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被偏执邪祟盯上了[快穿]》作者:迟宵也   文案:   【本文中,受是聪慧的病弱小可爱,不是笨蛋美人(没有说笨蛋美人不好的意思)   强调:有剧情!有高光!有打脸!不能保证每一个世界基调都一样,文风一样但是设定不一样!坚持甜宠!   我知道有些世界小可爱们不喜欢,大家可以及时止损qaq我真的好玻璃心呀,看到差评会哭的,拜托大家不喜欢就退出了,谢谢大家了】   本文:[偏执邪祟攻×病美人可爱受]   病美人慈生,空有一张漂亮至极的脸,却弱的要命   一觉醒来,他穿越了   他进入小世界内,会随机丧失五感之一,或是得某种奇奇怪怪的不治之症   系统说他身残,刚好死掉,能完成当炮灰的任务   【豪门灵异】GET   慈生穿成了有听力障碍的私生子,原本他该下蛊诅咒正牌少爷主角受,被发现后赶出家门,最后流浪街头凄惨而死   但是慈生在拿厉鬼发丝准备干活的时候,却忽地发现,自己的影子缠上了浓墨的痕迹   “祂”来了,而祂迷恋他   故而,慈生莫名其妙拿了亿万财产,主角攻受看他恭敬万分,而他本人的命恨不能与天齐……   只是耳朵一直不好,祂将慈生拆吃入腹时,只能看到他被咬得颈边红红,眼眸含水;慈生却听不见鬼王在他耳边轻诉的爱语   【新丧娇妻】GET   他穿成了刚死了丈夫就被迫改嫁的小可怜,视力障碍的他要被迫被献给一个富豪老秃头,最后被凌虐致死。他的死亡,能够成功引出主角攻受的剧情线   慈生正准备拿个刀嘎了自己拉倒,却摸到刀刃上缓缓渗出了鲜血   而祂在他耳边轻笑,潮湿的风吹的他耳畔微痒:   “宝宝终于能听到声音了……眼睛红红的宝宝也好可爱。”   “可是宝宝,怎么我刚死你就改嫁呀。我好生气哦……”   ——于是,啪一下,老秃头死了;家里破茅屋成了十里豪宅,而主角攻受没了踪迹。   他扑簌簌不受控制地落着泪,却愈发能感受到不可名状却又强大苍白的男人,对他几乎偏执的爱意   ……   【末世之光】哑巴乖崽*丧尸皇GET   【邪神低语】小猫宝宝*邪神GET   【深渊凝视】腺体残缺Omega*深渊魔物GET   【海的子嗣】渐冻人崽*深海鲛人GET   【恶龙的爱】小魅魔崽*恶龙混血GET   【睡美人症】睡美人崽*变|态守护神GET   【血族盟约】拇指姑娘崽*吸血鬼帝王GET   原本弱的要死的慈生没死掉,反而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因为祂缠缠绵绵,就是不让他离开   系统:QAQ你不是去当炮灰的嘛?!   慈生:……问我干嘛,问祂呀QWQ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甜文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慈生,祂(萧望勉) ┃ 配角:1v1宠老婆 ┃ 其它:偏执邪祟,甜文宠文   一句话简介:他因爱而存在   立意:坚守本心,有人来爱你。 第1章 豪门灵异(1)   “叮”一声,摆放在抽屉中的手机大喇喇响了起来。   在寂静无声的教室中,这一声颇为引人注目,尤其是当这部手机的拥有者在第一排的时候。   讲台上严厉的女老师眼镜泛着冷冷的光,扫射了一遍之后,准确无误地叫起了那个人的名字:   “言慈生,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目。”   慈生的脑袋昏昏沉沉。   诡谲的梦境和指引、刺骨的病痛、逐渐消失的五感……他浑身上下一阵冰冷混杂着滚烫,让他在迷蒙间张开了双眼。   他被人捅了捅,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他尚且还没来得及反应,身边的一个好心女生捅了捅他,连忙给他递了张潦草的字条:   【她在问你这个paraphrase怎么写,答案是:……】   慈生很懵然。   他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但是在朦朦胧胧间似乎是听到了这个老师喊自己回答问题。   这个女生是好心,先从这种尴尬的状态下脱离出来,肯定没错。   慈生低了低眸子,准备将那一句答案说出口的时候,却看到女老师大步从讲台上走了下来,一把夺过了桌上的字条。   女老师冷笑一声,在女孩苍白的面色下警告他们:“上课不听讲,就会玩手机,以为到了大学你们就可以自由自在了是吧?哦,我忘了你是个聋子!”   女孩脸上的表情有些屈辱,但是明显不敢跟这个老师多辩驳,将头低了下来。   周围的人大多是男生,听到这句话之后爆发了一阵哄笑,幸灾乐祸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向他笼罩而来。   “笑死了……丑人多作怪。”   “同姓不同命,咱们学生会长言棋就跟他不一样,人家可是正统的言少爷,哪里像是这个冒牌货。”   “就是,那女的帮他干嘛,总不能是喜欢私生子吧。”   “这你就不懂了,说不定人家就好这一口呢?”   嗤嗤的笑声越来越大,从慈生攻击到了那个无辜的女孩。   慈生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女老师接着靠近他,伸出一只手快要抵在他的鼻尖上:“我告诉你,你自己靠什么东西进来的你自己清楚,要是没有言家的势力,你根本就没资格进这所学校,你上课还敢玩手机,题目答不出来,不愧是小三的儿子!”   她最后一句说的很轻,但是因为凑在了慈生的耳边,所以他居然听见了。   她下一秒将他的助听器打在了地上,慈生的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阵乱糟糟的轰鸣。   慈生表情淡然站在原地。   “滚出去!”老师痛叱。   慈生顿了顿。   他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蹲下身,将地上的助听器摸索着捡了起来,在女孩担忧的目光下轻轻笑了一下,旋即,裹着抽屉中的手机和书,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朦胧,他知道自己听力很差,不敢在外面多待,脸色苍白地躲进了厕所的隔间,慈生在心中呼唤了两声:“系统,系统。”   从刚才进世界就跟死了一样的系统终于蹦跶出来了:   【亲,我在呢。】   慈生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和烂大街的那些“快穿”小说没什么不一样,慈生也是一个来做任务的人;只不过他有些特殊,别人做任务都宛如开挂金手指,他却要负责扮演恶毒可怜的炮灰,没有金手指就算了,他进入小世界之后,还要随机丧失五感之一,或者是得某种奇奇怪怪的不治之症。   不过,他本身的身体条件就不咋样,空有一副漂亮到极点的脸,却病得一步三喘;来做任务的目的就是兑换一些积分,让自己在现实生活中好受一些,这么想也不亏。   从刚刚的对话中得知,他这次肯定是个听力障碍的小炮灰了。   【系统,现在可以把这次小世界的背景故事发给我了吗?】   系统狗腿道:【没问题,您闭上眼睛,感受一下。】   顿时,慈生脑海一痛,一大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犹如潮水一般涌来,他也在短时间内迅速将故事捋了一遍。   这部小说讲的是一个狗血并且通俗的“火葬场”故事。   原书的主角受是豪门世家的正牌少爷,可惜豪门家族纷争太多,他的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于高中被接了回来,原本还没什么,但是没想到这私生子竟然诅咒主角受不被家中的人喜爱!   心灰意冷的主角受在家受尽了折磨,最终决定离家出走,在外面奔波的时候,他遇到了本文的主角攻。   主角攻受两个人一联手还得了?两人王者归来,私生子的诡计自然是被戳穿,受家族的人也幡然醒悟,开始火葬场,颠颠地求受的原谅。   私生子作为罪魁祸首,自然是被好一顿折磨报复,最后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而死。   慈生扮演的,就是这个恶毒愚蠢的私生子。   系统告诉他,为了方便起见,这炮灰的名字就直接用豪门的姓加上慈生的本名了。   慈生没什么异议,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难怪,现在应该还在剧情的早期阶段,私生子还没有来得及诅咒主角受,也没耍尽心机得到豪门的喜欢,所以才在学校中这么不受待见、这么被人欺辱。   这么一看逻辑还挺合理的。   天生听力障碍的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是不受欢迎的私生子,被一堆人嘲笑辱骂之后黑化了,选择下蛊诅咒被人喜爱的主角受……   难度不大!   慈生觉得他肯定能够完美饰演好这个角色!   系统感觉到他接受完了剧情,便赶紧道:【亲,您的目标就是完善故事,推动故事发展,所以在您的扮演途中系统不会插手,您需要自己去探索和发展剧情。在您有需要的时候强烈呼唤统,统就会出现哟。】   也就是说,全靠自己发挥。   慈生善解人意:【好的,你放心。就是我想问问……】   他刚穿来的时候还能够听到那个老师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声音,不过系统又说他的角色是有听力障碍的,为什么呢?   系统回答道:【这两天是给您的缓冲期,等您习惯了在这个世界生活之后您就会完全失去听力能力,无论在这个世界中用什么手段都没有办法复原;之后的世界中也一样。】   慈生点点头。   系统准备溜了:【那么,祝您好运。】   系统的机械音从脑海中消失之后,外面空间若有若无的水声滴答声就响了起来,比较朦胧,但是慈生挺珍惜这一些听觉。   他将手中刚刚囫囵拿下的东西抖了抖,将其中的助听器检查了一下,摸索了片刻,再次带回了耳朵上。   两本书暂且不谈放在一旁,手中另外剩下的东西就是那个刚刚发出声音吸引老师的“罪魁祸首”——手机了。   既然系统不会时时刻刻都给出提示和帮助,他只能自己去探索和发现信息,他就要了解原主的一些接洽渠道。   慈生用指纹解锁,果不其然,看到了信息一栏中,一个陌生号码给他发来的一条信息。   【下午三点,学校西门。有人会去接你,不要试图有任何心机】   ……!   慈生一愣。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诅咒的剧情,来的这么快吗?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面的时间赫然已经来到了下午两点四十,很快就要到他们约定好碰头的时间了。   慈生知道这是他的第一个任务,而且多半这个对面的陌生号码就是和炮灰接头的幕后小boss,不敢耽搁,赶紧将手中的东西攥紧,准备从厕所蹑手蹑脚跑出去。   只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意外偏头看了一眼镜子。   慈生以前好奇过,也苦恼过,怎么样才能够将脸蛋遮起来,毕竟现实和小说不同,戴个墨镜和口罩是完全不能够将外表的美掩盖的,除非故意化丑妆。   但是现在他有些震惊。   原来……真的可以!   原本水润剔透宛如宝石的眸子被厚重且奇丑无比的刘海遮住,又加上了一副黑框的平光眼镜,软趴趴的口罩将他的下半张脸全部遮挡了起来,原本白皙透亮的肤色被抹上一层不知道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再加上他因为自卑所以曲起来的身子、老旧的衣服,不仔细看的话,肯定会忽略这个在人群中不显眼的家伙。   慈生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这么挫。   摸了摸头上奇怪的发型,慈生觉得自己找到了原主被学校中许多人嘲笑的原因了,有些欲哭无泪,但是他不太懂为什么原主要将自己打扮的这么“特立独行”。   不过他也没有时间多想了,发展剧情更重要。   下午三点的学校西门并没有什么人,学生们该上课的上课,该在寝室的在寝室,保安都在保安亭中昏昏欲睡,慈生没迟疑,就迅速出了门,在门口停下。   门口停着一辆面包车,在他出现之后,“嘟嘟”按了两声喇叭。   慈生浑身一凛,准备上前。   后座的门打开了。   那个司机很沉默,副驾驶没有人,慈生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就被后座上的人动作粗鲁地扯了上去,“碰”一声将门摔上,而不流通的空气中阴暗潮湿,有着一股发霉的潮味,还有很浓重的二手烟味。   不知道为什么,慈生总觉得还有其他的东西在这个面包车中,让他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慈生原先身体不好,闻到这种气味就忍不住咳嗽。   他现在虽然已经好多了,但是依旧咳得双目中蓄满了泪花,眼尾水红,就算是眼前黑发的影子重重叠叠,也依旧可以看出他的美貌。   后座的人顿了顿,沙哑的声音似乎受过伤,冷冷道:“言慈生?”   慈生扶着车座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勉强应道:“……嗯。”   那人接着道:“之前跟你说过的注意事项都记住了吗?”   “两样东西让你带回去,一样要放在你的身边,另外一个要烧掉,”不等他回复,那人将事情迅速嘱咐了一遍,“放在你身边随身携带的那个不能让任何第三个人看到,知道了吗?!”   慈生憋着想咳嗽的冲动点了点头,就看到那个蒙面的人从手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两样东西。   一张神秘的符箓,是那人嘱咐他要烧掉的东西,而另一样,是他说不能被别人看到的东西……   那东西,只是一根纯黑色的发丝。 第2章 豪门灵异(2)   当这件东西拿出来之后,不管是坐在后排的慈生、蒙面男,还是尚且在前排驾驶座上的司机,都不约而同地汗毛倒竖。   