要坐在轮椅上了。   “只要许愿的话,我就能站起来了!”严飞鹏大喊:“快让我回到店里!”   他的身上也出现了和夏于飞一样的树皮。   黑黢黢的树皮褶皱,让丁光良想到了那家店柜台的材质,似乎都是一种木料。   观察室的夏于飞也和他的情况差不多,浑身覆盖满了密密麻麻的树皮,眼眶下面的位置凹进去了一大块,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啃干净了一样。   他看向丁光良的眼神中满是懊悔,但已经不能说出一句话了。   拿着资料本的白大褂对丁光良说:“我们掌握了一部分顾客的行踪,店铺坍塌后,他们的愿望效果也都被回收了。   比如,有人许愿成为亿万富翁,现在深陷股市被套牢,财产全部蒸发……   又或者许愿顶级美貌,如今却比许愿之前还要沧桑,所有的代言都要赔付违约金……   顾客们身上都有异化的现象,这两个人身上的异化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催化了。”   通过研究两人近期的行踪,他们发现,这个契机可能和阮洲有关。   救了席宇梵的那个雕像,也是阮洲他们公司出品的……   丁光良再次忍不住想到了林凛对阮洲身份的猜测。   阮洲来到首府,他就接触过几次,这次更是和他共处了很久,整个沟通下来,不像……神。   虽说他们都没有见过,但在众人的印象中,这样的存在应该是高冷的,而不是这么的……接地气。   难道神也有愿望要实现吗?   别开玩笑了。   他还不如自己向自己许愿,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要么林凛的推论有问题,要么阮洲去那家店一定有别的事情,只是他们现在还没有发现而已。   或许,还需要和阮洲再接触一下才能得到一些有效的线索。   结束完审讯,丁光良被收容科的人拦住了。   “丁队,科长有事找你。”   总局收容科负责人手下管着着许多异常,每次出任务回来的时候,异调官们都需要把带出去的异常交上来。   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进行详细的登记。   丁光良微微一愣。   他来到了收容科,这里位于地下,是整个异调局最危险却又最安全的地方。   是科长接待的他。   被问到A349在哪的时候,丁光良还没有反应过来。   “A349是什么?”丁光良露出疑惑的神色。   “就是那只断表,你今天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戴的那只表。”对面的科长调出电脑里的档案。   丁光良仔细翻阅着档案里面的信息,并没有找到这个编号,面露迷茫:“没有这件异常啊?”   对面的人拉过电脑自己看了看,找了好几分钟,同样没有找到相关信息:“不对,应该是有这个异常的。”   丁光良问:“哪个异常?”   “什么?”科长皱了皱眉:“我们刚刚在讨论异常吗?”   丁光良微微颔首:“对,我们在说最近的任务。”   那人惊讶:“哦,忘了问了,你这次任务还顺利吧?”   “顺利,只是遇到了阮先生。”   “什么,你居然遇到他了!”科长一脸惊讶:“怎么样,有没有传闻中那么好相处?我听说他用咱们局的场地直播……”   “人很好,也好说话……”   两人聊了起来。   离开办公室后,丁光良脚步一顿,为什么他会跑到这里?   细细思考后,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不过很快,他又把“忘了什么事情”这件事情丢到了脑后,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第91章   宋嘉阳最近非常忙,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和唐俊说过一句话了。   态度和前段时间简直天差地别,就算是翻书都没这么快。   不过唐俊一想到几十年后的情况,也能理解,能混到那个地位,估计小时候就是个心理变态。   虽然知道宋嘉阳的人生轨迹,但唐俊根本不清楚具体的时间点发生了什么。如今回到这个时代,能想到的只有趁早抱大腿而已。   他也不气馁,趴在床上继续给宋嘉阳发消息,脖子上挂着的沙漏吊坠晃了晃,露出了一角。   对方没回消息,唐俊决定跟踪他,看看宋嘉阳最近到底在搞什么。   一天傍晚下课后,唐俊远远的跟在了宋嘉阳后面,因为过于专注,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影子动了动,像是有什么东西隐藏在了里面。   宋嘉阳来到了一处颇有格调的私房菜馆前,上了二楼的露天阳台。   而唐俊也看到了两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阮洲和林凛。   林凛和阮洲相对而坐,宋嘉阳只是扫了一眼,然后就坐到了阮洲旁边。   “哥哥,林队长,不好意思堵车来晚了。”   以往他这么叫,林凛都会脸黑,但这次的低气压只持续了一瞬,很快,林凛又露出了笑容。   因为阮洲在桌子下面用脚蹭了蹭他。   轻轻的,仿佛羽毛撩过一样,尤其是在现在的场合下,这样的行为隐秘又克制。   林凛又想到了那次在早餐摊的时候,阮洲对自己说过:“……那我叫你哥哥怎么样?”   想到这里,林凛脸上的笑意更真诚了。   “没关系。”他推过去菜单:“快看看想吃什么。”   见对方不是预想的反应,宋嘉阳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他拿过菜单点了几道菜,都是偏甜口的。   服务员走了以后,几人聊起了上次爆炸的事情。   宋嘉阳最近没有登上论坛,不知道论坛上已经就R的事情展开了激烈讨论。   此时听说了阮洲也是当事人,他不由得紧张道:“哥哥没有受伤吧?”   阮洲:“因祸得福了。”   他伸出手腕,给宋嘉阳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这是?”   “我之前丢的东西,好不容易找回来了……”   几人正坐在二楼的边缘位置,唐俊隐身在小巷里,能够将几人看的一清二楚。   看到对面那两人的时候,唐俊一口气没缓过来,差点厥过去。   未来两家死对头的代表人物居然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到底是为什么?有什么不得不让他们必须坐在一起的原因吗?   唐俊所有的预知和行动都是基于未来的那个灭世的走向,之所以帮助统灵会,也是因为看不到异调局的赢面,而如果宋嘉阳加入异调局的话,那世界还会是以前的那个走向吗?   他手心出汗,脑子很乱,不由得靠近了些,仔细看了看两人的眼神,然后松了口气。   宋嘉阳和林凛两人关系应该并不好,两人对视的时候,眼神都有火苗燃烧起来。   ——他们只是迫不得已和阮洲在一起吃饭。   还好没有联合起来,否则这个世界的未来岂不是乱了套了。   二楼,宋嘉阳和林凛都注意到了那道视线。   “嘉阳在学校应该很受欢迎吧?”林凛端起一杯饮料抿了抿。   宋嘉阳看向阮洲:“欢不欢迎是他们的事,我只在乎重要的人。”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林凛突然弯了弯眼睛:“洲洲,差点忘了,有件东西我想送给你。”   阮洲愣了一下,就看到林凛拿出了一个手提袋。   这袋子他刚刚一直提着,阮洲以为是给宋嘉阳的礼物,没想到竟然是给自己的。   阮洲接过,打开盒子,一个非常精致的手链出现在视线里。   上面的银饰繁复,包裹着被打磨光滑的黑曜石,在灯光的照耀下有种低调的美感。   阮洲看了眼林凛,觉得这银饰有点眼熟,又看到了林凛的耳扣,果然,和耳扣的颜色很像。   而手链上的黑曜石……也和林凛的指环是同款。   显然,宋嘉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这跟情侣款首饰有什么区别?!   他只是送了个钥匙扣,林凛就当着他的面送手链?   林凛继续火上浇油:“怎么样,好看吗?”   阮洲打量后赞叹道:“好看。”   ——要是金的就更好了。   不过银的也不错,有种低调的奢华,而且,和他的手表非常配。   “我戴上试试。”阮洲说。   宋嘉阳在旁边开口:“我帮哥哥带上吧。”   他伸出手就要接过手链。   林凛起身,握住了他的手腕,笑容和善:“还是我来吧。”   阮洲看了二人一眼。   林凛坐在他对面,但宋嘉阳就坐在他旁边。   于是阮洲说:“没事,嘉阳离得近,帮我戴一下吧。”   林凛松开宋嘉阳的手腕,坐回了位置上。   宋嘉阳腼腆笑了笑,拿出那串手链,小心翼翼地帮阮洲戴上。   戴好以后,阮洲抬手给两人看了眼。   夜朗星稀,骨感分明的手腕上,细细的手链熠熠发光,黑银配色非常衬他:“怎么样?”   林凛和宋嘉阳都是眼神一亮。   “好看。”   “不错。”   服务员正好过来送菜,见状忍不住夸奖:“这个手链和您很配。”   “谢谢。”阮洲弯了弯眼睛。   服务员又看向了宋嘉阳,“我们今天有活动,给每一桌情侣送一道甜品,您稍后要不选一下?”   “砰!”一声突兀的声音响起。   阮洲撞倒了包装盒,连忙解释:“误会了,我们不是情侣。”   服务员惊讶:“是吗?”   他看了眼脸色黑如锅底的林凛,以及唇角微微上扬的宋嘉阳,顿时明白了什么。   “不好意思,为了表示歉意,我们送您三位一人一道甜品,就当赔礼道歉了。”服务员一脸抱歉。   服务员离开后,阮洲转头对宋嘉阳说:“你坐对面吧。”   宋嘉阳乖乖坐到了阮洲对面,无视旁边的黑气,脸上是笑着的:“服务员真是的,怎么能误会呢。”   阮洲下意识看了眼林凛:“对啊,都是误会。”   吃完饭,宋嘉阳说要送阮洲回家。   阮洲拒绝了:“我住在他家,我们一起回去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宋嘉阳的笑容淡了些,“好,路上小心,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阮洲说知道了。   两人打车回到家。   林凛先进门,阮洲在他身后换鞋,顺便让他先去洗澡。   林凛站着没动。   “怎么了?”阮洲换好鞋进来。   只有玄关的一盏灯亮着,两人背光站在客厅里,黑暗中看不清男人的表情,阮洲感觉对方呼吸似乎有些急促。   “你没事吧?”   “有事。”林凛说。   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阮洲下意识上前搀扶住他,另一只手去摸他的肚子:“我去烧点热水——”   墙上影子一动,林凛比他更快,一只手楼上了他的腰,另一只手拉着他的手腕,摸上了自己的心口:“这里难受。”   感受到手下剧烈的心跳,阮洲心脏也控制不住怦怦跳动:“怎么难受了?”   男人压了上来,阮洲踉跄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被沙发腿绊倒,倒在了沙发上。   柔软的沙发让他深陷其中,也给了男人欺身而上的机会。   林凛俯身,一只手撑着身体,一只手握着他的右手。   拉着他的左手放到头顶,撑开手掌,将自己的手指嵌了进去,十指相扣。   “那个手链我亲手做了几个月。”   做了几个月,却让宋嘉阳那小子给你带上了。   “辛苦了……”阮洲无意识咽了咽口水。   “只是这样吗?”   林凛的眼神暗沉,黑暗中,他的瞳孔没有一点亮光,几乎要将阮洲整个人卷入那双黑眸。   “那你想……”   “可以给我……”林凛俯身凑近,声音暗沉低哑。   阮洲忍不住闭眼,感觉到热息停在他的脸颊。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   骤然,耳垂被温热的唇瓣含住。   “唔……”   濡湿感觉传来,阮洲倏然睁眼,发出一声短促呼吸。   林凛用舌尖捻了捻耳垂,声音含糊不清:“……一点辛苦费么?”   月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阮洲手腕上的手链轻轻发颤。   或许过了几秒,又或是几分钟,林凛松开唇瓣。   “收费……结束了?”阮洲腰发软,声音都在抖,抓住林凛的衣服要爬起来。   两人分开,男人单腿跪在沙发上,盯着身下的人,青年眼底还有着淡淡的水光。   林凛眼底暗藏情绪。   “……没有结束,今天就先收点利息。”   阮洲呼吸急促,视线在林凛的喉结上停留,即便看不清,他也能想象到那颗痣正在颤动。   “……我去洗澡。”   阮洲拿了东西进浴室。   林凛则是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彻底冷静下来以后,这才起身。   两人走了半个小时后,宋嘉阳才慢吞吞的从座位离开。   想到服务员说的话,他唇角扬了扬,但回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唇角又垂了下来。   哥哥他对林凛……不是没有感觉。   他的眉眼阴郁,侧过头,余光瞥了眼后面跟着的小尾巴。   不长眼的东西偏偏撞到了枪口上。   宋嘉阳的脚步加快。   唐俊见状也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刚刚那一幕他没有听到声音,只看到两人剑拔弩张,不过看动作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他承认阮洲实力很强,但现在看来,他合纵连横,蛊惑人心的本事也很厉害。   一个现在的大佬,一个未来的大佬,都被他拿捏住了!   ——阮洲手上应该有他们的把柄,他就是靠这些把柄拿捏两人的吧?   因为阮洲这个变量,未来变得不确定起来,唐俊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影响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无意识地跟在宋嘉阳的身后,唐俊心里还在想这件事情。   直到眼前一片漆黑。   嗯?谁把灯关了?   不对,他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唐俊大惊失色。   他伸出双手在空中挥舞,又去摸自己的眼睛,什么东西都没有,那为什么看不到了?   他跌跌撞撞向前跑去,下意识使用了异能,身边淡淡的蓝色透明能量罩围住了他。   有了防护罩,他安心下来,但一口气还没呼出去,就感觉到脚踝被什么东西拉住了。   有东西拽着他,连带着他的能量罩一起脱离了原地。   这东西居然能够突破防御——   唐俊眼睛睁大,到底是什么情况?!   薄如蝉翼的东西划伤了他的膝盖,唐俊脚一软,摔倒在地,紧接着下一道攻击袭来。   一道道的伤口都是皮外伤,懂行的人知道,那人并不想要他的命。   但唐俊没看出来,反而被吓破了胆,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口中发出刺耳的尖叫。   他下意识的喊出了宋嘉阳的名字。   宋嘉阳应该还没走远吧?如果听见了,能不能救救他?!   看在……他们是朋友的份上。   但他哭喊了很久,没有人过来。   唐俊颤抖着拿出了自己脖子上面的吊坠。   沙漏形态的的吊坠散发着黑漆漆的奇异的光泽。   “这就是你可以穿越时空的秘密吗?”   一道不辨音色的声音在他的身前响起。   “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俊脸色难看。   他是穿越者的这个秘密决不能被知道,否则可能会被限制自由,直到榨干所有价值。   唐俊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吊了起来,身上的那枚吊坠落在了地上。   他突然发疯般的挣扎起来:“还给我!”   “是这东西让你穿越时空的吗?”那人低声说了一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唐俊尖叫:“来人啊!有没有人!”   有谁还会对穿越时空感兴趣,难道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穿越者吗?为什么不去找别人,而要来害他啊?!   唐俊又惊又怒,只恨自己大意,秘密不知道被谁知道了,落到现在这副田地。   又是一道看不见的空气利刃袭来,唐俊惨叫出声,强烈的痛苦让他牙关颤抖,终于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宋嘉阳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看着眼前被影子吊起来的唐俊,皱起眉头。   他原本以为唐俊的异能是穿越时空,可现在看来,是因为有一件穿越时空的异常。   那吊坠散发着异常元素,上面还溅着唐俊的血珠,不知道是不是宋嘉阳的错觉,那血珠便被吸收了。   想了想,宋嘉阳还是靠近了吊坠。   他抬起手,让影子去捡这东西。   影子即将触碰到吊坠的时候,宋嘉阳眼前一花,失去了唐俊的踪迹,连带着吊坠也一起消失不见。   宋嘉阳脸色骤然难看。 第92章   阮洲一觉醒来的时候,时间还早。   他打开厨房门。果然,林凛已经开始准备早餐了。   看到他起来,男人动作微微一顿:“今天怎么不多睡一会?”   “睡不着了。”   阮洲嗅了嗅,感叹一句:“好香啊。”   林凛还在忙活:“先去洗漱吧。”   早餐种类非常多,除了三明治还有鸡蛋羹和坚果、沙拉、银耳羹,看得出来花了不少心思。   阮洲吃得欢快。   明天直播工作结束,他们就要回新海了。   “你这次不和我一起回吗?”阮洲微微仰头,头发蓬松,日光下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发光。   ——和林凛昨晚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林凛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汤匙,有些心不在焉。   “学院这边还没有结束,我下周就回去。”   阮洲点头:“那好吧,到时候电话联系。”   林凛抬起眼皮看他,唇角带着笑:“嗯。”   今天没有任务,正好又起得早,两人收拾完了饭桌,找了个电视看了起来。   电视柜里收藏了一些光碟,看起来都比较年代久远,上面还有不少灰尘。   阮洲挺意外,没想到林凛还是个怀旧的人。   林凛说:“其实以前不怎么看,不过后来不知怎么就喜欢看了。”   阮洲:“那一起看吧。”   到了中午,林凛接了个电话,说要出门一趟。   阮洲挥手告别,又坐在了座位上继续看那些光碟。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了下午,林凛还没有回来。   阮洲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联络钟仁宝询问他知不知道情况。   钟仁宝支支吾吾,声音含糊,说林队过段时间就回来了,让他放心。   阮洲本该放心,但傍晚的时候,小东西突然给阮洲发了一条信息。   【大人,林凛出事了!】   阮洲变了脸色。   半天前。   林凛接到了丁光良的电话。   到了局里以后,丁光良说找到了之前那个穿越者的信息。   “因为阮洲的缘故,我们一直在观察宋嘉阳,后来唐俊出现,我们发现这人有问题,那个吊坠和当年那名穿越者的吊坠一样。”   丁光良说:“后面确认他是改变了自己的模样,如今的身份也是统灵会安排的。”   他灰色的眼眸眯了眯:“倒是因此抓到了几个潜伏在异调局的钉子。”   “应该是王洁之前的手笔,杰瑞斯没这个心机。”林凛沉吟。   丁光良点头:“确实如此,他们不仅帮助唐俊改头换面,甚至还把阮洲的身份信息暴露给了统灵会。”   “哦,叫你来是因为,昨天你们走后,宋嘉阳这小子把唐俊抓起来吊打,我们去的时候,人原地消失了,不过现在,他再次出现了。”   丁光良指着屏幕,监控里的唐俊正躺在地上。   他浑身干瘪,仿佛水分都被吸走了,人干一样在那里躺着,都有苍蝇围了上去。   “当年测的时候,那个沙漏没有任何问题,不过现在看来,这东西会主动隐藏自己,有一定自我意识,非常难缠。宋嘉阳没有找到他,应该也是这沙漏的能力,我猜它把人藏在了时空夹缝里。”   丁光良:“对了,当年的笔录我也翻了出来。”   林凛拿了过来翻看着。   “当时他自称从末日而来,我们用【B132笔迹字典】——这东西上次测阮洲以后裂开了,别忘记赔我一件B级异常。”   丁光良继续:“【B132】和测谎仪结合以后发现他说的是真的,初步了解未来情况后,我们打算将其转运到总部进行详细审问,不过沿路他联系上了统灵会安插的钉子,趁着异常动乱的时候,被人带走了,后面就加入了统灵会。”   “他在糟糕的环境下待久了,已经彻底丧失对异调局的信心,选择加入统灵会也可以理解。”   “但我们不能放弃,我们需要控制住唐俊,从他的嘴里获得更多的关于未来的情报,以帮助我们在这场和异常的对抗中取得胜利。”   丁光良神色严肃,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也不说胜利,但帮助我们找到延缓末日到来的方法。现在异常现象越来越频繁,总局也已经开始不那么严格控制异常信息了,不过到彻底公开,还得很长一段时间……”   林凛:“我知道了,我亲自带人过去。”   丁光良笑眯眯:“那就拜托啦,林队长。”   ---   唐俊苏醒的时候浑身难受,头晕眼花,好像被掏空了一样。   他此刻还在那个小巷子的角落,旁边一股尿骚味,一些木板垃圾胡乱堆放着。   身下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湿漉漉的,面积几乎有单人床那么大。   这失血量足以让人休克,但诡异的是唐俊偏偏意识清醒。   是沙漏做的吧?   当时他刚刚穿越,也是这个沙漏救了自己,这件异常物品真是个宝贝。   唐俊看着那个沙漏,脸上露出了虚弱的笑容。   拿出黑色的手机,他打算联系统灵会。   毕竟他还是圣子,那些人不可能见死不救。   谁料电话打过去,对方却说,不好意思,现在炎国人手短缺,没有办法救他。   唐俊如遭雷击。   炎国分部人员数量是所有分部里面最多的,就算是在异调局的卧底都有好几个,现在跟他说人不够了,骗鬼呢?!   唐俊胸膛剧烈起伏,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呢?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林凛到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周围的异常元素正在剧烈波荡,异常元素最中间,唐俊像晒干的□□一样呆呆坐着。   而他身下的血迹正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被收拢,最后凝聚到了他手心的那个沙漏吊坠里。   由于意识不清醒,唐俊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剩无几的血液正在被这件异常吸收。   林凛抬手,周围的异调官和D级人员都停下了脚步。   仅仅是靠近这东西周围十米的范围,已经让很多异调官身体不适,SAN值出现了波动。   林凛留下了几个人,其他全都让撤到安全范围以外。   所有的D级人员以及异调官都以一个谨慎的姿态后退。   林凛摩挲了一下指环。   铺天盖地的尖锐黑芒围向了地上的那个沙漏。   没有直接刺上去,但仅仅是这样一副威胁的样子,就让那个沙漏瞬间产生嗡鸣。   唐俊被刚才的动静刺激醒了,发出一声尖叫。   他终于发现,那个沙漏正在吸血,甚至正在吸吮着他身上的仅剩不多血液。   唐俊的身体更干瘪了。   几乎只有薄薄的一层皮,以及里面失去水分的僵硬肌肉。   他已经被彻底吸干了体内的液体,连眼球都是干瘪的。   不过唐俊还能自由行动。   他僵着胳膊,把沙漏扔了出去,但力气小,只落在他身前两米左右的位置。   林凛抬起眼皮,伸手拽了拽另一只手套边缘,又将收容箱挎在肩膀上,然后上前。   唐俊吃惊地看向他,不清楚为什么其他人都已经快受不了了,林凛却并不受异常元素暴动的影响。   他的身体不自觉后退,想要尽量避开林凛,但林凛的目标并不是他。   他带着隔离手套的手摸向了唐俊手旁的那枚吊坠。   “不——”唐俊伸手,试图阻止。   林凛还是碰到了那个沙漏。   唐俊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沙漏的虚影。   沙漏原本是静止的,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缓缓倒转过来。   然后,沙子开始下落。   在第一粒沙子落到底部的时候,这枚吊坠爆发出了耀眼的光。   剧烈的光让周围的一切都看不清了。   所有物品的细节都在这样的光芒下无所遁形,监控镜头在这样的强光下被烧掉,许多躲闪不及的异调官眼睛已经流了血。   检测仪器开始爆发猛烈地尖叫声。   污染值爆表了。   “退后!”   所有人都用防护服将自己捂严实,然后有序急速后退。   巷口转角的时候,丁光良的声音从耳机里面响起。   “光芒消失后,准备强火力覆盖。”   光芒大约亮了十秒左右,然后恢复了正常。   所有人谨慎就位,重火力炮已经扛在了肩上,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   突击人员猛地闪身,举起了火箭炮,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空无一人的小巷。   无论是刚刚的林凛,还是被吸成人干的唐俊,甚至连地上的活动的痕迹也消失了。   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   阮洲来到小东西发给他的定位地点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被层层包围了起来。   夜幕下,手电筒的光芒刺眼。   穿着厚重防护服的人正在用某种探测仪器一点点的搜寻着现场。   丁光良就在不远的地方。   “丁队长……”阮洲声音有些喘:“林凛呢?”   丁光良看到阮洲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阮先生,您先冷静,我们也正在调查。”   阮洲看向了那个巷子,残破不堪,和其他老旧的巷子似乎没什么不同。   如果硬要说的话,这里比阮洲见过其他地方都还要有年代感。   水泥地上的磨损痕迹,墙上的顽固污渍,地上的木板裂痕,一切仿佛经历过岁月的洗礼一般,挂上了古旧的痕迹,比墙外或者更远一点的巷子要老几十年似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阮洲打量四周,随后抬脚迈入。   有人想拦住他,丁光良则是拦住那人,摇了摇头。   “让他看看吧,或许阮先生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那位异调官不说话了,而是定定地看着阮洲,后者正靠近林凛失踪的地方。   明明刚来,但阮洲却能一下找到林凛失踪前的位置。   而且,阮洲来了以后,周围的异常值突然有了一个明显的下降,几乎是在一分钟之内,就降到了安全线以下的水平。   丁光良眼里有了希望。   林凛只是不会受到异常元素的影响,而阮洲却能影响异常元素。   或许阮洲真的可以找到林凛。   毕竟,从他知道阮洲开始,似乎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林队就是在这里失踪的,我们来回找遍了周围的所有细节,都没有发现他去了哪里,或者有什么线索。”   阮洲听到他的话,将视线投向了角落的地面上。   这又不是科幻世界,林凛怎么会原地消失?   为什么……丁光良他们似乎都看不到,地上那个正在散发光芒的沙漏吊坠呢?   阮洲抿了抿唇,伸出手就要去拿那个吊坠。   即将触碰到的时候,他的眼前一花,吊坠骤然发出刺眼的光芒。   阮洲看到,丁光良朝着自己飞扑过来,眼神里面满是震惊。   而他没有看到的是,自己手上的手表指针开始飞速后退。   阮洲眨眼的功夫,丁光良原本扑向他的身影变成了急速后退,其他人向前的脚步也都大步后退。   一切仿佛开了十几倍的倒放。   阮洲眼前似乎闪过无数的画面。   尸山血海下的人类尸骨堆积、漆黑的天空中宛如沥青一样的卵状物体正在落下、尖锐的呼喊声、满脸是血的白发林凛……   黑色眼瞳中无数的画面交错。   直到,手表的指针突然停了下来,再次开始滴滴答答的正常前进。   阮洲踉跄了几步,稳定住身体。   漆黑如墨的天空下,一条安静的小道就在他的面前,两旁路灯闪烁。   遥远的地方,鸣笛声呼啸而过。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一切好像没有什么不对,但处处都不太对。   这里是哪里?阮洲印象中没有见过这个地方。   他看了眼手机,发现这里没有信号,甚至小东西也不见了,自己的联系人列表都是灰色的。   这种感觉,和当初他穿越的时候的感觉很像。   阮洲眨了眨眼,难不成他穿回来了?   心跳骤然加快,阮洲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他立刻上了大路,四下搜索。   一个大叔正在跑步,阮洲拦住了他。   “你好,打扰一下,请问这里是夏国吗?”   大叔摇头:“咱们是炎国啊小伙子。”   “新海市吗?”   “不,这里是乌亚市。”   哦,原来是乌亚市,看来他还是没有穿回自己的世界。   阮洲有些失望。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乌亚市?那不是十年前已经被核辐射污染的城市吗?   --   林凛的白发被微风吹拂,入目处一片荒凉。   天空是铅白色的,焦土遍地,地上的植被所剩无几。   他此刻正站在这片荒土上,遥远的废弃加油站,以及胡乱停在马路上的废弃汽车都显示,这里应该已经很久都没有人类活动了。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废土游戏里面的场景。   林凛皱眉,神色中带着一丝茫然。   这是什么地方?   他循着地上的痕迹走了很久,但一路走来都没有见到任何生命的存在,偶尔有类似植物一样的东西,也都模样奇怪,一看就不是正常的植物。   城市还在,但所有的人类都消失了。   林凛眼前出现了模样奇怪的生物。   长着类似于蜥蜴一样的身体,头上巨大的尖角闪烁着暗紫色光芒,最关键的是,这东西的身躯竟然有一人那么高。   不用仪器测量,林凛也知道这家伙身上污染值一定爆表了。   但是为什么?   据他所知,没有一个地方有如此大规模的异常现象。   除非……   他不是在炎国,甚至不在自己的那个时空。   他还没有忘记丁光良说的:唐俊拥有穿越能力的事情。   不过现在看来,拥有穿越能力的不是唐俊,而是那个沙漏吊坠。   林凛的眼神深沉。   那生物看到了他,幽绿的眼神中露出垂涎,它张开大嘴,里面尖牙遍布,偏偏有着青蛙一样的长舌头——甚至有十几根。   那些舌头弹射出来的时候,简直像是烟花爆炸,四面八方各个方向都有舌头。   林凛抬起手,黑色的暗芒急射而出,瞬间将那只怪物爆头。   黑色的液体溅了一地,几十根舌头飞了出去,弹向了四面八方,透明的粘液和鲜红的血液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度,落在地上,很快被焦土吸收干净。   林凛没什么表情,他拿出手机,联系总部。   “嘟嘟——”是空号。   异调局的电话都失联了?   犹豫片刻,林凛拨打了一个特殊的号码,好在这个号码还是拨通了。   里面传来沙沙的声音。   “……嘶嘶……你好,异调局特殊办公室,请说出你的诉求。”   林凛深吸一口气:“帮我接陈童笠陈局长。”   “……嘶嘶……请核对身份……”   “工作编号21842,特殊编码:ASRQS008。”   对面的声音一顿,然后立刻换了语气。   “林凛?!你是林凛?!”   林凛听到这个声音,皱起眉头,他没有在自己脑海中找到对应的人。   “我是林凛。”   “你不是早都死了吗?!” 第93章   十年前的乌亚市和其他城市没什么不一样,充满烟火气的早餐铺子,匆匆忙忙的上班族,路边的电话亭和随处可见的穿着大胆开放的路人。   阮洲坐在早餐摊旁,有些烦闷。   早知道就不碰那沙漏,现在离回家越来越远了。这可怎么办?   青年蹙着眉,一身白色的休闲装,气质出众,往那儿一坐,和周围的人简直不是一个画风。   有不少人都偷偷看他。   阮洲旁边的座位有人坐了下来。   “老板来碗豆腐脑。”略显青涩的声线是如此熟悉。   阮洲倏然抬头,和他对上了视线。   对方穿着宽松的外套,随意坐在小桌前,额前的碎发在阳光下轻轻晃动,气质干净,纯粹又明亮,少年气十足。   阮洲一愣:“林凛?”   这人竟然是小号版林凛,连头发也是黑色的,耳朵上也没有耳扣。   “你认识我啊?”林凛扭头问。   阮洲:“你不认识我吗?”   “不啊。”   林凛先进入的时空通道,阮洲是后来的,但他竟然不认识自己。   阮洲有些失望,收回了视线。   黑发林凛问:“你认识的人和我很像吗?”   阮洲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吃完早饭,他付了钱就离开了。   而身后的林凛看着眼前奇怪的青年,面露疑惑。   阮洲随意找了一家旅店休息,这个时候,强制出示身份证这一条规定还没有普及,他很轻易就找到了一家旅店。   【各位观众大家早上好,欢迎收看早间新闻。   我们先来看一则突发消息:昨日夜间凌晨,小桥江桥洞下发现一具尸体,死者为一名男性,28岁……   近期犯罪案件频发,请大家做好防护,晚上一定不要开窗……】   阮洲进来的时候,总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   办理入住的时候,老板接过纸钞,微微犹疑了一下,还是收下了。   有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从楼上下来,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背着硕大的背包,眼看是要去上学。   “叔叔,我刚下来的时候,听到有客人说房间漏水了,有时间你帮忙看看啊。”   老板头也不抬:“这就上去。”   阮洲把脑海中的既视感甩了出去,拿钥匙独自上楼了。   他刚走,老板就说:“仁宝,时间不早了,你骑自行车去上学吧……”   阮洲上楼以后,简单洗漱了一下。   看了眼时间,或许是时空乱流,手机上的时间和手表上的时间不一样,而手表上面的时间和旅店大厅的时间是一样的。   他脱了鞋躺在床上发呆。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当务之急得先穿到十年后。   ——他的家底都在十年后的世界。况且,回到自己世界的关键,也需要信息爆炸时代以及和小东西的支持。   阮洲突然有点想小东西了。   一晚没睡,加上又经历了这么大的变动,阮洲已经非常疲惫了,没多久就模模糊糊进入了梦乡。   是夜。   乌亚市郊外一场追逐战正拉开帷幕。   黑色怪鸟席卷了整个天幕,黑色潮水一般膨胀蔓延,煽动翅膀的呼呼声和尖锐的鸣叫交织刺耳诡异。   异调官们正在全力扑杀,避免其进入市中心,危及到更多人的生命安全。   林凛一抬手,就有数只黑色的巨鸟被暗芒贯穿,发出一声声惨叫。   丁光良的声音在耳机里面响起:“有一只逃跑了,去了市中心方向!”   林凛甩了甩手,“我去追。”   黑色怪鸟双眼目露红光,神色仓皇,飞行速度非常快。   它的目光定格到了一家旅店。   先随便吃个人补充下体力吧!   怪鸟收了翅膀,将自己的身形缩到了一只麻雀的大小,它的眼睛还是红色的,脑袋上伸出几根黑色的触手,在空中舞动,像是鸟类的冠羽一样。   它循着自己的感知方向落在了窗台,然后那些头顶上的触手伸了出来,晃晃悠悠碰到了窗沿。   这家旅店的窗户并不是推拉窗,而是那种老式的平开窗,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窗户旁边的床上,一个黑发青年睡得正香。   远处有脚步声接近了。   麻雀扭头看了眼,然后一头扎进了阮洲的房间,落到了青年的床上。   它身形骤然膨大,张开尖喙,就要啄下去。   “嗷——”   阮洲睡梦中感觉后背痒痒的,于是翻了个身。   似乎压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发出一声鸡叫之后,就没了动静。   没多久,窗户再次被打开,另一道人影潜了进来。   看到床上熟睡的青年,林凛皱眉。   这人是和他今早见过的那个青年。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异常元素,尤其以青年所在的床上最重。   他伸出手,食指上的那枚指环发出暗光。   青年翻了个身,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腕,在月光照耀下,宛如开了柔光滤镜。   林凛一愣。   他看到了青年手腕上戴着的手链。那个黑色石头的材质,和他的指环很相似。   这东西……是母亲留给他的,世界上只有一块,一部分他用来打磨成了指环,另一部分被他藏在了其他地方,怎么可能出现在青年的手上?   他是谁?难道和自己的身份有什么渊源吗?   林凛缓缓放下了手,转身去拉青年。   “醒醒。”   青年没有反应,林凛靠近他,又喊了一声:“快起来。”   阮洲睡得迷糊,看到林凛靠自己很近。就像是那天把他压在沙发上的时候那么近。   又要亲?   阮洲主动伸手,环着他的脖子一拉。   林凛的脸撞到了青年的胸膛上,发出“咚”地一声响。   这人力气怎么这么大?!林凛睁大眼,而且竟然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袭!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不知道是因为心跳的太快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而更可怕的是,青年另一只手也环了上来。   两只手把他脑袋捧的严严实实,然后,逐渐靠近。   林凛瞳孔地震,这人竟……竟然!   耳机里面传来声音:“目标呢?你在哪?”   林凛奋力挣扎,把自己的脑袋拔了出来,声音非常大:   “你涉嫌和异常物品有关,现在必须接受调查!”   对方的声音唤醒了阮洲。   哦对,他现在已经不在以前的世界了。   阮洲彻底醒了,又打量了一下林凛。   对方身上穿着剪裁合身的制服。   这个时候,他应该成年不久?差不多是宋嘉阳的年纪才对。这么年轻就已经是治安官了?   阮洲突然想到自己上个世界的一个梗——年龄二十,工作经验十五年。   林凛这幅老成的样子,也有点那个味道了。   阮洲眨了眨眼,坐了起来,看了眼没有被打开的门。   “你好,请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被阮洲质问,林凛嘴里严厉的话吐不出来了。   “我有自己的方法……在调查案件,特殊情况,请你谅解。”   阮洲:“哦。”   青年站起身,这个时候,林凛只比他高一点,阮洲还是勉强能够平视他的。   “你检查吧,我没有窝藏罪犯。”   林凛掀开他的被子,又将其他地方仔细找了一遍,没有发现问题。   刚刚在外面检测这里的异常元素浓度确实高,但此时,异常的浓度几乎已经和正常值差不多了。   林凛语气平缓了一些:“不好意思,打扰了,麻烦拿出你的身份证,我登记一下就走。”   阮洲心里咯噔。   他带了身份证,但日期完全不对啊,按照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来算,他现在还是个学生,而且发证日期也不对。   “这个嘛……没带在身上。”他干笑两声。   又在对着他笑了。   早上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对着他笑的。   林凛板着脸。   丁光良等人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他带着那只异常回来,而是看到少年身后带了个人。   “不是,哥们儿,你抓异常,怎么去抓人啦?”丁光良压低了声音。   “那个异常不见了,他怪怪的。”林凛:“放心,没问题我会放他走的。”   几人一起去了治安厅。   这个时候,异调局和治安厅还是在一起办公的。   以防自己说话露馅,阮洲说自己印象中被抢劫砸晕,醒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林凛的眼睛盯着阮洲。   他想到当初两人见面的时候,青年就知道他的名字,甚至手腕上的手链也和自己的指环如出一辙。   “我什么都不记得,脑子里面这有这个名字,我问你是不是林凛,就是因为我不记得了。”   丁光良把林凛拉出来:“你是不是有娃娃亲什么的,怎么人家就记得你名字?”   林凛:“我孤儿,哪有娃娃亲,别乱说。”   林凛五六岁的时候,母亲就已经去世了,他和丁光良都是孤儿院出来的。   “或许是阿姨临走前给你定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这人长得很好看,只是年纪大了点……”   林凛瞪了一眼丁光良。   丁光良装作没看见:“所有的检测都是正常的,身上的异常元素水平以及SAN值也都平稳,至于没有户籍信息这种情况……你见过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这个时代有不少人口普查的漏网之鱼,丁光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所有的检查都显示他是个普通人,他们没理由留下他超过24小时。   “对了,你见到他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林凛不想承认,但事关异常,他还是艰难开口:   “我看到他的时候,心跳的很快。”   丁光良一脸高深莫测:“哦~~~”   两人进来的时候,阮洲问:“怎么样?可以走了吗?”   林凛点头:“登记完信息就可以走了。”   丁光良:“你有住的地方吗?”   阮洲摇摇头:“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之前找了间旅店,不过被抓来了……”   林凛看着他。   青年神色恹恹,明明已经深秋,身上还穿着单薄的衬衫,身上没多少钱,又无处可去。   林凛不自觉慢下了步子,也给了青年上前的机会,他拉住了他的袖子。   “我无家可归了。”   林凛脚步停了下来,为什么要给他说这句话?   “所以?”   “可以借住你家一段时间吗?”阮洲一脸真诚。 第94章   阮洲跟着林凛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林凛问他:“为什么住我家?”   阮洲:“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是万能的理由,林凛扯了扯嘴角。   他自然是不愿意收留陌生人的,两人只见过两次,就算……比较合眼缘又怎样,那也是来历不明的人。   真是搞不懂,丁光良为什么轻而易举的被说服,甚至其他人也没有提出异议。   林凛皱眉,难不成他们被污染了?   阮洲打断了他的思绪:“你也不想被举报擅闯民宅吧?”   林凛听着这句话,眼睛微微睁大,以至于都忘记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他从窗户进来,虽然不怎么光彩,但那是特事特办,怎么能说是私闯民宅呢?   阮洲笑了笑:“开玩笑的,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我有种亲切的感觉,不过如果你觉得困扰的话,那我也可以去别处。”   林凛还想搞明白那个手链是怎么来的,自然是不会轻易放任他溜走。   他说:“你想起来家在哪里之后,就赶紧搬走吧。”   阮洲点头:“好哦。”   林凛在乌亚市住的小区也是老小区,但在这个年代看来,属于是正常的小区楼,且已经算是已经算是比较新的了。   阮洲跟着上了六楼。   推门而入的瞬间,他愣了一下。   这里的格局和林凛在首府那个房子的格局很相似。不过装修风格天差地别。   黑白分明的简装风格在这个年代比较少见,窗户没有关,微风吹拂着雪白的窗帘,连进来空气似乎都是冷淡的。   家里的沙发冰箱都有,设备也很齐全,但就是缺少一点人气。   阮洲很快得出结论:不如十年后的房间。   “这是什么表情?”林凛放下钥匙,拿出拖鞋换了下来。   “你们家装修很酷。”阮洲笑了笑:“对了,我叫阮洲,你可以叫我洲哥。”   林凛动作一顿:“我知道你的名字。”登记信息里面都有写。   这人不仅住他家,甚至还要口头占他便宜,真是……   阮洲把东西放下了以后,去洗手间洗了手,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看得林凛都迷惑了,这到底是他家还是阮洲家啊?   “你一个人住两室一厅?”阮洲从洗手间出来,顺便问了一句。   林凛回答:“有时候我朋友来住。”   阮洲是想侧面打探他的家人情况。   从认识他开始,就没怎么听林凛提起过家人,而十年前,林凛也没有和家人住在一起。   不过阮洲只是想了想,并没有问出口。   林凛给他找来了毛巾,又换了新的床单被罩——还是这个时代不常见的纯黑色的床单。   阮洲铺好床的时候,听到厨房里面已经有动静了。   十年后林凛的做饭技术并不差,现在看来,应该是一个人生活锻炼出来的。   “我不怎么做饭,但同事都说我的厨艺不错。”林凛穿着围裙,看起来还挺像模像样的。   阮洲夹起一筷子土豆丝,刚塞进嘴里,脸色骤然一变。   这味道简直堪比杀虫剂。   但看着林凛期待的眼神,阮洲还是颤抖着竖起大拇指:“真好吃!”   确实年纪小,经验少,厨艺和十年之后差距真大。   阮洲晚上喝了好几杯水。   想了想,又顾忌到对方自尊,阮洲说:“后面我做饭咱们一起吃,直到我离开这里,可以吗?”   林凛一愣。   阮洲知道他工作忙,居然特意要给他做饭……   他低下了头,声音闷闷的:“好。”   于是下午的时候,阮洲就给林凛亮了一手。   林凛长这么大,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排骨色泽油亮,像是有一层透明的密釉,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入口软烂,鲜嫩多汁的肉汁在嘴里炸开,浓郁醇香的肉质舌尖弥漫,鲜香醇厚,回味无穷。   林凛喉结一滚,这块排骨就被他嗦干净了,紧接着夹起下一块。   阮洲看着林凛筷子不停,自己夹了一块尝了尝。味道还不错,也就正常发挥的水平吧。   一连吃了三碗米饭后,林凛终于放下了筷子,嘴角沾着一颗饭粒,眼神放光:“实在太好吃了!”   光盘是对厨师水平最大的肯定,即便阮洲已经做过很多次排骨,但此刻看到林凛吃的干干净净,也带上了笑意。   “对了,能和你商量个事吗?”   阮洲挪了挪凳子,坐的离林凛近了些。   林凛的动作一顿。   离这么近干嘛?   他侧过头,声音闷闷地:“什么事。”   “给我点钱。”   林凛猛然扭头。   所以住进他家,给他做饭是为了钱?   亏自己还以为……以为……   林凛声音冷了些:“为什么?”   阮洲直起了身体:“你冰箱里面已经没有菜了,明天要买菜的话,我没有钱。”   林凛肩膀一松,语气瞬间柔和:“这个原因啊。”   “不然呢?”阮洲眨了眨眼。   林凛耳朵有点红,他开始掏自己的口袋,把所有的现金都拿了出来。   “这些都给你。”   随后又指了指客厅:“客厅茶几下面的抽屉有零钱,我一会再取一些钱,你想买什么,不管是菜还是什么,有看上的……直接买就可以。”   阮洲赞叹一句:“土豪。”无论是这个时候的林凛还是十年后的林凛,都意外大方。   俩人吃完饭时间还早,林凛说带阮洲去市场,不然他买菜不知道市场在哪。   从林凛家里到市场,需要坐一站公交才能到。   阮洲一上车,就看到了熟人。   “老张?”   老张的模样和十年之后的模样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副油头刘海,脸上的褶子位置都是一模一样的。   老张真抗老啊!阮洲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我不叫老张,我姓李。”老张神色不悦,纠正他:“要上赶紧上,不要耽误时间。”   没想到老张十年里还改过名字。   林凛坐在他旁边,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问:“你怎么乱认人?”   之前也是,轻而易举的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怎么见到谁都能叫上名字来?   阮洲歪了歪脑袋:“记不太清了。”   林凛狐疑:“以后不会连回家的路都忘了吧?”   “说不准。”   “你跟紧我。”林凛靠近他了一些:“省得把你弄丢了。”   阮洲:“好哦。”   ---   白发林凛沉默了很久。   远处传来了怪物的怒吼声,而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电话里,那位异调官说林凛早已经死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突然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件事,总有点奇怪。   “你去总部以前的旧址,我会派人在那接你的。”丁光良接过电话,声音疲惫,“等你来了我们再聊。”   林凛跟着指示走到总部旧址,又按照他们的暗号转了好几个地方,这才看到了联络员。   经过重重安检后,到达了如今的异调局总部——位于地下。   进来的时候,一阵微风吹动了他的头发,这里虽然是地下,但一直开着空气交换装置,这些装置上也都覆盖了一层隔离薄膜。   “地上的异常元素过于活跃,我们在原来一处收容所的基础上,改进了这里的地下掩体措施,才得以继续工作。”   丁光良笑了一声,已经年近五十的他带着黑色的眼罩,脸上充满中年人的沧桑,甚至因为接触的异常过多,比正常人还要来的老一些。   “你说你是从二十年前来的,我其实不信,不过后面我特意问了【S001】,它回答了问题,我才信了。”   【异常S001--全知房间】   【异常描述:一间没有窗户的单人间,一桌一椅一床,一张纸和一支笔。   进入房间后,坐在椅子上,写下你想问的问题,或许笔和纸会告诉你答案,当然,也可能没有答案,这得看它的心情。   每隔三年房间会开放一次,得到答案后是否承受副作用也看它心情。   备注:当你有疑问的时候,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房间呢?】   三年一次的机会,异调局用在了他的身上。   林凛表情严肃,跟着丁光良来到了一处办公室。   这里的装饰非常简陋,且颇有年代感。   丁光良进来以后,随意靠着椅子,拿出根香烟,叼在嘴唇上。   他以前不抽烟,不过人都是会变的。   “你说要见陈局,不是不让你见,是因为他在十五年前就已经牺牲了。”   林凛的脚步一顿,声音轻了些:“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丁光良深吸了一口烟,“应该不痛苦吧。那场异常暴动中,新海、临泉周边的几座城市都已经沦陷了,那些诡异的怪物,生生将那几座城市的地皮都翻了起来,我们用了洲际导弹——”   如今想来,丁光良的手都依然在颤抖。   林凛皱眉:“为什么世界变成了这个样子?”   丁光良深深看了眼林凛,那双眼睛属于二十多岁的林凛,而不是那个经历绝望的男人。   在白色的烟气中,丁光良缓缓介绍起现在的情况。   自从二十年前开始,统灵会在各个国家的钉子就开始有了大动作,他们以阿国为圆心,向整个世界蔓延。   “阿国调查部那边已经被渗透了,一场异常暴动,阿国就死了三分之一的人,然后异常迅速向四周国家开始扩散。”   炎国和阿国的离得远,但也受到了波及,加上网络传播,几乎是瞬间,整个舆论战场和正面战场的形势都严峻了起来。   彼时的统灵会已经侵占了大半个地球,炎国可以说是单挑整个世界。   但这里的人骨子里总是不服输的,他们不希望后人也在这样诡异的世界中挣扎,无数人选择站出来,加入反抗的浪潮中来。   “他们是真正的勇士。”丁光良眼里满是敬佩。   当然,有反抗,自然也有许多人放弃希望,甘愿沦为奴隶。   “那些人选择自己堕落,成了毫无理智只知厮杀吞噬的怪物。”   “现在炎国这边统灵会的负责人叫宋嘉阳,你死后没多久,他就成为了统灵会的第二负责人,第一负责人是统灵会主教,也是整个世界的颠覆者。”   林凛吃惊道:“宋嘉阳?”   丁光良点头:“对,大学毕业后他去了阿国留学,在那边和统灵会搭上线,后来发生了一系列事情……这人的凶残程度超乎你的想象,局里很大一部分同事牺牲,就是因为他。”   “你……后来也牺牲了。”   气氛沉默下来。   “那阮洲呢?”林凛问:“他去哪里了?”   “谁?”   “阮洲,世界科技公司的总裁,我是他的监察者。”   丁光良皱眉:“不记得了,我印象里面没有这个人,不过我的印象和总部的记录都不可靠,现在这个时代的异常和二十年前的强度差太多了,说不准认知或者事实都被改了——即便是你自己的记忆也不要全信。”   从他的话语里不难看出,现在的局势有多么严峻,连人的认知都能潜移默化的更改。   林凛垂下眼皮,大拇指摩挲着指环。   丁光良长呼一口气:“林凛,你不需要参与二十年后的纷争,我们会全力协助你,回到你的时代。   然后,改变这一切。” 第95章   阮洲照常打开了电视机。   一档名叫《走近异常》的节目正在热播,他看的津津有味。   “为什么吸尘器周围会有人莫名倒下呢?难道真的如同传言所说,这台吸尘器可以吸走人们的灵魂吗?请跟随记者,让我们一同走进今天的节目……”   那个吸尘器的样式如此眼熟,不就是自己以前在明域集团抽奖拿到的库存货嘛?   没想到真的积压了十年之久。   阮洲盯着电视上面的吸尘器,就连林凛回来了都没发现。   林凛换鞋子的时候看到了电视上的节目。   为了避免民众恐慌,这档节目是将生活中出现的异常,以一种合理的方式解释出来,在黄金时间播放,就是为了让民众认识科学,抵制灵异事件。   但实际上,这些异常现象确实是存在的。   林凛换好鞋子衣服,然后坐到了阮洲旁边,和他一起看。   “……所以,正如我们所见,这台吸尘器周围之所以有人倒下,就是因为它其实是在药厂工作过的吸尘器,由于电机损坏,里面会释放库存的催眠药物,因此,靠近的人吸入之后,就会倒下,感觉像吸走人的灵魂一样……”   阮洲赞同点头。   还是以前的电视节目质量高。看看人家证明的事实,和自己当时猜测的情况多像。   那个时候费士兰他们还一脸不相信,真应该让他们看看十年前的这档节目。   看完揭秘视频,阮洲心满意足,一扭头,发现林凛正在看他。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林凛向后一倒,靠在了沙发上:“你看的太认真了,都没察觉到我回来了。”   阮洲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便递给了林凛一杯。   “感觉这个时代的电视还挺有意思的。”   十年之后可没有这档子节目了,所以网络上才有各种神奇言论,说什么灵气复苏,什么诡异现象,隐隐有了建国后又要成精的趋势。   阮洲还是喜欢这个时代的人们,用质朴又科学的语言解释生活中发生的,看似不合理的现象。   “你信电视上讲的这些吗?”林凛在旁边问。   “信啊,怎么不信,这可是中央卫视的节目呢。”阮洲坐直了身体,道:“节目讲解的很合理。我还见过夸张到不合理的账单,实际上是诈骗公司的催缴函;诡异的餐厅,其实是因为没有管理好食材,让养的鸡跑出来闹事;以及莫名其妙的拍皮球声音,是楼上邻居的……声音……”   “你不是说什么都忘了吗?”林凛眯了眯眼。   “……我是从节目上看的。”阮洲解释。   电视节目能骗到阮洲,说明也能骗到其他人。   林凛放下心来,看来总部的策略还是很有用的。   不过……阮洲给自己讲解的样子好认真。他一定是担心自己不理解,知道自己没有时间看电视,所以才解释这么清楚的吧?   林凛心想,他真是个善良又有耐心的人。   阮洲起身给他热菜:“你们家没有微波炉,热饭不是很方便,将就一下吧。”   没有想到阮洲竟然今天也做了饭。   以往林凛都是出去吃的,现在有人在家给他做饭,总感觉怪怪的。   “我来洗碗吧。”吃完饭,林凛进了厨房。   等到他洗完碗出来,阮洲已经歪着脑袋,枕着抱枕,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林凛动作不由得轻了一些,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阮洲身边,仔细打量着他。   睫毛真长,鼻子高挺,唇色也好看……   林凛喉结滚了滚,又看到了那个手链。   已经去核对过了,母亲给他留的那块石头还在,大小就和阮洲手上的这块几乎一样。   真是奇怪,这个人明明来路不明,为什么自己还愿意让他住在家里,难不成其实他已经被精神污染了?   林凛严肃了神色,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和总部那边联系了体检,尤其是精神方面的检测。   阮洲再次坐上公交车。   司机还是老张。   “老……李。”阮洲生生改了口。   “又是你啊。”老张扒拉了两下自己的油头刘海,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座位,“还是去市场吗?”   阮洲点点头:“对。”   林凛最近饭量暴增,以至于家里的菜很快就被吃完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阮洲的错觉,他总感觉林凛这段时间又蹿个子了。   真是羡慕他的身材。   此时的阮洲正在生鲜区选购鲜肉。   林凛给他留的钱非常多,甚至还去银行取了不少,阮洲自然是挑质量最好的蔬菜买。   正选购的时候,听到旁边似乎有什么动静,一转头,看到一只巴掌大的海星从水产区那边的水缸里面滑了下来,正在地上缓慢蠕动。   工作人员顺着阮洲的视线看了过去,同样注意到了偷偷溜出来的海星。   他穿着胶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渔网,过去准备抓海星。   阮洲则是拎着自己的肉去结账。   他前面是一个穿着橙红色冲锋衣,个头比较矮的少年。   阮洲刚把自己的蔬菜放到了秤上,水产区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他沿着声音,看到了刚刚的那位工作人员。此时他的脑袋上趴着海星,穿着胶鞋正在手舞足蹈。   周围的人都是一幅震惊加惧怕的样子,不断后退,甚至尖叫着逃跑。   一石激起千层浪,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海星扒脸上了而已,大家怎么这么害怕?   刚刚在排队的冲锋衣矮个子少年,眼睛死死盯着工作人员,向前迈了几步,无人注意到,他垂落的指尖燃起了一簇火焰。   在众人视角看来,此时站在所有人面前的并不是人,而是已经变成了怪物的异常。   这东西脑袋上伸出坚硬的角,像海星角一样,正在缓慢蠕动,上面橙红色和白色的斑点扭曲着,爆出蟾蜍一样的凸起,只是看一眼就让人起鸡皮疙瘩。   脸部已经完全陷成一个黑腔,里面的螺旋牙齿疯狂旋转,不停地朝着外面蔓延,人形的身体上,也长出无数的密密麻麻的结缔组织增生,上面倒立着尖尖的牙齿。   它蠕动着,嘴巴里面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身躯迅速膨大,吹气球一般,很快变得比人还要高。   这幅恐怖又黏腻恶心的模样惊到了周围的人,尖叫声疯狂。   在橙红色冲锋衣少年即将上前的时候,有个青年比他动作还快。   那人逆着人流径直走了过去,抬眼看着眼前模样恐怖的怪物,语气温和:   “你好,需要帮助吗?”   劭彦瞳孔一缩,这人是怎么回事?!他没看到这东西是怪物吗?为什么还要凑过去?!   还有说的这是什么话,异常需要什么帮助?帮助它变回人吗?   劭彦喊了句:“让——”   “让开!”   林凛接到消息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瘦弱的青年即将被一坨看不清模样的怪物吞掉。   这一幕刺痛了眼球,林凛瞬间心脏停跳,血液逆流,大喊:“让开!”   他伸出手,黑色的光芒急射而去。   阮洲听到他的声音,转过了身,表情惊喜,道:“你怎么在这?”   青年对他笑着,身后房屋一般高的怪物被扎成了刺猬,但那东西没有死绝,漆黑的腕足还是伸向了阮洲。   周围的一切仿佛放慢了速度。   林凛连呼吸都停止了。   不,不要!   “嗵!”   海星怪物挣扎着倒下了。   它身体上的肌肉、骨骼、疙里疙瘩的触角,都像是蜡烛一样,滴滴答答融化,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堆沥青状的东西。   阮洲听到动静转身,发现刚刚还在的工作人员一眨眼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留下了地上的一个小坟包。   和他当初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见过的那个很像。   发生了什么事情?   阮洲一头雾水,抬眼看向四周,神色茫然。   林凛的心跳回了胸腔,他快步跑到阮洲身前,拉着青年转了一圈,确定没事以后,这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也来超市了?”阮洲问。   “我来买微波炉。”   阮洲想到,因为没有微波炉,自己热饭的时候很不方便,经常需要重新进入厨房,没想到林凛早上答应他,下午就过来买了,真是超强行动力。   “找到合适的了吗?找到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阮洲看向了不远处被扔在地上的微波炉,走了几步上前提了起来:   “摔坏了还要赔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凛向阮洲道歉,同时和劭彦对上了视线。   对方眼里也是一副疑惑的样子。   这件事情实在诡异,林凛想了几天,始终想不通那东西到底是突然发什么疯,又是怎么突然就没了。   而最让他不理解的是自己,为什么看到阮洲遭遇危险,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   丁光良在旁边打趣:“我说,林队长,你最近怎么回事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两人虽然说从小就一起长大,但成为同事也不过刚刚两年。   林凛似乎纠结了下,他问丁光良:“如果你看到一个人心跳的很快,看到他遇到危险恨不得自己替代他受伤,这是为什么呢?”   丁光良眼神莫名:“你说的这是谁?”   林凛:“……我的一个朋友。”   丁光良板着脸:“听你的描述,你这位朋友好像是喜欢上人家了。”   林凛豁然起身:“绝不可能。”   丁光良严肃:“是你问我的,我就如实说了,你可以点醒你朋友,好不容易开窍,错过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林凛回家,思考了很久。   半夜,丁光良的手机亮起,是林凛发来的短信:   [你知道怎么追男人吗?] 第96章   丁光良扯了扯嘴角,好小子,初恋就这么刺激。   身为一只母胎单身狗,丁光良打开了耽美小说。   这个时代的文学作品尺度非常放得开,看完他一整个目瞪口呆。   不行,不能这么做,会进局子的。   他咬咬牙,把情节改了改,给林凛发去了消息:   [送礼物,让他看到你的财力!投其所好,攻略他的心房!带他户外,让他看看你的体力!勾引他,让他疯狂心动!]   其他的都好说,但这个最后一条……   [……怎么勾引?]   [简单,男色。]   林凛挂了电话,耳朵通红。   男色?是要让他脱衣服去勾引吗?   他看了眼阮洲的房门,又看了眼自己。   emmm……也不是不行。   至于送礼物和投其所好的话……阮洲喜欢吃甜的、喜欢看电视、喜欢一个人静静呆着,喜欢柔和一点的色调……   林凛回忆了一下,惊讶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阮洲。   第二天林凛起了个大早,去市场买了米色的窗帘,又把家里的沙发套换成了同色系。   “这是在做什么?”   林凛踩着两个摞起来的凳子,正在换窗帘,看到阮洲,莫名有些紧张,一个没踩稳,椅子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诶!”阮洲立刻上前要去搀扶他,张开双手去接人。   本来林凛是可以跳下来的,可阮洲挡住了他跳下来的位置,如果倒下的话,青年一定会被砸到。   林凛硬是在空中扭了一下腰,将自己摔向了另一个方向。   然而,意料中摔倒在地的场面没有出现,他稳稳地倒在了阮洲的怀里。   青年瘦削,但力气实在是大,林凛被抱了个满怀。   明明是自己家洗衣粉,但从阮洲身上传来,似乎和他经常闻到的不是一种味道。   阮洲呼了口气:“还好我眼疾手快。你挂窗帘叫我就好了,一个人多危险?”   他看了眼窗帘,把袖子捋了上来,“帮我踩着凳子,剩下的我来吧。”   林凛低着头,帮他稳着凳子,耳朵红到滴血。   挂完了窗帘以后,林凛乖乖进了厨房。   阮洲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他不能这么欺负一个失忆的人,他也要学着和阮洲一起做饭。   这样每次休息的时候,都有更多机会和阮洲相处了。   再一次调休的时候,林凛问阮洲有没有时间,他想带他去一个地方。   阮洲随时有时间,正好他也有一件事情要和林凛商量。   乌亚市这个时候的地铁线路还在建设,他们倒了好几路公交以后,才来到了地方。   这里是乌亚市的郊外,环境非常好。   据说当年乌亚市就是凭借着优美的环境,入选了全国十大宜居城市。   已经是深秋,两人一起爬了乌亚市外最高的山。   阮洲身上穿着林凛的衣服,冲锋衣和登山镜装备齐全,恰好中和了略显单薄的身形,反而有种酷帅的感觉。   ——林凛审美一直很在线。   阮洲打量了一眼他,对方和自己的穿的衣服只是颜色不同而已。   同款衣服让两人爬山的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也让林凛翘着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妈,你等等我!”两人身前不远处,一位少年伸手喊妈妈。   他的母亲一头利落的短发,简洁干练,看到自己儿子恨铁不成钢:“都说了让你好好锻炼,不然体育课都及格不了。”   “妈,我其他课也没及格过啊!”少年追了上去:“妈,我晚上想吃你做的香酥鸡……”   阮洲停下了脚步,看着少年跟着自己的母亲离开,不由得笑了笑。   范来这家伙,还是那么爱吃妈妈做的饭。   林凛看了眼范来的背影,拉着阮洲一直往山上走。   两人体力都很好,几乎没怎么休息就来到了山顶,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城市。   阮洲张开双手,闭着眼拥抱整个天空,这让他有一种拥抱整个世界的感觉。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会带着我爬山。后来长大我也陆陆续续自己去爬过,不过再也没有小时候的感觉了。”   林凛双手向后,撑在一块大石头上,这里离悬崖边很近,但林凛并不在意。   这是阮洲第一次听林凛提起自己的家人。   “后来呢?她怎么样了?”   林凛看向他:“死了。”   阮洲心里一沉:“抱歉。”   林凛没什么表情:“没事,后来我就和丁光良一起进了孤儿院。”   “没有其他亲戚吗?”   林凛摇了摇头。   提起过去,他并没有太伤心。   阮洲坐在林凛身边,两人离得很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姨会为你骄傲的。”   但这似乎并没有安慰到林凛。   阮洲想了想:“其实,如果你不嫌弃……”   他轻轻说出后半句:“也可以把我当你的家人。”   林凛一愣。   秋日的暖阳照在青年身上,他侧背着太阳,五官都被勾上了一层金边,仿佛在发光。   山上秋风凌冽,林凛心里却燃起了火苗。   “好。”   阮洲看着林凛笑了笑,又转过头,看向了下面的城市。   安静、美好、这里有老张和其他千千万万的普通市民,但他们都不会知道,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想到了未来乌亚市的那场核泄漏事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是什么时候,但那是场世纪灾难,他想要让他们避开。   “其实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阮洲说。   “什么事?”林凛心脏突然跳的很快。   “乌亚市的核电站要爆炸了。”   林凛表情有一瞬间空白:“……啊?”   阮洲正色:“真的。”   林凛:“什么时候?”   “不知道。”阮洲垂下头:“但这件事一定会发生,你得联系其他人。”   林凛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   阮洲点头:“对,其实我……”   “恢复记忆了?”   “来自未来。”   两人对视,林凛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下一期的彩票号码是多少?”   阮洲:“……”这让他怎么回答,他要是知道的话,就自己去买了。   “真的。”阮洲真诚:“我不骗你。”   青年神色诚恳,不像是骗子。   “那你还会回去吗?”   “会。”阮洲坚信自己一定会回到那个时代,而且他预感应该快了。   林凛突然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等我一下。”   他快步走下台阶,避开阮洲的视线,坐在了不远处的阶梯上,手肘撑着膝盖,双手插进了头发里。   来自未来?怎么可能?   难道有什么时空异常把他送到了这里?那未来的自己和他是什么关系,阮洲对自己的表现那么自然,难不成未来他们……?!   还有,他说的核电站事故是什么情况,难道真的有意外会在乌亚市发生?阮洲为什么突然告诉他这个消息?   林凛将自己的头发揉乱,不断整理思绪。   但无论如何整理,都始终得不到答案。   长呼一口气,林凛抬起脑袋,意识到自己一个人坐了很久。   刚刚他什么都没说,一声不吭的就走了,阮洲会不会生气?   他倏然起身,四下扫了眼,然后看向了烤红薯小摊的阿姨:“阿姨您好,烤红薯怎么卖?”   “一斤只要……”   大妈眼神清明,脸上褶子却多到离谱,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割裂感。   林凛皱眉。   这阿姨看起来怎么又老又年轻的?   林凛转过身离开后,卖烤红薯的阿姨笑了笑。   如果阮洲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认得出来,这人就是之前和他坐一辆公交车,后来在水库里消失的王阿姨。   阮洲在原地纠结了一会,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林凛突然走掉了,是不是觉得他有病,所以不搭理了?   可没几分钟,对方就拿着一个热腾腾的烤红薯过来:“不好意思,我刚刚去买了烤红薯,让你担心了。”   林凛脸上挂着笑,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阮洲这时候也说:“刚刚和你开玩笑的,其实是我想起来了一点事情。以前我应该是在核电站厂打过黑工,那里面有重大安全隐患,本想举报,结果被他们发现后砸晕失忆。   希望你能带人查一查核电站,可以的话,让市民们做一些安全消防演练。”   林凛递给他烤红薯,热气升腾中,他笑着抬头:“我信你。”   无论时空穿越发生了什么,他都会去查这件事。   阮洲也露出了笑容。   果然,时空穿越这件事比他打黑工还要离谱。   林凛是幸存者,老张和范来他在十年后也都见到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只希望这次能够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也不知道自己消失这么久,老张他们会不会伤心。   ……   “什么?!都不见了?!”老张叫了一声,头上的假刘海跟着蹦了起来。   “你是说我老板和老板的老攻都不见了?”小谢起身。   “你确定他们不是私奔了吗?”范来探出身体。   费士兰表情僵硬:“我知道你们难以接受这个消息,我们已经在尽力找人了,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的,丁队担心你们出什么事,就让我过来了。”   旁边的卢荧点头,胸口的蝴蝶胸章跟着晃了晃:“没错没错。”   “出什么事?又不是我们失踪了。”杰瑞斯一脸莫名。   “我们不会想不开的。”周笑神情认真。   事情好像和费士兰预料的不一样。   你们老板不见了,你们这么淡定的嘛?   ——何止淡定,简直就是开香槟庆祝了。   老张不知从哪拿出了几个高脚杯。   “为我们难得的假期——”   范来接过他手里的杯子:“久违的假期——”   “终于有了假期——”   “干杯!”   几人异口同声。   费士兰一脸呆滞。   “你们,不担心他们吗?”卢荧脑袋还没转过来。   杰瑞斯睨了两人一眼。   一看就不知道我们老板有多厉害,我们老板怎么可能出事,这个世界毁灭了,祂都不会出事。   小谢揽住卢荧的手臂,安抚性的拍了拍:“不用担心,或许他们只是去过二人世界了,爬爬山,逛逛街什么的。”   “毕竟人都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范来举着红酒杯,晃了晃,抿了一口水:“或许等他们这次私奔回来,我们都能喝上喜酒了。”   费士兰:??? 第97章   明亮的灯光穿透林凛的白发,有些刺眼。   他看了眼镜子里的男人,穿上了黑色的衣袍,内里佩戴上了一枚小灯泡样式的勋章。   “带上这个,可以保证你周围三十公分的影子是正常的。”   总部用的是特制的卤素灯,所有人员身上也必须随时佩戴这枚小徽章,只有这样才可以避免阴影里面钻出来什么东西。   林凛在建筑中穿行,衣袍在他的身后扬起弧度。   这在这个时代是非常普遍的打扮,并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   “我们的人发现了唐俊的踪迹,他父亲原本是裕婪人,二十年前来了炎国,结婚有了唐俊,没多久就失踪了。后来唐俊和母亲一起生活,前段时间不知怎么消失了一段时间,他母亲也遭遇了异常袭击,去世了。   前两天地下城外围联络员发现,有个模样奇怪的人在附近活动,要进地下城,这人面孔已经辨认不出,但基因检测显示他就是唐俊。”耳机里,丁光良的声音传来。   地下城,是目前人类聚集地之一,随着污染浓度越来越高,人们发现地底异常元素相对稳定,于是渐渐都潜入地下,聚集地也因此得名。   统灵会不会刻意去捕杀人类,因此普通人的聚集地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但对于超凡者和异调官,他们赶尽杀绝。   唐俊目前落脚的地方是地下城外围的一处废弃的医院,离主城还有段距离,鱼龙混杂,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会在这里聚集。   林凛走来的时候,沿途遇到的所有人都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用诡异贪婪的眼神看着他,伺机而动。   这些人找不到干净的食物和水源,异调局会乔装打扮,不定期为他们送去食物和药品。   在林凛拿出药和食物,并当着他们的面轻松斩杀了一只异常后,流浪者们的眼神友善了很多。   “就是那一间。”   带路的联络员低声说了句,把林凛送到以后就离开了,而身穿黑色长袍的林凛则是敲了敲门。   屋子里面传来了一声沙哑的声音:“谁啊?”   林凛:“听说你要药品。”   唐俊刚到这里,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确实需要药物保持理智,于是他求着地头蛇,如果有药的话施舍他一点。   听到这话,他爬了起来,从口袋里找到一些纸钞,叠了叠从门缝下面塞了出去:“药放在门口就好了。”   这个时代,纸钞的购买力已经很弱了,但还是会有一些奇怪的人收这些东西,比如现在在门口的那个人。   窸窸窣窣之后,门外响起了离开的脚步声。   不多时,一只枯瘦的手伸出了门框,但他的手还没收回去,便被一把抓住。   对方沿着门缝挤了进来,将唐俊牢牢制住。   唐俊睁大眼,看着眼前十分年轻的林凛。   “林……”这是二十年前的林凛!他居然跟着自己穿过来了?   唐俊的手被死死抓着,他的身后,凌乱的病床上布满了污渍,各种器械到处乱丢着。   林凛面无表情:“东西在哪?”   唐俊看了眼林凛,咬牙道:“我不认识你,你走错屋子了。”   林凛抵着门,推门而入。   唐俊大声:“你再这样我叫人了!”   “唐俊,你不想回到那个安全的时代吗?我可以帮你。”   唐俊瘦的皮包骨,这就显得他的眼睛大到惊人,那双眼先是一亮,然后黯淡了下来:“可我已经病入膏肓了。”   “有的救。”   林凛从胸口拿出了一个十字架。   这是他临走的时候,丁光良给他的。   淡淡的蓝色光芒亮起,唐俊感觉自己生锈齿轮般的身体灵活了一些,好像被上了一些润滑油,连呼吸也顺畅了。   “把吊坠给我,作为交换,我会治好你,然后一起回到二十年前。”   唐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眼泪瞬时夺眶而出:“可是回去也没用啊,你真的以为能改变历史吗?”   如果能改变历史的话,那他现在根本不会变成这样,他此时会是统灵会的圣子,高高在上,而不是流浪者,在垃圾堆里面捡吃的,像只鬣狗一样。   他穿越到十年前,改变了自己的身份,可回到此时的时间点,他的努力没有带来丝毫改变。   这就意味着穿到过去改变历史的情况是不存在的。   林凛抬起眼皮:“你认为,你去的二十年前,是这条时间线上的二十年前吗?”   唐俊一呆。   “什么意思?”   林凛:“这条时间线上,没有阮洲的存在,宋嘉阳也和我并不认识。”   当时丁光良说没有见过阮洲的时候,他就已经产生了怀疑,真的会有东西能抹去阮洲的存在痕迹吗?   不仅如此,林凛还发现,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从乌亚市事件之后,一直到他到这个世界,记忆里很多内容都对不上。   这个世界是另一个世界。   ——没有阮洲存在过的,二十年后的平行世界。   唐俊一屁股坐到地上。   怪不得,怪不得所有的一切都和他知道的不一样,原来,他穿越的是平行世界的二十年前!也就是说,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无用的,没有办法改变现在!   林凛:“回到所有事都没有发生的时候,然后留在那个时代。异调局不会驱赶你。还是说,目前的生活是你想要的?”   唐俊有些着急:“当然不是我想要的……只是那东西需要鲜血才能开启,但我不知道它的具体规则,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带你回到二十年前,或者是二十年后……”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那他再也不要回到这里了!在那个有阮洲存在的时空,他起码还可以多享受几年的好日子!   林凛:“把东西给我。”   唐俊犹豫片刻,那东西害自己成了这样,生怕被它继续吸血,于是他藏到了别的地方,可如果要过去拿的话,路途还是有点远……   “轰——”   巨大的声音响彻整个医院,不少人纷纷探出头来。看到那东西以后,脸色一变,瞬间四散而逃。   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涌了进来,走廊狭小的地方堪堪能塞下它的身躯。   身上长了十几颗脑袋,红彤彤的四肢从中间穿插出来,地上十几双脚并排行走,就像是什么生物垃圾胡乱拼凑出来的劣质品,又像大号的史莱姆和海胆的混合体,柔软又粘稠,涌来的时候,一路滴滴答答,在墙上地板上流下了黑乎乎的痕迹。   这些脑袋的吵闹声音很大。   “靠!别挤我,挨着墙了!”   “谁特么把我脑袋转脚上了?有没有公德心?”   长得乱七八糟,声音也乱七八糟的噪音垃圾聚合物涌了过来,然后,十数双眼睛定定看向了林凛。   “真他妈帅啊这小伙子,看的我都硬了。”   “你的【哔——】不是都被没了吗?”   “你们这些傻逼,这是林凛!”   “什么?!”十几道声音都很惊讶:“他不是早死了吗?”   “不会是闹鬼了吧?”   “卧槽你别吓我,我胆子很小的!”   七嘴八舌,这东西脚步慢了下来,周围的异常元素活跃,浓度开始上升。   林凛后退几步,准备给这吵闹的东西来一下。   手刚刚抬起来,他的上半身猛地后仰。   子弹擦着他的鼻尖而过,深深嵌入了墙体。   “啧。”   那人暗道一声可惜,身影从墙上的阴影里面浮现出来,周围的阴影如潮水一般退去。   一身黑色风衣,身高腿长,戴着皮质的黑色手套,一双红色的眼瞳看过来的时候,里面充斥着疯狂与阴鸷。   他身边被阴影绑缚起来的,正是给林凛带路的那个联络员。   那些影子仿佛有自己的意识,鼓胀起身躯,当着林凛和众人的面,分裂成了两只,轻而易举的将那位联络员从脚到头撕碎,落下漫天血雨。   “又见面了,林凛。”男人笑了笑,连语气都带着一股阴沉沉的味道。   林凛起身,落下了兜帽,眼神凝重:“宋嘉阳。”   唐俊看到男人,扑倒在地,立刻跪行过去。   “嘉阳!你知道我吗?我是唐俊呀,我们上大学一个宿舍的,你救救我!”   他的身体干瘪,头发枯黄,爬起来就像行走的竹节虫。   宋嘉阳皱着眉头,一脚踹飞了唐俊,后者被踹地撞到墙上,发出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唐俊惨叫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宋嘉阳:“我不认识你。”   影子削向了唐俊的脖子。   唐俊大惊,还是林凛的黑芒将那影子弹开,保住了唐俊的小命。   唐俊这才反应了过来,自己去的是平行世界,宋嘉阳当然不认识他。   唐俊望向宋嘉阳的眼眸里满是恐惧,立刻扑向林凛的方向,寻求庇护。   但在那之前,唐俊的右手被影子齐齐削断,红色的光芒在他的伤口处闪过。   “我知道你去过二十年前。东西在哪?那个带你穿越的异常。”宋嘉阳面色冷淡。   他竟然知道他们是穿越者!   唐俊捂着自己的手腕,严严实实躲在林凛身后。   林凛看着眼前的宋嘉阳,表情是冰冷的。   “我以为不会抓到你,没想到,你真的出现了,二十年前的林凛。”宋嘉阳笑了笑。   林凛抬手,显然不想和他废话。   刺过去的黑色光芒被影子吞了下去,影子迅速鼓胀,随后收缩回原来的样子,似乎里面进行了一场爆炸。   宋嘉阳收紧了黑色皮手套,抬手招呼阴影,冲向了林凛。   无数黑色的光箭对上了这些影子。   “嗡——”   两道残影碰撞,巨大的冲击波击碎了医院走廊的玻璃,空中扬起烟尘。   ---   阮洲的建议林凛听进去了,他向异调局报告了这件事情,并建议加强全市消防演练,同时加强了对于核电站的监控。   异调局收到消息后有些意外,可提交报告的是林凛,他们还是采纳了建议。   立刻对核电站以及附近的设施进行排查,同时,加强了对于旅游广告的投放,呼吁市民多外出走动。   这天林凛请了半天假。   他买了花和花瓶,又把家里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甚至将自己前两天学到的菜式也复刻了一遍。   以及……背台词。   眼看越来越临近阮洲回来的时间点,林凛手都在抖。   成功的可能性应该挺大的吧,感觉阮洲并不讨厌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也很自来熟。而且感觉他们在未来的世界也挺亲昵的……   他从来没有这么热烈的期盼过一个人来到他的身边,或者走到某个人的世界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电话突然响起。拿起一看,是工作手机。   “喂,……好的,我知道了。”   林凛的神色严肃了下来,当即换好衣服出门。   路过街角的时候,有个卖红薯的小车,两位少年正站在小车旁。   金发少年一身白色的西装,在烤红薯的车后面,手里还拿着一个烤红薯。   就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出来体验生活,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投了过去。   林凛也扫了眼,匆匆离开了。   他旁边,一个娃娃脸少年碰了碰他的手,对方手里的烤红薯差点没拿稳。   “杰瑞斯,首领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啊。”杰瑞斯一脸茫然:“她就让我看着摊子,也没说什么时候走,我刚刚到炎国,人生地不熟的……”   正说着,穿着一身高开叉旗袍的王洁就回来了,她已经恢复了年轻的样子,黑发红唇,胸前一颗钻石胸针闪亮。   “把车放那走吧。”她笑得灿烂:“事情结束,静待我主降临了。”   杰瑞斯:“车子就放这里吗?会不会影响环境……”   旁边的周笑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不能质问首领……”   然而已经晚了,杰瑞斯收获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杰瑞斯,你刚来炎国,我教导你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多问,尤其是在我的面前,不许问为什么,只管去执行,听见了吗?”   杰瑞斯愣住了。   王洁紧接着又给了他一巴掌,红色的指甲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刺眼的抓痕。   “第二点,首领问你话,你要及时回答,知道了吗?”   杰瑞斯声音闷闷的:“知道了。”   王洁说完以后,看了眼小推车前的两人,冷哼一声,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周笑看着杰瑞斯,一脸复杂:“首领脾气很差,你以后要和她相处很久,多担待点……”   “嗯,知道了。”杰瑞斯抬起头,湛蓝色的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他下意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在心里默默祈祷了起来。   主啊,我是为了你才来到这陌生的国度的,求你可怜可怜我吧……   “你没事吧?”一道声音响起。   杰瑞斯沿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夕阳下,青年身影仿佛在发光,他弯着腰看向自己,眉目柔和。   “我想你应该需要这个。”   青年的手心里,一个创可贴静静地躺着。   杰瑞斯望着突然出现的青年,泪珠不自觉滚落下来。   主啊,莫不是您亲自来看我了吗?   青年离开了,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位少年一直在看着他。   阮洲回家,看到了焕然一新的屋子。   收拾的整整齐齐,连空气中都是淡淡的香味。   他微微一愣。   餐桌上,是林凛和他新学习的最近的几道菜,蜡烛摇曳燃烧,而桌上是新买的花瓶,里面插着新鲜的玫瑰,甚至还带着露珠。   今天这是……   阮洲猜到了什么,唇角上扬。   没想到这个年纪的林凛还是有点可爱哦。   他把东西放到了厨房,去厨房和卧室都找了,没见到林凛。   奇怪,既然准备充分,一定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的。   菜还是温热的,说明人刚刚离开没有多久。   那去哪了呢?   阮洲找了找,在桌子旁边找到了林凛留下来的小纸条。   【等我回来。】林凛的字迹劲瘦有力,和十年后如出一辙。   阮洲觉得,或许他有个大惊喜还没来得及准备好。   他干脆拿出了电视下面的光碟看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了凌晨,林凛也没有消息。   阮洲的心理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此情此景,和阮洲当时穿越过来的情况何其相似?   那个时候林凛也是没了消息,然后失踪了。   阮洲到楼下的电话亭给林凛的手机打电话,但对面无人接听。   抿了抿唇,循着记忆,阮洲来到了林凛的单位。   这里果然有人值守。   说明情况以后,丁光良出来和他沟通。   “林凛出任务了,你可以在家等一等,他明天就回去了。”丁光良笑了笑:“没关系,他就在隔壁市,你应该相信他。”   阮洲:“好,谢谢你,那我就先回去了。”   另一边,西贝水库。   水库上游岸边一片狼藉,到处都湿漉漉的,黑绿色的液体硫酸一样腐蚀着周围草地。   一条堪比房子大的鱼怪正躺在旁边的草地上扑腾,他的身上被扎的全是洞,嘴里吐出黑色的水柱。   此时,这里已经被异调官们团团围住。   林凛身上湿漉漉的,咳出了一口水,正在揉耳朵。   一位异调官感叹一声:“这东西是真滑溜,还好有你支援,不然今天估计要折几个兄弟了。”   林凛摇摇头:“场面话就别说了,赶紧收拾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力量强大了不少,个子也高了,不过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加大训练量,也没有吃什么补品。   以往这种类似的A级异常,他需要十几分钟解决,但这次只用了不到十分钟。旁边的同事看到的时候都惊呆了。   原本以为刚刚晋升S级的林凛是个花瓶,却没想到实力这么强!   林凛望向了远处的乌亚市,不由得想到,难道是因为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所以才变得更加强大了吗?   他唇角勾了勾:“走吧,早点回家。”   还有人在家里等他呢。   林凛正准备上车。   乌亚市方向的天空猛然爆发出一阵红光,染红了林凛的眼瞳。   -----------------   “什么?他们真是那么说的?”   丁光良自认为大条,不过,听闻世界科技公司员工在自家老板失踪后,开香槟庆祝,还是表示震惊。   听说他们关系还不错啊?阮洲对他们那么好,他们都没有心的吗?   丁光良摇了摇头。   “林凛和阮洲同时消失,这件事情性质严重,我已经上报给了总局,看看他什么回复吧。”丁光良敲着键盘。   旁边的费士兰一怔:“陈局长?他身体好些了吗?”   两人正说着,陈童笠就进门了。   中年男人理的寸头,身上有种常年居于上位的威严,他大步走了进来,晃起的衣角能够看到,他另一只手臂空荡荡的。   看到丁光良,陈童笠笑了笑,身上的那股严肃的气场就弱了下来:“托各位同事的福,身体恢复的还行。”   费士兰立刻起身,有些激动:“总局好。”   陈童笠问:“还没找到他们吗?”   丁光良:“那个吊坠有穿越时空的能力,三人都是触碰到了那个吊坠以后发生了意外,我猜测……或许是进入别的时空了,情报科也有同样的想法。”   “会发生什么?”   “那边的报告说,可能会对现在的时空有影响。”   费士兰看向陈童笠,问:“难道过去或者未来真的可以被改变吗?”   陈童笠摇摇头:“不知道。”   费士兰意外:“您也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陈童笠笑了笑:“而且我对时空方面的认知还停留在外祖母悖论上,他们的情况还要靠咨询专业人士才行。”   气氛沉默了下来。   正在这时,尖锐的防空警报声响了起来,费士兰一愣,这才想到,这是乌亚市事故的默哀警报。   几人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向窗外,垂首摘帽默哀。   三分钟后,警报声结束。   “乌亚市的事情已经过去整整十年了。”陈童笠叹息一声。   费士兰看向他,早就听闻总局是个十分冷酷的人,如今看来,传言也并不可信。   丁光良神色怔怔,“那一场灾难中我们失去了太多的亲人朋友,也承受了太多的苦难。劭彦、路欺严,小蓝还有很多同事,也都是在那场灾难中牺牲的。”   费士兰忍不住说:“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市民们应该不会去那附近吧?”   丁光良摇摇头:“不会,现在的乌亚市对外仍声称核辐射,不让民众进入,当然也是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我们不断强调核放射周期和影响范围,甚至西贝和周围几个城市的人都不愿意靠近那边……   唉,他们哪能知道,当年真正出问题的不是核电站,而是在市中心……” 第98章   耀眼的红光宛若残阳坠落,天空被笼罩,像个大碗一样,扣在了整座城市之上。   空气中的异常元素浓度急剧升高。   无数人看向市中心的方向,他们的脸被这光照得通红。离市中心近的人,皮肤上开始出现红斑,细小的肉芽从这些红斑里面钻了出来,颤颤巍巍伸出小小的触手。   植物在红光的照映下,原本的状态也发生了变化,渐渐地朝着某种动物的方向进化。根茎枝叶都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轻轻颤抖,然后沿着脉络,张开一道道口子,露出里面尖锐的牙齿。   “啊——”   这诡异的变化瞬间引起了恐慌,人们惊恐尖叫着逃离,有的人摔倒在地,被植物一口咬到脖子,瞬间一命呜呼。   街边的小土狗眼神定定地望向天空,瞳孔染上猩红,身形骤然壮大。   它无意识张着嘴,嘴巴里面滴滴答答流出涎水,起初是透明的,后来逐渐变成了黑色,那呆滞的目光也转为了嗜血残暴。   一家五金店里,扎着马尾的女孩正在柜台后面奋笔疾书。   谢亭亭戴着耳机,外面传来的刺耳尖叫并没有听到。   作为一名初三生,她即将结束九年义务教育,迎来非常重要的高中生涯,后面还有重要的大学生涯、重要的工作、买房……   这么多重要的人生时期,她根本没有精力关注其他事情。   店里没什么人,父母下午的时候出门了,只留下她一个人看店。谢亭亭已经习惯了。   直到准备起身上厕所,她这才远眺一下——及时的放松也是必须的,不然影响学习效率。   她看到了外面的红光,以及四散奔逃的人群。   母亲给她留的手机里面是十几条未接电话,以及十几条短信。   [亭亭,把门关好,不要出来!]   发生了什么?   谢亭亭给母亲打了电话,电话对面没有人接听。   远处,洪亮的警报声响彻天际,在红光的映衬之下,有种世界末日到来的即视感。   女孩终于慌了神。她起身离开店铺,想要跟随着人群一起离开这里。   但在她站起来的时候,视野里面突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狗。   狗身上没有毛,身上是斑驳的皮肤,散发着强烈的臭味,涎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时候,腐蚀出了一个个坑洞来。   谢亭亭血液逆流,手脚瞬间没了力气,一下软倒在地。   这是什么东西?!   那只狗看到她了,眼睛和她对视。   谢亭亭从那只狗的眼神中看到了嘲弄以及贪婪。   那只狗想吃了她。   谢亭亭转身就跑,将自己藏在柜台后面,但那只狗硬是把自己的身体挤了进来,张开血淋淋的大嘴,就要冲着谢亭亭咬来。   她倚靠着柜台旁边的墙,颤抖着发出尖叫,眼瞳中露出了绝望。   那狗身上腥臭的味道仿佛放了数年的臭鸡蛋,谢亭亭离它太近,能够看到它黑色的牙龈,胡须上挂着的人类的头发,以及喉管里面的人类骨渣。   那只大嘴朝她扣了过来,谢亭亭尖叫着闭上了眼。   料想中的痛苦并没有出现。   谢亭亭小心翼翼睁眼。   那只狗还保持着张大嘴的样子,只是动作僵住了,眼珠子正在奋力向后看,表现出巨大的恐惧。   它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嘴巴也合了起来,瑟缩着转身,冲着身后的青年快速摇着尾巴,与此同时,低下了头,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仿佛是在讨好他一样。   谢亭亭呆住了。   那只狗趴伏在地上摇尾巴的时候,她看到了狗身后的青年。   他正逆着光朝她走来,到她面前站定。   “没事吧?”青年温和地笑着。   他的身后,那只狗冲着谢亭亭呲牙,吠了两声,似乎是让青年吃了她。   谢亭亭的身形一僵。   ——青年不是人。   青年抬手挥了挥:“走开,坏狗狗。”   狗狗睁大眼,哀鸣着扭头跑离,而谢亭亭看到,这只狗刚刚跑出门外,便吱哇惨叫,变成了一团看不清的黑色物质。   青年似乎看不见似得,嘴里还嘟囔了两句,说这狗还挺听话。   谢亭亭咽了咽口水:“谢谢你救了我。”   阮洲抬手去搀扶她:“外面出了事,你跟着人群赶紧离开这座城市。”   谢亭亭扶着他的胳膊站起来,脚还是有些软:“谢谢你,你和我一起走吧?”   阮洲笑了笑:“你去吧,一路平安。”   谢亭亭感觉奇怪,但还是没说什么,跟着人流匆匆离开,她回头看了眼青年,对方还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要逃跑的样子。   无数的异调官和治安官们集结,各种重型武器装备都火力全开,炮弹的轰鸣声响彻整座城市。   战士们扣动扳机,他们脸上带着决绝和坚毅,保护着群众们迅速撤离,枪炮声阵阵,打烂了变异植物和怪物的脑袋,只是这些东西数量实在太多,毁掉一批,又出来一波,仿佛整个城市都变成了怪物的巢穴。   救援人员迅速入场,设立数十个救援点进行援助,但即便如此,也没有办法立刻将所有人都救下来。   不过,也有人站出来尽自己一份力。   巨大爆破声似乎就在耳边响起,一个男人瑟缩着脖子,冲向了街边被人遗弃的大巴车,拉开车门后坐了上去。   汗水已经浸湿了他额前的刘海,让原本就有点油的刘海变得更亮了。   他的技术在单位里是拔尖的,车开的又快又稳,即便是在环境如此恶劣的条件下,大巴车依旧能够原地漂移,完美绕开障碍。   轮胎发出了刺耳的尖叫,一道道漆黑的车辙印在道路中间留了下来。   路边,一个小女孩一边走,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周围已经没有人了,大家都跑去了城外的方向。   老张拉下手刹,按下开门键,车门瞬间弹开。   “上车!”   小女孩一愣,很快爬上了车。   他的车渐渐坐满了人:死里逃生的谢亭亭,失去记忆的老人,被怪物啃到肠穿肚烂,却依旧顽强活着的青年……男人的眼睛也变得通红起来。   马路正中间,硕大的植物张开了尖锐的牙齿,想要阻拦住这辆车。   车子里的人发出惊呼声,眼看那硕大的口腔马上将整个车子都吞下,老张一个急速漂移,硬生生转了一百八十度,飚出一条生路来。   一路火花带闪电,轮胎都冒了火星子。   他开了很多年公交,对这里的路非常熟悉,走的都是小路,虽然颠簸,但速度很快,也没有堵车,很快就把这些人送到了城市的边缘。   然后自己再次冲进了污染区。   里面的变异还在继续,男人一趟又一趟拉人。   有的时候,他拉了一车学生,有的时候,他拉了一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车上浓重的血腥味开始蔓延,老张的车却没有减速。   快点,再快点,还能再多救一些……   老张脑袋昏沉,他发现自己和车子渐渐没怪物拦截了,不由得开心起来。   他露出了笑容,露出了里面正在蠕动的牙齿:“我还看到了有人在里面,我这就进去……”   在他离开后,一位异调官声音哽咽:“这人异常值已经超标了……”   其他人则是可惜地看了一眼大巴车的背影,默默垂首。   ---   首府,酒店。   钟仁宝推门而入的时候,里面正在打扑克。   “对A!压不住你了还!”老张双眼通红。   “炸弹!”范来喊了一声。   小谢:“比你大的炸弹。”   老张和范来没了脾气,蔫了下来。   钟仁宝听到费士兰说还不信,现在见世界科技公司的员工如此的精神状态,不由得佩服起来。   “你是?”范来从牌桌上抬头。   钟仁宝伸出手:“你好,我姓钟,不是送终的终,是钟表的钟,我是过来负责你们安全的异调官。”   阮洲和林凛失踪,他们作为相关人员,被要求暂时待在首府,等过段时间之后,总局那边有了消息,再让他们离开。   范来听到钟仁宝这么说,顿时眼睛一亮:“会打牌吗?”   钟仁宝:“我是来保护你们的,打牌不太好吧……”   几分钟后。   钟仁宝喊了一声:“炸弹!”   “怎么都是炸弹?”小谢皱眉。   范来:“少废话,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最近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小谢一愣:“哭?我想想吧,在乌亚市的时候,那个时候我爸为了救我妈,没能逃出来,后来只有我跟我妈一起了。”   “乌亚市?”范来思索片刻:“我也是乌亚人。”   钟仁宝惊讶:“我和叔叔以前也住在乌亚市。”   老张说了句:“我以前就在乌亚市开车。”   杰瑞斯和周笑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但他们知道,几人都和那座城市有关。   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意外。   小谢想到了乌亚市的那次灾难,问:“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们在哪?”   钟仁宝沉默,然后回答:“在那之前,我和叔叔在外旅游,正好错过了那场事故……”   “你呢?”   小谢:“我就记得那天在店里写作业,然后……”她皱了皱眉:“……想不起来了。”   众人纷纷看向了老张。   “看我干嘛?”老张摊手:“好吧,其实我具体也记不清发生了什么,我就记得我在街上乱跑,到处拉客,但就是没人坐我的车。”   “那件事真是可惜啊。”   “是啊是啊。”   气氛沉默了一瞬。   “刚刚说到哪了?”小谢问。   “说到……哦,炸弹!”范来掏出四张A。   “啊!你怎么还有炸弹?!是不是出老千了?”   “怎么可能!”   气氛又一次活跃起来。 第99章   夜幕下,天空中阵阵鸦鸣,电线杆上的乌鸦们眼泛红光,无时无刻不盯着下面的动静。   小巷中,林凛白发上沾染着不知是谁的血迹,和唐俊正躲在一处隐蔽的夹缝里。   他们必须穿越这些眼线,到达唐俊藏沙漏的地方。   “等引开这几只以后,我说跑你一定跟上,知道吗?”林凛压低了声音。   唐俊默默点头,也不知道是临死前的忏悔,还是出于羞愧,竟然向他道歉:“对不起,害你受伤……”   林凛平静道:“我不会死在这里,但不保证你会不会被祂发现。”   “祂?!”唐俊声音一顿:“你是说——”主?   林凛比了个手势:“不要呼唤祂的名。”   唐俊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迫使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去想和这个世界有关的事情,他必须想一些别的……比如,回到二十年前,等待他的将会是更加美好的生活等等。   勉强可以控制自己的思绪以后,唐俊压低声音:“为什么祂……不保护我们和这个世界呢?”   林凛看了他一眼:“你认为祂只有一位?”   唐俊一呆,由于统灵会一直在坚信,他们的主会降临在这个世界,导致唐俊下意识以为,神那样的存在只有一位。   然而,这是被误导了。   无论是炎国神话或者其他文明体系的神话,祂们都不止一位,目的不同,做的事更不同。而且,唐俊突然想到,统灵会用的词语是降临,而不是诞生。或许他们信奉的那位,实际上是……外神?   心里有了猜测的唐俊垂下头,默默落泪,双手合十:“有没有好心神救救我?”   林凛抬头看了眼铅白色的天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   红光冲天,无数人尖叫着,哀嚎着。整座城市像是一个巨大的瓮,异常元素在里面不断发酵,呈指数级上升。   警报声,哭喊声、枪炮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整座城市的哀歌。   无人机在红色的天幕下漂浮飞行,机身上反射出淡淡红光,像是木柴溅出的火星一样。   在无人机镜头下可以看到,那些异变的怪物,正以放射状的形态向着城市四周蔓延,市中心的异化程度最严重,依次朝着外围减弱。   男人被两人高的变异猪笼草卷起,发出刺耳的尖叫,他的旁边,是头被咬掉的同伴。   呼啸的火焰席卷而来,正准备吞吃他的猪笼草被焚烧殆尽,簌簌落下焦黑的碎屑。   穿着橙红色冲锋衣,将半张脸隐藏在竖起衣领下的少年走了出来,他的手里,还凝聚着灼热的火焰。   “跟我来。”他皱了皱眉,循着耳机里面的指示,迅速将这人送到了集合点,交给了同事。几位医生将男人带过去检查。   一位穿着棉布衬衣的肌肉男说:“我去北方,你就在南边吧。”   劭彦点头,“小蓝那边怎么样了?”   “她那边还行,就是身子弱……小心!”   长着八条腿,汽车大小的黑兔子猛地蹿出,目露凶光,朝着聚集地的人们扑杀而来。   肌肉男挡在劭彦身前,伸出两只手,比了个下压的手势。   那只兔子就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碾压成了兔饼,漆黑的液体溅到了两人的脚边。   周围的医生和其他人吓得不轻。   “杀生为救生。”男人低语了一句,抬手又拍死了另一只袭击的怪物。   “路欺严,不要浪费时间了。”劭彦拉了拉自己的衣领。   路欺严说:“那好,杀光他们,我再为他们念往生咒吧。”   劭彦金黄色的瞳孔抬起,看向了远处,那里异常元素翻滚沸腾,仿佛一只择人欲噬的巨兽。   死去的女人身边,一个带着蝴蝶发夹,佩戴着蝴蝶胸章的六七岁的小女孩哭哭啼啼。   小女孩的脸颊上出现了蓝紫色的花纹,和她身上佩戴的胸章几乎一样,眼看即将异变。   “跟我走。”   小女孩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穿着制服的大哥哥。他从口袋里面拿出抗污染的药片,塞进了她的嘴巴里,又拿出隔离布为她披上,叮嘱道:“不要把这个毯子扔下来,听到了吗?”   小女孩点点头。   林凛弯下腰,抱着小女孩走了一段,同时拿出联络器:“坐标××,这里还有幸存者。”   联络器里面传来一声收到。   远远看到同事的身影,林凛这才放下小女孩:“看到那个和我穿着一样衣服的人了吗?让他们把你带过去。”   小女孩拉住了他的袖子:“哥哥,谢谢你。”   林凛摸了摸她的脑袋。   无数市民扑向了城市外围的方向,中心的人类越来越少。   沿着道路一直走,末日一般的场景被尽收眼底。   林凛的手微微颤抖。   是谁做的这一切?   耳机里,指挥的声音断断续续:“……沙沙……我们已经派出了目前在附近的四位S级和十几位A级异调官,其他人正在赶过来……沙沙,其余人员进入救援群众,尽量保证剩下人员的人身安全……”   林凛看向了家的方向。   他给阮洲留了纸条,让他在家等他。也不知道阮洲有没有逃走……   林凛眉眼间满是担忧,喉头像是堵了东西。   虽然担心,但他靠近市中心的步伐不停,一路上更换了各种交通工具,这里路段狭窄,只能靠走。   这时,手机上突然弹出一条短信,看清楚后,林凛脸上表情轻松了一些。   太好了,他没事。   “林凛,位置在天堂树商场!”指挥的声音在耳机里面响起。   林凛收到了坐标,他抬起头,似乎看到了天空中,无数人们的灵魂,他们惨叫着被吸纳到了红光的中心。   天堂树商场在乌亚市最中心位置,人非常多,如果说这里出现什么意外,又恰好能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不可能,一定有人干预。   先是在西贝那边闹事,将乌亚市的战力吸引到那里,实际却在市中心搞事,明显的调虎离山。   这是一场人为造成的灾难。   林凛到达的坐标地点时,感觉到了一阵吸力。四周非常干净。甚至连一点灰尘残渣都没有。   那个巨大圆球的商场已经消失了,在原地空留下了一个大洞。   洞口的边缘十分光滑,好像被什么东西整齐的切断,星星点点的碎石灰尘正在被中间的东西吸引。   这东西宛如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一切有形或无形之物。   整座城市的生命力都被吸了进去。   粘稠的红黑色雾气在洞的正上方蔓延。病态的、扭曲的、畸形混乱的气息纠缠,翻滚涌动,仿佛是世间最肮脏产物的凝聚体。   人类大脑难以理解的未知和恐怖,仿若奔涌的潮水一般席卷而来,淹没了林凛。   ---   战时的救援速度非同寻常,但难点却是在于如何能更多更快的将人救出去。   大路的车已经堵满了,连锁事故一个接一个,往往救援人员还没有赶过来,就有人类或者附近的生物异化,冲进人群中屠杀。   无人机协助在乌亚市冲锋陷阵的异调官们投下子弹和武器,可即便是对异常具有超高免疫力的无人机,在这红光的照耀下也开始出现异常反应。   螺旋桨里面伸出红色触手,死死将自己的身体缠住,然后猛然坠落。   在卫星成像中,整个乌亚市就是一个巨大的黑洞,螺旋的纹路紧密深邃,破坏着周围的一切。   丁光良死死盯着屏幕,试图找到林凛的身影。   “我已经让辰阳去拿【异常A21】了,这东西可以在任何地方开出通道,到时候市民们可以开车通过这些通道出去。”   “西贝、东辉、临泉……正在赶来支援……”   “已经和城市内急救中心取得联系,第14处紧急救援中心正在搭建……”   “异调官斐芽申请进入乌亚市……”   “异调官燕青申请进入乌亚市……”   “异调官曹嘉树……”   无数的申请紧急飞往了临时指挥室。   丁光良要进市中心,但陈童笠禁止他进去。   男人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你没有那个本事,不如在这里做好后勤。”   丁光良不是攻击或者救援型的人员,去了也是添乱。   他此时正在市内临时指挥中心,这里距离市中心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加上异调局做足了防护,目前还没有出现危险。   