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和死对头结婚了》作者：林不欢
　　文案:
　　上一世，黎然拿到影帝的当晚，接到了父亲病危的消息。他迫不得已回家继承了家族企业，却因为识人不清，落得家破人亡，英年早逝。
　　死后他重生了，回到了父亲刚生病时，他决心改变命运，先治好父亲的病。没想到父亲入院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求他和季无修结婚。
　　季无修——黎家名义上的养子，黎然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人。上一世，黎然对他成见颇深，临死前才知道唯一想拉自己一把的人只有季无修。
　　因着上一世的这点旧情，黎然决定答应父亲的要求和季无修结婚，当然只是协议结婚。为了保障自己婚后的权益，他仔仔细细列了一份协议，没想到季无修连看都没看就签了字。
　　父亲的病有了希望，家里的生意也有季无修打理，黎然美滋滋以为自己此生可以高枕无忧。直到新婚当夜被季无修按在门后时，他才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男人目光灼灼盯着他，像极了伺机许久终于得逞的猎手。黎然两.腿一软，终于想起自己那份协议上忘了写最重要的一条——“卖艺不卖身”！
　　为了逃避“夫夫义务”，黎然每天变着花样找借口，今天腿疼，明天肚子不舒服，后天胃口不好……直到某天他发现季无修有个神秘小本本，不仅给他记了账，还备注了“利息”。
　　攻视角：
　　季无修上一世最后悔的事就是太惯着黎然，对方让他走开，他就躲得远远的从不打扰。直到某天接到黎然死讯，他才意识到或许早该把人绑在身边，哪怕被讨厌也在所不惜。
　　后来他重生了……再次望着眼前失而复得的人，他心底涌起无数偏执疯狂的念头，但他却小心翼翼藏起一身戾气和渴望，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对方。
　　这一世，他要为黎然编一张网，将对方和自己牢牢绑在一起。
　　小剧场：
　　后来黎然进组拍戏，季无修每周都会探班且至少两次，风雨无阻。
　　剧组同事一脸羡慕：你们感情可真好
　　黎然一脸无奈：没办法，攒着利息太高
　　阅读提示：先婚后爱，攻受都是自愿的，小甜文，攻宠受
　　封面人设by二狗老师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恋爱合约娱乐圈重生轻松先婚后爱
　　搜索关键词：主角：黎然，季无修┃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死对头他入赘我家啦！
　　立意：选择决定命运


第1章 
　　郊区山路上，大雨滂沱。
　　一辆黑色轿车在雨幕中穿行而过。
　　车子后座上，半躺着一个睡意昏沉的青年。他皮肤白皙，所以眼底由于睡眠不足而产生的青黑看上去格外显眼，整个人疲态尽显。
　　但尽管如此，他精致的五官还是十分出众，睡着时长睫微颤，眉头紧蹙，像是做了不太好的梦。
　　忽然，尖锐的剎车声响起。
　　车子在大雨中失去控制，朝着山壁上猛烈撞去。
　　大雨令山道十分湿滑，极速前进的车子在撞到山壁后被反弹向路的另一侧，顺着山坡滚落而下……
　　黎然在剧烈的撞击中醒来，脑袋重重磕在车上，身体由于巨大的冲击从破碎的车窗中飞了出来，重重摔在了山石上。那一瞬间，他的身体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楚，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过往一世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晃过。
　　他想，原来人在临死前，真的会看到走马灯啊！
　　他看到了自己快乐的童年，看到了恩爱的父母，看到了自己顺遂无虞的前半生……十八岁他考上电影学院，顺利入行；二十二岁刚毕业就参演了自己第一部电影；二十三岁凭借首作拿到了影帝桂冠，那一夜是他人生的高光，亦是他的人生的转折。
　　在颁奖礼那晚，黎然接到了父亲病重的消息，胃癌晚期。黎父的病拖得太久，发现时已经不大好了，在那之后不到半年就过世了。
　　黎然就此息影，接管了家族企业，可他对管理企业一窍不通，接手公司后只能依靠父亲的旧部。而黎父死后，公司人心都散了，黎然错信了人，最后搞得几乎倾家荡产。
　　车祸发生时，正是他人生最糟糕的一段日子。
　　黎然躺在冰冷的山石上，大雨将他身上的血水冲散，但很快有更多的血从他体内流了出来。他感觉身体上的热量正在一点点流失，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
　　就在此时，摔落在他手边的手机传来了震动。
　　黎然目光微转，看到了来电显示是「烦人精」。
　　他苦笑一声，只觉十分荒诞。
　　谁能想到，自己临死前和这世界的最后一点联系，竟然会是那个人——
　　季无修——黎家名义上的养子，黎然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人。
　　大概是隔了太久，黎然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那么讨厌季无修。
　　作为家里的独子，他自幼是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所有好东西都是他的，所有人都喜欢他，在年幼的小黎然心里，这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一般。
　　直到有一天，季无修走进了他的生活，还住到了他家里。那个孩子长得周正，性情也沉稳，虽只比黎然大了三岁，却跟个小大人似的，很得黎父欢心。
　　小黎然一开始并没有排斥家里来的小哥哥，他虽是娇养大的小少爷，性情却并不跋扈，有好东西也不吝于分享。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家里的佣人便开始议论，说季无修是黎父的私生子……
　　小黎然年幼，不会分辨流言的真假，自此便讨厌上了季无修。哪怕后来谣言得以澄清，家里乱传闲话的佣人也被辞退了，但小黎然心里却早已埋下了一个结。
　　黎父不懂得调和小朋友之间的矛盾，为了让小黎然接受季无修，得了空就在自己儿子面前夸季无修懂事乖巧，还让黎然多朝对方学习。
　　黎然莫名其妙成了季无修的对照组，而季无修则成了黎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结果可想而知……
　　两人的恩怨直到如今也没罢休。
　　黎然将其归结为“气场不和”，就像好斗的猫和讨人厌的狗，没有大的仇怨，但就是合不来。
　　谁也不会想到，在黎然人生最落魄的这段时间，唯一试图想拉他一把的人，也只有季无修。但黎然并没有接受……他依稀记得上一次见面时，季无修看着他时的眼神，带着点隐忍，带着点愤怒，还有一些别的他看不懂的情绪。
　　当时黎然将其理解成了嘲讽。
　　手机继续震动，黎然却没力气去管了。
　　在他意识即将消散的时候，电话被转到了语音信箱。
　　“黎然……是我。”季无修低沉的嗓音穿过漫天大雨传到了黎然耳中，“我想见你一面……”
　　黎然恍惚地想，季无修那个眼神应该不是嘲讽。
　　那个人骨子里还是很绅士的，不会嘲讽他这样的丧家之犬。
　　可那是什么眼神呢？
　　黎然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了。
　　季无修的声音在大雨中断断续续，黎然则在雨幕中彻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黎然……”
　　“小黎没事吧？”
　　“黎然老师？”
　　耳边不断传来焦急的呼唤，眼前是一片刺眼的白光，黎然躺在地上，只觉脑袋一阵钝痛，意识也跟着一阵模糊。
　　恍惚中，有人将他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有人拿来了一瓶水拧开瓶盖放到他手里。黎然下意识接过那瓶水，转头看向身边之人，不由便怔住了。
　　这不是他拍戏时的助理小何吗？
　　几年前他就已经不拍戏了，小何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儿？”黎然问。
　　“黎老师？我怎么不在这儿啊？完了，一定是撞坏了脑袋，失忆了，连我都不记得了。”小何听了这话吓得够呛，忙看向一旁的制片主任求助：“达哥，怎么办啊？”
　　达哥捧着浑圆的肚子蹲下，朝黎然伸出了一根手指，问道：“这是几？”
　　“一，二，三……我没胡涂。”黎然攥住他的手，免得他继续变换着手指考自己幼儿园数学，“哦，我想起来了，这是《城》的片场。”
　　《城》是几年前黎然拍过的一部民国题材的电影，口碑和票房都不错，他还因为出色的演技，在次年获得了金凤奖的影帝，那是他从影生涯的第一个影帝，也是唯一一个。
　　也就是在这部电影的颁奖礼当晚，他接到了父亲病重的消息，黎然人生的噩梦也由此开始……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等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会回到了这个时候。此时电影还没有杀青，他的父亲也尚未病重。
　　黎然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消化眼前的一切，然后便朝剧组请了假，说要回家一趟。电影临近杀青，他的重头戏都拍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他今日拍那场撞车的戏撞得不轻，制片人大手一挥放了他三天的假。
　　重活一世，黎然决定改变上一世的命运。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父亲在一年多后胃癌晚期，那此时应该还在可控的阶段。他决定立刻带父亲去体检，只要控制住父亲的病情，上一世的悲剧便不会重演。
　　回去的飞机上，黎然一路都没敢睡觉，生怕醒来后发觉一切都是自己弥留之际的一场梦。直到飞机落地，他从机场出来，嗅到城市中干燥寒冷的气息，才终于有了点真实感。
　　他拿出手机将自己的位置发给司机，然后便坐在行李箱上等着人来接。
　　难得放假，他没让小何跟着，只身回了北京。好在他现在还不是特别火的那种明星，在机场也遇不到什么堵粉丝围堵，偶尔有几个认出他的人，也只是好奇地看一眼或者偷偷拍个照就走开了。
　　一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停在眼前，他走向后备箱正打算拎起行李往里放的时候，被人一把接了过去。
　　“谢……”黎然看着对方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一句谢谢卡在了嘴边。眼前这人并非他家的司机小刘，而是季无修——活了两辈子他最不愿见到的人之一。
　　男人身上穿着西装，怎么看都不像司机，一副金丝眼镜悬在鼻梁上，倒是有几分贵公子的气质。这“贵公子”面对黎然这位真正的公子时，态度还算不错，甚至在关好后备箱后，顺势走过去帮黎然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快上来，别挡着后头的车。”季无修开口，声音冷淡沉稳。
　　黎然怔怔看着他，思绪却穿过眼前的一切，回到了那场滂沱的大雨中。
　　手机里，季无修低唤着他的名字，想要约他见面。上一世的他，早已无法赴约……
　　然而这一刻，他却实实在在站到了对方面前。


第2章 
　　“上车。”季无修再次开口。
　　黎然收回思绪，坐进了后座。
　　“系好安全带。”季无修的敬业程度倒是真像个司机。
　　黎然深吸了口气，扯过安全带系上，全程不发一言。
　　车子驶出停车场，汇入黄昏时的车流，机场高速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拥堵，但下了高速之后会发现，城中比高速上更堵。堵在京城晚高峰的车流里，黎然想要的真实感终于扑面而来。
　　黎然确定了这不是一场梦，没有人做梦会梦到在东四环上堵车。
　　“怎么是你来接我？”黎然终于沉不住气先开口了。
　　“小刘的车今天限号。”季无修说。
　　黎然：……
　　行吧，虽然有点离谱，但这个理由很充分。
　　不对，家里好几辆车，小刘不会换一辆开吗？黎然正琢磨此事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他经纪人的名字岳航。
　　黎然朝对方解释了一下请假回家的原因，说家里有人不舒服，又顺便问了问岳航有没有认识的关于胃病方面的专家。岳航说会帮忙打听，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季无修略一偏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黎然，对方微微拧着眉，像是在担心什么事情。街灯昏黄的光线落在那张漂亮的脸上，令黎然看上去不大真实，像个易碎的幻影一般。
　　季无修骤然转头看了过去，正好迎上了黎然的目光。
　　“看什么？”黎然一脸茫然。
　　“看你安全带有没有偷偷解开。”
　　黎然：……
　　他感觉这人就是在找茬儿！
　　回去的路上，黎然收到了岳航的信息，说是辗转找到了一个很有名的这方面的专家，不过不好挂号，估计得提前半个月。
　　“你病了？”季无修问。
　　“你才病了呢。”黎然没好气地道。
　　大概是他说这话时中气十足，侧面否认了那个问题，所以季无修并未继续追问。
　　八点二十，车子终于进了黎氏集团的停车场。季无修刷了自己的卡带着人上了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
　　“你爸在开会，大概九点结束。”季无修说罢关上办公室的门退了出去。
　　黎然在沙发上坐下，摸出手机找出一个备注为“略略略”的人，给对方发了一个两百的红包。
　　三秒钟之后，红包被收了。
　　黎然正要收起手机，“略略略”发来了一个电话号码，还有一句话：
　　「医院，自己预约」
　　黎然看着手机上的信息记录，随手往上翻了翻，发现两人的上一次对话是四个月前：
　　略略略：「睡衣已寄」
　　黎然：（红包）
　　他没记错的话，当时自己刚进组，发现新买的睡衣穿不惯，所以打电话给家里的管家让对方帮忙把他的睡衣寄过去。后来不知怎么的，管家把事情交给了季无修，这才有了这次对话。
　　黎然继续往上翻，再往前的对话是五个月前：
　　略略略：「小刘车限行，我去接你」
　　黎然：「不用，我打个车回」
　　看来小刘的车限行挺频繁啊？
　　再往前的信息是七个月前：
　　略略略：「你爸问你几点回来」
　　黎然：「夜不归宿，住公司」
　　黎然看着两人寥寥无几的聊天内容，第一次体会到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想不到重活一世，他竟要以这种猝不及防的方式重新面对季无修。
　　他及时收回了思绪，在父亲的会议结束前，给“略略略”发来的那个号码去了个电话。对方很快就接了，态度十分热情，顺利帮黎然预约了明天的体检，并让他今晚提前带着父亲去办个手续。
　　刚挂断电话，黎父便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黎父年近五十，平日里还时常健身，因此并未发福，发量也很可观，是个典型的中年帅哥。
　　不过黎然长得更像母亲，五官十分精致，只有高挺的鼻梁与父亲很像。
　　“爸！”黎然从沙发上起身尚未站稳，便被父亲一把揽在了怀里。一瞬间，前世的种种浮现眼前，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憔悴模样，心中难过不已，伏在黎父肩膀便红了眼眶。
　　这时，一张手帕纸递到了黎然面前。
　　他顺着那只手抬头往上一看，正对上了季无修那张欠揍的脸，对方那眉毛微扬的表情仿佛在说：哭鼻子呢？
　　黎然见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黎父拉着黎然坐下，偏头在儿子脸上一端详，笑问：“哟，怎么哭鼻子了？二十多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你看小季……”
　　黎父习惯性地又要夸季无修，想到自家儿子已经长大了，忙改口道：“小季啊，你安排一下一会儿咱们带着然然去吃火锅。”
　　黎然自幼喜欢吃火锅，黎父年轻时总嫌吃火锅嘈杂麻烦，但为了陪着黎然便也乐得将就。客观的说，除了喜欢夸“别人家的孩子”以外，黎父在各方面都是一位非常称职的父亲。
　　“不用了，爸你还没吃饭吗？”黎然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都过了饭点了。”
　　“吃了，会议是晚饭后开始的。我这不是怕你饿吗？”黎父笑道。
　　“我不饿。”黎然斟酌了一下语气道：“爸，我预约了一个体检，你跟我一块去呗。”
　　“怎么忽然要体检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黎父一脸担心。
　　“嗯，胃有点疼，医生建议我做个胃镜。”黎然道。
　　“哦，你这毛病随我，我也是经常胃疼。”
　　黎父对儿子的事情向来在意，听黎然这么说丝毫没有怀疑，当即便决定陪他去医院。毫无悬念，季无修再次担任了他们的司机。
　　到了地方以后，黎然才知道这家高端私人医疗机构有他们集团的赞助，搞了半天季无修拿他家的东西给他做了人情。
　　“一般来说检查的前一天需要注意饮食，不过黎先生今天的饮食还算清淡，明天检查问题不大。我这边补个手续，抽个血，再开点药就行。”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姓唐的大夫，看着三十多岁的年纪，态度十分热情：“因为无痛胃镜需要麻醉，我的建议是肠胃一起做了。”
　　“行，一起给他查一下吧。那他今晚是不是不能吃东西了啊？”黎父问道。
　　“爸，您不是陪我一起做吗？说好了的。”黎然道。
　　黎父一怔，心道自己只说陪他来，没说陪他一起检查啊。
　　“我害怕，您陪我一起查呗。”
　　“行行行，都依你。”
　　黎父对自家儿子向来百依百顺，再加上自己最近也确实经常胃疼，便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唐大夫没多说什么，帮父子俩人办完了手续，又给他们开了清肠胃的药，并叮嘱了一堆注意事项。
　　上一世，黎父一直拖着没去检查，就是因为觉得麻烦。而且他一向身体很好，平时还健身，再加上普通体检的指标也没出现过什么问题，这才把病耽搁了。
　　这一次，有黎然盯着，若能早发现早治疗，结局或许会不一样。
　　黎母出国旅游了尚未回来，家中除了管家和其他佣人，便只有父子俩和季无修。因为凌晨要起来喝药，父子俩回家以后早早就各自休息了。
　　次日一早，黎然早早穿着睡衣下了楼，见厨房里似乎有人在忙活，以为是家里做饭的厨师，便打算背着父亲弄点吃的垫吧一下，没想到进去一看，才发现里头的人是季无修。
　　“起来偷吃？”季无修一挑眉。
　　“什么叫偷吃？我自己家我吃点东西能叫偷？”
　　话音一落，背后传来脚步声，黎然一看发现竟是父亲，忙闪身躲到了门口。
　　“小季啊，你吃东西避着点然然，别馋他。”黎父道。
　　“嗯，我盯着点，肯定不让他偷吃。”季无修说这话时故意看了一眼黎然。
　　黎然躲在门口瞪着他，那模样像极了即将炸毛却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小猫。
　　黎父走到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来桌上的报纸翻了翻。这是他二十多年的老习惯了，哪怕如今纸媒衰落，他依旧有着每天翻看报纸的习惯。
　　黎然躲在厨房里后悔不已，暗道刚才自己就不该躲起来，现在再出去反倒尴尬。尤其季无修不仅烤了面包还煎了蛋，香味一直往他鼻子里飘，惹得他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对了，我给小刘放了两天假，今天你陪我和然然去检查吧。”黎父又开口道。
　　“好，我去楼上叫他起床。”季无修说罢将装着面包和煎蛋的盘子递到了黎然手里，这才转身离开了厨房。
　　黎然端着手里的早餐，默念了一句“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然后把盘子里的东西吃了个精光。
　　收拾妥当后，季无修便开车载着父子俩去了私人医院。
　　黎父只当自己排在了儿子前边检查，丝毫没觉察出来异样，老老实实进了胃镜室。
　　黎然坐在外头候着，心里反倒很平静。上一世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这次早了一年来检查，无论如何结果也不可能更坏。
　　季无修将手里的水拧开，递给了黎然，显然那位唐医生早已给他通风报信过，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要做检查的人只有黎父一个，却没有拆穿黎然。
　　黎然接过他的水，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又给“略略略”转了两个两百的红包，季无修看了一眼手机，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神情，那意思仿佛在问“一瓶水而已至于这么兴师动众？”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了，黎然是在感谢他的早饭。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以后，唐医生从胃镜室出来了，表情看起来很严肃：“情况不太乐观，只能说你带他来检查是个很明智的选择。黎先生快醒了，我先不多说，一会儿当着他的面我会酌情聊几句，具体的情况晚上我下班后咱们约个时间再细说。”
　　“辛苦您了。”黎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表现得还算平静。
　　一旁的季无修则拧着眉，没有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黎父就从胃镜室出来了，他麻药醒得很快，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唐医生就如约定好的那般，只朝黎父说情况比较复杂，胃部发炎很严重，需要调整饮食好好休息，末了又开了一些护胃的药。
　　当天下午，公司还有会议，黎父便先去了公司。黎然则拉着家里的厨师一起，对着唐医生发给他的健康食谱研究了一下午。
　　直到黄昏时，他让管家安排司机去和唐医生见面，下了楼才发现管家安排的司机又是季无修。
　　“我爸不是说你在公司是个很重要的人么？怎么天天安排你干司机的活儿？”黎然嘴里不饶人，这次却没坐后排，而是坐到了副驾驶。
　　“安全带。”季无修道。
　　黎然扯过安全带系上，才闻对方又道：“做医生的说话都比较谨慎，我不在场，唐医生会有顾忌。”
　　“哦。”黎然有些意外，态度终于软了不少，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季无修。
　　不得不承认，季无修这长相哪怕拿到娱乐圈里，也很出挑，五官轮廓分明，下颌线完美得像是雕刻出的一般，尤其那双眼睛，深邃凌厉，一般人估计都不敢盯着他看。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入了一处地下停车场，季无修带着黎然兜兜转转，最后到了一家私房菜馆。这地方环境好，客人也不多，一看就是那种需要提前预约很久才能有位子的馆子。
　　“地方是你挑的吧？”黎然问。
　　“比上次见面聪明了不少。”季无修道。
　　唐大夫约黎然见面时主动发了这个地址，当时黎然就觉得有点奇怪，自己求人办事怎么反倒让人家挑地方？但唐大夫已经选好了馆子，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没想到这竟是出自季无修的手笔。
　　唐医生和两人前后脚到，他打过招呼后便取出了黎父的检查报告递给了黎然。
　　“当着无修的面，我就有话直说了，你应该也有心理准备吧？”
　　“嗯。”黎然点了点头，心道幸亏季无修陪他一起来了，不然还真怕唐医生说话太委婉自己听不懂。
　　“检查报告初步断定，黎先生应该是胃癌，中期。这个情况不算特别糟糕，庆幸发现的及时，若是再拖上一年半载，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能治好吗？”黎然问。
　　“好好配合，尽快安排手术。”唐大夫并未给他任何保证，又道：“我的导师是这方面的专家，水平在国内是首屈一指的，白天我已经联系过他，把黎先生的报告发给他看过了。正常来说，他的手术都排得很满，但是周一有个原本决定手术的病号，家人改了主意，这个位置空了出来。如果你能说服你父亲尽快入院，周一就可以安排手术。”
　　“这么快？”黎然有些意外。
　　“当然是越快越好，错过了这个机会重新排队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黎然下意识看向季无修，见对方微微点了点头。
　　“行，麻烦唐医生了，我会尽快和我父亲沟通，周末之前肯定会说服他。”黎然道。
　　唐医生闻言终于松了口气，他做医生这么多年，面对所有病人他都会尽量给出最专业的判断和最优的选择，可不是每个病人和家属都会无条件信任，尤其手术这样的事情，总有人顾忌太多犹犹豫豫，最终耽误病情。
　　“好了，公事聊完了，接下来你们也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了。”唐医生收起了那副一本正经地模样，朝黎然问道：“你和无修到底什么关系啊？”
　　黎然有些意外，暗道唐医生竟然不知道季无修在他们家上班？这么说来，这层关系并不是靠他家的赞助，而是靠着季无修的私人交情？
　　“他是……”
　　“我就是个开车的。”季无修抢先道。
　　唐医生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一圈，笑道：“那你这个开车的挺敬业啊，不仅帮忙找医生，还能联系这种我半年都约不上的馆子，还……”
　　“废话那么多呢？”季无修瞥了他一眼。
　　“啧，黎然，他平时对你说话也这样吗？”
　　黎然尴尬一笑，暗道这位唐医生好像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我和季无修认识很久了，不过平时也很少见面。上学那会儿见得多一些，后来他出国留学，我上了电影学院，见面就更少了。”
　　黎然这话省去了自己和季无修之间的“恩怨”，却也侧面澄清了两人的关系，免得唐大夫误会。
　　季无修垂着目光没有开口，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黎然这话令他想起了什么不大愉快的往事。
　　“哇哦，不容易。”唐大夫一脸敬佩地看向两人：“异地恋啊？”
　　黎然：……
　　季无修：……


第3章 
　　尽管季无修朝唐大夫解释过了，但席间尴尬的氛围却迟迟没有散去，直到当晚回去的路上，黎然的表情都还怪怪的。
　　“想好了吗？”等红灯的时候季无修朝他问道。
　　“什么？”黎然转过头，表情有些茫然。
　　“怎么跟你爸说？”
　　“哦？”黎然想了想：“我爸是个豁达的人。”
　　黎然早晨没让唐大夫直接说，是想自己先有个心理准备，如今知道父亲的病还没到晚期，他心里也就有底了。上一世老爷子到了晚期都还能撑那么久，心态肯定没问题，所以黎然不担心这个。
　　季无修沉默了许久，似乎在等着黎然继续，但黎然却选择了沉默。直到车子进了黎家别墅的院子，黎然才再次开口，难得朝他说了句“谢谢。”
　　季无修一手放在方向盘上，淡淡“嗯”了一声，直到黎然下车进了门，他才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这次没有收到红包。
　　两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了，黎父尚未休息，正在书房里和黎母通电话。黎母似乎玩儿得挺愉快，朝丈夫说了些在国外的趣事，直到黎然敲门，他们才挂了电话。
　　“妈妈打来的？”黎然问。
　　“嗯，她刚起床。”黎父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小季带你吃好吃的了？”
　　黎然一笑，没有否认。
　　“有话就说，你从小就藏不住事儿，除了演电影的时候还像点样子。”黎父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示意儿子坐在自己身旁：“爸爸现在就希望你高高兴兴地干自己喜欢干的事儿。不过有一条，到时候得安安稳稳成家，男人还是要有家庭才能算是圆满。”
　　“爸，今天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给我看看。”
　　黎然将手里的检查报告递到了父亲手里，“您已经猜到了吧？今天从医院走的时候，你都忘了问我检查得怎么样。”
　　“早晨出门前我就知道你小子在哄我，清肠胃的药那么难喝，你一句都没抱怨，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喝。”黎父随手翻了翻检查报告，然后将数据扔到茶几上，笑道：“说是让我陪你，其实是你陪我罢了。”
　　“唐医生帮忙联系了他的导师，在国内很有威望。不过，这周末就得入院。”
　　“太快了，公司一堆事情没处理，我住了院谁管事儿啊？”黎父道。
　　“爸。”黎然看着父亲，一句话也不说，那双漂亮的眼睛当着父亲的面一点点变红，眼看就要滴出泪来了。
　　“啧”黎父叹了口气，摆手道：“去，我肯定配合治疗，你妈妈还那么年轻，我死了她去哪儿找这么帅的老头儿？”
　　黎然见他松口，这才放下心来。
　　“然然，你怎么突然想到带我去做检查的？”
　　“我……有个同事老胃疼，查出来是这个病。”
　　黎父不疑有他：“你打电话让你妈妈回来，就说想她了，等她到家再告诉她。”黎然点了点头，知道父亲需要一些时间来安排工作，便离开了书房。
　　出来后他就给母亲去了个电话，不过没等他开口，黎母便说已经买好了明天的机票。
　　当晚，黎然在客厅里坐了好一会儿。
　　原以为说服父亲住院需要点周折，没想到竟这么容易。他不禁想到，若是上一世自己也能想到提醒父亲去体检，是不是就能避免悲剧的发生？
　　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拿不到剧本的人，谁也猜不透生活会把雷埋在哪块地砖下头，就等着你小心翼翼走过千难万险后，冷不丁在平地上把你炸个粉碎。
　　十点钟的时候，管家给了他一杯热牛奶，提醒他去休息，他这才起身回房。
　　喝完了牛奶，他又去冲了个热水澡，谁知澡冲到一半房间里的热水器竟然出了故障，他头上还抹着没冲干净的洗发膏，身上也是一身泡泡，一时只觉十分无奈。
　　他腰间裹着浴巾去客房看了看，却发现客房的热水器没开，水要现烧。
　　十点半了，根据家里这帮人的作息，估计都睡了，黎然立在走廊上，琢磨应该着去哪个房间借热水把澡洗完。正想着的时候，走廊上传来开门声，季无修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热水器坏了。”黎然说。
　　季无修没说话，只往旁边一让，那意思让他随意。
　　黎然也不矫情，裹着浴巾进了季无修的房间，借对方的浴室把身上的泡泡冲干净了。
　　洗完澡以后，他才想起来自己没拿衣服，而身上这条浴巾早就湿了。他在借用季无修的浴巾和光着身子跑回去之间摇摆了一瞬，却见盥洗室的门开了个缝，一只手伸进来递过来一套睡衣。
　　“你穿过的？”黎然问。
　　“你房间里拿的。”
　　黎然忙接过来看了看，发现果然是自己的睡衣，确切的说不止有睡衣，还有一条内裤。他看着手里的衣服，实在无法想象季无修从他房间里找出这些东西时是什么样的心理活动。
　　这件事简直太怪了。
　　平时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的两个人，一个跑人家房间里来洗澡，另一个还帮忙拿内裤。
　　黎然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见季无修。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男人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眼，那感觉令他有些不舒服，却说不上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吹完头发再走，你的吹风机上个月被你妈妈拿去用了。”季无修淡淡开口。
　　“怪不得我昨晚没找到呢！”黎然只得又回身进了盥洗室，却没找到季无修的吹风机藏在了哪儿。
　　就在他险些炸毛之际，季无修进来打开镜子后的暗柜，拿出了里头的吹风机，并顺手帮他吹起了头发。
　　“他同意了？”季无修问。
　　“啊？”黎然原本正要说自己来，被他一打岔就转移了注意力：“嗯，没想到那么容易。”
　　“你放着剧组的戏不管，特意回家陪他体检，他心里都清楚。”季无修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插入黎然的发间轻轻摆弄着。黎然的头发很软，发量也很足，刚洗完的时候凌乱地散着显得人异常乖顺。
　　“我爸公司真的很忙吗？”黎然问。
　　“没你忙。”
　　黎然一怔，心道你又知道我忙不忙？
　　他看向镜子里的季无修，忽然发觉自己对眼前这人的了解极少。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季无修对他来说都像是个迷。
　　有时候，他觉得对方挺讨厌自己的，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很奇怪，让他浑身不自在想要躲开。但有时对方待他的某些举动，又让人觉得有些不大合理的亲近。
　　就像现在，季无修竟然在帮他吹头发。
　　啊？他怎么能让季无修帮他吹头发！
　　“谢了。”黎然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绕开季无修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季无修目光在盥洗室扫了一圈，屋内水汽尚未散尽，残留着淡淡的沐浴露味道，那是黎然常用的樱花味，和季无修用的沐浴露味道并不一样。
　　他深吸了口气，立在原地许久，直到屋内水汽散尽了才离开。
　　次日黎母便回国了。
　　黎然委婉地告知了她父亲的病情，黎母红着眼眶抽泣了一会儿，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耐心询问了住院和治疗的安排。
　　当天下午，唐大夫来了个电话，说病房安排好了，让黎然带着父亲去办住院手续。一家人丝毫没有耽搁，只有黎父一路上都是嘟囔，说公司还有事情没安排好。
　　“我以为住院动个手术一周就能出院，怎么说要半年啊？”黎父坐在病床上，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
　　“你这可是胃癌啊，动手术只是第一步，你不得恢复，不得休养吗？要我说半年都不够，至少休息一年。”黎母看起来温柔，性格却十分爽朗，在黎父面前更是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
　　黎父不敢忤逆，只小声嘀咕道：“那公司总得有个人管吧？不然怎么养活这一大家子。”
　　“要不卖了吧。”黎然出主意，“正好拿钱享福。”
　　有了上一世的教训，黎然这次说什么也不会接他爸的班儿了。要他说把公司卖了最好，反正他们家不缺钱，父母提前养老多好啊。
　　“你怎么不把你爹卖了？”黎父瞥了他一眼。
　　“找个人替你管着呗，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能人。”黎母说。
　　“那我也得放心才行啊，小季倒是不错，能力在那儿，我稍微指点一下肯定能抗住，可惜他太年轻，降不住公司里那帮老王八。”黎父道。
　　他们集团是家族企业，关系网十分复杂，黎父要想找个接班人，能力资历都是次要，更重要的是名头。换句话说，若季无修是黎父的亲儿子，那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要不让小季改个姓，办个手续挪到咱家户口本上。”黎母出主意。
　　黎然在一旁忍不住想翻白眼，心道这两口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他可不想余生天天。朝季无修喊哥。
　　“改个户口本，哪有那么简单，名不正言不顺的，把人当傻子？那你还不如说直接让他……”黎父眼珠子一转，忽然看向了黎然，笑道：“然然，你出去待一会儿，我和你妈妈商量一个事情。”
　　黎然闻言只得去走廊上候着，心道这两口子不会真的要把季无修搞到自家户口本上吧？
　　十分钟后，黎母打开门，朝门口的季无修道：“无修，你叔有话问你。”
　　黎然心中一沉，暗道完了，以后真要朝这家伙叫哥了。
　　一分钟后，季无修从里头出来，说黎父召见黎然。黎然意味深长地盯着季无修看了一会儿，没从对方脸上看到端倪，只得进了屋。
　　“我同意。”黎然主动开口道：“还是你的身体要紧，别的我都不在意，家产分他一半我也无所谓。”不就是多个便宜哥哥吗？
　　黎父一脸欣慰握着黎然的手道：“其实你的事情，我和你妈妈早就知道，只是怕你不好意思，一直没有戳穿。如今政策放开了，这也算是好事。”
　　“？”黎然一脸问号，感觉他爸这话题拐得有点远。
　　“我和你妈妈都觉得，小季这孩子确实靠谱，人长得帅，个子也高，有文化有能力有水平，最重要的是踏实，知根知底。”黎父语重心长地道：“你跟他结婚，他入赘到咱们家，那他在公司里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或者叫驸马爷？我不知道你们谁那个咳……位置，总之……他要接我的班代理这个董事长，谁也说不出什么来，有我给他撑腰呢。”
　　不是？
　　什么太子妃，什么驸马爷？
　　黎然挠了挠太阳穴，感觉自己的cpu都快冒烟了。


第4章 
　　“爸，您刚才说的是结婚？”黎然强做镇定朝黎父问。
　　“嗨，国家政策都放开了，你以为我和你妈还能看不开？”黎父语重心长地道：“说实话，一开始知道你喜欢男人的时候，我也犯愁，生怕你找个那种涂脂抹粉的，或者是那种天天露肉的肌肉男……”
　　“等会儿！”黎然问道：“谁告诉你我喜欢男人的？”
　　“你上高中那会儿，登了家里的浏览器忘了清空，那天晚上我一宿没睡，愁得头发都白了一撮。”黎父说起这话来云淡风轻，但黎然能想象得到自家老爷子当时估计震撼得够呛。
　　那是黎然第一次对同性的身体产生好奇，搜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许多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更别说他家老爷子了。
　　“我……”黎然满脸通红，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没事，你爸想开了，不就是不能生孩子吗？咱们家有钱，将来投资个养老院，你跟小季老了就一起住养老院，比儿女伺候得周到多了。”黎父似乎真想开了，“要是换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我还真未必接受，小季就另说了。”
　　“爸，我……”
　　黎然正要开口，外头传来了敲门声，是负责黎父的那位专家，周教授。
　　黎母也跟着一起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同科室的另外两位大夫，过来嘱咐周一手术的事宜。正常情况下，黎父这种情况从检查到入院到安排手术是不可能这么快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医疗纠纷，医院有很多程序要走。此番是因为唐医生从中作保，这才省去了很多中间环节。
　　黎然趁着这个当口，悄悄退出了病房。季无。修。正立在走廊的窗边，听到开门声后转头看向了他，眼底又是黎然看不懂的那种目光。
　　“怎么想的？我爸说的你同意了？”黎然问。
　　“不然呢？”季无修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反问道：“周一就要手术了，你是想让我拒绝？”
　　黎然一怔，竟是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问住了。
　　“可是我又不喜欢你，怎么跟你结婚？”黎然拧眉道。
　　季无修闻言也不答话，只盯着他看，那目光令黎然浑身不自在。
　　“我说的不对吗？结婚又不是做生意，你以为……”他话未说完，就见周教授带着人从病房里出来了，他忙收住话音，朝对方打招呼。
　　“相关的问题我朝你父母都交代过了，你也不必太担心，你父亲的情况不算太差。只要注意病人的情绪，术后让他安心休养个一年半载，少操心，多休息，定期来复查，我相信问题不会太大。”周教授道。
　　“谢谢您。”黎然不住朝对方道谢，直到一行人离开才收回视线。
　　这会儿他稍稍冷静了下来，总算开始思考父亲这个提议了。
　　不得不说，和季无修结婚这事儿乍一听有些离谱，仔细想想还真挺合适的。
　　首先，季无修留学回来以后一直跟在父亲身边，无论是对公司业务的熟悉程度，还是个人的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上一世季无修的成就已经证实了这一点。其次，季无修自幼是父亲看着长大的，信任程度可想而知，只有让他接管公司，黎父才可能放心，换了任何人只怕都不行。
　　而要想让季无修顺理成章在集团主事，只有和他结婚最有效果，也最有力度。哪怕有人不服，有黎家“太子妃”这个身份撑腰，旁人也只能干着急。
　　这么看来，父亲这个决定并非是一时冲动，更像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黎然自幼耳濡目染，接触过不少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对于为了家族利益联姻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这事儿竟然会落在自己头上，更没想到父亲为他选的人会是季无修。
　　“喂。”黎然看向季无修：“你真答应了？”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季无修反问。
　　黎然听了他这话顿时被激起了好胜心，心道你季无修都能接受来做我黎家的太子妃了，我这个当太子的还能怕了不成？
　　不就是结婚么，结就结！
　　更何况屋里躺着的可是他亲爹。
　　念及此，黎然大步进了病房，朝黎父应承了婚事。
　　“好，好。”黎父招了招手，示意季无修近前，然后拉过两人的手放到了一起。黎然手背上覆着季无修的掌心，那温热的温度令他有些不大自在，但他强忍住了抽回手的心思，听到父亲继续开口道：“小季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季伯父身体不好走得早，自那以后我就把小季当成亲儿子一般看待，你俩幼时也和亲兄弟一样，彼此扶持陪伴了那么多年。”
　　黎然心道，亲兄弟可没有这样的。
　　“如今可好了，咱们亲上加亲，往后不仅心里是一家人，户口本上也是一家人了。”黎父说着被自己感动了，眼眶有些发红：“小季，然然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脾气也不好，爱耍性子，你往后可得包容他，实在是他惹你不高兴了，你跟我说，我替你教训他。”
　　黎然：……
　　行吧，他老爸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踩一捧一！反正季无修哪儿哪儿都好，学问好，人品好，能力好，脾气也好，没缺点。
　　“今日我就放出口风去，说你俩要订婚了。等我手术做完，下周就先办个订婚宴，婚礼不着急，我出院后和你妈妈去庙里拜一拜，找大师求个黄道吉日。”
　　一旁的黎母也附和道：“订婚宴也不能马虎，结婚可是大事。你住院不用操心，我来办，肯定办得风风光光的，绝不叫两个孩子受委屈。”
　　黎然开口想说什么，季无修却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握，那意思让他别开口。
　　从病房出来以后，黎然整个人都还是懵的。明明整件事这么离谱，但所有人好像都觉得理所当然，就连季无修都表现得特别自然，不知道的以为他们真在谈呢。
　　黎母非要在医院陪着黎父，把黎然和季无修赶回了家。
　　当天晚上黎然连饭都没吃，而是给经纪人去了个电话。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他必须要和对方报备一声，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结婚？”电话那头的岳航吼得电话都在震，黎然索性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到了桌上，“黎然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把人肚子搞大了？”
　　“哥，我是个gay你忘了？”
　　“啊，对对对，吓得我脑筋错乱了。”岳航道：“你一个gay结婚着什么急啊？外头放着大把的小鲜肉和猛男，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你就甘心这么早被一个人绑死？有道是家花没有野花香，这道理还用哥教你吗？”
　　“砰砰。”
　　卧室的门忽然被敲了两声。
　　黎然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门没关好，半开着的门外正站着季无修，看对方那表情，应该是把岳航刚才那番“小鲜肉”和“猛男”的话都听清了。
　　“不会是遇到什么妖艳贱。货把你给迷晕了吧？”岳航显然不知道这边的情况，自顾自道：“我跟你说黎然，你还年轻千万不能冲动，世上男人千千万，多试几个才能知道哪个适合你……”
　　黎然一脸尴尬，忙将手机的免提关了，朝岳航道：“我一会儿再打给你。”
　　“杨妈给你煮了面，在楼下等着你呢。”季无修说罢瞥了一眼黎然的手机，这才转身走了。
　　黎然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天知道他和岳航平时根本不聊这种话题，对方是听到他要结婚想劝他三思，这才冒出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
　　谁知道季无修这个时候会跑过来偷听？
　　黎然不想让杨妈久等，忙下楼把面吃了。他吃完东西上楼的时候，见季无修。正。立在走廊上，看上去是在等他。
　　“干什么？”黎然一脸戒备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提醒你一下。虽然我不是个保守的人，但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婚前如果外头还有什么关系，最好处理清楚，免得到时候麻烦。”
　　“啧！”黎然想说自己天天在剧组忙死了，哪儿来的什么关系？但他又觉得没必要朝季无修解释这么多，便道：“那我也提醒你一句，外头若是有什么……”
　　“我母胎单身。”季无修道。
　　黎然：……
　　这话他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回房后，黎然长了记性，特意把门上了锁，这才给岳航去电话。
　　岳航估计攒了一肚子话要劝他，但黎然这次没给对方机会，开门见山说了父亲生病的事情。
　　“噢噢噢，这样啊？是为了让老人家安心？”岳航小心翼翼问道。
　　“治愈的几率很大，但是不能操心，我家的生意你也知道，交给别人老爷子肯定不放心，只有他最合适。”黎然道：“我俩结婚，就是为了让他在公司里能名正言顺地主事。”
　　“懂了懂了，协议结婚是吧？”岳航道。
　　“协议结婚……”黎然被对方一句话点醒了。
　　他差点认命了，还以为要委曲求全地和季无修真结婚呢，如今一想俩人完全可以假结婚啊。只要哄住父亲和公司那帮人，关起门来他们是不是真夫夫，谁还能扒着床头看他们有没有睡一个被窝？
　　“我这边心里有数了，你不用担心，好好陪你爸。”岳航这会儿反倒安慰起了黎然：“幸好你还没大红大紫，这会儿结婚也不会掀起什么大的波澜，低调一点就行了。将来如果真红了，粉丝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也不在乎这些了。”
　　黎然没想到岳航这么通情达理，心里还挺感动的。上一世他早早退出了影视圈，后来和岳航就没什么交集了，如今看来这个朋友还是挺值得交的。
　　挂断电话以后，黎然又给剧组的制片人去了个电话。原本他只有三天的假期，但现在看来是不太够了，至少要等父亲手术结束他才能回剧组。
　　剧组那边只剩几场戏了，估计用不到几天就能拍完。黎然盘算了一下，如果两人订婚的日子往后拖几天，他应该可以抽空去把戏拍完再回来订婚。
　　当晚，黎然躺在床上一直在琢磨协议结婚的事情，他甚至找出纸笔，把自己能想到的协议条款都列了出来。
　　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要定期在他家老爷子面前秀恩爱，让老爷子能安心养病；第二条，婚后公司的事情由季无修一力主持，他还是干自己的老本行，好好拍戏。毕竟有了上辈子的心理阴影，他这一世说什么也不会再碰公司的事情了；第三条，假如父亲不幸和上一世一样，他们就不必再演下去了，若老天爷保佑父亲能顺利挺过去，他们就等老爷子彻底康复再从长计议……
　　但不管婚姻持续多久，黎然都愿意分一半家产给季无修。
　　除此之外，他还列了一些琐碎的细节，直忙活到半夜才睡觉。
　　次日一早两人一起用了早饭，季无修说要先开车送他去医院，然后再自己回公司。黎父住院，公司一堆事情要处理，季无修此时倒是成了大忙人。
　　“有件事情我想提前给你打个招呼。”等红灯的时候黎然说。
　　“嗯，说吧。”
　　“其实我也知道，这件事对你也不公平，毕竟那是我爸不是你爸。”
　　“你想说什么不用拐弯抹角。”季无修提醒道。
　　“我想了想，咱们不用真结婚，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没必要一辈子耗在彼此身上，怪悲哀的是吧？”黎然说。
　　季无修没有开口，面上也没什么表情，直到后车按喇叭他才意识到绿灯已经变了好几秒，忙给油将车子驶离路口。
　　“继续。”季无修道。
　　“咱们可以协议结婚。”黎然说。
　　沉默了许久，季无修才淡淡“嗯”了一句。
　　黎然见他答应，顿时松了口气，忙道：“我会找人做一份协议，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前告诉我，我让人一起写进去。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咱们可以商量着来。”
　　在协议结婚这件事情上，黎然展现出了少有的友好，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要和季无修“有商有量”。
　　“协议我找个法务来做吧，外头的人不知根知底，万一泄露出去就不好了。”季无修顿了顿又道：“回头我把联系方式发给你，你要是不放心等他做好了你可以找人帮忙看看。”
　　“行，你找人吧。”黎然难得朝季无修大方了一回。
　　他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对此人的人品还是比较信服的。在黎然看来，季无修只是讨人厌，但并不是小人或坏人。
　　当天离开医院后，季无修就把法务的微信名片发给了黎然。黎然加了对方的好友，稍微聊了几句之后，就把自己昨晚列出来的条款发了过去。
　　法务等了很久，问他：「就这些？」
　　黎然觉得自己要求已经不少了，但听对方这语气好像不太够，便又列了几条：
　　比如季无修只能管公司的事情，但不能借着结婚的名义干涉他的消费，更不能限制他零花钱。再比如，如果婚后要养宠物，名字必须由他取，离婚后宠物也得分给他，哪怕养了两只也是一样……
　　最后，黎然一口气列了十来条，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确定没了？」对方又发信息问了一句。
　　「实在想不到了，就这些吧。」黎然回复。
　　「不改了吧？」
　　「不改了，你就按这些给我出。」
　　半晌后，对方发过来了一个ok的表情包。
　　黎然拧着眉头想了想，确信自己肯定没有落下的内容，这才将手机收起来。


第5章 
　　黎父明天就要手术了，今天有一堆的检查要做。好在唐医生帮忙请了一个专业陪诊，很多跑前跑后的事情对方都包揽了，倒是给黎然省了不少麻烦。
　　忙活了大半个上午，该做的项目也没全做完，下午还要再折腾一圈。黎然本想请陪诊吃个饭，但对方坚持说这不合规矩拒绝了，于是中午他便在病房陪着父亲一起吃的午饭。
　　黎母上午回家休息了半日，中午亲自给父子俩带了饭来。
　　“然然，你就这么回来了，剧组怎么办啊？”黎母问道：“我可听说剧组拍戏很在意时间的，你现在年轻也没什么资历，千万别请假太久耽误了人家工作，到时候别人要骂你耍大牌的。”
　　黎然失笑：“妈，你对剧组的事情这么了解呢？”
　　“你妈妈可没少做功课，她还混进了你的粉丝群里呢，天天看人家夸你。”黎父揶揄道。
　　当初黎然考电影学院时，父母其实都不大支持。但黎父也知道自家儿子不是接自己班的料，所以并未逼着黎然去学管理。再加上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儿子，疼得不得了，哪怕不支持也由着去了。
　　当时黎母还说，要是儿子考不上，大不了投资个电影什么的让黎然过过瘾。没想到黎然很争气，竟然真得考上了，且一路摸爬滚打，不仅签了公司还演上了电影。
　　而黎父几乎没在黎然的事业上插过手，只有某次黎然被某个所谓“资本”的大佬骚扰时，朝父亲告了状，黎父适当地给儿子撑了一回腰。除此之外，黎然今天获得的一切，几乎都是靠着自己赢来的。
　　当然，他现在拥有的并不多，人气、流量、作品都还在起步阶段。至少在这部电影上映之前，他不用担心走在路上被人围观。
　　“我还有几天的戏要补，我跟剧组打过招呼了，等明天我爸手术成功情况稳定下来，我就回去。”黎然说。
　　“拍几天啊？”黎母问。
　　“不出意外的话，五六天就够了。”
　　“今天10号，你爸11号手术，你12号就走吧，拍五天正好17号回来。我找人算好了，这个月的18号农历初六，是个好日子，适合订婚。”
　　“有点太快了吧？才一个星期，我爸都不能出院呢。”黎然说。
　　“没事，好日子错过了不好再选，到时候伤口都能拆线了，我去宴会露个面问题不大。”黎父对黎母百依百顺，老婆选好的日子他肯定是要全力支持的。
　　黎然这个当事人反倒没什么说话的资格了，只能乖乖接受安排。反正早一天晚一天也没区别，就算让他和季无修今天领证，他顶多也就是抱怨两句，然后老老实实去民政局办手续。
　　“妈，今晚我陪床，你回家休息吧，明天我爸做手术的时候你再来。”
　　“我闲着又没事，倒是你好不容易放个假，后天又得出差了。你回去陪无修吧，小两口多亲近亲近，我在医院陪你爸。”黎母说。
　　黎然一口汤喝了一半险些呛着，心道自家老妈入戏也太快了吧？结婚的事情昨天刚定下来，这就把他和季无修当成两口子了？
　　后来还是黎父发了话，说今晚让黎然陪着，黎母这才作罢，过午便回了家。
　　用过午饭后，黎父睡了个午觉，又开始了下午的检查。黎然闲着也没事，遇到人多的项目，主动承担起了排队的任务。就在排队的当口，他接到了那个法务的信息：
　　「黎先生，我初步将您的诉求整理好了，发现您这边对于财产的分割和约束方面有点草率。我这边的建议是您加一份补充协议，除了黎家的财产之外，对您个人的财产可以单独做一个婚前保护。」
　　黎然有点意外，心道这法务虽然是季无修介绍的，竟然还会替他考虑。看来自己的信任没错，季无修的确不是个会动私心的人。
　　「谢谢你，不必这么麻烦，我不差钱」黎然回复。
　　法务那边沉默了很久没有回复，黎然很快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炫富的嫌疑，忙又补充了一句：「他不是那种会算计钱的人，我也不用防着他」
　　法务那边没再说什么，只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
　　下午，黎母又来医院给父子俩送了饭，说是外头的饭怕他们吃不惯。黎父次日手术，今天只能喝点粥，倒是黎然四菜一汤吃得挺丰盛。
　　晚上黎母在医院陪着黎父说了会儿话，八点多才离开。黎然将她送到外头，见开车来接她的人是小刘，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家里这几天进进出出好像都没看到过小刘。
　　不过他并未多想，叮嘱了对方路上慢点开便回了住院部。
　　医院里没有别的消遣，住院部到了点查完房以后就变得格外安静。黎然陪着父亲看了会儿新闻，正准备要洗漱休息的时候，季无修来了。
　　“怎么这个点还过来呀？”黎父问。
　　“加了会儿班，弄了份合同。”季无修走到床边坐下，问道：“今天检查还顺利吧？”
　　“能有什么问题？你那位朋友安排了陪诊，还有然然在这儿。你加班忙就别老往医院跑了，不要仗着年轻就不爱惜身体。”黎父语带责备地道。
　　从医院开车回家得半个多小时，若是加上堵车那就更没谱了，尤其季无修从公司过来还要特意绕个远，等回去估计得半夜。
　　“你和然然，你俩和人家别的小夫妻可不一样，没法生孩子，只能自己爱惜身体，将来老了互相做个伴儿。这回生病我也想开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什么都是假的，健健康康才是真的。”黎父道。
　　黎然端着杯子在旁边喝水，暗暗吐槽自家老爸，心说季无修接了他的班将来加班肯定是家常便饭。他爸倒好，一边剥。削人家还一边让人家爱惜身体。
　　“听进去了没？”黎父问。
　　“记住了，爸。”
　　“噗！”黎然一口水刚要咽下去，听到季无修这声爸当即又喷了出来。
　　“你这孩子，好好喝个水都能呛着。”黎父一脸无奈。
　　季无修则抽了纸巾递过去让黎然擦嘴，在场的三人好像只有黎然听到了那个称呼，黎父甚至没表示出任何意外。
　　难不成季无修不是第一次这么叫了？
　　黎然啧啧称奇，不由佩服起了这家伙的演技。
　　“今天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周一例会，医院你就别来了，这边不用你操心。”黎父朝季无修道：“公司的事情你尽管放手去做，任何问题我给你兜底。记住，该用的人尽管用，不用畏手畏脚，只要学会牵制，确定主动权都在你自己手里就行。”
　　季无修点了点头，看上去一副“受教了”的模样。
　　黎然在一旁看着，心说自家老爸喜欢季无修也不是毫无来由的，跟他相比，季无修确实更像父亲的接班人，处处都合老爷子的心意。要不是自己的长相糅合了父母的优点，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个假少爷，季无修才是他老爸亲生的。
　　在黎父的絮叨下，季无修并未多待。
　　“然然去送送小季。”黎父说。
　　“哦。”黎然不情不愿地将人送到了电梯口，等电梯的间隙，季无修看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在他手臂上轻轻拍了拍，便提步进了电梯。
　　那一刻，黎然心中忽然有个感觉，幸好有季无修。不是指结婚的事，而是指在父亲生病的时候，能有个人和他一起分担。想到上一世自己孤苦无依的那几年，简直不知道怎么撑过去的。
　　不对，他压根没撑过去。
　　黎然自问不是个十足的废物，他虽然是被宠大的，可读书上学乃至后来工作，他都可以完成得很好。但换了个领域，他就完全不是这块料了。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当年父亲把季无修带回家抚养，也算是给自己积了福报。
　　次日，黎然和母亲一起将父亲送到了手术室。
　　手术同意书是黎母签的，黎然当时看到母亲的手一直不受控制地在抖，这让他本来就紧张的情绪变得更紧绷了。
　　母子俩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彼此尽量表现得轻松。但时不时的冷场还是出卖了两人的心情。
　　“其实前几年我和你爸爸还去看过婚纱。”黎母突然说。
　　“要拍结婚纪念日照片？”
　　“不是给我看，当时我还不知道你不喜欢姑娘，想着给我未来儿媳妇看的。”黎母说：“就是那天晚上回来，你爸跟我说了你的事情。”
　　黎然转头看向母亲，开口道：“妈，对不起。”
　　“傻不傻？你又没做错什么，干什么道歉啊？”黎母牵住黎然的手，眼眶有些泛红，“你小时候有几年身体不大好，一直生病，你可能都不记得了。当时我和你爸经常去庙里上香，每次都求你能平安长大。”
　　黎然想到上一世的经历，母亲在父亲过世后不到一年就意外走了。当时黎然伤心了很久，接连失去双亲，令他几乎要撑不下去。但此刻仔细一想，他反倒有些庆幸，至少上一世没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否则哪怕重新活了过来，他还是会惦记另一个时空里的母亲会为了自己的死而心碎。
　　“你这孩子不会照顾自己，得有个知冷知热的疼着我们才能放心。无修真的不错，我和你爸爸都很满意。”黎母又道。
　　黎然破涕为笑，“怎么你也踩一捧一？你儿子就永远比不上别人？”
　　“别吃无修的醋，这孩子从小没少受苦，我和你爸爸疼他也是应该的。”
　　黎然叹了口气，并未反驳什么。
　　其实这么多年来，他和季无修虽然不对付，却也没什么具体的仇怨。严格说起来，他虽不爱搭理对方，但也从未仗着自己的小少爷身份排挤过人，否则以季无修那性子，早就搬走了。
　　黎家父母也是深知这一点，才从来不吝啬对季无修的夸奖。
　　中午，黎父的手术还在继续。
　　这时季无修来了，手里还拎着打包的饭菜。
　　“估计还得一个多小时才能结束，这会儿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后头就是清理缝合之类的，不用太担心。”季无修将打包盒递给黎然：“你陪妈先回病房吃点东西，我在这里守着。”
　　黎然被他这张嘴叫爸妈的举动搞得有些窘迫，却又不好纠正。但黎母的反应却很自然，这印证了黎然的猜测，季无修果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叫了，只不知何时偷偷改的口？
　　“我不饿，你陪然然吃点吧。”黎母说。
　　“手术结束之后才是最需要人的时候，不吃饭撑不住的。”
　　黎然见状开口道：“妈，你先去吃，我陪他说会儿话。”
　　黎母闻言这才妥协，拎着打包盒离开了。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黎然抬眼看向他，挖苦道：“你这个太子妃当得挺得心应手啊？爸妈叫得比我还顺溜。”
　　“太子殿下对我的表现不满意？”季无修挑眉问道。
　　“没什么不满意的，下次路过义乌我去批发个小金人给你。”
　　“嗯。”季无修淡淡应了一声，坐到了黎然旁边，“不用担心，这类手术的成功率虽然不是百分之百，但我查过周教授的记录，他做这类手术从未出过问题，至少在他手里，这台手术应该是百分之百能成功的。”
　　黎然没想到他竟会安慰自己，态度也放软了不少，问道：“你吃过午饭了吗？”
　　“没有，我买了三份，一会儿陪你吃。”季无修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你允许的话。”
　　“别阴阳怪气，我可从来没挤兑过你，这话让我妈听到又该说我了。”
　　“咱妈叮嘱过让我凡事让着你……”
　　“啧，这里就俩人你能不能正常点？”黎然打断他。
　　“能。”季无修毫无脾气地道：“都依你。”
　　黎然简直拿他没办法，但被他这么一气，心情确实放松了不少。
　　不多时，手术室有医生出来，说手术非常顺利，后续处理大概需要四十分钟，让他们不要着急。黎然至此才算彻底松了口气，知道父亲的第一关顺利通过了。
　　不多时黎母回来，打发了两人下去吃饭。黎然看了眼时间还够，便跟着季无修去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
　　饭后季无修并没着急离开，直到黎父出了手术室看着了人，他才回公司。
　　黎然本想在父亲术后多陪两天再去剧组，但黎母怕他拍不完戏耽误了订婚，或者一次拍不完回头又要来回飞太辛苦，便说让他第二天一早就回剧组。
　　黎然还想坚持一下，但黎父晚上麻药醒了后一直朝他摆手，那意思让他赶紧去拍戏别多说话。他怕老爷子刚做完手术再着急，只能老老实实被季无修接回了家。
　　“我问过周教授，手术非常完美。至于术后恢复，你就更不必担心了，护工都是唐大夫推荐的，很专业。你现在把剧组的事情处理好，反倒比陪在这里更让他安心。”回去的路上，季无修朝他道。
　　“嗯。”黎然点了点头。
　　“明天早晨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了。”黎然说。
　　季无修沉默了一瞬，随口道：“小刘请假了。”
　　“这个小刘怎么又请假？是不是看我爸病了就不想好好干活了？三天两头不见人，昨天才上岗，今天又缺勤。“
　　“我回头好好说说他。”季无修轻咳了一声，却没多解释。
　　“我叫个车吧，早班飞机四点多就要出门，就不麻烦你了。”
　　“我正好有个早会，本来也得早起，顺便送你就行。”
　　黎然心说去机场可不顺便，但转念一想，季无修可能是怕他爸妈询问，所以才坚持要送他。不然俩人这才刚说要订婚，大早晨就让他打车去机场，只怕不好交代。
　　“你要的协议，我怕寄回家被别人不小心拆了，就顺手给你带了过来。”
　　“那法务不会是公司的吧？”黎然有些惊讶：“你就不怕事情万一传出去，或者弄到我爸耳朵里？”
　　“放心吧，不会有这个万一。”季无修说。
　　黎然瞥了他一眼，心道季无修这是已经背着自家老爹培养好心腹了？城府够深的啊！
　　但俗话说得好，用人不疑，哪怕知道了此事他也不可能多说什么。
　　“看仔细一些，有什么问题可以再追加或者修改。”季无修提醒道。
　　“哦。”黎然拿着协议回了房间，打开一看发觉上头列满了各类条条款款，明明他提得也不多，没想到这协议竟然好几页。
　　他看了一眼，见自己的要求没有遗漏，便签了名按了手印，然后拿着协议去敲了季无修的房门。
　　“这么快就看完了？”季无修有些惊讶。
　　“我看东西快，你看看吧，没有什么问题你就签了，订婚前给我就行。”
　　“稍等。”季无修回房取了钢笔，看都不看便当着黎然的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取了印泥来按了手印。
　　“你都不看内容吗？”这次换黎然惊讶了。
　　“这点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你总不至于算计我。”季无修将一份协议递给黎然，另一份自己留下了。
　　黎然拿着手里的协议，没想到竟这么顺利，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回房后他又检查了两人的签名和手印，确认没有问题便把协议锁进了柜子里。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应该朝季无修说一句合作愉快然后握握手什么的，转头就走也太没有仪式感了。
　　天道轮回，世事无常。
　　谁能想到他黎然有朝一日竟然要和季无修合作，还是合作结婚！


第6章 
　　大概是因为正式签了结婚协议，黎然这天晚上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变成了古装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太子，身上穿着大红的婚服，正在迎娶自己的太子妃。而他那位太子妃，身形看着比他还要高大，正盖着红盖头坐在榻上等着他临。幸。
　　黎然拿着喜秤走上前，犹犹豫豫不敢挑。这时就听那盖头下的人忽然开口问道：“太子殿下怎么还不揭盖头？可是对我不满意。”那人声音正是季无修那欠揍的语调。
　　“啊！！”黎然吓得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大概是因为受到了惊吓，后半夜他几乎没怎么睡着，只眯了没多会儿闹钟就响了。
　　虽然很不想起床，但在剧组的生活已经让他养成了不赖床的习惯，他只躺在床上哼唧了两声，就迷迷糊糊爬了起来。
　　当他拎着箱子下楼时正好是凌晨四点，季无修却比他下来的更早，不仅煎好了蛋，还热好了牛奶，烤好了面包。他本来没计划吃东西，闻到全麦面包的香味却觉得有些饿，主动坐到了桌边。
　　季无修端着早餐出来，看到他那副明显没怎么睡觉的模样时不由拧了拧眉。黎然却会错了意，有些尴尬地道：“早餐……没我的份儿？”
　　“不敢叫太子殿下饿肚子。”季无修将餐盘放到了黎然面前。
　　黎然听到这个称呼，不由想起了昨晚的梦，开口道：“以后别这么叫了。”
　　“哦？”季无修一挑眉：“那叫公主殿下？”
　　“咳！”黎然被牛奶呛了一口，心道这饭他就不该吃！
　　等黎然吃过早饭后，季无修已经热好了车，车厢里暖呼呼的，丝毫没有冬日凌晨该有的冷意。人在温暖舒适的环境中，容易变得柔软放松，也容易不小心开启不合时宜的话题，黎然就犯了一个这样的错误。
　　“你怎么一直没谈恋爱？”黎然问。
　　季无修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是在思考答案，还是压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就在黎然以为话题要就此终止之时，季无修终于开了口：“我是你们家童养夫，你不知道吗？”
　　黎然：……
　　真后悔长了个嘴。
　　后头的路程黎然终于学会了沉默是金的道理，闭着眼睛靠在副驾驶睡了一觉。车子一路行驶平稳，直到到了航站楼季无修才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把人叫醒。
　　“唔？到了？”黎然揉了揉眼睛下车，季无修则顺势把他棉服的兜帽扣在了他脑袋上。北方的冬天本就寒冷，凌晨这会儿更是不必说，恨不能一出门就把人冻得直打哆嗦。
　　停车的地方有时间限制，季无修并没送他进去，只将行李拎出来递到了他手边。黎然缩着脖子接过行李，开口道：“辛苦了，回去开慢点，拜拜。”说罢便转身奔向了入口。
　　季无修听到他这句话不由一愣，一时有些不大适应，心道太子殿下何时学会对他客气了？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对方八成是没睡醒，把他当成了司机小刘。
　　在黎然心里，小刘的待遇可比他季无修好多了。
　　黎然在飞机上睡了一路，落地后又在车上睡了一路，到剧组时已经是晌午了。他去酒店放了行李便直接去了片场，导演和制片人都知道了他家里的事情，过来安慰了几句。
　　“没想到你这么早过来，再陪老爷子两天也没事。”制片人达哥开口道。
　　“我怕时间上来不及，18号家里还有点事情，我可能17号就得回去。”黎然道：“达哥您看看通告怎么排，如果17号还是拍不完的话，我就回去两天再回来，实在不行这几天晚上加加班也没关系。”他记得没拍的戏里还有两场单独的室内文戏，这种戏份安排在白天或夜里都不影响。
　　“行，问题不大，肯定让你17号能赶回去。”达哥一直挺喜欢黎然，只因他在组里既认真又好配合，身上丝毫没有现在某些年轻演员的坏毛病，“就是你要辛苦一点啦。”
　　黎然忙道没事儿，还不住检讨自己。众人一听当真是半点脾气没有，甚至还有些心疼起了黎然，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能顾得上工作。
　　众人寒暄的功夫，黎然已经换了戏服上了妆。这部戏是民国题材，黎然身上穿的戏服是长衫。为了追求效果，他不能在里头穿太厚的衣服，只穿了一层保暖衣，拍外景的时候整个人冷得直打哆嗦。
　　但不管他候场和走戏的时候多失态，一旦导演喊了开机，他的状态立马就变了。
　　助理小何在一旁抱着黎然的外套，忍不住拿手机拍了一张黎然候场时的照片，顺手发给了黎母。黎家父母都知道黎然的工作照不能随意外传，因此黎母特意等到季无修下班来医院时，才把手机拿给对方让他看黎然的照片。
　　“然然拍戏的时候很有魅力的，你看他这长衫穿得，文质彬彬多帅气。”黎母在背后从来不吝啬对儿子的夸赞，一旁的黎父也笑得合不拢嘴。
　　季无修盯着照片里的黎然看了半晌，目光落在黎母给小何的备注上，开口问道：“这是黎然的助理？”
　　“对，叫小何。”黎母忙道：“我把小何的微信推给你吧，然然在现场不怎么用手机，你平时有什么事情可以找小何沟通，更方便。”
　　季无修点了点头，并未拒绝，在黎母的安排下顺利加上了小何的微信。小何是个识趣的人，早已在岳航那里知道了黎然要结婚的消息，于是给季无修的微信名字后加了个括号备注了“哥夫”，还特别狗腿地给对方发了一句「季哥好，我是小何」后边加了两个握手的表情。
　　季无修给小何回了句：「辛苦」附带了一个满额红包。
　　小何：……
　　不愧是两口子，客气的时候从来不来虚的，都是直接砸钱。
　　黎然从前也没有动不动给人发红包的习惯，怕别人觉得拿钱砸人不礼貌。直到有一次他看到小何在公司群里抢了个十八块的红包后高兴得差点哭了，从那以后每次麻烦小何帮忙之类的，他都会顺便发个红包过去以示感谢。
　　小何当然是甘之如饴。
　　后来黎然偶尔不小心麻烦到季无修时，也学会了用发红包的方式应付。季无修对此没表示过任何的情绪，但每次红包都是秒收。黎然若是知道对方把这招也用到了小何身上，不知会作何感想。
　　小何虽然爱钱，但也深知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季无修给他发了红包却什么要求都没提，他自己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后来他就挑着黎然在剧组的事情朝对方说一说，比如黎然哪天拍一场戏时手上擦破了皮；哪天拍夜戏一直到凌晨四点才结束，卸完妆睡了一个半小时又要起来化妆了；今天还有一场室外淋雨的重头戏……
　　而黎然对此一无所知，只隐约觉得小何这两天好像细心了不少，不仅知道随时给他备着姜汤，还能记得给他手上的擦伤抹药，甚至给他准备了蒸汽眼罩说是能助眠。
　　他倒是没多想，只欣慰地觉得小何终于成长了。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后黎母给他发了条信息，问他订婚的事情要不要官宣？黎母大概是接触了不少娱乐圈的信息，知道演员结婚的事情不像普通人那么简单。
　　如果俩人是真结婚，黎然八成不会在意这些面子上的功夫了，可如今他俩是协议结婚，他做贼心虚，生怕父母起疑，决定还是尽量把表面功夫做足一点比较好。
　　所以他给岳航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经纪人的意见。
　　“官宣吧，你就随便发个暗示说要订婚了，别的不用说太多。这年头结婚离婚的只要你办手续，多半都瞒不住。与其将来你红了被人爆出来，还不如趁着你没什么人气的时候自己宣布。”岳航说。
　　黎然一想很有道理，当晚就发了条微博，配文：「要订婚啦，嘻嘻」
　　这条微博之敷衍程度连岳航看了都直摇头，但发布以后还是在他为数不多的粉丝中掀起了不小的讨论度，很快就有人截图发到了群里——正是黎母加的那个群。
　　黎母看到消息后，就把截图发到了“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
　　一分钟后，黎然收到了“略略略”的消息：「朋友圈赞一下」
　　黎然一脸问号，打开朋友圈看了一眼，就见略略略发了和他一样的官宣文案：「要订婚啦，嘻嘻」
　　这人故意的吧？
　　有必要复制粘贴他的文案？
　　这时，略略略又发来了一条信息：「爸妈会看到」
　　黎然无奈，只能去给季无修的朋友圈点了个赞，末了又慷慨地回复了一个红色桃心的表情。季无修则秒回复了他一个同样的表情。
　　黎然：……
　　这回可以确定了，季无修就是故意的。
　　但他又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去质问对方，不然会显得他特别不经逗。
　　这情境就好比两个不对付的人共处一室，其中一个人始终不搭理另一个人，但不管前者说什么话，后者都要贱嗖嗖地重复一遍。这种行为看起来无伤大雅，但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感觉到其中包含的“挑衅”。
　　而这种氛围最微妙之处就在于，黎然作为被“挑衅”的那一方，不能轻易发脾气，否则就会被冠以“小题大做”或“矫情”的头衔。从小到大，黎然可没少吃这样的亏。
　　后来黎然刷短视频的时候才知道，季无修这种无聊的行为叫“逗猫”，养猫的人看到自家猫老老实实待着的时候，总喜欢去撩拨挑逗，直到把猫撩得炸毛才会心满意足地收手。
　　而除了猫以外，外人不会体会到那些细微的小动作所带来的挑衅，这种微妙的“敌对感”只有身处其中的双方各自心知肚明。
　　不幸的是，在两人的关系中黎然是那只喜欢炸毛的猫。
　　就在黎然努力平复心情的时候，罪魁祸首发过来了一个语音邀请。他想都没想，立刻便按下了接听键，他倒要看看这家伙还有什么招数！
　　电话那头的人大概没想到这一次他接得这么痛快，明显有些愣怔，半晌都没开口，直到黎然忍不住怀疑是信号不好时，才听到季无修说：“跟你商量一下宾客名单。”
　　“哦。”黎然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身即将炸开的毛很快平复了下去，“你定吧，我没什么特别想邀请的人，后边不是还有婚礼吗？重要的朋友婚礼再请。”
　　“那你把不重要的朋友名单给我一份。”季无修说。
　　黎然有些无奈，随口说了几个不大重要的熟人名字，都是和他家有生意往来的公子哥。
　　“嗯。”季无修等了半晌，见黎然没有再开口，这才挂断了电话。
　　黎然像只做足了战斗准备的猫，爪子都伸出来了却没等到对手出招，竟然莫名有些失落。他起身去冲了个澡，临睡前又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季无修给他发了句「晚安」。
　　他一时没能理解对方这招数，便也没在意，将手机调了静音扔到了一旁。出乎意料的是，次日一早对方又给他发了「早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黎然一时也摸不准季无修又在搞什么鬼，直到当天晚上再次收到「晚安」时他终于没忍住，给对方回了个「？」。
　　略略略：「？」
　　黎然：……
　　季无修又开始学他说话了！
　　黎然昨天就没找到机会挠人，今天终于逮到机会，直接拨了个语音过去。季无修很快接了，只沉默地不说话等着黎然先开口。
　　“你到底什么意思？”黎然问。
　　“什么什么意思？”季无修反问。
　　“你故意找茬是不是？小心我直接拉黑你。”
　　“黎然，后天我们就要订婚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好好沟通解决好吗？”季无修低沉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语气中耐心又平静。
　　“能不能别学我说话了？还有……为什么突然给我发奇怪的信息？”
　　“你指的奇怪的信息是……”
　　“就你那些早安晚安什么的，突然跟我发这个什么意思？”
　　“黎然……”季无修思忖了半晌，尽量用不会让黎然炸毛的语气问道：“那份协议你拿回去不会没看吧？”
　　“我……当然看了。”他看了，却没仔细看。
　　“签署协议后应尽的义务那一栏，你看了吗？”
　　啊？
　　什么应尽的义务，他怎么不记得还有这一栏？
　　“我……”黎然不太想承认自己偷懒，支吾道：“我看了，但是记不清了。”
　　“没关系，我记得就行了。”季无修说。
　　黎然心虚地挂断了电话，就看到季无修发了一张截图给他，上面用红色的涂鸦笔做了标记。
　　“双方应尽的义务细则……”黎然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内容，简直头大。他没想到季无修找的法务那么有闲工夫，竟然把他的每一条要求里都列出了无数细则。
　　包括但不限于，每日固定问候，不少于两次；除双方有人出差或加班外，每日应共进早餐；若有人出差，每日至少语音通话一次，每五天至少视频通话一次……
　　协议中甚至针对他提出的在父母面前定期秀恩爱，也列出了详细的内容，比如除两人异地外，每周要在父母面前至少有一次亲密接触，包括但不限于牵手、贴面、拥抱等；定期在朋友圈互动；定期在家人群里发布约会照片……
　　黎然：……
　　一般的协议里不都是重复的套话吗？这份协议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
　　他正对着那张密密麻麻的协议内容犯愁，季无修发来了视频通话。黎然点了通过，前置摄像头瞬间将他那张生无可恋的脸呈现到了季无修的屏幕里。
　　“你要干嘛？不会要抽查吧？我哪儿记得住这么多东西啊？”黎然道。
　　“你想多了，我只是履行协议内容，你出差的时候，我们每五天至少要视频通话一次。协议是11号晚上签的，今天是16号，马上就要超过五天了。”
　　黎然：……
　　“你是不是真的没认真看？要不要我从头给你捋一遍？”季无修问：“如果你觉得哪一条有疑义，我不介意你反悔，我们可以修改一份重新签字。”
　　“不用了，就这样吧。“季无修越是大度，黎然越不吃这一套。毕竟俩人再怎么不对付，他对季无修的人品还是信任的，否则也不可能允许父亲把家业交到对方手里。至于那协议里的细则，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季无修要是不嫌麻烦，他乐意奉陪。
　　他又不是玩不起！