如果在场有人看得见,就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浓郁的黑气从那发丝上传了出来——或者说,是从天地中抽了出来,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触感,形成了一团没有规则的黑雾,层层叠叠缠绕在这个狭小的面包车里。   那黑雾的体积十分庞大,可以轻轻松松将这辆车碾成碎片、压成一滩肉泥,但是此刻也收敛了气息,只占据了大约一个一米九成年男性的体型,夹在蒙面男和慈生的中间。   刹那间,空气寂静了一瞬,扭曲的天色一闪而过。   旋即,那一团黑雾像是有着自己的意识一样,静静地盘旋着。   如果说用一个词来形容“祂”,大概就是“目不转睛”。   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这个单薄瘦削的青年,看着他白净、掌心向上摊开的手心。   ——这东西太邪门了。   蒙面男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划过这个念头,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开始,他就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一股强烈的不安在心头盘旋。   面前的慈生比起他还好一些,他只是感觉到后背凉凉的,像是夏天洗完澡,一阵风将身上的水迹吹干。   那蒙面人越来越害怕,从暴露在外面的额头肌肤上的冷汗,就可以看出来他的紧张和恐慌程度。   那根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发丝只是暴露在空气中两秒,就被蒙面人再次封好,手都有些颤抖地放在了慈生摊开的手心中。   慈生垂眸,目光微闪,但是没有躲开。   他一下子感觉到手心痒了痒。   黑雾心满意足地在窥探已久的青年手心蹭了蹭,就好像是某种粘人的动物一样凑上去舔了舔,留下一阵潮湿微粘的触感。   慈生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但是似乎认为是自己的错觉,又没多在意,将那小小的符包揣进了口袋。   蒙面人看着他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是喘了口气,接着道:“……你等会不要回学校了,到你家去收拾收拾自己参加言棋的生日会,别忘了这是你能够达成目标最好的机会。”   “你今天把这符箓烧掉,然后你必须要见到言棋,最好能够跟他产生身体接触,才能够成功。”   那人的目光里带着警告,似乎只要慈生不答应就能过来砍他两刀,慈生自然是点点头,乖顺地没有反抗。   慈生的声音轻轻软软的:“我知道了。”   蒙面人继续嘱咐:“只要你能够让言棋被言家厌弃,那么名正言顺上位的人就是你了,你就可以不用寄人篱下,过这种被人鄙视的生活,你知道了吗?”   “你要知道,养大你的奶奶不容易,她唯一的梦想就是看到你出人头地……”   这句话说的好似威胁,直接是将砝码摆在了明面上。   “……嗯,我知道了。”   慈生低头。   “好了,不要在外面多待太久时间,不要说你跟我见过,赶紧下车回去!”蒙面人催促,看着面前这个瘦瘦弱弱、脸被遮了大半的阴郁青年,“这个宴会非常重要,你必须下手,否则后果你自己是知道的!”   黑雾发出了一阵不甚明朗的低语,似乎是对于面前这个蒙面人恐吓慈生的动作很不满。   一股细小的黑气窜进了蒙面男的额心。   慈生看上去唯唯诺诺地应了,他下车的动作有些踉跄,但是被“扔”下去之后,他倒反而好了一些,车上的空气太难闻,他一下来就忍不住咳嗽。   眼眶红红,慈生按住胸口给自己顺气。   蒙面人后来说的话,他听得越来越模糊了,他必须要赶紧适应,否则等系统收回权限了,他就举步维艰了。   想到这里,慈生慢吞吞地走在小路上,动作不经意地将手中的那个封好的符包拿出来看了两眼。   言棋就是本书的主角受,和慈生现在这个身份是大学同学,只不过言棋的成绩非常好,是自己考进来的,而慈生则是被言家找了个名头塞进来,避免让其他人看到慈生的辍学学历觉得他丢脸。   而今天晚上则有一个言棋的生日聚会,二十岁这样的大生日,言家是倾尽全力给他办的,不仅邀请了很多社会上的名流人士,也邀请了许多学校中的同学。   一个天一个地,一个正牌一个盗版,一个开朗一个阴郁。   这些事情全部都堆到了一起,也实在是难怪慈生在学校里被一堆人排挤厌恶。   慈生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第一次做任务,不管这任务的内容多离谱多吓人,他也会努力做好的,只是要他去诅咒一个无辜的人,多少有些于心难忍。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纠结了一阵,慈生终于走到了系统记忆中,炮灰现在住的房子里面。   他现在住的是言家的保姆房,单独开辟了一小块在后院中的那种房子,大概可以看出他在言家可怜兮兮的地位了。   这房子只能说普通,狭小的空间中分了数个房间,慈生凭着记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卧室,乍一进去,就被那满地扬起的浮尘呛得不住咳嗽。   房间小小的,窗户只有正常窗户的一半大,背阴晒不到阳光,几平米的地方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拐角处有一个窄小到做不了干湿分离的淋浴间;地上堆的都是垃圾,明显是没有人好好打理过,又或者有另外一种可能,保姆房中的其余人也在针对他。   站在原地无从下脚了两秒,慈生认命地动了,从房间中找了一张抹布出来,去卫生间拧了水,先将肉眼可见的一些垃圾和灰尘清扫了一番。   慈生身体不好,勉勉强强打扫了这么一通,他就已经很累了。   青年浑身都是薄汗,实在是太热,就将外套脱了下来,近乎于透明的衬衫贴在身上,几乎可以看到他嫩白里透着粉红的肌肤。   慈生打了个寒颤,由于他看不见黑雾缠绕在自己身上、颇有好奇心那样舔舐着他的汗水,他还以为是窗户没有关好,从哪里透进了一些寒风。   小心地将门锁了起来,慈生想了想,决定在房间里面的垃圾没有全清扫出去的时候,将那个诅咒的符箓烧掉。   蒙面男给了他打火机,这东西既可以说是没什么讲究,也可以说讲究颇多;只要是在慈生手中烧掉的,花掉的就是慈生本人的阳寿和阴德,虽然说慈生自己是穿过来做任务的并不是特别在意,但蒙面人他们明显是又毒又坏,想要坐享其成。   但是也没有办法,慈生第二次忍不住叹气了。   凭着记忆,慈生知道这个炮灰原来是被一个捡破烂的奶奶捡到长大的,炮灰本人虽然愚蠢,但是还是很知恩图报也很有孝心的。   炮灰跟奶奶说自己过的很好,但是实际上却越发忍受不了这种痛苦的生活,最后选择屈服,用诅咒言棋,来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最后,炮灰也是遭到了报应的。   慈生想到这里,闭了闭眼,下了决心,伸出细白的手指捻住了那一张符咒,另一只手拿住了打火机,摁下去。   劣质的打火机,火苗一下子窜了上来,滚烫的火焰燎到了慈生的指尖,他忍不住“嘶”了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手。   打火机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白嫩的皮肤顿时红了,他本能地张开唇,将那一块红了的地方含进去。   ……蠢死自己得了。   慈生慢吞吞地想,自己病了这么久,自理能力真真是不咋样,点个火就能被燎着。   在一旁乐此不疲舔着青年后颈薄薄汗液的黑雾顿住了,似乎是颇不能理解为什么那小小的东西将青年灼伤了。   祂发出了一段低低的呓语,埋怨似的凑到了青年的面前,在他张开唇的时候也凑过去。   祂又发出了低低的一阵笑声,咕哝着搂住了青年的腰。   慈生忽然觉得手指的温度忽然降低了下来,灼烧的痛感也消失了。   ……有点神奇。   但是更为神奇的一幕还在后面,在地上安安静静躺着的打火机没什么响动,慈生左手拿着的符咒却自燃了起来。   那火苗是青黑色的,幽幽然,明明离得这么近却感觉不到什么滚烫的温度。   慈生忍不住瞪大了双眼,他抽回了手,让那符咒在地上自燃。   直到那东西烧成了小小的一滩灰烬。   不太对劲……   房间里面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刚刚的打火机也没有烧到符咒,而且自己浑身上下都有种莫名其妙的凉意……   难道说房间里还有什么东西?   他转头,忍不住盯住了那个狭小的窗户,生怕看到一张诡异的笑脸!   慈生忍不住站起身。   他努力喘息了一会,咳嗽了两声,平静下来的同时,刚刚热血上头的情绪已经退了下去。   既然都干这行了,就不要自己吓自己。   慈生按了按胸口。   既然“诅咒”的前半段已经完成,他就要赶紧收拾一下自己,等会要去参加言棋的宴会了。   青年赤着足下了床,拧开水龙头,将眼镜放到一边,厚重丑陋的刘海被他拨到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而脸上奇奇怪怪的黑色东西被他用热水洗干净了,白皙细腻的脸上透着粉白。   他撑着洗手台的边缘,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却忽然又睁大了水润的双眼。   在他细嫩白净的脖颈上,突兀地出现了一道暧昧青紫的吻痕。 第3章 豪门灵异(3)   慈生瞳孔骤缩,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他不知道自己恰好撞进了黑雾的怀里,只是感觉到一阵不知缘由的害怕弥漫上心头,让他情不自禁咳嗽了两声。   ——冷静,首先要冷静;万一这种痕迹不是他想的那样,而仅仅只是意外呢?   不要自己吓自己,要冷静……   皮肤白皙的青年发梢微微滴着水,在沉默的伫立中能够感受到他微不可查的惶恐,连水润的眸都看上去更可口了。   ……没办法冷静。   莫名其妙燃烧的符咒,突如其来的吻痕,如影随形的奇怪感受……   慈生是知道这个世界是有灵异神怪的,他没办法不往那一方面想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难道说还是个色中饿鬼?   最关键的是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够立刻摆脱这个不知名的东西,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青年的手在微微颤抖,勉勉强强抿住的唇粉嫩,看上去有些强装镇定。   他在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洗手台上摆着一把牙剪,主人明显没有怎么用过,慈生拿来对着镜子剪了几刀,把齐刷刷、厚重不已的刘海剪薄了几分,又稍微往上提了提,能够看到他亮晶晶的眸子。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颈边的痕迹上,那痕迹旁似乎还有一些牙印,来的莫名其妙不痛不痒,可是,未知才是最让人恐惧的东西。   慈生深呼吸一口气。   他闭上眼睛打算眼不见为净,水龙头冲了一把碎发,就随手扯过旁边的一条干净毛巾擦了擦脸,半眯着眼睛摸索着走到了衣柜前面。   黑雾像是一只听话的忠犬一样跟在慈生身后,看着他停在衣柜面前,似乎是在思考穿什么衣服。   青年的手停在一件普通的白T恤上,又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这样穿太过简单;他细白的手指又在其余的衣服中翻找了一下,看了两件都是有些老旧、不合时宜的卫衣。   穿什么呢?   慈生尚且还在思考,他去参加言棋的生日会,不能太邋遢和糟糕,不然恐怕要一直围在外圈都进不去主会场;也不能穿的太张扬,毕竟他只是一个来做任务的……   他的手翻了又翻,最后停在一件稍微有些花边设计的衬衫上面时,忽然感觉胸前一凉。   衣服上有一些汗水,也有一些刚刚水龙头中泼出来的水渍。几乎是沾湿在身上,透露出青年美好的身体曲线。但现在,若隐若现的感觉没了,胸口的两颗扣子都“自己”开了下来。   白净、细嫩的皮肤上滑过了一阵黏腻冰凉的触感,锁骨像是被轻轻咬了一口。   衬衫从衣架上落了下来,就像是有个人故意所为那样!   慈生的心跳速度都快了几分,他唇微颤,往后退了两步,直接绊在了床上。   他色厉内荏,表面平静问道:“……你是谁?”   没有回应。   周遭安安静静,东西一切都在原地没有动静,刚刚衣服扣子莫名开了貌似只是慈生的臆想。   “……你有什么没有完成的愿望?”慈生想到了民间传说中,鬼魂都有心愿未了,“你要是能和我沟通,就把你没有完成的愿望告诉我,请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还是没有回应。   黑雾明明没有脸也没有表情,只是一团浓郁邪气缠绕在青年身边,却看上去有几分说不出的委屈,颇为好奇地挤在了青年身边。   毕竟,祂只是想要帮青年换衣服而已。   但是慈生好像不高兴,祂就不再多动作了。   慈生略微攥紧了衣服,这种死一般的寂静让他恐慌,只能勉强镇定下来。   他顿了顿,电光石火间一个恐怖的念头划过他的脑海,他手指有些抖,从口袋中拿出了那个蒙面男给他的符包。   这个缠着他的,会不会是那根纯黑发丝的主人?   【系统,系统!】   被诅咒的东西缠上,这肯定算工伤吧。   系统颠颠地滚了出来:【在呢亲,您有什么问题吗?】   慈生赤裸的双足抵靠在床沿,单薄瘦弱的身躯有些紧绷,屏息凝神继续跟系统对话:【我想问问,这发丝的主人还有灵魂吗?他会不会缠着我,我现在感觉身边一直有东西在窥伺。】   系统那边的声音沉寂了好一会。   黑雾不满地凑过去,似乎很是好奇慈生低着脑袋是在干什么,但是又不忍心再逗弄他让他害怕,于是很乖顺地贴在他身后,虚虚地蹭弄他的发丝。   过了一刻,系统的声音带了些电流的沙哑声,很专业地给出答复:【不必担心,发丝主人没有反应的。您不用担心这根发丝带在身边会有什么影响。诅咒已经完成,如果您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窥伺,可以直接寻求帮助,很可能是您本身的体质太虚产生的。】   