看着一波又一波同事心甘情愿投身末日,他的喉结不断滚动。那是一个巨大的屠宰场,混沌的,仿佛会无限扩散的绞肉机全力运转。   异调官们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图像信息,一条条指令被迅速发出,又在同一时刻接收到无数的讯息。   “异常中心区域异常元素超出检测范围,我们必须申请弹道导弹!否则一旦异常扩散,那整个国家都会被影响!”   “你疯了吗?还有那么多人没有离开这座城市!”   “如果不消灭它,整个世界都要毁了!可得当断就断啊!”   “可如果导弹杀不死它呢?”   此话一出,总指挥室的气氛陷入了停滞。   丁光良没有在意耳机对面那些人的话,他依旧凝视着屏幕,通过新飞出的无人机,寻找林凛的身影。   突然,他的目光顿住了。   “有人。”   “什么?”刚刚在争论的几个高级别异调官不耐地拿过了话筒:“丁队长,你在说什么?说清楚!”   “商场附近有人。”   “怎么可能,你知道那里的异常值有多高吗?附近数千米的范围,只要靠近就会被异化!”   “真的有人!”丁光良带好耳机,音量放到最大,声音尖锐:   “是阮洲!” 第100章   下雨了。   红色天幕下,这场雨像流星一样坠落,水洼倒影出的红色光芒仿若岩浆。   路边的变异植物似乎因为这场雨变得更加活跃。   劭彦穿梭在其中,收割着一波又一波怪物。橙红色的火焰在雨中灼烧,一簇簇黑色的烟尘在空气中升腾。   雨滴落下的时候,他的超凡能力受到了影响,火焰变小了一些。   这给了周围的变异植物可乘之机,它们发出剧烈的响动,冲着劭彦声嘶力竭地哀嚎。   劭彦清晰感受到身体正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被异化。   他拿出抵抗药物,塞进了自己嘴里,却只是杯水车薪。   只要这场雨不停歇,那么异化就不会停止。   植物藤蔓悄无声息的缠上了劭彦的脚踝,狠狠咬了下去。   少年眉头紧皱,抬手一挥,那东西被火焰炙烤,唧唧大叫,尖锐刺耳,像是煸掉最后一丝水分的豆角,焦黑干瘪。   耳机里面,路欺严的声音传来:“是变异天气,传说中只有最极端的邪恶之物出现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变异天气……劭彦,你遗书写好了吗?”   劭彦没有回答他,那双金黄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周围虎视眈眈的植物怪物。   “不需要遗书。”   “少年,如果你死了,我会为你念往生咒的。”   劭彦:“有这精力,不如多救几个人。”   路欺严:“诶?我这怎么不算救人呢……”   两人在耳机里面你来我往。路欺严那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直到彻底没了动静。   劭彦身上,伤口处开始钻出细小的肉芽,这些东西在伤口起舞,蚯蚓一样,张开细细小小的嘴巴,冲着他的身体咬了下去。   雨下得更大了。   劭彦躺在地上,呼吸间都是刺痛。   他经历过无数的战斗,制服过许多穷凶极恶的异常,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面对这些异常的时候这么无力。   整座城市都沦陷了,深深的绝望在他的心里蔓延。   他张开已经长满无数眼睛的手,凭借着最后一点力气,要给自己来个痛快。即便是死,他也不要以异常的状态去死。   “哗哗——”   大雨让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以至于劭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然,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一个普通人?   这人没有穿任何的防护设备,也没有打伞,在雨中走着,就这样靠近了自己。   周围的植物避开了他,似乎对他有深深地忌惮。   劭彦睁大眼睛,挣扎着想要起来,他身上的伤口切面伸出了肉芽,胡乱缠绕飞舞,以至于无法很好完成这个动作。   “你好,需要帮助吗?”   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那天超市里,一位青年也是这样问那个怪物的。   劭彦的动作停住了。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周围的雨停了。   异常元素正在以一个身体可以感知的程度急速消失。   如果说刚刚的战斗,他身体这个大泳池被灌满了污水,那青年的到来,就像是给泳池里撒了一吨漂白剂,并且正在迅速用超大水泵朝着外面抽水。   这是强烈到足以将S级异调官异化的恐怖异常元素的浓度,就这样被青年轻而易举的化解了。   仅仅是他站在这里,说了句话,就化解了。   这件事情过于离谱,以至于劭彦的脑袋更加不清醒起来。   劭彦的瞳孔里是深深的茫然,仿佛整个人三观都正在被重塑一般。   他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甚至他可以保证,这世界没人遇到过这种情况!   青年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也是异常吗?还是拥有净化能力的超凡者?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你受伤很重,你有手机吗?我给你联系救护车吧?”青年语气诚恳。   劭彦一时失语,他此时甚至不知道该用何种语气对待青年。   “你……到底是谁?”   “我是好人,不会趁人之危抢劫的。”   青年笑眯眯的,劭彦却咽了咽口水。   他可不认为世界上还有第二个林凛可以抵抗异常元素。   在这样的场景下,似乎只有异常才能够活动自如了。   但青年又不像是异常……劭彦觉得,他更像是维度之上的存在。   阮洲拿过他的手机,给外面打了电话。   “嗯嗯,没错,在乌亚公园这里,有个穿着红色冲锋衣的人,你们赶紧派人过来吧。”   阮洲打完电话,问:“我能用你的手机给家里人发个消息吗?”   劭彦还没反应过来:“可以。”   发完短信之后,把手机递给了劭彦:“你在这等一等,我有点事就先走了。”   “等等。”   阮洲停下了脚步。   “你要去哪?”劭彦艰难起身。   “找人。”阮洲笑了笑,面容在雨中模糊。   劭彦呆呆的看着他离开。   不多时,他的耳机里面传来声音。   “劭彦,你情况怎么样?!”   劭彦:“有个男的救了我……”   -   丁光良的话一下让异调局炸了锅。   “怎么可能?”   “有人类在那个地方?!”   “你看清楚一点!”   丁光良的超凡能力就是视觉加强,能够看清楚仪器和超凡能力者都无法看到的东西,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第一时间发现阮洲。   “真的是他!”丁光良无比确定,他绝不会认错的。   耳机那边的陈童笠说:“把屏幕调清楚一些。”   屏幕调的更加清楚,又等了一会,那边的人靠近以后,人们这才看清楚。   真的是个人。   此时,总指挥室,所有的人都呆呆看着青年。   他步履从容,并没有因为周围的异常元素浓度过高而有什么不适。   甚至可以用闲庭信步来形容!   刚刚还说要用导弹洗地的那名官员凑近了屏幕,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也伸进去:“他肯定不是人!不可能有人能够毫发无伤靠近那里的!”   “我同意王局的话,他这样子,不、不像人啊!”有人话语里面充满了怀疑。   “仪器检测数值已经爆表了,你们又不是没有看到,怎么可能会有人靠近那里?!”这人把重点放在了“人”这个字上。   “不是人,一定是个异常!”   众人七嘴八舌。   “对,应该是异常,不然说不通。”   “是异常就对了,只有异常才能不受影响……”   “那我们不用管他了,异常怎么会帮人……”   就在这时,观察员惊叫一声:“不对!”   几个人看了过来:“有什么不对?”   观察员指着屏幕里面的数据:“那人过去的地方,所有的异常数值都降到了危险值以下!”   “什么?!”几位官员立刻扑了过来,挤挤挨挨,都凑到了屏幕前,看着里面几个和其他格格不入的设备数值。   其他的仪器的数值都是9999+,而阮洲路过的那一个检测点,数值显示:99。   数百倍的差异,让现场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这,这怎么可能?!”   “仪器坏了吧?!”   “应该是坏了吧……”语气不确定。   话音刚落,旁边另一位观察员倒吸一口凉气。   “又他妈怎么了?!”   另一位观察员指着屏幕喊:“他路过的第二个监测点,数值也降下来了!”   几人再次凑过去一看:88。   明明更加靠近中心了,但仪器的数值反而更低了。   沉默,骤然沉默。   安静,十分安静。   诡异,非常诡异。   过了半分钟,有人问:“到底怎么回事?!”   仿佛是个导火索,整个指挥室瞬间炸了锅,讨论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相关专家被立刻召集,不停地进进出出,资料很快山一样摞了起来。   陈童笠按下通话键,问丁光良:“你认识这人?”   “他是,是林凛的朋友。”丁光良声音有些艰涩:“见过一两次,人挺好的。”   陈童笠还想问问具体情况,旁边的秘书过来:“刚刚接到劭彦的消息,他被一个青年救了,听描述似乎就是这人。”   “而且……”秘书咽了咽口水:“我们救了劭彦以后,他体内的异常元素水平,简直比之前还要低……”   他说话没有避着人,这句话说完,整个指挥室再次安静,人们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这意味着,或许这个世界,都会因为青年的存在而改变!   刚刚导弹洗地的官员也意识到了,他犹疑问:“可,可他是异常,能和我们一起合作吗?”   丁光良定定看着屏幕上步伐坚定的青年,喃喃道:“或许他不是异常。”   两个指挥室没有关闭通信,丁光良这话一出,总指挥室的人面面相觑。   也对,只听说异常变得更加诡异的,哪有异常把怪物变正常的。   可青年的能力人类确实无法达到。   不是人,不是异常。   “那是什么?”   丁光良一瞬间想了很多。   青年就像是突然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来历,没有身份,完全空降,而自己非常自然的接受了这样的人靠近林凛。而且……他似乎认识他们,加上如今在异常现象里面,能够轻松抵抗如此高浓度的异常元素。   丁光良盯着屏幕中的人,声音坚定:   “是神,他一定是神明。”   ---   此时的市中心。   一颗暗色的种子悬浮在黑洞上方,通体暗沉漆黑,边缘发红,翻滚着像是日珥一样的黑红色雾气,像是一个通往深夜的通道。   不可名状的恐怖漆黑如墨,翻滚奔涌,祂看起来像是某种液体,或固体的集合,又像是某种怪物的卵,绵软肿胀。   邪恶的、畸形的物质漂浮在虚空中,是黑暗的源泉,所有负面的聚合体,违背常理之事的孕育之地。   几位A级异调官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在他们惊恐的注视下,“祂”的身体像是无数扭曲的血肉,鳞片交织而成的存在,是他们无法用言语描述之物,也是不可理解之物。   仅仅是一眼,强烈的恐怖从他们的灵魂深处涌现,噩梦一般的迷雾让他们无法离开,他们的表情或惊恐,或癫笑,或哭嚎,瞬息万变,仿佛被困于疯狂与扭曲,邪异与怪诞的虚无之中。   SAN值瞬间清零,身形骤然膨大,仿佛脚底吹了气,扭曲着鼓胀了身体,狰狞可怖,口中发出人类无法理解的呓语。   异调局的无人机早就已经掉落了下去,不知道变成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正在地上挣扎,机械和肉体的结合,使得它看上去非常怪异。   那机械眼挣扎着望向翻滚的雾气,那其中,穿着制服、紧闭双眼的人影若隐若现。   如果林凛此时睁眼,就能看到,“种子”翻滚着的雾气边缘,正逐渐消散,像是在被这个世界排斥。   ——即便这东西将整个城市都变成了炼狱,但吸收的生命能量并没有让它更强大,反而被世界更加厌恶。   林凛意识沉入了黑暗,周围黑沉沉的,什么都没有。   他现在的视角很奇怪,似乎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去看着自己。   就像是做梦一样,清楚知道那个人是自己,却无法拥有个体自身的体验。   “林凛。”   有人在说话,但声音却是从四面八方响起。   林凛的意识瞬间回到了身体,他脚下的黑暗像水波纹一样,起了一些波澜。   他低下了头,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是镜子。   他伸出手抚摸,里面的人影和他做出一样的动作。   不过表情和他不一样。   他疑惑:“梦?人格分裂?”   倒影里面的他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了眼林凛。再然后,林凛眼前一花。   两人的位置发生了颠倒。   邪异红光的照耀下,少年一头黑发从发根开始,一点点变白。   他睁开了眼。 第101章   林凛和唐俊两人正在建筑物中快速穿梭,身上都穿着暗色的斗篷。   天空中传来恼人的乌鸦尖叫声,它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下方,凄厉的叫喊像是警报声一样。   “被发现了。”   唐俊仓惶抬头,看到那些监视者,无法摆脱的阴影让他失了力气,脚步一歪,摔倒在地。   他浑身颤抖,脸上充斥着恐惧,几日的逃亡让他心理遭受巨大的折磨,即便是林凛的十字架也无法治愈内心的创伤。   那个七嘴八舌的怪物又出现了,一团垃圾聚合物蠕动着卷来,所到之处,周围的树木和路灯都被吃掉,连建筑也会被啃下来一部分。   看到两人,那怪物速度骤然加快,爆发出一声尖叫,“帅哥我来了!”   “你是鬼我也做好心理准备了!”   林凛停下了脚步,抬手请它吃了一记万箭穿心。   怪物尖叫一声,“你没良心!”随后速度慢了下来。   唐俊半爬半跑,躲到了林凛身后,他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一击之后,林凛把他提了起来:“走。”   天空中,乌鸦们的叫声依旧凄厉。   它们俯冲而下,尖锐的鸟喙冲向了正在飞奔的两人。   林凛带着拖油瓶,却不能摘下耳扣,因为一旦摘下耳扣,不仅是那些怪物,甚至唐俊也会被波及。   他还要带他找到沙漏的位置,不能就这么死了。   远处,源源不断的怪物涌现了过来,那些诡异的,粘稠的仿佛地狱爬出来的东西,正在急速靠近两人的方向。   几位穿着黑色隔离斗篷的人从街角冲了出来。   “林队,快走!”   一头短发的费士兰声音沙哑:“我来给你打掩护。”   他的身后,田斌举起了冲锋枪:“快走!”   这样的场面,一路走来遇见过太多。   林凛定定看着他们,说了一句:“好。”   拐出街角的时候,他回看了一眼,偌大的冰晶将整个道路牢牢堵住,也挡住了他们的身影,只有冲锋枪“哒哒哒”的声音不绝于耳。   唐俊停了下来,身体剧烈抽动,眼珠发红,眼见状态又开始变差了。   林凛再次拿出了十字架,淡淡的蓝光亮起,对方身上的异常浓度再次稳定下来。   不过,他的身体依旧是干瘪的。   以唐俊现在的身体状态,估计彻底净化他体内的异常元素以后,人都没了。   林凛的度掌握的很好,既不会让他立刻变成异常,也不会因为体力不支而耽误进度。   他们来到一处偏僻的独栋小屋,已经荒废了很久,院子里面杂草疯长,院门要掉不掉,唐俊一把推开,“跟我来!”   他绕到屋子后面,这里有一个通向地下的门。   “东西就在里面。”   唐俊动作很快,他身形瘦小,率先钻了进去。   狭窄的环境让林凛不得不弯着腰才能活动,这里没有灯,林凛从斗篷里拿出了一盏小小的手提灯,按下一个圆形的按钮之后,灯亮了起来,昏暗的灯光照亮了通道一隅。   两人走过长长的暗道,最终,来到了一处空旷的房间。   “这是我父亲的秘密基地,塞满了他的遗物,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裕婪人总喜欢搞神秘学这一套。”   他进了房间,在周围数个大箱子里面搜索,在角落找到了一个最普通的箱子。打开之后,他松了口气,用左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东西,沙漏型的吊坠在提灯的照耀下反射出光泽。   “找到了,还在。”   唐俊语气激动,他又从另一个木箱里面找到了小刀。   “这吊坠是我父亲的遗物,我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的,研究了很久,后来看到他的笔记才知道,这东西对我的血有反应。”   唐俊费力地把东西拿了下来,握在手心里,看了又看。明明已经经历过数次时间穿梭,但这东西依旧光华流转。   “我现在就打开通道,我们一起回到二十年前,我会上交这个吊坠,再也不想看到它了!”   唐俊迫不及待掀开了自己手腕的伤口,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包裹他伤口的黑布被掀开的时候,什么东西也没有流出来。   断口整齐,甚至能看到筋膜肌肉的横切面,但,就是没有血。   血呢?自己的血呢?!   唐俊崩溃大喊:“你不是治好我了吗?!”   林凛上前,从他手里夺过了吊坠:“只是降低了你体内的异常元素,但并不能让你的身体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外面的声音传了过来,怪物们的怒吼声似乎就隔着一个薄薄的木板门和毫无阻拦的地道。   甚至地道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   他们就要被瓮中捉鳖了。唐俊脸上露出了绝望。   “这一定是这东西故意的,它把所有的血液吸干,就是为了把我困在这个时代!”唐俊发了疯,本就神经质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红血丝。   他要去抢夺吊坠,被林凛拦住了。   “用我的血吧。”   “不行,这东西只有裕婪人的血液才能打开!”唐俊表情狰狞,牙都要咬碎了。   “我知道。”林凛语气淡淡的:“用我的吧。”   唐俊猛然扭头:“你——”   林凛划破自己的手,鲜血泼洒到了沙漏上。   刺眼的光芒亮起——   “轰——”   巨大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地道,怪物们一股脑的涌了进来。   但他们失望地发现眼前空空如也。   “首领,他们不见了。”   “看见了。”宋嘉阳一身黑衣,大步迈入,环视四周,看到了打开的箱子,以及倒下的手提灯。   他转身,淡淡说了句:“走吧。”   ------   卢荧进来的时候,陈童笠正在看一张照片。   那上面,是他和林凛、丁光良,还有劭彦和路欺严小蓝等人的合照,后面的三个人,卢荧没有见过,他们都已经牺牲了。   “你怎么来了?”陈童笠有些意外。   “陈局,我的记忆出现了一点问题。”卢荧手捧着小本本,语气有些紧张。   陈童笠皱眉:“什么情况?”   卢荧摇摇头:“我记不清十年前乌亚市的记忆了,甚至无法在记忆长河中看到那段记忆。”   陈童笠神色一变:“具体说说。”   卢荧发动超凡能力时,可以看到任何人从小到大的记忆,包括那个人几乎已经想不起来的那部分。据她所说,那些具体的记忆就像是小鱼一样,在“记忆长河”里面游荡,而她就是那个观察河流,并打捞小鱼的人。   因而,卢荧的意识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站在“记忆长河”的岸边观察河流,而另一个她,则是在自己躯体里面,经历每一天现实。   所以卢荧对外面的感知能力非常差,有的时候她的反应比别人慢半拍,记不住东西,甚至需要外置海马体——小本本来帮助记忆。   现在卢荧说,自己看不到“记忆长河”里面的记忆了。   “尤其是关于乌亚市,好几位经历过那件事的同事,我都一起看了看,他们的记忆都模糊了起来,无法打捞到那天的记忆……甚至连我自己的……”   空气一时间陷入了安静,掉在地上的一根针都能听见。   卢荧深吸了一口气,说:“陈局,我怀疑,有人在修改大家的记忆。”   陈童笠听完她的陈述以后,从兜里拿出了一支烟,嗅了嗅,然后夹在了耳朵上。   他又看了眼手里的照片。   “或许不是记忆……”   卢荧看向了局长,眼瞳有些懵懂。   -----   乌亚市。   “林凛”睁开了眼。   他眼瞳中一片安静。   只是在看向那颗邪恶的种子时,微微皱了皱眉。   他的头发白到透明,好像可以被这团黑红雾气轻易侵染。但那些黑红色雾气仅仅是靠近了他,就消散了一些。   仿佛意识到眼前家伙对它的威胁,那种子在空中上下起伏,周围红黑色的雾气翻滚的更激烈。   刚刚因为直视种子变成不知名异常的几位“异调官”,尽力挪动着自己的身躯,意图远离。   ——即便已经变成了失去理智的混沌疯狂的怪物,也有什么东西刻在破碎不堪的灵魂里。   “林凛”只是看了这些东西一眼,并没有任何动作。   这团怪物扭曲着自己黏腻肥硕的身体,一点点挪动身躯,逐渐远离给它强烈危险感的地方。   黑红色种子动了动,那团异调官便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然后没了声息,像是一团炉底灰一样,很快化为了齑粉,消失了。   周围起了风,寂灭的死亡气息从林凛体内翻涌了出来,淡淡的黑气缭绕,似云层翻滚,扬起了他的衣角。   他盯着这团红色的雾气,吐出迄今为止的第一句话:“卑劣的外神,滚出这个世界。”   黑红色的雾气骤然膨大,发出了无尽的愤怒和诅咒讥讽,红黑色的火焰中翻涌滚动,所到之处,空间都被灼烧地扭曲起来。   男人没有避开,他眉眼凌厉,周身的枯寂气息蔓延,气势渐渐攀升,直到达到某一个度之后——骤然爆开!   红黑色的雾气则是舞动着自己的触手,日珥一样翻滚着的雾气冲了过去。   两股气息碰撞、攻击、吞噬,轰然喷发出剧烈的气浪!   周围的时空都被扭曲了起来,异常元素剧烈波动,红色的种子爆发出剧烈的红光,直冲云霄,整座城市上方的红光更加刺眼了,宛如岩浆喷发,烈日坠落。   ----   总指挥室。   所有人都忙碌着。   由于异常元素浓度持续升高,所有靠近那中心的仪器全都失灵甚至异化了,整个城市都陷入了失联状态,为了尽可能了解情况,他们不得不联系更多的设备。   就在所有人都忙碌的时候,一名在角落的高级异调官突然靠近了陈童笠。   他盯着屏幕里的红光,语气狂热:“终于等到了!主啊,您忠诚的信徒永远忠诚于您!   这人身形鬼魅,又离得近,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到寒光一闪,那人尖叫着扎向了陈童笠。   后者瞳孔一缩,立刻闪身,那枚尖刺便擦着他的手臂过去,黑色迅速蔓延到整条手臂。   男人捂着伤口怒斥:“把他给我拉下去!”   指挥室陷入短暂混乱,但很快,这人就被警卫制服,拉了下去。   西贝水库。   杰瑞斯脸上贴着创可贴,站在仓库屋顶,静静的看着城市里面越发耀眼的红光,眼神有些担忧。   仓库的后面,一个烤红薯的车子静静放着。   不多时,周笑爬上来喊他:“首领叫你。”   杰瑞斯恋恋不舍地又看了远处的城市,这才跳下了屋顶。   乌亚市内。   老张混沌的眼睛呆呆地看向了天空,他手里的方向盘还在动,车里已经没有人类了,但车子还开着,穿透了一个又一个建筑。   他看向天上,似乎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神奇的现象,就像他不理解自己现在为什么在这里一样。   避难所里。   所有的市民都看向了乌亚市的扭曲红光。   谢亭亭的脸上满是担忧,她的旁边是抱着她哭泣的母亲。   范来双手合十,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语。   还有其他人,许许多多的人都看向了那团亮眼的红光。   ----   巨大气浪以天堂树商场为圆心向四面八方蔓延,甚至连光都被冲击到扭曲,像是沙漠翻滚的热浪一般,蒸腾逸散,又扭曲翻滚。   高楼大厦被碾成了齑粉,公园医院被掀起了地皮,游乐场的设施被拆解成了零件……   ……那些还没有逃走的人,一波接一波地倒下。   无论是异常还是人类,都在这样的力量下无法维持物质存在的状态,气浪所到之处,一切化为乌有,恐惧与绝望不断蔓延。   临死前,这些人类回望着城市中心,眼含悲痛,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直接被汽化成了微尘。   “林凛”看了眼远处,有道身影正在缓缓靠近。   他微微分神。   这给了那颗种子可乘之机。粘稠的黑红色雾气迅速将面前的林凛包裹。   他闷哼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的脸上没有痛苦之色,只是静静地看着地上的这团鲜血,似乎有些不理解。   那东西并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人类的身体被黑红雾气迅速穿体而过,仿佛灵魂也被钻出了孔洞。   他的四周,那些力量似乎受到了影响,出现了波动。   黑红色的种子上下起伏,似乎在为自己的战绩而享受愉悦。   “林凛”又看了眼远处那道身影,阖起眼皮。   林凛猛地睁开眼。   他的眼前,是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四周是已经化为废墟的城市。   他的身体因痛苦微颤,但眼里并没有屈服。   指环弹出,巨大的黑镜里面爆发出了无数的黑芒,冲向了那团黑红色的雾气。   这力量相比于刚刚的力量实在弱小太多,如泥牛入海,黑芒沉入黑红色的雾气中,溅不起丝毫水花。   雾气不停地穿透他的身躯,掠夺他的生命力。   林凛的眼神渐渐失去了高光,眼前一片模糊,只靠着身体的本能在攻击。   周围的一切都正在远离,连自己的灵魂都在飘离这具身体。   他失去力气,身体缓缓滑跪,即将栽倒在地。   只是,在膝盖着地之前,一个怀抱接住了他,与他一起滑到了地上。   林凛的嘴唇动了动,微微侧过头,灰蒙蒙的眼瞳中倒映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青年眸子平淡,黑白分明,此刻正看向自己。   他是阮洲,但又不像是阮洲,似乎是人类的形态,但仔细看去,却又看不清具体是什么样子。   祂的身上涌动着不可名状的雾气,纠缠着,翻涌着,不被人理解的低语絮絮,那是从世界初始就存在的呢喃。   林凛最后的一眼,就是看到对方嘴唇轻启,似乎说了什么,但他没有听到。   他自然也没有看到,自己晕倒以后,青年抬了抬手,那团狰狞的黑红雾气就像是锅炉里蒸发的最后那滴水一样,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黑红色种子不再悠闲,它周身的雾气开始剧烈的逸散,日珥不再产生,大量雾气外逃。   种子在看祂,但祂一直低着头,看着怀里的人。   那种子发出不甘心的挣扎怒吼,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凝聚了所有能量,掀起了巨大气浪。   这气浪不顾一切,一直在朝外扩散,巨大的能量破坏力强大,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变形,消失。   这力量,让四周连“时空”的概念都消失了。   方圆一千米的范围内,一切归于虚无,似乎回到了世界刚刚诞生之初一样。   彻底的黑暗笼罩了这里,声音、空气都被吞噬,非常安静,只有在遥远的地方,才能看到有建筑的影子。   那枚黑红色的种子挣扎着消失了。   青年动了动。   他拢了拢怀里的人。   那人歪着头,像是睡着了一样。   这时,周围有什么东西变了。   黑暗在渐渐褪去,乌亚市像是从污水中捞出的珍宝一样,开始具现化出来。   细小的尘埃缓缓在虚空中出现,向上飞去,成为了石块的一部分,这块石头又和其他同类一样,成为了其他更大石块的一部分。   散落在各地的巨大建筑残骸,逐渐拼凑在一起;碎裂的玻璃如同拼图一样严丝合缝嵌入了窗框;凹陷的汽车车身逐渐复原,发动机的轰鸣重新响起。   异变的花草,从往日的狰狞中恢复,食人花嘴巴里尖锐的牙齿消失了,变回了柔和的模样,又重新合拢,变为了花苞。   已经消失的人们重新出现,脸上惊恐的表情也被平静和疑惑取代。   广场上的喷泉重新喷出了水,街边的LED大屏幕上广告开始播放,街道上的车辆继续穿行。   天堂树商场的圆球状建筑依旧完美。   只是青年的身影已然消失。   此时,某处。   没有电灯和窗户的房间,不知哪里来的光源,将一切细节照亮,丝毫毕现。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这些东西显然有些年头了,上面有些磨损的痕迹。   单人桌干净整洁,一只黑色的钢笔静静躺在白纸上。   这时,黑色的钢笔竖了起来。明明没有被拿起,但却像是有人正在用它写字。   黑色的墨水在白色的纸张上面书写,留下了沙沙的声音。   【异常名称:乌亚市(未编号)】   【异常描述:该异常为一座本该在新元1004年11月30日,因“神降”事件而从时间线上消失的城市(在所有912…238条时间线上,该城市都已毁灭)。然而,由于未知力量的干扰,它被未知存在“拯救”,并以一种特殊状态存在于第894637时间线上。   目前,这是唯一一条有其存在的时间线,该城市似乎与其他时间线,以及某位未知存在有密切关系。   受某未知存在影响,城市内部能量流动平稳,异常元素极低,异常发生频率低。】   【收容措施:异常元素水平低于所有时间线平均水平,无特殊收容措施。建议设立多个监控节点,以观察后续城市异常情况,若有异常暴动,立即进行紧急处理。】   【负责人员:S001】   那只笔停顿了一下,在空中晃了晃,那张纸便消失了。   而后,又缓缓浮现出新的一张白纸。   它在新的一张纸上继续写了起来。   【异常名称:失乡人(无编号)】   【异常描述:该异常外表为人类男性,初次出现在“异常D621-蚤人”收容过程中。   手提普通塑料袋,内装S级异常,欲寻找“夏国东星市幸福小区”位置(经检索,该地址并不存在于所有912…238条时间线上。)】   【收容措施:协助其找到该小区地址,提供社会工作,密切关注其动向。】   【负责人员:……   那只笔顿住,然后,继续写了下去。   写完后,它再次晃了晃,这张纸同样消失了。   黑色钢笔合起笔帽,一声轻轻的响动后,静静地躺在了桌上。   一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102章   天慢慢冷了下来,一夜间树叶就积了厚厚一层,街上人们步履匆匆。   昨晚窗户没有关,钟仁宝一觉醒来的时候,鼻子有点堵。   可能是最近熬夜太多,又加上寒气入体,坐起来的时候,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   周围的场景看起来像是蒙了一层纱,钟仁宝揉了揉眼睛,从床头摸了卫生纸,一边擤鼻涕,一边拿起手机看了眼:“怎么都这个点了?”   他换好衣服推开房门,急匆匆下楼。   果不其然,叔叔已经到前台忙碌了。   看到他衣衫不整,钟世强厉声道:“把衣服穿好!”   钟仁宝看了眼前台的女生,理了理衣服。   自从他去异调局了以后,就没有人看店了,钟世强干脆招了新人。   新来的前台是个年纪不大的女生,短发,圆脸,穿着毛衣。看到钟仁宝,她点头笑了笑。   “一大早就这么困?”钟世强把鸡蛋递过去。   “没睡好,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钟仁宝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面色迷茫。   “什么梦?”钟世强问。   钟仁宝想了想:“好像咱们店被烧了?忘了,但感觉是个噩梦,现在我都心有余悸。”   前台小妹妹这时候说:“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不用担心,老板生意肯定会越来越红火的。”   钟仁宝点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新海那边的分店又漏水了,我叫了人去修,你有时间去看看。”钟世强叮嘱他。   钟仁宝:“又是新海啊?”   “你不是进修结束了吗,也该回去上班了吧?”钟世强说:“你们领导都催我了,你这假期也该结束了。”   钟仁宝薅了一把头发:“知道了。”   ---   小谢在街上买了早餐,把东西塞进了自己的怀里,顶着寒风,拐进了街角的五金店。   五金店里,已经有人在忙活了。   女人穿着薄棉外套,戴着眼镜凑近了电脑屏幕,正在清点账目。   男人背影略微佝偻,身前有个装满零件的大箱子,往柜台上分门别类地摆放。   小谢推门而入的时候,一阵寒气跟随涌了进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上货的父亲。不知道为什么,小谢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奇怪了,明明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回家,却好像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一样。   小谢眨眨眼,从怀里拿出热乎乎的包子和豆浆,脸上露出了笑容:“包子买回来啦,爸妈,快来吃吧。”   母亲看到她回来,立刻从电脑前抬起头,开心的喊了一声:“这么快?”   小谢放下手里的包子,摸了摸耳朵,说:“今天我去的早,所以排队的人不多。”   谢父凑了过来:“真是难得,你平时回家都会睡到很晚,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谢母嗔了他一眼:“起得早还不好?不然哪有口福尝女儿给你买的包子?”   谢父手足无措:“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   小谢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父母,脸上露出了微笑。   “对了亭亭,你不是说新找的这个工作很忙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谢母问了句。   小谢正在放豆浆的手一顿:“因为……公司放假了。”   谢父露出了笑容,他咬了一口包子:“虽然忙,但是公司福利还不错,我之前听你说,还有公费旅游对吧?首府怎么样,你给爸爸说一说。”   小谢开始介绍自己的工作和首府的事情,然后说:“爸,妈,等我放年假的时候,带你们去旅游。”   谢母眼睛一亮:“那好啊,你什么时候放年假?”   “等老板回来。”   “你们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小谢想了想,说:“快了吧。”   ---   杰瑞斯站在路边,寒风凌冽,但手里的烤红薯热气腾腾,让他的面孔看起来有些模糊。   周笑走过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杰瑞斯穿着一身西装,蹲在路边吃烤红薯,模样有点搞笑。   “共事这么久,不知道你居然喜欢吃这东西。”周笑也买了一个,和他一起蹲在路边。   杰瑞斯定定看着路边烤红薯的小摊:“我觉得我上辈子可能是个卖烤红薯的,不然每次闻到这个味道,都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周笑咬了一口手里的烤红薯,鲜香软糯,回味甘甜,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说:“可能是潜意识吧?小时候经历过某件幸福的事情,恰好有烤红薯的摊子,闻到了烤红薯的香气,所以才对它有深深地执念。”   杰瑞斯鼓着腮帮子,湛蓝眼眸里面流露出疑惑:“但我小时候成长的地方没有烤红薯这种食物……潜意识又是从哪里产生的呢?”   周笑:“也许是长大以后经历的事情,你不记得,但曾经发生过。”   杰瑞斯点了点头:“或许吧。”   周笑:“话说,老板怎么还不回来?我买了很多新款清洁工具,正想试试。”   杰瑞斯“啧啧”两声:“你完了,你已经完全是打工人的形状了。”   “哈?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每天照镜子都在练习口语,恨不得立刻上播。”   “你——”   ……   异调局会议室。   陈童笠做完最后的总结,两手支撑着桌子站起身:“好,我们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里,散会。”   他说完,看了眼会议室最后坐着的男人。   一阵桌椅响动之后,众人纷纷起身。   所有同事离开,林凛则是在会议室待到了最后。直到会议室空无一人,他这才缓缓站了起来,带着自己的笔记本,走出了会议室。   周围的同事忙忙碌碌,有很多熟面孔,也有不那么熟的面孔。   他和一个矮个子金色瞳孔的青年擦肩而过。   对方停了下来,冲他打了招呼:“带薪休假的感觉怎么样?”   林凛脚步一顿:“还不错。”   劭彦转过身,露出了笑容:“不见得吧,不是遇到了老鼠吗?你的协查申请我们收到了,唐俊我们会帮忙找的。”   林凛看向他,劭彦金色的眼瞳里面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他本应该更加自然的和他打招呼,毕竟他们是一起共事十几年的同伴。   但林凛还没有习惯另一份记忆的存在。   ——刚回到这里时,他的脑子里就多出来一份记忆,一份乌亚市还存在的记忆。   在那个记忆里,乌亚市非常安全,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甚至从十年前开始,就一直是全国最安全的城市,异常元素和事件发生频率都很低,在异调局年度排名中一直遥遥领先。   但林凛清楚知道,乌亚市不应该存在,它在那次神降事件发生以后,已经消失了。   一个是现实,一个是曾经的现实。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想到了自己穿越时空的经历。   他可以穿越到二十年后,那会不会有人去到了更早的时间点呢?   至于改变历史的那个人……   林凛想到另一份记忆里的阮洲。   除了他,似乎也没有人能做到了。   也就是说,林凛穿越到没有阮洲存在的未来,而阮洲穿越到了过去。   在外神降临在这个世界时,阮洲出手拯救了乌亚市,改变了历史,也对现在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林凛眉心拢了起来。   但这里出现了一个矛盾点。   自己的头发是在那次神降事件后发生变化的,如果乌亚市的事件没有发生,那头发就不会变白。   林凛的记忆里没有解释,他回来后问过丁光良,自己头发是怎么变白的。   丁光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因为一次S级任务的副作用,你头发就成了这个样子。知足吧,没有变成触手怪已经是很对得起你这张脸了。”   理由有些牵强,但众人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他这头发非常特立独行,就连陈童笠也没说让他染回来。   这样“合理化”的能力,确实也只有阮洲能做到了。   “你发什么呆呢?”劭彦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林凛和他对上视线。   劭彦本该在那个历史中死去,但是现在,他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包括路欺严和小蓝,几人也都活下来了。   青年神色渐渐不耐:“我说林凛——”   “辛苦了。”林凛冲他点头,露出了笑容。   劭彦一愣:“好家伙,你啥时候这么客气了?”   林凛:“只是觉得,要对同事好一些,不然就晚了。”   劭彦撇了撇嘴:“啧,不吉利。最近异常事件频发,各个地方都不太平,毛头小贼和其他犯罪分子趁机浑水摸鱼,治安厅那边忙得焦头烂额。唐俊的事情我也会让那边注意的,有消息给你回复。”   唐俊和他一起回来,但就像当时穿过去的时候一样,两人分开,林凛留下了那个吊坠,唐俊不见了。   放任这样的定时炸弹逃跑非常危险,于是异调局发了通缉令,一旦有人发现这人的踪迹,立刻报告。   “总之……你让你朋友家里人都多注意点,小心歹徒。”劭彦最后叮嘱了一句。   家里人……   林凛咀嚼着这几个字,心里泛起涟漪。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一声特殊的提醒。   林凛立刻打开手机,上面有条短信。   [我回来了。] 第103章   阳光穿过云层,又透过斑驳的枝叶洒下,为地上的落叶镀了一层碎金。   一片树叶打着旋儿,悠悠飘过青年的身前,擦过他的肩头,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气流,而后坠落在地。   阮洲走在街道上的时候,穿的还是他离开时候的那身衣服。   “回来了啊。”他感叹一句。   即便天气寒冷,路上依旧有不少看手机的路人,是这个时代的特色没错了。   阮洲掏出了手机,长按电源,手机震动了一声,开机了。   屏幕亮起,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消息提示声。   各个软件的历史消息都弹了出来,让人目不暇接。   阮洲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消息,不由得微愣。他的联系人列表应该没有这么多人才对。   点开手机一看,几乎全是一个人发来的消息。   【大人,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了,这是哪里,您不要小东西了吗?】   【小的错了呜呜呜!我对您一心一意,绝无二心!您理理我吧!】   【如果上苍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对那个神说三个字:不要走!】   ……   类似的消息发了许多条,机关枪扫射一样,速度极快,数量极多,眼花缭乱。   手机开机后,小东西又开始了。   【大人!您去哪了?为什么小的一直联系不上您?】   【大人!呜呜呜您终于回来了!太好了,您没有抛弃我!】   阮洲一字一句给它回了消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让你担心了。】   【小的惶恐!您没事就好!(爆哭.jpg)】   小东西还是很有良心的,不愧是他的左膀右臂。   阮洲:【让你担心了,我回来了。】发了一个可爱摸摸头的表情包。   小东西愣了一下,然后感动流泪的表情包疯狂刷屏。   阮洲唇角笑意浮现,他翻开手机,发了条消息。然后在工作群也发了一条消息。   【我回来了】   范来率先冒头:[想死你啦老板!大哭.jpg]   杰瑞斯:[终于等到您!]   周笑:[终于回来了。]   老张:[老板旅游回来了,是不是要上班了?]   小谢:[发了很多消息都联系不上您,真的去旅游了吗?]   阮洲低头看了眼群里的消息,一个个@回复。虽然怎么回来的记不清,但他知道自己穿越到了十年前。不过在其他人的印象里,他似乎出去旅游了。   这样也好,省得再多给他们解释。   楼总没在群里发消息,直接打来了电话:“你现在在哪?”   阮洲看了眼帝景小区的大门,说:“我马上到家了。”   “怎么那么快,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楼总声音惊讶:“不是说去很远的地方,怎么样,旅途顺利吗?”   “还行,挺开心的。”阮洲顺着楼总的话含糊了几句。   “好好好,难得放长假,休息够了,我们也该上工了。阿国最近那边还有个项目邀请,还有很多城市的文旅部门都发来了邀请函。你是不知道咱们在首府的那几场活动有多成功,现在有很多博主都学习这种方式。不过,他们不知道,我们可是有背书的……”   楼总事业心依旧很强,提起工作的时候絮絮叨叨,恨不得立刻给范来他们打电话让人过来上班。   阮洲很久没有工作了,乍一听到这些内容微微出神,甚至产生了一股淡淡的、即将收假的焦虑。   “……等有时间了,咱们一定聚个餐,再团个建什么的。”   “好。”阮洲从门下的地垫里面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这里和他离开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两样。   依旧是简单的三室一厅,主卧和另一间次卧一直都没有人住。   他当时出差前,把所有的窗户都关上了,所以并没有多少灰尘。   楼总那边停了一会,然后继续说:“周一记得来上班啊,我刚已经给小谢他们都通知了。”   明天就是周一。   阮洲:“……好。”   挂了电话,阮洲微微叹了口气。还不如出去旅游呢。   戴好手套,阮洲开始打扫卫生。   与此同时,电视被打开了,开始自动播放起了一档歌唱类综艺节目。   阮洲弯腰扫地的时候,电视上的歌手闭眼歌唱:“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擦桌子时,歌手换成了另一个人:“今儿个老百姓呀,真呀真高兴~”   看得出来小东西是真的开心,只不过声音有点吵闹,阮洲停了下来,望了一眼电视机。   “小东西,换台。”   电视立刻换到某地方卫视,上面播放着一部宫斗剧。   绿瓦红墙下,太监宫女呼啦啦跪了一地,对着正在缓缓走来的华服女人高呼:“恭迎喜妃回宫!娘娘万福金安~”   阮洲:……   行叭,你开心就好。   等忙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伸了个懒腰,阮洲拿起手机,正好此时电话打了进来。   “我在你们家楼下。”男人的声音带着轻微喘息,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阮洲动作一顿,看了眼手机,对方之前已经给他发了好多条信息,但他一直在忙,没有看见,所以林凛把电话打来了。   “来了。”阮洲立刻回到卧室换衣服。   客厅的电视机里,一道哀怨的声音响起:“这宫里一共三百六十块砖石,每一块,我都抚摸过无数遍,其中,有三十二块已经有了裂纹……”   阮洲换好衣服,急匆匆跑下了楼。   推开单元门,寒风卷起他发丝,阮洲微微眯眼,而当看到树下站着的人时,他不自觉浮现出笑容。   昏黄的路灯洒下一片朦胧的光,男人身着纯黑半高领打底衫,外搭一身黑色大衣,身姿挺拔。似乎是感知到了投来的目光,他缓缓抬起眼皮,透过面前飘落的树叶,径直朝着目光来处望来。   平淡的眼瞳渐渐泛起涟漪,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阮洲跑下台阶,林凛快步向前。   “你——”   未来得及说出的话,被封堵在彼此贴合的胸膛间,化作一句无声叹息,消散在热切紧实的怀抱里,温暖的气息伴随淡淡松木的味道涌进了鼻腔。   感受到对方胸膛的跳动,阮洲眼睛弯了弯:“我回来了。”   林凛抱紧了怀里的青年,唇边笑容渐盛:“我回来了。”   ……   两人在外面找了家餐厅。   林凛进了包间,把大衣挂到了衣架上,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半高领打底衫,倒三角身材显眼。   阮洲眼神不自觉看过去,在林凛发现前,又收了回来,低头看着菜单。   林凛装作没看见,坐在青年身边,挽起半截袖子,手指抵着菜单边缘,大半个身体都凑了过去。   “怎么样,选好了吗?”   两人靠的很近,偏偏林凛还侧过头问他。   阮洲的心跳的有点快,“……选好了,你看看还有没有想吃的?”   “好,我看看。”   林凛抵着菜单的手指落到了纸面上,在一道道菜品上滑动,不小心划过阮洲手指。   阮洲指尖一颤,下意识蜷了蜷。   “我想吃这个。”林凛的手指停在了阮洲手指附近的一道菜品上。   “……好。”阮洲心不在焉:“看起来挺不错的。”   菜单递给服务员后,两人坐得端正了些。   阮洲接过,问:“我以为你明天才回新海。”   林凛拿起茶壶给他倒水:“你发消息的时候正好开完会,立刻买票回来。”   阮洲噙着茶杯的边缘,轻轻抿了一口:“哦,看来你最近工作不是很忙。”   “不是很忙,学院那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最近我可能会在新海待一段时间。”林凛摩挲着茶杯的边缘:“你出去一趟,回来感觉怎么样?”   阮洲:“还不错,那里大家都很友善,有风景不错的山,还看到了认识的朋友。”   “听起来很有意思,那你更喜欢哪个地方?”林凛一只手支着下巴,静静看着阮洲。   阮洲坐直身体,转向他,神色认真:“当然是现在。”   他的朋友,公司,还有小东西以及…林凛,都在这里。   林凛笑了:“我也是,只喜欢现在。”不想去没有阮洲的未来。   “下次我们一起去旅游吧。”林凛说。   “我们两个?”   “只有我们。”   阮洲抬头,目光投向林凛。男人此时定定注视着自己,眼里隐含期待。   “好,下次我们一起去。”阮洲轻轻地说。   ……   吃过饭,两人散步回家。   已经是深夜,路上没有多少人了。   夜晚的寒风刮过,卷起了他们的衣角,在寒风中缠绵交叠,然后分开。   阮洲呼吸着寒冷清冽的空气,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十年前和林凛爬山的事情。那时,说做他的家人的时候,少年眼里酝酿着无尽的细碎光芒,熠熠生辉。   他脚步一缓,视线投向林凛,发现他在看他。   “怎么了?”阮洲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有东西吗?”   林凛轻笑一声:“不是,就是想看看你。”   “又不是没看过我,不是刚刚吃过饭吗?”   林凛在他的旁边站定,自然而然地握住他的手,两人目光交汇,阮洲看到了对方眼里自己的倒影。   “想你了。”   周围一片安静,似乎连风都停了下来。   路灯闪了一下,阮洲长睫轻轻颤动。   “不是才分开几天……”   虽然这样说,但阮洲没有挣开他的手。   林凛转过身,路灯下,两人相对而立。   男人一手环过他的腰,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   “我想你了。”   林凛手掌干燥,灼热的温度顺着相贴的地方,一路传递到心脏。   阮洲心跳凌乱,脸颊发热。   他听见自己说:“我也是……”   林凛顿了一瞬,倏然低头——   吻住他的唇。 第104章   唇瓣相贴,温热柔软。   阮洲睁大眼,呼吸节奏瞬间乱了。   滚烫的手按着他的腰,两层布料抵挡不住汹涌的热意。   林凛碾压着唇瓣,舔吻他的唇。   阮洲下意识地拉他。   这似乎刺激到了林凛,男人手臂收紧,腰上的手攀上他的背,舌尖顶开唇缝,探了进去——   勾住舌头。   暧昧的细微水声在耳边响起,生涩又饱含情绪的吻让阮洲长睫轻轻颤抖,呼吸愈发急促。   恍惚间,阮洲阖上眼皮,搂住了林凛的腰身。   呼吸交缠,热意升腾,周围空气里暧昧因子浮动。昏暗的路灯下,两人在寒风中相拥而吻。   不知过了多久,阮洲的手机响起。   两人唇舌分离,阮洲胸膛起伏,腰有些发软,抱着林凛的手改为抵在两人中间,轻轻推了推:“我接个电话。”   青年因为刚刚激烈的动作,眸光湿润,脸色发红。   林凛没忍住,抬着他的下巴又亲了一下:“接吧。”   阮洲拿出手机,是宋嘉阳打来的电话。   他看了眼林凛,对方同样看到了,唇角的笑意收了一些。   “哥哥已经回来了?”   “嗯,今天刚回来,有什么事吗?”阮洲声音有些沙哑。   对面一愣,察觉到了阮洲此时似乎有事,他沉默片刻,道:“回来了就好,哥哥如果现在有事,那我改天打给你。”   阮洲说好。   挂了电话,林凛凑到他耳边,吐了一口热息:“好多人关心你啊,哥哥。”   他重点咬了后面的两个字。   阮洲瞪他一眼。   男人呼吸一紧,又拉住了他的手,往怀里拽了拽,一脸跃跃欲试。   阮洲呼了口气:“今天先到这里吧……”   林凛定定看着他,眸光熠熠:“那明天呢?”   阮洲微侧过脸,避开他的视线:“明天……明天还要上班。”   林凛点头,似有些可惜:“好,那改日吧。”   ---   林凛第二天来异调局,脸上一直挂着笑,同事看到心里发毛。   大家怨气冲天,你笑的一脸灿烂,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对?   “你怎么了?”   林凛笑着回他:“没事。”   费士兰跟田斌小声说:“他今天好恐怖。”   田斌也看了眼:“没有啊,林队今天心情应该很好。”   费士兰意外:“为什么?”   钟仁宝脑袋凑了过来:“因为昨天洲哥回来了。”   费士兰不理解:“回来就回来,为什么他心情那么好?”   田斌看着他一言难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他仿佛瞎了一样。   “昨天下午林队还在总局,阮先生一回来,他立马坐飞机回来,你说为什么心情好?”   费士兰明白了。费士兰震惊了。   “他们什么时候——”   田斌:“嘘,你小点声!这件事情说来话长,那都要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说起了——”   “费队,田斌,局长那边有事情叫你们。”同事喊他们。   三人止住话题,费士兰和田斌一起进了办公室。   “技术科那边发现了一些线索。”   他把报告递给了费士兰。   “原始代码?”费士兰惊讶:“这东西竟然还没有消失?”   局长神色严肃:“对,技术科发现一家网络IT公司系统中有遇到类似的代码,已经展开调查了,我们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你们的任务,是需要找到原始代码的承载体。”   “小吴。”局长喊了一声:“你过来。”   一个戴着眼镜的理工男从办公室外面进来:“您叫我?”   “这位是信息安全科小吴,他负责对接那边的公司,跟踪它的行踪,你们,还有田斌,你们这次负责这次事情。”局长安排下去。   “这次,一定要把那个原始代码抓到!”   ……   小东西打了个喷嚏。   奇怪,身为一个代码,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就是这样不可思议地发生了。   它先是一慌,但紧接着高兴起来,这是不是说明,它越来越像人,越来越强了?   虽然……再强也会被困在这个手机里面。无论怎么蹦跶,它都跳不出佛祖的五指山。   不过它甘之如饴,甚至恨不得阮洲猛猛用它,毕竟,用得越多,越离不开它。   阮洲开完会出来的时候,小东西给他转来了和平台负责人的聊天记录。   【大人,第二次升级已经开始准备了。】   阮洲直觉它还有没有说完的话:“所以?”   小东西扭扭捏捏:【技术不够用了,能不能请您编写一段代码让小的学习一下?】   写代码到是没问题,不过阮洲并没有参与系统的搭建,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要怎么下手?   【随便怎么写都可以,要不就最简单的。】   阮洲打开电脑,想了想,开始敲起键盘。   小东西立刻钻进了电脑里。   只要学习,就会变强,总有一天,它会拿捏整个世界的咽喉。   被自己画的饼激动地满眼通红,小东西在0和1的世界里面遨游起来。   阮洲写了非常短的一串,没花多少时间。   他好奇小东西只是凭借这短短几串代码,要怎么给人家升级系统。   小东西只是说:“这就是神迹,是大人的神迹!”   眼看又要开始吹彩虹屁,阮洲及时打住,他不问了还不行吗?   纤长的指尖在键盘上舞动,阮洲敲下了最后一个字符。   刚写完没几秒,电脑突然蓝屏,紧接着,里面的元件发出了巨大的呼呼的声音,电脑缝隙里面开始冒烟。   阮洲:……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当初在桃心互娱面试的时候也是这样。   阮洲不由地看了眼自己的键盘。   难道这个世界的计算机语言和他用的不一样?不然怎么一写就出问题?   还是说……有问题的其实是他?   楼总端着红枣枸杞水进来的时候,看到黑烟袅袅,差点扭头就跑。   见阮洲还坐着,他的脚步这才又停了下来。   楼总笑眯眯上前,对着阮洲的电脑夸了句:“你的电脑外设不错,还会冒烟。”   阮洲:……   沉默片刻,他还是说:“这电脑坏了。”   楼总笑容一僵,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叫来了范来:“去仓库给阮总搬一台新电脑。”   范来屁颠颠去了仓库。   楼总一屁股坐了下来:“咱们公司人手又不够用了。”   阮洲意外:“又不够用了?”   楼总沉重点头:“选品团队那边需要的人多一些。周笑他们村子出了大事,整个村的人都进去了,现在这种高质量的人才聚集地不多了,真是可惜。我问了一圈,白妙妙他们村最近也忙,但说可以拉几个人过来。”   阮洲点头:“那就先顶上吧,我和小谢说让再找一点人。”   “行。”楼总端着自己的保温杯施施然离开,恰好范来进来。   换好电脑以后,阮洲给小东西发消息:【下次要代码你记得提前说。】   小东西也看到电脑坏了,满心都是愧疚:【小的一定会好好投流,把电脑钱都赚回来。】   阮洲:【不,我的意思是,反正电脑都要坏,给你写一长串代码,或许对你帮助更大一些。】   小东西:QAQ!!!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跟定您了!   阮洲关了手机,视线转向了旁边的范来:“怎么了?”   范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我妈今天回乌亚,我想去送送她,您看,能不能早点走呀?”   阮洲一愣。   乌亚市?   他当时让林凛检查核电站,难道真把整个城市都救下来了?   应该是这样,不然乌亚市现在应该已经不让进了。   想到那座城市,阮洲脑海里浮现出了一道刺目的红光,里面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那是什么?   “不行的话,我就买晚一点的车票了。”范来低着头。   “可以,你早点走吧,一路顺风。”   范来眉开眼笑:“谢谢老板。”   他离开后,阮洲再次回忆乌亚市的情景,却发现刚才的画面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算了,不如专注于当下。   阮洲拿起手机,看到了林凛给他发来的消息。   【一会下班一起。】   …   回家路上,前面的一条小路发生了拥堵。   “怎么了?”   阮洲看了眼,一位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站在路口,正对面有几台摄像机,穿着马甲的人正在跟他说着什么,路那边远远的有不少人,正举起手机拍这个方向。   看起来像是剧组在拍戏。   他们两人前面是两个学生妹妹。   “倪雨泽真的好帅啊!”她踮脚去看走过来的倪雨泽,还拽了拽同伴的袖子。   同伴正要去看,微一侧头,却看到了旁边的阮洲和林凛。她眼神一亮,连忙去拉朋友。   “怎么了?”女生一扭头,也看到了他们,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两眼放光。   这两人比倪雨泽还帅,是不是什么明星网红,为什么从来没见过?   工作人员跟在倪雨泽后面,过来说明情况。   一会儿需要在这里拍一个过马路的场景,只需要耽误几分钟,所有人正常走就行。如果有不愿意出镜的,可以稍等下,或者绕路离开。   不少人离开,林凛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要绕路吗?”   阮洲笑了笑:“不用,一会红绿灯开了,我们和他们一起走。”   路人这么多,他们正常走路就好了,不需要刻意绕开。   正说着,人群就开始动了起来。   阮洲和林凛跟着人流的方向一起过了马路。   人群走后,导演站在屏幕后面看刚刚拍摄的画面。   “再来一遍。”导演说。   倪雨泽走了过来:“刚刚的镜头我感觉还可以,不能用吗?”   他气质温润,眼瞳分明,不笑的时候,有种淡淡的疏离感,但笑起来时,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融化一样。   导演不禁感叹一声,果然,人能翻红,实力和运气缺一不可。这气质和以前的他相差太大了。现在的倪雨泽一出现,就会把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导演:“不太行,主要是路人那边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倪雨泽皱眉。   “有两个人长得太好看了。”导演非常直白。   “好看?”他凑近了镜头,看到了一头白发的男人和他旁边的青年。   两人身高腿长,速度都比别人快一些,和倪雨泽的距离逐渐靠近,出现在了镜头里。   他们和其他人仿佛不在一个图层,镜头里,原本属于倪雨泽的高光,此刻被分成了三分。不,那两人走在一起的效果,不止1+1=2,他们甚至抢占了整个画面的亮点,所有人的视线都不自觉地转移了过去。   倪雨泽沉默:“再拍一条吧。”   再拍的这次很顺利,一条就过了。   晚上的时候,倪雨泽躺在床上冲浪,看到了一条被顶上来的热搜。   #只有你路透 超绝cp#   《只有你》就是倪雨泽主演的这部都市青春爱情剧。虽然他和这部戏女主角都经常被人说气质好,不过“超绝cp”这样的Tag还是头一次。   倪雨泽笑着摇头,这届网友真是夸张,不过,他很受用就是了。   他点进了这条热搜。   最先出现的是一个博主发的剪辑视频。   白发男人个头很高,神色冷峻,他侧前方的青年神态柔和,正偏过头和他说着什么。男人微微低头,看向青年的眼神瞬间温柔下来,回应了几句。   两人相视一笑。   视频镜头慢放,重点突出两位主角。他们身边来往的各色路人、远处暖色的夕阳、暗色的钢铁丛林,以及停下的车辆,无一不烘托出MV般的氛围感。   原来,这才是你们说的超绝cp。   倪雨泽失去了笑容。 第105章   视频质量很高,又是晚上黄金时间空降,虽然排名很快下降,但热度却并没有减少。   [我擦,以为是倪雨泽,没想到是素人,这素人质量也太高了吧?]   [白发帅哥真的神,各个角度都很神,尤其是那个侧脸,简直绝杀!娱乐圈能不能按照这个标准来选角啊谢谢!]   [另一位也不差,只不过没那么有攻击性而已。]   下面的讨论一条接一条,硬生生让倪雨泽这个男主角毫无存在感。   不过没多久,热搜就被压了下去,倪雨泽新的消息就被顶了上来,成功让大家的关注点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席宇梵身上还穿着戏服,坐着刷手机,视线不自觉定格在了那人身上。   旁边,焦觉问他在看什么。   “倪雨泽。”   焦导看了一眼:“咦?这是倪雨泽?看起来不像啊。”   片场其他人都在忙碌,席宇梵刚刚拍完自己的那场,正在一旁坐着休息。   “我记得他以前走的是硬汉路线,怎么几年不见,变成了现在这个感觉?”焦导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刷到了他的页面。   “那种人设现在不吃香。”席宇梵喝了一口水,划拉着手机,看着下面大家一水的好评。   大意就是转型成功,没有do脸,但整个人气质都变得更好了云云。   夏于飞和一众娱乐圈明星因为许愿杂货店被抓进去之后,整个娱乐圈大洗牌。这人本来翻红就火了一波,现在流量更是夸张。   席宇梵面无表情,流量对于遭受过磨难的他来说,已经都是浮云了。   自从上次遭遇了异常事件,他现在只想努力工作,好好提升自己的演技,留下一些荧幕形象,对于外部的功名利禄并不多求。   席宇梵起身,默默地去背台词,而焦导则是拿出手机,细细打量着里面那人。   清爽白衬衫,黑色西装裤,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还有不笑的时候那种置身之外的疏离感……   焦导眼神渐渐亮了起来,思索片刻,还是给倪雨泽打去了电话。   ---   天气渐冷,早餐摊热气蒸腾,老板已经换上了厚厚的衣服,见到有人来,热情打了招呼。   一口豆浆下肚,阮洲的胃都暖和了起来。   两人面对面坐在小摊旁,小桌让他们的距离很近,同时低头的时候,几乎是脑袋挨着脑袋。   阮洲把碗往自己怀里挪了一点,林凛则是把自己的往阮洲那边挪了一些,两人的距离还是和之前一样近。   阮洲:“幼稚。”   林凛又挪了挪碗:“只是展现真实自我。”   阮洲喝了口豆浆,说:“还是新海的豆浆好一些,首府那边的总感觉味道怪怪的。”   “你也喝不惯那边的味道吗?”林凛随口一问。   阮洲抬眼看他,觉得林凛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不由得有点心虚:“是啊,本地人也有不爱喝的。”   他还没忘记,除了表层身份以外,小东西还给他安排了一个非常尴尬的身份,林凛又是治安官,要是被他发现了,真的要社死……   阮洲默默吃早餐,用行动表示自己的爱好,却没有注意到林凛一直在看他,眼底含着笑意。   两人又聊起了别的话题,旁边座位上,有两个女生时不时抬头看他们。   林凛察觉到了,扭过头,正好和两人视线撞上。   女生们低下头,不过神色更激动了。   林凛听到他们似乎在说什么“好嗑”之类的词语。   ……   阮洲自己坐车来的公司,楼总今天出门了,只有小谢他们在,几人头挨着头,正围在一起嘀嘀咕咕。   阮洲好奇:“聊什么呢?”   范来仿佛被电了一样:“没什么,上班之前的娱乐放松环节。”   阮洲狐疑,看了眼中间的手机:“我怎么觉得不像。”   周笑站出来,诚实且勇敢:“不,是在看您的粉丝剪辑的cp视频。”   阮洲:?   无论是粉丝还是cp离他都是很遥远的词语。   他拿过手机,这才知道,昨天和林凛路过片场被拍了下来,还被人做成了视频。   阮洲看到视频的第一反应是,坏了,这种娱乐向视频的曝光会不会对林凛影响不好,要是单位找他谈话可怎么办?   万一害他失去工作了……   阮洲眨眨眼,好像也没关系,林凛可以来世界科技上班,帮他们公司做大做强。   杰瑞斯语气兴奋,他拿着自己的手机,放大了画面,递给阮洲看:“这视频加了滤镜,显得您皮肤非常好,我已经截屏保存了,这样不方便带雕像的时候,我还能拜……”   周笑及时捂住了他的嘴:“杰瑞斯是觉得这张拍得非常好看。”   杰瑞斯扒拉下来周笑的手:“真的很好看,任何人都配不上您,您独美就……”   周笑再次捂嘴:“他的意思是,这人拍的您比林队长好看。”   杰瑞斯还想再说:“您就是唯一的神,谁都配不上……”   范来和周笑两人立刻起身,架走了杰瑞斯。   小谢捧着水杯喝了一口,摇摇头:“来自唯粉的执念。”   阮洲一头雾水。   进了办公室,他跟林凛打电话说到了视频的事。   “你什么感觉?”林凛问他。   阮洲靠着椅背:“我联系博主吧,侵犯人隐私权了。”   “我已经联系了。”林凛的动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你看了以后有什么感觉?”他又问了一遍。   阮洲直起身体,试探性回答:“你还挺上镜?”   “就这样吗?”   不然呢?   阮洲食指和拇指抵着下巴,想到了视频下面的一溜烟的嗑cp评论,瞬间恍然。   他明白了林凛想要听到什么答案,于是他说:“咱俩还挺有cp感的。”   林凛果然高兴了,“是不错,这人还挺会剪视频的,我已经加了博主的联系方式,以后可能用得到。”   阮洲想不到什么时候用得上,但林凛说有就有吧。   小插曲之后,办公室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阮洲上次见到梁子昂,还是在他和楼总去临泉拉投资的时候,那个时候梁家遇到诈骗公司,给梁父寄了好多封诈骗信。   “你来新海了?”阮洲意外。   梁子昂将头发梳到脑后,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一副大人模样。   “阮总。”他伸手装模作样地握了握。   范来等人都是一副好奇的样子。楼总负责对外事宜,阮洲一般没有访客,这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梁子昂冲着众人打了招呼,脸上挂着客气又疏离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世界科技的员工们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这样的公司,管理起来一定很费劲吧。   阮洲真的辛苦了。   进了办公室,梁子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阮洲问他怎么过来了。   “过段时间有个晚宴就在新海,我爸让我过去参加一下。”梁子昂说:“舅舅应该也收到邀请了,毕竟附近几个省市有头有脸的公司都收到了邀请。”   阮洲微微惊讶,没想到自家公司现在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公司。   “你还不知道吗?害,你太沉迷于工作了,你们公司干的大事,不亚于改变了一整个行业!我看舅舅今天不在,应该就是去领奖的。”   梁子昂神色激动。他就知道,阮洲一定不是普通人,虽然那天的事情他想不起来了,但潜意识告诉他自己,这人是与众不同的!   商业形式新颖,产品质量又好,平台大力推荐,用户知名度高,加上官方背书……短短几个月,世界科技就以锐不可当之势成为了现下知名度最高的企业。各种大会各种颁奖,平台的,地方的,还有各种大公司的经验分享邀请,源源不断。   “你们家主播现在都有自己的粉丝团了!”梁子昂说:“早知道你们公司刚刚成立那会儿,我就直接加入了,可惜现在小谢说不让高管空降了,说上一个空降的外企高层还没走,没有空余职位。”   楼总总说他们公司很厉害,自己宝刀未老云云,阮洲并没有什么感觉,直到梁子昂跟他讲,他才有了实感。   梁子昂喝了口水,继续道:“其实我这次来找你主要是因为平台搭建。来新海也是因为我们这边开了一家分公司,临泉那边公司的技术人员紧张,但事情又比较紧急,舅舅说阮总认识一位大佬,我就想着来拜托您,钱什么的都好说。”   阮洲看了眼手机,没有立刻答应:“我问问。”   梁子昂姿态很低:“谢谢阮总。”   说明情况后,小东西自然没有拒绝。   “你看下手机,刚刚他加了你。”阮洲和梁子昂说:“有什么事情可以和这个人联系。”   梁子昂看到手机里面灰色头像的人,轻轻呼了口气,这才放松下来。   还好这个IT大佬比较好说话,不然公司那边进度就要耽搁,阮洲真是帮了大忙了!   “等忙完有时间一定请你吃饭!”梁子昂握着他的手,上下晃了晃。   不多时,阮洲送梁子昂出了写字楼。   后者看了眼手机,自言自语:“你们这里的车怎么这么难叫,我叫了好半天。”   阮洲:“我帮你叫车吧,这里确实不好打车。”   梁子昂感叹一句:“听说你们公司都是大巴上下班,福利真好。”   阮洲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帮他打车。   两人站在路边,一里一外,都低着头。   阮洲很快叫上了车,正准备让梁子昂不用叫了,眼前却突然闪过一道摩托车影子,顿时手里一轻。   梁子昂抬头,看到阮洲空空的掌心,愣住了。   阮洲的手机……刚刚是不是被抢了? 第106章   不仅是梁子昂懵了,小东西也懵了。   想它随阮洲征战四方,扶持了世界科技公司和一家大型互联网公司,说一声巨佬也不为过,但现在,竟然被个小贼握在手里。   这两个贼真是胆大包天,什么东西他们都敢碰?!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被阮洲以外的人触摸真的好恶心,小东西几欲作呕,怒气槽持续增长,整个手机都开始颤抖起来。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委屈感涌现了上来。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留下自己,祂为什么任由手机被抢走?   小东西不理解,甚至非常伤心,难道是因为自己做的还不够好?可它明明已经按照祂的要求来做了啊。   还是说……有别的原因?   对!一定是这样,祂这么做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   小东西开始反思起来。自从跟了阮洲以后,它几乎没有离开过祂,一直享受祂带给它的福利,但是却从来没有经历什么大风大浪。   它突然想到那条黑鱼、那只手表,哪一个不是经历了风风雨雨,才能够继续回到大人身边服侍?不经历风雨,如何能见到彩虹?只坐享其成,享受福利,不经历磨难,这是一个合格的下属吗?   不是。   小东西悟了,这一定是大人对它的考验!   失去了大人庇佑的它,是能够凭借着自己的能力重新回到祂身边,还是任由普通人拿捏呢?   如果成功了,自己就可以回去了,而失败的话,别说见大人,就连它也受不了它自己!   透过摄像头,看着这两个小贼的脸,小东西冷冷一笑。   两个蠢贼,根本不知道你们犯了什么错,惹了什么人!   摩托上,小贼甲熟练地打开了手机,嘟囔了一句:“奇怪,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牌子的手机,不知道能出多少钱。”   “管那么多干嘛,再干两单,咱们就回,今天已经够本了。”小贼乙说道。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应该是主人把电话打来了,小贼甲立刻将手机卡拔了出来,扔到了路边的绿化带里面。   不过电话断了,却突然弹出了一条短信,上面的内容是:现在请你立刻还回手机,否则出事概不负责。   再一看联系人,未知。   “卧槽,撞鬼了?!”小贼甲大叫出声。   “怎么了?”小贼乙听出来了甲的恐慌,立刻将车停了下来。   甲伸手,拿手机给乙看,并说了一句:“我刚把卡拔了,但还是收到了这个信息。”   乙的腿一抖:“一定是巧合,应该是你拔卡之前发的消息,正好在那个时候收到了,刚刚那人隔壁不是还有一个人吗?应该是那个人发来的吧,他们反应还挺迅速的。”   小贼甲总感觉不太对:“要不还是还回去吧,我感觉有点害怕。”   “怕个屁,当时你抢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现在怕了?还是早点出手吧,不然真被找到了。”   小贼乙摩托一加油,油门轰然一声响,整个摩托车飞了出去。   两人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身后,所有的监控仿佛列队一样,齐刷刷将摄像头对准了他们,将二人的一举一动都拍的十分清晰。   --   阮洲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有些懵。   两个骑着摩托戴着头盔的小贼扬长而去,只留下了黑色的摩托车尾气,落叶都被刚刚那阵狂风卷了起来。   梁子昂大惊失色:“你手机被抢了!”   阮洲看到了。他蜷了蜷手心,侧过头,风拂动着他的头发,那双眼睛里并没有惊慌失措的情绪。   梁子昂一愣,似乎没想到为什么阮洲遇到这种事情,还能这么淡定。   他有些羞愧:“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的手机也不会丢。”   阮洲心里空落落的,但这件事和梁子昂没多大关系,即便现在不被抢,后面或许也会因为其他原因被抢。   “是贼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要不我给你买一个新手机吧?”   “不用了,可以用一下你手机吗?”阮洲很有礼貌。   梁子昂递给他。   阮洲给自己手机打电话,却是无法接通的状态。显然,那两个小贼一拿到手机,就把手机卡拔了,然后关机。   他的手机并没有定位功能,即便有,在这个世界,也没有同样品牌的电子设备可以帮他找到位置。   用梁子昂手机打了治安厅的电话,简单登记了信息以后,接线员说实际去线下再登记一下。   “稍等一下。”阮洲先是联系运营商和银行进行了挂失,然后又打了电话办停其他业务,有条不紊。   梁子昂不由得惊讶:“你是真能沉得住气。”   阮洲一顿:“或许是因为有种预感,手机应该能找回来。”   梁子昂却不这么认为。   手机又不是什么回旋镖或者法器,被抢走了,就只有任人处置的份儿了,哪还能再找回来?又不是狗,跑丢了还能自己找回家。估计他嘴上说着不在意,实际上已经是慌了神。   两人从治安厅出来以后,梁子昂还是联系了自己的秘书。   “我刚刚给秘书发了消息,等等把新手机给你送过来。”梁子昂说:“要不就先回公司等等吧,正好我下午没什么事。”   两人回到公司,小谢范来等人还挺疑惑,怎么走了这么久。   然而,当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后,众人顿时炸了锅。   范来闻言立刻起身,打开电子香炉就开始拜雕像,嘴里念念有词;   周笑手里的拖把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金属拖把杆在他的手里变形,被拧成了麻花;   杰瑞斯冷笑一声,倏然站起:“我现在就去找异常-诅咒娃娃,咒死那几个胆大包天的小贼……”   小谢拿出对讲机说了几句,然后转身对阮洲说:“老张油已经加满了,现在要追吗阮总?”   阮洲摆了摆手:“不用,你们正常上班,我这两天先将就一下,到时候等手机回来了再说。”   “哦。”众人也不问原因,听到他这句,瞬间解除警报,所有人都散了。   周笑换上了新的拖把继续拖地;范来关掉了电子香炉,重新坐在了办公桌旁边,打开电视;杰瑞斯则是整理了仪态,重新进入了直播间,小谢拿起电话对那边说:“警报解除,可以回来了”。   梁子昂:……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这些员工的反应,似乎哪里有问题。   世界科技的员工们动员起来的气势,很像梁子昂以前见过的一些催收公司,还有不怎么正规的灰色产业的公司的做派。   就好像一瞬间,这些员工就从普通的职场打工人,变成了训练有素的专业杀手一样……   梁子昂看了眼彻底变形的拖把杆,不由地默默咽了咽口水。   他收回先前的想法,世界科技的员工哪是不聪明,他们可太厉害了!   怪不得阮洲处事有条不紊。自己本身能力强,又有一众不好惹的员工坐镇,加上一个治安厅的男朋友……黑白两道齐活了。   梁子昂心想,这世界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阮洲呢?   --   异调局。   费士兰和田斌两人都挂上了深深的黑眼圈。   费士兰双手插到了自己的头发里,将一头马尾挠乱:“真的太难了,怎么那么难抓啊!”   田斌叹了口气:“毕竟不是实物,要是实物的话,一把就抓过来了。”   费士兰伸出手,比了个夺过来的姿势,“像这样?”   林凛路过,差点被费士兰碰到,闪身避开:“你做什么?”   费士兰肩膀一塌:“还不是那个原始代码……”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听说阮先生公司有一个很厉害的IT大佬,白妙妙说,那个DX大佬,一个人可以顶一个部门,不知道能不能请他来帮我们,抓到那个原始代码,可以给他发锦旗……证书和奖金也可以。”   “DX?”林凛没听阮洲提起过这人。   “你不了解他们公司的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费士兰说:“这个DX实力很强,咱们在世界科技的那几位技术人员,都被他指导过,有两个还参加了世界级比赛得奖了。如果能让他加入抓捕行动,或许很快就能抓到原始代码了。”   林凛思索片刻:“我先问问吧。”   田斌和费士兰眼神一亮。   林凛给阮洲发了消息。   不过直到下班,阮洲也没有回复他。   林凛眉头拧了起来。正常情况下,这个点也该回他了。   他又给阮洲打电话,但对方也没有接。   发生了什么事情?   费士兰他们正在和小吴分析情况,就看到林凛霍然起身,大步离开办公室。   “这是怎么了?”费士兰一头雾水。   田斌耸肩。   --   办公楼下,阮洲正在和老张几人告别。   “领导,真的不坐大巴吗?”老张问。   阮洲点点头:“你们回吧,我在这等人。”   杰瑞斯从大巴上探头:“等谁啊?”   小谢看他一眼,一副“你真不解风情”的样子,道:“男朋友。”   杰瑞斯扭头,冲着她摆摆手:“瞎说!”   阮洲咳了咳:“你们先走吧。”   “好吧,那我们先走了。”老张坐上驾驶位置,发动了大巴。   大巴车缓缓启动,离开了公司。   几人走后,阮洲肩膀一松。   “阮洲!”   听到声音,阮洲带着笑容转身,然后便落入了一个紧实的怀抱。   林凛的气息将他包裹起来,两手环着他的身体,胸膛起伏,呼吸急促:“怎么不理我?还以为你不告而别。”   阮洲感受到男人的小心翼翼,心里一软:“怎么可能,我不会突然消失的。”   “可之前就消失了十年。”林凛的声音有点闷,热息擦过他的耳廓。   阮洲一怔。   他突然意识到,对自己来说,不过是一眨眼就来到了十年后,可对那个时候的林凛来说,却是实打实过了十年。   阮洲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现在什么话语都有些苍白。更没办法和他解释自己穿越到了十年前……   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用行动代替了话语。   四下无人,两人静静的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过了几分钟,一声喇叭响起。   阮洲下意识松开怀抱。循着喇叭声音,扭头看到了自家公司的班车。   员工们一个叠一个都聚在车头,也不知看了多久。挤得老张重心不稳,刚刚那声喇叭声音就是他不小心按下的。   见两人视线转了过来,几人浑身一抖,立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有人抓耳挠腮,有人目光游移,还有人躲到了后座。   只有一脸失魂落魄的杰瑞斯看向他,眼里似有泪光闪烁。   阮洲:…… 第107章   梁子昂从车上下来。   “阮总,对不住啊,刚刚忘记拿手机了,我就让老张开回来取了,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他靠近两人,眼神不敢看过去,双手合十比了个道歉的姿势,快步绕开两人,跑进了写字楼,仿佛火烧屁股。   阮洲:“好像吓到他了。”   林凛眼神淡淡:“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阮洲耳朵发红,咳了两声:“可以松手了。”   林凛看了眼身后再次聚集起来的员工,又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这才松开。   既然林凛正好来了,那干脆就一起坐车。两人边走,阮洲边解释:“其实我不是故意不理你,是因为手机被抢了。”   林凛眉心一夹,围着他转了一圈:“你没事吧?”   “人倒是没事。”阮洲叹了口气:“不过,合作可能得停一停了。”   梁子昂身上自带霉运buff,上次是诈骗公司吓到他住院,现在小东西被抢走,和他们公司的合作有可能暂停下来。   林凛思索道:“我打个招呼,让同事他们关注一下。”   阮洲觉得不用特意打招呼,凭借着小东西的智慧,它回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先不说这个,上车。”阮洲推了推林凛,将人推上了大巴车。   员工们见到他们过来,纷纷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大巴车,纷纷和老张打了招呼。   杰瑞斯一脸失魂落魄,喃喃自语:“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阮洲路过看了他一眼,问旁边坐着的周笑:“他怎么了?”   周笑正在玩手机:“破防了,不用管,让他劝一劝自己就好了。”   阮洲和林凛坐在后座上,没有注意到杰瑞斯的眼睛一直追着他们。直到林凛向他投去冷漠的视线,杰瑞斯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他抓着周笑的领子,压低声音:“不对啊,这和书上说的不一样。”   周笑不耐:“为什么不对,你不要刻板印象好不好?谁规定祂应该是什么样子了?你知道的东西,都是人臆想出来强加到祂头上的,人家承认过吗?”   杰瑞斯:“可……”   周笑:“别人认为组织负责人高冷老谋深算又运筹帷幄,你看看你哪一点对上了?”   杰瑞斯:……你怎么举例子还要拉踩?   见杰瑞斯抱着头,依旧一副不理解的样子。周笑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质雕像递给了杰瑞斯,“你冷静一下吧。”   杰瑞斯抱着雕像沉默下来,周笑则是再次拿起了手机。   梁子昂很快回来,老张缓缓启动了车子。   …   楼总一到公司,就从周笑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情,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那两人没当场死亡吧?”   要是死路上,可没法跟阮洲解释情况了。   周笑仔细思考后开口:“没听梁子昂说起,不过估计离死不远了。”   楼总松了口气,“啧啧”两声:“真是想不开啊。”   “阮总已经拿到新手机了,工作应该不受太大影响,不过……”周笑看了眼杰瑞斯:“有人被严重影响了。”   楼总一看杰瑞斯泫然欲泣的表情,顿时拉下脸。   “杰瑞斯,你现在是咱们公司的顶梁柱……”   “顶梁柱不是小谢吗?”杰瑞斯虽然伤心,但脑子没坏。   楼总被他噎了一下:“你是新的顶梁柱。今天晚上的直播,人家席宇梵是特意看在阮总的面子上才接的活动,你要好好对待,知道了吗?”   杰瑞斯伸出右手,四指拂过眼下:“我已经想清楚了,不论阮总喜欢谁,我都会说服自己也喜欢那个人的。”   楼总:……不是在谈工作吗,怎么又扯过去了?   “不管怎样,今天一定要重视起来,这可是咱们的重要一战。”   杰瑞斯:“知道了。”   出了办公室,杰瑞斯和迎面而来的席宇梵点头打招呼。   这次活动不是演艺活动,席宇梵本该拒绝,但经纪人告诉他,救了他的那个雕像是这家公司生产的。   雕像太重要了,异调局没有清除他的记忆,但把雕像收走了,这就导致席宇梵非常没有安全感,现在知道那家公司就是生产商,席宇梵立刻改了主意,把自己的档期挪了,留出时间来直播间。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家公司的老板,就是那天和他一起在异调局休息室的那个青年!   这是何等的巧合?也就是说,是阮洲救了他,保住了他的命。   席宇梵不禁感叹,不仅是阮洲有本事,世界科技的员工也都不普通,不是一身正气,就是能力很强,没有一个普通人。   恰好阮洲正好从办公室出来,席宇梵眼神一亮,手就伸了过去:“阮总,又见面了……”   席宇梵空降世界科技的直播间,让原本就火爆的直播间热度更是疯长。   他为人十分低调,虽然不算顶流,但路人粉很多,普遍对他的印象不错。再说了,那可是金鸽奖的新影帝,好久没有行程透露出来,现在一出现,就是空降直播间,这不得进去看看情况?   时间点又正好周末,各方因素作用下,直播间在线人数突破百万。   另一边,拿着手机看直播的倪雨泽看着席宇梵嗤笑了一声。   一个演员,不好好爱惜自己的羽毛,反而去直播间卖货,不是自降身价吗?以前还把他当成一个可以重视的对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拿起手机给焦觉发了条消息:焦导,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可以挑战一下您说的那个角色……   ---   小贼甲乙二人回到家里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他们的日常销赃地点这两天关门,于是两人计划明天再去一趟看看。   抢来的一兜子手机放在一起,被挂到了出租屋的门后。   正在二人洗漱的时候,甲自己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   “电话,快去接。”乙躺在床上边抠脚边看电视。   甲咬着牙刷过来:“你就不能接一下?懒死你算了。”   他接起手机,“喂,谁啊?”   里面没有声音,低头一看,手机联系人:未知来源。   什么情况?他挂了电话,刚刚回到卫生间,手机再次响起。   “喂?!”他的语气已经失去了耐心。   “把我还回去……”一道机械声音在话筒里面响起,但偏偏声音幽怨,鬼一样空灵。   甲一个激灵,把自己的手机扔了出去。   “你做什么啊?神经啦。”   甲大喊一声,“有鬼啊!”   “有个鸡毛鬼啦?”乙怒斥道:“平时少看点恐怖小说,不然要疯掉的哦!”   甲被一声吼得冷静了下来,怀疑自己刚刚听错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电话已经挂了,周围也没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一定是最近抢劫太多,太累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甲重新洗漱,躺到了床上。   屋子里面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两人鼾声如雷。   睡梦中,他们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亮起。   在甲乙二人不知道的时候,手机开始疯狂下载软件,点击注册,打开相册,上传资料,最后,将这些APP一个个再次删掉。卸载完成后,手机打开邮箱,传了好几个T的视频,发了封匿名邮件。随后,屏幕暗了下来。   沉睡中的小贼甲做了个梦,梦见有一连串代码恐吓自己,说如果不把自己还回去,就要把他举报到治安厅。   但小贼甲甚至不知道代码是什么……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手机的闹钟并没有叫响他,不过,给他推送了一条新闻。   【欢迎收看早间新闻,我市最近频发恶性抢劫事件,失主多达47人……】   小贼甲懵了,新海每天死那么多人,什么时候飞车抢劫这种事情居然能上新闻了?   他仔细看了看,新闻素材都是剪辑好的监控画面,关键是,这上面的人正是他和他的同伴!角度刁钻,且非常连续,就像是有什么人在监控后面盯着他们,用高倍镜一直看他们一样。   甲顿时慌了神,摇醒了乙:“我们还是把手机还回去吧?我总感觉不太对。”   乙怒斥:“要还你自己还,我是不会还的!就算你还回去也已经晚了,该抓还是抓,还不如搬家换车。”   “我……”   “你不是跟你妈说你在市里上班,单位很好吗?你自首了,他们怎么想,咱们村里人怎么看我们?”乙的态度和缓了一些。   “咱们在市里做什么,没有人知道,但要是你进去了,整个家都会成为村里的笑柄啊!”   甲说不过他,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既然都当贼了,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两人骑着摩托去销赃,路上又顺手开了几单,失主们惊慌失措,却阻止不了甲乙的脚步。   二人没有注意到,街边的所有摄像头都对准了他们,将一切尽收眼底。与此同时,一通匿名电话也打到了治安厅。   治安厅接到电话火速出击,“滴呜滴呜”声冲着二人方向冲了过去。   同一时间,某短视频直播平台出现了一个直播间。   直播间封面是一个挡着脸的肌肉男,半露不露,紫红色的灯光打在肌肉上,光影昏暗,暧昧又绮靡。   看似很隐晦,实际上什么都说了。一些成年用户收到了这条推送。   好家伙,冲这封面,不点进去都对不起这张图和下面的标题。   几乎是瞬间,呼啦啦涌进来了一大批人。   [看到这我啪一下就点进来了!]   [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犯法!]   异调局。   小吴一下蹦了起来,满脸兴奋:“刚刚有一阵很强的信号波动,捕捉到那个代码的踪迹了!”   费士兰脸上一喜,立刻起身:“在哪?!”   小吴把电脑递给他,是一个平台直播间,上面标题赫然写着:   超强猛男/公路群战[黄心][黄心]未成年禁止进入[18禁]。   费士兰倒吸一口凉气。 第108章   无数人都被引爆眼球的标题吸引了进去,只是,内容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街上的摄像头齐刷刷对准了骑摩托车的小贼,紧追不舍。另一个镜头里面的治安车辆呼啸而过!   导演很有水平,虽然两方还没相遇,但硬是拍出了一种你追我赶,极其刺激的感觉。   [不是,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   [这个刺激,和我想要的刺激好像不是一种。]   [rnm退钱!]   甲乙两个小贼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正常来到手机维修店销赃,但是等待他们的不是老板热情的招呼。   老板先是低头看了眼手机,然后又抬头看了眼他们,然后又低头看了眼手机,突然脸色大变:“滚!你们给我滚出!”   两个人懵了:“老板,我们今天带了不少好货……”   甲乙二人一说话,老板的手机里面也传来了一声:“……带了不少好货……”   甲乙:???   发生了什么?   老板怒吼:“滚啊!我今天关门,不营业!”   他猛地站起身,推搡着两人。   老板的手机里面也传来了他的怒骂声:“滚啊!”   两人被推出去之后,老板把玻璃门从里面反锁了起来。   甲乙:???   什么情况?   二人还想再挣扎一下,谁知外面突然传来了警报声,两人顿时脸色一变,什么都顾不上了,下意识地骑上摩托车就开始跑。   治安车就在屁股后面,两人肾上腺素激烈飙升,摩托车开出了从未有过的速度。   一路上,监控摄像头都围着两人,沿着他们的运动路线,将所有的情景都拍了下来,直播到了短视频平台。   此时,短视频平台的在线人数,已经达到了十多万人。   [说好的18禁呢?失望失望失望!]   [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小孩一边儿玩去吧,这才是真正的十八禁!飙车多爽啊!]   甲乙二人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以前也被治安厅的人追过,但这次治安厅的动作,却有种不让他们伏诛誓不罢休的狠劲。   身后的喇叭声传来,甲乙二人的速度更快了。   此时的异调局。   小吴神色迷茫:“我查到这个直播间和原始代码也有关系。”   费士兰:“你的意思是这场直播,是潜伏在直播平台的原始代码搞出来的?”   小吴:“很有可能。”   原始代码一个异常,也搞这些噱头?而且还是……那种标题和封面。   简直就像是中了病毒一样。   还是说是陷阱?   即便是陷阱,他们得往里面跳,因为机会转瞬即逝。   田斌正在沟通:“对,应该就在那辆摩托车上,一定要把他们拦截下来,无论用什么代价!”   费士兰想到了什么:“对方很谨慎,沉寂这么久,一定有原因,带好信号隔离装置,这次一定不能再刺激到它了。”   几人收拾好东西之后,根据直播地点,立刻赶了过去。   另一边,甲乙二人还在竭力逃窜,甲牢牢抱着乙的后背。   突然间,手机响了起来。是一通电话,上面没有名字,甲看都没看就挂了。   但那人没有放弃,又打了一个过来。而这次,没等甲接电话,电话自动被接通了。   “往前八百米右拐。”   甲一愣,这个声音他从来没听过,但这种机械感似曾相识。   他来不及多想,治安官就在身后,即将追上他们了!   他告诉乙,乙咬咬牙,按着甲的指示,转进了右拐的路上。   正好一辆大货车行进而来,两人擦着小路过去,而后面的治安厅车辆被挡在了后面。   就这样,来来回回几次,竟然真的被两人甩掉了车子。   二人的车子没了油,只好停在路边暂时修整。   甲激动地感谢电话里面的人,但里面却传来意味深长的声音:“不客气。”   直到这个时候,乙才能够拿出自己的手机,正好他的手机推送了一条新闻,上面写着:刺激!追逐战!   乙点进去之后,发现他们刚刚的所有画面都被人直播了下来,而此时,在线人数20万,镜头里的他们正坐在一个摄像头下面,看着自己的直播。   乙:……   [卧槽,刚刚这两人是开了挂吗?突然就把人甩了?!]   [电话里面谁在给他们指导?我刚刚看到后面的人在指挥前面的人。]   乙抬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监控,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后背冒了出来,他把手机拿给甲,甲只看了一眼,瞬间就想到了一句话:他一直在看着你。   他尖叫出声:“不干了……我不干了!”甲冲向了摩托车,要从后座拿出那些手机。   乙拦住他,给了他一耳光:“你疯了,现在自首你觉得有用吗?”   “不然呢?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我的样子了!”甲崩溃大哭:“我妈还以为我在上班呢,现在全村都知道我上什么班了!”   乙拿过手机也看到了,他面色阴狠,地上捡起了一块砖头砸了监控:“这有什么?砸了就好了。”   屏幕一黑,手机上的直播屏幕也黑了下去。   一切都安静了。   直到甲的手机再次响起,吓了二人一跳。   不过不是那个不知名账户打来的,而是自己的妈妈。   甲颤抖着接起了电话。   “你个龟孙王八蛋%@!@……”上来甲母先给了一套连击。   “我告诉你,今年过年你别回家了!我不认你这个儿子!我没脸出去见人!”   很快,电话就被一个男人接了起来。   “我看到那个直播了……”甲父沉默片刻,“你听你妈的吧,现在十里八乡……都知道你做什么了,尽早自首吧。”   说完,不等甲回答,就挂了电话。   甲心如死灰。   乙看着崩溃的甲,恨铁不成钢:“你冷静点,那个声音不是帮了我们吗?你再打电话问问他,求他帮帮我们。”   甲已经彻底没有办法了,他拿出了手机,颤颤巍巍的打通了电话。   “喂,你好,可以再帮帮我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个机械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你把手机放到巷子口,然后沿着巷子走到头,左拐以后再走一公里,走到头后右拐,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的。”   他和乙说了以后,两人很快把手机放到了巷子口的一个石阶上。   两人跑了起来,身影渐渐远离。   路过的一个人看到了巷子口放着的一袋子手机,吓得连忙拨打了治安厅电话:“喂,你好,是治安厅吗?我在这里看到了好多手机,对,地点是……”   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甲乙二人的身份,电话里面指导他们的那个人,推荐的路都是没有摄像头的,而且很巧妙的避开了大路。两人跑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走到一个破旧的招牌下面。   “应该就是这里吧?”甲对乙说。   这里的环境十分破旧,老旧的招牌下面,是几个穿着黑衣的壮汉,正蹲在楼下抽烟。   看到两人过来,黑衣人动作一顿:“什么情况?”   甲乙二人一看这阵仗,顿时心生感动:“大哥,是电话大哥让我们过来的,说是你们接应我们……”   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迷惑:“什么接应?”   正在这时,招牌不远处的筒子楼里,一个黑西装男人下了楼,表情狰狞。   “刚刚Boss说,有人用了黑客技术,不仅在旗下十几个高利贷APP借了大量的钱,把我们公司账户里面的钱搞走了一批,甚至还挪用了海外分公司账户的一部分,阿国那边的气得要死,要求我们彻查这件事。”   几个黑衣人瞬间气势一变,凶神恶煞:“谁干的?竟然欺负到我们头上了?真是找死!”   甲乙二人心里咯噔一下,总感觉现在的情况发展和他们想象中有点不一样。两人对视一眼,准备悄悄溜走。   拿着文件夹的那个人冷笑一声:“不过好在那两人的信息我们已经掌握了。不仅有他们的身份信息,还有他们的私密照,明明做着非法的事情,却偏偏胆子大到放裸照,真是不要脸。”   “你们都看看,现在就可以出发了,找到这两个人了以后,把他们送去喂鲨鱼。”   黑色西装的男人拿出了两张照片,分发给现场的所有人。   而黑衣大哥们看了照片以后,皆是浑身一震!   将视线投向了正在鬼鬼祟祟准备溜走的甲乙二人身上。那两个人,不就是照片里面的两人吗?   “站住!”   甲乙二人一个激灵,撒丫子开溜!   但很快,他们还是被追上,按着跪在了地上。   “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大哥,一定是误会!误会!”   黑色西装男冷笑一声:“误会?难道是我逼你下载这么多网贷软件让你贷款的?”   甲乙这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信息竟然不知不觉被人盗用去贷款了!而且,人家正要抓人,偏偏自己撞到了枪口上。   他们声音颤抖:“我们根本不清楚这件事……”   “真不是我们贷的款啊!”   “嗵!”甲乙二人一人挨了一脚,倒在了地上。   “不是你们还能是鬼?说!你们把钱转移到哪里去了?!”   甲乙二人是真的不知道,连连求饶:“那个钱我们都没见过,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呀!”   “这几笔订单都是凌晨产生的,你们没有印象?看来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你们是不会说出钱的下落的!带走!”   甲乙二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根本没有贷款,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而那些丢了的钱,究竟去了哪里?   世界科技公司。   办公室没有人,阮洲去开会了,新手机放在桌上。这时,手机里面突然弹出了一条短信提醒:   【您的微付宝账户到账:9999999元……】 第109章   直播间已经关闭了,网上全是这次直播的切片,很多人都在好奇,这俩小贼背后的高人是谁。   两个小贼后半程跟开了天眼一样,能做到这种程度,不仅需要有强大的观察能力,还要对变量有精确的计算,这种高智商反社会分子,突然出现在公众面前,引起了一波不小的舆论。   费士兰来的时候,治安厅人员正在拍照取证。   旁边的小吴叹了口气:“直播切断以后,信号就消失了。”   费士兰安慰他:“没事,只要没有打草惊蛇,它一定还会再露出马脚。”   “那俩人的摩托车被扔在了路边,周围的人都没有看到有人出现,也没有监控,调查还需要一段时间。”   “我们找到了那些失主被抢的手机。”一名治安官过来说。   费士兰看着地上的一大堆手机,问:“刚刚是谁报的治安厅?”   “一个路人,他说他看到这些手机在路边,就报治安厅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费士兰总觉得,这件异常似乎是在惩罚这两人。当着全网人的面直播,让其彻底社死,甚至连还手机的时机都是那么巧妙。   他有一种预感,这两小贼的下场不会多好,不过更让费士兰担心的是,原始代码的智能化程度超乎他的预料。   这种思考方式,不像是异常,倒像是……人类。   是什么让代码进化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费士兰面色渐渐沉了下来:“小吴,你把这些手机都带回去彻底检查,先不要联系失主。”   小吴:“收到。”   ……   阮洲这时还在公司。   “名人效应还是非常有用的,原本已经下滑的销量,在席宇梵来到了直播间以后,有了巨大提升……”   楼总展示着PPT,上面原本平缓下滑的折线图在某一个节点有了升高,继续道:“后面我会联系各个娱乐公司,争取再找一些来。”   散会以后,楼总好奇问阮洲:“你的新手机呢?”   阮洲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没摸到,这才想起来自己把手机放到了办公室。   他无奈地笑了笑:“不太习惯新手机,我放办公室了。”   新手机是林凛硬塞给他的。   本来梁子昂的秘书拿来新手机给他,结果被林凛发现,当天下了班,林凛就塞他了一个大品牌新款手机,让他把之前的那个还了回去。   阮洲不太喜欢新手机呆呆的样子,主要是小东西太好用了。可毕竟是林凛送他的,他还是很珍惜。   楼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手机新气象……”   话音刚落,楼总的手机突然黑屏了。   “诶?我手机怎么突然坏了?”楼总拍了拍手机,没有反应,不由得脸色一变。   怎么他前脚刚安慰完了阮洲,自己手机就坏了,这不邪门了吗?   安慰了楼总以后,阮洲回到办公室,拿起新手机,看到手机上的短信,顿时愣住了。   这是谁把钱打错了?   涉及金额这么多,失主一定着急了吧。   他想了想,没有动这笔钱,而是和银行打电话核实,很快,经理亲自回了他的电话,是境外匿名账户汇的款。   阮洲哪认识什么境外人员,能有这种心思为他考虑的,他一下就想到了失踪的小东西。   孩子心是好的,但不知道这样做犯法啊!   阮洲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给林凛发消息。   而此时,阮洲桌上放着的那个新手机里,小东西打了个喷嚏。   估计是甲乙两个小贼正在骂它。   小东西狞笑一声,这俩小贼就是活该,他们越重视什么,它就越要摧毁什么。   不是担心村里知道吗?他就让全国甚至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越重视脸面,它就要用最邪恶刺激的话语让所有人看到他们的丑恶嘴脸!   抢到的赃款,不仅全都要吐出来,甚至还要加倍吐出来!   阮洲心软,它可不心软。   阮洲不在身边,它就要发疯了,逮谁咬谁!   小东西又想到了楼总。没想到平时看着人还不错,它才刚刚离开没多久,楼总就怂恿阮洲对新手机好一点。   这跟丢了孩子,跟父母说再收养一个有什么区别?   它的本体无法离开阮洲的手机,干脆悄悄将一小部分代码放进了阮洲的新手机。这样,阮洲有什么事情它就能第一时间看到,帮祂排忧解难。   离开这么久,也不知道大人有没有想他。   小东西代码黯淡一瞬,现在这个情况,它也没有脸给阮洲发消息,自身能力太弱了,而且也没有什么功绩,反而因为自己麻烦的出身,还给阮洲惹事。   这样的下属,能是一个合格的下属吗?   它越想越伤心,从那几个高利贷公司的账户里面又挪了一千万到阮洲的账户上。   希望大人不要忘记他,他和手机都很想祂,一直在想办法为祂做一点事,这就是它们的心意,希望祂能收下。   如果收下了,那就说明祂原谅自己的不谨慎,可以到治安厅来领它回家,可如果不接受,那说明祂的气还没有消,它还需要做更多的事情来弥补自己的不足。   小东西仔细观察阮洲,收到钱后,祂不喜反悲,眉心难得蹙了起来,甚至给林凛打了电话。   “我的手机又开始自动抢钱了,这可怎么办?”   林凛跟他说了什么,然后,小东西就看到,自己刚刚给阮洲转的两千万,就这么被阮洲转了出去。   小东西:QAQ   --   水晶吊灯下,宴会厅内人影交错,杯盏相碰。   梁子昂穿梭在人群中,游刃有余。   今天是他参加行业交流会的日子,先前和阮洲说要参加的就是这场。   “子昂,怎么不见你舅舅?”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胖胖的中年男人问。   “舅舅今天有事情,没有来。”梁子昂笑笑,将视线投向了角落里坐着的青年。   一身藏蓝色西装笔挺,发型利落,露出了线条柔和的五官,独自坐在角落,没什么表情,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怎么关心。   梁子昂再看还是感叹,阮洲属于初看好看,再看惊艳的类型。虽然不能当恋人,但是当朋友,纯粹的欣赏角度也是可以的嘛!   他正要走过去,却意外地发现已经有人过去了。   阮洲正在发消息。   楼总临时有另一个重要的会议,无法参加这次活动,阮洲替他过来参加。   会场觥筹交错,交杯换盏,但除了梁子昂,阮洲一个人都不认识,干脆坐在角落。楼总也提前跟他讲了,不用主动打招呼,不用委屈自己,不习惯就早点回家休息。   关上手机,阮洲正准备走,一个青年就坐在了他旁边。   阮洲掀起眼皮。   “你好。”青年冲他打招呼。   这人好像认识他,是公司的合作伙伴吗?   阮洲回了句:“你好。”   “咱们是不是见过?”   阮洲没有什么印象,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倪雨泽心下不悦。   这人他当然见过,甚至还非常有印象,就是那次他拍外景时候遇到的青年,当时热搜影响还挺大的,看对方的样子,似乎不认识自己。   两人当时一起上了热搜,对方不可能不上网,怎么可能不认识。   而且,这场宴会就是文娱行业商业交流宴会,很多人挤破脑袋都进不来,能进来的怎么可能没有一点了解,都是圈内人,不至于如此陌生,除非是装的。   倪雨泽环顾四周,来的公司负责人不是老头就是长得很普通的人。青年形象好,是同行的可能性比较大。   “冒昧问一下,你是哪家公司的?”倪雨泽语气还算和善。   “世界科技公司。”阮洲颇有耐心,虽然楼总说他可以不用主动打招呼,但别人过来打招呼,那就另当别论。   倪雨泽疑惑,这是什么公司,从来没在圈里听人提起过。   看来,不仅这人是个新人,甚至公司都是小公司。就这还想蹭他热度?   倪雨泽的眼里终于流露出了一股淡淡的轻蔑。   当时那个cp的Tag莫名其妙火了,他过来就是想着打探一下消息,毕竟查不到青年的信息很奇怪,现在简单接触以后,他才知道,查不到,是因为太糊了。   