第7章 
　　黎然在剧组的戏份，总算顺利在17号这天下午结束了。剧组知道他着急回去，也没给他安排杀青宴，只准备一大束鲜花，又安排主创和工作人员合了影。
　　小何提前准备了喜糖，在杀青之后散给了剧组的人，黎然也收到了不少祝福。
　　“没想到你还挺细心，连喜糖都准备了？”去机场的车上，黎然自己拆开一袋喜糖，取出一块巧克力塞到嘴里：“花了多少钱，给你报销。”
　　“嘿嘿，季哥已经报销过了呀。”小何说。
　　“季哥？哪个季哥？”黎然问道。
　　“哥夫啊，还是叫嫂子？”
　　“季无修？”
　　黎然这才想起来，之前在季无修官宣的朋友圈下边看到了小何的点赞。当时他就疑惑了一下，但并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来这俩人竟然早就加了好友，私下还没少联系？
　　“黎老师，有什么不妥吗？”小何问。
　　“没事，辛苦你了。”
　　在这件事情上，黎然倒是没什么情绪，至少季无修比他想得周到。某种意义上来说，季无修这人也算是个贤内助了，既能管公司的事情，还能想着给剧组同事准备喜糖。
　　回北京的这一路还算比较顺利，飞机没有晚点，天气也没有太大的变化。飞机落地后，小何塞了一个红包给黎然，“哥，新婚快乐。”
　　黎然摸了摸那个红包，还挺厚的，但他没有收，又塞了回去：“婚礼还得邀请你呢，红包着什么急啊？”
　　“啊？真的邀请我啊？”小何有些受宠若惊，他隐约知道黎然是个富二代，想着对方的婚礼都是有头有脸的朋友，肯定不可能邀请自己这样的助理参加。
　　“当然。”黎然朝他一笑，示意他把红包收起来。
　　小何听了这话特别高兴，忙把红包又塞回了包里。
　　从机场出来以后，黎然本来要捎小何一段，但小何说自己住的地方离机场线很近，坐快轨更快，黎然便也没坚持。
　　今天来接黎然的人依旧是季无修，也不知小刘是又限号了，还是在偷懒。
　　“安全带。”季无修又是那句台词。
　　黎然拉过安全带系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季无修问。
　　“好像是，飞机上就觉得有点头晕。”
　　季无修伸手在他额头摸了一下，有点发烧。
　　“要不别去医院了，万一传染我爸就麻烦了。”黎然说。
　　“先带你去看看再说。”季无修给唐大夫发了个信息，载着黎然去私人医院做了个检查，好在证实是着了凉，不是病毒性感冒。
　　“不传染吧？”黎然问。
　　“传染性极小，基本不用担心。”唐大夫给他开了感冒药，又叮嘱道：“但是感冒期间不建议同房，注意点哈。”
　　黎然听了这话十分尴尬，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上回吃饭的时候唐大夫就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季无修还解释了几句。但前两天季无修已经在朋友圈官宣了订婚消息，现在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晚上可能忽冷忽热，看着点别让他踢被子。”唐大夫又道。
　　“嗯。”季无修点了点头，表现地十分淡定。
　　取过药后，季无修便带着他去了趟黎父所在的医院。经过这几天的休养，黎父恢复得还算不错，面色也很好，这让黎然放心了不少。
　　因为不太舒服，黎然只陪着父母说了会儿话就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他头疼开始加重，倚在座位上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等他被季无修叫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身上的衣服也被脱了，换成了干净的睡衣。
　　“我怎么进来的？”黎然问道。
　　“抱进来的，叫不醒你。”季无修将一碗粥放到了床头上，开口道：“喝几口垫吧一下，不然没法吃药。”
　　黎然只觉头痛欲裂，但还是老老实实坐起来喝了小半碗粥。季无修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抱着笔记本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听到黎然放下碗的动静时瞥了一眼碗里的粥，看到少了近一半便没说什么。
　　“这也是协议里的细则吗？生病了要互相照顾？”黎然问。
　　“没有协议也得照顾你，不过里头确实写了，主要是为了约束你方。”季无修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如果不写进协议里，我病了你应该不会管吧？”
　　黎然想了想，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写了什么特别的吗？我都记不清了。”黎然问。
　　“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陪。睡。”季无修道。
　　黎然心道又来了，就没法好好跟这人聊天。
　　“等旁边的水不烫手的时候把药吃了。”
　　“哦。”黎然看了一眼床头柜，这才发现上头摆好了水杯和药片。
　　吃过药之后，黎然又躺下了。大概是药力发挥了作用，他很快就觉得一阵迷糊，伴随着季无修手指轻敲键盘的声音，他再一次睡了过去。
　　睡着后的黎然觉得有些冷，便下意识蜷缩着身体，但那股冷意却没有放过他，无论他怎么往被子里钻，身体都忍不住打哆嗦。
　　“冷吗？”一个声音问他。
　　黎然睁开眼睛，发觉眼前是一个小男孩的脸，那是幼时的季无修。
　　“我是不是要死了？”黎然小声问他。
　　“不会的，杨妈给黎叔叔打电话了，他很快就回来。”小季无修说。
　　黎然大概是太难受了，瘪着嘴便开始掉眼泪。小季无修见状便爬上床钻到了被窝里，把发着烧的小黎然抱在怀里，问他：“还冷吗？”
　　“还冷。”
　　“抱紧点就不冷了。”小季无修用自己并不宽阔的胸膛抱着怀里比他更小的人，嘴里还不忘安慰道：“我听到外头的车声了，黎叔叔肯定要回来了。”
　　小黎然不知道，那夜他父母都被暴雨拦在了郊区，根本就回不来。
　　“这样会传染你。”小黎然说。
　　“没事，我可以和你一起生病。”
　　生病这么难受，怎么会有人愿意和别人一起生病呢？小黎然不明白，他只是感觉不那么冷了，好像也不那么害怕了……
　　“唔……”黎然翻了个身，便觉身边一重，继而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问道：“还冷吗？”
　　“嗯？”黎然伸手一摸，那只手立刻被人攥在了手里，对方掌心带着他熟悉的温度，这令他很快放松了下来：“会传染的。”
　　“医生说了不是病毒性感冒，不会传染。”
　　“嗯……不能同。房……”黎然又迷迷糊糊道。
　　“证还没领，没要和你同房。”
　　“嗯……”黎然又翻了个身，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
　　他这一觉一直睡到黎明，屋里没开灯，只有角落的夜灯发出微弱的光线。他觉得有些口渴，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水杯，却不小心把水杯碰翻了。
　　“别动，我来。”季无修从沙发上起身，拧亮了台灯，快速收拾了一下，又起身去接了杯温水递给了黎然。
　　“你没睡？”黎然问他。
　　“有两份文件要改，刚弄完。”
　　黎然一边喝水一边看他，季无修这会儿没戴眼镜，看着比平时少了几分斯文，多了几分凌厉。他五官轮廓分明，盯着人看时目光总是带着点攻击性，一副眼镜倒是可以将他的锋芒藏住大半。
　　黎然忍不住怀疑，这人说不定根本就不近视，戴着眼镜就是为了扮猪吃老虎。
　　“烧退了？”季无修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明天我要是起不来，这婚岂不是订不成了？”
　　“不订婚也不耽误结婚。”季无修说：“你要是不愿意，直接领证不举办仪式我也没意见。”
　　“你是没意见，有意见的人等着呢。“黎然几乎可以想象，如果他们不办婚礼，他爸妈肯定要抓狂。尤其是黎母，盼了二十多年，就等着给自家儿子张罗婚礼呢。
　　季无修等他喝完水，将水杯拿到了远处的桌上放着，防止他重蹈覆辙。
　　黎然躺在被窝里，看着对方重新走到沙发上躺下，身上只盖了一床毛毯。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他这会儿脾气出奇得好，就连看季无修时都觉得顺眼多了。
　　“你长得还挺帅的。”黎然忽然说。
　　“躺在床上夸赞别人的容貌，不是很健康的暗示。太子殿下，你在外头的时候，可别随便这么夸人。”
　　黎然：……
　　不愧是季无修，顺眼到此结束。
　　第二天一早黎然的烧就彻底退了。
　　订婚仪式定在了当天晚上，诸事都不用他操心，他只要黄昏时换上定制的西装，准时出现在宴会上，然后适时举个杯，再朝前来祝贺的嘉宾寒暄几句，任务就算完成了。
　　他上午本想先去医院看看父亲，却被父母一同阻止了。老两口都迷信，非说订婚当天去医院不吉利，不许他往医院跑，黎然无奈只能遵命。
　　季无修一早陪他吃过早饭就出了门，直到下午才回来。
　　见了面后，他又抬手去摸黎然额头，却被黎然一巴掌打开了。
　　“不错，看来是彻底好了。”季无修道。
　　“你不睡一觉？”黎然问他。
　　“路上睡过了，今天小刘开车。”
　　“呵。”小刘总算开始上班了。
　　眼看快到时间了，黎然回房换上了西装，还顺手吹了吹头发。从房间里出来时，季无。修。正立在门口候着，像是在等他。
　　看向黎然时，季无修明显怔了一下，藏在眼镜后的眸光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情绪。黎然今天穿了一袭酒红色的西装，剪裁精良的布料包裹着青年瘦削的腰身，将他一身贵气显露无疑。他肤色本就白皙，五官更是精致得无可挑剔，尤其今日面上带了两分病气，看起来越发令人挪不开眼。
　　“走吧？”黎然开口道。
　　季无修收回自己的视线，难得流露出了一丝不太自然的神态。
　　今天是小刘开车。
　　黎然坐在加长轿车的后座上，本想揶揄小刘几句，但想到季无修在场还是忍住了。
　　如今黎家是季无修主事，他在外头需得给几分薄面，免得驳了季无修的面子令他不好约束手底下的人，这是黎父反复叮嘱过的事情。
　　车子一路开到了酒店，但季无修并没有直接带着他去宴会厅，而是先去了顶楼的套房。
　　“人来齐了你再下去。”季无修说。
　　“一会儿不用招呼客人吗？我爸又不在……”
　　“有我呢，你不用操心，一会儿我过来接你。”季无修说罢便下了楼。
　　黎然本以为父亲生病，自己多少要担起点担子来，没想到他反倒比从前更轻松了。若是换了黎父在场，这会儿说什么也得拉着他下去招呼客人。
　　黎然走到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收到了几条朋友发来的祝福信息。当然都不是特别好的朋友，他订婚的日子只有受到邀请的人才知道，而这次受到邀请的大部分都是关系一般的人。
　　不多时，他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没有名字，估计不是特别重要的人，黎然略一犹豫便把电话挂断了。
　　随后，他微信语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有名字了：成三
　　这个叫成三的平时挺能混，黎然跟他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加微信还是因为上次父亲过生日，成三他爸带着儿子来道贺才认识了。
　　黎然并没有把这个人加到邀请名单里，估计父亲那边的名单里有他。念及此，黎然便接了，电话刚一接通，那边就响起了成三的嚷嚷：“黎然，你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似的还不出来？”
　　“呵呵。”黎然不咸不淡地笑了笑，不太想理人。
　　“快下来啊，不来我可上去请你了。”成三道。
　　黎然素来不喜欢他这副没有边界的做派，但今日他和季无修订婚，人家是客人，总不好叫客人太扫兴。况且今天来的大部分都是他们家的客人，他也不好意思一个人躲清闲，让季无修在底下迎来送往。
　　无奈，黎然只能提前下了楼。
　　这种宴会社交的属性比较强，开席前更像是小型的酒会，客人们之间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氛围还算比较轻松愉快。
　　黎然一出现，便有人纷纷上前道贺，他接过侍应递来的红酒，与前来道贺的人一一寒暄，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客气。
　　季无修远远站着，透过人群看向他，饶有兴味地欣赏着黎然身上难得见到的陌生一面。黎然平日里在季无修面前总是恣意又生动，不高兴了就炸毛，兴致来了就拿小爪子挠挠人，绝不会有这样伪装客气的一面。
　　“哎，黎然，过来过来。”不远处的成三朝他招了招手。
　　黎然不大想过去，但出于礼貌还是端着手里的酒走了过去。
　　“就说我跟黎然熟你们还不信？”成三朝身边的两个青年道。
　　那俩人黎然也打过照面，只是没什么太大的印象，生意场上这样的关系太多了，见了面笑一笑假装很熟，转过脸谁也不需要记住谁，除非有利益往来。
　　“恭喜，恭喜。”那俩人忙举杯朝他道贺。
　　“谢谢。”黎然和他们碰了碰杯，抿了一小口酒。
　　“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找个小白脸入赘？以你们家这样的家世，应该找个家族强强联合，这么招个赘婿可太亏了。”成三道。
　　黎然不大喜欢他这话，在场的人说不定将来还要和黎氏合作呢，他这么贬低季无修，将来让季无修在合作方面前怎么立威？黎然虽然和季无修不对付，但牵扯到他们家族利益的时候，他可顾不上那些。
　　“季无修可不是小白脸，他是黎氏现在的当家人。”
　　“嗨，你才是黎家大公子，他再怎么着也不姓黎啊。”
　　“古有帝尧禅位于舜，今有我爸传位于季无修。我们黎氏用人不看血统，只看能力，不像有的家族企业什么歪瓜裂枣都能当太子爷，那不擎等着完蛋呢吗？”黎然笑道。
　　“什么妖啊扇的？”成三显然没读过几年书，发出了文盲的疑问。
　　一旁那俩人都忍着笑，就差把看笑话几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黎然我跟你说，凤凰男就没一个可靠的，早晚骗得你裤衩都不剩。”成三这人估计本来就粗鲁，今天喝了点酒嘴上更是没了把门的：“等你们黎氏被他搞得破产时，你可别……”
　　黎然一杯酒泼到了他脸上，道：“你们家才破产呢，傻帽。”
　　“你……”成三平时里交往的都是些捋须拍马的货色，哪里见过黎然这样的，当即有些下不来台，上前就要抓着黎然撕扯。
　　不过他还没摸着黎然的衣服，就被人一把捏住了手腕。
　　“哟，这不是成家大公子吗？”季无修挡在黎然身前，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凑到成三耳边说了句什么。
　　“你……”成三面色惨白。
　　“嘘。”季无修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说来也奇怪，成三竟真的老实了，自己抽了纸巾擦了擦脸上的酒渍，坐在角落一句话也没再多说。
　　“我不是有意的。”被季无修拉到一旁时，黎然忍不住解释道。
　　他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知道方才有些太冲动了，他朝成三泼了酒，万一成三闹起来整个订婚宴会肯定要受影响。只是他有了上一世的经历，听到那傻帽说黎氏破产时，便有些失控。
　　“没关系，你想揍他也成，只是对付这种人，不必弄脏你自己的手。”季无修说。
　　黎然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季无修，心中不由一动，一时间有些别扭。
　　“你方才……朝他说了什么？”黎然问道。
　　“我说太子殿下如今正宠我，让他小心点。”季无修信口胡扯。
　　黎然：……
　　这人真的帅不过三秒。


第8章 
　　“跟我来。”季无修伸手去牵他，却被他避过了。
　　“有事儿说事，别拉拉扯扯。”黎然一脸戒备。
　　“爸妈来了，去接一下。”
　　“哦。”
　　黎然瞥了他一眼，对他人前人后这张嘴叫“爸妈”的习惯早已见怪不怪，只两手背在身后跟着他进了电梯。
　　酒店顶层的套房里，黎父黎母已经换好了礼服。黎父一身黑西装坐在轮椅上，看上去面色不错，丝毫看不出病气。黎母则穿了一身绛色的晚礼服，虽然已近五十的年纪，看上去依旧美丽大方。
　　“我听说你差点跟人打起来？”黎父一见到黎然便问道。
　　黎然看向季无修，那意思问是不是他告的状。
　　黎母见状笑道：“无修跟你一起上的楼，哪有功夫告状？是宴会厅里的人给你爸打了电话。”
　　“你这大少爷脾气也该改改了，今晚是你俩大喜的日子，你万一跟那个混混闹起来多不好看啊？”黎父道。
　　“爸我错了，您别动气，伤着身体。”黎然忙道。
　　“我不生气，那小子该揍。”黎父面色一转，竟是笑了起来：“你不错，在外人面前知道护着小季，这很好，爸爸要表扬你。”
　　黎然一脸无奈，心道这可真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从前我还怕你这少爷脾气让无修受委屈，知道你心疼他我和你爸也就放心了。”黎母也一脸欣慰。
　　他压根就不是为了季无修，只是出于对公司形象的维护！可当着爸妈的面又不好这么解释，只能默认了二老的说法。
　　“往后你也要跟着小季多学学，像今天这样的局面，你朝他动手绝对是下下策。成家和咱们有合作，但他家的生意没什么不可替代性，只要你不高兴一句话就能把他们踢了。成三是有点蠢，但也不是傻子，他朝你撒泼的时候你随便吓唬他一句，他能立马跪下给你装孙子。”黎父借机敲打黎然：“记住，这是生意场，谁手里的筹码多谁就是爹，靠拳头解决那不是找累受吗？”
　　若是换了从前，黎然多半不愿听父亲唠叨，但今天却乖乖站着受训。
　　“小季一句话就能让疯狗闭嘴，你一拳头只会让疯狗来咬你。”
　　“是。”黎然面上老老实实，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季无修。
　　一旁的季无修将他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开口道：“然然今天已经做得很好了。”
　　“嗯，你就知道护着他。”黎父一笑，“走吧，吉时快到了，别让客人久等。”
　　季无修上前要去推轮椅，黎母却摆了摆手道：“我来，你牵着然然。”说罢推着黎父先出了门。
　　“太子殿下，请吧。”季无修将手递给了他。
　　黎然却只捏住了他的衣袖，表情看上去不情不愿地。
　　“差点忘了跟你对流程，一会儿求婚结束后……”
　　“求婚？还有求婚啊，你求还是我求？”
　　“你选，我都行。”季无修十分大方。
　　黎然想了一下，求婚的一方还得跪下，便道：“你求吧。”
　　“好。”季无修欣然答应：“我要提醒你的是，求婚成功后可能要接吻……”
　　“什么接吻？为什么还要接吻？”黎然一把甩开了对方的手。
　　季无修只看着他没有解释，但黎然很快反应过来了，求婚成功好像是会有一个这样的环节？他在小何刷短视频的时候看到过那种求婚成功合辑，几乎每一对恋人求婚后都要抱在一起亲嘴。
　　嘶！
　　这些情侣的习惯可真麻烦！
　　“你如果……”
　　“行，亲就亲。”黎然看着走在前头的父母，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豪迈，半晌后他又压低了声音警告道：“但是你不许伸舌头。”
　　季无修目光快速扫过他微红的嘴巴，轻咳了一声。
　　自从被季无修提醒了接吻的事情之后，黎然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他拍戏以来都没接到过吻戏，也没谈过恋爱，至今没和任何人亲过嘴。
　　他记得当初在电影学院时，有一回同寝室的同学叫了一位学长一起玩儿，对方刚接了一部偶像剧，里头有不少吻戏。一堆人聚在一起，朝学长求教拍吻戏的经验，学长便站在专业交流的角度，把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
　　例如，脑袋应该怎么歪才不会挡住彼此的脸？
　　什么样的姿势接吻上镜时最好看？
　　如果导演不要求真亲，怎么借位最自然……
　　当时黎然听得挺认真，只可惜事后从未找人验证过，看来今天将是他演艺生涯有史以来第一场吻戏，还是现场表演，不能重拍。
　　大概是走神太投入，黎然都没留意到季无修何时牵住了他的手，直到两人在众人的欢呼中走到聚光灯下，黎然才回过神来。
　　司仪开口说了一堆好听的话，黎然却一句没听进去。
　　他总时不时转头看季无修，目光不受控制地去看对方的嘴巴。季无修的唇长得很有轮廓感，看上去既不单薄，也不显得厚重，算是那种恰到好处的唇形，客观的说还挺性感。
　　但黎然可没别的心思，他只是像所有将要迎来第一场吻戏的演员一样，紧张又不安。一时间，仿佛宴会厅里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浮云，他眼里只剩下季无修的嘴巴。
　　“黎然，你愿意和我结婚吗？”季无修半跪在地，当着所有宾客的面问他。
　　黎然怔怔看着他，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点头道：“我愿意。”
　　在司仪的带领下，宾客们再次齐声欢呼。
　　季无修牵着他的手，将订婚指环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黎然屏住呼吸，感觉眼前季无修的动作都放慢了：
　　男人慢慢站起身，一手牵着他，然后慢慢凑近……黎然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目光中的季无修越来越近，近到他能嗅到对方身上熟悉的衣物清洗香氛的味道。
　　他努力调整着呼吸，慢慢闭上了眼睛，做好了献出自己荧幕初吻的准备。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温热柔软的触感并未落在他唇上，而是落在了他的额头。
　　黎然：……
　　不是亲嘴吗？
　　直到他睁开眼睛时在季无修唇角看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才骤然明白过来，这人在耍他！故意告诉他要接吻让他紧张，却早已计划好了只是亲额头。
　　季无修！你给我等着！
　　黎然转头愤愤瞪了对方一眼，心中涌起的不是俩人没有接吻的庆幸，而是被欺骗的愤怒。
　　“你故意的！”黎然小声说。
　　“你想要？”季无修问他。
　　“你！”黎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什么，暗道自己都被气胡涂了，不用跟这家伙接吻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只是他在季无修面前素来好胜心极强，一时半会儿咽不下这口气。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与季无修在众人面前说小话的情形，落在宾客们眼中可不像是在吵架，更像是小两口情不自禁哪怕在众目睽睽下也忍不住要咬耳朵。
　　黎母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一旁坐在轮椅上的黎父一直拍着老婆的手安慰，并提醒她别哭花了妆，一会儿还得照相。
　　不多时，工作人员将蛋糕推了上来，司仪引导着两人一同切蛋糕。
　　“然然，看这边。”黎母拿着手机想把这一幕录下来。
　　黎然自然是十分配合，朝着母亲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幸福笑容。
　　“亲一下，快，妈妈录像呢。”黎母提醒道。
　　黎然闻言一怔，转头看向身边的季无修，心中顿时涌起了一个恶劣的念头。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一手扯住季无修的衬衣将人拉近，继而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凑上前吻住了对方。
　　宴会厅内顿时响起了欢呼声，快门声也此起彼伏。
　　季无修身体一僵，有那么几秒连呼吸都忘了。尽管黎然在这个吻里加入了一点借位的技巧，双唇几乎没碰到他的嘴巴，但这不妨碍他一张脸迅速染上了红意，连带着耳根都红成了一片。
　　黎然退开时看到他这副表情，顿时露出了得意神色，那模样仿佛在说“让你耍我，失策了吧？”
　　季无修轻轻扯了扯领带，喉结微滚，继而掩去眼底的危险目光，露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
　　黎然：……
　　呵呵，这人还笑得出来？


第9章 
　　在相机的快门声中，黎然与季无修十指紧扣，面上俱是得体的笑容。
　　黎然故意捏紧了指关节，想去捏疼对方的手，奈何季无修不为所动，反倒是他自己硌得生疼，只能讪讪放弃了挣扎。
　　季无修转头看了他一眼，面上笑意未散。那一刻黎然却敏感地从对方的表情中解读出了嘲讽之意，他觉得季无修一定是在嘲笑他幼稚。
　　这么一想，黎然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幼稚。
　　切过蛋糕后，两人陪在黎父黎母身边，不断接受着宾客们的祝福。黎然发觉，这些人当着父亲拍马屁时，总是夸季无修夸得更厉害。
　　诸如：
　　“小季总一表人才，一看就有黎总的风范。”
　　“黎总真是好福气，能招到这样的儿婿。”
　　“令公子与小季总真是般配，一个英俊不凡，一个才华横溢……”
　　反正夸来夸去，百分之七八十的额度都在季无修身上。终于接受完了一波祝福和夸赞，黎然早已不耐烦，恨不能现在就撤。
　　“爸，您刚做完手术，不能太劳累，该回去了。”黎然提醒道。
　　“我坐在医院里也是坐着，坐在这里还热闹些，我不回去。”黎父说。
　　黎母闻言笑道：“你爸爸难得高兴，让他多待会儿，我们今晚都住这里不回去了。”黎然闻言知道劝不动，只能默认了老两口的决定，反正有护工跟着，问题不大。
　　“我和你叔叔们聊聊天，你们小两口去陪年轻人说说话吧，不用老跟着。”黎父摆了摆手将两人打发走了。
　　黎然今晚没请什么重要的朋友，连应酬都懒得应酬，直接走到用餐区取了块蛋糕，走到一旁坐下开始吃东西。
　　“这里有人坐吗？”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
　　“没有。”黎然抬头看向来人，不由一愣，“褚……褚老师？”
　　“不用叫老师，我比你大了快一轮，叫哥就行。”男人手里也端了一块点心，坐到了黎然对面的沙发上。
　　这人名叫褚逸，是个演员，国内三大电影奖项，他一个人就拿过俩影帝，在电影圈也算是金字塔尖上的人了。不过他为人很低调，作品数量并不算太多，不是量产型的演员。
　　“褚……哥，没想到您竟然会来。”黎然有些惊讶，他和褚逸唯一的交集在上一世，他拿到影帝的那晚，是褚逸为他颁奖。这一世，他虽然认识对方，却只是单方面的，所以看到对方出现在这里他非常意外。
　　“家里有点生意和黎氏有合作，你父亲便发了请柬，我就贸然来了。”褚逸笑道：“恭喜你黎然。”
　　“谢谢褚哥，我很荣幸。”黎然忙道。
　　“其实今天我来还有另一件私事想找你聊一聊。我怕通过你的经纪人联系你会推辞，所以正好借着这个由头亲自过来了。”
　　黎然听了这话有些茫然，心道褚逸这样咖位的演员，找他能做什么？难道对方慧眼识珠，知道他明年要得奖，提前来挖掘他？
　　“我听说你刚杀青，不知道最近有没有别的工作安排？”
　　“您应该听说了，我父亲刚做了手术，接下来我可能会多陪陪老爷子。而且我刚订了婚，估计明年初就要办婚礼，也不适合做太繁重的工作。”黎然说。
　　“你是打算婚后居家？”褚逸问。
　　“那倒不是，我不打算接我父亲的班，所以肯定是要出来工作的，只是会先倾向于接一些轻松一点的项目。等我爸病情稳定了，我再考虑别的。”黎然说。
　　褚逸点了点头，对他这答案似乎很满意。
　　就在这时，季无修端着杯牛奶走了过来，放到了黎然手边，而后转头面带微笑地看向褚逸，等着黎然给自己介绍。
　　“咳……褚老师，这是我未婚夫季无修。”黎然在外人面前向来给季无修面子，“这位是褚逸老师，我在圈内的前辈，你应该看过他的电影。”
　　“褚老师好，久仰。”季无修与对方握了握手，然后状似随意地坐在了黎然身边。
　　“你们俩很般配。”褚逸笑道。
　　“多谢。”季无修一手放在黎然身后的沙发靠背上，那是一个典型的守护者姿态。黎然并未觉察到什么，顺手端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我看过你的毕业大戏，当时正好受母校邀请去看了几场，我对你印象非常深刻，后来还找学校要了你之前的表演录像。”褚逸说。
　　“啊？”黎然受宠若惊：“幸亏我不知道您去，不然说不定要紧张了。”
　　“不会的，你的表演很专业。今天我找你是为了一个话剧项目，里边有一个角色，戏份不算多，每场大概只有十五分钟左右。但是这个角色非常的重要，我们找了几个演员试排的效果都不理想，那天我突然就想到了你，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经他这么一提，黎然倒是真想起来上一世在他杀青后也有一个话剧找过他。但当时对方并没有提到褚逸，再加上当时他正在接触一个电影的项目，所以几乎没犹豫就推了。
　　没想到竟然是褚逸主演的话剧。
　　“是在北京吗？”黎然问。
　　“嗯，排练和演出都在北京。”
　　“我可以试试。”黎然答应地非常痛快。他如今要陪黎父，不适合出差的工作，但真让他天天在家待着他也待不住。
　　“太好了，后天我们还有一次试排，到时候你过来看看。”褚逸拿出手机，出示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黎然忙加了他好友，很快就收到了话剧的剧本和角色介绍。
　　说定之后褚逸便起身走开了，没再继续占用黎然的时间。
　　黎然一边喝着牛奶一边低头看手机上的剧本，无意间倚在了沙发靠背上，等他觉察出不对劲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靠在季无修的手臂上，四舍五入等于靠在了对方怀里。
　　“你不会吱一声吗？”黎然问。
　　“现在吱还来得及吗？”季无修反问。
　　黎然被他气得顿时没了脾气。
　　当天晚上，黎然给岳航打了个电话，这才得知褚逸已经联系过他了。岳航也很支持黎然参与这个项目，年轻演员多接触不同的舞台，是很难得的锻炼机会。
　　于是黎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在自己的订婚宴上接了个活儿。
　　当晚，黎父黎母要住在酒店，黎然便也只能陪着，和季无修一起住在了同一间套房里。这套房里有好几间屋子，却只有一张床，好在床够大，柜子里还有备用的被子，所以两人可以将就一下。
　　就在黎然忙着整理被子时，黎母给他发了条语音，让他从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的照片中挑一张发朋友圈。黎然打开群一看，发现自家老妈发了十几张照片，都是不同角度的他和季无修的接吻照，还都是亲嘴的那一张。
　　黎然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暗道自己不该一时冲动铸成大错。可眼下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听话地从里头选了一张曝光过度不那么清晰的发到了朋友圈。
　　然后他就看到朋友圈首页备注为略略略的那个人紧挨着他发了九张两人接吻的高清大图。
　　“你有必要发九张吗？”黎然朝季无修问道。
　　“我看爸妈都发了九张，我就照着发了。”季无修一脸无辜。
　　黎然一翻朋友圈才发现，他爸妈果然都发了九宫格。
　　这下好了，全世界都知道他和季无修亲嘴了！
　　“我去洗澡。”黎然说。
　　“嗯。”季无修低着头摆弄手机，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黎然便拿着睡衣去了盥洗室，等他冲完热水澡出来后，就看到季无修站在床边正在拆一盒东西。他凑近了一看，发觉那是一盒安。全。套。
　　“你干什么？”黎然一脸戒备。
　　季无修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而是撕了两片拿在了手里。
　　黎然见状大惊，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季无修则朝前走了两步。
　　“你你你……我爸妈可在隔壁呢，你别乱来！”黎然整个人都不好了，那一瞬间他甚至脑补了季无修要对自己用强，而已他这副体格只怕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然而季无修却绕过他径直朝外走去，黎然那表情比方才更震惊，问道：“你要去……你要去找谁啊？”
　　季无修走到衣架旁，将那两片东西塞到了自己的西装口袋里，然后一脸无奈地看着黎然道：“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酒店消费有记录，我做个手脚罢了。”
　　黎然：……
　　“这样啊？”黎然一脸尴尬，而后小声嘀咕道：“那你也不用拿走两片吧，那么夸张。”
　　季无修看着黎然，似乎想说句什么，最后却忍住了，不过黎然觉得自己猜到了他想说的话。
　　他想说的是，不信试试？


第10章 
　　黎然难得从季无修的目光中觉察到了一点危险，于是迅速上床钻到被子里不打算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了。
　　季无修去了客厅，不多时外头传来开关门的声音，黎然心道怎么出去了？不会真去找谁了吧？直到不多时，开关门的声音再次响起，季无修端着一杯冲好的感冒药走到了床边。
　　“喝了再睡。”季无修说。
　　“已经好了。”黎然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颗脑袋。
　　“巩固一下。”
　　“好吧。”
　　黎然如今很在意自己的身体，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和季无修作对，所以他坐起身乖乖将那杯感冒药喝了，这才重新躺下。
　　待安顿好黎然之后，季无修才去洗澡。
　　黎然躺在被窝里，听着盥洗室传来的水声，忍不住又想起了季无修西装口袋里装着的东西。客观地说，季无修的条件很好，身形挺拔劲实，长相更是没得说，气质也很出挑。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人是季无修。若是换了旁人，黎然说不定真的会稍微考虑一下把这段协议婚姻变成事实婚姻。他是gay，审美和取向都正常，偶尔也会有点那方面的需求。
　　可惜，以他们俩的关系，黎然不可能接受季无修在自己身上做什么。
　　这天晚上，两人睡在一张床上，盖了两床被子。
　　不过黎然并未失眠，大概是那杯感冒药起了作用，他睡得竟还挺香。
　　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窝在被子里迷糊了一小会儿，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睡在了季无修的被窝里。
　　黎然：……
　　发生什么了？
　　他下意识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睡衣还穿得好好的，身上也没有什么不适。
　　“醒了？”季无修从盥洗室出来，上身的衬衣只系了一半的纽扣，露出了一小片劲实的胸膛，看上去很有成熟男子的吸引力。
　　黎然目光快速在他身上扫了一眼，问道：“我记得昨晚我是睡在另一边的。”
　　“唔。”季无修一边系上纽扣，一边给自己系领带，举手投足都透着从容沉稳。黎然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心道季无修竟然没谈过恋爱，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唔什么？我怎么会在你的被窝里？”黎然问。
　　“你睡觉不老实，在被子里拱来拱去折腾了半宿，跟只小野猪似的，我还没说什么呢。”
　　黎然：……
　　自己睡觉好像是不大老实。
　　“要不要一起下去吃早餐？”季无修问。
　　“你穿成这样去吃饭？”
　　“托你的福，昨晚没睡好，起晚了十分钟，一会儿来不及上来换衣服了。”
　　“那你去吧……我还得洗漱呢。”黎然道。
　　“那我让人把吃的给你送上来吧，爸妈早饭见不到你应该也能理解。”季无修说着淡淡一笑，转身走了。
　　什么叫爸妈早饭见不到他也能理解？
　　黎然把这句话翻来覆去琢磨了一遍，总算明白了其中的言外之意。
　　季无修这无赖，看着衣冠楚楚，竟然如此下。流！
　　黎然可不希望父母误会，以为自己和季无修颠鸾倒凤了一晚上，于是火速起身洗漱换好了衣服，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了餐厅。
　　果然，季无修。正陪着他爸妈用早饭呢。
　　“我接了个电话，下来晚了。”黎然给自己找借口。
　　“没事，不急。”季无修帮他拉了椅子坐下，又去给他取了餐，“一会儿我先去公司了，你陪着爸妈慢慢吃。”
　　“嗯。”黎然点了点头，当着父母的面冲他一笑。
　　“一会儿回去再补个觉，昨晚你没休息好。”季无修说罢又朝黎父黎母打了招呼，这才离开。
　　黎然喝了一口牛奶，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忙找补道：“我昨晚睡得挺好的，一觉到天亮。”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黎父黎母顿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黎然：……
　　季无修！无耻！
　　当天，黎然陪着父母待了大半日，直到黄昏时才回家。
　　这天晚上他读了一夜的剧本，将自己那个角色的设定和台词都熟悉了几遍。
　　这个话剧的名字叫《寻你》，讲的是一个男人在不同的时空穿梭，寻找命定之人的故事。他坚信自己生来有一个命定的伴侣，因此终其一生不断地寻找，找到的人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可每一个他都觉得不对，以至于错过了一个又一个。
　　褚逸扮演的便是这个不断寻找的主角，黎然那个角色是褚逸错过的无数人中的一个，角色设定是一个天真浪漫的诗人。在剧中他并没有爱上褚逸扮演的男主角，而是一直守护着一个朋友，爱而不自知，直到眼看着对方死去他才意识到自己浓烈的爱意。
　　黎然活了两世并没有爱上过什么人，但他很会揣摩角色的心理，理解人物的时候并不吃力。这天晚上，他读剧本读到很晚，直到凌晨才休息。
　　次日一早，季无修“顺路”把他送到了试戏的剧场。
　　褚逸已经来了，现场还有导演以及另外几位演员。
　　得知试戏的过程很快，季无修便坐在一旁候着，并没有离开。黎然对于表演的事情向来不怯场，也不在意现场人多人少。
　　“大概的故事你都了解了吧？”导演问他。
　　“我都看过了，没什么大的问题。”黎然说。
　　“那你随便读一段台词吧。”
　　“好。”
　　黎然毕业以后还是第一次试戏话剧，心里没底，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我给你念一句诗吧。”黎然站在舞台中央，开口时那状态便与平时截然不同，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是你写的诗吗？”褚逸帮他搭戏。
　　“不是，我想给你念更好的一句诗。”黎然一笑，眼睛如溪水般明亮清澈，声音也带着几分少年气：“长日尽处，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将看到我的疤痕，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1】”
　　褚逸以剧中角色的目光看着他，似乎没有听懂。
　　台下的季无修也看着他，眸光认真而专注。
　　“你不喜欢吗？”黎然问。
　　“要不你还是念一首你写的诗吧。”
　　“算了，我想你不喜欢诗。”
　　他说这话时眼底尽是落寞，还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忧愁。
　　现场一片安静，直到半晌后，导演最先反应过来，开口说了一个“好”字。黎然这才从角色的状态中出来，有些紧张地看向导演和褚逸，不知道自己这表现是否过关。
　　话剧和影视剧表演不太一样，甚至和舞台剧、音乐剧都不一样，人物大部分时候需要依靠台词的状态去烘托，极其考验演员的台词功底。所以试戏的时候只需要一段简短的台词，效果也就能预测出来了。
　　“非常完美，把角色那种懵懂的，天真的，还带着孩子气的感觉都演出来了。”导演开口道：“褚逸给我推荐你的时候我还有点拿不准，看来他选人的眼光比我独到。”
　　这位导演姓蒙，在国内的话剧界很有地位，他开口夸人多半不是出于礼貌或者寒暄。黎然听他这么说，心里就有了底。
　　“黎然很有天分，主要是和这个角色的气质吻合。”褚逸道。
　　“小黎看着不大，刚毕业吧？”蒙导问。
　　“嗯，毕业一年了。”
　　“不错不错，这个角色难度不小，但是你应该能驾驭得了。他有点爱情的戏份在身上，但不是对褚逸，而是对身边的一个朋友。你准备角色的时候注意把握那个爱而不自知的分寸，基本上这个角色就能吃透了。”导演说着又问：“你这个年纪应该谈过恋爱吧？”
　　黎然想起褚逸知道自己订婚的事情，也不能否认，便答道：“嗯。”
　　“什么时候谈的？”导演又问。
　　“呃……”他随口道：“大学的时候。”
　　台下的季无修一怔，眉头几不可见地拧了拧。
　　“描述一下你爱人的特质。”导演又问。
　　黎然知道，很多导演看似和演员闲聊，其实聊天的过程也是试戏的一部分，于是他不敢有丝毫敷衍，认真道：“他是个很英俊的人，和我是大学同学……”
　　季无修仿佛不太想继续听下去，起身走出了剧场。黎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的背影，却没叫他，只耐心回答完了导演的问题。
　　“哈哈，小黎，你不怎么爱他吧？”
　　“啊？”黎然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不怎么爱你大学时的这位对象。不如这样，你给我描述一下送你来的这位朋友的特质。”导演循循善诱。
　　黎然看了一眼出口的方向，“他很有耐心，脾气很好，有时候会喜欢捉弄人……”
　　“依我看这位朋友在你心里可比你谈恋爱的对象重要得多。”导演并不知道黎然的感情状况，也不知道他和季无修的关系，讨论这个问题只是为了帮助黎然更好的拆解角色：“当你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你想起他来脑子里都是细节。当你不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印象就会比较笼统。”
　　黎然恍然大悟，心道大学时候的对象是编的，没有感情，所以确实很笼统。
　　“从这个角度去想一想，你就能明白在戏里面对褚逸和自己的朋友时应该有什么不同的反应。”蒙导说。
　　黎然一瞬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仿佛一下子抓住了这个角色表演的核心。他当即对导演刮目相看，心道不愧是话剧界的大拿，三言两语就能帮演员把一个角色拆解地这么透彻。
　　“明天开始来排练，具体时间表群里有，让褚逸拉你进群。”蒙导说：“合作细节会有人和你公司那边对接。”
　　“恭喜，接下来这段时间咱们就是同事了。”一旁的褚逸笑道。
　　“谢谢导演，谢谢褚哥。”黎然十分满足。
　　不仅因为接到了一个很适合自己的项目，还因为他确信跟着这个组，肯定能收获满满。
　　从剧场出来的时候，黎然看到季无修。正立在外头的吸烟区抽烟。看到他出来，季无修便将烟掐灭了。
　　“你竟然抽烟？”黎然有些惊讶。
　　“很少抽，刚才保安路过给了我一根。”
　　黎然：……
　　这人怎么和路过的保安都能混熟？
　　“我以为你走了呢。”黎然道。
　　“你在这儿，我能去哪儿？”
　　黎然一撇嘴，心道这人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也难怪家里谁都喜欢他。
　　两人一起去了停车场，黎然上车后立刻系上了安全带，没给季无修提醒的机会。
　　季无修坐在车上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他对你好吗？”
　　“啊？”黎然不解：“谁？褚哥？还是导演？”
　　“你对象。”季无修道。
　　“哦。”黎然没想到他竟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便回忆了一下从导演那里学到的东西，开口道：“很好，他晚上睡觉前会给我讲睡前故事。”
　　够细节了吧？
　　应该显得挺爱的。
　　季无修没说话，发动车子离开了剧场。
　　黎然看了一眼车内的暖气，心道已经开到最大了，怎么还是觉得有点冷？


第11章 
　　回去的路上，季无修始终没有再说话。
　　黎然更不可能主动找话题，俩人就这么一路沉默，谁也不开口。
　　季无修将人送到家后，连车都没下，直接去了公司。
　　黎然下午去陪了陪黎父，又被迫被母亲抓着选了一会儿戒指。黎母看中了几款钻戒，本想给他们俩买一对，黎然好说歹说才劝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男孩子爱戴钻戒的少，你硬是给他们买了，回头也只能压箱底。”黎父说。
　　“行吧，戒指的事情依你，选个简单一点的指环，但是婚礼的礼服得听我的意见。”黎母找出来几张照片递给黎然，“看看喜不喜欢？”
　　黎然看向照片，不由感叹自家老妈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挑的礼服简约大气。
　　“我还以为你要逼我们穿婚纱呢。”黎然笑道。
　　“想出洋相是吧？到时候拍婚纱照，给你安排一身。”
　　“那你让季无修穿，他才是太子妃。”
　　“小季皮肤没你白，五官也不像你这么漂亮，他穿婚纱肯定不如你穿好看。”
　　黎然一笑，心道自己在母亲眼里总算有一点比得过季无修的地方了，长得白、漂亮。
　　当天下午，黎然陪着父母一起吃了晚饭，才让小刘送回家。
　　褚逸将他拉到了《寻你》主创微信群里，给他发了一份排练的通告单。他是剧组最后一个定的演员，所以没有太多修整的时间，剧组明天就开始正式排练。
　　蒙导的工作方式比较在意效率，他安排的是开排以后前三天剧组所有演员一起串戏，然后便开始分批排练，等所有场次都粗排完了，再合排。这样的工作方式可以避免其他演员一直在旁边候场。
　　黎然的戏份并不多，只有十几分钟，所以他前三天去过以后，只要等着排到他的戏时再去剧场就行。
　　夜里十点，黎然定好了闹钟准备休息，这时季无修却敲门进来了。
　　“你刚下班？”黎然有些惊讶。
　　“嗯。”季无修手里拿着一本书，走到了沙发上坐下。
　　黎然有些不解，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睡前故事。”季无修开口道。
　　“啊？”黎然愣怔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自己扯的那个谎，说自己以前的对象睡前会给自己讲故事。但这和季无修有什么关系啊？
　　“协议里写得很清楚，订婚后我方有义务在生活中对你方给予适当的关心和照顾。你这么大个人，我能照顾你的地方不多，就给你读个睡前故事吧。”
　　黎然：……
　　他感觉季无修病得不轻。
　　“季总，没必要这么较真吧？真不用麻烦。”
　　“从法律的角度来说，协议的签署是为了执行，而不是为了敷衍。执行协议条款，是双方应尽的义务，而不是你说的较真。”
　　“你……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协议一方若不履行义务，可视为违约。若一方多次违约，另一方有权要求终止协议。”
　　黎然不太懂法，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逗自己玩儿，还是来真的。
　　“你是怕我不认账揪着你的把柄毁约？”黎然问道。
　　季无修手里捧着那本书，只看着他并未回答。
　　“我爸的病得修整一两年呢，我怕你毁约都来不及，你不用担心我会反悔啊，而且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义的人。承诺你的东西，一分都不会少的。”
　　“所以，你怕我毁约？”季无修反问。
　　黎然：……
　　完了，他感觉自己入套了。
　　季无修看似是在朝自己尽义务，实则是在提醒自己朝他尽义务，高手啊！
　　“行行行，你赢了，互相关心是吧？”黎然坐在床边，开口道：“季总，请问近来工作如何？生活可有需要我关心的地方？”
　　季无修想了想：“没什么新鲜事，成三他们家的单子出了点问题，被卡掉了三成利润。”
　　“坑了咱们三成？”黎然一脸愤怒。
　　“卡掉了他们三成。”
　　“哦哦，可以。”
　　黎然顿时忘了方才的不愉快，笑着看向季无修：“你不会是公报私仇吧？上回成三说你吃软饭，你就卡掉他们三成的利润。”
　　“我是个有契约精神的人，他们违约在先，损失利润是咎由自取。”
　　“啧。”黎然感觉季无修这话是在敲打自己，提醒他往后要好好执行协议里的内容。
　　他真挺佩服季无修的，为了和自己过不去，宁愿舍命陪君子。传说中的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也不过就是这个样了。
　　反正只要他不舒服，季无修就舒服了呗？
　　念及此，黎然决定欣然接受季无修的“关心”，反正他都是要还的。
　　既然如此，谁也别好过。
　　“念吧。”黎然躺好，毫不客气开口道。
　　“当我还只有六岁的时候，在一本描写原始森林的名叫《真实的故事》的书中，看到了一副精彩的插画，画的是一条蟒蛇正在吞食一只大野兽。”季无修开口，读的是《小王子》。
　　他声音低沉，带着平日里少有的温柔，还真有点读睡前故事的诚意。
　　黎然转头看向沙发上的男人，一挑眉说：“用英文读，我想听英文版的。”
　　“Once when I was six years old I saw a magnificent picture in a book,calledTrue Stories from Nature,about the primeval forest.”季无修非常自然地切换成了英语，他曾在伦敦留学了几年，开口是很标准的英式口音，配合着低沉的音色，听起来竟然有点迷人。
　　黎然躺在床上听着他的睡前故事，一开始还有些走神，后来竟真的生出了困意，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后季无修开车送黎然去剧场排练。
　　路上，黎然本想问问他昨晚什么时候从自己房里离开的，但感觉这很可能又是个坑，于是及时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算是发现了，在季无修面前沉默才是最安全的。
　　“时间表发我一份，下午来接你。”将人送到剧场后季无修道。
　　“不用，让小刘来接我就行，你不加班吗？”
　　季无修盯着他看了几秒：“加班？你就是这么关心人的？”
　　“我的意思是，不用麻烦你跑一趟。”
　　“我方的义务，接送你上下班。”季无修说着将车子掉了个头，又透过车窗朝黎然道：“替我向褚老师问好。”
　　黎然心道你跟褚老师很熟吗？还得替你问好？
　　但他出于谨慎，见到褚逸后还是转达了季无修的问候。
　　“你和你未婚夫感情看上去不错啊，他每天那么忙还来接送你上下班。”褚逸笑道。
　　“这是……”协议义务，但黎然不好这么说，只能点头道：“毕竟刚订婚嘛，呵呵。”
　　黎然本以为季无修这接送他上下班的热情持续不了太久，可一连三日，季无修风雨无阻，总是准时送他上班，又能在他下班的前一刻准时到达剧场，当着所有同事的面将他接走。
　　直到第三天下午，褚逸说想约他一起吃个饭。
　　黎然想到这几天褚逸一直帮他找状态，挺感激的，便答应了。
　　「晚上有约，不必来接」黎然给季无修发了条信息。
　　略略略：「谁？」
　　「褚老师」黎然回复。
　　微信页面提示对方一直在输入，约过了半分钟后，却只发过来一个「哦」
　　黎然盯着手机，怀疑季无修本来要给他甩什么协议条款，后来大度地放了他一马。时至今日他终于慢慢意识到，当初和季无修签这个协议，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由于他一时大意，给了季无修一个随时随地拿捏他的由头。当然，他也可以想个办法毁约，但想到季无修能为了他爸的病连假结婚这样的牺牲都能接受，他就觉得自己应该忍辱负重。
　　总不能好事儿都让他一个人占了吧？季无修为了他爸牺牲了那么多，他牺牲这点陪季无修玩玩小学生打架一般的消遣游戏，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黎然和季无修斗智斗勇了两世，早已学会了在失败中自我安慰，他甚至觉得自己这种义无反顾带着点悲壮的浪漫。当然，身为“敌人”，他对季无修也同样怀着钦佩之情。毕竟对敌人的尊敬，亦是对自己的肯定。
　　当晚，褚逸带着黎然去了一家私房菜馆。
　　黎然惊讶的发现，这竟然是上次季无修带着他和唐医生吃饭的地方。
　　“你来过？”褚逸问他。
　　“来过一次。”
　　“和你未婚夫？”
　　“对，当时请另一个朋友吃饭，约在了这里。”
　　褚逸主动帮他抽了椅子，笑道：“看来你未婚夫的口味和我很像。”
　　“有空可以介绍你们再认识一下，不过他这个人挺无聊的。”黎然说。
　　“能让你这么早就决定步入婚姻殿堂，我想他应该有点过人之处吧？”
　　“他的过人之处就是……很贤惠。”黎然半开玩笑地道：“他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既能帮我爸打理家业，又能送我上下班。”
　　他这话若是当着季无修的面说，多半还有点挑衅的意思，但外人听来却极为亲昵，比那些冠冕堂皇的套话要亲近地多。
　　褚逸笑了笑，问：“要喝点酒吗？”
　　“算了吧，您一会儿还开车呢。”黎然说。
　　他怕那份协议上还有禁止喝酒之类的条款，不想给季无修留下把柄。
　　“没关系，叫个代驾就行了。”褚逸说。
　　“那少来一点点吧，我明天休息了，您还得去排练呢。”话已至此，黎然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于是，褚逸便点了瓶酒。
　　那瓶酒一上来黎然就后悔了，他忘了这家私房菜是中餐，所以褚逸点的是白酒。
　　他知道自己酒量不行，提前给小刘发了信息，让他来接自己，免得万一喝醉了还得麻烦褚逸照顾自己，那就太不礼貌了。
　　果然，半杯酒下肚，黎然脑袋就开始发晕了。后头这顿饭他都不知道怎么吃的，从馆子里出来时，两只腿已经开始打飘了。
　　“我送你回去吧。”褚逸一手扶着他。
　　“不用不用，我家司机在外头候着呢。”黎然说。
　　褚逸一怔，随后看到巷口的车里下来了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径直上前将黎然接过去揽在了怀里。
　　“又见面了。”褚逸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褚老师好，人我接走了。”季无修与他握了握手，半抱着黎然朝巷口走去。
　　黎然倚在季无修身上，大着舌头道：“小刘，先带我出去转一圈，找个洗浴中心。”
　　“你要干什么？”季无修一手揽着黎然的腰，颈窝尽是对方说话时留下的温热气息，这令他身体略有些僵硬。
　　“我先醒个酒再回家……免得你嫂子知道我喝酒不高兴。”
　　季无修：……


第12章 
　　季无修很想提醒黎然，小刘虽然长了张娃娃脸，但实际年龄比他还大，怎么论自己也成不了小刘的嫂子。但黎然这会儿脑袋转不过弯来，又或许是一时想不出更合理的称呼出来。
　　他当然不可能带着黎然大半夜去什么洗浴中心醒酒，事情传到老两口耳朵里任他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他将人半抱着扶上车，又扯过安全带系好。
　　黎然醉得昏昏沉沉，倚在靠背上还惦记着醒酒的事，口中念念有词。
　　季无修借着街边的灯光看向他，突然开口问道：“今晚吃得开心吗？”
　　“唔……还行。”黎然醉得厉害，说话却还挺像模象样，“褚哥人很好的，在剧场就很照顾我……本来应该我请他吃饭，算了……下回我再请他吧。”
　　季无修拧着眉头，那表情仿佛在说：竟然还有下回？
　　“你很喜欢他？”季无修又问。
　　“谁不喜欢他啊？长得帅，演技又好。”
　　“那季无修呢？”
　　“怎么能直呼你嫂子大名？”黎然醉醺醺地转头看向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咦？小刘，你今天怎么变帅了？”
　　季无修：……
　　“那嫂子呢？”季无修换了个称呼。
　　“你嫂子嘛，嘿嘿。”黎然显然把在外人面前给季无修面子一事牢牢刻在了心里，哪怕喝成这样都没忘了贯彻这个原则，“你嫂子很贤惠。”
　　季无修：……
　　车子进了黎家别墅后，黎然的酒依旧没有要醒的意思。季无修把人扶上了楼，又让杨妈帮着弄了碗蜂蜜水。黎然还算听话，乖乖就着他的手把蜂蜜水喝了。
　　季无修又拧了湿毛巾来给他擦手擦脸，还伺候他刷了牙。黎然就跟着三岁小孩似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时不时发出“小刘今天怎么变帅了”的疑问。
　　等到季无修要给他脱衣服时，他才终于摆了摆手拒绝道：“在外头不能乱脱衣服，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他说着就那么穿着衣服往被子里钻。
　　季无修无奈，只能哄道：“那我叫嫂子来给你脱。”
　　“那行。”黎然说：“顺便让他来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
　　季无修转身出去，换了身衣裳进来，手里还拿着那本《小王子》。
　　黎然已经快睡着了，任由他帮自己把衣服脱下来换上睡衣，全程配合无比。季无修看着他这模样，不由想起了对方大学毕业时。
　　当时黎然和同学出去玩，喝多了，打电话让小刘去接。季无修开着车找到地方时 ，他正坐在路灯下数地上的蚂蚁，那一次黎然也将他认成了小刘。
　　“我是季无修。”当时季无修纠正道。
　　“切，那家伙怎么可能来接我？”黎然说：“他巴不得我在外边永远不回去呢！”
　　那天晚上季无修第一次意识到，在黎然心里，他们的关系竟然是这样疏远。
　　“怎么还不念？”黎然催促道。
　　季无修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走到沙发上坐下。
　　“太远了，听不清。”黎然又说。
　　季无修无奈，只能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床边。
　　“上回讲到我给小王子画了一只箱子……小王子说，你给我的箱子有个好处，晚上绵羊可以直接把它当作家来住。我说，我可以再给你画一根绳子，白天你就能把绵羊拴起来……小王子很震惊，问我为什么要拴着它呢？”
　　“怕它跑了。”黎然插嘴道。
　　“嗯，我说……”季无修看着黎然，对方闭着眼睛，灯光将睫毛的倒影打在他漂亮的鼻翼上，令他看起来比醒着的时候更乖顺，“我说，如果不拴住他，他就会乱跑，最后就跑丢了……”
　　“听不清。”黎然嘀咕道。
　　季无修凑到他耳边，“我说，如果不拴住他，他就会乱跑，最后就跑丢了……”
　　季无修讲故事时的气息落在耳畔，令黎然觉得耳朵有些痒，便转过头睁开了眼睛，猝不及防对上了季无修那深邃的目光。两人离得极近，季无修的嘴唇几乎触到了黎然漂亮的鼻尖。
　　“你离这么近做什么？”黎然问他。
　　季无修俯身盯着他看了几秒，那目光中带着黎然看不懂的情绪。但他很快就起身走回了沙发上坐着，那本书则以倒扣的姿势被他放到了两腿之间。
　　“怎么不讲了？”黎然问他。
　　“我去个洗手间。”
　　季无修拿着书匆匆起身，离开了黎然的房间。
　　黎然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屋里也有洗手间啊？非要回去上？
　　奇怪……
　　这天晚上，黎然是带着酒意睡的，早晨起来大部分事情都不记得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褚逸点的是瓶好酒，宿醉过后并没让他太难受。
　　早饭的时候，季无修坐在黎然对面，目光一直往他身上瞥。黎然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误会了，直到好几次与对方对视后，终于确定了那家伙就是在盯着自己看。
　　“你瞪我做什么？”黎然问。
　　季无修没有说话，将视线移走了。
　　“莫名其妙，不会是在公司受了气吧？”
　　“有你撑腰，公司没人给我气受。”
　　季无修几口吃完盘子里的煎蛋，然后拿出手机找了几张照片发给了黎然。黎然点开一看，发现对方发来的是一堆莫名其妙的图片。
　　“干什么？”黎然不解。
　　“选一张，情侣头像。”
　　黎然：……
　　有这个必要吗？
　　他刚想拒绝，又怕季无修拿出什么条款来废话，便认命般地低头将那些照片都看了一遍：“太丑了，能不能我来找图啊？”
　　“嗯。”季无修没有反对。
　　黎然当即翻了翻自己的相册，找出了一张漂亮的白色长毛猫和一张吐舌头的二哈的照片发给了季无修：“你选吧。”
　　季无修拧了拧眉，抬头看向他，那表情十分复杂。
　　“你确定要让我用这种二哈的照片？不怕影响公司形象？”
　　“你也可以选长毛猫。”黎然说。
　　“道理不是一样的吗？”
　　黎然一想也是，季无修这种雷厉风行的霸总，顶着一只漂亮长毛猫头像也有点违和。
　　于是他在相册里又翻了一会儿，找出了一张霸气的草原狼图片，发给了季无修。季无修这次对草原狼的照片算是满意了，但他显然认为这种搭配不够“情侣”，反正一只长毛猫和一只草原狼，看着不像一对。
　　最后，黎然无奈，找了只白色小狐狸的照片，季无修才算勉强接受了。
　　黎然这几天不用去剧场排练，便利用空闲时间在家里背台词。
　　周六这天，季无修没去公司，载着黎然去了黎父现在疗养的私人医院。
　　“你们俩现在可是越来越有小两口的样子了。”黎父笑道。
　　黎然今天在外套里穿了件白色高领毛衣，季无修则穿了件同款的黑色，这是黎母给他们买的情侣款。不仅如此，两人手上还戴着情侣款的腕表，同样出自黎母之手。
　　“爸，今天外头阳光好，要不要带你出去逛逛？”黎然问。
　　“你妈妈每天都带我出去晒太阳，我可不缺阳光。”黎父说着想起了什么，看向季无修道：“小季，马上年底了，你记得安排人组织一次核心部门团建。”
　　“现在上班族可不喜欢团建，还不如发钱呢。”黎然开口道。
　　“上班族不喜欢团建是因为占用了休息日，安排在工作日就好了。”季无修说。
　　黎父点了点头，对他这想法极为赞同：“天气冷，尽量别安排户外活动。”
　　“嗯，我让人联系一下郊区的温泉山庄，看看能不能谈个合作。”
　　黎然一听要泡温泉，顿时眼睛一亮，“爸，妈，咱们要不要一起过去度个假？”
　　“我和你妈妈就不去了，你肯定是要去的。小季订婚后第一次组织团建，你这个家属不在场，那可说不过去。”黎父道。
　　黎然看了一眼季无修：“我刚想起来，我还有话剧要排呢。”
　　“没事，我有你的排练时间表，会把团建日安排在你不排练的时候。”
　　黎然：……
　　意思就是，这个温泉他非泡不可喽？
　　大冬天，黎然确实挺想泡泡温泉，但想到自己要和季无修在公司那么多人面前秀恩爱，他就觉得头大。
　　“很为难吗？”回去的路上季无修问他。
　　“我爸都发话了，我敢不去吗？”黎然想了想，问道：“我去了要做什么啊？不会还得和你的下属社交吧？”
　　“你不喜欢可以什么都不做，每天陪我在他们面前露个脸就行。”
　　“那行，我没意见。”黎然痛快答应了。
　　季无修把团建日期定在了周四，这样可以保证大家本周的任务都完成得差不多。周四他们去温泉山庄包场玩儿上一天，再住一晚上，周五中午就可以提前放假，这种安排任何员工都很难不满意。
　　周三晚上，季无修把黎然拉到了一个名为“黎氏年终团建大本营”的群里。
　　黎然进了群之后，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便有一堆人出来列队欢迎，一时间群里得有几十条欢迎黎然的信息。
　　略略略：「欢迎小黎总」
　　黎然在公司并不挂职，但大家都约定俗成这么称呼他，季无修在群里也就跟着叫了。
　　在他这条信息发出来以后，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过话，仿佛刚才的热闹都是黎然的错觉。
　　黎然盯着季无修那条孤零零的消息看了半晌，猜测同事们可能都有点怕领导，所以才没人接话。念及此，他本着在外人面前要给季无修面子的原则，回复了一句：「谢谢季总。」
　　「哇，情侣头像哎」
　　「狐狸和狼好配呀」
　　「祝小黎总和季总爱情甜蜜，百年好合」
　　「祝小黎总和季总爱情甜蜜，百年好合」
　　……
　　后边十几条同样的信息刷屏，大家就像小学班级群里打卡的家长似的，一水的复制粘贴，满屏“爱情甜蜜，百年好合”，尴尬得黎然恨不得直接退群。
　　随后略略略又发了一条：「谢谢」
　　刷屏瞬间停止了，再次剩季无修那条信息留在最后。
　　黎然：……
　　这个群好诡异啊，简直可以用收放自如来形容。
　　他现在就像进了个神秘组织，压根不敢吱声，生怕又触发了什么刷屏buff。他闲着无聊，把群信息往上翻了翻，发现那个提到他俩情侣头像和第一个刷百年好合的是同一个人，头像还有点眼熟。
　　黎然点开那个人的信息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季无修介绍给他的那名法务。
　　这人明知道自己和季无修是协议结婚，还在群里表现地这么真情实感，也太虚伪了吧？


第13章 
　　周四一早，季无修开车载着黎然去了公司。
　　组织团建的负责人租好了豪华大巴，车子早早就等到了公司楼下。
　　季无修原本是打算自己开车的，但黎然想着父亲安排这次团建，本就是为了让季无修借机和公司的核心部门打好关系，如果他们不合群自己开车去，那不就白搭了吗？
　　他这人做事的原则就是，不做则已，要做就得做到完美。既然答应以家属的身份来支持季无修，他就不会含糊，毕竟公司可是他家的。现阶段，对季无修好的事情，就是对黎家好，四舍五入就是对他黎然好。
　　黎然他们来得早，大巴车上还没几个人，他挑了司机身后的位置坐下了，那里颠簸得比较轻，不容易晕车。季无修则自然地坐到了他身边的位置。
　　黎然昨晚已经研究过群里的人了，这次是核心部门团建，里面大部分的人他都认识，只有零星几个没见过。毕竟上一世接管公司后，他坐的是黎父的位置，并不是每一个部门都需要他亲自去接触。
　　这一次的团建人员中，大致分为了两类人。一类是黎父的老部下，几乎都是很有资历且得黎父看中的人。另一类则是一批相对比较年轻，却在公司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的人。
　　不过这其中最让黎然意外的是，上一世在他接手公司后，曾背刺过他的一个人，竟然也在团建队伍中。那人名叫何来，是黎父曾经很信任的部下之一，看起来非常赤诚忠厚的一个，背后却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在黎然最难的时候落井下石背叛了他。
　　这一世，父亲提前做了手术，又有季无修帮忙打理公司，黎然知道此人不会有机会翻起什么风浪，便也没有由头去找对方的晦气。
　　谁能想到今日的团建名单里竟然会有此人？
　　他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该胡来，但心里却有些不忿。
　　“怎么了？”季无修及时觉察到了他的情绪。
　　“我今天是不是必须对所有人保持礼貌？”黎然低声问。
　　“无所谓，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你不怕我得罪了人影响你在公司的形象？”
　　“太子殿下，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啊？”这会儿车上没几个人，季无修压低了声音说话便也没有顾忌：“公司是你家的，只有别人得罪你的份儿，你对谁不客气都称不上得罪。”
　　黎然听了他这话顿觉很有道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提醒你一下。你如果对谁不客气，会让对方今后在公司不太好混，大家可能会误以为你的态度是爸授意的。”季无修这言外之意，是请他三思而后行，别轻易毁了人家的前程。
　　黎然却一挑眉，心道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又不是绝世大好人，虽说不至于睚眦必报，但遇到了何来那样的货色，稍微出出气不过分吧？
　　“你的心腹是谁啊？我别误伤了。”黎然问他。
　　“我没有心腹。”季无修道。
　　“切，别当我不知道，那位姓吴的法务不就是你的心腹？”
　　“算是吧，所以你最好别的同事面前提起他，免得闹得人尽皆知。”
　　两人正说话间，有人陆续上了车，黎然便打住了话头。公司大部分人现在都不认识黎然，但看到他坐在季无修旁边，便也猜到了他的身份，上了车后都纷纷朝他问好。
　　黎然一边礼貌响应，一边后悔自己选错了位置，坐在这里简直就跟动物园里的猴儿一样，每一个上车的人都得从他和季无修身边经过。
　　人家顾忌着身份又不能装看不见，肯定会主动打招呼。而出于礼貌，两人也要一一响应，搞到最后他俩像是领导视察似的，来一个招呼一个，来一对招呼一双。
　　“季总，小黎总，二位来得够早的。”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黎然抬眼，对上了何来那双看起来真诚无比的眼睛。
　　“你是谁啊？”黎然开口，假装不认识对方。
　　“小黎总，我是何来，之前跟着黎总去过家里，您大概是忘了。”何来笑道。
　　“我爸带回家的同事太多，确实记不住。”黎然说。
　　“没关系，团建完了大伙儿就互相认识了。”何来说罢打算坐到路对面的位置。
　　公司的人上车后都本能地避开了第一排与黎然季无修并排的位置，大概是怕在太子爷和太子妃面前不自在，也不方便八卦。唯有何来不在意，主动选择了这个位置。
　　“这里有人了。”黎然忽然开口。
　　季无修早已觉察到了黎然对何来态度的不同，微微一挑眉，并没做出太过惊讶的表情。
　　何来稍稍有些尴尬，但很快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走到后面那排坐下了。
　　紧接着，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青年上了车，黎然眼睛一亮，主动指了指过道对面的位置说：“小丁？你坐这里。”
　　这个刚毕业，在公司的职务并不算很高，但因为所在的部门比较核心，所以也在今天的团建名单里。此人能力不算特别突出，却十分仗义，上一世黎然快破产时，身边的人走得走散的散，小丁却一直留到了最后。
　　黎然记得有一次自己在办公室里胃疼得几乎晕厥，还是小丁开车送他去的急诊。所以黎然再次看到他时，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啊……好的好的。那个……小黎总？季总，早上好。”这位叫小丁的青年性格应该不大外向，坐到旁边后紧张地耳朵都红了。
　　车上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了，他们方才刚目睹了黎然拒绝何来，紧接着就看到了这一幕，心中都不由猜测起了小黎总和何来之间的恩怨。
　　“小黎总不是说不认识他吗？哪来的过节？”后排的人小声议论道。
　　“不一定是小黎总的过节，有没有可能是老黎总的意思呢？”
　　另一人听了恍然大悟，心道黎总这是借由儿子的嘴在敲打何来？若当真如此，那这个何来犯的事儿应该不小。毕竟大老板为人一直比较豁达，轻易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嗯？”季无修转头看向黎然，那意思为什么让小丁坐旁边。
　　黎然总不好告诉他自己只是为了让何来难堪，便找了个借口附在他耳边道：“小丁长得像我前男友。”
　　今天他还打算找小丁好好聊聊呢，这个借口应付季□□好一劳永逸，免得对方看自己和小丁走得近起疑。
　　季无修听了这话转头看了一眼小丁，那目光带着点凌厉。
　　小丁：……
　　车里明明开着暖风，为何有一股冷意？
　　不多时人终于齐了，负责这次团建的主管核对了一次名单，确认没有遗漏后便让司机出发了。
　　黎然早晨起得早，在车上睡了一路，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拱到了季无修怀里，身上还盖着对方的外套。而此时车上的人已经下完了，也就是说几乎每个下车的人都经过了他俩旁边，看到了这一幕。
　　大巴车到达温泉山庄时，已经是晌午了。
　　大家办了入住各自回房修整，午饭后才是集体活动时间。
　　面对着套房里的唯一一张大床，黎然比上次淡定多了，毕竟订婚时两人早已睡过一张床，确切的说甚至是睡过一个被窝。
　　“山庄里有自助餐厅，还有西餐厅和日式料理，你想吃什么？”季无修问他。
　　“自助吧，肯定吃自助的人多，咱们随大流。”黎然说。
　　季无修并未提出异议，待黎然修整好之后，便带着他一起去了自助餐厅。这家山庄的自助餐厅配置很高，区域分配也很丰富，还有一些即食的餐区是厨师现场制作。
　　“吃得东西还挺全，不错。”黎然在餐厅里转了一大圈，像个考察项目的投资人，季无修则跟在他身边，看上去像个忠诚的骑士。
　　最后，黎然让西餐区的厨师给他煎了块牛排。
　　“这里也有西餐和日料，而且看着还不错，为什么还要单独设西餐厅和日料餐厅？”黎然有些不解。
　　“因为来这里的顾客很多都是情侣约会，在自助餐厅里氛围不好吧？若是有人想求个婚之类的，肯定会想找个更浪漫的地方。”季无修将牛排切好，这才把盘子推给黎然。
　　黎然尝了一口，抬眼看向季无修：“你这么懂，确定没谈过？”
　　“理论和实践有时候未必成正比。”季无修说着目光往侧旁一瞥，看到了小丁。
　　好在小丁社恐发作，为了避免打招呼，选择了远远绕开了两人。
　　“啧，还是那么社恐。”黎然说。
　　他说的“还”字是针对上一世的小丁，季无修却理解成了黎然在说自己的前男友，面色当即一沉，酸溜溜地道：“要不然把他叫过来坐，我换个桌？”
　　黎然一怔，不解道：“为什么？”
　　季无修盯着他看了半晌，无奈道：“没什么。”
　　黎然：……
　　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下午的活动分了两拨人，一部分去打室内球，一部分去玩桌游，你想玩儿什么？”季无修问他。
　　“我想去年轻人那拨。”黎然心里清楚，公司那帮有资历的人，无论忠诚与否都只会看他爸的面子，所以自己不需要多做什么，做了也没有意义。但是年轻人不一样，季无修多和他们混在一起，能更大限度地争取这些人。
　　只要得到这部分人的支持，季无修在公司里就会减少很多阻力。
　　吃过饭后，桌游组的负责人便招呼着他们去了桌游馆。黎然以前也玩过桌游，知道这类游戏非常利于拉进人和人的距离，大家都坐在一张桌子前交流，再不熟的人混上一天也熟了。不得不说，这策划活动的人还挺有想法的，玩玩游戏打打室内球，可比拔河登山什么的有意思多了。
　　黎然跟着他们玩了几局狼人杀，每局都能活到最后。大家顾忌着他的身份，拿了狼的不敢刀他，拿了药的总会救他，等他是狼时也没人咬他，所以令他的游戏体验非常差。
　　好在后来有人提议换个游戏，大家一通讨论决定玩最经典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一开始，大家还算比较拘谨，问问题都很含蓄，大冒险也没有太过分的要求。知道后来小丁选了真心话，黎然故意逗他，问他初吻是多大的时候。
　　小丁红着脸说是大一的时候，惹得众人纷纷起哄。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游戏才正式进入了状态，问问题的越来越大胆，大冒险的要求也越来越过分。
　　轮到一个带着对象的同事选大冒险时，被要求亲嘴，有人在一旁起哄让人家舌吻，黎然也跟着起哄凑热闹。没想到轮。盘下一次就指向了季无修。
　　“大冒险。”季无修淡定地说。
　　同事们安静了几秒，不知道是谁小声说：“舌吻。”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跟着起哄“舌吻”。
　　季无修转头看向了黎然，在场的人想起小黎总方才起哄的样子，吆喝得更起劲儿了。
　　黎然：……
　　哪个傻子会在这种时候选大冒险啊？
　　季无修脑子没事儿吧？