慈生没有想到系统的回复是这样的,有一点点将信将疑道:【……是吗?】   系统笃定道:【是的。如果您没有其余问题,系统就先离开了,祝您演绎顺利。】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吗?   慈生心中依旧有些惴惴不安,但是他在得到了系统的肯定之后已经好了很多,不管怎么样反正自己是来做任务的,把自己的戏份完成就可以了。   他解扣子的动作稍微有些慢。   黑亮的眸像是小动物一样,濡湿的双唇不安地微颤,细白的手指相扣又交缠。   黑雾贴在他身后贪婪地汲取青年身上的味道,默默注视着慈生将身上的衣服换完,才一点声响都没有的那样紧随其后。   *   慈生到前面宴会厅的时候,才将将好五点半。   慈生换了发型和衣服,身板挺直,整个人宛如清竹一样显眼,简单却有些设计感的衣服虽然不名贵,但是穿在他身上却一点不显得过时。   有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他,似乎是在揣测他是什么人、有什么身份,慈生也毫不介意。   到这人多的地方来,他感觉安心了不少,毕竟就算是他体质虚、阴气重,有个东西跟着他,看到这么多人吓也该吓跑了。   宴会是六点开始,但此刻人几乎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人人都想要跟这位正牌言少爷多一点交集;宴会厅中金碧辉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言棋远远地站在花丛的一边,手中拿着一杯香槟,似乎是在回答着身边人的话;他看上去挺有少爷范儿的,这边说完了又换了下一边,意气风发。   慈生没不识趣地上去搭话。   私生子的身份不好听,也不讨人喜欢,要不是因为言棋的母亲去世了,言棋的父亲嚣张起来,他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言家,也不可能去上那个学校。   言棋没有对炮灰原主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已经是主角比较善良的行为了。   只是……架不住他不去找别人自讨没趣,有的是人想要替主角侮辱他,美其名曰替天行道。   很多下午慈生见过一面的面孔都出现在了宴会上,和那些举手投足都是尊贵的大人物不同,这些年轻人们虽然平时自视甚高,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有些胆怯,所以他们只能互相靠在一起,用这种方式来变得自然一些。   他们谈话的声音还是比较大的,离他们几米远的慈生背着身子,都能够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稍微有些模糊:“啊,我怎么没看到那个私生子啊?你没有看到他吗?不是说他今天也会来参加宴会吗?”   “哦,你说他呀?我估计就他那个穷酸丑样大概也不敢来吧!唉,声音小点,别让棋哥听到了以后心里难受。”   也有人声音更大了:“呸,有啥不能说的?他要是现在敢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肯定给他两个耳刮子!”   那个人的声音太大,身旁的一道稍微弱一些的女声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声音清澈:“言慈生不是什么坏人,他自己并没有做什么错事,你们不要这样对他可以吗?”   “哟,这不是他姘头吗?你接到邀请来参加宴会了还一副帮着这私生子说话的样子!你就滚啊!看不惯我们的话信不信我抽你!”   慈生转过身来,他略微皱眉。   对于一些未知的超自然事物,他自然会有些生理性的恐惧;但是对于这种由上而下的欺凌,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那个女孩子就是今天下午帮助他的那个好人,此刻也是红着眼睛跟那一群人辩论,似乎很是看不下去无辜的人被牵连。   就连慈生这个耳朵不好的人都可以听到几个人大声辩论的声音,周遭的人自然也不例外;有宴会的负责人赶忙跑了上来询问众人的情况,女孩声音有些哽咽,但对面的人却火气更重,一副要冲上去揍女孩的样子。   慈生快步走了上去,拦在了女孩的身前。   他平静道:“请你尊重一下他人,在公共场合喷脏本来就是不对的,你还要动手打人?”   在他面前的人皱眉,一时间不敢发作,因为面前的这个青年看上去实在是太有气质,而且温文尔雅。   他害怕是什么有身份的大人物,不敢得罪,只是放低了语气道:“这女的替言家的私生子说话,今天我们过来都是为棋哥庆祝生日的,她破坏气氛,我只是想教训她一下而已。您还要护着她吗?”   “就是,”周围有的人看到慈生的这副模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觉得他这么出众,肯定身份不简单,“您放心,我们不会闹什么事儿的,只是言慈生实在是太过恶心人……”   慈生顿了顿,略挑眉。   他温和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几个闹事的男人面面相觑,都看不出来面前这个气质超然、白净的青年是谁。   有人开口:“不太清楚,请问您是哪位世家的子弟?”   慈生脸上平静温和的表情没变,他身上有种淡淡的病气,看上去就好像是某位从画中走出来的小少爷一样。   看着看着,身后那个女孩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她不可置信般小声道:   “你……你是慈生?” 第4章 豪门灵异(4)   “怎……怎么可能!”   那个为首的人忍不住惊叫出声,虽然这样看起来真的很像是那些烂俗小说中的离谱剧情,可是慈生轻轻叹了口气,看着众人不可置信的脸庞。   紧接着身后也有人跟道:“陆妍妍,你不要乱说,他怎么可能会是慈生那个家伙?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脸上那么黑,头发跟个锅盖一样,还带着个丑死了的眼镜和口罩,谁能看得出来他——”   慈生就这样温和地站在原地,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的气质,就像是个单纯高贵的小王子一样,虽说看上去有些病弱,但是那些病气却好像是一点锦上添花的点缀,只能让人从心里升起对他的憧憬和保护欲,根本舍不得说任何重话。   那人哑然:“……怎么可能长成这个样子啊。”   陆妍妍是个细心观察的女孩子,其实从很早之前,她就知道慈生并不像大家以为的那么不好看,明明底子是非常不错的,只是那种有意无意的邋遢把他的颜值降低了不知多少百分比。   如今,慈生这种与生俱来的温润和雅的气质散发了出来,就没有人可以忽略他的锋芒。   陆妍妍还是坚信自己没有认错了,有些小心翼翼地偏头道:“……那个,言慈生,是你吗?”   慈生莞尔,他平静道:“是我。”   “……天哪,我不敢相信!”   一个人憋了半晌最后说出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众人都忍不住在心中默默赞同。   “你真的是言慈生?你怎么会长成这样!下午的时候你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为首的那个人很尴尬,在背后骂人是一回事,当面骂到了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现在的慈生……   他有些恍然地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了青年线条完美的下颌线,和他平静的眸子。   慈生扫了一眼众人。   他温和道:“我刚刚知道各位对我心中有意见,所以恕不奉陪了。”   他偏头看了一眼陆妍妍,陆妍妍心领神会,赶忙低着头往他的方向走。   慈生还没来得及多走两步,就听到负责管事的人喊了一声:“等等!”   有些局促的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跟在负责人身后絮絮叨叨讲着小话,他们这帮子人动静实在是太大,所以,远处的言棋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慈生心头微动。   他心里其实有些矛盾的。   一方面他需要接近主角来诅咒他,一方面出于人性,他又不想干这种坏事。   他知道他的工作就是要当这个炮灰来诅咒主角受,不过明明主角受也没有什么过错,他还要当这个坏人,心理压力实在是大呀。   他陷入沉思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   略被舌尖顶起来的颊侧鼓了鼓,几乎可以想象到嫩红的舌尖是如何在齿间放置的,而他的指尖则轻轻摩挲着,曲起的指节漂亮白净;单薄瘦削的身体肌肤嫩白,透过衬衫可以看到细瘦的腰线,几乎一折就断。   黑雾餍足地吸了一大口青年身上的气息,旋即恶作剧一样对着那些局促不安的闹事男人们吹了一口黑气,看着他们微不可见摇晃的身躯,才心满意足地从后面拥紧了慈生。   祂知道慈生看起来很害怕祂,不过祂不着急,祂愿意乖乖当影子在慈生的身边。   只要他支付一点点小小的报酬就好。   掩藏在黑雾中的祂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放轻了动作,极邪的气息丝丝缕缕包裹着慈生,一个状似是“头颅”的东西依恋地靠在他的颈边,又慢慢挪到了上边,在大庭广众之下仗着众人看不见,胡作非为。   慈生毫无所觉。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挺直了腰杆,和身后有些惶恐的陆妍妍一起面对着从远处走来的众人。   言棋按照书中的描写,是个前期很张狂,后期很强的人;他此刻懒洋洋的眸子瞟了过来,三两下就明白了现在的情况,只是目光落在慈生身上的时候略微顿了顿。   言棋作为今天宴会的主人,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负责人擦了擦额角的汗,打了个哈哈道:“……没什么大事,少爷。就是家中的几位客人刚刚有了一些争吵,现在已经解决了。”   “哦?是吗?”言棋皱了皱眉头,心情看上去不是很好,“今天赵伯伯他们也来了,我父亲刚刚去门口迎接了,他们很不能理解为什么现在场内会这么吵。”   几个尚且还在上大学的学生立刻就怂了,搞不清豪门家族的规矩,赶紧道歉:“对,对不起棋哥。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和言慈生,稍微有了一点摩擦……我们已经解决了!等会不会再吵了。”   言棋略微眯起了眼睛,转头将视线落在了慈生身上,语气耐人寻味:“……言慈生?”   慈生不卑不亢点了点头。   他心中忍不住感叹道:你还是别过来喊我了……现在你已经被诅咒了。   言棋顿了顿,似乎有话想要说,但是半天没开口;见他这副模样,那个抱他大腿的学生立刻就见风使舵起来:   “您不知道,他实在是有点猖狂,我们本来想替您教训一下他的,没想到他目中无人,所以我们才爆发了一点吵闹……”   言棋揉了揉眉心:“够了!”   他脸色稍微有一点难堪,这群自以为是的人以为是在帮他教训私生子,实则是在败坏他的名声。而且他本身虽然讨厌言慈生,可是没有对他有什么针对的想法。都是这帮猪队友害的言父现在开始指责他。   刚刚在门口还跟父亲莫名其妙爆发了一顿争吵。   慈生远远看到了言父身边跟着一个有些身形佝偻的中年男人,两个人看上去都很威严,似乎是一脸不高兴地往这里看。   他尚且还在思考诅咒是不是立竿见影的,就看到言棋清了清嗓子,强压下烦闷。   言棋道:“赵伯伯这两天身体不好,咳嗽加上风寒。他有点受不了这样吵闹的场合,但因为赵家和我们言家是世家交好的氏族,所以他才肯赏脸过来。我不希望我们大家把赵伯伯吵走。”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言棋继续说:“当然,我很感谢大家可以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希望大家都可以玩得愉快,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这话说完,大家自然都纷纷点头称是,不敢再继续折腾;几个闹事的人眼神复杂地瞟了两眼慈生,又灰溜溜地把目光收回去。   其余的众人三三两两地散开了,而言棋回头轻轻扫了一眼慈生,有些难受一般皱着眉快步离开了。   慈生在心中稍微叹了口气,就看到陆妍妍颇好奇和震惊的目光。   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陆妍妍小心翼翼地请慈生和她一起去了宴会厅的角落,才终于舒出一口气的那样忍不住问道:“那个……今天下午你从课堂里面出去之后,我还一直有些担心你会有事儿。”   慈生下午去拿了诅咒的发丝,自然不能跟陆妍妍透露,只是礼貌道:“没有什么事。下午去剪了个头发而已。”   “哦哦哦,你现在的这个发型很好看,非常适合你。”陆妍妍相信了,“那个,其实我一直都听说你和言家有关系,但是我没想到……嗯……”   女孩有些欲言又止,明显是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慈生替她说了:“我不希望获得言家对我的什么宠爱,我也不想和言棋争什么财产,我今天过来只是出于礼貌而已,你放心。”   陆妍妍舒了口气:“我没有在怀疑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其实刚刚远远看到,言棋好像和他父亲吵架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的事情,总之乱七八糟的,我挺担心你会被殃及池鱼的。”   慈生心念一动。   剧情似乎进入正轨慢慢运转了。   慈生点点头:“没事的,你放心。”   