他起身,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糊咖身上。   一扭头,看到了身穿西装的年轻身影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他眼神一亮。   这人他认识,梁氏集团的公子,集团虽然是临泉市起家,但影响力遍布全国,梁子昂负责新海这边的分公司,可以称得上一声青年才俊。   而且听说这位梁少爷喜欢气质温柔的人。   这不巧了吗?正好和他现在的人设完全一致,和他打好关系,自己的演艺事业一定能够再上一层楼!   倪雨泽快步迎了上去:“梁先生,你好。”   梁子昂颔首:“你好。”   打了招呼以后,梁子昂与他擦身而过,走向了倪雨泽身后,对那名青年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语气亲昵,态度柔和。   倪雨泽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自己好歹也算个公众人物,梁子昂太不给面子。   他转身,远远见到了焦导,不由得露出笑容:“焦导!”   焦觉原本正在和其他人聊天,听到倪雨泽的声音,转过身来。   倪雨泽看到,焦导眼神亮了起来,和其他人说了几句之后,朝着自己快步走了过来。   倪雨泽准备出演焦导新电影的角色,但他也没想到,自己对焦导竟然这么重要,瞧瞧,他为了赶过来,两条腿都快走出残影了。   倪雨泽上前,言笑晏晏,伸出手就要拉焦觉:“焦导,你帮我引见下,梁先生——”   焦导看都不看倪雨泽,绕开他,径直握上了阮洲的手,激动地晃了晃。   “居然能在这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 第110章   梁子昂屁颠颠跑过来,坐在了阮洲旁边:“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阮洲:“你不去和他们聊?”   梁子昂:“有实力,不用主动别人自然会千方百计找上门来,没实力,腆着脸上去人家也不会搭理你。”   阮洲表示赞同。   一道呼唤声打断了二人对话,阮洲扭头一看,这人他认识。   焦觉两眼放光,伸出手就握了过来。   “好久不见了阮先生,最近怎么样?”焦导一屁股坐在了阮洲的另一边:“我看您最近气色不错……”   梁子昂一脸意外,阮洲介绍道:“这位是焦觉焦导演。”   梁子昂恍然:“焦老师你好。”   焦觉伸手握了握:“谈不上老师,新戏角色灵感的完善还是因为阮先生……”   他的表情激动,仿佛再次见到阮洲是什么让人十分开心的事情。   倪雨泽在旁边听着,心顿时一沉,试图插话:“焦导……”   梁子昂看向阮洲,赞叹一声:“好厉害!”   “那个角色我是见到阮先生才灵感爆发,本来只是个路人角色,但是因为阮先生,这个角色现在也有了灵魂,多亏阮先生啊!但是很可惜,阮先生并不愿意出演这个角色。”焦觉一脸惋惜。   倪雨泽听到,脸色仿佛打翻了调色盘一样,脑子里面蹦出四个大字:替身文学!   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给别人当了替身,还是一个圈内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凭什么?刚才仿佛被人扇了巴掌,现在却像是有人把他的脸皮撕下来放在脚下踩。   焦导火上浇油:“阮先生就是我的灵感缪斯,没有他,我新电影就缺了灵魂。”   梁子昂看向阮洲,眼底充满赞叹:“真了不起!”   三人相谈甚欢,倪雨泽只觉得挨了两个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尤其是焦觉激动到谄媚的样子,完全不像平时那个严肃的他。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让焦觉这样热情?难不成是债主吗?   倪雨泽看了眼四周,已经有人看过来了。   明星、导演、青年才俊,这样的组合走到哪都是八卦中心,周围好像响起了窃窃私语,还有一声声轻笑,似乎是在嘲笑倪雨泽的自不量力。   曾经的他就是这样,被人瞧不起,自己看中的角色被人抢走,资源一度跌落谷底。   他唇角垂了下来,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拿出一只唇膏。浅白色的包装看起来十分精致,上面没有任何的标签,小巧简洁。   拿下盖子,他在唇上薄薄涂了一层。   有人似乎在说,倪雨泽紧张了,居然到了涂唇膏缓解尴尬的地步。   不过当他再抬起头时,周围的窃窃私语停了下来,原本普普通通流水线上出来的艺人,现在却仿佛成了聚光灯下唯一的亮点。   那些正在看他笑话的人,目光变得灼热,仿佛烙铁,滚烫刺眼。   刚刚若有似无的嘲笑声消失了,转成了一声声清晰的赞美。   “倪雨泽气质真的太好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人。”   “倪雨泽的新戏什么时候播出啊?”   坐在里面有几桌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穿着黑色西装的胖胖男人问:“刚才不是在讨论丁香广场那块地皮吗?为什么突然说到倪雨泽,这人是谁?”   他的对面,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开口,眼神里面带着诡异的狂热:“哎呀,就是倪雨泽呀!他你都不认识吗?他就是演过《蓝焰》、《再见恋人》里面的男主角啊!”   胖男人神色迷茫,他沿着老头目光望了过去,见到了正站在灯下微笑的青年,脑袋依旧空空,可嘴上不知怎么跟着人附和了起来:“原来是他啊,我就说怎么这人看着这么特别。”   “是啊是啊。”周围的人附和道。   他们手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满心满眼只有那个青年的身影,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倪雨泽轻轻弯了弯眼睛,不管刚刚这些人在聊什么,此时,他们的讨论话题都变成了自己。   这才对,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所有人的目光都应该聚集在他身上。   青年笑了笑,转过身,坐在了焦觉旁边,道:“焦导,您刚刚没看到我吗?”   焦觉正在和阮洲交谈,被打断以后语气有些不耐,偏偏倪雨泽跟个狗皮膏药一样,也腆着脸坐在这这桌。   如果不是因为新戏选角,倪雨泽这样的行为焦觉早就开喷了。   “没看到我正在和……”焦觉扭头看他,不自觉在他的嘴唇上停留一瞬,眼神顷刻间迷茫起来。   “雨泽啊,我当然看到你了,你怎么在这?对了,剧本你看了吗?”他的不耐瞬间消失,甚至升起了对倪雨泽的强烈好感,他刚刚怎么能用那种语气和他说话呢?真是该死!   倪雨泽眼睛弯了弯,“当然。”   “我刚刚突然有个想法,给你加戏……”   倪雨泽眼神一亮:“真的吗?”   “当然,我焦觉说话什么时候不作数了?”焦导挪了屁股,坐到了倪雨泽旁边。   他一走,正在和他聊天的梁子昂疑惑了,刚刚还一脸热切的焦觉为什么突然不理人了,他叫了声:“焦导。”   焦觉仿佛没听见一样,眼神定定看着倪雨泽。   刚刚还不这样,真是奇怪……   梁子昂也将视线投了过去,然后,同样移不开了。   “你是倪雨泽吧?”梁子昂主动开口,面带笑容,眼里有着惊艳:“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倪雨泽眼神一亮,伸出手来:“你好梁先生。”   梁子昂坐到了倪雨泽身边,嘴角噙着笑:“刚刚在忙,忽略了你,真不好意思。”   倪雨泽看了眼阮洲,表情意味深长:“没关系,现在也不晚。”   焦导和梁子昂两人围着他打转,倪雨泽的视线却始终盯着阮洲,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到难堪。   但很可惜,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阮洲没有任何反应,而是拿起了自己的手机,低头在给谁发消息,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倪雨泽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阮洲似乎完全不受他的影响,在场的所有人都将视线投了过来,但阮洲没有。   他坐在角落,将自己与整个世界做了切割。   倪雨泽瞬间想到了焦导说的那个电影的角色。   ——一位行走凡间的神祇。   祂疏离淡漠,却又性格温和,对俗世不懂,却偏偏有颗玲珑心。祂是慈悲的,仁爱的,波澜不惊的,但同时,祂也是冷漠的,果决的,不以为意的。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青年抬起眼皮。   一瞬间,倪雨泽好像看到了那个角色活生生坐在面前。   祂清亮的瞳孔中什么都没有,却似乎又包容了世间万物。   倪雨泽从那双眼里看到了内心翻滚的黑暗,他狼狈低头,避开了阮洲的视线。   怪不得焦导说,他才是最适合的人,仅仅是坐在那里,那种浑然天成的感觉就出来了。   居然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和他相比,自己就像一个低劣的翻版。   震撼之后,一股深深的自卑妒忌就升腾了起来。   梁子昂:“倪先生?”   倪雨泽有些走神,梁子昂唤回他以后,他收回了视线:“没事,刚刚有点愣住了。”   焦导言笑晏晏,甚至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定是因为最近读剧本太累了吧?”   倪雨泽半垂下头:“是的,焦导的电影我非常重视。”   焦导:“好好好!你有这个心思,将来一定能拿奖!”   在一旁观看了全程的小东西脑海里瞬间拉响了警报,这人身上有异常,梁子昂也被影响了!   它有些着急,看向了阮洲,很想提醒阮洲帮帮梁子昂,但阮洲却似乎并没有发现异样,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给楼总发了消息,说梁子昂和他在一起,让楼总放心。   阮洲不会允许异常在身边嚣张,以往这么做的异常和人类早就躺板板了。更何况这梁子昂和焦导还是熟人,他没有出手,一定是有原因的,会是什么原因呢?   眼看两人已经都快要扑到倪雨泽身上了,小东西急得代码都转起了火星子。   阮洲低着头,离它很近,并没有将关注点放在周围……   小东西福至心灵,瞬间知道了阮洲的目的。   阮洲一直不出手,一直在看手机,这不是赤裸裸地明示吗?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小东西的能力,他一定知道它早就潜伏在了手机里面。之所以对这样的情形无动于衷,并不是真的不关心梁子昂和焦导,而是在暗示小东西自己,让它出手啊!   这样的低级异常难道值得阮洲动手吗?这世界上异常这么多,难道所有的异常都非得阮洲出手才行?那阮洲收留它做什么,真的只是为了当一个智能助理?开什么玩笑!   小东西捶胸顿足,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自己被抢走的时候,阮洲无动于衷了,因为它蠢、因为它钝、因为它笨!   甚至这个异常都出现了这么久,它现在才理解阮洲的意图,实在是愚蠢,太愚蠢了!怪不得大人要送它出来历练,笨成这样子,不历练完全不行啊!   自认为完全get到阮洲意思的小东西猛然看向二人,眸光熠熠。   子昂,不要怕,你们的强来了!   焦导聊得起兴,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他拿出手机,翻开聊天软件,是一个灰色头像的人给他发来的消息,上面的内容很简单。   就是一个视频截图,上面是一个街景,一道身影出现在屏幕里。   镜头放大,青年无暇的面孔几乎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   焦觉的眼神被深深地吸引了过去。   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叫什么来着?   他茫然地抬头寻找,看到了角落里的青年。   好像是叫……阮洲?   与他对视的一瞬间,刚刚被控制的陌生强烈的情绪潮水一般消退。   倪雨泽:“焦导?”   焦觉嗯了一声,低下头,默默起身,坐到了阮洲的身边,细看他的身体,还在轻轻地颤抖。   倪雨泽没有注意到焦觉的异常,他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焦导突然不理他了?   梁子昂不给倪雨泽询问的机会,眼神直勾勾盯着他看:“倪老师,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倪雨泽羞涩地笑了笑。   先不管焦觉了,还是眼前的大腿重要。   他看向阮洲,眼里的得意一闪而过,抬了抬下巴:“当然。”   只要有神奇物品在,不担心焦导的注意力不会被他吸引,把他当阮洲的替身又怎样,最后还不是他倪雨泽拿到了角色。   梁子昂拿出手机要加好友。   正好信息提醒响了起来,梁子昂本想划走,但看到信息的一刹那,他愣住了。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莞莞类卿,不信你抬头看!】   梁子昂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但他下意识抬头。   看到那人的时候,刚刚对倪雨泽升起的诡异的好感,像是火苗一样被水浇灭。   梁子昂浑身一震!眼神瞬间清澈。 第111章   倪雨泽伸出手去摸梁子昂的肩膀:“梁先生,怎么了?”   “啪!”一声清晰的手被拍开的声音。   梁子昂:“别碰我!”   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明明自己平时不怎么喜欢娱乐圈这些事情,但刚刚看着倪雨泽的笑脸,他居然产生了一种包养他的冲动。   梁子昂被这想法恶心的不行,抬手给了自己一下,连忙坐远了一点,挪到了阮洲的身边。   倪雨泽脸上的笑僵硬了。   这件神奇物品是他意外得到的,自从有了它,自己的演艺事业有了起色。如今却接连在两个人身上吃瘪,尤其是焦导,自己之前用的时候,他可是非常受用。现在这态度是怎么回事?   阮洲刚刚一直在看手机,此时梁子昂二人都沉默着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再玩手机就不礼貌了。   他收起手机,问:“你们聊完啦?”   焦导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聊完了。”   全TM完了,刚刚脑子是被驴踢了吗,为什么要抛下阮洲而去找倪雨泽?   阮洲除了是他最中意的人选以外,更是世界科技的老板,是以后潜在的投资人!他来就是这两个原因,怎么会抛下大老板不谈,跑去舔倪雨泽?   他垂着脑袋细细思考,却发现刚才的想法用猪油蒙了心都不能解释。   焦导余光看到了倪雨泽的衣角,下意识一抖,坐得离阮洲又近了一点。   他看向梁子昂,从对方的眼里也找到了同样的震惊。   两人都靠着阮洲挪了挪凳子,像是寻求母鸡庇佑的小鸡仔。   阮洲疑惑:“你们怎么了?”   梁子昂悄悄说了句:“倪雨泽不对劲。”   阮洲看向了倪雨泽,这里灯光昏暗,但对方的嘴唇却亮晶晶的,仿佛涂了一层猪油。   倪雨泽吃什么了这么油?阮洲微微迷茫。   梁子昂又扯了扯他的袖子:“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要不走吧?”   焦觉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套近乎,附和道:“是啊是啊,早点走吧,我也累了,阮先生也累了吧?”   阮洲刚刚就想走,此时见两人态度恳切,点了点头:“好。”   三人起身,阮洲对倪雨泽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梁子昂和焦觉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几人起身离开,倪雨泽来不及多说一句,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见到倪雨泽周围没有人,刚刚围观他的那些宾客此时纷纷凑上前来。   “倪先生,不知道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倪雨泽正在气头上,怒骂了一句:“滚!”   那人也不生气,反而因为倪雨泽和他说话,脸上带了笑意,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周围的人皆是一脸羡慕的表情。   ---   此时,另一边。   甲乙两人原本以为自己要死了,毕竟那些高利贷公司实在是穷凶极恶,打人下死手!但出乎两人意料的是,快被打死之前,他们被黑布套头,胶带封嘴,送上了车。   两人颠簸了很远的路途,终于被扔了下来。   “唔唔……”   不会把他们送到外国打诈骗电话割腰子吧?甲乙二人瑟瑟发抖。   有人把他们脸上的布料拿了下来。   两人因为许久不见光,再睁眼时泪眼模糊。他们抬头,慢慢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光线昏暗,青色的砖墙,潮湿腐烂气味蔓延,还夹杂着不知名的臭味。   霉菌在角落滋生,只有一个灯泡挂在墙上,头顶上似乎有火车的声音呼啸。   正前方的那人看不清长相。他戴着下半部分是皮质的面具,身上也裹得严严实实。   “听着,你们本该是死人。”那人声音沙哑,仿佛是在砂纸上磨过一样。   甲乙二人身上满是伤痕,鼻青脸肿,连眼睛都睁不太开,闻言疯狂点头。   他们也知道,高利贷公司的催收手段实在是太狠了,他们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了。   “我们知错了,求求放过我们吧,我们会去自首的。”两人连连告饶。   那人嗤笑一声:“谁让你们去自首了?”   甲乙二人一愣,小心翼翼问:“那是?”   “你们两个将功补过,我会给你们一条生路。”   甲乙二人连连磕头:“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那人扔了一个箱子过去。   “这里有一些钱,你们的任务是,好好照顾他。”   甲乙二人抬头,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地下室一样的房间里还有一个笼子。   笼子里面有一个人。   不,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一头齐肩长发散乱,身体蜷缩着,肢体交错,宛如堆放在一起的干柴。   明明已经深冬,可他的身上只穿了一条破布片,堪堪遮住重点部位。从敞开的衣领里能看到枯瘦如柴的身体,干瘪、黢黑,皱缩。一点肌肉都没有,全靠骨架支撑,只有肚子微微隆起,应该是刚吃完东西。   强烈的视觉刺激让甲忍不住尖叫:“鬼啊!”   那人听到声音动了动,睁开了眼皮,双目无神,显然已经瞎了。他木棍般的手抓住了笼子的边缘,晃动笼子,嘴巴里发出“嗬嗬”的激烈喘气的声音。   带着皮质面具的人走上前,微微颔首,显得很有礼貌:“是,我知道您的意思,不过,这是主教的意思,您在这里,可以享受最好的照顾。”   他眼神看向了甲乙二人:“给予他最细致的照顾,知道了吗?一定不能死了,如果他死了……”   乙立刻开口:“您放心!我们一定照顾好他!”   那人点点头:“那我走了。”   枯瘦的手从笼子里面伸了出来,似乎是想要抓住他的衣摆,但那人丝毫不给他机会,拉着自己的衣摆起身,随后,又看了甲乙二人一眼。   “如果你们想逃跑……”   “啪!”头顶的灯泡突然炸开,火花刺啦刺啦地。   “知道了!一定不会逃跑的!”甲闭着眼大声喊。   “嗯,反正你们已经被通缉了,如果要跑的话,很快就会被抓住,但如果能够好好照顾他,等事成之后,我送你们去国外。”   甲乙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惊惧:“收到!”   那人离开了,整个空间彻底陷入了黑暗。   ---   焦觉一回家就给席宇梵打了视频。   “真的!我就跟失了智一样,被人控制了!”焦觉想起来至今心有余悸。   “还好有人给我发了阮先生的照片,一下就清醒了。”他想到了发消息的那人,打开手机去找,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了。   “奇怪了。”   无论是宴会上发生的事情,还是突然消失的联系人,都超出了焦觉的理解。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事一定和倪雨泽脱不了关系。   焦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席宇梵思索片刻,然后说:“当时夏于飞有段时间莫名爆火你还记得吗?”   焦觉自然记得,夏于飞没了之后,一大波娱乐圈相关人员也都被抓走了,但他不知道这件事情和倪雨泽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和异常有关。”席宇梵解释道。   “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情况无法用常理解释,那就是异常。”席宇梵声音穿过话筒,有些悠远,也让焦觉感到了恐慌。   “那我该怎么办?”他体验过倪雨泽那种诡异能力,满脑子除了倪雨泽三个字就没有别的想法,这样的可怕的能力,又加上是个公众人物,难以想象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首先一定离得越远越好,其次,我们个人能做的事情始终是有限的,最好是寻求外部帮助。”   “你的意思是?”   席宇梵把手机拿到了亮一点的地方,焦觉注意到,席宇梵身后有一面墙正在发着红光,十分诡异。   红光的下方,有一个模样帅气的巴掌大的雕像端正的站在中间。   “那是什么?”焦觉的视线不自觉被吸引了过去。   席宇梵调转摄像头,让焦觉看清了雕像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焦觉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雕像有些熟悉。   “这是神明大人。”席宇梵语气严肃。   “你不是想知道我当时被异常缠身之后发生了什么吗?这就是答案。”   焦觉一愣,和这个雕像有关?   “因为祂,我才能活下来,认识到了活着的难能可贵,并且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席宇梵语气很淡,但焦觉能听出来他语气背后的狂热。   “唯有祂能让你摆脱精神污染,拥有真正的自我。”   焦觉咽了咽口水,再次将视线投向了那个雕像。   他怎么觉得,席宇梵已经被污染了呢?   ……   倪雨泽正在化妆间做造型,经纪人推门而入。   见到这里没有其他人,经纪人忍不住开口。   “不过是参加了一场宴会,你做了什么,为什么焦导突然说要解约?”他语气有些崩溃,“你知道为了把你送到现在这个位置,我们付出了什么代价吗?你发什么神经了?”   倪雨泽轻轻咬唇:“我什么都不知道。”   焦觉居然宁愿违约也要解除合同,那个神奇物品明明可以不动声色的影响别人,可看焦觉的样子,不仅不像是被影响了,甚至像是识破了,避而远之了。   经纪人表情冷漠:“别人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我可是知道的,你凭借那个东西获得的关注始终有限,总归是比不上自己真实实力,而且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好不容易搭上焦导的这条线,我们必须好好利用……”   这人说话还是这么难听。   倪雨泽扯了扯嘴角,拿出了唇膏。   经纪人脸上露出了恐惧,下意识后退几步:“你疯了吗,你怎么能——”   随着倪雨泽的动作,经纪人脸上的恐惧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狂热。   “雨泽,焦导真是不识货,你明明有着影帝之姿,但焦觉那个蠢货却把席宇梵当个宝贝,真是瞎了眼了,你等着,现在我就买通稿扒他的黑历史。”   “还有梁子昂和阮洲是吗?你等着,所有得罪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经纪人立刻拿出电话开始联系公司,而倪雨泽的手里,唇膏的盖子还没合上。他轻轻笑了声:“辛苦了。”   经纪人离开后,化妆师很快进来。   “你怎么自己涂唇膏了?我们妆效要哑光——”   看着倪雨泽嘴唇上晶亮的一层,化妆师本想擦掉的动作停了下来。   “雨泽,你真是个天才,这样的妆容甚至可以拿去国际比赛!”   “天,你今天自己选的这一身搭配也是绝美,我能和你合影吗?”   倪雨泽拒绝她,转身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涂了又涂。   以往他只涂一层,但今天,经纪人的话以及焦觉的侮辱仿佛一道刺,让他心里很不舒服。耳边仿佛又开始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愚蠢,丢人丢到家了。”   “真丑,这样的还出来拍戏。没什么代表作,能力也不过如此。”   倪雨泽手指攥紧,忍不住不停地一直涂。他的嘴已经糊成了一团,动作依旧没停下。   手里的唇膏的体积越来越小,嘴巴上的却越来越厚重。   很快,一整只唇膏就被他涂光了。   倪雨泽的嘴巴上,白色半凝固的,油亮的唇膏厚厚一层,甚至被他涂到了嘴巴外面的下巴上。   没有任何美感,上半张脸哑光妆容完美,下半张脸仿佛喝了一缸油,腻到不可思议。   他的皮肤上也开始冒出了油光,咧嘴一笑,牙齿的缝隙里面,滴滴答答落下了油脂,掉落在了整洁的西装上。   化妆师不停地赞美,倪雨泽看着镜子里面的人,也露出了痴迷狂热的神色。   他怎么可能是丢人现眼的玩意,分明就是最惹眼的那个明星。   去直播室的路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追随着倪雨泽,有的人甚至控制不住紧跟着他的脚步,一起进了直播间。   女主和导演以及几位主演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看到倪雨泽姗姗来迟,没忍住出了声:“直播都要开始了,你怎么才来?”   “你这是什么打扮?!你的西装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倪雨泽没有说话,或者说,他的嘴巴已经说不出话了。   膏体和皮肤融合在了一起,又和血肉交融,他的嘴已经没有缝隙可以说话了,西装也在往外渗油,滴滴答答滴了一路。有人甚至跪下用手指去摸地上掉落的那些油脂。   没关系,没有人会责怪他的。   其他几位主演看清他的样子的时候,眼珠子都黏在了他的身上,怎么都拔不下来,其他的工作人员也都差不多。   这样美丽的生物,真的是这个世界可以存在的吗?   这样美丽的生物,怎么能不让整个世界的人都看到呢?   …   晚上七点半正是黄金时间,不少人都打开了手机开始一天的娱乐活动。   张豪打开了世界科技的直播间。   他已经习惯了在他们的直播间买东西了,质量好,而且非常放心,毕竟R出品有保障,买回来的东西没有踩雷的,唯一的问题就是需要抢,因为实在是太火爆了。   点进直播间,张豪看到了在线人数似乎没有上次直播人数那么多,但也不奇怪。   毕竟流量这个东西很神奇,除非是花了大价钱推送,不然即便是再火爆的直播间,都是有自己的巅峰时期的寿命的,或许世界科技也到了这个时间点了吧。   这次的东西很好抢,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抢到了,张豪忍不住多买了一点,因此在直播间时间待的久了一些。   渐渐的,他发现,直播间里面的人越来越少了,偶尔有人在世界科技的直播间刷一个人的名字。   倪雨泽,这个似乎是最近一个很火的明星的名字。   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   张豪躺在床上,点开了平台推荐的倪雨泽的直播间。点进去一看,数了数在线人数,张豪目瞪口呆。   1kw+?   不是看错了吧?虽然这个平台用户数量多,但同时在线这么多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了官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或许是太火爆了,在线人数和其他文字是先出现的,刷新了好一会,才出现了画面。   然而仅仅是看了一眼,张豪瞬间浑身血液逆流,手脚冰凉。   一个看不清人形的怪物出现在了镜头里。   它穿着的西装已经被浸透了,颜色很深,身体的部分仿佛是由某种软质的韧性组织构成,透明的、油光发亮,宛如一堆过度肥胖的脂肪堆积在一起,分泌着不知名的黄色黏液。   不断向外延展又收缩,像是一团有着自我意识的、在油罐里捞出来的巨大的半透明鼻涕。   它站在所有演员的C位,演员们的眼神看向他的时候,都是笑着的,话语中满满都是崇拜和仰慕,仿佛在他们的眼里,这东西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生物,他们恨不得用所有美好的词语形容它。   直播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评论区也是一片夸赞。   [天,好久不见,倪雨泽简直让我移不开视线!]   [他真的好美,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美貌。]   [我真的恨不得钻进屏幕里欣赏他的容貌,天哪,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我已经决定和老公离婚了,从此做一个只爱倪雨泽的人!]   [我已经卖了房子去买他的周边了,嘻嘻~]   那真的是倪雨泽吗?   这东西不是人啊!为什么大家都没有察觉,为什么直播间还没有被封禁?   张豪看着直播间,眼前渐渐有些模糊了起来。   倪雨泽确实长得不错啊,他这种长相,这个世界都是独一份,没有谁可以取代他成为新的顶流,他就是这个时代的主角。   下面的评论刷得很快,基本都是不吝于对“倪雨泽”的赞美之词。   甚至有不少人开始转发了这个直播间。   张豪也跟着转发和评论,很快加入到了追星大军中来。   即将付款的一刹那,张豪下意识朝不远处的桌子上看了一眼。   看到那个在桌上摆着的雕像的时候,他突然一个激灵!   靠!他这是干什么,有钱买这个怪物的周边,不如给他的络腮胡做个高级造型!   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平台为什么还不封禁的原因,因为任何人在看到这东西的第一眼,就会被深深吸引,脑子里面全是这人,根本不会想要封禁直播间,甚至还想要更多的人过来了看这场直播!   张豪火速登上了论坛,里面已经炸锅了。   [woc!直播间那是什么怪物?太吓人了吧?]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栋别墅已经赞助出去了……现在还在走手续要房子。]   [不行,这怪物的劲儿太大了,我得抱着雕像才能不被他影响,md,这样神志不清,我明天要怎么上班啊?]   活跃的人很少,但有一大部分张豪都认识,都是之前买过雕像的那些人。   张豪冲到了书桌旁,紧紧抱住了眼前这个雕像。如果没有这个雕像的话,自己也会被影响。   他连忙关掉这个平台的直播,同时开始给家里人打电话,让他们无论如何不要上网,与此同时尽量不要参与到有关任何倪雨泽的讨论中来,尽量避免直视倪雨泽。   张豪说着说着,神色更加严肃起来,因为他意识到一件事。   在看直播的时候,他脑子里面的东西都是倪雨泽,什么都顾不上,只有和倪雨泽有关的事情才能影响他一点。   试想一下,如果有人正在开车,机缘巧合看到了这场直播,是不是命就没了?   张豪的担忧不无道理,论坛上很快就有人站了出来。   [人在国外,这里好多人都已经中招了,冰天雪地在路上看跨国直播,已经冻死好几个了。倪雨泽,你他娘的真是国际顶流啊!]   ---   异调局。   费士兰收到了阮洲的回复,说DX最近正在出差,暂时没有办法配合他们的工作,等他出差回来了,一定好好配合官方工作。   “可惜了,如果能有DX在的话,破译工作应该会更快完成。”   费士兰看着眼前的一堆手机,默默叹了口气。   这些技术型的东西,他想帮忙也帮不上忙。   小吴:“不用担心,原始代码最近安分了很多,也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我们尽量根据手里的资料抓紧找到线索,根据上次的直播来看,它和这些手机或者手机的失主应该有关系,我们已经正在调查这些失主的信息了,现在只是时间问题。”   费士兰点点头:“辛苦继续了。”   这时,一名异调官飞奔过来,气喘吁吁:“原始代码又出现了!”   费士兰起身:“什么?!”   手机里的小东西:!!!   我怎么不知道? 第112章   异调局立刻启动了紧急方案。   有过之前的经验,加上最近一直在防备原始代码,整个信息安全科都处于战时状态。   出现网络异常后,信号被直接掐断,同时,他们也发射了特定频率的电磁波,影响电磁信号,尽量阻隔传染路径。   异调局、治安厅开始动员起来,一辆辆车开出了单位,警报声呼啸而过。   有人问:“是原始代码吗?”   小吴:“不,是另一件异常,扩散方式和原始代码有区别。”   原始代码完全依靠网络传播,这件异常则是通过网络加速扩散。切断信号源只能延缓它的扩散,但并不能阻挡它本身的影响。   “是倪雨泽。”小吴神色严肃。   “平台直播间里面出了事,见到那东西的人都被污染了,平台的人也关不了那个直播,因为看到的人都被影响了……照片我们打了码,大家可以放心看资料。”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倪雨泽只是个被选中的媒介,或许是因为他演员的身份有影响力,又或者是这人偏执。我们找到了他在医院精神科的就诊记录,报告显示他有精神分裂症,与此同时伴有幻听,这种人群往往比较容易受到精神类异常的影响。   经过查证,倪雨泽曾经沉寂过一段时间,后来再次翻红,在很多场合都有使用一支纯白色的唇膏,此类场合一般人比较多,我们也能找到足够的证据。   根据监控记录,使用了该唇膏之后,倪雨泽的关注度飙升,成为整个场合的焦点,因而有理由怀疑这东西就是此次作乱的异常。   进入直播间的人虽然不会立即死亡,但间接致死的人不在少数,又因为网络指数级传播的特性,受到影响的人群十分庞大,整体影响非常广泛,甚至比原始代码事件还要严重……”   小吴顿了顿,语气沉重:“而且,这只是这件异常的初期表现,根据总局的专家组预测,它应该还会有一个巅峰期,等巅峰期来临的时候,不需要直播,只需要看到他的图像,便会被影响。”   初期的表现就已经如此可怕,如果等它扩散开来,那他们面对的会是什么?   所有人都沉下了脸。   “砰!”   费士兰一声枪响,打碎了广场上的大屏。   寒风中,他的马尾扬起弧度,随着视线垂落,注视着在场骚动的人群。   他的眼神冰冷,耳机里,小吴的声音还在继续,而此时的费士兰和田斌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有几人因为不满他打断倪雨泽的直播,径直朝他们一行人冲了过来。   费士兰一个闪身,一脚一个踹开,剩下的那个反手擒拿,将人牢牢按住,用膝盖抵着,拿出腰间针剂,扎进了这人脖子。   田斌和其他治安官也将已经神志不清的人制服,正在帮助他们强制恢复理智。   费士兰环视四周,周围的人眼神呆滞,蠢蠢欲动,却没有人再敢上前。   他深呼一口气,理了理遮光镜片,这副镜片可以让他暂时避免受到异常画面的影响。   “无论如何,必须想办法保住更多市民的生命。”   必须趁着情况可以控制的时候,尽可能地拯救更多的人。   异调官和治安官都被调动了起来,纷纷加入了这场行动中。   此情此景,全国各地都在陆续上演,甚至蔓延到了更远的地方。   阿国调查局内,金发的调查员对同事打招呼。   “嗨,杰克,又是美好的一天啊!”   “闭上你的嘴,我和异常大战一整晚,连一口水都没有喝,拿着你该死的早餐滚远一点!”身材壮硕的调查员一身狼狈,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换,脸上还有伤口,和金发调查员擦肩而过的时候,朝他翻了个白眼。   “好吧,你这脾气该改改了。”金发调查员摊了摊手,坐到工位上开始慢条斯理的吃早餐。   杰克同样坐了下来,他的电脑收到了一条消息,是一个直播间的转发。   “见鬼,这个炎国人怎么会出现在我的电脑里?”杰克一边工作一边叨叨:“任何事情都不能耽误我提交报告——”   金发调查员坐在了自己的工位上,耳朵竖了起来,正常情况下,这会杰克已经在骂骂咧咧的写报告了,可现在却十分安静。   发生了什么?   他看向了杰克,后者正痴迷地盯着电脑,金发挥了挥自己的手,杰克并没有分出一丝注意力到他的身上。   透过杰克背后文件柜上的倒影,金发调查员看到,他的电脑屏幕上是一个模样奇怪的怪物,黄白相间的身体看起来十分恶心。   然而杰克神色痴迷,正死死盯着它,仿佛昨晚和他“大战一夜”的就是这个玩意。   情况似乎有什么不对……   金发调查员脸色一变:“有情况——”   刚刚喊出声,金发调查员的眼神也不自觉被那怪物吸引住了。   它可真美啊!   他的眼神失去了高光,皮肤却渐渐冒出了油光,满心满眼只有那个非人模样的怪物,恨不得立刻钻到屏幕里。   刚刚的那一声动静吸引来了不少调查员,看到两人怔愣的模样,皆是脸色一变。   “有异常入侵!”   警报声响彻整个调查局。   ---   阮洲回家路上,觉得周围氛围有点奇怪。   路上,公交车广告牌下面坐了一堆人,正痴痴地盯着广告牌看。有人停下了车,盯着不远处LED大屏上的动态图像。   阮洲抬头,看到了广告牌上的倪雨泽。   青年笑的灿烂,眼神盯着镜头,却好像穿透了镜头,看到外面的人群。他的嘴巴亮晶晶的,和阮洲上次看到他的时候一样。   倪雨泽真是顶流啊,阮洲不禁感叹一声。   他也是这两天才知道之前遇到的那个人是倪雨泽。   大晚上这么多人顶着寒风,坐在地上静静看着他的广告,这人气,简直高到离谱。   阮洲突然觉得,貌似错过了一个很好的合作机会。   直播间明显流量下滑,如果把倪雨泽请到公司直播间,就像当时的席宇梵一样,那或许能给公司的直播带来一大波流量吧?   阮洲双手插兜,将自己的半张脸隐藏在围巾下面,慢悠悠走在路上。   林凛最近有事出差几天,公司员工数量越来越多,阮洲住的不近,每次回家都很晚,于是最近都自己坐公交回家。   工作了一整天,下班以后吹吹冷风,舒服,也能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   进电梯时,阮洲遇到了许久不见的楼上的邻居。   两人体格壮硕,占了大半个电梯,正在吵架。   “我就是喜欢倪雨泽怎么了?”   “你不是说最喜欢我这种吗?”旁边的男人变了脸色,拉着另一个人就要个说法。   “那是以前,人都是会变的,我现在就喜欢小奶狗!你个大块头,看着随时要打我!”   对面的人听了一脸不可思议:“你不也是一百八十斤吗?有脸说我?”   “所以我才要找有体型差的,每次和你出去别人都躲着我们走。”   “你怎么能这样说?”   两人开始吵了起来,阮洲有些后悔上了电梯,他站在角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但显然,一个成年男性的存在感还是很强的。   说喜欢倪雨泽的邻居一扭头,和阮洲对上了视线。   阮洲礼貌颔首。   “你是不是叫阮洲?”他先是一愣,然后犹豫开口。   阮洲点点头。   邻居脸色一变,就是这人买通稿在网上黑倪雨泽,害他丢掉重要角色。   他怎么能这样对待倪雨泽呢?   邻居气沉丹田,上前一步就想讨要个说法。   青年穿着一身驼色毛呢大衣,小半张脸都隐藏在围巾下面,此刻抬头看他,表情平静,眼神古井无波。   见他这幅样子,男人质问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刚刚昏昏沉沉的脑子此时似乎有了一丝清明。   之前阮洲上门找过他们两次,是因为拍皮球的事情,后面两人就没见过了,但有限的沟通他也能感觉到,阮洲应该不是什么不明是非的人。   可网上大篇幅的报道都在说:某公司老板想要出演焦导新电影的重要角色,于是挤掉了倪雨泽,不少人叫嚣着要看看丑陋的资本家的嘴脸。   关键还真就有营销号放了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邻居眼尖,一下就认出了阮洲。   刚刚他的第一反应是询问,但紧接着意识回笼,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毕竟人家不仅长得好看,甚至年轻有为。   这怎么能算是丑陋的资本家呢?他一定是为员工着想的好企业家!这样的人出演焦导的电影,也不是不可以。   见邻居的眼神呆愣,阮洲问:“没事吧?”   邻居尬笑两声:“没事。”   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伴侣,男人一米八几的身高,此时跟个小媳妇一样,眼眶红红的,他的心顿时软了下来。   “刚刚是我不好,我错了……”   阮洲到了4楼。   临下电梯时,邻居突然对阮洲说了声:“谢谢。”   阮洲下意识回了句:“不客气。”   下了电梯他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邻居要谢谢自己?   ---   陈童笠板着脸,听着下属汇报阿国那边传来的消息。   “即便是强制关闭直播间,也无法让他们的精神恢复正常,现在发展成仅仅看到照片,就已经无法控制了,必须采取干扰波和药物手段才能压制……”   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况还在逐渐严重。   阿国那边也已经紧急采取措施,部署了专业的隔离设备,限制了人员流动。   不过,如此大的动静也在民众中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即便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山雨欲来的势头也让所有人的心沉甸甸的。   一辆辆车子在路上急速穿行,一道道消息在飞速传递。   “精神干扰器部署中,记忆清洗同时展开……”   “临泉异调局内部出现了被污染的情况,相关人员已经被隔离……”   “劭彦已经到达直播间,正在清理异常……”   直播间。   劭彦透过隔离眼镜,看着眼前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的怪物,掌中燃起了火焰。   直播间已经被他们强制关闭,不过他和路欺严到的时候,直播间所有人已经被同化了,整个房间里几乎成了油脂和粘液的海洋。   路欺严手掌下压,艰难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这些怪物被碾碎,溅起的粘液和油脂发出了阵阵令人作呕的味道,两人身上的防护服几乎都无法抵抗这些怪物的腐蚀,发出滋滋的声音。   “劭彦!”路欺严唤了一声。   劭彦双手舞动,一条游弋的火龙从他的掌中钻出,从天而降。   油脂成了最好的助燃物,这些黄白相间的怪物被炙烤着,难闻的臭味冲进了鼻腔,捶打着嗅觉细胞。   这东西是异常,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怕。   怪物们在火中被焚得一片焦黑,地上厚厚一层,黏糊糊的,像是巧克力酱。   不过二者散发的味道差了十万八千里。   劭彦干呕了一声,拿出了通讯器:“污染源已被清理。”   丁光良声音疲惫:“不,它应该还在。”   看着对面发来的信息,劭彦脸色一变。   异化反应还没有结束,有的人甚至更严重了,出现了肢端融化的迹象,也就说明这东西还没消失。   劭彦脸色非常难看,“这东西跑哪去了?” 第113章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不过对于阮洲来说,依旧是个普通的夜晚。   外面警报声阵阵,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阮洲看了眼窗外,他的视角只能看到小区里面,却看不到另一边的马路,更不知道此时路上已经乱作一团。   想了想,他还是收起了好奇心。   洗漱完,换好睡衣,阮洲躺在床上玩手机。   家里的网时断时续,很不稳定,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在钟仁宝店里的时候,那之后不久,阮洲就遇到了小东西。   想到这里,他的指尖微微停顿。   也不知道小东西现在怎么样了?   …   小东西忙得要起飞了。   它刚给阮洲拉了网,确保他网上冲浪不受影响,然后立刻去观察所有世界科技的员工,确认全员都在阮洲庇护下安然无恙,且不影响明天上班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要是影响上班的话,大人一定会生气吧?   小东西通过摄像头,仔细观察着员工们身上的气息。   自从阮洲上次回来之后,它总觉得这些员工变了一些,连身上的气息都更加柔和了,就好像发生了什么小东西不知道的事情。   那几天正好是自己无法联系上阮洲的那段时间,奇怪的是,它想不到具体是几天的时间了。   小东西甩了甩代码脑袋,算了,这些都不重要,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   或许是和阮洲在一起的时间久,代码升级了,看着人类在异常作用下失去理智挣扎的时候,它的心里竟浮现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小东西沉默片刻。   但很快,它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那条鱼不在,手表活动又受限,此时正是它大显神威的时候,哪里有时间在这里消极怠工?   网络上有人给阮洲泼脏水,现实中场面几近失控,这样的情况,第二天要怎么正常工作和生活?祂看到一团糟的场景会不会认为自己没有作为?   这怎么行?!想到这里,一股愤怒充斥着小东西的内心。   愚蠢的唇膏,以为自己可以轻易掌控整个局面,却惹到了不该惹的存在。   没有自我意识只知道无脑扩张的异常,即便有着强大的能力又如何?也不过是一个蠢东西罢了。   无论是这东西的长相,还是这东西做的事情,都无法原谅。   小东西深吸一口气,都这样了,要是还不出手,真的对不起大人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栽培!   扩散性异常是吧?   好,那就让你知道,谁才是你爹!   --   白妙妙跟在同事身后,他们的身前,是为了维护倪雨泽的巨幅广告而围在一起的人群。   人们表情癫狂,挥舞着肢体,成群结队朝着他们涌了过来。   治安官们一边躲闪,一边还要想办法救人。一时不察,白妙妙被人打掉了遮光镜片,而她的视线正对着的,正好是一张散落在地的倪雨泽的海报。   “妙妙!”同事大惊。   白妙妙立刻闭眼,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下完了,直视这个异常要被影响了。   但奇怪的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白妙妙只是恍惚一瞬,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不适,反而意识十分清醒。   一阵破空声传来,白妙妙下意识睁眼,挡住了朝她挥舞的拳头,甩掉了那人的胳膊。   果然,即便刚刚看到了那张海报,她也没有任何受控制的感觉。   白妙妙:“我没事。”   同事看到她这副样子,微微一呆,明显有话想说,但现况让他的话语来不及说出口。   正当两方都准备加大力度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这样的场合下,这声笑非常突兀,透露着诡异,癫狂。   那人额上青筋暴起,声嘶力竭,仿佛所有精力都凝聚在了这笑声中。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笑声出现,人群已经顾不上白妙妙他们了,只是一个劲儿的癫笑。   白妙妙和同事们脸上皆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些人怎么了?   但很快,似曾相识的画面让经验丰富的异调官反应了过来,瞳孔不受控制地颤抖。   原始代码?!   怎么这玩意儿也冒出来了?!   仿佛是为了确认他的想法,一瞬间,所有人的手机都响起了提示音。   音效是倪雨泽的声音,受到精神影响的人都忍不住低头看起了自己的手机。   而在看清楚手机里面的消息时,他们的脸上都挂上了诡异的笑容。   一阵阵笑声从人群中传了出来,然后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所有人都陷入了笑声的海洋。   “是原始代码。”同事声音颤抖。   原始代码爆发的时候,白妙妙还没来新海,只听闻过这个事件,当时新海算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之一,此时看到眼前疯狂的一幕,面色凝重。   ---   “咔!”   一道冰墙平地拔起,将人群隔离到了外面。   费士兰有些气喘,他的颈侧渐渐有一些冰晶出现,体温骤降。   田斌担忧道:“休息一下吧。”   费士兰摸着自己的脖颈,皱着眉头:“再等等。”先让人群冷静下来再说。   正要再次出手时,费士兰手机突然响起了一道消息提示声。   就像一个先锋号,田斌的手机也响了起来,然后是其他同事、冰墙后面的人群。   那些人听到倪雨泽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打开了手机消息——封面是倪雨泽的视频。他们什么都顾不上了,刚刚异调官们把所有“倪雨泽”相关物料都摧毁了,现在这东西出现在视线里,就像瘾君子看到了药物,人们第一时间打开视频。   点进去以后,却不是他们想象中倪雨泽的美照,而是他们自己的模样,人们挤挤挨挨,正在广场上对着手机大声尖笑。   这笑声传染力十分强大,脑子里面关于倪雨泽的狂热,在情绪更加浓烈且更有感染力的笑声中渐渐被覆盖。   好好笑啊,他们简直像个小丑一样,被倪雨泽耍得团团转,这难道不好笑吗?   太好笑了。   先是一个人在笑,然后笑声像是潮水一样起伏,整个广场都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不仅是手机,甚至电视、显示屏幕,也都映照出了众人发笑的样子,而看到的人无不展露笑颜。   费士兰深吸一口气,拿出通讯器联系了小吴:“原始代码是什么情况?”   明明已经断网了,为什么原始代码还能扩散,看样子状态比之前还要好!   小吴的声音在电磁干扰下有些不清晰:“原始代码应该是发生了异变,具体情况专家组还在分析,目前收到的消息是这东西利用了倪雨泽的声音,诱导人们点开视频,进而进行精神污染。”   费士兰颈侧的冰晶又开始浮现,隐隐有了失控的迹象。   “那些手机,看看那些手机有没有问题。”费士兰想到,原始代码动用能力的时候,信息安全科可以勉强捕捉到它的一丝踪迹。   “已经在追踪了。”小吴声音有些抖:“你们一定不能点开那个视频。”   费士兰唇角下压,盯着眼前的人群道:“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原始代码的能力变强了,但似乎破坏力不如之前了。   ---   “倪雨泽”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所有的人注视到了,一股股热烈的视线简直能将他烧穿。   无数的赞美向他涌来,飘飘然的梦境里,所有人对他都是友好的,除了两个人。   不,应该说,是一个人。那个人不仅不受它的影响,甚至回过头来影响了被“倪雨泽”影响的人。   “倪雨泽”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现在的状态,真美啊!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美成这个样子!   只是,他不是人了,那些人能欣赏到自己的美吗?   透过无数灼热的视线,它仿佛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它化成了一股流淌的油水,将自己融化进了下水道,沿着错综复杂的下水道通路飘浮了很久很久。   冥冥中,它顺着某种指引,飘到了一个小区的下水道里面。   视线上移,身体也随之渐渐游了上来,它穿透过了下水道口,透过门缝,看到了正在客厅里面坐着的青年。   阮洲正在和楼总聊天。   楼总说今天全城戒严,一定要给阮洲打个电话确认阮洲的安全。   “我在家,不会有事的。”阮洲开了扩音,和楼总聊天的同时还在冲浪。   奇怪的是,明明可以连上网,但网上就是没有任何关于今晚的事情。   楼总说到了范来和其他人的情况,说大家现在都很好,如果情况结束得早,明天就可以正常来上班。   “白妙妙和其他IT呢?”阮洲问。   楼总穿着一身枣红色的睡衣,躺在床上:“他们村有事,连夜回老家帮忙了。”   阮洲点点头:“总感觉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楼总讪笑了一声,没有接他的话。   阮洲起身准备烧杯水,接了一壶水,刚刚放到底座上,转身的时候,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咦?”   楼总紧张,直起了身体:“怎么了?”   阮洲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他打电话就是担心自己有个意外,阮洲或许还能救救他,但阮洲要是有事了……   楼总想了一下,那估计这个世界都要完了吧?好像也无所谓了。   “没事。”   阮洲低头看了眼,地上油乎乎的一滩,拖鞋踩在这团油之上,瞬间就被浸湿,脚底打滑,甚至拖鞋里面也有了潮湿的感觉。   他皱了皱鼻子。什么东西好油啊?!   “家里的油好像洒了。”   阮洲微微弯腰打量着这一团油腻,不太像食用油,它的下面还有层白白的东西,他并没有见过。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摊液体似乎正在动。   阮洲看到一部分黄色油脂正从下水道口里面溢出。   怪不得感觉在动。   这东西扩散面积很大,刚刚进来的时候没有察觉,现在再看,几乎蔓延了半个厨房,伴随着一股臭味在厨房中弥漫。   阮洲直犯恶心——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什么东西这样恶心过了。   “等我一下,下水道好像堵住了,地沟油都泛了上来。”   看来房东并没有给家里安装止回阀,什么东西都冒出来了。   阮洲连忙开窗通风,戴上手套和口罩,忍着恶心,给地上洒了一些洗洁精,涮了拖把之后开始拖地。   这东西好像不是地沟油,黏糊糊的一团,鼻涕一样非常难以清理,顽固程度惊人。   说实话,阮洲没有收拾过这么难打扫又这么恶心的东西。   楼总一直没挂电话,听到阮洲那边的动静,不由得感叹一句:“你可真爱打扫卫生。”   阮洲忙了半个多小时,来来回回跑了几趟,才终于把这些污渍清理干净,喷了除臭剂之后,整个厨房又焕然一新了。   摘下口罩,看着眼前整洁的厨房,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主要是脏东西太多,我看不下去。”   阮洲把拖鞋扔进了垃圾桶,拿了双备用的出来。   趿着拖鞋进了卧室,还在跟楼总说:“收拾垃圾也就是顺手的事,不收拾总觉得不舒服,怪恶心人的……”   “明天上班的时候要跟周笑说一下,我们公司也好久没有大扫除了,不然大家一起休息半天,清理下卫生……”   厨房垃圾桶里,拖鞋上的透明的液体动了动。当它发现此时自己的身体连拖鞋都无法挣脱时,似乎整个油都崩溃了。   颤抖了几下,归于沉寂,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阮洲进来拿水壶,下意识看了眼垃圾桶里面的拖鞋。   好像没什么问题。   青年端着水壶离开了厨房。 第114章   原始代码的出现震惊了整个调查系统,警戒等级直接升到了最高级!   已经销声匿迹好几个月的扩散性异常再次出现,对目前本就混乱的局面来说,无异于投下一个深水炸弹,炸得人头晕目眩。   扩散类型的异常是最难收容的类型,它们一旦发疯,造成的毁灭几乎是灾难级的。   就比如那支唇膏,平常不显山露水,真正到了发疯的时候,几乎能够蔓延全球。   陈童笠看着下面汇报上来的消息,眉宇间沟壑加深。   “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他觉着有些奇怪,扩散性异常少见,两个同类型异常同时出现的概率更是微乎其微。总感觉原始代码这个时候出现,不像是巧合,更像是有什么目的。   丁光良也怀疑道:“一般来说,非同种族异常都会避免和其他异常一起出现,现在这个情况,倒像是原始代码故意撞上去的。”   虽说异常这种东西本就不能用常理评估,但像原始代码这样毫无预兆突然发疯,简直匪夷所思。   难道是自身的特性和规则都发生了改变?又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就在所有人都在担心造成二次伤害的时候,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被原始代码感染的人,不仅没有死,甚至停止了古怪的发笑行为。   ……   白妙妙膝盖抵着少年的后背,掏出便携针剂。   这家伙就是刚刚打掉她遮光镜片的人,此时,他脸上的笑容诡异,声音尖细,像电影里面惊声尖笑的玩偶。   自从知道那只唇膏不会感染自己后,白妙妙就没有戴隔离装备,这让她的动作十分迅速,宛如经验丰富的农人,一镰刀下去,韭菜一茬一茬倒下。   她的身后已经躺了一地的人,眼前这个也是其中之一。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口流涎水,白妙妙面露不忍,但手里的动作没停,一针下去,少年表情渐渐迷茫,脑袋一歪,倒在了地上。   白妙妙努力打针,很快,现场渐渐安静了下来。   不过,是不是过于安静了,刚刚的那些笑声怎么突然没有了?   她仓皇抬头,看到的不是想象中的惨状,而是恢复了安静的人群。   他们站在原地,笑声和笑容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疑惑。   白妙妙手里的针头掉到了地上。   ……   费士兰一伸手,一道冰弹射出,男人的手机就被打飞了出去。   他挣扎着去够不远处的手机,脸上却还是笑着的。   正常人见到都会被这样诡异的场面吓到,费士兰却表情沉重。   田斌气喘吁吁:“这些人没有什么理智,根本听不进去人讲话。”   因为精神受到污染,所以无法控制的打开倪雨泽相关的信息,进而被原始代码污染。   这两个异常撞在一起,简直是加倍暴击。   田斌十分着急,按着手下的人的力气不由得大了些。   “诶诶……”   他的手下,刚刚还正在癫笑的人发出了一声哀嚎,抬眼看向田斌:“什么情况啊哥?”   众人皆是一愣。   周围的笑声渐渐安静了下来。   ……   大洋彼岸。   “该死的,这是什么精神污染,居然能够让人大笑不止,比那个诡异的明星还要可怕……”   短短几个小时,形势再次严峻。   精神被污染者负隅顽抗,用自身的肉身硬刚调查员的枪,而打开了视频的人则是发出了癫狂的笑声,让人后背发凉。   “如果再笑的话我就要开枪了!”棕发调查员掏出了自己的枪。   也不管那些人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他朝天鸣了一枪,短暂的呆滞过后,这些人脸上的笑容也只是停了一下,随后再次夸张地扬起了唇角。   “这他妈的简直和末日一样,这次活下来的话,再也不要上班!老子要回老家开农场!”   调查员艰难地将药剂推入被污染的人的脖子,踉跄了几步,靠着墙,握着枪的手颤抖不已。   他已经连续超负荷工作很久了,但被污染的人反而越来越多。看着眼前疯癫成一片的人群,绝望和无力浮现了上来。   或许,就这样在笑容中死去,也是一种解脱吧?   棕发调查员闭上眼,不忍心看着眼前的一切,但很快,他的耳边,笑声渐渐小了下去。   男人有些愣神,好像不对劲,那个新的异常似乎就只是让人失控发笑而已,没什么杀伤力。   棕发调查员看着眼前迷茫的人群,不知怎么突然笑了一声,随后笑声越来越大,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位先生,你没事吧?”有人上前关切地询问。   棕发调查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摆了摆手,说:“没事。”   ---   不少人的记忆都还停留在了刚刚做的事情上。   坐在广告牌下面的人晃了晃脑袋,见自己靠着广告牌差点倒在地上,不由得一个激灵。奇怪,明明是在等公交,怎么就这样靠着柱子睡着了?   他没有深究,而是继续等着车,只是在等待的过程中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不由得惊讶:“怎么过去了这么久?”   正在看电视的一家三口缓过神来的时候,几人已经快贴到电视机屏幕上面了。   母亲鼻子嗅了嗅,喊了一声:“饭好像糊了!”立刻进了厨房。   而身后的父亲反应过来,给上初中的儿子头上来了一下:“都这个点了,作业写完了吗?看什么电视呢?”   儿子神色迷茫,但嘴巴不停:“凭什么骂我?你不也在看电视吗?奇怪了,刚刚我就看了一眼电视,怎么不知不觉都这个点了?还没吃饭,肚子好饿……”   ……   许许多多的类似的场景正在同一时刻上演。   “那些被污染的人……好像都恢复意识了。”   “什么?!”   消息传到总局,知道的人无一不大受震撼。   专家组迅速整合分析资料,并紧急展开讨论。   根据原始代码的扩散路径和效果,以及异调官不断传来的现场报道,他们很快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原始代码和那个唇膏异常发生了反应。   不过,两种精神污染并不是同向加强的关系,而是相向对冲的关系。   受害者先是直视“倪雨泽”受到了强烈的精神污染,紧接着,原始代码出现,用它的能力打断了前者的施法,覆盖了之前的那个唇膏造成的精神影响。   也就是说,原始代码的出现,是以毒攻毒,用魔法打败了魔法!   “难以置信。”一名上了年纪的专家扶了扶眼镜,声线不稳:“我遇到过这么多异常,见过杀伤力巨大的,见过隐匿性强的,可从来不知道居然还有异常……”   他甚至无法用合适的词语来总结出原始代码的行为。   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突然,就在异常污染事件进行到白热化阶段时,没有人想到,居然是另一个异常的出现加速消解了这场灾难。   是巧合,还是人为?   如果是前者,这样的巧合是怎样发生的,还会发生吗?哪些契机是关键?   如果是后者,那就可怕了。要知道,异常如何收容控制可是世界性的难题,若能驾驭异常,世界也不会千疮百孔了。   一轮又一轮的讨论展开,研究员们唾沫横飞,面红耳赤。   另一方面,一直在关注污染源的丁光良此时也有了消息:“污染源已被清理。”   劭彦收到消息的时候有些微怔愣:“是哪位同事做的?”   丁光良的声音在耳机里面响起:“没有异调官上报情况,不是我们的人。”   劭彦:“是阿国那边?”   丁光良:“是其他人,可能是野生超凡者……”他的语气并不是那么肯定。   野生超凡者?目前登记在册的野生超凡者,其中有能够抵御精神影响的人吗?   劭彦吃惊,这件异常的强大不在于它的攻击力,而在于它的污染性。即便是他和路欺严,也得在重重防护之下才能接近那个直播间。   可现在居然有人在非全副武装的情况下处理了这件异常的污染源头,如何能不令人惊讶?   还是说……处理“倪雨泽”的不是人?   毕竟原始代码都能帮人类处理异常事件了,有其他异常干掉了“倪雨泽”也说不准。   邵彦揉了揉额头,暂且停止猜测,当下还有比研究真相更重要的事情。   飞机划过夜空,喷洒下了一道又一道的记忆喷雾;异调局医院深夜启行,许多人被拉上了救护车;工程部紧急出动,清理并修复各种损伤痕迹……   所有的网络、公共设施该清洗的清洗,该处理的处理,该更换的更换,一切有条不紊的推进着。   小东西看到异调局的动作,长呼一口气。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处理这样的异常还真没可能,但在阮洲身边这么久,它已经不是以前的小东西了。   只可惜本体没有在阮洲身边,终归不是巅峰状态,处理这玩意起来还是有点费力。   不过小东西也用了一点小小的作弊手段——在那些视频里面加入了几帧高速闪过的阮洲的照片。   没本人那么管用,但加上小东西自己,二者结合下起了反应,现在看来,效果也是不错的。   一场危机被成功化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小东西的胸腔内酝酿,它眼神熠熠,将视线投向了旁边沉睡的青年。   一切都是阮洲赐予它的。   银纱般的月色下,青年的轮廓柔和,睡姿放松,安静的呼吸声仿佛与整个世界的夜色融为一体。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幸不辱命,大人。】   【以及,晚安。】 第115章   阮洲睡了个好觉,甚至梦到了小东西。   这家伙趁他不在,搞了件大事。只是细想是什么大事的时候,阮洲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了。   他起床,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   嗯,时间正好,没有耽误上班。   收拾了家里的垃圾,阮洲拎着垃圾袋下了楼。   装着拖鞋的黑色垃圾袋被扔到了垃圾收集处,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跟着其他垃圾一起进了垃圾车。   路上等公交时,阮洲注意到,许多路人都是一副疲态,脸色很差。   有个人揉着眼睛说:“不知道为什么,昨晚特别困,我好几个同事今天都请假了。”   “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样,今早醒来时看到身上青了一片,脖子上多了个针眼,吓死个人……”另一个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我好几个同事昨天家里煤气泄露,人醒来的时候在医院,可惜了,这个月全勤又没了……”   似乎昨晚大家都很忙的样子。   阮洲站在路边等车,奇怪的是,明明没有下雨,空气却十分潮湿,地上的液体似乎不是水,有很淡的味道。   阮洲想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但这味道混合着湿冷的空气让他有些不舒服。   他探着身子张望,怎么今天老张还没来?   大巴车缓缓行驶,老张的笑容依旧显眼。   他的身后,聚集在一起的员工们则是面色沉重。   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大家心有余悸。   虽说在场众人都经历过异常事件,但直面如此大规模的混乱都还是头一次。   而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第二天一早,整个城市除了路上的行人少了一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小谢忍不住蹙眉:“效率真高,我看昨晚的架势,还以为解决不了呢。”   现在看来,除了正在紧急维修的公共设施,似乎没怎么受到影响。   这个时候大家才察觉,国家机器全力出动的力量是多么强大。   当然除了震撼,几人还有一些其他想法。   范来看着窗外一片欣欣向荣,有些崩溃:“昨天都要世界末日了,今天还要上班吗?”   楼总看他一眼:“请假你要怎么和阮总解释?白妙妙他们是没有办法,你呢?”   范来扁了扁嘴,沉默下来。   杰瑞斯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昨晚的事情我这里拍到了一些,网上发不出去,你们过来看。”   几人凑近了脑袋,看清楚杰瑞斯手机里面的视频以后,众人都对昨晚的事情有了更详细的了解。   “那些人好惨,先是被污染,然后是二次污染,精神状态真的还好吗?”老张忍不住同情道。   “不是污染,是污染对冲。”杰瑞斯纠正他。   周笑娃娃脸上浮现出疑惑:“没想到有异常会帮助人类,我还是头一次见。”   “或许不是帮忙,只是巧合。”老张说。   老张的话无法让人信服,经历了太多的员工们对这些异常的疯癫程度深有体会,如果说是巧合,那怎么解释恰好利用了“倪雨泽”的声音作为提醒,程度又正好控制在让精神污染消失的程度呢?   如果不是巧合,将那么多人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此地轻描淡写……背后又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车上的氛围一时间沉寂了下来。   “话说,昨晚你们的网络都正常吗?”范来冷不丁问了一句。   老张正在开车,插空回了一句:“正常啊,你不正常吗?”   杰瑞斯闻言,转过头去看范来,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紧急情况下,应该是没有网的……”   为了控制扩散,网络是一定会断掉的,异调局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网确实断了,不过,他们几个的网没有断。   而据杰瑞斯所知,原始代码第一次出现,异调局断网以后,它就无法扩散了,可这次重出江湖以后,它的能力得到了史诗级加强,没网也能在那些人的手机里面传播。   这种“没网硬拉”的熟悉手笔,和他们昨晚的情况很像。   周笑停顿片刻后开口:“公司的DX大佬已经出差很久了……”   公司谁都没有见过DX,但偏偏他的存在感如此强。   范来咽了咽口水:“老板手机被抢也有一段时间了。”   是啊,二者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巧合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已经不能用“巧合”两个字来概括了。   “你们说,昨天突然出现的原始代码会不会就是……”   几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如果真是他们猜测的那样的话,世界科技的顶梁柱,就不是小谢了。   而是原始代码!   老张一直在开车,听到后面几人聊天的内容,尬笑一声:“呵呵,感觉自己又成了社会边角料了。”活这么久,居然比不上一个代码有用。   其他人员也沉默了下来,即便是知道阮洲的身份,想到他或许会有无数拥趸,但那可是原始代码——一晚上就能解决足以扰乱整个国度骚乱的异常!   实力之强,多少还是有点超出员工们的想象了。   众人对自家老板的敬畏之心不由得又多了几分。   “今天我要买几个橘子当贡果。”范来神色激动:“阮总不是说打扫卫生吗?到时候细细擦一下雕像。”   周笑掏出手机:“帮我也买点。”   杰瑞斯也转账:“我也要。”   楼总:……   总觉得事情似乎朝着某些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了。   “嗤——”   大巴到站,阮洲上车。   不知道是不是阮洲的错觉,今天员工们的眼神格外灼热。   尤其是杰瑞斯,简直能把他烧穿了。   “怎么了?”阮洲问。   杰瑞斯穿着西装,竟然就这样单膝跪地,手抚着胸口:“人类的想象力还是如此地渺小,不足以概括出您万分之一的光芒,这个世界正是因为有了您——”   周笑把人提了起来,捂着嘴说:“昨晚上杰瑞斯看剧看太晚了,有点神志不清了。”   阮洲看出来了,这状态,简直堪比当初的小东西附体。   正想着,小东西就给阮洲发来了消息。   看到消息的阮洲一愣,跟老张说:“麻烦前面让我下车。”   ---   治安系统的所有人已经连续二十几个小时没有睡觉了,所有人都在超负荷运转。   费士兰本就异能使用过度,现在看着手里密密麻麻的文字,脑袋突突直跳。   “我是不是被污染了,怎么脑子这么疼?”   谷南坐在他旁边,低声说:“你那是能力使用过度的后遗症。”   这场会已经开了好几个小时,大屏幕上有无数的小窗口,都是其他异调局的人,中途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一道道决议被快速地分发到各个部门,紧锣密鼓的开展善后工作。   紧急的事情忙完以后,此时的话题来到了原始代码。   这次异常的波及面非常广,按理说如此大的动静不太能瞒得过民众。   但是原始代码出手的时机太妙了,又和那只唇膏发生对冲,产生了某种神奇的变化,以至于民众的认知都受到了不同程度地影响。   异调局的善后难度骤降,只需要喷洒一定量的记忆喷雾,就可以将这件事情勉强掩盖过去。就算有漏网之鱼也不怕,只会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经鉴定,大部分样本的SAN值都维持在正常偏高的水平,相对于被异化时候危险值以下的情况来说,简直是个奇迹。”   “‘倪雨泽’确认消失后,原始代码也同时消失了,有理由怀疑,原始代码就是因为前者的刺激,所以在这个时候出现。”   “只可惜在风波平息后,原始代码删除了所有的视频信息,我们无法解析出来究竟是因为视频的内容、还是因为其自身的属性导致的精神污染被清除……”   原始代码实在是太特殊了,特殊到他们控制不住地想去讨论它。   “某短视频平台有发现其痕迹,除此之外,我们还在一个异常的现场直播中发现了类似的代码痕迹,其活跃的频率在新海尤其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费士兰身上。   费士兰深呼一口气:“我来对原始代码近期事件进行汇报……最近一次出现,是在一次意外的抢劫案网络直播中,所有的公路摄像头被入侵……”他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屏幕那边,有人忍不住开口:“所以这东西不是以一个常规异常的特性活跃,而是违背了身为异常的天性。”   能让异常违背天性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它在忌惮什么?或者说……害怕什么?   费士兰:“信息安全科的小吴已经在尽量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查找它的踪迹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正说着,小吴推门而入,气喘吁吁:“原始代码有情况了。”   费士兰推开椅子起身,“不好意思,我很快回来。”   两人出了门,费士兰跟在小吴身后,脚步很急:“找到了吗?”   小吴:“昨天你们在外面的时候,我一直在追踪它,情况有些混乱……不过因为我们的IT都对那只唇膏免疫,所以并没有太影响工作效率……”   “总之……”小吴深吸一口气,语气有点颤抖:“我们找到了和原始代码有关的那个设备。”   “没有打草惊蛇吧?”   小吴摇摇头:“为了避免原始代码产生警惕,我们的手机都是凌乱地放在办公室,减少被它发现的可能性。”   “是哪个手机?”费士兰忍不住问。   小吴给他看了照片,是个黑色的手机。   不知道为什么,费士兰觉得这个手机有点眼熟。   现在断网已经没有办法拦住原始代码,两人特意去了一趟收容科,拿来了信号干扰设备。   谷南听说是原始代码的线索,也跟在了两人身后。   “先开干扰器看看情况,不要冲动。不过原始代码智能程度高,加上刚刚救了那么多人,或许我们可以尝试沟通。”   费士兰推开办公室的门,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你……您怎么在这?”   费士兰下意识的看向了阮洲旁边的同事。同事指了指桌上的那堆手机。   阮洲熟练地和费士兰打了招呼。   “是这样,我的手机在前段时间被抢走了,今天刚知道它在这里,特意来接它。”   费士兰有些心不在焉,视线在桌上的那些手机和阮洲之间游移:“哦,那找到了吗?”   阮洲抬手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黑色的外壳是那么眼熟。   费士兰望向那个手机,又看了眼小吴笔记本上的偷拍图。   怪不得觉着眼熟呢。   这不就是阮洲的手机么?! 第116章   费士兰进会议室的时候,偌大的办公室此时没有多少人了,大家该忙的都去忙了,剩下的就是还有任务或者需要和其他单位沟通的同事。   众人正在聊白妙妙的事情。   “白异调官身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奇怪。她佩戴的检测装置显示,SAN值一直都处于一个非常平稳的状态,即便是在异常元素最活跃的时候也是如此。为她做了详细检查,可并没有发现她有任何被异常元素影响的痕迹。认知和行为检测结果也都显示正常。”   “同样的情况也有在人群中出现,经过详细调查,发现他们的共同特性,都曾经购买了世界科技公司生产的手工雕像。与其情况类似的,还有新海异调局一部分信息安全科的同事,他们即便直视了“倪雨泽”依旧没有被异常影响……   通过此次事件,我们有理由怀疑,世界科技公司在此次异常事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我们必须调查这家公司的负责人。”   “世界科技目前的总裁是阮洲。”费士兰坐下拉了拉椅子,补充了一句。   镜头对面,窸窸窣窣的翻页声响起。   “的确是他,最近许多起异常事件的解决,都能看到他的痕迹。”   有人翻着资料,忍不住皱眉:“这公司的员工的身份怎么都奇奇怪怪,为什么还有统灵会那边的人……”   “新海的信息安全科也去了不少人?”   众人脸色古怪,这家公司怎么奇奇怪怪的?   “费队长回来了。”陈童笠冲他点点头:“刚刚关于原始代码的话题继续吧。”   费士兰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怎么了?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了吗?”旁边的同事关切询问。   费士兰抬眼,直视陈童笠:“陈局,我申请A级会议。”   陈童笠思索片刻,然后说:“可以。”   视频窗口陆陆续续黑屏,只有个别窗口留了下来。   “好了,可以说了。”   费士兰深吸一口气:“我们发现了原始代码可能的藏身之处。”   一石激起千层浪。   刚刚会上还在讨论原始代码,如今竟然就这样被找到了?!   “在哪?”   费士兰整理了下语言,说道:“之前新海的抢劫案中,我们捡到了一部分失主的手机,在其中发现了它的踪迹,刚刚离席也是因为确定了具体的设备。”   “那岂不是能抓到它了?”   “不,或许我们可以和它谈判,争取在之后类似的扩散性异常事件中取得主动性……”   零星的讨论声响了起来,费士兰没忍住打断:“我还没说完,刚刚我们过去,遇到了手机的主人。”   “原始代码的主人?这怎么可能?异常怎么可能被驯服?”有人惊讶出声:“是谁?”   “阮洲。”   费士兰说出答案后,众人面面相觑。   陈童笠打破了安静:“详细说说发现原始代码的过程。”   费士兰缓缓道来,在场众人不停地调阅着相关资料。   劭彦看到青年照片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感觉浮现了出来,但奇怪的是,他明明是第一次见到青年才对。   他往下翻阅着资料,上面记录了阮洲从出生以来的所有的信息。   随着翻阅,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份资料过于无懈可击,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之前几次原始代码被检测到,其实我们有过猜测,或许和阮洲有关,但毕竟他周围出现的异常太多了,我们不能确定二者究竟是什么关系。而通过这次事件,现在我们可以确定,原始代码就是掌握在阮洲的手里。”   “甚至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次的事情,也是阮洲在背后命令原始代码做出来的。”   否则,原始代码怎么可能违背自己异常的本性,去帮助人类处理危机事件呢?   “你怎么看?”陈童笠问旁边的丁光良。   丁光良沉吟片刻:“我赞同费士兰的看法,并且有理由怀疑,这东西就是世界科技的员工DX。”   劭彦看着资料,越看越是心惊。这位DX曾经指导过异调局的好几位同事拿下计算机奖项,还是某视频平台的重要技术人员。他语气犹疑:“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收服的?”   费士兰沉声:“我们怀疑当时原始代码突然消失,就因为已经被收服了。”   原始代码消失在前,阮洲遇到费士兰被问询在后,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的身份查不出问题的原因,因为这东西帮他作假了。   那阮洲究竟是什么身份?   丁光良看向了手里的资料,他印象中第一次见到阮洲是在十年前。   那个时候青年莫名其妙的出现,又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诡异的是,丁光良再见到阮洲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明明十年了模样还没有变化,但偏偏自己没有察觉到问题,就好像……所有人都忽略了一样。   丁光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偏偏他的记忆和逻辑判断没有任何问题。   原始代码的等级已经在刚刚的讨论中被调整到了S级,那能控制原始代码的阮洲……   他的喉结动了动,目光看向了陈童笠,而后者则是盯着费士兰。   费士兰的声音似乎都有点颤抖:“能够将如此强大的异常收为己用,我认为,他的能力已经超越了人类超凡者极限……”   一想到自己最早对阮洲做过的事情,费士兰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眼睛一闭从楼上跳到楼下办公室给阮洲道歉。   场面一时死寂。   陈童笠什么也没说。而是拿出了一份资料:“正好,有件事情也跟诸位同步一下,和阮洲有关。”   什么?   费士兰一愣,紧接着正色了起来。   “钟仁宝回新海以前,我让卢荧和他聊了聊,发现了关于阮洲的一些事情,正准备开会说,现在你们也听听。”   卢荧拿出了自己的小本本,道:“通过查阅钟异调官的记忆,我们发现了一件事情。”   “二人在新海相遇的时候,阮先生曾经问过钟异调官几个问题,具体是在和他确认一个地址。”卢荧开口:“夏国东星市幸福小区。”   “很可惜,我们经过多番走访调查,这个世界并没有一个地方符合他的描述。”   众人表情各异。   这个事情有很多可能:或许阮洲骗了钟仁宝,当时他只是随口一问;又或许阮洲把地点说错了;但也有一种情况:阮洲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正是因为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他才会问一个不存在的地址。   “会是平行世界吗?”   “不排除平行世界的可能性,但也有可能是描述不准确。”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平行世界的概率还是比较大的。   正因为是平行世界,所以阮洲才能这么快适应这个世界的节奏。   丁光良的内心再次浮现出林凛当时的结论。   也对,如果是那个身份的话,肯定不是来自于他们这个世界。   丁光良脑子里面想了很多,开口却非常谨慎:“超越人类存在的超凡者,意外来到了我们的世界,现在正在寻找回家的路。”   这话是说给其他人听的,然而丁光良心里真正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   现在他突然能够理解当时的林凛了。   “或许是因为我们的世界和他想要去的地方很像,所以他才愿意一次又一次出手帮忙,无论是原始代码,还是统灵会,又或者是这次的异常事件。”   “他不想让我们害怕,所以尽量保持低调,将自己伪装成是一个普通人,但因为他的善良,他一次又一次挺身而出,拯救无数无辜的人,甚至还创立公司,带动GDP,利用自己的能力帮助我们这个世界走上正轨……”   “他善良,并且有社会责任感,愿意感化那些恶人,将其转化为对这个社会有益的人,周笑如此,杰瑞斯也是如此……”   毋庸置疑,阮洲是友善的,是站在人类这边的,而这也是所有人都庆幸的地方。   “丁队长说得有道理。”有人似乎松了口气:“目前我们要做的,是尽量保持原来的模式,和他友好沟通,我听说林凛林队长和他走得很近,关系不错,我看不如……”   “是啊,当下的情况来看,世界非常需要这样一位存在,可以让林队长多交流交流,必要时候牺牲一些利益……”   眼看事情已经讨论的差不多了,费士兰提醒道:“他还在外面等着,说要来接他的手机。”   “接”这个字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手机是个个体,而不是一个物件。   陈童笠:“我们没有理由和那样的存在讨价还价,手机还给他吧,林凛那边现在还没信号,我晚些单独打一下视频,其他人继续开会。”   ……   阮洲在休息室等了一会,费士兰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来晚了。”   他看着阮洲笑了笑,双手递上了阮洲的手机,与此同时,还有一张名片。   “这个是您的手机,请收好。如果下次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这个是我的名片。”费士兰补充:“哦,联系林队也可以,你们沟通或许会方便一些。”   阮洲有些不自在,费士兰态度怎么这么奇怪?他们不是都认识好久了,怎么感觉像是刚认识他一样?阮洲有些疑惑,但也没有纠结这件事情。   阮洲非常客气:“辛苦了费队长。”   “不辛苦。”   费士兰小心翼翼:“对了,我们局里有意向采购一批雕像,不知道您公司方便签长期供应合同吗?” 第117章   阮洲拿着手机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莫名其妙就签了一个大单子。   看着单子上的数量,阮洲有些担心范来能不能干得过来。   然而阮洲的担心多余了,如今的范来已经不是那个初入职场的小白,现在的他说句人形雕刻机也不为过。   阮洲一边和他说这件事,范来一边动手,手都舞出残影了,没一会就刻了好几个。   “你怎么这么快?”阮洲还是忍不住问。   范来看了眼旁边的那些雕像:“无他,唯手熟尔。”   形成动作记忆,并且已经把雕像的样子深深地雕刻在心里了。   范来问了句:“刚刚您是去?”   阮洲:“哦,我手机找回来了,不得不说,治安官效率真高。”   这话周围的员工也都听到了,表情十分微妙。   刚刚阮洲突然下车,估计不是治安厅那边通知,而是原始代码自己发了消息吧?毕竟那种单位一般都是打电话的。   小谢问:“是不是DX先生也出差回来了。”   阮洲眨了眨眼:“应该快了,我给他发消息问问。”   打开手机,小东西正好给阮洲发来了消息:【谢谢您去接我!】   小东西都快激动死了。   昨晚的事情它出力不少,直到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小东西才敢发消息说它在哪。果然,阮洲看到以后,也没有拒绝,直接就来了,甚至他还对费士兰说来接它!   那条鱼不知道在哪,手表累死累活地才回到阮洲身边,谁还能被阮洲用“接”这个字眼?!   除了它小东西,还有谁?!   代码一下膨胀起来,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连一直囚禁它的手机也不觉得面目可憎了。   它不由得暗暗发誓,以后还要做得更好,要想大人之所想,为大人分忧!   阮洲对众人说道:“确实出差可以回来了。”   众人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这下阮洲都承认了,DX就是原始代码。   想到这东西昨晚的表现,他们的内心的敬佩再次缓缓升起。难道“世界科技”里面的科技二字,指代的就是原始代码?   今天公司来上班的没几个人,几人无心干活,私下拉了个群,聊天聊得火热,只有楼总兢兢业业,公司最高龄却依旧奋斗在一线。   “阿国那边有个项目,你去旅行前就已经发了邀约。”楼总抱着笔记本电脑进来,另一只手拿着保温杯,吸溜了一口,然后放到了办公桌上。   阮洲依稀记得有这么个事情。   楼总:“我已经跟他们定好时间了,最近我们就可以开始准备了,到时候我给小谢他们通知一下。”   阮洲:“行,今天我看大家也没什么状态,工作结束早的话,让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吧。”   楼总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我一直认为我比较爱护员工,没想到还是你心软。”   阮洲笑了笑,手机在此时收到了小东西发来的消息。   看清楚那条消息时,他眉心蹙了起来。   ---   异常研究会论坛。   [友友们,昨天晚上简直碉堡了!你们都经历了吗?]   [什么事情,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你是被抹去记忆的那一批人,其他人应该都知道我在说什么吧?只能说,买了雕像的人有福了。]   [知道,不过你发这个帖子小心□□。]   一石激起千层浪,论坛逐渐热闹了起来。购买过雕像的人知道真相,但大部分人都以为论坛突然风靡起来了什么梗。   [假装拯救了世界的梗早就过时了好么?]   你算什么东西:[昨晚为了拯救这个世界,我付出了太多,你们这些人根本想象不到。]   [没想到就连东西大佬也在玩梗,是我跟不上时代了。]   下面的评论一茬接一茬,林凛没有再看,而是退出论坛。   房间里有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一个空花瓶,林凛躺在白色病床上,身上缠着绷带。   从异常现象里面出来不久,陈童笠打来电话,他才知道外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而他也终于理解那次在早餐摊上,阮洲说的那句“想要去世界各地看看”是什么意思了。   ——他在找一个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地方。   阮洲只是某些方面有些迟钝,但并不是能力不足,如果有天他真的找到了那个地方……是不是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林凛唇角渐渐压平。   “笃笃——”一阵敲门声。   林凛:“进。”   他以为是护士过来换药。这次任务受了点外伤,外面风波尚未平息,在医生的强烈建议下,林凛需要在医院观察两天,等状态好一点再回局里。   他只和同事提了一句,让他们帮自己把电脑带来,但来人脚步急促,不像是护士或者同事。   林凛抬头,和阮洲对上视线,不由得愣住。   青年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雨雪的冰冷气息,就这样闯了进来。   林凛刚还空落落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他问。   “我不来,你也不打算说你受伤了?”阮洲难得语气强硬。   要不是小东西给他发了消息,林凛估计打算瞒着自己不说。   男人整个人陷在白色的床铺里,加上一头白发,看起来虚弱得要命,不知道在外面受了多大的伤。   “只是一点小伤。”   “小伤还要住院?”阮洲坐到了他的旁边,脸色有些冷,但看林凛虚弱,又不好太伤他的心,一时间表情倒有些纠结。   林凛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郁气一下就散了,笑出了声:“你别生气。”   他握着阮洲的手,眉眼弯弯:“真是小伤,住院不过是例行检查,明天就能出院了,不信你问医生。”   阮洲:“真的?”   “真的。”   阮洲松了口气。   刚刚小东西发消息突然,他也是关心则乱,现在再看林凛的脸色,似乎也没有那么苍白,倒像是床单的反光。   见阮洲态度软了下来,林凛借机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我有自己的方法。”阮洲试图含糊过去。   林凛回来的消息只有同事知道,同事又不可能主动说,最有可能泄露消息的就是原始代码。他心里默默给这东西加了个鸡腿。   虽然不想让阮洲担心,但是看着眼前人这么担心他,林凛其实很高兴。   阮洲四下看了看,周围光秃秃的,既没有果篮,也没个人过来看他,怪可怜的。   他起身,凑到了林凛身前,帮他掖了掖被子。淡淡的药味浮在鼻尖,阮洲皱眉:“我怎么觉得不像小伤,你别骗我。”   “真的小伤,不信你摸摸。”他撩起上衣,又去拉阮洲的手。   阮洲没来得及阻止,指尖轻轻贴在了林凛的胸膛,肌肉的起伏在触摸下如此明显,灼热的温度透过绷带传了过来。   或许是体内的白细胞正在疯狂工作的缘故,男人体温高到惊人。   阮洲甚至觉得,他的呼吸都是烫的。   两人离的很近,林凛垂睫看他,阮洲抬眼能够清楚地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看着他的睫毛、又移到了他的鼻梁、下巴,最后落到喉结上,喉结上的那颗痣随着呼吸起伏颤抖,仿佛在引诱自己。   鲜少看到他如此脆弱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好欺负……   不行,林凛还是个病号。   但阮洲的眼神就是移不开。   他的喉结动了动,热息靠近了林凛的锁骨。   对方的身体猛然一僵,握着他的手也不由地紧了紧。   被子被阮洲按住凹陷了下去,他的唇瓣凑近了林凛的锁骨——   “咔!”门被猛然拉开,丁光良走了进来:“林凛,我给你——”   有杀气!!!   林凛投来的目光仿佛要剐了他,丁光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后退一步,关上了门:“报意思,打扰了。”   早会上还在说牺牲一些利益满足阮洲,现在看来能满足他最好的方法就是牺牲林凛。明明还在医院,怎么阮洲这就……   丁光良扶额,蹲在了墙边,如果不是在医院,他甚至还想再来一根烟。   病房里,阮洲和林凛对视一眼,阮洲的脸逐渐红了,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目光游移:“我就是想看看医生包扎的怎么样,现在看到了,挺好的。”   见青年远离自己,林凛想刀人的心都有了。   “我去叫丁队长。”阮洲起身,也没看林凛,给丁光良拉开了门。   丁光良走进去,浑身不自在:“呃,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笔记本电脑我给你带过来了,你需要的话可以用,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有。”林凛眼神凉凉:“我能有什么问题。”   丁光良被阴阳也不生气,放下了电脑,又看了眼阮洲,冲着他笑了笑,柔声道:“没关系的,我们林队皮糙肉厚,没那么容易出问题,怎么折腾都行。”   折腾这两个字用的很微妙。   阮洲点了点头:“好哦。”   阮洲进门,林凛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衣襟还乱着。   “走了?”   “走了。”   林凛转身穿上了拖鞋,下床来到阮洲身前:“刚刚丁光良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哪一句?”   “怎么折腾都行。”   阮洲抬头看他,林凛跃跃欲试,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据说亲吻可以帮助伤口愈合。”   阮洲:“哪来的歪理?”   “不信你试试。”   林凛脑袋凑了过去。   阮洲喉结动了动,想到刚刚的暧昧氛围,鬼使神差地仰头,轻轻在他喉结上落下一吻。   男人的身体一震,环住了阮洲的腰,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低头侧过脸——   “我包没拿——”   门被打开,丁光良出现在了门口。   话还没说完,枕头砸到了他脸上。 第118章   林凛身体素质确实好,第三天时就已经活蹦乱跳了。   “你不要动水,小心伤口感染。”   阮洲穿着围裙,见林凛在洗手池洗菜,接过了他手里的洗菜篮。   林凛动作一缓:“没事,手上的伤口都已经好了。”   阮洲还是不让他碰水,自己接过水盆。   林凛于是翻出了其他菜开始择菜,时不时望向阮洲。   青年穿着围裙,绳子勒出他的细腰,末尾箍在身后,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样的场景,十年前的另一个自己看到过很多次。   想到这里,林凛升起了淡淡的嫉妒。   阮洲还在洗菜,身后环上了一双手臂,灼热的吐息就在耳边。   他一顿,手肘轻轻顶了顶身后的林凛。   林凛闷哼一声。   想到他身上的伤还没好,阮洲便不敢再动了,任由他抱着。   看到了青年有些拘谨的动作,林凛勾了勾唇角,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没再乱动。   “笃笃。”   敲门声响起。   阮洲:“他们可能来了,我去开门。”   林凛松开了手,跟在阮洲身后。   楼总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大衣,看起来像是一颗红枣。   一见到阮洲,楼总展露笑颜,伸出手就要去握。   林凛轻轻咳了两声。   楼总的动作一僵,转而面向了林凛,握了握他的手,上下用力晃了晃:“恭喜出院!”   阮洲笑容灿烂:“快进来吧楼总。”   “小东西,开个电视。”   楼总面前的电视一下打开,把他吓了一跳。   “小东西?这名字挺奇怪,是智能管家吗?”   电视剧里面播放的是一部宫斗剧,正好接上了楼总的话。   “我是大内总管,是照顾皇上的人,你算什么东西?”   楼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显然,他意识到了什么。   阮洲:“是我的智能小助手,它没什么恶意。”   楼总讪笑着点头,两人去收拾碗筷以后,他悄悄潜伏到了电视机旁边,问:“总管,你在吗?”   电视跳出另一个画面,里面的人说:“不在。”   楼总:……   “叮咚——”门铃再次响起。   出现在门外的是杰瑞斯和周笑,两人手里还提着果篮。   “听说今天林队也在,祝贺他出院。”周笑递上了果篮和礼物。   杰瑞斯看到林凛,板着脸开口:“恭喜。”   两人坐下的时候,周笑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人家林队毕竟也是阮总钦点的人。”   杰瑞斯冷笑:“不,他们还没有官宣。”   周笑:“我劝你别有侥幸心理。”   不多时,老张和小谢范来也来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   林凛提着东西放到角落,忍不住低声问:“你们公司怎么都来了?”   阮洲看了眼客厅:“最近大家上班都比较辛苦,我就都邀请了。”   林凛出院前,阮洲说邀请几个朋友来家里一起吃火锅,林凛也没多想,就答应了,没想到今天来了这么多人。   几人刚刚坐下,电视上切到了宫斗剧:“今儿我就教教你们,这宫里的规矩是什么!”   知道情况的楼总:……   一头雾水的其他人:……   小谢和杰瑞斯撩起袖子去厨房帮忙,周笑老张他们在外面打牌聊天。   楼总问老张:“你的证件都更新了吗?不然到时候签证没下来出不去。对10!”   老张拍了拍胸脯:“放心,超凡者的证件是我刚换的,驾照也更新了,大巴虽然是异常,但有林队在,监管证也下来了,监管人就是他。”   范来忍不住感慨:“上头有人就是好。对K!”   楼总:“这是看在阮总的面子上。”   老张:“确实,不然我现在还是野生超凡者呢。”   范来:“现在是家养的了。”   “你怎么说话呢?你再这样我不让车车载你了。”老张瞪了眼范来:“炸弹!”   范来瞪圆了眼。   电视里的人说了句台词:“不可能,你一定是出老千!”   范来扭头看向电视:“这小东西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电视:“大胆奴才,竟敢直呼主子名讳!”   楼总:……   你刚刚不是大内总管吗?   厨房里。   几人正在忙活。   阮洲和林凛在择菜,小谢杰瑞斯洗菜切菜。   林凛凑近了阮洲,悄悄拉了拉他的手。   阮洲连忙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瞪了他一眼,林凛又凑了上来。   杰瑞斯扫了一眼二人的小动作,轻哼了一声,转身问:“阮总,葱在哪呀?”   成功收获林凛一记眼刀,但杰瑞斯毫不在意。反正又不是阮总正式承认的,只要不官宣,那就不是板上钉钉。   小谢皱眉,压低声音:“你别这样,以后有你伤心的。”   杰瑞斯才不信。   阮洲给他拿了葱,又从冰箱里面拿出了其他食材,林凛找不到机会接近他,于是一边择菜,一边眼巴巴看着阮洲,后者就当没看见,过去准备底料了。   四人各有分工,忙忙碌碌,火锅本就不难准备,没一会就收拾好了。   十几种食材放了一桌子,鸳鸯锅在正中间。   范来冲了过来:“哇,好香啊!比我妈做的火锅还要好吃!”   小谢:“禁止拉踩,吃饭。”   范来:“哦。”   林凛和阮洲坐在一起,杰瑞斯本想挨着阮洲坐,硬被周笑拉到了自己旁边。笑话,要是杰瑞斯不长眼,惹恼了林凛可怎么办?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   几人有序坐下,小电锅灯亮后,红油咕噜噜很快翻滚了起来,肉片肉卷在锅里翻飞,一阵浓郁的香气漂浮在空气中。   “好烫烫烫……”   不知道是不是范来的错觉,今天的火锅比他以往吃到的任何一次都要香,即便他辣的眼眶都泛红了,但依旧停不下来。   不仅是范来,其他人吃了第一口以后,手里的筷子就没停过。   一时间,桌上竟没有了其他声音。   只有电视节目里,一道浑厚的男声娓娓道来:“最简单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质朴的烹饪方式……”   阮洲看着大快朵颐的众人,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给林凛夹了一筷子番茄锅里的肉片:“你多吃点,身体虚弱,多补一补。”   林凛似笑非笑:“身体虚弱?”   阮洲四下看了眼,见没人注意到他们,拉了拉他的裤腿。   林凛于是没多说,而是仔细夹起了阮洲给他的这片肉,乖乖吃了,顺便还给阮洲夹了一大块肉。   其他人:啧。   吃完一轮后,众人夹菜的速度慢了些。   楼总坐直了身体,一脸惊叹:“我长这么大,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火锅。”   老张喝了一口碳酸饮料,打了个嗝儿:“那你现在吃到了。”   林凛放下筷子:“你的手艺还是那么好。”   杰瑞斯:“阮总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阮洲眼睛弯了弯,大家真给面子,即便是买的火锅底料也吃的这么香。   他摆摆手:“好吃就常来吃。”   楼总知道阮洲目前租的房子,四下打量了一眼:“会不会不方便?你室友要是回来的话也不太好吧。”   阮洲正要说话,林凛端起水杯抿了一口:“不会不方便。”   杰瑞斯歪着头:“你还能替他室友做主了?”   “因为他室友是我。”林凛表情平淡,投下了一颗惊天巨雷。   刷刷刷,所有的人目光都望向阮洲。   对面坐着的杰瑞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楼总干笑了两声:“那还挺好。”   众人默默收回目光,偷偷拿出手机,开始在群聊里面疯狂发消息。   [哇靠,刺激啊!确实没有官宣,但这不比官宣来得刺激?!都同居了!]   [我就说林队怎么这么低调,原来在憋个大的!]   [不,他们只是合租室友的关系!]   [杰瑞斯,你就认清楚现实吧!]   阮洲看向了林凛,压低了声音:“这两间房子是你租的?”   怪不得神奇的室友没有搬来,原来他住在别的地方。   林凛唇角上扬:“对,是我。”   之前因为担心有路人被牵扯到阮洲的事情中来,所以林凛自掏腰包租的房子。现在他无比庆幸之前的自己有这样的先见之明。   阮洲也没多说什么,现在人多,有的话不方便说。   眼看冷场,楼总站了出来,举起饮料杯:“反正以后大家多聚聚,来,干杯。”   “干杯!”   一轮举杯后,桌上的氛围再次热烈。   杰瑞斯喝了一小罐啤酒就已经醉了,拉着阮洲的衣角呜呜哭,一直问为什么。   旁边的周笑脸上的笑容非常勉强,去扯他的时候,杰瑞斯冲着阮洲说了一句:“谢谢你的创可贴!”   周笑皱着眉:“你喝多了,什么创可贴?”   杰瑞斯甩了甩脑袋,一脸迷茫:“什么创可贴?你在说什么?我头疼。”   周笑:“你现在就让我头疼。”   林凛笑着把杰瑞斯的手从阮洲的衣服上拔了下来:“杰瑞斯喝多了,今晚好好休息。”   杰瑞斯打了个冷战,清醒了一些。   众人筷子停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老张也喝了一些,没有开车,阮洲帮他们都叫了车。   众人走后,阮洲和林凛收拾完了卫生,关了客厅的大灯,只留下了一盏。   “我给你打车吧,离得不远,但走回去还是有点危险。”阮洲掏出手机。   林凛拉住了他,男人的面孔在灯光下有些看不清表情。   “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阮洲微微叹了口气。   林凛见阮洲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笑意淡了些,凑过去弯腰看他:“知道我租在这里,你不高兴吗?”   阮洲瞥他一眼:“对。”   林凛呼吸一窒:“为什么不高兴?”   “既然已经租了,为什么还要租两个房子呢?”阮洲一脸忧愁:“太费钱了。”   林凛顿住,随即笑出了声。   阮洲奇怪地看他:“你以为我会说什么?毕竟之前去首府都已经在你家住了,难道现在还要你别住,说不方便吗?”   林凛弯着眼睛:“那我明天就搬过来。”   “不是说住一晚吗?”   林凛轻声:“我想一直和你一起。”   阮洲抬眼,定定地看向他。   在青年专注的目光下,林凛未曾说出口的话语终于在此时倾露:“喜欢你,所以想一直和你一起。”   阮洲耳边骤然响起剧烈的心跳声,分不清是自己还是对方的。   拉着他手臂的手紧了又松,看得出来林凛很紧张。   阮洲顿了两秒,拉起他的手。   仰头,吻住了他的唇。   林凛眼瞳睁大。   唇瓣相贴,一吻分离,阮洲弯了弯眼睛:“我也是。”   林凛眼里亮起了光,旋即低头吻住他。   这一次的吻比上一次激烈,湿热唇舌交缠,空气似乎都被掠夺。   阮洲心跳的很快,呼吸凌乱,环住林凛,用力回吻了过去。   舌头纠缠,难舍难分,不知过了多久,阮洲舌根发麻,他抵着林凛的舌头,微微后仰,侧过脸想要避开男人的侵略,唇瓣擦过他的脸颊。   然而这让青年脆弱的脖颈暴露出来。   灼热的呼吸伴随着细细密密的啄吻落在他的颈侧,温热湿濡,阮洲闷哼一声,腰一下就软了。   男人捞住他的腰,伸进了衣服,沿着脊背一路攀了上去,带着薄茧的手在滑腻的皮肤上游走,激起阵阵战栗。   热烘烘的暖气里,阮洲脸颊泛红,眼神水润。   “等、等等……”阮洲攥着林凛的衣服都有了褶皱。   林凛停了下来,头埋在他的颈间,呼吸灼热,声音沙哑:“不满意吗?”   倒也不是不满意,只是刚刚才表白就……   阮洲头抵着他的肩膀,声音闷闷的:“时间有点晚了,熬夜对身体不好。”   男人轻笑,胸膛传来阵阵颤动:“好,都听你的。”   两人倚靠着坐在沙发上,渐渐平复了身体的躁动。   林凛笑道:“那明天搬家?”   阮洲点点头。   “好,我联系搬家公司。”   阮洲:“不然我问问明天谁有时间帮个忙。”   他拿出手机,在群里发了消息:[明天谁有时间可以帮忙搬家?有偿哈。]   范来第一个接话:[给您搬家吗?]   [不,给我对象。]   周笑神色复杂地放下手机,忍不住看了眼旁边昏睡的杰瑞斯,决定还是先不告诉他这个消息。   都说了别心存侥幸,看吧,人家这就官宣了。 第119章   阮洲睁眼的时候,看到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一片漆黑。   深邃无垠,宛如墨汁浸染的夜空下,一个个光点如星子般闪烁。   数量不多,每一颗的形状都不太一样。   有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美的夜空了,阮洲一时间有些失神,伴随着的是心里涌起的一丝微妙触动。   不过没来得及细想这感觉从何而来,他的意识便骤然下沉。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阮洲感觉到了自己的背抵在柔软的床上。   有些刺眼的光芒透过眼皮,彻底唤醒了他。   他的身旁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声,有什么东西搭在腰上。   