第14章 
　　黎然一脸震惊地看着季无修，却又没法当面质问他什么。
　　同事们虽然喜欢起哄，却也不算恶搞，被喊亲嘴的都是带着家属来的，所以大冒险的对象毋庸置疑，都有固定的人选。季无修大冒险亲嘴，可不就得跟黎然吗？
　　季无修朝黎然一挑眉，那意思问他的意见。黎然当然不可能拒绝，自己刚才还起哄别人呢，怎么可能轮到自己就怂了。万一真不亲，同事们私底下肯定要八卦他俩感情不合，那他辛辛苦苦跑这一趟就白费了。
　　心中千般思绪涌过，黎然很快选择了认命，将心一横，朝季无修微微嘟起了嘴。在同事们的起哄声中，季无修一手扶着黎然的后颈，慢慢凑上去吻住了黎然。他的动作略显生涩，但旁人看了倒也不至于起疑，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嘴，不好意思很正常。
　　两人呼吸交错的瞬间，令黎然忽然想起了订婚宴上的那一幕。当时季无修提前告诉他一会儿求婚成功时要接吻，黎然为此紧张了一晚上，最后季无修却只亲了他的额头。当时他心中有气，为了捉弄季无修，便在切蛋糕的时候借位亲了对方的嘴。
　　原来如此！
　　黎然恍然大悟，今晚这是季无修迟来的报复！
　　这人故意选了大冒险，就是为了报订婚宴上的一吻之仇。这个念头在黎然心中轰然点起了“复仇”的火焰，他那小学生斗殴一般的胜负欲急速奔涌，令他几乎失去了理智。
　　在这一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输！
　　季无修不是想整他吗？
　　那他也不客气，杀敌一百自损一万的招数，他最擅长了。
　　于是，黎然在这个吻结束之前，一手揽住季无修的脖颈，将自己的舌。尖探进了对方口中。觉察到怀中之人身体骤然僵硬，黎然心中那胜利的快感油然而生，满意地结束了这个吻。
　　众人疯狂起哄，不少人还拍了视频发到了群里。
　　黎然退开时看到季无修那副表情，就知道自己今天赢了。母胎单身的季无修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他夺走了初吻，嘿嘿。谁让这人自不量力挑衅自己，这么多年来在两人的战争中，黎然就没认过输。
　　今天，也是季无修一败涂地的一天。
　　在黎然被成功的喜悦占据内心时，季无修只沉默地坐在一旁，低垂着双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概那个吻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了，令他在此后的近一刻钟里都有些心不在焉，只时不时转头看一眼黎然。
　　每次他看黎然的时候，黎然就冲他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转盘转过了几轮之后，指向了黎然。众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他想都没想就选了真心话。桌上的同事们下限一再拉低，刚才已经有同事去朝路人叫爸爸了，再选大冒险的话，不知道他们还能说出什么丧心病狂的要求来。
　　“小黎总和季总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同事问道。
　　黎然尴尬一笑，心道幸亏这帮人问的不是第一次那什么，不然他只能违背良心说假话了。
　　他和季无修第一次接吻……
　　订婚那次肯定不算，他借位了，正式的亲吻应该是今天。
　　可他不能这么说，否则全公司的人都会知道他们没有谈恋爱是假结婚。但黎然也不想昧着良心违背游戏原则，所以他想了想，回答道：“幼儿园的时候。”
　　“哇哦！”众人都发出了惊呼，显然对他这答案有些意外。
　　“就是小孩子亲个嘴表达一下亲昵，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呢。”黎然说。
　　“展开说说，展开说说。”有个同事催促道。
　　黎然不想扫兴，就朝他们回忆起了这段往事。
　　“那个时候我还在幼儿园，季无修已经上小学了吧？当时我看到电视上的人亲嘴，觉得好奇，就问我妈为什么那个叔叔要亲那个阿姨的嘴啊？我妈就跟我说，因为叔叔喜欢那个阿姨，所以才会那样。”
　　当时黎然年纪小，还分不清母亲口中的喜欢和小朋友之间的喜欢不是一回事，于是第二天早晨，在和小季无修分开各自被送去上学时，他忽然哒哒小跑着奔向小季无修，站在别墅门口的台阶上，仰着脑袋亲了小季无修的嘴巴。
　　那是一个小孩子毫无杂念的亲昵，小黎然想告诉他的新朋友，自己很喜欢对方。
　　“季总还记得吗？”有同事好奇问季无修。
　　“嗯。”季无修应了一声。
　　他记得那天清晨阳光正好，别墅花园里开满了五彩缤纷的花，花瓣上的露水晶莹剔透，空气中都是花草的芬芳，而那个比他矮了一大截的小家伙，站在石阶上努力惦着脚亲了他。
　　自那以后，小黎然经常会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喜欢。小季无修年长黎然几岁，像个小大人似的，每次都显得很拘谨，从来不主动亲小黎然。只有小家伙让他低头的时候，他才会很配合地俯下身。
　　后来黎母怕黎然在学校里乱亲同班的小朋友，就告诉他亲亲要经过别人的同意，而且最好不要亲嘴巴，因为如果不小心感冒了，亲嘴巴会很容易传染。
　　小黎然从那以后就改成了亲脸颊。
　　再后来他上小学了，从佣人嘴里听到了那个传言，说季无修是父亲的私生子，是专门来破坏他们家庭的。再加上小黎然那个时候刚上小学不太适应，黎父总是教训他，每次都说他做得不如季无修好……渐渐的，两个小朋友之间就有了隔阂。
　　这隔阂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大，到了黎然青春期的时候尤其剧烈。
　　想到青春期，黎然又回忆起了自己和季无修的某次亲密接触。当时他正值叛逆期，每天都像只刚出笼的躁动小猫，见了谁都想伸爪子挠一下，季无修无疑是最容易让他伸爪子的那一个。
　　时隔这么久，黎然已经记不起那天两人为什么会吵架了，或许是因为季无修看到了黎然包里不知被谁塞进去的情书，说了他两句，让他安心学习不要早恋。又或许是黎然偷偷藏在柜子里的杂志被季无修看到了，所以他恼羞成怒，总之那天两人大吵了一架。
　　黎然骂人不算很厉害，季无修又总是不爱接茬，所以每次两人吵架时他都无法痛痛快快地宣泄情绪。黎然很想朝季无修动手，少年人身体里积蓄了太多躁动，急于找一个地方宣泄。
　　偏偏季无修不接招，在黎然挑衅几次后，都没能激起战火。
　　黎然知道这个架肯定打不起来，心里又实在憋闷，气得在季无修脸上啃了一口。
　　少年人是领地意识很强的动物，同性逾矩的触碰，常常会激起他们很强烈的愤怒，更别说是这样的触碰。黎然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他大概是想咬人，但临下口又怕给季无修破了相，那一口就临时变卦削减了力道，与其说是啃更像是亲。
　　啃完那一口之后，黎然下意识退开了好几步，他觉得季无修如果真发了狠，自己可能要打不过了。他挑衅时的气焰消了大半，只站在那里忐忑地看着季无修。
　　季无修一张脸通红，站在原地沉默了足有一分钟，然后转身回了房。
　　那日之后，季无修一周没和黎然说过话，连目光的交集都不曾有过。黎然心想，虽然架没打成，但把季无修气成这样，也算不亏。
　　从那个时候起，黎然就学会了杀敌一百自损一千的套路，不过这一招他只在季无修身上用过。没想到时至今日，对付季无修时他依旧只有这一招。
　　下午玩过一轮游戏，黎然便说要去泡温泉。
　　季无修依旧没有任何异议，自动跟在了黎然后边。
　　俩人先去冲了个澡，然后穿着泳裤裹了浴袍去了温泉区。山庄被他们公司包了场，并没有别的客人，所以这会儿温泉区很清净，只有零星几个同事在泡。
　　黎然找了个靠近边缘的泡池，那池子不算太大，估计一会儿哪怕有别的同事过来，也不至于跟他们挤在一起。
　　“嘶，好冷。”黎然脱了浴袍放在一旁的架子上，顿时冻得打了个哆嗦。然而他脚往池子里一踩，又忍不住道：“嘶，好烫好烫。”
　　季无修见状有些无奈，将浴袍扔在架子上，然后走进池中撩起水往黎然腿上泼了几下，以便对方能快速适应池中的温度。黎然被热水激得站都站不稳，只能被迫靠着季无修。
　　两人都只穿了泳裤，这么一靠近便有些尴尬，黎然意识到状况后也顾不得池子里烫，老老实实贴着边缘缩到了池水中。季无修则坐到了他的对面。
　　“你……你竟然还有肌肉，平时偷偷健身了？”黎然说。
　　季无修身上的肌肉不算太夸张，属于那种恰到好处的劲实，尤其穿上衬衫后线条明晰，看上去很养眼。
　　“现在是互相评价身材的环节？”季无修说着目光在黎然身上一扫，“你挺白的，腰很细。”
　　黎然身形略有些瘦削，尤其腰腹薄薄一片，但他总体并不是那种干瘦的类型，身上能隐约看出来肌肉的线条，只是跟季无修一比就有些不够看了。
　　“你也不黑。”黎然没好气地道。
　　“我是在夸你，小黎总。”
　　“我也是在夸你啊，季总。”黎然坦然道。
　　“谢谢。”季无修淡淡一笑：“如果喜欢，你可以试试。”
　　“试试什么？”黎然一脸震惊。
　　“肌肉。”季无修指了指自己。
　　黎然反应过来了，季无修这是在朝自己显摆肌肉。虽然他有点小小的嫉妒，但为了不让季无修觉得他酸，他索性挪到对方身边，伸手在对方的肌肉上捏了捏。
　　“还行吧。”黎然评价道。
　　季无修：……
　　“哎呀，是不是打扰两位了？”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黎然抬头一看，发现来的是一个叫崔靖的同事。
　　“没有没有。”黎然忙道。
　　崔靖见他这么说，也脱下浴袍进了泡池。
　　黎然一怔，这才发现崔靖竟然是个肌肉男，而且明显是故意练过的，还下了不少功夫。
　　“我天，你这练了多久啊？”黎然问道。
　　“嘿嘿，练了一两年了。”崔靖坐到两人对面，大方地道：“要试试吗？”
　　黎然想到方才季无修那台词，瞬间有些想笑。他正想说可以试试的时候，季无修一手搭在了他肩膀上，那是一个带着点提醒意味的动作。
　　“不用了，谢谢。”黎然及时收回了想捏捏的手。
　　当然，他并不是对崔靖感兴趣，纯粹是觉得有趣，他生活中还是第一次见到肌肉这么大的人，感觉对方手臂上的肌肉都快撵上他的腿那么粗了。
　　这池子确实有点小，尤其来了崔靖这个大块头之后，甚至显得有些逼仄。黎然和季无修难得有了一回默契，没泡多大会儿就起身走了。
　　“他是个gay。”回去的路上，季无修朝黎然道。
　　“哦，我也是个gay啊，你看不起gay？”
　　“他在给你或者说是给我们俩释放信号，你不是谈过对象吗？真的完全没有觉察到？”季无修问他。
　　“信号，什么信号？告诉咱们他是gay？”黎然不解。
　　“你觉得他为什么会问你想不想试试？”
　　黎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那表情仿佛被雷劈了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他想……勾搭我？不对吧，他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的关系，当着你的面勾搭我那不是……太不给你面子了？”
　　“你真要过去试试那才是不给我面子。”季无修说。
　　黎然这才明白过来，崔靖不是要勾搭他，而是在朝他开玩笑。
　　就像很多公司，已婚的和未婚的，有孩子的和丁克的，都容易混成小圈子。同样的，性取向也是划分小圈子的某种指标，崔靖有可能是想拉他们俩进入某个小圈子。
　　说不定进去以后，黎然就会发现公司里的gay不止一个两个。
　　“你不是说你没谈过恋爱吗？怎么懂这么多，连谁是gay都能一眼看出来。”黎然问他。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靠实操来获取经验，演员不也是一样吗？没谈过恋爱的演员，也可以把恋爱戏演得很好。”
　　“你还懂表演呢？”
　　“看过一些书，略懂皮毛。”
　　黎然看向季无修，那表情带着点意外和探究。
　　“你上大学那会儿，有一些书丢在家里，我闲着无聊就看了看。”
　　“看了哪本？”黎然又问。
　　“差不多都看过吧，有几本比较晦涩的，还看了不止一遍。你后来没翻过那些书吧？不然肯定会发现我在书里夹的阅读标签。”
　　黎然惊讶不已，要知道他大学时候拿回家的书可不是一本两本，哪怕现在依旧摆在书房里的，估计也能占满一排书架，季无修竟然都看过？
　　这家伙爱看书他不奇怪，每个学霸都喜欢看书，可那些表演相关的书籍，对于业外人士来说大部分都很枯燥乏味，有很多书就连黎然自己都看不下去。
　　季无修竟然都看过！
　　“蒙我的吧？”黎然将信将疑。
　　“我从不骗你，你知道的。”季无修神情坦然。
　　黎然心中一动，知道季无修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他。他只是太惊讶了，一时有些难以相信而已。
　　“你……为什么？”黎然问。
　　季无修盯着他看了几秒，而后略一倾身凑到了他耳边。黎然便觉耳畔传来一阵微热的气息，原本白皙的耳朵瞬间变红了，连带着心脏都多跳了一拍。
　　“因为你。”季无修说。


第15章 
　　黎然一脸震惊。
　　季无修看那些书竟然是为了他？
　　什么意思？
　　黎然大脑飞速运转，实在想不出季无修这么干的理由。最后他勉强得出了一个结论，季无修是想了解他，然后才能掌握他的弱点，在两人的斗智斗勇中占据有利地位。
　　兵家不是常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这个季无修，可真够下本的！
　　“季总，方便耽误两分钟吗？”两人途经大厅时，有同事叫住了季无修。
　　黎然朝他摆了摆手，那意思让他们随便聊，自己则径直朝电梯间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小丁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见到黎然后他先是一怔，而后才有些拘谨地问了个好。
　　“你去哪儿？”黎然问他。
　　“我，我出来散步。”小丁说。
　　黎然因为上一世的事情对他很有好感，再加上整个团建组里除了季无修也没别的朋友，正觉得无聊，便朝他说：“我陪你一起啊。”
　　“啊？”小丁有些错愕，大概不理解这位黎氏的太子爷为何此前与自己素未谋面却对自己这么友好。
　　“不方便吗？”黎然问。
　　“方便，方便。”小丁见黎然身上只穿了睡衣，便没朝外走，而是带着黎然去了咖啡厅。山庄不仅有咖啡厅，还有各种饮料吧，以及酒吧。这会儿有几个女同事正在咖啡厅里聊天，黎然不想打扰她们，就提议去了酒吧。
　　“你会喝酒吗？”黎然问小丁。
　　“我酒量还可以。”小丁说。
　　“我酒量不太行，也就尝一口。”黎然走到吧台边坐下，朝调酒师说：“有没有今日推荐？”
　　调酒师看向黎然，笑道：“帅哥你喜欢什么口感？我给你做特调。”
　　“不用，就这个吧。”黎然指着酒单说。
　　小丁也看了看酒单，随便点了一杯。
　　“小黎总，您怎么知道我姓丁？”
　　“噢……我看过公司的人事档案，里头有你的照片。”
　　小丁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随即朝黎然投去了敬佩的目光，心道公司这么多人，自己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小黎总都能记住，可见是个认真且记性很好的人。
　　“你在公司还习惯吗？工作上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黎然问。
　　“我的工作比较基础，今天能来团建是沾了部门的光。”
　　“既然核心部门里有你，那就说明你的位置不可或缺，没什么沾光不沾光的。”
　　“嗯。”小丁点了点头，看向黎然时目光稍稍放松了些。
　　这时调酒师将两杯酒放到两人面前，黎然端起来抿了一小口，呛得直皱眉。他怀疑这杯酒下去自己又得断片，所以果断地把酒放到一旁没再碰。
　　“小黎总，你想听季总在公司的事情吗？”小丁觉得自己该主动找个话题。
　　“可以啊。”黎然也不是很擅长和不熟的人聊天，闻言忙配合道：“他那个人平时一本正经的，在公司应该也挺无趣吧？”
　　“也不算，季总做事很认真，公司里大部分同事都还挺服他的。我刚进公司不久就听说过他的事迹，说当年黎总第一次带着他谈项目时，他在谈判桌上大杀四方，对方项目负责人以为他是您，一直当着黎总的面说虎父无犬子。据说那个项目后来为公司完成了当个季度百分之六十的kpi呢。”
　　黎然一脸无奈，万万没想到从小丁嘴里也能听到捧季无修的话。
　　“季总平时总是很严肃，我们其实都不敢跟他说话，他也从来不爱和别人聊闲篇。今天大伙儿一起玩游戏才知道，原来他这个人也挺随和的。”
　　“你们都很怕他？”黎然有些惊讶。
　　“对啊，他在黎总面前都老板着个脸，谁不怕啊？”
　　黎然心道，他那都是装的。
　　“聊什么呢？”身后忽然传来了季无修的声音。
　　不等黎然回答，小丁忙道：“季总，我正跟小黎总说您呢。”
　　“哦？说我什么？”季无修走到黎然身边，伸手拿过黎然那杯酒喝了一口，继而一仰头全喝了。
　　“没什么，小黎总说想听听您在公司的事情，就随便聊了聊。”小丁说。
　　黎然心道小丁你这也太实在了，嘴就跟竹筒子似的，有多少豆子倒多少。
　　“对我这么好奇？”季无修挑眉道。
　　“知己知彼嘛，跟你学的。”
　　黎然知道这天是没法继续聊了，示意调酒师把今晚小丁所有的消费都挂在自己账上，这才朝小丁告辞回了房间。
　　当晚，团建负责人组织了一次聚餐。
　　这样的场合当然免不了要喝酒，若是放在从前大伙儿肯定不敢轻易招惹黎然，但有了今天下午“真心话大冒险”的经历，同事们都放得比较开，不少人朝黎然敬酒。
　　好在当晚准备的是红酒，他一次只象征性抿一点，喝得不算太多。
　　倒是季无修，不仅要顾着自己的份额，还要时不时帮黎然挡一挡，等回到房间时，他脚步已经有些不稳了。
　　“没想到你也有喝多的时候。”黎然搀着他的胳膊将人扶到床上，又帮他脱了鞋子和外套。季无修酒品还不错，并没像黎然似的发酒疯，很配合地躺下了。
　　但黎然收拾好准备睡觉时，才发现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这间套房里竟然没有备用的被子。他翻箱倒柜半晌，想着打前台电话问问，又怕事情传出去不好解释，最后只得作罢。
　　不就是睡一个被窝吗？
　　又不是没睡过。
　　黎然怀着一腔孤勇上了床，掀开被子躺到了季无修身边，还往自己那边拽了拽。
　　“你干什么？”季无修问他。
　　“我还能干什么？睡觉！”
　　黎然说着又拽了拽被子，这床挺大，被子也挺宽，但他贴着边躺离季无修太远，这么一拽被子季无修的身体就露出来了。
　　季无修无奈，只能往他那边挪了挪。
　　“你干什么？”黎然一脸警惕。
　　“你干什么？”季无修反问。
　　“你过去一点，这么大一张床，你往我这边靠什么呀？”黎然崩溃道。
　　季无修这会儿酒意上头正迷糊着呢，不知怎么的把他这话听反了，于是又往黎然身边挪了挪。
　　黎然是个gay，和同性之间向来很有距离感，上次和季无修睡一个被窝时他压根没有意识。如今清醒着的时候，身边骤然凑近这么一个人，那冲击对他而言着实不小。他就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猫，身上的毛顷刻间便炸了起来，做好了战斗的姿态。
　　“你……你故意的吧？”黎然在被窝里抬脚去蹬对方，好巧不巧一脚蹬在了最不该蹬的地方。他当时也有点蒙，还拿脚踩了踩，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直到季无修一把攥住他的脚腕，他才反应过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使劲儿。”黎然想收回自己的脚，奈何季无修手劲儿太大，他根本挣不脱，于是只能拼命翘起脚趾，想要避开一点。
　　可他那只脚踩得太实，脚趾一翘，脚掌却没离开，那动作更像是故意又踩了一下。季无修呼吸登时一乱，看向他的目光也染上了些许危险的意味。
　　“你想试试？”季无修问他。
　　黎然：……


第16章 
　　黎然本想奚落他两句，但对上季无修那双眼睛后，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大部分时候，他在季无修面前都有恃无恐，但偶尔也会像敏感的猫一样，及时觉察到眼前的危险，选择暂时“忍辱负重”。根据他以往的经验来看，喝了酒的季无修尤其不好招惹。
　　“你……还不松手吗？”黎然小声问。
　　季无修深深看了他一眼，总算是松开了他的脚踝。
　　黎然这次也老实了，窝在被子里安安静静躺着，没敢再拽被子，也没敢再招惹季无修。
　　俩人刚睡着时，各自都规规矩矩躺在自己那边，但黎然睡着后就开始不老实，三两下就滚到了季无修身边。不仅如此，他还打算把人当抱枕，一脚往对方腰上一搭，将脸毫不客气地埋到了男人胸口。
　　“老实点。”季无修闷声警告。
　　“就不老实。”黎然迷迷糊糊道。
　　“不老实，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不客气一个试试？”黎然不知怎么的，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但他那勇气只发挥到了中途，就被季无修强势地按在了枕头上。
　　男人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目光带着黎然从未见过的贪婪。
　　“黎然，我忍你很久了。”季无修说着俯身吻上了他。
　　黎然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没有反感，稀里胡涂搂着对方的脖颈吻了回去。
　　后头的发展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丝毫不受理智所控。直到季无修一脸懊恼地看着黎然，恶狠狠地说：“你干的好事，给我踩坏了？”
　　“啊？”黎然早已进入了状态，却被这荒诞的现实打败，懊恼地骂了一句脏话。随即他睁开眼睛，发觉天已经亮了，而方才那毫无逻辑的情境只是他做的一个绮。梦。
　　太倒霉了！
　　梦到和季无修也就罢了，最后竟然还半途而废！
　　黎然骂骂咧咧坐起身，低头看了一眼，忙又扯过被子盖上，等着身体自行平息。不多时，盥洗室的门被打开，季无修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了出来。
　　“起这么早？”黎然有些心虚地道。
　　刚做了个那样的梦，此时面对季无修令他有些别扭。
　　“不起来也睡不踏实。”季无修目光在他身上一扫：“你小时候睡觉也没这么夸张啊，怎么现在……”
　　对上黎然无辜的视线后，他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黎然还在想着那个梦，心道昨晚自己没使劲儿踩吧？
　　“喂，你今天早晨……正常吗？”黎然问他。
　　“你指的是什么？”季无修不解。
　　“你，你兄弟正常吗？我没给你踩坏吧？”
　　季无修：……
　　黎然见季无修那表情仿佛又想让他当场试试，赶忙起身下了床，不敢再惹是生非。
　　大概是昨晚那个梦卡在了中途，黎然今天一直有些烦躁，像个遭遇了春天的动物。他活了两世，一次恋爱也没来得及谈，遇到这种情况都是自己手动解决。可昨晚和季无修住在一起，他没法纾解，只能将那梦中未尽的情绪憋了回去。
　　“你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回去的大巴车上，季无修朝黎然道。
　　“昨晚没睡好。”黎然往车里侧挪了挪，让自己的身体和季无修隔开了一点距离。
　　都怪那个梦，他现在看季无修都感觉“眉清目秀”的，烦死了！
　　他们这日是午饭后回程，到了城里时天色尚早。
　　黎然没让季无修送自己回家，而是打了车去了自己的公司一趟。
　　他心里憋了一肚子不痛快，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偏偏这天底下知道自己和季无修协议结婚的人太少了，他无奈只能找到了自己的经纪人岳航。
　　岳航看着也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人长得还挺顺眼，就是品味挺独特的，手上戴着宝石戒指，耳钉也是老大一颗，上身穿着玫红色的毛衣，配了条紧身裤，放在男人堆里十分“出类拔萃”。
　　“又出什么事儿了？”岳航关好办公室的门，目光在黎然身上一扫：“啧，怎么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儿？哦，差点忘了你是协议结婚，怪不得呢。”
　　黎然：……
　　他就纳了闷了，岳航怎么能一眼看出他欲求不满？
　　“盯着我干什么？我也是零。”岳航提醒道。
　　“……”黎然已经后悔来找岳航了，他觉得自己的心事不倾诉也罢。
　　“说话呀。”
　　“也没什么，我昨晚做梦梦到和我未婚夫……咳。”
　　“然后呢？”
　　“没成功，你说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你的身体需要发泄，恰好你天天见到他，就梦到了呗。”岳航看过黎然朋友圈，对季无修印象还不错，便道：“你俩干脆凑活一下吧，搞什么协议结婚啊。”
　　黎然皱了皱眉：“不可能，要是让季无修在上边，不得给他得意死了？”
　　“那你在上边啊。”岳航道。
　　“可我是零啊，我不想当一。”黎然一脸苦恼。
　　“你这不是较劲吗？何必呢？”
　　“我较劲？你怎么不当一？”
　　“我说的不是位置，是你未婚夫这个人。你既然能接受他，不就是面子的事儿吗？大不了你就……”岳航随手拿过一个脐橙扔给了黎然：“这样总行了吧？”
　　黎然拿着那个脐橙想了想，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我压根就没要考虑他，我也不喜欢他。”岳航这人简直是可怕，三两句话差点把他带沟里去。
　　岳航走到他身边坐下，开口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想搞婚外恋？还是随便约？我跟你说，这两件事我坚决不允许，你这电影刚杀青，爆出这种八卦来咱们可就完了，还得连累投资方。”
　　“没事，我就是闲得。”黎然说。
　　他原本是想来找岳航聊天，倾诉一下自己和季无修订婚后的郁闷，但现在话题已经被岳航拽着放飞到了外层空间，压根就拉不回来。
　　于是他果断选择了放弃，陪着对方喝了杯咖啡，就打道回府了。
　　「我知道怎么解决你的烦恼了」岳航给他发了条信息。
　　黎然压根不抱希望，只回了个发呆的表情包。
　　「等着，哥送你一套好东西，同城快递，当天直达。」
　　「什么？」黎然问。
　　「等着吧，保你满意。」
　　「呵呵。jpg」
　　黎然并未将岳航的话放在心上，回家以后冲了个澡就上床躺下了，连晚饭都没吃。好在经过一天的奔波，他身体里那股躁动已经平息了，这会儿又恢复了无欲无求的状态。
　　他心里很清楚，这是健康的年轻人都会经历的事情，没什么不正常的。他随即想到，季无修如果没有毛病，偶尔应该也会面临这种烦恼吧？
　　不过那个人看起来清心寡欲的，说不定没有世俗的欲望呢。
　　“砰，砰。”黎然的房门被敲了两下。
　　“进来。”他坐起身看向门口，就见季无修捧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应该是你网购的东西吧？抱歉，管家弄错了放到了我的办公桌上，我就随手拆了。”他说着将箱子放在了床头柜上，意味深长地看了黎然一眼，这才转身走了。
　　黎然拿过箱子一看，顿时一脸黑线。
　　岳航给他寄了一套成。人玩具，还让季无修误拆了。
　　黎然：……
　　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17章 
　　黎然简直要尴尬死了。
　　他想朝季无修解释一下，说这东西是岳航寄给他的，他压根就不知道。
　　可岳航好端端为什么要突然给他寄这些东西呢？还不是因为他下午去了一趟公司，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想到这里，黎然又觉得此事没法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黎然越想越气，感觉自己仿佛被季无修抓住了一个大把柄。这令他不由想起了少年时的某件事，当时他懵懵懂懂，刚觉察自己的性取向，所以出于好奇买了几本杂志来看。
　　杂志上都是身材很好的男。模，虽然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内容，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种杂志的受众是gay。当时黎然把杂志藏在柜子里，被季无修无意中发现了，黎然为此恼羞成怒，和他大吵了一架。
　　那时黎然只是个少年，还能朝季无修发疯，现在却只能强忍着尴尬，当做无事发生。
　　次日一早，黎然努力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模样。他觉得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季无修。
　　“昨晚睡得好吗？”早餐桌上，季无修朝他问。
　　“你什么意思？想吵架？”黎然道。
　　季无修表情有些无辜，小心翼翼道：“我只是问你昨晚睡得好不好，以前每天早晨不都是这么打招呼吗？”黎然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是他自己心虚，以为对方话里有话。
　　“睡得不好，一晚上没睡，满意了？”黎然一脸暴躁。
　　“还是要节制一些，身体健康比较重要。”
　　黎然：……
　　这人就是话里有话！
　　岂有此理！
　　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那日之后黎然一连好几天没下楼和季无修一起吃早餐，每次都等季无修的车开走后，他才下楼。
　　直到周末这天，季无修给他发了信息说一会儿去接黎父回家。黎父手术后大概一周多就转院到了私人康复中心疗养，昨天又做了复查，恢复得还不错，医生也建议可以回家修养。
　　“还在生气？”去医院的路上，季无修问他。
　　“我生什么气？有什么好气的。”黎然态度冷淡。
　　“其实你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你不提我都要忘了，是你一直放在心上吧？”
　　“大家都是成年人，正常的生理需求，不是值得避讳的事情，我不是老古板。”
　　“切。”黎然瞥了他一眼，然后问道：“你不会想说，你也用那些东西吧？”
　　季无修轻笑了一声，说：“我如果用的话，大概和你用的东西会不太一样。”黎然皱着眉头想了想，半晌才明白过来对方这话里的意思，季无修是想说自己要么是个直男要么是个一。
　　“真看不出来，你还会和别人聊这种话题。”黎然身上的敌意总算减轻了不少，转而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这种人也会有世俗的欲望吗？”
　　“我是哪种人？”季无修反问。
　　“西装禁欲男，还带着金丝眼镜，母胎单身没有绯闻。”长得还挺帅，身材也好，但黎然没说后半句，他怕季无修骄傲。
　　“我又不是和尚，你有的东西我都有。”
　　“是吗？”黎然想了想，又问他：“那你平时会偷偷看小电影吗？”
　　季无修沉默了几秒钟，语气里带着点揶揄问道：“你确定要和我展开讨论这个问题？”
　　黎然本想说我还怕你不成？但他想到自己收到的那堆东西，很果断地选择了结束这个话题。
　　显然，他觉得自己在这个话题上占不到太多便宜。
　　大概是有了这番交谈，黎然面对季无修时态度缓和了不少。两人到了医院时，黎父黎母几乎没看出什么异样。
　　两人帮着收拾了东西，当天就接着黎父回了家。
　　这几日天气不算太好，黎然白天也不出门，除了背背台词就是陪父亲下下棋或者听听评书。黎父手术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在家里时从不操心公司的事情，只季无修偶尔主动提及，他才说上那么几句。
　　这日，天气预报提了好几天的雪，终于落了下来。
　　雪从中午开始下，到了傍晚地上就落满了厚厚一层。
　　“无修今天也不知道提前下班，晚高峰肯定要堵在路上了。”黎母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的雪，稍稍有些担心。
　　黎然窝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杨妈煮的雪梨汤，膝盖上放着《寻你》的剧本。过两天他就要进剧场排练了，为了不拖后腿，他必须把自己那段长达十多分钟的台词背熟。
　　“然然，你打个电话给无修，问问他下班了吗？不会这个点还在加班吧？”黎母说。
　　“哦。”黎然摸出电话，正要打给季无修时，手机却先响了。
　　通话记录显示来电人是小刘，黎然心道小刘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
　　“喂。”黎然按下了接听键。
　　“小黎总，那个……您能不能来一趟啊？”小刘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着急。
　　黎然看了一眼自己的爸妈，装作随意地问道：“怎么了？”
　　“是季总，他下午谈事儿的时候喝得好像有点多，这会儿醉了。”
　　“你直接载他回来呗，是堵车吗？”黎然问。
　　“不是，季总去花店买了一大束红玫瑰，说是……说是……”
　　“说什么？”
　　“说是要去表白。”
　　黎然：……
　　这可新鲜了，季无修喝多了要找人表白
　　他怎么不知道季无修什么时候竟然有了表白目标？看来公司的事情还是不够多，竟然让季总能腾出空来去谈恋爱。
　　“我想把他劝走，但季总这人你也知道，喝多了很固执，我劝不住。他这会儿就站在人家学校门口，手里捧着红玫瑰，都快成景点了。”小刘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简直欲哭无泪：“小黎总，我怕事情闹大不好收拾，您快来看看吧。”
　　黎然脑补了一下季无修一身西装站在学校门口的样子，觉得自己应该赶紧去现场拍个照片，说不定这能成为季无修一生仅有的黑点。
　　“地址发我。”黎然说。
　　“好嘞。”小刘挂断电话，立刻把定位发给了黎然。
　　黎然打开微信一看，发觉定位竟然是自己的母校，电影学院。
　　黎然：……
　　季无修倒是挺会挑人，他的师弟师妹颜值肯定都是拔尖的。
　　就是不知道季总看上的是师妹，还是师弟呢？


第18章 
　　“怎么了？”黎母问。
　　“没什么，季无修应酬喝多了，我去接一下。”
　　季无修毕竟是黎氏的人，身份特殊，万一真闹大了传出他们婚变的新闻不好善后。再加上季无修很少做这么出格的事情，黎然想去看看热闹。
　　他叫了个车，起身穿上外套就要出门。黎母还有些不大放心，黎然再三保证没什么事情，这才把黎母安抚住。
　　路上大雪纷飞，堵得一塌糊涂，好在黎然家距离电影学院不算太远。他到了学校门口时，季无修还站在大雪里，手里捧着红玫瑰，身上落满了雪花，看上去不像来表白的，反倒像是已经被拒绝了。
　　“小黎总，您可算是来了。”小刘冻得直跺脚，看到黎然就如见到了救星一般：“季总站了很久了，我也不敢劝，也不敢靠近。幸好这会儿天黑了，围观的人少了。”
　　黎然掏出手机，先给季无修拍了张照片，又调回前置摄像头，以季无修为背景，比剪刀手自拍了一张。小刘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这两口子好像都疯了。
　　待收好手机，黎然才走向季无修。
　　“还没等着人啊？”黎然语带嘲讽。
　　季无修转头看向他，目光似是有些愣怔。
　　“人也丢够了，疯也发完了，能不能先回去再说？”黎然问。
　　季无修怔怔看着他半晌，将手里的玫瑰花递给了黎然。
　　玫瑰花上已经落了一层雪，看上去像是故意撒的霜花一般，还挺好看。黎然低头看着那束花，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不大痛快，心中想要来看热闹的念头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想，得是什么样的人，能把素来自持的季总迷成这样啊？
　　他倒是不在意季无修跟谁不清不楚，但他们明明有协议在先，不是说好了不会在外面有乱七八糟的关系吗？季无修忽然整这么一出，摆明了就是要跟自己作对。
　　这么一想，黎然便有些动了气，转身将手里的玫瑰花放到了垃圾桶旁边。挺好的一束花，说不定能遇到有缘人带回家。
　　“那是……”季无修想说什么。
　　“上车，回家。”黎然转身便走，可他走了几步却发觉季无修没跟上来，而是上前又将那束花捡了起来，还抖了抖上头的雪。
　　黎然目睹这一幕，心中怒意更盛。
　　“小黎总，季总喝多了，您别生气。”小刘劝道。
　　“我不生气，我生什么气？”黎然怕小刘看出什么来，朝他道：“你先回去吧，我陪季总散散步。他今天喝多了有点神志不清，你别朝我爸妈多说什么。老爷子身体刚好，别惹他生气。”
　　“小黎总您放心，这件事儿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小刘忙道。
　　“嗯。”黎然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季无修，心道这个确实不能算是人。
　　小刘是个有眼色的，知道这两口子需要一些空间，所以果断离开了。
　　“花不舍得丢，人你也等不到，是打算在人家门口生根发芽？”黎然挖苦道。
　　“等到了。”季无修说：“他不要。”
　　黎然冷笑一声，心道自己没感觉错，小季总确实是被拒绝了啊。估计小刘是看他生气了，不想火上浇油，这才没多说。
　　得知季无修表白失败，黎然心中的怒意稍稍退减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同情和更多的幸灾乐祸。
　　“要不你跟我倾诉一下吧？”黎然拉着他离开了人来人往的校门口，两人迎着雪，沿着街边漫无目的地朝前走：“是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季无修说。
　　黎然一撇嘴，心说季无修也是弯的啊。
　　联想到对方先前和他讨论小玩具的事情时说过，若是自己要用肯定和他的不一样，那就说明——季无修是个一。
　　“你喜欢人家什么呢？长得好？”
　　“脾气差，脑子笨……”季无修说。
　　脾气差，脑子笨？
　　季无修这口味可真够刁钻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黎然又问。
　　“他大一刚入学的时候。”
　　啧！大一也就刚成年？
　　季无修这算老牛吃嫩草吧？
　　但黎然很快反应过来，现在是冬天，大一刚入学哪怕是今年的新生，那也是小半年之前的事情了。季无修先前告诉他外边没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是在骗他。
　　原来他们假惺惺相处的这段时间，季无修心里一直惦记着他的小学弟，惦记着那个脾气差脑子笨的小男生。他们不止一次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他们玩大冒险接吻的时候，他们假装恋人在一起时的每一刻……
　　想到这里，黎然心底好不容易退去的怒火再次翻涌而出。
　　喝醉了的季无修变得有些迟钝，并未觉察到黎然的异样，兀自朝前走着。黎然看着男人的背影，气不打一出来，伸手在地上团了一个雪球，快步上前揪住季无修的衣领塞了进去。
　　“嘶！”季无修一脸震惊：“你干什么？”
　　“我帮你醒醒酒。”
　　黎然说着又去团雪，他没戴手套，两只手被雪冻得通红，近乎失去了知觉。但他全然顾不上这些，团好了雪之后又要往季无修怀里塞。
　　季无修早已有了防备，当然不可能老老实实任他施为，两手轻轻松松就抓住了黎然的手腕。黎然几次想挣脱，奈何力气不够大，气得拿额头猛磕了一下季无修的下巴。
　　季无修吃痛，总算松了手，黎然手里的雪团却也掉了。
　　眼看雪团落了地，黎然不打算就此作罢，又俯身要去团雪。季无修无奈只能从背后抱住他，将他冻得通红的手握在了掌心。男人在雪里站了那么久，手心却还是热的，这令黎然的手稍稍恢复了些知觉。
　　“我的酒醒了。”季无修说。
　　黎然被他这么抱着，总算慢慢恢复了理智。
　　路灯昏黄的光线伴随着雪花落在两人身上，街边不时有行人匆匆而过，朝两人投来好奇地一瞥。在路人的眼中，这明显就是一对情侣在吵架，个字稍高一些的男人从背后抱着自己的伴侣，大概是在哄人吧？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错。
　　季无修那束红玫瑰不知何时被丢到了一旁，正和黎然那个被摔成两半的雪团待在一起。
　　“下次你要是再喝成这样……”
　　“不会有下次，我保证。”季无修说。
　　“呵。”黎然冷笑一声，显然已经不太信任他了。
　　“你在吃醋吗？”季无修问。
　　“别闹了，我吃的哪门子醋？我只是怕你把事情闹大了影响公司，我爸身体刚有了起色，我可不想让他操心。”黎然快速整理好了心情，把手抽。出来，而后和季无修保持了两步的距离：“就这样吧，回家。”
　　季无修抬了抬手，似乎是想牵他，却忍住了。
　　“算了，你要是真情不自禁，麻烦做得干净一点，别传得满世界都是，也别传到我爸和我的耳朵里。”黎然仿佛想极力证明自己没吃醋，又故作大方地道：“反正是小男生，也弄不出私生子来，我就当眼不见为净。”
　　“没有什么小男生……我以后会控制好自己。”季无修说。
　　黎然这才想起来对方表白被拒绝了，难道是吃到了爱情的苦，放弃了？
　　黎然拿出手机叫了个车，与他一起站在路边等着。
　　不多时车来了，季无修知道黎然这会儿不高兴，主动坐到了副驾驶。
　　黎然拉开后座车门，朝司机报了手机尾号，随即又甩上了车门，自己并未上车。
　　直到从后视镜看到黎然渐渐变小的身影，季无修才反应过来什么，而此时车子已经汇入主路，融入了晚高峰的车流中。
　　“师傅麻烦停车！”
　　“这是主路啊，没法给你停，你等会儿……”司机朝他搭话道：“怎么，吵架了？”
　　“嗯。”季无修淡淡应了一句，眼底带着点烦躁。
　　“处对象呢？”司机又问。
　　“嗯……”
　　季无修转头看着窗外，他背后黎然塞进去的雪团还在衣服里，这会儿已经开始融化，但他并未将其取出来，只任由雪一点点化开，将衣服洇湿了一大块。


第19章 
　　黎然方才纯粹是一时冲动，这才没上车。
　　车子开走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作妖的明明是季无修，为什么他要在路边挨冻啊？
　　但黎然这脾气天生如此，从小到大没少干这种事儿。他觉得自己将来死后，或许该把“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写到墓志铭上，让人都知道他生前是个多么壮烈的人。
　　事已至此，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
　　季无修的酒估计也醒得差不多了，让他去爸妈面前圆谎吧。
　　至于黎然，他决定给自己放一晚上的假。重生以后，他每天要和季无修装恩爱，在父母面前也丝毫不敢表露心迹，唯一一次想找人倾诉，还收获了一箱错被季无修拆了的小玩具，今天就更不用说了，竟然要冒着雪来看自己这便宜未婚夫是怎么当情种的。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啊！
　　这一刻黎然只觉得无比委屈，只想找个地方发泄一番。
　　他取出手机，打算为自己找一个去处，在打出“酒吧”这两个字后，他的理智稍稍恢复了一点，果断把那两个字又删了。就他这点破酒量，喝了一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说不定明天醒来就能上头条。
　　这时话剧主创群里传来了信息提示，他惊讶地发觉剧组竟然在加班排练。
　　黎然略一犹豫，决定还是投入到工作的怀抱中去吧。于是他叫了个车，目的地定在了剧场。这一次他运气不错，刚下单不到半分钟，车子就来了。
　　他上车报了手机尾号，然后给黎母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去剧场一趟。黎母并未多问，只回复说让他注意安全。
　　随后，黎然就把手机静音了。
　　季无修那辆车的司机终于载着他掉头回到起点时，黎然已经不知去向，街上空空荡荡，有零星的行人路过，但都不是黎然。
　　“堵车太厉害，这么久，肯定走了。”司机师傅道。
　　季无修拿出手机给黎然打了个电话，没接通，他一连打了三个，都没接通。
　　这时他就猜到，黎然手机肯定是静音了。
　　对方以前就这样，心情不好时只会静音，从来不关机。
　　黎然脾气很差，但是心却很软，再生气也会留一线余地。
　　“吵架好办啊，给他买个贵一点的礼物，男孩子的话，买双贵的鞋？或者送个手机什么的，保证气一下子就消了。”司机师傅说。
　　季无修一边拿着手机给黎然发信息，一边开口道：“他不是一个物质的人。”
　　“这怎么是物质呢？让你送贵一点的礼物是表明你的重视和心意。”司机摇了摇头：“帅哥，看来你不是很会谈恋爱啊，怪不得把人气跑了。”
　　季无修有些烦躁，并未与他争辩。
　　“这单你改了路线，我不太好算啊。”司机说。
　　“你把订单结束，今晚我包车，按你平时两倍的价格。”
　　“哇哦，你这不挺会哄人高兴的吗？”
　　“……”季无修扫了他车上的二维码，直接付了钱，司机这下彻底高兴了，决定再给他支支招。
　　“要不你就霸道总裁一点，单刀直入。”
　　“你不了解他。”
　　季无修背后的雪已经融化了大半，这令他的酒差不多彻底醒了。他并未继续给黎然消息轰炸，知道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你知道脾气差的猫吗？”季无修看着窗外的雪，开口道：“打不得，骂不得，太近它会烦，太远它会忘了你，想不想让你摸，全看它的心情。”
　　“那咋办？”司机问。
　　季无修叹了口气，却没回答这个问题。
　　黎然到达剧场时，那里还亮着灯，导演正带着几位演员排练。
　　黎然路上买了些热饮，到了剧场后分发给了同事们。大伙儿排练到这个点又冷又饿，喝到热乎东西瞬间满血复活。
　　“怎么这么晚还加班？”黎然问。
　　“有场戏迟迟找不对状态，就怕今晚回去了，明天一早又要从头再来。”导演说。
　　黎然上一世是因为喜欢表演才选择了做演员，所以听到这个话题后，很快就把自己的情绪抛到了脑后，问道：“是哪一场戏？”
　　“褚逸，你跟他说说。黎然今天没参与讨论，说不定他能给出不一样的见解。”
　　“剧本你看了吧？就是我在第二个世界驻足时，遇到了一个女孩，我并未对她心动，甚至亲手为她策划了一场婚礼。但我总觉得那个情绪不对劲，看着她手捧鲜花立在那里等待她的爱人时，你觉得我该是什么心情？”
　　黎然想了想：“你既然未对她心动，那应该是祝福吧？”
　　“对吧？我也这么觉得，但剧本里写，我有点失落，甚至有点愤怒。”褚逸道：“只有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到对方爱上别人才会失落、愤怒。我都没动心，怎么会有负面情绪？”
　　“啊？”黎然一怔，稍稍有些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
　　“或许你动心了，只是不愿承认呢？”另一个演员说。
　　“剧本可不是这么写的。”褚逸失笑。
　　“有时候我们也要试着跟随着人物往前走，这样，让黎然试一遍戏，你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一看，体会一下不同的情绪表现。”导演提议。
　　黎然自然不会拒绝，忙起身站上了舞台，搭戏的女演员手里捧着一束道具假花，站在了离他几步之外的地方。女演员左右张望着，像是在等待什么人，面上满是娇羞和盼望。
　　黎然看到对方后眼睛一亮，下意识想打招呼，这时却看到女孩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他目光一黯，忽然想到了学校门口的那一幕，暗道若季无修运气稍微好一点，应该也能等到这一幕吧？
　　漂亮的小男生从大雪中走来，高兴地钻到男人怀里，两人于雪中拥吻……
　　黎然不禁有些怅然若失，默默于舞台上转身，走到了灯光的阴影中。
　　“漂亮！”导演起身看向褚逸，“这个情绪你觉得违和吗？”
　　“我觉得很好，但你的剧本肯定要改，这可不是没动心该有的情绪。”褚逸演技一直很好，但他入行以来参与过的项目，编剧在组里都很有话语权，所以他养成了尊重剧本的习惯。
　　但这部话剧的编剧是导演本人，他的工作方式有些另类，喜欢一边排演一边修改剧本。
　　“改，坚决改。”导演说。
　　“解决了。”褚逸终于放松下来，“正好黎然也来了，外头还下着雪，路上肯定堵车。我请大家吃宵夜，怎么样？”
　　“没问题，明天路不好走，放一天假。大伙儿今晚好好吃一顿。”导演说。
　　黎然一直站在角落里，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直到褚逸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走，吃饭去。”褚逸拉着他往外走。
　　黎然却道：“我刚才仔细想了想，也不一定是动了心才会失落，兴许他就是……触景生情呢？你想想他一直在各个世界里寻找一个人，找了那么久，肯定觉得很孤单。这个时候看到别人获得幸福，难免会觉得失落，对吧？”
　　“嗯，你说的没错，但兴许他就是动心了呢？”褚逸方才看了黎然的表演，已经完全被导演说服了，“从表演的角度来说，‘我很孤独’和‘她爱的怎么不是我？’是两种不同的演法，你方才完全是照着后者演的，怎么现在又开始拼命否定？”
　　黎然还想辩解，却被褚逸推着坐上了车。
　　剧组一行人被安排去了一家火锅店，热腾腾的锅底烧起来，新鲜牛肉下锅滚一圈，任何烦恼在这样的快乐面前都将不值一提。
　　黎然总算收拾好了情绪，踏踏实实吃起了火锅。众人又吃又喝，等从火锅店里出来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我送你？”褚逸朝黎然说。
　　“不用了，我叫个车就行。”
　　“没关系，他们几个都住得近，你正好和我家顺路。”
　　“褚哥真不用麻烦，路上不好走，你快回去休息吧。”黎然今晚打算就近找个酒店住，但他不想朝褚逸解释那么多，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的未婚夫去朝小男生告白，他在闹别扭吧？
　　正在此时，一辆车停在路边，副驾驶的车门打开，季无修从车里走了出来。
　　“你……”黎然一脸惊讶，显然没想到季无修竟然能找到这里。
　　“我来接你回家。”季无修开口，神情看不出什么异样。
　　黎然这会儿吃饱喝足了，也不想当着外人的面争执，便顺势朝褚逸告别，跟着季无修上了路边那辆车。
　　“小兄弟，你对象可以啊。为了找你逼着我绕着北京城转了三个多小时……”
　　“师傅，开车吧。”季无修打断了司机的话。
　　“你……”黎然开口想说什么。
　　“安全带。”季无修提醒道。
　　黎然一脸无奈，只能扯过安全带系上。
　　“我今晚不想回家，师傅麻烦送我去附近的酒店。”
　　“你不回去，爸妈会担心的。”季无修说。
　　“那你好好朝他们解释，今晚又不是我惹出来的事情。”
　　“你不回去……”季无修沉默了许久，沉声道：“我也会担心。”
　　黎然转头看向对方，表情满是震惊，他怀疑季无修被人下了降头，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司机师傅从倒后镜里瞥了两人一眼，伸手点开了音乐播放器，随后车里响起了《月亮代表我的心》：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
　　季无修：……
　　黎然：……


第20章 
　　车里的歌声还在继续：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
　　黎然和季无修则因为被强行配上了bgm，显得既无奈又尴尬。
　　司机每到了红灯时，就会从倒后镜里好奇地打量两人，见两人没有任何动作，他心中似乎有些着急。所以《月亮代表我的心》播放完之后，他又点了一下播放器，车里很快响起了另一首歌《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
　　【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你要相信我的情意并不假……】
　　“师傅，能不能把歌关了？”黎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好嘞。”司机总算关上了播放器，车里恢复了安静。
　　黎然很快发现，一旦安静下来，车里的氛围好像更尴尬了。他扭头看着车窗外，雪已经停了，街道两边的树上裹着一层白，看上去很漂亮。
　　因为路上有积雪，司机开得很慢，直到接近零点才到了黎家别墅。
　　“谢谢。”黎然朝司机道了谢下车。
　　“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大过年的别闹别扭了。”司机打开副驾的车窗朝黎然道：“你对象知道错了，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黎然这会儿除了累没别的情绪，便朝司机点了点头。
　　下了车两人都没说话，黎然进屋后脱下外套，被季无修顺手接了过去，挂到了玄关处的开放式壁柜里。黎然看着季无修的背影，不禁一怔，对方身上的风衣也脱了，露出了里头的衬衫，只见衬衫后腰那里湿了老大一块。
　　那是他塞进去的那个雪团？
　　季无修竟没取出来？
　　“你们可算回来了！”黎母从二楼下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圈。
　　“妈？你怎么还没睡呢？”黎然有些惊讶。
　　“外头路滑，你们都没回来我哪儿睡得着？”黎母看向黎然，问道：“是不是吵架了？”
　　“我……”黎然刚要开口，一旁的季无修主动道：“怪我，喝多了惹黎然不高兴了。不过现在已经好了，您放心去休息吧。”
　　黎母这才点了点头，嘱咐两人也早点睡，这才回身上了楼。
　　黎然这会儿不大想和季无修说话，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直到洗漱完准备睡觉的时候，他才想起来看一眼手机。
　　在他静音的这几个小时里，一共收到了四通未接来电，一通是黎母打来的，另外三通是季无修打的。除此之外，他的微信也收到了几条消息，其中有三条来自季无修。
　　略略略：「没有什么小男生，花是给你买的」
　　切，黎然冷笑一声，心道季无修找这种借口是把他当傻子吗？
　　略略略：「不理我没事，记得和爸妈说一声去处」
　　不得不说，季无修很了解黎然，永远知道怎么快速令他恢复理智。
　　略略略：「对不起」
　　好吧，黎然承认，若自己在车上的时候看到这条，说不定就直接消气回家了。
　　季无修只发了这三条信息，除了第一条在黎然看来有点糊弄，另外两条都很有水平。黎然看着那句“对不起”，又想起对方后腰那一团化开的雪水，心里最后一点气也消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黎然问他。
　　「先回了趟家，妈说你在剧院，剧院的保安说你们加班到很晚才走。」季无修很快回复了消息。
　　他这信息说得比较笼统，但黎然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季无修猜到他不来肯定会和父母报备，所以先回了家，得知他在剧院后就跟着去了。后来大概是从保安的话里分析出了他们可能会去吃宵夜，就找到了火锅店。
　　可那条路上夜里打烊晚的店铺那么多，季无修怎么知道是那家？
　　这人不会是从剧院开始挨家挨户找过去的吧？
　　想到这里，黎然彻底没脾气了。
　　不得不承认，季无修这个未婚夫的身份扮演得非常称职。
　　大概是脑补了对方冒着雪挨家挨户找人的场面，黎然心里稍稍有些内疚。他想，今晚的事情也不能全怪季无修，对方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却要被迫和自己绑定，困在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里。
　　黎然才二十出头，哪怕陪对方演个三五年，也就是二十六七的年纪，但彼时季无修就快三十岁了。男人一生中最好的几年，不能恋爱，不能追求个人幸福……确实挺不容易的。
　　毕竟生病的是黎然的父亲。
　　是不是应该出于人道主义，在这方面给季无修一些补偿？但这种事情要怎么补偿呢？总不能给对方安排一个地下情人吧？那样太容易露馅，万一传到老头子耳朵里给人气着就麻烦了。
　　可若是不想个办法解决，就怕季无修之后还会出这档子事。
　　黎然这天晚上睡前一直在想如何补偿季无修，可他脑容量有限，除了加钱之外实在想不出有效的法子。但加钱能解决孤单寂寞的问题吗？显然不能。
　　直到早晨起来，他也没能想出个答案。
　　“然然，无修，我之前找大师算的日子有眉目了，过了年正月十六是个吉日，你们的婚礼就定在那天怎么样？”早饭时，黎母朝两人说。
　　两人点头应了，都没有异议。
　　“眼看就要过年了，离婚礼没多少时间了。礼服、场地、戒指什么的都定了，现在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你们俩这两天就得去办了。”
　　“什么？”黎然问。
　　“结婚照啊。”黎母道。
　　“哦？领证是吧？”
　　“领证下周去，也有挑好的吉日，我说的是结婚照！你们要是穿婚纱，那就叫婚纱照。”
　　黎然这才明白过来，心想结个婚可真够麻烦的。但他知道自家老妈最在意这些仪式感的东西，自然不能让对方失望，不就是结婚照么？拍就是了！
　　随后，黎母便把摄影师的联系方式给了季无修，说是已经约好了档期，让他这两天尽快带着黎然去拍。季无修查了一下工作日程，发现今天正好有时间，于是早饭后便载着黎然去了这位摄影师的工作室。
　　黎然一路上都没说话，而是低头在和岳航聊微信。
　　他最后想出了一个自认为还不错的办法，打算用这种方式补偿一下季无修：
　　「再订购一套？上次的这么快就用坏了？」岳航发了个震惊的表情包。
　　「不是，我打算送给季无修的。」黎然回复。
　　「……」
　　「这次要不一样的，给一用的那种，我也不是很懂，你帮我订购吧。」
　　岳航大概是被他这要求震惊到了，过了很久才回复。
　　「他也是gay？还是一？」
　　「嗯，我也是刚知道的」
　　黎然随后简单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岳航，那意思实在没别的办法，搞一套小玩具送给季无修吧。虽然心理上没什么作用，但起码能适当给予一些其他方面的安慰。
　　「你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我这么做不对吗？」
　　「他是一，你是零！他有需要，你也有需要！你俩都孤单寂寞冷！直接内部消化啊！！！」岳航虽然发的是文字，但是字里行间都透着咆哮。
　　黎然看着手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直到车子进了文创园，停在一家摄影工作室门口，黎然才收起手机。不过他满脑子都在想岳航的提议，所以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有季无修和摄影师沟通，黎然坐在一旁候着就行。
　　“黎先生，麻烦您过来选一下照片风格。”摄影师的助理招呼黎然。
　　黎然走过去看了看，见桌上摆着好几本相册，他便挑了一本封面看起来比较简约的翻了翻。他发现这组相册的穿衣风格没那么花哨，一会儿应该不用频繁换衣服，就打算选这本。
　　恰在这时，岳航又发了条信息过来：
　　「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他那方面肯定不差。」
　　黎然明白了他话里的言外之意，登时有些尴尬。
　　“黎先生，您喜欢这种风格？”摄影助理问道。
　　“嗯，就选这个吧。”黎然拿着手机走到了一旁。
　　此时，季无修和摄影师沟通完了。
　　摄影助理将黎然选的风格示例相册拿了过去。
　　“哟，你爱人眼光不错。”摄影师一脸暧昧地笑道。
　　季无修不解，接过相册翻了翻，发觉前面是模特穿着西装的照片，往后则是穿着衬衣，再往后模特身上就只剩领带了。除了衣着越来越少之外，照片上两位模特的动作也特别……“不分彼此”。
　　“黎然，你喜欢这种风格？”季无修问黎然。
　　“对啊，你不喜欢？”黎然反问。
　　季无修喉结微滚，闷声道：“喜欢。”


第21章 
　　黎然看相册时心不在焉，压根没往后翻，并不知道相册的后半部分是什么内容。他这会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还在看岳航发来的信息。
　　岳航：「又不是让你们谈恋爱，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岳航：「你灯一关，就把他当成工具人，别想得太复杂」
　　黎然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他觉得这简直是太胡闹了，压根就是乱来。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顺着岳航这个思路设想了一下。
　　抛去个人恩怨，客观来评价季无修:外在条件肯定是没得挑，季无修属于那种棱角分明的长相，身形挺拔肩宽腰窄，气质则带着点压迫感，很容易让人心动。至于他的内在，黎然没仔细研究过，但他是个学霸，读得书很多，甚至连表演相关的书都没少看，肯定不是个花架子。
　　这么一想，季无修确实是个很完美的对象。
　　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这个人是季无修。
　　黎然肯定没办法接受，一来季无修和他过节太深，这辈子不做仇人已经算是很大的改善了，不可能更进一步。二来黎然在感情的事情上还是挺传统的，他骨子里有点浪漫主义，不太能认同一段建立在某方面需求上的关系。
　　真像岳航说的那样，把季无修当工具人，他肯定接受不了。
　　“黎先生，麻烦这边请，咱们先稍微上个妆。”摄影师的助理过来叫他，黎然便起身跟着对方去了化妆间。
　　黎然五官长得精致，皮肤底子也好，几乎不需要费心修饰，化妆师只给他修了一下眉毛，又稍微上了一点底妆。不多时季无修也进来了，化妆师抬眼一看，随口道：“要是来拍照的顾客都长成你们这样，我大概就要失业了。”
　　黎然闻言一笑，顺势透过镜子看向季无修，对方正好也在看他。两人对视的瞬间，黎然本能地想移开视线，但好胜心令他迎着对方的目光看了回去。
　　大约过了十秒钟左右，季无修败下阵来，收回了视线。黎然则一脸得意，高兴得像个赢了游戏的小学生。
　　一旁的化妆师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道这俩帅哥真会腻歪，化个妆还要眉来眼去。
　　化完妆后，摄影师过来了一趟，朝两人介绍了今天拍摄的内容。
　　“黎先生很有眼光，选了我本人最喜欢的一套图。这套图我出了设计示例以后放了好几个多月，你们是第一对选中它的新人。”摄影师显然极为高兴，言语间满是遇到了知音的满足感， “简单来说咱们的拍摄一共有六组主题场景，分别是西装，衬衫，丝绸睡衣，水中，花房以及森林。”
　　黎然疑惑了一下，心道怎么这主题分类前边是服装的类型，后边是场景不过他并未多想，心道既然这么分类，那肯定有设计师自己的想法，他冒然质疑好像有点不太礼貌。
　　一旁的季无修表情则十分复杂，因为他看过那组示例图，一听这几个主题的名称就猜到了其中的关联性。后三个主题之所以没有像前三个一样用服装类型命名，是因为那几个主题估计没什么服装。
　　“今天上午咱们先拍前三组，午饭后拍后三组。两位没有什么疑义吧”摄影师问。
　　季无修看向黎然，黎然便点了点头说：“没有疑义，辛苦了。”
　　“好，那我就安排工作人员先搭景了。”摄影师说。
　　“还要现搭景吗”黎然问道：“一天的时间能来得及吗”
　　“放心吧，只有最后两个场景需要现搭，咱们拍前面的时候要用大半天呢，让他们慢慢搭就行了。”摄影师耐心解释道：“我们工作室虽然拍摄的风格有时候会有雷同，但是场景全都是不一样的。你们可以放心，在咱们这里拍的结婚照，绝对不会遇到同款场景。”
　　黎然点了点头，心道怪不得要现搭景，他们搞得还挺细致的。
　　前三组的拍摄都在一个棚里，摄影师只让助理换过几次后景的绒布。两人先是穿着西装拍了一组，然后脱了西装穿衬衣又拍了一组，最后那组则是穿着丝绸睡衣。
　　黎然一开始做好了心理准备，想着拍结婚照肯定会有点亲。密动作，拥抱或者接。吻应该避免不了。但出乎意料的是，摄影师拍摄的风格好像挺克制的，从头到尾都没安排他们抱在一起，甚至就连牵手的镜头都没有。
　　这可太合黎然的心意了。
　　他想着，等照片拍完了一定要给这个特立独行的摄影师加鸡腿。这年头，拍个结婚照动不动就抱啊亲的，太俗了。新人隔着几步远拍，那才叫创新!
　　因为黎然的镜头感很强，季无修配合得也不错，所以他们前三组照片拍摄得特别顺利，中午不到十二点，他们就拍完了。
　　季无修提前订了外送，请摄影师和工作人员一起吃了午饭。
　　“两位对上午的拍摄还满意吗”摄影师问。
　　“太满意了，我特别喜欢这样的拍摄风格。”黎然说。
　　季无修看了黎然一眼，没有说话，只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手里的冰咖啡。
　　“想不想看看效果”摄影师问。
　　“可以啊。”黎然非常捧场，起身跟着摄影师走到了对方的工作台。
　　助理已经将上午的照片都导出了，还做了初步的挑选，并命名好了活页夹名字：【黎然季无修夫夫婚照1， 2， 3组】。黎然看到自己的名字在季无修前面，心情不由更好了几分。
　　“这是西装主题。”摄影师点开了活页夹，选中了所有照片自动播放。
　　黎然往屏幕上一看，顿时有些惊讶，他说过来看照片，原本只是为了捧场，其实没抱太大的期待。但当他看到屏幕上的成图时，还是被惊艳到了。
　　这位摄影师虽然没有安排他们拍比较亲密的姿势，但照片拍出来的质感，却极具张力。比如有一张画面是黎然微仰着头在整理领带，坐在角落的季无修偏头看过来，目光正落在黎然漂亮的喉。结上。
　　再比如，另一副画面中，黎然坐在古朴的红木桌上，两手扶着桌沿略垂着头。而在他一步之外的地方，季无修背对镜头站着，两手同样扶着桌沿。两人的身体虽然隔着半米的距离，且一个面对镜头一个背对镜头，但两只手却在冰冷的桌面上几乎相遇，将触未触。
　　还有一张照片黎然印象很深，画面中两人都穿着丝绸睡衣。黎然倚在窗边，手里夹着一支没有点的烟，季无修则站在窗户的另一边，一手把玩着火机。
　　明明画面中的两人什么亲密的举动都没有，但看着却会让人忍不住产生联想。
　　“满意吗”摄影师问他。
　　“太棒了。”黎然忍不住想说，你这水平当婚照摄影师太屈才了，但又觉得这话好像不太礼貌，所以改口问道：“你的本职工作就是拍婚照吗”
　　“不瞒你说，我拍婚照是为了挣钱，我的本职工作是人像摄影师。”
　　“怪不得。”黎然虽然没看过对方的作品，但他直觉这人的水平应该是能上顶级杂志的那种。
　　“我其实接单并不多，最近是缺钱了，所以多接了几单。但我说实话，今年遇到的顾客里，你是审美最在线的一个，简直就是我的知音。”摄影师说。
　　一旁的季无修抬眼一瞥摄影师，对方一头披肩发，稍微有点油，还有点小小的发福。这种外形对黎然那个颜控来说，应该是没什么吸引力。
　　“黎先生，你觉得这组风格最吸引你的特质是什么”摄影师问。
　　黎然心想，我当时就是看着不用老换衣服才选的，但他这么说有点不礼貌，所以改口道：“大概是纯粹吧。”
　　“太对了，就是纯粹。”摄影师几乎要感动哭了，抓着黎然的手道：“黎先生，你绝对是我的知音，今天拍完照以后，我让他们多送你一副高级装裱的大幅照片，到时候你们可以挂在新房的卧室里。”
　　季无修盯着他抓住黎然的那只手拧了拧眉，好在他很快就放开了。
　　“你们再喝杯咖啡，我去看看景搭好了没，咱们一会儿开拍第四组。”摄影师说罢大步离开了。黎然则走到沙发上坐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岳航的信息。
　　岳航：「还非要有感情你可真够浪漫的。」
　　黎然：「这是价值观的问题」
　　岳航：「那假如季无修主动追你呢你考虑吗」
　　黎然抬眼看了一眼季无修，男人立在窗边手里端着咖啡，看上去妥妥的西装禁欲帅哥。
　　黎然：「他脑子又没坏，怎么可能追我」
　　岳航：「没有否认，那你俩还有戏」
　　他和季无修有戏
　　黎然像是看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将手机揣回了兜里。
　　***
　　不多时，助理过来让两人去换衣服。两人去了换衣间，黎然才发现给他的衣服只有一条崭新的泳裤。
　　“只有这个”黎然问。
　　“衬衣和西装还穿刚才那一身就行。”助理说。
　　黎然一听他这话就明白了，一会儿估计得下水。先前摄影师说的第四个主题好像就是“水中”，黎然不禁有些好奇，摄影师在下午的三个主题中，还能有什么新鲜的花样。
　　“你好像很期待。”季无修朝他搭话。
　　“你不期待吗”黎然反问。
　　季无修摸了摸鼻子，看向黎然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没多说什么。
　　两人被助理引着去了最新的拍摄区域，那是一个小型的泳池。
　　池里做了一些增温措施，为了防止水温太高导致水雾过多影响拍摄，所以今天设置的水温比体温略低一点，人在里头待着多少有点凉。
　　“两位先生尽量配合我，这个主题咱们争取速战速决，免得在水里待久了感冒。”摄影师说：“咱们的第一组照片季先生穿着西装裤和衬衫下去哈，黎先生只穿衬衣，然后把上边的两颗扣子解开。”
　　黎然一怔，看了一眼季无修，但还是依言把西装裤脱了，又解开了两颗衬衣扣子。
　　“好，不用往里走，就在池边就可以。”摄影师调整了一下打光板，朝两人道：“季先生背靠在池壁上，把黎先生面对面抱起来。”
　　黎然一怔，心道不是没有亲。密接触吗
　　怎么到了这个主题开始要求抱着了
　　但水里实在太冷，黎然不想浪费时间，很配合的凑到季无修身边，让对方抱住了自己。
　　“不是拥抱哈，是抱起来，我给你们做个示范。”摄影师一招手，助理立刻跑过来跳到了他身上， “这么抱，黎先生的腿是这个姿势，正好环在季先生的腰上。”
　　黎然:……
　　他想收回此前的评价了，这一点也不纯粹。
　　“来吗”季无修问他。
　　“你腰能撑住吗”黎然挑眉。
　　他这话明显就是在挑事儿，但季无修并没搭话，只一俯身托住他的腿，将人抱了起来。黎然只穿了一条泳裤，这么被他抱着很是尴尬，但为了尽快完成拍摄，只能好好配合。
　　这池里的水大概到季无修腰部的位置，从镜头里看去，正好能看到黎然若隐若现的白。皙。长。腿。
　　“黎先生的胳膊别抱他的脖子，左手捧着季先生耳朵那个位置，右手按在他心口那里，身体稍微往后仰一点点，低头两人对视，停……就是这个效果……继续对视，别真的亲上了，保持……好!”摄影师拿着机器咔咔一顿拍， “完美，别动，人先别下来，季先生累不累不累抱着人往水池中间，对就是这里。”
　　池里的水虽然不深，但抱着一个人在水里走，还是挺考验腰力的。季无修抱着黎然稳稳走到水池中央后，在黎然耳边问：“满意吗”
　　黎然知道他这话是在回复自己先前的挑衅，只能闭着嘴不接茬。
　　“准备，基本的姿势不变，黎先生两手搭着季先生的肩膀，人往后仰一点，脖子抬起来，对对对，就是这个角度。”摄影师指挥道：“季先生脑袋往前凑一点，别亲，用鼻尖顶到黎先生喉结，非常好，保持这个姿势别动。”
　　黎然身上沾了水，这会儿冻得直打颤，只颈间那一小块皮。肤萦绕着季无修温。热的气息，这令他浑身不自在，呼。吸频率也跟着有些不大规则起来。
　　“冷”季无修问。
　　“你别说话!”两人这会儿的姿势，季无修说话时几乎是贴。着他的脖。子，那感觉简直太奇怪了。
　　“哦。”季无修道。
　　黎然深吸了口气，恨不得当场咬人。
　　“黎先生眼睛闭一下，做出很沉醉的表情。”摄影师继续指挥。
　　黎然只能照做，几乎使出了毕生演技，才没让自己的暴躁溢出来。
　　“好，下一张……黎先生可以下来了。”摄影师说。
　　黎然如蒙大赦，赶紧跳到水里，却被浮力带得没有站稳，被季无修一把揽在了怀里。
　　“好，这个姿势先别动，这样……黎先生转过去，季先生你从背后抱住黎先生，黎先生稍微弯一下腰，这一张咱们拍个带情绪的，你们俩呈现一个打闹的感觉，黎先生略微朝我偏头笑一笑，季先生下巴抵在你爱人的肩膀上，对就是这样……两个人中间不要有空隙，好……”
　　摄影师说到做到，仅仅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拍完了这个主题。
　　两人从水里出来去换下了湿衣服，黎然被冻得面色苍白，身上裹着毛毯依然忍不住直发抖。
　　“喝点姜汤。”季无修将一杯姜糖水递给了黎然。
　　黎然接过姜汤抿了一口，看到了杯身上印着的某个餐饮品牌的logo。
　　他盯着那个logo看了一会儿，想起来之前在剧组拍淋雨的戏时，小何准备的姜汤也是这个品牌的。
　　黎然后来听剧组的女同事说，这个品牌主打的用户是生理期的女性，姜糖水，红枣茶，红豆饮之类的都做得很好喝。不过黎然自己不怎么用外卖软件，所以只喝过他们家的姜糖水。
　　大半杯姜水下肚，黎然身上总算暖和了些。
　　“黎先生，你休息好了的话，麻烦换一下衣服。”助理又来了。
　　黎然接过对方递来的衣服一看，整个人都蒙了，袋子里竟然只装了一件内。裤，而且是那种肤色无痕的，拍戏时这种衣服一般是为了防止演员走光才会用到。
　　“什么意思啊”黎然等助理离开后问季无修。
　　“防止走光吧。”季无修说。
　　黎然心说我当然知道，但是拍个婚照怎么还涉及到走光的问题了呢他心中有些疑惑，但身为演员的素养令他做事极有效率，不愿在这种疑问上耽误时间，所以他干脆利索地换上衣服，又裹上了那条厚厚的毛毯。
　　助理带着两人去了拍摄区域，黎然发现那里竟然真的搭出了一个花房的感觉。虽然全景的视角看着有点假，但他知道经过镜头的取舍以后，边缘和背景都能被虚化，呈现出的效果一定不错。
　　“来吧，毛毯扔了，你俩站在这个位置，拥。吻。”摄影师指了指地上的点位：“自然一点就行，平时怎么亲这会儿就怎么亲，不用管我。需要照顾镜头的时候，我会给你们提示。”
　　黎然:……
　　他看向季无修，眼神里满是震惊，但季无修却显得比较平静，仿佛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似的。
　　“呃，我们俩，就这么”黎然一手在身上指了指，那意思不穿件衣服什么的吗
　　“对，这组花房的照片，意象你俩是刚化形的花妖，站在花丛里拥。吻。”摄影师说：“这种最原始的亲。近，是不是很纯粹”
　　黎然:……
　　纯粹，太纯粹了。
　　他在考虑，要不要取消这一组拍摄。
　　“花都是他们刚去买的，我们从前没搭过这个景，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摄影师说：“你们俩长得好，身形也好，拍这个主题赏心悦目。我估计一时半会儿我不会再碰到这么合适的新人了。”
　　黎然想要取消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和摄影师虽然不是很熟，只是第一次见面，但他能感觉到，对方是个很有才华也很有热情的人。他自己是演员，知道有时候要创作出一件作品，往往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此时他若是改了主意，也就意味着整个工作室的人大半天的工作都白做了。
　　“拍吧。”黎然说。
　　他将身上的毛毯一扔，深吸了口气，摆出了一副要去赴死的架势。
　　季无修也将毛毯扔下，走到他身前，抬手轻轻扶住他的下巴，却并未吻上去。黎然在表演上是一个信念感很强的人，一旦他做好了心理建设，在表演状态下便会表现得十分专业。
　　只是眼前这人是季无修，多少令他心中有点别扭。
　　“好，可以亲了。”摄影师说。
　　黎然闭上双眼，主动凑上去吻住了季无修。
　　季无修呼吸一滞，紧张得浑身僵硬，背脊的肌肉线条崩出了很漂亮的弧度。摄影师不断找着角度按下快门，对两人这克制又充满张力的吻很是满意。
　　“好，换下一个姿势，季先生抱着黎先生，姿势大概和今天在泳池里的时候一样，但是这一次季先生坐在地上。”摄影师说。
　　黎然脑补了一下摄影师口中的姿势，耳尖不禁有些泛红。
　　季无修看了黎然一眼，主动盘膝坐下，然后朝黎然伸出了手。黎然无奈，只能配合地让他面对面抱着。
　　“太好了，就是这个状态。你们两个人额头抵着，说悄悄话。”摄影师道。
　　黎然闻言便两手搂着季无修的脖颈，开口道：“那本画册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啊。”季无修说。
　　“看完了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一下”
　　“提醒你什么”
　　“提醒……你知道拍摄内容还答应”
　　“我问你了，你说你喜欢，我能怎么办”
　　“……”黎然简直是欲哭无泪，更糟糕是的，这会儿屋里温度高，两人又贴得太近，他感觉自己可能是微微有些尴尬了。幸好季无修的状态比他更夸张，这么一想他心理平衡了不少。
　　“啧。”黎然瞥了一眼，意味不明地啧一声。
　　“不是我能控制的。”季无修道。
　　“我也没说什么啊。”
　　“啧……”季无修学着他的语气也啧一声。
　　摄影师在一旁看两人悄悄话说得好似挺投入，好心提醒道：“别亲上了，这个画面咱们不亲，一会儿还有别的亲的姿势。”
　　黎然:……
　　他真的想干脆一头撞死在花盆上得了。
　　花房的这组照片拍完，季无修坐在一旁连喝了两杯冰水。
　　黎然则裹着毛毯，面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最后一组照片，比花房里更夸张。
　　摄影师设计的不再是刚化形的两只花妖，而是已经在森林里相伴了百年的两只树精。
　　所以黎然和季无修，在摄影师的指导下，完成了一系列令黎然崩溃的角度和姿势。有两人幕天席地侧躺着一前一后依偎在一起的，有季无修抱着人抵在树下亲吻的，有从背后搂着的……
　　当然，所谓的幕天席地只是一个氛围，他们的景是搭在摄影棚里的，所以一点都不冷，反而在灯光的照射下，有点燥。热。这倒是为照片提供了不少细节，两人身上的汗很完美地贴合了森林的主题，效果特别好。
　　“你故意的吧”拍完照出来后，黎然坐在副驾驶上，看上去有点暴躁。
　　“你指的什么”季无修问他。
　　黎然瞥了他一眼，一肚子火发不出来。
　　今天的图册确实是他自己选的，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不够细心，自己把自己坑了一把。他不高兴的是，季无修明明看了图册，竟然也不提醒他一下。
　　“我以为你喜欢。”季无修说。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风格咱们拍是的婚照，你说这些照片将来能挂在家里吗”
　　季无修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外头挂前三组，后边三组挂卧室。”
　　“你……”黎然快被他气笑了。
　　“你是不是猜到我没仔细看，故意不提醒我，好看我笑话”
　　“我怎么会知道你没仔细看你当时在忙什么”
　　黎然:……
　　他当时在和岳航商量和季无修“内部消化”的事情。
　　“没什么。”黎然有些心虚。
　　“太草率做决定，早晚要吃亏的。往后你工作上遇到需要签协议的时候，记得发给吴法务，让他帮你把把关。”季无修说。
　　黎然一脸郁闷，没想到竟然还要被季无修教训。
　　待车里慢慢暖和起来，季无修便发动车子要离开，此时摄影师匆匆过来敲了敲车窗。
　　“黎先生，明后天我都在，你们有空过来选选照片吧。”摄影师说。
　　“好的，辛苦了。”黎然忙道。
　　“不客气，今天还要谢谢你们呢，终于让我把想拍的主题都拍了。”摄影师说：“对了，工作室的小姑娘让我帮忙谢谢季总的红枣茶。”
　　“不客气。”季无修说。
　　待摄影师离开后，黎然朝他问道：“那姜糖水是你买的”
　　“叫的快送。”季无修说。
　　“哦，我还以为是他们准备的呢。”黎然说。
　　“这个品牌店铺不多，太远的地方不送，除非是钻石级vip客户。”
　　“你是他们的钻石级vip”
　　黎然问。
　　“一次充值一万块，就能直升钻石vip。”
　　“你充这么多，喝得完吗”黎然失笑：“还是说，季总平时喜欢喝红枣茶”
　　季无修看了他一眼：“余额大部分都给你用了。”
　　“我”黎然一愣，总算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了什么，他在剧组时喝的姜糖水，竟然都是季无修买的他就说小何怎么忽然变得那么体贴了
　　他转头看向季无修，心中微微一热，有点感动。
　　却闻季无修道：“结婚协议里有细则，双方工作辛苦时，要给予适当的照顾。”
　　黎然:……
　　“选照片我陪你一起吗”季无修问他。
　　“我要去剧场开始排练了，你去行吗”
　　“好。”季无修点了点头。
　　“别选后面那几组放大，选几张正经的。”
　　黎然叹了口气，他可不想将来一回家就在卧室的墙上看到自己和季无修的大幅艺术照。
　　***
　　眼看到了年底，但剧组并没放假。
　　现在终于排演到黎然的戏份了，他需要每天准时去剧场参与排练。
　　台词黎然早已背得滚瓜烂熟，排练时非常顺利，为此蒙导没少夸他。
　　“导演，咱们这个戏如果顺利，大概什么时候开演”这日中午休息时，黎然朝蒙导问。
　　“预计的演出日期是明年三月初，第一轮演出暂定的有二十场，第二轮还没定。”
　　黎然算了一下时间，正好是他和季无修婚后不久，这就意味着他不用陪季无修去度蜜月了。黎母昨天还说要给他们安排蜜月的事情，黎父也说自己病情稳定了，可以先去公司管管事，等两人蜜月结束再交给季无修。
　　但黎然不太认同，一来他不放心父亲的身体，二来他也不想跟着季无修去度蜜月。
　　这下好了，正好赶上话剧开演，他连借口都不用费心找了。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褚逸走到他身边坐下，将手里的咖啡递给了他。
　　“谢谢，我有。”黎然朝他扬了扬手里的红枣茶。
　　“忘了，你有特供饮品。”褚逸玩笑道。
　　“我未婚夫充了一万块的卡，不喝都浪费了。”这几日不止黎然每天有红枣茶喝，剧组里的女演员也都跟着沾了光。
　　“婚期定了”
　　“嗯，正月十六，黄道吉日。”
　　褚逸点了点头，略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黎然的手机响了，是季无修发来的视频邀请。
　　黎然略一犹豫，按下了接听键。
　　“怎么了”他问。
　　“我在选照片，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季无修将手机屏幕对着计算机上的两张照片， “挂在家里客厅的照片，你喜欢哪一张”
　　“这有区别吗”黎然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两张照片， “这么小的事情你就自己定了吧，不用一直问我。”
　　“我怕万一选了你不喜欢的，你又不高兴。”
　　“你定吧，你实在拿不定主意，就问问妈，她审美好。”
　　“嗯，知道了。”季无修将手机摄像头重新对着自己，屏幕中露出了他那张帅脸， “下午我去接你，挂了。”
　　“嗯。”黎然挂断了电话，这才发觉一旁的褚逸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褚哥”
　　“没什么，原本今晚想请你吃饭来着。”褚逸笑道。
　　“改天吧，我爸妈现在搬回家住了，每天都等我回去吃晚饭。”
　　“嗯，陪家里人要紧。过完了年一起演出的时候，有的是机会一起吃饭。”
　　黎然笑着应了，低头时才发觉季无修的头像换成了两人的结婚照。不仅如此，对方还很快给他发来了一组照片，让他挑一张当头像。黎然懒得在这种事情上纠缠，便选了那张自己正面季无修背面的照片换成了头像。
　　这天下午，岳航说有事情要找他谈，黎然给季无修发了个信息，让对方不必来接自己下班了。季无修得知是他的经纪人，没再多问，只说晚上在家等他吃饭。
　　“结婚照都弄好了，你这婚结得可真够正式的。”岳航说。
　　“别调侃我了，说正事，我还得回家吃饭呢。”黎然一脸无奈：“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男人了，回去晚了一堆人问东问西的。”
　　“我是看了你的新头像，想起有个还不错的杂志资源，看你要不要合作一下。”
　　“什么内容啊”黎然问。
　　“还没谈呢，我这不是先问问你吗我想着你现在要结婚了，以后也不能走单身路线，不如给你打造一下已婚人士的形象。”岳航说：“你未婚夫长得还不错，又是商界新贵，给你俩拍一组双人图，估计能有点话题度。”
　　黎然不是很想参与这种事情，开口就要拒绝。却听岳航又道：“这事儿你可想清楚，对你来说一点坏处都没有。而且你未婚夫很需要这个资源啊，他现在和你大张旗鼓地秀恩爱，不就是为了坐实自己黎氏太子妃的身份吗”
　　“这倒也是。”黎然想了想，觉得这对季无修或许真有帮助， “我回去商量一下吧。”
　　“行，尽快想清楚，最好年前定下来，这样开春就能安排上，正好和你的婚期一致。”岳航知道他要早回家，也没带他吃饭，还开车顺便把他送回了家。
　　“哎，上回说的事情考虑了吗”车子停在黎家别墅前，岳航忍不住朝他问道：“我是越想越觉得你俩有戏。”
　　“为什么呢就因为我和他一个零一个一”
　　“因为你每次否认都是找借口，从来没正面说过你不喜欢他。”
　　黎然无奈一笑：“那我现在就说，我不喜欢他。”
　　“这样，我陪你做个测试。”岳航伸手在他眼睛上一抹：“闭上眼睛听我说，你现在脑补一下，你和季无修洞房花烛夜，像所有恩爱的夫妻那样，你……”
　　黎然倒是挺配合，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场面，脸唰得一下红了。
　　“我就说有戏嘛，脸都红了。”
　　“不是，我那个……”
　　岳航一抬手示意他不必解释，然后冲他暧昧一笑，把人撵下了车。
　　黎然很是无奈，感觉自己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他也没脑补什么，就是不小心想到了那天拍结婚照时的某个尴尬瞬间……
　　当晚，黎然在饭桌上说了杂志的事情。黎母一听十分支持，直接打了包票说让黎然不用操心了，她和岳航聊细节。黎然一想此事关系到季无修，也算是和公司有关，就放心交给了母亲。
　　没过几日，黎母就说事情搞定了。
　　可黎然问她拍摄日期时，她却说不用拍了。
　　“什么意思”黎然不解。
　　“你不知道吧给你们拍婚照的那个摄影师，在国内很有名气的。我朝岳航一提，人家岳航都认识，杂志社一听说你们的婚照是找他拍的，立刻就找人谈了合作。这下好了，直接从你们的婚照里挑几组照片就行，都不用重新拍，多好。”黎母一脸得意。
　　黎然:……
　　也就是说，他和季无修那些很节省衣料的照片，要上杂志了
　　大概是近期遭到的打击太多，黎然很快学会了接受命运。他想，国内的审核那么严格，上杂志肯定不可能太夸张，这么一想，他总算得到了一些安慰。
　　过年前，黎母怂恿黎然和季无修出去旅行，黎然坚决不答应。
　　没想到转天黎母就带着黎父出了国，说是家里的旅行名额不能浪费。
　　眼看快过年了，家里也没多少事情，黎然干脆大手一挥提前给管家他们也放了假。
　　这么一来，偌大个别墅里，就只剩季无修和黎然两个人了。
　　北京临近年关很多店铺都关门了，外卖小哥也有不少回老家过年的，点个饭一般都要提前两个小时起步。好在季无修还会点厨艺，勉强能应付两人的早晚餐，否则黎然少不得要饿肚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管家放假时太高兴，临走忘了检查电表，所以除夕的前一天晚上，别墅停电了。家里的电一直是管家缴费，黎然和季无修都没有缴费账户，无奈只能等天亮再说。
　　但谁也不会想到，黎家别墅今晚偶然断电，竟会招来了不速之客。
　　黎然手机没电了，摸黑想去父母房中找充电宝时，和正在撬保险柜的贼撞了个正着。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了几秒，黎然瞥见了对方手里的一抹寒光。
　　他难得聪明了一回，转头便拼了命地朝门外跑去……