现在,他成功完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剧情,接下来他要做的就只有等而已了,不管言棋和言父爆发如何的争吵,之后又是如何火葬场,都跟慈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陆妍妍似乎也想到了慈生恐怕不会如何争抢,于是另起了一个轻松的话题:“哦,对了!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特别好看!你之前怎么都没有收拾过自己吗?”   慈生垂眸,自己容貌这方面纯属就是“加戏”了,因为他实在是受不了那个奇形怪状的邋遢样子,所以淡淡笑了笑:“啊,是的。没怎么收拾过。”   陆妍妍“啧”了一声,忍不住道:“你收拾完实在是太好看了,你刚刚有看到他们那个惊奇的样子吗!简直就是打脸现场诶!”   慈生微微笑了一下,他这一笑宛如春风化了冬雪,略有些淡淡苍白的脸上滑过的是清澈淡然的笑意,一下子就连陆妍妍都看呆了。   紧紧拥着他的黑雾也不例外。   祂不想要知道人类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勾心斗角和弯弯绕绕,刚刚那么多事情发生,祂就只关注着慈生的一颦一笑。   他对一个女人笑了。   真坏。真不听话。   轻轻呢喃着这句话,黑雾打心底里泛起不满和滔天的嫉妒,但是祂又没有发作,浓厚的黑气裹在这个角落里发出了冲天的光,又被祂强压下来。   慈生“嘶”了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唇角。   陆妍妍瞪大眼睛,疑惑道:“慈生,你这……怎么好像是被人咬了呀?” 第5章 豪门灵异(5)   慈生一怔,他将指尖放下来,看到顺着白净肌肤慢慢流下来的血迹。   他刚想说话,张口就感觉到自己的舌尖被小小咬了一口。   就像是惩罚小猫一样,不疼,而且也没有出血,但是慈生能感受到一阵冰冷的风裹挟进来,又凉凉地拨弄了一下他的唇瓣。   ……变态。   “唔……!”慈生脸色煞白,霎时间有些不清楚是因为莫名未知的恐惧还是因为笃定了心中的猜测,额上沁出了密密的冷汗。   他强装出笑颜,按下自己鼓动不已的心脏,快速轻声道:“……没事,我可能是不小心咬到的。”   分明就是因为身边有“人”。   也不知道哪里惹到祂了,怎么就缠上不放了呢。   陆妍妍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东西一样,疑惑地往四周看了一圈,但是看慈生没有多说的意愿,也只好接过话题:“哦……你没事就好,只不过我听我男朋友说——”   慈生又没忍住“唔”了一声。   他很确信自己能够感受到丝丝缕缕的凉气在他耳边缠绕,真的是跟逗弄小猫一样一会亲亲一会搓搓,耳垂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热烫触感。   淡淡的水汽在眼眶中,慈生勉勉强强压下去,但是淡红的颜色在白净的脸上显得分外显眼。   但是人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他被这莫名其妙的家伙吓了几趟,之后就算心里再怎么焦虑或者恐慌,面上却也平静下来,看上去无事发生。   不过,慈生发誓他要是有机会了肯定会给身边这个鬼一记上勾拳。   似乎是看到青年清澈透亮、有些苍白的脸上透露出来了一丝气恼,看上去像是家里弱弱的小猫在撒娇一样可爱。   黑雾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之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陆妍妍说自己有男朋友,所以心情似乎立刻就好了起来,埋头过来在青年的颈边蹭了蹭。   慈生头疼,但是为了不让陆妍妍卷进他的事情,只接着问道:“你男朋友说什么?”   陆妍妍的注意力还没来得及分散就回去了,便继续道:“我这个人其实本来体质是很虚的,因为我是阴年阴月阴日生的,所以我还挺信这些的;我男朋友在寺庙里修行,他跟我说……”   她神神秘秘道:“最近很不太平,有非常多的东西在外面晃荡,所以一定要小心。”   陆妍妍将脖颈间挂着的灵玉拽了出来,非常甜蜜地那样说:“这是我男朋友给我的,可以保我平安哈哈哈。”   慈生知道这个世界真的有这些飘荡的灵异神怪,于是非常衷心道:“多一些保障没错的。”   黑雾立刻不闹了,像是被主人摸了脑袋的犬一样听话得在旁边拥抱着他,对陆妍妍的恶感也顿时消散了些。   陆妍妍点点头,转过来认真道:“其实,我感觉言家这里的气氛也有些让我不是特别安心。如果你在这里住的也不是特别舒服、老精神恍惚、或者感觉有什么东西缠着你的话,你可以去嵺山寺庙看一圈,我男朋友就在那里,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给你他的电话。”   “哈哈哈……我这样是不是很像那推销的,不过你放心,他们那边是真的有点东西的,a市很多人都去。”   寺庙……   慈生稍微有些心动。   无他,他的主要任务已经搞定了,接下来没什么特别难的内容,但是现在身边却有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阿飘跟着他,他就算是心再大也受不住祂这么折腾,周遭这么多人似乎对那东西一点影响都没有,他都害怕会不会自己没来得及走完剧情,就被这阿飘给暗杀了。   黑雾安静地待在他身后。   慈生摸了摸鼻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陆妍妍急匆匆地打断了两人之间平静的气氛:“哎呀,天呐!咱们等会儿再说,先去那边等着吧,好像一堆人都站起来了。”   陆妍妍不止好心,而且似乎是把现在这个乖乖巧巧、看上去漂亮的不行的病秧子慈生当成弟弟了,和他一起往宴会厅比较中央一点的位置走。   今天的宴会言棋是主角,言父站在他身后;两人身边围了一圈人,要么是名门权贵,要么是学校同学。总之,众人全都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起,准备听他说话。   言棋开口:“大家好,欢迎大家今天的到来,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边,这位是我的父亲这边,这位是赵伯伯。”   言父看上去面沉如水,尽管听到了言棋对他的介绍,依旧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那一旁被称作赵伯伯的人,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但是他看上去好像有些精神不济。慈生想到言棋说他尚且还在生病。   那个赵伯伯动作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四周,眼神略微顿住了,不知道为什么,脸色有些煞白起来。   言棋没有意识到这些,所以只是张口继续说:“在新的一岁,我会拿出更好的姿态做出更好的产品,希望各位……”   “好了!”言父不知为何忽然出口打断了言棋的话茬。   言棋则是冷冷回头,甚至没有选择理一理言父,自顾自说:“我会做好我的本职工作,也会发扬新的产品——”   言父上前两步,面色铁青,几乎是咬牙切齿般从他手中夺过了话筒,一字一句道:“……你刚刚答应我的话又全部都忘了吗?你什么意思?!”   慈生一个耳朵不好的都能够朦朦胧胧听到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底下更是一片哗然,那一群名门权贵还好一些,他们至少还知道言家的产业涉猎哪里。像是陆妍妍一样的普通学生,就只能胆战心惊看着两人的奇怪气氛。   慈生手指动了动,忍不住悄悄叹了口气。   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几乎一触即燃。   言棋冷冷道:“这是我自己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产业,我不可能拱手让人,不管你怎么说,都不可能。”   言父几乎是当场忍不住吵起来:“我是你爸!我是言家的家主,我要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你的那些启动资金不都是我给的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猖狂?”   “还有,我倒是不知道你怎么能够指使你的同学对你弟弟非打即骂的,”言父眼睛里面都是血丝,看上去有些恐怖,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攫取了心神一样,   “我告诉你,他就算再怎么样也是我的儿子!你不是唯一的那一个!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你就滚出去,有的是人愿意上来听我的话!”   这个“弟弟”大概就说的是慈生,慈生本人则忍不住皱眉。   陆妍妍在慈生身边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是不明白一个好好的生日宴,说了两句话之后怎么就变了,变得这么狗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戳了戳慈生的衣角:“……慈生,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慈生动作微滞,摇了摇头。   但是他其实靠剧情知道一点点。   从诅咒——或者说有心人的挑拨生效之后,言父就和言棋之间存在着很大的矛盾,他一直都想要言棋把手中的产业放下来给自己,但是言棋本人是不愿意的。   越来越多的矛盾激发出来,再加上原身炮灰的诅咒和火上浇油……最后就导致了言棋的“万人嫌”、离家出走。   不过按道理说,就算再怎么吵,也不该在这个生日会上闹得这么难堪,但是言父似乎心神都被控制了,就这么无厘头的爆发了出来,让周遭的人都看了笑话。   那个站在两人旁边的赵伯伯终于动了,脸上带着笑,有些精力不济道:“哎哟言哥,还有小棋,咱们有什么话好说,父子之间能有什么隔夜仇吗。”   “这样,我把你爸带下去,小棋你来嘱咐大家多吃一点,”赵伯伯脸上笑眯眯的,像是个没安好心的笑面虎,“好,那我们两个先走了,大家今天吃的愉快,玩得愉快……”   被他搭着肩膀拉走的言父明显还没有恢复过来,眼球爆突,额头上的青筋涌现:“……我今天非得跟你这个小崽子说清楚不可,我告诉你,我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我还有儿子……!”   言棋面色冷冷,目光扫过了言父,又滑下去,看到了在众人身后,看上去温文尔雅却也漂亮和煦的慈生。   他没了心情,冷冷道:“我走了,我也不稀罕。”   话筒被丢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噪音声响,周围有跟他玩得好的连忙跑过去拽他,原本布置得很好的现场顿时变得像是个笑话一样,闹得人仰马翻。   陆妍妍吃惊地站在一边,看这个不欢而散的场面忍不住蹙眉,最后也知道扭头,看着垂眸的慈生。   慈生在思考接下来的剧情问题。   他实在是不太想继续成为压死主角的一根稻草,反正自己的诅咒已经成功,而且现在看起来是言父非常想要接他回去、把言家主要捧的人换成他,但是说实话,他是不乐意的。   反正最后诅咒暴露是会被主角报复的,到时候再说。   他现在最想考虑、也最想解决的事情,反而是陆妍妍跟他讲的,可以去寺庙去去晦气。   黑雾沉默地在慈生身后伫立着,因为他才有情绪和感觉的邪灵心中泛起了滔天的怒火、郁闷,和不解。   祂听到慈生道:“你可以把寺庙的电话给我吗?” 第6章 豪门灵异(6)   离宴会结束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慈生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是依旧漂亮的不似活人;他的缓冲期过去,彻底听不见别人说话了,他的世界里安静万分,所以身体上冰凉的触感就分外令人颤栗。   几股越发凝实的黑气宛如根根藤蔓,在薄薄的毛毯和青年的衬衫中游走,玩笑——或者说挑弄一样,心情很差。   这个不知名的东西真的是越来越猖狂了,慈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这东西在“闹脾气”的错觉。   但是他蹙眉,只把自己当成是臆想多了,继续跟“祂”斗智斗勇。   期间,慈生问过祂很多次有无什么没有完成的心愿,又或者是选择敲过系统,都如同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回应,最后,慈生只能选择用自己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他实在是不想夜半三更的时候被冰凉黏腻的触感闹醒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祂还没有能够真正对慈生动手的能力。   而祂越恐吓,慈生就越想要逃,最后,明明该在三天后出发的寺庙之旅,硬生生被他提前到了今天。   又是被熟悉的气息闹醒,他小声地“唔”了一声。   慈生摘下了塞在耳朵里已经失去效用的助听器,顿了顿,终于选择打开了房门,提着自己装着一些简简单单洗漱用品的书包出去了。   要说那天的宴会对他产生了什么影响,恐怕就是众人对于他的态度了。   他回学校考试的时候,就看到了周遭一群人都用又好奇又复杂的眼神盯着他,他本人倒是泰然自若,别的人忍不了,半晌,为首的一个人颤颤巍巍跑过来对他道:   “对不起……言慈生,原来是我太过分了,你能够原谅我们吗?”   又有几个人跟在身后,脸上都是因为羞愧所以涨红的颜色;慈生听不清楚,只能够从唇语上略判一二,最后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些人如释重负,没办法,之前因为那些传闻下意识地就开始讨厌慈生这样一个“邋遢”“可怜”的家伙,但是没想到他实际上有那么耀眼……那样的温柔和煦,实在是想要让人趴俯在他面前对他道歉。   