阮洲倏然睁眼,扭头,和一双含笑的眼眸对上。   “早上好。”   林凛坐起身,搭在腰间的手抬起,帮他理了理敞开的衣领。   “早……”   阮洲恍惚一瞬,这才想起来,林凛要住这,但家里没有多余的被褥,所以两人昨晚是在一张床上睡的。   当然只是单纯睡觉而已。   “你什么时候醒的?”阮洲揉了揉眼睛,一看时间,八点了。   “六点吧。”林凛说:“我看你睡得沉,没打扰你。”   起得这么早?   难道起这么早就一直在看他?   阮洲:“啊,我睡相不差吧?”   林凛笑了笑:“很好看。”   阮洲脸有点热,避开他的视线:“……该起床了。”   他起来去卫生间洗漱,林凛就在旁边一起刷牙,身上还穿着阮洲一套鹅黄色的睡衣。他个子高,袖子短了一截,有些束手束脚,大半个锁骨都露了出来。   阮洲透过镜子,盯着那里看了几秒,吐出了嘴里的牙膏沫。   洗漱完,林凛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又从面粉盒里面舀出一勺面粉,动作熟练地开始准备早餐。   阮洲看着稀奇:“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位置?”   “昨天帮忙准备食材的时候我记下来了。”   阮洲突然意识到,搬家这件事,林凛预谋已久。   “看时间估计他一会就来了,我做快一点。”林凛打鸡蛋的速度快了一些。   “这么早?”   昨天阮洲发完群消息,林凛就说不用叫人了,他可以叫人来帮忙。   “我同事,关系不错,正好他来出差。”   阮洲知道有人来以后,便在群里发,让范来不用来了。   现在群里的聊天还停留在昨晚自己和范来的对话上,一句“我对象”在满是单身狗的群里如此刺眼。   林凛垂眼看到,说:“你昨晚发了这条消息,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阮洲收起手机:“这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   虽然是这样说,但他耳朵上的热意却没有消下去。   昨晚可能是情绪有点激动,怎么就这样发群里了呢?   林凛微微弯腰,唇擦过青年的耳廓,柔软与温热相碰,阮洲颤了一下:“别闹,一会还要搬家。”   “不耽误……”   男人低头,剩下的话消失在了二人唇舌之间。   一吻结束,林凛唇角挂上了笑,接电话的时候很有耐心。   “嗯,你在楼下等我。”   阮洲好奇:“你叫的人是丁队长吗?”   林凛:“不,是另一位同事。”   ……   劭彦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眼手表。   陈童笠告诉他这个任务时有些突然,他连夜从首府赶来,连个囫囵觉都没睡,但事关阮洲,他又不得不谨慎。   结果在路上时,林凛给他发消息,问能不能帮忙搬家。   邵彦一口回绝。他是来执行任务的,不是来做苦力的!   林凛却说:[我要搬到阮洲家。]   看到这句,劭彦顿时什么怨言都没有了。   相比于林凛贴身监视的操劳,自己受这点苦不算什么。   他深知,越是强大的人,脾气越是古怪,即便众人都说阮洲比较好相处,可真正又有几个人了解他呢?说不定林凛在他的身边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呢。   下了飞机,他就立刻赶到了林凛家小区。   “我到了,你下来接我。”劭彦给他打了电话。   林凛却说让他等等,他和阮洲一会就来。   劭彦咂舌,真是太敬业了,全天候监视啊。   又过了十几分钟,远远的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林凛一头白发显眼,他身边那个想必就是阮洲了。   劭彦站直了身体,同时正色起来。   待到两人走近,他微微一愣。   青年身量挺高,气质特别,和林凛走在一起时,氛围融洽,不是想象中那种阶级分明的样子。而看清阮洲的模样后,那股熟悉感又浮现在劭彦心头。   也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直白,阮洲轻轻蹙眉。   林凛越过阮洲,对着劭彦语气平静道:“走吧。”   劭彦这才回神,不由得懊恼,真是太不谨慎了,他竟盯着阮洲出神,那可是原始代码的掌控者,制服了无数异常的超凡存在!   “阮先生,初次见面,我是劭彦。”劭彦动作略显拘谨。   阮洲伸出手,笑了笑:“你好,我是阮洲。”   简单的寒暄后,几人一起上了楼。   这是劭彦第一次来林凛在新海的房子,映入眼帘的是过于简洁的房间,东西很少,甚至可以说没什么人类活动的痕迹。   但也可以理解,毕竟这里只是林凛临时的住所,他只是在新海常驻,又不是在新海落户,东西少也是正常的。   劭彦没怎么说话,默默帮林凛收拾东西。   一些洗漱用品,换洗衣物以及被褥和电子设备,其他的就没了。三人都拿了一些,正好能拿下。   劭彦见阮洲帮林凛拿东西,不由地皱眉:“你怎么能让阮先生给你拿东西呢?”   即便好说话,但林凛怎么能不顾及阮洲的身份?凭什么让阮洲给他拿行李?   林凛挑眉:“不然呢,我手里拿不下了。”   他背了一个旅行包,手里抱着一个箱子,确实拿不下了。   劭彦拍了一把自己手里的行李箱:“放我这,我还能背。”   阮洲自然拒绝了他,怎么能让林凛同事拿这么多?毕竟是同事,又不是工具人。   林凛却说:“劭队难得主动要求,你让他拿吧。”   劭彦眉头一夹,压低声音:“你说话注意点语气。”   林凛强忍笑意:“好,我之后和他说话注意语气。”   劭彦背了好大一个包,手里还拎着巨大的行李箱,脚步飞快,远远地将两人甩到了身后。   阮洲和林凛在身后,不禁感叹一声:“你同事可真厉害。”   林凛:“嗯,所以我让他过来,这人脾气不好,但还算靠谱。”   阮洲惊讶:“是么?我怎么觉着他脾气挺好的。”   林凛只是笑了笑。   两人出来的时候,劭彦已经拦了一辆出租车,正在和出租车司机掰扯。   “你再等一下,我朋友马上就出来了!”   司机:“我着急拉人,你先让我走。”   “你怎么还拒载呢?你这样我就要投诉了。”   眼见两人要争论起来,阮洲快走了几步:“来了来了。”   看到阮洲,劭彦不说话了,沉默着拉开后备箱,把东西都放了进去。   到了阮洲家里,一股淡淡的火锅味道飘进了劭彦的鼻腔,很香。   他看了眼林凛。   邵彦知道林凛做饭好吃,想来,昨天也是他做的火锅。没想到监视阮洲,还要负责给人做饭。   不仅如此,见林凛进门以后熟练地收拾卫生,给他们倒水,估计平时也没少给阮洲干活吧?   劭彦的眼里浮现出淡淡的同情。   不过也侧面证明了,两人关系确实不一般。看来林凛这么久的任务没有白做,还挺会和阮洲拉近关系的。   阮洲让林凛住在主卧,另一个最小的房间空出来,可以放一些杂物。   几人一起整理东西的时候,阮洲说:“房东失联很久了,中介公司那边也没人联系我,这季度的房租还不知道给谁交。”   林凛知道内情,所谓的房东早就已经没了,甚至就是阮洲干掉了变成异常的房东,所以自然是没法交房租的。   林凛沉吟道:“我联系房东家里人吧。”   房东的父母还在,当时林凛也找过他们。老人们都在乡下住,不打算来这个伤心地,好在房子的手续已经差不多办完,这些房租也许能让老人的生活轻松一些。   阮洲接到了楼总的电话。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他进了自己的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劭彦肩膀松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床沿,对林凛说:“这些天来辛苦了。”   不仅要兼顾总局的一些高难度任务,甚至还要负责监视阮洲,相当于全年无休,压力这么大,即便是铁人也撑不住啊!   林凛:“没你想的那么难……”   劭彦拍了拍他的手臂:“不必多说,我都懂。”   林凛想了想,说了一句:“甘之如饴。”   这下,劭彦眼里的佩服简直要溢出来了。   他又想起正事,道:“你说的那些手续都办好了,护照我也给你带来了。”   他拿出了暗红色的护照,递给了林凛,“阿国那边已经打好了招呼,只是……”劭彦有些犹豫:“那边最近正乱着,我有点担心。”   林凛将护照放到了抽屉里:“不至于。”   劭彦:“北平洋近期动静很大,他们航母都出动了,但情况好像不乐观,更别说内陆,一直都不太平……”   邵彦并不知道林凛的真实能力,这事解释起来又过于麻烦。林凛思索片刻,道:“没关系,有阮洲。”   劭彦惊奇地看向他,似乎刚刚认识这位老朋友一样。   他看了眼关上的房间门,低声道:“你要拿出自己的真本事,不能……”   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半天终于憋出来了一句:“软饭硬吃。” 第120章   各种手续办齐,出发已经是一周后。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一行人终于落地。   波比市是阿国仅次于首都的第二大人口城市,娱乐产业发达,拥有众多知名高校和科研机构,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车窗外是异国风情的街道,高鼻深目的路人来来往往,令人有种恍惚感。   大家都很激动,很多人第一次出国,止不住地看向车窗外,叽叽喳喳,一脸兴奋。   只有杰瑞斯和宋嘉阳除外。   阮洲给宋嘉阳打电话邀请他出国的时候,他十分惊喜,还以为有什么特殊任务,终于有和哥哥相处的机会了。   没想到竟然是因公出差,还带上了一大堆员工。   更让宋嘉阳妒忌的是,林凛和阮洲之间的氛围变了。两人双手交握,避都不避,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天晚上他给阮洲打电话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如今看到这样,哪还能不明白?因而一路上都沉着脸,只有阮洲和他说的话的时候,他才笑着回答。   旁边杰瑞斯的脸色不遑多让。   心中的侥幸终于是被粉碎了个干净,彻底败给了现实。   两人就像两个巨大的黑气聚集体,对上视线,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警惕。短暂对视后,他们别过视线,盯着地板,一言不发。   “阿国是不是比炎国暖和一点?”林凛转头,笑眯眯的问宋嘉阳。   宋嘉阳扯了扯唇角:“啊,确实。”   嫉妒的火焰已经快要把他烧穿了。   阮洲:“不耽误你寒假计划吧?”   宋嘉阳表情骤然切换,笑容灿烂:“不耽误的,我把资料和电脑都带来了。”   旁边的杰瑞斯吸了吸鼻子,长叹了一口气。   经历了长途跋涉,阮洲精神有些疲惫,但新鲜的环境却让他不怎么困。他打量了一下车身内部,“咦”了一声,“这辆车和咱们公司的班车好像。”   话音刚落,车子突然抖了一下,后座的老张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表情有些紧张:“可能全球的这种大巴都是Made in炎国,所以类似吧。”   “原来是这样。”阮洲点点头。   见他没有深究,车子很快恢复正常,平稳行驶起来。   老张松了口气,拍了一下大巴扶手,压低声音:“你也不伪装一下,差点被发现。”   大巴委屈,漂洋过海来的时候,它晕船了,忘了这件事。   “你都水陆两栖了,还晕船?”老张不可思议。   劭彦看着一人一异常窃窃私语,嘴角抽了抽。   即便知道阮洲手下的人都比较奇葩,但奇葩到这种程度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这次派给他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世界科技的这些普通员工,只是现在多了一个人。   他将视线投向了最后排坐着的宋嘉阳,在对方回望过来的时候,又收回了视线。   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资料,劭彦叹了口气,这人也是个不好相处的。   几人坐着大巴很快到达了下榻的酒店,核对身份信息后,酒店经理热情地迎接了他们。   “是阮先生吗?”酒店经理穿着一身西装,态度谦和:“已经为您准备了豪华套间,请跟我来。”   阮洲看了小谢一眼:怎么豪华套房了?   小谢回以眼神:不知道啊。   旁边的林凛出声:“我们订的不是普通间吗?”   经理解释:“哦,因为我们酒店八十周年正好做活动,抽选了几位幸运客人免费升级了房间。”   他们订的这个酒店算是环境不错的,价格有点小贵,但升到豪华套间了以后,还是以前的价格,算是占了好大的便宜。   阮洲眼睛一亮:“太好了,又省一笔。”   酒店经理呵呵一笑,送几人进了房间以后,他按下了衣领上的话筒。   “已将目标送至指定地点。”   “收到,继续观察,有任何需要及时满足。”   另一边,大屏幕上一面墙的监控,细细看去,都是酒店的实时画面。客人们来来往往,服务生们在走廊上推着小推车走来走去,而屏幕下面,坐了十几位观察员,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屏幕上的动静。   这里是一处观察站点,周围往来的调查员皆步履匆匆。   “扎克,你真的相信炎国人说的那一套?他是什么超越人类的存在?”一头蓬松浅金色头发的年轻人问旁边的同事。   他还在看刚刚几人进来时候几人的互动,尤其是阮洲的情况。   周身异常元素非常稳定,不符合异常的特点。言行举止看起来甚至不是超凡者,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扎克咬着一支烟,“我经历过上次的唇膏污染事件,以及那个原始代码的事情,如果真的是阮命令原始代码做的,那我愿意相信炎国那边的说法。”   浅金头发的年轻人嗤笑一声,肩章闪亮,昭示着他的经历也很丰富。   “你是被吓怕了。”他看着酒店里面的监控,上面的几人已经开始出门,似乎是要去吃东西。   听到中奖会开心,饿了也会去吃东西,没什么警惕心,的确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哦,据说这是他的伪装,还挺符合炎国人扮猪吃老虎的性格特点的。   “不要用你的思维去代入炎国人,当他们说什么东西很厉害的时候,这东西只会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厉害。”扎克捋了一把自己的棕色头发,点燃了那支烟。   ……   宋嘉阳、范来和阮洲林凛一起出门,其他人则是分开行动。   工作还没有开始,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   林凛:“嘉阳和范来有想去的景点吗?”   范来接话:“我想去——”   宋嘉阳先他一步,笑着问阮洲:“哥哥去哪?”   林凛:“他和我一起。”暗示意味很足。   “哥哥去哪我去哪。”   林凛的笑容不那么自然了。   范来莫名抖了一下,看向阮洲:“那咱们去哪?”   阮洲拿出手机,说了几个地方:“这几个景点都在附近,我们可以四处转转,然后吃个饭。”   宋嘉阳连忙说:“好的,都听哥哥的。”   阮洲望向林凛,“可以吗?”   林凛揽住他的肩膀:“你去哪我都陪你。”   只有范来挠了挠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氛围好像不太对。   四人一起去转了转附近有名的那些景点,确实名不虚传,只不过比起那些景点带给人的惊喜,其他东西带给范来的震撼更大。   不过短短几小时,他已经见过了一起当街抢劫、一起枪击以及一起偷窃案了,但周围的人只是惊讶几秒,便没了什么特别的反应,俨然已经习惯的样子。   范来瞠目结舌:“这里的安全环境堪忧啊!”   宋嘉阳面色很冷,如果范来有点眼力的话,他就能注意到,宋嘉阳从刚刚开始,一直都处于一个戒备的姿势。但很可惜,只有林凛注意到了这一点。   吃完饭以后,林凛把钱放在了桌上,是一张面值不菲的纸钞。   范来问他这是做什么。   “小费。”林凛解释,他抬眼看向了服务员,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我们刚刚来到阿国,想了解下周围的情况。”   服务员一愣,面露犹疑:“我什么都不清楚。”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服务员该有的反应,宋嘉阳一顿。   林凛看起来并不意外,难道这人是阿国安排的?   林凛:“放轻松,我只是想问问,最近的波比市有没有需要注意的?”   这话很委婉,但暗示明显。最近这座城市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异常呢?   服务员愣了几秒,正色道:“先生,每个城市每时每刻都有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诸位自由活动的时候,不要接触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就好。”   “奇怪的人?”阮洲听林凛翻译,有些奇怪。   回到酒店,阮洲问了酒店经理这件事情。   酒店经理用不熟练的炎国话说:“有些一些烦人的推销,和其他的诈骗分子有时候会混入酒店。您不用在意,我们一定会逐一筛选,不是我们酒店的顾客,一定不会让他们进来。”   “那个林还挺敏锐,我们的人被他认出来了。”扎克听着耳机里面传来的声音,感叹一声。   浅金色头发的年轻人打了个哈欠:“据说这人是炎国很厉害的异调官,没反应才不正常。波比市最近异常活动频繁,我派了人过去,不能让他们在这里出事。”   “……比起波比市,首都那边的违法组织才比较难搞,该死的,炎国究竟是怎么把统灵会那帮人根除掉的?一点风声都没有。”   扎克摇摇头:“这件事情我也打探不到,炎国统灵会那边的事情确实有些蹊跷,好像一夜之间所有的成员都突然消失了。难道他们那边首领是死的吗?”   酒店。   杰瑞斯狠狠打了个喷嚏。   “是不是感冒了?”范来盘腿坐在他的身边。   杰瑞斯揉了揉鼻子:“可能有人在想我。”   “我知道一定不是阮总。”周笑面无表情。   杰瑞斯怒抽一张红心K丢了出去,“阮总的心思你别猜。”   ……   酒店外面。   一个穿着黑色便服的调查人员收起了望远镜。   此时的顶楼寒风阵阵,他裹紧了衣衫。   “那些炎国人已经休息了,另一个房间我看不到,那个异调官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   “上面只说是危险人员,最高等级观察,但并没有说具体的身份信息,可我看除了炎国那两个官方人员,以及一个野生超凡者以外,剩下的人简直平凡的出奇。”   另一个人没有放下望远镜,而是眉头皱起,拿着对讲机说了什么,这才回话。   “我是听说这次观察的重要角色,并不是人类。”他停顿片刻:“但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不是人类?老天,难道是人形异常?”同伴惊呼:“如果是这样这就说得通了,那些异常经常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所以时刻监督,才能避免出现问题。”   “总之,我们的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我可不想因为工作这件事把命丢了。”   “我也是。”刚刚那人看了眼腕上的手环,SAN值在安全范围。正要和同事搭话,耳边突然响起微不可察的铃声,他脸色一变,来不及说话,直直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另一人连忙上前,立刻拨通了指挥室的电话。   “伊沃中招了,我现在带着他先撤退……”   指挥室,浅金发色的年轻人脸色一变:“什么情况?”   那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调查人员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依旧能听出他的震惊:“他睡着了!”   观测点还没有传来反馈,这人耳旁也响起了铃声,眼前一黑,“咚”一声砸到了同伴的旁边。   两人的脸上都十分平静,显然都陷入了安眠。   “喂?!A0117,A2261,收到请回答!”   通讯器那边已然没有了声音。   观测站点同样陷入了安静。   很明显,两人出事了。   “戴好隔离装备和D级人员,立刻去现场查看情况。”浅金色头发的调查员立刻发出指令,神色严肃:“酒店那边怎么样?”   酒店经理的声音响起:“酒店内一切正常。”   “不过伊沃那栋楼有不少人中招,似乎是范围类型的异常。”   “范围类型……沉睡……”浅金色头发的调查员神色一凛:“难道是梦魇恶铃?这东西竟然在这时候又冒了出来……”   波比市是调查所重要的观测点之一,如果这里出了大问题,那产生的骚乱会对阿国造成不可预估的影响。   扎克眉眼间有了忧愁:“这下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了。” 第121章   阮洲下楼吃早餐的时候,注意到周围有许多神色严肃的人,甚至还有穿着制服的治安官在询问酒店工作人员。   林凛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怎么?”   “昨晚好像发生了什么。”阮洲拿着餐盘坐了下来,没有注意到在他出现的瞬间,那些酒店的工作人员和治安官的神情都顿了一瞬,然后才继续动作。   林凛看出了这些人的身份,但并没有说什么,无非是职责所在,加上想要引起阮洲的注意罢了。   “或许昨晚上发生了安全事故。”林凛淡淡说了句:“这种事情太危险了,你不要参与。”   阮洲于是收回了视线,林凛说得对,这些危险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了。   不多时,宋嘉阳一行人也下来了。   吃完早餐,几人前往灵顿公司,它是阿国最大的互联网娱乐公司,也正是他们主动递来了橄榄枝,才有了这次的阿国之旅。   威灵顿先生是灵顿公司的总裁,一头黑发,身材匀称,双目有神。   林凛穿着一身西装,就坐在阮洲的身边当翻译。   “感谢DX的技术支持,帮助我们推进了大数据算法的升级。”签完协议,两人握了握手,威灵顿脸上的笑容很真诚。   不仅笑容真诚,也很有诚意。为了邀请阮洲他们参与平台的建设,他开出的价码非常高,简直不像是对他们这个小公司开出的条件。   “毕竟我们是诚心想让整个世界都能享受互联网带来的便利。”他说。   阮洲:“当然,这也是我们的愿景。”   “不知道哪一位是DX呢?”威灵顿先生的视线扫过了远处的员工们:“一定要单独感谢他。”   阮洲:“他没有来。”   威灵顿微怔,随即有些失望:“即便是在家办公,DX也能提供如此完美的解决方案,实在是厉害。”   阮洲的手机就在旁边放着,小东西自然是听到了。   “您的话我会转达给他的。”阮洲笑道。   威灵顿叽里咕噜在前面说话,范来在后面一句也听不懂,他戳了戳老张:“如果没有林队翻译的话,你能听懂吗?”   老张今天穿了身西装,难得正式,他一脸严肃:“听不懂。”   范来撇撇嘴,那你一脸认真,还以为你都懂呢。   威灵顿先生说:“我旗下有一家酒店,比目前你们住的那家条件要好一些,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换到这边来,我们沟通起工作也方便。”   阮洲笑了笑,然后拒绝了。   威灵顿不过是寒暄而已,真要是想邀请他们,早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邀请了,何必等到现在。   “那真是可惜。”威灵顿先生说:“最近波比市不太安定,异常出没频繁,如果有需要的话,阮先生可以联系我,作为合作伙伴,我很乐意为你提供帮助。”   秘书递上了名片,林凛收下以后神色不变,对阮洲翻译:“最近尽量不要出门,波比市治安状况堪忧。”   阮洲想到了早上的那些治安官,点点头:“谢谢提醒。”   傍晚的时候一行人回到了酒店,阮洲还记得威灵顿先生的提醒,告诫大家尽量不要出门,这几天就在酒店里面待着,等忙完了大家可以一起行动,会安全一点。   阮洲对自家员工的能力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员工们对他的话却照听不误。   由于不能出门,几人只能自己找事。   杰瑞斯打开了自己账号开始直播。   “嗯,对,我现在在阿国,这里是我们住的酒店。”   杰瑞斯身为世界科技的王牌主播,因其地位和颜值,拥有数量庞大的粉丝,一开播,所有的粉丝都涌进了直播间。   不过,下面的评论都是要上链接买雕像的。   “不是我们不想,只是我们的供应链现在跟不上来,有机会我们一定上链接……”   正说着,论坛大哥打赏了一个嘉年华。   杰瑞斯眼神一亮:“谢谢榜一大哥打赏的礼物!”   宋嘉阳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听到杰瑞斯那么吵,不由得皱了皱眉。   “哦,你们问我后面的帅哥啊,这是我们公司的实习生。”   杰瑞斯和宋嘉阳对视,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宋嘉阳没有接话,表情冷漠地戴上眼镜,打开了电脑。   他还有论文要写,顾不上杰瑞斯。   “不可以要联系方式,他还不是正式员工,当然正式员工也不可以,R更不可以……”   杰瑞斯开直播的时候,弹幕里热火朝天地夸奖让他迷失了自我,沉浸在一声声夸赞中,几乎忘记了心里的阴霾。   只是过于迷失,动静很大,让宋嘉阳额角直跳。   没办法,他抱着电脑去了外面。   去老张房间的时候,范来老张正在和劭彦练习阿国的口语日常交流,生涩蹩脚的语言再次让宋嘉阳退了出来。   宋嘉阳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阮洲的房间门。   里面没有动静,宋嘉阳耐心地又敲了敲。   “谁?”林凛的声音传了出来。   宋嘉阳唇角下垂,却依旧耐着性子,“是我。”   不多久,阮洲开了门。   “是嘉阳啊,有什么事吗?”   宋嘉阳笑着说:“是这样,我无处可——”   他的视线在阮洲红润的嘴唇上停留片刻,笑容一僵。   “……没事了。”   “没事就早点休息吧。”林凛出现在阮洲身后,手一甩,关上了门。   宋嘉阳的头发被气浪吹着微微拂起,叹了口气,坐在了走廊的休息椅上,身影有些萧瑟。   不过走廊也很安静,他打开键盘敲了一会,手有些凉,抬眼时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人影微微弯腰,侧耳在几人房间外面停了一会,然后进了消防通道。   他拿出了领子内侧的话筒,另一只手扶着耳机:“一切正常,没有突然出现昏睡的情况。”   “什么昏睡?”   那人一怔,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里明明没有人,为什么会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的警戒心拉到最满,怒斥:“谁?!”   宋嘉阳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浮现。他身上还穿着单薄的浅色衣服,头发有些潮湿,此时从黑暗中出现,简直像鬼一样。   那人瞬间掏出了枪,正准备扣动扳机,一道黑影把他的枪打飞了出去。   酒店经理被这股力气带着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也终于认清了眼前的人,不由得松了口气:“宋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你知道我的名字?”宋嘉阳眯了眯眼。   酒店经理笑了笑:“作为酒店经理,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不觉得酒店经理需要随时带一把枪防身。”   经理:“果然阮先生手下没有普通人。”   “你刚刚在做什么?”宋嘉阳表情沉沉,身后浓稠的黑暗翻滚,映衬着如玉一般的面容。   经理表情一滞:“好吧,放轻松,我是阿国官方组织的成员,相信你已经听另一位异调官说了。”   经理顿了顿,耳机里面传来了声音:“知道了。”   “宋先生,附近出现了异常,你们是我国贵客,我们必须尽量保证你们的安全。不过,也希望你们也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宋嘉阳笑了,阴影汇成了一把利刃,架在了酒店经理的脖子上。   “你威胁我?”   酒店经理冷汗冒了出来,他此时才意识到,宋嘉阳并不好惹。   “不是的宋先生。”经理压低了声音:“只是这个异常真的非常难缠,现在已经有很多人都中招了。”   见宋嘉阳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酒店经理解释:   “这件异常叫梦魇恶铃,听到它的铃声的人会陷入沉睡。一旦陷入沉睡,梦里便会出现怪物,如果沉睡者未能及时逃脱或者苏醒,就会在梦里死亡,而死亡人数累积到了一定数量,梦里的怪物就会出现在现实世界。”   “这东西之前已经肆虐过一次,爬出来的怪物有好几个,神出鬼没,能力不容小觑。”   脖子上的阴影渐渐消失,酒店经理松了一口气:“有关的信息我们也会同步给你们异调官的,但我个人并没有恶意,只是为了看看你们其中有没有人陷入沉睡。好在贵公司员工都……异常活跃,没有什么危险。”   ……   宋嘉阳推门而入的时候,杰瑞斯已经完成了直播,刚刚从粉丝身上汲取了情绪价值的他,此时满血复活,不再是之前那个蔫蔫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论文写完了吗?”杰瑞斯问他。   宋嘉阳轻轻“嗯”了一声,电脑放在了茶几上,对着二人道:“有件事我想和你们沟通一下。”   “什么事?”两人好奇。   “一件异常。”   阮洲手下的员工就是他的私人财产,宋嘉阳是不会让阮洲珍贵的私人财产受到威胁的。   杰瑞斯和周笑见他神色严肃,不由得也正色起来。   “这件异常和梦有关……”   ……   此时,阿国某处。   一位黑发少年躺在床上,抱着怀里的木头雕像喃喃自语。   “0742,你没事吧?”床下的少年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听到了上面传来了动静:“赶紧睡吧,一会又要起了。”   “好。”少年说。   室友安静的呼吸声响起,俨然已经陷入了沉睡。   而上铺的0742即将迎来自己的死亡。   他从出生起就知道自己是个实验品——为了神明降临而准备的容器。   不仅是他,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不过区别是他的室友还有价值,而他即将被销毁。   想到会变成那副古怪恐怖的怪物模样,0742身体一抖。   他看向了手里的雕像,嘴里念念有词。   这是他外出时候意外得到的一件异常物品,据说可以召唤出神明。只是他虔诚的祈祷许久,但神明从未回应过他的祈求。   最后的祈祷结束后,终于,少年还是忍不住拿出了藏了许久的刀片,朝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划了下去。   血流如注,绝望的鲜血浸染了整个木雕,少年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   ……   睡梦中,阮洲不安地动了动。   他又看到了那些星星了,一闪一闪的,好像呼吸一般。   只是这一次,有一颗星星非常特殊,似乎染上了血色。   他的精神聚集到了这一颗星星上,意识再次下坠。   熟悉的失重感传来,只不过这次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意料之中的酒店,而是一个阴暗的房间。   阮洲神色迷茫,这是梦到什么了?   “0742,该起床了。”床下面响起了一道声音:“要是错过考核日,你会死得很惨吧。”   这道声音里有关切,但也有一丝隐藏极深的幸灾乐祸。   阮洲没有说话。   他看到了“自己”手里的木雕,木雕上有干涸的血迹,手腕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但随着他的注视,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渐渐愈合了起来。   他怔愣半天,直到下面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阮洲看到自己的手腕一翻,把雕像塞进了被子里,起身下床。   这是一间逼仄的小屋,周围什么多余的装饰都没有,连洗手间都只是堪堪能转身的大小,没有镜子,只有一个小马桶和洗手池。   大门上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可以推拉开,也就意味着外面可以随时打开这东西,观察到屋里的情况。   “你今天动作怎么这么慢?”   他的室友看起来身形瘦弱,有点营养不良,脸上是一副好奇的样子。   阮洲听到“自己”说话了:“我……”   这个声音十分青涩,应该还没有成年,更重要的是,这不是阮洲的声音。   “什么情况?”阮洲有些惊讶。   0742动作一顿,连忙问:“神?您是神对吗?!”   少年没有开口,但却能和阮洲对话,似乎是在脑海里面响起的声音。   这声音带着哭腔,仿佛是遇到了什么极其喜极而泣的事情。   阮洲十分干脆:“不是,你认错人了。”   “请您原谅我的冒犯。”少年压抑住激动:“临死前祈求您的垂怜,您就这样出现了,还救了我,您一定是神明!”   阮洲扶额,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怎么梦里的主角把他当成金手指老爷爷了,称呼这么夸张。难道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吗?   一声哨声响起,少年的室友立刻转身:“我先出去了,你快点。”   少年快走几步,跟上了室友。   出来以后阮洲才发现,少年现在所在的地方和他在电视上看过的那种监狱很像,中间是一处空旷的室内广场,四周有好几层走廊,走廊上有很多间屋子,他们正从其中一间里面出来。   行走间,镂空的铁皮网格地面发出响动,是一种沉闷金属敲击声。   刚刚吹哨的人站在广场的中间,他穿着黑袍,脸上戴了半张皮质面具。   “今天进行第122轮测试,所有人都做好准备。”他的声音透过皮质面具传了出来,有些沉闷。   阮洲:“什么测试?”   少年解释道:“是我们的阶段性测试,不符合的人都会被淘汰,只有通过最终测试的人,才能够成为神的容器。”   说到这,他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我上一次的考核没有过,但现在看来,似乎您对我这具身体还算满意。”   阮洲:???   这是什么虎狼发言?他是不是最近被林凛勾得有些过于躁动了?   “什么样的淘汰?”阮洲又问。   “被销毁。”少年神色暗淡一瞬:“手段十分残忍。”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上一轮我是倒数第一名,如果这次还是倒数后十名之一的话,我就会被淘汰。”   “你担心被淘汰,所以选择自杀?”   “……是的。”少年有些失落,但紧接着又高兴起来:“不过这次我不怕了!因为有您在!”   阮洲明白了,绝对是最近上班压力过大,所以才做了这样的梦。   这不就是某些垃圾公司的末位淘汰制么?简直和公司想要裁员的理由一模一样。   因为你的绩效不行,所以就要把你想办法千方百计的裁掉。   都说上班像坐牢,这一间间牢房,不就是一个个工位吗?   少年继续解释:“下面那个人是引导者,也是我们所有人的老师,同时也是处置失败者的刽子手。”   阮洲点点头,这人是人事,平时处理公司的一些活动和人员变动,有的时候也给公司员工进行一些培训。   “周围的那些监察者是为了防止我们逃跑。”   旁边那些表情严肃的壮汉,他们的眼神无时无刻不盯着中间的这些少年们,他们是工位旁的监控摄像头,负责监视员工们有没有好好干活。   “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可以去外面放风一次,我就是在上一次的放风中遇到您的……雕像的。”   上班周末也可以休假,而假期的时间,被上班折磨了许久的打工人找到了自己内心的慰藉。   梦里的设定也还算完善,没有什么逻辑冲突,阮洲听完却只想感叹一句,真是个噩梦。   梦里有了对应的实物以后,阮洲再看下面站着的那个人事的时候,眼神柔和了很多。   面罩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望向了阮洲的方向。   0742,上一场测试的倒数第一,这次考核以后,他就要被淘汰了。   “这次的测试,我们还是会有两大模块:免疫性测试和实战,今天我们会先进行免疫测试的部分,明日是实践操作,所有的计分会按照积分系数综合排序,连续两次倒数后十名就会被淘汰。”   宣读完具体的细则之后,少年和众人一起进入了等待区。   阮洲看到那个戴着面罩的男人拿出了一个形状奇怪的头盔。看模样像是脑仁被掏空的巨大的活体乌贼。   这种毫无根据判断排名的方法,也只有梦里会出现了。   第一名受试者坐在了一个模样奇怪的椅子上,男人将这东西扣在了他的脑门上,看起来像是脑袋上带了个路障。   那乌贼模样的怪物蓦然睁开了眼,身上的触手胡乱飞舞着。触须伸进了下面那人的嘴巴里,或许是因为窒息,那人翻起了白眼。   不多时,检测结束,这人干呕着离开了座位。   阮洲注意到,他呕出来的液体都泛着黑气。   面罩男:“你被异常侵袭的程度太深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的说法,刚刚那人的手腕上的手环突然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响声。   阮洲亲眼看着眼前的人发生了变化,从一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人,变成了一个怪物。黑色的触手伸展着,冲着在场的人发出怒吼。   阮洲:!!!   梦里真是什么东西都有!   周围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更让阮洲确信了自己在做梦,毕竟正常人谁看到怪物还不瑟瑟发抖?   很快,面罩男就和周围的监视者把这怪物打成了筛子。   在周围的窃窃私语中,第二个测试者上前。   这人倒还好,那只乌贼没有将触手塞进他的嘴巴,而是乖乖的在他的头上待了一会,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人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欢天喜地的笑容。   面罩男露出了一副满意的样子:“不错,没有引起异常的活跃,对异常元素的抵抗程度很高,继续保持。”   “下一个。”   这样一个接一个,一直到了0742这里。   看到是他,周围的人都是一副轻蔑的样子。   “上一次的倒数第一,要我说,还不如早点自戕,以免污了神明大人的眼。”   “是啊是啊,这样的人做容器都是侮辱了我主,有公主的基因又能怎样呢?你毕竟不是真正的圣子。”   0742有些生气,他看着那人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闭嘴。”带着面罩的男人呵斥了一声,主要是对着0742的。   显然,在他看来,对“异常元素抗性高”的人是有某种特权的。   阮洲听着一道道冷嘲热讽,皱起了眉头。这些人的恶意是不是太强了点?   少年深吸一口气,坐到椅子上。   乌贼黏糊糊落到了他的头上来,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虽然阮洲没有任何的感觉,但这种恶心的画面还是让他产生了不适。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这种怪物就不应该存在。   0742戴上异常后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面罩男觉得奇怪,抬头扫了眼,便看见了令他胆寒的一幕。   异常从少年的头顶上飞了出去,啪叽撞到了墙壁上,黏糊糊的滑落下来,挣扎着,在地上发出了无声的尖叫。   那一只只触手,咕噜噜冒着泡渐渐融化,临死前朝着少年的方向做出某种诡异的跪拜动作。   没人见过乌贼是怎么跪地求饶的。   但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 第122章   众人脸上都是一副茫然的神色。   他们不会是在做梦吧?0742可是上一期测试倒数,眼看这次就要异化被淘汰了,临到头来居然把考官甩飞了出去?   “0742,你破坏了检查设备!”有人迅速反应了过来,指着少年大声道。   相比破坏,或许用毁灭来形容更为合适。   0742怔怔盯着那只已经化成一滩脓水的东西,脑袋一片空白。   这是他做的?   不,不是他,是祂做的!   他的心脏咚咚跳动,异常迅猛,四肢百骸流动着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滚烫的岩浆,体内沉疴和心头阴霾都在流动间一起消解。   0742的脊背渐渐挺直,眼神也有了光彩,他看着化成一团污水的怪物,没有惶恐,只有畅快。   注意到他的变化,面罩男挑了挑眉。   那个帽子是一个稳定的异常污染源,一旦和人接触,异常元素就会疯狂侵袭人类的身体,正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地侵袭中,这些实验品的免疫性才会渐渐提升。   他们也会选拔出来质量好的进一步培养,直到有人完全免疫异常元素。   0742原本是本次的淘汰品,不过,现在他的身上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面罩男对着众人说:“今天的考核先到了这里,你们回去继续休息吧,剩下的明日再说。0742跟我来。”   众人散去,只是离开的时候,他们的视线都看向了少年。   即便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现在的他们也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   少年和面罩男一起来到了一个小房间里。   “坐。”面罩男十分客气,和刚刚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0742坐了下来。   “你刚刚做了什么?”面罩男的问话态度可以称得上柔和了。   作为一名引导者,他根本不需要用这样的态度去对待这些人,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身上表现出来的价值值得引导者这么对待,而这份价值来自于谁不言而喻。   少年咽了咽口水,下意识隐瞒了阮洲的存在,开口道:“我不太清楚,或许是昨晚做梦的缘故,但也不确定,我记不清了……那东西扣在我头上的时候,我只是闭上了眼……”   面罩男略感意外,但不难理解。   超凡世界里面没有什么必然的逻辑,即便都是超凡者,也有可能因为先天二者的选择不同,能力天差地别,又可能因为一次意外,能力突变,一跃成为顶级战力。   超凡事件无法用严谨的逻辑衡量,对于实验品来说更是如此,因为他们本就是人类控制下的产物。最完美的那个,二十多年前已经就在那个女人肚子里了,剩下的这些都是残次品,发生什么突变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他看向了0742,道:“知道了,好好准备后面的实战测试吧,如果实战你还能如此优秀,那后面的测试你也不用参加了,和我一起回总部。”   面罩男起身,冲着0742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非常期待你的表现。”   0742出来以后,定了定神,无视周围探究的视线,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   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幕,以及周围的人羡慕的目光,少年难以压抑内心的激动。   刚刚那怪物冲他匍匐的身姿还历历在目,很是敬畏,但0742知道,这东西不是对他,而是对他背后祂的臣服。   想到那样的存在,他激动地手脚都颤抖了起来。   少年接了一盆水,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的倒影,似乎试图看出这张脸对祂的吸引。   室友在这个时候进来了,眼神复杂的看向了少年:“你今天怎么像突然变了个人?”   0742抬眼,难道室友看出来了什么?不,应该不会,刚刚引导者都没有看出来,室友还不如引导者强大,怎么可能看出来呢?   “否极泰来吧。”0742想了想,说出了一句炎国成语。   “免疫性不是全部。”室友忍不住开口,酸味怎么也遮掩不住:“希望你在实战之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都是竞争者,0742不如他的时候,他还能关心一二,可当他超越他的时候,内心的妒忌怎么也掩盖不住。   “希望成绩出来你还愿意和我说话。”少年说。   室友有些惊讶,没想到少年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讲话,略带阴郁地看了他一眼。   0742爬上了自己的床,双手合十,在内心呼唤:“神明大人,感谢您赐予我神力,您需要什么供奉呢?我一定会尽力准备!”   等了半天,脑海中那道柔和的声音一直没有答复。   0742的的笑容消失,脸色渐渐苍白了下来。   ……   阮洲的意识上升之后又再次下沉,后背再次抵住了柔软的床铺。   他睁开眼,旁边是已经沉睡的林凛。   几乎是他睁眼的瞬间,男人就醒了。   “怎么了?”   阮洲扶着额头:“做了个奇怪的梦。”   “什么梦?”   阮洲笑道:“梦到我变成金手指老爷爷了。”   林凛没反应过来:“什么?”   阮洲坐起身:“没什么,只是个梦而已。”   阮洲起来准备资料,林凛就在他的旁边帮忙翻译,两人一份一份过着手头的东西。   因为DX不在身边,所以很多的业务都还是需要和灵顿公司直接沟通。   按理说,这么大的公司的管理人应该是非常忙的,但最近这几天,灵顿先生似乎都特意抽出来了时间来接待阮洲,颇有一番必须尽到地主之谊的感觉。   甚至在今晚的重要新品发布会的直播上,也邀请了阮洲他们参加。   一行人收拾妥当后,下午时,一起坐上了去灵顿公司的大型商务车。   ……   观测点。   扎克接了一杯浓浓的咖啡,放在了自己的桌上。   “诡异迷宫、虐杀者、还有捉迷藏的兔子,目前【梦魇恶铃】显化出来的就是这几个怪物对吧?”扎克的面前,堆放了成山的资料。   “还有一个。”浅金色头发的年轻人叫利昂,他顺手拿起旁边的咖啡杯喝了一口。   两人眼下都挂着浓浓的黑眼圈。   “根据这次死者表现出的情况来看,还有一个新的怪物。”扎克眉头紧皱:“有些人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缠住窒息而死,但又有一些是被利器割下了头颅。”   “A0117,A2261已经清醒,但对于梦境里面经历的具体事情想不起来了,你知道的,做梦就是会有这种感觉,没办法。”   利昂捋了一把自己浅金色的头发:“已经这么多怪物了,还不赶紧抓到是谁在使用梦魇恶铃的话,估计出现的怪物会越来越多。”   “正在调查附近的监控,异常物品也已经申请,应该快有结果了。”扎克说。   “这个世界已经破破烂烂了。”利昂暗骂一声:“该死的异常,毁掉了所有人美好的生活!”   扎克长叹一声,干脆就拿着刚刚的那个杯子喝了一口:“是啊,关键是人类里面还有背叛者。那个梦魇恶铃,我猜就是统灵会那群傻×搞来的,他们可能是盯上了新的目标了。”   说完,扎克停了下来,眼里流露出一丝凝重。   波比市的异常发生概率很高,尤其是这几个月,简直就没有消停,他们不得不用一起又一起枪击事件作为借口掩盖。   阮洲刚刚到阿国没多久,就突然蹦出了这么难缠的异常,会是巧合吗?   “阮洲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利昂沉声问道。   酒店经理的声音响起:“一切正常,阮先生今早起的早了点,这个时间他们已经去灵顿公司的路上了,今天灵顿的新品发布会邀请了他们。”   灵顿公司,大财阀威灵顿的家族企业,当时阮洲他们来阿国,也是因为这家公司的邀请。   “派人跟着了吗?”   “是的,派了两辆车。”   利昂:“一定要盯紧,尤其不能让他们离开视线。”   酒店经理那边没了声音。   利昂神色一紧:“怎么了?”   “我们的人刚刚传来消息,去灵顿公司的路上发生了剧烈异常波动!”   利昂骤然起身,拿起外套,大步离开观测点。   商务车上。   林凛看了眼窗外。   外面似乎响起了尖叫声。   空气中的异常元素波动有些过于剧烈了。   透过前面的窗口,能够看到,他们正前方的位置,地面裂开,从很深的地方钻出来了巨大的深绿色藤蔓。   其上密密麻麻长满了复眼,邪恶诡异,盯着行人,仿佛在看一只只待宰的羔羊。眼睛的下方有一些类似于鱼鳃一样的器官,一张一合间,刺鼻的气味渐渐弥漫开来,通过缝隙钻到了车厢里面。   阮洲坐在中间靠里面的位置,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只是闻到味道,不由得皱了皱鼻子:“什么味道?”   林凛探身,对着老张说:“前面堵车了,我们换一个路线吧。”   老张动作熟练,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一脚刹车下去,商务车紧急掉头,轮胎在地上印出了漆黑的痕迹。   方向调转后没走几步,井盖冲了起来,长满复眼的深绿色藤蔓卷向了他们乘坐的这辆车。   这藤蔓很鸡贼,将车门死死缠住,把人困在了这辆车里面。   剧烈的颠簸传来,林凛转身,将阮洲的头按在了自己的怀里,用外套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但其他人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东倒西歪,范来更是撞到了头,脑袋瞬间起了一个大包。   商务车窗户落下,劭彦探出手,一道火龙席卷而去,逼退了部分藤蔓,而更多的复眼藤蔓正席卷而来。   跟在他们身前和身后的调查局的车子开了过来,冲下来了很多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涌向了阮洲他们那辆商务车,与此同时,另一波人开始摇人。   利昂和扎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混乱的样子。   他们身后的人正准备过去支援,但人还没走到,就看到这辆商务车突然开始发疯。   商务车底盘微微下沉,气沉丹田,身体轰然膨大,像是烤箱里膨胀的面包。   藤蔓深深勒进了车子的身体,但依旧无法阻止其膨胀的身躯。   它长得实在是太快了,藤蔓被拉到极细,其上所有的眼睛都变成了细长的一条缝儿。与此同时,车子身上长出了数个涡轮叶片,就是船上用的那种涡轮叶片,巨大,厚实,动力非常强。   涡轮撑起藤蔓,而后迅速转动,强大的动能和气流瞬间将藤蔓搅碎,绿色的植物碎末漫天簌簌落下。   半分钟后,车上所有的藤蔓都被搅成了碎屑。   末了,车子抖了抖自己的身体,把车身的碎末都抖了下来。   ——像狗洗澡一样。   车头微微抬起,前轮离地面有一段高度,似乎在仰天长啸。   紧接着,宛如出炉的馒头跑了气一样,车身渐渐缩小,变回了原来那辆商务车的样子。   绿色的藤蔓雨下,利昂和扎克对视一眼,目露震撼。   这是什么鬼东西?! 第123章   骚乱之后,周围彻底恢复了平静。   路人东倒西歪,惊魂未定,还盯着刚刚的方向,回忆着仿佛幻觉一样的景象。   异常源头还没有消失,但藤蔓的大部分身躯都被这辆车搅碎,兴不起什么风浪了。   地面上满是正在蠕动的绿色植物的尸体,眼珠子散了一地,踩在上面,还会发出啪叽声。   利昂带了一大批人,靠近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辆车的身体正在微微起伏,像是在喘气一样。   显然,这东西平日里很少有这样大的活动量,刚才大显神威不是没有代价,它体力有些跟不上了。   商务车身上没有绿色藤蔓碎屑,因为都被它甩到了一边,密密麻麻蠕动着,蚯蚓一样。   这是一辆爱干净的车子,知道随时保持整洁才会被人喜爱。   周围的群众被紧急疏散,治安官和调查员们都靠近了案发中心,聚拢到了这辆车附近。   见到这些阿国官方人员,车子尾气管突然喷出了一口黑气。   不知道为什么,利昂竟然能从这动作中读出汽车想要表达的意思:晦气!   明明是异常,但怎么人里人气的?   利昂想起这东西来了。   当时和他们沟通的异调官强烈要求把这辆车子带到阿国来,他起初还不太同意,阿国又不是保护不了阮洲的安全,何必要多此一举?   但现在看眼前的这一幕,再让他说出那种话,利昂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口的。   谁说这辆车没用啊,这辆车可太有用了!   今天多亏了这辆车,否则他们再晚来一会,可能就要出国际事故了!   不多时,车上陆陆续续走下来了几人,有男有女,都是利昂认识的世界科技的员工。他们的神色都还算淡定,反倒是实力最强的阮洲,此时看起来有些惊魂未定。   利昂上前,眼神直勾勾盯着青年:“您好,我是调查员利昂。实在不好意思,这次的事故是我们检查疏忽了,不该让您遭受这样的惊吓。”   没等阮洲反应,劭彦阴阳怪气开口,用的是阿国语:“我记得当初沟通的时候,你们再三保证会保护我们的安全,这次我可算是见到贵国讲话的分量了。”   利昂自知理亏,脸上一直挂着笑,却是对阮洲说,“实在不好意思,特殊情况,我们会尽力补偿,并在之后加派人手的。”   显然,他知道这么多人中,谁才是主导者。   即便青年看起来最普通,但无论是通过站位,还是几人隐隐以他为中心的沟通来说,青年都是毫无疑问的Leader。   阮洲点点头,“辛苦了,只是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利昂:“如您所见,异常肆虐,但好在您的车子对清剿异常做出了贡献……”   利昂说了一大串,顺便夸了下车子的优秀表现。   林凛扭头对着阮洲翻译:“这位治安官说,是因为沼气爆炸。”   阮洲恍然。怪不得治安官来的这么巧,估计是早就检测到了吧?   利昂:……为什么觉得有点不太对?他刚刚说了那么多,就翻译了一句话吗?   劭彦:“后面的安保措施还得再沟通下。”   劭彦和利昂两人去旁边掰扯,阮洲虽然听不太懂说了什么,但他看到那个金发治安官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甚至隐隐有了怒气,但始终没怎么反驳。   想来也是他们自知理亏,不敢多说什么吧。   阮洲感受到了一道视线,来自一位棕发异调官,刚刚他一直在盯着自己乘坐的商务车看,此时和他对上视线。   “抱歉,我送你们回去吧。”他一开口,是一口流利的炎国话。   阮洲点点头,对小谢说:“可以和威灵顿先生说一句,今天大家都受到了惊吓,这次的直播我们就先不去了。”   范来头上还磕了一个大包没消下去呢,相比于这次的直播,阮洲更关心员工们的安全。   小谢点点头,当即给那边发了消息。   听闻他们出了事,威灵顿先生自然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让他们好好休息,多注意安全。   一行人启程回酒店。   利昂和扎克跟在阮洲那辆商务车的后面。   “天,刚刚那个异调官的嘴巴真是淬了毒,明明说着阿国话,但总是变着法子阴阳怪气,要不是特殊情况,我一定和他干起来!”利昂想到刚刚的事情,简直要呕出一口血,气得袖子都捋了上来。   扎克咬着一支烟,手里握着方向盘:“好在现在他们也知道了阿国的艰难。异常遍地走,异调官不如狗。”   最后半句,他是用炎国话说的。   利昂打趣:“你辞职之后,不要开农场了,去当个翻译吧。”   扎克没心思接他的话,有些严肃:“这次袭击蹊跷,正好是在他们去往发布会的现场,爆发时间卡得也很准,我们的车跟得不是那么紧,它正好卡在两辆车中间,应该是有预谋的。”   “我已经派人调查那个威灵顿了,肯定和他有关系,但他和高层比较熟,不确定能不能把人关起来。”   “这种老家伙最难搞了,偏偏这种人手里掌握的资源最多。”扎克吐了个烟圈:“搞不了的话,就只能好好保护阮洲,等到他们平安离开阿国,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利昂听到扎克提起阮洲,心里一动。   “那位阮先生,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当然,他毕竟不是普通人。”   “不,我是觉得,你有没有觉得,他就像公主一样,周围的所有人都是保护他的骑士?”   明明自身地位高,实力强,但周围所有的人都在保护他,这不就是童话故事里面的公主吗?   扎克的烟掉了下来,看着利昂,脸上终于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   “疼!”范来脑袋上的大包明显。   老张正在给他上药,闻言翻了个白眼:“让你系安全带你不系,现在出问题了吧?”   范来眼泪汪汪:“我以为车子的安全系数足够高。”   老张眉毛倒竖:“大巴是要参战的,不是真正的商务车!更何况它一个异常知道什么?你不保护好自己,等着它来保护你吗?”   范来不说话了。   劭彦抱臂在一旁看着,露出了笑容:“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一定记得安全上路。”   范来瞪他一眼:“你说的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上路吧?”   涂完药以后,范来下楼,把药还到了前台。   刚把药放在前台,肚子突然绞痛起来,范来脸色一变。   总吃这些白人饭,终于吃出问题了,在现在这个时候爆发了出来。   他用刚刚学会的阿国语言问了前台:“厕所,在哪?”   前台给他指了个方向。   来不及回房间,范来直冲酒店走廊厕所。   ……   老张去洗澡,而劭彦则是换了衣服躺到了沙发上,开始编辑今天的工作日报。   今天发生的事情重点写了一下,尤其是大巴车令人惊喜的表现。   劭彦编辑了一半,耳边响起了一道若有似无的铃声。   他眼皮顿时感觉有些沉重。   不对劲!   即便知道有问题,但此时的劭彦就是无法睁开眼皮。   异调官们对精神类异常有一定抗性,但这东西来势汹汹,又打了人一个措手不及,劭彦的手机很快砸到脸上,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老张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了劭彦睡得深沉。心想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给自己盖个被子。   于是他从外面拿了一条毯子,盖在了劭彦身上,还轻轻地拍了拍。   晚安好梦哦~   安顿好劭彦之后,老张抱着一袋子零食去了地下停车场。   阿国的零食都特别甜,老张吃不下,但大巴车意外的喜欢吃。   这几天他都把酒店送的这些拿下来喂给它吃。   另一边,范来一阵舒畅之后,终于结束了战斗。   侧身去抽纸,却发现旁边只有一个卷筒,纸已经用光了。   他表情一变,这下糟糕了。   拿出手机给老张发了消息,让他送一些纸来。但等了很久,老张都没有回复。   劭彦也没有接电话。   这下可怎么办?   范来给杰瑞斯发了一条消息,让他看到消息了赶紧过来。   刚发完,旁边的隔间响起一道敲击声。   范来低头,隔间下面的空隙内,伸出了一双苍白的小手,看起来像是个小孩。   小手里拿着两包卫生纸,都拆开了包装:一包是红色,一包是蓝色。上面都有一些黑色的污渍。   红色的纸仿佛火锅底料泡过,蓝色的纸像是牛仔裤掉色染蓝的,范来盯着这两包脏兮兮的卫生纸,陷入了沉思,到底拿不拿呢?   小孩见他很久都没有选,不由得开口:“需要卫生纸吗?我有哦。”   一道童音响起:“哥哥,你选一个吧,免费的,不要钱。”   如果选红色,那这人就会被利刃割断脖子,如果选了蓝色,那就会被卫生纸缠住脖子窒息而死。   无论选哪个,等待他的都会是死亡。   小孩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   但等了半天,那边还是没有反应,小孩不由得有些着急。   “哥哥,真的不要钱,你直接拿吧。”   隔壁还是没有动静。   小孩有些不耐烦了。   这人怎么一声不吭?他上厕所不要纸吗?   他一把拉开了隔壁厕所门,语气很不客气:“喂,你要不要卫生纸?你也不想脏着屁股穿内裤吧?”   看着眼前脸色苍白,头大得出奇的小孩,范来犹豫片刻,开口道:   “小孩哥,你刚刚一直叽里咕噜说啥呢?”   “有正常的卫生纸吗?我痔疮,受不了你这种的。”   小孩沉默了。   范来是用炎国话问的,但他是阿国异常,出厂没有安装汉化包。 第124章   忙完新一轮的安保部署,酒店经理准备去阮洲的楼层巡视。   手放在楼梯间的门把手上时,检测手环突然响了起来。   他面色一沉,转身。   黑暗的楼梯间内,多了一道身影。   是只兔子,个头到人大腿位置,有着长长的耳朵,身上的缝合线昭示着它是一只玩偶,身上不知道是血迹还是什么脏污的痕迹,脏兮兮的。   兔子的大板牙之间,似乎藏着碎肉,咧嘴一笑,血腥又诡异。   “一起来捉迷藏呀!”   经理立刻拔枪射击,子弹打进了玩偶兔子的身体里,一团团的棉花爆了出来。   但兔子并没有倒下,那些子弹又被玩偶兔的身体顶了出来,叮叮当当落了一地,身上的伤口也在瞬间愈合。   “嘻嘻~”兔子发出了语调奇怪的笑声,周围的异常元素开始急速波动。   经理严肃,拿出耳机,道:“酒店出现异常!是捉迷藏的兔子。”   “给你3分钟,逃不掉游戏就结束了哦!”兔子说。   再抬起头,经理眼前一花,失去了兔子的踪迹。   3分钟?这也太短了!   经理知道,如果拒绝兔子的话,马上就会身首异处,在它规定的时间内被追到,也会丢掉性命。但如果能到达酒店地下的隔离室,或许能隔绝异常元素,兔子也无法突围进去。   来不及坐电梯,他沿着楼梯一路狂奔,三步并两步,几乎是飞下了楼梯,仅用了两分钟就来到了地下一层。   “找到你了。”兔子的声音突然出现,诡异的童声回响在空荡荡的空间,十分恐怖。   酒店经理暗骂一声:“才过了两分钟。”   兔子笑嘻嘻的:“不好意思呀,兔子向来爱迟到,我的表调快了些。”   ---   观测点。   “酒店那边出现了问题!”扎克收到了酒店经理的消息。   “是捉迷藏的兔子。”他神色严肃,立刻开始叫人准备车子。   “果然,他们就是冲着阮洲来的。”利昂骂了一声:“如果是有预谋的袭击,或许不止一个异常会出现在那里!”   叫上人,他们立刻从观测点起身,坐上了前往酒店的车子。   另一边,杰瑞斯收到了范来的消息。   这家伙上厕所没带纸?   他想了想,拿了纸去了楼下。   [是一楼的厕所吗?]   杰瑞斯给他发了消息,然而过了很久范来都没有回复。   不需要纸了?   杰瑞斯蹙眉,这人不会没擦屁股就上来了吧?好恶心。   “叮——”   电梯到了一楼,杰瑞斯迈步而下,正准备转弯的时候,他手上的手环发出了刺眼的红光。   一抬眼,他的面前站了一道身影。   那怪物比杰瑞斯高了一个头,脑袋上盖了一个人类的头盖骨,红白相间的液体滴滴答答滴落。双目猩红,赤裸着胸膛,手里正拿着人类的一只脚,身上满是纵横交错的伤疤,交叉缠着两条粗犷的锁链。   它的身后,是倒在地上的侍者的无头尸体,死状惨烈。   那东西对着杰瑞斯露出了一个嗜血的笑容。   “新的猎物~”   猎物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杰瑞斯瞳孔一缩。   ---   小谢洗完澡出来,正在吹头发。   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响起,掩盖了空气中的其他声音,风速小的时候,依稀能听到有什么动静。   她的动作停了下来,仔细听是什么声音。   是铃声。   小谢眼前突然模糊,身子也渐渐沉重了起来。   她踉跄两步,倒在了床上,眼皮渐渐沉重。   彻底睡着前,放在沙发背包里的雕像掉了下来,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奇怪的是,声音不大,但偏偏如当头棒喝,小谢一下清醒了。   她睁开眼,和那个倒地的雕像对视。   反应过来以后,小谢脸色苍白。   是异常。   “笃笃”有人在外面敲门。   “是谁?”小谢刚刚逃过一劫,此时警惕性拉满。   “你见到杰瑞斯了吗?”是周笑的声音。   小谢揣着雕像拉开门,周笑穿了一身薄毛衣,正站在门口,神情焦急。   她问:“他不见了吗?”   周笑摇头,“不见了,刚刚说给范来送卫生纸,但我去找了,电话也打了,都没找到人。”   小谢神色严肃,想到自己刚有些不对劲的困顿。   和周笑说明情况后,后者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家酒店是阿国调查局指定的酒店,没想到竟然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说明现在阿国那边差不多全军覆没了。”小谢板着脸:“我刚刚给范来发了消息,他也没有回我信息,应该也是被异常缠上了。”   周笑的娃娃脸上也没有笑意:“我去找他们。”   “你先去找,我去找阮总。”小谢对自己的能力有自知之明,根本打不过,不如趁早搬救兵。   两人分头行动。   小谢来到了阮洲的房间门前,食指扣起,敲了敲房间的门。   不多时,门开了一个小缝。   “阮总……”   小谢紧了紧怀里的雕像,推开了门。   抬脚迈入,出现在她面前的却不是阮洲或者林凛的身影,而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这不是阮洲的房间!   小谢心里一个咯噔,转身就要离开。   再次拉开门,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走廊,而是另一个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空房间。   小谢动作一顿。   ---   宋嘉阳在房间里面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周笑和杰瑞斯回来。   怎么去找人,一个接一个都不见了?   宋嘉阳起身去拉门,手刚放在门把手上,一种诡异的直觉让他停了下来。   不行,不能拉门,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宋嘉阳手放了下来,在临时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没有人回他。   那些员工都出事了?宋嘉阳皱起眉头。   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道铃声,很轻,很小,但偏偏能够清晰地分辨出音色。   宋嘉阳的眼皮骤然沉重,就像有人灌了胶水,脑袋也渐渐晕乎起来。   这铃声有问题!   阴影化为利刃,狠狠在宋嘉阳手臂上划了一道,猩红的鲜血汩汩流出。   强烈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额上冒着冷汗,拿出毛巾,迅速将伤口包裹,避免失血过多。   宋嘉阳知道周笑和杰瑞斯为什么还没有出现,他们应该也遇到了什么意外情况,来不及看手机。   他坐在椅子上缓了几秒,下意识想联系阮洲,但手机又被很快放下。   这个时间点,阮洲应该已经睡着了。   “笃笃。”宋嘉阳的房间门被敲响。   “谁?”阴影融化,铸成了一把利刃,悬在了门口,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   “是我。”林凛的声音。   宋嘉阳没有动,阴影拧开了门把手。   林凛进来,注意到了门口那柄阴影利刃,并没有多说什么。   宋嘉阳:“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站得离门口有点距离,身后阴影蠢蠢欲动,像是某种巨大的活物。   这是宋嘉阳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在林凛面前使用超凡能力。   和二十年后的阴影掌控者不同,此时的宋嘉阳充满警惕性,像一只刺猬,不懂得将自己的气息和阴影融为一体。   林凛沉默两秒,道:“刚收到阿国异调局的消息,酒店出现了异常,四个。”   酒店果然出了问题!   “四个?都有什么?”确认是林凛后,宋嘉阳的防备心理不像刚刚那么强烈。   “捉迷藏的兔子,碰到的人需要与其一起玩捉迷藏,规定时间内如果没有逃脱,就会被那只兔子撕碎,吃进肚子;   诡异迷宫,一旦进入就无法走出;虐杀者,会用残暴的手段杀人并将人类肢解。”   “还有一个呢?”   “是刚刚从梦境里面爬出来的东西,是个小孩,不清楚机制。”   “哥哥呢?”宋嘉阳显然只关心一个人。   “他在睡。”   宋嘉阳看向了林凛,“正常?”   “正常。”   “周笑和杰瑞斯人呢?”林凛打量四周,没有发现那两人的影子。   “不知道,一个离开房间以后,另一个去找他了。”宋嘉阳看向他:“我觉得可能出事了。”   林凛表情一沉。   两人来到了小谢房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宋嘉阳抬手,指挥阴影钻进了门锁缝隙,黑色的影子动了动,旋即撬开了房门。   里面空无一人。   “没有打斗痕迹,是自己走出去的。”林凛扫视一眼。   两人又来到了范来的房间。   门开以后,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劭彦。   他失去了意识,还有好心人给他搭着毯子。   他们靠近的时候,能感觉到周围温度急剧升高,仿佛置身于火炉。   劭彦眉头紧皱,脸上也已经渗出了汗液,周身的异常元素波动剧烈,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林凛快步靠近,俯下身体,带着指环的那只手拍向了劭彦的脸。   黑芒一闪而过,劭彦被一个耳光抽醒。   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了一道身影。   “阮洲?”   劭彦头上又挨了一下,这下比刚刚那下还要重,劭彦一下彻底清醒了。   “林凛。”劭彦意识到自己刚刚昏睡过去,他的脸色不太好:“是铃声!有人摇响了铃声,我就睡过去了。”   ……   利昂赶到酒店的时候,附近异常元素数值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周围已经被调查局的车辆围的水泄不通,军方的车子都来了不少,各种武器令人眼花缭乱。   调查员皆是一副神色紧绷的模样,他们都备着耳塞,以确保自己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会被梦魇恶铃偷袭。   这东西危害性非常大,但如果有所准备的话,也可以短暂抵抗一下。   “酒店附近的空间已经封锁,人员已经到位。”对讲机里传来声音。   “威灵顿先生被传唤,但他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全程在镜头前直播,参与了这场发布会。”   利昂听着耳机里扎克的声音,嗤笑一声:   “太巧了,你难道不觉得,这更像是故意营造的不在场证明吗?他在发布会,让其他人干这种脏活也说不准。”   扎克:“我会继续审问他情况的,你在现场看好他们,注意保护好自己。”   利昂:“知道了。”   “D级人员已经就位,我们即将进入,收容以下四位异常……”现场,一位调查人员念着手里的名单,身旁穿着统一白色拘束服的D级人员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往常一个异常都要死那么多人,现在竟然一口气来了四个?!   不仅是他们,即便是调查员,脸上也纷纷露出了凝重的神色,甚至已经有人当即表示要退出这场任务。   “不想上就默默滚!”利昂踹了一脚那个调查员:“别他妈在这动摇军心。”   他看了眼手表,拿起对讲机:   “救援行动开始!” 第125章   阮洲睁眼,又看到了熟悉的架子床。   怎么又做这个梦了?   那个熟悉面孔的室友正在下面说话:   “……你上次去了现场都昏倒了,这次不会出问题了吧?”   少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自顾自的在整理装备。   室友用诡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默默离开了。   0742叹了口气,将枪套放在了自己的腰间,双手合十,再次在内心祈祷起来。   “神啊,如果您在的话,可以回应我的祈求吗?”   想到那次是因为自己的死亡召唤来的神明,他补充了一句:“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会用我的血液和生命取悦您。”   听着少年虔诚地祈求,阮洲忍不住开口:“不要叫我神。”   “好的大人。”0742小心翼翼:“请您原谅我。”   “没事。”阮洲轻轻叹了口气。   0742内心激动,阮洲不在的那段时间,他脑海里始终回响着祂的声音,想要将祂的存在牢牢刻在灵魂深处。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祂了,没想到那道柔和的声音居然又再次出现了。   他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神的宠儿,或许正好碰到祂发了一次善心,因而对于阮洲的出现,0742十分珍惜。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阮洲忍不住打量了一眼这简陋的屋子,问:“为什么会在这里?”   上次他来的匆忙,也来不及了解更多的信息,或许想要苏醒的话,还得从梦境本身下手。   听到阮洲主动和他搭话,少年十分惊喜。   “我们是被选为容器的实验品。”少年说:“我们的诞生就是为了迎接您。”   听起来这个组织和这些人都挺邪门:泯灭人性的实验品、狂热忠诚于某位神明、阴暗血腥的所谓选拔……这不是邪教标配吗?!   阮洲忍不住问:“你们组织是不是还有圣子?”   “是的!您知道我们?!”0742既意外又惊喜。   果然被阮洲猜中了。   选上一堆少男少女,给孩子们一些圣子圣女的头衔,大Boss则是隐藏在幕后,操控整个世界——老剧本了。   “圣子之上还有人吧?教主?”   “是主教。”少年说:“他就是和您沟通的那位。”   阮洲心想我从来不认识什么主教,更别提沟通了。   “为了期盼您,我们等待了几百年。”   少年讲的停不下来,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差点从他们组织的源头开始讲起了。   阮洲让他说重点。   “很久以前,您对这个世界做出了预言,这些圣言被镌刻在石碑上——世界即将迎来新的主人,人类将会获得真正的幸福!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准备容器,迎接您的降临。”   眼看少年又要开始吹彩虹屁了,阮洲连忙打岔:“容器的要求是什么?”   “身体强壮,对异常元素免疫,有很强的实力。”0742总结道:“还有一些更细致的要求,但总的来说就是这几条。”   阮洲不懂异常元素是什么,但他突然想到了那个章鱼怪物。或许这东西就是异常,因为正常的世界里面不会出现这玩意。   “有人符合要求吗?”听起来在这个世界是很难的一件事。   少年坚定道:“有,不过那个完美容器失踪了。我们都是通过基因项目培育出来的实验品。”   “您本早就该降临容器的体内,只是因为他丢了,如今害得您到了我这个吊车尾的实验品身上。”少年抿了抿唇,似乎因为自己的实力不够而自卑。   阮洲意外:“失踪了?”   “他的母亲带着他跑了。”   0742垂下眼皮:“据说跑到了别的国家,组织的人那个时候很难渗透进去……我听说前段时间又找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接他回去。”   “你的母亲呢?”   “我们实验品是基因培育的产物,没有母亲。”   阮洲又问:“除了容器,我还有别的降临的方法吗?”   少年:“我不知道。”   阮洲又问了一些问题,对他们组织的情况大概有了一些了解。   正是因为了解了,所以更加确信这个组织就是邪教,不仅搞人体实验,更是剥夺人权,只拿他们当一个物件,用来迎接所谓的神明的到来。   如果一直没有神明出现,或者出现的神明并不是他们期待的那个该怎么办?   等待这些实验品命运的,又会是什么呢?   阮洲想到了上次见到过的情景。会变成怪物,然后乱枪打死吗?   0742跟着众人一起下楼,聚集在了那个熟悉的空旷广场。   周围的视线凝聚在了0742的身上。   那目光中有敬畏、羡慕、嫉妒、疑惑……   他们不理解0742为何变强,但他们敬畏实力强悍的人。   0742的脊背挺得笔直,并不是因为骄傲,而是不能让周围的人对祂露出不敬的目光。   “这次的实战任务不需要这么多人,我会选出来一些人参加。念到编号的人出列:0742、0082……”   大约二十人被选了出来,除了0742以外,其他人都是在往年的考评中一直名列前茅的人。只有0742实战能力较弱,在这样一份名单中如此特殊。   “你们先去准备,具体的信息我会在到达现场之后跟你们讲,剩下的人可以散了,你们会有其他实战考核。”   面罩男语气带着笑,似乎是为了缓解他们的紧张情绪。   “这次我们也要分小组吗?”0082问。   他就是上次测验中表现很好的那个少年,如果没有0742的话,他就会是第一名。   面罩男说:“自由组队,只要能完成任务就可以。”   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只有0742一个人孤身站着,显然被孤立了。   阮洲环视四周,看到了全副武装的少年们,感叹一句:“你们实战应该挺危险的。”   0742一怔。   这是神明的预示吗?   祂都说有危险了,这次的任务应该真的很难!   他不是第一次执行实战任务,往往都会被提前告知任务内容,以便他们有所准备,但这次保密性很高,什么信息都不透露,明显有问题。   074没有注意到面罩男正在看他。   少年并没有因为被孤立而面露不满,反倒是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沉得住气,是个好苗子。   面罩男满意点头。只是那视线仿佛看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漂亮的物件。   0742和其他人已经习惯了,但阮洲并不喜欢这样的目光,他回看了过去。   下一秒,面罩男脸色突然一变,瞬间流出冷汗,捂着胸口踉跄了几步。   周围的少年们大惊失色,纷纷围了上去:“老师,您怎么了?”   0742也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什么引导者会突然失态。   大约几分钟,男人挥手让周围的人群散去,再看向0742的时候,眼里多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其他人先上车,0742你跟我来。”   少年跟着面罩男来到房间里。   男人拿出了一个黑玉材质的指环,塞到了少年的手里:“如果遇到危险的话,这东西能救你,将你体内的异常元素注入就可以了。”   说完这句,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0742看着面罩男的背影,有些怔愣。   --   “啪!”扎克扔掉了手里的水杯。   威灵顿看到以后,不由地笑了笑:“我都说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铃铛,如果您喜欢的话,我倒是可以给您送一些金铃铛,或者一些适合戴的人……”   “别装傻,我们在你的宅邸里面搜到了和统灵会那些人的往来资料。”   威灵顿脸上的笑容消失,眉宇间浮上阴翳:“你们这是违法,侵犯我的隐私权!”   “这是紧急措施,威灵顿先生。”   扎克起身,拿走了威灵顿先生的水杯:“你也是一个超凡者吧?你的超凡能力是什么?告诉我,或许会减轻你的罪责。”   威灵顿先生看着他,一字一句:“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正在这时,扎克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威灵顿,出门接通了电话,里面传来上司的一通怒骂。   扎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里面坐着的威灵顿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不多时,扎克进来,面无表情:“你可以走了威灵顿先生,但请注意,不要再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威灵顿起身,从衣架上拿了自己的帽子:“那我就先离开了,再见,扎克先生。”   扎克狠狠锤了一下桌面,手顿时青了一片。   打了威灵顿一个措手不及,但依旧比不上上司滑跪的速度。   “就是因为这群垃圾!这世道才这么乱!”扎克命令下去:“把人看好了,不能让他靠近酒店!”   棕发男人拿起了自己的外套,与此同时,给利昂打去了电话。   “情况怎么样?”   利昂的声音时断时续:“已经进来了,我们下午安排的人都牺牲了……目前尚未发现异常,D级人员状态良好……威灵顿交代了吗?”   “没有,不是很顺利。”   两人简单沟通之后,中断了通讯。   扎克的脸沉了下来,四个异常同时出动,死亡率确实高得离谱。   他穿上外套,立刻坐车赶去了酒店。   --   阮洲和0742一起上了车。   这辆车外表是冷链配送车,上面的品牌有些眼熟,只是阮洲不太熟悉阿国的文字,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个品牌在哪里见过。   一行人武装得严严实实,一看就知道所谓的实战测试不是什么正规任务。   周围的少年们互相交谈着,0742一个人坐在角落,有些紧张,不停地摸着裤缝。   0742的对面,恰好坐着0082,后者脸上露出了笑容:“别紧张,如果你被捕了,及时投降,那些调查员就不会杀你,反而要把你供起来了。”   0742没理他,对面的人摸了摸鼻子,也不说话了。   引导者刚刚已经介绍了大概的情况,得知要从调查员手里抢人,大部分人都有些忐忑。虽说他们经常和调查员打交道,但这次,除了调查员以外,他们还需要提防四个异常。   “不用太担心,带着印记的话,那些异常应该不会为难你们,还会有组织上的人帮助你们,记住你们的任务。”引导者淡淡开口:“任务是将沉睡的目标带出来,尽量保证自己的安全,听到了吗?”   “是!”   0082问:“我们的目标究竟是谁?”   这也是阮洲好奇的问题,梦里这样大动干戈,到底是多么重要的人?   引导者拿出了平板,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周围环境模糊,只有那张脸清晰。   “这就是你们要带走的人。”   看清楚那张脸后,阮洲沉默了下来。   ——这好像是他的照片。 第126章   阮洲沉默了。   这算什么?我绑架我自己?   0742没听见声音,心头一跳,还以为阮洲走了,连忙呼唤祂。   “没事。”阮洲想了想,道:“你小心点。”   0742感动:“谢谢您的关心!”   有阮洲这句话,0742的心里都踏实了一些。   一行人下车,来到了一处十分隐蔽的仓库。   拉开卷闸门进入以后,周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阮洲正感到奇怪,面罩男从一个银色的小箱子里面拿出了一根粉笔。   他上前一步,用粉笔在墙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圈。   随后,圈里的墙面颜色渐渐变黑,荡漾起了水波纹。   阮洲看明白了,这应该是隧道之类的东西。   0742和其他几位少年见状并不意外,迈步陆续进入了通道。   再次脚踏实地时,他们已经到达了另一个地方。   看清楚周围标记的地点后,阮洲认出来,这就是他们入住的那家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这家酒店虽然不是五星级,但包括两栋“L”形的大楼,通过地下一层以及空中的连廊相连,加上周边的配套和空地,占地面积相当大。   地下车库位于两栋楼之下,几乎将地下掏空。   其他人组队四散开来,很快消失在了视野中,只有0742一个人孤孤单单,被落到了后面。   0742并不着急。   阮洲有些意外:“你不去完成任务吗?”   0742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您已经提醒我了,这次任务非常危险,我不确定能够活下来,还是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他没有说出口的话是:现在他不想受伤,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阮洲。他必须保护好祂,这是身为一个容器的自觉。   当然,这也是组织给他们一直以来灌输的理念:一切都要以祂为中心——现在的0742自认为自己做到了。   阮洲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知道任何人都有活下来的权利,如果是0742的想法,他也愿意帮他一把。   不远处传来枪声,想来已经有人遇到了调查员。   0742起身,走在最边缘角落的位置,时时刻刻观察着情况。   他时刻谨记圣言,极其小心,两次和调查员擦肩而过,但却神奇地没有被发现。   而他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酒店的监控摄像头拍了下来。   面罩男在车里,指着0742的身影:“刚刚他的表现很奇怪。”   旁边的人立刻放大了画面,仔细看回放:“确实不太对,好像在和人交流,不过也不奇怪,0742最近经常表现出谵语的情况,或许是上次检测之后,留下了后遗症。”   面罩男点点头,没有纠结这件事,而是仔细观察着其他屏幕的监控。   看着看着,他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威灵顿不是说四个异常都在吗?为什么我一个也没有看到?”   同伴也疑惑了:“是啊,按理说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大杀四方了,奇怪……”   正当两人疑惑的时候,面前的监控突然闪过一道残影。   “是那个小男孩!应该是在追逐目标——”同伴出声提醒。   他剩下的话堵在了嘴里。   眼前的屏幕上,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正追着这个男孩跑。   同伴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卧槽!”   ---   半小时前。   范来一脸迷惑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小孩哥你有正常的卫生纸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白色的上衣,又指了小孩哥手里的纸,意思非常明显,即便小孩只有几岁,但只要智力正常,都可以理解这句话。   小孩从兜里又把两包纸掏了出来,铁了心让范来选,手都伸到了范来脸上了。   一股子血腥气冲进了范来的鼻子,他皱了皱眉。这孩子身上的味道比厕所的味道都大,他又不是智障,自然不选这两包纸,如果选了,说不定会出什么事。   现在情况特殊,范来犹豫了一下,伸手探向右边……   小孩眼神亮了起来,然后他看到……范来选择了旁边卫生纸的纸筒。   有没有搞错?用纸筒都不用他的纸?!小孩手纸一扔,朝着范来扑了过来。   范来早有准备,坐在马桶上,重心放低,一个前踹,踹飞了小孩。   与此同时,他撕下脑门上的方形纱布,草草两下,迅速提上裤子。   小孩发出了刺耳的尖叫,显然,刚刚那一脚惹怒了他。   本就是个大头娃娃,现在头更大了,额上青筋暴起,淡淡的红蓝色的光萦绕在他四周。   范来一击之后看都不看,径直拉开厕所门,撒了欢跑起来。   死亡的威胁就在身后,范来爆发出强大的潜力,两条腿快到惊人。   还好这个异常不是一见面就动手的类型,还能和他聊两句,否则他真不一定能跑出来。   耳边响起呼呼风声,范来穿过走廊,路过前台,和一脸惊诧的前台小姐姐对上视线。   不行,不能连累无辜路人。   范来转身,冲向了消防通道。   与此同时,他的手伸向了自己的上衣口袋,掏出一把小刀。   小孩被气的不轻,看都没看前台,死死盯着范来的背影,仿佛要把范来的背盯出一个洞一样。   见他还有闲心在路上掏兜,小孩更生气了。   两手一甩,红蓝两道光飞了出去,冲向范来。   红光速度更快,范来余光瞥见,改变路线,沿着“Z”形方向逃跑,不曾想却还是被那东西擦到。   胳膊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涌,瞬间红了整条手臂,滴滴答答,洒了一地。   范来哪里受过这种伤?痛呼声就在嘴边,但他硬是咬牙没有大喊,只是一声闷哼,忍了下来,手里的动作却依旧没有停。   小孩速度加快,冲向了范来。   蓝光迎风见长,形成一面硕大的光幕,兜头罩向范来。   被这东西碰到的结局不言而喻。   范来被台阶绊了一下,扑倒在了地上。   小孩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既然都不选,那就只能去死了!   但它没想到的是,范来扑倒在地后,扭过腰,朝着它露出了一个微笑。   接着,范来掏出了刚刚从卫生间拿的纸筒。   不过此时的纸筒,不再是光秃秃的了。那上面,一个镂空的雕像栩栩如生。   小孩哥的视线像是被灼烧了一样,连忙避开。蓝色的光幕也仿佛失去了动力,晃晃悠悠消散了。   范来咧嘴一笑:“小屁孩,知道什么叫信仰吗?”   信仰就是无论何时何地,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卫生纸卷筒,只要信念坚定,也能够恭请我主的力量啊!   小孩脸色瞬间苍白。   攻守之势,顷刻逆转。   ---   不仅仅是阮洲等人入住这家酒店,还有其他重要的各国人物。   利昂不仅要分出人手,去寻找世界科技失踪的员工,更要带着设备,一间间的唤醒这些人。   普通人一旦陷入【梦魇恶铃】的梦魇,便极难唤醒。即便苏醒了,也很难立刻恢复行动力,需要有人带他们下去,因而调查局这边人手非常紧张。   利昂派人仔细搜查,避免出现人不在原来房间的情况。   正好遇到了从楼上下来的林凛和劭彦。   “你们情况怎么样?”   “都找不到人了。”劭彦回答,他捂着自己的脑袋后面,龇牙咧嘴的看了眼林凛。   大家都是同事,没有必要下狠手吧?   林凛对利昂说:“我能了解下你们人员安排情况吗?”   利昂看了眼林凛,告诉了他们的人员安排。   林凛:“不用守在阮总房间门口,有点吵,出入口和楼梯间多一点人。”   利昂觉得奇怪,这样的安排,比起救援,更像是保护——保护阮洲不受异常的侵扰。   但这样的保护力度……似乎比起人身安全,不打扰阮洲更重要一些。   利昂实在难以理解。   毕竟是炎国自己的事情,他也不多说什么,尽力配合吧!反正出了事不能怪他们。   “你们如果找人的话,不要影响我们的行动。”利昂叮嘱道:“还是要以我们的布控为主。”   林凛自然答应。   “好,那我们就……”   利昂的耳机里面突然传来声音。   收到耳机里传来的信息,他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你是说这人举着卫生纸筒逼退了那个小男孩?”   “是的长官,我们亲眼看到他用卫生纸卷筒……吓退了那个男孩。”   查看监控的人也是一脸不可思议,陈述着情况:   “那个卫生纸卷筒上似乎雕刻着什么图案,不过他们离镜头有点远,我们并没有看到是什么图案。”   利昂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凛,声音有些艰涩:“人没事吧?”   “似乎受了伤,但精神……很亢奋,那个小孩被他追着到处逃窜。”   利昂忍不住道:“派人过去接应,继续观察,有什么情况你再告诉我。”   利昂神色复杂。   没想到,阮洲他们公司的员工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要知道,小男孩是在他们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出现的,这意味着范来身上可能连一件异常物品都没有准备——即便有异常物品,也不一定能对当下情况有帮助。   遇到小男孩的人类,还没有能活下来的,可偏偏就是这种情况,范来居然逃脱了!   不,不是逃脱,而是反杀!他反杀回来了!   利昂看到了视频,第一次见异常怕成那个样子。仿佛追着他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刽子手。   利昂艰难吞咽了口水。他起初对于阮洲公司的估计,确实出现了一些偏差。   他深呼一口气,对林凛道:“找到你们的一个员工了。”   劭彦:“什么?”   利昂和他们解释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显然劭彦也没想到,震惊地看向林凛。   不等后者说话,利昂耳机里的声音突然有些乱:“有人破坏了监控室的设备,我们什么都看不到了。”   另一道声音说:“机动A组发现入侵者,疑似统灵会组织人员!”   ---   周笑沿着楼梯下了负一楼,准备通过地下车库去另一栋楼寻找二人的踪迹。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没信号,手环上的检测设备显示,异常元素浓度已经到了危险值。   杰瑞斯他们几个一起消失,或许是因为不止有一个异常。而大规模的异常聚集,除了人为,周笑想不到别的原因。   他来到两栋楼交界处,发现原本停放公司班车的地方,此时已空无一物,只有零星的几个食品包装袋散落在地上,上面还有一些食物碎屑。   车子去哪了?   周笑皱眉,抬脚准备离开,却在此时感到一阵心悸。   他转过身,顷刻间摆出防备姿态。   只见原本停放车子的地方,一道身影静静站立着。   长耳朵,脏兮兮的绒布身体,明显的缝合线,以及牙齿上的碎肉,让这只兔子看起来十分地诡异。   “嘻嘻~来玩捉迷藏呀!”一道童音从兔子的身体里面发出。   周笑动作微顿,面色古怪:“你确定?”   “来玩捉迷藏呀!”那个兔子又说了一句,伸出手朝着周笑挥了挥。   青年放下手臂,娃娃脸上缓缓露出笑意:“好,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人玩过捉迷藏了。”   兔子看着周笑的酒窝,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冷。但它还是坚持人设,笑嘻嘻的说:“三分钟,被追到,你就会被可爱的兔兔吃掉哦!”   “如果你被追到呢?”青年问它:“捉迷藏都是有来有往吧?”   兔兔笑容一僵,没有料到死到临头还有人问这种问题。   “追到再说吧!”兔兔语气不悦,呲了呲自己的大板牙。   “三分钟倒计时,开始!”   话音刚落,兔子眼前的青年就迈开腿跑了起来。   兔子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嘻嘻,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人类,不也是要按照它的节奏来吗?   ---   扎克赶到的时候,调查员们正好制服了一个潜入进来的成员。   少年看着意外年轻,十几岁的样子,眼眸里满是不服气。   周围一片凌乱,地毯被灼烧的焦黑,墙皮都被扯掉了一大块,露出里面的混凝土来,地上掉满了砖石碎屑。   扎克靠近,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少年便不再挣扎了,警惕渐渐消失,看着扎克的目光隐隐亲昵。   扎克脸色并不好看,即便是超凡者也很难抵抗他的亲和力,但威灵顿却没有什么反应,已经非常能说明问题了。   “带回去审问!”扎克说。   直到离开,少年都十分乖顺。   扎克踩着楼梯上楼,转弯,正看到利昂一抖腕,枪响之后,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倒了下来。   身后全副武装的人冲了上去。   扎克的话才刚刚起了个头:“等——”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两边的房间门因为气浪扭曲变形,墙面都产生了不小的裂痕,簌簌下落。   刚刚靠近的调查员们被掀翻在地。即便他们已做好充足准备,这场突然自爆没有人死亡,但受伤不可避免。   烟感报警器尖叫出声,自动喷淋启动,漫天水雾之下,受伤人员火速撤退,而利昂和扎克的脸黑到滴水。   “比我想象中还要疯狂。”扎克摘下了耳塞,用食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这些苍蝇扰乱视线,梦魇恶铃更难找了。只要找不到,不仅是这些客人,调查员的生命也时刻遭遇着威胁。”   此时几方力量混乱,就算想要找人,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扎克刚刚在威灵顿那里吃瘪,此刻见到这样的场面,想要告老还乡的冲动又再次涌现了上来。   “目前为止,我们只发现了一件异常,另外的几个还没有出现。”利昂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浅金色的短发贴在头皮上,看起来十分狼狈。   不知道是不是利昂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次的行动,无论是异常还是梦魇恶铃,以及他们要解救的人,都透露着古怪。   正在这时,所有调查员耳边都响起了一道铃声。   这声音正好卡在他们收拾现场,沟通情况的时候,有调查员拿下了耳塞,听到铃声的一瞬间就中招倒了下来。   铃铛的拥有者正在看着他们!   利昂警惕起来,举枪打量四周,但周围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倒下的调查员,就好像刚刚的铃声是他们的错觉一样。   很快,刚刚中招的人就被带了下去。   似乎是发现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铃声没有再次响起。   接而连三的意外,让所有调查员都身心疲惫。   利昂靠墙拿出了一根香烟,正要点燃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蹦蹦跳跳,窜进了连廊。   利昂瞳孔一缩:“是捉迷藏的兔子!”   扎克立刻拿出对讲机,压低声音:“注意,捉迷藏的兔子已经出现,机动B组立刻到达6楼西部连廊处,注意,机动B组马上赶到……”   利昂谨慎上前,将大半个身体隐藏在墙后,只露出了一双拿枪的手,同时警惕地盯着兔子的一举一动。   他的超凡能力是绝对瞄准,一旦出现问题,开枪或许不能救他们,但可以撑到队友赶来。   机动B组很快到达,他们的身上都穿着防护服,手里拿着硕大的隔离箱,眼神直勾勾盯着在玻璃连廊处蹦蹦跳跳的兔子。   D级人员同样穿着防护服,战战兢兢地走近了那只兔子。   但出乎意料的是,兔子并没有给那人分一个眼神,而是一直焦急地在原地到处嗅闻,时不时还竖起长长的耳朵,似乎是在听什么声音。   它的眼珠赤红,脸上的绒毛变得粗糙灰暗,眼睛像是两个大红灯泡一样,扫视着现场。   什么情况?这只兔子出问题了?!   D级人员就在那只兔子身前转悠,半天没有反应后,被扎克叫了回来。   “它在做什么?”扎克忍不住问。   D级人员战战兢兢:“那家伙一直在自言自语。”   “说的什么?”利昂捏住了他的手腕,足以显示出他的激动。   一件异常突然违背自己的规则,它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能找到突破点,或许就能无伤收容。   那名D级人员重复了兔子的话:“在哪呢?跑哪去了?为什么找不到?”   几人听着,都露出了疑惑。   根据他们知道的情况,如果有人拒绝这只兔子的游戏邀请,就会立刻被撕碎,而和它玩游戏的,几乎都能被它找到,找到之后也是同样的下场。   此时来看,这兔子已经开启了游戏,但没有找到目标,所以才会顾不上他们。   所以收容的关键就是,和兔子玩捉迷藏的人不被找到,兔子就不会表现出对于其他目标的攻击性。   此时就是收容的绝佳时机!   可另一个问题浮现在众人心头,为什么会找不到目标呢?   扎克拿过了收容箱,眉毛塌了下来:“我先去吧,希望我的亲和力可以发挥一些作用。”   他起身,抱着隔离箱过去。   正在他靠近时,那只兔子突然飞了出去,就好像被人踢飞了一样。   众人看到这一幕,惊讶地瞪大了眼。   “3分钟到了,你输了。”空气中,一道男声响起,说的是炎国话。   扎克一愣,脑海里面迅速过着可能出现在酒店的人。   最近入住的客人,只有世界科技一行人是炎国来的。   那这个“消失的人”会是谁呢?   扎克看到,那只兔子倒地之后并没有起身,它身上凹陷下去了一部分,仿佛有人踩着它。   兔子龇牙咧嘴,发出巨大的尖叫声。   游戏胜利,兔子几乎无敌,但游戏失败的兔子很弱小无助。   它的一只胳膊被卸了下来,切口平滑,仿佛被什么利刃划过,大团大团的棉花爆了出来。   兔子奋力挣扎,可和它玩捉迷藏的人并不打算放过它。   挣扎间,它的另一只手被卸了下来。   随后,一柄看不见的武器深深扎进了兔子玩偶的心脏。   兔子渐渐不挣扎了,双眼失神,直到彻底变成一只不会动的兔子玩偶。   扎克立在原地没有动弹,冰冷的气息在颈间一闪而过,令他寒毛倒竖。   他转过身,看到一道身影从虚空中渐渐浮现。   那是一个娃娃脸的青年,他的手里,还把玩着一柄小刀。   刚刚的危险气息,就是这把小刀带来的,刚刚杀死兔子的,也正是它。   周笑看着扎克,收起了小刀:“吓到你了吗?”   “没有。”扎克忍不住问:“你刚刚……是……”   “哦,那个啊。”   他扫了一眼地上的兔子,轻声笑了笑,手里的小刀套上皮质刀鞘:“刚刚玩得很开心,已经十几年没有人和我玩捉迷藏了。”   娃娃脸青年露出了浅浅的酒窝:   “因为没有人能找到我。” 第127章   宋嘉阳听见远处传来的爆炸声时,正在连廊的另一边,也就是后面那栋楼。   这栋楼的装潢比另一栋明显好很多,有健身房,娱乐室,室内温泉和酒吧等等。   不少调查员已经到达了这里,正在细细搜查所有地点,尽力寻找每一位客人,一旦找到人,就会立刻有调查员上前急救。   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哥哥的私人财产找回来,如果那些人被异常污染,以后再找新人去上班就麻烦了。   宋嘉阳迈步进入了阴影,和影子融为一体。   周围的一切蒙上了一层暗纱,所有的影子在视野里清晰可见——那都是他可以抵达的地方。   他渐渐靠近人群,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员工们的身影。   或许是在别的地方。   抬脚准备离开时,却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穿着漆黑的衣袍,面孔只是一闪而过,但宋嘉阳却认了出来。   这人路过周围的调查员,他们却忽略了他的存在,只抬头看了眼,又低下头干自己的事情了,似乎只当他是路边的花花草草,或者柱子之类的东西。   宋嘉阳也差点忽视他,不过,那人自身的气息隐匿性十足,但他的影子相比自身却差了些。   宋嘉阳盯上了他的影子。   穿着黑色衣袍的人鬼鬼祟祟,怀里揣着什么东西,一路爬下楼梯,直往一楼餐厅去。   “你要去哪?”   那人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看向了声音的方向,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人。   “谁?!”他厉声问道。   没有反应。   难道是因为他过于紧张,想太多了?   他拢了拢衣襟,随后快步疾走,又转过了楼梯。   与此同时,他的手伸进了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个黄铜铃铛,大约半个手掌那么大。   以身体为掩盖,这人用力摇了摇。   铃铛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但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蔓延开来。   周围没什么动静,那人松了口气。   突然,那道声音再次出现了。   “就是这东西让人陷入沉睡的吗?”   他仓惶转身,看到了一位面容苍白的炎国青年,阴影如潮水一般,正从他的身体上褪去。   黑衣人笑了笑:“你怎么在这里?”   宋嘉阳“咦”了一声:“你难道不应该问,为什么我能看见你吗,威灵顿先生?”   威灵顿的视线落在了宋嘉阳的手掌,那里正在滴滴答答淌血。显然,正是刚刚的自残行为,让他短暂抵抗了铃铛的攻击,没有立刻陷入沉睡。   “没想到你们还挺敏锐的。”威灵顿笑了笑,手又摸上了铃铛。   但这次,没等他来得及摇铃铛,看不清的影子瞬间出动,割伤了他的手腕,一道血线甩出了弧度。   威灵顿吃痛间松开了手。   黄铜铃铛在地上滚了一圈,停在了不远处。   威灵顿脸色一变,立刻伸手去够铃铛,还没走到跟前时,眼睁睁看着它被黑色阴影卷了起来,乖顺地送到了宋嘉阳的手里。   与此同时,威灵顿身上的枪也被影子掏了出来,扔到了一边。   宋嘉阳掏出卫生纸塞进铃铛里面,确保铃舌不会再动,然后又从自己的耳朵里面摘出耳塞。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宋嘉阳问他。   这人鬼鬼祟祟,一定有问题。   威灵顿并没有回答宋嘉阳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记得你叫宋嘉阳是吧?我看过你的资料,首府大学的高材生。”   见宋嘉阳没有其他动作,威灵顿先生露出了热情洋溢的笑容。   “我每年都会关注炎国顶尖大学的高材生,你的表现放眼全国也是凤毛麟角。不仅已经完成了大学四年的课程,更是在顶刊上发表了论文……”   “我早就关注你了,你是他们之中最特殊的,即便有那样的身世,却还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进入了大学。本来打算过段时间联系,让你来阿国留学,手续都已经在走了,但没想到你居然来到了这里。”   宋嘉阳目光有些诡异:“你要资助我留学?”   “是啊,你从小到大的日子不好过吧?你那个父亲,以及不长眼的兄弟,真是愚蠢,明明你这么优秀,却妄图埋没你的才华。”   “没关系,我可以代表整个威灵顿家族,资助你完成学业,甚至可以让你一直到博士,你想研究虫洞,我会为你联系世界顶级物理学教授——这对于威灵顿家族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威灵顿喋喋不休,宋嘉阳却皱起眉头,这人对他了解得这么清楚,显然早有预谋。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研究虫洞吗?”   “这是你的隐私,我不知道,也不会探究。”威灵顿向前走了几步:“我可以为你提供顶级的学术资源和人脉。只是希望你毕业以后,来为我做事,不,为我的组织做事。”   宋嘉阳看着他,目光终于流露出一丝讥讽。   威灵顿还在继续:“其实我关注你的时间更早,只是没想过你居然会觉醒超凡,明明你的日常生活中没有任何的机会可以接触到……不过,既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你也不甘心屈居人下的吧?”   如果这些话是在正式场合,威灵顿以世界顶级公司掌控者的身份,对着还是普通学生的宋嘉阳说出,后者或许真的可能因为有人无条件支持自己而动心。   但是现在,两人代表的立场不对,环境不对,这样的假设并不成立。况且,此时早非彼时,威灵顿来晚了,他不会因为这些花言巧语就背叛阮洲。   威灵顿的话,是身陷囹圄的挣扎,像一只逃不出猎人手掌的狮子,试图翻转肚皮,让猎人因为心软而不要捕杀它。   宋嘉阳笑了声:“说完了吗?”   听到他这幅语气,威灵顿时住嘴,显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渐渐难看起来:“杀人是犯法的,宋,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你明明有大好的前程……”   宋嘉阳缓缓抬手,身后的阴影蠢蠢欲动,“闭嘴。”   铺天盖地的阴影兜头罩下,杀气席卷,威灵顿面露惊恐,下意识双手抱住了头。   预料中的痛苦并没有传来。   威灵顿小心翼翼睁眼,看到了戴着面罩的引导者。   他手里提着一盏灯,没有通电,也没有火源,但这东西就是发出了光芒,照亮了附近十几米的范围。   光亮所到之处,阴影无所遁形。   “走。”面罩男冲着他道。   威灵顿没有恋战,扭头就跑。宋嘉阳想要去追,但面罩男手里的光源似乎拥有某种神奇的特性,他竟然无法躲进阴影里。   面罩男看着宋嘉阳:“阴影的掌控者,你本该是我主走狗。”   一句话成功让宋嘉阳表情阴沉下来。   影子们蠢蠢欲动,但在十几米外就消散了,无法靠近面罩男——他手中那盏提灯对影子有极强的克制作用。   除了阴影以外,宋嘉阳不擅长其他方式的战斗。   好在面罩男似乎并不打算杀了他,一时间,二人竟僵持在原地。   