第22章 
　　黎然逃跑纯粹是出于本能，几乎来不及思考。
　　那贼似乎也蒙了，见人跑便下意识追了上去。
　　黎然脑海中一片空白，感觉下一秒就会被对方一刀捅穿后心。慌乱之际他心底闪过一个念头，心道这一世不会这么阴差阳错死在一个贼的手里吧
　　他还不想死啊，而且被利刃所杀，肯定特别疼。
　　就在黎然眼前已经不由自主开始播放走马灯时，走廊上的一扇门忽然打开，他被人一把拽到屋内抵在了墙上。
　　对方一手迅速反锁了房门，另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黎然只当这是对方的同伙，吓得心脏狂跳，双腿几乎站立不住。直到嗅到身边这人身上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他才意识到这是季无修。
　　或许是因为惊吓的缘故，黎然这会儿浑身冰凉。季无修身上的暖意透过薄薄的丝绸睡衣传来，令黎然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他三魂七魄总算回了笼，将脑袋埋在季无修肩窝，大口地喘着气，最后直接抱住了对方的腰，像是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努力想从对方身上汲取点什么，来安抚自己的恐惧。
　　黎然从未如此依恋过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怀抱，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明明很辛苦却还要谈恋爱，原来拥抱真的可以救命。
　　“没事了，去报警。”季无修贴在他耳边低声说。
　　“我手机丢了……”
　　“用我的，在床头上，密码是你生日。”
　　“好。”黎然这会儿压根没法思考，季无修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甚至连对方的手机密码为什么会是自己的生日都没留意，只快步走去季无修床头拿起手机，输入密码拨了报警电话。
　　黎然手抖得太厉害，好不容易拨出了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他机械地报出了家里的地址，以及遇到的情况，声音不自知地发着颤。
　　“你现在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不要出来，也不要和对方正面冲突。”警察在电话里叮嘱道。
　　“好，谢谢。”黎然拿着电话走回房门口，就见季无修手里不知从哪儿找到了一根棒球棍，朝他低声说：“把门反锁好，我不叫你别出来。”
　　黎然一怔，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你要干什么”
　　“我出去看一眼。”季无修伸手捏了捏黎然的耳朵，那是一个极具安抚意味的动作， “别担心。”
　　季无修说着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片刻，伸手握住了门把手。
　　“别去!”黎然的声音几乎带着点哀求， “不要去，他手里有刀。”
　　“你在担心我”季无修问。
　　黎然这会儿紧张得要死，甚至都忘了反驳，两只手将人抓得死死的，看样子是不打算放开。季无修另一手轻轻拧动门把手，将门闪开了一条缝。
　　透过走廊尽头的窗子照进来的月光，季无修能看到一个人影从黎然的房间里闪身出来，大概是方才见那屋开着门，所以进去找了一圈。
　　那人手里握着的匕首再次闪过寒光，但他似乎并不着急，慢慢靠近书房，伸手拧开了书房的门，而后提步走了进去。
　　“锁好门，别出来。”季无修又低声朝黎然叮嘱道。
　　黎然死死拽着他的手，但季无修似乎是学过什么擒拿术，手腕一翻轻松便挣脱了。不等黎然反应过来，他便顺手带上了门。
　　该死!
　　黎然懊恼不已，恨不能把季无修揪回来骂上一顿。
　　他已经报警了，两人只要躲在房间里等着警察来就好了，季无修为什么非要出去!黎然又急又怕，一直忍不住脑补季无修被那贼捅死的画面，急得眼睛都红了。
　　他贴在门上听着外头的动静，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听到季无修的惨叫，或者是身体倒地的声音。
　　怎么办
　　万一季无修打不过那个人怎么办
　　黎然吓得手心直冒冷汗，但最终还是在屋里转了一圈，找了块水晶雕塑握在了手里。两个人打一个，总比季无修单枪匹马要好。
　　黎然一咬牙，抬手握上门把手，然而几乎是与此同时，走廊上忽然传来了一身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敲击到了人体发出的，下一刻，一声更重的响声传来，那是人倒地的声音。
　　“唔……”有人发出了痛呼，但黎然分不清是谁的。
　　继而是一阵杂乱的声音，像是两个人扭打到了一起。
　　黎然猛地拧动门把手，手里拿着水晶雕塑便冲了出去。借着月光，他看到了地上的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人双手被反剪到背后牢牢控制住了，另一人则以膝盖顶在地上那人的背上，看上去完全占了上风。
　　“去给警察开门。”季无修开口道。
　　黎然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转身朝楼下跑去。
　　然而刚跑了几步他又回头问道：“你没事吧”
　　“有事的是他。”季无修一脚在地上一踢，将一个东西踢到了黎然脚边：“手电筒，用睡衣袖子包住再用，这是他的作案工具。”
　　黎然呆呆点了点头，像个失去了思考的机器人一般，依言用衣袖包住了手电筒。
　　“等等。别去了，拿手机再打个电话，让警察破门进来吧。”季无修忽然想到对方万一有同伙在楼下接应，黎然这么下去只怕会有危险，但他怕黎然害怕所以并未说破。
　　黎然乖乖拿出季无修的手机又打了个电话，不多时楼下就响起了破窗的声音。警察大概是觉得玻璃便宜一些，所以没破门，而是破了窗。物业的人也跟着一起来了，不知道怎么弄的，还帮他们恢复了供电。
　　直到那个贼被戴上手铐控制住，黎然都还是懵的。
　　今晚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令他觉得很不真实。但季无修握住他的那只手，不断传来温热的触感，提醒着他这并不是一场梦。
　　季无修将今晚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朝做笔录的警察叙述了一遍，包括他为什么执意要出来：“起初我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贼，见家里有人也就跑了。但这个人的行为很反常，他已经被我爱人撞见了踪迹，却没有逃走，反而是非常耐心地在房子里找人。”
　　黎然刚才都没想过这些，听季无修这么说才觉出异样来。
　　“你怀疑什么”警察问。
　　“他的做派很像是个亡命徒。”季无修说。
　　“那你出来与他交锋就更不应该了，这很危险。”
　　“家里今晚停电了，没有监控，如果他真的是个亡命徒，肯定也会避开小区里的监控，万一他逃走了，只怕很难锁定他。可他见过我爱人，还拿走了我爱人的手机……”
　　“你怕他将来蓄意报复你爱人”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最稳妥的选择，就是把人留下来，永绝后患。
　　黎然惊讶地看向季无修，没想到对方竟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冒险。
　　“你就不怕自己万一失手”警察问。
　　“我练过格斗，拿过全国二等奖，和一般人交手还是有点底气的。而且那个人手里一直握着匕首，这说明他并不是很能打，这才需要依靠武器来提升战斗力。”
　　“打斗的经过描述一下。”
　　“他当时先去了我爱人的卧室，没找到人以后又去了书房，我趁着这个时机躲到了我爱人的房间里。”季无修料定那个贼不可能再回黎然的房间，并且会因为检查过一遍而放松警惕。于是他等在门内，待对方从书房里出来时忽然出手，一棍就把人撂倒了。
　　当然，季无修自己也承认，这个举动略有些冒险。
　　换成任何其他的人，他可能都会建议对方老老实实等着警察来。
　　“你的思维很缜密，推测得也差不多，这人是在逃的通缉犯，身上有命案。不过我还是要说，你今晚的行为非常危险，幸好没出意外。”
　　“嗯。”季无修点了点头，并未反驳。
　　待一切取证结束后，天已经快亮了。
　　黎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每每听到动静就会紧张地四处张望，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尚未恢复。
　　他大一那年暑假出国旅游，曾目睹过一桩发生在酒店里的凶杀案，受害者就住他隔壁的房间，歹徒入室的时候对方奋起反抗，被捅了五刀当场毙命。
　　后来黎然才知道，那个歹徒本来是要去他屋里盗窃，但他那天晚上没开窗子，所以对方才去了隔壁，事后黎然过了好久才从那阴影中走出来。
　　这种事情看电影的时候总觉得只是个刺激情节，有时候主角不够勇敢还会被一些观众指责太怂，但只有事情发生在身边时才会切身感觉到那种恐惧。大部分人在面对亡命徒时，别说反抗，有时候连逃跑都未必有勇气。
　　“你去补个觉。”季无修朝黎然说：“我联系了朋友的安保公司，他帮忙安排了两个保镖，一会儿就到。他们这几天会帮忙升级一下家里的安防系统，物业那边也会严查那个人是怎么混进的小区，并做出相应的补救措施。这种事情以后绝不会再发生了。”
　　“那个贼呢”黎然问。
　　“他身上背着命案，似乎还不止一条，肯定是枪毙，不用担心他进去几年出来报复。”
　　黎然看向季无修，似乎想翻旧账，抱怨一下对方当时的冒险举动。但想到季无修是怕放跑了人将来对他不利，那番话便说不出口了。
　　“窗户……”
　　“物业会联系人帮忙修，你不用操心。”
　　黎然点了点头，依旧窝在沙发上没动，那模样看上去像只无精打采的小猫。
　　“要是不想睡，我弄点东西给你吃吧。”季无修说罢去了厨房，然而一转身却见黎然竟是跟了过来，委屈巴巴地站在门口看着他。
　　“我不饿。”黎然说。
　　“那就不吃，我给你热杯牛奶吧。”
　　季无修帮黎然热了一杯牛奶，黎然就站在厨房门口，双手捧着玻璃杯乖乖喝完了。今天的黎然脾气好得出奇，半点战斗的欲望都没有，季无修怀疑，今天自己若是上手撸毛，不仅不会惹得对方炸毛，说不定还能听到小猫打呼噜。
　　早晨八点钟，安保公司派来的保镖到了。
　　季无修简单交代了他们几句，便带着黎然上了楼。
　　“去睡觉。”季无修把人推到屋里。
　　“你呢”黎然转头看着他，目光看上去有些无助。
　　“我给你讲故事。”季无修搬了把椅子坐到床边，手里捧着小王子， “让我看看上次讲到哪里了。”
　　“你几点去上班”黎然问他。
　　“今天不上班，明天除夕公司放假了。”
　　黎然这才想起来，现在是假期。
　　若不是他给家里的人都提前放了假，昨晚说不定就不会出事了。那个贼一定是看到黎家别墅黑乎乎一片，以为他们全家都出去过年了，这才起了歹意。
　　“睡觉。”季无修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黎然盖上被子闭上眼睛，那态度十分配合。
　　“小王子说，千万不能把花儿的话当真，只要凝望她们的模样，闻闻她们的芳香就好……【1】”季无修的声音低沉又平稳，令人听着便觉得安心。
　　“可惜从前我什么都不懂……我应该看出藏在她那些小把戏后面的柔情……” 【2】
　　“季无修。”黎然睁开眼睛看向他，眼眶有些发红：“幸好你没受伤。”
　　季无修一愣。
　　不等他开口，黎然便重新闭上眼睛，这次总算慢慢睡着了。
　　但黎然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昨晚，那个贼抓着匕首在身后追他，刀尖几乎抵在了他后背上，仿佛下一刻就要刺破他的身体。直到鼻息间传来熟悉的淡香，身上传来对方温热的体温，他才渐渐安稳下来。
　　等他睡到中午醒来的时候，家里的窗户已经被修好了。两位新雇来的保镖穿着黑西装，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令别墅里瞬间充满了安全感。
　　其实黎然住的这个小区安全系数一直挺好，只能说昨晚的贼段位太高，再加上黎家停电了，这才阴差阳错被盯上。但最后的结果还算不错，黎家只损失了几块玻璃，那个贼却成功把自己送进去了。
　　“今天带你出去吃饭。”季无修说。
　　“除夕，有吃饭的地方吗”黎然问。
　　“放心吧，肯定饿不着你。”季无修怕黎然一直闷在家里又忍不住想起昨晚的事，索性带着他去了酒店，打算在酒店里陪他跨年。
　　“家里的保镖怎么办”黎然问。
　　“今天放假让人回去过年，等咱们回家时再叫他们过去。假期这几天三倍薪水，到时候再给他们发个红包。”
　　季无修开了一间大床房，这次黎然不仅没有表现出异议，甚至还松了一口气。他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却盼着季无修能陪他一块睡。
　　不是那种“一块睡”，而是字面意义上的陪着。上次在国外遇到那件事后，他连续一个多月都不敢自己睡，这次只怕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来。
　　中午，两人在酒店里的餐厅一起吃了午饭。
　　下午，黎然窝在沙发上看脱口秀，季无修则坐在桌前忙在线办公。
　　“不是放假了吗”黎然问他。
　　“员工可以放假，太子妃可没有假期。”
　　若是从前，听季无修这么说，黎然说不定要翻白眼，但这会儿他却抿着嘴没做声，只时不时抬眼去看对方。
　　“不舒服”季无修问。
　　“没有。”
　　“在我面前不用逞强，想干什么直接说。”
　　“没想干什么，你忙你的吧。”
　　黎然抱着膝盖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人和人的胆量天生就不一样，有人胆子大，杀人放火眼睛都不眨一下，有人胆子小，听到打雷都要做噩梦。”
　　“你在讽刺我”黎然问。
　　“我在安慰你，让你不要觉得难为情。”
　　“我没觉得难为情，你想笑话就笑话吧。”
　　黎然嘴里这么说，语气却不复先前的针锋相对，听起来蔫蔫儿的。
　　“一部分胆小的人在经历创伤或恐惧之后，会渴望陪伴，甚至是身体上的接触和安抚，这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季无修从桌子前起身，走到黎然身边坐下， “你需要吗”
　　黎然脸一红，显然很不好意思承认。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渴望被人摸毛的猫，非常没出息，猫界耻辱。
　　“协议上有条款，安慰你也算是我应尽的义务。”
　　“是吗”黎然有些怀疑。
　　“你要看吗”季无修问。
　　“不……不用了。”
　　黎然抬了抬手，大概觉得不太合适，于是稍稍背过身去，侧身倚在了季无修身上。
　　这样的接触，令他心底的不安顷刻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渐渐积累的安全感。半晌后，见季无修毫无反应，他索性换了个姿势，将脑袋埋在了对方背上。
　　“需要拥抱吗”季无修问。
　　黎然没有回答，但从侧面伸手抱住了季无修的腰。
　　“我刚才想起了一件事。”黎然问他：“你的手机密码为什么是我的生日”
　　季无修一怔，眼底闪过心虚，但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坦然道：“你的手机密码不是我生日吗”
　　黎然:……
　　他在问什么自己的手机密码怎么可能会是季无修生日
　　但黎然很快反应了过来，心道这不会也是协议上的细则吧
　　他们不仅要用情侣头像，还要把密码互设成对方生日
　　“嗯”季无修转头看向他，眼底带着疑问。
　　黎然避开对方的视线不大情愿地说：“我忘了，一会儿我就改行吧”
　　季无修闻言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语气却十分淡定：“有劳了。”
　　黎然:……


第23章 
　　黎然拿过手机，不情不愿地把季无修生日设成了密码。
　　他感觉搞个协议结婚，完全没必要这么复杂，却也懒得和季无修掰扯。
　　最主要的是他现在的处境，实在不适合和对方讨价还价。
　　当晚，季无修本来打算带他出去吃饭，但黎然说天黑了不想出门，他就打了个电话，请人把订好的年夜饭送到了酒店。
　　黎然第一次和季无修单独过年，那感觉还挺特别的。若是没有昨晚的事情，今夜他多半会选择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度过，最多在晚饭的时候和季无修说一句新年快乐。
　　但昨晚的变故，令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很奇妙的变化，他们之间的距离甚至不能用缩短了来形容，而是直接消失了。
　　晚饭后，黎然给黎母打了个视频电话。
　　“哎呀，你们俩挺会浪漫啊去酒店跨年”黎母一眼就看出了两人不是在家里。
　　“酒店热闹点，家里人少。”因为怕父母担心，黎然并未将遭贼的事情告诉父母，否则两人肯定第二天一早就得坐飞机回来。
　　“晚上吃的什么呀”黎母又问。
　　“季无修订的私房菜，做得可好了。”
　　黎然原本倚在沙发上，为了让季无修能入镜就往对方身边挪了挪，等电话打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靠在了对方身上。黎母最喜欢观察这些细节，见两人这么“如胶似漆”的，心中十分高兴。
　　“现在的春晚也没什么可看的了，你们一会儿洗个澡早点睡觉，新年的第一天千万不要熬夜，这样明年才能轻轻松松的。”黎母说：“我和你爸爸在外边也早睡早起，生活得可健康了。”
　　看着视频中的父母，黎然心中忽然觉得特别满足。上一世他过得确实不如意，但这一世也不知为何，他的运气一直不错。现在想想，他甚至对于要和季无修长期绑定这件事都已经欣然接受了。
　　俩人和父母说了会儿话，又拜了年，挂断电话时已经块十点了。
　　黎然去冲了澡，出来时看到季无修又在办公，房间里的电视上则播着春晚。他犹豫了一下，直接上床钻进了被窝，然后倚在床头看了一会儿电视。
　　这家酒店他们上次住过，柜子里肯定还有一床备用的被子，但他没有主动提起此事，因为他想挨着季无修睡。当然，他此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还没有从恐惧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一会儿季无修睡觉的时候会不会主动去拿备用的被子
　　黎然想了想，如果季无修去拿了，他就装作刚想起来此事，免得尴尬。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黎然便窝在被子里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季无修把电视关了，又调暗了屋里的灯光，随后浴室便传来了隐约的水声。
　　又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床身微微一陷，季无修躺到了他身边。
　　黎然睡得本来就不沉，这会儿已经醒了。他想季无修没去取备用的被子，那自己可以放心睡觉了。可他老老实实躺了一会儿，总是感觉心里不踏实，很没安全感。
　　后来估摸着季无修应该睡着了，他便悄悄挪了挪身体，直到感觉到男人身上熟悉的体温，这才觉得踏实。
　　就在黎然闭上眼睛准备睡觉时，身边的季无修忽然翻了个身，将他揽在了怀里。那一刻，黎然一颗心忍不住狂跳，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对方觉察到他并未睡着。
　　他心里明白，季无修应该是知道他还在害怕，所以在安慰他。他也明白，自己对季无修的过分依赖，是因为受到了刺激，再加上吊桥效应作祟。
　　但理智是一回事，心里的感觉又是另外一回事。被季无修抱在怀里时，黎然几乎没什么思考的能力，此时的他像是走在冰天雪地里一般，而季无修就是那团火，他完全无法抵抗对方带来的这份安全感。
　　黎然忍不住又想起了岳航的那番话，这一刻他心中那个“两人不可能”的念头甚至产生了一点动摇，当然只有一丁点。
　　次日一早醒来时，黎然发觉自己正像个八爪鱼一样挂在季无修身上，那姿势十分不雅。他尴尬不已，慢慢拿开腿和胳膊，想着尽量别把人弄醒，然而当他抬起头时才发觉季无修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显然已经醒了许久。
　　“不好意思，我睡相不好。”
　　黎然生怕季无修开口挖苦自己，表情满是戒备。
　　但季无修显然没有取笑他的打算，表情十分自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事实上，自从那晚的事情以后，季无修面对他时的表现就和从前不大一样。
　　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任何揶揄，甚至还会反过来安抚他。
　　黎然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歹徒吓出了毛病，竟然开始时不时就想起季无修的好了。
　　两人在酒店住了三天，大年初三才回到黎家别墅。
　　季无修这两天雇人在家里搞了些过年的装饰，看着红红火火的还挺喜庆，再加上有了两个保镖，看起来很安全。
　　管家初五就来上班了，黎然这才知道家里其实有发电机。可惜这些东西平时都有专人负责，黎然连杂物间的钥匙都没有。
　　初六这天，黎父黎母也结束旅行回来了。
　　婚礼定在正月十六，还有许多事情要忙，黎母不亲自盯着不放心。
　　随着家里的人陆续回来，别墅里终于恢复了以往的热闹，但黎然还是保持了前几天的习惯，和季无修睡在了一起。没办法，他现在一个人根本就睡不着，躺在床上干瞪眼能瞪到天亮。
　　季无修则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把自己当成给黎然作伴的工具人，哪怕每天早晨都要面对一些不可避免的小尴尬，他也从不抱怨。
　　作为对工具人的回馈，黎然这段时间口头上对季无修十分客气，几乎没怼过人。毕竟，吃人嘴短，抱人手软，他这点基本的良心还是有的。
　　黎母特意为两人准备了一间新房，房间依旧在别墅里，但里头贴了大红的喜字，床上也铺了大红的床品，看上去非常喜庆。
　　“正式结了婚你们就光明正大睡这屋，省得小季每天晚上还要往你房间里跑。”黎母揶揄道。
　　“……”黎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没法朝对方解释，只能选择沉默。
　　“你们原来的房间都保留着不动，定期让人打扫着。我知道你平时喜欢耍小性子，万一结了婚俩人闹别扭，总要有个地方生闷气吧家里留着各自的房间，将来吵架的时候就不用去酒店了。”黎母又道。
　　黎然对自家老妈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想到对方竟想得这么周到，连他们吵架的时候都考虑到了。
　　“那你和爸爸怎么没有多余的房间”黎然问。
　　“我俩感情好，不像你们整天打打闹闹的。”
　　黎然:……
　　这话确实没法反驳。
　　“有件事情，司仪那边让我提醒你一下。婚礼的时候有一个环节是互相表白，你最好提前准备一下，免得到了台上措手不及。”季无修把黎然叫到一旁，又给他看了一眼司仪发来的信息。
　　“什么样的表白啊”黎然问：“就说……我爱你什么的吗”
　　“大概是小作文吧说一说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咱们怎么走到一起的，还有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我之类的。”季无修想了想：“也不用太复杂，写个八百字应该就差不多了。”
　　黎然:……
　　八百字这可不叫小作文，这就是大作文了好吧!


第24章 
　　黎然背东西挺快，上千字的大段台词，他用不了多久就能背得滚瓜烂熟。
　　但让他写作文，就有点为难他了。
　　尤其这作文还是朝季无修表白。
　　他被为难得够呛，憋了好几天，直到婚礼的头一天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元宵时，他还在琢磨着怎么润色。
　　当然，润色了半天，也就是些套话，诸如自己是如何被季无修的帅气外表和丰富内心所吸引，又是如何无法自拔地爱上对方，并毅然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他自认为这表白水平不至于招笑，但肯定也不会太出彩。
　　“你怎么写的能给我看看吗”这天晚上躺在酒店的床上时，黎然问季无修。
　　“我没写，口述，你要听吗”季无修看着他：“我可以现在就给你背一遍。”
　　“算了。”
　　那些话在婚礼上背还行，真当着他的面在被窝里说，太怪了。
　　大概是日有所思，这天晚上黎然做了个梦。他梦到自己在婚礼现场表白时发挥得特别差，而季无修却表白得非常完美，赢得了满堂彩。
　　这几日黎然因为“抱人手软”没怎么和季无修互怼，没想到把满腹斗志带到了梦里。在梦境中，他忘了那是两人的婚礼，当场表示不服，非要重新表白一次。于是众目睽睽下，他当众朗诵了一段《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经典台词，硬生生把婚礼现场搞成了戏剧舞台。
　　早晨醒来后，黎然被自己雷得够呛。
　　季无修一大早没叫他，往他怀里塞了个毛绒玩具。所以黎然抱着那毛绒玩具起床时已经八点多了。黎母为他们算的吉时是十点，这会儿距离婚礼只剩两个小时的时间。
　　好在他们昨晚住在了举办婚礼的酒店，不用赶路。否则万一遇上堵车，黎然今天说不定会错过自己的婚礼。
　　“小黎总，醒了”小刘从外头进来，给黎然端来了牛奶和烤面包。
　　“怎么没人叫我啊”黎然一边刷牙一边问小刘。
　　“季总说今天要忙到很晚，他怕你起太早了休息不够。他还说你长得好看，不用浪费时间化妆，头发稍微抓一下就行，再加上洗漱换衣服顶多就二十分钟。吃个早餐再用二十分钟，还有半个小时可以让你发呆。”
　　“这倒也是。”黎然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没那么紧张了。他看了一眼小刘，见对方也穿了一身西装，随口夸了一句：“你今天还挺帅的。”
　　“谢谢。”小刘说：“还是季总最帅。”
　　黎然瞥了小刘一眼，心说为什么最帅的是季无修难道不是他吗但他很快想起了昨晚那个雷人的梦，决定还是不要在婚礼这天和季无修争来争去。
　　“一会儿还有别的流程吗”黎然洗漱完后，一边吃东西一边问他。
　　“季总说你不用担心，只要把表白时的词儿说好就行，其他的有他罩着。”
　　“咳。”
　　黎然看向小刘，怀疑对方被季无修下了降头。
　　吃过早饭后，黎然去换了礼服，又自己稍微弄了弄头发。不得不承认，季无修让小刘传的话说得确实挺对，哪怕他不搞妆造，整个人往那儿一站依旧帅得没边。
　　快到婚礼环节时，黎然才跟着小刘下楼。
　　他以前听剧组的同事说过，结婚是一件相当累人的事情，但到了他身上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无论是结婚还是订婚，他都是最轻松的那一个，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人到场点个卯就行。
　　也许是太轻松了，黎然一直觉得有些恍惚。直到在红毯尽头看着季无修缓缓朝自己走来时，他才有了点“自己要结婚了”的感觉。
　　“你今天挺帅啊。”趁着司仪走流程时，黎然凑到季无修耳边说。
　　季无修转头看向他，并未夸奖回去，而是朝他笑了笑。
　　黎然:……
　　白夸了一句，这人竟然不回礼。
　　此时，司仪说完了一段串词，厅内灯光渐渐暗了下去，一侧的大屏幕亮了起来，继而开始播放一段短片，那是婚庆公司做的新人“相爱历程”回顾。
　　短片是从两人童年的合照开始的，软软糯糯的小黎然牵着小季无修的手坐在别墅前的台阶上，看上去无邪又快乐。
　　随后画面一路变化，从两人的童年，到少年，再到如今……
　　黎然发觉，他们合影最多的时候，好像只有童年，后来的大部分同框画面看着都不怎么日常，估计都是逢年过节黎母强制要求他们拍的。
　　视频的最后，画面定格在了一束玫瑰花上。
　　黎然一怔，感觉那束花的包装好像有些眼熟，他很快想起来那是季无修去电影学院找人表白时买的那一束。
　　那天他为了此事还和季无修吵了一架，最后不了了之。季无修为何要把买给别人的花放到他们的结婚视频里这是在羞辱他吗
　　不对，黎然很快意识到，季无修不是那么没品的人。那么这束花只有一个解释，正如当日对方说的那般，没有别人，确实是送给他的。
　　这个念头令黎然有些迷茫，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季无修如果想送花给他，为什么会去他的母校门口
　　不等他多想，司仪便cue到他，让他说出表白宣言。黎然早已背熟了，从容地在众人面前把那段话说了一遍，还适时加入点哽咽，让自己的情绪看起来更逼真。
　　“季无修或许不是我认识的男人里长得最帅的，也不是最高的，甚至都未必是最聪明的……”黎然特意现场发挥了一段，想小小地“报复”一下季无修没夸自己帅的那件小事， “但他却是最细心，最了解我，也最能给我安全感的人。我从小到大经常和他吵架，甚至到了现在偶尔也会吵，但方才看那段视频的时候，我忽然很庆幸他一路陪我长大。如果没有他陪着，我前二十多年的人生，肯定会少很多乐趣。”少了互怼的乐趣。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多少也有点真情实感在里头。
　　台下的黎母看得眼泛泪花，感动极了。
　　司仪循例夸了几句，又说了些搞气氛的话，然后把话题递到了季无修这边。黎然收敛了心思，他倒要看看季无修怎么朝他表白，不会真像梦里那样吊打他吧
　　季无修怀里抱着一束红玫瑰捧花，拿着话筒看向黎然，说：“我第一次确切地意识到自己爱上你，是在你刚上大一的时候……”
　　黎然一怔，不由想起了在电影学院门口吵架时那晚两人的对话。
　　他问季无修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那个小男生的
　　季无修说，从他上大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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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小舟幼时体弱，家里老人听了旁人指点，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妹妹，说病魔发现名字和性别对不上就会绕着他。此后苏小舟身体确实好了，却有了一个新烦恼，身边的人经常因为这个小名误以为他真的是“妹妹”。再加上他长得粉雕玉琢，看起来又乖又软，有时候他解释了自己是男孩都没人信，后来他就懒得解释了。
　　五岁这年，他搬到了新家，邻居家的阿姨第一次见他就喜欢得不得了，硬拉着自家儿子说：“以后要照顾妹妹，保护妹妹，不可以欺负妹妹哦。”
　　于是，苏小舟有了一个哥哥。哥哥比他高了半个头，不怎么爱搭理人，却一直遵守着初见时的诺言，照顾他，保护他，从不欺负他。
　　苏小舟哭了他会哄;
　　苏小舟怕黑他会陪着;
　　但苏小舟想要亲亲抱抱……他却坚决不答应。
　　苏小舟觉得邻居家的哥哥并不喜欢自己，只是因为听妈妈的话才和自己做朋友。直到后来他在家洗完澡忘了拿睡衣，大摇大摆经过自家客厅时被对方撞见……
　　攻视角:
　　林渊有一个又乖又软的小邻居，他一开始以为是个妹妹，后来发现是个弟弟。
　　弟弟就弟弟吧，反正也没太大区别，哭了还是得哄，怕黑还是得陪着，想要亲亲抱抱……好像也行
　　很多年以后，林渊不想给苏小舟做哥哥了，想做他对象。
　　苏小舟很懵，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渊哄他:就算不做哥哥了，以前你有的一样都不少，还能得到更多。
　　苏小舟问他:比如呢
　　林渊:爱情
　　苏小舟:那是什么东西
　　林渊:以后每天晚上我都可以陪你睡觉
　　怕黑又胆小的苏小舟:好耶!


第25章 
　　黎然看着季无修，感觉脑子快要卡住了。
　　电影学院大一的小男生，竟然是他自己吗
　　“……你那段时间很少回家，我经常去你学校门口，不过一次也没遇到过你。直到那年平安夜，你发朋友圈说怪不得小情侣要送红玫瑰，那么漂亮的花谁收到不迷糊”季无修自嘲一笑， “那天晚上，我喝了点酒，借着醉意买了一捧红玫瑰去学校门口等你……”
　　黎然满脑袋问号，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肯定要问问季无修是不是发烧了
　　“不过我的第一次告白并不是很顺利，你拿到玫瑰花以后扔了。”他话音一落，在场的宾客都不由失笑。眼前是两人的婚礼，所以在他们看来，季无修诉说的挫败并不心酸，反倒成了两人情路的小插曲。
　　黎然:……
　　季无修这是把前段时间在校门口那一幕，说成了是他们之间的往事
　　“那个时候我就想，你的戒备心太强了，要想追到你不下点功夫是不行的。后来你每次放假回家时，我都会替小刘去接你，有时候会说他的车限号，有时候会说他请假了，这个借口用了好多年，一直用到现在，真是委屈小刘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坐在宾客席的小刘笑得直捂脸，一旁的同事纷纷去拍他肩膀，嘴里说着“你为他们的爱情付出了太多”。
　　黎然看着眼前的季无修，终于想起了被自己抛到脑后的那些往事。
　　他重生后从剧组回来时，在机场接他的人就是季无修，后来每一次离开和回来，甚至现在去剧场上班，也是季无修每天接送他。而他从一开始的惊讶，慢慢习以为常，现在几乎把小刘给忘了。
　　但事情不仅仅是这样……
　　他回忆起上一世自己上学的那几年，每次放假好像真的都是季无修接送他。他之所以把这段记忆忘了，是因为上一世父亲去世后，他和对方分道扬镳了。
　　在苦苦支撑家族企业的那几年里，他身边没有季无修，只有小刘。那段日子给他造成的创伤和影响太大，以至于他渐渐将过去那二十多年平安顺遂的日子都给忘了。就像人吃惯了残羹冷炙时，不会让自己去想山珍海味，因为那会令嘴里的东西变得更加难以下咽。
　　直到季无修说起那段往事，他才记起曾无数次陪着自己从电影学院到家，又从家里回去的人，并不是小刘，而是季无修。
　　夏天的蝉鸣声中，冬天落雪的长街上，深秋的月色下，初春的阳光里……季无修沉默又忠诚，像个永不会缺席的骑士，始终陪在他的身边。
　　“我对你没有什么别的要求，让我永远为你开车就行。”季无修说罢看向司仪，那意思自己已经表白完了。
　　“那我替咱们的司机小刘问一句，他这份工作还能保得住吗”司仪笑问。
　　众人听了他这话再次哄笑，只有黎然红着眼睛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头司仪又说了什么，黎然一句也没听进去，全程在走神。直到交换戒指的环节，季无修执起他的左手时，他才稍稍恢复了注意力。
　　两人在聚光灯下交换了婚戒。
　　季无修凑到他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黎然一颗心随着那个吻轻轻一颤，随后听到季无修凑到他耳边说：“不要再走神了，大家都看着呢。”
　　黎然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陪着季无修把婚礼的流程走完。
　　待整个仪式结束后，他便趁着休息的间隙，迫不及待将季无修拉到了休息室。
　　“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你去学校接我，你，你那个花……你把话说清楚。”黎然红着眼睛质问。季无修想去拉他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了。
　　“黎然，我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
　　“废话，我反应大很奇怪吗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黎然像只炸了毛的猫，压根就冷静不了， “你说话啊!花到底是给谁买的为什么要去接我放学”
　　季无修安静地看着他，半晌后反问：“你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有没有先预设好你想要的答案你希望我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黎然被季无修这么一问，总算冷静不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呢是真的又如何，是假的又如何他现在得到答案，然后呢
　　“听说我黎然，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好时机。宾客都在外面等着，爸妈也在等着……”
　　“那你为什么要说那些你明明知道时机不对，为什么要那么说”
　　季无修垂眸片刻，说：“因为这是我们的婚礼，是我能想到的最合适的时机。”
　　“你……”黎然怔在原地，半晌也没想出反驳的话来。
　　是啊，这是他们的婚礼。
　　这种话不就是要在这样的场合说的吗
　　此时，外头传来了敲门声，继而响起了管家的声音：“小黎总，季总该去宴会厅了。”
　　“如果我说是假的能让你冷静下来，那就暂且当成是假的。”季无修说。
　　“什么叫当成我又不是傻子!”黎然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最终深吸了口气，打开了休息室的门走了出去。
　　季无修立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大步跟了上去。
　　大概是因为方才发泄了一番情绪，黎然看起来冷静一些，陪着季无修一起去朝宾客们致谢。直到寒暄了一圈，他才疲惫地走到一旁坐下。
　　“可以呀。”岳航端着香槟走到他身边，眼里满是揶揄：“这回再说没谈我可不信了，你俩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吧”
　　“没有!”黎然一脸无奈。
　　“蒙我，我不会看走眼的，你俩明显就有奸。情。”
　　“这种事情我有必要骗你吗”黎然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他：“你怎么看出来我们有奸。情的”
　　“他朝你表白的时候，你的反应太大了，说明你们没有提前套好词。现在，我跟你说了不到两分钟的话，你们家季总已经往这边看了四次了，平均二十多秒看你一眼，这不是热恋中的小情侣是什么”
　　黎然下意识转头看向，果然正对上了季无修的目光。
　　“那是他看我，我可没看他。”
　　“没看他那你怎么知道他在哪个方位，这么大个宴会厅，你一转头就能找着人。”
　　黎然:……
　　如果不是岳航提醒，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看过季无修。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样很圆满。”岳航与他一碰杯，而后凑到他耳边说：“好好享受新婚生活，你会喜欢的。”
　　黎然知道岳航这话肯定是意有所指，面上不禁有些发红。
　　事情的发展好像和自己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他们明明只是最简单的协议结婚，怎么弄到现在这么不清不楚啊
　　一整个下午，黎然都在烦恼这件事情。
　　他有几次机会可以拉着季无修再问清楚一些，可事到临头他又犹豫了。季无修问他的那个问题，他还没想出答案——他反应这么大是为什么呢他想得到的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如果季无修说那是真的，他要怎么反应
　　若对方说是个玩笑……那一次又一次长达数年的接送，往返又如何解释
　　黎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太笨了。
　　当年季无修接送他上下学的时候，他为什么没察觉到问题
　　要知道，那几年他们的关系正是最差的时候。那个时候的黎然叛逆又躁。动，面对季无修时总是没什么好脸色，如果他没记错，那几年自己甚至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季无修，每次都是放了学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子就会上去。
　　不对……
　　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自己上电影学院时，季无修在国外的学业还没结束，按道理说对方应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国外，哪有时间来接他上下学除非……
　　除非对方知道他要回家的时间，每次都特意飞回来接他，等周末晚上送他回学校后，再连夜飞回去。黎然那个时候并不是每周都回家，尤其大一课多的时候，经常一个月回去一次，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见面频率，让他忽略了很多细节。
　　如果真是这样，季无修也太夸张了吧每次大老远飞回来，就为了接送他，然后在家里陪他吃几顿饭那几年黎然每次回家，甚至连话都和对方说不上几句。
　　肯定不是这样的!
　　黎然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以这样的方式爱着自己，尤其那个人还是季无修。
　　一整个下午，黎然都在胡思乱想中度过。甚至和季无修一起朝众人敬酒时，他满脑子里都还在想，这个男人不会真的爱着我吧
　　不会的。
　　肯定不会。
　　就这样，黎然在不断的怀疑和否定中，艰难地熬过了这一天。
　　宴会持续到很晚才结束，送走了宾客后，黎然早已筋疲力尽。季无修看上去精神倒是还可以，就是醉得有点厉害。他今天帮黎然挡了太多酒，简直像是不要命一般，喝到后来黎然都担心他会酒精中毒。
　　黎然本来想说今晚要不还是住酒店吧，看季无修这样说不定还得送医院呢。但黎母却坚持认为，两人新婚之日，要回家里的新房里住，那样吉利。
　　“放心吧，小季没事。”黎父看出了黎然的担心，低声朝他说：“后边我让人把小季的酒换了，你俩大喜的日子，总不能让我们家太子妃喝得没法入洞房吧”
　　黎然第一次被父亲开这样的玩笑，尴尬地面红耳赤。
　　等回到黎家别墅时，天已经黑透了。
　　黎然搀着季无修上了楼，本想把人送去原来的房间，但季无修却揽着他进了婚房。
　　两人刚进门，黎然尚未站稳，就被季无修一把按在了门后。男人身上带着酒气，俯身凑近，看那架势竟是要亲他。
　　“你干什么”黎然一把推开他，就势按亮了屋里的灯。
　　眼前被照亮，黎然才发现他们先前拍的那副森林主题的照片，竟是被放大挂在了房间里。照片中季无修从背后抱着他，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那画面令人看了便觉脸。热。
　　“这张照片什么时候……”
　　“先别管照片了，听话。”季无修说着再次凑上去要亲他。
　　“你，你，你干什么”黎然总算顾不上那副照片了，一脸戒备地看着季无修。
　　两人离得太近，黎然被困在那方寸之地，只觉对方身上的压迫感极强，一颗心不由跳得极快。
　　季无修倒是挺坦然，眼底虽有醉意，但更多的却是渴。望和热。烈，他看着黎然的眼睛说：“要亲你。”
　　不等黎然反应过来，他便捉住了黎然的手，继而倾身吻了上去。
　　“唔……”黎然断断续续地道：“你，你喝多了!”
　　“嗯。”季无修与他鼻尖相抵， “人喝多了，就会做自己最想做的事。”
　　黎然唇齿间充斥着季无修传来的酒气，一颗心忍不住狂跳。对方捉住了他的手，令他无法反抗，可他若想要挣脱，并不是难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那么做。
　　不多时，季无修放开了他的手腕，伸手开始扯他的衣服。
　　“你扯我衣服做什么”黎然终于清醒过来。
　　“入洞房。”季无修说。
　　黎然一把将他推开，一脸震惊地道：“入什么洞房谁要跟你入洞房”
　　季无修盯着他看一会儿，那表情仿佛有些诧异。
　　黎然:……
　　完了，那份该死的协议里不会连这个都写了吧


第26章 
　　黎然大脑飞速运转，想回忆一下自己看过的协议里的内容。然而那份协议他只看了自己要求的部分，确认法务把他的要求都写清楚了，就没看其他的细则。
　　他哪里会想到还有这种关于“入洞房”的内容
　　“季无修……”黎然想要后退一步，可他的背就抵在门上，根本无路可退。他看着季无修，小心翼翼开口：“我们那个，咳，我有点头晕。”
　　季无修盯着他看一会儿，一手扶住他的下巴，沉声问：“你想找借口逃避义务”
　　“义，义务什么义务”黎然问。
　　“婚姻中夫夫双方的基本义务，既包含彼此关怀照顾，也包含相互安慰，括号心理上和生。理上。”季无修眼底带着醉意，说出的话却条理清晰， “协议是你给我的，你没忘吧”
　　黎然心道完了，季无修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自己不占理了。但他还想狡辩一下，不愿就此妥协，这可关系到他……他和季无修之间的那个。
　　“协议上明确列出了我们要……要洞房吗”他问。
　　“双方应尽的义务细则那一栏，倒数第二条，自结婚之日起，除一方有特殊情况外，一周不少于两次同房。”
　　黎然马上抓住了漏洞：“同房的意思就是同一个房间，咱们不是天天一个房间吗”
　　“协议上用是的另一个词，三个字，我只是改了个词。”
　　“我……我怎么不记得”
　　“等着。”
　　季无修说罢走到保险柜旁，从里头取出了结婚协议，当场把那条细则指给了黎然。黎然惊讶的发现，那条除了一周不少于两次“某生活”之外，后边还有一句每次不低于一个小时。
　　黎然:……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要找小吴，我当时没让他写这些。”
　　“这是我加的条款。”季无修一脸坦然。
　　“你!”黎然顿时有些恼， “你怎么能背着我往协议里加东西”
　　“既然是我们两个人的协议，双方都可以提出自己的诉求，全看另一方是否能接受。协议是我亲手交给你的，当时我不仅反复提醒你看仔细，事后还给过你不止一次反悔的机会，记得吗”
　　黎然一脸心虚，季无修确实说过不止一次，他要是不满意可以改。但他那个时候怎么可能想到季无修会在协议里加这些内容
　　现在的黎然，恨不得穿越回去把自己揍一顿!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黎然问他。
　　“因为我答应了要和你结婚，所以我会为这段婚姻做好我认为该有的一切打算。黎然，我是个男人，有七情六欲，这个不难理解吧”
　　黎然无法反驳这一点，尤其他当初还在协议里加了一条，婚姻存续期间双方都不可以在外边拈花惹草。季无修再过几年就奔三了，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让人弄一个补充协议，撤销结婚期间不许你去外面……”
　　“黎然，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季无修眉头微蹙，眼底带着点怒意。
　　黎然本来就很怕喝了酒的季无修，见他脸色一沉，登时缩着脖子不敢吱声了。
　　两人彼此沉默，气氛一时十分微妙。
　　过了许久，黎然听到季无修轻轻叹了口气。
　　“你如果现在就撕毁协议，我也拿你没办法。”季无修苦笑， “你心里一直都知道，哪怕自己不守约，我也不可能真的和你对簿公堂。”
　　黎然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恼， “你别激我，我又不是无赖!”
　　“我允许你在我面前耍无赖，黎然。”季无修眼底带着点黯然。
　　黎然本来就有些内疚，被他这么一激将，脾气便上来了。
　　“我不用你让着，不就是洞房吗”黎然一把扯开自己的领带，把衣服一件件扔到地毯上，扬着下巴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来啊!”
　　季无修看着他，眼底涌动着不加掩饰的渴。望，令黎然心中有些不安。但他并未退却，只赌气似的闭上了眼睛，那意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季无修一把将人捞起来，放到了床上。黎然紧张得直发抖，下意识想求饶，却抿着嘴忍住了。他想，自己若是在这件事情上耍无赖，季无修肯定要拿捏他一辈子。
　　但出乎意料的是，季无修并未对他做什么，而是扯过被子盖在了他身上。
　　“我去隔壁睡。”季无修说。
　　“等等。”黎然叫住他， “这可是你自己要走的，不是我耍赖。”
　　季无修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忽然倾身凑了过来。黎然下意识闭上眼睛，却觉额头传来微痒，那是来自季无修的一个吻。
　　“晚安。”
　　直到婚房里的灯光被调暗，黎然才睁开眼睛，看着季无修离开时的背影，他心里不知为何有点难受。那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之酸酸涩涩很不舒服，心里也闷闷的。
　　季无修说，允许自己在他面前耍无赖。
　　黎然今天不是真的想耍无赖，只是这一切太突然了，他根本来不及消化。
　　白天季无修在婚礼上的那一幕，他至今都没想清楚，回来对方就要和他洞房，这太快了。这和他少年时期待的婚姻和爱情完全不一样，他觉得很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黎然起身去冲了个澡，出来时看到客厅里挂着的巨幅照片。
　　他忍不住想起拍摄这组照片时的情形，他和季无修相拥着依偎在聚光灯下，那种毫无阻隔的亲近和暧。昧，并未让他感觉到不舒服和排斥。
　　那天晚上洗澡的时候，他甚至在失神时没忍住回味了一下。
　　那时他还忍不住想，怎么偏偏这个人是季无修呢
　　但凡换个别人长成季无修这样，他肯定不会犹豫……
　　黎然看到了桌上那份协议，那是季无修的那部分，对方离开时没有拿走。黎然知道，季无修是故意的，那人嘴上说允许他耍无赖，行动上也没有吝啬。
　　如果他今晚把那份协议撕了，季无修可能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黎然拿起那份协议翻看了起来，虽然知道现在再看早已晚了，但他还是好奇这协议里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条款。
　　——自结婚之日起，除了出差每晚都要有晚安吻;
　　——节假日和天气好的时候，要送花……
　　黎然想起刚才那个吻，心底某个地方不禁柔软了许多。还有鲜花，家里的餐桌上，他房间里的桌子上，确实总有新鲜的红玫瑰，但他一直以为是管家他们弄的。现在想来，应该是季无修所为。
　　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事情从来不说，偏偏黎然又太迟钝，否则也不会被对方接送了四年，都没察觉到异样。
　　他继续往后看，在协议最后看到了季无修新加的条款:若两人离婚，季无修自愿放弃黎然赠予的一半家产，净身出户。
　　黎然看着那行字，半晌没回过神来。
　　季无修竟然在协议里加了这么一条，那不就意味着两人一旦离婚，他什么都得不到吗
　　除非他们一直不离婚，否则季无修将一无所有。
　　黎然将协议放下，在沙发上坐了许久。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大雪那日在电影学院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季无修抱着一束红玫瑰站在雪里，等着一个根本就不会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的人。
　　他忍不住怀疑，大一那年的平安夜，季无修或许真的去那里等过自己。
　　“咚。”门口忽然传来了一声极其细微的敲门声。
　　黎然回过神来，蹑手蹑脚跑回了被窝躺下了。
　　片刻后，有人推门进来，是季无修。
　　黎然屏住呼吸，心道季无修是不是来取回协议的
　　还是说对方后悔了，要回来和他继续洞房
　　算了，洞房就洞房吧。
　　事已至此，黎然也想开了。
　　以季无修的条件，他们俩真洞房，自己也不吃亏。他唯一纠结的也不过是面子上的问题，总觉得和季无修闹了这么多年，真走到这一步，自己有点接受不了。
　　但想起大雪中那个背影，想起那些春夏秋冬里季无修沉默载着他走过的路，黎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委屈的。季无修都不觉得委屈，他委屈什么
　　“睡不着”季无修的声音从沙发那里响起。
　　黎然没继续装睡，闷声应了一句。
　　“我……”
　　“你让我先说吧。”
　　黎然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带着点鼻音，也不知道是方才着了凉还是怎么了， “协议你自己放好吧，我不会毁约。先前没看仔细，是我自己的问题，但我不会耍赖，我只是……”
　　“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你要是不着急……就让我缓一缓，然后，我会履行自己的义务。”
　　“只是履行义务吗”季无修问。
　　“不是你说的履行义务吗”黎然有些不解， “我是法盲，不懂那些专业名词，总之就是会……咳，和你同房。”
　　季无修:……
　　“但是提前说好了，不能硬来……万一我身体不舒服什么的，得允许我请假。”黎然没听到季无修反驳，便说：“我就当你答应了，就这样吧，晚安。”
　　房间里一片沉默。
　　黎然紧张地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季无修离开的动静。
　　他正想转头看看时，听到了书页翻开的响动，随后听到了季无修那熟悉又温柔的声音：“小王子说，来跟我玩吧，我很难过……狐狸拒绝了他，因为它没有经过驯化……”
　　黎然这才恍然，季无修来找他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洞房的事情，只是怕他睡不着来给他讲睡前故事。
　　“如果你驯化了我，那我们就会彼此需要，我对你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小王子说，我有一朵花，我相信他已经驯化了我……” 「1」
　　黎然听着季无修的声音，总算渐渐有了睡意。
　　临睡之际，他无意识翻了个身，在枕边为季无修留了一个位置。
　　【1】——《小王子》


第27章 
　　这天晚上，黎然睡得很安稳。
　　次日一早醒来时，被窝里只有他一个人，但他伸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是温的，这说明季无修昨晚睡在了这里。
　　黎然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睡衣，发现穿得好好的。季无修那样的人，当然不可能趁他睡着了做什么，他这举动反倒显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
　　待意识渐渐回笼，他不由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他们虽然没有洞房，但彼此各退一步，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至少黎然是这么认为的。
　　但这也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他就要兑现和季无修洞房的承诺。他们将不再是名义上的夫夫，而会变成实际意义上的夫夫……
　　这个不久是多久呢
　　黎然回忆了一下，昨晚自己朝季无修说的时候用到的字眼是让他先“缓一缓”，这是一个比较模糊的概念，可以缓一年也是缓，缓一天也是缓。
　　他当然不会无赖到缓一年。
　　那一个月呢是不是也有点太久了
　　一周
　　这好像是一个比较合理的时间。既不会显得自己太耍赖，又能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建设。
　　黎然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十分烦恼。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在烦恼什么，是抗拒和季无修亲近吗似乎也不是……大概是对两人关系的转变不大适应吧。
　　洗漱完换上衣服以后，黎然从新房出来，一开门便撞进了一个人怀里。他一个趔趄，继而被人一把揽住后腰，这才勉强站稳。
　　“你……”黎然抬眼看向季无修，耳根登时有些发红，为了掩饰尴尬，他语气不善地问道：“你躲在门口干什么”
　　“叫你吃早餐，送你去剧场排练。”季无修说。
　　黎然顿时没了脾气，老老实实跟着季无修下了楼。
　　餐厅里，黎父黎母都在，这让黎然很是别扭。虽然他们昨晚什么都没干，但他总觉得在全世界眼里他们已经洞房过了，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要我说新婚前三天你们就该待在家里休息，哪有第二天小两口都去上班的”黎母说。
　　“年轻人观念跟咱们不一样，你就随他们去吧。”黎父在一旁打圆场。
　　季无修帮黎然拉了椅子，待他坐下后才开口道：“黎然的话剧很快就要演出了，这几天的排练很重要，他不好在这个时候缺席。”
　　黎然没想到季无修竟然记得自己话剧演出的时间，不禁有些意外，忍不住偷偷看了对方一眼，恰好和季无修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两人视线一触即分，都有些不大自然。
　　黎然发现，自从昨晚以后，他们之间就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具体哪里变了，总之一切都和婚前不一样了。
　　两人吃过早饭后，便准备一同出门。
　　季无修取过黎然的外套帮他穿好，还顺手帮他整理好了围巾。男人修长的指尖擦过他的下颌线，带着点温热微痒的触感。黎然忍不住有些失神，心道以前出门的时候季无修好像也一直这么照顾他来着。
　　他一直以来都习惯了这些事情，丝毫没想过看似理所当然的举动背后，其实隐藏着过分的亲昵。谁家关系不好的兄弟俩，哥哥出门会帮弟弟穿外套系围巾啊
　　这分明就是情侣之间才会有的动作。
　　上车后，季无修说了句什么，黎然走神没听清，便转头看了过去。
　　两人对视几秒，季无修有些无奈，忽然倾身凑了过来……
　　黎然心口猛地一跳，心道季无修是不是要亲他啊他一张脸登时通红，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但预想中的吻并没有落下——季无修只是帮他系好了安全带。
　　黎然:……
　　他为什么会觉得那家伙要亲他啊
　　真是病得不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发觉季无修唇角竟然带着点笑意。对方刚才肯定看透了他的心思，所以才会取笑他。黎然心中十分郁闷，他最生气是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闭眼睛，而不是推开对方。
　　两人一路都没有交谈，到了剧场以后黎然推开车门便要走，却被季无修叫住了。
　　“等一下。”季无修下了车，从后备箱取出了一兜红色的礼袋， “喜糖，分给剧场的同事们吃。”
　　黎然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把喜糖的事情都忘了，大家都知道他昨天结婚，今天见了面肯定要朝他说恭喜，幸好季无修想得周到提前准备了。
　　黎然婚礼只邀请了褚逸和蒙导，并未邀请别的同事们。他们相处的时间还不算太久，私下也没有过多的交情，冒然邀请人家去参加婚礼，人家还得包红包，实在不合适。
　　分一包喜糖沾沾喜气，那分寸正好。
　　黎然拎着喜糖去了剧场，果然遇到的同事第一时间都朝他道喜。黎然赶忙取出喜糖分给大家，那喜糖盒里装了巧克力，软糖还有小零食，同事们当场就打开吃了。
　　“黎然你真够敬业的啊，大喜的日子就来排练。”有同事玩笑道。
　　“我……我爱人说了，坚决不能给大家拖后腿，哈哈。”
　　“不错，恭喜你娶到了一位有觉悟的同志。”导演说。
　　“那还不是黎然会调。教咱们剧组这么多人，每天车接车送的可没有第二个。”另一位同事说。
　　“那没办法，我魅力大，他不看紧了不放心。”
　　黎然说罢众人哈哈大笑。
　　今天上午的排演十分顺利，黎然发挥得也不错，几乎没出什么纰漏。
　　中午休息的时候，季无修又让人送来了午饭。
　　黎然一边吃东西一边想，自己来剧场排演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吃的喝的好像从来没有自己操过心，不管是午饭还是咖啡，饮料，都是在恰当的时间就有人送过来。
　　不仅如此，季无修还会隔三差五帮他请剧组的同事喝饮料，搞到现在黎然的人员特别好，就连季无修都成了众人口中的“优秀家属”。
　　饭后，黎然得空翻看了一会儿手机。
　　昨天他收到了一些祝福，今天才顾上一一回复。
　　等回复完了消息，他又扫了一眼朋友圈，看到了助理小何发的婚礼现场。照片中他和季无修深情对视，看上去就和所有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一样满脸幸福。
　　黎然给他点了个赞，又往下翻了翻，看到了季无修的朋友圈。
　　这次季无修依旧是高清大图九宫格，配文是:
　　【黎然(爱心)季无修，一生一世一双人】
　　黎然想了想，把季无修的九张图都保存了一下，又复制了对方的文案，发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朋友圈。季无修以前不是喜欢学他吗这次他也做个学人精体验一下。
　　与此同时。
　　办公室里的季无修盯着黎然的朋友圈看了足有几十秒，然后评论了“一颗爱心”。
　　“季总”秘书推门进来，看到季无修的表情后不由一怔，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季无修淡淡一笑，收起了手机，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今天会议上有件事情需要您来定一下……”
　　“去甲方欧洲总部参观的事情对吧”
　　“是。”秘书点了点头：“大家意见不太一致，一方觉得您现在的身份，不适合亲自出差。但另一方认为，甲方和咱们公司的规模相当，甚至在资历上还略胜一筹。他们当初过来谈合作时，带队的就是大boss，以礼而言这次您去最合适。”
　　季无修沉吟片刻，问道：“时间呢”
　　“暂定是下个月5号。”秘书说。
　　“我知道了。”季无修说。
　　秘书等了半晌，见他没有明确的指示，便退了出去。
　　今天下午，排演提前结束了二十分钟。
　　黎然看了一眼时间，没有给季无修打电话，决定在外头等一会儿。
　　“要不要送你”褚逸问他。
　　“不用，我家属来接。”
　　褚逸一笑，朝他摆了摆手，先走了。
　　这时黎然电话响了，是岳航打来的。
　　“你们婚照的杂志出了，昨天忘了跟你说，今天把样书寄给你了，你回去查收一下。”
　　“好，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黎然说。
　　“新婚燕尔，顾不上别的事儿合情合理。”岳航揶揄道：“怎么样，昨晚顺利吗”
　　“什么都没发生。”黎然说。
　　“啧，季无修不行啊!我想问问，是他没主动，还是你不从啊”
　　“都不是……”黎然这次没有再回避这个问题，而是压低了声音朝岳航道：“哥，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你一下，你别笑。”
　　“嗯，你说。”
　　“我，咳，那个，我看网上说做零的都会很疼，是真的吗”
　　黎然平时不混gay圈子，认识的朋友里能聊这个话题的人只有岳航。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了，还是想先做做准备，免得到时候自己吃苦头。
　　“这个嘛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岳航估计是猜出来了黎然的心思，这次没再继续揶揄他，而是认真科普道：“一般来说你疼不疼，取决于两个因素。第一，技术，这个不难理解吧耐心和温柔总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第二就是个头。”
　　“什么个头”黎然有些懵。
　　“季无修的个头啊，还要我说得更具体吗”
　　黎然愣怔了好一会儿，总算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我问你，你见过吧”
　　“他的我……没怎么注意啊。”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注意呢”岳航有些无奈。
　　“好像……”黎然回忆了一下两人拍杂志时的触感，小声说：“不小。”
　　岳航：“哇哦!”
　　黎然:……