而且,他们这些天总觉得心神不宁,走路走的好好地都能够平地摔,就好像是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恐吓他们,让他们因为自己的霉运崩溃,只有在如今碰到慈生、在他面前道歉之后,那种痛苦的感觉才有所消散。   更何况言棋最近跟言家闹翻的传闻都大肆宣扬了出来,这时候不抱慈生大腿,什么时候抱?   他们的想法,慈生猜到一二,但是也懒得跟他们掰扯,只是提着自己的资料走了,看着那个当他面骂他是小三儿子的老师神色复杂。   最后,那个老师也怂了,小心翼翼地跟慈生说“抱歉”。   慈生那时候不置可否,只是拿着自己的书慢慢走出了门。   ……   想到这里,慈生刚好走到了言宅的客厅。   雕梁画栋的巨大豪宅,慈生只打量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看着管家给他端来了一杯泛着热气的茶,恭恭敬敬对他道:“小少爷,老爷现在还没有回来,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等老爷回来再说。”   慈生揉了揉眉心,从管家的唇形判断了一下他的话,旋即有些生涩地开口:“我办了休学。我要去外面打工散心了,没什么事情。”   慈生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简单道:“听不见。”   管家顿了顿,旋即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纸笔唰唰下笔,将那张纸条放在了慈生的面前:   “小少爷,大少和老爷这些天在吵架;如今老爷外出解决这些天的灵异异动,大少在公司掌握产业,但是……据我所知,老爷这趟出门的目的是为了打压大少。”   “您如果愿意留在家中的话,您可以跟大少一起处理家族中的事业,这是老爷吩咐我告诉您的……”   连管家都不站在言棋那边,把这个消息随意地告诉一个私生子。   慈生轻轻“啧”了一声,言棋这个主角受正式开始进入了万人嫌模式吗?   “我只是个学生,而且我聋了。”慈生垂眸,因为听不见故而声音有些弱,“我要走了。”   说罢,慈生不打算继续跟管家交流下去。   毕竟他本身不是想要以诅咒“出人头地”的人。   不想虚与委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管家在他身后“哎”了半天也没把人给喊住,只能叹了口气,目送着慈生离开。   *   前往嵺山的山路上有些许的颠簸,从火车上下来又转了大巴,才堪堪往寺庙的脚底下走。   慈生昨天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刚刚从言家出来之后就径直去了火车站,人生地不熟紧绷着神经坐了一下午,现在在大巴车上精疲力竭。   他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纤长的睫毛被一点泪花沾湿,配上他苍白的小脸,看上去简直就是被欺负狠了一样可怜兮兮的。   他坐在大巴的最后一排,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定了一个十分钟之后的振动闹钟。   简直是被逼疯了,说胡话。慈生小心翼翼求饶一样对着空气中不知道在哪里的“祂”轻声道:“可不可以让我休息一会?别吵我了……”   他带着点困倦的埋怨传到黑雾耳中,就成了呢喃般的撒娇。   黑雾心情略略好了一点,不再有一下没一下地凑到人耳边弄他,反而是绕在青年身旁,替他看着外人。   十分钟之后,慈生的手机振动起来。   他揉了揉自己白净的脸颊,嫩红的唇稍抿住,看到除了闹钟之外,还有几条陆妍妍给他发来的消息。   【哈喽呀慈生,你应该快到了吧,到了之后给这个联系人发个短信,他在寺庙门口等你!】   【你放心,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会用备忘录跟你说话的;你跟我一样体质虚容易被缠上的话,过去住几天、求个灵玉,肯定能摆脱什么不好的东西】   慈生给她认认真真回复了谢谢,关上了手机,偏头看了看外面郁郁葱葱的山。   玻璃窗反射着车内的场景,闹腾无比的大巴车对于慈生来说安静万分,他可以清清楚楚感受到自己周身的凉意。   那个东西竟然有些“听话”,在这短暂的浅眠期间一直都没有吵慈生,祂这些天的所作所为,让慈生觉得祂就像是某个闹脾气、恶趣味的狼,偶尔表现出一副乖顺的犬样。   慈生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唇角的伤口。   真的能……摆脱吗?   ……   他没有再多想。   到了寺庙这种清净安宁的地方,偶尔能够看到山间惊起一丛鸟雀,飞起又落下;跟在大部队后面,没过一个小时就到了山腰处。   慈生按照陆妍妍给他的号码发了信息,果不其然,在门口看到了一个面容端正的男人捧着手机,往前走了两步。   慈生顿了顿,还没来得及招手,就看到那个男人眼睛一亮,热情地招呼他:“哟,是言慈生吧?我女朋友跟我说过你,你不要担心——”   “哦,我差点都忘了,”那个男人把手机递过去,上面的备忘录有字:   【你好,我是陆妍妍的男朋友,很高兴认识你;跟我一起进去吧,给你介绍一下。】   慈生点了点头:“谢谢。”   那男人没多说什么废话,直接走在前面引领着慈生往里面走,一路上有不少和他一样穿着灰色衣袍的人,都友好笑笑打了招呼。   一直走到最里面的厅堂,一尊眉目慈悲的像摆在正中央,淡淡的香火气以及令人浑身上下都平静下来的和煦光辉让人的精神不由得一震。   古朴的桌面上摆放着简单的贡品,香火箱子和蒲团在前面,顺着看,从后面走出来了一位住持,有些老态,但是依旧精神矍铄,扶了一把白花花的胡须,冲着慈生做了一个礼。   慈生动作拘谨地给住持回了一个。   他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边,料想着“那东西”肯定不敢出现了,不由得心下一松。   住持看上去很温和很好相处,有力的手在陆妍妍男友身上轻拍了一把,对他耳语了两句。   那男人立刻心领神会,回了住持一个礼,旋即用备忘录对慈生道:   【住持说,你身上体质比较虚,安排我给你一个靠近祠堂旁边的卧房,太阳快落山了,不宜再多行动,所以一些其余的事情等明日早上再跟你说。】   慈生正是需要靠近这令人安心的地方更多一些,忍不住点点头,做礼的同时也道:“谢谢。”   住持施施然走开了,陆妍妍男友恭恭敬敬地目送他离开,旋即呼出了一口气,拍了拍慈生的肩膀,意思是喊他跟上。   慈生略微怔愣了一下,心中放松的感觉宛如泡在温泉中一样。   他意识到,自从进入这座寺庙以来——   那东西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个念头让他忍不住呼出一口气,旋即应声,亦步亦趋。   只是,谁也没有看得到……   在跳动的红日跃下地平线的那一刻,青灰色的火焰和橙色的天空拉扯,冲天的黑气和金光对峙。   滔天的黑雾缠绕,宛如毒蛇一样勒住了那一束金光的七寸,旋即像是在贪婪地吸食一样,那金光一点一点削弱下去。   在祠堂中慈眉善目的塑像人性化地皱起了眉,周身辉光直接黯淡了数分,忧愁的目光随着刚刚那个走进卧房的青年。   无法摆脱,无法救。 第7章 豪门灵异(7)   陆妍妍的男友也是一个热心肠,丝毫没像是有些人一样对相貌出众的青年心怀敌意,反而很妥帖地照顾到他听不见,用大段备忘录上的字给他介绍这个寺庙中的布局。   慈生知道这个世界观就是有些特殊的,存在灵异神怪,所以一些寺庙与时俱进,有给旅客住宿的房间无可厚非,他很快地接受了。   只不过再先进,那里面也是不会有什么娱乐活动的;那人想了想,给慈生塞了一本经书,嘱咐他要是晚上心神不定、做噩梦,就可以开灯多读一会。   慈生很感激地收下了,旋即跟众人一起做完晚课结束,就慢慢走向了淋浴间。   公用的洗漱间很简陋,慈生也不多介意,草草洗漱完;他身上尚且还带着淡淡的水汽,单薄的身材笼罩在宽大的睡袍底下,看上去很脆弱。   白嫩纤细的颈间搭了一条拧干的白毛巾,他踮起脚来将自己的牙刷和杯子放在高层,就终于松了口气,有些困倦地往自己的卧室走。   他都不知道多少天没能睡个好觉了,那东西一直都如影随形跟在他身后,不管是洗澡、上课、睡觉,哪怕慈生装自己不知道、看不见都不行,那家伙必须得刷点存在感。   白毛巾被慈生随意地从颈间扯下来放在了一旁,他小小地呻|吟了一声,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因为奔波而酸疼得不行。   ……终于清净了。   慈生迷迷糊糊地想。本来他还打算先把包里的一些东西收拾完再睡觉,但是现在毛巾还在手上,就要忍不住倒在床上睡着了……   枕头旁边有一本散发着淡淡油墨香气的经书,侧过头就能有一种意外安心的感觉;卧室出去左拐没两步就是祠堂,那幽然的香火味和木头味浸润在房间之中,简直宛如一汪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温泉,要将慈生放松的神经揉顺了。   青年慢慢闭上了眼睛。   纤长鸦黑的睫毛偶尔轻轻颤动两下,他睡觉的样子很乖,粉嫩的唇只微微张开一点点,仔细看才能看到一点舌尖。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过了好半晌,几乎是等到凌晨十二点——子夜的时候,一大股冰凉阴冷的黑雾涌了过来。   门口祠堂中慈眉善目的像低眉敛目,周身的金光暗淡消散,浅淡的香火味越发浓烈……   将金光内化成功的黑雾愈发恐怖,气势大盛的阴气竟然有隐隐约约凝出实体的动静,在流淌变换间,可以窥见一个淡漠俊美男人的侧脸。   黑雾宛如包裹着新生儿的襁褓一样笼罩着慈生。   “祂”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慈生白净的手背上隐隐约约显出了几条青色的筋脉,尚且拽着毛巾的那只手尤甚,只是下一秒,黑雾就恶作剧一样拨弄着慈生放开了手中的东西。   慈生在睡梦中略皱起了眉,但是还是没有醒过来,只是翻了个身。   他软软的脸颊蹭到了枕头上,又依靠在手背旁。   祂低低笑了,俯下身子凑过去深深吸了一口尚且带着青年身上淡淡水汽和沐浴露气息的毛巾,又将那毛巾拿过来,很贴心地放到它该放的位置上去。   祂再度低下身子,男人淡漠残忍的脸上浮现了一些淡淡的笑意,明明很恐怖,却可以将话说的宛如情人之间的撒娇和埋怨一样。   “……好坏啊,我们宝宝就这么想要摆脱我,还想要让我消失。”   “必须要惩罚,”鬼魂的低语带着冰凉的喘息和邪恶的调笑,唯一能够庆幸的就是在场的另一个人根本听不见,“要把你一口、一口,全部吃掉……”   “要把你藏起来……吃掉……”   慈生在睡梦中“唔”了一声。   他感觉耳垂一阵冰凉的触感,旋即又是滚烫的酥麻,让他脊背一软,只能在迷迷瞪瞪之中睁开了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前晕眩的景色持续了两秒,他就眨了眨眼感觉不太对劲,入睡之前有清澈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怎么现在面前这么黑,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关键是慈生还听不见动静,他一阵恐慌,强自镇定下来,凭着记忆从床上坐起来,“啪”一下拍到了卧室的灯。   ——没亮。   慈生反复眨了两下眼睛,确保自己并没失明,影影绰绰的光似乎是存在的,只是很远很朦胧。   他心里咯噔一下,心中安慰自己这寺庙的灯大概是因为没有人经常使用所以坏了,深深呼出一口气,跪趴在床上摸着自己的手机。   手机尚且还在身边,慈生松了一口气,打开了手电筒,很有些费力地打量了一眼四周,疑惑地感觉到它的灯光似乎很微弱。   ……究竟是什么情况?难道说……   那个念头还没成形,就被慈生按了下去。   慈生赶忙摇了摇头,这里可是在寺庙,这种地方肯定不比家里,那东西肯定不可能出现了,他不能疑神疑鬼。   他环视了一眼周围,感觉没有什么异样,唯一的就是灯光很暗,刚打算松口气的时候,他抬头瞥到了孤零零挂在一旁的白毛巾。   ……等一下。   他,进房间的时候,分明是困得拽着毛巾一起躺在床上睡着了吧?   房门是栓好的,没有别人进来,那么,房间里究竟还有谁?!   慈生小声呜咽了一下,他是真的被持续困扰了许多天,感觉精神疲惫到了临界点,手中抓着一旁不知何时搭在自己身上的毯子,连连后退。   他用双臂环住了自己的腿,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会,最后强忍下恐惧,迅速从枕头旁边拿来了经书。   一层薄薄的冷汗沁在额头上,他拉过毯子将自己蒙在被子中,手翻着经书的动作很快,随意找了一页晚课时候说能够平心静气、驱鬼安宁的经,就滚了滚喉结,快速诵读起来。   他已经非常尽量放松心神,使得自己完全沉浸和心无杂念,可是一股在他背后往上游走的寒气让他的念诵骤然一停!   “滋”一声,手电筒熄灭了。   彻底的黑暗。   慈生声音软了一些,不知何时微微的薄雾从眼眶中泛出来,沾湿了一些睫毛,他声音微颤,简直就是可怜兮兮地缩在了毛毯里不敢动弹。   “祂”含住了慈生的耳垂。   潮湿微痒的风轻轻拨弄,祂小声低吟:“好可怜哦,我们宝宝是不是好可怜呀……”   慈生听不见,只是浑身上下都在颤栗,一股恐慌和油然而生的悲伤席卷了全身,他甚至离祠堂只有一点点远,究竟为什么……   系统会不会是在骗他?那诅咒其实没那么简单吧。   慈生其实是不相信无冤无仇,这东西追赶到寺庙里来骚扰他的;除非是因为人家被他给打扰了,这个缠着他的东西就是那个发丝的主人。   不过他再怎么纳闷和疑惑都没有用,嫩红的唇瓣已经被咬的苍白,脑海中运转过很多事情,但是没有办法对抗这样一个隐藏在黑暗背后的庞然大物。   终于,慈生憋不住,呜咽的同时,眸中滚了两颗泪在了脆弱的纸张上。   泪珠滚烫,红彤彤的眼睛像是手足无措的幼兽一样,软绵绵水润润。   黑雾终于叹了口气,阴暗扭曲的恐怖生物罕见地心软了。   祂在慈生耳畔轻轻道:“下次肯定不会饶了你……”   旋即,看着他茫然无措、失焦的眸,又惩罚似的舔咬了一下他的后颈,再次妥协:“好吧,不许哭了。”   说着,祂凑过去,尚且没有出现在青年视线中的陌生俊美面孔让人目眩神迷,只是也低眉,虔诚地舔吻过青年的泪珠。   