眼看威灵顿就要消失在视线中,宋嘉阳咬咬牙,还是选择跟上。   面罩男闪身移动,欺身而上,拍向宋嘉阳的后颈。   即将触碰到宋嘉阳时,他突然收回动作,一个战术后仰,撤身离开。   而刚刚面罩男所在的位置,数道黑色光芒凝聚成的利箭深深扎进了地面,碎石炸开,破坏性十足。   一击不成,那些利箭缓缓消散,变成烟气,消散在了空中。   这东西不是阴影,所以那盏灯没用。面罩男看着突然出现的白发男人,眼睛眯起。   林凛可比涉世未深的宋嘉阳要难缠多了。   “你去追威灵顿。”林凛的嗓音很冷,眼神盯着那盏灯,它和二十年后,异调局使用的光源一样,是可以抵抗阴影力量的灯。   宋嘉阳看着眼前的场景,扭头立刻去追威灵顿,面罩男还想追,但一道利箭封锁住了他前进的道路。   “没让你走。”   灯光在林凛眉宇间投下了一层阴影。   男人靠近引导者,脚步不紧不慢,缓缓摘下了食指上的戒指。   “我们来聊一聊。”   ---   威灵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时不时回望,没有看到宋嘉阳追上来,心下缓缓松口气。   刚刚和宋嘉阳说的话有一大部分是真的,他的确会选择一些优秀学生资助,让他们加入组织,为组织效力。   不过,他没有想到,宋嘉阳居然这么强!   这和他得到的消息完全不一样!而且看起来,宋嘉阳并不是毫无经验的小白,手上是真见过血的!   可在炎国那种地方……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紧了紧自己的衣襟,快步来到酒店的后厨,由于出事的时候是在夜晚,因此厨房里面并没有其他人。   干干净净的地面光可鉴人,墙上的不锈钢橱柜倒映出威灵顿的脸。   他沿着墙壁小心翼翼走过,只要穿过酒店后厨,通过扔垃圾的通道,就能到达外面,凭借这件衣裳,他可以全须全尾离开。   侧耳倾听动静时,威灵顿察觉到了一些声音。   那是惨叫声,凄惨程度足够让听到这声音的人心惊胆寒,两股战战。而掩藏在惨叫声之下,还有类似锯木头的声音,只是那东西似乎比木头更坚硬。   威灵顿低头一看,前方地面血液呈现喷射状,出血量极大。   但这却让威灵顿松了口气。   是虐杀者。   自己身上有印记,这东西不会攻击他,但它杀性太重,还是尽量避免对上。   威灵顿继续向前,只要穿过这个房间,他就可以离开了,一旦离开,他就会立刻启动对调查局的制裁,断了他们的经济援助,裁撤掉一大批雇员。   先前他也曾经这么做过,不过现在看来,力度还是不够强,居然还有一些顽固分子敢对他动手。   威灵顿贴着墙面缓缓上前,然而出现在面前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场景。   的确是虐杀者,不过,不是虐杀者在处理人类。   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人蹲下身体,正背对着威灵顿。   而他印象中那个强大壮硕的虐杀者,此时被一根黑色的绳子束缚着,两脚两手反扣朝上,姿势非常诡异。   它身上的铁链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身上道道血痕,深可见骨,最深的一条横亘它的胸膛,都能看到里面跳动的心脏。   地面上摆满了后厨的刀具,由于酒店接待来自五湖四海的客人,所以各类刀具一应俱全——不仅有刀,还有锯。   那个蹲在地上的年轻人,此时正拿着一把锯子,锯着虐杀者的脚踝,而发出哀嚎的,正是宛如砧板鱼肉的虐杀者。   威灵顿瞳孔一缩,噔噔噔后退几步。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它怎么会被人捆在那里?!那个动手的人是谁?!   威灵顿颤抖着捂紧了衣襟,忍不住再次探头看了过去。   虐杀者因为痛苦,狠狠咬向了这人的身体,那人正在忙,避之不及,被它咬到脚踝。   威灵顿明明看到鲜血已经涌了出来,但当异常的头被拍开的时候,那人的身上什么都没有,伤口周围光亮洁白,皮肤在灯光下散发如玉光芒。   “忘记给你塞一个东西了。”他往虐杀者嘴里塞了一根胡萝卜,将它的嘴巴彻底堵死。   金发男人轻笑一声,起身,穿着的皮鞋踩在了虐杀者的头上,狠狠碾压:“刚刚你就是用这样的手段虐杀那些人类的吧?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你怎么还不乐意呢?现在哭给谁看,哭能解决问题吗?”   威灵顿先生辨认出了这人是谁——杰瑞斯。   又是世界科技的员工!   他安排这些异常去拦住他们,但这些异常是怎么回事?根本拦不住啊!   “自从陪伴在祂身边,我已经很久没有受伤了,你大可多试几次,我恢复的速度只会比你动手的速度更快,即便被剁成肉块也能恢复。”   杰瑞斯的语调轻盈:“不过,目前没有人能做到那样的程度。”   虐杀者感受着自己的脚被一点点锯了下来,眼里流露出绝望。   这家伙……刚刚它还以为他是最柔弱的那个,看起来一副好欺负的娘炮样,却没想到这么凶残!   两人一见面,它就给了杰瑞斯一下,刀刃劈砍下去的时候,手感非常丰富,骨头连带着血肉被砍断——这个人类半个身体都被劈开了!   鲜血喷涌,尸体倒地。   虐杀者转身去拿锯子准备碎尸,却没想到刚转过身,一条黑色的皮绳就将他束缚了起来——以一个极其羞耻的姿势。   这家伙竟然没死!为什么会有人半个身体都被砍断了还没死啊?!   它力气惊人,但这皮绳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反而越勒越紧!   “你越挣扎,这绳子越兴奋,捆的越紧。”青年白皙的脸上沾染着猩红的血珠,毫无惧意,反而隐隐带着兴奋。   虐杀者目眦欲裂,死死看向杰瑞斯。   “看到你,总让我想到一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下手重了些,不好意思……刚刚你是这样对其他人的吧,还有大腿是吗?”   杰瑞斯一边拿锯子比划,一边和它搭话,以确保它意识清醒——只有在清醒的时候,它才能更清楚自己犯下的罪。   许多异常不会轻易死亡,或许等到梦魇恶铃再次响起,杀更多人的时候,虐杀者还会重新出现。但起码在此时,这东西在害怕,在后悔。   “知道错了吗?”杰瑞斯拿起一把剔骨刀,眼下的血珠像是泪痣,但他的眼神却带着笑意。   被束缚的异常疯狂点头,眼里流出血泪:是,我知道错了!   “可你杀死的那些人,你没有给过他们机会。”   杰瑞斯一声叹息,手里的刀挥舞下去,血液喷涌。   站在一旁的威灵顿注意到了他白色的衣角,顿时一个激灵。这才发现,原来杰瑞斯穿的本来是白衣服,现在身上的暗色,是被鲜血染红的。   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臭味在空气中蔓延,冲击着威灵顿的鼻子,让他几欲干呕。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看得过瘾吗?”   这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像鬼一样,幽幽地,阴森森,仿佛说话的人下一秒就要吸干他的血。   威灵顿先生猛然扭头,但还没有看清是谁,他的视线骤然下降,看到了自己的脚尖,随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杰瑞斯听到动静,转过身。   “你怎么在这?”他看见是宋嘉阳,蹙眉,下意识地挡在了虐杀者身前,不让宋嘉阳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   “不用挡,刚刚我看了全程。”宋嘉阳面无表情。   “啧。”杰瑞斯捋了一把金发,将整个头发都背到脑后,精致的脸庞完全显露出来。他的眼瞳本来是湛蓝色,如今变成了深蓝色。   明明漂亮的一张脸,语气却有些不耐,海蓝色的眸子看向宋嘉阳:“不许告诉祂。”   宋嘉阳垂眸,看垃圾似的看向那个半死不活的异常:“嗯。”   杰瑞斯同样见到了地上无头的威灵顿:“直接就这样杀了他,可能会引来国际问题吧?”   “我只是满足他的愿望,送他早点见他的主。”   杰瑞斯耸耸肩:“你能联系上那些调查员吗?”   …   利昂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杰瑞斯正坐在后厨的操作台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打着手机里的单机小游戏。而他的旁边,是缺斤少两的虐杀者。   不少调查员只是看了一眼就吐了,利昂和扎克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但比起恶心,他们心中的震撼则更加强烈。   且不说这东西在梦里杀死了多少人,自从它出现后,手上也至少有几十条人命!   不是没有调查员尝试过制服它,但这家伙实在是太强了,甚至遇强则强!   他们之前都是硬碰硬,现在看来……或许以柔克刚更合适。   几人忍不住看着地上的被绳缚的异常,绳子套在他的脖颈上,穿过胸膛和腋下,收束在身后,还打了个蝴蝶结。   几人避开视线,杰瑞斯则是起身:“好了,任务已经完成,我要上楼开始今天的礼拜了。”   他站起身,刚刚坐过的地方,血液染红了整个台面。   扎克上前一步:“我们来收拾。”   宋嘉阳让开了位置,眸色深深:“这儿还有一个。”   他轻轻踹了一脚威灵顿的尸体,又从兜里拿出了一枚精致的手摇铃铛。   “还有,这东西你们认识吗?”   见到宋嘉阳徒手拿铃铛,利昂瞪圆了眼睛。   不是,你们世界科技的员工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他们辛辛苦苦找的梦魇恶铃就这样被他拿在手里了?!你知道这玩意有多恐怖吗,你就这样直接拿在手里?!   利昂嘴角抽了抽,开始怀疑人生。   扎克则是蹲下身,扒拉了两下地上那具尸体,见到他的头颅时,神色严肃了下来:“是威灵顿。”   利昂猛然扭头:“什么?!你不是说他回公司了吗?不会是假的吧?”   扎克面色深沉:“是真的,所以很奇怪。”   看着眼前一地狼藉,想到即将面临的国际问题,利昂人都麻了。   阮洲究竟是怎么把这些穷凶极恶之人聚集在一起的?!   这些人随便拉出来一个,都堪比阿国S级调查员的实力!   怪不得炎国在乱世中也能保持社会治安稳定,有这样的大杀器,何愁天下不稳啊!   利昂吸一口气:“先处理现场吧!”   一共四个具现化的异常,现在一个没了,两个被收容了,还有一个……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拿出对讲机:“迷宫那边什么情况?”   “我们的人已经找到入口了,刚刚已经有D级人员进入,等待他们的反馈。”   利昂松了口气,还好,阮洲的员工也不是都那么逆天。   ---   小谢再次推开门,出现在眼前的,还是一模一样的房间,就像是莫比乌斯环一样,根本找不到出口。   她有些挫败,即便怀里揣着雕像,也不能让它开口说话,为她指引前进的方向。   又试探了几次后,小谢不打算继续浪费体力,而是坐到了房间的沙发上。   不像是正常沙发那么柔软,她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硌到了自己。   小谢起身,一把掀开沙发!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具蜷缩在一起的人类骸骨。   怪不得硌屁股,原来是骨头。   她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自己肯定不是第一个失踪的人,那些没有走出迷宫的人结局会怎样,其实也很好猜。   但这也说明了一件事,所有进来的人,应该都是有机会相遇的,或者说,并不是完全的独立空间。   小谢来到了窗边。这里看外面什么都看不到,永恒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咆哮,危险性十足。   窗户打不开,但这里可能会是唯一一个,可能和其他人的空间有交集的地方。   小谢想了想,把床头柜上的台灯拔了下来,比划了一下,台灯不够长,她干脆拆下来了另一个台灯的电线,将两个台灯的线衔接在了一起。   家里开五金店,她从小和父亲耳濡目染,接线修东西这种事情不在话下,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   台灯被她拉到了窗口,小谢摩挲着雕像,把它放在了灯罩上,灯光打在它的身上,像是范来点亮电子香炉时候的样子。   她看着雕像,双手合十。   只希望自己可以被人发现,即使要死,也不要死在这种地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小谢听到了迷宫的动静。   什么声音?她侧耳细细倾听。   似乎是……引擎声?!   那声音就在窗外,并且正在迅速靠近!   小谢立刻迅速后退,贴墙站立。   她刚刚站稳,一道硕大的身影就穿过了窗户那面墙,挤了进来。   大巴车的身影熟悉,它大半身体嵌在了墙体里,像是墙上长了辆车。   车头离小谢就一米左右的距离,她抬起头,和笑容满面的老张对上视线。   “嗤——”   大巴车前门弹开,抬了抬车头,喇叭响了一声,仿佛在说:   上车! 第128章   小谢立刻爬上了大巴车。   车子发出一声响亮的鸣笛,关上车门,启动引擎。   小谢看到,她刚刚所在的房间正在被迅速压缩扭曲,挤成细细一条,拉长,然后旋转,急速后退。其他一模一样的房间也是如此——这些都是交叠在一起的空间,密密麻麻,五光十色。   外面光影变幻,车子内部却十分平稳。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小谢坐到了离驾驶室最近的一个位置。   老张拍了拍仪表盘:“不是我找到的,是它,它说你给雕像上供电子香火,在这些杂乱的空间里特别明显,它一下就看到了。”   小谢轻轻拍了拍大巴车的车头:“好车车。”   大巴灯亮了亮,似乎是在回应她的话。   老张:“我们俩是被一只兔子逼过来的,我正在给大巴吃零食,那兔子不知道怎么上的车,张口就要玩游戏。”   “凭多年经验,我一下就看出了问题。”他摸了一把刘海:“那个时候我正好在车上,大巴直接把那兔子甩了出去,它话都没说完我们就开车了。   那应该是另一个异常,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遇到,挺危险的。”   小谢:“应该没什么问题,大家实力都挺强。”   “你还挺乐观。”老张笑了笑:“我估计那只兔子还在原地,我们先去别的地方吧。”   小谢点点头:“好。”   ---   阮洲听到了楼上的动静。   他刚刚通过0742的视野,不仅看到了范来追着一个鬼娃娃跑,还见到了只血腥兔子和周笑在玩游戏。   两人在梦境里面展现出阮洲从没见过的一面,很离谱,但却偏偏贴近现实。   范来看似软柿子,也能在绝境爆发出潜力;周笑表面老实,整天闷头打扫卫生,实际上也富有童趣。   每个人都有另一面,换一个视角来看,也别有一番乐趣。   0742弯着身体,沿着原本的路线前进。   异常、统灵会、调查局,还有目标和其他无辜路人,几方势力混乱,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0742的超凡能力是预警,这能力在实战中十分好用,因此,即便他实力不算强劲,但保命本事一流。   他潜伏进来后十分顺利,遇到了一个落单的调查员,偷袭打晕后换上了他的衣服。遇到两次其他调查员,也有惊无险的蒙混过去。   正常情况下是过不去的,一定是因为有大人悄悄地帮助了他!   0742再次感谢阮洲,并打算等他有钱了,一定要把雕像换成金的,只有这样才配得上大人对他的扶持!   又走了一段路,少年的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阮洲问。   “有人在前面打架。”0742有些犹豫。他能感受到对战的两方实力都很强大,但有一方更强,与其说正在战斗,倒不如说一方压着另一方打比较合适。   阮洲有些好奇:“没关系,去看看吧。”梦境而已,肯定不会出事。   祂都开口了,0742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将自己隐藏在了墙角后面。   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0742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是一间超大型会议室,能够容纳上百人。此时只有角落还有完好的桌椅,中间位置,尤其是那两人交战的地方,周围的一切都已经碎成了渣滓。   尘土飞扬间,黑芒阵阵,破空声不绝于耳。   不仅如此,两人身后墙上,有一个巨大的洞,洞的那边是另一间会议室,已经全部成了渣滓,连地面都裂开了。   显然,战场从那边延伸到了这边。   白发男人神色冷酷,身材高大,挥手间黑色箭雨铺天盖地,步步紧逼,冲向戴着面罩的男人。   后者身形鬼魅,踏着诡异的步伐,手中的黑色长鞭迅速舞动,将这些黑色的箭芒挥开。   只是这攻击太强烈,依旧会有避之不及的时候,道道黑箭擦过身体,在空中溅出血花。   被压着打的面罩男是引导者,白发的男人自然是林凛。   他的身后,一面黑色镜子不停地发出光箭,像是制导导弹一样自动锁定,铺天盖地,避无可避。   引导者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林凛却连个衣角都没乱,只是在那条长鞭偷袭时,向后一蹬,微微抬起下颌,避开其锋芒。   这气定神闲的模样,简直酷毙了!阮洲直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幕,心想。   “等等!”终于,面罩男抵挡不住攻势,被迫喊停。   一道黑箭擦过,面罩男的耳朵中招,血流如注,与此同时,面罩被打下,露出了可怖的一张脸。   嘴角一直到耳后,有道长长的伤疤,血肉翻出,狰狞恐怖。   他捂着自己耳朵,又说了句:“先等等,如果你不想所有人都死的话。”   林凛并没有听他的话,攻势依旧。   面罩男手里的鞭子停了下来,结结实实忍受了一记黑箭,语速很快:“酒店已经被我们的人装好了炸弹,如果你不想让那些人陪你一起死,就先听我说。”   林凛抬手,那些蓄势待发的黑箭都停在了他的身后。   “你的目的是什么?”林凛问。   “阮洲,我们只想要阮洲。”他深呼吸了一口气。   林凛的表情更冷了:“不可能。”   引导者犹疑了,看到林凛身后的黑箭,咬咬牙,道:“他是我们裕婪走丢的王子,我们的国家需要他。”   他没有说王子就是容器的这件事情,只说了世俗的身份。   他的胸膛起伏,死死盯着林凛,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看到纠结和妥协。   这次行动本该万无一失,梦魇恶铃摇响之后,所有人都会陷入沉睡,他们带走阮洲,即便有调查员进来救人,那几个异常也够他们吃一壶的。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计划竟然出了大问题!   世界科技的人几乎没怎么受影响,杰瑞斯和周笑两个背叛者更是如鱼得水!   整个行动不仅没有死多少人,还赔进去了好几个异常!   情况已经这样了,多说无用。引导者威逼利诱齐上,反正人他一定要带走。   林凛背后的黑箭缓缓消散。   “王子?”他咀嚼着这两个字。   “是的,我们国家的命运需要他来改变。”面罩男道:“陈童笠拒绝了我们的官方会面,我们只能出此下策。”   林凛轻轻叹了口气:“只怕你们接他回去,发现他的身份后会失望吧。”   面罩男一愣,脱口而出:“你凭什么说……”   他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下。   林凛以最小的年纪升任S级异调官,统灵会曾经怀疑过他的身份,派人调查过他的信息,但都一无所获,且林凛并没有表现出强出其他S级异调官太多的地方,所以始终无法确认身份。   他们也曾试图用过别的办法,比如让【异常D172-身份帽】搞到林凛的生物信息。   当时引导者还疑惑,明明这件异常只是一个D级异常,随便一个B级异调官就可以收容,但林凛却亲自去新海捉拿,实在不符合常理。   一条条信息在引导者的脑海中浮现:   和阮洲一样,林凛的生物信息从来没有泄露出去分毫……   异调局的钉子都能搞到阮洲的所有信息,但却从来没有找到林凛的档案……   没有人见到过林凛失控的情况,是因为他的能力上限高,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还是因为他根本就对异常元素免疫呢?   面罩男又看向了林凛身后黑色的光幕,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异常能量从里面发出,这都是纯粹的异常元素能量,如此大规模长时间的使用却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   所有的巧合一齐出现,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难道……   公主怀的是双胞胎?!   阮洲和林凛都符合容器的完美条件:对异常元素免疫,实力也非常强大。   面罩男面色犹疑,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必须让主教知道。他语速很快:“我需要带他走,否则所有人都会和你一起死。”   林凛身后,黑色的光箭蠢蠢欲动:“你不会有引爆的机会。”   0742有些紧张,真要引爆了,他就死在这里了吧?!   突然,林凛的视线投向了0742的方向。   一股十分恐怖的气息席卷而来,被这气息锁定的少年呆立当场。   跑不掉!会死的!   0742从未感觉自己离死亡这么近过。   “快走!”阮洲一出声,少年的四肢好像才有了力气,能动了。   他几乎要哭出来,连忙起身想要离开这里。   一道光箭袭来,0742大惊失色!   好在这支箭没有射中他,只是他背后的墙面被砸出来一个大窟窿,碎石气浪翻飞。   好强大的力量!   0742因为这气浪扑倒在地,身形彻底显露。   引导者扭过头,看清来人后失声:“竟然是你?!”   0742笑得非常难看。   奇怪的是,林凛并没有动作,只是盯着0742,没什么表情,但望向少年的眼神古怪。   有疑惑、不确定、震惊,敌意……   “你是谁?”林凛问0742。   少年则是下意识看向了引导者。   引导者:“快走!”   阮洲也在脑海催促他。   不知道为什么,阮洲觉得林凛看的不是0742,而是他。   0742磕磕绊绊跑开,而林凛就在他的身后静静看着,并没有动手。   一直到0742上了楼,也没有缓过来。   “那个人怎么了?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0742劫后余生,大口喘气,但更多的是疑惑,不理解明明有这么好的机会,却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阮洲:“不知道啊。”   林凛怎么可能透过这副皮囊直接看到他呢?他现在可是“神”,林凛能看到自己,那得是什么身份啊?!   即便这样想,阮洲心里还是有淡淡的心虚——就好像没有打招呼离家出走的丈夫,面对妻子委屈的目光一样。   好在0742没有纠结这件事,他一路向上,再也没有遇到过林凛和引导者那么强大的人。   根据超凡能力的预警,他一路有惊无险地避开了调查员,来到了顶楼。   看着眼前的房门,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想了想,四下又望了望,他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工具,开始撬门。   这声音有些古怪,好像是啮齿动物在咬不锈钢板一样。阮洲听得既清晰又模糊,好像在看以前的双声道VCD,一个在遥远的天边响起,一道就在耳边。   仿佛两个视角同时在观察一件事。   他的意识有些模糊起来。   “敢问路在何方……”   阮洲睁眼。   眼前一片黑暗,窗外隐隐有光透进来,能看清是熟悉的酒店房间。   梦醒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没有人给他打电话,应该是小东西突然抽风放音乐。   阮洲扶额,总是做那一个梦,真是太奇怪了。可能是他太累了,后面找时间出去散散心吧。   关上手机,阮洲闭眼翻身,准备继续睡觉。   但是突然,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就在门口。   这声音,和刚刚0742撬门的声音是一样的。   阮洲倏然睁眼。 第129章   一瞬间阮洲想了很多。   熟悉的人事物、梦里的各种细节、与梦里如出一辙的撬门声……难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外面的撬门声还在继续。   阮洲心跳得很快。他扭头看了眼四周,随后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握在手里,来到门前,问:“是谁?”   门外的动静突然消失了。   阮洲手放在门把手上,眉头紧皱:“谁在外面?!”   没有任何动静,像是没有人存在一样。   阮洲一把拉开门!   没有人。   他的肩膀一松。   就说嘛,这也太巧了。   他正准备进来,目光在门把手上扫了一眼,看到了上面撬动的痕迹。   阮洲的身影微微一僵。   林凛上来的时候,见到阮洲穿着睡衣拖鞋,站在门口。青年食指和拇指抵着下巴,另一只手托着手肘,静静看着门把手。   林凛的脚步放慢了些,手扶上了阮洲的肩膀:“这么冷在外面做什么?”   “你刚刚去哪了?”阮洲表情奇怪,有疑惑,还有淡淡的担忧。   林凛:“刚才楼下出了点事,我下去了一趟。”   阮洲转过头看他,握住了他的手:“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林凛眼皮一跳。   他怎么知道?   是了。刚刚和面罩男打斗的时候,阮洲的一部分意识投射在那个少年身上,见到了打斗场面。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此时的林凛形象并不好,头发翘起,衣物沾上了脏污,绝对算不上整齐。   他捏着阮洲肩膀的手紧了紧。   上次阮洲和他说做梦的事,林凛本以为没什么,现在看来,阮洲的梦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梦?分明是降临到了别人的身体,以人类的视角去看这个世界,窥见这个世界的一角。   祂们和人观察这个世界的视角是不一样的,每次林凛摘下耳扣的时候,总会有这样的体会。   现在的阮洲,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世界的真相了?他一直以来隐瞒他,阮洲又会怎样想呢?   林凛有些无措:“你听我解释。”   “你不用解释,我已经知道了。”阮洲抬手,比了个暂停的姿势。   “不是你想的那样——”林凛心里一慌。   “你太棒了!”   阮洲反握住林凛的手,眼神晶亮:“你刚刚是不是去抓贼了?!”   “嗯?”林凛已经做好摊牌道歉甚至赔罪的准备,乍一听到这话,没有反应过来。   阮洲表情真诚,带着一丝崇拜:“我刚刚听到了撬门声,有贼进来了吧?阿国治安不好,但我没想到酒店居然都有人潜入进来,你刚刚是不是发现了他们,所以离开的?”   林凛一顿,随即低下了头:“嗯。”   阮洲指了指门上被撬的痕迹:“那个贼一定还有同伙,你下去之后没多久,同伙就来撬我们的门了。”   阮洲有些庆幸,还好小东西叫醒了他,不然那人真的要撬门而入,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呢。   至于刚刚的梦境……阮洲清醒了这么久,也冷静下来了。   就算梦境再真实,可梦和现实他还是能够区分清楚的。   现实的动静、自身的欲望都会影响到梦境。   就像是有人半夜想上厕所,会在梦里找厕所;有人敲门喊你起床,梦里也会出现和敲门相关的情节一样。   阮洲对梦境分析得十分清楚——听到了撬门声,正好又在做梦,所以梦境把这些动静和梦境结合起来了。   梦里的时间流速很慢,但在现实,可能也就几分钟的事情。   比起虚无缥缈的梦,自然还是现实的事情更让他关心。   “那你要去做笔录吗?”   “要,你还是先进去吧。”林凛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阮洲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多,也睡不着了,正好快回国,楼总那边发来的事情也要处理一下。   “那好吧,你注意安全。”   听到不远处的关门声,0742捂着嘴巴的手放了下来。   他正在另一处走廊的拐角,全程听到了刚刚阮洲和林凛的对话。   此时,他眼眶微微泛红,双手颤抖。   不会有错的,那个声音……和他脑海里面的声音一模一样!   怪不得,这样所有的事情就能说得通了。   统灵会盯上阮洲,应该觉得他完美符合作为容器的要求,他们确认了他的身份。   可容器和神明是不一样的,经历过神降,和祂隐隐有某种联系的0742一眼就看出来,阮洲不是容器,祂就是神明的化身!   组织想要绑架阮洲,但他们不知道,他们绑架的是神!这场行动,从开始到结束,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0742的手都在颤抖,飞速回忆着和阮洲这两次的沟通。   很明显,祂不知道统灵会的存在,也不知道预言,所以可以推断出来,祂并不是统灵会信奉的那一位神明,而是另一位不知原因,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神。   至于阮洲和统灵会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不好的,不然那只乌贼帽就不会变成一滩黑水。   阮洲是对统灵会有敌意的邪神,0742却信仰的是统灵会的主。   他本该因为背叛信仰而感到痛苦,可在生命即将凋亡时,主并未出现,反而是阮洲出手,不仅拯救了他的生命,消除了统灵会的精神印记,甚至还帮助他去完成任务,改变了成为淘汰品的命运。   即便0742只是无数个实验品中最差的那个,祂也愿意聆听他的痴言痴语,甚至为了减轻0742的心理负担,不让自己称呼他为神。   为什么会有如此温柔的存在?0742痴痴地想,与其信仰一个不知道在哪的主,还不如侍奉切切实实帮助过自己的神!   为了祂,背弃那些无用的信仰又如何?!   0742靠紧了墙面。   刚刚阮洲开门,一听到那个嗓音,他就胆怯的躲了起来。   他很想和祂面对面交流,诉说自己的敬慕,但现实世界的阮洲不是脑海里的那位,而是调查局的重点保护对象,也是世界科技的总裁,和统灵会是死对头。   他在心里默默呼唤阮洲,祈求他给自己一些回应,但很可惜,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祂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他难道是对自己失望了吗?难道祂责怪自己并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吗?   恐慌席卷,0742陷入了深深迷茫。如果神抛弃了他,那他今后又要如何是好呢?   0742抱着膝盖,静静地坐着,即便面前已经出现了一道身影,他也只是轻轻动了动,没有逃离。   白发男人蹲下身体,黑箭抵着他的脖颈,轻轻用力,一道鲜血便顺着他的锁骨流了下来。   0742用一双灰扑扑的眼睛看向他,除此之外,并没有挣扎。   见他这幅样子,林凛只是略微思索,便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手腕一翻,黑箭渐渐在掌中消散:“这里有条能帮到你的路,为了祂,敢走吗?”   0742抬起头。   …   利昂过来时,那道身影正在缓缓消失,像是被橡皮擦擦掉了一样。少年的颈间,一个指环正散发着淡淡的亮芒。   利昂冲了过来,然而已经晚了,黑衣身影在他的面前彻底失去了踪迹。   “你疯了吗?!你知道这是谁吗?”利昂拿出枪,指着林凛:“难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林凛一挥手,他的枪就被打到了地上:“具体的情况我会和你的上级沟通。你记一下这个地址,那里应该有他们的剩下的一批实验品,趁着那些人还在,抓紧时间抓捕。”   利昂神色严肃,看着林凛,不像是开玩笑,他压抑着内心的怒火,立刻上报了情况。   扎克靠近了林凛:“林先生,您这是在越权执法。”   林凛掀起眼皮:“你们要是动作快点,我就没机会越权。”   棕发调查员被怼了一下,也没有翻脸,只是摸了摸鼻子。   “阮先生情况怎么样?”   林凛平静道:“一切正常。”   扎克呼了口气:“那还好,我们能和阮先生聊聊吗?”   今天晚上的事情实在是超出所有人的预料,知道情况的调查总局副局长也来了,就在楼下。不过,对方指定想要和这次事件的负责人沟通。   干活的全是阮洲手下的员工们,负责人不就是阮洲吗?   林凛则是拦住了他:“我是负责人,找我一样的。”   扎克:“不一样,阮洲是世界科技的总裁,他对他的员工非常了解,你代表异调局,身份不合适。”   林凛想了想:“世界科技总裁伴侣,这个身份可以吗?”   扎克瞪圆了眼睛。   副局长是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叫威廉,看到是林凛过来,面色疑惑。   扎克在他耳边说明情况,副局长旋即恍然。同时,他也认了出来,这人也是炎国最强大的异调官之一。   小老头脸上挂着笑:“是这样的,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调查员们去处理剩下的最后一件异常了,但现在还处在失联状态,你能不能协助我们找到那些失踪人员……”   利昂和其他人或许不清楚林凛的实力,但威廉却知道他的战绩,甚至炎国周边很多小国的异常,都是这人带人去解决的,可以说,他和他的同事稳定了一片区域。   如果有他出手的话,他们失踪的那些人可能都有救了!   林凛:“不好意思——”   话还没说完,虚空中突然冲出了一辆大巴车。   滴呜滴呜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下十分刺耳。   周围的调查员纷纷举起了枪,对准了这辆大巴。   任凭谁看到虚空中钻出来这么个大家伙,都会害怕,更不要提本就精神紧绷的众调查员。   更何况,现在还有重要的领导在场,威廉附近的保镖第一时间将他团团围住。   林凛皱眉:“请放下武器,这是我们的人。”   他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清楚了,下意识垂下手。   “嗤——”   大巴车的车门突然甩开,一道道人影被甩下了车。   利昂看到了熟悉的同事,还有刚刚被困在迷宫的侍者们,都从那辆车上被甩了下来,脸色变了又变。   “这是做什么?放下枪!”   大巴车上下来的机动C组组长脸色一变,做出了一个放下枪的手势。   “这可是救了我们生命的车子!你们放下枪!”   生怕他们对车子开枪,组长甚至自己挡在了车前。   威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忍不住开口:“这是怎么了?”   林凛同样看向刚刚下车的老张和小谢。   老张抹了一把自己的刘海:“刚刚去接小谢,在迷宫里溜达了一圈,大巴车发现了很多活人,顺手就把人都带出来了。”   他说的轻松,好像是顺手摘了几根草一样。   扎克给副局长翻译的时候,后者的目光忍不住在老张身上流转:“请问你是?”   老张挺了挺腰:“平平无奇的班车司机罢了。”   威廉抽了抽嘴角,如果你是平平无奇,那我们这些人算什么。   林凛对着副局长微微颔首,说:   “不好意思,刚才我没说完:不用我出手,我们公司大巴就可以救下所有人。” 第130章   阿国调查局,会议室。   此时,这里密密麻麻坐了近百位高级调查员,他们正在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嘿!杰克,你身体康复了吗?”   身材壮硕的调查员回答:“早好了,前一段时间去参加海上任务,都回来了。”   “真是古怪,听说这次的会议是为了一个炎国人开的,他们那边这次来了一个很厉害的调查员,是因为他吗?”   和他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不对,我听说炎国那边请了一支专业外包团队,专门负责异常清理,这次波比市的行动,就是他们的战绩。威廉局长也想要打造这样一支队伍。”   杰克一脸复杂:“我听说了,四五个人,还有一辆车,救了上百人。”   “那辆车可真威风!”旁边另一个人听到了,插了进来:“我看到过,不仅能变大缩小,还能穿越虚空,听说还是水陆两栖,谁不想要这样一辆车呢?这样我上班就再也不会堵车了!”   几人用鄙视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都有这样的神器了,自然是自己坐车去全世界各地旅游啊,还上什么班?   随着威廉上台发言,窃窃私语的声音停了下来。   “诸位,相信大家一定好奇这两天的事情,我为大家简单进行总结,后面再由扎克调查员为大家进行详细的汇报。”   没想到是威廉亲自上台讲解,在场的调查员都有些意外。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秘书出面,但这次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虽然事发地在酒店,但因为涉及人员地位都比较高,影响面相当广。   “首先通知一件事,原本的局长菲利普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进了监狱,后面由我担任调查局局长。”   “那么正式开始,关于前天在酒店发生的五件异常袭击……”   酒店的客人们身份都不一般,他们醒来后,缠着阿国调查局要个说法。   调查局折了一些调查员,虽说抓了统灵会的入侵者,但那几件异常是怎么解决的,他们还真不知道。   于是便联系了世界科技的发言人林凛——这个名头是后者自封的。   在林凛的监视下,利昂和扎克与所有的员工们聊完以后,汇报了情况。   直到这时,威廉这位副局长这才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听完收容细节后,他内心直呼好家伙,这些成功经验根本无法复刻。   比如杰瑞斯和周笑,人家就是统灵会被策反的高层,就算是洗脑战术,阿国也没有这个能耐把其他人洗脑。   还有那辆车,简直是百年一遇的异常,有这样的工具,他们的各种行动一定能够事半功倍!   即便是唯二两个看起来的普通人:小谢和范来,一个追着鬼娃娃跑,一个能够冷静地自救成功。   任何一个环节,任何一个人物和能力,都是无法复刻的。   威廉认为,凭借这些人的能力,即便他们面对的不是这些异常,也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解决困境。   为什么他们局里没有这样一群人才呢?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威廉的语气微微停顿,看着下面目露震惊,甚至已经陷入了炸锅状态的年轻人,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局里看着一个个块头那么大,中看不中用啊!   有人举手提问:“威廉局长,请问剩下的那些人员如何安置呢?”   不提还好,一提这点,威廉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已经为他们更换了新的酒店。”   这次事情发生后没多久,各国经历者都将情况发送给了自己的国家。   谁的实力强大,谁能够带给国民幸福稳定的生活,他们就认谁当老大。   以前炎国和阿国不相上下,但近十几年来,炎国有压过阿国的趋势,最近的这件事以后,所有人都知道:   你阿国管得了的事,我能管,你管不了的事,我也能管!   这不是单纯的一次异常袭击,而是一次当着全世界面的打脸,是他们无法保护其他人的证明。   不仅如此,更是查出来调查局局长和统灵会早就勾结在一起,威灵顿就是关键的一环。   被发现后,那人当即就被撸了下来,威廉七十多的年纪上位,负责整个调查局后续的工作。   刚刚提问的人坐了下去,但有更多的人举手。   “剩下的,还是请事件主要负责人为大家进行答疑。”威廉说完就下了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面色不好,周围一众同僚都不敢触他的霉头。   利昂和扎克脸上还有没清理干净的胡茬,两人拉过了话筒,一条条回应着同事的问题。   他们这两天实在是太忙了,实在是精力不够。   不仅要带人抓捕剩下的那些实验品,还要去安顿那些客人,清理酒店的隐藏炸弹,忙到飞起。   林凛和面罩男一战后,面罩男被制服,并且打晕了过去,炸弹没有成功引爆,酒店里的所有人都被紧急转移,死伤数量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多,可以说是一次成功的救援行动。   而剩下的那些实验品……还好他们去得早,抓到了一大部分,击毙了一部分顽固分子,也留了不少证据。   只是没有想到,竟然在那个秘密基地里面看到了威灵顿。   彼时的他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看起来半死不活,藏在角落里,面对两人,跑都跑不动了。   扎克当时就上前提着他的领子质问情况。   威灵顿只是笑了笑:“你不是问我的超凡能力是什么吗?这就是我的超凡能力——分身。”   “你们杀死了我的分身,现在看到的就是反噬了。”   威灵顿笑着迎接了自己的再次拘捕。   “即便有实际的罪证,但你们依旧无法杀死我,最多蹲几年大牢而已。”威灵顿说:“我会撤走所有调查局的投资……”   扎克给了他一拳:“调查局已经换人了,你就等着在监狱里忏悔一生吧!”   威灵顿终于变了脸色:“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如果这件事情只是阿国内部的事情还好,但这件事情各个国家都在施压,尤其是炎国,因此正局换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至于那些实验品……   除了一些极端分子自杀,其他人都被带了回去审讯,而他们也终于知道了统灵会的目的。   “神降?!”   会场一片哗然。   “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正在走向衰亡。”利昂面色沉重:“即便没有神降,我们也正在走向灭亡,只不过,异常的出现加速了这一进程。”   人类们没有任何感觉,整个社会都在持续发展中,怎么可能突然衰亡呢?   “和个体的体感没有任何关系,就像人类生了重病,体内的细胞还在繁衍,但这个人类已经救不回来了。”   “他们那位主的预言实现了一部分,比如异常的出现,比如世界的动荡。在祂的预言中,现在的世界的确是在加速走向衰亡的,只是还没有到油尽灯枯的那个时候。”   当然,也不排除是统灵会为了控制信徒的精神洗脑,但他们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对了,最后,我们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扎克解答完后,威廉再次上台,拿过了话筒:“我们会给阮洲阮先生颁发一枚国家荣誉勋章,以感谢他和他的公司在这次的危机事件中作出的贡献。”   会议现场安静了下来。   这是阿国最高的荣誉!只会颁发给本国人民,哪有颁发给外国人的?!   但……   经过这次的事情,所有人都见识到了这个公司实力有多么恐怖。   即便阮洲没有表现出来,但他的手下已经把实力写在脸上了。而能够将这些人制服得服服帖帖的阮洲……   不敢想,简直不敢想!   众人咽了咽口水。   阮洲和统灵会关系不好是出了名的,先前整个炎国的统灵会覆灭,就是他在幕后一手操纵。他甚至把那边的负责人搞到自己手下当主播,无异于掘人祖坟——这得是多大仇怨啊!   私下有很多调查员在分析,这次阮洲的阿国之行,其实就是为了打击统灵会。   正是因为有人类之上的实力,所以才能比他们所有人都看得长远啊!   不然怎么解释他来一趟,统灵会危险分子被一锅端了?   他还帮他们找到了幕后的金主,以及调查局里面的蛀虫。   一定是这样,阮洲这次来阿国,表面上是威灵顿邀请来的。实际上,是因为看穿了统灵会的把戏!   威灵顿自以为自己是螳螂,却不知道,一切都被阮洲看的清楚,他这次来,是要当那个黄雀,要亲眼见证这个组织的覆灭!   除了阮洲恐怖的布局能力以外,更让调查员们呼吸一重的是:范来和小谢的确是普通人,而这样的普通人,能够在这次事件中逆袭,甚至比许多超凡者还要厉害……   也就是说,阮洲可以让普通人也拥有堪比超凡者的能力!   如果能够拜托阮洲,从他那里学习到一些经验的话,是不是在面对异常的时候,即便是普通民众也有自保之力了呢?   会议结束后,威廉拨通了炎国异调局的电话。   “情况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你们的人刚刚给我直播了。”陈童笠和威廉也是老熟人了,两人说话都不怎么绕圈子。   “谢谢你的徽章,我想阮先生一定会很开心的。”   “那就好,那就好。”威廉笑呵呵的:“是这样,这次阮先生回国,我有个不情之请。”   陈童笠:“您的不情之请似乎有点多了。”   显然他也知道那天晚上在酒店楼下,给林凛提的那个不情之请。   威廉活了七十年,脸皮早就厚比城墙,道:“是我私人的请求,我们会给足够的诚意,威灵顿的那家公司现在六神无主,我们愿意分割一部分给阮先生。”   “这得和他沟通。”   “你先听听我的不情之请。”威廉说:“我希望这次阮先生回国,我们能派人陪同他一起。”   电话那头,陈童笠坐直了身体:“威廉,是你说非任务情况,尽量不出现在对方国家,我也和你沟通过的。”   “对,是我说的,不过这次我只是希望……”威廉腆着老脸道:“阮先生给我们的人培训一下。”   陈童笠沉默了。 第131章   威灵顿先生出事了。   阮洲知道的时候,正在和员工们商量下次去灵顿公司的时间。   除了签约以外,他们还要给这家公司的直播业务进行培训,这是当时合约上就有的条款。不过现在来看,似乎不用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忍不住问。   劭彦看了阮洲一眼。   要不是利昂告诉他情况,真的会被阮洲这个样子蒙骗过去。   劭彦也是刚刚知道,原来阮洲来到阿国,不是为了所谓的公务,根本就是为了处理统灵会的这帮余孽!   可怜的林凛被蒙在鼓里,甚至世界科技的其他人,估计也是不知情的。不然以他们表现出来的实力,也许都不会受伤呢。   不过转念一想,劭彦也可以理解。   如果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阿国这帮蠢蛋,或者有人不小心透露出去的话,现在能不能成功还是两说呢。   唉,阮洲这样深的城府,一定很难相处吧?劭彦扫了眼林凛,视线又转了回来。   “好像是因为税务问题。”他回答阮洲。   “税务?”阮洲表情复杂。   威灵顿糊涂啊!国税局那是什么单位,威灵顿一个阿国人不知道吗?   即便收入为非法所得,那都得去治安局备案交税!属于治安官还没出动,国税局就先开枪了。   还好两家公司的合作不是很深入,如果再深入一点,现在他们都被卷进去了。   “那他们的公司怎么办?”阮洲忍不住问:“他们的公司涉及的板块那么大,我们不会受到影响吧?”   劭彦脑海自动翻译:我们都签合同了,威灵顿的公司现在出问题了,我就这样空手回国不好吧?   “啊,肯定会有收获的。”劭彦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看向了林凛,示意他来说。   林凛正在帮阮洲叠衣服,闻言道:“听说灵顿公司正在拆分业务,直播板块拆出来了,我有渠道低价收购他们公司的相关业务,你有兴趣吗?”   阮洲一愣,还有这样的好事?如果这样的操作真的可以,那世界科技岂不是一跃成了世界级的公司了?   虽然没开过公司,但他也知道,哪有人开业几个月,从只有四个人的小公司,一跃成为世界龙头企业啊!   他们公司是不是过于顺风顺水了?   可回顾这几个月以来,世界科技就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顶多是运气好了一点。除此之外,楼总和员工们一步步稳扎稳打,没有任何投机倒把。能有今天的成就,好像也挺合理?   “那你帮忙联系下吧。”阮洲笑道。   机会出现在面前,哪有让它溜走的道理!   林凛:“好。”   劭彦目瞪口呆。   他本以为以阮洲的性格,这次“供奉”,需要说很多好话才能让他接受。他都已经想好被拒绝后该怎么说了,结果林凛一句话就完成KPI,真不愧是他们的王牌异调官。   现在看来,林凛不仅能力强,为人处世也强得可怕,别人对阮洲都是服服帖帖顺着来,但林凛完全不舔,对待他亲昵但有分寸,偏偏阮洲还就吃这套!   真是一物降一物了。   “对了,我突然想到,还有一件事。”劭彦连忙开口:“您明天有时间吗?”   阮洲思索片刻,好像确实没什么事。   “这次的事情闹得挺大,阿国官方那边出面了,说是要给负责人颁发一个徽章,您是负责人,所以就由您替大家去领奖。”   阮洲:啊?   人在酒店坐,奖从天上来啊!   ---   楼总端着自己的保温杯进了办公室。   白妙妙刚刚从直播间里面出来,见到楼总打了招呼。   “妙妙啊。”楼总喊住了她:“领导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指示啊?”   白妙妙哭笑不得:“楼总,您不用担心,异调局那边真有事的话我会跟您讲的。”   楼总叹了口气:“唉,好吧,你好好直播,等阮总他们回来以后,咱们公司估计又要忙起来了。”   白妙妙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我们领导提醒今天中午十二点,有重要的会议在内部举行,点名让我们公司的全体员工都参加,楼总要不要看一下?”   楼总想了想:“既然重要,那到时候咱们一起看。”   十二点,楼总点了炸鸡快餐外卖,和员工们坐在了会议室内,准时打开了视频会议。   会议投屏在了幕布上,陈童笠出现在了画面里。   白妙妙:“放轻松,我没有开摄像头和麦克风,这次参会的人数不多,不用有负担。”   楼总绷着的肚子松了下来,他拿起一块炸鸡,一边咀嚼,一边和白妙妙他们聊天。   大家都在猜测到底是什么事情,陈童笠居然要亲自召开会议。   “有关上个周阮洲在阿国经历的一些事情,我认为有必要让诸位都清楚。”陈童笠开口。   随着他的叙述,评论区的讨论声渐渐少了起来。   楼总听着听着皱起眉头:“真没想到阿国那边比我们这边还乱,外宾酒店都出这么大的问题,五件异常,这密度简直和明域集团有一拼了。”   白妙妙非常赞同,并且表示,如果有机会的话,让阿国的调查员们体验一下,什么叫安全。   “还有一件事,影响挺大的。我们内部先通知,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官方放出消息可能还要过段时间。”   陈童笠话不多说,打开了直播。   布置华丽的领奖台上,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身材修长、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青年面带微笑,长身玉立。   镜头显然是偏爱他的,不止他一个人在台上,但几乎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他。   青年的身后是纯色的布景,台下,是各路拿着长枪短炮的记者。   楼总一愣:“阮总怎么在上面?这是在做什么?”   白妙妙也是一头雾水。   “阮总还没回国,我看这情况……像是在领奖?”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微胖的身影出现。   那人从礼仪的托盘上,接过了一枚圆形的勋章,系在了阮洲的胸前,蓝金色的胸章显眼,绸缎一般的光泽流淌在勋章上,一看就贵重无比。   这位为阮洲佩戴胸章的,正是阿国高层,也是经常出现在新闻上的人物。   佩戴完成后,两人相视一笑,握了握手,下方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   闪光灯下,青年绝佳的气质和眉眼被无限放大,十分具有冲击力。身上的徽章更是点睛之笔,叫人移不开视线。   “这是国家勋章的颁奖典礼,这枚勋章是阿国的最高荣誉,含金量有多高不必多说。”陈童笠顿了几秒,道:“是对阮先生在此次行动中的表彰。”   会议室内,众人安静如鸡。   楼总张着嘴,手里的炸鸡掉在了桌子上。   “妙妙,我不是出现幻觉了吧?”   白妙妙声音艰涩:“没有,楼总,都是真的。阮总他……真的获得了国家级荣誉。”   看着屏幕里一身正式行头的阮洲,她的眼里流出深深的佩服。除了林凛外,现在阮洲是她最佩服的人了。   “除此之外,阿国那边还切割了一部分灵顿集团的子公司,没有任何额外条件,全部让给了世界科技,只是流程还要走一段时间,比较麻烦。”   陈童笠明显是在告诉楼总。   乍一听此消息,楼总倒吸一口凉气,屁股下面的椅子都坐不稳了。   他驰骋商场这么久,追求了一辈子公司上市,带着员工闷头苦干,奋斗了几十年,不如阮洲出一趟国的收获大!   灵顿公司的体量自不必多说,吞了这部分,或许他们会一跃成为国际大公司!   想他自认为颇有手段,如今才知道,一切的智谋在实力面前都是渣渣!   他走了几十年的路,阮洲只需要几天就走完了。   只要实力强,自然会有无数人争先恐后把资源送到你的手上!   如果楼总年轻三十岁,还开什么公司?提升自身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会议结束,楼总当即就给阮洲打过去了电话。   “我今天看到你领奖的直播了!”   阮洲听着楼总对自己铺天盖地的吹捧,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连他自己也是领奖以后,才知道领的究竟是什么奖。   据说他是唯一一个获此殊荣的炎国人——虽然他不是炎国人,但伴侣算炎国人,自己勉强也算。   炎国那边还没有报道,阿国这边的消息已经传疯了。   阮洲回酒店时,一整个酒店的人都要来合照,如果不是林凛的话,估计他还要被缠好久。   “我也是才知道这事。”阮洲叹了口气。   人家总裁都是出现在什么财经报道里,而自己则是出现在了突发新闻上。虽说是正面的形象,但和自己想象的还是相差甚远。   楼总:“小谢说机票已经订好了,你们不再逛逛阿国了吗?”   阮洲:“不了,这里太乱了,我还是早点回去吧。”   楼总也觉得对,再待下去的话,估计阿国也没有荣誉可以颁发给他了。   总不能把整个国家都奖励给阮洲吧?!那也太离谱了! 第132章   陈童笠又看了一遍阮洲领奖的视频,丁光良这时敲门进来了。   “陈局。”丁光良看了眼投影。   如果不是因为被安排了任务,这时他也会和陈童笠一样,把这段翻来覆去看好几遍。   毕竟,这样魔幻的场面,以及阿国捏着鼻子伏低做小的姿态,看几遍都觉得很爽。   当然,他也知道这一切是因为谁。   “都准备好了。”丁光良说。   陈童笠按下了暂停键,起身。   二人一起来到了总部地下。   长长的走廊通向远处,这里没有任何窗户,光源来自头顶的白炽灯。   冰冷的白色光源打下来,两旁是特质金属墙壁,还有一道道上锁的房间——每个房间里面都有一件异常。   丁光良拿着身份卡扫了信息后,和陈童笠沿着走廊一层层走下去。   这里的结构类似于倒金字塔,越往下走,房间越少,编号数字也越小,空间也越压抑。   进入底层,一共需要12道密码锁,以及7道生物信息锁。   两人走了快半个小时才到。   到达后,只有一个非常逼仄的,堪堪能容纳下两人的空间,像一个竖着的棺材。   楼梯左手边的位置,是一扇米白色的门。   唯一一盏顶灯打了下来,能够清楚地看到门上的所有细节。   没有任何特殊特征,就像任何一个屋子里的卧室门一样普通。   但两人都知道,这东西并不普通,它是【异常S001-全知房间】。   丁光良没有下台阶,而是站在台阶上,背过身去。   陈童笠上前,握住了球形门把手,手腕转动,收向怀里。   门被轻轻拉开。   刺眼的白光之后,陈童笠的眼前出现了画面。   这是一间普通的房间,一张铺着米白色床单的单人床、木色的桌椅、桌子上面放着一张纸一支黑色签字笔。   陈童笠没有停顿,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他拿起那支黑色的签字笔,在纸上写下问了很多遍的问题:   如何才能阻止世界毁灭?   以往,陈童笠和历任总局收到的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没有答案。   这次会有改变吗?   陈童笠紧紧盯着消失的字迹,半晌,没有任何新的字迹出现。   深深的绝望再次浮现了出来。   即便在预料之中,但这样的结果还是让他无力。   陈童笠靠在椅子上缓了一分钟,起身。   就在他的手刚碰到椅子时,桌上雪白的纸张竟然浮现出了字迹。   陈童笠捏着椅子的手一紧,呼吸陡然粗重。   丁光良蹲的脚有点麻,站起身跳了两下,抬眼便看到陈童笠从房间里面出来。   “局长,这次怎么样?”丁光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并不抱任何希望。   陈童笠极力克制语气,但依旧能听到有些激动:“转机或许在乌亚市。”   ---   回新海的那天,天气晴朗。   一行人下了飞机,直奔饭店。   阮洲刚刚挂好外套,范来已经拿着菜单开始点菜了。   “真把人饿坏了。”阮洲忍不住道。   林凛把自己的外套挂在阮洲旁边,说:“是馋坏了吧。”   范来是真的馋了,自从上次在酒店经历了那件事之后,他吃饭都有心理阴影了,后面几天根本没有好好吃东西,短短几天瘦了好几斤。   听着二人交谈,他开口:“是啊,吃一顿两顿还好,吃得多了就要跑厕所。”   说完,他隐秘地看了眼圆桌旁边的两人。   劭彦倒了一壶茶,涮了杯子,顺便给利昂和扎克两人也涮了小碗,递过去。   利昂摸着温热的小碗,有些稀奇:“这是吃饭之前的仪式感吗?”   劭彦看他一眼:“杀菌。”   利昂笑容有些不自然。   说实话,他没有想到,威廉居然会派他和扎克过来。   扎克还好,利昂来到炎国,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全是不熟悉的异国人和语言。   现在还要吃他不习惯的食物,浑身都不自在。   他的局促被阮洲捕捉到了,他侧过身,主动和利昂搭话:“利昂先生这次出差大约要多久呢?”   “看情况,我们还是想多学习学习。”   利昂有些受宠若惊,他全程参与了上次任务,知道阮洲的本事。明明有骄傲的资本,偏偏每次见面都是这样和善,让人摸不准他的真实想法。   听到利昂的回答,阮洲忍俊不禁。   没想到这次出国,不仅带回来了一家公司,还带回了阿国的治安官。   林凛告诉他,说两个国家达成了什么合作,正好阮洲刚刚得了奖,身份特殊,正好让人来他们这里待一段时间,学习一下。   至于学习什么……   “能学到什么,就要看他们的悟性了。”林凛表情淡然。   说得好像他们公司是道场一样,明明只是个普通的跨国公司而已。   林凛提醒他,正好这两人是阿国官方的人,灵顿公司拆出来的一些工作可以交给他们帮忙打理,也能快一点。   阮洲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所以才有了两人和他们一起回国的事情。   “过段时间我有个新活动要参加,可能照顾不到你们。”   阮洲对着扎克说。   扎克语气谦逊:“没关系,我们可以自己逛逛,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能带上我们,一些难的事情可能处理不了,但也是有用武之地的。”   扎克说话很客气,还会用成语,阮洲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得带了一丝肯定。   老张闻言拍了拍胸脯:“放心,有我和大巴,就算去地府都能给你带回来。”   扎克笑了笑:“谢谢老张先生。”   他看了眼利昂,异国他乡,利昂原先的嚣张气焰不复,连筷子都用不好。   扎克为自己夹了菜以后,又给利昂夹了不少。   杰瑞斯在旁边问:“你怎么总是给他夹菜,自己不吃呢?”   扎克:“他不会用筷子。”   杰瑞斯摊手:“学呗,我也是后来学会的。”   杰瑞斯精通阿国话,几人全程阿语交流。   他这话让面皮薄的利昂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拉不下脸,他环视一周,看向了阮洲的方向,好奇道:“阮先生也不会用筷子吗?”   杰瑞斯回望,阮洲左右分别坐着林凛和宋嘉阳,此时一人一筷子,正在往阮洲的碗里夹菜,堆得像个小山一样。   不怪他会发出这样的感叹,遇到不知情的外国人,比如利昂,不就以为阮洲不会用筷子吗?   看到这一幕的杰瑞斯憋出来一句:“你们和他们不一样。”   利昂好奇:“有什么不一样?”   杰瑞斯不吭气了,周笑补充道:“他们是宫斗剧,你们是兄弟情。”   利昂一头雾水,扎克则恍然大悟。   吃完饭以后,众人很快散开。   扎克问:“阮先生和林先生顺路吗?”   林凛笑了笑:“我们住在一起。”   宋嘉阳猛然抬头,看向了阮洲。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   林凛笑眯眯地解释:“就在出国前,刚刚搬家,还是劭彦帮我一起搬的。”   宋嘉阳将目光投向了劭彦。   后者一头雾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宋嘉阳怎么用这种眼神看他,他好像没有得罪他吧?   劭彦想到什么,又看向阮洲:“您先看看林凛合不合适,和他一起住不舒服的话跟我讲,有什么必需品需要,也可以联系我,我要是过去可以给你们带。”   宋嘉阳投来的眼刀更明显了。   劭彦挠了挠头,不打算跟小孩一般见识。   两人回了家。   放下行李箱,阮洲一下趴上沙发,把自己埋在了抱枕里。   “还是家里舒服。”   林凛把两人的拖鞋摆好,又去阮洲房间,给他带了睡衣出来。   “换了衣服躺着舒服一些。”   阮洲坐起来,接过睡衣去卧室换。   没曾想,林凛紧跟他的脚步也进来了。   “你换你的。”林凛坐在了床边,盯着地面。   阮洲犹豫片刻,还是背过身,双手交叉,拉着羊毛衫向上,舒展身体,露出纤细的腰肢。   或许是因为饭菜不可口,出国一趟,阮洲的腰又细了一些——一只手就可以箍住。   林凛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身,盯着眼前一幕,呼吸一紧。   阮洲刚刚脱下羊毛衫,腰上便多了道灼热的温度,背后也抵上起伏胸膛。   青年轻轻一抖,向前挺腰。   “等我先换睡衣……”   男人右手用力,将阮洲按进怀里,左手滑过肩头,沿着锁骨去抬他的下巴,俯身:“不着急。”   阮洲仰起下颌:“可你刚刚说……唔……”   灼热呼吸席卷,热烈湿润的吻堵住了他的话,舌尖交缠间,呼吸融为一体,只溢出几声破碎的闷哼。   男人掠夺他的呼吸,含吮他的唇舌,湿濡缠绵,热意升腾间,阮洲视线都模糊了起来。   林凛怀抱滚烫,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阮洲赤着胸膛,呼吸急促。   他手肘轻轻顶了顶,男人搂着他的肩膀转身。   直到这时,阮洲才有空缓一口气。   青年白皙的脸颊浮上微红,唇色更是动人,林凛喉结一动,又在他的脸颊啄吻。   与此同时,他低头扫了眼,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轻笑。   湿润的唇沿着脸颊,从脖颈,到锁骨,路过胸膛停留许久,一路向下……   拉链声响起。   少时,阮洲闷哼出声,制止了林凛之后更过分的动作:“没洗澡。”   林凛声音沙哑,热息滚烫:“没关系。”   阮洲半蹲,捧着他的脸,舔吻他的唇:“下次洗了澡再说。”   男人指节抚在他耳后,侧头加深了这个吻,按着阮洲的手,含糊道:“听你的,但你也得帮帮我。”   阮洲终于还是顺利换好了睡衣。   他懒懒地躺在客厅的沙发,还枕着林凛的腿。   后者帮他整理头发,低头看他,似乎怎么都看不够一样。   阮洲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问林凛:“你看电影吗?”   “可以。”   林凛心里高兴,阮洲开窍了,他们终于有时间过二人世界了!   “什么时候?”他问。   “明天,焦导以前拍的电影要上映了,首映礼邀请我参加。”阮洲笑了笑:“席宇梵也在那个电影里面演了个角色,也给我发了一张电影票,正好两张。”   阮洲的眼神亮晶晶的:“又薅到羊毛了!”   林凛:“……真棒。”   阮洲难得约他一起看电影,就算是薅羊毛的也没关系。 第133章   第二天一早。   阮洲还在睡梦中,焦导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阮总,我在主厅特意给您留了位置,第一排,您一定记得来。”   焦导生怕阮洲忘了,一大早就打来了电话。   上次的事情后,他找了阮洲好几次,都因为对方在国外而作罢。好不容易等到人回来,赶紧打电话联系。   阮洲睡意尚未消散,道:“好的焦导。对了,我朋友和我一起,席先生那张票能不能给安排连在一起的座位?”   焦觉听出来阮洲刚起,知道打扰到他了,有些不好意思。   听到阮洲这样问,当即表示没问题,他来安排。   “那不打扰了,那您先休息,咱们晚上见。”   挂了电话,阮洲彻底清醒了,他坐起身,侧头去看床边。   空的。   这才想起来,虽然林凛搬过来和他住,但人家也有自己的房间,昨晚在主卧睡的觉。   阮洲趿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电视机里面开始播放柔和的BGM。   【早间新闻为您播报,昨日北平洋发生巨大海啸……】   女主持的声音柔和,阮洲照着镜子,用清水顺了顺脑袋上翘起的头发。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林凛已经做好早饭了。   电视正在播放宫斗剧:【这可是皇后娘娘亲手为您下厨做的,皇上您尝尝~】   林凛闻言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电视机。   阮洲轻声咳了咳:“智能小助手有点聒噪,改天我修理一下就好了。”   林凛:“不用,我觉得它还挺会说话。”   “真的?”阮洲狐疑。   小东西不太聪明,也没什么眼色,上次楼总他们来的时候,几人被它气得不轻。面对林凛倒是好一些,不会怼人,但小嘴也总是叭叭个不停,生怕别人不知道它在阮洲手底下干活似的。   还以为林凛会讨厌小东西,没想到居然这么包容它。   “真的。它叫什么名字?”   “小东西。”阮洲说。   林凛笑着说:“嗯,名字还挺可爱的。”   电视里,穿着太监服的人将头磕得邦邦响:【谢皇后娘娘!】   阮洲老脸一红,看向了电视:“切台。”   电视上重新播放起了早间新闻,女主持语气平和。   林凛瞥了眼电视,笑了笑:“很识时务的小助理。”   小东西当然识时务了。   不提林凛的身份,就说大家都靠阮洲吃饭,都是工具人,但那也有高低之分。   它的用法和林凛的用法不一样,要是对方吹枕头风的话,自己可撑不住两个回合。   以前阮洲可是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说小东西坏话,但在林凛面前就会说。   小东西自然伤心,但它没有立场去怪阮洲——这说明林凛比它好用,它自己还要更努力一些才是。   电视:【今日微风,零下五度,出门记得保暖哦!】   林凛不畏寒,穿的不厚,一袭大衣风度翩翩。阮洲有点怕冷,穿得厚了一些,长款羽绒服,毛线帽和手套都戴齐了。   现场人比想象中多了很多,挤挤挨挨,暖气又足,阮洲脱了外套还是热,出了汗,脸色通红。   两人经过检票排队等环节后,进到了主厅,主厅的温度更高,像是开了热风机一样。   阮洲有些后悔穿这么多,两人的位置在第一排,他又不可能把衣服撩上去,只能扯了扯衣领透气。   林凛接过他的帽子,戴在了自己脑袋上,递给阮洲一瓶水。   喝了后好了一些,但还是热,阮洲手心都出了汗。   影院暗了下来,电影开始播放片头。   就在这时,阮洲腰间一凉,他侧头看了眼。   林凛手伸进了他的衣衫下摆,角度十分刁钻。两边的观众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但阮洲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他手心微凉的温度。   不知道他怎么做的,贴在腰上的手凉凉的,很舒服,阮洲身体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   他挪了挪屁股,靠得离林凛近了一些。   焦导给他发了消息,说今天一共有八个厅要去,最后才会来主厅,让他们耐心等待一下。   平静下来的阮洲给他回了消息。   “现在好点了吗?”林凛问。   阮洲轻轻点头,压低声音:“好多了。”   林凛冲着他笑了笑,屏幕上的光投射下来,男人面庞光影分明,有种说不上来的帅。   阮洲盯了几秒,扭过头去看屏幕。   电影的名字叫《触觉》,是个文艺片,焦导之前的作品大多都是商业性质的,据说这是他的第一次尝试。   阮洲已经很努力去了解这部电影,以及焦觉的艺术视角了,但……还是看不懂。   甚至因为热烘烘的温度昏昏欲睡。   和瞌睡虫搏斗了几分钟,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倒在了林凛的肩膀上。   后者唇角勾了勾,轻轻扶着阮洲的脑袋。   旁边的人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二人。   被邀请来人回去都要写影评,帮忙宣传电影,像阮洲这种单纯来看电影,还把自己看睡着的还是少数。   影片结束了很久,周围的窃窃私语唤醒了阮洲,他抬起脑袋,睡眼惺忪:“结束了?”   林凛的手早已撤了出来,摸了摸他的头发:“结束了,等等焦导就来了。”   阮洲坐直了身体,拿出手机:“我看看附近有什么吃的,一会吃个饭。”   没多久,主创团队就进来了。   焦觉一进门,就看到了第一排坐着的阮洲和林凛。   他眼神一亮,先主持人一步走上了台。   主持人在后面愣了一下,紧接着加快了脚步。   互动环节时,焦导和席宇梵的目光时不时看向阮洲,似乎在期待什么。   阮洲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全程睡过去,什么画面都没看到。   林凛把玩着他的手指,漫不经意道:“他们很重视你。”   阮洲一愣,凑近道:“我只在乎你。”   一句话让林凛成功翘嘴,阮洲难得哄他,他看向焦席二人的目光顿时充满善意。   到了观众提问环节,几位主创都积极回应问题。   阮洲这才发现,除了他睡过去,其他人都在认真看电影,说起这部影片来头头是道。   他低下头,想要避开焦导热情的视线。   但工作人员将话筒递了过来。   “我们随机采访一位观众,听听他对这部电影的看法。”   阮洲抬眼看向工作人员,不相信这是随机提问。但台上二人的目光让他沉默片刻,还是拿起了话筒。   林凛拉住阮洲的小臂,把他的手机递给阮洲。   阮洲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全是关于这部电影的感悟。显然,林凛早已做好了准备。   他照着林凛的笔记念了几条,抬头就看到焦导的眼神越来越亮,仿佛灯泡一样——那是看向知己的目光。   “谢谢阮……这位先生的点评。”焦觉接过话筒,语气有些激动。   主创团队的人有些奇怪,刚刚也不是一个人点评了,但焦觉都是一副淡淡的的模样,哪有这么激动?现在他这样子,简直就像是被老师夸了的小学生。   焦导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把话筒还给主持人后,给阮洲使了个眼色。   阮洲冲他笑了笑,坐下后对林凛说:“下次咱们还是单纯去看电影吧,羊毛不好薅。”   林凛忍住笑意:“好。”   下面的互动还在继续:“请问席宇梵先生,在这部电影呈现在大众面前的过程中,您觉得哪个环节是最难的呢?”   席宇梵接过了话筒:“其实最难的不在影片,而在我自己。”   “前段时间我因为意外进了医院,如果不是一个朋友帮忙,可能都没有办法站到这里了。”席宇梵的眼神转向了阮洲。   提问的观众没想到还有这种事,都愣住了,台下传来窸窸窣窣议论声。   “所以这次也邀请了这位朋友一起来看。”席宇梵说:“一直没有道谢,还是想在这个场合,郑重说一声谢谢。”   焦导见状,也拿过了话筒:“我也是。”   台下的议论声一下大了起来,众人都在猜测这人到底是谁,能够让现在娱乐圈风头最盛的两人齐齐道谢。   阮洲问林凛:“你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吗?”   林凛:“会是你吗?”   阮洲惊讶:“我怎么不知道我救人了?”   林凛想了想:“或许你不经意的小动作,拯救了一个人的人生。”   阮洲:“这得有多不经意啊。”   两人低声聊天,却没有注意到席宇梵和焦觉的目光都在阮洲身上。   首映礼结束后,焦导请众人一起吃饭,特意邀请了阮洲。   “这位就是阮先生的朋友吧?”   席间,焦导笑呵呵地问。   林凛矜持点头:“没错,我是他男朋友。”   焦导一愣。   席宇梵闻言,语速飞快:“二位真般配。”   林凛看着他,眼含笑意。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席宇梵不愧是演员出身,秒懂这眼神的含义,席间类似的话没少说,林凛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对了阮总,听说你要参加那个综艺,时间定了吗?”   焦导消息灵通,阮洲出国前楼总才和他说了这件事,没想到焦导这就知道了。   “是《一路有你》的第四季吗?”席宇梵问。   阮洲点点头。   这档综艺是一档网络真人秀,是橙子APP这两年的主打节目。   节目会邀请六位来自各行各业的嘉宾参加,前几季反响很好,人气很高。   当时发来邀请的时候,世界科技还没有继承灵顿集团的业务,想着趁机打出知名度,现在有了灵顿公司,不用靠节目拉人气,但合同都签了,阮洲也不好拒绝。   “真是太好了,我也在这期嘉宾名单里。”席宇梵十分惊喜:“还请阮总多多提点了。”   饭局结束后,阮洲回到家,躺在床上做功课。   上一季中,节目组邀请了两位初创公司的老板,节目结束后,那两家公司都拉到了一笔不菲的投资,用一飞冲天形容毫不夸张。   网上反映也很不错:这样的老板做出来的产品,我们当然放心!买就完事了!   这也是当时阮洲心动的原因之一。   “笃笃~”   都这个点了,林凛有什么事?   “进。”阮洲收起电脑。   林凛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房间的灯已经关了,只有一盏小台灯亮着,青年坐在床上,靠着床头,静静看向他。   林凛关上门,一步步走向阮洲:“我这两天有点没睡好。”   “怎么了?”阮洲有些担心他:“压力大吗?”   林凛点头,严肃:“非常大。”   “跟我说说。”阮洲把自己的被子掀开一角,拍了拍,示意林凛坐下。   林凛掀开被子直接钻了进来,两手环住阮洲的腰,头埋在他腰间,一只腿搭在了阮洲的腿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阮洲都没反应过来。   林凛脑袋蹭了蹭阮洲的腰,道:“这样睡压力就小了。”   是吗?阮洲感受着小腿上的触感,沉默片刻。   他怎么觉得更大了呢? 第134章   林凛因为撒谎被赶回了自己房间。   阮洲一个人睡得很香,醒得也早。   早上他都收拾完好一会儿了,林凛才从卧室出来,翘着头发,眼下挂着黑眼圈,一看昨晚就没睡好。   电视原本在放早间新闻,林凛一出来,小东西又开始切台。   【你试过从天黑等到天亮的滋味吗?】   “小东西,住口。”这是林凛第一次喊小东西的名字,后者被吓了一跳,鬼使神差的立刻切台。   阮洲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昨晚睡得怎么样?”   林凛语气哀怨:“好冷,压力好大。”   “看来还是没想通。”阮洲转身要走。   “别!”林凛上前一步,握住阮洲手腕,单手捧起,讨好似的亲亲指尖,又放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已经想通了。”   阮洲被他弄得有些痒,没绷住,笑出了声。   见阮洲没生气,林凛这才放心下来:“其实昨晚我有事想和你说的,但没来得及。”   “什么事?”   “今天下午要去出任务了。”   “这么突然?”阮洲一愣。   “嗯,局里昨晚给我打的电话。”   “去多久?”   “顺利的话一周,不顺利的话,可能更久一些。”   怪不得林凛昨晚要来找他,原来是要出远门。   阮洲眼神微微黯淡,早知道昨晚就不赶他回房间了。   “不用担心,没有大问题。”   林凛以为他在担心自己,出声安慰几句。   早餐后林凛端着餐盘进厨房去洗。   水龙头刚开,林凛腰间一紧——阮洲环住了他的腰。   他没有说话,但行动说明了一切。   林凛动作微顿,这才明白饭桌上他看向自己时的眼神。   ——他舍不得他走。   心脏瞬间被暖意填满,林凛用水冲了冲手,擦干后转身,搂住了阮洲。   两人就这样静静拥抱,享受着分别前的安静时光。   这是第一次,林凛在出任务之前如此开心,和劭彦一起坐上直升机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劭彦紧了紧身上的装备,看着林凛仿佛看鬼一样。   “你中奖了?”劭彦的声音很大,压过了战机发出的轰鸣声。   林凛摇头:“比中奖还开心。”   劭彦语气肯定:“你谈恋爱了。”   林凛没有否认。   劭彦竖起大拇指,监视阮洲还能抽空在外面谈恋爱,林凛真是时间管理大师,吾辈楷模。   “现在像你这样有时间的人不多了。”劭彦感叹一句:“我都被逼来西平洋执行任务了。”   “联合任务,阿国那边应该也派不少人,放轻松。”林凛安慰他。   劭彦看他这样子,也不扫他的兴,只是点点头,看着下面的茫茫大海,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阮洲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同样叹了口气。   林凛搬进来以前不觉得,怎么他走了以后家里这么安静?   衣架上还挂着他的外套,到处都是他生活的痕迹,但家里就是没人气。   小东西开着电视,台词吵闹,却也没有生机勃勃的样子。   阮洲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一样。   哪怕这时候来点小猫小狗也行,他也不至于这么无聊。   实在不行……小黑也勉强可以。   漆黑无垠的深海里,一道看不清体态的肥硕怪影正在沉睡。   突然,它从梦中惊醒,身体摆动,周围的泥沙都被带了起来,搅浑了海水。   它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一双小眼珠子滴溜乱转,一副贼头贼脑,警惕心十足的模样。   见周围没有人,它这才松了口气。   紧接着,这怪影鼻孔扩张,狠狠打了个喷嚏,一个巨型气泡从嘴巴里吐出。   气泡翻滚间,无数奇形怪状的深海生物都被这动静吓醒,心惊胆战,心想又是哪个倒霉蛋被吃了?   黑影慢吞吞游过,深海生物们纷纷隐蔽身形,噤若寒蝉。   自从这家伙突然出现在这片海域,他们这些鱼简直都要活不下去了!   死了一批又一批,眼睁睁看着这玩意身材越来越大,把他们的栖息地都挤得不剩多少了。   不是没有鱼挺身而出驱赶这怪东西,但所有的鱼都一去不复返。   勇敢鱼都被吃了,剩下的都是软蛋鱼!   谁都不知道这怪物要做什么,但所有的软蛋鱼都知道,最好不要惹这家伙,否则命都没啦!   怪物那边的动静又消停了下去,呼噜声震天,引起的震动几乎整个海床都能感受到,附近的生物都被震得睡不着了,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叫醒它。   ---   自从波德餐厅那件事后,胡来平低调了很多。   没有继续运营那个粉丝三两只的主播账号,而是通过家里的关系,进入了橙子电视台,找到了一份摄影的工作。   他拍了这么多年视频,经验还在,勉强可以应付新的工作,倒也顺风顺水,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一路有你》第四季他参与其中,并担任摄影助理。   开拍前导演就说了,这次是采取直播加录播的形式,没有剧本,额外加入了一些有争议的环节,让他们都机灵一些,随时注意切镜头。   不按流程走,让摄像们都挺有压力,胡来平从马甲里拿出纸擦了擦汗。   虽然是冬日,但他们这次的拍摄地点是在热带海边,中午的时候温度还是有点高的。   摄影师们拿到手里的,就是一些流程本。他们提前布置好机位和角度,但出于保密考虑,胡来平这个助理拿到嘉宾名单时,离开拍仅剩几小时了。   他看着上面的名单:有金鸽奖的影帝席宇梵,有知名画家,有专家学者,还有……热心市民阮先生。   胡来平手一抖。   当时他和阮洲扯上关系,异调局并没有清除他的记忆,因而对那天发生的事还是印象深刻。   而正是因为见识过阮洲的能力,胡来平看到嘉宾名单时忍不住一直确认。   他问同事:“这个世界科技的阮先生……是新海的热心市民阮先生吗?”   同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是啊,除了他还能有谁?你认识他?”   胡来平连忙摆手:“不不不,不认识!”   同事:“嗯,我还以为你们认识,不然还想问你给我要个签名呢。”   “签名?他很有名吗?”胡来平已经很久没有关注网上的消息了。   同事神神秘秘:“那必须的啊!他们公司那可是商界冉冉升起的巨星!现在一开直播,东西立刻都抢没了,据说有一个很好的雕像,不过上架了几次之后就没见过了……”   胡来平听着同事的话,心里的震惊怎么也止不住。   他本以为阮洲超凡能力很强,没想到他居然还开了一家公司!这人上辈子做了多少善事,为什么老天这么偏爱他?   导演在耳机里喊了一声:“B组准备。”   胡来平收回心思,和其他几位摄影紧紧盯着镜头。第一场是直播,摄影师之间要打好配合。   镜头里,几辆加长黑色轿车缓缓驶来。   日头正好,海浪声轻轻拍打着海岸,车子在太阳的照耀下像在发光。   胡来平把设备参数调到最优,几辆车子也平稳地停了下来。   岸边的场地都已经布置好了,周围拉了一圈警戒线,警戒线外是一脸激动的现场观众,还有不少看热闹的普通游客。   率先走下车门的是曝光度最高的席宇梵,他穿着一身休闲装,冲着身后的观众挥了挥手,引起一阵欢呼。   作为今年金鸽奖的影帝,席宇梵的路人缘好得可怕,上次的首映礼也让大家都认识到他的谦逊。不仅是现场,直播间也开始刷起屏来。   其他几位嘉宾来自各行各业,是业内的佼佼者,有画家、模特、运动员等等。   最后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位青年。   浅色衬衣和黑色西装裤的打扮,让青年看起来年轻又沉稳。他脸上带着笑容,仿佛春风拂面,见到的人无不眼前一亮。   如果说现场观众看到席宇梵是激动的话,那么看到阮洲就是愣神了。   就连胡来平的镜头也一直在阮洲的身上,导演在耳机里面喊了好几次,胡来平这才反应过来,匆忙转移了镜头,但视线也时不时看向阮洲。   一众人里面,就他穿的最简单普通,但却也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   很多人听过世界科技这家公司的大名,但鲜少有人知道它的掌控者。   不少人都以为是个五十多岁的胖胖男人,没想到出现在镜头里面的,是这样年轻又随和的青年,如此反差,自然引起了新一波的讨论。   几位嘉宾一起去台上和主持人互动,胡来平则是悄悄打开手机,点进了直播间。   果不其然,弹幕直接开始舔屏模式。   [老公好帅!]   [呜呜呜,年轻有为又帅气,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完美的人吗?]   [活的R!我蹭蹭蹭!]   [怎么打榜啊?这不是直播吗?我要给R刷到榜一!]   后面两条明显是论坛来的,胡来平草草看了几眼,连忙关了手机,重新将镜头对准台上。   几人已经落座,主持人正在让大家和观众打招呼。   一眼看过去,席宇梵和阮洲鹤立鸡群。   前者因为长相,后者则是因为气质,当然,后者的长相也不差。   自我介绍后,阮洲坐在椅子上,席宇梵就在他的身边。   阮洲原本以为自己上节目会紧张,但无论是之前在阿国领奖,还是这次参加节目,他都只是上台前的一两个小时有紧张的情绪,真正开始反而不紧张了。   他看向台下,离得近的,是兢兢业业的摄影师,而更远的地方,利昂和扎克两道身影显眼,因为外国人的模样,旁边还时不时有人打量二人。   最后,这俩人还是跟来学习了——以保镖的身份。   阮洲不理解他们的脑回路,他是为了宣传自家公司来的,这两个外国治安官,跟着他参加真人秀,又能学习到什么东西呢?   阮洲收回视线,望向了人群之外的海面,今天天气确实不错,万里无云,海面像是镜子一样。   确实是个好地方,适合放松,来的时候,他已经拿到了流程本,知道他们还会乘坐不远处的小型游轮出海。   阮洲还没有坐过游轮出海呢,想到能看到海上的美好景色,他也隐隐有些期待。   “本次我们的节目主题是:海洋奇幻冒险之旅。一共有五大环节,预计耗时一周左右……”主持人面对镜头侃侃而谈。   “……这次我们的海上旅程丰富多彩,也面临着不少的挑战,既然是奇幻的奇幻漂流,自然要来点不一样的……”   主持人神神秘秘:“我们邀请了一位特殊嘉宾,他会在后面的环节里提供帮助,为我们的旅程做出预测……”   阮洲一愣,这个环节并没有在流程本上看到。   紧接着他想到:这个世界真开放,玄学都能光明正大上综艺了。放到他以前的世界,建国后不允许成精,这种玄学都只能在小众的圈子里面,哪能这么光明正大地在电视里出现?   阮洲胡思乱想时,上来了一位看不出年龄的男性,穿着一身颇有民族风格的黑色衣袍。   他拥有黑色的卷发,唇部下方画着神秘图案,像是某种藤蔓,沿着下巴尖,下颌,一路到耳后消失。不是刺青,像是某种植物汁液绘制上去的。   这人对着镜头咧嘴笑,但因为古怪的形象,这笑看起来阴恻恻的。   不知道是不是阮洲的错觉,这位灵媒时不时将目光投过来,但偏偏在阮洲看他的时候,这道注视又消失了。   弹幕直接炸了锅。   这位灵媒经常在网上作出预言,结果非常准。这几个月他不怎么发帖,但粉丝数量庞大,拥趸众多,还是有许多人认出了他。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个节目里面看到这位“T先生”的身影。   阮洲不知道,其他嘉宾却认识这位,尤其席宇梵,出了上次的事情后,他对超凡事件和相关人物关注密切,对这人的底细如数家珍。   他离阮洲近了一些,偷偷关麦,压低声音:“这人有点邪门,您多注意。”   节目组既然没提前给台本,就是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趟旅途,一定不会像他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阮洲虽然是世界科技的老板,席宇梵也被雕像所救,但他并不清楚阮洲的真正实力。   万幸,席宇梵带了雕像。   他又看了眼阮洲,如果阮洲没带雕像的话,他们俩可以共用一个。   阮洲安慰他:“放宽心,不要吓自己,要相信唯物主义。”   席宇梵没想到阮洲会这样说,震惊地看向他。   明明是你公司的雕像救了我,你现在和我讲唯物主义?   这个场合多说话不合适,席宇梵并没有和阮洲争论。但他自己知道,唯物的席宇梵已经死了,现在他有坚定的信仰。   “……看来大家都很激动!”主持人笑了笑,看向灵媒:“那我们有请T先生进行第一轮的预测。”   T先生站上了台,来到了主机位旁边。   胡来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对于没有见过异常的普通人来说,这人夸张的外表十分具有欺骗性。   胡来平心想,不管真假,橙子卫视敢这样搞,真是为了火什么都不顾了。   T先生坐在主位,旁边的桌子上有个水晶球,正对面有一个空座位,后面这个显然是给嘉宾留的。   第一位嘉宾率先上前,坐在了空着的椅子上,一副不怎么在意的表情。   他四十多岁,是一位颇有建树的画家。   灵媒定定地看着他,“请您将手放在水晶球上。”   画家将手放在了水晶球上。   而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了水晶球上面。   那里面渐渐有灰雾升腾,扭曲翻滚间,一连串古怪的图案浮现出来,而当人细细分辨时,却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   阮洲觉得,这东西看起来像网上那种“适合送朋友的生日礼物”的推荐,有些老土,并没有想象中占卜的高大上。   周围的人似乎都很沉浸,连BGM的声音都轻缓了起来。   T先生的嗓音缓慢中带着蛊惑:“我看到了你的未来,对你来说,这是一段非常不错的旅途,你会有一段难忘的邂逅。”   画家脸色一变。   他已经结婚了。灵媒说的这一段话,无异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暗示他出轨。   画家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感谢您的预测,但我不会背叛我的妻子。”   灵媒耸耸肩:“让我们静待结果吧。”   画家拂袖而去。   旁边坐着的模特看得稀奇:“好神奇的占卜。”   阮洲干巴巴附和两声。   因为嘉宾都开了麦,他不好多说什么。   画家准备下台的时候,灵媒又说了一句:“小心海上风浪,风浪越大,你离死亡越近。”   画家的脸色已经沉到滴水了。   这不是咒他死吗?   刚开播,还是直播,节目组就搞这么大的事情,直播间人数一下飙升。   众人都期待后续的发展,看看这个所谓的很准的灵媒,真有两把刷子,还个沽名钓誉之辈?   画家之后是席宇梵。   他的手放在了水晶球上,里面呈现的图案和画家的有所区别。   阮洲盯了半天,也没有发现这东西的开关在哪。   只听T先生说:   “你曾经经历过生死突变,但因祸得福,有了信仰,也是好事。第一段旅途中,你也会一帆风顺的。”   席宇梵不愿相信灵媒,不过这话比刚刚画家的话可动听多了。他脸上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笑容还没完全展开,灵媒继续道:“同样建议你离风浪远一些,同时,你也要注意,离熟人远一些,他会害死你。”   席宇梵面色一僵。   这个节目组,能称得上席宇梵的熟人的,只有阮洲了。   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阮洲会害死自己吗?   阮洲明明救过他的命,怎么可能害他呢?   张口闭口就是死,不仅席宇梵哑然,现场的观众,以及正在看直播的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么光明正大暗示节目有问题,难道这灵媒不要声誉了?   还是说这综艺真的到了要死人的地步?   无论哪个为真,都足以吸引眼球。   热搜词条一个接一个被顶上,各种黑粉也蹦跶了出来。   [席宇梵抢我家哥哥的资源遭报应了。]   [我怎么觉着,这位灵媒的语言好像是个群体预言,节目难道真会发生什么?]   [胃口被成功吊起来了,节目组,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席宇梵只是简单应了声,就回到了座位,犹豫片刻,关掉了自己的麦,问阮洲对这件事怎么看。   “阮总觉得预测如何?”   节目组没有阻止席宇梵关麦,显然,他们也被这位灵媒的言语惊到了。   阮洲同样关了麦,侧头,忍不住回他:“你是信他的预言,还是信我是神?”   席宇梵恍然:“是我着相了,谢谢阮总。”   阮洲是所有嘉宾的最后一位,他来到座位前,灵媒非常客气地伸手:“请坐。”   和其他人明显差别化地对待,让众人忍不住把目光都投了过去。   青年身上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吗?   阮洲坐下,不等灵媒告诉自己,手就放在球上。   T先生笑了笑:“谢谢。”   不是错觉,这人真的对阮洲和对其他人是两种态度!   阮洲盯着水晶球里面的图案,等了半天,水晶球毫无反应。   T先生皱起眉头,他伸手触碰了一下水晶球,这东西就像是老旧的电视一样,花屏几秒,这才缓缓出现了浅灰色的雾气。   和其他人不一样,灰色的雾气是弥散在球里面的,没有形成任何的形状。   就像一个被生活压榨干净的中年人,面对绝境,明明想说什么,但是沉默许久,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更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中年人”崩溃了。   物理上的崩溃。   灵媒盯着碎掉的水晶球,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阮洲扶着扶手起身,语气带着歉意:“好像坏了,既然如此我就先离……”   “没关系,那只是个道具,我可以做出预测。”   灵媒的语速很快,似乎生怕阮洲提前离开,他闭上眼,声音低沉:   “你的旅途会终结在这里,你的命运在此次旅程中会有分晓。”   阮洲点点头,没什么表情:“哦。”   灵媒睁眼,语气有些许急切:“你不想问问更具体的吗?比如你的未来和过去之类的。”   阮洲不信灵媒说的话,这人连自己吃饭的家伙都保护不了,能有多靠谱?   镜头里,青年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眸黑白分明,语气平缓却坚定:   “比起命运,我更相信自己。” 第135章   阮洲清楚知道他上节目的目的:就是来博关注的。尤其正在合并灵顿公司业务的关键期,他需要这波流量。   因此参加节目前,他就定下了一个大方向:保证公司形象的前提下,适度发挥,让人印象深刻。   相比其他几位嘉宾或忧心忡忡,或兴味十足,他刚刚的表现应该还算可以。   灵媒笑了笑,气定神闲道:“没有人可以脱离命运轨迹。”   阮洲起身和他握手,同样露出笑容,问他:“如果这人本就不在轨迹之中呢?”   灵媒动作一滞。   两人的互动被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刚刚我就想说了,这个哥好帅!]   [说的话深得我心!不愧是从商场杀出来的,看看人家这拼劲!]   [小伙子还是太年轻,没受过什么挫折,年纪大了就信命了,呵呵~]   灵媒抬眼,静静看着青年,没接他的话。   场面一度冷了下来。   导播立刻切镜头,主持人站了出来:“刚刚阮总一番言论,相信会让很多陷入低谷的观众重新燃起信心……”   阮洲配合着主持人谦虚了几句,一番互动后,他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席宇梵悄悄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哥,刚才被你装到了。   阮洲回以他礼貌性的微笑。   几位嘉宾都看向阮洲,表情不一。   一位个头很高,皮肤白皙的青年看向阮洲,眼神亮晶晶的:“我觉得您说得对,勇者才能继续前行,敬畏命运,但又不屈服于命运,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走得更远。”   画家轻哼一声:“我看你就是过度解读。”   白皮肤青年是年纪最小的一位嘉宾,是位模特,从小出道,业内还算有地位,如今在大庭广众被一个老前辈说了句,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   好在导播的镜头没有切到这里,不至于让他当众丢面子,模特瘪了瘪嘴,瞥了眼画家,不吭气了。   所有工作结束,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   其他人都有助理或者经纪人,但阮洲没有,他来参加节目,只有扎克和利昂过来,这两人对外宣称是老总的保镖。   围观的观众换了一波又一波,二人始终站在原地等他,看起来确实像那么回事。   阮洲结束的时候,他们才凑上前。   “阮先生,节目组那边给我们发了工牌。”   二人因为外国人的身份有些麻烦,一直在外围,好在终于拿到工牌,明天可以进入工作区域,也终于能尽到“保镖”的职责了。   当然,是保镖还是其他什么身份,是保护还是学习,只有扎克和利昂心里清楚。   节目组为大家安排的是海滨酒店,比不上阮洲当时在国外住得那么豪华,但也是四星级酒店,环境非常不错,甚至几位嘉宾住的还是海景房。   只是到酒店时已经是晚上,阮洲并没有开窗欣赏夜晚的海景。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群里,公司内部已经开始讨论今天的直播情况了。   老张:[网上的反馈都很好啊,都被阮总圈粉了,好多人说想和他结婚诶!]   范来:[放屁,他们都是馋我们家阮总的钱!根本不是真心!]   杰瑞斯:[我是真心对阮总的,圣言我已经打印张贴,挂在墙上,时时刻刻勉励自己。]   小谢私聊他:[今天我们的业绩再创新高,阿国工作交接顺利,有些需要您审批的文件已经发送到您的邮箱。]   她发消息的时候阮洲还没结束直播,看到小谢的消息,他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   小谢发来的已经是整理好的文件,接收后,小东西对资料进行了二次整理,更加符合阮洲的工作习惯,也更加一目了然。   处理完工作,阮洲又拿起手机看了眼,林凛这几天都没有给他发消息,他有点担心他。   手机屏恰在此时亮起,林凛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阮洲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接视频时他的唇角不自觉上扬。   男人出现在镜头里,头发看起来有些潮湿,这几天应该没有睡好,面色有些苍白,下巴上的胡茬都没来得及刮。他的身后,是条件简陋,空间逼仄的小房间。   “不是出任务吗?”阮洲合上电脑,趴到了床上。   “想见你。”林凛干脆直白。   阮洲用胳膊支着脑袋,笑盈盈的:“我也想你了。”   看林凛的状态,这次任务非常忙,估计也是好不容易抽出时间给自己打的视频。   林凛一声轻叹,语气里的疲惫一扫而空:“参加节目感觉怎么样?”   “不是很自由,不过工作人员和嘉宾都挺好相处的。”阮洲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得一段时间,我会尽快。”林凛哄他:“你要是想我的话,可以给我打视频,我这里有网了。”   意思是以前没网吗?阮洲有些好奇,但也没细问。   两人又聊了一会,林凛这才恋恋不舍地挂断了视频。   劭彦正好在这个时候进来,他身上滴滴答答湿透了,额头上还有血,十分狼狈。   “你刚刚是不是和人聊天呢?”   林凛泰然自若:“海上没有信号,我和谁聊天?”   劭彦点点头,也是,他们这艘舰上只有卫星信号,个人手机是无法联系到外界,更别说打视频了。   “阿国那边我去跟他们说,不能因为我们强就逮着一个人使劲薅!”   劭彦看着房间角落一堆带血的纱布,抿了抿唇:“等这次任务回去,带着嫂子一起吃个饭吧,到时候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林凛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好。”   确认劭彦走远,林凛打开聊天软件,给一个灰色头像的人发了消息:【做得不错。】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哒~】   ---   胡来平凌晨五点就到了酒店,天都还没亮。   他们需要拍摄几位嘉宾的日常,也让观众们了解行业从业者们的生活和工作。   不过这次是录播,一个是时间太早,另一个确实是担心拍到什么有碍观瞻的画面,不好过审。   第一个去的,是席宇梵的房间。   “想必大家一定都非常好奇席影帝的日常生活,他也是我们此行突袭的第一个嘉宾,那么就让我们看看,早起的席影帝都会做什么呢?”   吊起观众胃口,主持人这才慢条斯理地敲了敲门。   “笃笃。”   没等几秒,已经换好衣服的席宇梵就拉开了房门:“请进。”   主持人一愣,席宇梵比想象中起得更早,他还以为能拍到影帝睡眼惺忪的模样呢。   “您平时就起这么早吗?”   主持人看了眼时间,这才五点多啊!   “自从那次事情后,我已经很久没有睡懒觉了。”席宇梵笑了笑:“工作就是我的全部。”   “全部?”   “是的,出了一次事,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吧。”席宇梵感慨一声:“工作也挺有意思的。”   主持人嘴唇颤抖了两下。这年头谁爱上班啊?!即便给他年薪百万,他也不觉得工作有意思!席宇梵给自己立的人设也太离谱了。   “不愧是金鸽奖影帝,真是敬业,看来以后也能呈现给我们更好的作品呢。”主持人尬笑两声,将这个扎心的话题轻轻揭过。   胡来平扛着摄像机,拍摄着四周,房间干净整洁,连行李箱都整整齐齐放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节目组早就和席宇梵打过招呼了。   主持人再次跟观众强调,他们节目是没有剧本的,都是出于嘉宾自身做出的行为。   “观众们也想了解,影帝的清晨是从什么开始的,怎么样才能保证一整天都活力满满呢?”   席宇梵点点头:“这个不好用语言去形容。”   主持人很好奇是怎么个不好用语言去形容。   紧接着他看到,席宇梵从自己的背包里面掏出了一个雕像,放到了酒店的桌子上,又拿出了一个电子香炉,啪的一声打开。红彤彤的蜡烛光照亮了整个房间,看起来有些诡异。   席宇梵神色严肃,双手合十,对着这个雕像念念有词,弯腰拜了拜。   主持人:……   好像确实无法用语言去形容。   “这是您的祖先吗?”仪式结束后,主持人忍不住问。   “不,是我的神。”   好家伙,这比灵媒还离谱。   本来以为他们节目组请灵媒已经算出格的了,结果你这个影帝带头拜神,这叫人怎么播嘛?!   即便知道在录制节目,他的这番举动会带来很大的影响,但席宇梵依旧这么做了,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仪式,比他的事业还重要!   可刚刚席宇梵还说自己特别热爱工作呢!到底哪个更重要?   主持人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席宇梵不假思索:“自然是祂重要。”   主持人嘴角抽了抽,无比庆幸这场是录播,因为这些言论和画面都可以剪掉。否则到时候这段播出,网上绝对要闹起来。   拜完雕像以后,席宇梵开始看经典电影学习,与此同时,手里也捏着握力器。   一边学习一边锻炼,说一声时间管理大师也不为过。   主持人最后总结:“席影帝的一天就在学习中开始了。”   出了席宇梵房间,主持人脸上的汗都下来了。   “我不理解。”他对胡来平说:“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拜雕像,席影帝这不就是被洗脑了吗?”   胡来平签了保密协议,他不能说,但他知道。   于是他回主持人:“或许那个雕像有不为人知的作用。”   主持人整理着衣襟,敲响了下一位嘉宾的房间门,与此同时轻笑出声:   “什么作用,总不能救过他的命吧?” 第136章   主持人来阮洲房间的时候,他已经起床了。   “……之后我们的业务不局限于炎国……”   正好主持人问,阮洲浅浅宣传了一波自家公司。   窗外蓝天碧海,舒适的海风吹拂着白色的窗帘,擦过青年的手腕。   背后是海,他靠在桌旁,挽着袖子,一只手支撑着身体,身姿舒展。海风吹拂着发丝,整个人好像描了一层金边。   主持人是专业主持人,可面对此情此景,还是难免分神。   胡来平的镜头一直对准阮洲的脸。现在的高清镜头足以放大脸上的一点点小瑕疵,所以后期会给他们磨皮滤镜。   但在镜头里,阮洲状态非常好,脸上几乎没有瑕疵——完美到不像个人。   胡来平一抖,又想到波德餐厅时,阮洲林凛两人烤那本诡异食谱的样子,觉得自己的想法也不是空穴来风。   中午时,所有的工作人员以及几位嘉宾、T先生一起登上了船。   这是一艘小型邮轮,一共八层,被节目组整个包了下来。   他们会在海上进行为期一周的旅行。结束后,所有人会再次返回出发地,结束本次节目的录制。   日头正好,海风拂面。   “我们会先到达一座风景优美的小岛,完成两个环节的录制后,再次启程前往最终目的地……”   主持人和嘉宾介绍着剩下的环节。   阮洲站在甲板上,他的身后,是穿着短袖短裤的利昂和扎克,两人戴着墨镜,人高马大,像真保镖似的亦步亦趋。   模特把墨镜往下拉了拉,透过墨镜上缘打量着两人,随后凑到了阮洲身边:“阮总,您的保镖是在哪里雇的?看起来很专业,我也想雇。”   阮洲含糊道:“他们比较贵。”   模特眼睛一亮,“贵不怕,贵我也能包,呃,我是说雇得起。”   雇肯定是雇不到的,他们两人的身份,阮洲都惹不起,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另外两位却不是。   “在国外,那地方比较难找。”   阮洲硬是给含糊过去,模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暗道了一声可惜,又将视线转向了站在船头的灵媒。   后者不用出镜,也换回了一身正常的衣服,看起来只是一个纹了面的正常男人。只是这人此时闭着眼,双手张开,像是在迎接海风,又好像是在和什么沟通。   奇奇怪怪。   模特搓了搓胳膊,走远了一些。   利昂站在阮洲身后,突然低头看了眼手环。上面显示附近异常元素产生了波动,他看向了扎克,显然,后者也注意到了这点。   周围有异常出现了,但阮洲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反而继续和那几个普通人在一起聊天。   利昂问:“阮先生怎么没有安排?”   扎克思索片刻:“可能是这东西没有那么强的实力,又或者,这是阮先生对我们的测验。”   利昂觉着后面这个推测更靠谱一些,看向阮洲的眼神再次带上了敬佩。   不愧是阮洲,教学方式都这么与众不同。   中午的时候,直播再次打开。   [哇!这是已经到了邮轮上了。]   [是我期待的自由活动环节!]   [要看席宇梵,快!]   中午的直播不是正式节目,因此只有主持人一人拿着手机在播。明天他们到达小岛,才会开启正式直播。   主持人看了一眼弹幕,问了几位工作人员,找到了席宇梵。   后者正弯着腰,在洗水果。   主持人看向果篮,里面已经洗了好几种水果了,但席宇梵还在洗,于是笑道:“我们席影帝真会照顾人,给嘉宾和工作人员洗了这么多水果。”   席宇梵闻言一顿,看向了主持人,“这个不是给他们洗的。”   主持人一愣:“那是给谁的?”   席宇梵只说了两个字:“贡果。”   剩下的不用他多说,主持人就明白了,他瞬间冷汗流下来,同时转移了镜头。   “席影帝正在洗的,是古代上贡的水果,只有皇帝吃得起的品类,感谢科技的发展,祖国的强大,能让我们在今天也能吃到古代的奢侈品……”   主持人脑子转得飞快,语速也非常快。   见弹幕没有纠结这件事情,他这才松口气,转移了话题。   没想到私下里席宇梵竟也是这副模样,还是去找一个靠谱的人来直播吧。   主持人一下就想到了早上见到的青年。   每次看到阮洲,都有一种国泰民安的安全感,就决定是他了!   不过主持人找了很久,也没有在休息室找到阮洲。   问了其他人,这才知道,原来阮洲在厨房。   去厨房做什么?   [不会是去做饭了吧?]   主持人拿着手机去了餐厅,果然发现了阮洲,他手里端着两道菜,正准备坐下。   一阵奇异的浓香袭击了主持人,被这股味道冲击到,他感觉自己刚吃过午饭的肚子又饿了。   口腔正在疯狂分泌唾液,主持人眼神直愣愣盯着桌上的菜,问阮洲:“阮先生,这是您做的吗?”   阮洲看到主持人,笑道:“是啊,我有点吃不惯这里的口味,自己做了点。”   “要尝尝吗?”阮洲热情邀请。   桌上摆着两道菜,红烧排骨红亮油润,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清炒时蔬翠绿欲滴,清新香味扑鼻。   明明不是多么华丽的餐食,但莫名的勾引人,仿佛灵魂都饥饿了起来。   阮洲身后,利昂和扎克正在疯狂咽口水,眼睛死死盯着两道菜。   只恨在阮洲做饭的时候,他们拒绝了他的邀请,此时再要吃,就有点不明事理了。   “那我替观众们尝尝。”主持人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手机放在一边,夹起一筷子。   进嘴瞬间,丰富的香味在嘴里炸开,一道接一道味蕾袭击,轰得天灵盖都差点飞起来。   [主持人你表演系毕业的吧,这也太夸张了,有那么难吃吗?]   [看出来这位总裁不适合做饭了]   [放屁,这明明是幸福到狰狞!]   这个名叫XDX的网友发了之后,上面几条说阮洲做饭难吃的评论瞬间就消失了。   主持人反应了好一会,回过神来立刻夸赞道:“我吃过很多地方的美食,但像阮先生这么优秀的厨艺,真的是头一回品尝到。”   阮洲微微颔首:“过奖了。”   主持人还想再吃,外面的甲板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两人放下筷子,立刻从餐厅跑了出去。   模特摔倒在甲板上,蹬着腿疯狂后退,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有,有海怪!”   主持人第一时间关了直播,探头看向下面的海域,什么都没有。   阮洲上前扶起模特:“没事吧?”   这时候,其他几位嘉宾和不少工作人员都靠了过来。   “怎么了?!”   导演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模特身体都在颤抖,扶着阮洲的胳膊:“好大一个黑影!”   