第28章 
　　黎然听到岳航那句感叹，心中隐约生出了点不好的预感：“岳哥”
　　“没事儿，忍忍就习惯了，别怕。”岳航安慰道。
　　黎然本来还没特别担心，听到岳航这安慰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跟他提前沟通一下，让他轻点呗。”岳航说：“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新手比较危险，最怕的就是两个人都是新手。季无修比你大好几岁吧他肯定是个老手，你不用太担心。”
　　“他还真不是……”黎然有点想哭了。
　　“哦，差点忘了，他从你大一的时候就暗恋你，这么多年没谈过也正常。”岳航这人平时大大咧咧，在这种事情上还挺细腻。他怕黎然有心理阴影，于是又忍不住出起了主意：“要不这样，你让他提前做做功课，他那么聪明肯定一点就通。”
　　“这怎么做功课啊”
　　“我给你发个电影，你转发给他，让他认真钻研一下。”
　　岳航挂断电话后，就在某个审核比较宽松的平台给黎然发了个电影。黎然等着流量缓冲完，点开那电影手指拉着进度条往后一拖，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
　　就在这时，季无修的车来了。
　　黎然手忙脚乱地关上视频，忙把手机收了起来。幸好他方才在外头等得时间太久，身上冷，所以脸红得不算特别明显。
　　车里开了空调，温度比较高，黎然搓了搓手，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手都快冻麻了。
　　“等了多久”季无修问他。
　　“不到二十分钟吧。”黎然说。
　　季无修拧了拧眉，在他手背上一摸，索性将他两只手拉过来捂在了掌心。
　　手背上温热的触感，令黎然有些不自在，尤其两人这姿势离得太近，显得有些暧昧，他总怀疑季无修下一刻就会凑过来亲他。
　　黎然目光在季无修薄唇上扫过，暗自琢磨如果对方真的要亲，他要不要拒绝如今他已经准备要和这人洞房了，再计较要不要亲嘴的事情，好像有点多余。
　　算了，季无修要亲就亲吧，也不会少块肉。
　　黎然这么想着，一张脸便越来越红，到得后来连呼吸都有些乱了。
　　“怎么了”季无修问他。
　　“没，没怎么。”黎然抽回手，这会儿冻得发僵的手指已经恢复了暖意。
　　“下次提前收工打个电话。”季无修把车子掉头开出了剧场， “还是你那部手机给我打电话判刑”
　　“我没存你的号。”黎然故意拿话刺他。
　　“那你通讯簿里那个叫‘烦人精’是的谁的号码”
　　黎然:……
　　季无修怎么连自己给他的备注都知道
　　回去的路上，黎然又开始胡思乱想。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岳航给他发的那个电影转给季无修。
　　不转吧，他怕到时候自己吃苦。
　　转吧……他又觉得尴尬。
　　总不能直接告诉对方，你好好研究研究，到时候跟人家老师学着点这话他可说不出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盼着呢。
　　思前想后，黎然总算找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当晚临睡前，他把那个视频转发给了季无修，然后又欲盖弥彰地发了一条文字信息:
　　「不好意思，本来要发给岳哥的，发错了」
　　「你无聊也可以看看」
　　季无修正坐在沙发上查看邮件，听到提示消息看了一眼，直接点开了那个电影，还外放了。黎然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默默扯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还没过两分钟，你可以撤回。”季无修说。
　　黎然躺在被窝里装聋作哑，心说反正我发给你了，我就不信你能忍住不看!
　　自从发完电影以后，黎然就有些疑神疑鬼。每当季无修去书房，或者在盥洗室待超过两分钟，他就会开始脑补对方是不是在看电影。
　　但季无修掩饰得太好，在他面前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异样。黎然一时间也不知道对方是太能装了，还是真的没看过。
　　不过他很快就没有太多心思惦记此事了，因为他们的话剧很快就要开演。首演日期定在3月3号，第一轮演出每周六场，连演三周。
　　“2号咱们有一场试演，会邀请业内的朋友和你们的亲友来看，大家把人数都报一下，咱们先内定一下自己人的票，到时候尽量不要缺席，把位置坐满好吧”蒙导让助理拿着小本本统计人数。
　　黎然想了想，他人生中的第一部话剧试演，父母肯定要来，岳哥和小何，杨妈和管家他们，还有那俩保镖是不是也要请来看看还有之前那部电影的主创团队，也得问问人家有没有空过来。
　　他这么大致一算，发觉竟然要请二十多个人，好像有点太多了。
　　他在剧中只是一个五番开外的角色，这么张扬不太好。尤其他们演出是的小剧场，一共就几百个座位，他自己就站那么多，太不合适了。
　　于是他删减一下了，只留了父母，岳哥和小何四张票。至于别的朋友和前同事，可以等正式开演的时候自己花钱买票请他们来看。
　　报完了人数，黎然就把此事抛到了脑后。
　　直到排练完看到来接自己的季无修，他才想起忘了给季无修留票。
　　完了。
　　黎然不知道自己脑子抽的哪根筋，怎么能把季无修给忘了呢对方到时候若是没票，他爸妈肯定要问啊。哪有新婚夫夫自己演出不给家属留票的道理
　　偏偏他已经手快，给岳航和小何都发过信息了，总不好再让人家改时间。
　　“怎么了”他一上车，季无修就觉察到他的表情不大对劲。
　　“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黎然心里有点内疚，说话时语气便软了不少。
　　“说吧。”季无修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看着他。
　　“我们2号……”
　　“2号怎么了”季无修问。
　　黎然还坐在人家车上呢，那句“忘了留票”实在说不出口，于是改口道：“2号洞房吧。”
　　季无修一怔，盯着他半晌没说出话来。
　　“你知道我是个守信用的人，言出必行。既然说好的事情，我肯定不会耍赖，择日不如撞日，就2号吧，你觉得怎么样”黎然话说出口，感觉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如释重负。
　　“可，可以。”季无修换了档打算起步，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松手剎。等他松开手剎以后，又发现挂错了档， “抱歉，稍等我一会儿。”
　　他重新拉了手剎，下车在外头冷静了一分钟，这才重新做回车里。
　　有了这件事作为铺垫，黎然觉得票的事情好像不那么突兀了，状似无意地开口道：“我们要开演了，之前会有一场试演，我要的票不多，给了岳哥和小何，没你的份了。等正式开演你想看再看吧”
　　“嗯。”季无修应了一声，看起来很淡定。
　　但黎然感觉他把方向盘的手似乎比以前用力。
　　两人回家后，黎父黎母正在客厅里翻看岳航让人寄来的杂志。
　　黎然估摸着里头有几张尺度很大的照片，觉得有点尴尬，便先回了房间。
　　他们的新房里还挂着那张巨幅的“森林”主题婚照，照片中他和季无修紧紧依偎在一起，那氛围带着几分原始的性。感。
　　黎然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想起了岳航说的关于个头的问题，于是伸手在照片里的季无修身上量了量。当然，他什么都量不出来，因为那里被前景的树叶遮住了，看不见。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季无修立在门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我……”黎然假装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说：“照片上有只蚊子，我拍蚊子呢。”
　　“大冬天还有蚊子”季无修问。
　　“冬天也有蚊子啊。”黎然理直气壮。
　　季无修并未多说什么，只目光在照片上一扫，确认了一下黎然方才“拍蚊子”的部位。不得不说，黎然拍的这只蚊子个头挺大的。
　　下午在车上，黎然一时冲动放了狠话。
　　眼看离2号没几天了，他想到这一点，心里难免紧张。
　　也不知道季无修到底有没有好好研究
　　到时候如果不顺利，或者自己怂了，季无修会不会笑话他
　　黎然叹了口气，感觉做零真的好难。
　　他甚至想要不然自己干脆委屈一下，做一得了。
　　但他们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他总不能一辈子做一吧
　　当晚，两人都睡在了婚房里。
　　季无修又给他读了几页睡前故事，黎然睡意似有似无，便闭着眼睛装睡。
　　不多时，季无修关了灯，躺到了他旁边。
　　黎然默默躺了一会儿，估摸着季无修应该睡着了，便悄悄翻了个身，想趁着对方睡着了时偷偷量一下。
　　他到底还是犯愁，必须亲手量一量才能放心。
　　季无修一开始还以为黎然只是睡着了无意识乱动，直到对方那只手反复数次，他才反应过来，这人压根就没睡。
　　“啧。”他一把攥住黎然那只作怪的手，沉声道：“喜欢”
　　“我……哎呀。”黎然尴尬一笑， “刚才做了个梦，梦到我在掰玉米。”
　　季无修:……
　　黎然使了使劲儿，抽回了自己的手腕。季无修没追究他，只是稍稍曲起了腿，看上去有些不自在。
　　“我真的是在做梦。”黎然试图狡辩。
　　“嗯，知道了，掰玉米。”季无修道。
　　黎然知道越描越黑的道理，索性闭了嘴。
　　次日一早，他自动将昨晚的尴尬经历从记忆里删除了，反正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季无修。
　　但他下了楼以后，发现今天的早饭里竟然有蒸玉米。
　　“怎么吃这个”黎然问。
　　“多吃点粗粮，对身体好。”季无修说。
　　黎然:……


第29章 
　　黎然坐到桌边看着盘子里的玉米，心情十分复杂。
　　他喝了杯牛奶，吃了一个煎蛋，一直没碰玉米。
　　季无修见状主动夹了半块玉米放到了他盘子里， “早餐要搭配营养，不吃碳水会饿得很快。”
　　“无修说的对，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挑食呢”黎母道。
　　黎然无奈，只能瞪了季无修一眼，把那半块玉米拿起来啃了。
　　“你故意的吧”上车后，黎然问他。
　　“什么故意”季无修帮他扯过安全带系上，表情丝毫看不出异样。
　　黎然又不可能把昨晚掰玉米的事情跟他摊开了说，只能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这天中午，岳航特意来剧场找黎然吃了个午饭，还给他带来了一块硬盘和一个盒子。
　　“什么东西”黎然好奇道。
　　“硬盘里拷了两条你拍电影时的花絮，还有一个叫参考数据的活页夹，里头都是我给你下载的电影，你回去可以拉着你家属好好研究学习一下。”
　　黎然闻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把硬盘收了起来。
　　“盒子里是一个新手大礼包，你需要的东西里边都有，以备不时之需。”岳航说着冲他眨了眨眼，那表情十分暧。昧。
　　若是换了过去，黎然肯定要觉得对方多管闲事，但现在他只觉得身边有一个这样热心肠的朋友简直是太好了。
　　“还在担心”岳航问他。
　　“昨晚我量了一下……”黎然拿手朝岳航一比划， “是不是有点吓人”
　　“嚯!”岳航挑了挑眉， “可以呀!”
　　“我真是有点害怕，你说我要是喊疼，他会不会笑话我”
　　“如果他让你难受，就是他的问题，你应该笑话他。”岳航道：“但是我不建议你这么做，男人嘛……还是要多鼓励，他好，你也好，对吧”
　　黎然:……
　　这天晚上回到家以后，黎然特意把硬盘打开看了一眼。
　　他想了想，把参考数据那个活页夹改了个更直接的名字，免得让人看了反应不过来。改完名字以后，他就把硬盘放到了桌边，假装没打开过。
　　晚上他洗完澡出来，看到季无修在桌前办公，便开口道：“今天岳哥给我拿了个硬盘过来，里头有一些片子，你帮我拷到计算机上。”
　　“好。”季无修应道。
　　“弄完了先放你那里，我……咳，我今晚先回我自己的房间睡。”
　　季无修敲键盘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他， “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咱们俩天天睡一块，我偶尔也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嘛。”
　　“私人空间”
　　“对啊，协议上也没说我不能自己睡吧”
　　“没有。”
　　“走了。”
　　黎然说罢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想那么大一块硬盘，里头装了那么多电影，活页夹还取了那么明显的名字，季无修肯定会看的吧今晚他特意回自己的房间睡，就是为了给季无修足够的空间研究一下。
　　安排得这么周到，总该万无一失了吧
　　黎然感觉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他堂堂一个零，竟然还需要为这种事情担心!
　　次日一早，黎然起床时在走廊里撞见了黎父。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场面一时十分微妙。
　　“这才结婚几天，吵架了”黎父低声问他。
　　“没有……季无修半夜加班，我嫌吵，就回来睡了一晚。”黎然忙扯谎。
　　“哦，没吵架就好。夫妻俩生活难免有摩擦，你退一步我让一步，这日子才能过安稳，千万不要闹别扭，伤感情。”黎父语重心长地道：“回头我会说说小季，让他别太拼命。虽说现在公司是他管事，但也不能把身体累坏了。”
　　黎然赶忙点头，心说自己为这段婚姻真的付出了太多!
　　转眼就到了3月2号，他们的话剧今天正式试演。
　　虽说已经排练得很好了，但真到了这一天，黎然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自从毕业大戏之后，他就没有在舞台上公开表演过了。
　　舞台表演和现场拍戏不同，不能喊停，不能重来，必须一次成功。这对于演员的状态和水平都有着极高的要求，哪怕仅仅是一句台词，也不容有任何差池。
　　更别说黎然有着连续十多分钟的台词。
　　下午五点多钟，演员们已经在后台备场了。
　　黎然坐在化妆间角落的位置，一直紧锁着眉头。
　　“紧张”褚逸端了一杯咖啡给他。
　　“谢谢褚哥。”黎然接过咖啡， “你不紧张吗”
　　“我觉得演员没有不紧张的，区别只是看大家的克服能力。有些演员能在上台之前完全消除紧张，但另一些演员会一直保持紧张。只要你的紧张不影响发挥，就不必在意。”
　　“嗯。”黎然点了点头。
　　那些克服紧张的方法，他上学的时候都学过，也看过很多前辈分享的经验。但真轮到自己了就会发现，那些方法通通都没用，他越是不想紧张，就会越紧张。
　　既然如此，不如索性不管了。
　　“这个点还能稍微吃一点东西，但是不能吃太多。过了五点半就别吃了，不然一会儿上了台还在消化，影响你的发挥。”褚逸说。
　　黎然点了点头，就着手里的咖啡吃了两块饼干。
　　七点钟，话剧准时开演。
　　黎然坐在后台候场，从音箱里能听到现场的声音。
　　小剧场的好处就是，演员和观众离得很近，台词说出口就能感受到观众的反应。从现场传来的声音判断，褚逸的开场非常顺利，没有任何瑕疵。
　　好的开场对于一部戏来说非常重要，一旦观众的情绪被调动起来，后面上场的人压力就小了。
　　黎然坐在后台安静地等着，直到话剧近半，他才出场。
　　这个位置的戏接近中点，观众容易疲惫，所以对演员的要求很高。
　　黎然出场后一亮相，效果还不错，毕竟他的气质和长相都很出挑，又符合人物质感。再加上他的台词也好，让人看了难免生出点“长得这么好看，还有演技”的赞叹。
　　很多观众会对长得好看的人有偏见，但一旦好看的人拥有了与长相匹配的实力，这种偏见会迅速转化为欣赏。
　　黎然：“我给你念一句诗吧。”
　　褚逸：“是你写的诗吗”
　　黎然：“不是，我想给你念更好的一句诗……”
　　观众席的后排，季无修坐在黑暗中，远远看着舞台上的黎然。因为没拿到vip家属票，他托人弄了张后排票，所以看不清黎然的脸。但他能想象到黎然说台词时的表情，对方的眼睛定然像映着月光的湖泊一般，明亮又清澈。
　　“长日尽处，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将看到我的疤痕，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1】”
　　季无修第二次听到这段台词，不由想起了第一次带着黎然去剧场试戏那天。那天蒙导问黎然有没有谈过恋爱，黎然说谈过，还说自己的对象是个很英俊的人，是他的大学同学。
　　很英俊的大学同学……
　　季无修看着台上的黎然，稍稍有些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晚演出特别顺利。
　　谢幕后黎然朝父母和岳航，小何打了个招呼，就让他们先回去了。他还要换衣服卸妆，说不定导演还要复盘今天的演出，所以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等一切结束后，他本想着打个车回家，却收到了季无修的信息说要来接他。等黎然从剧场出来时，已经十点多钟了。
　　“这么晚了你还特意过来一趟”黎然道。
　　“加班了，刚结束。”季无修说着要帮他系安全带，但黎然这次很自觉，自己一上车就把安全带系好了。
　　回家的路上，季无修在某家便利店门口停了车，说要去买点东西。
　　黎然坐在车里候着，一开始没多想，后来发现季无修并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的货架上挑了商品付了款。众所周知，便利店门口的货架最长放的商品就是……
　　黎然心道，这家伙想得还挺周到，知道提前买辅助用品。
　　看到季无修从里头出来，他急忙转开了视线，假装看着马路对面。
　　“给。”季无修上车后递给了他一个盒子。
　　黎然一脸尴尬，心说你自己不会装着，给我做什么
　　但他低头一看，却发现季无修买的是润喉糖。
　　“怎么是这个”黎然脱口而出。
　　“不然呢应该是什么”
　　“没什么，挺好的。”
　　“我想着你要演出，喉咙可能比较累。”
　　黎然拆开糖吃了一块，心情十分复杂。
　　他甚至怀疑，季无修是不是已经把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忘了
　　那他们今晚还洞房吗
　　两人回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季无修今天没加班，换了衣服就去冲澡了。
　　黎然并没等他，而是回自己原来的房间冲了个澡，出来以后又去楼下找出黎父开过的藏酒，偷偷喝了一口，壮胆。
　　等他回到新房时，就见屋里的灯光已经调暗了，季无修正坐在床上等着他。
　　“我以为你耍赖跑了。”季无修说。
　　“少看不起人!”黎然本来还有点别扭，被他这么一激直接把睡袍一脱，光。溜。溜钻进了被窝。
　　季无修大概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倒是愣住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别磨蹭了，快。”黎然说。
　　季无修深吸了口气，慢慢俯身凑近了黎然。
　　黎然方才还挺奔放的，这会儿却屏住呼吸不敢吱声了。
　　季无修一手抚过他的额头，又在他耳朵上轻轻捏了捏，动作温柔又耐心。黎然只觉耳畔一阵微痒，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偏偏季无修慢慢悠悠也不着急。
　　后来他索性将心一横，主动揽住季无修的脖颈亲了上去。
　　季无修身体一僵，半晌才反应过来，继而开始配合着黎然与他接吻。黎然本以为这应该挺难的，毕竟这个人是季无修，但没想到事到临头他心里却没觉得多抗拒，仿佛一切都很顺理成章。
　　“你喝酒了”季无修问他。
　　“偷了一口我爸的藏酒，太辣了，咽不下去。”黎然说。
　　季无修拧了拧眉，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问道：“这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难必须让自己喝醉了才能接受”
　　“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我有点怕疼，壮胆不行吗”黎然说。
　　季无修闻言这才舒展了眉头，而后翻了个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黎然，一手捧着他的脸，仿佛看不够似的。黎然被男人这目光看得有些脸热，却又无处可躲，只觉心脏抑制不住跳得越来越快。
　　“你提前看了吧”
　　“什么”
　　“电影，我发你的那个，还有硬盘里的。”
　　“需要看吗你没说让我看。”
　　“你没看”黎然有些急了， “那你会不会啊”
　　季无修这才反应过来，黎然是怕自己不会，这才处心积虑搞了那一出。
　　“我会不会，你会知道的。”季无修说着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而后退开些许道：“但不是今晚。”
　　“啊什么意思”黎然有些茫然。
　　“你明天正式演出，我不想让你上不了台。”
　　黎然:……
　　好嚣张的语气啊!
　　但他想起自己那天晚上量过的个头，发觉自己竟无法反驳。自己是昏了头吧，竟然要在今晚洞房。幸好季无修还有点良心，不然他自己傻了吧唧的，明天要真是上不了台，那可就惨了。
　　“那你不早说，还……还啰嗦这么半天。”
　　黎然身上这会儿已经有了变化，语气便不由带了点烦躁。
　　“我又没说不能做别的。”季无修道。
　　“什么意思”黎然一脸戒备。
　　“今晚我们可以先，掰玉米。”
　　黎然:…………
　　————————
　　玉米:我没惹
　　【1】——泰戈尔《飞鸟集》


第30章 
　　温热的水流自黎然掌心流过，将他手上沾着的东西一点一点冲洗殆尽。
　　他抬头看向镜子，见镜中的自己面颊还染着红意，长睫不知何时被沾湿了，这会儿看上去像是刚哭过似的。
　　他一手扯了扯睡衣襟口，看到锁。骨处添一个很重的印。痕，那是季无修刚刚留下的。不得不说，经过今晚，黎然对季无修有了全新的认知。
　　他曾经一度以为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真的是个禁欲系，直到一个小时前他才第一次目睹了对方的真面目。季无修根本就不是什么西装眼镜禁欲男，倒像条饿了很久的狗见了肉骨头。
　　黎然舔了舔嘴唇，那里差点被季无修咬破，好在对方理智尚存，想起他第二天要登台，所以换了个地方下的口。
　　这样的季无修令他觉得很陌生，却没觉得讨厌。
　　黎然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觉，他现在脑子里还有点乱。
　　他两手扶在洗手池上，试图用池边冰凉的触感来平复心情。但方才的一切对他而言冲击太大，他一时之间很难恢复冷静。
　　黎然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这种体验。
　　少年时他不算早。熟，直到高中才彻底开窍，知道自己是个gay。
　　那段时间他自己有过一些尝试，却并不热衷，甚至到了大学以后，他在这方面依旧比较佛系，不像同龄的男生那般整日精力充沛，躁动不安。
　　当时周围好多同学谈恋爱，也有一些同性情侣，但黎然始终没有试着和别人交往过，他一直觉得自己在这种亲密关系上没有太多需求。
　　后来进了剧组，身边也有不少机会，可黎然从未走出过那一步。上一世，直到出意外时，他都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身后传来脚步声，黎然抬眼看去，在镜中看到了季无修的身影。
　　“还没洗好”季无修问。
　　“没。”黎然的手早就洗好了，他只是需要一点空间来缓一缓。
　　季无修闻言走到他背后，两臂虚环着他，而后挤了点洗手液，帮他洗手。男人比他大了一号的手掌包裹着他，手指沾了洗手液在他指缝间慢慢揉。搓，指腹上的薄茧蹭得他有些微痒，这令黎然不禁有些失神。
　　“这样可以吗”季无修问他。
　　黎然:……
　　他怀疑季无修是故意的!
　　对方刚才就一直问他这样的问题，见他不吱声就故意使坏。黎然在他手下简直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能一边不情愿，一边回答他那些带着点恶趣味的问题。
　　季无修耐心地帮他洗着手，两人挨得极近，黎然仿佛又感觉到了什么，心跳得极快。
　　“你又……”
　　“放心吧，今晚就到此为止。”季无修的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声音低沉而性。感， “你明天还要上台，熬夜会有黑眼圈。”
　　黎然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几乎是逃跑似的离开了盥洗室。
　　“手腕还酸吗要不要帮你揉一揉”季无修问他。
　　“我困了，睡了。”黎然钻到被窝里，背对着季无修不敢看对方。
　　季无修盯着他看一会儿，末了凑上去在他泛红的耳朵上轻啄了一下，这才关了灯。
　　黎然出于习惯很想抱着季无修，但他想起方才的事情又觉得难为情，最终还是忍住了。直到他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感觉背后传来了熟悉的体温，季无修主动抱住了他。
　　第二天一早，黎然是被季无修叫醒的。
　　昨晚他太累了，到了该醒的时间还没自然醒，季无修怕他睡过了头。
　　“只是掰了个玉米就累成这样，要是……”
　　“停!”黎然一把捂住他的嘴， “天亮了，不许提。”
　　季无修攥住他的手腕，指腹在他手背上轻轻揉了揉。黎然像是被唤醒了某种记忆，一张脸迅速泛红，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发觉季无修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换做从前，对方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刻意和他产生身体上的接触。
　　但自从昨晚之后，季无修突然开始热衷这些了，总是时不时找机会牵他的手，或者想要抱抱他。他甚至怀疑，季无修方才原本是打算吻他。
　　两人下楼时，黎父黎母已经坐在了饭桌前。
　　“小季，你出差的时间定了吗”黎父忽然问。
　　“定了， 5号。”季无修道。
　　“出差去哪儿出差”黎然问。
　　黎父一挑眉，看了一眼季无修，目光带着点询问。
　　季无修道：“我还没和黎然说。”
　　“小季要去出国一趟，不过待不了太久，几天就回来了。”黎父说。
　　黎然看了季无修一眼，并未在父母面前多说什么。
　　“今天都3号了，你是打算出差当天再告诉我吗”上了车后黎然问他。
　　“不高兴了”季无修问。
　　“没有。”黎然嘴上这么说，但明显就是不高兴了，扯安全带时还因为扯得太快被卡住了。
　　季无修帮他慢慢把安全带扯出来系好，就着侧身地姿势看向黎然， “我以为你不会在意。”
　　“本来就不在意。”黎然气鼓鼓地说。
　　他试演忘了给季无修弄票，还挺内疚的，好不容易弄了一张五号第一排中间位置的票，打算给季无修，没想到对方竟然要出差。
　　这部戏因为是褚逸主演，所以票很难弄，黎然一开始不知道，也没提前抢票，等他想起来的时候票早就卖空了。这张第一排的票是他费了好大劲儿自掏腰包弄到的。
　　早知道季无修根本就看不了，他才不会费这么大功夫!
　　黎然甚至怀疑，季无修压根也没想到看他的话剧。
　　“出差的事情昨天下午才定，本来打算等你首演结束再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也没事儿，我不关心。”黎然说。
　　季无修无奈一笑，伸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一把。黎然本来就闹别扭呢，被他这么一揉险些当场炸毛。
　　因为出差的事情，黎然一路上都没开口说话，甚至到了剧场以后他都还有些沮丧。
　　他原本也没觉得自己多期待让季无修来看，但得知对方没打算来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失望。黎然自己也说不清这失望的来由，只得将其归结为，票得来不易。
　　“兄弟姐妹们，谁那还能弄到票啊”有个同事在休息室里问了一圈， “我老婆出差刚回来，没赶上试演，咱们自己留的票都被那帮孙子送完了，一张没给我留。”
　　一般这种演出，主创的亲朋好友都会被集中安排在一场，剩下的场次除了正常渠道售卖，只有零星的预留票会留给内部人员。但褚逸名气太大，托关系要票的人太多，这还没首演呢内部票就没了。
　　别说是黎然，就是褚逸现在自己再想弄个座位都得找黄牛。
　　黎然给季无修弄来的票是五号的那场，对方要出差看不了，他就找到了帮自己弄票的同事，把票还了回去。正好，这张票就落到了方才找票的同事手里。
　　这下同事高兴了，黎然更郁闷了。
　　演出前，众人都在后台候场。
　　有个工作人员进来拿了个单子朝众人道：“今晚首演，外头的花篮都摆满了，看来咱们剧组人脉很广啊!”因为演员们这会儿不方便出去，他便把花篮的署名都整理了一下，以便演员们知道有谁送了自己花篮。
　　其中近八成的花篮都是褚逸的朋友送的，毕竟他是主演，在圈内地位又高。
　　“有一位我没对上号，是谁的朋友还是家属啊叫季无修的。”
　　“啊”黎然一怔， “是季无修吗”
　　“对，没说送给谁，只说祝他的小王子演出顺利。”
　　黎然:……
　　季无修幸好没写祝太子殿下演出顺利，不然自己今晚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一对花篮，红玫瑰配百合。”工作人员一挑眉，问道：“谁啊”
　　“我，我家属。”黎然红着脸说。
　　对方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自己不久前刚吃过黎然的喜糖。
　　这日的首演十分顺利。
　　有了昨天的经验，黎然今天更放松，发挥得特别好。
　　演出谢幕时，褚逸单独拥抱了他，对他赞赏不已。
　　大幕落下时，黎然忍不住想，可惜季无修看不到他的表演。
　　看不到就看不到吧。
　　黎然觉得自己有些太患得患失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么在意那个人了
　　或许季无修在这个时候出差能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
　　黎然胡思乱想着从剧场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了立在台阶旁的季无修。
　　男人身上穿着深色的风衣，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正安静地看着他。黎然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有些恍惚，想起了季无修说的自己大一时那个平安夜……如果那天他恰好从学校里出来，看到捧着花的季无修，他们的人生不知道会不会就此改变
　　季无修见他立在那里没动，便主动走了过来。
　　“你……买花做什么”黎然用别别扭扭的语气问道。
　　“祝贺你，演出顺利。”季无修说。
　　“你又没看……”黎然本来已经快忘了，这会儿又想起了那张票， “我原本弄了张五号第一排中间的票，你要出差，又还回去了。”
　　季无修一怔， “你早晨不高兴，是为了这个”
　　“没有不高兴，我没那么小心眼。”
　　“我看了，你演得很好，比昨天更放松。”季无修说。
　　“嗯”黎然有些懵， “你看了你昨天也看了”
　　“昨天弄到了最后排的票，看不清你的脸，今天是第二排，看得挺清楚的。”季无修把手里的花给他：“本来谢幕时想给你，但是隔着一排座位不方便。”
　　黎然接过那束花，眼底登时有了笑意。
　　“你从哪儿弄的票不会是买的黄牛票吧”
　　“我知道你讨厌黄牛。”季无修说， “滥用了一下职权，让员工帮忙抢的。”
　　黎然:……


第31章 
　　直到上了车，黎然眼底的笑意都未散去。
　　“我不知道你会来看。”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季无修把他手里的花放到后座，又扯过安全带帮他系好。
　　黎然倚在座位上，好奇地看向季无修：“比如呢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季无修低笑一声，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车子发动，离开剧场驶向城市热闹的车流。黎然看着窗外的街景，心情似乎不错，连说话时的语气都比平时轻快许多：“你带我去吃宵夜吧。”
　　“饿了”季无修问他。
　　“也不是很饿，就是突然想吃点什么。”
　　“这个时间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明天还有演出，不要熬夜。”
　　“好吧。”黎然有些失望。
　　两人回到家时，黎父黎母已经休息了。
　　季无修去热了一杯牛奶，又给黎然切了个苹果。
　　“你连着看了两场，不会腻吗”黎然一边喝牛奶一边问。
　　季无修一边讲花瓶里的花取出来，换上新买的玫瑰，一边答道：“我是去看你，又不是去看话剧。”
　　黎然心跳猛地快了一拍，险些被牛奶呛到。
　　他坐在桌边看着季无修耐心地将玫瑰花的叶子一片片剪下来，只留了最靠近花朵的一两片， “你很喜欢玫瑰花”
　　“你喜欢。”季无修说。
　　“嗯，我确实很喜欢。”黎然又喝了一口牛奶， “我记得大学那会儿也有人老送我花，逢年过节就有，也不署名，也不知道是谁……”
　　他话音一顿，怔怔看向季无修，就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那些花不会都是季无修送的吧
　　黎然没有问出口，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除了季无修，还有谁会做这种不留名的事情只有季无修会发这种疯，默默无闻地坚持送花给他，甚至都不指望他在未来的某一天会不会不经意发现这个秘密。
　　对方说他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如今看来，这话倒是没错。
　　“牛奶该凉了。”季无修提醒他。
　　黎然回过神来，只觉心神震荡，鼻子也不禁有些发酸。
　　“你今天说原本弄了一张票给我”季无修抬眼看向他。
　　“嗯……知道你出差，我又还回去了。组里票很少，很多同事的家属都没票。”
　　“你就没想着请旁人去看”
　　“圈子里的同事大家都认识，请谁不请谁都不合适，票不够干脆就谁也别请。圈外的朋友，也没有那么亲近的。”
　　“大学同学呢”季无修又问。
　　“想不起来请谁，算了吧，票都还了。”
　　季无修对这个答案似乎很满意，他把餐厅里的花瓶收拾好，又拿着剩下的半束玫瑰花上了楼，放到了卧室的花瓶里。
　　当晚睡下之后，黎然稍微有点紧张，不知道季无修会不会做点什么。但对方只是在关灯前亲了他一下，一个点到即止的吻，落在额头。
　　没有“掰玉米”，也没有亲嘴。
　　“明天下午我就去机场了，晚上小刘去接你。”
　　“哦。”黎然刚想起来季无修要出差， 5号出差，实际上4号就要出发了， “要待几天啊”
　　“暂定四五天吧，后续看情况。”
　　“哦。”
　　黎然想了想，四五天好像也不算太久。
　　不就是换小刘接送他吗不就是晚上一个人睡觉吗
　　黎然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过去的二十多年，他都是自己睡的。况且如今家里有了保镖，也升级了安防系统，他早就不害怕了。
　　第二天晚上，果然是小刘来接的他。
　　“小黎总，请。”小刘提前下了车，帮他打开了后座的车门。黎然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坐过后排了。
　　他上了车，小刘并未提醒他系安全带，大概觉得这是一个不需要提醒的常识吧但不知道为什么，季无修每次都要不厌其烦地提醒他，若他动作稍慢一些，对方还会亲自帮他系好。
　　“小黎总，可以出发了吗”小刘问。
　　“嗯。”黎然扯过安全带系上，心情没来由有些低落。
　　当夜他睡觉时并未关灯，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也没睡着。
　　桌上的花瓶里摆着红玫瑰，虽然过了一天一夜，但那些花看着还很新鲜。季无修床头柜上放着《小王子》，他取过来想翻看一下，却不记得对方上次读到了哪里。
　　就在黎然胡思乱想之际，手机传来了消息提示。
　　略略略：「晚安」
　　黎然看着对话框，输入了「晚安」两个字，但犹豫了一下，又删掉了，换成了:
　　「忙吗」
　　这是一个比较开放式的问题，对方如果想聊天，就会说不忙，然后把话题延续下去。对方如果不想聊天，就可以回复挺忙的，这样问问题的人自然会识趣地终止话题。
　　黎然正在猜测季无修会怎么回，对方却发了个视频请求过来。黎然吓了一跳，下意识按了接听键，屏幕中露出了季无修英俊的脸。
　　男人身上穿着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一副标准的西装精英帅哥打扮。如果放在以前，黎然对他的评价多半会加个“禁欲系”，但有了一起“掰玉米”的经历，黎然实在无法再把“禁欲”两个字和季无修联系到一起了。
　　“怎么了”黎然问他。
　　“我以为你有事儿。”季无修说。
　　“是你打的视频电话。”
　　“你问我忙不忙，我以为你有事情要说。”
　　黎然目光微闪，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我就是随口问的。”
　　“好，那你早点睡，晚安。”季无修说罢朝他一笑，挂断了通话。
　　黎然:……
　　随口问的就挂这么快多聊一句都不愿意
　　黎然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就不该主动和季无修搭话。为了赌气，第二天季无修给他发早晚安时，他直接没回。
　　他还以为对方会主动找他聊天，可一连两天，季无修除了早晚安什么都没和他说，多余的表情包都没有一个。
　　这天是休息日，剧场没有排演出。
　　一大早褚逸就给黎然打了个电话，说想邀请他参加一个酒会。
　　“我知道难得休息一天，不该叫你出来。但酒会的主人是我的老朋友，他看了咱们的话剧很欣赏你，要我无论如何要请你赏脸过去一趟。”
　　黎然本想拒绝，但褚逸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再拒绝就不礼貌了。于是，当晚他只能跟着褚逸一道去参加了那个酒会。
　　说是酒会，但其实规模并不大，看起来更像一个小型的私人聚会，来宾加起来也就二十来个。黎然打眼一扫，发觉现场既有咖位不小的演员，也有圈内知名的歌手，甚至还有一线的主持人。
　　褚逸带着他介绍给了自己的朋友，黎然这才知道对方是个王牌综艺制作人，名叫卢颖。
　　“褚逸说你不喜欢这种场合，一再推脱，是我逼着他把你叫来的。”卢颖说。
　　“卢老师您好。”黎然怀疑对方这话就是假客气，毕竟他这个咖位，要流量没流量，要作品没作品，不至于让人这么在意。
　　若是等他的电影上映以后，这话还有点可信度。
　　“我最近在做一档恋爱综艺，想邀请你参加。”卢颖开门见山地说：“我私下接触过你的经纪人，但是他拒绝了我。没办法，我只能来找你了。”
　　“卢老师……谢谢您的抬爱，但我暂时没有参加综艺的打算。”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我还没给你介绍节目呢。我这档综艺并不是传统的恋爱综艺，更像是夫妻或者夫夫综艺。我们会邀请一些情侣来做客，其实就是参与一些简单的互动，聊聊天之类的。”卢颖道：“我们的节目特别之处在于，不仅会邀请圈内人，也会邀请一些各界出类拔萃的人士参与，这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机会。”
　　黎然听明白了，卢颖不单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季无修。
　　一个他这样的十八线小明星，迭了黎氏集团太子爷的身份，而季无修则是商界新秀头上贴着入赘的标签，这些组合确实很能博眼球。
　　“我回去会好好考虑的。”黎然这次没直接拒绝，而是采用了一种更迂回的方式，免得对方又要当场劝说他。
　　“好，我等你消息。”卢颖说。
　　黎然又朝她道了谢，这才走到角落坐下。
　　“抱歉，让你为难了。”褚逸看上去有些尴尬。
　　“没事，卢老师也是想给我机会。”
　　黎然不想接触综艺，是因为不感兴趣，也不想拉着季无修去炒这样的热度。但客观得说，他这种十八线艺人能上卢颖的节目，那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好机会。
　　不出意外的话，一个节目就有可能让他一跃晋升好几个咖位。
　　“其实我也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我知道你志不在此，但这个阶段适当地妥协，能让你有机会拿到更好的剧本。”褚逸说。
　　“嗯，我明白。我回去以后和季无修商量一下。”
　　褚逸点了点头，问他：“要不要去阳台上透透气”
　　“好啊。”黎然起身跟着褚逸去了阳台。
　　但不知是谁在阳台上弄撒了红酒，他一不留神踩到了酒渍，险些摔倒，好在褚逸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可两人这么一摔一扶，黎然手里的酒全洒到了褚逸身上。
　　“对不起!”黎然忙取出手帕帮他擦。
　　褚逸倒是挺淡定，接过手帕随手拭去西装上的酒渍，还不忘安慰黎然说没事。
　　这天酒会没结束，褚逸就找了个借口带着黎然离场了，还让自己的司机把黎然送回了家。
　　“褚哥，今天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弄脏了你想西装。”下车前，黎然还在朝他道歉。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硬拉着你去凑热闹。咱们就当扯平了，谁也别再客气了。”褚逸笑道。
　　黎然笑着点了点头，待对方车子离开后才转身回家。
　　得知岳航也不想让他接触这个综艺，黎然压根就没朝季无修提，很快就此事抛到了脑后。不过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酒会的事情竟然会有后续，而且还是一股脑冲上了热搜的那种后续。
　　看着岳航发来的热搜截图，黎然整个人都蒙了。
　　热搜第一位：【疑似褚逸黎然恋情曝光】
　　后头还跟着两张照片，一张是他在酒会阳台差点摔倒时，褚逸扶着他的截图。因为照片的角度问题，再加上有些模糊，两人那动作看起来像是在拥抱;另一张是褚逸从他手里接过手帕时的画面，因为阳台栏杆的遮挡，照片里看不见手帕，所以他们看起来像是在牵手。
　　下一刻，他收到了一条来自季无修的信息，内容只有一个标点符号:
　　黎然:……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他自己才刚知道呢，季无修消息这么灵通


第32章 
　　黎然虽然什么事儿都没干，但看着聊天页面的那个“”，却莫名有些心虚。
　　他和季无修现在是夫夫关系，却和褚逸上了个这样的热搜，这事儿总归是不大好。所以黎然想了想，感觉还是要给季无修一个解释。
　　黎然：「那是角度问题，当时我差点摔倒了，他扶了我一把」
　　略略略：「」
　　黎然：「真的，另一张照片也不是牵手，当时我酒弄到他身上了，就想帮他擦擦」
　　略略略：「」
　　黎然看着季无修发来的问号，心情不禁有些烦躁。遇到这种事情，他心里比谁都委屈，他只是去参加一个正常的酒会而已，又没干对不起季无修的事儿。
　　黎然：「你不信算了，我说的都是事实」
　　他发完这条信息，就想把手机静音收起来，谁知季无修这时竟发来了视频通话请求。
　　黎然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键。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季无修那张表情严肃的脸，黎然看着对方深锁的眉头，感觉下一刻对方就要质问自己了。
　　于是他先发制人：“我昨天在酒会上和他单独相处五分钟都不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狗仔拍了，还上了热搜。事情就是我上面解释的那样，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你刚才说跟谁喝酒”季无修问。
　　“啊”黎然有些茫然， “你，你不知道吗”
　　“我只是看你连着两天没回消息，有点疑惑。”
　　“……”
　　黎然恍然大悟，季无修那个问号问的压根就不是热搜的事情。但他自己没搞清楚，直接选择了“自爆”，现在想遮掩也遮不住了。
　　视频画面中，季无修略微低着头，看样子应该是打开了微博。
　　黎然恨不得穿越到一分钟之前，捂住自己的嘴……
　　季无修会生气吗
　　生气就生气，他也没办法。
　　该解释的都解释过了。
　　黎然垂着脑袋，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画面中的季无修沉默了足有一分钟，黎然也不敢主动说话，像个犯了错等着家长批评的小学生。
　　但季无修并没有质问他，也没询问细节，反而在沉默过后问他：“今天还有演出吗”
　　“有，晚上七点的。”黎然说。
　　“手机收起来吧，好好准备演出。”季无修说罢挂断了通话。
　　黎然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过关了，但他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事情闹成这样，不止是季无修，很快他爸妈也会知道，公司里的人也会知道。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现在的舆论环境，有太多说不清楚的事情，有时候解释了旁人也未必会信。
　　世上不乏明辨是非的人，却总有一部分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黎然并未听季无修的话，他没把手机收起来，而是打开了微博热搜。他想知道刚才的那一分钟，季无修看到了什么。
　　热搜第一点进去，就是岳航给他发的截图。黎然打开评论区，看到的第一条热评在说他蹭褚逸的热度。褚逸的咖位在那儿，黎然这种十八线小明星和对方一起上了热搜一，有人这么想不奇怪。
　　他继续往下翻，看到有人提到了话剧的事情:
　　【我就说褚逸的话剧为什么会找一个不是话剧演员的小糊咖，原来是关系户】
　　【大佬往话剧里塞个人，不奇怪啊】
　　【黎然不久前刚在微博官宣过婚讯，他俩不会已经结婚了吧】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合情合理】
　　【褚逸为啥想不开啊，颜控】
　　黎然继续往下翻，发觉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
　　【有一说一，话剧看了，黎然演得挺好的】
　　【纯路人，话剧确实好看，不能因为他俩恋爱就否定人家的演技啊】
　　黎然点进去那几个网友的首页看了一眼，发现都不是自己的粉丝，他心里稍稍有一点点安慰。最起码，自己的表演得到了观众的认可……
　　黎然正看着热搜时，岳航打来了电话。
　　“怎么样体会到流量的感觉了吗”岳航语气带着点玩笑，听起来并不是很着急。
　　“你还笑得出来我都快身败名裂了。”黎然郁闷道。
　　“你啊，没见过风浪。褚逸这几年上过的类似热搜，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过个三五天大家就忘了。”岳航说：“我是怕你从别人那儿听说，所以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记住，不要胡乱回应，微博朋友圈什么都别发，安心演戏。”
　　“不回应难道不该发个微博澄清一下吗”黎然问。
　　“现在正是热度最高的时候，你发什么都会被人围观挑刺。到时候不但和褚逸的事情澄清不了，说不定还会有人借口说你出轨，毕竟你现在是已婚身份。”
　　“为什么”
　　“不是为了黑你，是为了黑褚逸当小三。”
　　黎然:……
　　他一时不知道该同情自己还是同情褚逸了。
　　“那个照片就是借位，应该很容易澄清的，找找有没有视频监控。”黎然还想挣扎。
　　“你真证明那段视频是断章取义，可你怎么证明你私下和褚逸没有别的联系诬陷你们的人都知道你们是清白的，但这不重要。人家说不定还拍了别的照片呢，你能都找出来视频澄清吗”岳航反问。
　　“那就这么认了”
　　“不是认了，而是先让热度降下去。”岳航说：“放心演好你的戏，其他的交给我。”
　　在这件事情上，黎然确实应该信任岳航。
　　他平时也上网，知道现在的互联网环境，这种时候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早饭时，黎然强忍着没在爸妈面前露出异样，事情应该还没传开，至少目前他爸妈还不知道热搜的事情。
　　黎然没在家里多待，早早就去了剧场。
　　同事们大多都还没来，黎然便找了个空着的休息室，又刷了会儿热搜。
　　直到过午，同事们渐渐来了。
　　休息室的门被人敲响，黎然打开门发觉门口站着是的褚逸。
　　“褚哥。”黎然想到热搜里那些说他蹭热度的话，再面对褚逸时不禁有些尴尬。
　　褚逸立在休息室门口，却没有走进来， “抱歉，把你卷进来了。话剧第一波演出结束后，我有个戏要上，这帮狗仔应该是在蹲我，也不知道蹲了多久了。他们以前都只蹲我和女艺人接触，这段时间我特别注意，几乎没敢约女性朋友吃饭聚会什么的，我没想到他们这次改了口径，把我的人设都从直的改成了弯的。”
　　他说罢苦笑出声，黎然也被他逗笑了。
　　“这个热搜，会对你有影响吗”黎然问。
　　“影响不大，主要咱俩没事儿。我估计他们是知道你结婚的事情，可能想造势拿着这个说事，到时候谴责我是小三吧。”
　　黎然一怔，没想到褚逸竟然和岳航想到了一块儿，可见两人都对圈内抹黑人的套路很熟悉了。
　　“那怎么办”黎然问。
　　“暂时不要澄清，我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和你单独吃过饭，咱俩也和大家一起聚过，每天在剧场来来往往，偶尔有个肢体接触在所难免，他们说不定还有别的错位的照片。一旦这个时候澄清，他们紧接着放第二波照片，咱们的澄清就会变得像个笑话。”
　　黎然听了这话，背上顿时出了一层冷汗。若不是岳航和褚逸理智，依着他自己说不定真会发个微博澄清一下，要是那样可就彻底掉进背后之人的节奏里了。
　　“我有公关团队，他们对这一套很熟悉，会和你的团队商量一下。你如果信任我的话，暂时就听我的，不要有任何动作，安心演戏。”褚逸想了想，拿起手机给黎然发了一段视频：“这是我让人截取的监控画面，那天室内有客人，所以监控角度被转到了室外的方向，正好拍到了阳台。你可以拿这段视频，朝你家里人解释。”
　　黎然有些意外，心道褚逸可真是太周到了。
　　“谢谢褚哥。”
　　“是我连累了你，我该说抱歉才是。”
　　褚逸说罢没再多待，只在离开前叮嘱他好好工作，别受影响。
　　黎然的心理承受能力不算特别好，但在演戏上却有着极强的专业素养。哪怕心里装着事儿，到了舞台上依旧能发挥得很稳定。
　　这天晚上的演出很顺利，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甚至谢幕时，褚逸也没有刻意和黎然避嫌，依旧按照原来的习惯和他站在了一起。
　　“一会儿你别急着走，等我离开之后过个二十分钟你再走。”卸妆时褚逸朝黎然说。
　　“好的。”黎然点了点头， “是要避嫌对吗”
　　“咱俩还得同台好多场呢，避不了嫌。我估计今天晚上外头狗仔挺多的，我先离开带走一波，你晚些再走能轻松点。”褚逸说罢便快速收拾好自己，先离开了剧场。
　　黎然叹了口气，想到要回家便有些犯愁。
　　这个点儿，热搜都发酵了一天了，家里人肯定都知道了。
　　尤其是黎母，之前还混进了他的粉丝群里，估计今天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黎然知道父母肯定会听他的解释，但他和季无修刚结婚就遇到这种事情，终究是有些说不过去。也不知道热搜对公司会不会有影响，父亲身体刚好，会不会因为此事再操心
　　但不管心里有多难受，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黎然怀着沉重的心情从剧场出来，整个人沮丧到了极点。
　　小刘已经等在车旁边了，看到他出来便主动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谢谢。”黎然钻到后座，垂着脑袋不吱声。
　　半晌后，他身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安全带。”
　　黎然吓了一跳，这才发觉旁边的座位上还坐着一个人，对方穿着深色的风衣，在昏暗的车内几乎和车身融为了一体，再加上他心不在焉，竟是没有察觉。
　　男人见他不为所动，主动凑过来帮他系好了安全带。
　　“你，你怎么在这儿”黎然又惊又喜。
　　“怕你不敢回家。”季无修语气淡淡，目光却一直笼在他身上没有移开过。
　　黎然闻言心里的石头骤然落了地，他想季无修应该是一早得到消息后就匆忙赶了回来，说不定是直接从机场过来的，就为了帮他收拾这个烂摊子。
　　黎然有点内疚，同时又抑制不住有些感动。
　　这一刻，他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有季无修陪着真好。
　　哪怕回到家里对方一句话都不替他说，但只要在身边陪着他，也能给他极大的安慰。
　　“爸妈那边我会去解释，你不用担心。 “季无修盯着他看了半晌，声音不辨喜怒：“等家里的事情解决完了，你再朝我好好解释一下你和褚逸一起喝酒的事情。”
　　黎然:……


第33章 
　　怎么……季无修让他解释喝酒的事情，而不是热搜的事情
　　若说是热搜的事情，他手机里有褚逸发来的监控视频，很容易就能解释清楚那照片是借位拍的。但喝酒的事情他怎么解释啊
　　他确确实实和褚逸一起参加了酒会，没什么可狡辩的。
　　黎然这回是真的心虚了。
　　是不是结了婚的人，不该和别人出去喝酒啊
　　好像是这样的，虽然他们不是去酒吧那种场合，但喝酒终归是不太好。
　　黎然此前一直对婚姻没有什么太大的概念，这会儿终于有点实质的体验。此刻他觉得自己很像电影里那种在外应酬喝了酒的丈夫，回家面对妻子的质问时，只能埋头沉默，理不直气不壮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季无修忽然攥住了他的手。
　　男人宽厚的掌心包裹着他的手背，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手怎么这么凉”季无修问他。
　　“我，我和褚逸……”
　　“回家再说。”季无修打断了他。
　　黎然看了一眼前座的小王，莫名想到了“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
　　不过他只是参加了一个酒会而已，怎么也和家丑扯不上关系吧
　　两人回到别墅时，黎父黎母果然都没睡觉。
　　老两口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一档无聊的综艺节目。
　　见他们回来，黎母拿过遥控器将电视关了。
　　“爸妈，我们回来了。”
　　“小季这么大老远回来，还特意去接你了”黎父问。
　　“正好路过剧场，就等着黎然一起回来的。”季无修把黎然脱下来的外套挂好，发现黎然站在玄关处没动，便主动走在了他前头。
　　“今天有个新闻，你俩看了吗”黎父主动挑起了话题。
　　黎然紧张地跟在季无修身后，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季无修说：“黎然和他们话剧里的演员一起去参加了一个酒会，俩人在阳台上说了会儿话，不小心被拍到了。不是什么大问题，也不是冲着黎然来的，不用太担心。”
　　黎父倒没表现地太担心，反而是黎母皱眉道：“我看他们说得可难听了。那个褚逸我记得你婚礼的时候他好像还来过吧他都知道你结婚了，怎么还带着你去喝酒你酒量又不好，什么场合该去什么场合不该去，你心里要有数呀。”
　　黎母这话明显就是故意当着季无修的面教训黎然，免得让季无修受了委屈。
　　“妈，我……”
　　“妈你别生气，这事儿怪我。黎然去之前问过我，我想着让他去社交一下，也能多认识些朋友，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情。后面我会处理的，不会让这件事情继续发酵下去。”季无修说。
　　“你就惯着他吧。”黎母叹了口气。
　　“行了，不早了，他们小两口估计不少话要说，咱们也回去睡吧。”黎父说。
　　黎母点了点头，陪着黎父一起上了楼。
　　直到楼上传来关门声，黎然才跟着季无修一起上去。
　　回到婚房以后，黎然伸手要去开灯，却被季无修攥住手腕抵在了门后。两人身体挨得极近，黎然心口猛地一跳，耳尖霎时便红了。
　　他屏住呼吸闭着眼睛，以为季无修要亲他，但对方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以一个极为强势的姿态半抱着他，并将脑袋埋在他颈间深吸了口气，像是在汲取某种能量似的。
　　“你现在可以解释了。”季无修说。
　　“啊”黎然慢慢睁开眼睛，只觉颈间一片酥。麻，这令他有些无法思考。
　　但季无修却没打算将他放开，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将脑袋继续埋在他颈窝处，安静等着他的解释。
　　“我，那天褚哥打电话叫我去参加酒会，我本来是想拒绝的，但他说有个朋友很喜欢我们的话剧，我就没好意思拒绝。”黎然微仰着头，感觉呼吸似乎有些不畅，声音也跟着有些微颤， “酒会，酒会是他一个朋友办的，对方是个制作人，想邀请我参加综艺，我拒绝了……后来，你能不能先，我有点……”
　　“那你喝酒了吗”
　　“喝了……一点点。”
　　“他主动邀请你去的阳台”
　　“嗯，他说屋里有点闷，季无修你在干什么”
　　黎然感觉锁骨那里有点疼，他怀疑季无修给他咬破了。
　　“两人喝着酒，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你真的不明白吗”季无修终于慢慢抬起了头，这次以额头抵住了黎然。
　　“我，我应该明白什么”黎然有些茫然：“酒会上很多人，而且……”
　　而且褚逸知道他结婚了，对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否则黎然不可能答应跟对方出去。
　　“你是真的不懂。”季无修无奈。
　　“懂什么”黎然问。
　　黎然这人素来迟钝，季无修是知道的。所以他看不出什么来，季无修并不意外，但在订婚那日第一次见到褚逸时，季无修就知道对方心思并不单纯。
　　褚逸看着黎然的眼神里，有一种侵略感，哪怕被很好的掩饰过，季无修还是一眼就识破了。
　　季无修并不确定褚逸对黎然究竟有多大兴趣，是仅仅止于吸引，还是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甚至怀疑，褚逸早已看出他们是协议结婚，所以才会一直试图接近黎然。
　　那种不动声色的示好和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季无修可太熟了。
　　黎然这种性子，从来不会自作多情，亦不会轻易把别人的亲近往那上头去想，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没觉察到季无修的异样。
　　只要摸透了他的性情，试图接近他并取得信任，是很容易的事情。
　　褚逸对黎然的解，显然比黎然自己以为的要多得多。
　　“没什么。”季无修略一思忖，并未朝黎然点明。
　　他不确定黎然一旦知道了褚逸的心思，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要知道，婚礼现场听了那番表白后，黎然对季无修的态度就变了。万一黎然知道褚逸对自己有那样的心思，不知道面对褚逸时会不会也转变态度
　　“以后和褚逸能不能保持距离”季无修问。
　　“你不说我也知道……不然再被拍就麻烦了。”
　　季无修对这个答案似乎很满意，一手按亮了灯。
　　屋内霎时明亮起来，黎然那张红透了的脸无所遁形，正无措地面向季无修。
　　“我去隔壁冲个澡。”季无修说着放开他，拉开门出去了。
　　黎然搓了搓自己滚烫的脸颊，也去盥洗室冲了个澡。
　　因为婚房里只有一间盥洗室，所以婚后季无修大部分时候都在原来的房间里洗漱，这样晚上不会影响黎然休息，早晨也不会把人吵醒。
　　黎然洗完澡换上睡衣上了床，犹豫了半晌又把屋里的灯调暗了一些。
　　他躺在床上，想起进屋时那一幕，脸颊又有些泛红。方才在盥洗室，他照过镜子，发现锁骨那里确实红了一块，不过没有破皮。
　　一会儿季无修回来，不知道会不会做点什么
　　人家不总说小别胜新婚吗他们俩既是新婚，又刚经历了小别……
　　说实话，不久前黎然对于和季无修亲近一事还有点抗拒。
　　但经过那晚之后，他跨过了那个坎儿，心里反倒没什么负担了。
　　平心而论，还挺舒服的。
　　黎然一想到那晚的事情，耳朵也悄悄红了。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他知道是季无修回来了，便快速钻进了被窝，然后闭上眼睛开始装睡。不多时，季无修掀开被子躺在了他身边。
　　黎然等了片刻，对方毫无动静，他不禁暗道自己为什么要装睡啊
　　可他已经开始装了，再突然醒过来是不是有点突兀
　　就在黎然胡思乱想之际，他感觉季无修好像凑了过来，对方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脸颊上，应该是打算吻他。黎然默默屏住了呼吸，可等了许久对方那个吻也没落下来。
　　他实在纳闷，便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想要看看季无修在干嘛。没想到正撞上了男人的目光。
　　黎然:……
　　这人凑这么近什么也不做，是想干嘛
　　“你在装睡”季无修直接拆穿。
　　“你管得着吗”黎然瞪了他一眼。
　　季无修不知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
　　“哈哈哈……”
　　季无修被他一问，笑得更高兴了。
　　黎然伸手就去捂他的嘴，却被对方顺势拉进了怀里。
　　两人的身体隔着薄薄的丝质睡衣贴在一起，黎然几乎能感觉到季无修的心跳，或许那是他自己的心跳，他早已分辨不清了。
　　季无修凑到他唇角亲了亲，黎然并没有躲，于是这个吻立刻被加深，自唇瓣至舌尖继而攻城略地……黎然被吻得几乎无法呼吸，季无修则顺势托着他，把人放到了自己腰间。
　　黎然有些懵，小声说：“我明天，还有演出……”
　　“知道。”季无修一手掌控着他，另一手则按着他的后颈，继续吻他。
　　……
　　一个小时后，黎然懒懒地躺在床上，季无修则耐心地帮他把手擦干净。
　　“手还酸吗”
　　“有点。”
　　季无修闻言又开始帮他揉手腕。
　　黎然手上没什么力气，每次手都酸得厉害，一开始他还有点不好意思，现在倒也坦然接受了。
　　他甚至觉得不怪自己体力差，要怪只能怪季无修时间长。
　　黎然微眯着眼睛看向对方，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发现你好像……”
　　“好像什么”季无修手上动作一顿，好奇地看向他。
　　“没什么，我困了。”黎然抽回手，翻了个身没再说话。
　　季无修并未追问，收拾好便也上了床。
　　黎然方才想说的是，他发现季无修好像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会吻他。


第34章 
　　黎然虽然没有过恋爱经历，却也知道恋爱是怎么一回事。
　　寻常的牵手拥抱，情到深处的亲吻和更进一步的亲近，这应该是大部分情侣都会做的事情吧
　　但季无修只有在被窝里才会吻他，仔细想想，俩人在其他的时候似乎连牵手和拥抱也没有过。最多也就是今晚在车里那样的情形，季无修会帮他暖手。
　　但暖手和牵手不是一回事。
　　暖手可能是夫夫间的义务，只有牵手才是恋爱中会做的事。
　　这么说来，他和季无修至今所有的亲近，其实都是在履行夫夫义务而已。
　　次日，黎然特意验证了一下这个问题。
　　他想，季无修平时不亲他，或许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时机，毕竟两人婚后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太多。于是这天对方把他送到剧场时，他特意在车里多待了一会儿，直到确认季无修没有任何别的心思，这才下车。
　　黎然心情有点复杂。
　　他原以为季无修在婚礼上表白以后，会正式追求他，或者有点别的表示。结果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们的关系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有义务，没有爱情。
　　季无修怎么想的呢
　　是觉得这样就够了，还是在吊着自己
　　黎然面对感情问题时实在是毫无头绪，琢磨了半晌也没想明白。
　　在休息室候场时，黎然又看了一眼热搜。
　　他和褚逸的话题热度已经降了很多，掉到二十多的位置了。
　　点开热搜，营销号并没有发布其他的照片，只有吃瓜路人扒出了他和季无修的杂志合影。不过因为他的咖位不高，季无修又是素人，所以杂志合影那条微博的热度并不高。
　　黎然点开评论区看了一眼，网友的反应也不算激烈，因为杂志并没有写明他们的夫夫身份，也看不出是结婚照，评论区不少路人都以为季无修是模特。他没记错的话，杂志的专题后边介绍了季无修的身份，但发这条微博的人没有把那部分发出来，只发了几张微博能过审的合照。
　　评论区往后翻，甚至还有路人嗑cp，说他俩好配。
　　“不用担心，后续没有新的照片出来的话，事情应该很快就能平息。”褚逸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走到了黎然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这种热搜如果没有后续，一般不会超过两天。大部分吃瓜路人在第一天发表过看法之后，就没什么兴趣了，能留下来继续追踪的，大部分要么是粉丝要么是水军。”
　　“看起来你好像已经习惯了”
　　“将来你作品多了，也会习惯的。在这个圈子里混，面对这些是难免的，我曾经上过的类似热搜里，有好几位和我传绯闻的对象，我甚至都没单独接触过。像你这样的，还是第一个。”
　　黎然一怔， “像我这样的，是说同性吗”
　　褚逸一笑，并未正面作答， “你家属没有不高兴吧”
　　“他……”黎然忽然想起来，季无修让他和褚逸保持距离。他目测了一下自己和褚逸之间的距离，应该得有两三米，不算短， “他没说什么。”
　　“那就好，昨天我还挺愧疚的。”
　　“这个不是你能够控制的。”
　　褚逸朝他一笑，没再继续逗留，起身离开了休息室。
　　这天的演出是下午五点的场次，岳航说要来找他吃晚饭，黎然便给季无修发了条信息，让对方晚上不要来剧场接自己了。
　　季无修得知约他的人是岳航，便没多说什么。
　　“你老公管你严吗”两人一见面岳航便问他。
　　“咳!”黎然被他这称呼吓了一跳， “什么我老公能不能别瞎称呼”
　　“你老婆”
　　“就叫名字不行吗”
　　黎然和季无修连恋爱都没谈，实在忍受不了这些过分亲昵的称呼。
　　“好吧，季无修管你严吗”
　　“还行吧，让我和褚逸保持距离。”
　　“不防着我啊”
　　“他知道我是颜控吧，再说了你一看就是零，防着你做什么”
　　岳航被黎然这句“是颜控”打击到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今晚岳航挑了家西餐厅，里头人不算多，还算清净。两人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各自点了餐。黎然看着过道另一侧的情侣，忽然想起来季无修都没带自己出来吃过饭。
　　不过也不奇怪，夫夫义务里应该没有约会这一条。
　　季无修那么实际，想来多余的事儿是一件也不愿意干。
　　“什么表情怎么那么幽怨呢”岳航问。
　　“没什么。”黎然似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
　　他和季无修的关系岳航很清楚，这个时候他若是开口埋怨，倒是显得他多上赶着要和季无修谈恋爱似的，那多没面子所以他不打算朝岳航倾诉这件事。
　　“今天怎么忽然想起来请我吃饭”黎然问。
　　“我这个人无利不起早，你还不知道吗肯定是有事情找你商量啊。”岳航四处看了一眼，而后压低声音道：“热搜的事情有眉目了，背后应该是和褚逸下一部戏同档期的资方。那家公司最喜欢搞这种小动作，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们还指望一个热搜能把电影扳倒”
　　“也不用扳倒，如果事情闹大了褚逸受影响，他那部戏就可能改档，等风头过去了再上。这么一弄，两部电影的档期不就错开吗”
　　黎然拧了拧眉，心道这些人可真够脏的。
　　“我看热搜没有后续了，他们收手吗”黎然问。
　　“放心吧，沟通过了。你老公……哈哈，你们家季无修人脉很广，连影视圈都能说上话，这倒是挺出乎我的意料。”
　　黎然想了想，随口道：“我们公司原来没有涉及影视行业的项目，但是今年好像是接触过，具体什么程度我就不知道了，我从来不管公司的事儿。”
　　“不重要，摆平了就行。我今天找你是想说另一件事，上次卢颖提过的那个综艺，我当场拒了。一是考虑不想让你走综艺路线，二是不想反复强调你结婚这件事儿。”岳航说：“但是你和褚逸的事情太寸了，我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这个综艺也可以考虑一下。”
　　“可是我要演出，没时间啊，季无修也忙。”
　　“我了解过，他们这个节目有常驻嘉宾，有飞行嘉宾。如果你不抗拒的话，我想找卢颖聊一聊，看看能不能让你们做飞行嘉宾，先去录一期试试。这样既不会耽误太多时间，也能借着这个机会秀一秀恩爱，侧面澄清一下你和褚逸的绯闻。”
　　黎然倒不是特别抗拒上综艺，岳航让他去的话，就当成工作对待。他担心的是，自己和季无修去参加这样的节目，会不会适得其反
　　毕竟他们之间只是尽义务的关系，又没谈恋爱。万一上了节目，不仅没有秀成恩爱，还让观众看出来他们貌合神离，那还不如不澄清呢。
　　“怎么样”
　　“你确定我和季无修上节目，不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什么意思”岳航不解。
　　“我记得之前有个夫妻综艺，就有一对嘉宾被扒出来感情不合。万一我和季无修表现不好，让人觉得我俩没感情……”
　　“哈哈。”岳航被他逗笑了， “这个你不用操心。”
　　“行吧。”黎然知道，节目都是剪辑出来的，岳航这么说应该是有把握。到时候好好和后期剪辑沟通，问题不大， “我回去和季无修商量一下。”
　　岳航盯着他笑了一会儿，问：“你们家的事儿，他说了算”
　　“那倒不是，都是商量着来的。”黎然道。
　　“你啊，心眼还是不够。你们俩都正经过日子了，你还不得把话语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趁着刚结婚这会儿，给季无修立立规矩，免得将来他拿捏你。”
　　黎然拧了拧眉：“哪有那么夸张”
　　“我问你，你爸妈谁说了算”
　　黎然想了想：“我妈，公司的事儿我爸管，除了公司的事儿他都听我妈的。”
　　话音一落，黎然便明白了岳航的意思。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和季无修之间的关系，发现大部分时候好像都是季无修在做主，自己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真的被季无修拿捏住了。
　　别的不说，他出来和岳航吃饭，都要主动和对方报备!
　　真是岂有此理!
　　不行，再这么下去他以后面对季无修，就得跟他爸面对他妈时一样，彻底沦为妻管严。当然，黎然觉得当妻管严并不是什么坏事，还有利于家庭和睦，夫妻恩爱。
　　可他和季无修情况特殊。
　　他可不想后半辈子让季无修管着。
　　黎然觉得，他或许该听岳航的，找机会给季无修立立“规矩”，就算规矩立不成，也万万不能让季无修把他给吃死了。
　　于是，这天晚上回家以后，黎然故意用一种通知似的语气，告诉了季无修上节目的事情。季无修听了之后并没有反对，也没多问什么。
　　黎然有点意外，没想到对方竟这么配合。
　　“热水放好了，你去泡个澡放松一下。”季无修朝他说。
　　黎然刚要应声，立刻反应了过来，叛逆道：“我不想洗澡了，我身上还是香的，我要直接睡觉。”
　　季无修盯着他看一会儿，没多说什么，转身进了盥洗室。
　　黎然换了睡衣钻到被窝里，心说这好像也挺简单的，不就是唱反调吗
　　他正这么想着，季无修从盥洗室出来，手里拿了块热毛巾走到了床边。不等他反应过来，对方便俯身给他擦了擦脸，又拉过他的手，耐心地帮他把手擦干净。
　　做完这一切之后，季无修又拿来了挤好牙膏的电动牙刷，递到他手里：“把牙刷一下再睡。”
　　黎然:……
　　这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
　　季无修:又不能离，宠着呗


第35章 
　　当晚，黎然翻来覆去好久都没睡着。
　　他发觉自己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季无修。
　　明明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两个人，为什么季无修对他如指掌，他却对季无修一无所知
　　是因为他太自我了，不会关心别人吗
　　也不对啊，他知道季无修喜欢的颜色，上学时拿过的奖，知道对方喜欢的音乐风格，看什么样的电影会哭，甚至知道季无修吃红烧排骨爱吃甜口的。
　　所以他对对方并不是一无所知。
　　他只是不了解季无修的心思，不知道对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黎然反复琢磨了半晌，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都怪季无修心思太深了!
　　一个能代替他爸管好整个黎氏集团的人，心思肯定深不见底，要是轻易让他看透了，那反倒奇怪了。这么一想，黎然心里舒坦多了。
　　大概是昨天晚上的“作对”不太顺利，次日一早黎然醒来时又想起了这茬，不死心地打算继续试一试。所以季无修叫他起床时，他翻了个身没起。
　　不多时，传来了关门声，季无修出去了。
　　黎然躺在床上心想，自己也真够烦人的，他要在继续这么折腾，过不了三天季无修就烦了。
　　然而没过多久，房门又响了，季无修端了早餐上来。
　　“漱口。”季无修给他拿了漱口水，又拿了个一次性的杯子在一旁接着。
　　黎然坐在床上，感觉自己像个卧床不起的病人，一时间又尴尬又无奈。
　　但人家漱口水都送嘴边了，他也不好意思再作妖，只能老老实实漱了口。
　　“喝半杯牛奶，吃几口面包，稍微垫一垫。”季无修又将餐盘端到了床头上。
　　黎然拿起牛奶喝了一口，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不生气啊”
　　“为什么要生气”季无修一脸不解。
　　黎然心说，你那么聪明，肯定看出来我是故意在气你呢，别装了。
　　季无修盯着他看一会儿，抬手帮他擦了擦唇角沾着的牛奶渍，动作十分温柔。黎然耳尖一红，心道季无修太狡猾了，故意撩他呢!
　　黎然今天过午以后才去剧场，所以上午没什么事情。
　　但他也没继续赖床，吃过早饭就起来了。
　　他给岳航发了条微信，把季无修答应上综艺的事情朝对方说了。
　　「怎么样昨晚回去给你老公立规矩了吗」岳航问他。
　　黎然已经懒得去纠正他的称呼了，回复：「他不吃这套」
　　「什么意思反抗了」
　　「他逆来顺受，简直是杀人诛心」
　　岳航大概是有点好奇，打了个电话过来，想听听季无修到底是怎么逆来顺受的，黎然便把昨晚和今天早晨的事情朝他说了。
　　“啧。”岳航发出了意味不明的感叹。
　　他看出来了，自己就是那两口子play的一环罢了!
　　接下来的话剧演出一直很顺利。
　　直到第一轮演出的最后一场，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演出结束这天，剧组所有人聚了个餐庆祝。
　　蒙导喝多了酒，席间一个个拉着演员“掏心掏肺”，轮到黎然时尤其地“情真意切”。
　　“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整个剧组唯一没有任何舞台表演经验的人，却表现得最得我心。”蒙导一手搂着黎然肩膀，舌头都有些大了：“你啊非常好，你不是笨，只是有点迟钝而已……但爱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这样的啊。再聪明的人，遇到了也未必能一点就通。”
　　黎然听出了对方把他和角色混为一谈了，却也没反驳，只乖乖听着。
　　“我问你，演完这个戏，你现在明白了吗”导演一指桌上的人， “你跟我说，这桌上谁爱你，谁不爱你，你看得出来吗”
　　“哈哈，我感觉都挺爱我的。”黎然笑道。
　　众人当即哄笑出声，都很捧场地附和。
　　“你还是不懂，你在戏里是爱而不自知，戏外你是被爱而不自知……褚逸就很爱你，你知道吗”蒙导笑问。
　　黎然看向褚逸，褚逸坦然一笑，顺势道：“导演都看出来了，你还没看出来”
　　黎然一笑没有应声，若是换了从前蒙导开这个玩笑他多半不会往心里去，可有了上次绯闻的事情，这个玩笑对他来说就不那么好笑了。
　　“还有你……”蒙导喝多了主打一个雨露均沾，放开黎然开始寻找下一个“掏心掏肺”的目标了。
　　黎然抿了一小口杯子里的红酒，发现手机响了。他起身走到包间里的盥洗室，接了个电话。电话是季无修打来的，告诉他自己到楼下了，他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不用着急。
　　“我不是说了自己打车回去吗”黎然道。
　　“我顺路而已。”季无修说。
　　黎然挂断电话，转头看到褚逸正立在门口看着自己。
　　“褚哥你要用洗手间吗我这就出去了。”
　　“我来看看你，喝多了”褚逸问。
　　“没有。”
　　“蒙导喝多了，他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往心里去，我知道他开玩笑的。”黎然看向褚逸，感觉这个距离有点太近了。而且两人待在盥洗室，氛围也有点让他不太舒服。
　　或许不是氛围的原因，而是褚逸的神情……对方可能是喝多了，看向他的表情和以往不太一样，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他是在哪儿见过这样的表情呢
　　黎然脑中思绪非转，终于有点头绪。
　　季无修……
　　对，季无修喝多的时候，就喜欢用这种眼神盯着他看。
　　那是一种带着点渴望和占有欲的目光，每当季无修这么看着他时，都会让他有点没来由的害怕，就像猎物面对猎人，带着一种天然的怂。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表情出现在褚逸脸上时，黎然心里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面前的褚逸令他觉得有点反感，想尽快离开。
　　“褚哥你没事吧”黎然问。
　　“黎然，如果我告诉你导演的话不是玩笑，你会不会被吓到”
　　褚逸眼底带着点笑意，但黎然却笑不出来。
　　“应该是在开玩笑吧”黎然内心祈祷着褚逸千万别乱说话。
　　“如果……不是呢”
　　“这……”黎然拧了拧眉，朝对方展示了一下左手上的婚戒， “褚老师，我结婚了，婚礼你还参加过。”
　　“我知道你们是协议结婚。”褚逸说：“从你们订婚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怎么看出来的”黎然有些惊讶。
　　“猜测，结合你突然结婚的举动，以及你父亲的身体状况，再加上我对你的了解。圈内人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不会选择那么早结婚，你这个婚结得太蹊跷了。后来我去参加了你的订婚仪式，就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对他的解
　　黎然记得自己和褚逸根本就不熟，哪儿来的解
　　“我告诉过你，我很早就开始注意你了。坦白说，我叫你来剧组也是有私心的。看中你的能力是一方面，至于另一方面……”
　　“……”黎然下意识看了一眼包房的方向，生怕这话被旁人听了去。
　　“我没猜错吧你们结婚这么久了，应该还没有……过，对吗”
　　“褚哥，你喝多了。”黎然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褚逸的唐突让他很不自在。
　　褚逸见到黎然这副表情，却忽然上前一步，想要去拉黎然的手。不过他的手刚碰到黎然手背，对方便快速躲开了，甚至借势往后退了两步，眼底带着点怒意。
　　“褚哥……别这样。”黎然冷声道。
　　“抱歉，我今晚确实有点喝多了。”
　　褚逸稍稍恢复了些理智，主动往后退了几步，表情带着点懊恼。黎然见状闪身从他旁边穿过，径直走出了盥洗室。
　　等褚逸洗了把脸从里头出来时，黎然已经离开了。
　　黎然下了楼径直去了停车场。
　　季无修远远就看到了他，从车里迎了出来。
　　“喝多了”季无修问。
　　“没有，就喝了一点点。”
　　他上了车以后，在车里翻找了半天，看上去有些烦躁。
　　“找什么呢”季无修问。
　　“湿纸巾，有吗”
　　季无修下了车，从后备箱的医疗箱里取出了一包医用湿纸巾递给了黎然。黎然取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
　　黎然垂着头不说话，看上去有些烦闷。
　　“现在走吗”
　　“走吧……”
　　季无修倾身扯过安全带给他系好，却闻黎然忽然开口问道：“你回国的那天晚上，跟我说起褚逸，你说我是真的不懂，那句话什么意思啊”
　　季无修眉头微蹙， “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
　　“你觉得我不懂什么”黎然又问。
　　季无修抬眼透过车窗朝外看，远远看到褚逸的身影从门厅里走了出来，似乎是在找人。至于对方找的人是谁，并不难猜，毕竟黎然刚从那里出来不到两分钟。
　　黎然顺着季无修的视线，也看到了褚逸。
　　他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又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背。
　　季无修收回视线，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黎然手上，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他慢慢伸手，握住了黎然那只被擦得有些泛红的手。
　　黎然一愣，便觉手背传来一阵熟悉的温热，那温度透过皮肤源源不断传来，成功将他炸了一身的毛慢慢抚平了。
　　放松下来的黎然窝在座椅靠背上，反手握住了季无修的手。两人十指慢慢扣到一起，指缝相贴，亲密无间。他没有任何的反感和抗拒，甚至有点依赖这种温暖踏实的触感。
　　黎然心想，原来牵手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只不过要看……那只手是谁的。