祂看着慈生略发抖的身子,皱眉的动作不像是冷漠、无机质,反而带上了一些人情味,人性化地吻了一下慈生的眉心,看着他从颤抖中慢慢平复。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祂渡给慈生的是温柔平和的白色光晕。   ……   翌日清晨。   卧室的门被轻轻扣了两声,外面的人似乎是害怕慈生没有办法听见,所以顿了顿,又给他的手机发了消息。被握在手中的手机猛然震动了两下,将尚且还在睡梦中的人惊醒。   慈生喉咙有些哑,猛然坐起来之后,摸到脸上有些滚烫。   他应门:“……不好意思,我来了。”   门口的住持和几个弟子人都很平和,并没有觉得慈生迟了,只是看着他稍有些疲惫和红红的眼睛,住持拍了拍弟子的手,备忘录放到了慈生的面前:   “昨天晚上遇到什么了?没有睡好吗?”   慈生张了张唇又闭上,他有要把一切都说出来的冲动,但是最后又一个字没说。   他还是冷静的,毕竟,昨天就离祠堂一步之遥,念了一整页的经书,一点用都没有,贸然将外人扯进来不道德,毕竟他自己完成任务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别人可不行。   再说了,就算是大师帮他解决了缠着他的这个东西,大师万一把“诅咒”这个剧情也一块搞没了呢?   简直就是进退两难!   似乎是注意到了慈生在踟躇,那住持不多说话,只是慢悠悠地嘱咐弟子:   “最近的世道太乱,被一些东西缠上是很正常的情况,只要那东西不是有意害你,你平和地把人家请走就好。”   “普通的灵是好人,不用多管,只有两种除外。”   “一种是尚且有怨念的恶灵,这种东西需要驱除,一般来说,在咱们这里——还有言、赵两家,都是很轻松可以解决的。”   “还有一种,是‘神’。”   “神不会离开,除非祂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8章 豪门灵异(8)   也许是因为慈生和那些弟子脸上的表情都有些许茫然无措和不理解,住持轻轻笑了一下,看上去神秘却也郑重:   就像是某些民间传说里,曾经总把黄鼠狼这种生物称作“黄大仙”,或许黄鼠狼这种精怪并不是真正的大仙,但是为了表达尊重和乞求庇护,人们通常都会“讨好”它们。   这里的“神灵”也一样。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这种生来没有价值观、混乱邪恶的东西并不能像是黄大仙一样庇佑普通人,反而为所欲为,众人还拿祂毫无办法。   唯一的办法就是捧着,供着,好生哄着这种“神”,要么祂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万一祂觉得没趣就自己走了。   住持看到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有着恍然大悟的模样,悠悠然抚了一把胡须,添上了最后一句:“‘神灵’这种东西一般诞生的数量都很少,百十年才会有一个,倘若是好说话的神灵也就罢了,如果祂不好打发,恐怕要献祭掉不知道多少东西才能让祂离开,是个实力强横很恐怖的存在。”   那个小弟子用备忘录把文字翻译出来给慈生看,随后又很担心地追问道:“那如果祂觉得有趣,一直都不走怎么办呢?”   慈生看完了文字,猛然抬头,唇瓣微动,其实不想要联想到一直缠在自己身边的东西,但是貌似只有这种解释比较合理。   住持摇摇头,一声叹息:“……那就是生灵涂炭啊。”   从住持的神态中也能够判断出究竟是什么结果了,慈生忍不住自己有些失望的情态。   众人还都是第一次听说“神灵”是这个概念,一阵好奇过去也纷纷平静了下来,再讨论了一些别的事情就都散开了。   陆妍妍的男友拍了拍慈生的肩膀,告诉他去洗漱,洗漱完去做早课。   慈生先是赶快答应,又犹豫了一刻,回头看了一眼莫名其妙挂到一旁、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碰过的白毛巾,闭了闭眼,直接转头去了洗漱间。   凉水泼洒在脸上,慈生浑身都是一个激灵,滴滴答答,水珠敲在水池里,映照出他通红的鼻尖和眼眶。   慈生慢慢呼出一口气。   他进入寺庙一开始还没什么异样,结果昨天半夜那东西又来了,偏偏寺庙中所有的人都毫无所觉的样子;自己想了想,也没能主动向他们说出诅咒的实情,住持他们的水平恐怕也不够看出来,就陷入了两难境地。   现在就更难了,慈生觉得缠着自己的这个东西绝对身份不简单,极其有可能是那个传说中的“神灵”。   ……第一次做任务,给自己来这么一出,真的好吗?   慈生欲哭无泪在心中敲系统也没有回应,他只好倚靠着水池的边缘撑起来,随意用手抹去了脸上的水珠。   反正,貌似待在寺庙中是一点用都没有的,那东西更猖狂了;不过,根据他们刚刚讨论的话,在华国的首都上,言、赵两家属于是灵异豪门大家族,除此之外就是有一个隐居的世家。   慈生觉得前两个家族他都不咋能指望,一来赵家不知底细,贸然过去惹乱剧情;二来言家……言家的家主也连诅咒都看不出来,水平实在难以恭维。   唯一剩下的就是那个隐居的世家,但是想要接触到那个世家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算了……实在不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慈生垂眸,一滴晶莹的水珠从睫羽上跃落,刚要落进眼睛中,就被一股冰凉的气息给卷走了。   他有些气,水润晶莹的黑眸抬起来四周看了一圈却也什么东西都看不到,只有隐隐约约的黑气萦绕在面前。   慈生立刻就扭头,往外面的祠堂走。   黑雾也并没有阻止他,饶有兴致地跟在他身后,施施然跟他维持着不到几厘米的距离,看着他急匆匆地盘腿坐上了蒲团加入了早课,才颇有闲情逸致地一会拨弄他的唇瓣、一会舔他的眼睫,又是一会咬他的耳垂。   慈生拼命心无旁骛地进入了诵经的状态,努力将这坏东西的动作忽略掉。   只是,他努力进入状态了,在最前面带着他们做早课的住持却面色有异。   诵经结束,像却并没有感应,他仔细抬头一看,才发现那周身暗淡的佛光,看上去就像是遭了什么巨难一样。   住持心中大骇,面色苍白,又是心疼又是愤怒看着那尊慈眉善目的塑像,恨不得上去用自己将那尊像擦亮。   他颤颤巍巍道:“为何……”   底下的弟子们也俱是从诵经的状态下出来,纷纷好奇抬头看向那尊塑像,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骤然占据了整个祠堂。   慈生依旧一心一意,被身边的人推搡了一下才回过神。   他也抬头看了一眼那尊塑像,顿时吃了一惊。   原本令人颇为安心,感觉可以镇住嵺山寺庙的像,此刻简直……   慈生心中有个不太好的猜测,难道说是缠着自己的这个东西使得塑像散尽了光芒?或许说,不是进入寺庙时一开始没什么异样,而是这尊像替他挡了,保护他了,但是没有成功!   简直,恐怖。   众人基本上都从蒲团上下来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激烈地讨论该怎么办,为首的住持身旁围着两个扶着他的弟子,看上去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住持看到慈生走过来,欲言又止。   陆妍妍男友刚好在住持身边,手上动作飞快替住持说话:   “师父说,最近世道很乱,原本我们嵺山寺庙靠的最大倚仗就是这尊塑像,依靠它与上面的联系,才能够帮助人们从困境和痛苦中走出来。如今这个情况简直就是把我们的中流砥柱抽掉了!”   而且,就算塑像没什么用,供奉的象征被毁了也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慈生看到他们写的话,忍不住心中一动。   因为自己,黑雾才会跟过来的……   “但是,我们也知道这大概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与任何人都无关,只是唯一一个不太好的是今天本来约了一位施主过来,她说自己被困扰了许多天,想要我们帮忙驱灵。”   住持脸上带上了淡淡的忧愁,示意陆妍妍男友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了,只是闭上了眼睛,老僧入定一样在思考问题。   众人俱是一阵叹息。   慈生上半身还尚且有冰凉黏腻的触感,似乎是藤蔓一样的黑气像是某种爬行动物一样,从衣袍的缝隙中缠绕满了他纤细的腰。   他的手攥紧,在默默忍耐这奇诡的东西在自己身上,努力低头眨了眨眼看着弟子给他写的话。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果然这种东西不能乱说,否则……哎,本来那位施主说问题很难解决,我们还说没关系,现在真的是遇到个大麻烦了。】   慈生犹豫了一会,耳畔虽然安安静静听不见众人的言语,但是感觉到低落的气氛,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如果……那个东西走了呢?塑像会不会慢慢恢复过来?”   那几个弟子立刻坚定地点了点头。   慈生垂眸点了点头。   他还是要想一想别的办法,总不能把这些人都害了。   正在思考之际,他看到刚刚闭目思索的住持睁开了眼睛,目中一片淡淡的忧愁,对着众人开口。   “无事,只要能够完成我们分内的事情就足够,大家稍安勿躁,现在各自去做早课。慈生,你——”   住持看着一脸茫然、努力分辨他说了些什么的清俊青年,忍不住心中叹了口气。   这个青年的体质太虚,沾染上些许什么也是正常的,住持也不会怪罪他些什么,只不过自己根本看不清他的命数……   别说怎么帮这个青年了,他们现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住持动作轻轻拉了他一把,叫了身边的一个小弟子一起,跟他说了一通话之后,将手中的灵玉放到了他的手中。   “住持说,你体质虚弱,本来是要来咱们嵺山寺庙修习心性、沾染一些纯正的安宁气息,但是没想到塑像被毁了,你的体质容易惹上东西,所以给你灵玉护身。”   慈生一怔,认认真真鞠躬,给住持道谢。   住持像是看孩子一样,叹气一声,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旋即,他不像昨日那样精神矍铄,反而有些老态龙钟地往寺庙前面走,慢慢离开了祠堂。   慈生忍不住目送着住持离开,旋即才垂眸。   身边的弟子们早课也做不下去了,众人围着门口,将慈生裹挟在其中,都一起往门口走,准备迎接那个今日准备过来的女施主。   慈生礼貌地冲大家点点头笑了笑,就感受到自己周遭像是莫名其妙多出来一道空气墙一样活生生将他和别人隔开。   那些人们却毫无所觉,只有慈生自己感觉到冰凉的气息贪婪地、充满占有欲那样裹在他的身上。   就连一开始住持无意间碰到的那一块地方都不例外,甚至那一小块肌肤滚烫。   慈生心中一跳,他冲众人笑笑,慢慢走到了大家身后的位置。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又或者是带着赌博的心态孤注一掷,慈生小声对着空气道:   “我们谈谈。”   “……可以吗?”   回答他的是黑雾无声地撬开了他的唇,阴冷的气息毫无预兆地闯进了他的口腔。   慈生登时睁大了双眼。 第9章 豪门灵异(9)   黑雾明显没有给慈生说话的机会,动作强硬地攫取着他的全部心神,恶狠狠——宛如饿狼扑食一样亲吻他。   黑雾其实餍足地不得了,一时没有按捺住心思,就迫不及待尝一尝祂渴求了好久的人类的鲜美滋味,根本没工夫跟这么乖软的慈生“谈谈”。   如果前面的弟子们没有走的那么快,大概会看到一副奇怪的画面——慈生一个人站在原地,却伸出一只手在空气中胡乱攥着,漂亮精致的小脸被强迫扬起,粉红的唇被打开,唯有空气在与舌交缠。   密密麻麻的痛感、脊柱窜上来的酥麻感,以及在外面……的羞耻感包裹了他,让慈生忍不住气急。   他眼里不可抑制地沁出了一点淡淡的水渍,被他强行抹掉,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后退。   慈生大口喘息着。   看起来祂没什么想沟通的念头,而且在外面他是不抱有什么能够跟这东西交流的心思了,脸再厚也禁不住这么丢的。   慈生不想再“羊入虎口”,撑着腿休息了几秒钟,就连忙往前面走——只要他专心想别的事,就能不给这东西得寸进尺的机会。   前面的不少弟子们已经各司其职,有些开始扫洒,有些开始整理书籍,也有些负责在前厅招呼游客,祠堂外远远迎来了一个面色苍白、形容虚弱的女人,她一来,立刻有住持和数个弟子一起陪同。   慈生说到底不是个正式的弟子,只是过来“兼职”、锻炼自身的;他拿了一本经书在手中,只是没有念,转头分出了些视线给那个女人。   他本身是听不见,但是不妨碍他观察仔细。   这个大概就是他们早上说,那个要请他们帮忙驱鬼的女施主:   这女人手中推着一辆婴儿车,将帘子拉了下来推到了一旁;她本人则看上去就是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感觉不知多久都没有睡一晚好觉,眼下的青黑简直恐怖,此时正伸出苍白的手抓着椅子的扶手,时不时低头。   住持站起身来朝那个女施主做了一个礼,就似乎是倾下了身子,询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个女施主顿时就站了起来,神情激动地转而抓住了住持的袖子。   周遭的弟子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几个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目有惊异地盯着她的手。   她这么一站慈生才看到,这女人的手背上尚且是干干净净的,手心就不一样了,数条青紫的纹路像是一张狰狞的大网一样,恐怕还会从袖口一路蔓延上去。   住持是众人之中最为稳重镇定的一个,哪怕是看到这个骇人的场景,也没有过多的惊讶,反而是动作轻轻将女人的手从自己袖子上拂下去,对着慈生他们的方向指了指一旁的桌子。   慈生偏头过去,看到桌子上有些热水。   那群弟子们一个都没敢动。   他看着那群在议论的弟子脸上惊恐好奇的目光,自己按下一点思绪,主动去一旁端来了一杯沏好的茶水。   