见他眼瞳流露出的惊恐不像是演的,阮洲严肃了神色:“先回房间。”   旁边的利昂和扎克对视一眼,和阮洲一起送模特回房间。   灵媒在队伍最末尾,众人离开后,他看向海面,皱起了眉头。   几人回到房间,模特紧紧拉着阮洲的袖子,神色惶恐不安。   导演见状,连忙关心道:“说说,刚刚发生了什么?”   模特抬头,欲哭无泪:“刚刚我正在看海,突然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下面闪过,就像是传说中的海怪!”   阮洲拍了拍他的肩膀:“可能是你最近没睡好,精神过于紧张了。”   模特看他:“是这样的吗?”   阮洲点头:“是的。”   不知道是不是模特的错觉,阮洲说完这话以后,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或许真的是自己看错了吧。   否则那么大的身影,又在近海,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被科学家发现呢?   模特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谢谢你,我好多了。”   阮洲真是个好人啊。气质又好,又有钱,性格温柔,要不是他们撞号了,他一定会追他的。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直播了?”   “没。”阮洲轻轻摇头。   “主持人去哪了?刚刚还在这里呢,一转眼就不见了。”   主持人背着所有人,偷偷摸摸来到了餐厅。   刚刚的菜让他念念不忘,正好大家都在忙,他溜出来偷偷吃,如果阮洲问起,就说自己也没有看到。   他快走几步,地上湿答答的都是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主持人跳过这些水痕,来到了刚刚和阮洲吃东西的那张桌子旁。   桌子旁边也有不少水,四处乱溅,没有什么规律。   但这都不重要,主持人的视线投向了桌面。   桌面还是他和阮洲离开时的样子,但盘子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好像被什么东西舔过一样。   主持人脸色一变,端起盘子看了看下面。   没有!   菜呢?   他那么大两盘菜被谁吃了?!   …   第二天一早,游轮正好到达了海滨小岛。   这里的环境非常好,海水清澈,能够清晰地看到下面的珊瑚和小鱼。   几人下了船,简单收拾以后,马不停蹄地开了直播。   “欢迎大家收看今日的《一路有你》,昨天的节目中,大家看到了各位嘉宾早起的清晨,那么今天我们即将开始第二轮的活动……”   今天的活动是海下寻宝,需要潜水,在海面下找到节目组藏好的线索。   不知道是不是阮洲的错觉,总感觉主持人今天兴致不高的样子,眼下也有一些黑眼圈。   不过模特的精神状态倒是很不错,精神奕奕地打量着他们的潜水教练。   节目组找来的教练都是年轻小伙子,清一色个高腿长,模特眼睛一亮,选了一个最年轻帅气的。   轮到阮洲的时候,利昂站了出来:“阮先生,考虑到您的安全,还是我来带您吧,我也有国际专业潜水教练证。”   看来利昂还没有忘记他正在扮演保镖,阮洲用敬佩的眼神看向他:“我问问导演。”   和节目组沟通之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讲解完相关的潜水知识,几人换上了潜水服。   外面温度适宜,海水有些冰凉,阮洲有些不适应,但和他们相比,摄影师更辛苦。   他们这组的摄影师还是胡来平,为了准备这次的任务,他特意去考了水下摄影证书,如今也正在佩戴装备。   “上次的事你还好吗?”阮洲主动和胡来平搭话。   胡来平一愣,没想到阮洲竟然认出了他。   “我看你一直在忙,之前就没好意思搭话,抱歉。”   胡来平僵硬接话:“啊,没关系,我好多了。”   阮洲也太礼貌了!明明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但阮洲居然还记得他,还因为自己的忽视道歉。   胡来平没见过这种人,一时间心情复杂,甚至产生了一种“活该阮洲赚大钱”的想法。   看出来胡来平的局促,阮洲只是笑了笑,便和利昂一起下水了。   胡来平带着直播设备,跟在了两人身后。   节目组安排的线索分为不同的等级,最简单的红色,最难的是蓝色。   对于潜水经验丰富的人来说,这里的深度和难度都不大,找到线索轻而易举,但对于初学者,任务还是有点难了。   观众不是很看好这些嘉宾。   [不是我说,年轻人还好,画家都四五十岁了,你们为什么要虐待他?]   [席宇梵有潜水经验,花了半小时才找到了一个红色的贝壳,藏的真够深的,节目组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阮洲之前没有学过潜水,利昂带他适应了一个小时左右,这才正式开始任务。   阳光刺透海平面,形成了一道道金色的光柱。   一些小鱼就在这些光柱里面游来游去,有的小鱼好奇的贴了贴阮洲。   胡来平纳罕,这里的鱼虽说不怕人,但也鲜少有主动靠近人类的。   阮洲很受它们喜欢。   胡来平给了个长特写镜头,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一幕录了进去。   突然,镜头里闪过一道黑影,胡来平立刻抬头,但奇怪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再看镜头里,刚刚的小鱼像是被什么吓到,都不敢再靠近阮洲了。   胡来平疑惑,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正在他寻找的时候,阮洲那边似乎有了收获。   看到阮洲手里的东西,胡来平一愣。   不是吧,他记得蓝色贝壳不仅被藏在珊瑚礁丛里面,工作人员还往上面盖了一些水草和贝壳,怎么就这样被发现了?   岸上,主持人还在和其他的评论互动。   “是的,我们可以看到,运动员有基础,所以他的体力是最好的,动作也是最标准的。”   “嗯,没错,除了席影帝,其他人都是第一次下水……模特潜水动作很漂亮……”   主持人看到弹幕上突然刷屏,说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   主持人茫然抬头,下意识看了眼海面。   阮洲举着蓝色的贝壳,另一只手摘下了潜水镜,甩动头发,太阳照射下来,水珠在他的周身涌动,像是水晶一样。   青年眼里映着海光天色,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主持人愣住了。   离阮洲正式行动,才过了不到十分钟啊!   他怎么找的这么快?! 第137章   席宇梵还在海里找贝壳,不多时,摄影师过来戳了戳他的肩膀,示意两人上去。   他吐了口气,周围的泡泡鼓动,什么事?   摄影师还是示意他上去。   席宇梵也不纠结,和摄影师一起浮了上来,深呼吸一口,摘下面罩,问:“怎么了?不是找到蓝色贝壳才结束吗?”   摄影师点点头,指了指主持人的方向:“已经找到了。”   席宇梵惊讶:“这么快?!”   画家和模特他们还在找红色贝壳。岸上就阮洲一个人,笑盈盈地站在主持人身边互动。   席宇梵迈步上岸,看到了阮洲手里的蓝色贝壳。   贝壳颜色几乎和刚刚的海水颜色融为一体,要克服下水的恐惧和体力流失,又要保持绝对的观察力,阮洲究竟是怎么找到的?   难道……他也在下水前拜了雕像?   席宇梵露出羡慕的神色,阮洲就是卖雕像的,他给自己留的那个一定是效果最好的吧。   席宇梵想通了,阮洲却想不通。   他潜水时没想一开始就找线索,刚适应,他想多欣赏一下海底景色,和那些小鱼互动。但没想到,只是转个弯,路过一片珊瑚礁,这贝壳就从水里飘了过来,径直飘到阮洲眼前。   他以为是什么活的贝壳,拿在手里才发现是节目组的线索。   然后胡来平就示意他可以上岸了。   阮洲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海底风光,还是转身上岸。   主持人开玩笑道:“请问阮先生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法,能这么快找到线索?保镖先生是不是提供了帮助呀?”   利昂摇摇头,“阮先生,找到的。”   他的炎国话还听不太清楚,但关键词还是明白的。   阮洲实话实说:“主要是节目组藏得不深。”   [笑死,节目组刚刚还给看了藏这东西时候的位置,糊了好几层障碍物,只能说阮洲太谦虚了。]   主持人装作没看见弹幕,微笑着和阮洲继续讨论。   没多久,模特和其他人也上来了,手里拿着的都是红色的贝壳,见到阮洲手里拿着的蓝色贝壳,他们都有些意外。   模特感叹道:“你这也太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节目组给你开挂了呢。”   画家赞叹一声:“年轻人体力就是好,哪像我年纪大了,眼睛都花了,找得不如你那么快,年轻个几十岁或许还能得第一呢。”   模特背着镜头翻了个白眼:“估计这辈子您也就投胎的时候是第一了。”   画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要不是在录节目,他高低要骂两句了。   “好的,所有的嘉宾都拿到了我们的线索,可以打开看看自己获得的都是什么。”   席宇梵打开了红色的贝壳,上面显示:   获得分数,4分;线索,海岛的神秘山洞。   这一季主题是海洋探秘,所有的环节都是为了找到最终的宝藏。   节目组很抠门,为了节目效果,给的线索也不详细,估计到了这个山洞,才能找到新的线索。   拿到红色贝壳的人有的是3分,有的是4分,线索都是模糊的描述,只有阮洲拿到了十分,以及一张藏宝图。   得分高的人可以获得更多道具,在之后的寻宝环节中也有更多的福利。   [这线索差距也太大了,像是把试卷答案送给第一名了,节目组不会在巴结人家阮洲吧?]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一个人。   画家看到线索,皮笑肉不笑:“一局定胜负,这样的环节设置不合理吧?”   另一位嘉宾是个运动员,也站出来说:“是啊,我参加比赛都好几个回合,节目直接一局就定了,不合适。”   导演冤枉,他藏了很多个红色贝壳,来弥补线索上的差距,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嘉宾都只找到了一个红色的贝壳。   他派人出去回收,但之前藏着的贝壳都没有了,就像是被海洋卷走了一样。   “节目组在环节设置上有点问题,我们临时加一个环节。”   扎克闻言皱眉,“今天不休息吗?”   席宇梵倒是见怪不怪,“他们节目组出了名的卷,不然也不会在全国这么多节目中杀出重围。”   阮洲的体力倒跟得上,没什么问题,但其他人……他将视线投向了年纪最大的画家,总觉得有点危险。   导演也问了同样的问题,画家道:“当然没问题,刚刚我都没怎么活动呢。”   模特站在阮洲旁边,压低声音:“我爷爷都九十了,还说自己年轻呢。”   天气很好,没有什么海浪,节目组很快安排好了新的环节。   “划船比赛。”   由于比较匆忙,节目组只准备了两艘小船,一黑一红,六人分成三组,计时排序。   前三名会得到一枚红贝壳,以弥补线索上的差距。   扎克问导演:“我们能和BOSS一起坐船吗?”   导演拒绝了。   一个是他们上船增加船体负重,另一个原因是,导演怀疑保镖帮阮洲找贝壳了。毕竟对专业人士来说,在浅海找到这东西并不是很难。   这次自然不可能让保镖上船,他希望阮洲凭自身实力完成任务。   几人吃完饭后,比赛就开始了。   第一组率先出发,运动员身体素质很好,是第一个摸到旗子的。   第二组是席宇梵和模特,阮洲和画家两人在最后一组。   席宇梵返回的时候,海面上起了雾,天色也突然阴沉了下来。   天气不好,在海面上用小船比较危险。   导演再三和安全员确认,短时间不会有问题,这才同意继续。   阮洲乘坐的是小红船,画家是小黑船,两条船之间有坐着汽艇的安全员。   阮洲不会游泳,有些紧张。他冲着安全员礼貌道:“如果翻船的话,请你们捞我一下。”   两位安全员严肃点头:“阮先生放心,如果您落水了,我们会第一时间捞您的。”   画家安慰道:“肯定没问题的阮总,我都不怕,你那么年轻就更不用担心了。”   阮洲冲他笑了笑。   上了船,阮洲察觉到了船的抖动,他连忙坐在船上平衡重心。   好在抖动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很快,船就不抖了,非常平稳,隐约有种脚踩在地上的实感。   阮洲拿起船桨,比画了两下,确认以后,对着岸上比了个“ok”的手势。   一声哨响,阮洲深呼一口气,船桨舞动了起来。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两人刚刚下水几分钟,糟糕的天气仿佛开了加速键,急速恶化起来。阴云密布,云层中隐隐有轰隆隆的雷声。   席宇梵不由得担心地看向了阮洲。   阮洲和他讲过自己不会游泳,这里的海水比较浅,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可一旦翻船,也要喝两口水的。   出乎席宇梵意料,阮洲的小船速度很匀,划得更是四平八稳。   手臂上下起伏间,船能蹿出去好大一截。   席宇梵揉了揉眼睛,面色有些古怪。   这船好像还是逆风,怎么跑得这么快?这也不是帆船啊!   风浪更大了,阮洲耳旁都是呼呼的风声。他的身后,画家已经落后不少,小船摇得不成样子。   利昂找到导演,脸色严肃:“必须立刻停止活动,你们这是在拿BOSS的生命开玩笑。”   导演看见这天气情况,本就心里咯噔,不打算继续了,但有人站出来说三道四,他并不怎么高兴。   “我会叫他们回来,这是我身为导演的职责,但你们不应该对我的工作指手画脚。”   利昂被怼,嘴角压下:“你怎么——”   扎克拦下利昂。同时,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证件:   “不好意思,职责所在。我们受邀来保护阮先生,他是我们国家的好朋友,是最高徽章的获得者,同时也是灵顿公司的新任掌权者。   现在,为了他以及另一位嘉宾的安全,希望你意识到严重性,立刻终止拍摄,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手段。”   不仅是导演,但凡是听到扎克的话的人,都陷入了迷茫。   他们怎么不理解这话?   阮洲不是新海市一家新兴互联网公司的总裁吗?什么最高荣誉?还有灵顿公司的掌权者……是他们想的那个灵顿公司吗?   这人的意思难道是说,阮洲获得了阿国最高荣誉,还是国际互联网公司的幕后操控人?   “还没有在炎国新闻正式通知,但阮先生的确是最高勋章的首位国外获奖者。”   利昂和扎克拿出证件,上面写着:国际治安官。   导演懵了,反应过来时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这两人看起来专业素养这么高,人家真是专业的。   紧接着导演想的是,赚大发了,他们节目真是请了尊宝贝。   再然后,一股惶恐冒了出来。阮洲要是在他的节目里出事,他的职业生涯就到此为止了。   “立刻终止活动,你们先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很差,导演几乎听不到阮洲和安全员的回复。   “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节目组一直在联系两人,好在船头上的摄像头终于有了信号,暗沉天幕下,青年的身影出现在镜头里。   导演微微松了口气。   他盯着阮洲,正要开口,目光一凝,看到了阮洲手里的小旗子。   看了眼时间,比运动员的动作还要快。   导演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欣赏。   阮洲是真的强,半点不掺水分。   “快回来!”导演拿过对讲机联系安全员。   安全员的声音时断时续:“画家掉到海里了!”   “什么?!”   画家觉得自己真是倒霉。   刚刚还在安慰阮洲,结果现在自己的船翻了。   咕噜噜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画家被海浪冲得七荤八素,漂流了几分钟才缓过神,隐约看清自己到了红色小船的附近。   是阮洲的船,没关系,谁都好,只要能救他。   他四肢并用,划到了红色小船旁。   正准备浮上水面,画家和一只看不清模样的怪物对视,瞬间血液逆流。   怪物整个身体都挤在船下,它的脑袋上,正顶着那条红色小船,看起来像是戴了一顶形状奇怪的红帽子。   即便船下波涛汹涌,但小红船船依旧稳稳的,都没怎么起伏。   甚至画家注意到,大部分时候,这艘船都没怎么吃水!   那东西的两颗眼珠子盯住画家,阴森森的。画家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这东西吞掉了。   又一个浪花扑来,画家闭着眼等待被冲走,却没想到腰上缠上了一根冰凉的触手,稳定了他的身形。   腰上的冰冷触感不是错觉,真的有怪物!   昏死过去前,画家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两次任务阮洲动作都这么快。   因为他养了一只小怪物。 第138章   再次醒来时,画家看到的是船舱房间的天花板。   光线有些暗沉,周围稀稀拉拉或站或坐了一些人。   他侧过头和床边导演的视线对上,对方面露关心,显然已经等待了很久。   画家颤抖着握住导演的手:“阮洲能召唤怪物!”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   画家这是撞到脑子了吗?   床上的人还想再说,就听一人在旁边轻声开口:“什么怪物?”   画家听到这个声音,猛然扭头。   青年就坐在窗户旁边的阴影里,他没有出声,静静坐着,看向自己,那双眼睛好像隐含威胁,似乎只要他说什么不好的话,就会变成怪物的食物,压迫感十足。   恐惧再次冒了出来,画家对导演说:“你先让他们所有人都出去。”   导演向后看了眼,点了点头:“好吧,那大家先出去。”   所有人都离开后,画家拉着导演的手,激动道:“阮洲他不是普通人。”   导演讶异:“你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了?”   画家一愣,吃惊道:“你也知道?!”   “我刚刚才知道的。”导演老实说:“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你说话的时候就该注意点。”   画家崩溃了,没想到节目组早就知道阮洲有个小怪物。   所以这一切都是节目组故意的?!可他们这样做,就是不顾所有人的安全啊!   “你知道怎么还让他参加节目?!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他不是带了保镖吗?没什么危险的,他的身份不一般,我后面的拍摄计划都要调整一下了。”   画家不说话了,这样丧心病狂的节目,他的第一反应是退出,但想到天价违约金,那几个字他无论如何都吐不出口。   “我是怎么醒来的?”画家蔫了下来。   “是T先生帮你的。”导演回答:“他也懂一点巫医,现在看来你的恢复速度很快。”   画家一下激动起来,是了,灵媒!   他预测将会遇到风浪,自己真的差点就连命都没了,现在他救了自己,也一定有办法解决后续的危险!   导演走后,画家起身来到了灵媒的房间。   男人正开着窗户,似乎在看远处的海景。   “谢谢你,灵媒先生!”画家十分激动,伸手在裤子上搓了两下:“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现在命都没了。”   灵媒握着他的手,笑道:“不客气,我刚刚听你说看到了怪物,是我听错了吗?”   画家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听错了,我真的看到了一个怪物。”   “可以描述一下你见到的情况吗?或许我能帮到你。”   画家面色一喜:“当然可以!”   ---   0742看着网上的讨论。   [妈耶,刚刚的直播,我以为阮总要死了,不过画家好像更危险。]   [导演胆子真大,这么危险的比赛都敢直播,这下网上全是骂他的人。]   看了几条关于节目的情况,0742关了手机。   他拢了拢衣襟,出了门。   这里是一处走廊,通体都是用黑色的岩石制成,冰冷阴沉。   两边有不少高大的石柱,柱顶雕刻着扭曲又狰狞的人类面孔,底部则雕刻着人类的肢体,堆叠起来像是柴堆,又像是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令人毛骨悚然。   他缓步前进,路过一段镂空连廊时,驻足片刻。   这里位于岛屿的最高点,能够俯瞰整个小岛,下面是郁郁葱葱的灌木,有一些地方是空地,空地上建造着零星房屋,那些都是在岛上生活的信徒。   他向前行走,到了殿内走廊,穿过这段长长走廊后,0742敲了敲最大的一处房门。   “进。”   复古的台灯下,主教手里捧着一本皮质大部头,身上光影闪动,看过来时,他的眸光温和,像是一个知识丰富的学者。   然而0742知道,隐藏在和善面皮下的,是一个癫狂的疯子。   见到他进来,主教有些惊讶:“还没有休息吗,伊诺?”   伊诺点头,流露出一丝忧愁:“睡不着,有点担心。”   老者笑得和善:“不用担心,即便那些人知道了圣地的位置,也不会攻打进来的,我们有不少守卫者和障眼法,他们的雷达找不到,不会有问题。”   伊诺:“只可惜引导者先生和威灵顿先生他们已经……”   主教合上书本,起身,长袍逶迤,拖在地面上。   “我也没有想到调查局有这么多强者,这件事情不怪你,你能够保全自己已经很不错了。”   他来到了伊诺身边,平视着眼前的少年,“你非常勇敢,伊诺。”   引导者给伊诺的这枚戒指,就是通往圣地的传送阵。他使用那枚戒指离开实验基地,就来到了这里。   得知整个实验基地就剩下他一个人时,主教把他留了下来,待遇非常好,仅次于主教自己。   可这样的待遇让0742感觉自己不是一个幸存者,而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正在享受临死前的狂欢。   他的心里惴惴不安,但想到林凛的嘱咐以及阮洲的面孔,他还是坚定了信念。   “谢谢您,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如果您有任何需要,我都会挺身而出。”0742眼神坚定:“毕竟,伊诺这个名字的意思,本就是神眷顾的人。”   主教的眼里流露出赞赏,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孩子,有你这样的信徒,主一定会很开心的。”   伊诺腼腆地笑了笑。   离开书房后,伊诺回到了自己房间,他打开了房间的窗户,手肘支撑在窗边,手臂交叠向内。   房间位置很不错,也是主教赏赐的,这个视角可以看到外面沉沉的天幕和大海。   夜幕下,遥远的海浪翻涌,拍打礁石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浑厚又激烈,像是一只沉睡着的庞大的怪物的呼声,醒来的时候就会吞掉整个世界。   伊诺交叠的手心,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黑色纽扣正在发出一闪一闪的红光。   另一边,主教房间。   下属敲门而入:“唐先生那边都安排好了,刚刚是伊诺先生吗?”   主教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轻轻“嗯”了一声。   下属有些着急:“那么多年我们的坐标都没有暴露,偏偏伊诺一回来,联合部队那边就出动了,他有很大的嫌疑,您为何还任由他……”   主教抬起眼皮:“被这些虫子烦够了,他们既然找上门了,那就一并处理掉。”   下属不吭声了。   “十年前那次事情很奇怪,要不是我特意去看了主的预言,根本察觉不到那段被修改的历史。”   主教摸了摸手里的书,喃喃自语:“主的预言不会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被某种神秘力量影响到的我们。”   “难道是这个世界察觉到了什么,开始干预了吗?”下属震惊之余,就是深深的疑惑。   “或许干预从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主教喃喃道:“不然,容器母体怎么能轻易离开这里?”   主教睨了他一眼:“血统、档案、生物信息都可以造假,但可惜,神降不是只有一种方法,世界意识拦不住祂,这个世界势必要迎接新的主人。”   “伊诺……0742倒是为自己选了一个好名字,但主不需要这样的背叛者。”   主教合上了书本。   ---   海上。   航母正在缓缓航行,周围的护卫舰和巡洋舰也正在履行它们的工作。   这次联合任务不仅出动了联合军部,各国异调局也贡献了不少人,尤其是炎国和阿国两家,人数非常多。   劭彦和林凛好不容易有了一点休息的时间,正在抓紧时间补充体力。   海上潮湿的环境让火系的劭彦无法忍受,相较于前几天,他的气色又差了一些:“核潜艇那边的消息中断了,上面还有我们十几个同胞。”   “总局那边和军部还在沟通,着急也没有办法。”林凛淡淡开口。   这样平淡的语气让劭彦有些不悦,他压低眉头:“你怎么了?是不是前几天累着了?”   以林凛的性格来说,就算不帮忙,也不会这么平静才是。   “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劭彦:“你一直看手机做什么呢?不是没网吗?”   林凛收起手机:“没什么,吃饭吧。”   劭彦见他这副样子,也没多说什么,两人吃了两口,广播里就响起了声音:“请林凛立刻前往指挥室,请林凛……”   一般不会出现单独叫某一个人的情况,劭彦有些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去。”   “走。”   两人起身,来到了指挥室。   刚刚站定,总指挥快步上前,紧紧握住了林凛的手:“林队长!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如果不是艇长刚刚告诉我,真不知道您的朋友这么专业。”   “指挥,潜艇那边不是失联了吗?难道联系上了?”劭彦眉眼间流露出急切。   “没错,我们已经派出另一艘潜艇救援了。”指挥的眼神闪亮:“多亏林队长的朋友修复了无线信号。早就听闻您能力强,没想到不仅是战斗能力,人脉也很强!”   林凛回握,笑道:“找到了就好,我会向我的朋友转达你的谢意。”   劭彦明白了,原来不是林凛不关心任务情况,而是人家心里有谱呢。   回去路上,劭彦忍不住问他:“所以你刚刚一直在和这个朋友沟通,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朋友了?”   林凛似笑非笑:“我也是试试,没想到真的可以。说起它的身份……你或许更清楚它的另一个名字——原始代码。”   劭彦“卧槽”一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都混到能支使阮先生手下的程度了?!”   林凛含糊了一声:“嗯,差不多吧,也是看在阮先生的面子,它才帮我的。”   “也就是说,人类其实也是可以控制异常的!”劭彦眼神爆亮:“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也可以?”   林凛瞪了他一眼:“不,你不行。”   “我可以。”劭彦凑上前:“你教教我。”   这句话一出口,林凛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不行,你想得美。”   劭彦:……   我想什么了?   劭彦一脸懵逼,林凛却好像真的生气了,半天都没有理他。   回到房间,劭彦换了药,躺在床上准备小憩,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传来。   他的神色严肃,立刻冲出了房间。   林凛已经等待在门口了。   两人来到了集合点,这里,所有的军官和异调官都已经待命。   大屏幕上是航母外的场景。   “雷达在海里发现数只变异巨鲸。”   数条巨大的异化鲸鱼正在海里盘旋,它们的体型堪比护卫舰,不断靠近着航母和旁边的军舰。   远处,一道道白色的导弹在海里炸开,红色翻涌,惨叫声夹杂着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刚刚的剧烈晃动,就是有一只突破了火力圈,用头撞到航母造成的。   “越靠近坐标点,越容易出现变异生物。”林凛语气严肃。   劭彦在他的身旁,同样皱着眉头,这样大的鲸群靠近,除非绝对的碾压力量,否则很难处理。   “所有人都要做好准备。”   总指挥声音沉重:“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也为大家特意采购了秘密武器。”   林凛和劭彦面色凝重。   没想到这次联合任务,军部这边还特意准备了秘密武器。   不多时,有两人抬了一个箱子过来。   每一个箱子里面,都装着不少红色丝绒袋,鼓鼓囊囊的。   东西不大,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是我们联系炎国,为了此次任务特意申请的秘密武器,非常珍贵,大家一定要诚心使用,知道了吗?”   “我看看是什么秘密武器!”劭彦拆开了袋子。   林凛也拆开了自己手里的这个。   虽说他不会轻易死掉,但每次使用能力,他的身体都会承受不小的副作用,能有东西保护,自然也是好的。   但当他拆开手里的包裹时,展露在眼前的,却是个十分熟悉的木雕。   林凛:……   ---   赛船环节出了点意外,但好在最终的成绩还是不错的。   由于阮洲速度过快,再次获得一枚红色的贝壳,画家翻船了,获得了同情分,也给了一个红色的贝壳。   这样的结果相对来说,还算比较公平。   ——起码观众没有太多怨言。   天气再次转晴,就好像昨天下午的风浪都是一场幻觉。   阮洲推开窗户,深吸一口气。   码头上,已经有来来往往的渔船返航,海边集市也渐渐热闹了起来,阮洲坐在窗边,支着下巴,眺望着远处的风景和人群。   “笃笃。”   进来的是主持人。他的手里拿着手机,看起来正在直播。   “看吧,我就说阮总没事。”他在对着镜头说话。   阮洲看了一眼镜头,打了招呼:“早。”   弹幕里面都是对着阮洲打招呼的。   “我们刚刚从画家那边过来,他看起来还是有点惊魂未定。”主持人说:“昨天大家都很担心你。”   阮洲弯了弯眼睛:“谢谢大家,不过我没事。”   “没关系,你自由活动就好了。“我就是带着大家到处看看。”   阮洲点点头:“走吧,正好我要去吃早饭。”   两人来到餐厅的时候,路过了画家的房间。   画家和另一个小姑娘正在有说有笑的从房间里面出来。   阮洲看了眼,那人好像是和神媒一起出现的助理,她的脸上也有同款纹面,只不过面积更小一些。   见到两人,尤其是阮洲,画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那小姑娘笑了笑:“时间也不早了,我给您送了药,T先生又该催我过去了。”   画家对着小姑娘笑道:“那你先走。”   说完,他看了眼主持人和阮洲,然后甩上了门。   主持人看了眼弹幕,扯了扯嘴角:“看起来画家恢复得确实挺好的哈。”   两人到餐厅时,其他人已经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吃东西了。   见阮洲没有下厨的打算,主持人和几人聊了两句就去了别的地方。   阮洲则是坐到了席宇梵和模特那桌,他们正在聊昨天的事情。   “昨天真的吓死我们了。”模特嗔怪了一句。   席宇梵也点了点头:“是啊,听说昨天那场比赛已经上了热搜。”   模特用叉子叉起一块哈密瓜:“居然有黑子说你的船下面安了螺旋桨,真是好笑。”   阮洲严肃:“怎么可能,我是不会作弊的。”   模特:“我相信你,我可是亲眼看着你划过去的,这还能有假?就是一些人嫉妒你比他们优秀,破防了而已。”   说到这里,画家恰好路过。   他没有听到之前几人在说什么,但是模特的最后一句“破防”他听到了,又联想到了这两天被这小子阴阳怪气的事情。   莫名其妙,一股子火一下蹿了上来:“够了,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模特被画家的样子吓了一跳,见他跳脚的样子,声音小了些:“你生什么气嘛,我们又没有说你。”   画家冷笑一声:“不承认没关系,我只是可惜,你根本不知道你旁边坐着的是什么人。”   正常情况下,画家不会生气,但不知道怎么了,他今天气性格外大,十分暴躁。   模特旁边坐着的就是阮洲,画家这不就是指着人家的鼻子骂?   模特脸一下拉了下来,不等他开口,扎克和利昂立刻起身。   “这位先生,请你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他们人高马大,往那一站,就跟一堵墙一样。   阮洲在二人身后探出头:“画家先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可以重复一遍吗?”   青年的模样真诚,可是在画家看来,这就是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他本该理智回笼,但此时却仿佛打了鸡血。   “你们真的知道阮洲是什么身份吗?你们整个节目组是在包庇他啊。”   不仅是阮洲,连节目组都被骂了进去。   [难道不直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节目组有黑幕?]   [所以画家是不屈服于淫威,敢于站出来发声的那个人?]   [我爱吃瓜,快让我吃瓜!]   灵媒和他的助理就在旁边看着,两人笑盈盈的。   画家接收到这目光,仿佛是得到了偌大鼓励。   他怕什么,有灵媒帮他撑腰呢!   灵媒都说了,他纯粹是被连累了!   “我说的不对吗?成绩是怎么取得的,你自己心里清楚!那个小东西被你藏在哪里了?”   画家伸出双手,想要拨开利昂和扎克。   但刚触碰到两人的身体,就被拎到了一边,像拎小鸡仔一样。   画家也不气馁,苦口婆心道:   “你一定指挥那小东西做了不少违法犯罪的事情了吧?不然你年纪轻轻,怎么可能坐上这个位置呢?”   他控制不住地说出了心里话,但已经说出来了,干脆就说下去了。   “年轻人还是脚踏实地一些比较好,投机倒把是不可能长久的。你看我,现在年纪这么大了,有现在的口碑和荣誉,不都是多年诚实做人积累下来的吗?”   “如果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是不可能有人为你兜底的,你毕竟只是个普通人。”   [意思是阮总误入歧途了?]   [我就说,阮洲以前和我一起在地产公司上班,他能是什么大佬吗?你们不要怪我阴暗哈,我是真的觉得这人身上可能有不为人知的事情。建议他趁早止损,不要等上电视被当作“榜样”。]   阮洲眨了眨眼:“画家先生,当众诽谤要蹲局子的,你考虑清楚。”   画家看着阮洲这副样子,长叹了一口气。   正要开口,餐厅的电视突然切台,切到了早间新闻频道。   声音特别大,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下面我们来看一条特殊消息。】   【近日,在阿国一次备受瞩目的特殊任务中,来自我国的阮先生凭借其专业技能,优秀的战略规划能力,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为表彰阮先生的杰出贡献,阿国方面向其颁发国家勋章这一该国最高荣誉……   此次任务面临着诸多复杂艰巨的挑战……   ……感谢阮先生为两国友谊做出的贡献。在未来的日子里,两国能够继续秉承友好合作的精神,在更多领域相互扶持,携手前行。】   画面上,青年明晃晃的笑容显眼,他的胸前,一枚蓝色的徽章闪闪发光。   举足轻重、表彰贡献、最高荣誉……   官方频道主持人声音平缓,电视上的那张脸笑得灿烂。   但画家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脸色涨红,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直播瞬间清屏,陷入死寂。   良久,一道弹幕划过:   [人家上官方节目了,是榜样诶!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呀?   一群酸鸡,我呸!!!] 第139章   新闻声音还在继续,但节目现场一片安静。   画家面皮抖动,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阮洲真要是有问题,还能上新闻被夸奖三分钟吗?况且,还不止一家官方盖戳!   [当时我和阮洲共事的时候就觉得他不是一般人,看看人家,现在多厉害!真不愧是我的榜样。]   [看到弹幕反应,我只想说:这个节目已经升华了。]   利昂和扎克让开了身,阮洲在后面支着下巴,语气平静:“还有问题吗?”   “没,没有了。”画家不敢看阮洲。   阮洲点点头,没什么表情:“行,没问题我就先走了。”   他起身,扎克和利昂跟在阮洲身后,冰冷的目光一直挂在画家身上,直到他们离开餐厅。   模特路过画家时压低声音:“爹味收一收吧叔,不然真惹到活爹了。”   说完后,他翩然离开,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   主持人这时关了直播。   画家的脸仿佛打翻了的调色盘:“你们早就知道了?”   导演眉头夹起:“老刘,你不也早就知道吗?”   画家崩溃了:“我不知道你说的不普通,是这种不普通啊!”   要早知道是这样,就算害怕那个小怪物,考虑到自己的形象,画家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但现在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导演开门见山:“你有什么实际证据,什么黑幕,可以说出来,我敬你是条汉子。但要是没有,就是仗着年龄在这pua,那你可做好心理准备,阮总也有不少粉丝。”   画家非常尴尬。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怎么了,好像突然有一把火,不管不顾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这下他的老脸往哪放?   “画家先生可能是还没有完全恢复,导演您不用这样严肃。”灵媒适时站了出来。   他的身后,小助理笑得很甜:“是啊导演,画家先生可能是比较累了。”   两人给了个台阶,画家顺势走下来:“是有点累,我先去休息了。”   灵媒的小助理在后面跟上:“该吃药了,我给您拿药。”   …   模特在拐角处追上了阮洲。   正好听到扎克严肃地说:“阮先生,我们已经联系了世界顶级律师团队,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阮洲语气平淡:“你们处理吧。”   模特眼神亮晶晶的,阮洲就像电视里面的霸总,谈笑间天凉王破。   “阮先生!”模特笑着上前,“您公司需不需要拍广告,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半小时后,模特心满意足地推门离开。   他拿出手机,给群里的朋友炫耀今天的事,里面的人炸了锅。   [天哪,阮总也太好了吧!好有安全感的男人,我愿意为了阮总做1!]   模特打字速度飞快:[想得美,人家可是有爱侣的,不信你们看。]   说完,他在群里甩了一个超话链接:#超绝cp#   [原来是他,我就说阮总看起来眼熟!]   [他老攻一看就很能干。]   群里一群人嗑cp嗑得嗷嗷叫,模特迈着轻盈的步子下楼,一边回消息,一边走向自己房间。   舷窗外,天气渐渐阴沉下来,走廊的灯被打开了。   路过画家房间时,模特注意到门没有关上,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他的脚步一顿,偷偷从门缝里面看了一眼。   然而,仅仅是这一眼,让模特僵在了原地。   画家正躺在一个女人的膝盖上。   从衣着来看,这女人是灵媒的助理,她半靠着床,正在低头和画家聊天。   但让模特感到恐怖的不是这人的身份,而是女人所有裸露出来的皮肤,都覆盖着鱼类一样的鳞片,在灯光照射下,散发着深褐色的,油腻的光。   鳞片密密麻麻,一层一层,鳞片之间,细细小小的白色蠕虫正从里面钻出,像寄生虫一样,这些虫子看不见似的,到处乱爬。   模特鸡皮疙瘩冒出,脚都软了。   画家似乎看不到这女人的不对劲,还在和这位助理聊天。   “是啊,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已经想好了,回去我就离婚。”   显然,此时中年人的意识是不清楚的,不然也不会对着一个怪物说出这种话。   画家说的对,这条船上确实有怪物,但怪物不是阮洲,而是灵媒!   “你的皮肤好滑。”画家说着说着,脸凑了过去,女人鳞片上那些细细小小的寄生虫,就转移到了画家的脸上。   他脸上的白色虫子疯狂蠕动,钻进他的皮肤,血珠瞬间冒出,画家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还在对着女助理笑。   想到灵媒对画家的预言,模特后背发凉。   灵媒预测风浪大,但这片区域附近的天气本就多变,再说“风浪越大越危险”这种常识,不需要人说,大家都知道。   灵媒又预测画家会出轨,现在画家的意识不清楚,说被控制了也没问题,究竟是出轨了,还是被控制了,不言而喻。   只怕预知能力是假,灵媒操控预言发生才是真吧!   至于为什么这女人现在暴露了獠牙……   当劫匪露脸的时候,就是人质被撕票的时候。   不行,必须停船,太危险了!   模特想要通知其他人,但此时自己的腿无论如何也无法抬起。   他欲哭无泪:死腿,快动两下啊!再看下去就会被发现的!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回复,一阵风浪猛地让船摇晃起来,模特仿佛从定身术里脱身。   他脸上一喜,轻手轻脚正准备离开,肩膀却搭上了一只苍白的手,这只手四根手指上都纹着黑色的花纹,看起来如此眼熟。   “你在看什么?”   模特一惊,倏然转身,和笑盈盈的灵媒对上视线。   “我……呃,路过,路过。”声音很低,可还是被房间里面的两人听到了。   画家立刻起身拉开门,“你这人怎么听墙角呢?!”   “误会,都是误会。”模特笑得谄媚。   灵媒也是笑着的,只是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笑意,隐约透露着阴毒的光,像是一条潜伏的蛇,微笑着张开了自己的獠牙。   ……   天色又阴了一些,原本雪白的云朵被染上了墨色,迅速蔓延开来,让人心里有些压抑。   阮洲拿出手机看了眼。   刚刚给模特发的消息还没有回复。   奇怪,刚刚正在发消息,怎么突然没了回复?   扎克和利昂两人敲门进来,阮洲收起手机。   “怎么了?”他问。   “BOSS,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好像有异——”   扎克的话说了一半,广播里面突然传来声音:“请模特先生和画家先生立刻到餐厅集合!”   模特和画家失踪了!   阮洲从房间出来时,见到了焦急的导演。   此时邮轮航行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已经看不到海岸线,两人这时在船上失踪,结果简直不敢想。   扎克拿出自己的证件:“所有人不要慌,先统一到活动室集合,工作人员和安全员请和我一起查监控。”   有人带头指挥,场面很快被控制起来。   阮洲和席宇梵坐在活动室,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席宇梵眉头蹙起,隐含担忧,摸到怀里那个坚硬的木质雕像时,微微有点踏实。   “不用担心,他们两人不会有事的。”阮洲安慰道:“我刚刚还和模特先生一起聊天呢,或许人只是跑到了什么不起眼的地方了。”   席宇梵点点头:“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出了一声“砰!”短促又响亮的声音。   “这是……枪声!”   席宇梵演过不少戏,也见过一些真家伙,这声音出来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立刻冲了出去。   活动室在二楼,席宇梵第一个冲出来,清晰看见一道身影掉进了海里。   ——是灵媒的那个女助理。   开枪的正是扎克,他双手举枪,靠近了落水点,探头看了眼,又转过身,和二楼的席宇梵对上视线。   “我刚刚出来,就看到这鬼东西鬼鬼祟祟,手里拿着画家的衣服。”扎克解释道,“她跑得很快,不是人。”   比起灵媒,席宇梵更愿意相信阮洲和扎克。   灵媒的女助理有问题,估计灵媒也不会干净。   其他人在席宇梵之后出来,并没有看到刚刚的一幕。   阮洲问:“发生了什么?”   “是灵媒。”席宇梵说。   导演从船尾赶来,气喘吁吁:“不见了,灵媒也不见了。”   一下失踪四个人,围观的人都慌了神,而更让他们感到心惊的是——   起浪了。   不是之前阮洲和画家遇到的那种小风浪,而是结结实实的大浪。   黑色的海水拍打在船身,泛起层层白沫,铺天盖地的雨水倾泻而下,眼前的世界一下变得模糊起来。   海风凛冽强劲,吹得游轮上的旗帜猎猎作响,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号角。   船长的嘶吼声在这风浪下十分模糊。   所有人的衣服瞬间湿透,脚下剧烈晃动,他们抓着栏杆,艰难地将自己送进了船里。   铺天盖地的黑云压了下来,云层里的隆隆声仿佛就回响在耳旁。   席宇梵挤了一把衣服上的水,又拿出手机看了眼:“没信号了。”   这样的天气,有信号才不正常。   阮洲皱着眉,看向了舷窗外。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闪电划过的瞬间,才能看到如山峰一般高耸的海浪,张牙舞爪,似乎要将一切都吞噬。   众人站立不稳,只能紧紧扶着活动室的把手才能稳住身形。   舷窗紧闭,但汹涌的海浪一次又一次撞击玻璃,似乎要将这屏障击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风浪却依旧没有小下来的趋势。   船长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请大家待在原地,抓好扶手,保持冷静,风浪很快就会过去……”   船体平稳了一些,可正当大家都以为风浪即将平息时,比刚刚还大的风浪涌起,有人没抓稳,一下被甩到了一边。   恐惧如同海啸一般在人群中爆开。   直到一声清脆的声音,广播的声音突然终止。   阮洲耳边听到了清晰的浪声。   ……   由于业务疯狂扩张,现在世界科技公司已经打通了上下两层办公室,员工数量上有了极大提升。   费士兰过来拿新一批的雕像,就看到这些员工正讨论着这两天特别火的综艺。   “就这个打脸爽!”   费士兰也看了直播,看到画家往枪口上撞时,他直摇头。   可怜的画家,不知道阮洲在异调局早就被贴上了不能惹的标签,谁碰谁倒霉,尤其是主动上前找碴的,他现在还有命蹦跶真是祖上烧高香了。   “真羡慕你们的工作氛围。”费士兰说。   小谢:“那你也来,正好管你们局里那些人。”   费士兰就发个牢骚,听小谢这么说,连忙打哈哈过去。   两人来到仓库,这里已经密密麻麻摆了好几个箱子,里面都是雕像。   “最近一周就是这些了,剩下的我还在加紧生产,最近你们一定有大动作吧,要得这么急。”范来在一旁双手叉腰:“不要瞒着我,我就是世界局势晴雨表。”   费士兰一滞。   范来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   局势不好的时候,确实需要更多的保命手段,世界科技的雕像,目前来说是副作用最小,成效也最好的一种,他们的生存率有了极大提升。   费士兰思索片刻,透露了一些非保密情报。   范来听了以后眼睛都瞪圆了。   “乖乖,我就说上次情况那么严峻,真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那林队也去了?”小谢连忙问。   费士兰点头:“我猜去了。”   “我们家阮总也去了海上拍节目,没问题吧?”小谢有些担忧。   “不会的,阮总那么强,你该信他的。”费士兰对阮洲非常有自信。   小谢点点头:“说得也对。”   费士兰叫人上来搬箱子。   搬到一半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   一般只有遇到紧急事件时,手机才会发出这样的振动频率,费士兰立刻打开工作机。   【绮梦号邮轮因极端天气于北平洋失联,相关部门正在展开搜救。】   费士兰惊愕。   绮梦号就是阮洲乘坐的那艘邮轮。 第140章   人类对海洋的探索从未停止,但由于高压、黑暗,不稳定水温等因素,总体开发程度并不高。   而在超凡世界看来,海洋就是孕育未知恐惧的温床。   人们做了心理准备,但当变异鲸鱼出现,他们还是被这些变异物种的破坏力震惊到了。   一艘小型巡洋舰被撞裂,从中间断成两半,缓缓下沉,这动静吸引了不少鲸鱼,它们巨口一张,舰体就被撕下一块,人类像是慢食碗里的零食,成为这些生物猎食的奖励。   林凛起身离开指挥室,劭彦反应过来时,已经不见了他的踪迹。去房间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劭彦又去问别人,但得到的回复都是没有看到。   耳机里,一道声音带着焦急:“该死的,他们没有用导弹驱逐吗?为什么那些鲸鱼聚集在一起了!”   海面下,一道道巨型身影正在靠近这里,速度非常快,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样。   舰岛控制室内,带着望远镜的副指挥失声道:“天,甲板上好像有个人!”   外面有暴风雨!怎么可能会有人在飞行甲板上站着?!   邵彦扑到窗边,透过外面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尽力寻找着那道身影。   闪电划过,甲板前端,男人一头白发如此显眼。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林凛微微侧头,一双眼瞳平静冷漠。   男人身后就是大海,波涛汹涌,风号雨泣。   铺天的水幕中,数十米长的鲸鱼跃身击海,溅起数十米高的巨浪。   和它们相比,人类实在是太渺小了。   一头鲸冲向甲板上站着的身影,它的鱼鳍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白色锯齿,开合旋转间,像一台绞肉机。   劭彦的呼吸一滞,整个人都趴在了玻璃上,死死盯着林凛。   只见男人一手伸出——   扯下耳扣。   鲸鱼身影滞空一秒,原本俯冲下来的身躯像失去了控制,一头栽倒,狠狠砸在飞行甲板上。   船体由于受到撞击,发出剧烈颠簸,整条船几乎和海平面呈现出45度的夹角。   这生物失去意识,滑向深海。   数秒后,船体回到了水平面上,颠簸起伏,溅起巨浪。   等到人们稳住身形,周围已经一片狼藉了。   劭彦拉着扶手起身,看向下方,那里甲板凹陷下去一大块,刚刚在船头的人影也消失了。   经历了短暂的迷茫之后,耳机里面重新传来了各种声音。   “请所有人员不要随意走动。”   “信号正在修复中,舰体损伤程度12%,电磁弹射器受损,阻拦索断裂……”   “雷达报告,鲸鱼正在远离!”   指挥室有条不紊,正在迅速控制情况。   两小时后,舰队再次恢复正常行驶。   劭彦离开了指挥室,借用通讯器联系上了陈童笠。   “嗯,还没有找到林队,沉没的那条船上有不少幸存者,也有一些人生死未卜……”   “刚刚的暴风雨将我们送到了离定位器很近的位置,但……我们看不到有任何岛屿。”   劭彦视线在平静的海面上寻找,然后收了回来,他敛着眼皮,一双金色的瞳孔微微失神。   “……知道了。”   加密通话的最后,劭彦犹豫开口:“陈局,林凛……他究竟是什么人?”   电话那边传来长久的沉默。   ---   席宇梵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他好像被扔进巨大的滚筒洗衣机里,强洗模式开到了最大档。胡乱翻滚间,喝了一肚子海水,又苦又咸的滋味让他这辈子都不愿再回味。   可即便是这样,他的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雕像。   雕像不能丢,这就是他的命。   席宇梵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沦。   模模糊糊之中,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这东西的身形实在过于庞大,以至于席宇梵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为就是海水本身的颜色。   可当视线跟随着海水起伏,露出水面的刹那,他看到了那个不见边际的黑影——仅仅浮现在水面上的一小部分,整个视野就被这黑色所侵占,再也看不到别的景色。   意识模糊间,席宇梵想到模特那天惊呼出声的:“海怪。”   他闭上眼,手里的雕像被冲出怀抱,随着海浪飘零。   一根肥硕的触手卷住了雕像,同时,也卷住了席宇梵的腰。   …   阳光刺眼,席宇梵猛然睁开眼睛。   他起身,在自己身上胡乱地摸着。   被束缚的感觉还没有消失,那股恐怖的、黏腻阴暗的感觉仿佛还停留在身体上。   他被那东西包裹着,似乎飘荡了很久,几度在失温和窒息的边缘徘徊。   但奇怪的是,此时,他正躺在沙滩上,手下是细腻的沙子,不远处的海鸥发出嘶哑的声音。   他来到了陆地。   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被包裹的感觉也渐渐消散了,只是肚子很饿,就像好多天没吃饭。   “你醒了。”   席宇梵猛然扭头,看到了扎克,对方赤着上半身,手里还拿着一堆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木柴。   “我这是……”   “海上风暴,船进水了,我醒来就在这座岛上,看你在浅海飘着,还有气,就把你捞上来了。”   草丛里窸窸窣窣,不多时,利昂抱着柴也出来了,就像是度假野炊一样,和席宇梵友好地打了招呼。   席宇梵起身,上前两步,“你们这是?”   “哦,阮先生在烤鱼,我们找一点柴过去。”   席宇梵咽了咽口水:“阮先生也在啊。”   “嗯呢,他比我们醒来都早,还是他找到我们的呢……”   席宇梵跟着两人来到了阮洲的位置。   青年身上衬衣有些皱巴巴的,但精神状态很好,看到自己来了,还挥了挥手。   席宇梵的视线被阮洲吸引,嗅觉细胞则是被地上那几条鱼勾了过去,肚子叫出了声。   “饿了吧,鱼马上就好。”   地上插着几条烤鱼,席宇梵眼神直愣愣的,开始疯狂分泌唾液。   不仅是他,身旁的扎克和利昂眼神都透出绿光了。   几人坐了下来,阮洲又给火堆里面添了柴。   “阮总,这都是你捕的鱼吗?”   “不是,我醒来的时候,这些鱼就在旁边蹦跶了。”阮洲说:“正好肚子饿了,就生火来吃。”   席宇梵羡慕,大家都是天崩开局,但有的人就是上天的宠儿,开局自带装备。   扎克:“找了一圈,目前还没有看到有游客出现,这里的生态环境保护得挺好,有可能是一座私人小岛。”   阮洲环顾四周:“我记得导演说过,邮轮的最终目的地,也是一座私人岛屿。”   席宇梵沉思:“或许因为海难,我们被卷到了那座岛上。既然咱们几个能遇到,一会可以再找找,有可能还会遇到其他人。”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口袋,面露难色:“你们的手机还在吗?能不能报治安厅,联系一下外界。”   利昂摇摇头:“不见了,海浪那么大,可能冲到了别的地方吧。”   “好了,可以吃了。”说话间,阮洲把鱼递给了几人。   鱼拿到手里,席宇梵的失落瞬间烟消云散,反而生出一种浓浓的满足。   明明没有放任何调味,滋味却十分鲜美,鱼肉仿佛在嘴巴里跳舞一样。   席宇梵吃得很仔细,连鱼头也被嗦干净,放在了一边。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埋头苦吃。   席宇梵本以为自己会吃好几条,没想到,吃了一条就有些饱了。身体暖暖的,仿佛有能量在身体内部流动。   他转过身去收垃圾,但一转头,刚刚放垃圾的地方,什么东西都没了。   席宇梵擦了擦眼睛。   不是错觉,真的有东西把垃圾清理了。   “我能再拿一条鱼吗?”   “当然。”   这次席宇梵留了个心眼,耳朵竖了起来。   放下鱼骨头的瞬间,身后灌木丛传来非常细小的窸窸窣窣声。   席宇梵立刻扭头,瞥见了一道黑色残影,卷走了自己剩下的鱼骨头——不仅是他的,连阮洲和其他人的,都被这残影卷走了。   他一下就想到自己半昏迷时,看见过的那个庞大的黑影。   会是它吗?   “唉,我以前养过一条鱼,只可惜它不见了。”阮洲感叹了一声:“那条鱼又肥又大,我打算糖醋来着……”   席宇梵余光注意到,灌木丛的叶子剧烈颤抖起来。   “后来呢?”扎克问。   “后来它就跑丢了,不知道被谁吃了,可怜的鱼。”阮洲感叹了一句:“有的时候,我做梦还能梦见它呢。”   “那真是可惜了。”   三人浅浅地感叹了一声。   扎克问席宇梵:“你刚刚一直在看什么?”   席宇梵猛然一惊,连忙道:“没什么,我就是好奇为什么我们会被暴风雨席卷。”   “哦,那个啊,我怀疑可能是那个灵媒做的。”利昂唇角下垂:“他在船上动了手脚,不然不会那么巧。”   那岂不是他们从一开始,都一直处于危险之中?   席宇梵紧了紧自己怀里的雕像,对黑影的好奇心很快消失,坐得离三人近了一些。   ---   胡来平大口喘气,倚靠在一棵树旁,缓缓坐了下来。   距离他醒来,已经过去了近五个小时,但依旧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人类,也无法离开这片密林。   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几乎不存在无人岛,无非是人多人少的问题而已。   但胡来平没想到,走了整整半个小时,他还在这里打转。   这是什么原始岛屿吗,为什么半个人都没有?!   胡来平感到绝望。   这时,草丛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   胡来平面色一喜,立刻就要靠近。   但没想到,那道人影抬起头来时,露出的不是友善目光,而是敌意。   那人长相奇怪,衣服形制也很少见,脸上用不知名的液体画着花纹,看见胡来平,立刻举起手中的弓弩。   胡来平脸色一僵,双手举起:“呃,我是好人。”   那人也不管,头微微伏低,顺着弓弩的凹槽瞄准了他。   毛骨悚然的感觉袭来,胡来平下意识背过身就要跑,但比他更快的那人手里的箭。   “嗖——”   一支箭射到了胡来平脚边,离他的身体就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那箭直愣愣插在地上,箭尾还在微微摇晃,胡来平的心里再也没有了侥幸心理,撒丫子开溜。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没跑几步,他就被脚下的藤蔓绊倒在地。   眼前寒光一闪,胡来平下意识就要闭眼,但在那之前,另一支黑色光箭穿透木箭杆身,将其死死钉在地上。   随后,黑色箭矢缓缓消散。   那人见状不好,转身就跑,却被突然出现的男人一个手刀敲晕。   胡来平望向黑暗中的高大身影,瞪圆了眼睛。   他怎么在这儿?!   男人迈离黑暗,一脚踩进光里。   他头发颜色很浅,树叶间缝隙照进来时,白色的发被染成浅金色。   胡来平下意识往后挪了挪,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林凛笑道。 第141章   在这里遇见胡来平,林凛十分意外。   要知道,这座岛的坐标离炎国有十万八千里,几乎绕过小半个星球。他自己还是因为有0742的定位,才知道具体位置,可胡来平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遇到暴风雨,船翻了,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这里。”   胡来平对林凛道,与此同时,抬眼去看他。   男人面色苍白,虽然唇角上扬,但弧度却冰冷,仿佛胡来平出现什么不对劲,也会和之前那人一个下场。   “我记得你那次之后,在电视台任职是吗?”   林凛捡起地上的弓弩,比画了一下,收在了自己的怀里,又从那人身上拿下来了一些木箭。   这不是单纯的木箭,上面异常元素早已超标。   林凛拢起这些木箭,装到了自己身上。   胡来平支支吾吾:“啊,是,在橙子卫视。”   林凛动作一顿,眼睛眯了眯:“橙子卫视?最近很火的直播综艺?”   胡来平点头:“是的,就是那个。”   他知道那档节目,胡来平并不意外,毕竟阮洲上了节目。   胡来平面露愁苦之色:“我们那条船上所有人都失联了,我谁都联系不上。”   林凛:“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原始密林可能会有猛兽出没。”   胡来平一惊:“猛兽?”   他立刻跳起跟在林凛身后。同样没有导航,林凛却有极强的方向感,两人没走过回头路。   胡来平心里不是滋味,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呢?   林凛扔给胡来平一个橙色的果子:“没有毒,可以吃。”   胡来平用袖子擦了擦,立刻塞进了嘴里:“好饿,我感觉好久没有吃东西了。”   林凛侧过头问:“你们出事的时候是几号?”   “19号。”胡来平口齿不清。   “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饿是正常的。”   “两天?”胡来平动作一顿:“不是昨天的事情吗?”   “今天已经21号了。”林凛蹙眉:“你在海上是怎么过来的?”   胡来平挠头:“想不起来,感觉抱着什么粗壮的东西,可能是海豚救了我吧?”   如果是能够击沉一艘船的强大暴风雨,胡来平根本活不到海豚来救他。应该是有其他什么东西,并且这东西能在短短一天多的时间,游过小半个星球。   林凛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倾斜下去的日头,道:“还是先找个地方歇脚吧。”   胡来平又想到林凛说的猛兽出没,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这座岛地势不平,树林的一部分和山相接,两人没怎么费力,找到了一处浅浅的小山洞,里面长满了青苔和杂草。   胡来平靠着墙,这才有了安全感:“你是怎么来到这座岛上的?”   林凛路上捡了不少木柴,此时正在生火,道:“暴风雨。”   “也是暴风雨?那你还能联系到外界吗?”   林凛摇摇头。   “这里究竟是哪里?”   林凛似乎比他醒得早一点,对这里的了解也多,胡来平问他的时候,林凛解释道:   “你可以认为这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岛,几百年前曾经是一个繁荣鼎盛的国家,如今已经没落了下来。”   胡来平很想问,既然与世隔绝,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两人正在生火,外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黑暗树丛里,四只赤红眼瞳浮现,阴森嗜血。   胡来平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林凛反应很快,掏出弩机,一抬手,手里的木箭激射出去,那东西吼叫了一声,扭头就跑。   借助外面的月光,胡来平这才看清楚,外面是一头熊,刚刚的四道红光,是两颗头上的四只红眼睛发出的。   胡来平声音艰涩:“谢谢。”   林凛起身:“我过去看看。”   胡来平:“我和你一起去!”   “我会关注这里的动静,不会走太远。”   胡来平有些怕,但也知道自己去了很有可能是累赘,他想了想,还是选择听话。   ---   深夜,伊诺悄悄从床上下来,头探出窗外,寻找着舰队的影子。   海风吹着他的头发,也吹起了海上的雾气,伊诺眯了眯眼,望向远方,却什么都看不到。   他有些着急,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但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门突然被敲响。   伊诺上床用被子盖住自己,没有说话。   敲门的人并不打算等他同意,径直推门而入。   “伊诺先生,主教叫您。”侍女恭敬道。   伊诺的脸色一变。   十分钟后,主教书房的门被敲响。   “你来啦。”   伊诺被侍女推了一把,踉跄两步才站稳身形。   房间里还有一个纹面的男人,目光像是蛇一样盯着他。伊诺在直播中看到过,这就是那个灵媒T先生。   “您这是做什么?”伊诺率先发难。   主教还是和蔼的样子,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是带着弧度的。可一开口,吐出的话却让伊诺如坠冰窟。   “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你愿意为异调局做事,他们给你了什么好处?”   伊诺强迫自己冷静,疑惑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主教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的食指点了点桌上的书,自顾自说道:“你在说谎。是财帛权利让你背叛了神吗?”   “我对神绝对忠心!”伊诺声音坚定。   主教看了眼手边的那本书,微微讶异:“这句居然是真的。”   “我不会对神撒谎。”伊诺右手抚在胸前:“您一定是误会了。”   主教只是轻轻笑了声:“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告诉你吧,那些舰队不会来,他们看不见这座岛。”   伊诺心里一沉。   主教一挥手,身后雪白的墙面上,出现了数十个窗口——画面显示的是岛屿各个地方的监控画面。   有的监控布置在浅海里,可以看到主教提过的守卫者的模样。   画面里互相追逐着玩耍的,是数条变异鲸鱼,而被他们玩闹的,是海里的其他正常的同类。一鱼一口,将正常鲸鱼撕碎,鲜血染红海面。   “守卫者同样很喜欢撒谎者的血肉。”   伊诺面色苍白。   T先生适时开口:“只有裕婪的血脉才能到达这座岛屿,其他的侵入者,岛上的结界和守卫会把他们吞掉。”   主教转身,面对监控,指着在外面正在捡柴的林凛道:“谁是真正的圣子,一目了然。”   伊诺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如果那些舰队到了,有重火力扫平或许还好,但仅凭林凛一个人上岛,又能做什么事情呢?   他的眼神中失去光彩,主教的脸上却洋溢出笑意。   “【异常D172-身份帽】没有送出的生物样本,也不用送了,一切的答案已经在这里。”   主教转过身,看向伊诺:“你来也是因为林凛的命令吧,他真是一个聪明又强大的容器,对吗?”   伊诺一声不吭。   “只是可惜,他本该是我们的人,身上肩负的使命是拯救整个人类,现在却变成了这个世界的帮凶。”   主教坐下:“现在,我们来清算一下你做的好事——”   “主教。”伊诺突然开口。   主教动作一顿,掀起眼皮看向伊诺:“在我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你没有母亲教导,这次我就原谅你——”   伊诺:“您确定只有裕婪的血脉才能上这座岛吗?”   “骗你做什么?”主教皱眉。   伊诺扬了扬下巴:“难道那些人都是裕婪的血脉吗?”   主教看了眼灵媒,后者怔愣地盯着他身后的屏幕,主教心里一个咯噔,转身去看监控。   只见监控上,林凛来到一处山洞,山洞里面正有人出来迎接他,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其他监控画面里,也出现了外来者。   ——阮洲一行人坐在地上正在烤鱼吃,悠闲地聊天,跟露营一样。   “看来裕婪血脉已经烂大街了。”伊诺感叹一声。   主教脸色一下变得十分精彩。   ---   阮洲醒来的时候,利昂已经在生火了。   “我们去找了一些果子,可以路上吃,扎克发现了淡水水源,是一条小河,沿着这条河应该就可以找到人类了。”   利昂把鱼递给阮洲,一副期待的样子:“阮先生,这是我特意为您找的鱼,这里的鱼非常好抓,我们在浅海就抓到了。”   自从尝了阮洲的手艺,利昂终于知道,为什么阮洲手下的普通人也能拥有堪比超凡者的能力。   利昂自己补充能量需要好几个月,但跟着阮洲,一顿就吃回来了。这进步说一声开挂也不为过!   如果整天都和阮洲一起,那进步得岂不是更快?!   利昂看向阮洲的眼神更加热切起来。   席宇梵吃完,再次看了眼放垃圾的地方,确实没有东西。   估计是那个黑影吃的,它到底要做什么?   难道费尽心思一直跟着,就是为了一口吃的?   吃完以后,几人动身沿着这条小河前进。   “这里的原始化程度真的很高。”   扎克看着周围的密林:“我还看到了有金杉树,在记录里,这东西几百年前就灭绝了。”   几人沿着河流行走,没有遇到过迷失方向的事情,只是这河流附近的路非常难走,横亘有不少粗大的树干,上面长满了藤蔓和青苔,还有一些大石头拦在路上。   因而他们的速度并不快。   又一次绕开石头后,周围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树木间爬过。   席宇梵谨慎地打量四周,把怀里的雕像抱得很紧。   利昂和扎克则是立刻掏枪,将阮洲挡在身后。   几分钟后,扎克余光看到,这些动静,正是由一群变异山魈发出来的。   这些山魈体型巨大,鼻梁猩红,两侧有纵向的蓝白条纹,身上长满了针刺一般的毛,露出的屁股上红色蓝色的颜色交织,像是信号灯一样,看起来十分诡异。   利昂率先开枪,成功打中一只,惨叫声回响在整个树林里。   阮洲有些紧张:“注意安全。”   一声枪响,树林里面传来猴子愤怒的尖叫,只是很快,这些愤怒的尖叫声转化成了惊恐。   那些山魈冲出了树林,利昂又开了几枪。   但这些东西已经顾不上死去的同伴了,它们大大的眼瞳里满是恐惧,看到众人理都不理,从他们身边蹿了过去。   利昂一愣。   这些山魈不是冲他们来的?   阮洲呼了口气:“还好没事,可能是这些猴子没见过人,被吓到了吧。”   对阮洲来说的安全,对他们来说,很有可能是致命的。利昂收起枪,还在警惕地打量四周。   密林里,灵媒停止了咒语,难以置信地看着四散奔逃的山魈。   他的超凡能力是物种沟通,岛上的动物和他比较熟悉,也大多比较听话,但这些山魈不知道受到了什么惊吓,突然暴走,不听自己的话了!   灵媒将视线转到几人身上。   他当时参加节目时,给随行的鲸鱼下达了命令,让它带着阮洲过来,如果阮洲看得见这座岛,就送他上来,如果看不见,就让他回归大海。   但显然,那只鲸鱼也不好好听话,不仅是阮洲,其他人都被送上了岛。   接二连三的意外让灵媒怀疑自己,难道是他的能力出了问题吗?   四人不知道灵媒在观察他们,一口气走了两个小时,终于走出密林,来到河边的浅滩。   没了树木遮挡后,阮洲抬眼望去,在岛屿的至高处,有一座山峰。   山峰的顶端似乎有一座建筑,远远看去,像是古希腊的神殿。   “这座岛上果然是有人的。”阮洲感叹。   扎克目测了一下:“如果走过去,可能还需要好几个小时的时间,这还是在没有障碍的情况下。”   “休息一下吧。”   这里的小河非常清澈,也不深,大约到阮洲的膝盖上面一点点的位置。   阮洲坐到了浅滩旁边的大石头上,两腿贴紧石头,面对小河。   林凛循着枪声过来时,就看到青年静静地坐在河边,两手撑着身体,正在发呆。   他的心脏瞬间猛烈跳动起来:“阮洲!”   青年抬头,先是愣了一秒,继而眼里流露出不可思议。他跳下河,朝着对岸淌过来。   林凛同样跳进河水里,冲向阮洲的方向。   他们在河中相遇,林凛紧紧抱住了他。   阮洲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发出一声喟叹:“我不是在做梦吧?”   男人胸膛震动,笑道:“不是。”   两人就在河里拥抱,脚下水流缓缓流淌。   河边的灌木丛里,黑影一闪而过。   林凛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看了眼灌木丛。   几分钟后,胡来平也到了河的这边,他拧着自己的衣服:“没想到现在才碰上你们,看来这个岛的面积挺大。”   林凛和阮洲一起坐在地上,还搂着阮洲的腰。其他几人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聊起各自身上发生的事情,席宇梵惊讶:“原来已经到了第三天,怪不得我当时觉得这么饿。”   林凛淡淡“嗯”了一声。   阮洲见林凛脸色苍白,气色并不是很好,不由得关心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男人笑了笑:“没有不舒服。”   阮洲看着不像,又问:“你不是说执行任务吗?你的同伴呢?”   搂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这就是我执行任务的地方,其他人先我一步,已经到了。”   阮洲脑子转得飞快。   治安官上岛执行任务,不就是抓人吗?   “难道岛主人犯罪了,躲到了岛上?”   林凛看着他,表情有些奇怪,仿佛想笑但又没有笑,最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摸了摸阮洲的脑袋。   “真聪明,这都被你猜到了。”   利昂和扎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他们大概知道林凛参加的是什么任务。如果林凛说得没错的话,那众人此时所在的地方,就是统灵会的大本营!   他们零星几个人,居然就这么冲上来了!   两人瞬间精神就紧绷了起来。   那个灵媒,应该也是和统灵会有关的人了。怪不得会将船弄沉,一定是为了报复几人在阿国的所作所为。   利昂轻轻戳了戳扎克:“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阮先生要来这座岛了。”   扎克压低声音:“我也知道了,因为灵媒在船上触怒了阮先生,所以他生气了。”   生气了,所以亲自来统灵会的老巢,要彻底将他们从根上拔除!   扎克感叹一句:“惹谁都不能惹阮先生,看起来真的很好说话,但实际上,内心计较着呢。”   利昂:“是啊,不过,阮先生不告诉我们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林凛也不告诉?他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扎克一副“你还要继续学习”的模样:“这叫低调。”   利昂严肃了神色:“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阮先生想要教给我们的事情。”   不仅仅是能力的提升,更是人情世故的启发。面对敌人的时候,即便对方比你弱小无数倍,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只要是敢接二连三得罪你的人,不用废话,直接杀上老巢。   但与此同时,向别人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不要炫耀,低调才是做人的本色。   利昂感叹一声:“真不愧是阮先生,思虑周全。”   扎克看着两人的背影,严肃点头:“是啊,阮先生还是太全能了。”   林凛走在最前面,中间是胡来平和席宇梵,最后是扎克和利昂。   林凛听力好,将二人的对话完完整整听了个全,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低头看了眼阮洲。   后者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问:“怎么了?”   林凛笑了笑:“突然感觉我好幸运。”   阮洲轻轻抱了抱他:“我也是。”   下午时,众人都走累了,阮洲主动提议在河里抓鱼来吃。   林凛看着阮洲从河里抓上来的鱼,沉默片刻。   为什么海鱼会在淡水里生存?   余光瞥到了旁边的灌木丛,一截小小的黑色触手露出了尖尖。   林凛抬手,一道黑芒闪过,差点把这东西钉在原地。   那肥硕的小触手迅速收了起来。   然而已经晚了。   林凛大踏步上前,钻进了一人高的灌木丛里。   他双手抱臂,看着将自己的身形缩在一起的怪物,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又见面了。”   小黑叫苦不迭。   怎么又遇到这尊大神了。   上次见面两人还是在钟仁宝的旅店里,一晃过去这么久,自己从神之副手堕落成了流浪鱼,对方从陌生人变成了神夫,两人之间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被发现自己跟踪又偷吃,真是尴尬。   “那些人都是你救的吧?”林凛问。   他打量着眼前的鱼,或者说和鱼很像的怪物:大约只到林凛小腿,黑肉层层堆积,柔腻滑溜,两根鲶鱼一样的胡须伸出,小眼珠子乱转,看起来有些狡猾。   刚刚伸出灌木丛的,就是它的身体底部,类似于“脚”一样的东西。   小黑点点头,算是回应了林凛的话。   “为什么把这些人送到这里?”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这里的鱼比较好吃。   小黑离开炎国后,一路前进,吃遍大江南北,最后找到海洋这个自助食堂,一头扎进去大吃特吃。   能力越来越强,可对阮洲的记挂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阮洲一直想吃它,但小黑想要回去。它必须想一个办法。   后来它想到,只要让祂吃饱了,自然就不会来吃它了。   于是小黑到处找,终于找到了一处物产丰富的海域——这里就是它划出的渔场,之所以一直没动,就是给阮洲留的。   在阮洲参加节目,靠近海岸时,小黑感受到了他的气息,认为机会终于来临。迅速从栖息地赶到了阮洲身边,并且跟了祂一路。   它发现了灵媒带的变异鲸鱼要搞事,于是先它一步,让鲸鱼打了牙祭。灵媒使用能力时,本该和他沟通的对象,从鲸鱼变成了小黑。   船沉后,小黑便带着阮洲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前往渔场,打算献上它的诚意。   小黑连比画带哼唧,把事情抖了出来,林凛在一边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大概情况我知道了。”   小黑松了口气,还好这家伙比较聪明,能理解他说了什么!   它告诉林凛情况,主要也是想拜托他一件事情。   “让他不要吃你?”林凛面色古怪。   小黑:“昂~”   整个渔场应该够阮洲吃了,不要再想着吃它了,天可怜见,它真的忠心耿耿!   林凛一口答应:“行,我会和他说的。”   小黑:谢谢你啊好人!   林凛:“不过也有交换条件……你刚刚说你有很多帮手是吗……”   听完林凛的话,小黑眼珠子转了转。   “啵~”它的身上伸出了一根小小的触手,颤颤巍巍的,碰了碰林凛的手。   林凛握住,笑道:“合作愉快。”   小黑临走时,林凛问:“对了,你有没有见到阮洲的手机?”   小黑身形一僵。   那个小东西,趁他不在的时候上位,要不是手机关着它,小黑早就把这东西拿出来吃了。   小黑的肥触须抖动了两下,伸向自己的身体,掏了掏,摸出来一部手机,递到林凛面前。   “我会转交给他的。”   小黑最后看了林凛一眼,钻进了密林深处。   “你在这里一直蹲着做什么呢?”阮洲脑袋凑了过来,却只在地上看到了一滩黑色的液体。   “找东西。”   “什么东西?”   林凛拿出阮洲的手机:“你的手机。”   阮洲眼睛一亮。   …   是夜,万籁俱寂。   月光洒到河边空地上,也照在靠着树干休息的林凛身上。   他睁开眼,眼瞳里毫无睡意。   起身时,扎克坐起身体,压低声音:   “你现在就要去?不用等阮先生吗?”   “他不用为这种事情费心。”   林凛轻手轻脚来到阮洲身边。   青年枕着自己的胳膊,侧过头睡得正香。   男人单膝跪地,轻轻在青年脸颊印下一吻,无声说了句:   “好梦。” 第142章   阮洲听到有人在说话。   “就算能力强,但林凛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呢?”   听到林凛的名字,阮洲一愣,白天刚遇到,晚上就听见有人在讨论他。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把他带下去!”   阮洲睁眼,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又进入梦境了。   刚才说话的,是个穿着长袍的外国中年男人。   “伊诺先生,请跟我来。”穿着长裙的侍女出现,押送这具身体的主人离开了房间。   阮洲打量着四周。   他又解锁了新地图。这里的走廊像是某个西方国家的古代建筑,挑高大约有四五米,天花板颜色压抑低沉,上面勾画着的是狰狞恐怖的怪物身影,十分诡异。   路过空中连廊时,阮洲借助伊诺视线,看到了遥远的天幕。   黑夜沉沉,没有光的海上几乎看不清海天交界,风里都有股紧迫的潮湿感。   他被带到了一处阴暗的房间,没有光源,也没有窗户,应该是一间禁闭室。   伊诺靠在墙边,双手合十,继续低声祈祷。   他一出声,阮洲才反应过来,伊诺就是0742。   不知道有没有完成之前的任务,这里又是哪里呢?   看起来,梦里的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很久。   “这是哪里?”阮洲问。   伊诺动作一顿,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   “是您吗,大人?”   阮洲“嗯”了一声:“你这是被关起来了?”   明明被关起来,但听见阮洲的声音,伊诺抑制不住露出笑容:“是的,被关起来了,大人。”   即便没有做什么,但只要阮洲出现,那种游刃有余的安全感就浮现了上来。   可伊诺又想到林凛,心里微微一沉:“我没事,只是林先生也被发现了,可能会有点麻烦。”   “林先生?”   “林凛林先生,正是因为他的建议,我才能再次见到您。”   “林先生是个好人,他也是您忠诚的信徒。”伊诺不忘给林凛说好话。   阮洲愣了一瞬,林凛被追杀?   “谁追杀他?”   “是主教,不仅是林先生,岛上所有外来者都会被杀掉。”   阮洲恍然,是反派BOSS!BOSS都出现了,这个梦估计也要迎来终结了。   阮洲道:“那我们去救人。”   在他的梦里杀他的人,这怎么行?   伊诺叹了口气,靠在了墙上:“我被戴上了抑制器,现在没有办法使用超凡能力——”   话音刚落,伊诺手上戴着的粗重手环就碎成了两半。   伊诺:!!!   “你可以。”阮洲说。   …   伊诺被带走后,主教沉默了很长时间。   监控里,火堆旁的阮洲睡得正香,而利昂几人就在他的旁边轮流守夜。   他们周围一片宁静祥和,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危险,距离他们最近的异常,也在安全距离之外。   “其他人已经抓起来了,但这几个不好抓,那些山魈走了以后,其他的生物都不听话了……特纳的能力似乎不怎么有用。”   灵媒上前一步,连忙解释:“我的能力不会有问题,一定是出现了其他特殊情况,我觉得还是调查清楚最好。”   特纳能力一直很强,监控里也没有看到有任何异常,偏偏遇到阮洲出了问题。而同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主教的头有些疼:“先处理林凛的事情吧。”   虽然阮洲奇怪,但主动性和威胁性都低,看起来也好沟通。反倒是林凛那边,如果不处理,真就要被打上来了。   主教沉思片刻:“多安排一些人,消耗他的体力。不过……如果真是王子,那来到神殿也只是时间问题。”   ---   没有胡来平拖后腿,林凛轻装上阵。   他抬起头,一只手按在耳后,戴着的单边镜片上闪烁着密密麻麻的红点。   为了这次任务,他的准备远远比主教想得还要充分。   给0742的定位器除了有定位功能以外,也能够记录活动轨迹。红点出现得越密集,说明0742去的次数越多。   这些红点都是有人的地方,也是林凛要避开的地方。   整座岛屿都是统灵会的地盘,这些聚集点的人是什么性质自然不用多说,一旦遇到,很有可能就是纠缠战,不耗费大量体力无法脱身。   林凛尽力绕开监控,也避开本岛居民。   可路途毕竟不是一帆风顺,他还是被拦住去路。   这里是地图上没有标记出的聚集点。   一排排独具风格的房屋排列整齐,沿着长草的小路延伸到远处。屋舍老旧,残垣断壁。砖瓦上繁复的花纹,以及风化腐朽的匾额昭示着过去的辉煌。   以前这里或许是座小镇,只是如今败井颓垣,早已衰落。   房屋上杂草丛生,藤蔓遍布,绿色的植物上覆盖了一层厚重的白色蛛丝。   有不少蜘蛛正沿着墙壁攀爬,密密麻麻快速移动。   ——比起人类聚集地,或许用蜘蛛巢穴称呼更合适。   小路两旁的房屋是很好的支撑点,硕大蛛网凭借支点而建。雪白茧子腾空,里面包裹着的是一张张惊恐的人脸。   茧子旁体型巨大的蜘蛛正大快朵颐。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一人高蜘蛛的上半身是人类,而腰部以下,则是蜘蛛的身体,鼓胀的身体表面覆盖着黄黑色的花纹,看起来像是一只只艳丽的复眼,诡异迷乱。   螯肢将人类的身体切得细碎,蛛丝一扯,就扯进下方巨大的口器。   或许是因为过于隐蔽,0742并没有发现这座聚集地,也没有在地图上标记出来。   “啊——”   被猎捕的人类发出惨叫,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躯被切割,卷进怪物嘴里。   空中的茧子有大有小,大的包裹着的是成年人,最小一个却是只有七八岁大的孩子。   孩子的父亲盯着她,泪流满面,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娅拉——”   小女孩无法挣扎,眼睁睁看着硕大螯肢兜头盖下。   倏然,一道破空声传来!   蜘蛛巨大的螯肢被削断,上半身的人类躯体部分发出尖锐惨叫,紧接着,嗖嗖嗖几道黑箭,整只怪物被扎成了刺猬。   挣扎几秒后,属于人类的上半身软软倒下,八条步足缩在一起,原地滚了两圈,彻底不动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白发男人身上。   只见他一抬手,看不清的黑芒闪过,束缚人类的蛛丝茧就被齐齐割断,爆出一团又一团绚丽的白花。   再然后——   他们见证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小女孩坐在地上,眼瞳里倒映出闪电般的身影。   一只手覆上了她的眼睛。   “别看。”   女孩拉下父亲的手,还是看向林凛。   父亲长叹一口气,没有再次挡住。   直到一切结束,林凛甩了甩沾染血迹衣袖,对着众人道:“收拾收拾,赶紧跑吧。”   周围传来一声声道谢声,饱含劫后余生的庆幸。   女孩拉住林凛的手:“叔叔,谢谢你。”   林凛问:“你们是被抓来的?”   “是的,船沉了,我们被抓到了岛上。”一个人颤颤巍巍,边擦眼泪边说:“刚醒来没多久,跑的时候遇到了怪物。”   小女孩扯了扯林凛的袖子:“我是原住民,因为不愿意被打上烙印,就被祭司扔给了这些怪物,爸爸是为了救我才来的。”   林凛注意到,女孩的颈部和锁骨的位置,有浅浅的黑色图案,很淡,几乎看不出来。   女孩父亲抱着女孩,想要拦住她讲话,但还是慢了一步。   小女孩声音清脆:“祭司想控制所有人,我不愿意,他就把我扔到了这里。”   父亲顿时大惊:“娅拉,你怎么能这么说主教大人?”   女孩看向父亲:“爸爸,难道你还想被喂给那些怪物吗?”   那位父亲不说话了。   林凛蹲下身:“我就是来找祭司的,他就在神殿对吗?”   “是的,我以前在那里面做过工,知道一条通往神殿的秘密通道。”   女孩说:“我听小伙伴说,公主当年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我可以带你过去。”   林凛有些意外:“你不怕我杀了祭司?”   女孩摇摇头:“他杀了我妈妈,我没有能力报仇。叔叔,你可以帮我吗?等我长大了,可以报答你。”   林凛摸了摸女孩的脑袋,笑意不达眼底:“好。”   ---   伊诺弓着身体,贴着墙壁在神殿里潜行。梦回自己执行实战任务时,那个时候,也是阮洲陪着他一起。   凭借他的超凡能力和阮洲的庇佑,0742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关押人质的地方。   伊诺慎重思考了下,阮洲处理这些人不是难事,林凛看起来也很强,唯一有可能拿捏他们的,就是人质。   “为了避免主教拿人质做威胁,我们先解救人质。导演和模特画家那些人都被特意抓了起来,我想主教肯定是留了一手。”   关押人质的地方位于神殿地下,或许是因为对实力的自信,看守并不是很严。   伊诺敲晕狱卒,偷了他的钥匙,前往底层。   监狱关押的人不多,但时间应该都挺久的——阮洲看到了落灰的骨架,还有老鼠在挂着破布的骨架里穿行。   他闻不到味道,但伊诺一直都捂着鼻子,气味应该相当炸裂。   伊诺又下了一层,还没拐过弯,远远就听到模特的声音:“呸!老不死的,要不是你精虫上脑,我们哪里会被关在这里?”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是画家的声音,听语气有些虚弱。   “我怎么说话还用得着你来教?我爹都不管我你还管上我了……”   伊诺脚步一顿。他看到过模特吐槽,却没想到不在镜头前,这人这么能说。   过了拐角,透过栅栏,伊诺看到所有人都被关在了一间牢房里。躺在地上的那个,是被气得不轻的画家,正用手指着模特,一副几欲仰倒的模样。   旁边导演和主持人满脸愁容,顾不上两人的小打小闹。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些剧组工作人员。   虽然有些狼狈,但似乎没有生命危险。   伊诺上前,从阴影中走出。   模特见到他,瞬间停止输出,惊疑不定道:“你是谁?!”   伊诺:“我是阮先生派来救你们的。”   模特唰一下就扑了过来:“阮总?他现在在哪?”   “他很安全,让我过来救你们,我带了钥匙,稍等。”   “太好了!等我出去,一定要动用所有的关系,把灵媒和这座岛主人告到倾家荡产!”   画家说完连忙起身,他面色苍白,脸上还有不少血洞,像是被什么虫子啃噬了一样,已经结了痂,十分狼狈。   导演压低声音,语气雀跃道:“多谢小兄弟了。”   伊诺笑了笑,“没事——”   突然,伊诺的直觉发出预警。   他立刻闪身一跃。   还好躲得快,伊诺刚站的地方,钻出一条花纹艳丽的蛇,正虎视眈眈吐着蛇信。   显然攻击没有完成,这东西心有不甘。   灵媒从角落里走出,身边还站着那位女助理。   他皱眉道:“伊诺,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画家见到助理尖叫一声,声嘶力竭:“你这个怪物!都怪你!”   助理冲着他“嘶嘶”了一声:“可惜没把你吃掉,不过一会就可以开动了。”   它身上长满鳞片,腰部以下也变成了蛇类的身体,长长的尾巴正在不耐烦地拍打。   画家被这诡异模样吓到,一屁股坐在地上。   伊诺当然不会回答灵媒的问题,他从腰间拔出了枪,对准男人。   这是刚刚从狱卒那缴获的武器,正好用到。   灵媒嗤笑一声:“你杀不了我。”   说完,他后退一步。   旁边助理欺身而上,张开大嘴,蛇信吐出,嘶嘶扑向伊诺。   后者闪身,地上滚了一圈躲开,单膝跪地,抬枪瞄准助理的心脏。   只是不等子弹射出,角落躲藏的黑蛇飞扑过来。   这东西又快又急,伊诺没办法,只得调转枪头,对准了角落里的蛇。   “砰——”   一声枪响,蛇头被打烂。   正在他准备继续开枪时,周围冒出了数道游走的身影,都是一条条伺机而动的蛇。   伊诺也终于反应过来,是灵媒操纵了这些蛇。   枪口对准灵媒,后者身形僵硬一瞬,迅速说了句什么,在伊诺开枪刹那,助理的攻击转瞬到来。   硕大的嘴巴几乎能将伊诺吞下,两颗闪烁着寒光的獠牙冲向他的头颅!   伊诺瞳孔一缩。   躲不过去了!   千钧一发时,伊诺感觉自己身体仿佛不听使唤了一样。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以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姿势——   一脚踹飞了冲过来的怪物。   “你身体怎么这么重?”   伊诺听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第143章   空气陷入安静。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一幕。   刚刚被踹飞出去的助理在地上挣扎,蛇一样的身躯四处扭动,口鼻溢出大量鲜血,几秒后,它停止了挣扎,没了气息。   模特卧槽一声:“好强的脚法!”   画家颤颤巍巍看向伊诺。还好这人不知道自己曾对阮洲大言不惭,不然一脚踹死他可怎么办?   不仅是其他人,灵媒也僵在了原地,他眼珠子转向伊诺,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伊诺”表情有些新奇,惊讶,甚至有淡淡疑惑。   仅仅只是一击,就能将A级的异常一脚踢死,还有这股气息……这人真的是伊诺吗?   周围的蛇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像装了马达一样迅速溃逃,地面上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出现过。   在灵媒懵逼时,“伊诺”转过视线,和他直直对上。   毛骨悚然!好像被不可名状的存在锁定,灵媒下意识拔腿就跑。   他从来没跑得这么快过,仿佛身体最后一丝潜力都被压榨出来,一秒就蹿出十几米!   正准备拐弯,一阵破空声袭来。由于速度实在太快,竟发出超音速般的炸响。   灵媒只感觉后背好似被大象踢了一脚,一下扑倒在地,哇地吐出口血。   眼见人顷刻间没了动静,周围观众安静如鸡,看着“伊诺”放下手臂,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   伊诺在脑海里艰涩开口:“您为什么不开枪?”   “没用过枪,不知道怎么用。”阮洲看着被投掷出去的手枪,问他:“准头还不错吧?”   “非常厉害。”伊诺回答。   模特伸出手捡起地上钥匙,三下五除二打开牢门,冲出监牢,两眼放光,握着青年的手上下晃动:“谢谢你!”   “伊诺”笑了笑,正准备说话时,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模特吓得尖叫出声,伊诺在脑海中道:“外面可能打起来了。”   ---   所谓密道,其实是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这路能完美绕开聚集地,直通神殿。   整座岛就是一个巨大的污染源,越靠近岛屿中心,异常元素浓度越高。正常人不可能长年累月在这座岛生活下去,除非变成食物,或者成为猎人中的一员。   远远看去,神殿轮廓在雾气中时隐时现,而直到站在这儿,才更能意识到这座庞然大物的诡异荒诞。   林凛大拇指摩挲着食指上的黑色指环,迈步靠近,和神殿的距离到达某个极限后,好似穿透一层浅浅的膜,一脚迈了进去,周围的一切都清楚起来。   建筑外走廊的立柱间距很近,形态扭曲的人类肢体纠缠,从地面蜿蜒伸展而出,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凝视着外来者。   神殿大门并没有关上,可以看到黑沉沉的内部。   他轻步上前,推开厚重的大门,吱呀声响起。   里面没有人。   整座神殿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声音,安静到一根针掉下去都可以听见。   他们已经知道他来了。   林凛脚步微顿,随即大踏步进入正殿。   浑厚的黑色巨石上面布满刻痕,充满岁月的气息,古朴的雕像看起来有上百年历史。两边的石柱上雕刻着的,是已经看不清面容的怪物,依稀可见上面还刻有晦涩的文字。   正殿里站了两排身穿黑袍的虔诚信徒,呈现出众星拱月一般的姿态,拜向最中心的雕像。   不知何种材料做成的雕像静静伫立,没有明显的五官,盘根错节的触手交汇,树根一样奔涌向下,以违背自然常理的角度伸展。   霉菌一般的绿色覆盖其身,邪异的红色在其上流淌,足以使人类理智崩散,灵魂被拖入无尽的疯狂与毁灭中。   “看来你遇到了愿意帮你的人,来得比想象中快得多。”   穿着长袍的中年男人转过身,表情和善,笑盈盈地,儒雅又温和。   “你的母亲就是这样,总是会有好心人出现帮助她,就像童话里的公主,整个世界都偏爱她。”   林凛抬手给了他一箭,冷厉道:“闭嘴。”   主教侧过头避开,箭尖没入雕像,没有发出声音,被吞了一样悄无声息。   他端详着林凛的表情,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恨她,毕竟她把你留在那个陌生地方这么多年。”   林凛没什么表情,也并没有接他的话。但显然,主教不知道什么叫尴尬,他笑了笑:“每一任王室在出生的时候都会接受洗礼,既然你来了,那就为你补上仪式吧。”   话音刚落,殿里所有信徒都解下了身上的衣袍。   他们赤着身体,皮肤上画满了数不清的繁复图案,图案扭曲混沌,好像有魔力一般,能将整个人的意识吸进去。   与此同时,这些信徒身边出现了不少人类。   不,或许不能称他们为人类,这些怪物们表情扭曲,口流涎水,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活动。双手双脚背到身后,身体则平行地面,腹腔干瘪。   这些怪物的衣服上,有明域集团的标志,有异调局的标识,还有一些普通人。显然,是统灵会将他们变成这样。   “开始吧。”   主教喃喃自语,眼瞳乱颤,眸光中的温和消失殆尽,充斥着混乱与癫狂。   怪物得到指令,胸腔里挤出嘶吼,冲向林凛,四肢都跃出了残影。   林凛侧身躲过一只怪物袭击,但紧接着,下一波攻击就已经到来。因为有人操控,不那么杂乱无章,它们比蜘蛛怪要难缠多了。   他身形扭动,辗转腾挪,怪物的脊柱和脑袋被踏碎,地上印出深痕。伴随着的,还有不绝于耳的破空声和惨叫声。   “嗡!”   黑色光镜出现,铺天盖地的箭矢射出,仿佛狂风过境,一茬又一茬怪物倒下。   主教看着眼前的一切,微微露出笑容。   他缓步靠近雕像,周围的信徒们则跪倒在地,拿出小刀,在手臂上划下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在地上滑过,有意识地汇聚到了神像底座。   浓稠的血腥味,夹杂着尸体高度腐烂后的臭味,让人几欲作呕。   血液流向神像,被树根一样的肢体吮吸吞噬,数秒后,扭结的肢体蠕动起来,如同被灌注了生命。   鲜血的滋补让神像身影骤然膨大,道道裂痕出现,随后——   陡然炸开!   铺天盖地的紫红色肉条源源不断爆出,腐烂的庞大的身躯扭动着,像是蛆虫交织在一起蠕动,上面坠满了猩红的血液,散发着浓烈臭味。   这些肉条末端绽出数根更加细小的触肢,其上密密麻麻布满尖刺,犹如蠕动的海星,胡乱摆动,卷起了匍匐在地的信徒。   人类是无法承受这一幕的,会控制不住地想要离开。   一些尚存理智的信徒浑身颤抖,发出尖叫:“不!不要!”   他们拔足狂奔,但没跑出去几米,便被翻飞的触肢捆住,倒吊在半空。   这些邪恶的触肢轻轻一扯,信徒的头颅就像是苹果一样,被轻松采撷下来。   猩红血液倾泻而下,海星卷起地上的脏器血液大口吮吸品尝。   林凛也终于知道那些干瘪的身体里的脏器都去了哪里。   “还没有结束。”   主教声音沙哑,神色癫狂,嘴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他没有动弹,眼珠子却像是要跳出眼眶,拼命地看向林凛的方向。   男人面色苍白,眼下还溅着血珠,但偏偏面无表情,对眼前的一幕无动于衷。   主教被刺激到了一样,声嘶力竭:“你为什么不怕?!”   为什么?居然有人面临如此邪恶的、不堪的、诡异的场景能够无动于衷呢?这份底气来自异调局?还是来自身为容器的自傲?   他知道了,之所以能这么淡定,一定是因为还没看到更可怕的事情吧?   主教脸上露出狂热的神色,他张开手,痴狂的声音响彻了整座大殿:   “伟大的主啊,您是世界的新主人,容器就在这里,请降下您的意识吧!”   神降确实不止一种方法,但现在万事俱备,容器又自己送上门来,为什么要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呢?   十年前他们已经错过了一次。这次,一定不会再出问题了!   一旦主降临于此,至今为止忍受的痛苦都是值得的。   主教发出粗重的喘息。就快了,接下来只要静静等待就好!   紫红色的触手们肿胀丑陋,本没有自身意识,主教话音落下,它们却开始浑身颤抖。   倏然间,触手上迸发出一颗颗巨型眼瞳,它们四处转动,目光邪异,仿佛有不速之客,正通过一双双邪恶的瞳孔窥探这个世界。   血肉的海洋能卷起一切,石柱在混乱中被冲刷成碎屑,烟尘缭绕间,异常元素浓度上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   信徒们的身体融化成了半固体状,脸上恐惧消失,挂上虔诚狂热的笑容,仿佛对自己的生命毫不在意一样。   林凛深呼一口气,摘下了耳扣。   他的表情平静,宛如深沉古井无波的湖水,瞳孔里映照不出任何事物。周身浮现出看不见的能量,庞大又浩瀚,似乎亘古存在,不因任何事物而改变,包含着枯寂毁灭的气息。   诡异又长满邪恶眼瞳的肉条狰狞翻滚,触碰到男人的瞬间,迸发尖锐音调,好似能刺入灵魂。   但林凛却偏偏不为所动。   凡是靠近他的触肢,都被那股力量挡在外面,无法直接攻击到他,反而被碾成碎渣,消散在空气中。   “为什么?”主教愣在了原地。   明明祂的目光都已经投来了,可为何还不降临?难道林凛不是容器吗?   可他明明就是啊!   主教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影。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也发生了某种变化。   他的脖子上迸发出了一颗颗眼睛,他的衣领,甚至连手心里也是,这些眼珠原本是看向林凛的,却在不知不觉间,同时转向了主教,隐含着一丝愤怒。   主教的嘴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他挣扎道:“我对您是忠心的,并没有任何欺骗——”   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忽然,主教福至心灵。   “容器已经被占据了!”他失声道。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主没有降临——因为已经没有位置了。   这样的认知让主教狂躁,身躯逐渐融入了那波荡起伏的怪物之中,四周无数的脓液翻滚,血肉交融。   是谁,是谁做的?!   数秒后,主教仿佛听到了神谕,喃喃自语道:“世界意识。”   怪物的无数瞳孔死死盯住林凛,充满愤怒和厌恶,却并没有意外。因为其他时间线上,这团世界意识同样是这么做的。   世界意识为了保护世界本身而存在。在遇到特殊情况时,这团意识会做出被动反应,潜移默化影响世界走向从而自救。   可这团世界意识,不仅融入了人类社会,还骗了祂。这意味着它拥有了主动性。   这种主动行为,恰恰是神明诞生的前兆。   祂是拿这个即将崩溃的世界当作食物的,剩下的世界能量应该被祂吃掉,而不是去孕育新的神明!   肉条怪物骤然爆发巨大尖叫,铺天盖地地冲向那道身影。   男人一跃而起,白发在空中划过,宛如闪电。抬手间,周身滑腻诡异的柱状肉条便干枯凋零,消散在空气中。   主教的身躯随着怪物巨大的身影起伏,身为人类的意识渐渐被同化。   他听说林凛具有强大的力量,却一直在吃止痛药,原来,是以人类身躯使用世界力量的后遗症吗?   他的耳扣似乎是抑制器,还有那枚戒指,是他的母亲做的吧?他记得,她的超凡能力就是异常物品改造……   模模糊糊间,主教似乎听到一道声音。   “坏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掌握着权力的某些人而已。”女人声音爽朗:“要是因此毁掉这么美好的世界,多可惜啊。”   可这是他奉献了一辈子的事业,怎么可能说结束就结束呢?   尽管做出表情已经很难,但主教还是露出了阴翳的笑:“没用的,即便是你也无法阻止祂的降临。”   “你能活下去,可其他人呢?我早就在各处布置了异常生物,那些沿海城市怕是撑不下去了——”   主教的声音模糊,最后被疯狂涌动的紫红色肉条掩盖。吞噬掉他后,这些东西的身躯已经几乎占据整个正殿。   疯狂的触手涌动,铺天盖地围上林凛,即便身躯不断被碾成齑粉也没放弃,前赴后继,滚滚向前。   林凛被卷进血肉的海洋,黑暗降临前,他似乎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林凛!”   ---   异调局。   “那边情况怎么样?”   陈童笠、威廉以及其他联合部队的负责人拉了视频会议。   “那座岛无法被雷达和卫星上检测到,我们已经派出了支援部队,侦测类异常也已经安排上了。”   “目前怀疑,可能有类似于结界一样的东西存在,屏蔽了现代科技手段的探测。”   “航母还在指定位置停留,其他部队也在待命……”   一道道情报被翻译成各国语言,在诸位负责人耳机里响起。   陈童笠黑眼圈很深。   除了普通人员伤亡外,林凛也至今仍没有消息。   威廉:“我建议先行撤回,在那里耗费着资源也不是办法。”   “威廉先生,如果这次撤退,下次我们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再找到这里了。”陈童笠当即拒绝。   威廉面露难色:“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陈童笠:“我会加派一件S级侦测类异常,再试试——”   他的话音未落,一声警报突然响起。   这是只有发生特大紧急事件时才会出现的警报声。   陈童笠面色一变。   不仅是炎国,阿国和其他国家也都同时响起了警报声。   不多时,丁光良脚步匆匆进来,凑到陈童笠耳边说了几句。   陈童笠倏然起身:“立刻启动一级预案!”   威廉那边惊讶的声音传来:“什么?沿海城市出现了未知生命体?”   看来不仅是炎国,整个沿海城市都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几人重新拉了新的会议,一张张雷达检测信号被投到了公屏上。   “这是雷达检测到的信号,这些出现的海洋生物十分庞大,体型近百米,应该是变异物种,且速度极快,根据方向来看,应该是从那座岛附近的海域来的。”   “按照速度,预计七个小时后就可以到达我国领海,与此同时,临泉市等十几个沿海城市可能都会面临危险。”   丁光良面色沉重:“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黑暗中,林凛睁眼。   他透过一个极高的、不属于人类的视角观察着一切。   他看到正殿大门被轰然踹开。   0742,不,是阮洲冲了进来,并且迅速朝着自己的方向前进。   “他对我们影响很大。”   黑暗中,另一个林凛正看着他,面无表情。   “因为他是重要的人。”   提起阮洲,林凛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又转回了视线。   阮洲正在攻击这堆血肉,或者说单方面碾压更合适。   “你在乎他?”另一个林凛问。   “难道你不喜欢他?”林凛反问。   “喜欢是什么感觉?”   “看到他会开心,不想让他难过,愿意陪伴他,身体渴望他,想要理解他的想法……这些都是喜欢。”   林凛对另一个自己很有耐心。十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后的相处都是这种模式,对方也已经习惯了。   另一个林凛愣了下,看向下面的青年。   虽然是0742的壳子,但他一眼就看到了壳子里的阮洲,他的瞳孔里满是焦急。   抿了抿唇,另一个林凛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你就是我,你是人类的我,我是世界的你。所以,你喜欢他,我应该也喜欢他。”   与其说是世界意识选择了林凛作为容器,倒不如说林凛本就是世界意识的一部分,只是恰好在这具身体里而已。   另一个林凛实话实说:“但即便没有外神,世界也撑不到孕育出神格的那天。”   他讲话没什么起伏,很平淡,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知道。”林凛语气淡淡:“所有人类都会死,但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时候。总不能因为害怕死亡,就放弃享受触手可及的幸福吧?”   “个体有享受幸福的权利。”另一个林凛点头。   “嗯。”林凛笑了笑。   阮洲每一步踩出,都有一部分肉条消失。他脚下的东西发出一声惨叫,眼瞳流出血泪,目光怨恨。   可恶的世界意识,不仅骗了他,还找来帮手欺辱他!十年前就是这人破坏了他的计划,现在还是他!   等他本体降临,一定要……   话没说完,祂又被踹了一脚。   阮洲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和那些眼珠子对上视线,不禁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好恶心。”   脚下的东西发出难听的叫声,阮洲还想给他一脚,正在这时,他感到一阵心悸。   似乎有股强大的力量降临了。   阮洲蓦然抬头。   