第36章 
　　黎然拇指的指腹无意识在季无修虎口处摩挲了片刻。
　　待他抬起头时，却发觉对方正在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两人离得极近，近到他几乎能感觉到季无修灼热的气息。那一刻，黎然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强烈的预感，他感觉季无修似乎想要吻他。
　　果然，他这念头不及落下，季无修便慢慢凑了上来。
　　黎然心脏狂跳，却没躲开，只微微闭上了眼睛……
　　然而下一刻，他肚子忽然咕噜叫了一声，车内旖旎的气氛登时荡然无存。
　　黎然:……
　　“没吃饱”季无修问他。
　　“他们挑的地方口味太油腻了，又一直没上主食，我就吃了几口。”黎然委屈巴巴揉了揉肚子，看上去郁闷极了。
　　季无修拿出手机发了个信息，然后将车子掉头，离开了停车场。
　　“怎么走这条路”路上黎然问他。
　　“先带你吃点东西再回去。”
　　“不是说晚上不能胡乱吃东西吗”黎然可是记得，上回他想吃宵夜，季无修不让，只回家给他热了一杯牛奶。
　　“就当庆祝你第一轮演出顺利结束。”季无修将车子找地方停下，拉着黎然去了一处私房小馆， “这地方是一个熟人开的，平时不接待陌生人，只接熟客。他们家口味适中，你应该会喜欢。”
　　黎然跟着他进了门，发觉这小馆装修很舒适，看起来不像是饭馆，倒像是谁的家。客人吃饭的地方有独立的空间，一面墙做成了大落地窗，正对着花园，另一面墙则点了个壁炉，很暖和。
　　最重要的是这里没别的客人，很清净。
　　“这么快”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将两人迎进了门，安排他们到里头坐好，解释道：“今儿你们来得正巧，有一桌客人临时有事取消了，不然你这临时过来我还真没法招待。”
　　他说着将一份菜单递给了季无修，那意思让他看看菜式。季无修去掉了两个稍微有点油腻的菜，又点了一壶清酒。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私房小馆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会吃啊。”黎然问。
　　“我自己不怎么来，提前预备好免得想带你吃饭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黎然看着他，显然对这话有点怀疑。
　　但季无修也没多解释，待酒菜上桌后，拎起小酒壶斟了一杯酒放到了黎然面前。
　　“给我喝”黎然有些意外。
　　“你酒量差，在外头也不敢随便喝酒，什么时候想喝了我就带你出来。有我在，喝醉了也不怕。”
　　他这话说得随意，落在黎然耳中却觉十分熨帖。
　　今天剧团庆功他都只敢抿了一小口酒，就是怕喝多了出洋相。没想到季无修竟然会特意带他出来喝酒。
　　“尝一下，清酒应该不会太呛。”
　　“嗯。”黎然端起酒杯尝了一小口，口感果然很温和，很适合他这种平时不怎么喝酒的人。
　　“好喝，你不来一点吗”黎然问。
　　“我要开车，不能陪你了。”
　　黎然感觉季无修好像挺想喝的，便道：“不行找个代驾。”
　　“别人开车我不放心，下次在家里的时候再陪你喝。”
　　“可惜了，你尝不到。”黎然叹了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季无修看着他，忽然攥住他的手腕将人往怀中一带，继而凑到他唇边吻了上去。
　　黎然吓了一跳，尚未反应过来，便觉季无修温热的舌尖在他口中一扫……
　　黎然:……
　　季无修亲他了!
　　这一次不是在床上，甚至不是在家里。
　　“确实是好酒。”季无修退开后，抬手在黎然唇角抹了一下，眼底带着笑意。
　　黎然一张脸涨得通红，别开目光有点不好意思看对方，若他仔细看就会发现，季无修一双耳朵看上去比他的还要红。
　　“不喜欢”季无修问他。
　　“不是……”
　　“那就是喜欢。”
　　“……”
　　黎然抿着嘴不吱声，他感觉季无修成心不想让他好好吃饭。
　　“要是喜欢，吃完了打包带走两瓶。”季无修说。
　　“啊打包什么”黎然有些懵。
　　“清酒啊，你不是喜欢吗”
　　“……”他以为季无修问的是那个吻。
　　黎然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别扭，一顿饭愣是把一小壶酒都喝干净了。这清酒虽然度数不高，但架不住他喝了一壶，所以醉得晕晕乎乎，连东南西北都找不着了。
　　季无修让老板帮忙打包了两瓶酒，一手拎着酒，一手揽着黎然回到了车上。
　　喝醉了的黎然特别乖，窝在座椅上也不说话，看起来像只发呆的小猫。季无修帮他系好安全带后，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几下。
　　好半晌，黎然才迟钝地转过头，问他：“你干什么”
　　“撸猫。”季无修那只手落在他耳边，捏了捏他的耳朵， “告诉我，今晚为什么不高兴”
　　“我很高兴，酒……好喝。”黎然说着目光落下他唇上，问：“你还想尝吗”
　　季无修闻言喉结微微一滚，险些被他打乱了思路， “我问的是你之前为什么不高兴”
　　“之前……”黎然茫然地想了一会儿，总算想起了什么， “他，他摸我的手。”
　　季无修双眸微眯，问道：“谁”
　　“嗯……不是季无修。”黎然说。
　　不论那个人是谁，反正是季无修之外的别人，所以他不高兴了。
　　季无修不像黎然那么迟钝，只凭这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推测出了其中暗含的信息，一时间心跳都不由快了两拍。
　　难怪刚上车那会儿黎然会是那样的反应。
　　想到那个人，季无修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冷意，但一想到黎然，他一颗心顷刻间又一片柔软。
　　“他看出来了。”黎然又说。
　　“看出来什么了”
　　“看出，看出我和季无修是协议结婚。”黎然倚在靠背上，看起来有些沮丧。
　　季无修牵着他的手，问道：“他告诉你的”
　　“嗯，都怪季无修。”
　　“为什么怪我”
　　黎然看了季无修一眼，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反正都怪他。”
　　“怪我。”季无修看着他，心道太子殿下喝醉了可真是太讨人喜欢了，往后无论如何也得把人看住了，千万不能让他在外头胡乱喝酒。
　　两人回到家时，黎然的酒还没醒。
　　季无修把人扶上了楼，然后去厨房弄了杯蜂蜜水。
　　等他回到婚房时，却不见黎然踪影，不由吓了一跳。
　　他正要出去找人时，发现盥洗室里亮起了灯。他慢慢推开门进去，就见黎然正蹲在浴缸里，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只有脑袋上戴着浴帽。
　　“水怎么不热”黎然指着空空的浴缸问他。
　　“水……”季无修简直快被他可爱死了，忙扯过浴巾把他抱起来，又在浴缸里放了热水。
　　黎然也不挣扎，任由对方抱着，脸颊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泛着一层薄红。
　　“然然……”季无修轻轻唤黎然的小名。
　　黎然转头看过来，鼻尖几乎与他抵在了一起。
　　两人呼吸交错，季无修却没做什么，只安静地抱着他，像是抱着一块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
　　“你帮我洗澡吗”黎然问他。
　　“嗯。”季无修试了试水温，将黎然抱起来放到了浴缸里。
　　黎然乖乖坐着，头上还带着那只浴帽，看上去有点傻。
　　“我不喜欢他摸我的手。”黎然忽然说。
　　“嗯，我知道。”季无修将他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像哄小孩似的。
　　季无修记得，黎然自幼就很在意和陌生人之间的距离感，除了家里人，他几乎对一切外人的亲近都很抗拒。
　　黎然小的时候，因为长得漂亮走到哪儿都很招人喜欢。年纪小的孩子大都比较随性，喜欢谁就会和谁亲近，难免会没有分寸。有一次小黎然在公园里被一个小男孩拉了手，回到家以后躲在黎母怀里闹了好久的别扭。
　　后来季无修陪着他洗了一晚上的手，此事才算作罢。
　　那时黎母还担心小黎然是不是有洁癖，想带他去做个咨询，但见他后来并没有别的异样表现，这才打消了那个念头。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黎然没再表现出过这方面的困扰。
　　今晚，倒是个例外。
　　他哪怕喝醉了都没释怀。
　　季无修帮他洗完澡，把人抱出来擦干，又帮他吹好了头发，这才将人塞进被窝里。
　　“你陪我睡吗”黎然问他。
　　“当然。”季无修躺到他身边， “你要是还不高兴，我还得哄你呢。”
　　“怎么哄”黎然问他。
　　“这样……”季无修凑上前，在他唇上亲了亲。
　　黎然摸了摸自己的嘴巴，一本正经地朝季无修说：“我睡着的时候，你可别偷偷那个我。”
　　“哪个你”季无修忍着笑问。
　　“就是那个……”黎然表情看起来很天真，仿佛在讨论一件特别单纯的事情。
　　“放心吧。”季无修捧着他的脸，语气认真：“我保证会在你清醒的时候那个你。”
　　“为什么呢”黎然问。
　　“你猜。”季无修故意逗他。
　　黎然想了想， “因为你怕犯法”
　　季无修:……
　　“因为我想让你记得，最好是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永远别忘了。”季无修捏了捏他的耳朵，又道：“你太喜欢耍赖了，不让你记住的话，事后你若不认账我可拿你没辙。”
　　黎然应该是听懂了他的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但是今晚我们可以做点别的。”季无修看着他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忍不住。
　　“做什么”黎然问他。
　　“你什么都不必做，我来。”季无修再次凑到他唇边亲了亲，而后一路向下，退到了被子里头。
　　黎然怔怔看着被子里鼓出来的人形，随即呼吸一滞，差点哭出来。
　　季无修竟然……
　　偷偷咬人!


第37章 
　　半晌后，季无修从被子里钻出来。
　　黎然满脸通红，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瞅。
　　“怎么样”季无修问他。
　　“还，还行。”
　　“还行那就是不满意”
　　“不是，很，很满意。”
　　黎然这会儿酒意渐渐散了，整个人看上去像只熟透了的番。茄。偏偏季无修不肯就此罢休，竟直接凑上去，与他交换了一个吻。
　　“唔……”黎然有点懵，难以置信道：“你，你刚才……你都没漱口就亲我”
　　“你还嫌弃你自己的味道”季无修挑眉。
　　黎然那表情十分精彩，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一时只觉说不出的怪异。其实他并没有尝到什么特殊的味道，只是想到季无修刚帮他……现在又和他接吻，总觉得怪怪的。
　　但他转念一想，季无修都能做到那样，他有什么好嫌弃的
　　“那……要我也，帮你吗”黎然问。
　　季无修眸光一动，笑道：“算了，你醉成这样，我怕你给我咬破了。”
　　黎然闻言松了口气，这会儿真让他这么做，他还有点为难。毕竟这和掰玉米不一样，要亲口去……实在太害羞了。
　　季无修并未让他做什么，只抱着他又亲了一会儿，便去了盥洗室。黎然这会儿有些犯困，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时，他把昨晚大部分事情都忘了。只记得喝醉后的一头一尾，头是他在小馆子里喝酒，季无修尝了他嘴里的酒。尾是季无修咬了他，还跟他亲了嘴。
　　黎然想起那情形便觉脸热，所以他决定假装失忆。早餐时，他甚至主动提起了喝醉一事，告诉季无修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不说还好，说了便有些欲盖弥彰。季无修看破不点破，只眼带笑意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把人看得耳尖通红这才作罢。
　　那档恋综的录制日期已经定了。
　　28号一早两人出发前往拍摄地， 29号晚上结束拍摄。
　　这天，岳航约了黎然签拍摄协议，季无修让黎然把人约到了家里，说要亲自看一看协议内容。
　　“咱们录两天，但只有一期，分上下集播出，时间是录制后的第二个周五和周六。”岳航趁着季无修看协议的时候，朝黎然解释拍摄的细则：“到了那边你什么都不用管，他们有详细的流程，你们跟着走流程就行。”
　　他说着将一份节目脚本递给了黎然。黎然翻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异样，便将脚本放到了季无修面前，那意思让对方看完协议再看看这个。
　　“你老公做事还挺认真的。”岳航说。
　　黎然没想到他当面也这么称呼季无修，不禁有点尴尬。
　　一旁的季无修却顺势接茬道：“协议相关的东西还是要认真一点，不然容易掉坑里。”
　　黎然听了这话瞥了他一眼，心道你懂得挺多，当初签结婚协议时怎么就不提醒我让我好好看看
　　不对，季无修提醒过他，是他自己不听。
　　黎然撇了撇嘴，彻底没脾气了。
　　季无修看完协议后，提出了几个细节问题。岳航听了连连点头，当场就和节目组进行了沟通，结果还算不错，双方算是达成了一致。
　　搞定了协议之后，季无修又看了一遍脚本，并没有提出什么意见。
　　“要不要提前商量一下我们怎么秀恩爱啊”黎然问。
　　“这个不用你操心。”岳航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了一圈，而后朝黎然道：“你到了现场就自然一点，自由发挥，不用秀恩爱，也不用刻意表现什么。”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俩人往镜头前一站，任谁看着都恩爱无比，根本不用秀，他们就是恩爱本爱。尤其是季无修，看着黎然时眼神都恨不得拉丝，也就黎然傻乎乎地还以为自己是个局外人呢。
　　“不表现能行吗别到了后期没素材。”
　　“放心，听我的，你就自然一点，做自己。”
　　黎然总觉得岳航这要求不大稳妥，心道再厉害的后期能凭空剪出来两人的恩爱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不过他觉得也不必和岳航争辩，大不了现场尽量“恩爱”一点呗。
　　他心中有了计较，便也没再纠结。
　　到了进组的前一天，季无修拿了箱子准备行李。
　　黎然站在衣柜前挑挑捡捡，半晌没选出合心意的。
　　“咱们要不要穿情侣装啊”黎然问。
　　“不是说要自然一点吗”季无修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道。
　　“那我随便穿”
　　“我帮你挑吧。”
　　季无修走到衣柜前，帮黎然选了一件白色的卫衣，又搭配了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黎然长得好，气质也好，穿得越简单反而越能凸显他的特点。
　　“会不会显得太随便了”
　　“不会，我看过两期他们的节目，嘉宾都是休闲装。”
　　黎然有些惊讶：“你还看过他们的节目”
　　“顺便扫了几眼，没仔细看。”季无修随口道。
　　黎然见季无修表现地很淡定，便也放松了下来。他觉得自己或许也该看一期节目，最起码到了现场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若是换了以前，不管是拍戏还是演舞台剧，黎然都会提前把该做的功课做好。但他以前从来没录过综艺节目，不大知道录制的流程，所以只看了脚本，没想到先看看往期的节目。
　　这天临睡前，季无修陪他看了一期节目。黎然暗暗记下了一些节目中的情侣秀恩爱的瞬间，想着到了现场可以随机应变，稍稍秀那么一下。
　　次日一早，小刘便将两人送到了机场。
　　俩人刚进了大厅，就看到岳航拿着个gopro走了过来，正在拍他们。
　　这次拍摄，岳航没让小何来，而是打算亲自跟着黎然。
　　“你在拍花絮吗”黎然问他。
　　“节目组让我拍一点你们在机场的画面，说是有可能会用到。”
　　黎然听了这话，顿时有些不大自在，暗自琢磨着要不要做点什么他第一次参加综艺，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表现，但又觉得什么都不做，显得有点敷衍。
　　他完全是表演思维，只要在镜头前就忍不住想进入表演状态。
　　岳航看出了他的心思，忙道：“我找找镜头的感觉，还没开始拍呢。”
　　“那你开始的时候告诉我一声。”黎然说。
　　岳航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偷摸按下了拍摄按钮。画面中，黎然穿着宽松的白色卫衣，下。身是浅蓝色牛仔裤，看上去干净清爽。一旁的季无修则穿了一件休闲的深蓝色夹克，裤子是黑色的，这身搭配比黎然显得稍成熟些，却并不沉闷。
　　两人都是大高个，颜值又高，站在一起十分养眼。
　　岳航很快发现，两人的穿着看似毫无关联，其实包含了一点小心思在里头。
　　比如，黎然戴着的渔夫帽上的logo，和季无修夹克上的logo是一样的。仔细看会发现，两人的鞋子也是同品牌的不同款式。这种暗戳戳的细节并不明显，但如果有人要嗑cp，分分钟就能扒出来细节。
　　季无修已经在手机上提前值机了，两人拿的又是可以随行的小箱子，直接过安检进去候机就可以了。
　　“我们要不要牵手”黎然凑到季无修耳边问。
　　季无修看向他，朝他伸出了一只手，但黎然又觉得好像太刻意了，只在季无修手上轻轻一拍，两人并肩朝安检口走去。
　　中途，季无修主动去牵他的手，黎然却故意躲到了一边。不过这互动落在别人眼里，非但不会觉得两口子疏离，反而更像是小情侣在调。情。
　　“真不错。”岳航收起机器，感觉有这一组镜头就差不多了。
　　不是他吹，这两口子上了镜，任谁都很难不嗑。
　　太配了。
　　飞机落地后，节目组的车已经等在机场了。
　　跟拍的工作人员帮他们别上麦，引着两人上了拍摄车，岳航则被安排到了另一辆车上。
　　车上也摆了gopro，但因为没有摄像师，所以黎然并未在意。
　　“两位麻烦在路上填一下这个表格，我们拍摄的时候会用到。”前座的女编导递给了他们两张表格和两只笔。
　　黎然拿过表格一看，发觉要填的内容比较简单，一共没几个空，也不涉及太隐私的问题，便一一填上了。不过他在人设那个地方卡住了，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填什么人设合适。
　　十八线小演员
　　表演小透明
　　总不能是阳光开朗大男孩吧
　　“你填的什么”黎然转头看了一眼季无修的，打算抄个作业。
　　没想到在对方人设那一栏看到了四个大字——豪门赘婿。
　　黎然:……
　　这人没事儿吧
　　“你不能写这个。”黎然说。
　　“嗯 “季无修看向他，那意思问他应该怎么写。
　　黎然觉得这样的名头不太好，万一给季无修贴上标签，说不定会被人讽刺，到时候对方去了公司怎么面对员工啊所以他看向前座的女编导，问道：“老师，人设这一栏有没有提示啊”
　　“可以有。”女编导人很随和，看了两人一眼，开口道：“天然呆帅哥和禁欲精英男怎么样很般配。”
　　“啊，好，谢谢。”黎然不觉得自己呆，却也不想驳了对方的面子，所以干脆在人设那里只写了帅哥俩字。
　　他写完了自己的，又看向季无修，小声说：“你写精英男就行了。”
　　“为什么”季无修问他。
　　“你一点也不禁欲啊。”
　　“……”
　　黎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这话有什么问题，前座的女编导却竖起了耳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刚出场就自爆婚姻生活细节的嘉宾，太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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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搜:新婚男演员节目中抱怨另一半纵欲


第38章 
　　季无修知道这个问题不适合在摄像机面前展开讨论，果断决定听黎然的，把豪门赘婿勾掉，在人设那一栏填了“精英男”。
　　节目拍摄地是一处农家院，地方略有些偏僻，但风景很好。
　　两人到了地方时，正好赶上吃午饭。
　　嘉宾们坐在一张饭桌前，边吃边聊，很快就慢慢熟络了起来。
　　节目一共四组嘉宾，其他三组是常驻，只有黎然和季无修是飞行嘉宾。第一组嘉宾是中年夫妻，丈夫是一线演员，妻子是歌手;第二组嘉宾是青年夫妻，丈夫是知名主持人，妻子是作家;第三组嘉宾是年轻情侣，两人都是网红。
　　三组常驻嘉宾的搭配，无论是年龄还是身份都尽量做到了多元化。
　　一开始，黎然以为卢颖当初邀请他们上节目是看中两人特殊的关系，豪门赘婿搭配十八线演员，还是有点话题度的。但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他觉得对方看中的或许是他们的“夫夫”身份。
　　毕竟，国内同性结婚虽然已经合法化，但依旧是小众。
　　这个节目如果追求多元，请一对同性伴侣确实合乎逻辑。
　　“黎然你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吧”饭桌上，那位主持人嘉宾问他。
　　“嗯，我去年刚毕业。”黎然说。
　　“这么小就结婚了啊”
　　“一时冲动嘛。”黎然说这话时下意识看了季无修一眼，对方并未反驳什么，而是把碗里刚剥好的虾推到了他面前。
　　“你们俩是闪婚吗还是谈了很久”又有人问。
　　黎然知道，这场面看似是闲聊，实际都是节目脚本的一部分。他和季无修是飞行嘉宾，刚出场，所以其他嘉宾会用这种闲聊的方式聊一聊他俩的感情问题，算是一种更自然的出场介绍吧。
　　“咱俩算吗”黎然把问题抛给了季无修，怕自己嘴快不小心说错话。
　　季无修刚剥完虾，抽了张纸巾一边擦手一边道：“不算闪婚吧，我俩从小就认识，只不过谈恋爱没那么早。他上学那会儿我怕影响他学习，就没追他，等他毕业才开始谈的。”
　　季无修这一句话信息量挺大，既交代了自己主动追的黎然，还暗示了自己暗恋黎然多年。众人一开始见他气质有点高冷，还怕他不爱说话，见他这么配合纷纷打开了话匣子。
　　“追得容易吗”网红情侣中的姑娘好奇道。
　　“不容易，第一次告白花都给我扔垃圾桶了。”季无修苦笑。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笑了，黎然则认真吃着碗里的虾，把这些问题都交给了季无修。
　　“我挺好奇的，认识很多年的朋友谈恋爱，会不会觉得太熟了不好下手”那位作家嘉宾笑问。
　　“会啊，要不怎么等了四年才下手”季无修说。
　　黎然正在喝水，听了他这话险些被呛到。
　　季无修随手扯了张纸巾递给他，另一手则自然地伸到他背后轻轻抚了抚。
　　“你们两个谁比较浪漫”
　　“他浪漫，我不浪漫。”黎然指了指季无修。
　　季无修听了这话一挑眉， “我浪漫吗”
　　黎然原本只是想参与一下话题，没想到季无修主动cue他，这意思摆明了就是让他展开说说。无奈，黎然只得绞尽脑汁地想了想， “你睡前会给我读小王子，算吗”
　　他此话一出，在场的嘉宾都发出了惊呼声。
　　黎然:……
　　原来这件事情在外人眼里这么浪漫
　　一顿饭的功夫，两人和其他嘉宾差不多都混熟了。
　　众人饭后一起喝了会儿茶，聊了聊天，节目组便给他们发布了下午的任务。
　　每组嘉宾各派一人去采购晚饭食材，并完成晚餐。剩下的人则需要亲自动手给伴侣准备一件礼物。
　　黎然几乎没进过厨房，做饭肯定不行，果断选择了留下。于是，四组嘉宾分成了两拨，一拨去采购，另一拨留下来给伴侣做礼物。
　　黎然起初还担心，不知道该做什么，但节目组却提前做了准备，请了当地村子里的一位手工艺人给他们四人做老师。
　　黎然看过老师演示的各种手工艺品后，选择了最简单的一种，串珠子。他不擅长这些东西，只要完成任务就行，也不求表现自己。反正这个环节最核心的部分肯定是送礼物，至于送的是什么其实不重要。
　　那位网红小姑娘也选择了串珠子，她决定给自己的男朋友串一串项链。
　　“那我串手串吧，别和你的礼物撞了。”黎然说。
　　“好呀，我男朋友今天穿的是黑色，我给他串一串红珠子吧，搭配起来比较好看。”那姑娘说着开始挑红色的珠子。
　　黎然想了想，季无修穿的是深蓝色的夹克，手串搭配乳白色应该挺好看。但他略一犹豫，放弃了这个选项，抓了一把五彩斑斓的珠子过来。
　　他觉得，季无修戴上一串花里胡哨的手串，肯定很有意思。
　　“黎然，你喜欢吃什么呀”小姑娘问他。
　　“我喜欢吃火锅，你呢”
　　“我喜欢吃红烧排骨，不过我怀疑我男朋友应该不记得这种细节。”
　　“我爱人肯定也不记得。”黎然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环节是看去采购的人会不会记得自己的伴侣喜欢吃的菜
　　他不确定季无修是否记得他喜欢吃什么，就算记得也没办法给他煮火锅啊
　　看来这个环节，他们是注定没办法秀恩爱了。
　　不过黎然挺会配合节目效果，等采购组的人回来后，他主动问了一句那姑娘的男朋友买了什么。对方笑了笑，答道：“买了排骨，我对象喜欢吃红烧排骨。”
　　黎然一挑眉，转头看向那姑娘，眼底带着点笑意。
　　那姑娘也挺默契，朝季无修问：“季总，你买了什么”
　　“我买得比较杂，很多东西。”
　　“那你准备做什么”姑娘又问。
　　“做个毛血旺吧，黎然喜欢吃火锅，但是条件不允许，给他弄个代餐。”季无修道。
　　黎然听了这话特别想给季无修鼓掌，心道这节目效果不就来吗难怪岳哥说秀恩爱的事情不用他操心，季无修一个人就能把恩爱都秀了。
　　四人因为不熟悉厨房环境，费了好大功夫才把饭做好。不过今天的菜色还挺丰盛，一人两道菜，荤素搭配得极好，看得出他们四人应该是商量过。
　　吃饭之前，黎然四人要先送礼物。
　　那位主持人嘉宾又发挥了他的老本行，主动搞起了氛围。
　　他让每位收礼物的人，先猜猜是什么，然后再揭晓，以此来考验伴侣之间的默契度。
　　第一组嘉宾很轻易就猜中了，后头的那两组都没猜中。
　　到了季无修这里，他开口就猜是手串。
　　“为什么会觉得是手串”黎然问他。
　　“串珠子简单啊，太复杂的你不会。”
　　众人哄笑出声，黎然则有些讪讪。
　　“那你猜猜是什么颜色吧。”
　　“花的”季无修问。
　　其他几位不知情的嘉宾都很好奇，但和黎然一起留下的另外三人则十分惊讶。要不是他们一直在一起，几人都要怀疑黎然是不是和季无修串通过了。
　　“你怎么知道”黎然把那串花珠子给他，显然也很好奇。
　　黎然原本是想选乳白色，后来是为了捉弄他才选了五颜六色的，力求让他戴上当场变成显眼包。
　　“我以前过生日的时候，你最喜欢送我花衬衫或者花围巾，花帽子之类的，连鞋都选涂鸦款的。”季无修一脸无奈：“我每次穿着你送的东西去学校，同学都会误以为我刚从东南亚旅游回来。”
　　“哈哈哈哈哈!”众人一阵爆笑，估计是脑补了季无修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模样。
　　他这人气质太冷冽，标准的禁欲霸总长相，穿上花衬衫戴上花帽子，反差感太强。
　　黎然却在众人的哄笑中深深望了季无修一眼，他从来不知道，那些带着“捉弄”意味的所谓礼物，季无修竟然都穿过。
　　就像此刻，对方欣然把那串花里胡哨的珠子戴在了左手手腕上，半点嫌弃的神色也没有。季无修那么聪明的人，肯定知道他是在捉弄自己吧
　　但对方还是接受了。
　　送完了礼物，众人开始吃饭。
　　黎然心里无端有点内疚，所以一直很捧场，全程只吃季无修做的毛血旺。倒是季无修怕他吃得太油腻难受，时不时给他夹别的菜。
　　“对了黎然，你和褚逸最近刚排了一个话剧是吧”中年组那位男演员忽然问道。
　　他大概属于那种不关注八卦新闻的人，显然不知道黎然和褚逸之前的绯闻上过热搜，所以开口就爆了个大雷。
　　在场其他人的表情都很丰富，看得出都吃过瓜。
　　但这话题太敏感，就连那位主持人都没找到打圆场的方式。
　　“是，第一轮演出刚结束。”黎然道。
　　“跟他合作感觉如何”对方又问。
　　“挺好的，褚哥很专业。”黎然知道，话题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回避倒不如坦然一点。尤其问话的嘉宾资历比褚逸要老，口碑和地位在圈内都不错，估计私下和褚逸的关系也挺熟。
　　“不过他真的太红了，我人生中第一个不用公司花钱推的热搜，就是蹭了褚老师的热度上的。”黎然又道。
　　其他人听到这里都暗暗松了口气，黎然态度很自然，这话题也就不那么尴尬了。
　　“那不错啊。”那人还在状况外：“我和褚逸私下经常聚，下回叫着你们一起。”
　　“哈哈，谢谢老师。”黎然转头看向季无修，露出了一个“救救我”的表情。
　　季无修一挑眉，开口道：“挺好的，这段剪到节目里，咱肯定能带褚逸上一次热搜，正好把人情还了。”
　　他一句话，轻飘飘就把两人的绯闻定义成了“蹭了个热搜”，可谓四两拨千斤。
　　黎然:……
　　不愧是你!


第39章 
　　晚饭后，节目组又安排了一个小任务。
　　要求每组嘉宾中各选出一个人，给自己的伴侣画一副肖像画。
　　季无修主动选择了执笔的一方，拿着小画板坐到了黎然对面。
　　画画的几人看起来都挺认真，被画的人则坐在沙发上聊天。先前那提起褚逸的嘉宾被科普了热搜的事情，这才意识到自己饭桌上险些踩了大雷。
　　“好在你们没事儿，不然我可要尴尬了。”他朝黎然玩笑了一句，又安慰道：“你现在入行不久，等你红了以后会发现，这种事情根本就摆脱不了。别说你和褚逸只是合作了一个话剧，我当时传绯闻的对象，甚至有我不认识的。”
　　“现在搞八卦只要一张图就行，后边全靠脑补。”另一个嘉宾附和。
　　“黎然，你们后来澄清过吗”男演员又问。
　　黎然摇了摇头， “没有，当时我和褚老师的话剧还在演出呢，也顾不上澄清。后来话剧结束了，事情也平息了，就懒得提了。”
　　“俩人在一个组里，有点肢体接触太正常了，拥抱又不犯法。”网红小姑娘说。
　　“你一说这个我想起来了，褚老师当时还给我发过那段视频，本来想澄清用的，一直没用上。”黎然心说既然话都到了嘴边，干脆在节目里澄清一下得了，回头如果岳航那边觉得不妥，可以让后期剪掉。
　　他说着拿出手机，找到了褚逸发给他的那段监控视频。
　　众人围在一起看了一遍，不由恍然大悟。
　　“这帮狗仔真缺德啊，扶了一把硬造谣说是拥抱。”那小姑娘不忿道：“你们当时就该直接发视频打他们的脸。”
　　“无所谓，假的真不了。”黎然想起之前岳航的话，又补充道：“而且朋友之间就算真的拥抱一下，握个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他这话是为了防止后期狗仔找出其他拥抱的照片来继续造谣。
　　“你这视频里的阳台看着有点眼熟啊，是卢老师家吧”那个主持人问道。
　　“对，那天褚老师叫我过去，就是参加卢老师家的聚会。”黎然说：“正巧，那天聊的就是这个节目的事儿，她邀请我和季无修来参加咱们的节目。”
　　那主持人一拍大腿， “那天我本来也要去的，后来有事儿耽搁了，要不然咱们还能早点认识呢。”他将话题这么一引，又解释了那天黎然和褚逸同框的原因，算是把这段绯闻彻底澄清了。
　　一旁的小姑娘开口道：“我八卦一下，你爱人是圈外人，遇到这类绯闻的话他会不高兴吗”
　　“他确实挺不高兴的，但不是因为绯闻，是因为那个照片里我喝酒了。”黎然看了季无修一眼，感觉这个话题没什么不能说的，便道：“我酒量特别差，所以他不让我在外头喝酒。”
　　“你喝多了会发酒疯”另一位嘉宾问。
　　“我会断片，基本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所以我只和家里人在一起的时候会喝酒，其他场合都是抿一口，不会多喝的。”黎然道。
　　一旁的季无修听到“家里人”这几个字，眉毛微微一挑，主动接话道：“黎然喝多了挺逗的，喜欢……”
　　“你……你想好了再说。”黎然一脸警告，生怕季无修抹黑他。
　　季无修一笑，抿着嘴不吱声了，其他人却起哄让他继续说。
　　“上回喝多了坐在空浴缸里，问我水为什么不热。”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黎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四位嘉宾终于把画画完了。
　　主持人让四人分别展示，第一组嘉宾中的妻子，展示了自己画的画，她把老公化成了一个圆滚滚的Q版形象，还挺有趣的。第二组嘉宾是男主持作画，他画得比较专业，画中人和妻子很像，赢得了不少掌声。第三组是网红中的男生作画，画得也是Q版人物，很可爱。
　　轮到季无修展示，黎然颇为好奇，生怕对方把他画得特别丑。然而季无修转过画板后，上头画着的却不是黎然，而是一只看上去特别慵懒的白色长毛猫。
　　“你别说，这猫的气质和黎然还真有点像。”那小姑娘道。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黎然仔细一看，感觉那只猫的气质好像真有点像自己……
　　季无修直接拿出手机给猫拍了个照片，换成了自己的微信头像。
　　至此，今天的正式拍摄任务就算是结束了。
　　不过大家都没急着睡觉，因为还有半个小时自由活动的时间。
　　摄制组的人员都没撤机位，估计是打算抓拍一些他们放松状态下的画面。
　　“出去看月亮。”季无修朝黎然伸出了一只手。
　　黎然牵住他，跟着他去了院子里。
　　这农家院的院子很宽敞，有花园，还有小池塘。院中有个小亭子，亭子里还摆了一张木藤椅做的秋千。
　　黎然在节目中看到过其他嘉宾在那秋千上晒太阳，知道那里有一个固定机位，便打算拉着季无修去荡秋千，顺便秀秀恩爱。
　　他不知道节目会怎么剪，生怕素材不够，所以想多创造一点镜头给后期挑选。毕竟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秀恩爱，这是他的工作。在涉及到工作领域时，黎然向来是有专业素养的。
　　“咱们……”他坐到秋千上，刚想和季无修说话，想起了自己还带着麦。于是他拉过季无修的手，在季无修手心里写起了字。
　　【亲】
　　他的意思是问季无修要不要亲一下，给镜头创造一个捕捉的机会。
　　季无修一怔，四处扫了一眼，没找到跟着他们的摄像。在这方面，他不如黎然敏感，所以没想到这里放置了固定机位。
　　但黎然都这么问了，他肯定不可能拒绝。
　　于是，季无修一手捧着黎然的脸颊，凑到对方唇边亲了一下。
　　一个点到即止的吻，在昏暗的灯光下，却莫名带着几分缱绻。
　　黎然顺势将脑袋倚在他肩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这里的夜空好漂亮啊，星星也比咱们那儿多。”
　　“你喜欢看，往后多带你看看。”季无修说。
　　“这里太远了，来一回路上走好久。”
　　“去北京郊区也能看星星，上次咱们泡温泉那个地方，那里赏月也挺合适的。”
　　“好，等咱们回去就去吧，好久没泡温泉了。”
　　黎然感觉素材差不多够了，便拉着季无修起身回了屋。
　　次日一早，节目组安排他们去村子里体验干农活。
　　这个季节正好是播种玉米的季节，他们接到的任务是帮村民种玉米。
　　嘉宾分成两人一组，一个刨坑，一个往坑里放种子。
　　“我刨坑吧。”黎然说。
　　“你手没劲儿，这撅头你拿着都费劲，我来吧。”季无修主动拿走了撅头。
　　黎然看到筐子里的玉米种，又听到季无修说他手没劲儿，忽然间就联想到了不合时宜的东西……
　　“玉米的生长期是三四个月，咱们现在种下，等夏末秋初的时候正好可以来掰玉米。”季无修这话说得一本正经，落在黎然耳朵里却不是这么回事。
　　前头刚说他手没劲儿，现在就说回头可以掰玉米，季无修肯定是故意的。
　　“你那么喜欢掰玉米”黎然瞥了他一眼道。
　　“啊”季无修一怔， “你不喜欢”
　　两人四目相对，季无修眼底染着笑意，黎然却不争气地红了耳朵。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季无修这么不要脸
　　这家伙整天一副禁欲精英男人设，装得太深了!
　　种玉米不算是太大的体力活，尤其他们下的地提前都翻好了，季无修只要拿撅头稍微犁一道浅沟，在沟里浇上水，待黎然把玉米种放进去之后，再盖上薄薄一层土，玉米就算是种好了。
　　但三月底的晌午，在外头晒着哪怕不干重活也挺难受的。
　　黎然戴了个渔夫帽，还没怎么晒着脸，季无修则被晒得额头渗出了细汗。
　　“你早晨出门抹防晒吗”黎然问他。
　　“我都不知道防晒长什么样。”
　　“那你转过来犁地，背对着太阳。”
　　“转过来后脖颈也晒，一样的。”
　　季无修不是演员，对于晒不晒的问题并不怎么在意。但黎然保养习惯了，也不好放着季无修不管，便要把自己的帽子给对方，反正他抹了防晒。
　　季无修当然不肯要。
　　黎然无奈，索性跟季无修换了衣服。
　　他身上的卫衣是连帽的，季无修穿着卫衣戴上帽子背对着太阳，就不用担心晒到了。
　　田埂上席地而坐的编导看着两人换衣服的这一幕，默默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了一笔。她心中暗道，这组嘉宾可太会秀了，甚至都不用刻意引导。
　　真可惜，竟然只录一期。
　　午饭后，这一期的拍摄差不多就接近尾声了。
　　按照惯例，节目组要黎然和季无修互赠一封短笺，在上头写上一句情话。
　　黎然左思右想，最后在上头写了一句《小王子》里的话:
　　是你浪费在我身上的时间，令我变得如此宝贵。
　　他还随手在旁边画了一个小王子的简笔人，以及一朵玫瑰花。
　　待两人交换短笺后，黎然打开了季无修写给他的情话，意外地发现那是他参演的话剧中的一句台词， 《飞鸟集》里的一句:
　　长日尽处，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将看到我的疤痕，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
　　黎然看着那句话，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以季无修的习惯，应该不会随便写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给他。
　　他忽然有些好奇，季无修心里的疤痕是什么?
　　该不会和自己有关系吧?


第40章 
　　黎然心中好奇，在当晚回去的飞机上，便忍不住问出了口。
　　“为什么写那句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为什么会觉得它有特殊的含义”季无修反问。
　　黎然想了想，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并不解季无修。
　　他知道对方很多的事情，却从来看不透这个人。就像他一直没搞明白，为什么季无修会喜欢自己，那应该是喜欢吧去学校门口买了玫瑰花表白，还默默接送他好几年，跟他结婚，和他拥抱，亲吻……
　　季无修好像没有正面表达过这份喜欢，但仔细想想，对方做的每一件事又实在找不出别的缘由。
　　“我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黎然说。
　　“嗯”季无修漫不经心地敷衍， “有吗”
　　黎然感觉到对方不想正面讨论这个问题，便及时打住了话头。
　　他想，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季无修这么好奇了你
　　他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发出这样的疑问了。
　　回去的飞机上，温度略有些凉。
　　黎然睡了一觉，醒来时身上盖着两条毛毯。
　　他转头看向身边，季无修正盯着他看，也不知看了多久。但当他想去探究对方的眸光时，季无修却垂下了视线，带着点躲避的意味。
　　黎然这次确定了，季无修确实在瞒着他什么。
　　节目录制结束后，岳航并未给黎然安排新的工作。
　　这段时间黎然只专心在家看看书，陪陪爸妈，也乐得清闲。
　　倒是季无修加班越来越频繁，常常夜深才回家，
　　大部分时候黎然都已经睡了，只偶尔会醒着。
　　每当遇到黎然醒着的时候，季无修就会试探地凑过去索个吻。若是发觉黎然并不拒绝，他就会趁势多做点什么，当然也只是适当地做点什么，并不会进行到最后一步。
　　“你这么晚回来都不累吗还要折腾这么久”这晚黎然没忍住，语带调侃地问他：“还是说这是你缓解疲劳的特殊方法”
　　季无修在他锁骨处留下一个重重的印记，慢条斯理地道：“一周不少于两次，这是我的义务，再忙也不能懈怠啊。我看你挺喜欢的，怎么……是抱怨我回来的晚”
　　黎然有些无奈，心道自己就不该多余跟他说话。
　　“嘶”黎然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
　　他算是看出来了，季无修这人有什么情绪从来不表露在脸上，只会表露在这些方面。
　　前几天夜里就是，黎然只不过随口调侃了几句快慢的问题，被季无修好生拿捏了一番，后来都哭了。
　　但他很意外的是，季无修始终没有突破那个界限。
　　他们结婚至今，算起来也不少日子了，始终没有真正圆房。
　　好几次，黎然都以为对方动了念头，但最后都证明他猜错了。
　　好在他自己对这件事情也没有特别的想法，又有点怕疼，所以并不是特别期待。目前这样的状态也挺好的，季无修花样并不少，又不会让他太难受，黎然还挺乐在其中。
　　没过多久，他们那期节目就要播出了。
　　在播出前，节目组官方微博放了一条预热视频，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度。
　　那条视频是典型的搞事剪法，把男演员朝黎然问的那句是不是和褚逸排了个话剧，以及邀请他们回头一起聚聚的话剪了进去，还搭配了其他嘉宾尴尬的表情。
　　不提褚逸还好，一提褚逸当天就热搜了。
　　不少人闻讯赶来吃瓜，还有一些褚逸的粉丝在评论区大骂节目组蹭热度:
　　【好家伙，这是打算洗白还是打算继续吸血啊】
　　【褚逸没惹，抱走不约】
　　【哪来的糊综不带影帝没法直立行走是吗】
　　【节目组做个人吧】
　　黎然这天碰巧刷了一会儿微博，看到了热搜上的话题。他没想到节目组这么会搞事，于是给岳航打了个电话，想问问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会盯着后期吗怎么上来就搞这一套啊”黎然不悦。
　　“这事儿你不用管，我盯着呢，你哥我还能害你吗”岳航显然早就看过热搜了，安慰道：“你今天别上微博，等明天节目播出以后你再看。”
　　黎然知道对方这么说八成是心里有底，便也没再计较， “但是这么带着褚逸一起出场，这不是蹭热度吗”
　　“放心吧，这事儿和褚逸公司沟通过了，他本人也知道。”
　　“……”黎然一听这话，就知道估计是什么公关套路。
　　或许褚逸公司那边也想借机澄清一下
　　这样先把节目热度拉满，明天一播出就能有更多人看到真相。
　　好像也是个办法……
　　既然如此，黎然便也懒得再操心。
　　次日晚，季无修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早早就下了班。
　　一家人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准备看节目。
　　黎然出道时间不算太长，又不怎么上综艺，所以家里人在电视上看到他的机会很少。今天他的综艺播出，对全家人来说都是件“大事”，甚至就连家里管家，杨妈他们都过来捧场了。
　　节目开始前，季无修亲自调好了频道，还顺手开了弹幕。
　　节目准时开播。
　　片头之后，没多久就跳到了飞行嘉宾的小片介绍。
　　屏幕中，先是跳出了他和季无修在机场咬耳朵的画面，紧接着季无修朝他伸出了手，被他一把拍开了。那动作看着亲昵无比，打情骂俏的意味特别浓。
　　“没想到你们俩在电视里也这么般配。”黎母在一旁帮着配画外音。
　　黎然顿时有些尴尬，此时才意识到陪着家里人一起看这个节目，或许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随即，小片里跳出了他的短介绍。没想到后期把他问女编导关于人设问题的话也剪辑进去了，画面还放了他填的表格，人设赫然写着【帅哥】。最让人崩溃是的，节目组最后用红戳在他填的【帅哥】俩字前边，又戳了一个词【天然呆】。
　　这三个字配合着他说季无修“你一点也不禁欲”的台词，简直是太贴切了。
　　客厅里一阵爆笑，黎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更夸张的还在后头，节目组给季无修打的标签是【禁欲精英男】，但标签出来以后，又切了一遍黎然那句“你一点也不禁欲”，随后一个橡皮擦特效，把标签里的【禁欲】两个字给擦掉了。
　　黎然:……
　　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能说出这样不过脑子的话来。
　　黎然只顾着尴尬，压根没有留意，屏幕上的弹幕已经从短短的小片就开始嗑上了。当然这也不能怪弹幕的观众，黎然和季无修同框确实太有cp感了，尤其他那句惊天地泣鬼神的无心之语，瞬间将两人之间的张力拉满了。
　　黎然第一次发现自己在镜头前竟然这么呆!
　　反观季无修，待在他身边时那副随时锁定着他的眼神，像极了盯着猎物的猎人，将黎然衬得越发无辜。
　　随着节目正式开始，弹幕里关于两人的信息越来越多。
　　一开始有些人还存了些看热闹吃瓜的心思，但随着节目的进展，画风越来越统一。
　　毕竟，这本来就是个专门让人嗑cp的节目:
　　【谁懂啊，我就是想来看看他们怎么蹭影帝热度，结果嗑死我了】
　　【前边谁说演的秀恩爱演成这样，明年的影帝可以直接颁给黎然了】
　　【太爱了，真不像是演的】
　　到了黎然给季无修送手串时，弹幕更是嗑得飞起:
　　【他在闹，他在笑，嗑死我了】
　　【花手串就是故意捉弄霸总的吧，但是他戴得好顺畅】
　　【救命，我信了他肯定不禁欲，这眼神不就是在说晚上回去收拾你吗】
　　【白天任他胡闹，晚上逼他求饶】
　　“怪不得无修这几天一直带着花手串，我还当是你们去了什么寺庙求来的，原来是然然送的啊”黎母一边看电视，还不忘和身边的两人互动， “然然你也是，故意给他弄个花的做什么，多不稳重啊。”
　　黎然尴尬一笑，压根不敢回嘴。
　　一期节目看下来，他简直如坐针毡。
　　节目里好几组嘉宾，并不全是他们的内容，奈何作为新嘉宾，又是这档节目目前为止唯一的一组夫夫嘉宾，两人的讨论度高得吓人。
　　黎然如果这会儿打开微博看一眼，就会发现他们的热搜早就爆了，且不止一条，其中热度最高的那条是【你一点也不禁欲】。
　　因为昨天的预热，今天有一大批吃瓜群众是准备去看了节目开骂的，万万没想到一期节目下来，全是这俩口子在秀恩爱。
　　再加上两人颜值，气质， cp感都没得说，不少人垂直入了坑，当天晚上就有不少粉丝建立了cp超话，一开始有人提议叫“不禁欲” cp，但最后支持者最多的cp名是“无黎取闹”。
　　客厅里，黎然已经尴尬麻了。
　　他看着屏幕中自己和季无修躲在亭子里的秋千上亲嘴的画面，已经没力气尴尬了。
　　后期还贴心地给俩人亲嘴的画面配了粉色的爱心特效，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黎然简直没眼看，无比后悔自己当初加戏的举动。
　　一旁的黎母却高兴得合不拢嘴， “等你们出去度蜜月的时候，让旅拍多拍点这样的画面，就做成这样的风格。”
　　“啊什么蜜月”黎然不解。
　　“哎呀，我不小心说漏嘴了。”黎母一脸抱歉：“无修本来想偷偷给你个惊喜来着。”
　　黎然看向身边的季无修，终于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季无修最近一直疯狂加班，原来是打算腾出时间和他去蜜月。


第41章 
　　当着父母和家里其他人的面，黎然并未多说什么。
　　待两人回到婚房里，他才问起蜜月一事， “什么时候定的，怎么不跟我商量一声”
　　“本来打算这两天跟你说的。”季无修道。
　　“这么大的事情，你自己一个人就定了，也不问问我想去哪儿”
　　季无修耐心朝他解释：“找了个开发不算过度的海岛，游客不算多，但景色挺好的。”
　　黎然一听正合自己的意，气势登时弱了三分：“哦，那还行吧。”
　　“不想去”季无修走到他身边坐下。
　　“也不是，怎么忽然想起度蜜月了”
　　“结婚不都要度蜜月吗之前没去是因为你要演出来不及，现在演出也结束了，总得补上吧”季无修看向他，问道：“不高兴”
　　“没有。”黎然想到季无修这段时间夜夜加班，哪里还说得出什么不高兴的话来。
　　若是换了刚结婚那会儿，他或许还会有些抗拒，毕竟两个人度蜜月，不可避免的一定会发生一些情理之中的事情。但如今两人已经到了这一步，黎然对那些事已经不那么抗拒了。
　　“你之后还要加班吗”黎然问他。
　　“事情差不多处理完了。”季无修状似不经意问他：“心疼我”
　　黎然可说不出什么心疼季无修的话来，但人家毕竟是为了黎氏加班，他更说不出风凉话来，否则也太没良心了。
　　他不吱声，季无修就当成他默认，眼底迅速染上了笑意。
　　蜜月的时间定在四月底，倒是不算仓促。
　　次日，黎然去了一趟公司，打算和岳航聊一下工作的安排。
　　正好岳航手里也有几个本子，想让他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真没想到，你们俩综艺表现这么好，昨天第一期刚播，我就接到了好几个节目邀约。有恋爱综艺，有旅游综艺，还有谈话类综艺。”岳航把一份文件放到他面前，道：“这是卢颖那边传给我的数据，你俩的热度是这档节目播出以来最高的。”
　　黎然翻开文件看了一眼，发现和他们有关的节目弹幕关键词，以及热搜浏览量和讨论量都非常出色，折线图那里直接鼓出来了一个高高的锐角。
　　“我俩碰巧了运气好吧。”黎然倒是没飘。
　　他知道自己和季无修的cp能一夜爆火，有很大的运气成分。
　　国内的同性婚姻虽然已经合法化，但同性伴侣依旧是少数，娱乐圈里就更少了。所以至今各大恋综里都没有邀请夫夫伴侣出镜的先例，卢颖属于是比较有魄力的一位制片人，她这次邀请黎然和季无修参加节目，可以说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网友们第一次在节目上有机会嗑到真夫夫，热情高涨在所难免。
　　“也不是全靠运气，现在的观众可挑剔得很，不是你喂什么人家就吃什么。归根结底还是你俩确实有cp感，这波要我说，那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岳航道。
　　黎然将手里的数据报告放下，问他：“你这是打算让我走综艺路线了”
　　“没有，打电话来的我都拒绝了。”岳航在这方面还是挺清醒的， “咱们公司走流量的艺人已经太多了，但是能正儿八经演戏的没几个，我可不想让你变成综艺咖。”
　　这时助理送了两杯咖啡进来，岳航递给了黎然一杯。
　　“蒙导那边联系我了，想敲一下第二轮演出的时间。”
　　“我今天来正好想跟你说这个事儿。”黎然抿了一口咖啡，开口道：“这个话剧二轮我想辞演。我的角色也不重要，而且大多数都是独白，找个演员顶上应该问题不大。”
　　岳航一拧眉， “因为绯闻”
　　“不是绯闻，是……”黎然想了想， “褚逸好像对我有点意思。”
　　“啊……”岳航一挑眉，对此事似乎并不意外。
　　他自己就是个gay，所以打眼一看就知道褚逸是弯的，最早对方找黎然合作时他就怀疑过，但当时想着褚逸都去参加黎然的订婚宴了，不可能自讨没趣吧
　　没想到……
　　“挑明了”岳航问。
　　“那天吃饭的时候，他还想牵我手来着。”
　　“啧。”岳航挠了挠眉心，心说褚逸这厮可真是沉不住气， “他喝多了吧”
　　“嗯，那天喝了点酒，他说他一直知道我和季无修是协议结婚。”
　　岳航端着咖啡杯在屋内来回踱了两圈，最后叹了口气。这话剧他原本挺想让黎然继续演下去的，毕竟是一个难得的历练机会，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好再劝了。
　　“行，我有数了。”
　　“要赔钱吗”黎然问。
　　“问题不大，我估计蒙导那边不会为难，真要赔钱也没多少。”这年头演话剧本来也不怎么赚钱，利润少的项目，违约金自然也少。
　　更何况此事因褚逸而起，相信他会想办法朝蒙导那边解释。
　　“不管话剧了，你演了一轮也不错了。这是公司最近接到的三个本子，你自己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岳航又取了三份剧本给黎然。
　　黎然简单看了一眼故事梗概，第一部是民国片，和他上一部电影同题材;第二部是古装片，有点偏武侠;第三部是关于亲情的都市故事片。
　　他首先排除掉了民国片，因为刚拍过同类型的，不想这么快就重复。剩下的两部片子，等他看完完整的故事大纲后，比较倾向于那部都市片。
　　“我也比较喜欢这部，班底也不错，小成本，稳扎稳打。”岳航看了一眼手机上的信息说：“抽空约个时间你去试个镜吧。”
　　两人对了一下时间，把试镜约在了后天，也就是黎然和季无修蜜月的前一天。
　　等工作的事情都聊完，岳航才走到沙发上坐下，露出了一副八卦的表情。黎然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起身想走，却被岳航拦住了。
　　“别告诉我你们还没那个呢”
　　“没有。”黎然闷声道。
　　“到底是他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总不能是我的问题吧”
　　黎然一脸无奈：“你问我我问谁啊，他不主动，总不能让我上赶着吧”
　　“不应该啊，季无修这么沉得住气”岳航思忖片刻， “他不会是那个冷淡吧”
　　“不可能。”黎然说得十分笃定。
　　“我知道了!”岳航灵光一现，恍然道：“他是等着度蜜月呢。”
　　真想不到季无修这小子还挺有仪式感!
　　岳航观察黎然神色，见他微拧着眉头，不解道：“怎么苦大仇深的不想啊”
　　“说不上来，我总觉得季无修有事儿瞒着我，我问他他也不说。”
　　“哪方面的事儿”
　　“我也不知道，就……”黎然想了想， “我觉得他藏得特深，看不透。”
　　岳航一笑：“季无修这个人确实不好琢磨，反正我是没想到他能忍到现在还没把你拿下。这定力换了一般人可办不到，你瞅瞅褚逸那急性子，啧。”他说季无修还不忘拉踩褚逸一把。
　　“你说他能藏着什么事儿呢”
　　“反正他心里只要不是藏着另一个人，我觉得问题都不大。你呀，就是有点太上心了，陷进去了吧”
　　“谁陷进去了”
　　“没陷进去你整天琢磨季无修的心事儿”
　　黎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听你哥一句，别杞人忧天，俩人一个被窝里睡久了，什么秘密都藏不住。说不定等你们蜜月完了回来，事情就迎刃而解了。”岳航劝道：“你现在天天瞎琢磨，反倒容易钻牛角尖。”
　　黎然一想也是。
　　他这段时间对季无修有点太关注了，得改改。
　　这日回到家，他就收起了那些心思，打算先把拿回来的剧本读一遍。
　　为了以防万一，岳航把三个剧本都给了他，让她抽空挨个看看。
　　黎然这人一旦工作起来，很容易投入进去。当晚，他泡澡时窝在浴缸里拿着剧本读，读着读着入了迷，直到水都快凉了也没发觉。
　　季无修过来给他送手机时，顺手在水里一摸，登时拧了拧眉。
　　“水都凉了，出来吧。”季无修抽走了他的剧本，把震动着的手机塞给了他，黎然一看来电提醒，发现是褚逸打来的。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接的时候，季无修把他从浴缸里拉了起来，他手一滑按下了接听键。
　　“没打扰你吧”手机里传来了褚逸的声音。
　　黎然估计他是因为自己辞演话剧的事情打来的，但还是故作疏离地问道：“褚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季无修取了浴巾来给他擦身体，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看上去十分坦然。黎然手里拿着电话，也顾不上难为情，只能任他施为。
　　“那晚之后一直想找你聊一聊，给你道个歉。”电话那头的褚逸道。
　　“都过去了，褚老师不必放在心上，我也会当做没发生过一样。”黎然一句话就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是吗如果你能当做没发生过，为什么要辞演话剧呢”褚逸问。
　　一旁拿着浴巾的季无修闻言一怔，他尚且不知道黎然已经退出了第二轮的演出。
　　“我……”黎然对上季无修的目光，心口猛地一悸，嘴比脑子快了一步， “因为我要去度蜜月。”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问道：“你要去度蜜月”
　　“是啊。”黎然说：“之前因为演出耽搁了，现在补上。”
　　“协议结婚也要度蜜月吗”褚逸明显有些怀疑。
　　黎然避开季无修灼人的目光，直接了当地说：“其他夫妻做的事情，我们都做。”
　　话音未落，他身上便在季无修的注视下，不受控制地漫上了一层薄粉。


第42章 
　　褚逸那边再次陷入了沉默。
　　黎然不想继续纠缠，说自己要休息，便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后，他总算得以腾出手来穿上了睡衣。
　　季无修抱着胳膊看他把衣服穿上，眼底带着不加掩饰地笑意。
　　“看什么看”黎然红着耳朵白了季无修一眼，匆匆出了盥洗室。
　　“什么时候辞演的话剧”季无修走到沙发旁，手里拿着毛巾帮黎然擦头发。
　　“就今天啊。”黎然拿着手机看信息，褚逸又给他发了一大段文字，大意是让他不必在意之前的事情，继续演出，还朝他保证不会再出现上次的事情。他想都没想，便回复了一条婉拒的内容。
　　季无修手上力道很轻：“想清楚了”
　　“嗯，回头二轮演出估计也得小一个月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太尴尬了。”黎然倚在沙发上抬头看他， “怎么”
　　“没怎么，你想清楚了就好。”季无修帮他擦完头发，顺手在他耳朵上轻轻一捏， “去吹干了再睡觉。”
　　黎然摸了摸耳朵，乖乖去吹了吹头发，这才睡下。
　　次日，黎然在家里研究了一天的剧本。
　　他选的这部电影暂定名叫《与你常在》，讲的是有关亲情的故事。
　　故事中有一条支线，讲的是主角和哥哥的手足情。确切的说，这两兄弟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自幼时便在一起生活，相互扶持一起长大，直到成年后有了龃龉，自此分道扬镳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黎然惊讶地发觉，这天支线竟然与他和季无修上一世的经历有些相似。故事中的弟弟也曾落魄不堪，并拒绝了哥哥的帮助，险些走向绝路。不同的是，故事里最后死的不是弟弟，而是哥哥。
　　两人分别多年，弟弟再次得到哥哥的消息时，对方已经过世多年。
　　弟弟辗转回到故乡，留给他的只有一块冰冷的墓碑。
　　黎然看完剧本，窝在沙发上待了一个下午。虽然电影整体的结局比较明亮，但这条支线却令他十分难受，心里像是堵了一块东西似的，又酸又涩。
　　他忍不住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和季无修。
　　曾经身在其中不自知，跳出来再往回看时，他有点替季无修难过。
　　上一世他只当季无修不止一次试图朝他伸出援手，是出于同情亦或看在父母的面子上。如今想来，只怕不止于此。季无修从他大一的时候就打算送他红玫瑰了，对他的感情绝不仅仅是他从前以为的那样。
　　他无法想象，上一世的季无修在得知他的死讯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这天季无修下班很早。
　　他回到家时，黎然还窝在沙发上发呆。
　　“怎么了”季无修走过来挨着他坐下，牵过他的手放在掌心亲昵地摩挲了片刻， “哭过”
　　黎然抬眼看向他，仿佛想透过眼前之人看向上一世的对方。
　　可他知道，一切早已成了定局。
　　若非上一世他惨死于车祸，两人未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没什么，看剧本太投入了，有些难过。”黎然吸了吸鼻子道。
　　季无修伸手将黎然揽在了怀里，黎然并未抗拒，任由他一手在自己背上轻轻安抚着。
　　“是个什么故事”季无修问。
　　“两个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后来因为误会分开了。弟弟自尊心太强，一直不肯和哥哥联系，后来再得到对方消息时，便是死讯。”
　　季无修的手停在他背后一顿，半晌后开口问道：“死是的谁”
　　“是哥哥。”黎然说：“弟弟去到哥哥墓前时，对方已经过世很久了。”
　　季无修将他揽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他耳畔，一直没有开口。
　　“你说，哥哥过世前是怎么想的他会恨弟弟吗”黎然问。
　　“不会。”
　　“为什么”
　　“他大概只会怪自己不够坚决，如果想见面的话，总有机会的。”
　　黎然有些惊讶，没想到季无修竟是这么想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你也像他们这样分开了，我一直躲着你不见，后来你得知我……”
　　“不要做这样的假设。”季无修打断了他，沉声道：“如果故事太伤感了，不妨换一个剧本试试呢”
　　黎然经他一提醒，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过代入了，这样固然有利于入戏，却容易产生情绪问题。
　　“我会好好调整的。”黎然说。
　　“嗯。”季无修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揉，起身出了房间。
　　当晚，黎然一直没再见过季无修，还以为对方有事情又出门了。直到晚饭时，才从管家口中得知季无修回来后一直没有离开过。
　　“那他去哪儿了”黎然不解。
　　“是不是在书房”黎母问。
　　黎然去书房看了一眼，里头空无一人。
　　他又去敲了敲季无修以前的卧室门，半晌后里头传来了回应。
　　“你怎么在这儿”黎然隔着门问。
　　“有个语音会议，我怕外头吵，晚饭不用等我了。”
　　黎然只当他在忙，便没继续打扰，让杨妈给他留了一份晚饭。
　　当晚，黎然洗漱完睡下，季无修才回来。
　　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想给对方腾个地方，季无修却从背后抱住了他。
　　“我明天要试镜……”黎然迷迷糊糊地说。
　　“嗯，睡吧。”季无修亲了亲他的耳朵，却没放开他。
　　这天晚上黎然睡得不太安稳，季无修把他抱得太紧了，几乎勒得他有些喘不上气。后来他中途醒了两次，提出了抗。议，对方才稍稍放松了些。
　　次日晌午，季无修开车载着他去试镜。
　　黎然坐在副驾驶，哈欠连连。
　　“昨晚没睡好”季无修问。
　　“你还问我呢……”黎然转头看向他，发觉他眼底带着点青黑，看上去比自己睡得还差， “你昨晚怎么了”
　　“没怎么，工作上的事情。”季无修随口道。
　　“是因为要出去蜜月，所以又在加班”
　　“嗯，已经搞定了，你不用操心。”
　　“其实去不去都行，我是无所谓的。你要是早点说，我就劝你不去了。”
　　“是我想去。”季无修说。
　　黎然一怔，这回没话说了。
　　既然季无修想去，那他就有陪着对方一起去的义务。
　　黎然今天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二十分钟，岳航今天陪他一起，所以两人到了停车场后又等了几分钟和岳航汇合。
　　“不用担心，我摸底过试镜的人，估计没人是你的对手。一会儿你就放松一点，正常发挥，这个角色肯定是你的。”岳航抬手帮他顺了一下头发。
　　三人一起上了楼，岳航让黎然坐在厅里等着，自己去沟通了一圈，把该交的数据都交了。不知道是他们来的早还是怎么回事，今天试镜的演员并不多，打眼一看厅里也没坐几个人。
　　季无修默默守在黎然旁边，没有开口说话，免得给他不必要的压力。
　　约莫等了不到十五分钟的样子，便有个姑娘过来叫黎然进去试镜。
　　黎然起身跟着那姑娘进了排练室，见里头只坐了三个人，氛围还算可以。
　　“黎然，我前段时间看过你的话剧，非常好。”坐在中间的那个人主动开口道。此人是这部电影的导演，年纪看着也就三十出头，性格很随和。
　　“谢谢。”黎然不卑不亢地道了谢， “请问我是自己选一段表演，还是指定”
　　“剧本你都看过了是吧”导演问他。
　　“嗯，看过了。”
　　“你来那段吧……躲雨时，哥哥来找他那段。”
　　导演说的是主角落魄的那段剧情，那天下了一场大雨，主角先是被淋成了落汤鸡，然后勉强找了个地方避雨，哥哥这时撑着伞走到了他躲雨的地方。
　　那是两人分开后唯一一次见面，结果并不温馨。
　　“剧情我知道，但是台词……”
　　“我听说你前天才拿到剧本，台词不会很正常，你自由发挥吧，大概意思演出来就行。”导演说。
　　“我给你搭一下戏吧。”导演旁边坐着的那个男生起身走到他身边，做了个撑伞的动作。
　　没人喊开始，黎然直接进入了状态，瑟缩着身体躲在并不存在的屋檐下。
　　“跟我回去吧。”男生开口。
　　黎然抱着肩膀看着眼前的雨， “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吧”
　　“当然不是。”
　　“那就是来扮演救世主的”黎然转头看向他，眼底带着自嘲的笑意：“把我从泥坑里拉出来，用你圣洁的光辉照亮我的人生，然后让我跪在你的脚边痛哭流涕，认罪悔改”
　　男生怔怔看着他，一时有些接不上话。
　　黎然看着眼前的人，却不禁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上一世和季无修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季无修当时也是这么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没有开口。
　　他们闹了太多年，早在父亲过世前就已经不会好好说话了，更别说又经历了后头那些事情。
　　彼时的黎然就像条丧家之犬，最不愿面对的人就是季无修。
　　“别任性。”男生又接了一句台词。
　　“如果你还念着一丁点旧情，别再让我看到你。”
　　黎然说罢退后两步，转身消失在了“雨中”。
　　这段戏并不复杂，但很考验演员的基本功。尤其在没有任何铺垫的情况下，直接进入情绪激烈的剧情，对演员的考验非常大。黎然无疑发挥得非常出彩，就连给他搭戏的男生都被他带入戏了。
　　“非常好。”导演一脸笑意， “临场发挥都能这么顺畅，太不容易了。上次见面蒙导就一直朝我推荐你，说你很有灵气，现在看来我幸亏听了他的劝。”
　　“谢谢导演。”黎然朝他鞠了一躬，顺势抬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
　　没有人知道，他方才说的这段台词，与上一世和季无修见面时几乎一模一样。
　　试镜很顺利。
　　虽然当场没有宣布结果，但黎然能感觉到，问题不大。
　　接下来只要等通知就好了。
　　回到车上时，黎然还陷在情绪里有些没出来。
　　季无修递给他一杯咖啡，一直等他慢慢恢复平静才开车。
　　回去的路上黎然忍不住想，自己接到这个本子，或许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只是他一时之间也有些拿不准，这对他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该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去面对那段记忆。
　　不过这都是后话。
　　眼下他该做的就是收拾好心情，先去度蜜月。
　　两人的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好在去的地方天气暖和，带的衣服占地方比较小。但饶是如此，两人的行李加起来也装了满满两大箱。
　　幸好季无修收纳能力比较强，要是换了黎然，同样的行李估计至少得多出一个箱子来。
　　当晚，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黎父黎母叮嘱了好些事情，两人都一一应下。
　　次日一早，小刘送两人去了机场。
　　这次和他们同行的还有黎母亲找的旅拍团队，一共三个人。
　　飞机落地时已经是傍晚了，众人先到酒店办了入住。
　　当晚，旅拍团队的统筹就送了一份日程表过来，上头有详细的行程时间和拍摄计划。
　　“怎么只有三天”黎然窝在沙发上看了一眼那张行程表， “不是说有半个月的行程吗”
　　季无修一边收拾箱子一边道：“半个月是咱们的时间，不是他们的时间。”
　　“他们拍三天就走了”黎然问。
　　“不然呢”季无修看向他。
　　黎然一挑眉，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这三天行程比较紧，你该玩就好好玩，后边估计出门就少了。”
　　“什么意思后边不出门，难道一直待在酒店里啊”
　　“也不一定。 “季无修说：“后边如果你能下得了床，也可以出门。”
　　“我为什么下不了床”黎然不解。
　　季无修没有答话，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黎然琢磨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耳朵瞬间红了。