住持看到是他端过来,忍不住点点头,目光中带着些许的赞许和一些复杂的神色,动作小心翼翼从他手中接过,放在了女人的面前。   女人神经质地看了一眼那杯茶水,手上哆哆嗦嗦地接过来,也不顾那水烫不烫就一饮而尽,旋即用手心捧着杯子,似乎是不想要人看到她奇怪的纹路。   住持也不催促她,就那么站在原地。   空气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陆妍妍男友过来扯了一下慈生的袖子,手中的纸冲他摇晃了一番,就赶忙把他拉的离那个女人远一些。   慈生一脸懵然,看到字条上的字。   “慈生,你体质虚站远一点,你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到寺庙中来吗?”   慈生听话地往后稍微退了两步,诚实地摇了摇头。   这下其他的弟子全挤过来了,全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们基本上没法像原来那么稳重,“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打字给慈生看:   “刚刚去接她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因为自己身上的异样所以来寺庙的!你别看她手上那么夸张,跟另一个……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慈生疑惑地歪头,他这副可爱的模样落到黑雾眼里就更是可爱加倍,阴凉的气息熟悉地裹着他,他强行忽略掉,继续看大家说了什么。   “我们听她自己陈述,她原先是与某个豪门家族中的人秘密私通,生下了一个孩子。但是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一出生就先天有不足,好像被诅咒了那样——浑身都是那个青紫的纹路,而且青面獠牙,双目赤红,就像是地狱里的小鬼。”   慈生睁大了眼睛,他唇微张。   这未免也太离奇了。   “更离奇的还在后面,这个婴儿成长得特别快,明明出生没有一个月大,却长到了平常小孩儿三个月才能长到的大小。”   慈生眨了眨眼睛,他抬起眼来下意识朝着那位母亲的方向看了过去,只看到她满头冷汗,颤颤巍巍抱着自己,一个字也没说的样子。   那个婴儿车安安静静待在角落,母亲似乎都一点不害怕孩子待在里面被闷到哪里,反而离得远远的。   很奇怪。   陆妍妍男友扯了他一把,继续将那女人在微信上与他们沟通的原话放给慈生看:   “住持大人,是这样的。我家里人看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子的小孩儿,就让我丈夫把她带走了。我原本以为我丈夫会好好对待他,毕竟他们家里懂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但是我晚上忧心忡忡,睡不着觉,半夜爬起来去他家,怎么也没想到看到的却是……”   “我的孩子在地上爬,扯着一个浑身都是血的活鸡在啃。”   “似乎是看到了我,他抬起来头咯咯咯笑起来,然后对我张开双臂,可怜兮兮地对着我说,‘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慈生一阵悚然,就算是黑雾天天缠着他他都没这么觉得“恶心”,毕竟黑雾只是气息阴冷,看不到具体的模样,但是那个婴儿……仅仅是文字,慈生就几乎能看到那个怨毒、满脸是血、獠牙上还挂着鲜肉的小童朝着他笑。   他不适地揉了揉眉心,抬起头来看着一众跟他一样难受的弟子们,都面面相觑没了话说。   住持似乎是看到了那女人终于平静了一些下来,叹了口气,问她:“今天是你一个人过来的吗?”   女人僵直着身体,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机械般道:“……不是,我,带着他逃出来了。”   周遭的弟子一阵害怕,都是少年青年的年纪,浮躁得很,跟慈生短暂解释了一下,就纷纷往后退,直接将他一个“见习弟子”挤到了最前面。   慈生大概是懂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已经算是比较大胆了,一来自己只是来做任务,二来……毕竟那个传说里百十年才能出来一趟的家伙现在还百无聊赖地玩弄着他的耳垂,就算是这鬼婴要害他,“祂”应该也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慈生自嘲般把自己比成了“祂”最近看上的某个玩具,得闲的时候就捉弄两下,在那个莫名其妙的亲吻之后,慈生觉得祂目前大概是还没有玩腻的,好说歹说不能让自己死在鬼婴手下。   黑雾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亲昵地蹭着他的耳垂,整个人像是一条忠犬一样倚在慈生的后背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发现了一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鬼在角落不敢动弹。   祂侧身看了一眼慈生强自镇定的表情,觉得可爱极了,就忍不住在他眼睛上吹了一口气。   登时,慈生浑身一凛。   他眼前似乎花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情况。   下一秒,他就看着住持一个人拿着拂尘往着婴儿车的方向走,准备拉开帘子!   那帘子“唰”一下被拉开,里面是一个果然跟描述一模一样的奇诡鬼婴,此刻正浑身哆嗦着拿着一块鲜血淋漓的肉往嘴里塞,似乎是见到光了,害怕地将头埋到了里面,痴痴地笑着;虽然衣服穿着,但是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些青紫色的纹路。   慈生倒吸一口凉气,说实话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从那个婴儿的脸上看到了一个正在扭曲融化的笑脸,青烟像是一缕跳动的火一样抽出来。   更奇怪的是,似乎除了他以外没有人可以看到那奇怪的笑脸,大家只是见到了描述中的婴儿,纷纷转过头不忍直视。   在住持走近之后,那个婴儿似乎是发出了刺耳的咆哮和尖叫,扰得周遭的弟子纷纷把耳朵捂上,只有那个坐在椅子上的母亲忍不住浑身颤抖,又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又是害怕那个魔鬼,只能嚎叫起来,脸上的表情又似哭又似笑。   慈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看到了那一缕鬼魂正在拼命用婴儿的身体吞噬着那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肉”,总之,跟住持对峙的场景看上去分外恐怖。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鬼婴似乎没那女人描述的那么“灵性”,就好像是被压制了,但是依旧恐怖。   住持面色凝重,急速后退两步,从桌上拿来了一早就准备好的朱砂和符纸,似乎是觉得这还不够,他硬生生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弟子们似乎都被吓了一跳,团团围着上前,慈生也不例外,只是他直面的东西更为恐怖,忍不住就脸色煞白。   他这副模样让“祂”觉得有趣极了,毕竟慈生因为稍有些恐惧而身体后倾,就直直地埋进了黑雾里面,让祂餍足万分,都停止施压给那个小鬼了。   “我们宝宝好乖,好可怜啊……是不是……”   黑雾低低笑了,愉悦万分。   在场真正的“恶鬼”,充满了闲情逸致,将慈生的耳垂含进口中,迫不及待准备看他可怜兮兮的哭模样了。 第10章 豪门灵异(10)   稍微让黑雾有一点遗憾的是,慈生虽然跟其余弟子们一样对那鬼婴有些害怕,他却并没有胆小到哭出来,“见鬼能力”被好好锻炼之后,他抿住苍白的唇,神情严肃地盯着那个住持所在的地方。   耳垂上冷冰冰的触感已经成了习惯,慈生不多动弹,白净的小脸滑嫩又软乎乎的,很快黑雾就对那小鬼失去了耐心和兴趣,转而过来有一下没一下亲亲啾啾慈生的小脸蛋了。   黑雾已经将自己身上令鬼胆寒的气势全然收了起来,宛如一个无害的挂件在慈生身上,也因此没有了黑雾的压制,那鬼婴很快就哆哆嗦嗦猖狂了起来,一口咬在了手中的肉上。   众弟子胆战心惊,面面相觑对那个鬼婴下定义:“是一个附身的饿死鬼?”   “不不不,我看不像,应该是个横死的鬼胎,因为不满于别人的幸福所以才剥夺了原本孩子的投胎资格。”   “我看也不是,我觉得像是单纯被诅咒了,正常婴儿能长这么大么?”   七嘴八舌的话慈生一概都听不见,他只能看着住持手下动作龙飞凤舞,动作利落地画符咒,就径直往那个小孩的身上贴去。   那个鬼婴自然是不乐意的,比正常小孩大了半个的掌心摊开,淋漓的鲜血混杂着某种黏腻恶心的呕吐物,像是一滩烂泥一样从上至下糊满了住持的手。   尖利的咆哮从婴儿的口中传出来,伴随着小小的哼唧声,一时间众人鸡皮疙瘩掉了满地,都听到那小孩在哭着喊妈妈。   慈生只看到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惊恐万状,抱住自己的头神经质地往桌子上撞,痛苦万分的样子。   婴儿继续被住持“净化”着,慈生猜想,他看到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孩子身上青紫色的纹路中抽走,最为直观的表现就是那纹路的颜色消退了,这个现象让弟子们不由得雀跃起来。   但是慈生觉得依旧没有这么简单,因为他看到住持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冷汗,没有寺庙中塑像的帮助,恐怕他能够坚持下来也很不容易。   正替他捏了一把汗,就看到住持又咬破了自己一根手指尖,用精血再一次画起了符咒,硬生生在婴儿扭曲、崩溃的神态中贴了上去。   慈生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在大白天看这个场面都觉得有些瘆人,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没有在深夜碰到这东西。   他看到那个扭曲的笑脸宛如一阵青烟一样从小婴儿的身上飞起来,远远跑走了。   与此同时,住持拼命画符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在念诵一段醇正安宁的佛经,让那个身上青紫纹路消失了不少的婴儿从哭嚎中逐渐安定下来。   周围的大家都忍不住欢呼一声,慈生心中也定下来的同时,看到那个女人依旧颤颤巍巍地坐在原地,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   慈生心头微动。   一个母亲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变成了怪物,又亲自将他从父亲的地狱里面抓上来。自己不知道受了多大的折磨,现在又要看到这个奇形怪状的鬼胎被净化,听到孩子在哭嚎……   本身女人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走鬼门关一遭生个孩子又遭此横祸。   慈生转身去身后的桌子上给她重新倒了一杯热水,略微低下了些身子,动作小心地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由于听不见自己说话,害怕语音语调过于奇怪,慈生声音很小,但是动作很温柔:“你喝一点热水吧。”   那个女人抬头,看向慈生的目光一片怆然凄惶,过了好半晌才嗫嚅着从慈生手中接过来,努力不让他看见自己手中的青紫纹路。   慈生抬起头,也不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从口型上判断那女人说的应该是“谢谢”。   慈生看她小口啜饮起了茶水,似乎从崩溃的状态中恢复了一些,才放心地直起身子。   黑雾从刚刚开始就没有什么动作,在慈生脸颊上亲亲揉揉的动作停了,变成百无聊赖地拨弄他纤长的睫毛。   看见他给女人送水的动作,倒不至于生气,反而是觉得很有趣。   祂像是第一次那样吹了一下慈生的眼睛。   慈生不知道是黑雾在作乱,只是感觉到自己眼前略微花了一瞬。   下一秒,那个尚且还在喝水的女人包裹的严严实实袖子下的情况就暴露了出来。   她眼神黑洞洞的,宛如两个幽深的井口,唇边平整的弧度就像是木偶,手臂上蜿蜒上去的青紫色消失了,因为……   她手臂上平白无故少了两大块肉!   慈生忍不住晕眩两秒,任谁看到那副场面都得控制自己呕吐的欲望,腐烂的蛆虫、凌乱的牙印……   再联想到婴儿手中捧着的东西。   他几乎可以想到,在幽暗潮湿密闭的地下室中,一个无助悲伤的女人,看着一个被诅咒的婴孩跟讨债的索命鬼一样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旋即冲过来咬掉她手臂上的肉……   这位母亲甚至还能够将孩子带出来,而没有恨到跟那一家人同归于尽。   慈生忍不住猜想她为何会选择“私通”?是被骗了还是另有隐情?   他不小心碰到了凳子,撞出了一连串砰响,引得原本都在看那个鬼婴的大家纷纷好奇扭过头来看他。   慈生面对着大家的目光有些脸色苍白。   淡淡的凉气包裹着他的全身,轻轻的笑意随着黑雾微颤的“身体”传递给他。   黑雾没有价值观,没有害人的心思,也没有救人的心思。   祂的存在是个谜团,跟着慈生捉弄他的原因显然也是。   慈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可以看到目前别人都尚且看不到的东西了,肯定是身后这东西在作乱!   陆妍妍男友好奇地探头,先行跑过来拍了一下慈生的肩膀。   他拍了一下,就感觉到一阵莫名其妙的灼烧感,颇为奇异地伸出手来看了一眼又没放在心上,伸手打字:“怎么了?”   慈生犹豫了片刻不知道要不要说,他清澈透亮的目光落在那个女人身上。   