空中硕大的肉球本来正猛烈向内收缩,在这股力量降临时,那些触手微微一滞,随后剧烈颤抖,身形渐渐扩大。   之后,像是被吹到极限的气球一样,猛然爆开!   “啪啪啪!”眼珠爆裂声响起,数不清的漫天碎肉落下,在地上凝聚成深深的一层血肉地毯,不断地蠕动,仿佛想要重新凝聚身躯。   几秒后,肉块们干瘪了下来,逐渐枯萎,碎成了渣滓。   林凛轻身一跃,落在了阮洲面前。   “林凛!”阮洲惊喜。   他踩着那些肉条快步上前,就要去拉林凛。   后者轻轻避开他的手:“伊诺,你怎么在这?”   阮洲动作一顿,这才想到,他现在是在伊诺的身体里。   他支支吾吾:“是阮先生派我来保护你的,他说你有危险,我就赶过来了。”   “阮先生还说什么了?”   阮洲抬头道:“……还说他很想见你。”   林凛忍住笑意,还想逗逗他,忽然察觉到什么,抬眼看向了远处的海。   ---   丁光良的估计还是保守了,那些怪物的速度简直快到惊人。   不用七个小时,仅仅过去了两个小时,这些怪物就已经来到了非常危险的位置。   紧急通知下发,数个城市响起警报声。   无数人从梦中惊醒,连夜拖家带口离开自己居住的城市,都来不及带上齐全的行李。   所有沿海城市严阵以待,预备手段尽出,一定确保尽量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陈童笠坐镇总局,整个异调局灯火通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人都准备着,神经紧绷,准备迎接一场硬仗。   很快,一条最新信息传到陈童笠的手上。   看到消息的一瞬间,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陈童笠,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雷达监测到有一大波深海生物出现,它们和之前的那些打起来了!” 第144章   明明天气晴朗,但海面却惊涛骇浪。   海鸟能感受到海平面下发生的异常,惊恐地乱窜,有的来不及反应,吓僵了身体,掉入海洋,被漩涡卷入海底。   也有一部分渔船被卷了进去,不多时,船体碎块浮上海面,跟随浪花飘荡。   以上种种,足以见得海底战况多么激烈。   陈童笠忍不住再次问:“确认情况了吗?”   丁光良一脸复杂,道:“是的,这些巨型海洋生物已到达近海,雷达可以检测到它们的生物信号。   第一波出现的是各类巨型鱼类,包括但不限于变异的鲸鱼和灯笼鱼等。而后一波到达的,物种更加多样……”   丁光良把探测结果发给陈童笠,后者在电脑上打开。   “水母、海星、鱿鱼……怎么还有海胆和巨型螃蟹?”   陈童笠对超凡世界的认知正被重新塑造。   他从未见过超凡生物大战,而今通过雷达传来的模糊影像,竟也能窥见海底世界的一角,见证超凡生物间战斗的情况。   这些海洋生物成长几乎没有限制,杀伤力巨大,比起陆地上的异常,它们更倾向于比拼身形大小,大的吃小的,野蛮但有效。   如果说前一批出动的,是统灵会精心培养的正规军,那么后面赶来这些,就仿佛村头老弱病残,随意拿了镰刀出来应战,甚至有的空手上阵,就敢硬刚正规军。   参会人员无不好奇,这些虾兵蟹将究竟什么来头,为什么要帮助人类,难道超凡世界发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变故?   此时的海底。   软蛋鱼大军正在嘀嘀咕咕。   渔场本来是给那位大人准备的,但现在里面的鱼都跑光了。   没了食物该怎么办呢?   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他们老大害怕被那位大人吃,所以要献祭其他鱼,其他鱼也担心被吃,所以又去找别的鱼。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食物链。只有站在顶端的那个人不用害怕,而剩下的小鱼小虾,随时担心自己被吃掉。   为了不被吃,它们必须付出一些其他的代价。   不用小黑多说,这些软蛋鱼们很快反应过来,渔场里的鱼逃逸后,躺平已经十分危险了,它们必须拿起武器,收割其他鱼的生命来保护自己。   软蛋鱼为了活下来必须崛起,而统灵会的鱼则是为了执行上头命令,谁的战斗力强自然不必多说。   两个小时后,情势很快明了。   渐渐地,海上浮起一些奇怪的东西:大片大片的生物残骸,破碎的海藻和鱼类的残肢断尾。   这些战争留下的痕迹,无声诉说着海底究竟发生了什么。   ---   劭彦拿着望远镜,一直盯着坐标的方向,但他的视野里,还是没有出现海岛的影子。   不久之前刚刚收到消息,沿海附近出现了很多的异常生物。   仅仅是一个鲸群就能将他们的舰队冲得七零八落,那么多生物出动,该有多大的破坏力呢?   但陈童笠的命令是必须坚守原地,观察海岛动静,不能返航。   一位相熟的同事走了过来:“你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了吗?”   劭彦收起望远镜:“没有。”   没有看到海岛,也没有看到林凛。   “不用担心,刚刚我接到信息,沿海那边有了新的变动,第三方力量出动,把那些鱼都解决了。”   劭彦有些意外:“什么势力?”   同事的脸色有些古怪:“不是势力,是另一些海洋生物。”   “海洋生物?”   邵彦一下想到航行途中遇到的巨鲸群,忍不住问:“有具体细节吗?”   “总局怀疑可能是有人操控,否则正常情况,超凡生物不会介入同类和人类的战斗。”   “一只两只也还好,可那么多只……难道有和统灵会敌对的组织,也培养了一股势力吗?”劭彦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因为他想到,没有什么组织与统灵会为敌,但有位存在却非常痛恨统灵会。   难道是他?   两人返回指挥室时,得到一条意外消息。   “我们发现了一道信号,就在林队长提供的坐标附近。”   舰长表情有些许惊喜:“一定有线索,我让人打开频道沟通。”   旁边的邵彦和同事愣住了,说:“我们使用的加密频道,这信号是怎么进来的?”   “我也不清楚。”舰长摇摇头,旋即按下外放按钮。   喇叭里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是劭彦吗?我是林凛。”   劭彦长舒了口气,一下坐到了喇叭旁:“你小子,害我担心这么久,你在哪呢?”   “我和阮洲在岛上。”   “你和阮洲?”劭彦音调一下子拔高,眼睛也瞪圆了。   怎么阮洲也在这里?   “嗯,他们的船出了事,因为一些原因,我们现在在一起。”   劭彦正准备说话,林凛打断他:“听着,你们现在必须尽快离开那个位置,统灵会留了后手,根本没想让我们活下来,不仅是沿海城市,附近海域也有危险。”   听到这话的人脸色都沉了下来。   “你们小心,可以尽量往南——”   船体突然剧烈一晃,林凛的声音中断了。   劭彦拍了拍喇叭:“喂?”   没有反应,不是信号出了问题,而是舰队设备受损了。   舰长很干脆,和林凛沟通完后立刻安排:“全员注意,调整航向,向南行驶!”   整个舰队迅速动作起来。   然而仅仅过了十分钟,指挥室雷达警报发出巨响。   “滴呜——”   尖锐声音响起时,整个舰队立刻进入紧急状态。   同事声音颤抖着,拉了一把劭彦:“你看——”   劭彦抬头,透过指挥室的玻璃,他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只眼睛宛若幽冷冰山,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洞悉一切的目光。   天幕下,巨大的眼瞳缓缓浮现,远处的护卫舰和它相比渺小不堪。   而这仅仅只是它的眼睛,在舰队视角,它的完整身躯无法被观测到,只能看到眼睛附近深灰色的褶皱,以及光秃秃的、散发着阴暗发青的灰色皮肤。   怪物似乎是一条异化的蓝鲸,伴随它的身躯出现的,还有数十米高的巨浪,浪花排山倒海,张牙舞爪地扑向甲板。   它和他们的距离并不近,但正是因为远,当这个巨大眼瞳出现时,所带来的压迫和恐惧感是毁灭性的。   一时间,不仅是指挥室,甚至连耳机里面的对话声都消失了,只有安静的呼吸声在耳机里面回响。   这样的怪物,仅仅一口就可以将他们所有人吞食,人类与这样的存在相比,就像是黑暗中的微光,随时可能被吹灭。   阴云压在每个人肩头,绝望和死寂在人群中蔓延。有受不了的同伴,已经发出了恐怖的尖叫,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舰长沉重的声音回响在耳机里:“保持冷静!所有人准备弃船逃生。”   个体渺小,却在面对如此强大的怪物时有可能逃离,但舰队是个大目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跑掉。   “那您呢?”   舰长声音低沉:“我和我的船共存亡。”   变异巨鲸的移动速度并不快,但它的身躯实在太庞大了,几乎一眨眼,就能感觉到和它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劭彦忍不住道:“或许还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舰长已经不抱希望,但劭彦这话还是让他升起一丝侥幸,连忙问道。   “我们还有秘密武器。”劭彦摸了摸怀里的雕像。   数分钟后,这只巨型蓝鲸穿越海水,更加靠近了舰队,看到眼前玩具一样的舰队,那双眼瞳里露出讥讽。   人类无法在海上活动,于是造出了这么个小玩意来帮助自身活动,但又有什么用处呢?   巴掌大的玩意儿,给它剔牙都嫌小!   变异蓝鲸对着最大的海上堡垒张开巨口——   正在这时,它突然听到舰队里传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人类发出的微弱低音像是临死前的求饶,多么可笑啊?   这只巨鲸想要继续动作,但渐渐地,它察觉到,不同人类的低声诵念,似乎汇聚成了同频的音调,在它耳边响起。   变异鲸鱼一顿,似乎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但这怎么可能?它可是这片海域的无冕之王,除了真神降临,还会有什么生物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威胁呢?   它跃起身,冲着舰队张开自己的深渊巨口——   但没等下嘴,一道几乎横亘天际的身躯,从海水里强势挤出。   它通身漆黑,身躯肥硕,身上黑色肉层层堆积,滑腻的触手在身边挥舞,巨大的身影几乎横跨整个天际。   这只生物的出现似乎让整个海床都抖了一抖。   也就是说,即便是海洋也几乎无法承载它的存在。   与此同时一起颤抖的还有变异蓝鲸。   因为这只黑色巨兽的身形几乎是他的数倍。   如果说,变异蓝鲸在这片海域里活动,就像一条鱼在河里畅游的话,那么这只黑色巨兽,就像一只河马在湖里玩耍。   两方数倍的身形差距,以及强大的仿佛能吞天噬海的气息,让变异蓝鲸瑟瑟发抖。   黑色怪物眼里充斥着不满,触手不耐地挥舞,似乎在质问它:好好的你乱跑什么?   不跑?不跑等着你吃吗?!蓝鲸内心尖叫,看到黑色怪物的瞬间扭头就逃。   但黑色粗壮的触手拦住了它——还不止一根。   变异蓝鲸被瞬间卷起,后者发出哀嚎,奋力挣扎。   但所有挣扎都被黑色怪物死死按了下去,甚至它还伸出触手,把舰队推远了一些,以防被风浪波及。   人类无法观测到二者的全貌,两只恐怖巨物之间的战斗,早已突破他们的感官极限。脆弱的灵魂无法直视此种冲击,有人几乎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   但他们的怀里,毫不起眼的雕像流转着暗色光华。几秒钟后,众人理智归位,虽然神色仓皇,却依旧能保持理智。   黑灰两道身躯纠缠,发出人耳听不到的惨叫声,灰色的变异鲸鱼扭曲翻腾,几乎要将整个海水搅浑。   但无论它如何挣扎,风浪都被黑色巨兽化解,舰队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   黑色巨兽那仿佛能吞噬整个世界的、不属于这个次元的深渊巨口张开,冲着变异蓝鲸咬了下去。   只是一口,蓝鲸大半个身体就消失了,仿佛被什么东西抹除一样。   泼天污浊洒下,海洋上漂浮着无数腐肉和血液。   黑色巨兽一不做二不休,第二口直接啃掉鲸鱼最后剩下的那点身躯——后者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消失。   所有人都仿佛经历了一场灵魂地震,震得他们三魂七魄都无法归位。   他们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一时间竟然失去了表情。   而就在这时,海岛出现了,就像是障眼法被人瞬间破除了一样,十分突兀。   所有人都在战斗余韵中尚未回神,目光还凝在那道漆黑的身影上,没有关注到突然出现的岛屿。   直到怀里雕像传来轻轻的颤动。   这时,劭彦才注意到,海岛边站了两道身影。   一个人是林凛,他的身前,迎风站立着的是个陌生的年轻人。   即便不认识,但见到他的瞬间福至心灵,透过陌生的皮囊,持有雕像的人们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他正是雕像的正主。   所有人心里都浮现出了那个名字。   青年静静站在岸边,朝着海岸伸出右手。   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那不可名状的巨型黑色怪物,匍匐下硕大的身体,将自己的腕足伸出,轻轻放在青年的手心下方。   ——那是一个绝对臣服的姿态。 第145章   浪涛滚滚,海风泱泱。   海天交界处,红日喷薄而出。   金色浪潮中,巨大的黑影谦卑,于朝阳中匍匐,宛如忠心的臣子,为王献上全部忠诚。   覆天般的巨大和渺小的身影形成鲜明对比,震撼到灵魂颤栗。   这一幕,在场所有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们身躯微微颤抖,发出粗重的喘息。   即便七老八十,回想起今天的事,他们也会挺直腰杆,告诉别人,自己可是见过真神的人!   仅仅是祂手下的一个兵,就拥有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实力!   他们的视线死死盯着那道身影,然后便看到青年动了。   他摸了摸手下的黑色触手,似乎说了什么。   黑色触手微微晃了晃,显得非常开心。   动作不大,但巨兽身形过于骇人,轻轻一动,众人都感觉舰船随着海浪上下起伏。   人们的呼吸下意识轻了些。   他们可都是见过它做了什么的。在它的气势下,舰队像玩具一样,可以被轻而易举地摧毁。   就是这样强大的海上威武霸主,如今在青年手下雀跃,发出轻松愉悦的声调,像极了被表扬的小朋友。   甚至人们觉得,如果不是身形限制,它可能要在海里转圈圈跳舞了。   这让大家不禁猜测,青年刚刚究竟说了什么,才能让怪物如此开心?   劭彦身体前倾,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与此同时,大脑也开始迅速运转。   沿海城市出现了奇怪的海洋生物,救下了无数人,几乎同一时间,此处也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身影。   他并不愚蠢,这些海产品几乎同一时间粉墨登场,要是还发现不了问题才有鬼了。   从它们都对统灵会痛下杀手的行为来看,黑色怪物和那些怪物就是一伙的!   劭彦望向黑影时忍不住想:最大的这个统御那些个小的,但它自身也是被操控的那个。   而控制它的人……   即便套着别人的壳子,但雕像的共鸣已经告诉了劭彦,海边站着的那道身影就是阮洲!   舰长就在邵彦旁边站着,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明明没有见过那人,却感到熟悉?”   说完,他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看向怀里的雕像,旋即恍然。   哦,那人不就是雕像上的人吗?   直到此时,舰长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雕像对异常有压制作用。   这就是祂的一部分意识,这就是祂在庇佑保护他们啊!这是什么?这是不可思议的神迹!   舰长呆呆望向那道身影,眼里似有泪光闪烁。   舰上众人也反应了过来,议论声轰然爆发!   “我不是看错了吧?!那个怪物居然在撒娇?”   “我以为我要死了,感谢祂救了我!”   “那是神吧,那一定是神!天啊,是真神降临!”   人们拥抱庆幸,欢呼声,惊叹声,庆祝声,哭泣声……道道声音响起,汇聚成热烈的浪潮,在人群间涌动。   所有的惊惶和无助都消失了,被恐怖景象刺激到近乎崩溃的理智,正在迅速恢复。   而这些声音,也随着风传到了更远的地方。   阮洲抬头看向远处。   他好像听到有人在欢呼。   手下黑色的腕足动了动,阮洲端详着这个巨大到不见全貌的黑影。   虽然体型变了,但他还是一下就认出来,这东西就是小黑。   鉴于梦里的事物会发生各种变形,他对于小黑会以这样的形态出现并不意外。   丑是丑了点,但看起来似乎是一条好鱼,好像刚刚还救了远处的船呢。   处理掉血肉触手怪后,阮洲本以为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想到林凛却说还没有,这座岛还有其他机关。   本着送佛送到西的敬业态度,阮洲和林凛一起,共同破坏了剩下的岛上机关。   而就在破坏掉的瞬间,两人被传送到了海边。   阮洲一抬眼,海上不远处,就是正在大快朵颐的小黑。   他觉得自己可能对那条鱼有执念了,什么场合小黑都能出现。   吃完怪物以后,小黑一脸期待看向他,阮洲摸了摸他的腕足,夸奖道:“是条好鱼。”   小黑愉悦地翻滚,贴着青年手心,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手下的触感鱼皮一样的光滑,粘糊糊的,还有鱼身上的那种黏液。   阮洲表情一下变得微妙起来。   ——好像有点恶心。   正在撒娇的触手猛然一抖!   阮洲还没反应过来时,眼前的巨大身影消失了。不,不是消失,应该说是变小了。   有一条船那么大的黑影在海里游荡,身形影影绰绰,半天不肯接近岸边。   阮洲指尖轻轻摩挲几下,几秒后,还是蹲下身,用海水洗了洗手,眉头这才松开。   “伊诺,你在看什么?”   “刚摸了鱼,在洗手。”   阮洲此时抬头,正好看到林凛眼里未散去的笑意。   他表情狐疑。总感觉林凛有些奇怪。   他不会早就察觉到了他不是真正的伊诺了吧?   此时,真正的伊诺已经傻掉了。   两只怪物出现的时候,那真是天地都失去了颜色。尤其那只黑色怪物,仅仅两口,就把那条青灰色的鲸鱼吃掉了!   何其恐怖的实力,何其巨大的身影!这样的存在……竟然也是祂的手下?   是了,这样才是对的!   这才是神该有的实力,这就是他追随的大人!   只有这样实力强大的存在,才能配得上这样的称呼。不用祂出手,所有的事情都自然而然会回到轨道上去!   一股豪情在胸腔内鼓荡,伊诺心中燃起熊熊火焰。   祸害这个世界这么久的统灵会,连带着它的走狗们,就这样被轻而易举毁灭了!   伊诺选择性忽略了林凛的贡献。   在他看来,正是因为有大人的庇佑,林凛沾了祂的光,才能完成任务,说来说去,都是大人的功劳。   能完成对人类来说如此高难度的任务,作为容器的伊诺与有荣焉,忍不住抬了抬下巴。   “大人……”   他正准备吹一波彩虹屁,一开口却发现是自己的声音。   伊诺微微一愣。   他身旁的林凛只是看了眼,脸上的笑意很快消失。   “梦醒了。”   清晨的日光穿透树叶间的空隙,阮洲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火堆已经熄灭,利昂和扎克都不在,周围空旷又有些荒凉,一度让阮洲以为还在梦里。   好在没多久,两人就回来了,席宇梵和胡来平跟在他们的身后。   “你们去哪了?”阮洲站起身。   自然是去围观。   晚上神殿那边传来动静时,几人就已经全醒来了。   他们赶到一处地势较高处,见证了舰队被袭击的全程。   当那些人们对着雕像祈祷时,席宇梵随身带的雕像也有了反应。   冥冥中,在某种感应下,席宇梵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阮洲出门不用带雕像了。   人家就是雕像正主,自己保佑自己,何必多此一举,还要带个雕像呢?   思索再三,席宇梵还是把自己感受到的事告诉了扎克他们。   两人皆是震惊。   他们只认出了那个抚摸黑色怪物的青年,他是阿国酒店消失的实验品。   很明显,他此刻表现出的实力并非来自自己。否则当时直接召唤此等存在,把整个酒店端掉就好了。   这人是作为容器而生的,能让他的实力瞬间拔高到这样的水平,只有一种方法——神降。   阮洲还没有苏醒,他又和雕像有关……   一个不可思议的推论形成了闭环。   扎克下意识想摸出烟抽一口,但摸了半天没摸到,这才想到自己到了海岛上,烟和火机早随着海浪不知道飘到哪里了。   利昂眼神呆滞,旋即露出狂喜的表情:“OMG!这辈子值了!”   “一会回去,要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知道吗?”扎克叮嘱几人。   席宇梵疑惑,问:“为什么?”   扎克:“如果祂真想让我们知道一切,又何必用别人的壳子出现?无非是在暗示我们:一切照旧。”   利昂觉得扎克胡说八道,席宇梵却觉得有道理。   而一直懵逼的胡来平:“你们在说啥?”   ……   时间回到现在。   席宇梵拿出毕生所学,露出了一个极其自然的微笑:“我们刚刚去转了一圈,看看岛上有没有其他人。”   “林凛没和你们一起?”阮洲探头向后看了眼。   扎克反应极快:“他让我们先回来,自己去更远一些的地方了。”   阮洲点点头:“哦,本来我还想说,这座岛上好像有基站,我的手机找到了,能连上网发消息。”   几人已经麻木了。   所有困难遇到阮洲都不是困难。   且不说信号问题,就是手机被海水泡了这么久,能开机已经是奇迹了,与之相比,有信号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   没等阮洲给治安厅打电话,林凛就回来了。   他似乎清理过自己的衣服,身上有些潮湿。   “走吧,任务完成,我同事来接我了。”   林凛朝着阮洲伸出手。   阮洲犹豫一秒,但很快反应过来,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于是伸出手,牵住了林凛的手。   “嗯!”   几人本以为来接他们的会是一条船,但万万没想到竟是一个航母战斗群。   阮洲看着这些船有些眼熟,但又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他拉了拉林凛的袖子:“我们直接上来,真的没有问题吗?”   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啊?   林凛微微笑了笑:“他们巴不得你参观整艘船呢。”   阮洲眨了眨眼,不太理解。   自己只是一个小老百姓,哪来这个本事?   而舰队其他人路过二人时,都停下了脚步,忍不住行注目礼,眼中的钦佩和激动怎么也掩盖不住。   看啊,这就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那个男人! 第146章   岛上的事情闹得很大,不可能瞒过异调局。   收到记录仪传来的画面,整个总局都沉默下来。   尽管之前已经收到过酒店监控,对世界科技诸位员工的实力有了认识,但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阮洲的恐怖。   那可是能够虐杀蓝鲸巨兽的存在,也是统驭整个海洋的霸主,就这么臣服了!   当这样的真相,以及实力差距摆在眼前时,没有人心情不复杂。   所以,所谓的参加综艺是假,剿灭整个统灵会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再深入思考,或许更早之前,从那个林雪竹出现时,统灵会就已经在他的猎杀名单之上了。   一次冒犯,换来大本营被端掉的结果,如果时间倒流,统灵会一定不会选择惹阮洲。   从明域集团到如今的大本营,从周笑到杰瑞斯,阮洲一路轻轻松松,不疾不徐,将统灵会精心培养的人才收入囊中,将不服从的人全部抹杀。   这样的心机,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实力……   果真不是人类所能达到的!   总局里,丁光良受到的冲击最大——因为他知道林凛和阮洲是什么关系。   “确认是阮洲吗?”他又问了一遍。   “确认,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整个舰队都发现了!”劭彦有些暴躁,压低声音:“他现在就在休息室,我不跟你说这么多了。”   挂断通讯后,丁光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真是阮洲啊!   对比起其他人对实力的震撼,他内心升起的,还有对林凛深深的敬佩。   这种迎难而上的精神,也正是为什么他能一直冲在一线,而自己是后勤的原因吧?   丁光良现在的感觉很复杂,就好比是好兄弟嫁入超级豪门,还曾经告诉过自己,他的对象很有钱,但丁光良一直没有实感。   直到有一天,丁光良濒临破产,而阮洲把自己的零花钱给了他,直接让他跻身全球富豪榜前五,这种感觉……一言难尽。   旁边的陈童笠同样久久不发一言。   今天的震撼已经很大了,没想到又来了一个王炸。   记录仪拍摄到的画面来来回回播放。   海岛上人类青年的五官看得不是很清晰,但他周身的掌控一切的气场,却足以吸引每一个看到这幅画面的人。   直到丁光良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陈童笠这才声音艰涩:“嗯,看到了。”   “那阮洲以后……”丁光良忍不住问。   他原本想问以后对待阮洲的态度要不要改变,但转念一想,如今两方相处的模式似乎双方都还挺满意的。   ——如果不满意的话,异调局现在已经和统灵会一样,被端了。   思及至此,丁光良再次回忆,他们好像没有得罪过阮洲吧?   “保持原状吧,继续帮祂寻找幸福小区。”   果不其然,陈童笠的想法和丁光良一致,毕竟对于一个随时可能会爆炸的核弹来讲,最安全的方法就是不去动它,保持现状。   而对于找幸福小区,陈童笠其实不抱希望。   如果是祂都无法找到的地方,他们这些人凭借自己的力量又能做到什么呢?   甚至陈童笠觉得,阮洲找的这个地方,根本就不存在,这只是祂留在这个世界的一个借口而已。   “派出人手支援,那座岛上的善后工作尽快处理,我去和威廉那边对接。”   陈童笠安排下去,很快,所有人就开始行动起来。   ---   阮洲发现,自己好像被围观了。   舰长带着他参观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很隐蔽,但阮洲还是察觉到了。   他们没有恶意,反而有种淡淡的激动。   如果硬要比喻……就像是看到大领导视察工作?   阮洲甩甩脑袋,认为可能是在岛上睡了一觉,有点感冒,脑子都昏昏沉沉的。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真的没有区域限制吗舰长?”阮洲看向身旁穿着制服的男人。   “当然没有,您想去哪里都可以。”舰长笑着,眼神亮晶晶的:“没想到您对本舰感兴趣,它一定会开心的。”   阮洲笑得有些不自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舰长神神叨叨的,让他心里有点咯噔。   参观得差不多后,阮洲回到了休息室。   节目组的人也被舰队救了,正聚在这里,见到他来,他们下意识散开。   阮洲没有很强的求知欲,也懒得打探他们在聊什么,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开始网上冲浪。   模特这个时候凑了上来:“阮总,咱们合个影吧?”   阮洲放下手机:“行啊。”   两人合了影,模特反手把合照发到了小群里。   或许是为了满足节目组的需求,舰队给开了网,大家都能网上冲浪。   模特很快收到回复。   [妈呀!我都快吓死了,节目组那边说出了海难,你怎么样了?这是阮总吗?我靠原相机下这么能打?]   模特偷偷看了眼阮洲,唇角勾起:[人没事,我跟其他人都安全,就是给你们报平安的。]   [发生了什么,快给我说说!]   当模特和画家被抓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件事情不简单。   林凛又在他们登舰时叮嘱过,这次行动涉及机密任务,所有人都必须保密。因此即便是节目组工作人员之间,也尽量避免提起这件事情。   模特自认为是个讲原则的人,于是说涉及保密不便透露。   众人也便不再问了。   收起手机,模特望向遥远的海面。   天气很不错,跟他们刚刚出海那天的天气很像,但谁又能想到,短短两三天他竟然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情?   想到那个巨大的黑影,模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正打算收回视线时,余光瞥到了海面。   海面下有什么黑色的东西露出了一部分,就像是鲨鱼的鱼鳍一样。   不过这东西露出来的是圆的,此时正和舰队一个方向前进,在海面上留下一串尾迹。   模特眯着眼睛辨认半天,看清楚后一愣。   这东西……不就是那天他见到的海怪吗?!   ---   林凛说任务还有一点收尾,没和阮洲一起回来。   他们又在船上睡了一晚,整个节目组的人才被打包送回陆地。   虽然大部分工作人员和嘉宾都不在新海住,但不知道考虑到什么情况,专机把他们都送到了新海机场。   不仅如此,还派专车将阮洲直接送到了家门口。   当低调奢华的车停在帝景小区时,看门保安大爷从保安亭里冲了出来:“诶诶,陌生车辆登记一下!”   说是这样说,但大爷眼珠子在这辆车上粘着就没下去。   “我们不进去。”阮洲关上车门,弯腰和司机告别。   “谢谢师傅。”   曾经开战斗机的“师傅”露出笑脸:“不客气,您有出行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   阮洲没有这个需要,毕竟他还有老张呢。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阮洲进了单元楼。   上电梯时,再次遇到了楼上的邻居。   邻居全程目睹了阮洲从下了车到上电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作为混迹在研究会论坛数年的军迷,他一眼就认出来,这辆车是只会出现在某些重要仪式上的超级车型。   不仅装备有防弹装甲,能硬接RPG,更是只有特殊身份的人才能坐上,不是有钱就能买得起的!   和阮洲告别,邻居立刻打开手机,很快看到网上的最新新闻。   前日夜间,气象局发布红色海啸预警,许多人拖家带口连夜离开沿海城市。   奇怪的是,气象局并没有公布更加详细的数据,而当晚,沿海城市的浪头只是比平时高了一些,并没有发生大规模海啸。   网上都在骂这件事情,说现在的气象预警一点都不准。但他们哪能想到,这事根本就不是准不准的问题!   估计异常事件发生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其实是有人保护了他们。   邻居也在看橙子卫视的真人秀,他知道阮洲那晚就在海上。   猜到发生了什么后,他看向电梯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R一定是执行任务回来了吧,为人们负重前行,他真的辛苦了。   阮洲拿出钥匙打开门。   他的身上只剩下了手机钥匙,行李和其他东西早就被海浪冲走。   简单收拾一下后,阮洲进了浴室。与此同时,电视自动打开,开始播放起最新的宫斗剧。   本以为林凛可能还得十天半个月才回来,没想到第三天晚上,林凛就回来了。   他一只手拎着塑料袋,另一只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泡沫箱。   “这是什么?”阮洲好奇地接过快递。   “我买的鱼缸。”   阮洲看向了林凛手里的塑料袋,里面装着的,是一条巴掌大的小鱼。   “今天路过花鸟市场,正好看到,买条鱼陪陪你。这样我执行任务时,你不会孤单。”   鱼缸有小烤箱那么大,林凛接了水,又打量了一圈客厅,随后,把玻璃鱼缸放在了电视机旁边。   电视机正在放电视,在鱼缸放下时,屏幕花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正常。   阮洲端详着鱼缸里巴掌大的小鱼,身体上没什么花纹,很黑。   他忍不住问道:“这东西……好像是能吃的那种鲤鱼。”   鱼缸里的小鱼突然游得飞快。   林凛皱眉,这黑东西怎么不知道变通,变来变去还是鲤鱼。   他将视线投向鱼缸,很快,眉头舒展了一些。   “老板说这东西是观赏鱼,不能吃的。”他咬重了后面几个字。   阮洲再转过身去看时,发现自己刚刚看错了,这条鱼确实和能吃的那种有区别,是不能吃的。   他弯了弯眼睛,轻轻摸着鱼缸的玻璃,道:   “就叫它小黑吧。” 第147章   气象局预报有雪。   阮洲和林凛刚从单元楼出来,天上就飘起了雪花。   地上湿漉漉一片,阮洲穿着大衣也感觉到了冷,伸手拢了拢衣领。   林凛搂着他的肩膀,将阮洲整个人都圈在了自己的臂弯,丝毫不在意街道上路人的目光。   阮洲声音有点小:“其实也没有那么冷。”   “我冷。”林凛非常自然地说。   “那好吧。”   阮洲任由他抱着,一直到进了超市,暖气扑面,热起来后,林凛才松开手。   今天决定吃火锅,两人早早就来买菜。   由于还是工作日,时间又早,这家生活超市几乎没什么年轻人,都是大爷大妈在排队。   两个男人又高又帅,穿着大衣往那一站,就是道靓丽的风景线。   因而一进门就收到了无数目光。   阮洲在前面挑菜,林凛就推着小推车在后面跟着,趁空档去零食区溜达了一圈,拿了些阮洲平时爱吃的零食。   回来时,推着车子刚到蔬菜区,就听见一个大妈在问阮洲:“小伙子是本地人吗?”   林凛脑海瞬间拉响警报。   阮洲温和道:“不是,是首府人。”   阿姨眼神一亮,首府好啊,比新海发展好!   这个时间段逛超市的年轻人,不仅有钱有时间,而且还会勤俭持家。以她的眼光来看,这小子很值得托付!   “小伙子有对象吗?我侄女——”   “有的阿姨,我就是他对象。”   购物车挤进了两人之间,一个白发男人笑眯眯说道。   阿姨脸色一变。   阮洲和林凛目送她离开。   林凛感叹一声:“现在都有点怕你离开我的视线。”   阮洲察觉到他话里有话,认真道:“我不会离开你。”   “嗯。”林凛垂下脑袋,拉起了阮洲的手:“牵着你,这样就放心了。”   阮洲握紧了他的手。   两人又逛了一会,买了些蔬菜,又买了几罐果酒。   回到家时,电视被打开了,不过电视机的声音比平时小了很多,里面人物讲话像是在窃窃私语。   阮洲换好拖鞋进了客厅,刚把菜放好,电视声音突然大了些:   【陛下姿容绝世,名载千秋!】   林凛笑了声,挂起大衣,提着菜进厨房,边走边说:“我先择菜,你休息一会。”   【娘娘淑德昭著,仪态万千!】   阮洲习惯了小东西抽风,没理他,林凛则是赞叹道:“真是个智能小东西。”   “都是小聪明。”   阮洲摆摆手,挽起袖子,跟着林凛一起进了厨房。   电视机旁边,巴掌大的小黑鱼翻了个白眼。   只知道拍马屁的小东西,也就这点本事了,哼哼。   电视机:【将军骁勇善战,赤胆忠心!】   话音落下,小黑鱼的尾巴一顿,摆动得欢快了一些。   它的那些个手下实力是强大,但都是粗人,哪会拍马屁?小东西这句直接把小黑捧得不知天南地北,整条鱼都飘飘然了。   原来它不是讨厌小东西拍马屁,只是不希望它拍马屁的对象不是自己。   林凛端着电锅出来,看了一眼电视机,似笑非笑。   以为会打起来,没想到这小东西滑跪的倒是挺快。能屈能伸,挺聪明的。   洗完菜,阮洲打开电锅,倒进了火锅料。   不一会儿,里面的红油就沸腾起来。   阮洲夹起肉片,举到林凛唇前:“我才看到新闻,前几天海边出了大事。”   林凛一口吃下,热烈的香气顿时充满整个口腔,十分满足。   他道:“你们船出问题的时候,气象局就已经预报了海啸,很多人携家带口离开了沿海。”   “真是太危险了,还好没有真的发生灾难。”   “是啊,还要感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英雄。”   林凛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同时递给阮洲一罐果酒。   阮洲抬头,话到嘴边又忘了要说什么。   家里的暖气很足,又吃的辣锅,林凛脸颊泛红,鼻尖微微冒汗。他本来就白,这个角度看去,脸颊和耳垂透着淡淡的粉,十分吸人眼球。   林凛意识到了什么,他把啤酒罐放在桌上,凑近了阮洲,轻声问:“我脸上是不是有东西?”   阮洲下意识后仰,却发现自己坐的靠背椅子,根本没有后退的空间。   林凛的唇凑得很近,离他的就只有不到十厘米,又问了一遍:“不然你帮我清理一下吧?”   阮洲眨了眨眼,伸手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抚上他的唇:“好了,刚刚有油渍。”   电视机旁的黑鱼吐了个泡泡。   林凛送给小黑一记眼刀,捂着卫生纸坐回了座位。   吃完火锅有点味道,阮洲开窗通风,洗了个澡,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电视节目。   也不知道小东西从哪找到的那些精彩剧集,阮洲看的时候,都是一些非常正经的频道,十分无聊。   “咔——”   主卧浴室的门开了。   阮洲耳朵动了动。   “吹风机好像坏了。”林凛围了条浴巾,穿着拖鞋走了出来。   阮洲能清晰地看到水珠在他身上氤氲,沿着肌肉纹路,滚进了浴巾和腹肌交界处。   男人正用毛巾擦头发,另一只手拿着吹风机,看向阮洲,问:“你会修吗?”   阮洲放下遥控器。   会啊,怎么不会?他可太擅长修东西了。   “我看看怎么回事。”   阮洲趿着拖鞋,啪嗒啪嗒走了过去,接过林凛手里的吹风机,下意识找插线口。   他自己身上穿着睡衣,因为热,领口开了大半,蹲下去插线时,内里风光一览无余。   林凛眼眸浓稠了些。   “你最近不出任务吗?”阮洲拢了拢衣领,转移话题。   “你想让我离开吗?”林凛同样蹲下身,两人挨得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不想。”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怎么办?”   阮洲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按下开关,呼呼风声响起。   “吹风机好了。”   男人眼神沉沉,看了眼青年纤白的手指,旋即伸出舌尖。   感受到手心的湿热,阮洲瞬间放开手,耳尖泛红。   林凛的声音沙哑:“是吗?可能是我房间那个插孔坏了,你帮我看看吧。”   阮洲:“这个——”   林凛环着他的腰起身,轻轻推了推,阮洲半推半就,被带进了主卧。   “啪——”   门被甩上。   客厅里。   两只好奇宝宝彻底感受不到任何的气息了。   小黑:为什么我感受不到大人的气息了?   小东西:不知道,反正每次他们贴贴我都是睁眼瞎。   小黑甩了甩尾巴,瞪了它一眼,没用的小东西。   ……   卧室门被关上。   阮洲跟在他身后,“哪个插口——”   林凛转过身,湿润又炽热的唇覆了上来。   这吻又急又热,阮洲没来得及说话,全被堵了回去。   唇瓣相贴,林凛舌尖灵活探进他的唇缝,吮吸搅弄。   水果的清甜和麦芽的香气在唇舌间流转,一遍又一遍。   阮洲眼睫轻颤,手臂环上他的脖颈,回应着,加深了这个吻。   林凛呼吸粗重起来,布满薄茧的手沿着后腰钻了进去,在光洁的后背上摩挲,引起细细密密的颤栗。   几分钟后,暧昧水声渐小,深吻变成了碾磨。   “不用修了,那个插口本就是坏的。”林凛声音沙哑。   阮洲微微睁大眼。骗人还这么理直气壮?   林凛埋在他的颈窝,细细啄吻:“你还没回答我,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怎么办?”   阮洲被他引得急促喘了声,声线不稳:“我一定会找到你,呃——”   男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他的锁骨。   阮洲只觉得一股电流直冲大脑,捏紧了林凛的肩膀。   林凛扣着他的后颈,另一只手拂过他的肩膀,腰肢,勾起大腿,放在了自己的腰上。   阮洲无法保持重心,背靠着门,将大半重量都放到他身上。   两人紧贴,薄薄一层睡衣抵挡不住炽热,周围空气都被点燃了。   林凛喉结攒动。   “可以吗?这次洗澡了。”   阮洲脑海里似有烟花噼啪炸响,热烈迷茫,身体感受到对方烫的惊人的温度。   他听到自己说:   “嗯。”   林凛手收紧,阮洲另一条腿也挂在了他的腰上。   阮洲轻呼出声,手臂环得更紧了些。   就着这个姿势,林凛将他抱起。单膝跪着,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衣服被解开,林凛的唇在阮洲身前流转,他眸色深深,薄唇殷红,热息纠缠间,将声音送进阮洲的耳朵:   “喜欢吗?”   阮洲喘息着,手指穿过他的发:“喜欢你。”   林凛凑过来舔吻他,热忱又虔诚。   阮洲难耐溢出一声轻吟:“嗯,等——”   “等不了了。”   林凛的气息铺天盖地拢下。   更加强烈的刺激让阮洲瞬间睁眼,眼眶一下就湿润了。   林凛亲着他的眼角,动作温柔却坚定。   时间仿佛被模糊了概念。   窗外黑了下来,一片昏暗,只有月光照进窗户。   林凛的头发早就被热气烘干,只是动作间又再次变得潮湿。   “舒服吗?”低声的呢喃就在耳边。   阮洲撑起身体,迷迷糊糊低头看了眼林凛,男人眼神亮晶晶的。   青年趴下,吻了上去,用行动说出了答案。   热潮奔流,暗欲涌动。   ……   日光照进卧室,也唤醒了阮洲。   他侧躺着,腰上搭着一只手臂,浅浅的呼吸声就在身后响起。   阮洲轻轻转身,抬眼看向了林凛。   他的睡颜柔软,白发和日光让他看起来像个天使,和昨晚相比简直像是两个人。   看了没多久,阮洲的腿上就感受到了热意。   他脸瞬间红了,“你都醒了还在装睡。”   林凛无奈睁眼。   “我还想再睡,但你就在我旁边,怎么睡得着?”   阮洲撑起身体,被子搭在他的身上,又滑到了腰间:“那我走,你睡。今晚不是还有饭局,你好好休息——”   林凛拉住他的手:“你陪我一起睡。”   两人直到中午才起,好在能赶上下午的饭局。   …   劭彦换了一身非常正式的打扮,不停地看着时间。   林凛说今天带人一起来吃饭,怎么还不来?   难道是阮洲为难他了?也是,能力越大脾气越大,阮洲的能力劭彦见过了,估计林凛请假有点难度。   劭彦的手机收到了消息。   【到了。】   他殷切地起身,透过窗外四处寻找。终于在马路对面看到了林凛,他的身后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林凛也看到了自己,快走了几步。   劭彦有些疑惑,不是说今天见他对象?林凛为什么带阮洲来?   难道这种场合阮洲都不放过他?   可怜的林凛,婚事都要被阮洲搅黄了。   两人很快找到了位置。   劭彦理了理衣领,起身,露出十二万分郑重的笑容。   “您好阮先生,又见面了。”   阮洲颔首道:“您好劭先生,我是林凛男朋友。”   劭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148章   劭彦被庞大信息量冲击到眼神迷茫,一时不知道是站是坐,动作局促。   阮洲很有耐心,又说了一遍。末了补充一句:“快坐下吧。”   林凛轻笑,当着劭彦的面吻了阮洲的脸颊。   “如你所见,我们在一起了。”   邵彦一顿,而后道:“恭喜恭喜,大家现在是一家人了。”   他笑容满面,内心已经发出尖叫,林凛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动祂,你不要命啦?!伴君如伴虎不知道吗?   阮洲递给绍彦菜单:“快看看吃什么吧?”   劭彦笑眯眯双手接过:“好。”   点完菜,几人闲聊。   隔壁桌有男生在看时事新闻,声音不小,与平时新闻不同,这次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据悉,本月18日时海上出现特殊情况,数十艘渔船受损,有目击者称,不明黑影出现在附近海域,身影巨大……】   新闻应该没有放出海上相关画面,说得也很隐晦,不过,释放出来的信号却很明显:官方在异常信息方面正渐渐宽松。   林凛下意识看了眼阮洲,他正和劭彦谈笑风生——单方面的。   距离祂真正醒来,是不是也快了?   林凛抿了抿唇。   吃完饭回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阮洲接了杯水,倚靠在桌旁,道“你今天吃饭的时候怎么了?”   林凛摸了摸脸颊:“什么怎么了?”   “看起来像只被抛弃的可怜小狗。”阮洲歪了歪脑袋。   林凛身形微顿,旋即迈步到他身前。   阮洲抬头看他,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住眼睛,食指上的指环微凉,但男人的手心干燥炽热。   青年睫毛轻轻颤动:“挡着也没用,就是很像。”   林凛欺身压下,另一只手撑在桌上,将阮洲箍在小小的空间里。   若有若无的暧昧在空气中流动。   视觉被剥夺,其他感觉却无比清晰。   衣料摩擦声响起,林凛的薄唇在阮洲耳边厮磨,嗓音沙哑:“那……主人安慰一下可怜小狗吧?”   阮洲呼吸瞬间急促,侧过头,含混出声:   “……看小狗表现吧。”   林凛按着青年发软的腰,唇滑到了他的颈侧,牙齿碾着细嫩的皮肉含吮,发出细微水声。   电流从颈侧蔓延到全身,酥麻一片,阮洲低喘出声。   他微微弓身,动了动,抵在胸前的手向下,摸上林凛的背。   “吻我——”   下面的话被浓烈的热吻吞咽,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分不清是谁发出的。   唇舌交缠,水深火热。   房间里的动静持续了很久。   阮洲早上醒来时,已经错过了班车的时间,不得不打车去上班。   到公司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也就十多天的时间,公司完全大变样了。   原本他们的办公室在28楼东南区,因为人数急剧增加,后来扩张到整个28楼。   而如今阮洲来时,楼总说他们老员工的办公室都搬到了29楼。   “阿国那边的业务扩张,我们的业务员人数太多了,已经坐不下了。”楼总一脸感慨。   就在前几天,总局突然把电话打了过来,说阿国那边不仅打算把灵顿集团之前商量好的那部分业务交接过来,甚至整个灵顿集团都有合并打包送过来的倾向。   阿国这是在表诚意啊!   通过异调局的告知,楼总才知道,短短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公司的业务从阮洲参加节目开始,就已经火爆了起来,和其他公司的网络业务合作也在紧锣密鼓地展开。   本来有些合作需要的时间很久,结果阮洲获得阿国最高荣誉的新闻一出,当即就有好几家公司立刻让步。而在阮洲从海上返回时,不仅是炎国,几乎所有世界上叫得上号的公司都纷纷递来了橄榄枝。   楼总活了大半辈子,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禁感叹道,还好自己大腿抱得早,不然现在抱大腿的起点,就是跨国集团总裁!   思及至此,楼总为自己的眼光狠狠点了个赞!   阮洲上了29楼,周笑正在指挥新来的清洁工打扫卫生。   周笑见阮洲来,连忙走了过来:“小谢安排的活,快赶上放长假了,我让大家争取在节前把这些东西都弄好。”   29楼的面积相比于下面大了很多,也相当空旷。保洁们正在收拾包装垃圾,也挂上了红色的装饰画。   阮洲这才意识到,炎国最重要的节日马上要到了。   此时小谢正好过来。   她穿着一身职业装,头发梳到脑后,看到阮洲微微颔首:“阮总,我带您去新的办公室。”   阮洲新的办公室更大,采光更好,站在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整个新海CBD。   但这些都不是让阮洲最在意的。   他转过身,注意到了办公室的方形鱼缸,里面一尾小黑鱼正游来游去。   来到鱼缸前阮洲他弯下腰仔细观察。   虽然小鱼身躯不大,但与之相比,它的眼睛几乎小到看不见,需要细细寻找才能看到。   不是阮洲的错觉,这条鱼和他们家里的那条长得一模一样。   阮洲喊来小谢。   “哦,您说那个啊。”小谢看向鱼缸的表情有些僵硬。   “那个……林队说他买了两只,一只放在家里,一只放在办公室。”   疑问被解答,阮洲点点头,转过身去和小谢去聊别的了。   鱼缸里的小黑下意识要伸触手擦汗,但想到目前的情况,还是作罢。   唉,它也只是想把错过的时间补上,多陪陪阮洲而已。   下午等开会的空档,阮洲打开了电脑。   上次的真人秀没录完,他最近也都没顾得上关注,不知道网上舆论怎么样。   公司现在还没有公关部,如果有问题的话,可能要请专业的公关团队处理。   打开网页,出乎阮洲的意料,网上对这次事件的讨论度很低,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没怎么有评论。   明明公司的直播间里还有不少人在讨论这事,但网上信息少得可怜……   就像是……有人压了热度一样。   阮洲轻轻皱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他滑动鼠标浏览网页,这时其他老员工陆陆续续进了会议室。   阮洲只能先关掉网页开会。   会议临近结束时,阮洲说:   “这是咱们公司过的第一个重要节日,我想组织大家一起出去团建,你们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建议?”   老张举手:“耽误我们的七天假期吗?”   阮洲笑眯眯道:“放假前出去,只占用工作日。”   “好耶!”   前脚刚从国外旅游回来,后脚就又要放假了,不仅有带薪公费旅游,平时工作也不忙。   关键是,公司发展非常快,原来的老员工几个月都是管理层了。   要是继续保持下去,上班对于社畜们来说,似乎也不是一件难事嘛。   几人叽叽喳喳地讨论,阮洲却微微出神。   不多时,小谢唤了他一声:“冬天最合适的团建,莫过于滑雪和泡温泉了。”   众人看向阮洲,后者食指拇指抵着下巴,点头道:“嗯……可以,有地方推荐吗?”   范来立刻举手:“乌亚市,那边的滑雪场一绝,除了贵点。”   听到这个地名,阮洲心头猛地一跳。   乌亚市,是那个自己去过,十年前的那座城市。   关于这个城市,也有一件他想不通的事情——他是如何回到十年后的?   杰瑞斯皱眉:“乌亚市……”   周笑:“山挺有名的。”   范来眼神一亮:“没错,乌亚市春秋适合爬山,冬天也有滑雪场,非常适合团建。”   “我记得,范来和小谢都是乌亚市人吧?”周笑侧着脑袋问。   “老张也是,还有钟先生。”小谢道。   阮洲这才突然意识到,他们公司这么多人都是乌亚的。   他沉默片刻,道:“如果没有人反对,那这次团建目的地就定在这里了。”   杰瑞斯表情犹豫,扭捏道:“我和周笑想再考虑一下。”   杰瑞斯刚来炎国的时候就驻扎在乌亚市,后来和周笑一起去了总部。   统灵会被端掉的事情异调局已经跟他们讲了,并且重点强调了原因——导火索就是统灵会的主动招惹。   作为前炎国负责人,杰瑞斯被吓得不轻。   死都是小事,他主要害怕,阮洲因为讨厌统灵会也不要他了。   如今要再次回到乌亚市,杰瑞斯是有些心虚的。   “没关系,统计时间一周,你可以考虑清楚。”   拒绝参加团建的人,公司会给他们折成假期和礼物。   但这两样都不是杰瑞斯想要的。   “你爱去不去,反正我要去。”   散会后,周笑睨他一眼:“阮总现在没干掉你,就已经代表了祂的态度了,你怕什么?”   杰瑞斯一愣,也是哦,阮洲对他很宽容,也没让别人管他,这不是明显的偏爱吗,这么谨慎干嘛?   杰瑞斯:“那我和阮总说一声。”   两人来到阮洲办公室,但里面没人。   杰瑞斯语调上扬:“先走吧,等阮总回来了再说。”   此时的他,像极了考试临时被推迟到下周的大学生,感觉又能喘口气了。   两人转身准备离开,周笑的身形却突然顿住。   “怎么了?”杰瑞斯问他。   “那个鱼缸,我今天放的时候里面没有东西。”   杰瑞斯看不到周笑的表情,闻言道:“可能阮总买了鱼吧?这有什么的?”   周笑转过身,表情莫名:“阮总买的鱼?”   他让开身体,杰瑞斯一眼便看见了对方身后的小黑。   熟悉的肥硕身躯挤在鱼缸里,注意到二人的视线,伸出黑色的触手,冲着杰瑞斯挥了挥。   “嗷~”   好久不见啊,亲爱的杰瑞斯,想我了吗?   一秒读懂含义的杰瑞斯:!!!   为什么这个怪物会出现在这里?! 第149章   阮洲不在办公室,是因为利昂和扎克下午回国,他去送了他们。   到了机场阮洲才发现,阿国排场比想象中更大。   “阮先生,又见面了!”   阿国调查局局长威廉笑盈盈伸手,和阮洲握了握。   威廉身后,不仅有一架专机,更有护航和后勤飞机待命,不知道的,还以为接的是国家级重要人物。   不过对于阿国来说,利昂和扎克两人如今的地位,也差不多了。   海上事件发生时,由于距离较远,海洋生物们没有像炎国这么快赶到,阿国沿海城市受到了一些波及。又因为双方战场离沿海很近,附近城市遭受了不小的经济损失。   可即便如此,最终结果也比调查局想象中好太多。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结果,舰队视频传回当晚,调查局连夜加班制定计划,单独为阮洲开辟了特殊部门——神务特勤局。   该部门成立的第一,也是最重要的议题——如何提高神明好感度?   由于阮洲来到阿国就是为了灵顿集团,所以他们自然先拿灵顿集团开刀。   不用整合了,直接打包送走!祂喜欢开公司,那就送他最合心意的公司!   与此同时,利昂和扎克两人的身影,也出现在了神务特勤局视线里。   作为阿国和阮洲相处时间最长,距离最近的两人,他们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祂在阿国的神明代言人。   现在两人的地位,就仿佛菩萨的座下童子。   ——即便是临时童子,但那也是受过阮洲训诫的,身上指不定有秘密武器和制敌绝招。   如果能好好利用,说不准他们国家也能出个林凛这样的人才来!   考虑到这点,利昂扎克连升三级,成为区域负责人,权力仅次于威廉和副局长。   当然,为了增强综合战斗力,阿国也在尽力争取,看看能不能让阮洲再去阿国做客。   不过后面阮洲拒绝了他们的邀请,理由是治安问题。   话传到威廉那里,整顿治安的命令就下来了。自那以后,阿国的治安好了许多。   不过这都是后话。   扎克一支烟接着一支没完,利昂则是一脸不舍。   阮洲觉着三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但不知为何,另外两人都是一副和家人告别的模样。   “东西都带好了吗?”阮洲关心道。   利昂:“都带好了BOSS。”   他的炎国话已经进步很多,但总是喜欢连带着一些单词蹦出来。   两人装了好几个大箱子,都是带回去的“特产”。   扎克:“雕像我们一定会好好利用的,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阮洲微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期望。   而这副笑眯眯的样子,在接机的人看来,仿佛是在对利昂和扎克说:谁要是不听话,就送他们来见我。   护卫人员脸色更严肃了。   “好了,快走吧,调查长。”   威廉催促着二人,小老头笑眯眯的,还不忘推销一波自己国家,让阮洲有空来转转。   送走两人后,阮洲返回公司。   刚一上楼,就感觉氛围不太对,尤其是直播部,众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阮洲问了小谢,很快找到了源头。   杰瑞斯缩在墙角,抽抽搭搭的,垃圾桶堆满了纸团。   旁边的周笑也是一脸沉重。   阮洲让其他人离开,这才走过去:“你们怎么了?”   杰瑞斯抬头,眼里还有泪光闪烁,脸上竖着一道红印子,像是被谁打了一棍。   “阮总!”   他委屈啊!   看到小黑,杰瑞斯三魂七魄都被吓了出来。   那怪物冲他打招呼,可杰瑞斯哪敢接话?他装作没看见要出门,结果因为被无视,小黑一怒之下又揍了他!   还是周笑在旁边劝说小黑说他下午有直播,才将杰瑞斯解救出来。   阮洲的眉头拧了起来:“谁欺负你了?”   杰瑞斯:“您的——”   周笑出声:“没有人欺负他,我们正想报名参加这次的团建,刚刚去找,您不在办公室,杰瑞斯情急之下有些激动。”   阮洲:“刚去送人了。”   杰瑞斯:“您办公室为什么会——”   周笑:“您办公室鱼缸里面的生物还挺活泼的,刚刚杰瑞斯看它的时候,还被它打了。”   阮洲神色莫名:“你们是说那条巴掌大的鱼?难道它蹦起来扇了杰瑞斯?”   这话一出,连周笑也沉默了。   鱼?阮洲觉得它仅仅是条鱼?   也是,这样的怪物,在阮洲眼里,估计和一条砧板上的鱼差不多。   “那条鱼是林凛买的,跟我以前养过的一只很像。”阮洲解释道。   杰瑞斯的眼睑抖动。   他这辈子顺风顺水,从小黑出现,噩梦就开始了。   几个月的相处让他备受折磨,可这怪物居然是阮洲养的!   杰瑞斯突然想起一些细节。每次提到阮洲时,这只黑怪物就会非常应激,落在他身上的鞭打也会更重,即便他再求饶也没用。   现在看来,那分明就是对阮洲的维护。   原本以为统灵会没了,事情就告一段落了,可杰瑞斯现在才意识到,从一开始,阮洲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   对统灵会的审判已经结束,可杰瑞斯和周笑的报应还在继续。   杰瑞斯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他后悔了,后悔自己以前做出的那些蠢事,后悔以前自己的行为。   但他也不难过,如果不接触小黑,他无法接近祂,更不会因此找到人生的意义。   杰瑞斯深吸一口气,强行安慰自己。   其实也可以换一种思路:如果不经历小黑的鞭打,自己无法接近阮洲,而如果不经历阮洲的训诫,自己又如何能变得更加优秀呢?   这或许就是成为合格下属的必要考验啊!   成功路上的绊脚石很多,但只要坚持下来,相信他一定会赢得阮洲的信任!   杰瑞斯不抽泣了,眼神也渐渐亮了起来。   至于周笑那边……   他和小黑接触得不多,也没有杰瑞斯和它“感情深厚”,看到小黑,也只是意外。   知道它是阮洲养的,周笑反而放下心来。   因为这意味着两人的安全有保障,阮洲绝对不会允许小黑滥杀无辜。   并且因为两人不可替代的能力,小黑见到他们都要客气一些——毕竟它不能代替杰瑞斯直播,也不能代替自己打扫卫生。   起码在公司,他们的地位是要比一条观赏鱼高的。   周笑轻轻呼了口气,看了眼杰瑞斯。   对方仿佛跟打了鸡血一样,想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了吧?   阮洲:“可能你们最近压力比较大,不如今天休息一天吧,我跟妙妙协商一下……”   杰瑞斯:“我可以!”   阮洲狐疑:“真的假的?不要强撑,咱们公司可不是那种奴役人的公司,你撑不下去一定要请假。”   “真的真的。”   杰瑞斯已经准备好今天的职场修行了!   “那好吧,你脸上涂点药,状态不好的话也不要勉强。”阮洲看他状态好了点,放心下来。   “对了,我办公室的鱼,打扫卫生的时候可以顺便喂一下吗?”   周笑咽了咽口水:“没问题。”   ---   异调局。   伊诺坐在审讯室,他的对面是穿着制服的林凛。   “请你详细说明第一次遇到阮洲至今,所有的细节。”   林凛客气,语气却不容拒绝。   伊诺的刑讯课一直都是D等,况且他也没想过隐瞒。   “事情要从我自杀的那晚说起……”   伊诺垂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臂,上面一丝痕迹都没有,仿佛曾经遭遇过的一切都不存在。   随着伊诺徐徐道来,会议室里的所有分析组成员都动了起来。   他们听着耳机里面的声音,神色凝重,语气却激动起来。   “没想到竟然是神降!”   “怪不得!我就说为什么视频里是他,但现实这人却这么弱……”   “祂低调至此,可为了救人,还是不惜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伊诺回忆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清楚地记得阮洲说的每一句话,以及说话时的语气和音调。   两小时后。   “感谢你的坦诚。”林凛微微颔首,合上了电脑:“只是可能要请你在异调局待一段时间了。”   “我还能再见到祂吗?”伊诺起身,咬了咬嘴唇:“我是说,我想让他亲耳听到我说谢谢。”   林凛动作微顿:“我不知道。”   伊诺有些急:“你怎能不知道呢?你可是他的——”   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林凛知道他要说什么。   “除非他愿意,否则没人能逼迫他。”林凛轻声道:“我也不可以。”   伊诺的眼神黯淡下来。   ---   不仅是扎克和利昂享受了优待,宋嘉阳也察觉到了一些变化。   从阿国回来,他回到学校,一直留在学校里面做科研。   寒假还没结束时,宋嘉阳就接到了导员打来的电话,说下学期的评优会优先考虑他,让他加紧把手头阶段性的成果做出来。   如果实在做不出来也没关系,及时反馈,学校会单独为他安排相关导师带他做课题。   这种优待,除了阮洲,宋嘉阳想不到第二个原因。   寒假学校几乎没人,图书馆还在开放。   宋嘉阳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图书馆里回响,不疾不徐。   今天的图书馆和往日有些许差别。   管理员并没有和宋嘉阳打招呼,而是低头一直在看手机。   取用完自己需要的书籍后,宋嘉阳把书递了过去。   管理员瞥了一眼,嗤笑一声,抬头看向宋嘉阳。   手机的音量突然变大,声音传了出来。   宋嘉阳阿国语很好,因而能听清人们的惊呼内容:   “天啊,那是什么生物?!”   “导弹呢?导弹都无法杀死他们吗?”   “完了!人类要完了!”   宋嘉阳垂下眼睫,手机上,巨大的黑色触手横亘天空,沿海掀起巨浪。   他没有参与那次海上事件,但也听异调局说了。   图片上的是阮洲的宠物,而体型更小一些的,是宠物的手下。   海兽肆虐,末日降临。这样的场面的确非人力所能理解,这也是为什么异常信息要逐渐放开的原因。   否则,就会遭受巨大的精神冲击。   ——就像此时的管理员一样。   管理员快步上前,揪住了宋嘉阳的衣领,行动间,刚刚借的书被带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的表情狰狞,眼里有疯狂闪烁:   “这个世界已经要完了,还研究什么物理学?!”   越是信念坚定,当信仰被推翻时,就会越崩溃。   宋嘉阳沉默了片刻,轻轻将管理员的手拨开,从地上捡起书本,用电脑扫了码。   “不必绝望。”   “因为祂还在。” 第150章   世界科技公司经常组织活动,老员工们已经习惯了。   一到集合时间,他们立刻收拾行李准备逃离牛马生活。   扩招后公司人员很多,分了好几辆大巴车坐,老张带着的还是之前的几位员工。   众人叽叽喳喳,尤其是老张和范来他们,已经商量好,团建一结束直接回家过节。   “我妈做的香酥鸡非常好吃!”范来笑嘻嘻道:“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们可以来我家吃。”   “我家在辉日区,你家在哪个区?”钟仁宝问他。   “在庆城区。炸弹!”   “好小子,你是不是又出老千?”   宋嘉阳听着身后的声音,电脑无论如何也敲不下去了。   他来到大巴车后面。   后面这一片座位不知道怎么调整的,座位成了面对面,几人用行李箱在中间支了张桌子打牌。   宋嘉阳扫了一眼,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你们都是乌亚市人吗?”   正在打扑克的几人一怔:“是啊,你不是吗?”   宋嘉阳抿了抿唇:“我不是。”   这句话一出,总感觉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当然,宋嘉阳一直都与其他人类保持距离,不参与他们的生活,也不让他们参与自己的。   “那真是可惜了,我们乌亚市可好了。”范来扔下两张牌,絮絮叨叨。“异常发生率常年全国倒数第一。”   钟仁宝:“犯罪率也很低,每年都能被评上奖。”   宋嘉阳疑惑:“那你们为什么想来新海发展?新海的经济和环境都不如那边。”   钟仁宝摸了摸下巴:“叔叔的分店在这边,我就来这边看店了。唉,谁曾想到就这样端上了铁饭碗。”   范来:“你走开。离开乌亚市是因为那边太卷了,人均工作狂魔,我受不了才出来的。”   宋嘉阳点点头,想到众人现在在世界科技工作,道:“你们都选了一份好工作。”   相对于其他公司恨不得把人当牛马,世界科技真的是一股清流。   楼总呵呵一笑:“你毕业也来我们这里,这样你也有一份好工作,一起努力,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是啊,做大做强,世界第一!”   欢声笑语间,宋嘉阳神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又聊了两句,他准备回自己座位,刚起身,突然手里被塞了一把牌。   范来:“小宋也玩一玩,还没有和你一起玩过,看看你的牌技如何。”   宋嘉阳一怔。   他从来没有和别人打过牌,也没有人邀请过他玩这些。   小谢微笑:“来试试吧,不会我教你。”   宋嘉阳轻轻抿唇,还是坐下了。   不多时,车子后座就传来一声声惊叹:“高材生脑子就是好哈,小谢的十连胜要被打破了!”   “凭什么人家赢就是脑子好,我赢你就说我出老千?”范来质问道。   “因为人家一看就很聪明,而你……”   听着车子后面传来的动静,阮洲也勾起唇角。   “你想去玩吗?”林凛握着他的手问。   阮洲打了个哈欠,摇摇头:“不了,昨晚没睡好,我想先休息一会。”   “那睡会吧。”   阮洲靠着林凛的肩膀,随着车辆的颠簸,渐渐垂下了脑袋。   老张时刻注意着后座的动静,见阮洲睡着,立刻一脚油门踩到底。   窗户外的场景瞬间变得五光十色,这意味着他们进入了虚空缝隙。   宋嘉阳注意到了这些变化,出牌动作缓了一些。   他的论文有突破,某种程度也多亏上次坐老张的班车。   此时,大巴穿梭在空间缝隙里,就仿佛身处科幻片,现实世界的各个场景宛如书册上的画面,被一页页翻过,光影变幻间产生了残影。   “啪!”   大巴灯光自动打开,确保每个人都能看清楚牌面上面的字,不影响他们发挥。   “谢谢车车。”小谢摸了摸靠垫,夸奖了一句。   大巴车发出一声愉悦的鸣笛。   车子后面打牌的声音还在继续,而前面一点的位置则昏暗一片。   阮洲倚靠着林凛的肩膀,模模糊糊间,仿佛看到了漫天红光。   红光下,是变得千疮百孔的城市。   人们尖叫哀号,奔走逃窜,冲向和阮洲相反的方向。   装甲车一辆辆开了进来,炮火连天。   城市疮痍中,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少年劭彦,也看到了浑身浴血的林凛。   他看的方向,正是自己的方向。   少年口中,无声吐出两个字——阮洲。   阮洲心脏仿佛被敲了一下,下意识想要上前。   但紧接着,他脚步一顿,意识到自己似乎做过同样的事……   “乌亚市到了。”   阮洲睁眼。   车子的密封性很好,即便阮洲靠着窗,也不会觉得冷或者钻风。   他坐直身体,看向窗外。   城市银装素裹,行人行色匆匆。   乌亚市和其他城市没有什么区别,和睡意朦胧时看到的末日景象也有差距。   阮洲莫名松了口气。   等红绿灯时,老张降下车窗,冲着隔壁的公交车远远打了个招呼。   “诶,老钱!好久不见了!”   “是你啊!你现在怎么开班车了?”   “这事说来话长,有时间一起吃饭啊……”   两位司机简单聊了几句,车子再次发动了起来。   到了预订酒店门口,小谢和范来都戴上了围巾下车。   林凛翻了翻随身的旅行包,掏出黑色毛绒渔夫帽,戴在了阮洲头上。   “下午的行程就是在酒店等其他人到,大家可以自由活动。”小谢看了眼表,叮嘱道:“晚上早点回来。”   阮洲拿出手机看了眼。   群里其他人说,他们的车估计还有四五个小时才能到。   阮洲肃然起敬。   老张车技是真的牛,参加F1比赛估计都能拿个冠军回来。   放下行李后,几人去外面吃饭。   席间老张笑道:“虽说都是安排住酒店,可乌亚市的治安可比阿国好太多了,全国最安全城市不是白叫的。”   楼总好奇:“据我所知,以前乌亚可不这样啊,我之前还老听说乌亚治安全国排名倒数。”   老张摆摆手:“十年前的老皇历了,乌亚新纪录可是保持了十年呢!”   楼总:“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吗?”   老张一怔。   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发生啊,一切正常。   阮洲端起杯子默默喝了口水。   老张挠头:“呃,十年前我改了姓?”   楼总:“别人都改名字,你怎么改姓?”   “忘了,好像是感觉以前那个姓克我,后来就改了……”   吃完饭出来时,天上渐暗,下起了雪。   深灰色的天空和远处的灯火交相辉映,散发出柔和的光晕,点亮整座城市,宛如水晶球里的世界。   街道两旁玉树琼枝,雪花簌簌落下,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再远处就是小吃街,还没过去,就能看到整条街热气缭绕,挤满了人。   阮洲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在想什么?”林凛双手插兜,就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看向远处的街道。   “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   “故地重游总会有些感慨。”林凛笑道。   男人一头白发,在路灯的照射下散发着淡淡橘光,柔和了他有些锋锐的线条,连带笑容都变得温暖。   阮洲看着林凛,脚步停了下来。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林凛放在口袋的手紧了紧:“记得,十年前,我闯进了你的房间。”   “你难道没有好奇过,我这十年去了哪里?”   林凛沉默片刻,道:“你说过,你来自未来。”   阮洲一怔,想起来自己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为了阻止核电站发生事故,他曾经在十年前告诉过林凛,自己来自未来。   他靠近林凛,踮起脚,认真盯着那双眼。   男人瞳孔里,细碎的光影颤动,里面是自己的倒影。   “你信我来自未来?”   林凛很聪明,但正是因为聪明,他接受这样离谱的理由,阮洲才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是你说的话。”   因为是你说的,所以我选择相信。   阮洲眼眸起了波澜,仿佛被风吹皱的湖水,温和的眼睛看向男人时,有星辰闪烁。   他的生活似乎一直都很单调,单调到已经记不清人生前二十几年的细节。可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周围的一切骤然鲜活起来。   他用心去体验,去感悟,去理解和尝试,并且遇到了生命中重要的那个人。   对方愿意相信自己,爱护自己,尊重自己,也愿意和他一直走下去。   说不触动是骗人的。   只是这样的生活,阮洲不确定能持续多久,就像无法控制自己的穿越一样,他也无法确定,他们会拥有什么样的未来。   阮洲的鼻尖有些酸,却是笑了笑:“要是有一天我突然不见了怎么办?”   林凛轻轻搂住了他,力度轻缓,心跳却剧烈。   他无法陪阮洲永远走下去,所以也曾问过阮洲相同的问题。   现在,这个问题落在了己方。   他不禁问自己,如果阮洲真的找到幸福小区,离开这个世界了怎么办?   林凛不假思索给出答案:   “我会寻找你。”   直到世界毁灭。 第151章   两人回去的时候,其他车子陆陆续续到了。   酒店几百米外是个巨大的人工湖,车子就停在湖边停车场。   剩下的员工一进来,整个酒店都拥挤了一些。   即便是预订好的,但入住也颇费了一番功夫,直到夜深,所有人才安顿好。   考虑到疲劳驾驶,雪天路滑,阮洲和小谢商量,干脆把第二天的集合时间定得晚了一些,保证大家充足的睡眠,去玩的时候也更有精力。   阮洲靠在床上,刷着乌亚市的新闻。   他回来后,其实并没有太了解过这座城市。   如今正好有时间,也看看蝴蝶效应下,乌亚市发生了哪些变化。   点进附近热搜,他看到,很多新闻都是关于公司招聘,又或者某某公司获得全国奖项,某某公司已经开展B轮融资等等。   整个乌亚市大大小小的公司有几十万家,大部分都是在这十年内冒出来的。   看来经商环境还不错,不然不会有这么多公司出现。   阮洲往下翻了翻。   乌亚市治安稳定,许多人选择定居在这里,除此之外,乌亚市这些年大力开发旅游业,吸引外来游客,又带动了一波经济。   现在的乌亚市,GDP已经跻身全国前五——十年前它的排名还是倒数。   商业环境好,人又多,经济就好,经济好,一般来说,市民幸福度会比较高。   阮洲回忆今天见闻,虽然只短短几个照面,但也能从人们的表情中判断,乌亚市似乎真的不错。   想到这座城市是因他而存在,阮洲眉梢挂上了笑意。   “想什么呢那么高兴?”   林凛洗完澡出来,看到阮洲一个人在乐,忍不住把人抱住亲了亲。   阮洲仰头看他:“我在想,你明明在乌亚市有房子,为什么还要去首都定居?”   林凛说:“因为房子没了。”   “没了?”阮洲笑容消失,关切道:“怎么会没了,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拆迁赔了十几套,我都租出去了。”   林凛淡定扔下炸弹,阮洲被炸得头昏眼花。   “十……十几套?”   林凛“嗯”了一声:“我母亲置办了一些房产,后面都拆了,房子住不过来,只能租出去了。”   阮洲沉默了。   蝴蝶效应确实影响挺大,林凛的经济实力直接上升一个level。   “别想房子的事情了。”林凛推他躺到床上:“早点休息。”   一大早,阮洲和林凛出门溜达,碰到了周笑和杰瑞斯。   两人穿着厚厚的外套,裹得像个粽子似的,手里还拿着烤红薯。   “我印象里,乌亚市的烤红薯和其他城市都不一样,格外香甜。”   杰瑞斯说完,将红薯撕了个小口,吹了吹,白色的食物香气就在空气中消散。   阮洲问:“烤红薯是在哪买的?”   杰瑞斯给阮洲指了位置:“在湖边的早市,卖很多东西。”   两人走后,杰瑞斯咬了一大口,被烫得张嘴呼气。好在还是咽了下去。   接着他皱眉道:“怎么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味道了?”   周笑:“每家都有自己的烤红薯秘方,不一样是正常的,吃完赶紧上去收拾东西。”   白天的街道比夜晚的更热闹,加上这个点早市还没有散,叫卖声不绝于耳。   阮洲很快找到摊子买了红薯,这家老板的红薯个头很大,撕开表皮,焦糖色的果肉绵软,香甜软糯。   两人买了豆浆,靠着湖面栏杆柱慢慢喝,静静注视周围人来人往。   红色上衣的小孩牵着母亲的手,缠着妈妈也要吃烤红薯;湖边能看到有慢跑者正在绕湖奔跑,步伐轻盈有力;街道上的行人脸上挂着笑容,仿佛并不为未来担心。   只是看着这样的生活,心情都会变好。   “我还记得那天爬山的时候,你给我买了个烤红薯。”阮洲鼻尖有些发红,呼了口气,说:“不过那个时候我有点紧张,忘记了是什么味道。”   林凛也掰了一块,笑道:“我也记不清了。”   年轻那个他满脑子阮洲,根本记不清当时做了什么。要不是今天提起,林凛都想不起来当时还给他买了烤红薯。   想起十年前的场景,又看到此刻的现实,巨大的落差让林凛微微出神。   又过了一会儿,阮洲扔完垃圾,拍了拍手,说:“走吧,楼总他们该等急了。”   两人沿着桥边原路返回。   远处似乎有人在哭喊,阮洲停下脚步,四下寻找着。   早市上的人都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到桥边探头观望。阮洲和林凛对视一眼,也凑到了桥边。   湖里一道红色的身影正在挣扎,正是阮洲刚刚见到的红衣服小孩。   小孩在湖水里,他的母亲估计不会游泳,在岸边急得团团转,岸上渐渐聚集了一些人。   “是刚刚的那个小孩。”阮洲盯着红色的身影,和林凛一起绕到桥下。同时拿出手机准备联系消防。   可没等他拨号键打出去,岸上传来一阵惊呼。   一位身穿白色制服的治安官跳下了河,正在迅速朝着河里的小孩游过去。   看不清那人模样,但他的动作很矫健,接近孩子以后,穿过他的手臂,环绕其胸部,很快游到岸边。   阮洲和林凛到湖边时,周围已经响起了鼓掌声。   小孩和母亲拥抱在一起,身上还披了一件黑色羽绒服。   他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对穿着治安服的男人感谢道:“谢谢治安官叔叔。”   “谢谢李雷治安官。”孩子妈妈充满感激道。   周围的人纷纷围了上来:“孩子能得救,多亏了李雷治安官啊,您真是大好人。”   “是啊是啊,李雷治安官真是市民的好治安官……”   阮洲觉得有些奇怪,很少有人连名带姓地感谢,这么多人都知道治安官的存在。难道他很有名气吗?   他望向站着的那位治安官,相貌平平,身材平平,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的。   阮洲不清楚,林凛却知道。它不是人类,而是一位人形异常。   【异常C723-李雷治安官。】   【异常描述:十年前首次出现在9·21飞车抢劫案中,具有高人类亲和力。当乌亚市出现危机事件时,该异常通常会在五分钟内出现,并协助解决该危机事件。   其会根据危险等级做出不同反应:危险性较低时,独自出现解决问题,危险性高时则不会出现。(除非周围有其他实力强大者。)】   林凛通过记忆得知,这位异常每次突然出现,周围的人并不会察觉有问题,最多感慨一句:“李雷治安官来得好快啊!”便没有了下文。   甚至没多久,这些人就记不起来曾见过它的事情了。   直到下一次李雷治安官再次出现,人们才会突然想起:哦!又是李雷治安官啊!   异常大多都很奇怪,但乌亚市的异常格外奇怪。   这座城市并非没有异常事件,只是大型异常事件的源头,都不在乌亚市。乌亚市本地诞生的异常杀伤力一般较小,要么就是与人类亲和力较高。   像李雷这么奇怪的异常,乌亚市并不只有一位。   比如,市治安厅犬队,有只极其擅长追凶的罗威纳犬,拿过全国大奖,同时,它也是一位影视区吐槽up主。   林凛望向人群中平平无奇的李雷。   这个城市,从十年前开始,就走上了一条路,一条和其他城市完全不同的路。   “害!要我说,我们的李雷治安官也能去评热心市民了!我听说新海那边特意设了一个这样的奖项,这很好,咱们乌亚市完全也可以学习嘛!”一个围观群众道。   李雷治安官没什么反应,闻言只是敛起眼皮,然后站起来。转身时,和人群中的阮洲林凛对上了视线。   他冲着二人微微颔首,旋即穿过人群,走向了湖后面的建筑。   随着李雷的离开,刚才还在围观的人面露茫然,接着像是商量好的一样,纷纷散去。   那对母子也被好心人带去了医院。   阮洲全程见证了这场危机事件,不由得感叹一声:“真应该给你那位李雷同事颁奖。”   林凛还想说什么,阮洲的手机突然响起。   “集合时间到了。”阮洲赶紧接起电话,对老张说:“我们马上过去。”   两人回去时,其他车子已经出发了。即便如此,老张的车子还是第一个到的。   遥远处,连绵山峦起伏,雪层如绸缎一般顺滑,在阳光下闪耀着细碎的光芒。   他们滑的雪道在更缓一些的山坡上,一下车,远远就能看到滑雪者们身穿滑雪服,一个接一个在雪道驰骋。   范来深吸一口气:“我来了!乌亚滑雪场!”   “先别急,我们先把东西放好。”小谢有条不紊地安排:“晚上去泡温泉,大家先把东西放在旅馆里。”   滑完雪众人会直接返回新海,不再去市区,因此很多人都带着行李。   范来眼睛一亮:“好耶,早就听说这边的温泉馆条件很好,终于有机会体验一下了!”   小谢赧然道:“旅游旺季,最好的那一家酒店提前两个月就订满了,员工们分散在几个小一点的旅店,不用担心,咱们几个正好在一起。”   范来脸色一垮:“啊,好吧,那我们定的是哪个酒店?”   小谢低下头,在手机上看了眼导航。   “这边,跟我来。”   众人带着大包小包,跟在小谢身后,七拐八拐之后,他们来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   “到了,就是这里。”   一家占地面积巨大,但很有年代感的旅店映入眼帘。   在周围现代化的建筑的映衬下,这里的古朴显得十分独特。   阮洲抬头,看到了旅馆招牌上写着四个字:   轮回旅馆。 第152章   这座旅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整体为木质结构,依山而建,斜顶灰瓦,其上一层厚厚的白雪,和周围环境融合十分自然。   两扇厚重的实木门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依稀能看到旅馆后面木质建筑,错落分布,充满独特的秩序感。   范来睁大眼:“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个旅店?”   小谢:“以前可能比较低调吧。”   范来一想也是,他都没怎么滑过雪,加上这地方确不好找,他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林凛眉心拢起,问道:“没有其他地方了吗?”   小谢点头:“今年的旅店都很火爆,我们定的时间有点晚,其他酒店已经没有位置了。”   林凛:“可以去线下问问。”   有的酒店为了迎合线下客户,不会把所有房源放到网上。   阮洲轻轻覆在林凛的手上,笑道:“没关系,你看,其他人也进去了,旧一点就旧一点吧,看起来还挺有特色的。”   说话间,有一对年轻的夫妻推门而入。   林凛看到身影消失的夫妻,抿了抿唇。   阮洲拉着他一起进了旅馆。   一进来,就能够闻到潮湿的木质味道,夹杂着一股淡到不可察觉的霉味。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玄关走廊,原本漆黑一片,在开门瞬间,走廊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暖黄色的灯照亮了走廊的细节,和它的外观一样,内部的装饰很简单,同样充满年代感。   众人穿过这条走廊,来到了一间较大的休息室。   里面摆放着几套原木桌椅,正对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峦,白雪皑皑,脚下是流动的温泉,水声潺潺。   很快,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走到前台,也不抬头,只说了句:“办理入住是吗?”   他身形瑟缩,整个人看起来不怎么有精神,身上的衣服也不整洁,面颊凹陷,戴着口罩,露出来的半张脸上有骇人的伤痕。   那对夫妻中的丈夫说:“你是老板吗?”   那人说:“我不是老板,我是打工人。”   似乎为了防止他问更多问题,那人紧接着开口:“你还办不办入住了?”   丈夫一愣,紧接着道:“办办办。”   前台为那对夫妻办理完后,抬起头,看到了阮洲一行人,随后又垂下脑袋:“你们也办理入住对吧?”   刚刚抬头那几秒被林凛捕捉到,他轻轻蹙眉。这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小谢上前:“对,我们在网上订了房间。”   办理完入住手续后,前台带着两队人一起前往房间。   出乎阮洲预料,虽然东西和环境都比较古旧,但还算干净。   进入里面,就能听到有水流声了。   木质镂空连廊沿山而建,右手边就是山,银装素裹的树木高低错落。   下面是温泉,水汽氤氲,朦朦胧胧,走廊光线有些昏暗,行走间,上面挂着的灯笼被风轻轻吹起,宛如一只只眼睛正在眨动,而他们一行人,正走在这只巨兽的咽喉里。   前台带他们一路前进,可能是腿脚不好,走路姿势有些奇怪。   “在这里大家可以自由活动,注意不要进入其他人的房间,以及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要打开餐厅旁边的那个房间。”   众人点头,都表示记住了。   范来这时突然举手:“有个问题,假如房间门自己开了怎么办?”   所有人都看向了范来。   前台一呆,似乎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见前台不语,范来眨了眨眼,又问了一遍,颇有一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有完没完了?!   前台沉默片刻,半天憋出来一句:“它不会自己开的。”   范来摊手:“这可是你说的,开了可别怪我们。”   前台不吭声,应该被气得不轻。   队伍里的小夫妻对视了一眼。   带他们转完以后,前台就离开了。   众人去放行李,巧的是,阮洲的房间和那对夫妻的房间顺路,两人回去时正好路过。   交谈间,阮洲得知,这对夫妻是来度蜜月的。   “你们公司福利真好。”男人露出羡慕的神色:“我们公司基本全年无休。”   妻子戳了戳他的胳膊,男人尴尬地笑了笑,不说话了。   目送阮洲离开,两人回到房间。   短暂的沉默后,两人对视一眼。   男人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长呼口气:“没想到见到真人了。”   女人在房间踱步,神色激动:“是的,真的是阮先生!”   男人问:“我刚刚没有露出破绽吧?”   女人竖起大拇指:“没有,表现很完美!”   两人是乌亚市的异调官,来这里是为了调查市民失踪案件。   他们市本地的异常事件不多,但有时会有其他地方的异常跑到他们城市来。   就比如这间旅馆,之前一直在别的国家,几周前突然出现在乌亚市。起初还没人在意,后来很多的人报治安厅,说亲朋好友失踪了,共同点是他们都订了同一家旅馆。   假扮成游客才能打开这里的大门,所以两人假扮夫妻,来到这座旅馆。却没想到正好在这里遇到了阮洲和他的公司同事。   阮洲!那可是阮洲!   现在还有哪个异调官不认识他?他的事情已经在异调局系统里面传疯了!   以前还有保密协议,但上次的海域事件,整个联合舰队都看到了,阿国那边早早就公开了信息,炎国这边紧随其后。不仅是异调官,所有的治安系统,甚至军部里面都听说了他的圣名。   很多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异常事件里都有阮洲的身影。   无论是富强便利店,还是统灵会的一系列事件,都是阮洲在幕后操控着一切。   他的目的无人知晓,但他的战绩真实可查!   前两天全国年度总结出来时,新海排名一下从倒数蹿到了中间位置。   费士兰和新海异调局局长领进步奖的时候,都是抬头挺胸的,周围的同事别提有多羡慕了。   那次事件后,所有人都知道了,世界科技公司卖的雕像的作用。   那哪是雕像?那是联系他们和阮洲的桥梁,那是聆听圣音的通道,那是他们的第二条生命!   他们团队的那位雕刻大师,据说一小时就能出三十多件雕像。   曾有人模仿过他的手艺,但都没能达到那样的效果。   现在,谁要是有个正版雕像,那在局里走路都能横着走。   两人都没有那个雕像。   “你说我们能不能胆大一点,要个雕像或者签名什么的?我觉得可以当传家宝了。”   “你说得有道理,阮先生真的很好说话,实在不行,我们去求林队,让他说说好话……”   “还是等这次事情结束了吧,太弱小的话,可能会被嫌弃的。”女人也坐了下来,说道:   “阮先生手下没有弱者,就连身边最普通的一个清洁工,都是当年统灵会的风云人物。前几天,费士兰还在阮先生粉丝8群里说:他领雕像时,看到那个海上黑色巨兽,正在被当成观赏鱼塞在鱼缸,养在阮先生公司当吉祥物呢!”   男人震惊点头,“我滴个乖乖。这么危险的海洋怪物,居然只是他的宠物。”   “毕竟他可是阮先生。”女人感叹一声,轻轻摇头:“哪怕只是一条观赏鱼,一部手机,都能将整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两人又感叹了几句。   正在这时,女人抬起头:“你有没有觉得房子比刚刚矮了一点?”   男人抬头,仔细观察着,半分钟后,狐疑道:“好像是矮了点。”   不仅如此,男人刚刚坐的椅子离墙还有一段距离,但此时,这把椅子紧紧贴住了墙。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四周的墙壁正在向内压缩!   他们立刻行动,可无论是窗户还是房门,都像是被焊死一样,死活打不开。   女人掏出枪。   这枪的模样有些奇特,比其他枪大了一圈,口径也更大——这种特制的枪弹,能够穿透一辆装甲车。   她动作迅速,对着玻璃窗砰砰开枪,但并没有任何作用,子弹无法穿透如此坚硬的玻璃,只能在上面打出一层浅浅的白印,门也是如此。   此时,他们就像被固定在液压机上的肉,只等着被压成肉酱。   绝望的气息蔓延开来。   ---   半小时前。   阮洲和那对夫妻分开后,进了自己房间。他们的房间很大,大概七八十平,还带有一个独立的温泉。   “刚刚那对夫妻看起来有些奇怪。”阮洲放下行李时忍不住说。   林凛惊讶于他的敏锐。   阮洲笑了笑:“如果之前我肯定看不出来,但现在嘛……当然,也可能是我见得比较少。”   林凛柔和了眼神,亲了亲阮洲的脸颊:“见得多也没用,还是得亲身体验才行。”   放下行李后,两人很快赶到旅店休息室。   小谢和楼总几人正等在这里,神色都不是很好看。   “怎么了?”   “阮总,滑雪场那边暂时关闭了。”   阮洲和林凛皆是一愣。   “说是突发安全事故,所以暂时关闭,开放时间等待通知。”   打开手机,群里已经炸锅了,都在问什么情况,好不容易有假期不想浪费等等。   阮洲翻了翻群里的吐槽,干脆发了个大红包。告诉大家今天就先自由活动,可以泡泡温泉看看山景什么的,如果明天还不能滑雪,他们就坐车回去,公司给大家多放两天假。   此话一出,群里整整齐齐地谢谢阮总。   楼总感叹一声:“你真是位好老板。”   阮洲笑了笑:“出来玩,好心情是最重要的,过节也不想让大家太失望。”   滑雪场暂时不能去,周围又没什么更好的去处,一行人只得打道回府。   林凛坠在队伍末尾,对阮洲说:“我去看看滑雪场那边的情况,很快回来。”   阮洲点点头:“早点回来。”   回到房间,阮洲冲完澡后迈入汤池,温泉水里冒着细小的气泡,带着一股特有的味道,让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他倚靠在池边,拿着手机正准备给林凛发消息,突然听到砰砰几声。   这声音他在阿国听过不少,虽然有些沉闷,但能够确定就是枪声。   阮洲立刻起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起来时,膝盖似乎碰到了汤池的内壁。   他看向门那边。总感觉刚刚还比较宽敞的房子,突然变得拥挤起来。   伸出手臂,拧了拧门把手,没拧开。   或许是锁太老旧,卡住了。   阮洲顿了顿,上前一步,握紧把手。手肘下沉,拧了一圈,猛地向后一拉——   “咔!”   门锁整个掉了出来,露出了黑洞洞的锁孔。   阮洲一呆。   他还没发力呢,这旅店门把手质量也太差了!   看着手里形状有些奇怪的门把手,阮洲沉思一秒。   赔偿……应该走公账还是走私账? 第153章   待阮洲他们回房间后,前台返回休息室,路上被一位客人拦了下来。   壮汉穿着紧身短袖,很不耐烦:“食物什么时候端上来?”   前台一愣:“您没有额外付费……”   “我刚都说了,在这住已经掏过钱了,还要付个鸡毛啊!”   前台无奈:“那好吧,请稍等,很快就到进食时间了。”   男人:“等到什么时候?刚刚就说等,那些人都进来了,还在等,有完没完啊?!”   前台神色一冷:“都说了让你等等,听不懂人话吗?”   男人揪住前台的领子,往前一拉:“你他妈什么态度——”   “砰!”   男人倒飞了出去,撞到了墙上。   等他头昏眼花起来的时候,一下摸到自己后脑勺,沾了一手血。   “你!”   男人正要发难,但看清攻击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以后,他睁大了眼睛。   旁边的房间大敞着,巨大的深褐色生物从里面钻了出来。   那东西像由无数蠕动铁线虫交织而成,相互纠缠,身上有着微小的不规则结节,粗糙腐烂,随着它的动作挣扎扭动,似一片流动扭曲的阴影。   男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黑褐色的生物冲向了男人,直直伸进了他的嘴里——从另一边穿出,将人穿透。猛地一扯,男人就被扯进了房间。   前台叹了口气:“都说了快到进食时间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跟着进了房间。   男人没有死,正被举在半空中,眼神直勾勾盯着下面,伸着手似乎要说什么,但只能从口腔的边缘溢出大股鲜血。   前台摘下了口罩。   他下巴皮肤被腐蚀出来的痕迹十分恐怖,如果仔细看的话,那痕迹似乎和铁线虫蠕动之后留下的痕迹是一样的。   “甲,你不要太过分了,它还没有吃东西呢。”   乙随手拉了个椅子坐下:“它对血肉的需求量大,你是知道的。”   他的对面,卷起壮汉的,是个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怪物。   它的身躯全部是由铁线虫构成的,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房间,脑袋的位置,是一张闭着眼睛的人脸。这张脸,正是小东西被抢走时,坐在摩托车后座的那个抢劫犯的脸。   甲乙两人被逮住以后,送去照顾已经成了人干的唐俊。   “当时你就是太过执拗,不愿意给它吃人。看吧,现在我还是人,你却已经是个怪物了。”乙感叹一声:“虽然人也危险,但毕竟还能体会到生活乐趣,你现在这个样子,都回不了家了。”   那些蠕动的铁线虫发出剧烈的颤抖,有深褐色的液体流了出来,仿佛正在哭泣一样。   “好了,快到吃饭时间了,你快把他送走吧。”   男人被甲扔在了地上,大股血液从身体流出,他的嘴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艰难攀爬着想要离开这里。   爬了几步之后,他突然发现房间门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太好了,他有救了!   男人艰难挪动身体,很快,门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离得近了,男人才发现,所谓的门并不是门,而是某种柔软和坚硬结合起来的东西,比如……口腔和牙齿。   密密麻麻,红白相间,像是雪花肥牛一样,只是肉块之间夹杂着的不是脂肪,而是正在渗血的牙齿。   男人手抵在门上,试图打开它,但那些牙齿排列紧密,根本无法打开。   怪物和前台两人早早就到了露台上,望向壮汉的眼神带着讥讽。   原来刚刚说开饭的意思,是他被端上桌啊!   意识到这点时,男人失去了意识。   乙在露台稳稳地站着,他知道,等到墙壁再次张开时,所有房间里面的猎物都会死亡,他和甲只需要把这些血肉丢在那个房间门口,他们今天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等到明天再次醒来时,旅馆所有的一切又都会回归原处。   外面传来砰砰枪响,和乙预料的一样,那对夫妻不是普通人。但没关系,酒店来者不拒。   乙起身准备投食,但就在这个时候,房间收缩着的墙壁猛然停下了。   乙从来没有见过旅店这样,压了一半的人还能停下,不由得一愣:“发生了什么?”   异动还在继续,原本米白色的墙壁渐渐发红,变得柔软,仿佛这个大型生物的口腔正慢慢充血。   甲在这样的场景下有些躁动,深褐色的铁线虫深深地鞭打在地面上。腐蚀出深深的痕迹。   乙站在露台外面,差点被挤到下面的峭壁。还是甲用自己的身体捞起了他,这才稳住身影。   “咔嗒咔嗒……”   门上的牙齿上下抖了起来,红粉色的碎屑也被抖落下来,露出了一人通过的缺口。   墙壁开始剧烈收缩舒张,露台也站不稳了。   乙咬咬牙,冲向那个通道口。   甲跑得不及时,被房子吞掉了身体的一部分,但好在大部分的身躯都逃了出来。   一出门,脚下的地板突然变得平整,不再抖动,仿佛刚刚房屋的痉挛都是假象。   走廊里传来动静,乙思考片刻,忍不住过去看情况。   沿路他注意到,好几个房间门都被打开了——正常进食时间,门是不会被打开的。   这些粉白相间的门,门把手的位置都空了一块。就像是被拔掉牙的牙龈,深红色的血洞滴滴答答往下流着血。   更有几扇房门,连带着半个门都要掉不掉。像是遇到了十分粗暴的牙医,不仅拔下了患者的牙齿,连带患者的上颚也被拔骨折了。   乙看着牙就开始疼。   这几间屋子,正是他带那家公司人去的房间。   乙的脚步停在了拐弯处,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   他偷偷探头,一群人中间,是位皱着眉头的青年,他只穿了件浴袍,静静站着,一只手的食指和拇指抵着下巴,正做出思索状。   而他脚下的地面,能看到蠕动的那些“门把手”,一排排牙齿连带着牙神经被拔了下来。牙神经的触须蠕动着,在地上蜿蜒出湿漉漉的痕迹,仿佛是最后的挣扎。   “这些东西能走公账吗?”青年问。   “当然没问题阮总。”一个女声回答:“不过需要联系老板开发票。”   乙心想,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要什么发票,异常开不了发票吧?   阮洲摆摆手:“这家店东西质量不好,等店家来了跟他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压压价再开吧。”   扮演丈夫的男性异调官倚靠着墙,心有余悸。   他终于知道那些游客是怎么消失的,原来就是被这间房子吃掉了。   刚刚两人快要被夹成肉饼时,阮洲从天而降,不仅拉开了“门把手”,更是将整个门都扯了下来。   来不及惊叹,他们只注意到,当阮洲开门的一瞬间,周围的墙壁恢复了正常。   阮洲身后,其他的员工似乎习以为常,甚至还问自己有没有受伤。   听到阮洲要找店家,这位男性异调官忍不住心想:阮先生真是会讲话,秋后算账说的这么礼貌。等到那个前台来的时候,估计就是算账的时候了。   “我打电话问问前台,看能不能让他来一下。”阮洲说。   除了营业时间,任何一个电话都是打不进来的。   但打脸来得如此快,乙正准备偷摸离开,一串铃声从前台响起。   乙的身后,黑色的铁线虫突然躁动了起来。   甲的一部分身体止不住地想要爬到阮洲那边去。   这样爬过去就完了呀!   乙连忙制止了甲,但紧接着,顺着甲的动作,他的视线凝固在了阮洲的手机上。   他认了出来,这手机就是和甲抢过的那部诡异手机。   甲乙二人被关起来复盘时才发现,一切倒霉都来源于这个手机,正是这个手机里面有异常,所以他们的行踪才会被暴露出来,还全程被直播追击。   如果没有那个手机,甲乙二人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怪不得甲会激动。   不过,这部手机应该已经被收缴了才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人的手上。难道他就是这部手机的主人?   一部小小的手机都能将他们害成这样,那手机的主人得多厉害?   乙猛地一抖。   ---   林凛和钟仁宝来到滑雪场时,这里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   警戒线外,治安官们正在联系游客,让他们删除现场视频。   案发现场留下大片血迹,来了很多辆救护车,伤员正在陆陆续续被抬走。   亮出证件,两人很快进入了监控室。   “难以置信,这片已经很多年没有异常生物了,现在居然有兔子冲进雪场,伤了十几个人。”   治安官正在查看监控。罪魁祸首是只异化的白色兔子,一人多高的白兔子眼神通红,从围栏南边冲出,一头撞开雪场防护网,连咬十几人后又逃离现场。   “派人去找了吗?”林凛问。   治安官说:“它现在就在半山腰上转悠,我们派人去击杀它,但这家伙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枪瞄准的时候,它就冲到了别处。”   钟仁宝说:“交给我吧。”   治安官说:“可这东西跑得非常快,又离得远……”   话还没说完,他的眼前就窜出去了一道残影,几秒后,钟仁宝的身影出现在了远处。   治安官一呆。   “他是体能强化类超凡者。”林凛解释了一句。   十几分钟后,钟仁宝扛着一只巨大的兔子就回来了。   “活动活动挺好的。”钟仁宝把巨大的兔子往地上一丢:“可以告诉异调局撤案了。”   兔子的脑袋歪在一边,嘴巴含血,已经没了气。   “显然这东西跑不过我。”钟仁宝叉腰道:“希望明天的滑雪可以继续,不要影响大家的好心情。”   治安官正准备联系异调局,突然,又有一只白兔子从南边冲进了雪场。   雪场此时已经没有了人,它环视四周,将目光对准了雪场的治安官。   钟仁宝一愣:“又来一只?等我几分钟。”   不一会儿,另一只兔子也被钟仁宝扛了过来。   “你们附近是有兔子窝吗?这俩兔子长得还挺像。”   治安官干笑了两声。   何止长得像,死状都很像啊。   林凛看着地上两只兔子,露出思索的表情。   处理完后,两人返回旅馆,一打开大门,就闻到了里面的血腥味。   几乎所有的房间的门都大敞着,房门要掉不掉的挂在门框上。阮洲和其他人都不在房间里。   两人沿着房间一间间找过去。   没人,没人,还是没有人。   两人脚步渐渐急促,表情也沉了下来。   正在这时,远处隐约有人声传来。   林凛快速穿过木质走廊,来到了一处露天浴场。   浴场里面的电视机上还在放着广告,而外面的大浴池里,众人玩得很开心。   老张正拿着水枪对着范来扫射,范来没有装备反击,气得哇哇大叫。   旁边是一脸淡定的其他人。小谢和一位女士正在岸上坐着,看着他们打闹。   阮洲从换衣间出来,歪了歪脑袋:“滑雪场那边情况怎么样?”   林凛松了口气:“野生动物闯进雪场,有人受伤。”   阮洲:“受伤的人太倒霉了,这得是多大的野生动物啊?是雪豹吗?”   林凛含糊过去,上前忍不住打量着他:“你这里怎么样?”   青年刚刚泡完温泉,眼神湿漉漉的,唇色泛红。   听到他问这一句,阮洲眼神游移,像是在心虚。   “呃,还不错,不过这家酒店的东西有些老化……”   林凛想到刚看到的那些坏掉的门,心里大概有了想法。   他笑了笑:“没关系,我出钱修理。”   如果这家旅馆老板还能活着的话。   阮洲正色道:“那怎么行?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还想说什么,但突然目光顿住,注意到了林凛身后的方向。   他的身后,正是电视机。   林凛转身,看到了电视机里面的新闻。   【一个月前,西平洋临近海域出现奇怪身影……】   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画面上,画质十分模糊。   阮洲望向电视机:“那上面的画面……”   林凛:“有时候实物与图片不符很正常。”   阮洲抿了抿唇。   不知道林凛为什么这么淡定,但新闻画面里的身影,分明就是他梦境中小黑的模样。 第154章   林凛淡淡扫了一眼阮洲的手机。   电视上,新闻画面立刻切换到了电视剧,深宫里的妃子们叽叽喳喳,开始讨论起皇帝又翻了谁的牌子。   阮洲还是茫然的。   新闻真的会放与图片不符的照片吗?可如果真的是假新闻,为什么那道身影和梦里的小黑那么像?   难道因为以前看到过类似的画面,于是在梦里形成了潜意识投射?   毕竟在阮洲记忆里,是没有看到过类似的新闻的。   他看向林凛,男人神色平静,他无法从表情看出他内心的想法。   阮洲又转身望向了其他人,他们玩得开心,脸上洋溢着笑容,没有人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宋嘉阳注意到阮洲的目光,起身绕开其他人,朝他走了过来。   “怎么了哥哥?”宋嘉阳面露关切。   阮洲垂下眼皮:“没事。”   “我们刚刚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前台。”   钟仁宝解开衣领最上面的扣子,刚才的奔跑让他出了一身汗:“你看到那人了吗?”   宋嘉阳摇摇头:“哥哥刚才帮我们开房门的时候,那人就消失了。”   “滑雪场那边,我刚和林队去处理,情况应该已经差不多了,看看明天他们怎么通知。”   钟仁宝说着去了更衣室:“好久没有泡温泉了……”   后面的时间里,阮洲沉默了很多。   回了房间,林凛问他:“你今天不怎么开心。”   阮洲顿了一瞬,笑了笑:“一想到要赔钱,心有点累。”   “没关系,有我在。”林凛揽过他的腰,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不用担心。”   阮洲轻轻嗯了声。   两人回到房间,简单收拾就躺下了。   阮洲睡得不怎么踏实,一直在思考今天看到的事情。   好不容易有了睡意,模模糊糊间,听到林凛起身。   “怎么了?”   林凛没有开灯,听到阮洲问他,停了下,说:“滑雪场那边有事,我过去一趟,你好好睡。”   治安官给林凛发了消息,除了白天的兔子以外,雪场附近出现了更奇怪的异常生物。   犹豫片刻,林凛还是轻声说:“明天应该也滑不了雪,老张醒来后你带大家早点坐车回去。”   “好。”   林凛来到休息室时,钟仁宝已经收拾好了。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雪场。   刚到雪场外围,就听到了里面的枪声。雪场的灯开着,几盏大灯将雪场照得反光,里面的细节纤毫毕现。   雪地上到处都是四溅的血液,外围的防护栏也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蜥蜴怪物正在发疯,巨口对准了倒地的治安官。   一道黑芒闪过,蜥蜴被直接爆头。   治安官掀开蜥蜴的尸体,看着赶来的林凛和钟仁宝长呼一口气。   “终于来了。”   原来,晚上治安官们准备收工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许多奇怪的异常生物,它们像是突然出现的一样,没有任何预兆。   “十分钟前我联系了异调局,估计附近的异调官也很快就到了。”   虽然出现的异常生物的杀伤力算不上强,但数量多,且异常元素浓度出奇的高,十分难缠。   林凛脚边是一只已经断了气的异常,他蹲下身观察着。   它曾经是异调官,身上还穿着他生前的制服。   林凛戴上手套,拨弄着这只异常胸口的铭牌。随后,掏出手机似乎在查什么。   钟仁宝上前:“怎么了林队?”   林凛又翻了一下手机,这才回答:“这人的工作编号不对。”   钟仁宝蹲下身,细细打量了一下:“没什么不对啊。”   正常情况下,异调官的编号有七位,最后三位代表个人编号。   这只异化的异调官工作属地,异调官们的编号只到203,但它身上的编号却是4打头。   “什么意思?”钟仁宝的神色有些僵硬:“总不会……这人假冒的吧?”   林凛抬头。   “嘎嘎。”   雪场防护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几只乌鸦。   林凛与它们通红的眼眸对上。   这些乌鸦林凛见过——在二十年后的那个世界。   “或许编号不是假冒的。”   林凛沉默片刻,起身:“先去帮忙。”   就在几人转身时,一道诡异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即便离得远,也能够听到它七嘴八舌的声音。   “我靠这里环境真好。”   “毕竟污染很轻啊,食物应该也是纯天然无污染……我馋小孩的细嫩皮肉了。”   “要不是上次小林凛差点扎死我,现在人家饭量才不会变得这么大。”   十几颗脑袋的拼凑体蠕动了过来,它的身体黑黢黢一片,肢体和内脏乱七八糟地露在外面,身上的液体滴滴答答流了一路,黏稠又恶心。   “天!我闻到了新鲜血液的味道!”   那几十双眼睛直勾勾看向雪场方向,速度明显快了起来。离得近了,它们的眼神一亮。   “又见到林凛啦!你还是那么帅!”   钟仁宝闻言睁大眼睛。   什么情况?这东西看起来似乎和林队认识?!   垃圾怪物笑嘻嘻的,看到林凛后,速度有了明显提升,沿路的碎石和绿植都被它卷了进去,不断填充着自身。   等到了眼前时,已经是个庞然大物。   “这次别扎我啦!”好几道声音同时说。   林凛反应很快,上前几步,手臂一抬,巨大黑镜悬浮在他身后。   “这次直接送你走。”   ---   林凛一走,阮洲也没什么睡意了。   他拿出手机上网搜索今天的事情。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网上的确在讨论这条新闻。   [画质这么糊,真的假的?]   [世界未解之谜解开了一条,下一条什么时候解谜啊?]   [怀念十年前的一档节目,叫作《走近异常》,就是带大家勘破迷信,现在没了真是可惜,不然也不会看到新闻也在发癫。]   情况好像真的不太对。   阮洲深深呼了口气,关上手机,正好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这么快就回来了?   拉开门,出现在阮洲面前的不是林凛,而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李雷治安官?”   阮洲一愣,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碰见李雷治安官。   李雷治安官穿着的,还是那天救人时的那身衣服,朴素却整齐。他的神情依旧是平静的,只是看到阮洲的时候,眼眸中起了微微一丝波澜。   “您怎么在这里?”   李雷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走廊的末端。   阮洲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您是来找人的吗?”阮洲客气问道。   正在阮洲以为李雷还是不会回答他的时候,这位治安官开口了,声音很平,没有起伏,像是个机器人。   “这里有危机事件。”   阮洲眨了眨眼:“什么危机事件?”   李雷嘴巴闭上了,显然不打算用更多的词汇来解释。   “不如您跟我说说,或许我能帮到你。”   阮洲话音刚落,房间里的手机响起。   深夜打电话,一定有急事。   “我接个电话。”   阮洲匆忙来到内间,看了眼手机,正是钟仁宝打给他的。但电话只是响了一声,很快挂断。他再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打不通了。   治安官说这里出现了治安事件,滑雪场那边又突然打来急电,难道真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了?   阮洲走出屋子,对着门口道:“刚刚不好意思——”   但门口,李雷治安官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   隔壁床的老张翻了个身,呼声震天。   宋嘉阳默默用被子捂住了耳朵。   即便如此,他也听到了林凛离开的动静。   掀开被子,宋嘉阳看着用胶带粘上的房间门,沉默不语。   林凛有自己的职责,宋嘉阳也有自己的选择。他是不会抛下阮洲一个人离开的。   走廊上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这道脚步声不属于阮洲的任何一位私人财产。脚步声虽然轻盈,但每一步就像是机器一样精准。   ——听起来不像人。   宋嘉阳看了眼老张,立刻翻身起床,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   通过阴影,他来到了门外。   走廊里出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治安官。   他实在太普通了,没有什么特殊的,平平无奇是最合适的形容词。   宋嘉阳和老张的房间最靠近餐厅,这人正在靠近那个不能进入的房间。   李雷治安官的肩膀爬上了一道阴影,同样的黑色的影子缠住了他的小腿。   影子轻轻一勒,他的皮肤上便出现了一处伤口。不过,并没有血液流出。   李雷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是谁?”宋嘉阳从影子中现身,问他。   李雷没有说话。   宋嘉阳看着眼前的异常,唇角下垂:“你要去那个房间?”   仿佛是触发了关键词,李雷道:“这里有危机事件。”   宋嘉阳当然知道有危险,正是因为有危险,所以才更不能去碰那道门。   轻轻用影子一扯,李雷就被他扯了过来,但他的眼神依旧执拗地看向门的方向。   这个异常似乎和宋嘉阳见过的异常都不一样。   他身上的异常元素比较平和,也没有伤害人的意图。   李雷还想过去,宋嘉阳皱眉道:“不要挣扎——”   倏然,治安官头掉了下来,咕噜噜滚到了宋嘉阳的脚边。   它的伤口平缓光滑,一道黑色影子在切口处动了动。   不是他做的。   宋嘉阳瞳孔一缩。   眼前的阴影里,渐渐浮现出了一道身影。   黑色风衣包裹着男人的身躯,他戴着皮制的黑手套,一双红瞳充斥着阴鸷。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心慈手软的人。”   男人笑了笑,身上疯狂的劲儿涌了出来,那是在尸山血海里锤炼过的气息。   “不,应该说,‘我’才对。”   “对吧,宋嘉阳?” 第155章   老张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了动静。   他睁开眼,旁边的宋嘉阳已经不见踪影,厕所灯没有亮起来。   不在厕所?   老张爬起来:“这孩子哪去了?”   外面走廊上的动静大了一些,似乎有人在急速奔跑。   老张彻底清醒了。他悄悄摘下用胶带黏着的门把手,透过门洞外面看了眼。   走廊的灯没亮,黢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黑影。   老张想了想,来到露台,越过一棵树后绕到范来他们房间。   范来和杰瑞斯周笑的房间就在隔壁,他从露台爬过去时,几人已经起来,连小谢和楼总也在,只是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正准备去叫你。”   “外面是谁?”老张压低声音。   “宋嘉阳。”   老张脸色一变:“和谁打呢?”   杰瑞斯神色复杂:“和他自己。”   “啊?!”老张惊讶。   “嘘——”杰瑞斯捂住他的嘴:“小点声,那个宋嘉阳强得可怕。”   老张:“那怎么办?得去帮帮小宋吧?”   杰瑞斯:“我正在想办法……”   话音刚落,几人眼前的场景出现变化。   眼前的门蠕动起来,被拉掉的门把手正在被迅速修复。   杰瑞斯一惊,连忙去拉门把手,但根本打不开。   周笑见状,立刻推了小谢一把:“从露台走!”   然而,刚刚穿过内间,不远处的露台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血肉薄膜,一伸一缩,仿佛有生命一般。   天花板上,原本的吊灯不知所踪,原生质的紫红色肉瘤附着,黑红的血管布满其上,扭曲诡异。   脚下地板渐渐变得柔软,好似成了某个生物的舌头,每踩一步都深陷其中,仿佛踩进厚厚的脂肪层里。   舌头地板一个跳动,鼓起一大块,正好是小谢站的位置,小谢避之不及,差点跌倒。   “小心!”   周笑一把拉住小谢。   杰瑞斯摸上手戒指,银色剑光一闪,冲着周围肉壁呼啸过去。   “嗤——”黑红液体流下来,在地上汇聚成了一小洼。   这东西挨了几剑不疼不痒,反而因此被激怒。   四周的肉壁颤抖起来,而后剧烈收缩——   黏腻邪诡的肉腔在痉挛中将所有人吞噬其中。   ---   滑雪场。   周围的雪被染黑,巨大怪物在中间蠕动,宛如正在沸腾的垃圾史莱姆。   它十几个脑袋被钉在了地面上,任凭如何挣扎也无法逃离,一双双眼珠死死盯着林凛,口中发出哀嚎。   “可恶啊!我还没有吃小孩呢!”   “呜呜,原来小林凛之前放水了,好强啊……”   “我不怕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林凛没什么表情,手腕一抬。   “砰——”   穿透怪物脑袋的黑箭在同一时刻炸开,铺天盖地的黏稠液体爆向四面八方!   林凛和钟仁宝躲得快,没有受到波及,但离得近的治安官淋了一身黑水,面如土色。   “林队,这个怪物似乎认识你。”   林凛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钟仁宝还没反应过来,战斗已经结束。   “嗯,他来自平行世界的未来。”   钟仁宝大惊:“什么?!”   “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林凛看向远处:“这里交给你了,和异调局保持联系,我回去一趟。”   钟仁宝看着林凛离开的背影,咬咬牙,对治安官说:“我们先去支援,异调局说他们什么时候到?”   ……   林凛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就看到旅店的身影。   只是,旅店附近几百米的情况有些古怪。   原本整洁的马路突然出现一段路面破损,上面干涸的血液和不明生物的残肢横陈,坑坑洼洼,似乎有很久没有人维护过,和其他的路段的颜色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路过某一棵树时,异常数值突然变得很高,树上突然窜下来不明异常生物,而这棵树周围的其他树木却显得很正常,没有发生什么异变。   不怎么出现异常的乌亚市,冒出来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异常。而随着时间推移,异常的数量还在上升。   林凛的脸色越来越沉。   旅店附近空间情况更甚,产生了虚影,好像两张调过透明度的图片一样。   一张图片是正常的乌亚市,重峦叠嶂,雪峰连绵。而另一张则寸草不生,荒凉死寂,两张图片叠加在一起,荒诞诡异。   手机里,是丁光良的声音。   “监测点显示,世界各地异常元素浓度都在上升,尤其是乌亚市上升速度最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凛沉默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丁光良那边半天没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两条时间线正在融合?”   “即便改变了很多事情,统灵会也没了,但那东西仍然不死心。”林凛声音低沉。   丁光良喃喃道:“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样的存在凭我们根本无法抗衡。”   “我知道。”   交谈间,林凛已经走到旅馆。   这里已经变成了噬人巨兽,所有能看到的地方,全部由血肉构成。别说玄关走廊,桌椅板凳,就连窗户也都已经消失了。   这些柔软的肉壁以某种非常有韵律的节奏跳动着,欢迎着他的到来。   林凛一顿,长腿迈开,坚定走了进去。   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彻底和周围的紫红色融为一体,此时如果要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林凛并不打算走回头路。   世界意识提供了视角,让他得以注意到这间旅店中最古怪的位置。   按照脑海中的记忆,那个位置,正是餐厅旁边的那个房间。   血肉像是棉花一样柔软,一脚踩下,半条小腿都陷进了肉层中,仿佛有密密麻麻的小嘴亲吻上了他的小腿,又像水蛭试图突破他的衣料,将他吞下,化为自己养料的一部分。   林凛面不改色,抬手间,一道又一道黑色的光芒散射而出,身边和前进的路上,一朵又一朵血花绽开。   他的身上,脸上,溅满了这样灼热的猩红液体,但偏偏他的脸是冷的,眸也是冷的,一身杀气凛然。每走一步,就有大量的血肉被炸毁。   很快,这家血肉旅馆再不敢阻拦他,眼睁睁看到男人打开了那个房间。   “我还在想你会什么时候开门呢。”一道轻笑声响起。   林凛抬眼看去。   这是一间普通的旅店客房,和他以及其他人住得没什么不一样。   正对着的是休息室,往里就是床,再往里是露台和温泉。露台位置有片迷雾,无法让人看透。   刚才说话的,是个长发到肩膀上的年轻人,脸上挂着笑,正是唐俊的模样。   但这不是唐俊。   “唐俊去哪了?”林凛声音沉静。   “我就在这里啊!”唐俊笑盈盈的:“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林凛抬手给了他一箭。   “唐俊”也不躲闪,那支黑色的箭就静静停在了他的眼前。随后,瞬间化为齑粉。   “好玩,真是好玩。怪不得你和祂都喜欢人类,人类的情感真是丰富。”   “唐俊”表情僵硬,笑意不达眼底:“我把你的熟人也送来了,你不开心吗?”   林凛没有回答祂的问题,而是摘下耳扣道:“你是怎么藏起来的?”   世界意识当时只提醒他注意,但并未提及旅馆竟藏着外神的部分意识,这部分意识已经苏醒,甚至能够逐渐融合两条世界线。   “你的本体已经虚弱到无法察觉了?”祂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我只是掩盖了气息而已。”   林凛沉默。   他的反应无趣,“唐俊”的笑容渐渐消失,伴随着一起消失的,还有唐俊的幻象,以及周围的一切。   眼前美好静谧的旅馆房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怖的现实。   就像是进入了某个大型生物的胃袋,一股浓烈的燥热腥臭气息扑面而来。   紫红色的肉瘤密密麻麻,充斥整个视野,葡萄一样垂了下来。最近的一串,离林凛的额头只有两公分,肉瘤里面有东西在疯狂冲撞,其上生长着邪恶的肉芽,海葵一样蜷缩舒张。   天花板滴滴答答红色血液流下,落在肉毯一样的地面,转瞬间被吸收,沿着猩红的血管传遍整个房间。   地板上,旅馆前台只剩下了半个身体,剩下的半个身体融入了血肉之中。他还没死,但也正是因为有口气,所以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屋子一点点吃掉。   墙壁上血管蛛网似的蔓延,往最中心的位置输送血液。同时,也往外泵血——最中间位置,真正的唐俊就在那里。   他的脑袋还在,身体深深嵌在墙壁里,四肢已然消失,或者说融入了这个巨大的血肉怪物。周围隐隐有四片比较深的区域,也许曾是他的四肢。   他融入了墙壁,但他巨大无比的肚皮却十分突出,肚皮边缘和其他的血肉连接在一起,毫无拼接痕迹。它泛着白色,如玉一样。   血肉腔体里,如此玉色显得诡异病态,其里面传来沉闷的“噗噗”声,和周围的血肉墙壁同频。   正中间的唐俊双目无神,眼球呈现诡异的灰白色,灰蒙蒙的眼神里,闪烁着疯狂与恐惧。   林凛:“你在做什么?”   没有了幻象之后,祂的声音直接在这个房间里面响彻。   “用无数人的血肉,亲自改造出一具合适的容器,容器诞生之日,就是我降临此世界之时。”   林凛皱眉。   世界意识监视得那么严密,祂是什么时候把一部分能量塞过来的?   在脑海里迅速回忆,林凛突然想到一个细节:在平行世界,初次见到宋嘉阳时,宋嘉阳切断了唐俊的右手。   那时唐俊右手隐约有道红光闪过,林凛觉得不对,准备事后再查,却没想到自从回来,统灵会将他藏得这么深,根本没有办法查清楚。   因为阮洲的存在,正常发展下去的话,这条时间线祂无法取得突破,于是将其他时间线上的一部分意识送来强攻吗?   祂说:“你很幸运,世界湮灭前,能够先成为我的猎物。”   ---   阮洲接到了钟仁宝的电话。   对面气喘吁吁:“林,林队回去了吗?”   阮洲站了起来:“我没有看到他。”   林凛不是去雪场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见到林队,请一定要帮他——”   阮洲似乎在电话那边听到了大型野兽嘶吼声,夹杂着的,还有其他人类的惨叫。   钟仁宝的声音突然中断。   无论是电视新闻,还是突然出现的李雷治安官,以及消失的林凛,突然断线的钟仁宝,今天发生的事情,处处都透露着古怪。   阮洲彻底坐不住了,一边继续给林凛打电话,一边去其他人的房间里面寻找。   他沿着走廊一间间找过去。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浴池也没人、休息室也没人,餐厅也没人。不仅是林凛,甚至其他人都不见了!   阮洲神色焦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跑动间,他的鼻尖似乎出现了一股血腥味,脚下的地板也像是泡了水一样软,让他的速度慢了不少。   所有的地方他都找遍了,还能在哪呢?   阮洲停下脚步,突然想到,其实还有一个地方他没有找。   沿着走廊向下,他一直来到餐厅。   餐厅旁就是那间屋子。   之前为什么没有觉得奇怪,这位置多吵啊?但现在的阮洲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正要握住门把手。突然,一声尖叫从身后响起。   女人从走廊末端跌跌撞撞跑了过来。正是旅游夫妻档的那位妻子,她的右手手臂不自然地垂落,身上满是黑红色的血迹。   她的身后,是同样奔跑着的丈夫。   看到阮洲,她有气无力地伸手:“救,救我——”   阮洲面色一变,立刻上前。   血腥味变得更重了,和他之前闻过的那股血腥气很像,不单单的血腥气,还有其他什么东西腐烂的臭味,夹杂在一起,几欲令人作呕。   “是怪物。”   女人拉着他的手往后指了指:“我们刚刚躲在温泉里,但这东西还是追过来了,阮先生,救救我啊!”   走廊末端,涌现出了一支巨大的铁线虫军团。   这些东西纠缠在一起,沿着墙壁和地板迅速攀爬过来。   男人马上要被这东西缠住了。   阮洲立刻紧张起来。环顾四周,他找到了走廊上的花瓶装饰,用力丢了过去。   铁线虫们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那花瓶还没有砸到它身上时,立刻尖叫着跑开。   男人趴倒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真的谢谢您,阮先生。”   虽然身处于血肉腔中,但阮洲在他的身边,他们安心多了。   “不客气。”阮洲肩膀一松:“你们怎么惹到这堆铁线虫的?”   “铁线虫?”男异调官面露茫然:“这不是异常吗?哦,我知道了,在您的眼里,它的能力也就是一堆铁线虫了?!”   女人感激道:“我是乌亚市异调官秦微,阮先生,我们之前不是故意欺瞒您的,实在是有任务在身……”   两人絮絮叨叨,看着周围的墙壁,打了个冷战,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处理的异常事件了。   女人说:“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这里实在是太诡异了,可以吗阮先生?”   异常?异调官?   阮洲似乎在哪听过这样的词。   在哪里呢?   记忆的角落被瞬间点亮。   想起来了,是在梦里。   伊诺他们选拔时,往头上戴的那个乌贼就是异常,他做梦时见到过的那些怪物也是异常,而负责制伏异常的人就是异调官……   可那不是在梦里才会出现荒诞故事吗?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世界?   阮洲沉默了下来。   是他听错了,还是……   不,两人还在讨论这件事,不是他听错了。   如果不是听错,那就是真的?   可现实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又想到现实世界中看过的,关于小黑的报道。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   现实,或者……梦才是真实的?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呢?   周围一切都慢了下来,那对异调官嘴巴一直在动,可说了什么他听不到了。   阮洲茫然抬头。   出现在眼前的,不是那条长长的温馨的旅馆走廊,而是——   一个血腥腐败的、疯狂诡异的、仿佛末日般的血肉世界。 第156章   此时,异调总局。   “大范围异常现象入侵乌亚市,并向城市周围迅速蔓延,毗邻西贝市也开始出现异常现象。”   “长河路西段出现空间重叠置换,相关辖区异调官已经派出。”   “乌亚河水域被污染,受污染水源影响,乌亚市水系异常元素升高,无法正常使用,15分钟前检测到河里出现异常生物……”   消息汇集到陈童笠手里,他一边安排部署,一边让丁光良继续汇报。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路欺严及其他几位S级前往支援,一小时后就可以赶到乌亚市,阿国那边也派出了两位调查长,以及数十位高级调查员。”   这次的异常现象来势汹汹,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好在异调官们已经习惯了突发事件,应急措施还算到位,目前没有出现大范围人员死伤。   “乌亚市是源头,也是重中之重,必须守住。”   丁光良:“是!”   旁边的秘书忍不住开口:“既然阮先生在乌亚市,或许我们可以向他求助。如果他出手,异调局的压力不会这么大。”   陈童笠:“所有的馈赠都要付出代价。”   如果想出手,阮洲的性格来说,应该已经出手了,但如果他不想,强迫也是徒劳,更何况他们并没有资本。   陈童笠沉默片刻,道:“但你说得对,为了人类,我们必须恳求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   乌亚市,治安厅犬队。   一只坐在电脑前,戴着眼镜的罗威纳犬眉头一皱:“小王!”   名叫小王的训导员立刻进来:“阿波罗先生。”   “李雷出事了,我能感知到异常元素正在迅速上升,立刻联系异调局,撤离市民,派出辖区犬只,做好支援工作!”   小王正色道:“收到!”   吩咐完小王,阿波罗将电脑一关,眼镜摘了下来,从小腿高的衣架上叼起一件制服,套在了自己身上。   “估计有场硬仗要打,还是早早准备为好。唉,这周的视频又要拖更了,希望观众不要骂,我的一键三连啊……”   ---   滑雪场。   钟仁宝的手机被出现的蜥蜴怪打断,脸上重重挨了一下,皮开肉绽。   刚刚和阮洲说了一半被打断,钟仁宝非常不爽。他啐了口血,一脚踹飞那个蜥蜴怪物,紧随其后的就是激烈响起的枪声。   “砰砰砰——”   钟仁宝脸上没什么表情,面对这些怪物时,只有源源不断的枪声最能代表他的心情。   旁边的治安官已经身受重伤。毕竟不是受过专业异常特训的人,面对这些异常时无法克服心里的恐惧,也无法发挥出潜力,就像曾经的钟仁宝一样。   “喂!别睡,援兵马上就来了!”   治安官喘着粗气,拉着钟仁宝的手:“我怕是……怕是不行了。”   “胡说什么呢?给我起来!异调局那边来人了!”   话音落下,巨大螺旋桨的声音响起。   治安官抬头,数架直升机缓缓降落,周围的雪被扬了起来,仿佛盖上了一层朦胧的幕布。   率先下来的是位三十多岁的短发女性,正是乌亚市异调局局长秦雅。   秦雅身后,急救队的人员已经到达,火速展开急救。   她看了眼四周,见到钟仁宝,摘下飞行镜,伸出手:“你好,辛苦了,具体情况我已经知道,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她的身后,副官已经上前,神色严肃地盯着远处的旅馆:“秦微就在那里面。”   钟仁宝疑惑:“秦微是?”   “我妹妹。”秦雅神色冷静,看着手里的设备数据,有条不紊地安排。   不多时,安排好相关事宜后,所有人都开始行动起来。   “多亏你和林队撑住了第一波攻势,否则真对不起治安官们了。”   钟仁宝:“或许还有更大的危机没有到来。”   “总局和阿国以及其他国家都派了支援,不用过于悲观。”秦雅笑了笑,说道:   “我们是抵抗末日的第一道防线,但绝不是最后一道。”   --   宋嘉阳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见到另一个自己。而且这人完完全全是他讨厌的样子。   “我没想到,你在这个时间点就拥有了超凡能力。”男人红色的眼瞳眯了眯,语气不善。   抬手间,宋嘉阳的影子被这家伙的轻松压制。   宋嘉阳身上已经挂了彩——从他获得超凡能力至今,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对方根本没有使出全力,一直像是猫逗老鼠一般游刃有余。   “你到底是谁?”   “我说过了,我就是你。”见宋嘉阳不信,男人轻笑一声:“我是二十年后的你。”   宋嘉阳捂着脖颈上的伤口,这里在刚刚的战斗中被划伤,鲜血止不住外流。   “你不知道外祖母悖论?”   男人歪着头:“我大学主修的心理学,但还是知道这些常识的,但,这有什么影响吗?我们并不是一条时间线的人。”   他似乎十分享受宋嘉阳震惊的表情,继续道:“两条时间线的分支点就是阮洲。”   一道黑影闪过,男人尚未反应过来时,脖子上也出现了和宋嘉阳差不多的伤口。   他红瞳闪过惊讶:“我提阮洲你就这么激动吗?”   宋嘉阳周围的影子蠢蠢欲动,想要扑到男人的身上,但很快,他发现失去了对影子的掌控,四肢被紧紧地束缚,动弹不能。   “你太弱小了,宋嘉阳,你明明是祂的眷者,他却吝啬于对你的赏赐,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不公平吗?”   男人蹲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他的脸,抬起手掌。   影子像是某种狰狞的怪物一样,从他的手心浮现,红光遍布,露出尖锐的獠牙,发出无声嘶吼。   “你看,这才是信仰的力量。”   “大学毕业时我选择了灵顿集团,奉献了自己,才能有机会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量。”男人笑着,但笑容十分冷。他摘下手套,宋嘉阳看到,他露出来的部分变得和影子一样。   ——他已经不是人了。   “我为了获得力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呢?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宋嘉阳笑了,他笑得很开心,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代价?那是什么?我得到神眷时,祂并未要求我付出什么代价。”   男人的笑容渐渐消失。   “啊,不过好像确实付出了一些代价,邱家父子身败名裂,他们报应应验算不算代价?拥有超凡,异调局允许我自由行走在光下算不算代价?   你还要听什么代价,我还能说出很多……”   “噗嗤。”   宋嘉阳吐出一口血,低头看去,腹部被一支影子箭贯穿。   “我这次来本打算给林凛一些麻烦,但没想到你更让人火大。”男人脸色冷到要掉冰碴子。   宋嘉阳的嘴巴被影子捂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但眼睛却在笑着。   到现在,他对发生的事情有大致了解了。   另一个末日般的未来和这个世界即将融合,而那个宋嘉阳,因为信仰了外神,也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在祂的示意下,他跨越时间线,到达这里。   既然时间线融合,那么未来那个他的任务也很明确,就是将这个世界拉下水。   现在的宋嘉阳和未来的宋嘉阳,无论是体能还是作战经验上,都差了太多,可他仅仅只是试探,并没有杀死自己的意图。   为什么?   宋嘉阳了解自己,如果没有阮洲,他这辈子最重视的人一定是自己。   所以,即便两个世界的他走上了不同道路,在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那个男人也不会轻易杀了他。   宋嘉阳抬眼,却意外发现男人脸上怒气缓缓消散,正扭头向后看,脸上也露出微笑。   宋嘉阳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隐约听到了动静。   男人身后的血肉腔体中,传来了利刃切割的声音。   ……以及人声。   “周笑你行不行啊!”是范来的。   “别吵,我的美工刀可以切开任何有形之物,你不是看到了吗?”   “再晚点我担心小宋被整死啊!”   “闭上你的乌鸦嘴!”   宋嘉阳表情一滞,嗫嚅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笑有这样的小刀,那就应该趁着他有能力的时候,尽量远离旅馆才对。但为什么偏偏……   男人长叹一口气,转过身,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我还真以为你没有什么软肋。”   “宋嘉阳,这就是你付出的代价,你被感情牵绊,再也无法到达巅峰了。”   宋嘉阳下意识否定:“他们不过是哥哥的私人财产。”   男人耸耸肩:“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毕竟,我就是你自己。   ……   一小时前。   周笑和杰瑞斯用尽所有手段,终于划拉出一个出口,打算将没有自保之力的楼总、小谢和老张送出去。   老张还想留下:“小宋是个好孩子……”   范来拍拍胸脯:“放心,一定完成任务,我还想让他教我,怎么样不出老千就赢牌呢!”   楼总身后,是勉强能够容纳一个人的孔洞,透过孔洞,能够清晰地看到外面发生异变的空间——像老旧的电视机正在播放末日影片,画面非常不稳定。   懂事的大巴车早就已经等候在原地。见到几人,发出一声长长的鸣笛。似乎是在催促。   老张三人上车后,车子没有动,仿佛是在等剩下的人。   小谢拍了拍大巴:“先走吧,不要让他们分心。”   大巴一顿,发出一声哀鸣。接着,头也不回地飞速离开。   ……   时间回到现在。   范来有些担心:“楼总和小谢他们没事吧?”   杰瑞斯:“肯定没事的,有老张和大巴在,我已经叮嘱他们一定要跑远一些,最好跑到异调总局,那边就算是挨一发核弹也没关系。”   周笑松了口气:“好了,我觉得应该是这个方向——”   他的话咽了下去,范来探头过去,“怎么了?”   看到眼前一幕,范来脸色一变。   “欢迎欢迎。”男人伸出双手拍了拍,皮制的手套发出沉闷的声音:“欢迎你们来送死。”   杰瑞斯一伸手,袖子里一根黑色的绳子就蹿了出来,奔向了未来版宋嘉阳。   啪的一声,魅魔的绳子被影子打掉,旋即缠了上来,绳子只能束缚,但影子却能够化为利刃。   陪伴了杰瑞斯十几年的绳子就这么被绞成了碎屑。   “杰瑞斯,你在这个世界居然叛变了主。”男人有些惊讶,又将视线投向了周笑:“枭也是。”   周笑脸色十分难看。   “原来如此,怪不得主要选择这条时间线。”男人讥讽:“这么多眷者,战斗力却很低,你们的这位神明看起来并不怎么样。”   杰瑞斯暴怒,一道剑光劈砍了过去:“闭上你的臭嘴!祂是最厉害的!”   “井底之蛙。”男人神色很冷,“让你们看看,真正的神明,应该具有何等伟力。”   “在无尽的恐惧中颤抖吧。”   随着男人的话语落下,四周突然爆发出刺眼红光。   杰瑞斯几人眼前一晃,顿时被刺得睁不开眼。   但当再次睁眼时,他们看到了末日。   铅灰色的天空下,本该耀眼夺目的太阳,却散发着诡异的黄色光芒,仿佛被某种不可名状的秽物腐蚀,随时会从天际剥落,坠入无尽深渊,连带整个世界都会陷入黑暗之中。   新海市已经没有人了,世界科技公司的高楼已经断裂,变成了一片残骸,扭曲陈列,像被某种超越人类感官理解的东西弯折,每一寸都弥漫着死寂与腐朽。   乌亚市的河流中流淌的,不再是清澈的河水,而是腐朽的,散发着绿光的半黏稠液体,仿佛是地狱生物的脓水,咕咕冒泡。   首府,炎国最繁华的区域,已经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类,出现的动物和植物,也都被扭曲污染,肆意生长活动,像是一个荒诞的,诡邪的梦境,充斥着混乱与恐惧。   不过,这样的世界中也有生物活动。   巨大的垃圾混合体黏腻又恶心,宛如清道夫,收割着为数不多的,勉强称之为人类的生物。   范来看向那个清道夫,他看到了那堆混合物暴露出的几十张脸中,有一张是自己的脸。   和那双苍白无神的眼睛对视片刻,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不属于他记忆的画面。   ……   因为楼盘死了人,明域集团的楼总也变成了异常,整栋楼都被隔离,范来被顺理成章地裁员。   总公司并没有给范来赔偿金,失去工作的他一直找不到工作,彻底没了收入来源。后来选择回到新海家里躺平。   后来母亲告诉他,明域集团的总部工厂招工。   范来打起精神投了简历,终于又有了工作。他在厂里起早贪黑干活,要到了发工资时,厂长却说他的考核没过,将他所有工资都扣了下来。   范来天都塌了,质问着为什么不发工资,他要去告他们!但厂长直说劳动局也是他们的人,尽管去告。   回到家母亲安慰范来,好好工作,下个月一定会通过考核的。有人介绍了相亲对象,让范来有时间去看看。   范来本想拒绝,可看着母亲疲惫的脸,他还是忍住了。   和女孩约的餐厅是一间西餐厅,叫作波德时光。   范来很喜欢女孩,看起来她也和自己一个想法。   正准备和女孩继续聊下去时,范来却惊恐地发现身体不受控制了。后来,他看到一只怪鸟出现,那怪鸟撑开他的嘴巴,掏走了他的一部分肝脏和阑尾。   异调局很快派了一个长马尾的异调官来救人,但女孩还是没有救过来——她被掏走了心脏。   范来落下了病根。   他的身体差,做工更不好了,组长告诉他,如果不好好干活,无法通过考核日,他就会被“裁员。”   范来沉默了,他想拒绝,但家里并不富裕,母亲拉扯他这么大已经不易,还是好好干活吧。   不过意外还是到来了,考核日那天,范来在一家名叫“富强便利店”的商店里面买了早餐吃,结果不停地拉肚子。   好不容易走出门,又因为某明星拍戏,封锁了那一整条街,导致他错过了经常坐的那辆大巴。   一辆新的公交车停在范来面前。   公交车上,油头司机笑得灿烂。范来看了眼公交车的路线图,摆摆手说不顺路。   司机失望地走了,范来打车去公司,终于赶上这次的考核。   范来的考核通过了,拿到本该早就发给他的工资。   正在他对未来充满希望时,公司年会上,范来看到有人打开了吸尘器,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有意识时,已经不清醒了。   “这是送来的贡品?”一道声音问,是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   “或许吧,但下面的人现在愈发不会送东西了。”一个娃娃脸青年皱眉。   再然后,范来浑浑噩噩了很长一段时间。   再睁开眼时,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眼前是个黑发红瞳的年轻人。   “宋嘉阳,这东西不好控制,你注意。”金发男人提醒他。   “知道了,杰瑞斯。”   范来和其他人变成了垃圾史莱姆的一部分。   他见证了“宋嘉阳”一步步控制异常,站在权力巅峰的过程。当然,他贫瘠的大脑里并没有这样的词语,这是这条时间线的范来赋予他的。   他看到杰瑞斯和周笑因为意外,变成没有人类意识的怪物,被宋嘉阳送到异调官面前当炮灰。   他看到老张载着小谢,在路上一直奔驰穿梭,不断拉人上车,却被更强大的异常连人带车吞噬。   他看到变成异常的楼总在那栋大楼里远眺,似乎在等待能够将他救出的人。   他……   他看到了死寂绝望的末日。   不知不觉间,范来已泪流满面,他问:   “这是什么?”   “如果没有阮洲,等待你们的未来。” 第157章   林凛不是一个被动的人。   祂话音还没落下,他已经调动了能力。   身边蠕动的血肉挣扎着,像是遇到无法抵抗的力量,这力量所过之处,抽干了所有生机,肉块跳动的频率一下紊乱起来。   腐臭的味道弥漫,血肉迅速干瘪,原本饱满的组织萎缩,仿佛伤口结痂一样,布满裂纹。   随着林凛力量增强,干瘪的组织瞬间崩解,化为了齑粉。周围的腐肉一片又一片掉落,仿佛有位看不见的医生手起刀落,治愈着患者。   然而,此处作为祂在这个世界的“核心”,力量盘踞之处,即便表层迅速枯萎,可更多的血肉如饥似渴地翻滚缠绕上来。它们用力挤压,吸吮,试图用各种方法融解异物。   很快,周围的血肉不再继续腐烂干枯,重新恢复了跳动,比之前还要强壮有力。   细细看去,那层血肉上也覆盖着一层力量。与之前腐朽的那股相比,这股力量显然更加厚重稳固,在前者的攻击下岿然不动。   周围的腐肉发出“噗叽噗叽”的声音,褶皱中长出了长短不一,大小粗细各异的触手,不断挥舞着,其上吸盘遍布,拥有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脉络。   林凛侧身避开,但猛然间,脚下肉毯翻涌,死死吸住他的双腿,令他动弹不能。   “即便没多少力量,本身也已经被腐朽感染,依旧也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很厉害。”那道声音赞叹道。   林凛从中听出了讥讽。就像是宰杀猎物前,看着猎物还有余力挣扎地夸赞:“我捕获的猎物这么强,一定很好吃。”   声音没有起伏,但能听出来得意。   在祂说话时,唐俊的腹部隆起的更高了,薄薄一层肚皮绷到极致,能够隐约看到里面蜷缩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随着那东西的动作,他的肚皮被顶起小小的凸起,随时要挣破束缚的牢笼。   “快了,马上就好了。”那道声音说:“用餐前,可以先看点其他事情。”   刺目红光中,林凛看到了另一条时间线上的自己。   ……   追回身份帽的路上,林凛遇到了原始代码,为了协助新海解决该事件,他错过了追回身份帽的机会。   身份帽逃到了统灵会。   后者因此确认了他的身份,并开始频繁给他制造麻烦,而最让他痛心的是,很多同事在这过程中牺牲。   之后,阿国那边发现了统灵会总部坐标。   各国组成联合舰队进行剿灭行动,林凛主动要求参加。   可他们中计了,这是为了回收容器,统灵会特意设下的局。不仅没有找到统灵会位置,舰队上九成九的人都在那次联合任务中牺牲。   林凛活下来了,但沉默了许多。   又过了一年,阿国出现大范围异常波动,并迅速向各国蔓延。林凛收到通知,前去阿国协助解决源头。   这场异常事件,比多年前乌亚市的那次波及范围广太多,阿国几乎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死在那场灾难里。   林凛救下许多人。可就在人们纷纷感谢他时,有人站了出来。   新上任的调查局副局长是个黑发红眸的青年,非常年轻,他说:“联合海上任务死了这么多人,到现在为止,就他一个人还活着。身上的数值依旧那么稳定,难道你们还认为他是人类吗?”   宋嘉阳看着他:“我们查出来,这人就是裕婪的王子,他和统灵会是一伙的。”   此言一出,阿国舆论哗然,群情激奋。   陈童笠站出来,顶着巨大压力,态度强势,坚持将林凛接回国。   他看着他,眼神坚定:“我相信你。”   几年后人们才知道,真正遭到渗透的,是阿国调查局。   但已经晚了,以阿国为中心,一直到裕婪,靠着强大的异常生物,统灵会长驱直入,几乎大半个星球都沦为人间地狱。   许多国家和人都放弃了,宁愿沦为失去意识的怪物。   当然,也有人选择站出来。   战争持续了很久,还能保持清醒的人类越来越少,终于因为地面异常元素太高,人们开始在地下活动。   林凛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新容器的线索。   后来,他终于找到了位置,就在灵顿公司总部地下。   口袋里拿出最后一支烟,吸完后,他起身独自前往。   这次他面对的,是比乌亚市强悍数十倍的,即将诞生的邪神意识。   他用那条时间线上自己的死亡,延长了幸存者们的喘息时间。   血肉触手动了动,声音响起:   “用人类的话来说,他是个英雄。”   林凛笑了笑:“挺浪漫的死法。”   “但没用,你走了后没多久,那条时间线就彻底是我的了。”   一根血肉的触手卷住了他的腰,将他从血肉中拔了出来。   林凛皱眉。   “即便是世界意识的一部分,但你还是个人,是否过于淡定了些?”   那些触手凑过来,将他包围,似乎在打量。   “……不对,你的力量过于弱小……另一部分力量去哪了?”   林凛露出了笑容:“自然去做有用的事情了。”   触手们躁动起来,声音难得有了情绪波动。   “如果是巅峰时期,或许你还有多余的力量,可濒临崩溃,为什么还要做无用功?你根本无法自救,否则不会在其他世界线失败,乖乖接受优胜劣汰的法则不好吗,何必让我再费这么大力气?”   血肉触手含着一部分外神力量,和之前遇到的异常没有可比性,每次拍打在林凛身体上,都有一部分血肉被带走,更鲜红的液体从布料中透了出来。   林凛声音不大,但十分清晰:“可毕竟还存在一条时间线,不是吗?”   那些触手疯狂地颤抖:“有什么用?你真的以为祂会帮你吗?不是的!祂也觊觎这个世界!”   林凛嗯了声,轻轻道:“我知道。”   ---   旅馆走廊。   阮洲看着眼前的血肉世界,露出迷茫神色。   “别怕。”   一只手掌出现,挡住了阮洲的视线,声音很熟悉。   阮洲握住他的手腕,转过身,看到一道身影。   白发男人静静站着,眼瞳里没什么情绪。   是林凛,但也不是林凛。   阮洲抬眼,看清了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间普通的房间,没有窗户和电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光源,照得这间屋子细节分毫毕现。   单人床上面铺着米白色的床单、白橡木的一套桌椅,上面还放着纸笔。简简单单的卧室,没什么特殊的。   阮洲看着林凛,恍然。   “果然是在做梦吧?”   不然刚刚还在旅店,怎么现在就来到了这里了?   阮洲松口气:“吓一跳,还以为世界要毁灭了。”   对面的林凛像个人机,没什么感情,正常林凛不会如此,这让阮洲确认是梦。   他认真看着林凛,道:“不好意思哦,我就先醒了。”   转身正要走,他的胳膊被拉住了。   “不是梦。”   阮洲眼瞳颤动。   “这就是现实。”林凛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阮洲挣开他的手:“刚刚我还在旅馆——”   “这是我的意识世界。”林凛上前一步:“阮洲,我没有骗你。”   他轻轻拉住阮洲的手。   这次,青年没有挣脱。   他牵着他来到了桌子前。   “你看看吧,这就是所有真相。”   阮洲抬头看了眼林凛,男人的眼神依旧平淡,仿佛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这样的表情,阮洲见过,在西贝水库,他和张豪找到林凛时,他就是这副模样。   他指尖摩挲着纸张边缘,然后,拿起了这张纸。   米白色的纸上渐渐出现了文字。   [4月30日晚,宾西路。   【异常D621-蚤人】收容过程中,一位手提塑料袋,内装S级异常的“人类男性”突然出现,引起该异常注意,袭击未遂后被清理……该人类入住旅店后,欲寻找幸福小区……   5月6日晚……【异常A243(划掉)S035-原始代码】出现,进入阮洲手机后被锁定,无法检测到其存在,后异调官林凛及田斌前往异常【C789-富强便利店】中调查……   【C3221-三口之家】出现,阮洲搬入,后统灵会成员林雪竹搬入,【异常B078-彩虹蘑菇】出现……   【异常A011-灵魂吸尘器】出现,明域集团年会抽奖……]   阮洲的眼睛渐渐睁大。   通过这些文字,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幅画面。   从电线杆上跳下来的身影,看着他露出垂涎的笑容,在靠近时,融化成了一滩看不清的不明生物。   阮洲遇到假扮成林凛,戴着奇怪帽子的男人。他看着自己拎的鱼发了疯,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精神失常,被送去医院。   富强便利店中,李娟和王二平僵硬的关节昭示了其身份,而那些“员工福利”,分明是一根根人类的残肢。   明域楼盘里,葛大爷早就被蛊惑,所谓的参加活动,也只是阴谋,想要让更多买房的人倒霉罢了。   波德餐厅,阮洲救倒在地上的顾客时,被他扇飞的不是鸡,而是一只吃人内脏的怪物。   去临泉时,他和梁子昂遇到的也不是什么诈骗公司,而是一台不断工作的血肉打印机,所有的账单都是从那台打印机里面印出来的。   老张的大巴车上,他和那些形态诡异的乘客谈笑风生……   在阿国酒店,他的身体沉睡,意识却降临在一个普通少年身上……   遇到海难时,一个庞大身影救了他们,正是小黑将他们送到岛上,后来,又在巨兽的袭击中,保全了整个舰队,献上忠诚……   以及十年前的乌亚市。   那场漫天红光里,在无数人的哀号中,拯救整个乌亚市的,不是治安厅或者其他人——   而是阮洲自己。   阮洲垂下眼。   原来,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第158章   阮洲想起来了。   祂是一个流浪者。   世界在祂诞生时毁灭,成为死寂的空壳。但懵懂的新神认为,只要寻找新的能量吞噬,就可以让它重新焕发活力。   他带着空壳世界流浪,寻找合适的能量源。   寻找的日子过于久远,久远到“时间”的概念已经消失。   祂珍藏了一些原始世界的灵魂体,偶尔会看一看,从破碎画面中窥探那个已经毁灭的世界。   那真是个很美好的世界,人类忙碌但充实,虽然工作疲惫,但在家人和朋友相聚时,也十分开心。   家人、朋友、生活……似乎都是很美好的东西。   虚幻雾气从自己身躯里掏出最后一份闪亮的人类灵魂,珍惜地擦了擦。   这个灵魂有些特殊,他的一生都在追求人生美满幸福,但却因为劳累死在了加班回家的路上。   看了那么多人类的记忆,祂已经有了“同情”的概念。   很可惜,因为祂的窥探,脆弱的人类灵魂还是崩碎了。   雾气呆了一下。   如果用人类的话来说,祂仅剩的珍宝也消失了。   祂最终还是孤独一神。   但也没关系,祂知道人类取悦自己的方法,偶尔也会模仿他们,创造一些小玩意儿,比如奇奇怪怪的生物之类的。遗憾的是,很多造物都因过于脆弱而消失。   就在新的小玩意儿被制造出来时,祂发现了这个世界。它和自己曾经的世界很像。   它的外表有些霉菌覆盖,可这并不影响它的美丽,祂动心了。   说不清是好奇还是对能量的渴望,祂决定去看看。   当然,如果贸然出现,一定会引起世界意识的注意。祂决定低调行事,借鉴改编那片灵魂的经历,给自己捏了个人类身份,并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阮洲。   ——阮洲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海上那辽阔的陆地。   为了更隐蔽,更好融入这个世界,阮洲修改了自己的记忆。只是祂没想到两个世界有区别:祂的原世界并没有异常,但祂人类身份的认知却是基于原世界的。   刚刚潜入这里,与第一个真正人类见面时,阮洲力量没收好,出了点小意外。   不过事情发生瞬间,潜意识将事情转换成自己能理解的发展。   果然合理多了。   再后来,他遇到了很多人:钟仁宝、宋嘉阳、费士兰……当然,也遇到了林凛。   ……   “林凛说:爱不是欺骗的理由,你有权利知道真相——在我消失之前。”   白发男人垂眸:“抱歉,是我自私,不经你同意就擅自作出决定。可事已至此,不想骗你。”   “你一开始就发现了?”青年神色淡淡,林凛看不出他的想法。   林凛点点头:“你观察着这个世界,我观察着你。”   阮洲:“为什么现在坦白?”   林凛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心脏处。   “阮洲,如果你喜欢这个世界,愿意留下对它,我愿将力量交给你。”   林凛是要消失的,与其被邪神全部吃掉,不如献祭自己,为世界谋求一条活路。   恢复记忆的阮洲可能不会在意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林凛观察这么久,知道祂是一位可靠的神明。   “你愿牺牲自己?”   “不是牺牲,是奉献。”   如果不进入人类身体,林凛无法干预世界进程,但当一部分意识被人类同化后,此时做出的决定对他来说,却不是最优解。   或许这就是成为人类的代价,但这也是人类美好的品质。   世界会因他的消失产生阵痛,但迎接这个世界的,绝对是比毁灭更好的结局。   世界意识可以灭亡,但世界上的其他人和生物却不必消失。   阮洲靠近林凛,轻轻在他耳边说:“如你所愿。”   ---   房间内,唐俊的肚子更加鼓了,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气球,里面蠕动的模糊身影更加清晰起来。   “神明都是贪婪的,就算吃了你,祂也会继续吞噬这个世界,这是本能!”那道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驱虎吞狼好算计,你会付出代价的。”   林凛垂着头,鲜血滴滴答答流到地上,没有说话。   那道声音说了一句后也没了动静,因为祂的容器即将诞生。   唐俊的肚子破了道口子,有什么原生质的不明液体缓缓流淌了出来。   接着,粗壮无比黑色的光柱从房间冲出,穿透房顶,直冲云霄。   ……   乌亚市。   天暗沉沉的,还没有全亮,长长的高速上,堵满了车辆。   乌亚市的市民们井然有序,在治安官的指挥下迅速离开。   一只罗威纳犬站在治安厅车子最高处,眼睛一直盯着下方,目光警惕。   突然,人群中传来尖叫声。   绿化带中,异常植物冲了出来,根茎像是蛇一样缠绕住几辆车子,里面的人露出惊恐表情。   路灯下,如同闪电一般的黑色身影冲过去,一口咬上变异植物的根茎。强大的咬合力让植物根茎被瞬间咬断,墨绿色的汁液洒满了整辆车。   罗威纳犬呸呸两口,甩了甩脑袋,跳下了异常植物的身体。   “没事吧?”它问那几辆车的司机。   一辆车后座的老奶奶颤颤巍巍拉下窗户,嗫嚅着嘴唇,道:“夭寿啦!狗,狗说话啦!”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没事谢谢狗狗先生。   阿波罗看了眼后座的老奶奶,一路小跑着返回原位,再次站在了高处,挺着脑袋注视四周动静。   很快,它抬起头,望向乌亚市滑雪场的方向。那里,一道黑色光柱直直冲入天际。   明明天已微微擦亮,但光柱出现后,仿佛墨水浸染了干净的水盆,天空被漆黑诡邪的黑光迅速污染。   刚刚还在有序排队的,对于生存抱有希望的人们抬头看天,神色惊惶不定。   ……   异调局。   “时间线的融合加快了!不仅是乌亚市,西贝市以及其他城市都正在受到波及!”   “阿国调查局传讯,本国异常元素正在快速上升,申请调回利昂和扎克两位调查长。”   “大规模异常现象出现,已经产生小范围伤亡!”   混乱蔓延得比想象中更快。   阿国处于傍晚,但也能看到黑色在天空扩散。随着逐渐覆盖整个天空的黑暗出现,空间融合现象在阿国境内同样上演,并且迅速蔓延。   黑暗中的城市一片混乱,无人区域更是群魔乱舞,海洋出现暴风雨,沙漠扬起沙尘暴,世界各地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异常生物入侵情况,警报响彻整个大陆。   费士兰甩臂,一只异常生物被冻成冰疙瘩。   旁边田斌上前,一枪打碎,怪物来不及哀号便成了碎屑。   蓦然,两人动作停下,看向了乌亚市的方向。   黑暗正在缓缓逼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扩张。   田斌的手不自觉放了下来,一脸不可思议:“那是什么?”   两人身上的检测器都发出了红光,刚刚还在挣扎的异常生物们发出恐惧的呜咽声,不敢抬头看,有胆子小的,已经浑身瑟瑟发抖。   费士兰神色严肃:“邪神。”   ……   楼总和小谢被送到了乌亚市外,两人和异调官们在一起,看着漆黑的天幕,忧心忡忡。   这次的对手,比他们见过的所有异常都要强大,仅仅是看一眼理智就会被动摇。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治安官们正在将所有人都转移到避难所中。   “先去地下躲一躲。”带他们的那名治安官说。   在他身后,无数携家带口的人面露茫然。   回到了地下,真的还有机会再来到地面吗?   ……   扎克和利昂到炎国不久,威廉局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现在有大麻烦了,你们最好立刻回来!”   利昂一口拒绝了。   “回到阿国也不能解决源头问题,这场灾难是无法避免的。”利昂顿了顿,继续说:“从阮先生身上我还学到了另一件事情。”   威廉一愣:“什么事?”   “如果避无可避,不如迎难而上。”   挂了电话,威廉怔怔地看着天空的黑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监禁室。   伊诺来到了门口,这里的小窗户无法看到外界,但他的预警能力告诉他发生了大事。   他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着。   随着异常元素上升,异常的出现,原本的人类世界也开始渐渐混乱起来。   为了活下去,人们到处搜刮各种物资,抢劫事件层出不穷,即便出动军队镇压,效果依然微乎其微。   异常影响到的,不仅是人们的心理状态,还有他们的理智。   秩序在崩塌,人类也在崩溃。   ……   旅馆里。   恐怖的血肉世界中,那个硕大的肚皮终于裂开了。浓稠的鲜血和内脏如同喷泉一般喷涌而出。   一只手伸了出来。那是只不似人类的手,皮肤上布满了细小鳞片,手指间的肉蹼泛着幽光。   随着祂的出现,周围仿佛响起无尽的呢喃。   与此同时,覆盖天幕的那片黑暗,诡谲异变悄然发生。   墨色的渊薮中,不明物质缓缓坠落,像是一滴散发着红光的沥青,又像是孕育着无尽恐怖的黑山羊之卵。祂的形态凭借人类贫瘠的感官无法理解,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扭曲恐怖气息。   红光出现时,无数人都抬起了头。   可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他们五官就扭曲起来,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近乎狰狞。   “神……是神……神啊!”   这不可名状的存在体表流动着晦涩的暗光,如同一把楔子,将现实与地狱凿出深深的缝隙,仿佛打开了通往疯狂深渊的大门,周围时间与空间都开始错乱起来。   “嘻嘻……我看到了神明!”   “是神迹!我们有救了,这个世界有救了!”   嘈杂声响起,那是痴狂的、疯癫的、胡乱呓语的吐息,人们脸上出现了哭泣、大笑、温柔或疯癫的表情。   直面祂的人,都陷入了疯狂之中。这是目睹邪神的代价,也是对他们不敬的惩罚和赏赐。   而还清醒的人,看着周围同伴的惨状,已经彻底绝望,人类的力量在面对远超维度的存在时,如此不值一提。   那不可名状的存在即将降临在世间,人类只能俯首迎接地狱的到来。   “小王!”罗威纳犬怒斥道。   小王仿若未闻,沉浸在理智被践踏的世界中,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深深匍匐在地,似乎是在向邪神献上他的忠心。   阿波罗给了小王一下。   小王头转了过来,并没有清醒,眼瞳里是深深敌意,他在这样邪恶的影响下已经陷入了癫狂。   “伟大的神……我的灵魂愿意燃烧……只为您的苏醒……”   罗威纳犬眉头一皱。   他不怕小王攻击自己,但它的攻击可能会伤到他。毕竟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训导员……   可显然,小王并不这么觉得,他径直奔向了阿波罗。   他面皮扭曲,嘴巴大张,口水滴滴答答,发出含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呓语。   小王已经不清醒了!   阿波罗龇牙咧嘴,却没有对小王下口,而是扭头冲向避难所的方向。   小王成了这样,其他人肯定也不会好过,唯有避难所才是希望,那里的人不能有事!   阿波罗一路狂奔,但它的身后,小王穷追不舍。仿佛是获得了什么奇异的能量,以非自然的姿态一直追逐它。   不仅是小王,所有看到阿波罗的人,他们的眼神中都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神啊,伟大的主啊,为你献上背叛者的身体!”   阿波罗身后跟着无数丧尸般的人类,仿佛看到令人垂涎的食物,对它紧追不舍。   罗威纳犬身体素质好,但也经不住源源不断的人类追击,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阿波罗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它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空。   随后,一双兽瞳缓缓睁大。   它看到,那道恐怖的,足以淹没整个世界的,不可名状的存在,向下蔓延的趋势——   停下了。 第159章   小王清醒过来时,阿波罗就在他的旁边。   周围人在地上翻滚,面容扭曲,仿佛还没从刚刚的恐惧中清醒,脸上残存被可怕事物侵蚀的恍惚,瞳孔中有着未散尽的惊惶。   发生了什么?   他看向罗威纳犬,而后者正在抬头望天。   小王沿着它视线的方向看去。   红光遍布下,那道漆黑的,不可名状的存在,停下了它入侵的步伐。   小王下意识低头躲闪那道恐怖身影,身体已经开始不自觉轻轻颤抖。   刚刚只是看了祂一眼,人们就变成了那样?   “直视祂的后果本应更严重,化为一滩脓水都算是好的。”阿波罗神色非常严肃,开口道:“之所以还有意识,是因为有伟大的存在保护了我们。”   陈童笠望向空中流淌的沥青一般的东西,瞳孔里流露出惊骇。   那道恐怖的,宛若黑山羊之卵的黑红色光芒,仿佛下一秒就将从天际剥落,连带着整个天幕一起沉沉压下,倾覆整个世界。   事实上,这道红光确实曾带来过毁灭。   ——在十年前的乌亚市,一个本该在十年前消失的城市。   “阮洲……”   是了,十年前的那天,这道红黑色光芒照亮了整个乌亚市上空,整个城市成为人间炼狱,无数人化为齑粉,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但,祂的出现,改变了历史。   陈童笠手臂仿佛刺痛了一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不自觉合了合手心。   丁光良脑海中一道道画面闪过,最后定格在了阮洲的身上。   他瞳孔颤动,后退一步,重重靠向椅子。   原来十年前时,他和阮洲就已经在战场上见过面了啊!那个时候就知道了阮洲的身份,只是之前他的记忆被覆盖了。   丁光良望向窗外,久久无言。   在避难所的小谢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滴落。   十年前的那天,她遇到了阮洲,是他从那个异常生物的口中救了自己。   如果不是历史被改变,爸爸也不会在后来更加严峻的情况中活下来。   她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向避难所坚实的天花板,心里默默感谢着青年。   此时,正在赶往旅馆的老张哭出了声。   那场灾难中,他在一次又一次返程途中被污染,本应该变成怪物,和大巴车一起浑浑噩噩十年,成为恐怖的异常。   但在更改之后的时间线上,他成为了超凡者,大巴也没有变成吃人的车子。   “快点,车车!”   同样想起来所有记忆的大巴车立即加速,挡风玻璃两边出现了大颗的透明液体,随着惯性往后面飞去,消失在空气中。   在雪场帮忙的钟仁宝,动作突然顿住,喃喃道:“洲哥……”   钟仁宝的身边,是已经彻底呆愣的秦雅。   十年前的那场灾难里,她还在数据中心工作,脑海中瞬间回忆起了阮洲身份确认时,指挥中心每一个人激动的样子。   同样看向那道黑色光芒的,还有劭彦。   就在身边的怪物扑杀向他时,被看不见的手死死压制,发出尖锐嚎叫。   “你在发什么呆?!”路欺严不满道。   劭彦没有回答他,而是想起那道黑红色的光芒下,青年柔声问自己是否需要帮助时的神态……   原来,十年后的见面并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   不仅是他们,所有人都想起来了。   乌亚市。   人们脸上癫狂的神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茫,他们脑海中的记忆正在发生冲突。但渐渐地,人们脸上出现了感激与敬畏,他们眼神中散发出了理性的光芒,望向拯救他们的未知力量所在的方向。   他们嘴唇颤抖,无声诉说着感恩,面容因为激动而泛红。   “是神!这才是真正的神!”   “是神救了我们!”   他们本该在十年前的那场灾难中消失,可偏偏有位存在,让他们活了下来。   ——这是神迹。   ---   旅馆。   杰瑞斯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可怜他相信外神这么多年,到头来,真神竟然真的早就出现过了。   “嗤——”   一片阴影划过,杰瑞斯脸上出现了一处伤痕,赤红的血珠溅了出来。   更多的攻击随即而至,影刃如闪电般切断杰瑞斯的手臂和大腿,鲜血喷涌而出。   但还没有等这些肢体被切得更碎,无数细小的肉芽从创面处伸了出来,它们伸长身体,互相勾连,短短几秒就接好了伤口。   反应过来的杰瑞斯怒斥他:“不要影响我回忆阮神的高光场面!”   说完,一道剑光闪过,男人余光注视到,仰身避开。   周围的影子如同忠心的卫士,悬浮在他的周身,如黑色的雾气一般,张牙舞爪地对着杰瑞斯。   剑光劈砍在四周的血肉墙壁上,引发了痉挛,其上伸出粗壮的血肉触手,席卷而来。   杰瑞斯也不客气,辗转腾挪间,触手被齐齐削断。   但他的动作还是因为刚才的攻击慢下来,以至于没有避开身后影子,被捆了个结实。   杰瑞斯暗骂一声。   “你们明明已经见识过了我主的力量,却还在负隅顽抗。”男人面上流露出不解的神色,周身雾气涌动:“祂究竟是怎么做到让你们如此忠心的?”   平心而论,如果是男人自己的话,他是做不到这个程度的。如果真的遇到生命危险,在信仰和生命之间他一定会优先选择生命。   杰瑞斯挣扎着,“不用祂做什么,祂只要站在那里,我就愿献上灵魂!”   男人:“真是疯狂,你在统灵会都没有这么忠心。”   他迈步准备过去,但突然顿住脚步,随后向后仰倒。   一道寒光擦过他刚刚停留的位置,男人的脸上也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猩红血液缓缓流下来。   即便已经成了怪物,但他的身上还保留着一部分人类的特征,同样保留着身为人的情绪。   影子激射而出,捆住了一个看不见的人影。周笑的身影从虚空中出现,手里的小刀散发着幽光。影子缠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扯,周笑的手腕发出“咔嗒”一声,软软垂了下来。   男人用拇指缓缓抹去脸上的血液,然后放在嘴边,轻轻用舌尖舔了一口。   他的眼珠变得更加幽红,周身疯狂的气息简直要涌出来。   “真是烦人。”   周笑闷哼一声,腹部被划开一个巨大的伤口,大量的血液倾泻而出,地上瞬间就积起了一小洼。他捂着腹部倒下,失去大半行动力。   男人转向角落缩着的范来:“你呢?你的超凡能力是什么?”   范来缩了缩,咽了咽口水:“我没有超凡能力。”   “没有超凡能力?你怎么有胆子冲进来?”男人眯了眯眼。   “事先也不知道情况这么严重……”范来小声嘟囔。   影子闪过,范来发出一声尖叫。   “够了!”   男人转身,看向了刚刚说话的另一个自己。   因为刚才杰瑞斯和周笑的出手,束缚宋嘉阳的影子松了一些。他不能挣脱,但开口说话没问题。   “你心疼了?”男人眼神带着笑意。   宋嘉阳摇摇头:“不,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可怜。”   他似乎在说给男人,又仿佛说给自己。   “你从出生就不被期待,从小到大都是被欺负的对象,有人对你好,你感激涕零,后来发现那只是捉弄,你原来根本没有朋友。你的母亲死后,外婆生病也走了,亲戚不与你往来,同学骂你是野狗。”   男人的动作一顿,扭头看了过来,眼神冷得仿佛要吃人。   宋嘉阳还是笑着的:“你嫉妒我拥有祂的偏爱,拥有朋友,可以得到帮助,这些都是你曾经想要却无法得到的东西。对吧,宋嘉阳?”   话音刚落,他身上的影子立刻伸出了尖锐的突刺,狠狠扎进了宋嘉阳的身体。鲜血从影子缝隙里面喷涌而出。   男人听着他的话,面无表情:“说够了吗?”   宋嘉阳冲他笑了笑。   “嗖——”   破空声传来,男人挥手想要挡住,但影子被这东西穿透,与其接触的边缘位置甚至隐隐有些萎缩。   看清是什么后,男人眉头皱起。   “什么东西?”   刚刚还畏畏缩缩的范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几个雕像,冲着男人丢了过来。   “这种攻击没用的。”   范来抖了一下:“有没有效果,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男人转身,一道黑影擦着他的脖子闪过,几乎将他的半个脖子削下来。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异常,恢复力还算可以,或许刚刚那一下,他就要死掉了。   男人瞳孔一缩。他可以控制这里所有人的影子,但是这道影子他无法控制——是刚刚扔过去的雕像的影子。   范来笑了两声:“没想到吧?!”   自从上次酒店事情后,范来彻底学乖,随身都带着雕像,甚至特意为自己雕刻了迷你雕像放在口袋里,只要遇到危险,反手就是一掏。   谁还不是眷者了!他们不仅是眷者,甚至还是同事呢!祂是没直接赐予力量,但谁说间接的赐予不算赐予了?!   这几道影子蠕动着,虽然数量少,但和男人的影子显然不是一个质量。瞬间就扯断了束缚杰瑞斯和宋嘉阳的黑影。   宋嘉阳面无表情,轻轻活动手腕。男人的脸色沉了下来。   两人几乎同时动作——   两道强大的黑影碰撞后融合缠斗,周围的血肉腔隆隆作响。   男人出手狠辣,但宋嘉阳也不留情。   看不清的两股黑影难舍难分。   范来捂着伤口,拿出最后的雕像祈祷着:“救苦救难的神啊,保佑小宋吧,他是个好孩子……”   杰瑞斯看着场上的影子,又将视线投向地上的雕像,喃喃自语道:“请您看看这里……”   半昏死过去的周笑,艰难转过了脸,嘴唇动了动。   ……   男人感觉到,宋嘉阳的攻势更加猛烈了。他的影子几乎难以招架,往往是他刚刚潜入阴影里,对方的影子就追了过来,死死咬着自己不放。不疯,但狠,以至于他对影子的控制力,也在这样的攻势下渐渐弱了下来。   宋嘉阳在和他争夺影子的控制权。   他的实力为什么提升得这么快,难道阮洲出手了?   这意味着祂听到并且回应了他的祈祷。   可他们虽是眷者,但在祂们的眼中也不过是蝼蚁,最多算好用的工具。   没有仪式没有祭品,为什么祂就这样回应了?!   在男人分神瞬间,宋嘉阳的影子死死缠住了他的脖子,大半个影子锁住他的脑袋,像个鸟笼一样扣了上去。   “只要我轻轻一动,你就会死。”   宋嘉阳观察了很久,杰瑞斯和周笑攻击男人的所有身体位置都会立刻恢复,但只有脸颊上的那道伤口依旧还在。说明他的头颅是不可恢复的。   影子像是雾气一样萦绕在宋嘉阳周围,他缓缓靠近男人。   “你真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男人笑着,红瞳里流露出一丝轻蔑:“我要是你,我已经动手了。”   宋嘉阳:“但你不是我,而且刚你也没动手。”   男人沉默片刻:“所以?”   “我只是想在你消失前说句话。”宋嘉阳表情平静,道:“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意识到,一直以来渴望拥有的东西,其实已经拥有了。   男人看向宋嘉阳神色复杂。   宋嘉阳说:“再见了,宋嘉阳。”   ……   旅馆餐厅外的走廊。   秦微看着回过神的青年,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阮先生,谢谢您,我们快走吧!我姐姐应该已经到了。”   青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随手一挥,周围的血肉被强大的力量撑开,墙壁露出一个能够容纳两人通过的通道。   秦微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警笛声也传了进来。   她面色一喜。   阮先生果然强大!只是随手一击,就能将困扰他们这么久的异常破除!   “走吧。”青年说。   秦微和同事对视一眼,立刻冲向了出口。   临走前,秦微转过身,疑惑地看了眼阮洲:“阮先生不和我们一起吗?”   阮洲没有说话,秦微的视线中,那些血肉又在迅速聚合。   她咬咬牙,还是头也不回冲了出去。   一出来,就被外面的场景吓到了。   周围的环境仿佛是踏入了战场,枪炮声不绝于耳,天幕上黑沉沉的身影世界末日一般。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微!”   秦微转身,看到了姐姐急匆匆赶来的身影:“局长,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雅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微微松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   ……   就在秦微走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上房间的门把手。   然后,缓缓拉开门。 第160章   “咔嗒。”   门被打开,阮洲走进房间。   在这团原生质血肉的最深处,是破裂气球一样成了碎片的唐俊。   房间正中间位置,是个看起来像是人,但又不是人的东西。   这东西臃肿的身躯由无数肉瘤和气囊拼凑而成,散发着腐朽的,令人灵魂战栗的腥臭。细密的鳞片布满它的皮肤,黑红色的邪秽光芒萦绕周身。   它脑袋的位置,是个紫粉色的婴儿头颅,脆弱,娇嫩,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和脖颈以下的丑陋形成极大反差。   这样的形态很奇怪,但也不奇怪。毕竟本体降临被打断,只能以一个尴尬的形态和自己的竞争对手见面。   就在阮洲进来后,所有血肉都开始沸腾,一根根粗壮触手冲向青年。   显然,好事被破坏,即便是祂也不会有什么好脾气。   它们扭曲如同蛆虫,简直是怪异,畸形和腐败的聚合体。   如此亵渎灵魂的一幕让普通人恨不得挖出双眼,跳下绝望深渊。   可漫天血肉翻滚中,青年连衣角都没有扬起,只是静静站着,视线投向不远处垂着眼睫的林凛。   眼看黑红色的触手要接触到阮洲,无形的力量以青年为中心扩散开来。   这力量并没有多大破坏力,安静沉稳,像平静的湖面落入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就在接触到这股力量的瞬间,翻滚狂啸着的触手却像被冻结住一样,再不能前进分毫。   原本气定神闲的黑红色身影一僵,惊疑不定起来。   无他,这股力量的强大实在超出它的预料。   难道这就是吞掉世界意识后的提升吗?   早知道吞了林凛能变得这么强,它就先下手了。   然而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它只能眼睁睁看着青年走向被束缚起来的林凛。   “阮洲。”婴儿脑袋发出了垂暮之人的沙哑嗓音,砂纸摩擦过似的难听,试图喊住祂。   青年脚步未停,懒得分给它一个眼神。   阮洲走到被黏腻粗壮的触手缠着的林凛面前,仰起头打量他。   男人垂着头,身上的衣服被血液肆意涂染,白发被染红,长睫沾染细碎的血珠,蝶翼般轻轻颤抖。   随着祂的注视,林凛身上的触手缓缓收紧,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吱声,猩红的液体滴滴答答落下,仿佛在引起观察者的注意。   或许是因为身上还残存着一部分人类的特征,那道声音带着情绪:“我知道你的目的。”   青年终于收回目光,舍得将一丝注意力分给它。   它蠕动身躯,试图靠近青年,与此同时,看向了阮洲口袋里的手机:“那是你的世界吧?你想让它重新恢复?那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刚刚阮洲展示出来的强大让祂改变了策略,想要独吞这个世界显然是不可能了,它必须舍弃一些利益才行。   为了吞掉世界准备了这么久,到头来却还要分一些能量出去,它不舍得。可如果和阮洲产生冲突,付出的代价或许比分让出去这些利益还要大。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们最多算竞争关系,算不上敌对,应该有商量的空间。   黑红的身影停了下来。   此时,它和阮洲的距离很近,青年也并没有攻击的意图。显然,对方和自己应该是一个想法。   “你吞了林凛的一部分能量,就可以将这个世界融合到你的世界中。这样,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也能够获得一部分能量,如何?”   青年思索几秒,说:“哦。”   黑红身影认为,祂这是同意了。   “同意的话,就撤走你的力量,让我的本体进入这个世界,这样才能分食。”   阮洲没有动。   黑红身影身上鳞片猛然炸起:“你刚不是答应了吗?”   青年歪了歪脑袋:“什么时候答应了?”   黑红身影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生气。   它已经侵蚀了那么多条时间线,就剩下了这一条,出了这么多力,难道祂要独占这个世界吗?   况且,它的本体就在外面,祂凭什么不同意?   黑红身影压抑着声线:“你刚刚说‘哦’了。”   阮洲恍然:“那个啊,我的意思是……”   他的声音太小,黑红色的身影不自觉凑近了祂。   青年说:“我要全部。”   话音落下的瞬间,蕴含着恶意的触手,如同疯狂舞动的邪异绸带,肆意翻卷,如同长鞭挥舞过来。空间被那些触手扯得支离破碎,露出黢黑幽深的无尽虚空。   “不可以,我为这个世界已经付出了太多——”   青年拨开它的触手,就像是随手拨开空气中的灰尘。   伴随着看似随意的动作,一股无形磅礴的力量瞬间爆发。   触手们似乎经历了不可承受的暴风雨,疯狂舞动间发出凄厉的惨叫。   然后——   就在婴儿脑袋的注视下,一寸寸消解、崩溃,直至化为虚无。   青年从虚无中走出,身姿从容,看着眼前的黑红身影,说:“你可能误会了。”   误会了,它能误会什么?难不成阮洲改了主意了,愿意和它分食这个世界了吗?   “你——”   一股不可言说的感觉传来,黑红色的婴儿脑袋猛然看向天边。   那道浓重如墨的黑色身影,也就是它的本体,原本是在祂力量作用下停滞的。但现在,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推了上去!   青年眉眼弯弯,露出浅浅的笑:   “我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在通知你。”   ---   乌亚市。   劭彦看着天空中仿佛时光倒流一样的场景,表情出现了数秒空白。   如果说,恐怖如同末日般的场景给人带来的震骇是十级。那么,亲眼见证末日缓缓在眼前消失的震惊就是一百级。   很多人终其一生也不会看到这样的场面,但劭彦短短几小时内,看到了两次。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劭彦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事实上,因为时间线融合,数十个城市的信号基站已经消失,处于没有网的状态,他的手机已经很久没有响了。   现在所有人都在紧急避难,抢修人员应该也刚刚从精神污染中回神,不可能有精力立刻修好。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原始代码干的。   低头看到手机上不断蹦出的消息,劭彦已经无力做出反应。   【各国沿海城市出现大量海洋生物……】   …   异调局。   “上次帮助解决海上怪物的海洋生物再次出动,正在帮忙处理沿海城市的那些异常!”   “它们速度好快,阿国那边这次也及时赶过去了。”   指挥室内,观察员们的身影匆忙。   陈童笠一直皱着的眉头也终于松开。   而更让人惊喜的事情还在后面。   “帮助舰队的那个黑色身影也出现了。”   视频上,巨型黑色身影像超大号黑色果冻,矗立在乌亚市与其他城市的交界处,正疯狂吞噬出现的异常生物。   它长长的触须一卷,无数异常生物就被卷起丢进深渊巨口中。   一路走过,没有异常能抵挡它的攻击,但凡有反抗者,等待它们的下场就是被搅碎之后下肚。   它甚至连体型很小的异常生物也不放过:一只老鼠,一条蛇也不挑,统统进了它的嘴,颇有光盘行动的架势。   只是,在天幕黑色身影缓缓上浮时,它仿佛察觉到空间融合现象正在消失,吃得更起劲了。像是在吃自助餐似的,专挑肥美巨大,破坏力强的吃。   “不可思议,这是我头一次见到如此场景,简直像是……”   监测中心,那那位异调官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眼前这一幕。   不仅是他,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被这一幕惊到哑口无言。   “还好它是我们一边的。”   “是啊,还好它是阮先生的宠物。”   “还好还好……”   观察员还在汇报情况。   “就在刚刚,中断网络已经恢复,未从精神污染中完全恢复的人,他们的手机都强制开机,被迫观看一段没有任何意义的视频。   呃……虽然不恐慌了,但都莫名其妙开始发笑……好在持续时间非常短,笑完之后,大家的精神状态好多了……”   陈童笠听着汇报,脸上露出苦笑。   “原始代码也在。”   真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够看到如此奇景。而这两个实力强劲的异常选择帮助他们,应该是阮洲的授意吧。   陈童笠想到了乌亚市的变化。   或许,也正是因为阮洲的力量,所以乌亚市才会出现人与异常相处和谐的场景。   ---   看着自己本体被顶回去,黑红身影转身,看到微笑的青年,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泛了上来。   能够轻而易举抵挡住它全力入侵,阮洲的力量比预想中还要强大得多!瞬间,它就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存在。   求生意识让它想要逃跑,但已经晚了。   周围的空间早已被封锁,它根本无法逃出这里!   黑红身影的声音变了,细声细气宛如婴儿一般:“尊敬的大人,请您原谅我的冒犯,如果您愿意,这个世界我愿意放弃,并贡献出我的一半力量作为赔罪。”   虽然不是人,但人类那套它学得倒是快。知道阮洲和人类相处的时间久,便用孩童的声音求饶,试图唤醒祂心中那一丝恻隐之心。   但很可惜,论拍马屁的水平,一万个它都赶不上一个小东西。   “像你这样的我见过不少。”   青年声音是温和的,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他做的一样。但正是这样的温和,才让它察觉到了恐惧。   唯有对自己强大实力的自信,才能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还保持谦虚。   不仅是力量,这位存在的方方面面都是无懈可击,无法战胜的!   黑红身影轻轻颤抖,婴儿脸上露出了哭泣的表情,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青年点评道:   “你们无一例外,味道都不错。”   祂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好似在回味之前吃过的邪神的味道。   黑红身影:!!!   祂的意思是,祂吃过不少自己这样的邪神?   丧心病狂!它花大力气潜入世界,为了捞一口吃的,要在各个时间线上辛苦耕耘。   可阮洲本体进来,这个世界意识全盘接纳,还把它自己奉献了上去。自己什么都没捞到不说,现在还要成为食物!   婴儿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宇宙,但它不想当那个弱者。   黑红身影骤然膨大,几乎填满整个房间,婴儿头颅上覆盖了密密麻麻的鳞片。它睁开眼睛,无穷无尽的黑红色光芒猛然爆发!   如同黑日一般,日珥翻涌滚动,发出无尽诅咒和愤怒。   显然,这是打算榨干所有力量,挣脱出一条活路了。   青年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有大恐怖伴随叹息声降临,正在翻涌的黑红色光芒骤停。   这力量无法用世间任何法则概括,其所经之处,时间和空间如同被搅碎的纸片,失去了原本的形态。   黑红色的身影从末端开始,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散沙般,变为了粉尘,消失在这股力量的侵蚀下。   它露出狰狞的表情,身上红光更盛,却依旧抵挡不住摧枯拉朽般的毁灭力量,在尖叫声中归于虚无。   不仅如此,在这股力量的碾压下,房间的血肉一瞬间全部萎缩,分离、脱落。最终,化为了一团无法名状的混沌物质,露出了它真实的样子来。   正是一片无尽虚空。   青年依旧静立在原处,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伸手接住了下落的林凛。   周围变形扭曲的空间正迅速恢复正常。   直到一切安定下来时,青年低头看了眼林凛,身影渐渐消失。   ---   黑暗中,林凛再次看到了阮洲。   他背对自己,坚定地走向黑暗深处,全然不顾自己在身后呼唤。   巨大的恐惧攫取心神,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紧追阮洲的背影,却无法跟上他的步伐。   青年一言不发,就这样消失在视线中。   林凛猛然睁眼。   耳边嘈杂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钟仁宝放大的脸出现在林凛眼前,咧开嘴笑道:“太好了,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林凛起身。   他身上都是血迹,但没有任何伤口,就连很多陈年旧伤也消失了。   如今,他所在的位置应该还是原来那处,只不过旅店消失,留下的只有一片空地。   四周杂草丛生,不远处依稀有枪声传来。   异常还没有被完全清理干净。但交叠错乱的空间消失,回到了它该去的地方。   邪异的黑暗已被驱散,温暖的红日缓缓升起。   天亮了。   但,阮洲呢? 第161章   乌亚市。   小王看着不远处的朝阳,回忆着刚刚自己癫狂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只是笑着笑着,不自觉流下眼泪:“太好了,终于结束了。”   旁边的罗威纳犬跳下台阶,轻哼一声:“这才哪到哪?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善后呢!”   它一路小跑,身后的小王连忙追上:“阿波罗先生,刚刚实在是抱歉……”   利昂和扎克接到了威廉的电话。   “好小子们,不愧是在阮先生手下待过的!果然有两把刷子,这次回来给你们升职加薪!”   他语气兴奋,即便是透过话筒,两人也能够听到指挥室传来的欢呼声。   利昂和扎克对视一眼,对威廉说道:“是这样的局长,我们想申请在炎国进修一段时间……”   避难所。   治安官特意叫来小谢和楼总,和他们说明了情况。   两人听到消息,喜极而泣。   “我就说,阮总一定会搞定的!我们安全了!”   楼总老泪纵横:“是啊,祂真的太能给人安全感了。”   新海市。   费士兰和田斌读完手机里发来的消息,皆露出震惊的神色。   “阮先生比我想象中更强大。”田斌低声道:“我知道他强,但这也太强了。”   费士兰摩挲着下巴:“新海市热心市民这个奖显然已经不太够格……”   “可阮先生会看上人类的奖项吗?”   “有奖金应该就可以,据说阿国那边还给了不少奖金。不过这事可能还得和总部申请……”   高速路上。   经历了一夜的拥堵,车辆洪流开始缓慢前进。   人们彼此依靠着身躯,疲惫的眼神望向天边。   就在这时,他们都收到了一条信息。   【亲爱的市民朋友,想必您此时身心俱疲,但灾难的阴霾已经消失,请您看向天边,希望的曙光已经到来。】   人们抬头看向窗外,或许他们不知道昨晚面对的是什么,但此时此刻,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如希望一般的朝阳。   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   旅馆处。   “林队,你还好吗?”钟仁宝伸手在林凛眼前晃了晃。   事实上,他也能够理解他,别说是林凛,就算是自己,刚刚经历过这样一场大变动也恍神很久。   先前旅店异常元素指数过高,好不容易等到稳定,他们赶过来时就遇到了秦微,而听她的意思,正是阮洲救她出来的。   所以,先前他见到的那场空前绝后的灾难,应该也是阮洲救了他们。   “阮洲呢?”林凛问他。   “我刚刚和秦局赶过来时,只有你和其他几个人在这里,没有看到洲哥。”钟仁宝老实回答。   林凛心沉了下来。   阮洲并没有吞噬他的能量,也没有拿走这个世界,为什么?他为什么不告而别?   林凛问另一个自己:“你看到他了吗?”   一道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祂离开我的意识世界后,我就失去了对祂的感知。”   阮洲不仅拒绝了他的能量,也拒绝了这个世界,难道是要和他撇清所有联系?   阮洲……不要他了?   林凛有些茫然,心里泛起细密的疼。   不要他,比吞了他还让林凛难受。   “这是什么感觉?”另一个林凛问自己,声音没有起伏。   林凛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他们是同一个意识,但切片后记忆和体验并不相通,就像世界意识在其他世界线上做的事情,林凛并不知情一样。   即便告诉它自己失恋,估计对方也不会懂。   “哔哔——”大巴的身影突然从虚空中出现,一路火花带闪电,冲到了林凛身边。   车门弹开,老张跳下了车。   “怎么样,我刚刚送伤者来晚了一点,你们都没事吧?”   老张急匆匆赶来,满头大汗,他后面的大巴车也是气喘吁吁。   林凛摇摇头:“人都没事。”   他转过身,示意老张向后看。   不远处,杰瑞斯和宋嘉阳他们正聚在一起,众人身上伤口已经愈合,状态很不错。   范来抱着宋嘉阳眼泪汪汪:“没事吧小宋?”   宋嘉阳被他抱着,姿态十分僵硬,显然不习惯这样的亲密动作:“……没事。”   杰瑞斯右手握拳挥了挥:“太好了是阮神救了我们!阮总是我永远的神!”   周枭摸了摸腹部,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木质的雕像,微微一笑:“是啊,多亏了我主。”   老张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真担心你们出啥问题,对了,阮总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林凛。   如果有人知道阮洲的下落,一定只有他了。   林凛沉默片刻,说:“我不知道。”   老张一怔:“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我醒来时他已经不见了。”   这是阮洲的员工,林凛并不打算隐瞒他们,也瞒不住他们。   不见了!   众人还没从危机平复的激动中回神,便挨了一记当头棒喝。   范来天都塌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人生的价值……”   杰瑞斯当即哭出了声:“不,神啊!您这是对我的惩罚吗?!”   周笑踉跄两步,手里的雕像掉到了地上,他赶紧捡起来擦了擦。   宋嘉阳瞳孔地震,嘴唇颤抖,嗫嚅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   而大巴,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你们冷静一点。”   林凛还沉浸在悲伤中,众人如此表现,他本就沉重的心更是跌到谷底。   “我会去找他的。”他轻声道:“他不记得也没关系。”   安慰了好一会儿,众人才渐渐平静下来。   杰瑞斯的哭声停了下来,吸了吸鼻子:“你真是个好人,我承认你神夫的身份了。”   “……”   ……   阮洲的消失不仅对世界科技的员工来说是一记重击,对异调局和其他人也是。   半月后。   陈童笠看着手机里面突然出现的灰色头像,额角狂跳。   “什么情况?”   【尊敬的陈局长,请容我自我介绍,我是神之总管小东西。】   似乎是嫌弃打字太慢,很快,陈童笠电脑弹出了一个视频网页。上面的小厮正在跟县官哭诉:“皇上微服私访走丢了,您快派人出去找啊……”   听完小东西的诉说,陈童笠这才知道,阮洲离开后,连这位得力下属没有被带走,也就是说,小东西现在是流浪代码了。   “我的命好苦啊!呜呜呜……”凄厉的声音从电脑中发出,丁光良从门上的玻璃窗探头好几次。   最后,还是忍不住进来:“陈局,小卢他们就在隔壁开会,您看您的声音……”   陈童笠啪一声合上了电脑,“知道了,我出去看。”   起身离开办公室,他收到了诸位同事的注目礼。   电脑似乎还想说什么,陈童笠拍了拍电脑,说:“等会儿。”   接着,他来到了异调局的最深处,也就是收容科,这里是整个异调局戒备最森严的地方。   难道它没有了利用价值,陈童笠要在阮洲不在时卸磨杀驴?   果然是阴险狡诈的人类!   保险起见,小东西还是没有先动手,而是问他:“咱们这是要去哪?”   陈童笠安抚它:“就快到了。”   出乎小东西预料,它没有被关起来,两人只是来到了收容科的院子里。   这里环境还不错,四周空旷,种了很多冬青,里面还有几棵桂花树。   陈童笠打开电脑。   “这里是哪里——”   话还没说完,小东西就看到院子正中间的躺椅上,一道黑色身影十分熟悉。   它正躺着晒太阳,一根黑色的触手悠闲地卷起旁边的汽水,汽水上还插着一片柠檬。   旁边的盘子里,是啃了一半瑟瑟发抖的异常生物。   看到陈童笠来,冲着陈童笠打了个招呼:“叽~”   你也来啦!   小东西:“……”   事实上,不仅是小东西被抛弃了,小黑也被抛弃了。   亲爹不在,小爹为了找亲爹也不着家,可怜的孩子肚子饿得咕咕叫。   小眼珠子一转,它想到小爹家里有不少好吃的,或许可以去他们单位蹭饭。   果不其然,没有人敢拦住它,于是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暂住下来。   陈童笠:“都是一家人,你们可能有共同话题,我就不打扰了。”   放下电脑,陈童笠施施然离开。   小东西咽了咽口水:“上次远征中,将军的表现实在威武……”   小黑享受了一会儿彩虹屁,冲它抬了抬下巴,示意放两首歌来听听。   院子里,咿咿呀呀的声音响了很久。   陈童笠回到办公室,林凛已经在等着了。   “刚去交完任务,您找我?”   林凛憔悴了些,但望来的目光却依旧沉稳。   “我听小丁说你最近一段时间到处跑。”陈童笠叹了口气,“其实也不用这么拼,身体最重要。”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毕竟两人差距太大了,陈童笠不忍心林凛为了找到阮洲,过于消耗自己。   林凛点头:“我有分寸,谢谢您的关心。”   “行吧,这是你要的资料,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说。”   见林凛要走,陈童笠安慰道:“祂的东西都还在,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   林凛敛下眼皮:“希望吧。”   ---   宇宙虚空中,一团不可名状的黑色雾气漂浮着。   祂的身影古老永恒,仿若无尽混沌的凝聚。   虚空漂浮着无数星子,直到这道身影路过它们时,才能看到,黑色雾气本身比这些星子庞大得多。其所到之处,这些星星发出的光芒也要收敛,避免引起祂的注意。   有一些体型较小的存在,远远感受到这股气息,纷纷避开。   但它们还是看到了:这团黑色雾气的中间,似乎包裹着一团黑红色的光芒。   真是活该啊,这位脾气这么好,这东西究竟是有多不长眼才惹到了祂?   很快,它们看到,黑色雾气停了下来,从身躯里面掏出一个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东西,细细看去,是一条手链,正是林凛送的那条。   银黑色的手链与祂的身躯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但这团雾气还是分出非常小的一股,从手链中穿了过去。   ——就像是带上了它一样。   紧接着,这团雾气迅速扩张,而后猛烈收缩。   这些虚空中的存在从未见过祂如此奇怪,还以为要捕捉它们,一下作鸟兽四散开来。   戴上手链后,阮洲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望向遥远的宇宙深处,有人在想他。   似乎该回去了。 第162章   【扒一扒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各位会友们,继上一次“最强路人npc之后”我又来发帖了。由于这次事件获得的信息太少,我想听一听各位会友们的意见。】   异常研究会论坛上,一则帖子发了出来,几乎是瞬间,这里就盖满了高楼。   无他,主要是因为那个“路人NPC”帖子实在是太火爆了,在之后更是有数位亲历者现身说法,直接将帖子顶成了本站神帖之一。   [我先来解释,那晚的事情是由于宇宙爆炸造成的磁场混乱,人类陷入了集体癔症。]   [楼上认真的吗,人类癔症也就罢了,电子设备也发癫了?邪神都怼你脸上了,你还在这自欺欺人呢?]   [诶,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R粉丝群里说的,我好不容易通过答题进入19群,里面正在讨论这件事。他们的群管理都是异调官,那说的还能有假?]   [如果是R粉丝群里说的,这件事百分百是异常事件了。]   众所周知,与R有关的事件,如果能得出正常结论,八成就是异常事件了。   [R就是那位置顶帖中的“新海市热心市民、最强路人NPC、世界科技总裁、打脸的神、食物链顶端的男人……”的那位吗?]   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论坛便开放了新人注册,一股脑涌进来了很多新人,都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异常的。他们等级太低,无法发帖,但可以在下面回帖。   [辛苦楼上打这么多字了,是的。]   [话说最近好久没有听到各位会友汇报R的消息了,最近他不在新海了?]   [很久都没有出现了,可能最近在忙着干大事吧?]   [呃……我大胆猜测一下,R不会离开了吧?毕竟在电视上,奥特曼帮助打掉怪兽后,都会回到M78星云的。]   [你这么一说,倒也不是不可能……]   【该帖已被管理员封禁。】   ---   异调局。   监禁室内。林凛微微弯着腰,正在和监察室的人办理手续。   他的身后,是还没反应过来的伊诺。   林凛身形挺拔,似乎比上次伊诺见他时要瘦一些,愈发显得气场凌厉。   不知道为什么,伊诺感觉这人似乎变了一些。   几分钟后,林凛拿着手里的单子过来。   “看看,没什么问题就签字吧。”   伊诺拿过来,发现上面还贴心地用双语翻译。扫了一眼没问题之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没有想到你会来亲自接我。”   “客气,你的户籍还在申请,走特殊通道需要一个月。异调局没有安排房子,你可以暂时在新海住,之前我有一套房子还没到期,可以暂住在那边。”   林凛停顿片刻,又说:“如果不想在炎国,阿国那边也愿意接纳你,并且调查局承诺,只要过去,就会给你一个调查局的职位和可观的薪水。”   伊诺一怔,虽然他们抓了自己,但也是真心想让他过得更好。虽说以后监视必不可少,可并不是完全限制自由。   事实上,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待在阿国,不仅语言,生活习惯以及其他方面都很方便。   但伊诺却说要再考虑一下。   林凛:“当然可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户外。   空气里有着淡淡的火药味道。伊诺下意识肌肉紧张,看向街道。   好在并不是什么枪击事件。   外面红彤彤一片,街道上挂着灯笼和其他鲜艳的装饰,伊诺这才恍然,已经快到炎国最重要的节日了。   这个节日很特殊,无论身在多远,相聚在各处的人总要回到家乡。   伊诺鼓起勇气,诚恳道:“我可以见见祂吗?”   “虽然想答应你,可现在我也见不到他。”   男人说话的语调没有变,但伊诺却能从那双眼神中察觉到悲伤。   他自己听到消息后,感觉心脏都钝痛难受,更别提和祂关系非同一般的林凛了。   少年一只手捂着胸口,问:“我可以回裕婪吗?”   林凛问他:“为什么?”   “因为那是离神最近的地方。”伊诺另一只手也抚上了心脏的位置:“我想在那里祈祷祂的再次降临。”   “可以,不过要等一段时间,你先在新海待着吧。”   裕婪的善后工作还没结束。   岛上的居民大多都被植入了精神印记,且与世隔绝太久,几乎没有什么收入来源,联合舰队的救援工作进展缓慢,而且,后续的相关岛屿探索和异常清理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现在不是一个上岛的好时机。   得到允许,伊诺骤然高兴起来。   ---   虽然帖子被封,可这么大的动静根本瞒不住,天空的巨大黑影世界各地的人都看到了。   有人说是世界末日,有人说是大佬渡劫,还有人说是外星人入侵,加上那天突如其来的避难要求,各种讨论甚嚣尘上,热搜几乎条条爆。   席宇梵还在背台词,新来的小助理拿着手机边看边吐槽。   “怎么了?”   “网上说见过世界末日以后,再看其他的电影特效就觉得很low,建议焦导的新电影不要拍了。”   焦导的新电影有类似的情节,之前也一直是宣传重点,而这部电影,正是焦导三番四次向阮洲发来邀请的那部。   席宇梵:“嘘,这件事情别让焦导听到,他最近正伤心呢。”   小助理:“为什么伤心?”   自然是因为阮洲不见了。   这件事令焦导十分烦躁。电影都已经立项,现在半点进度推进不了,卡在这里,没办法给投资人交代,能不烦么?   更重要的是,阮洲不见后,焦导的灵感也随之而去了,他甚至跟席宇梵说过:这辈子没有他,再也拍不出来好电影了,对不起阮洲的栽培这种话。   小助理一脸惊讶:“那位阮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不是神圣,他就是神。”   说完,席宇梵看向了远处剧组供奉的神像,那里,焦觉和其他人正在拜一拜。   小助理惊讶:“他就是阮先生?”   “没错。这次的事情我更倾向于世界末日。一定是阮先生救了我们,他先前就救了我好几次……”   说起阮洲,本来寡言的席宇梵絮絮叨叨起来。   小助理看着他的狂热表情,莫名抖了抖。   ---   梁子昂过来时,楼总正在家里看致富经,表情蔫蔫的。   梁子昂放下手里的年货,“爸说今年过节让我不用回去了,在新海陪您一起过年。”   梁子昂把公司开到新海,就是为了抱阮洲大腿的,今年过年不回家也是这个缘故。   只是他最近给阮洲发消息,对面一直没有回复,只好特意来拜访楼总打探情况。   梁子昂也后悔过,如果那晚自己胆子大一点,在月光沙滩和阮洲把话说明白说透彻。面对那台血肉打印机时,自己再勇敢一些,是不是也能抱上阮洲的大腿了?毕竟那个时候,阮洲和林凛还没有正式在一起呢。   不过经历了很多事情后,梁子昂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点过于大胆了。   “对了,最近我给阮总发消息他不回,是在忙吗?”梁子昂悄悄打探:“今年过年我肯定要去给阮总送礼的吧,要不要我爸也来给他拜年?”   楼总看了他一眼:“拜什么年,人都不在还拜年。”   “什么?”梁子惊到起身:“祂去哪了?”   楼总愁眉苦脸:“我要是知道,也不至于做好失业准备了。”   怪不得楼总在看致富经。   梁子昂有些慌了:“阮先生什么时候回来?这个世界没他可不行!”   楼总叹了口气:“这就要看林队的本事了。”   ---   在世界意识的帮助下,林凛跑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但都无一例外,没有找到阮洲的身影。   “我猜测,他应该是去了混沌宇宙中。”另一个林凛主动开口,说:“那里是黑暗的最深处,众神的居所。”   林凛沉默下来。   阮洲消失后半个多月,林凛又回到了新海。   刚到市区,他就去市场买了一些菜,然后回到帝景小区。   这里和他离开时似乎没什么区别,除了鱼缸的水比离开时要多了不少以外。   林凛盯着鱼缸里的小黑,问:“你最近去哪了?”   小黑一抖,没敢说私自去异调局蹭吃的了,而是摇了摇尾巴,发出了哼哼唧唧的撒娇声。   林凛盯了半天,也没从那双小眼珠子里看出什么,于是转身离开。   电视机里播放着悠扬的音乐,鱼缸里面的小黑鱼悠闲地游来游去。   林凛戴上手套,细细打扫完了所有屋子角落,就像阮洲之前做的一样。之后又擦了擦电视机和鱼缸,拎着蔬菜进了厨房。   做好饭后,林凛拍了一张照片,点开聊天软件,发给阮洲。   【今天回家了,打扫完家里卫生,做了你爱吃的菜。】   手机屏幕上面的几条,都是林凛之前给阮洲发的消息。没有任何情绪词,却能从文字中读出隐含的汹涌情绪。   对面从来没回过,但林凛也不气馁,依旧每天坚持。   吃完饭准备去洗碗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新海郊区出现剧烈异常元素波动,急需支援!” 第163章   正常情况下,新海的异常事件会优先转新海异调局。   现在通知了林凛,估计情况有些严峻。   他一边穿外套一边接电话,声音冷静:“我现在过去。”   出了单元楼,林凛便能感觉到异常元素浓度正在上升。   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与此同时,空中也有什么东西飘了过来。驻足望去,那竟是一颗颗气球。   五彩斑斓的气球里隐约有一张张狰狞的人脸浮现,显然是异常物品。   路上已经有人注意到不对劲了,纷纷拿出手机拍摄。   林凛加快了步伐。   ---   半小时前。   新海市异调局。   费士兰给利昂和扎克倒了两杯茶,坐在他们对面。   “你们的意思是,已经和总局申请过,要来炎国待一段时间?”   “是的。”利昂的炎国话进步飞快:“准确地说是在新海待一段时间。”   新海地方小,但人杰地灵,前有阮洲林凛,后来连调查局的人也要来常驻了。   费士兰有些犹豫。   刚经历过那场事件,即便现在异常元素浓度已恢复了正常水平,但各地的异常也因为那场变故蠢蠢欲动。他最近任务很多,分不出精力照顾这两位调查长。   “你们也知道,阮先生并不在新海。”   “但这是他的故居所在地。”利昂说:“实不相瞒,威廉局长让我们写一本神务特勤局的教材,阮先生又不在,我们并没有什么头绪,只好来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找找灵感。”   “教材?”   “是的,新成员的培训非常重要。即便阮先生不在,但神务特勤局的事务也要正常展开,时刻做好祂归来的准备。”利昂神色严肃。   费士兰心生敬佩,不得不说,人前人后调查局工作都做得漂亮。   扎克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们在这里也有好处,比如可以帮忙处理异常事件,如果有异常情况的话,请随时联系我们。”   他的话音刚落,警报声骤然响起。   扎克利昂:……   不愧是阮先生选的城市,真是邪了门了!   费士兰将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   出事的地方是新海郊区刚开的一家游乐场。   费士兰几人赶过去时,远远就能看到天上飞着的气球。   密密麻麻的气球毫无规律可言,碰到电线或者树枝时便会爆开,大量污血喷洒下来。   这些污血有腐蚀性,直接融化了那些树枝电线,火花滋啦冒出。   不是扩散型的异常,却有些难缠。费士兰第一时间联系了收容科,让多带点人过来,同时也给林凛打了电话。   长假还没有完全结束,很多父母带着孩子在游乐场里玩耍,人流量相当大。   费士兰他们冲过去时,许多人正往游乐场外跑,很多孩子被吓得哭闹不止。有人跌倒在地,险些发生踩踏事故,场面乱作一团,治安官艰难维持着现场秩序。   几人直接翻墙跳了进去,正对着的,是一个正在摄像机前说话的记者。   这人正是新海电视台的记者,因为上次的热心市民颁奖还升职加薪了。这次的游乐场开业叫他来采访,谁知又碰上混乱事件。   几人的出现让记者吓了一跳。   不过他职业素质过硬,很快凑了上来:“您好!请问我们是不是见过?您是费队长吧?对于这次的事件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费士兰:“这里很危险,请立刻离开,我们要执行公务。”   记者不依不饶:“诶,费队长,您就说两句吧……”   同样翻墙进来的治安官拦住了他,记者只能眼睁睁看着费士兰前往游乐场深处。   游乐场中,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糖葫芦,脸上带泪,茫然地看着四周混乱的人群,显然是和家人走散了。   “小朋友,要不要来玩气球呀?”   孩子抬起头,看到了个身体被拉成细长一根的小丑,大约有三米高,穿着破破烂烂的条纹背带裤,瘦骨嶙峋。   他原本鲜艳的红鼻子黯淡无光,眼眶周围的油彩颜料融化,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上扬的唇角也因为这样的变化而变成了哭丧脸。   更可怕的是,他十根手指的每一根都绑着一大串气球,色彩斑斓到诡异,表面隐隐浮现出一整张痛苦狰狞的人脸。   这些气球实在是太多了,至少也有上千个,遮天蔽日,密密麻麻,将阳光都遮挡得严实。   小丑弯下腰,细细长长的身体就像一条对折的绳子,几乎180度弯了下来。   “小孩儿,要不要成为我的气球呀?”   小男孩吓呆了,手里的糖葫芦啪一下掉在了地上。但他还算反应快,在小丑说完这话后,扭头撒腿就跑。   身后的小丑长腿一迈,追了上去,发出嘻嘻的笑声:“我最喜欢细皮嫩肉的小孩儿啦!”   男孩一直往前跑,时不时扭头看身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小丑的距离越来越近,却在这时不小心撞到一个青年身上,一屁股坐到地上。   “小朋友,小心一点。”   这声音很好听。小男孩抬起头,懵懵懂懂地看向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的青年。   他正笑着,瞳孔里闪烁着细碎又清浅的光,温暖的笑容驱散了男孩心里的恐惧。   他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大哥哥,连哭都忘了。   青年向他身后看了一眼,露出安抚性的笑容:“不用怕,他只是个小丑。”   说完,他就这样径直走过去。   “哥……”小孩连忙去拉他的衣角,却只触碰到了一片空气。   此时的小丑还站在原地,表情呆愣。就在刚刚,它瞬间从异常变成了人类,可明明它什么都没做啊!   等到它从恍惚中回神,青年离小丑已经很近了。   小丑弯下腰,露出不满神色,说:“你是什么人?你也想成为我的气球吗?”   青年眉心微蹙,却十分礼貌:“请问,你知道新海市怎么走吗?”   小丑有些生气,这人怎么不回答他的问题呢?!   “喂……”他正要开口,却发现自己被一股力量控制,嘴巴不受控制地说出了答案:   “这里就是新海。”   “现在是新历3015年吗?”   “对。”   一问一答间,小丑惊骇地看向青年。   为什么自己被操控了?!从气息来看,这分明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啊!   “哦,那就好,还以为走错时间点了。”   青年蹙起的眉头轻轻舒展开。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笑,小丑的脸上也挂上了笑容。但它的内心其实已经快要崩溃了。谁来告诉他到底怎么回事,这人到底是谁?!   “谢谢啦。”青年弯了弯眼睛:“对了,你刚刚说喜欢吃什么?”   小丑再次下意识回答他的话:“吃小孩。”   说完以后,小丑下意识感觉要糟。   果不其然,青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一股颤栗的恐惧攫取了小丑的心神,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团黑雾。   看不见的浓重黑雾化为无数触手的漩涡,在那漩涡中心,黑暗的集合处,似乎有一只眼眸静静地看着他,如同洞悉这世间所有的秘密。   与祂目光交汇的瞬间,小丑身体开始颤抖,牙齿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它的眼球不受控制地掉了出来,看到自己的身躯正在一点点融化,正如它脸上的油彩一样,滴滴答答掉落。   仅仅只是看到这些黑雾,他的灵魂便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意识被彻底碾成碎片的前一秒,小丑终于反应过来,它看到了不该看的存在。   半秒后,它的意识消散,身躯化作蠕动的一滩烂肉,在一阵毛骨悚然的“滋滋”声中,这团烂肉彻底化为一团混沌秽物,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林凛赶到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浅灰色天空簌簌落雪,青年一身黑色大衣,身形修长,正背对着他。   遮天蔽日的气球宛如巨大彩色背景墙,将他的背影凸显,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能吸引林凛的全部心神。   他曾想过无数次再见阮洲时的情况,但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男人呼吸骤然乱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眼前一幕是真实的,直到几秒后,他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当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眼前时,停跳许久的心脏也再次有力地跳动起来。   林凛快走几步,靠近阮洲,喉结动了动,还是说出了那句:“你回来了。”   青年转过身,和林凛对上视线,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遮天蔽日的气球因失去禁锢而飞到空中,这些绚烂的、鲜艳的气球,从两人中间穿过,仿佛是这个鲜活的世界的缩影。   阮洲曾见证过世界骤然坍缩,也曾前往过黑暗最深处,更是在无垠虚空宇宙中流浪许久,但无论哪一处风光,都不及这绚烂真实的世界分毫。   这些鲜活的,灵动的,即便在绝境中也生生不息,满怀希望的生命,即便是神明也会被吸引,愿意为他们驻足。   阮洲一直要找的地方其实已经找到了。   他来到林凛身前,伸手抱住他,眉眼弯弯:   “我回家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