第43章 
　　黎然别过脑袋不再看季无修，脑袋里却想东想西的。
　　他一会儿心道季无修到底有没有做好功课，一会儿又担心自己会疼。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他起身去冰箱里取了瓶水，拧开盖正要喝的时候，冷不丁看到季无修从箱子里取出了一摞小方盒。他正想问这是什么的时候，已经认出来了，这是某种蜜月必备消耗品。
　　但季无修带得也太多了吧
　　这是多少盒啊，他打眼一看甚至都数不清。
　　季无修坦然地抱着一摞盒子，径直走到卧室拉开抽屉，将盒子一股脑放了进去。
　　“晚饭出去吃还是叫客房服务”季无修放好了东西出来问他。
　　“呃……那个，咳，都行。”黎然假装无事发生，但红透了的脸颊却彻彻底底出卖了他。
　　季无修假装没看到，拿起客房里的电话，点了晚餐。
　　等饭的间隙，黎然给父母打了个视频电话，报了平安。
　　“住的是海景房吗”黎母问。
　　“是，房子直接建在了海上。”黎然拿手机拍着窗外给他们看，但这会儿天色已晚，拍不出什么效果来， “打开阳台的门，外头就是栈道，直接伸到海里的。”
　　“小季选房子还是挺有眼光的，这地方你们如果住着好，回头我和你爸爸也去住几天。”
　　“来吧，景色肯定是漂亮的，就是潮声有点大。”黎然说：“早晨如果起得早，说不定还能看到海上日出呢。”
　　黎然转头看向季无修：“咱们这个房间是冲着南的吧”
　　“嗯，客厅的阳光房就能看日出，也能看日落。”季无修走到黎然身边坐下，将人揽在怀里，接过了黎然手里的手机，自觉当起了支架。
　　黎然就势靠在他肩上，打了个哈欠。
　　“路上没睡觉吗困了”黎父问。
　　“睡了一路，但是坐在这里听着水声，还挺催眠的。”
　　“困了早点睡也行，反正你们那里天都黑了。”
　　“嗯，季无修叫了晚餐，我们吃完再睡。”
　　黎然说完这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忽然又有些不自在。好在黎父黎母那边也没多说，叮嘱了他们注意安全好好休息便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之后，黎母又给他发了条信息，让他记得多拍照片发给她。黎然满口答应，这才将手机收起来。
　　不多时，晚饭便送来了。
　　黎然坐了一天飞机，胃口一般，吃得不多。
　　两人用过饭后，天色已经晚了。
　　黎然吃饭前还犯困，这会儿却又没什么睡意，索性跑到阳台上看了会儿夜景。他们住的酒店是沿着海岸线建的，夜里看去像是一道铺在海边的灯带，昏黄的光线点缀在深重的夜色里，显得温馨又浪漫。
　　房间朝向大海的那一侧，能看到月亮。
　　现在虽然已经过了十五，但半圆的月亮悬在夜空，依旧很漂亮。
　　黎然身上盖着一件薄毯，就势躺在阳台上看起了夜空。阳台上的地毯是季无修提前打电话定的，酒店里的人帮忙买来以后还清洗过，甚至用的香珠味道都是季无修特意挑的。
　　黎然一手在柔软的地毯上抚过，心道季无修总是能事无巨细把一切都办得很妥帖。两人从订婚到现在，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操过哪一样事情的心，好像所有事情都是季无修在打理。
　　哪怕到了现在……黎然转头看了一眼客厅的方向，季无修。正坐在桌前处理工作邮件。虽然此前他加班了好多天，但公司难免有一些需要他亲自决策的事情，所以他蜜月期间每日也要抽一两个小时办公。
　　不多时，黎然眼看都快睡着了，季无修终于合上计算机走了过来。
　　“处理完了”黎然问他。
　　“嗯。”季无修躺在一旁，捧着黎然的脸亲了亲，别的却什么都没做，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看了半晌，他再次凑上前亲了亲，亲完了又接着看，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黎然被他看得哭笑不得，实在不想配合了，直接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一大早醒来的时候，黎然才发现自己已经从阳台回到了床上。
　　今天要配合旅拍团队，黎然没赖床，起来洗漱了一番又吃了早餐便去和旅拍团队汇合了。
　　他们第一天并未在海边取景，而是直接驱车去了镇子里。
　　“头两天咱们主要拍镇子里的镜头，海边咱们后天再拍。”摄影师朝黎然解释道：“别看这镇子不大，但是建得非常精致。步行把整个镇子绕一遍估计用不了一个小时，但要是仔细游览，一天还不够用。”
　　黎然这才知道，这地方竟然这么小，也难怪季无修说只拍三天就能拍完。后来听摄影师聊完他才知道，这整个岛也没多大，开着车用不了一天就能逛完。
　　“这么小”黎然惊讶道。
　　“这种地方最适合度蜜月了，不用到处跑啊看的，随便出来逛逛拍点照片，其他时间留在酒店里多安逸啊。”摄影师笑道。
　　黎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忍不住瞥了季无修一眼。
　　季无修却十分坦然，显然对自己的安排很是满意。
　　“咱们的拍摄和普通的拍摄不大一样，你们可以自由一些，想怎么逛怎么逛，我们会跟着抓拍。个别需要配合的地方我会提醒你们，其他时间你们就当我们不存在。”
　　两人闻言便顺着街道朝前行去。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镇子的主街，街上扑了乳白色的石砖，沿街的店铺不算密集，但门脸都设计得很有风格。岛上气候湿润温暖，很适合植物生长，街边和街心的花坛里种满了花，此时都开得正好。
　　摄影师举起相机咔嚓按下快门，镜头里季无修牵着黎然的手，正朝他说着什么。清晨的阳光将两人的身形勾勒得略有些模糊，像是加了一层纯天然的滤镜。
　　两人走到街心时，遇到了冰激凌车。
　　季无修上前买了两只冰激凌，一只香草味的，一只抹茶味的。
　　黎然接过香草味的咬了一口，季无修主动把另一只送到了他嘴边，那意思让他也尝一口。这一幕依旧被跟拍的摄影师抓了个正着。
　　两人就这么悠闲地在镇子里不紧不慢地闲逛，黎然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撸了会儿路边的流浪猫，季无修守在一旁帮他挡着太阳。他们又去看了街头魔术表演，季无修放了一张大额纸币，魔术师当场变出了一枝红玫瑰送给了他，季无修转手放到了黎然手里。
　　在镇子广场一角，有人在拉小提琴，季无修走上前和他沟通了几句，对方连连点头，不多时便奏出了《一步之遥》的旋律。不等黎然反应过来，季无修便拉着他的手，伴着音乐跳起了探戈。
　　两人少年时曾一起学过一阵子，但黎然很多年不跳都快忘了，只能跟着季无修的节奏走。伴着小提琴悠扬又热烈的旋律，季无修引着他辗转腾挪，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脚步亦进亦退。
　　旋律进行到高。潮时，季无修拉着黎然一只手抬高，对方顺势一个旋转，继而被他再次拉入怀中。黎然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跳的是女步，他不甘示弱，踮起脚拈着季无修的手，推着季无修也转了一圈。
　　一曲结束时，黎然揽着季无修的腰往前一带，季无修知道他要做什么，十分配合地完成了一个下腰的动作。
　　直到响起掌声，他才发觉周围不知何时聚集了这么多观众。
　　两人朝演奏者道了谢，季无修取出几张纸币放到琴盒里，这才牵着黎然离开。
　　就这样，一连两日的拍摄都挺顺利。
　　没想到第二天黄昏时，忽然下起了雨。
　　季无修看过天气预报，知道岛上会有一场雨，但没想到雨提前两天来了。依着向导的判断，这雨来了怕是很难停，虽然雨势不大，但至少要下个三五日的功夫。
　　摄影师后边还有别的工作，不能耽搁太久，便和两人商量能不能提前离开。好在这两天他们拍的素材很足，早晚回来时也拍过几组海边的画面，没什么遗憾。
　　两人回到酒店后先冲了个热水澡，又吃了点东西。
　　黎然捧着一杯咖啡窝在阳光房里看雨，季无修走过来拿走了他手里的咖啡，继而欺身上前，把人禁锢在了怀中。
　　“累吗”季无修问他。
　　“还行。”黎然此时还在状况外。
　　“不累就好。”季无修凑上前吻住他，唇齿间尝到了淡淡的咖啡味。
　　黎然像往常一样和对方接吻，亲到一半却发觉季无修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且还有得寸进尺的苗头。
　　“你……干什么”黎然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季无修却没给他迟疑的机会，一手轻轻松松便解开了他睡衣的衣带。
　　“不是说好了明天吗”黎然问。
　　“不想忍了，反正明天下雨也出不去。”
　　季无修手上动作干净利落，黎然却紧张得不行，躲在他怀里四处望了望，显然对这地方不大满意。
　　“放心吧，这里的玻璃是单向的，外头看不到。”季无修的吻自他唇角一路向下。
　　黎然一手象征性推拒一下了，却没使什么力气，看上去更像是在迎合。
　　季无修很快捉住了他的手腕，两手擒住压到了他的头顶。
　　“等等。”黎然大口喘着气，问：“你，你会吗”
　　季无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带着灼人的温度， “你不放心，也可以手把手教我。”
　　“我说真的，你，你看过我给你发的电影吧”
　　季无修一笑，俯身贴着他的耳朵道：“你那整个硬盘里的电影我都虚心学习过，学了不少东西呢。”
　　“你……”黎然满脸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季无修依旧不肯放过他，咬着他的耳朵说：“咱们的时间很充足，我会慢慢向你展示学习成果的，直到你满意为止。”
　　黎然:……


第44章 
　　事实证明，季无修的学习能力一如既往的强。除了在一开始的时候有些生疏之外，他的表现几乎无可挑剔，轻轻松松就掌握了黎然的情绪和身。体。
　　这天夜里，季无修就像强势的舵手，黎然则像艘小船，在海浪中飘摇辗转，好几次他都怀疑自己会溺毙在巨浪滔天的海潮中，却又在季无修的手中一次次幸存了下来。到了最后，他也只是擦破了点皮，留下了一些无足轻重的小磕碰。
　　“怎么哭了”季无修捉住黎然遮挡着眼睛的手腕，强迫他把脸露了出来， “我想让你看着我，我也想看着你。”
　　黎然不得不被迫面对季无修的目光，这令他有些难堪。
　　“疼”季无修又问。
　　“别问了。”黎然扭过脸不去看他，季无修却不放手，不由分说落下一个绵长缱。绻的吻。
　　直到午夜，黎然才在极度的疲惫中睡去。
　　不过他这一觉睡得也不算太踏实，只因季无修一直不消停，先是抱着他做了清理，又取了不知何时准备的软膏，帮他抹了药，最后回到被窝里，还不住替他按。揉酸。痛不堪的身体。
　　“啧。”半睡半醒中，黎然闭着眼睛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季无修凑到他唇边亲了亲，低声问：“还疼”
　　“唔。”黎然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也不知是疼还是不疼，他辗转半晌没找到一个舒服的睡姿，最后还是妥协般钻到了季无修怀里。
　　要说疼不疼，多少还是有些疼的。
　　尤其黎然本来就不是个能吃苦的人，半点疼都受不得。
　　但季无修的强势令他更多的心思都用到了害羞上，反倒忽略了身体上的不适。到了后来，季无修越来越得心应手，黎然也就觉不出难受了。
　　后半夜黎然倒是睡得挺香，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次日晌午。
　　他试图翻个身，却发觉身上骨头就跟散了又重组的一般，半点力气都没有。
　　“醒了”季无修一手撑着脑袋躺在旁边，也不知已经看了他多久。
　　黎然想到昨晚的种种，面颊又忍不住有些泛红， “看什么看”
　　“看你呀。”季无修毫无掩饰对他的渴望， “我就喜欢看着你，你知道的。”
　　黎然瞥了他一眼，心说这家伙倒是看得挺高兴，害得他腿都快掰折了，现在还抬不起来。
　　好在季无修很自觉，亲自伺候黎然洗漱，又把人抱到了餐桌旁坐好，就差把饭喂到嘴里了。黎然有点不习惯被这么伺候，试图反抗了一下，但也仅仅是那么一下而已，他很快就心安理得享受起了季无修的服务。
　　“对我的学习成果，还满意吗”季无修问他。
　　黎然撇了撇嘴，不太想理人，但此时的沉默无异于肯定。
　　季无修眼底笑意弥漫，抬手在黎然沾着牛奶渍的唇边轻轻抹了一下。
　　“干什么”黎然一脸戒备地往后躲了躲。
　　季无修无奈一笑， “我又不是禽。兽，知道心疼人。”
　　黎然不以为然，显然不信他这一套说辞。
　　“不骗你，今天肯定不要了。”季无修捏着他的手腕揉了揉， “至少天黑之前不要。”
　　黎然还不习惯与他正面讨论这个问题，喝了一口牛奶假装没听到。
　　中午，外头的雨没停，但天空不那么昏暗了。
　　黎然窝在并没有阳光的阳光房里，又在研究《与你常在》的剧本。
　　他翻到了自己试镜时的那一页，发觉那段台词和他那天说的完全不一样。虽然人物情绪是相似的，但剧本中的人物台词更内敛，不像他张嘴就那么冷嘲热讽。
　　那天导演虽然说他的表现很好，可他并不能判断对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圈内有一些导演，不喜欢正面鼓励演员，会刻意制造一些压力让演员处在焦虑之中，从而在表演时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还有一些人则完全相反，不管你演成什么样，都是好好好。
　　黎然不确定这个导演是不是属于后者。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是岳航。
　　“喂岳哥。”黎然接起电话，把剧本放到了一旁。
　　“忙呢”岳航在电话那头问道。
　　“不忙，昨天晚上开始这边就下雨了，只能待在酒店里哪儿也去不了。”
　　“哦”岳航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声音，黎然隔着国境线都听到了他话里的波浪线， “待在酒店里啊，那不是没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黎然这次没反驳。
　　“有情况啊”岳航在这方面的雷达非常灵敏， “生米终于煮成了熟饭”
　　“嗯。”
　　“行啊。跟我说说细节。”
　　“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能说细节”
　　“受伤了没”岳航转而问道。
　　“没有。”
　　“嘿嘿嘿嘿。”岳航非常不端庄地笑了几声，又问：“多久啊”
　　“不知道。”黎然尴尬不已，闷声道：“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变。态，跟你说一声，试镜过了。段导，就是那天试镜时那个导演，他和你上一部电影的制片人关系不错，昨天他去看了你们电影的粗剪，说你肯定能拿奖。他怕你红了跑了，所以今天一早就把协议发给我了。”
　　黎然:……
　　别的不说，段导的眼光还是可以的，他第一部电影确实会拿奖。
　　“我把协议发你，你让你老公帮忙看看，没有疑义我就跟他们敲定了，等你回国就签协议。”
　　“他们这个戏什么时候进组”黎然问。
　　“初定好像是八月份吧都市题材时间不长，估计三四个月吧，年底肯定能拍完。”
　　“好。”
　　三四个月的时间也不算太长，黎然从去年冬天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下半年终于能集中工作一段时间了。
　　岳航挂了电话就把协议发过来了。
　　黎然只扫了一眼，就转发给了季无修。
　　“你能帮我看看吗”黎然问他。
　　季无修坐在桌前，朝他伸出了一只手，黎然便走了过去。
　　“腿还疼”季无修拉着人坐在自己腿上，下巴抵在黎然肩窝，那姿势十分亲昵， “一会儿我再帮你揉揉。”
　　“不用了。”
　　“怎么不用，那明天怎么办”
　　黎然听了这话起身要走，却被季无修一把攥住腰重新按了回去。
　　“嘶。”黎然拧了拧眉。
　　“别动。”季无修一把将他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又去取了软膏来要给他抹药。
　　黎然一脸抗拒：“不要。”
　　“听话。”季无修捉过人让他趴在自己腿上，黎然哪肯就范，眼看就要急了。
　　无奈，季无修只能作罢，把人又抱回去，带着他看了一遍协议。
　　黎然对协议的事情完全不感冒，看得直犯困。季无修却很认真，他直接在协议上做了标注，又把问题单独整理出来，让黎然一并发给了岳航。
　　岛上的雨一连下了四天，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黎然果真没出过房门，大部分时间不是在沙发上就是在床上。
　　季无修说话算话，第二天确实没做什么，但后边几天便开始变本加厉。黎然可算是见识到了他口中的“展示学习成果”是什么意思，整个人不是在哭，就是在哭的边缘疯狂讨饶。
　　“你说话不算话。”黎然窝在被子里，眼睛还是红的。
　　“哪一句”季无修手里沾着药膏，在他的淤伤处轻轻揉。按，温柔得仿佛那些伤不是自己弄出来的一般。
　　“当初协议上写的不是一周两回吗这才四天，你自己数数几回了”
　　“首先你要明白，协议上写的是不少于两回，一般我们会默认是三回。”
　　黎然一脸怀疑，他觉得季无修在瞎扯。
　　“你要算账，那咱们可以仔细算算。正月十六结婚到现在，一共是9周左右，一周3回乘以9周那就是27，再加上咱们还要在这里住10天，加5，一共是32”
　　季无修算得十分认真， “32减去这四天的5……”
　　“6!”
　　黎然说。
　　“好，减去6，还剩26，再除以10天，每天2.6，四舍五入那就是3回。”季无修看向黎然， “你认可吗”
　　黎然被他算傻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那我也……可以拒绝的。”黎然说。
　　“当然，这是你的权利。”季无修捏着他的手指，指尖在上头一寸寸抚过，问道：“你会拒绝吗”
　　“我……”黎然本来就有很强的规则感，再加上他总觉得季无修这一路付出了太多，每天都在为公司的事情操心，而这件事碰巧是季无修为数不多想要的“回报”，他哪里意思拒绝
　　最重要的是，他在这件事情上也颇为得趣。
　　只是这几日季无修的索求无度和过分的掌控欲，有点吓到他了而已。
　　“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黎然说。
　　季无修拧眉注视着他：“说什么傻话你会长命百岁，和我一起活到白发苍苍。我们两个谁都不会死，知道吗”
　　黎然一怔，发觉季无修眼底带着点他看不懂的情绪。
　　“你如果开口，前头的帐也可以一笔勾销。”
　　“真的”
　　“你说的事我没有一件是不答应的。”季无修慢慢将他圈进怀里，动作小心翼翼，与他先前的蛮横强势判若两人：“有时候哪怕你不说，我也想依你。”
　　黎然有点听不懂季无修这话里的意思，只当对方是为了哄自己高兴罢了。
　　这天晚上，季无修果真什么都没做，两人相拥而眠。
　　到了午夜，雨越下越大。
　　雨滴敲在窗棂上，噼啪作响。
　　季无修猛然惊醒，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
　　他额头渗着细汗，双眼在适应了许久才找回焦距。
　　随即，他骤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转头看向了身边的黎然。
　　夜灯昏黄的光线中，黎然双目紧闭，长睫的倒影落在鼻翼处，在那里勾勒出了一小片阴影。季无修慢慢抬手抚过对方漂亮的眉眼，因为太过小心翼翼，他的手指甚至在微微发着抖，直到指尖触到黎然皮肤上熟悉的温热，这才松了口气。
　　他没有告诉黎然，过去的这几日，他夜夜被噩梦所扰，雨声落在他耳中，就像夺魂摄魄的咒语，令他心惊肉跳惶恐难安。
　　这是他很久以前落下的毛病。
　　在那个大雨滂沱的日子，他接到了黎然的死讯，自此雨声便成了他的噩梦和诅咒。
　　只有黎然的体温才能让他摆脱那份窒息和惶恐。
　　所以这几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将人困在怀中不愿放手，恨不能将对方吞进腹中以求万全。


第45章 
　　“唔。”
　　黎然睡梦中翻了个身，继而睁开眼对上了季无修的视线， “吓我一跳，你怎么不睡觉啊”
　　“做了个梦，醒了。”季无修道。
　　“什么梦噩梦吗”黎然问。
　　“很可怕的噩梦。”季无修说着抵到他唇边，低声道：“你不安慰我吗”
　　“安慰。”黎然睡眼惺忪地往他身边靠了靠，把人揽在怀里， “不怕了，睡吧。”
　　季无修伏在黎然颈侧，嗅着熟悉的淡香，感受着对方身体不断传来的温热，一颗心总算慢慢平复了下来。
　　难得这天晚上并未胡闹，次日一早两人去餐厅吃的早饭。
　　黎然喝着杯子里的咖啡，目光在季无修脸上逡巡了许久，终于发现了异样。
　　“你脸色不好。”这几天他们一直窝在屋子里，黎然几乎没机会好好看看对方，哪怕两人相对时，也多半在专注另一件事情，黎然哪有心思想别的
　　季无修一挑眉，没有接话。
　　“你是不是……”黎然左右看了看，身体往前倾了倾，压低了声音道：“纵欲过度啊。”
　　“咳!咳咳咳!”季无修一口咖啡没来得及咽下去，险些被呛死。
　　黎然见他这模样，自认是说中了，又道：“我就说这样不行，你毕竟比我大几岁，每天工作又忙，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如我，这么折腾哪儿行啊”更何况季无修还是一，本来就更累。
　　季无修又抿了一口咖啡，意味不明地看着黎然，也不吱声。
　　“男人这样很容易肾。亏，还是得节制一些。”黎然感觉季无修是听进去了，继续劝道：“我可不是耍赖啊，这都是为了你好。就算是为了以后考虑，那也得细水长流不是”
　　“嗯，你想怎么细水长流”季无修问他。
　　“这个……”黎然想了想，小声道：“后边改成一天一次，你觉得呢”
　　季无修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都依你。”
　　黎然没想到他这么听劝，顿时松了口气。
　　昨天听季无修算完那笔账的时候，他还挺犯愁的。两人在岛上还要住上十天呢，一天三回，以季无修那个体力，一次前前后后一个小时都打不住，他哪里受得了
　　好在这人听劝。
　　雨停的那天，两人一起去海边散了会儿步。
　　黎然出门时穿的是夹角拖鞋，没走多远就嫌累，季无修见状索性将他背了起来，就那么沿着沙滩走了一大圈。
　　“你体力也太好了。”黎然十分惊讶， “所以我就说嘛，还是得节制。”
　　“我放纵完了也能背着你随便走上几公里，你要不要试试”
　　黎然听了这话自然是不敢接茬，只能趴在他肩上装哑巴。
　　沙滩上有酒店布置的简餐吧，里头也有卖的酒水饮料。季无修背着黎然走了一个来回，把人放到桌边坐下，而后去买了两杯饮料。
　　“想出海吗”季无修问他。
　　黎然叼着吸管， “你想”
　　“你如果问我，那我连酒店的门都不想出。”
　　“……”黎然简直拿他没办法，认真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想出海，晕船。”
　　“那就不去了，明天找辆车带你在海上兜兜风。”
　　“找个司机吗”
　　“我提前申请了驾照。”季无修一笑， “既然是蜜月，总不好随身带着个电灯泡吧”
　　黎然被他看得莫名有些紧张，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直到次日季无修载着他绕岛一周，最后将车子停在了一处没有人来往的小道上，并关上了窗，黎然才回过味来。
　　“你要干什么”黎然拧着眉问他。
　　“你都知道答案，还多此一举问我”
　　季无修取出随身带着的东西，直接放平了座椅。黎然下了一跳，看了一眼车窗，道：“不行，有人来会看到的”
　　“那就去后座。”季无修说。
　　黎然面上有点不大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去了后座。
　　出门的时候他还问季无修，为什么没弄辆跑车，而是弄了辆吉普。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路不好走，可一路走来发现岛上的路修得非常好，压根不需要越野车。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大悟，吉普车宽敞，地方又大……
　　“你知道吗把你从机场接回来的那天，我就想直接把你载到没人的地方，像现在这样抱着你，亲你，看着你失神，听着你哭……”季无修一手抚过黎然的脸颊，慢慢捏住了他的下巴，像是在欣赏一件永远也不会失去兴趣的宝贝。
　　黎然一脸疑惑，问道：“你早晨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喝酒了”
　　“我怎么可能喝了酒开车载你”季无修失笑。
　　“那你是发烧了吗”黎然摸了摸他的额头，心道也不烧啊，怎么会忽然说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季无修捉住他的手，将人一把带到了怀里。黎然另一手下意识伸手在对方心口一扶，却被季无修引着一路向下压去，直到停在了那里。
　　“今天换你主动一次好不好”季无修与他商量。
　　黎然一脸震惊， “你，你是说让我当一”
　　季无修失笑，凑到他唇边轻轻一咬， “当然不是。我是说换个姿。势。你不是不喜欢以前那样吗老抱怨腿疼，这次选个你自己喜欢的姿。势。”
　　黎然:……
　　这人肯定是吃错药了。
　　季无修盯着他不做声，耐心又温柔。
　　黎然无奈，只能笨拙地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
　　……
　　一个小时后，季无修重新打开了车窗。
　　清冽的空气透进来，冲散了车里的温度及暧。昧的味道。
　　黎然倚在季无修怀里，眼尾还是红的，长睫上沾着未干的泪迹。
　　“怎么这么喜欢哭”季无修凑近在他眼睛上亲了亲。
　　黎然没力气说话，心里却忍不住反驳，他那根本就不是哭，只是身体在某个顶。点时控制不住流泪罢了。
　　“你更喜欢这样”季无修问他。
　　“也不是。”黎然靠在对方肩上，声音都是哑的。
　　他当然不会更喜欢这样，他今天差点累死，要是每次都这样，他可能要考虑报个班先锻炼一下核心力量。
　　“你是不是为了报复我昨天说你身体虚，故意这样的”黎然问。
　　季无修一怔，失笑：“在你心里我竟然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那你还故意看我笑话。”黎然撇嘴。
　　“没有看你笑话，只是在看你这个人而已，你知道的，我就是喜欢看你。”
　　黎然从他怀里起身，趴在车窗上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我发现这两天你气色好多了，心情好像也更好了。”黎然看向他问道：“对吗”
　　“我心情一直很好。”和黎然度蜜月，他心情实在很难不好。
　　“是吗但我看你前几天经常皱眉，你是不是不喜欢下雨啊”
　　季无修目光微闪， “你喜欢下雨吗”
　　黎然想了想， “不太喜欢。”
　　“我也不喜欢。”季无修凑近，从背后又将人抱在了怀里， “还想要吗”
　　“不要，说好了细水长流的。”
　　“好吧。”
　　季无修并未坚持，果真老老实实没再动作。
　　随后的日子，依旧悠闲惬意，两人偶尔去沙滩散散步，或去镇上溜达溜达。天气好的时候，季无修会开车载着黎然去小岛的边缘，一起吹吹风，或者关上车窗做点别的事情。
　　直到坐在回国的飞机上时，黎然都还觉得有些恍惚。
　　只因这半个月放纵亲。密的日子，对他来说显得极不真实。
　　他和季无修终于把所有亲近的事情都做过了，他们如今是有名有实的夫夫了。但不知为什么，直到此时他依旧觉得季无修离他既远又近。
　　对方一个眼神就能把他看透，知道他想要什么，知道他哪句话是口是心非，知道他的底线和身上里里外外所有敏。感的地方。
　　但他对季无修的了解，还是停留在很久以前。
　　他不知道别的夫夫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日子过久了就能解彼此
　　这可真是个难题。
　　回国后的第二天，黎然就去公司签了协议，正式接了《与你常在》的男主角。
　　“哎呀，有了婚姻的滋润，人就是不一样，我看你皮肤都比以前更好了。”岳航揶揄他。
　　“我皮肤以前就挺好的。”黎然说。
　　“怎么样有什么感想没”
　　“我不想讨论床。上的细节，多尴尬呀。”
　　“谁问你细节了笼统地说一下不行吗当初是谁替你搞了一块硬盘，你可别卸磨杀驴。”岳航拧开一瓶水给他， “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说说满意不满意”
　　黎然叹了口气：“还行吧。”
　　“不会吧季无修不行啊”
　　“谁说他不行了我说还行。”
　　“还行一般就是不行的意思啊。”
　　黎然拿着手里的水，指尖在瓶身上划来划去，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问题，总觉得两个人之间好像少了点什么。他挺好的，对我也挺好，就是……”
　　“你不爱他”岳航问。
　　“我……”黎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对她的感情挺复杂的，爱不爱的我也没仔细想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岳航收敛了笑意，做到他对面，神色认真：“说说看。”
　　“就好比咱们俩之间，虽然你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但在工作的事情上，我明白你和我之间的情分有多少。我知道你会为我做到哪一步，也知道我对你来说有多少价值。所以和你相处的时候，我心里有数。但季无修不一样，我真的一点都看不透他。”
　　他原本还以为，走到那一步，或许一切就会清晰明了。
　　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你觉得他会背叛你”岳航问。
　　“他不会。”黎然十分笃定。
　　“那你何必一直纠结呢从订婚你就这样，到了今天该干的都干了，还在纠结这个。要我说，你就好好享受，等到该明白的那天自然就明白了。”岳航想了想，又道：“季无修如果真的在意你，早晚有一天会将自己剖开给你看的。如果他没那么做，或许只是没做好准备。”
　　黎然倚在沙发靠背上，看上去有些颓丧。
　　“我俩都这样，他还要准备什么”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跟我家里出柜的吗”岳航问他。
　　黎然一怔，没想到他忽然转移了话题， “是……开放了同性婚姻之后”
　　“不瞒你说，高中的时候我就想朝他们坦白，说自己喜欢男的。后来想着，考上大学再说吧，大学以后又想着工作了再说，工作了又觉得还能再拖……”岳航苦涩一笑：“我现在还没跟他们出柜呢。”
　　黎然:……
　　“要把秘密说出口是很难的。但我不说，不是拉不下脸，也不是心虚，我只是知道这对他们的打击一定会很大，很大很大，非常大。”
　　“你是在试图，保护他们”黎然问。
　　“不止吧，我爸要是知道我喜欢男的不能给他生孙子，一定会把我从族谱里除名。同性婚姻合法，但不合我们家的家规。我不说，是唯一能维持这段亲情的方法。”
　　黎然听了岳航这番话，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了季无修那天在车里说的那些，说要把他载到没人的地方什么的。
　　他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季无修不会是有奇怪的嗜。好吧
　　怕说出来会把他吓跑，所以才一直克制着
　　联想到岛上连日大雨的那几天，对方好像确实有点失控，直到后来才慢慢收敛了。
　　若真是这样，那还是别挑明的好。
　　万一协议里写了他有义务配合，那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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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设:嘴硬心软贵公子受X眼里只有受的偏执攻
　　江寒之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从小到大就没输过谁，直到遇上那个叫祁燃的傻大个……
　　十三岁时，祁燃在猎场抢了他的彩头;
　　十五岁时，祁燃在军中拔了比武的头筹;
　　十七岁时，祁燃的个子比他高出了小半个头……
　　直到二十岁那年，他终于赢了对方一回，在一场决战中取了敌军将领的首级，可惜他还没看到祁燃那张脸露出失败的神情，就死在了战场了。
　　再次睁开眼睛，江寒之重生了，回到了十一岁那年。府里的管家领着与他同岁的祁燃，问他要不要将人留下做伴读。
　　上一世他开口便拒绝了，可这一次，他决定将这个死对头留在身边，狠狠捉弄一番……
　　攻视角:
　　祁燃十岁那年便想靠近江小公子，可他费尽心机换来给对方当伴读的机会，却被对方一口回绝了。自那之后他便明白，如果想让江小公子看到他，他就必须做得比谁都好。
　　十三岁拿到狩猎头彩，对方看了他一眼;
　　十五岁比武拔得头筹，对方看了他一会儿;
　　十七岁他终于有了一副挺拔的身量，对方看他看得更频繁了……
　　二十岁那年，他终于打算剖白心意时，却接到了江小公子的死讯。
　　***
　　江寒之当初将祁燃留下，原是想捉弄对方，可他没想到这傻大个不和他对着干时还挺讨人喜欢，听话又粘人，像只护主又忠心的大狗。
　　直到有一次他病中昏睡，听到对方唤了他的字。
　　那是上一世他弱冠时取的，可这一世他才十七……
　　后来江寒之才知道，上一世他战死后，祁燃抱着他染血的战盔枯坐了一夜，次日便豁出一条性命去敌营抢回了他的尸体。


第46章 
　　这天回到家之后，黎然特意把两人的结婚协议拿出来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以他的阅读理解能力来看，这协议里没有任何涉及特殊癖好的条款和暗示，这么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黎然一直留心观察，没从季无修身上发现什么新的迹象。后来，他也就慢慢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距离进组的时间还早，他在家里怠懒了一阵子。白天季无修上班，他就陪着父亲下下棋，陪着母亲看会儿电视，剩下的时间就自己看看书，读读剧本。
　　还有一件事，黎然倒是没忘。
　　先前在岛上季无修算的次数，原本是打算蜜月期都补上，但后来黎然提出要细水长流，计划就被打乱了。这次回家后，他特意重新算了一遍，一天一次十分配合地把次数都补齐了。
　　免得季无修又说他耍赖。
　　“想什么呢”这夜亲近过后，季无修借着夜灯的微光盯着他看。
　　黎然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朝他说：“今天过后，是不是就恢复一周三次了”
　　季无修听了这话不由一怔， “嗯”
　　“不是你说的吗你忘了”黎然提醒道。
　　季无修目光一黯，总算明白了黎然话里的意思。这些日子，黎然一直挺主动，他还以为是……原来还是在尽所谓的义务罢了，倒是他自己想多了。
　　不过他眼底的失望只停留了一瞬，很快就掩去了。
　　“好。”季无修点了点头，没有提出异议。
　　黎然将脑袋埋在枕头上，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有那么一刻，他还以为季无修会反驳自己呢，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天气一天天变得炎热。
　　距离黎然进组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这日恰逢周末，季无修没去公司，和黎然一起陪着黎父去做了复检。检查的结果非常乐观，甚至比预期的都要好。
　　“我爸的身体这算是稳定了吧”从医院出来后，黎然开口道。
　　“嗯，后续只要好好保养定期复查就行了。”
　　“嗯。”黎然抬眼看向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支支吾吾没有开口。
　　季无修很快觉察到了他的情绪， “有话想说”
　　“你有话想说吗”黎然反问。
　　“怎么忽然这么问”季无修不解。
　　黎然倒也没别的想法，只是忽然想起了那份协议。当初俩人签协议，一是为了让季无修更方便在公司站住脚，更重要的就是为了安抚黎父。他隐约记得，协议里写了，等黎父身体彻底恢复后，协议就可以解除。
　　黎然倒是没有这个心思，不想卸磨杀驴，也不想……结束现在两人的关系。
　　季无修怎么想的，他就不知道了。
　　他觉得季无修也不想。
　　但两人谁也没有主动提起这茬。
　　不久后，黎然接到了岳航的消息，说剧组那边希望他能提前进组。虽然开机的日期还是定在了八月份，但导演想把主要演员召集一下，提前进组围读剧本。
　　黎然是主角，不能不去。
　　季无修得知此事。后，只沉默了几秒钟，面上看不出异样：“哪天走”
　　“说是七月10号，提前一个月。”黎然道。
　　“嗯。”季无修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桌上的计算机屏幕上， “回头看看缺什么，周末我帮你置办好。”
　　“什么都不缺。”黎然倚在沙发上，目光一直往季无修身上瞥。
　　“还是都换新的吧，以前的就不带去新剧组了。”
　　黎然见季无修没别的话要说，起身出了书房，去楼下陪黎母看了会儿电视。
　　等他再回到楼上时，就见季无修。。正坐在床上发呆。他原本还有些气闷，一见对方这副样子，瞬间心软了。他就知道，季无修肯定也会有些舍不得。
　　“忙完了”黎然问。
　　“刚才没问你，去哪个城市”
　　“说是重庆，但不在市区，在一个挺偏的镇子里。”黎然走到床边，季无修顺势把人揽到了自己腿上坐着，说：“那里夏天挺热的。”
　　“剧组肯定有空调吧真热也没办法，当演员的就是这样，夏天热冬天冷，晒太阳淋雨都得受着。”
　　“你……”季无修一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揉捏，像是在斟酌着到了嘴边的话， “去吧。”
　　黎然:……
　　支吾了半天，就这样
　　季无修到底也没把话说出来，黎然也猜不出他那天晚上到底要说什么。
　　后头的日子，季无修果真帮他置办了一堆东西，事无巨细。怕黎然带着行李坐飞机不方便，季无修把他的行李直接寄到了酒店，只留了一个随身带着的背包给黎然。
　　不知不觉，就到了出发前的日子。
　　依着他们一周三次的约定，这天晚上原本是要休息的。
　　但黎然有点想，所以主动一次。
　　不过他的主动也只是开了个头，接收到他的讯息之后，季无修很快反客为主。大概是因为快要分开了，这天晚上季无修有些失控，差点把黎然的嘴都咬破了。
　　“嘶!”黎然素来怕疼，吃痛后在对方背上挠了一下。
　　季无修很快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凑到他唇边蹭了蹭。
　　待一切平息后，黎然很快睡着了。
　　半夜他翻了个身才发觉身边是空的，伸手一摸床单上也没有什么温度。
　　季无修呢
　　他穿着拖鞋下了床，在走廊上看到季无修从前住着的房间里透出了点灯光。
　　他伸手在门上轻轻一推，发现门没锁，便走了进去。
　　季无修穿着睡衣，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见了底的酒。
　　“怎么这个点儿喝酒”黎然问。
　　“过来。”季无修朝他伸出胳膊，黎然走过去便被拉进了怀里。
　　季无修仰头把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了，而后一手扶着黎然的后颈，贴近唇边将酒渡了一半过去。
　　烈酒的口感又冲又浓，惹得黎然忍不住拧了拧眉。
　　“你明天要早起，今天应该早睡。”季无修说。
　　“你不是也要早起吗”黎然反问。
　　“嗯，但是……我不太困。”季无修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 “然然，能不能再来一次”
　　黎然一愣，很快明白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不等他给出回答，季无修已经解开了他的睡衣。
　　“还疼吗”季无修温柔地亲吻着他，动作十分克制。
　　“早就不疼了，你背上还好吧是不是挠破了”
　　“怪我，以后我会控制自己，不会再那样了。”季无修知道，今晚失控的自己把黎然吓到了，事。后他就后悔了，恨不能抽自己两巴掌。
　　他不该把自己过度的渴望和占。有欲，一股脑抛给黎然，那样只会把人吓跑。
　　“季无修。”黎然搂着他脖颈，开口道：“其实……如果你想做的不是特别过分的话，我们也可以商量一下。只要别让我受伤，偶尔，我是说偶尔，也可以陪你试试。”
　　“嗯”季无修被他说得有些懵。
　　他敢肯定，黎然说的过分的举动，和他想的肯定不是一回事。
　　“但是今天不行，明天得出发，或许可以等我杀青了回来，咱们抽个时间，好好聊一聊这件事。”黎然并不是不会投桃报李，既然季无修开不了口，他也可以给对方递个台阶。
　　俗话说得好，堵不如疏。
　　与其让季无修憋厉害了不小心失控，还不如敞开了聊一聊。
　　黎然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简直是太开明了。
　　季无修沉着脸没有解释，最后在黎然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小刘开车送两人去的机场。
　　季无修陪着黎然，一直把人送到了安检口。
　　“我还以为你今天会自己开车呢。”黎然说。
　　“昨晚喝酒了，不安全。”季无修牵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反正时间充足，黎然也不着急，拉着季无修走到了不挡路的地方站着。
　　“你不说话，我走了。”黎然说。
　　“嗯。”季无修点了点头，手却没放松。
　　“你想说什么就说，趁我还能听得到。”
　　“说什么呢”季无修面色一沉，显然对他这句不大吉利的话很忌讳。
　　“呸呸呸。”黎然忙伸手拍了拍一旁的柱子， “行了吧”
　　“我不想让你去拍戏，不想让你离开北京，不想让你上飞机。”季无修认真地看着他：“这就是我的心里话。”
　　黎然不由失笑，心里却暖呼呼的。
　　他就知道季无修肯定舍不得他。
　　“那我不去了”黎然玩笑道。
　　“去吧，一路平安。”季无修在他手上捏了捏，终于放开了他。
　　黎然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忽然凑到季无修唇上亲了一下，这才拎过自己的背包大步进了安检口。
　　季无修立在原地看着黎然的背影，对方一直到过了闸机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始终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这一刻，他心里有涌起一股跟上去把人留下来的冲动，就像他说的那样，不让黎然拍戏，也不让对方离开北京，最好一直留在他身边，哪儿也不去，陪着他。
　　就像他们在岛上时那般，只有彼此，不分日夜地厮混在一起。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
　　那是黎然的事业，是对方一直热爱的东西。
　　季无修眼底一阵失落，这时手机却传来了震动，来电显示是黎然。
　　“喂。”季无修情绪不住起伏，声音却依旧冷静。
　　“我突然想到一个词儿，你这是不是属于分离焦虑啊”黎然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嗯”季无修还在失神。
　　“我记得之前剧组有个同事，他们家的狗就有分离焦虑，不愿和人分开，否则就会变得很焦虑。”
　　季无修:……
　　————————
　　很快就会见面哒小两口离不开一点


第47章 
　　黎然上了飞机还在想季无修分开前说的那番话。
　　他能感觉到，对方说那些话绝非冲动。
　　他甚至怀疑，那是季无修在心里克制了许久的念头，只是今天没忍住说了出来。
　　这真的是分离焦虑吗
　　好像也不尽然。
　　在岛上时，季无修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但比今天的听着要更极端。那日，季无修说在机场接他的时候，想把他载到没人的地方……
　　这好像不是用分离焦虑可以解释得的。
　　他上学时，专门做过对人物理解的训练，课程会分析各种不同的人物性格。用课上的专有名词来说，季无修的表现应该是“占。有欲”或者是“控。制欲”
　　这样的季无修，是黎然曾经没见到过的。
　　他一时也分不清，对方究竟是突然变成了这样，还是从前藏得太深
　　飞机落地后，黎然便暂时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好在季无修的状况还算比较稳定，他觉得这个问题可以慢慢解决。既然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管季无修背后藏着的秘密是什么，他或许都可以尝试和对方一起面对。
　　这次出差，岳航把小何也派了过来，负责照应黎然的工作和生活。小何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公司的另一个艺人，对方挑剔得很，他没少受憋屈。如今终于又能给黎然当助理了，他自是十分高兴。
　　“黎老师，你先回房间吧，行李我来弄就行了。”小何带着黎然办完了入住，打算自己去取季无修让人先寄过来的那些行李。
　　黎然本想留下帮忙，但酒店的侍应说不用他们插手，要了房间号和取行李的码，就让两人都上楼了。不一会儿工夫，侍应推着个小车，把黎然的几个箱子都送了过来。
　　“谢谢谢谢。”小何朝人道了谢，一边往里推行李一边道：“季总想得可真周到啊，直接把行李寄到了酒店，这可比在机场推着走来走去方便多了。”
　　黎然接过箱子想自己整理，小何却拦住了他。
　　“你就别插手了，给我个表现的机会，季总给我发了红包，我这活儿可是拿了两份钱呢。”小何从手机里翻出整理清单，朝黎然道：“你看，季总还弄了清单，物品怎么分类，怎么摆放，都写清楚了。”
　　黎然有些惊讶，他倒是不知道季无修竟然还做过这些。
　　在小何的百般阻止下，黎然总算放弃了掺和进去，转而走到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取出手机给父母和季无修报了个平安。
　　信息刚发出去，季无修就发过来了一个视频请求。
　　黎然按下接听键，手机屏幕里出现了穿着西装的季无修。
　　黎然前些日子看久了居家的季无修，现在骤然看到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的人，竟然有些不大习惯。而且工作中的季无修身上带着一种特殊的气质，还挺帅的。
　　“酒店房间怎么样”季无修问。
　　“挺好的，干净，宽敞，阳光也好。”黎然给他示意了一下背后的落地窗， “你在忙吗”
　　“还行，在聊一点小事。”季无修说。
　　“跟谁聊”黎然下意识开口。
　　季无修将手机的摄像头调转，画面中出现了四五个员工，看那架势应该是在季无修的办公室里开小会呢。
　　“小黎总好。”众人纷纷朝他问好。
　　黎然差点尴尬死，没想到季无修竟然会搞这一套。
　　“你开会还跟我打电话”黎然简直要崩溃了。
　　“不是重要的事，就是闲聊几句。”季无修盯着他一笑：“想看看你。”
　　黎然简直拿他没办法，别别扭扭地道：“挂了。”
　　“嗯。”季无修点了点头，等着黎然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小何嘿嘿一笑，表情带着几分揶揄。他倒不是有意偷听，但黎然没戴耳机，刚才的声音都是外放的，他不想听也听到了。
　　“黎老师，你和季总好甜呀。”小何说。
　　“这么尴尬，哪里甜啊”黎然嘴上抱怨，眼底却染着笑意。
　　“很甜啊，我女朋友都在嗑你俩的cp，无黎取闹，她还天天在cp超话签到呢。”
　　黎然看向他，惊讶道：“你什么时候恋爱的”
　　“就前段时间，谈了不到一个月。”小何说这话时满脸都是笑意。
　　“那你出差这么久，你女朋友会舍不得吗”
　　“应该会吧，其实是我比较舍不得，哎。”小何叹了口气：“恋爱中的人都是没什么理智的，接到要出差的消息时，我甚至想着要不辞职算了。不过我一看是黎老师的组，二话不说就来了。”
　　黎然听了小何这话，心想那季无修的表现应该也算正常
　　仔细想想，这次离开北京时，他的心情也和之前有点不大一样。虽然他对爸妈也会有不舍，但那种不舍和对季无修的不舍截然不同。
　　黎然坐在沙发上愣怔了半晌，低头时看到了季无修的备注。他想了想，将【略略略】的备注删掉，改成了【季总】，又在这两个字后头加了个墨镜的表情。
　　随后，他又给季无修发了一条文字信息:
　　「你穿西装还挺帅的」
　　办公室里。
　　季无修低头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半晌没回过神来。随后，他打开相机，自拍了一张，发给了黎然。
　　一旁的秘书一脸震惊，那表情仿佛在怀疑季总被人附身了。
　　季无修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语气淡定：“小黎总要的，不敢不发。”
　　秘书一脸恍然，心道原来如此。
　　黎然进组的第二天就开始参与剧本围读。
　　几个主要演员都挺配合，提前都进了组，所以围读还挺顺利。
　　一连几日，大家渐渐熟悉了，氛围变得轻松了不少。
　　电影中饰演哥哥那个角色的演员名叫时陌，之前拿过影帝，在圈内还挺有地位的。以对方的咖位，原本是不可能来演一个配角的，但是这部戏的导演和他有点交情，所以这次来参演算是友情客串。
　　“时老师，剧本围读一个月，你都会在组里吗”休息的间隙，黎然问他。
　　“会的，我正好没事。”时陌朝他一笑：“我有个朋友的戏也在这边拍，我顺便赖在这里探探班什么的。”
　　黎然点了点头，怕涉及到什么隐私，并未多问。
　　“那天导演给我看你的人物小传，你在常规的小传后边，加了个另类的版本，写的是弟弟重生后”时陌主动开启了话题。
　　“嗨，我就是胡闹的，看完剧本在哥哥墓前那场戏有点难受，随手写了个彩蛋，安慰自己一下。”黎然有些不好意思，这段小传确实是他带入了自己，为了自我安慰写出来了：“导演还拿给你看了”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顺手也写了一版哥哥的小传。”时陌拿出手机在剧组的群里找到了黎然的微信，加了黎然好友，发了一份文档过去。
　　黎然点开文档看了看，发觉时陌写得这版是哥哥视角的。
　　原故事里，哥哥试图救赎弟弟，被拒绝，后来两人阴阳两隔。黎然写的彩蛋是，弟弟重来一次知道结局，所以在哥哥来找他的那个时候，选择了接纳。而时陌这版彩蛋，写得则是哥哥怕弟弟不接纳，直接把人绑了回去。
　　两个人都在用各自的方式，改变既定的悲剧结局。
　　“我昨晚和另一个演员朋友讨论过这个问题，他认为的弟弟的选择和你写得差不多。”时陌抿了一口手里的咖啡， “弟弟是一个自尊心过强的人，哪怕知道结局，也不可能变得太主动。接纳对他来说已经是很难迈出的一步了。哥哥则不同，他是主动性很强的人，极端情况会选择更偏执的举动。你不是不跟我走吗，我直接把你绑回去。”
　　“要是他们一起知道结局就好了。”黎然说。
　　“以他们的关系，哪怕重来一次，也不可能立刻建立从前那样的亲密，多半还要经过一番试探相处什么的，最后慢慢发现彼此的秘密。”时陌打量黎然， “代入你自己，突然重生了，你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吗”
　　黎然心里咯噔一下，那一刻几乎怀疑时陌看穿了自己。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只是根据剧本衍生出来的假设，不会有别的意思：“应该不会，那感觉太奇怪了，除非到了关键时刻，不得不说。”
　　影视作品和文字作品中，经常会用到类似的设定，某某重生到了人生的某个阶段，重新开启一段不一样的人生。这种设定放在故事里看的时候会觉得挺容易接受，但真拿到现实里，有个人随处说自己是从多少年后重生回来的，只怕多半会被当个笑话。
　　哪怕事情最后得以验证，在很多人眼里多半也会觉得有些诡异。
　　“嗯，换了我也不会轻易说的，这取决于不同人的性格。”时陌说。
　　黎然拧了拧眉，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后，他问时陌：“时老师，你拍的戏多，对人物的解肯定很透彻吧你说，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变得占有欲和控制欲很强”
　　“如果不是天生的，那就是后期受了刺激”时陌道。
　　“受了刺激……有道理。”黎然点了点头，只觉脑海中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这天围读结束后，天气有些阴。
　　黎然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空，又想起了时陌那番话。
　　他想，季无修是受了什么刺激呢
　　他记得在岛上时，对方半夜还做过噩梦。
　　是不是在国外经历过什么
　　黎然拿起手机，忽然很想看看季无修，他进组到今天已经一周了。虽然两人每天都会通话，但一直见不到真人，还是挺不习惯的。昨晚他半夜醒了，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还难受了一阵子。
　　「在忙吗」黎然问季无修。
　　「怎么了」季无修秒回。
　　「有点想」黎然打出这三个字，又删了，换了一句：「没事，随便问问」
　　「还以为你想我了呢」季无修回复。
　　黎然一笑，拍了张自拍发了过去。
　　季无修那边半晌没动静，既没有说什么暧。昧的话，也没礼尚往来回复一张自拍。
　　黎然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了茶几上。
　　但很快，他又改了主意，径直拿起手机拨出了视频请求。
　　一秒后，通话铃声在房间外的走廊里响了起来。这酒店房门还算比较隔音，但那铃声离得太近，仿佛就隔着一道门板，所以还是能听到大概。
　　黎然怔怔看向门口的方向，铃声还在继续。
　　他抬手挂断了通话，铃声随即停了。
　　他再次拨通，铃声又穿透门板响了起来。


第48章 
　　黎然拿着手机走到门口，心脏忍不住砰砰直跳。
　　他深吸了口气，打开安全锁，继而拉开了房门。
　　门外，季无修长身而立，手里正拿着手机。
　　“你怎么……”
　　黎然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门外之人一把拥住推进了屋里。
　　门砰得一声被带上，黎然猝不及防被抵在了门后。熟悉的淡香骤然袭来，将他强势地包裹其中，季无修的吻紧随而至。
　　“唔……”黎然微仰着头回应着这个吻，只觉心跳和呼吸都失去了控制，就连意识都仿佛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不多时他只觉身体一轻，被季无修托住双。腿抱了起来。
　　两人唇分之际，黎然搂着他脖颈问道：“你怎么来了”
　　“出差。”季无修大步走进去，将人放到了沙发上，欺身再次吻了上去。
　　黎然还有许多问题想问，例如他们公司的业务什么时候发展到这里来了多大的业务竟然需要季无修亲自跑一趟但他压根来不及问出口，也没有心思再问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黎然这是第一次确切地体会到其中的含义。这天，季无修与他从傍晚一直亲近到深夜才稍歇。若非黎然说太累了，季无修说不定还能坚持一会儿。
　　黎然出了一身汗，去冲了个澡。中途季无修忽然闯入，冲澡又变成了别的事情，等两人从浴室出来时，黎然当真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季无修叫了餐，两人一同吃了个宵夜。
　　饭后季无修又要亲他，黎然怕对方再来，一手抵住了他的唇。
　　“今晚就这样。”季无修朝他保证。
　　“你是不是想把这一周攒的次数，一次全用了”黎然问。
　　季无修捉住他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亲， “我只是想你了。”
　　黎然一怔，只觉心中十分熨帖， “我没想到你会来探班。”
　　“怎么会想不到你拍戏要好几个月的时间，我总不能一直等着你杀青吧”季无修一手拈着他的耳朵，指腹在上头不断摩挲， “我若是不来探班，你有打算回去吗”
　　“我原本想着一个月回去一次。”黎然说：“也要看看爸妈。”
　　他这个“也”字用得很巧妙，季无修听在耳中眼底登时蕴上了笑意。
　　此时外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黎然本就累得够呛，伴着雨声伏在季无修心口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响起一声闷雷。黎然被雷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这才发觉自己依旧被季无修抱在怀里。
　　被抱着倒是不奇怪，他们在家里时睡觉也经常抱着。奇怪的地方在于，季无修抱着他的手臂并不是放松的，黎然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贴着自己后背的掌心，隐约沁出了冷汗。
　　黎然有些疑惑，抬头看向季无修，正对上了男人的视线。
　　“你没睡”黎然问他。
　　“刚醒。”季无修语气随意， “你要去厕所”
　　“你不是刚醒，你是一直没睡。”黎然伸手摸了摸后背，被季无修掌心一直贴着的地方已经潮了，这说明季无修以同样的姿势抱了他很久。
　　这不是睡着的人该有的状态。
　　“有点失眠。”季无修这次没有否认。
　　黎然将灯光调亮了一些，坐起了身。
　　“怎么”季无修不解。
　　“和我聊一聊吧，为什么会睡不着是有心事吗，还是因为别的”
　　季无修盯着他看一会儿，起身去冰箱里取了一罐啤酒，拉开拉环猛灌了两口。随后他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了一些，看着外头的雨幕：“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黎然并未打断他，只安静看着他的背影。
　　“上次你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下雨，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一下雨就会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季无修依旧看着窗外，声音平静而低沉， “很久以前的一个下雨天，接到了一个人过世的消息，从那以后每逢下雨天都会睡不着。”
　　黎然拧了拧眉，心道怪不得在岛上的时候，季无修面色那么差，原来不是因为纵欲过度，而是因为下雨的缘故。
　　“是……你的朋友”黎然问。
　　“很重要的一个人。”季无修说。
　　对季无修很重要的人，而且已经过世了，是他的父母吗除此之外，黎然并不知道季无修还有那么重要的人。如果有，这么多年不该提都没提过。
　　他并不知道季无修的父母是怎么过世的，他们认识的时候黎然还小，黎父不可能告诉他这些细节。后来两人慢慢长大，也没有机会聊起这个话题。
　　黎然走到窗边，拉住了季无修的一只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季无修稍稍倾身，将下巴抵在了他肩上，被黎然顺势抱在了怀里。
　　“好点了吗”
　　“你在就好。”
　　季无修把啤酒放下，双手将人牢牢揽在了怀里。
　　外头雨声依旧，但怀里存留着黎然的体温，时间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次日一早，两人一同去餐厅吃了早饭。
　　“你什么时候回去”黎然问他。
　　“明天晚上。”
　　“明天晚上啊，那还行。”黎然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季无修明天晚上走，就意味着他们还能在一起待上两天一夜。
　　“我一会儿又要去聊剧本了，你要去聊工作吗”黎然笑问。
　　“我送你去会议室，然后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黎然早就猜到对方说的出差多半是假的，季无修这次来就是为了探他的班。
　　“要不我跟组里打个招呼，你和我一起，就坐我旁边。实在不行，找他们弄个保密协议签上。”
　　“不用，我不想影响你工作。”季无修在黎然手上捏了捏。
　　黎然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像恋爱中的学生，上课都想拉着男朋友一起。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既新奇又有趣。但季无修都说不用了，他又不想显得自己太“恋爱脑”，只能作罢。
　　两人从餐厅出来后，在电梯口遇到了时陌，
　　时陌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配了蓝色牛仔裤，看起来像个帅气的男大学生。
　　“哈喽。”时陌主动朝他们打招呼。
　　黎然忙介绍两人认识，季无修伸手与时陌握了一下，面上带着客气的微笑。
　　当着同事的面，黎然不好意思和季无修再牵手，便随口找了个话题和时陌闲聊。季无修立在一旁不做声，目光却时不时偷偷打量时陌，看起来有点戒备。
　　褚逸的事情让他受到了不小的刺激，以至于对黎然的新同事都怀着点敌意。
　　“你回去吧，中午结束了我告诉你。”黎然快速在他手上捏了捏，然后便跟着时陌进了会议室。
　　目送黎然进去后，季无修走到了一旁的休息区。桌上摆着公用的计算机，他取出黎然的房卡输入房号，开了一台机器，然后打开浏览器输入了时陌的名字。
　　他平时对娱乐圈的关注仅限和黎然相关的部分，所以哪怕时陌有作品又有奖项，在季无修眼里也只是个有点脸熟的明星而已。
　　季无修查看了时陌的百科，然后随手点开了页面里推荐的电影链接。链接跳转到一个视频网站，在播放了一百多秒的gg之后，开始自动播放那部电影。
　　反正闲着无事，季无修决定看看这部电影。
　　平心而论，电影还不错，时陌的表演也挺专业的。
　　季无修看过黎然的一架子专业书，对表演还是有点了解的，这位叫时陌的演员虽然年轻，但实力不容小觑。而且对方和黎然年龄相差不多，估计挺有共同话题。
　　一部一百分钟的电影看完，季无修关掉了视频页面，露出了时陌的百科页面。这时，他通过屏幕的反光，看到自己背后站着一个人。
　　季无修转头看去，对上了一个年轻男人的目光。对方脑袋上顶着板寸，表情非常复杂，也不知道在他背后站了多久。
　　“你有事”季无修问。
　　“没事，蹭你个电影看看。”板寸走到一旁坐下，目光在季无修身上扫了一眼， “来探班啊”
　　“嗯。”季无修感觉这人也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如今是在黎然的剧组，他不想节外生枝，果断关上了计算机走到了一旁的卡座坐下。
　　没想到板寸还挺执着，径直走到了他对面。
　　“这里空调风大，凉快。”板寸主动解释。
　　季无修懒得搭理他，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取出手机打开酒店的点餐小程序，帮黎然和同事们点了几杯饮料。
　　板寸也没再找事儿，安静地坐在季无修对面玩手机。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对坐着，谁也不开口，但彼此总时不时打量对方一眼，目光看起来都不怎么友好，像两只随时准备决斗的雄兽。不一会儿，酒店的侍应推着个小车过来，上头摆着饮料和甜品还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大果盘。
　　“请问哪位是季先生”侍应客气询问。
　　“给我留一杯冰美式，其他的送到会议室就行了。”季无修说。
　　“好的。”侍应取了一杯冰美式递给季无修，又看向板寸问道：“请问您是纪先生吗”
　　季无修一怔，看了一眼侍应，又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板寸，表情有些疑惑。
　　这时却见那板寸点了点头：“一样的，也送到会议室，一会儿也给我来一杯冰美式。”
　　“好的。”侍应点了点头，推着小车进了会议室。
　　“谁请客啊”会议室里，导演笑问。
　　“咖啡和甜品分别是季先生和纪先生买的单，果盘也是一人一份。”侍应怕众人听不懂，又解释道：“一位季先生是季节的季，另一位纪先生是纪律的纪。”
　　众人:……


第49章 
　　黎然知道第一位季先生肯定是季无修，对方之前也喜欢请他的同事喝饮料之类的。这会儿他只好奇另一位纪先生是谁，竟然和季无修这么默契。
　　两个人一起点东西也就算了，还一个点了饮料，一个点了甜品。
　　“你知道是谁吗”黎然小声问身边的时陌。
　　时陌一笑，凑到他耳边说：“第二位应该是我的朋友。”
　　黎然怔了一下，有些尴尬。
　　他本来是想吃瓜来着，没想到吃到了正主身上。
　　黎然有点好奇这位“纪先生”，倒不是因为别的，纯粹是想看看什么样的人会和季无修有同样的脑回路。
　　“这两位慷慨的先生，是冲着哪两位同事的面子呀”有同事八卦道。
　　黎然和时陌举了下手，引起了一波起哄。
　　中午休息时，黎然才知道那位“纪”先生是谁。
　　时陌大大方方地做了个介绍，只说是自己的朋友。。
　　季无修和平头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的表情都有点复杂，黎然还在状况外，倒是时陌眼底带着点无奈，似乎猜到了外头这俩人莫名其妙的“交锋。”
　　“一起吃饭”平头朝黎然一笑，又看向时陌，目光带着询问。
　　“你们没有别的安排吧”时陌问。
　　黎然摇了摇头，他们下午还要继续对剧本，自然不可能有别的安排，于是四人一起去了酒店的自助餐厅。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自从知道了彼此的身份以后，季无修和那个平头青年之间的敌意顷刻便消失了。两人不仅化敌为友，看山去还相谈甚欢。
　　“黎然性子单纯，在剧组有个朋友照应我也能放心一些。”季无修笑道。
　　“时陌别的倒是没有，就是有点娇气……啊。”平头话没说完，被时陌踩了脚，只能忍着笑住了嘴。
　　从餐厅出来后，黎然和季无修便回了房间，中途还有点休息时间，两人可以稍微放松放松。
　　黎然倚在季无修怀里，问道：“你俩怎么回事”
　　“谁俩”季无修问。
　　“你和纪潮声啊。”
　　“哦，随便聊了几句。”
　　“没想到时陌和纪潮声关系那么好，我还以为他俩有点宿怨呢。在娱乐圈里有这样的朋友可不容易。”黎然很是感慨。
　　“朋友”季无修一挑眉。
　　“对啊，时陌自己说的，朋友。”
　　季无修有些无奈，心道全世界估计只有他们家黎然能做到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但他也没戳破，免得黎然面对时陌时表现出异样。
　　“你在外头怎么介绍我的”季无修好奇道。
　　“家属啊，今天我跟时陌介绍你，你不是在场吗”
　　季无修对这称呼挺满意的，反正比“朋友”听着靠谱多了。
　　下午季无修并没有留在酒店，而是出了趟门。等他从外头回来时，正好赶上黎然收工，他便拉着黎然出了酒店，去试了试车。
　　确切的说，是试一试车和司机。
　　“张师傅是本地人，驾龄很长，开车也挺稳的。这边路况不比北京，比较复杂，找个靠谱的司机接送你我比较放心。”季无修朝黎然解释道。
　　“剧组有安排的司机，咱们自己再雇一个，会不会不太好”
　　“放心吧，我和岳航沟通过，他会处理的，而且咱们自费，不用剧组掏钱。”
　　黎然看季无修已经决定了，便没再提出异议，而且这个司机开车确实很稳。
　　敲定了司机的事情之后，季无修便把联系方式都交待给了小何，以后黎然出入酒店和剧组，就由这个张师傅专门接送。
　　一开始黎然还没多想，只当季无修是顺便安排了此事，直到对方次日傍晚回京，他才反应过来，季无修这一趟是专门来给他安排司机的。
　　“季总可真细心。”小何感慨。
　　“你不觉得他有点夸张吗”黎然问。
　　“你，不高兴啊”小何问。
　　“不是，就是觉得为了一个司机亲自跑一趟，有点太兴师动众了。”毕竟季无修平时工作也忙，特意抽出时间过来，估计回去又要加班。
　　小何想了想，说：“季总就是太在意你吧，咱们在剧组确实每天都要来回跑，如果遇到不靠谱的司机也挺危险的。而且这边的路高高低低，也不好走，季总的安排还是挺有心的。”
　　“嗯。”黎然点了点头，他倒不是怀疑季无修的心思，只是总觉得此事有点蹊跷。仔细想想，季无修一直以来对他的交通安全好像都挺在意。
　　联想到上次和时陌之间的话题，黎然心中忽然隐隐有了个猜测，季无修是不是出过车祸或者是目睹过比较惨烈的车祸，所以才会如此在意
　　这叫什么来着……ptsd
　　下次再见面时，两人或许可以就这个话题深入地聊一聊。
　　黎然并未再纠结这个问题，很快投入到了新一周的工作中。
　　这天晚饭后，时陌给他发微信，问他要不要一起斗。地。主。
　　黎然现在已经和时陌混熟了，闻言换了睡衣便去了时陌的房间。
　　房间里，时陌正窝在沙发上，纪潮声则在盥洗室里洗今天刚买回来的葡萄。
　　“还没当面谢谢你呢，季总专门给你安排的车和司机，倒是便宜了时陌。”纪潮声端着果盘出来，放到了两人旁边的茶几上。
　　“客气什么，多坐俩人路上还热闹呢。”黎然笑道。
　　前几天导演组织演员去片场看景，回来的时候时陌抱怨说剧组安排的司机开车比较猛，黎然就邀请他说将来开拍了可以和自己坐一辆车。
　　“季总可真够细心的。”时陌说。
　　“他在这方面确实比较在意，平时我坐他的车，每次都要被检查安全带有没有系好。而且他头天晚上喝了酒，第二天坚决不会开车。”黎然说。
　　一旁的纪潮声闻言拧了拧眉，问道：“他是不是之前经历过车祸之类的事情”
　　“我也这么猜测的，不过没问过他。”黎然道。
　　“也不一定是他本人，我以前剧组认识的一个场工，他父亲就是车祸去世的，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开车了。”时陌叹了口气， “如果是身边比较重要的人出事，那种刺激确实挺大的。”
　　黎然手里拈着个葡萄，心道季无修说的那位在雨天过世的重要的朋友，不会就是死于车祸吧这样一来，两件事情就能联系起来了，对方一直以来的异样也都有了解释。
　　大雨天，确实挺容易出车祸。
　　毕竟他自己出事那天也下了很大的雨。
　　对啊!
　　他自己就是死在了大雨天。
　　这么巧吗
　　还是……


第50章 
　　季无修说的那个重要的人，不会是他吧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像是长出了根须一般，在黎然的脑海中不断蔓延，令他挥之不去。
　　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不去想的时候总觉得毫无端倪，一旦开了个口子，所有细节仿佛都变成了左证，不断想要去印证那个真相。
　　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他呢
　　同样是下雨天，同样是车祸，同样是对季无修重要的人。
　　黎然一边说服自己，这太荒谬了，一边忍不住去想这个可能，到了后来他只觉脑袋里一团乱麻，几乎无法思考。
　　这天晚上他连斗地主都没玩一会儿，便借口回去了。
　　季无修真的和他一样，也是重生的吗
　　是不是他想多了呢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
　　为什么不能这么巧呢
　　既然他可以重生，季无修当然也可以。
　　黎然自知脑袋不太灵光，便找了纸笔来，打算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他想着，如果把季无修所有表现异样的地方都列出来，说不定能找到蛛丝马迹。可他对着空白的纸张研究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该写什么。
　　除了已知的害怕下雨和对交通安全的重视，黎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是忘了，而是这一世和季无修的所有相处对他来说都是新鲜陌生的，他没办法找到参照做对比，自然无从判断何为异样。
　　后来，他索性换了个思路。
　　他想到自己重生以后，最先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改变上一世的遗憾。所以他第一件事就是请假回家，带着父亲做了体检，又安排了父亲治疗，又和季无修协议结婚，保住公司。
　　假如季无修也和他一样重生了，会做什么呢
　　对方上一辈子的遗憾会是他的死吗
　　显然是这个答案，否则季无修也不会至今都那么害怕下雨天。
　　如果是这样，那对方应该做的事情就是保住他的性命。从这个结果倒推，季无修所要做的事情和他自己不谋而合，只要父亲的身体恢复，公司安然无恙，他就不会像上一世那样重蹈覆辙。
　　所以，季无修接管公司，和他结婚，都符合这个诉求。
　　黎然一颗心砰砰直跳，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他想起自己重生以后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他们这一世第一次正式见面，应该是在机场。他从剧组请假回家，季无修开车去机场接他。
　　他上车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系好安全带。
　　从那时起，他每一次坐季无修的车，对方都要执着地提醒他系安全带，后来俩人渐渐亲近，季无修甚至会帮他系。黎然以前从未想过这其中的原因，只当季无修是交通安全意识比较强。
　　直到这一刻，他才猜出其中的缘由。
　　上一世的黎然，遭遇车祸时正在后排睡觉，没有系安全带。车子在大雨滂沱的山路上打滑撞出去时，黎然整个人从车窗里摔了出来，撞到了山石上。如果那天他系着安全带，或许结局会不一样。
　　所以季无修才会不厌其烦地提醒他系安全带。
　　黎然想起上一世车祸那天的大雨，似乎也明白了在岛上时，季无修为什么会在下雨那几日那么失控。彼时的季无修恨不得没日没夜地抱着他，拥有他，甚至到了一种令他有些害怕的地步。
　　那日季无修载着他去兜风，在车里朝他说，恨不得在机场见到他时，就把他载到没人的地方……当时黎然因为季无修的语气，还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此刻他却明白了。
　　因为那一次见面，是这一世他们的初见。
　　死过一次的爱人，再次站在面前，失控一些又有什么稀奇
　　一个又一个的细节，都带着无可辩驳的指向。
　　黎然觉得自己好像猜对了，他实在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季无修真的和他一样，也重生吗
　　黎然依旧在心里极力否定这个念头，但那否定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最终归于寂静。他拿出了手机，犹豫了许久后，给季无修发了条信息:
　　「我一直都想问你，那个你提过的很重要的人，是谁啊」
　　信息发出去以后，黎然就盯着屏幕，紧张地手心直冒汗。
　　季无修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但是黎然足足等了好几分钟，也没收到任何回复。隔着手机他都能感受到季无修的手足无措。
　　等得时间越久，黎然对那个猜测便越肯定。
　　季无修这人总是沉稳成熟，寻常的事情不该让对方这么慌乱。
　　「不会是我吧」
　　黎然在输入框里输入了这几个字，却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
　　半晌，他将那句话删掉，又等了一会儿。聊天框里的“正在输入”终于停了，季无修拨了个电话过来。
　　黎然一手拿着电话，这次换他手足无措了。
　　大概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反倒不知该如何面对季无修。
　　这一世，他们已经很熟悉了，但这个电话一旦接通，他不确定自己面对的是不是会变成上一世的季无修。如果对方亲口承认了这件事情，就意味着证实了季无修和他一样，也拥有上一世的所有记忆。
　　包括两人的决裂，和黎然的落魄失败。上一世的季无修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这让他觉得有些羞。耻，就像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忽然扒。光。了衣服。
　　就在黎然犹豫之际，铃声终于停了。
　　「睡了吗」季无修没再继续打电话，而是在微信消息里回复了他。
　　黎然看到这句话，如蒙大赦，忙回复：「正要睡呢。」
　　「那你先睡吧，晚安。」季无修回复。
　　「晚安，你也是。」黎然回复完消息，忽然又有些后悔刚才没接电话。
　　他看着季无修的微信头像，那是上综艺时，对方给他画的“肖像”，一只慵懒的白色长毛猫。此刻黎然心里的尴尬和羞。耻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叫思念的情绪。
　　若事情真如他所猜测，季无修在他面前，一定隐藏得很辛苦吧他想起季无修过往无数个凝望着他的时刻，对方眼底那点他读不懂的情绪，仿佛在今天终于有了答案。
　　黎然打开冰箱，从里头取了一罐啤酒，拉开拉环喝了一口。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的城市灯火，鼻子不禁有些发酸。
　　他很想季无修，很想很想。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连夜飞回北京。
　　「你睡了吗」许久后，黎然又给季无修发了条信息，但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回复。距离两个人说晚安，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季无修应该是睡了。
　　「没事，今晚夜景挺漂亮的。」
　　黎然拍了一张夜景，发给了季无修，然后便放下了手机。
　　这罐啤酒他只喝了不到一半，就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大概是入睡前想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黎然睡着后做了个梦。他梦到了那场倾盆大雨，梦到了在山路上被撞得扭曲的车子，梦到自己摔在山石上血肉模糊的身体。
　　他还梦到了季无修，对方站在雨里，原本挺拔的背脊现出一个略有些弯曲的姿态，像是骤然间老了十岁。雨水不断打在男人麻木的脸上，看不出有没有泪水，也看不出对方有没有哭。
　　但黎然哭了……
　　他在梦里嚎啕大哭，醒来时脸颊都是酸的。
　　早晨想来后，黎然只觉浑身难受，窝在沙发上实在不是一个好的睡姿。洗漱的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想，季无修如果知道上一世的结局，那这一世和他结婚会不会只是为了救他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个人能伪装出关心和在意，但伪装不出爱。
　　尤其两人亲近的时候，季无修的身体和眼神都很诚实。
　　洗漱完之后，黎然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收到回复。他拧了拧眉，有点难以相信，这个点季无修肯定醒了，看到他的信息不会不回复的。
　　可他的确没有收到回复。
　　难道对方昨晚也喝酒了，这会儿还在睡觉这么一想，好像也说得通。黎然没再打扰对方，他不想把人吵醒了，反正季无修睡醒了以后，肯定会给他回复的。
　　黎然收拾好自己，掐着点出了房间，却在门口看到了小何。
　　“怎么站着也不敲门”黎然问。
　　“黎老师，那个……有件事情想跟你说，你别紧张哈，问题不大。”
　　“怎么了”黎然拧了拧眉：“剧组出事了项目要停”
　　不对啊，项目要停应该是岳航跟他说吧，怎么会让小何来说
　　“不是电影，是那个……是季总。”
　　“季总怎么了”黎然看了一眼走廊， “季无修又来了”
　　“季总昨晚的飞机，本来半夜就该到的，但是……”
　　“但是什么”黎然心中咯噔一下，忽然生出了点不好的预感。
　　“司机走夜路有些犯困，来酒店的路上出了点意外。”
　　“车祸”黎然呼吸一滞，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攥紧了一般。
　　他看着眼前的小何，只见对方的嘴巴一张一合，极力朝他解释着什么，可黎然耳边却一片安静，什么都听不到。仿佛整个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就连画面都变成了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真切。
　　被小何带着走出酒店坐到车上时，黎然都还是懵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车，直到车子发动，他才出于某种肌肉记忆，扯过安全带系上。
　　那一刻，黎然心底闪过了一个令他浑身冰凉的念头。
　　这一世他躲过了一劫，所以车祸落到了季无修身上
　　“你别担心，没什么大问题……”小何见他面色苍白，不住朝他解释。
　　黎然却只呆呆坐着，手心不住往外冒冷汗。
　　“戴个帽子遮一下。”到了地方后，小何取过一顶鸭舌帽给他带上。
　　从医院大门走向住院部的路上，阳光炽热明亮，黎然却忍不住一直发抖。
　　小何摸了摸他的手，发觉这三伏天里，他的手竟是冰凉的。
　　两人进了住院部，在大厅里见到一个男人正扶着墙痛哭，来来往往的人里却没有人去安慰他。在这里的人，大家各有各的苦楚，顾不上也情有可原。黎然听着男人的哭声，忽然想到了昨晚梦里的季无修，很快又想到了此刻的自己。
　　他驻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什么都没摸到。小何见状掏出一包手帕纸，过去塞到了男人手里。
　　“走吧。”小何带着黎然坐电梯上去，黎然一路上都不说话，只不住喘着气。小何几次要出言安慰，又知道对方听不进去，只能加快脚步引着人去了病房。
　　“快进去吧。”小何找到病房号，往里看了一眼，继而推开房门：“季总在里头呢。”
　　黎然透过半开的门缝看进去，对上季无修的视线，一颗心才慢慢落回了胸腔里。
　　“脸色怎么这么差，没睡好”季无修问他。
　　黎然走到病床边，怔怔看着季无修，哑声道：“都怪我。”
　　“说什么傻话”季无修拉住了他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小何见状搬了个椅子给黎然，自己则退到了门外。
　　“我不该给你发那条信息，你是想来找我当面解释对不对”黎然这会儿心落了回去，情绪却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我不问你，你就不会出车祸……”
　　季无修伸手去摸他的脸，黎然感觉到脸颊上温热的触感，再也抑制不住，抱着季无修的手哭了出来。一开始他还只是落泪，哭着哭着便开始失控，整个人不住发抖，像是打算把心里所有的不安和酸楚都哭出来。
　　“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手机摔坏了，只能拜托大夫帮我打。我怕几句话说不清楚你更害怕，就想着让小何带你来。”季无修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安抚他， “没什么大事，腿有点骨裂，养一养不耽误什么事情。”
　　黎然却不说话，只抱着他的手哭个不停。
　　“我想你肯定是猜到了，本该早些向你坦白，但我怕你会胡思乱想就一直拖到了今天。都是我的错，别哭了好不好你再哭我也心疼死了。”季无修把他抱在怀里，在他耳边说：“撞这么一下也挺好，就当是挡灾了，省得我天天担心……然然别哭了，听话。”
　　黎然并没有听话，一直哭到大夫来查房，他才整理好心情退到了一旁候着。
　　哭过了这么一场，他的情绪总算慢慢恢复了。
　　小何去买了早饭过来，三人一起吃了点东西。
　　饭后，小何出去了一趟，帮季无修买新的手机。
　　黎然坐在床边牵着季无修的手，眼睛还是红的。他倒是不哭了，但显然还未从这场虚惊中彻底恢复过来，整个人看上去脆弱又无助。
　　季无修一手抚过黎然漂亮的眉眼，眼底满是疼惜。
　　他设想过很多不好的结果，想到黎然得知真相后，会不会介意从前的记忆，对他避而不见他的黎然是个骄傲的人，不愿让人知道那些狼狈和低谷，所以他始终不敢急于揭开这段过往。
　　但黎然的反应，超乎了他的想象。
　　显然，相对于所谓的骄傲而言，黎然更在乎是他的。
　　季无修原本有一肚子话想对黎然说，就像那句诗里写的那样……
　　他想告诉黎然自己曾因失去而重创，却又因重逢而痊愈。
　　但此刻他却不着急开口了，他们还有一辈子时间，可以慢慢倾诉衷肠。
　　“幸好你没事。”黎然执着季无修的手，在男人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他想，若是季无修也像他上一世那般……
　　恐怕他这一生都不敢再过夏天了。
　　幸好。
　　往后，他们会陪着彼此度过每一个雨天，和夏天。
　　「 ·完」
　　「番外继续……」


第51章 日常番外·1
　　这日，黎然表现得十分黏人。
　　他几乎一整日都守在季无修的病床边没有离开过。
　　季无修还是第一次面对他这副样子，被盯着看久了，自己反倒先不自在起来。
　　“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在意我。”季无修把玩着他修长的指尖，眼底蕴着笑意。
　　黎然现在已经冷静许多，不好意思再那么直白地诉说心意了，便红着脸道：“咱们结婚了，我有义务在意你。”
　　“只是因为义务”季无修挑眉。
　　黎然知道对方想听什么答案，若是从前定然不好意思说出口，这会儿却垂首沉默了半晌，用小得出奇地声音含糊道：“当然不只……”
　　季无修故意逗他：“我都这样了，你也不多说几句好听的哄哄我”
　　“你想听什么”黎然想了想，问：“你伤成这样，能那个吗”
　　季无修当然知道他问的是哪个，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现在”
　　“逗你的。”黎然耳朵通红，忍不住抿着嘴笑了。
　　他只是很想念季无修，经历过那样的惊吓以后，只希望能和对方亲近一些，来缓解心中的不安。他现在有点明白，季无修从前为什么会对他那么索求无度。
　　他现在也只盼着季无修快些好起来，然后肆无忌惮地将自己交给对方，两人彼此相拥着，用最直接地方法安抚彼此。
　　季无修看出来他的心思，一手揽住他，倾身凑上前与他接了个吻。
　　“是不是该回去了”季无修问。
　　“不回去了，我想陪你。”
　　“这里休息不好，你回酒店睡，明天也不用早起。”
　　“我不想回去，剧本都读得差不多了，我可以不参加排演，找导演请个假就行。”
　　黎然现在哪儿都不想去，只有守在季无修身边，他才能安心。
　　入夜后，季无修腾了一半地方给他，让他躺在自己怀里。黎然怕压坏了人，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对方除了腿之外，只要零星的擦伤，这才放心。
　　“要不要”黎然忽然问他。
　　“你是认真的吗”季无修一手按在他后腰上。
　　“我开玩笑的。”黎然这会儿放松了下来，就像只心血来潮的猫，总忍不住伸爪子在季无修身上这里挠一下，那里挠一下。
　　季无修很少见他这一面，乐意纵着，只实在被他撩拨得厉害了，才会抓着人亲一会儿以示警告。
　　黎然在医院陪了他两日，直到被季无修威胁说要提前出院，他才不情不愿地回了酒店。好在戏还没有正式开机，他们每天读读剧本排演一下重场文戏，也不用加班。
　　所以黎然每天下了班依旧可以去医院，第二天早晨再回去。
　　这几日，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聊起上一世的话题。黎然是怕自己再像上次那样哭哭啼啼，不敢主动提及，季无修大概也觉得在医院里不是好时机。
　　黎然回到酒店后，中午来不及去医院，便会一边吃饭一边和季无修视频聊天。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手机几乎不会关，直到到了上班时间他才会挂断。
　　季无修知道他还在后怕，便会时不时给他发个照片，或者分享一下自己在医院里看的书。黎然每次收到消息，就会回复一张自拍。
　　两人自重逢后，虽然结了婚度了蜜月，但后来黎然回想起来，总觉得这个时候他们才开始正式进入热恋期。一场意外，令黎然彻底放下了心防，终于接纳了内心对季无修炽烈的情感。
　　季无修的腿只是骨裂，打了石膏固定，并没有手术，所以很快就出院了。期间，黎父黎母来探望过一次，老两口显然也十分后怕。
　　季无修本想出了院就回去，在黎父的坚持下，才决定再休息一周。他这腿彻底养好得两三个月，不好一直留在这边，公司也不能一直没人管。
　　出院后，季无修直接搬到了黎然的酒店。
　　有小何帮忙照顾着，一切倒也算便利。
　　这天下午，黎然收工后，捧回了一束红玫瑰。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送人红玫瑰，竟然显得有些腼腆，把花递给季无修时，脸都红了。
　　“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红玫瑰。”季无修笑着接住，拉过他亲了个嘴。
　　“我这是第一次送花，你应该也是第一次收到吧”黎然问他。
　　季无修听了这话眼底闪过一丝犹豫，被黎然敏锐地捕捉了。
　　“你还收过别人的花你不是跟我说你没谈过恋爱吗骗我的”黎然有些酸溜溜的， “男的女的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上大学之前还是之后”
　　“然然，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季无修忍着笑。
　　“快说呀，送你花的人长得好看吗”
　　“没有人送过我玫瑰花，但我收到过别的花，一个男孩送的，长得很好看，很可爱，特别讨人喜欢。”
　　黎然一拧眉，脸顿时垮了下来。
　　“你忘了，我搬到你家里的第一年，有一次你和妈妈出去逛街，回来带了一束花给我。”季无修提醒道：“那是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束花。”
　　黎然没想到对方说得竟然是自己，瞬间没了脾气。
　　那个时候他和小季无修的关系还不错，每次有了好东西都喜欢分享给对方。那天他也不记得买花的缘由了，大概是黎母去逛花店的时候，他顺便挑了一束。
　　“你小时候就很浪漫，现在依然很浪漫。”
　　“我一点都不浪漫，还是你比较浪漫。”黎然从他手里把花拿走放到桌上，然后走过去坐到了他没受伤的那只腿上， “你会送我花，还会给我读故事书，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浪漫的人，我爸也比不上你。”
　　“能允许我给你读睡前故事，对我的殷勤从来不拒绝，这就是你的浪漫。”季无修一手沿着他T恤的下摆伸进去，语气带着点蛊惑，问道：“你说我是你见过最浪漫的人，那你从前的男朋友呢也比不上我”
　　黎然一怔， “从前的男朋友”
　　“你大学时候的男友，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我大学哪儿来的男朋友”黎然趴在他肩膀上， “你是我的初恋。”
　　季无修手上动作一顿，慢慢回过味儿来了，黎然当时在剧场里说的所谓男朋友，应该只是随口扯的谎，倒是季无修竟然当了真，还吃过很久的醋。
　　“嘶，你要在这里吗”黎然搂着季无修的脖子，呼吸渐渐有些不稳。
　　“我现在行动不便，挪到床上可是要很久，等不及了。”季无修说着将人按向了自己怀里。
　　这天晚上，黎然再次意识到了健身的紧迫性。
　　他的核心力量实在是太差，中间不知道要歇多少次。
　　直到快把季无修逼疯了，才勉强结束。
　　“我真讨厌这个姿。势，当着零却要卖当一的力气。”黎然满腹牢骚。
　　“还是体力不行，等我腿好了，带你锻炼锻炼。别的地方无所谓，把腰腹力量练好了，再顺便练练腿就行。”季无修一边说着一边帮他按摩。
　　黎然哼唧了两声，说：“你腿好了就淘汰这个姿势吧，不然以后咱们俩就柏拉图。”
　　“淘汰就淘汰吧，我会的花样挺多，够用了。”季无修大言不惭。
　　黎然:……
　　“我这几天就在想，以后能不能不拍戏了每次进组都要好几个月，你如果来探班，又要来回跑。不行我去剧团应聘，以后当话剧演员，你觉得怎么样”黎然窝在季无修怀里跟对方商量。
　　“我觉得不怎么样。”
　　“为什么”
　　“拍戏是你的事业，你当初考电影学院，不就是因为想演戏吗如今好不容易慢慢有了起色，就此放弃，将来万一后悔怎么办”
　　“上次你不还说不想让我工作了吗”
　　“说归说，但不能真那么拘着你。实在不行，哪怕每年接一部戏也好。我之前忘了跟你说，我投了一家影视公司。”
　　黎然有些惊讶：“你要干什么捧我吗”
　　“规模不算太大，没有用公司的钱。你以后想要轻松一点的话，可以不出去试镜什么的了，想拍什么题材，咱们就花钱找人写剧本，自己找合作方建组。”
　　黎然一想，觉得倒也能接受。
　　到时候他就是真——带资进组了。
　　确切的说，整个组都是他的。
　　“季无修。”黎然鼻尖在季无修颈间蹭了蹭，小声说：“我还想……”
　　季无修一手在他腰上拍了拍， “不酸了”
　　黎然也不说话，只仰起头盯着季无修笑。
　　季无修哪里能抵得住这样的诱。惑当即抓着人亲了上去。


第52章 日常番外·2
　　季无修出院后只逗留了一周的时间，就回北京了。
　　黎然本想亲自把人送回去，但季无修不想让他来回奔波，最后安排了小何随行。
　　小何倒是挺高兴，因为黎然自掏腰包给他买了头等舱，方便他照顾季无修。小何第一次坐头等舱，兴奋地在朋友圈发了好几张自拍。
　　季无修回去的当天，黎然就开始不习惯了。下午收工回到房间，里头的一切都还是原样，唯独少了那个腿上打着石膏等他回去的人。
　　其实黎然早在进组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思念季无修了，只是当时还没经历那场意外，他面对这段感情还不够坦诚。直到此刻，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的万家灯火，整个人说不出的寂寞。
　　「在做什么」黎然给季无修发消息。
　　三秒钟后，季无修的视频通话请求就发了过来。
　　屏幕里的季无修身上穿着家居服，应该是到家了。
　　“想我了吗”黎然问他。
　　“嗯。”季无修稍稍拧了拧眉，不知为何没有接这个话茬，转而问道：“收工了今天忙不忙”
　　黎然见他不搭茬，有点不高兴了， “不要转移话题，你应该说什么”
　　“好吧。”季无修一脸无奈， “我也想你，然然。”
　　黎然其实还不大习惯和季无修这么直接地表达感情，但他现在就和所有热恋中的人一样，内心充满了许多热烈的念头，忍不住想去释放和尝试。
　　“把衣服脱了我看看瘦了没”黎然忍着笑逗他。
　　“今天剧本排演的顺利吗”季无修再一次转移了话题。
　　“你怎么又转移话题我想看。”黎然耍赖道。
　　季无修实在没办法了，把手机摄像头一转，露出了一旁坐着的黎父黎母。
　　黎然:……
　　让他一头撞死算了!
　　他甚至顾不上质问季无修为什么不早提醒他，再见都没说就挂断了通话。
　　那一次的大胆尝试以尴尬的局面告终，从那以后黎然就收敛了许多。后来季无修主动逗他说些好听的，黎然也不肯再说，声称自己要做回一个内敛的人。
　　不久后，剧组正式开机，黎然终于忙碌了起来。
　　他前期有一些夜戏，经常要熬夜，有时候凌晨五六点起来化妆，收工回去已经又到了凌晨，每天加起来也睡不了几个小时。
　　季无修看着视频聊天里的人明显瘦了一圈，心疼的不得了，花钱请了人专门负责黎然的一日三餐和营养。既然睡不好，那就努力在吃好上下点功夫。
　　季无修腿还伤着，不方便去探班，所以两人一连半个多月没见过面了。这日天气预报报了夜间有大雨，季无修早早就下了班，也让公司的员工都提前回家了，免得大雨来了堵在路上危险。
　　他回到家时还没到饭点，杨妈正在厨房里炖汤。他打了招呼便拄着拐上了楼，走到房间门口时，发觉门虚掩着没关。他有些疑惑，心道这个点也不是打扫房间的时候，怎么会有人开门
　　季无修慢慢推开门，就见沙发上窝着个熟悉的人影，对方不知回来了多久，已经睡着了。他愣在原地许久，一时间什么都不敢做，生怕不小心吵醒了眼前这个梦。
　　沙发上的人双目紧闭，看着比半个月前瘦了一圈，下颌线比从前更分明了些。季无修小心翼翼挪过去，却没把人叫醒，只一脸心疼地盯着人看。
　　怎么瘦了这么多呢
　　这么热的天在剧组里起早贪黑，肯定累坏了。
　　早知道当初就该答应他不拍戏了，什么理想不理想的，健健康康陪在自己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唔”黎然大概是睡觉的姿势不太舒服，长睫一颤，睁开了眼睛。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季无修把人拉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幸亏我今天回来的早，若是加班到半夜，岂不是让你白等了”
　　“我怕你知道我回来，路上开车着急。”黎然靠在他怀里，仰头与他接了个吻。
　　“剧组放假了吗”季无修一手帮他擦了擦唇角，问道。
　　“我赶了一周的夜戏，换了三天的假。”
　　“你……”季无修一皱眉，想教育几句，心道怎么能这么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他宁愿少见几面，也不舍得黎然这么不顾身体。但他转念一想，对方满心期待回来见他，这话说出口未免扫兴，便忍住了。
　　“你不高兴”黎然问他：“咱们去蜜月的时候，你不也加班了好久吗”
　　“我和你不一样，我天天健身，身体结实。答应我，往后不许再这样了，等我腿恢复一些，我会去剧组探班，好不好”
　　黎然点了点头，那模样倒是挺乖顺，并未顶嘴。
　　当夜，北京大雨倾盆。
　　两人在窗外不断传来的雨声中，拥。抱亲。吻着彼此，鼻息间滚。烫的气息纠。缠交。错，亲密地像是鱼和水。交。融在一起。
　　“你是知道今天下雨，才特意回来陪我的”季无修问他。
　　“嗯。”黎然额头蹭。着季无修的下巴， “我是不是挺浪漫的”
　　“你这样，就不怕我今晚一整夜都不让你睡了”
　　“你想怎么样都行，季无修……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
　　季无修心口猛地一跳，含。住黎然双。唇，再一次吻了上去。
　　这晚，两人直到午夜才稍歇。黎然窝在季无修怀里睡了一觉，天快亮时感觉他在亲自己，便再一次温柔顺从地接纳了他……
　　这次回来，黎然在家里只住了两晚，第三天中午就回去了。
　　自从经历上次的意外后，两人彼此约定，不管是出差还是回家，都只坐白天的航班。这样无论是航班途中，还是到达后转乘别的交通工具，都更安全一些。
　　那次之后，季无修专门买通了小何盯着，不让黎然再为了回家赶夜戏。好在不久后，他的石膏拆了，每隔十天半个月都会去探一次班。
　　转眼到了年底，电影终于要杀青了。
　　黎然拍完最后一场戏，剧组的同事们一齐鼓掌欢呼。
　　制片人亲自捧着一束鲜花给他，黎然一看是红玫瑰，吓得没敢接。
　　“怎么跟别人的花都不一样啊”黎然两手背在身后，怀疑同事们是不是故意逗他呢。
　　制片人见他不接，佯装不高兴，转身把花塞给了人群里走出来的一个男人，黎然一怔发觉那人竟是季无修。
　　季无修拿着花走到黎然身边，把花递给他，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了一个吻。剧组的同事们纷纷起哄。这段时间，托黎然的福，他们可没少接受季无修的投喂，因此大伙儿都对黎然这位家属印象极好。
　　“恭喜杀青。”季无修说。
　　“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临时决定的，我想着你和同事们都处得挺好，杀青的时候说不定想喝点酒。我怕小何管不了你，就过来盯着点。”季无修说。
　　“原来是怕我喝酒呀”
　　“不怕，有我在，你今晚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黎然平时不敢乱喝酒是怕没有人给他兜着，季无修若是在场，肯定不会让他出丑。
　　这天晚上，黎然总算放开了，和同事们一起喝了顿酒。
　　杀青宴结束后，季无修亲自带他回了酒店。
　　黎然一路上都不老实，总想去扯他衣服，季无修怕被人拍到，只能捉着黎然的手，将人弄回了房间。
　　“你抓着我做什么”黎然把季无修抵在门上，整个人醉得眼神迷离，他问：“季无修，你爱我吗”
　　“嗯。”季无修点了点头。
　　“不要嗯，你说话，完整地说。”
　　“我爱你，黎然。”
　　“嘿嘿。”黎然总算满意，搂着他亲了亲，因为醉得太厉害，差点把季无修嘴唇都咬破了：“我也爱你。”
　　“我去弄点蜂蜜水给你醒醒酒。”季无修说。
　　“别去，我不喝。”黎然抱着他不撒手， “几周没见了一周三次，今晚都补上吧。”
　　季无修哭笑不得，知道黎然已经醉得神智不请了，却还是想顺着这话逗一逗他。
　　“那一会儿，你别哭，也别求饶。”
　　“那你快点，五分钟结束……”
　　季无修简直拿黎然没办法，心道五分钟前。戏都没结束呢，他的傻黎然怎么能这么可爱
　　黎然喝多了很粘人，让季无修抱着自己不撒手。一会儿让季无修帮他洗澡，一会儿又说要去尿。尿，让季无修帮他扶着……最后的结果就是，季无修把人抵在洗手台上，直到黎然酒都快醒了，才作罢。
　　后来季无修给他倒了蜂蜜水，黎然喝着说太甜了，非要让季无修尝一尝。季无修不愿尝杯子里的，要尝他嘴巴里的，最后尝着尝着，又情。不。自。禁起来。
　　这天晚上，两人从浴室到沙发，从沙发到床。上，又从床。上到了浴室……直到天快亮了，才终于相拥睡去。
　　杀青以后，黎然在家休息了一阵子。
　　公司临近年关，稍微有点忙，季无修时不时就要加班。
　　这日黎然午饭后跟他视频，才得知他还没吃东西，心疼不已。
　　黎然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季无修虽然还年轻，但总这么辛苦，饥一顿饱一顿，时间长了身体肯定受不了。
　　尤其有了黎父先前生病一事，黎然更是谨慎。于是他思忖再三，决定每日去公司给季无修送饭。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公司离家也不算太远，过去一趟比叫外卖还快。
　　这样一来，他不仅可以监督季无修按时吃饭，还能陪着对方一起吃，多好。
　　次日中午，黎然便提前带着午饭去了公司。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刚进了电梯，前台就给接待打了电话。
　　等黎然去了季无修办公的那一层时，电梯外已经等了一堆人夹道欢迎。
　　黎然:……
　　他后退了两步，差点没敢下电梯。
　　“小黎总，里边请，季总还在会议室接待客户，很快就结束了。”一个气质挺知性的女孩引着黎然进去。黎然忙朝其他人摆了摆手，让他们不要客气，赶紧去吃饭吧。
　　“你不用管我，你也去吃饭吧，我在他办公室里等一会儿。”黎然朝带路的女孩说。
　　“好的小黎总，您喝咖啡还是茶”女孩又问。
　　“我带了汤，一会儿要喝汤。”黎然说：“真不用管我，你去忙吧。”
　　“好的小黎总，有事情您尽管叫我，千万不用客气。”
　　黎然连连点头，对方这才带上门退了出去。
　　季无修从会议室出来就听说黎然来了，不由受宠若惊，快步去了办公室。就见黎然正坐在他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个手机正在自拍。
　　“怎么突然来了，也不告诉我”季无修走过去，亲昵地拉着他的手捏了捏。
　　“我怕你又不按时吃饭，给你送饭来了。”黎然指了指饭盒， “我也没吃，陪你一起。”
　　季无修拉着他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将饭盒里的饭菜都摆出来，又把汤分好。
　　“爸爸年轻时身体也很好的，后来饥一顿饱一顿，胃就出了毛病。以后你三餐必须按时吃，咱们家可不能有第二个病号。”黎然说。
　　季无修点了点头：“我只是偶尔会忙忘了。”
　　“没关系，以后我不拍戏的时候，可以天天来给你送饭。”
　　“真的”季无修眼睛一亮。
　　“反正我在家里闲着也没事，过来还能跟你多待一会儿。”
　　季无修听了这话眉开眼笑，感觉嘴里的饭都比方才更香了。
　　两人一道用过午饭，季无修收拾了饭盒，陪着黎然说了会儿话。黎然要走的时候，季无修又舍不得了，找了本书给他，说让他下午留在公司吧，这样下了班可以一起回去。
　　黎然一想也是，反正自己回家也是看看书，没别的事情。
　　下午，趁着季无修办公的时候，黎然去了一趟茶水间，打算给自己和季无修冲杯咖啡。没想到到了茶水间门口，却听到了里头的同事正在议论他。
　　“本人真的很帅啊，之前看照片还以为是P图呢。”
　　“黎总就很帅，他老婆也好看，儿子肯定帅啊。”
　　“话说，我一直以为他们结婚是商业行为，但是现在看还真挺恩爱的。”
　　“送个饭就能看出来恩爱了”
　　“我看过他们的综艺，就是很恩爱，肯定不是演的。”
　　“有其父必有其子，黎总就很专情，这么多年从来不乱搞。”
　　几个同事叽叽喳喳，说得挺热闹，黎然进去怕人尴尬，但听到他们说自己和季无修恩爱又想多听一会儿，舍不得走。
　　“你们猜，他俩现在躲在办公室干什么呢”一个声音gay里gay气的男同事问。
　　“还能干什么啊，大白天的，你脑子能不能干净一点”
　　“切，你还是不了解男人。我猜他俩现在肯定在搞办公室play。”
　　“……”
　　黎然没想到他们话题转移地这么快，当即十分尴尬。
　　“小黎总，怎么不进去啊”一个路过的同事突然开口。
　　“呃……我忘了拿杯子。”黎然满脸通红地走了。
　　一屋子人你看我我看你，气氛别提多尴尬了。
　　“怎么了”季无修见他脸色不太对劲，问道：“和谁吵架了”
　　“没有。”黎然走到季无修的办公桌前，一脸暧。昧：“你这屋有监控吗”
　　“有，不过你来的时候我就关了。”
　　季无修办公室里的监控，可以由他自由开关。
　　黎然一手在桌上慢慢敲着，语气带着点遗憾， “可惜，来的时候没想太多，忘了准备东西。”
　　季无修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从他问有没有监控时就猜到了他那点心思， “你去看看茶几上的盒子里是什么，快递刚送过来的，我还没拆。”
　　黎然走到茶几旁，把盒子包装打开，发觉里头“应有尽有”。
　　“你什么时候买的”黎然问。
　　“吃完午饭把你留下来的时候。”
　　季无修起身去锁上了门，又将窗帘拉好，随手扯掉了自己的领带，又将西装外套也脱了。
　　“眼镜别摘，衬衣也别脱。”黎然红着脸道。
　　“哦原来你喜欢这样”季无修慢慢走到他身边，附耳道：“还喜欢什么细节，一并告诉我要不要去办公桌上可能会有点硌。”
　　黎然一颗心狂跳，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放心，下班之前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季无修攥住黎然的手，拿着手里的领带比划了一下，最后放弃了把人绑住的想法，而是将领带蒙在了黎然的眼睛上， “这样你会更专心。”
　　黎然看不见，听觉反倒更敏。锐了。
　　季无修那低沉性。感的声音落在他耳中，令他呼吸登时乱了。


第53章 日常番外·3
　　自从那日两人在办公室胡闹过以后，季无修颇为得趣，总是蠢蠢欲动，甚至还动了念头想把休息室里的床换个双人的。
　　黎然当然不会答应，要是这么明目张胆地换床，那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们整天干什么了。季无修拗不过他，只能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后来黎然发现，季无修把很久以前岳航送他的那盒玩具带到了公司……
　　“我不会跟你玩这个的，想都别想。”黎然红着脸把盒子放到了抽屉里，半晌后他又不大放心道：“放这里万一被保洁大姐看到怎么办你不要面子我还要呢。”
　　季无修忍着笑， “那干脆锁在保险箱里”
　　“谁家保险箱里放这个啊”黎然一脸崩溃， “你今天就把它们拿回家!”
　　“拿回家用”
　　“谁说要用了!”
　　黎然目光在那些东西上扫了一圈，看上去有些动摇。季无修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从背后将人抱住，循循善诱道：“就试一个好不好你如果不喜欢，绝不勉强。”
　　“你到底跟谁学的这些”
　　“都是在那个硬盘里学的，当时你都亲口给我下了任务，我能不好好学吗”
　　黎然一脸无奈，没想到回旋镖在这个时候打了回来。
　　这段时间，黎然每天都去给季无修送午饭。
　　两人一起在公司里吃午饭，饭后如果季无修忙，黎然就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看书，或者戴着耳机看看电影。如果季无修不忙，两人就关了监控锁了门干点别的事情，顺便研究一下岳航送的那堆东西。
　　下午收工后，两人再一起回家。
　　不过这样悠闲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前几天， 《城》的剧组发来消息，说他们这部戏过年的时候上映，黎然作为主演过年期间要跟着主创一起跑路演。
　　“要跑多久”季无修问。
　　“半个月吧，岳哥说协议里写的是至少十天，不过我觉得半个月也能接受。”毕竟是黎然自己的电影，而且他也没有别的事情，跟着一起跑一跑，也算为电影再尽一点力。
　　这部电影是他第一次当主角，上一世还因此拿了影帝，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大年初一开始”
　　“好像会提前几天先点映，应该就是过年前那几天吧”
　　黎然翻了翻岳航发给他的信息，想找找具体的路演日期。
　　季无修则看了一眼日历，说：“那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吧”
　　“什么意思”黎然没反应过来， “你陪我看点映”
　　“陪你路演，给小何放几天假，我给他代班，每天跟着你帮你拿水和外套什么的。”季无修一脸认真，显然不像在开玩笑， “等开工后我再回来上班，让小何继续跟着你。”
　　届时路演已经过了大半，算起来也没几天了。
　　“你真这么想”黎然有些惊讶， “路演很无聊的，每天到处跑，不停地看同一部电影，回答同样的提问和讨论。”
　　季无修拉住他的手：“那可是你的电影，别说每天看一遍，你让我每天看三五遍我也没有二话。”
　　黎然听了这话，不由想起当初他演话剧时，季无修就拜托公司的员工帮忙抢票，去看了好几场。他自己都未必有这个耐心看那么多场，也就季无修能有这样的心思了。
　　念及此，黎然只觉心中甜丝丝的，抱着季无修主动亲了亲。
　　次日，他便和岳航沟通了一下这件事情。岳航当然没有异议，在电话里揶揄了他几句，然后要走了季无修的身份信息，以黎然助理的身份一起报给了剧组。
　　小何是最高兴的那个，本以为今年过年不能休假了，没想到假期还延长了好几天。他当天就给黎然发了一长串感谢之类的话，恨不得在微信里给季无修磕头道谢。
　　电影首映礼在北京，当天季无修便陪着黎然一起去了首映礼。
　　此前点映时两人已经看过一遍，所以今天再看时不像第一次那么紧张，中间时不时就会交流几句。他们前后左右都是看过不止一遍的工作人员，大家都很放松，时不时就会交头接耳。
　　黎然并未留意，电影播放时，现场许多媒体都在录制，所以毫无防备。直到当天结束工作后看到岳航发来的热搜截图，才知道自己和季无修上了热搜。
　　热搜标题是：【看电影有必要一直牵着手吗】
　　黎然一开始还以为这个热搜是在讽刺他秀恩爱，点进去才发现内容并没有恶意，而是带着点玩笑的意思。起因是有个在场的媒体人发了个视频，说自己录了好几段画面，发现坐在前排的黎然一直和旁边的男观众牵着手。但是那位男观众戴着鸭舌帽，所以看不清脸，不知道是谁。
　　这条微博发出后，有粉丝去回应，说带鸭舌帽的人是黎然的老公。那个媒体人就回了一句:老公就老公呗，看个电影有必要一直牵着手吗【狗头】
　　这条回复后边，很多粉丝去玩梗，纷纷转发这条回复并且配了同样的文案和狗头。后来这条微博被关联了电影词条，很快就上了热搜。
　　黎然和季无修在综艺中就积累了一些cp粉，这段时间俩人一直不在公开场合露面，只有此前在剧组酒店大堂和机场被拍到过几次同框。这次两人一同上热搜，瞬间唤醒了一批沉寂的cp粉， “无黎取闹” cp超话一时间热度飞涨。
　　等黎然点开超话看的时候，发现已经有手快的粉丝画了两人在电影院的同人图。那组图画得还挺有意思，黎然看到后随手保存了一张发给了季无修。
　　有了首映这天的热搜，粉丝的积极性瞬间被调动了起来。据说电影路演的票，几乎场场秒空，甚至有黄牛开始卖高价票，后来宣发不得不想了一些办法抑制黄牛抢票。
　　虽然很多粉丝的关注点都在黎然身上，但这对于电影的宣传有益无害。尤其《城》这部电影不算是纯商业片，制作成本也不高，上一世哪怕拿了奖，票房最后也只有五六亿。
　　但是这一世有了很多变量，黎然先是和褚逸演了话剧，又和季无修上综艺积累了一些粉丝，这部电影上映时他已经不再是十八线小糊咖了。而他的人气对电影的宣发显然十分有效，根据票务网站的预测，这一次《城》的票房应该能达到八亿以上，甚至能逼近十亿。
　　虽然和那些大热影片的票房没法比，但这对于一部小成本的电影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成绩了。
　　电影路演期间，热搜里一直飘着相关话题。
　　两人的cp超话里，则聚集了一堆等着嗑糖的cp粉。
　　虽然黎然从未公开说过跟着自己路演的人是季无修，但粉丝早已扒出了一堆“石锤”。不过最“锤”的证据，最后还是黎然自己给的。
　　那天晚上，黎然和另一位演员以及导演接受一家媒体的网络直播采访。三人正襟危坐等着开播，但不知道机器出了什么故障，需要临时调试。
　　工作人员很不好意思，告诉他们稍等两三分钟。
　　“正好我喝口水。”黎然说着朝一旁的季无修伸出了手。对方早已拧开了瓶盖，将保温杯递到了他手里。
　　“手怎么这么凉”季无修随口道。
　　“没事，一会儿聊起来就暖和了。”黎然朝他一笑，示意他不必担心。
　　季无修接过杯子，另一手把黎然的手包在掌心暖了暖。这动作原本并没什么特别的，放在私下也很平常，甚至就连工作人员也早已习惯了两人的这种相处模式。
　　但落在粉丝眼里可就不一样了，那威力堪比重。磅炸。弹!
　　“讯道已经开了，不好意思。”一旁的工作人员看到满屏的弹幕时，人都要疯了。他们调试机器时忘了初始的开播时间，所以刚才现场的画面已经直播出去了。
　　虽然季无修是背对着机器的，但他和黎然的互动却丝毫不落地出现在了直播镜头里。包括黎然仰头冲他笑的模样，以及他自然地帮黎然暖手的画面。
　　不过这也不算大问题，网络直播不像电视台那么多规矩，没人会追究这种小插曲。唯一不淡定的人，就是黎然和季无修的cp粉，他们的弹幕几乎盖满了屏幕:
　　【救命，啊wsl】
　　【我截图了，手上有戒指，肯定是季无修】
　　【这回石锤吧我看谁还敢说不是】
　　【谁懂啊，黎崽看着老公笑的时候好甜啊】
　　【呜呜，季无修你吃得太好了】
　　【杀了我给小情侣助兴吧!!!】
　　直播镜头前的黎然对此一无所知。
　　以至于他在直播过程中无意识看向镜头一侧的几个眼神，以及唇角露出的浅浅笑意，都被粉丝们赋予了某种冒着粉红泡泡的特殊意味。
　　直播进行到后半段，电影相关的问题已经回答得差不多了，主持人便问一些其他的话题。轮到黎然时，主持人问他：“黎然今年好像只拍了一部戏，休息了挺久吧”
　　“嗯，我参与过一个话剧，上过一档综艺，拍了一部电影，别的就没了。”
　　“工作安排得这么少，是有什么特殊规划吗”主持人又问。
　　“算是吧，我希望能在工作和生活之间找到一个平衡，尽量能和家人多团聚。”黎然说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季无修，两人视线一触即分，眼底却都不自觉漾起了笑意。
　　弹幕:
　　【啊啊啊，他好会】
　　【这谁受得了啊，太甜了】
　　【我的屏幕怎么变成粉红色的了】
　　【都给我嗑!】
　　“很多像你这个年纪的演员，都会比较焦虑，你平时会焦虑吗”主持人又问。
　　“我现在不会焦虑，因为对现状比较满意吧。我觉得人都要有取舍，拍更多的戏也好，或者多陪陪家人也好，都是不同的选择，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如果我怕得戏少事业进步比较慢，我也能接受，人不能既要又要，事业和生活能有一项圆满我就很知足了。”
　　直播的最后环节，是嘉宾回答弹幕中的问题。
　　黎然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手机，打开弹幕想挑一个问题回答，结果一眼就看到一条弹幕:
　　【黎崽，递水的人是你老公吗】
　　黎然看到那条弹幕一怔，又下意识看向了季无修，反应过来以后耳朵登时红了。
　　他当然不可能回答这条弹幕，只从其他弹幕里挑了一两条和电影有关的回答。
　　主持人大概是想搞点事情，主动问道：“有粉丝问黎然，在剧组时家里人会探班吗”
　　“会。”黎然点了点头，强忍住了去看季无修的冲动，唇角的弧度却一点也没压住。
　　这天晚上的直播， cp粉简直跟过年一样，喜气洋洋。
　　不过也有一些黑子想挑事，拿住了黎然的话头，说他恋爱脑，没有事业心，年纪轻轻就不思进取。对于这些负面的声音，黎然一概没有理会，他本来就没什么事业心。
　　就像季无修说的，他拍戏更多是为了爱好，而不是为了所谓的事业心。这一世他要是还活不明白去纠结这些事情，那可真是白活了两世。
　　不过，黎然没有主动去打黑子的脸，但现实却给了黑子们狠狠的一巴掌。
　　不久后，国内最具有含金量的电影奖项“金凤奖”颁奖礼现场，黎然凭借在《城》中的出色表演，不负众望拿到了“最佳男演员”奖，成为了新一任的金凤奖影帝。
　　都拿到影帝了，谁也不好意思再骂他没事业心了。哪怕有人能厚着脸皮骂，粉丝也会拿着黎然的领奖图直接甩到对方脸上。
　　这晚，在领奖台上，一身高定西装的黎然从上一任影帝时陌手中接过奖杯，眼圈泛着红意。上一世，他就是在这天晚上得到了父亲病重的噩耗，他的人生也就此一蹶不振，一步步走向深渊。
　　而这一世，父亲早已恢复健康，爱人就在后台看着他。他曾经失去的至为珍贵的一切，都回到了他身边，并且会一直陪伴着他。
　　后台，季无修安静看着领奖台上的黎然，眼底满是眼藏不住的爱意。屏幕里，黎然一一谢过了同事和父母，然后低头看了一眼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在万众瞩目中，他重新抬起头看向镜头，仿佛在隔着屏幕和自己的爱人对视。
　　季无修心口猛地一跳，时至今日，他还是会对黎然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最后，我想把这个奖杯送给我的爱人，谢谢他……一直都在。”黎然对着镜头深深一望，这才转身走向后台，和等在那里的季无修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这一刻，他只觉心中无比满足。
　　他知道，那个陪他走过童年和少年时光的人，也将陪他一直走到白发苍苍。


第54章 前世·竹马（季无修视角）
　　1·竹马
　　季无修第一次见到黎然时，黎然幼儿园还没毕业。
　　那天天气不错，万里无云。
　　小季无修在黎家别墅的花园里，见到了穿着雨靴玩水的小黎然。
　　“咦有个哥哥!”小黎然脚上穿着明黄色的雨靴，身上穿着一件向日葵图案的雨衣，朝初来乍到的小季无修露出了一个小太阳般温暖明亮的笑意。
　　“然然，过来。”黎父朝小黎然招了招手， “这是无修哥哥，以后他就住在咱们家里了。”
　　“你好。”黎然伸出小手看向季无修， “你要陪我一起玩水吗”
　　黎然长相随了漂亮的母亲，眉眼温和清秀，一张小脸白瓷似的，咧着嘴朝人笑时很有感染力。他提出来的要求，季无修实在很难开口拒绝。于是，那日季无修便任由黎然拉着自己的手，稀里胡涂走向了黎家的花园。
　　别墅花园里安装了自动灌溉系统，黎然最喜欢围着自动喷水装置假装淋雨。这游戏对幼儿园小朋友来说刚刚好，对季无修来说就有点稍显幼稚了。
　　但那日，季无修还是毫无怨言地陪着黎然幼稚了一个下午。
　　“你没有雨衣。”黎然看着浑身湿透的小季无修，果断脱下了自己的雨衣。
　　季无修还以为他要把雨衣给自己，正想拒绝时，却见黎然把雨衣扔到了一旁的花圃上。嫌这不够，他又脱了雨靴，光着脚直接踩在了草坪上。
　　“哥哥你看，我也没有雨衣了。”黎然仰头看着季无修。
　　季无修盯着眼前这小豆丁看了半晌，伸出手指在他脸颊上戳了戳。
　　软软的，真可爱。
　　那日，两个小朋友一起淋了水，后来被管家发现后，一手一个拎回了屋。怕他们感冒，黎父只能放了一缸热水，让他们泡热水澡。
　　黎然不肯自己泡，非要让季无修陪着。
　　好在他们家的浴缸足够宽敞，两个孩子坐在里头也绰绰有余。
　　黎然坐在浴缸里，脑袋堆满了沐浴泡泡。他似乎很兴奋，一直叽里呱啦地说话，从幼儿园的饭不好吃，说到早晨起得太早了睡不够，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家里新来的哥哥。
　　季无修则显得沉稳一些，只认真听黎然说话，并不主动找话题。
　　他比黎然大了三岁，这个年龄差放到成年人身上几乎看不出来，但放到两个小朋友身上，却像是两代人似的，毕竟一个是小学生了，另一个还只是幼儿园小朋友。
　　“爸爸，我晚上可以和哥哥一起睡吗我想给他讲新学的故事。”黎然问黎父。
　　“无修有自己的房间，你也有自己的房间。小朋友也有需要独处的时候，你如果喜欢哥哥，可以睡觉之前给他讲故事呀。”黎父耐心哄道。
　　黎然点了点头，小脸满是失望：“那以后，我们可以睡一个房间吗”
　　既然小朋友需要独处，等他们长大了就不需要独处吧
　　“怎么老想着跟别人睡一个房间你要学会独立。”黎父在他鼻子上捏了一把。
　　“可是我一个人睡觉害怕，你和妈妈都不愿意陪我。”黎然很委屈。
　　黎父把他拎出来冲了冲水擦干，再去看季无修时，发现季无修已经把自己收拾好了。
　　那天晚上，黎然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偷偷溜到了季无修屋里。
　　他晚饭后已经提前和季无修对过暗号，所以这会儿对方的房门是半开着的。
　　“我来啦!”小黎然抱着一堆东西，哒哒跑到床边，先把东西放到床上，又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我给你带了礼物，你看喜不喜欢。”
　　季无修看向黎然抱来的那堆东西，发现有毛绒熊猫，有玩具车，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黎然估计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就把自己喜欢的玩具都挑了一样带过来。
　　“这个你还要还给我的，我最喜欢了。”黎然指了指毛绒熊猫。
　　“我不玩，谢谢你。”季无修说。
　　“为什么呢”黎然不解。
　　“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幼儿园小朋友了。”
　　黎然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表情带着点崇拜。
　　“你已经上小学了”
　　“嗯，我是小学生。”
　　“哇，真厉害!”黎然由衷赞美。
　　“谢谢。”季无修十分谦虚。
　　他最后看向那堆玩具，在里头挑了一件玩具车，算是领了黎然的这份心意。
　　“哥哥，跟我说说小学里的事情吧。”黎然趴在季无修的枕头上，眼睛充满了好奇， “小学生也要午睡吗”
　　“嗯，不过没有小床了，都是趴在桌子上。”
　　“哇，真好。”黎然很向往小学生活， “那还用做操吗”
　　“当然，生命在于运动，你以后上了大学也要做操。”
　　“这样啊你懂得真多。”
　　黎然长得本来就可爱，又喜欢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人看，惹得季无修总忍不住想伸手戳戳他的脸颊。一开始季无修觉得这样不太礼貌，戳了几次以后发现黎然不生气，便开始明目张胆起来。
　　“那小学生也会欺负人吗”黎然索性将脑袋枕在了季无修腿上，方便对方随时捏自己的脸。
　　“你的脸真软。”季无修怕给他戳红了，不敢使劲儿，还会换着位置捏， “有人欺负你”
　　“我们班有个很讨厌的人，他总说我是女孩子。”黎然瘪嘴， “我说我是男孩子，他不信，还让我证明给他看。”
　　季无修像个小大人似的皱了皱眉， “怎么证明”
　　“他要看我的……”黎然知道某些词汇不能随便说出口，便凑到季无修耳边说了那个词。
　　“他这是耍。流。氓，不要理他。”季无修看向黎然， “不用怕他，有我呢。”
　　家长和老师对付熊孩子不方便，小学生出马正好。
　　后来，季无修专门去了一趟黎然的幼儿园。
　　也不知道他和那个熊孩子说了什么，从那以后那孩子再也没敢欺负过黎然。
　　那件事情以后，黎然越发崇拜季无修，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去找季无修，睡前最后一件事也是找季无修。
　　小黎然经常半夜溜到季无修的被窝里，朝他说自己在幼儿园里发生的事情。有时候说着说着困了，就窝在季无修被窝里一起睡，有时候不那么困，就会和对方亲一下脸颊互道晚安。
　　那个时候的黎然打心眼里觉得，认识季无修真好。
　　这是他童年里，最高兴的一件事。
　　2·疏远
　　小孩子之间的友情总是来得又快又直接。
　　但这样的感情也不总是那么牢固……
　　黎然对季无修的疏远，是从听到家里佣人的议论后开始的。那日他躺在儿童房的小帐篷里睡觉，醒来的时候无意听到了两个佣人的交谈，说黎先生对季无修那么好，是因为那是他的私生子。
　　“私生子是什么”那天晚上黎然问爸爸。
　　黎父并不知道佣人的议论，只当儿子是从哪儿听来了新词汇，便尽量客观地朝他解释了一下。
　　黎然结合着父亲的解释，和佣人的议论，终于“弄清楚”了季无修的来历……等黎父发现问题耐心朝儿子解释时，黎然已经疏远了季无修好些日子。
　　误会澄清了，但两个小朋友的关系却没有和好如初。
　　这段关系里，最初一直是黎然主动，季无修性子本就内敛，再加上家里遭遇了变故，很难主动亲近别人。实际上，对小黎然的接纳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自己的预期。
　　但这件事情之后，黎然不那么主动了，季无修则是不会主动。他们的关系就此陷入了一种微妙的状态中，不远不近，不亲不疏。
　　具体点来说就是，黎然出去郊游时还是会在小书包里带两份零食，他有的季无修都有。小黎然嘴硬心软，面上不搭理季无修，却从不会让人难堪。
　　哪怕两人偶尔发生口角，他顶多也只是说“不和你玩了”之类的，从不会说一些“你家” “我家”之类伤人的话。
　　黎然性情被宠得有些恣意，天性却很善良。
　　季无修起初也不算了解黎然，两人疏远的那段日子，他每天晚上依旧半开着门，但黎然再也没过去找过他。有好几次，晚饭后他都想好了借口邀请对方，但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没说出口。
　　他不知道该如何主动朝人示好。
　　尤其是面对黎然，那样明亮恣意的小孩，估计也早已和他玩腻吧
　　季无修觉得自己无趣又孤僻，黎然此前的友情对他来说简直是馈赠。再想要更多，那可就有点贪心了。
　　但季无修有一个优点，他足够耐心，也足够细心。
　　所以黎然对他释放出来的任何善意，他总是能一丝不落地收进心里。
　　那是两人疏远后，他第一次意识到黎然正面的关心……
　　当日黎父黎母要带着两人去郊区度周末，黎然早早就背着自己的小书包上了车。黎父要关车门时，他却伸出小手一拦，说再等等。
　　黎父以为他有什么事情，可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有动作。
　　“还等什么”黎父问。
　　“不等他吗”黎然反问。
　　“谁啊”
　　“他呀!”
　　黎然皱着小眉头，就差把那个名字叫出口了。
　　“谁啊”黎父很茫然。
　　直到最后排传来了季无修的声音：“我吗”
　　黎然一回头，这才发现季无修不知何时早已上了车。
　　“哈哈，无修你看到了吧然然生怕你不去呢。”副驾驶的黎母说。
　　昨晚季无修还说自己今天不去了，免得黎然又不高兴，黎母却说他不去黎然才会不高兴呢。如今一看，倒是被黎母说中了。
　　“他怎么不坐安全座椅”黎然抗。议道。
　　“无修已经不是儿童了，咱们家只有你还是儿童。”黎父伸手在儿子脑袋上摸了一把，随手带上了车门。
　　“他明明就是!”黎然瘪着嘴道。
　　“你无修哥哥长得高，儿童如果身高达到了安全要求，就可以不坐儿童座椅了。”黎母耐心解释。
　　黎然本来就因为被看穿了心思不高兴，听了这话更气闷了。
　　那家伙明明只比他大了三岁，为什么长得那么高
　　他什么时候才能不坐安全座椅
　　3·少年
　　两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度过了童年，长成了少年。
　　随着年龄的增长，黎然变得越发伶牙俐齿，和季无修的相处模式，也变得越来越奇怪。
　　尤其是上了中学以后，两人都要住校，一周只能见上一面。青春期的少年本就叛逆好斗，黎然则是其中的佼佼者，有段时间简直就像只随时会炸毛的猫，见了季无修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动不动就冷嘲热讽。
　　“今天在学校门口，我看到有女孩给你塞了粉红色的信封，是情书吧”黎然问季无修。
　　“这么懂你收到过”季无修问他。
　　“我才上初中呢，可没你那么厉害。”黎然眼珠子一转， “你现在有把柄在我手里，最好是好好表现，不然我就告诉爸爸妈妈你早恋。”
　　季无修很想纠正他的说法，但还是决定听一听他的提议，于是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问黎然：“你想让我怎么表现”
　　“帮我做作业!数学和物理，化学。”黎然将书包往桌上一放，目光带着点警告。
　　“小时候让你跟我练一样的字帖，可不是为了这个。”季无修把他的作业拿出来，一副任劳任怨地模样， “哪里不会我给你讲。”
　　于是，黎然威胁人不成，反倒被季无修拿住了把柄，按在书房里做了一天的题。
　　“做不会这几道题，我就告诉叔叔阿姨，你逼我替你写作业。”季无修威胁。
　　“你行!”黎然瞪了他一眼，苦大仇深地开始做题。
　　就这样，季无修做了黎然一年的家教。
　　总算威逼利诱地“拉扯”着黎然考上了高中。
　　也是在同一个暑假，季无修在国外某大学的申请被通过了，暑假结束后他就要出国留学。
　　本以为这个假期会相安无事地度过。
　　没想到季无修阴差阳错在黎然的柜子里，发现了那本杂志。
　　杂志上全是男模……且那种风格一看就知道，受众绝不可能是直男。
　　“你看我柜子做什么你懂不懂礼貌”黎然大怒。
　　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正是懵懵懂懂的时候，有这样不算“大众”的念头，本就承受了极大的压力。骤然被撞破秘密，还是被季无修撞破，那感觉可太糟糕了。
　　“你可以和我聊一聊这件事。”季无修尽量保持平静。
　　但黎然却像只应激的猫，根本冷静不下来。
　　那天，他从季无修手里抢过杂志，把人往外撵。季无修难得表现出了一点强硬，想和他谈一谈，后来黎然气得收不住情绪，直接抱着季无修的脸咬了一口。
　　如果不是他临时心软，估计季无修都要被他咬破相了。
　　那天晚上，季无修躺在床上，忽然想起了一则关于猫的冷知识。养猫的人都知道，猫发动袭击的时候，最狠的是用爪子挠，动嘴反而不是最凶的时候。
　　所以黎然今天咬他，还是留了情的。
　　4·变故
　　季无修在国外这几年，一直忙于学业。
　　除了学习之外，他唯一坚持的事情，就是在黎然放假的时候回国接人放学。
　　黎然大学回家的次数更少了，两人只有这种时候才能见上一面。
　　季无修一直没谈恋爱，不过黎然有没有谈，他并不知道。他也从不敢告诉黎然，自己在某一天，对对方生出了不可言说的心思。
　　面对爱情，季无修比以往更内敛。他不敢在黎然面前有丝毫破绽，生怕暴露了心思，两人连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机会都将失去。
　　两人人生的变故，出现在黎然拿到影帝的那天晚上。
　　那日，黎父确诊了胃癌晚期。
　　彼时的季无修正在黎氏集团欧洲分部挑着大粱，这几年，黎氏投入了很大的心血在里头。黎父一年前将季无修派到欧洲分部，并将那边最重要的核心业务，都交到了他手里，试图将他培养成分部的负责人。
　　季无修在得知消息时，欧洲分部的核心业务正在最关键的时候，他甚至没法立刻抽身回来探望，只因为他肩上挑着是的半个黎氏。
　　等他终于安排好事情回来时，黎然已经息影进入了黎氏。这种时候，他就更不可能回来插手了，否则会让黎然的处境陷入尴尬之中。
　　后来想想，那或许是他此生做过的最不明智的决定之一。
　　事情的发展很快超出了掌控，黎父的病进展的很快，以至于黎然都没在黎氏站稳脚跟，黎父就一病不起。季无修担着分部的事情，无暇他顾，黎然也没给过他机会插。手。
　　黎父的病令黎然一度崩溃，季无修试图靠近，换来的却是争吵。后来他便决定把注意力暂时转移到工作上，无论结果如何，只要他将分部经营好，就可以成为黎然坚实的后盾。
　　黎父去世后的那两年，季无修和黎然的关系越发微妙。
　　黎然像个小刺猬，浑身防备。
　　季无修又错选了时机，几次都没把握好靠近黎然的机会。
　　等他终于准备好，打算将一切都拱手送给黎然的时候，却已来不及了……
　　5·重生
　　季无修接到黎然死讯那天，下着很大的雨。
　　雨噼里啪啦，像是能把人的躯体砸出洞来，直接砸到心上。
　　“雨大路滑，黎总没系安全带。”助手朝季无修说， “要是系了安全带就好了，车摔成那样，司机都只是骨折。黎总坐在后排……怎么就偏偏没系安全带呢”
　　是啊……
　　怎么就偏偏没系安全带呢
　　季无修恨不得冲到阴曹地府，揪着黎然的衣襟问一问，为什么不系安全带
　　在太平间里看到黎然的尸体时，雨依旧没停。
　　季无修站在冰冷的房间里，看着被装在冷藏柜里的人，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这一切。
　　上一次见面还冲他冷嘲热讽的人，那么鲜活，那么漂亮，那么令他心动迷恋……怎么可能再见面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黎然的脸依旧是漂亮的，轮廓如从前一般精致分明，只是皮肤不再柔软，成了毫无生气的灰白色。季无修伸手摸了摸，只觉得那冷意透过指尖几乎要把他整颗心都冻裂了。
　　那天，季无修并没有哭，他甚至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
　　此后，他一力操持了黎然的葬礼，亲自选了墓地，并且在黎然的墓旁给自己提前买下了一块，这样等他死后两人就能挨在一起。
　　办完葬礼后，季无修搬回了黎家别墅。
　　律师宣读的遗嘱中，黎然把黎家别墅留给了季无修。
　　这两年黎氏亏损严重，黎然名下的资产所剩无几，但别墅是他长大的地方，也是和父母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所以他始终没舍得动。
　　黎母去年就意外过世了，季无修是他在这世上唯一在意的亲人了……
　　亲人，这个词是黎然在遗嘱中用过的词汇。季无修不知道黎然什么时候立的遗嘱，更不知道对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决定把别墅留给他。
　　但季无修一天都没有耽搁，办完了手续当天就搬了回去。
　　那天晚上，季无修睡在了黎然的房间里。
　　他抱着黎然睡过的被子，嗅着枕头上所余不多的淡淡香气，幻想着对方随时会冲进来对他冷嘲热讽几句，然后把他毫不留情地撵走。
　　如果可以，他宁愿黎然再撵他一百次，一千次。
　　可是没有。
　　一次也没有。
　　季无修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破碎，在黎然过世后，第一次痛哭失声。
　　那日开始，他就一病不起。
　　管家每日会过来叮嘱他吃饭吃药，可送进去的饭大部分都没被动过。
　　季无修神情恍惚地躺在床上，目光空洞而漠然。
　　黎然走了，他在这世上所有的牵挂，也随之消失不见。
　　“然然……”
　　他半昏半醒之际，感觉房门被推开了一个缝。
　　“是你吗”他问。
　　“当然是我。”一个久违了的，软软糯糯的声音凑到床边， “哥哥，你生病了吗”
　　季无修睁开眼睛，看到了小时候的黎然。
　　他伸手在小家伙脸颊上轻轻一戳，软软的。
　　“我好想你。”季无修说。
　　“我也是。”小黎然手脚并用地爬上床，钻到季无修怀里躺下了。
　　季无修自己仿佛也变成了幼时的模样，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就像二十年前那般，两小无猜。
　　失去意识前，季无修恍惚地想，如果再来一遍，他一定不会搞砸。
　　再次睁开眼睛时，季无修发觉自己回到了数年前。
　　此时，黎父尚未查出绝症，黎然的戏也尚未杀青。
　　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后，季无修终于意识到，命运给了他和黎然第二次机会。
　　他毫不犹豫订了当天去剧组的机票，临出发时才收到小刘的信息，说小黎总今天要回来让自己去机场接。季无修努力按捺住激动的情绪，亲自去了机场……
　　再次看到黎然时，他心底的渴望和冲动山呼海啸般袭来，几乎要将他吞没。他想不顾一切地拥抱和亲吻黎然，想把人带走，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任谁也找不到。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做，而是掩去所有偏执的念头，假装若无其事地下车接过了黎然的行李。黎然的震惊显而易见，但季无修却佯装不知。
　　他甚至猜测，黎然也许经历了和自己一样的事情，否则为何突然回家
　　直到听到黎然在车里打电话找专家，季无修才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黎然也重生了。
　　季无修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人，一颗在大雨中破碎不堪的心，终于一点一点愈合了。
　　这样很好。
　　他们都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不过这一次，季无修绝不会再莽撞，亦不会妥协退让。他要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为黎然编一张网，将对方和自己牢牢绑在一起。


第55章 前世If线·表白（he）
　　季无修真正意识到对黎然的感情，是在黎然上大一的时候。
　　但他从未纵容过自己的情感，面对黎然时总是收敛而克制，唯一一次冲动大概就是黎然大一时那个平安夜。他看到了黎然的朋友圈说喜欢红玫瑰，便借着酒劲买了束花，跑到了黎然校门口，想表白。
　　那天北京下了雪，外头的人并不多。
　　季无修虽然喝醉了，却隐约知道黎然应该不会出来。
　　那人一直娇贵得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大雪天往外头跑
　　季无修徒劳无功地等了一会儿，决定放弃。但他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心底却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他想，如果自己此刻没有勇气，随着时间的推移，顾忌只怕会越来越多。若他永远不走出那一步，只满足于和黎然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现状，那他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得偿所愿。
　　黎然会慢慢成熟，最终会找到自己的伴侣，两个人说不定还会当着他的面卿卿我我。过年黎然会带着另一个人回家，将来他们说不定会同居，黎然也会从家里搬出去……
　　季无修立在电影学院门口，脑补了一下自己将会孤独终老的人生。最后，他决定放肆一次，他要试一试，走到黎然面前，把玫瑰花送给对方。
　　既然黎然喜欢男的，而他刚好就是，为什么黎然不能喜欢他呢
　　于是，季无修就那么捧着一束红玫瑰，直接进了学校。所幸当时电影学院的门禁并不严格，他就那么大摇大摆地捧着花走到了黎然的宿舍楼下。
　　怕黎然不下楼，他直接发了条信息过去。
　　三分钟后，黎然戴着一顶毛绒绒的毛线帽出现在了他面前。
　　“你干什么呢”黎然看着他手里的玫瑰花有点懵。
　　“我看你朋友圈了，你不是说喜欢红玫瑰吗”
　　来往的同学都忍不住看他们，电影学院帅哥不少，但帅哥拿着玫瑰花等另一个帅哥，这概率可不多见。于是，黎然被迫和季无修一起成了一个临时景点。
　　“你快走，别在这儿当显眼包了，人家都看你呢。”黎然推了他一把。
　　“我来给你送花的。”季无修喝多了，说话时显得有点迟钝。
　　“你是来捉弄我的吧”
　　“我以为你喜欢，我只想让你高兴。”
　　天塌下来黎然也不会相信季无修想让他高兴，他觉得对方就是想来给他找不痛快。
　　“你走不走，不走我叫保安了。”
　　“你要不要，不要我就不走。”
　　黎然简直拿季无修没办法，从对方手里一把拿过玫瑰花，转身就走。等他上了楼之后，又忍不住有些担心，便趴在窗口往下看了看，发觉季无修竟然一直站在雪里没动弹。
　　“烦死了!”黎然无奈，只能又穿上外套下楼。
　　季无修茫然地站在楼下，见到黎然之后眼睛不由一亮。
　　“别站着了，我给你叫个车。”黎然拉着他便往外走。
　　季无修也不挣扎，老老实实跟在黎然身后，快到了校门口他才说：“我先不回去吧，黎叔叔看到我喝了酒，又要批评我。”
　　“你还怕我爸呢”
　　“我也怕你。”
　　“鬼才信你。”黎然想了想， “给你送到酒店行不行”
　　“你亲自送我没带身份证，办不了入住……”
　　大冷天的，黎然也怕他在外头冻死，便随口答应了，叫了辆车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店。
　　季无修一路上都很安静，并没有撒酒疯，也没说什么令黎然不高兴的话。到了酒店以后，黎然刚扶着人进门，他便顺势将人拢在门口，下巴抵在了黎然肩膀上。
　　这是一个类似拥抱的姿势，他成年后便没再和黎然这么抱过了。
　　“别撒酒疯。”黎然拍了他一下。
　　“是你主动带我来开房的。”季无修说。
　　“什么就开房啊您能不能好好说话”
　　“然然，我很想你，陪陪我吧。”
　　黎然:……
　　他不觉得这是好好说话，他觉得季无修病得不轻。
　　但不管怎么说，两人也算是一家人，黎然再怎么不待见对方，也不能把醉成这样的人扔下不管。
　　“我不走，你别闹。”黎然推了他一把，却发觉季无修劲儿太大了，像堵墙一样挡在面前，几乎纹丝不动， “季无修!”
　　“无论什么事情让你不高兴，肯定都是我不好。我只希望你快乐，然然。”
　　“……”黎然蹙着眉，感觉有点懵，搞不懂季无修到底怎么了。
　　人喝多了竟然会变成这样吗
　　黎然本来就吃软不吃硬，季无修什么都没干呢先认了错，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呛人了。
　　“你喝了多少啊”黎然问。
　　“不记得了。”季无修退开些许，盯着黎然看了一会儿，忽然吻了上去。
　　两人呼吸陡然贴近，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黎然心脏猛得一跳，抬手给了季无修一巴掌。
　　那巴掌不怎么疼，所以并没有起到什么警告的作用，季无修只愣怔一下了，大概是觉得亲一个挨一巴掌挺值的。于是他再次凑上去，加深了这个吻。
　　黎然这回是彻底蒙了，季无修温热的舌尖探入他口腔时，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季无修同住一个屋檐下太久，这家伙经常莫名其妙成为他的绮。梦对象。
　　当然，这种丢人的事情他是不会朝任何人说的。
　　“黎然……”季无修亲得有些上头，直接把人抱起来进了卧室。
　　被对方高大的身躯拢在身。下时，黎然才回过神来。
　　“你……你不是直男吗”黎然问。
　　他记得很清楚，有一次他做梦和季无修正在……的时候，季无修忽然说自己是直男，然后一脸嫌恶地从黎然身上起来跑了。
　　那个梦给黎然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导致他禁。欲了好久。
　　“谁告诉你的”季无修这会儿就像是闻到了血腥气的雄兽，满脑子里只有眼前这个人，理智和清醒都被他抛到了来的路上……
　　黎然手指伸到男人发间，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坏坏的念头。他想陪着季无修胡闹一番，然后等着季无修酒醒，看看这家伙会是什么反应!
　　他想，那一定很有趣。
　　如果季无修露出那种懊恼或者愤怒的神情，他就反客为主倒打一耙，定要叫季无修从此在他面前抬不起头。
　　这天晚上，黎然没有做出任何拒绝的举动，季无修要如何他便任由对方如何。好在季无修没什么经验，虽然忙活了一晚上，但两人并没有走到最后那一步。
　　也仅仅是差那一步而已，其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向来不可一世的季无修，甚至还咬了他……
　　黎然起初的念头只是想恶作剧一下，但他没想到那体验还不错。
　　他心中甚至生出了一点很奇特的满足感。毕竟，季无修这个素来冷淡克制的家伙，能在他面前露出那种失控的神情，他实在很难不享受。
　　次日一早，黎然睡到很晚才醒。
　　睁开眼睛对上季无修的视线后，他立刻露出了习惯性地防备和敌意。
　　来了。
　　他暗道，季无修要开始发作了。
　　“你……”黎然正要先发制人，却被季无修一把抱住了。
　　男人的怀抱坚实而有力，亦如无数次梦境里那般。
　　“别生我的气，不高兴了可以打我骂我，但是别走。”季无修开口，声音带着平日里少有的脆弱感， “我昨天送你花并不是要跟你这样……”
　　“我可没逼着你，是你主动的。”黎然提醒他。
　　“我知道，我很想，但这不是我的目的。”
　　“……”什么叫他很想
　　“我本来是想朝你表白，请你和我谈恋爱。”
　　黎然:……
　　这到底是什么发展啊他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不对!”黎然一把推开他，拧眉道：“你到底是不是季无修你被人夺舍了吧”
　　“我当然是，我看过你藏起来的男模杂志，还看过你计算机D盘里的……”
　　“停停停，我信了。”黎然打断他。
　　“吓到你了”季无修有点紧张。
　　黎然是真的被吓到了，因为他发现季无修好像不是在开玩笑。这完全不是他预想的效果，对方没有懊恼，没有后悔，竟然在朝他表白
　　“我……我还有课呢!”
　　黎然飞快跳下床，把衣服乱七八糟套上，头也不回地跑了。
　　原以为事情会告一段落，没想到季无修第二天又出现在了他的宿舍楼下，手里依旧捧着一束红玫瑰。
　　“你怎么又来了”黎然拉着他就走，生怕再被围观。
　　“我想见你，就来了。”季无修倒是坦诚。
　　他从前一直是个内敛的人，可一旦迈出了那一步，却也没想过再掩饰。
　　他和黎然已经回不去过去的关系了，要么就此不相往来，要么更进一步。季无修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不打算后退。
　　“我拜托你下次能不能空手来啊我不想被围观!”
　　“你同意我下次再来了”季无修问。
　　“走吧，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黎然不想在外头拉拉扯扯，只能带着季无修又去了酒店。
　　季无修手里还捧着那束红玫瑰，看起来有些别扭。
　　“我只是想见你，不是要找你来开房的。”
　　“谁找你开房了我只是要跟你说清楚。”
　　黎然哭笑不得，气呼呼地走到沙发上坐下了。
　　“别不高兴，都是我的错。”季无修又开始道歉。
　　黎然最吃这一套，对方一示弱，他就没什么战斗的欲。望了。
　　“去吃饭吧”季无修又试探道。
　　“不饿，气都气饱了。”
　　“吃火锅。”季无修说。
　　“好吧。”黎然立刻妥协。
　　季无修意外地发现，黎然比他想象中更好哄。确切地说，是因为他们彼此太了解了，他知道黎然的毛怎么顺，黎然也知道他的示弱包含着多少退让和妥协。
　　所以他们开始和平共处以后，竟然出奇地顺畅。
　　那日两人没再继续掰扯那个话题，吃完火锅季无修就把黎然送回了宿舍，并且保证下次绝不会再拿着红玫瑰出现。
　　下次出现，他真的没再拿花，甚至特意换了身比较休闲的衣服，让自己站在黎然的宿舍楼下时不至于太突兀。
　　黎然默认了他的出现，没有阻止，也没有质问。
　　两人就那么过了大半个冬天，每天一起吃黎然最爱的火锅。
　　直到情人节那天，季无修又准备了红玫瑰，但是没拿出来，而是放到了车里。黎然上车后看到那一大捧花，并没有不高兴，眼底还带着点被取悦后的笑意。
　　“又买花干什么有新目标了”黎然一挑眉。
　　“嗯，目标……”季无修轻咳了一声，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 “想跟你确认一下，考察了这么久，现在能允许我做你男朋友吗”
　　“啊”黎然有些意外， “我以为我们已经在谈了。”
　　“我，你……我以为需要正式确定一下呢”
　　“这样的话，那我再考虑考虑吧。”
　　“不考虑了，你说得对，已经在谈了。”
　　季无修飞快地凑过去想亲一下黎然，却不小心撞到了鼻尖，乐得黎然笑出了声。
　　“是真的答应了吧”季无修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
　　“再问就不算数了。”黎然说。
　　季无修凑到他唇边亲了一下，见黎然没有不高兴，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自那以后，两人就算是正式确定了关系。
　　其实一开始，黎然也没想太多，只想着先谈了试试。季无修长相，身形各方面都很符合他的审美，确实是一个做男朋友的好人选。
　　而且自从俩人开始谈恋爱以后，季无修就不讨人厌了，怎么看怎么顺眼。
　　但他从没想到，两人这恋爱一谈就是好几年。
　　后来季无修甚至为了他放弃了去欧洲分部发展的机会。
　　同一年，黎父查出生病，季无修代替黎父在黎氏集团主持大局。也是在那一年，两人在黎父黎母的建议下，决定结婚。
　　婚礼定在黎父手术后一个月，老人家身体恢复得不错，也算是喜上加喜。
　　“被爸妈安排结婚，一点也不浪漫。”黎然语气带着点抱怨。
　　“你介意的是不浪漫，还是觉得我没有好好求婚，不高兴”季无修问他。
　　“我没有不高兴。”黎然口是心非。
　　他就是觉得，俩人谈得时间久了，季无修没什么激。情了。两人结婚，本来应该是主动为之，不该是被安排的。但黎然自己也不是一个主动的人，所以他也不好意思抱怨太多。
　　季无修作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黎然的人，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
　　“过来。”他牵着黎然走到沙发旁坐下，又抱着人坐到了自己腿上。这是一个带着宠溺意味的姿势，因为黎然可以俯视着他。
　　“你有没有想过，爸妈为什么会忽然提出来让我们结婚”季无修问。
　　“怕你在公司名不正言不顺，想让你有底气”黎然说。
　　“这或许是一方面吧。”季无修抱着黎然，循循善诱：“那你有没有想过，婚礼为什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搞定碰巧结婚的日期，所有的酒店和团队都有空。”
　　黎然想了想，这才觉出点异样来。他们结婚请的都是最好的团队，从策划到落实包括婚礼的场地……按理说都是要排队很久的，有钱都未必能搞得定。
　　“我知道你不爱操心这些，所以一个人把求婚仪式，结婚日期，包括蜜月行程都订好了，原本是预备你生日那天朝你求婚的。但是我拿来作参考的一本杂志，不小心忘在了客厅，被爸妈看到了。”
　　他们并不知道杂志是季无修的，只以为是哪本杂志送的赠品，于是随手翻了翻，又随口聊了聊。老两口一拍即合，决定催着两人结婚。
　　“那天爸妈忽然说让咱们结婚，我也挺意外的。但是那种情况下，我只能顺势答应，总不能让他们把话收回去吧”季无修亲了亲黎然，“不怕告诉你，你刚够法定婚龄时，我就想求婚来着。但我知道你这个职业很特殊，贸然结婚可能会有一些负面影响。我也不想在你太年轻的时候，就让你稀里胡涂地答应我，否则我才不会等到今年呢。”
　　黎然听了这话，心里没有一处不熨帖。
　　“你就那么有把握，你求婚我就会答应”
　　“我当然没有把握，但我会使劲儿哄你，直到你答应为止。”季无修动。情地看着他，“反正我知道怎么让你高兴，也知道怎么让你松口……”
　　“你这是在试图拿捏我。”黎然撇嘴。
　　“小黎总，绳子在你手里拽着呢，到底是谁拿捏谁啊”
　　黎然失笑，心里哪还有半点不愉快
　　他想，这样真挺好的。
　　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两个人……
　　不仅可以做敌人，更可以做伴侣。
　　生命里少了一个敌人，多了一个爱人。
　　这笔账怎么算都稳赚不赔，可太值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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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本可能开《死对头有点不对劲》，大概三月中旬，大家可以先收藏一下。专栏还有一篇现耽同题材完结文《重生后死对头天天宠我》，主角是时陌和纪潮声，感兴趣的宝贝可以试吃一下。
　　文案:时陌在打败死对头拿到第三个影帝后，过劳猝死了。临死前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这些年只顾着和死对头互卷，错失了享受人生的机会。
　　没想到他眼睛一闭一睁，回到了七年前。那时他刚爆红，正和死对头参加某档综艺，彼时的他还是个小鲜肉，死对头也是个满身锋芒的刺儿头。
　　死而复生的时陌喜极而泣。可站在对面刚朝他放过狠话的某人，却看着时陌哭红的双眼愣在原地。
　　从那天起，观众发现原本最喜欢和时陌互怼的刺儿头，面对时陌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气焰，处处小心翼翼，话都不敢大声说，像是生怕再把人弄哭似的。
　　时陌发现刺儿头吃软不吃硬后，便想着示个弱麻痹一下对方，免得这辈子又要和这人卷生卷死。可他很快发现自己好像玩儿脱了:刺儿头继帮他拧瓶盖，替他开车门，给他披外套之后，竟在某次任务中他喊累时，直接将他打横抱起来，冲到了终点。
　　观众!!!!
　　这是我们能免费看到的东西吗
　　时陌试图朝对方澄清，证明自己挺硬汉的。
　　没想到开易拉罐时割伤了手，爬高时扭了脚，不得已让身为室友的某人贴身照顾了一周，从此“娇软”标签算是在他身上粘牢了!
　　后来，时陌被欺负得双眼泛红，带着哭腔求饶。
　　某人:你不是说自己挺硬汉的吗这就受不了
　　不等时陌开口骂人，对方又附耳低语:
　　“没关系，不管你什么样，我都乐意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