只是没想到,那个原先还哆哆嗦嗦缩成一团不愿意暴露自己身上青紫色纹路的女人,此刻面对着大家的目光,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默默地伸手,颤抖着撩起来了自己的袖子。   一瞬间,淡淡的臭味混杂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气息充斥在这个算不上大的堂屋中,前面看过的人脸色苍白跑到一边缓缓,后面的人好奇凑过去看了两眼,又面面相觑忍不住鸡皮疙瘩。   住持恐怕早就猜到了,看着那个血肉模糊缩在婴儿车里面的鬼胎,忍不住叹息,轻轻替他将帘子放了一些下来,慢慢踱步走到了女人的面前。   他双手合十,轻轻叹了声气。   “我能够做到的事情,已经全部做了,您身上的伤口我也会努力替您解决一下。只是以后……”   住持莫名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站在原地没动的慈生,缓声道:“您得看造化,您要相信因果轮回,善恶终有报。”   女人身体抖了抖,掩面哭泣了起来。   慈生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只是感觉她看上去很可怜也很伤心,叹息一声。   脑海中禁不住开始思考有关于这个诡异的鬼婴的剧情,系统给他的资料中貌似没这些东西,他也没什么头绪。   想要彻底解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恐怕很难,也不知道那个隐居的世家到底怎么去。   他想到这里的时候,感觉耳垂一痛。   ……没理身后那个黏黏糊糊腻着他的邪祟的,慈生听不见就假装不知道那东西在缠着他,任由祂埋怨似的在他耳畔吹气。   接下来的事情稍微好解决了一些,住持帮助女人用不知什么秘法解决了她手上的问题,旋即就嘱咐数个弟子将她送下山。   下午基本没什么事情,晚课做完,日头已经偏西。   慈生依旧被陆妍妍男友以及几个弟子围在中间,他们打字的速度很快,都在问他是如何感觉出来那个女人身上有异样的。   慈生黑润的眸罕见地为难了片刻,他总不能说我身上有个超级大怪,昨天刚跟塑像干架的那种,今天给我开挂吧?   他纤长的睫羽垂下,俨然是一副单纯无辜的可爱可怜样子。   众人见他也一副茫然的样子,自然就不再追问,七嘴八舌打字猜测:   “那是不是因为你体质太虚了容易见到这种东西?住持大人给你的灵玉你带在身上吗?”   “这可能性挺大的,不过你是不是第一次给那个女人送水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了?你好厉害啊!”   慈生将灵玉乖乖拿出来给大家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   “哎,算了,干想也没用;对了,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睡好,要不要今天跟我们几个挤一挤?”一个小弟子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另一个人怼他:“你哪里是考虑人家昨天没睡好,分明是你自己今天看了之后害怕了吧!哈哈哈哈!”   那个年纪看上去挺小的少年恼羞成怒,耳朵都红了,一只手伸出去推开手机,另一只手大咧咧地搭上了慈生的肩膀。   慈生觉得他们的互动挺有趣的,正莞尔看着,就看到那个手搭上他肩膀的少年宛如被烫到一样“嘶嘶嘶”地抽开手,抱着手臂在原地跳了起来。   “烫!疼死我了!”那少年眼泪都快出来,打字放到了慈生的面前。   慈生疑惑地歪头。   陆妍妍男友也睁大了眼睛,赶忙激动道:“对对,我刚不小心碰到也是!”   刚刚和谐的气氛稍微被打断了,众人都觉得离奇起来,有个人不信邪,伸出手去碰了一下,疼的龇牙咧嘴。   慈生心中一咯噔。   黑雾若有若无地缠绕着他,像是一条蛰伏已久的毒蛇一样,悄无声息将猎物绑紧,信子在慈生的耳畔留下一阵潮湿的风。   半晌,弟子众人得出了一个离谱的结论:   “我们好像……不能碰你,一碰就会被火燎到?” 第11章 豪门灵异(11)   窗外隐隐约约透露出一点蓝色的光,天色已晚,只有一轮皎洁的月高悬,室内三个弟子的打呼噜声骤响,此起彼伏简直宛如拖拉机在轰鸣,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室内唯一醒着的那个人听不见这些吵嚷。   慈生的世界里安静万分,这也使得人更难入眠,今天白天的画面一直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不仅有着那个奇诡的婴儿,还有着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屏障”。   那时候,几个弟子们面面相觑,试了又试才得出了一个离谱的结论,慈生心中一凛“咯噔”住的同时,住持也过来了。   只不过住持打量了他两分,也不知看出来了多少,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跟几个弟子们说了两句话。   弟子们便立刻恍然大悟,纷纷表示了解,还都排着队拍胸脯表示要帮助他。   慈生一脸茫然,就看到陆妍妍男友打字:“我们都知道了,你体质太虚,是这个灵玉给你的屏障!哈哈哈哈,你放心,我们肯定不手贱乱碰你的。”   灵玉没啥用,屏障应该是有的。   过程全错,结果……大概是对了。   慈生清澈透亮的眸里含着点算得上是好笑的笑意,便也点点头。   黑雾从刚开始就一直没动。   但是,祂似乎没有料到慈生还会对着那几个人笑,浑身的气势盛了一些,浓厚阴郁的占有欲几乎要不受控制的爆发出来;阴凉的气息混杂着一些愤懑,缠在他身上,咬了一口慈生的脖颈。   慈生“嘶”了一声,面上强撑住笑意,抬起手来装作不经意地捂住了自己白嫩的脖颈。   ……就知道。   这个莫名其妙的屏障,他们一碰就会觉得火烧火燎的感觉,就和那天无火自燃的符咒一样,大概都是“阴火”,总而言之,恐怕是祂搞出来的。   他想到自己说要跟“祂”谈一谈。   说到底能跟祂说什么呢?   刚刚得知祂的身份,觉得祂亦正亦邪,目前没有害自己的念头;现在又觉得祂似乎根本就是一点意识都没有,全凭喜好、没有善恶观念的东西,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是很恐怖的。   ……   慈生揉了揉眉心。   黑雾的事情他实在是死活都想不通,只能先放在一边。   他睡不着,就忍不住总睁开眼睛将目光投向窗外,只是越看越觉得有些奇怪。   按道理说,外面皎洁的月光不可能在短短两分钟之内就消失啊,怎么他感觉室内越来越暗了?   难不成又是“祂”出来作乱了?   慈生想到这里,呼吸稍微急促了两分。   他能够在白天用其他的事情催眠麻痹自己并不害怕,锻炼自己的胆量,但是其实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头皮发麻。   用四个字形容自己,从第一次遇到祂到现在的状态,大概就是“色厉内荏”吧。   明明知道无济于事,慈生还是选择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将枕头底下的经书摸了出来,同时伸手攥住了那一块住持给他的灵玉。   就这样在心中默念经文数分钟,握着灵玉的手也沁润出了薄薄的汗意,慈生才犹豫似的松了一口气。   祂没有再像白天那样逗弄似的碰慈生的脸,似乎……不在这里?   慈生努力眨眨眼睛,环视四周似乎没什么异样。   经书被他小心翼翼地塞到了枕头下,正好要收起玉时,他扭头。   一张惨白扭曲的笑脸!   从黑洞洞的血窟窿里流着血泪、露出森白牙齿,猩红尖舌,一张诡异的脸正直勾勾盯着他。   慈生一直是侧身背对着墙的,胆战心惊环视四周,却独独忘了看自己背后。   谁也不知道这张木讷、腥臭的尸脸偷偷窥视了多久。   慈生浑身都是一颤,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冰冷,连手关节都要木住了,强行分出一缕清醒的意识控制自己将握着灵玉的那只手抬起来。   他蹭着上铺的防护栏缓缓支起来一些身子,手中的灵玉反射着一点莹润的光芒,只是稍微有些抖,那东西亮在鬼脸面前,不由得令那个东西扭曲了一瞬,黑洞洞的眼窟窿逐渐变形。   他努力挤出声音喊救命,又试图用一只手拍动床铺,只可惜不知道什么奇异的情况,三个弟子没有一个有动静的。   慈生甚至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可能,这三个弟子……是醒着,还是睡着?   是活着,还是死了?   慈生忍住心头颤抖,咬紧牙关将灵玉更是往前送。   这东西就是白天住持“驱赶”的那个,只可惜这家伙根本就没走,反而是留下来,悄没声的寻了一个体质最虚弱的伺机而动。   这阴气极重的诅咒怨鬼依旧往前寸进着,一张脸像是某种流体的面具。   这灵玉只吓到了那东西一瞬,旋即,对于新鲜诱人血肉的渴望战胜了灵玉带来的刺痛,似乎是觉得猎物近在咫尺,它发出了一阵怪笑。   只可惜,在碰到慈生手臂的一瞬间,它像是被瞬间的火焰炙烤成了焦炭,黑洞洞的窟窿里是怆然的血泪,发出一声无声的哀嚎,消散殆尽。   慈生足足愣了两秒,才后知后觉。   他的身体依旧没有从冰冷中恢复过来,整个手足都是僵硬的,心如擂鼓,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不知何时滚下来的泪珠。   ……屏障。   是屏障救了他,或者说,是祂救了他。   慈生垂眸,声音微颤:“……是你吗?”   祂大概只是随手布置的一个屏障,就足够让这么一个慑人的东西灰飞烟灭;约莫这时候才能真正感受到实力差距之间的鸿沟天堑。   黑雾默不作声。   祂从一开始,就安安静静地待在慈生的身后,用一团尚且没有实体的影子汲取甜美人类身上的气息。   祂想看到慈生向他求救,向他求饶。   想看到慈生乖乖软软,甜甜地对他笑。   但是慈生没有。   明明都病了,单薄纤细的身子先不说,他本也是恐惧这种东西的,却能努力自己抗争。只是绵绵软软,小奶猫一样让祂心里看着发涨发疼。   祂的妒心很强,这大概是祂与生俱来的特质,祂不满足于自己这样若有若无触碰着慈生,就禁止任何人、任何鬼触碰他。   但是祂现在越来越贪心了。   不够,还远远不够。   祂不满足于那一点“报酬”,祂想要更多。   想要跟之前说的那样,将可怜又可爱的小家伙吞下去,埋进深渊,只有自己才能够看见。   祂淡漠残忍,又宛如恋爱中被忽略的伴侣一样不讲道理闹脾气。   看着慈生尚且有些惊惧的神情和脸上的泪痕,祂凑过去轻轻舔吻,温柔的白色光晕让神经紧绷的慈生放松。   慈生还睁着黑润润的水瞳轻声问:“你……”   思绪明明很乱,却偏偏感觉眼前一片昏沉,眼皮不受控制地垂下去。   而感受着青年温软单薄的躯体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祂终于发出一声餍足的喟叹和喘息。   *   慈生醒来的时候还很早。   昨天的记忆宛如潮水涌了上来,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但是完全不记得自己后来究竟是怎么能够睡得着、而不是下床去推醒弟子们和住持的。   他抬头,下意识地想要知道“祂”的位置。   但是今天早上的黑雾似乎没有那么兴致高昂地凑过来落下一个个冰凉的亲吻,反而若有若无。   慈生顿了顿。   他摇摇头,不想了,他又不是斯德哥尔摩。   从床上爬了下去,身体不舒服,忍不住咳嗽两声,之后好不容易将睡得沉沉的弟子们喊醒了。   慈生走到洗浴间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红彤彤的眼睛、嫩红破皮的唇,看上去就像是只被疼过的小兔子一样可怜兮兮;他闭了闭眼,用凉水冲了一把。   结果这凉水又让他咳嗽了几声,勉强停下来,就看到众人团团围起。   他们醒来之后都交谈了一会,骤然发现自己昨天好像都睡得特别沉,似乎朦朦胧胧间就好像是生魂被吸走了一般没有了感应。   “对对,反正我是真的睡死过去了,什么都听不见,我感觉这种状态再持续下去,我阳气是真的不够用啊。”   “哎,也不知道咱们寺庙的根基什么时候能好,你看塑像,我都心疼……”   “诶,师父您来了!”   住持看上去颇为疲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情,他已经尽力了,但是无济于事。   “是的,我听说昨天你们这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过来看看……”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慈生。   慈生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他犹豫了片刻,将那一块昨天用来对抗那东西的灵玉拿了出来。   一开始尚且漂亮灵性的玉已经沾染上了丝丝缕缕的黑气和血痕,变得暗淡下去。   住持走到了慈生的身边,没有伸手触碰他本人,而是直接接过了那一块灵玉,仔细端详了一会之后,就幽幽然叹息了一声,将灵玉收回了自己手中。   一众目光聚精会神落在了玉上,一时间议论纷纷。   住持顿了顿,似乎是在遣散大家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吩咐完了之后,才小心地对着慈生招了招手。   慈生乖觉地跟在了住持的身后,跟他两个人一同走到了书房之内,才堪堪将门关上,留出了一方檀香味十足、令人安心的地盘。   住持主动给慈生拉开了椅子,恭恭敬敬的样子让慈生愣住了,想转身去帮他拉椅子的时候,却见住持赶忙摇手,最后叹息一声请他坐下。   慈生怕住持被他身上的屏障烫着,所以不再推拒,慢慢坐了下来。   在他的面前,是一方干净的宣纸,住持提起毛笔的手稍微有些抖,却字字坚定,力透纸背,好不容易写完了一段,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慈生。   慈生垂眸接过来。   第一句的内容是——   恳请您,同尊敬的祂,稍事离开。 第12章 豪门灵异(12)   住持这么厉害的吗?竟然能够直接看到他身边的那个东西?   慈生的黑眸登时睁大了,有些许不易觉察的惊讶和担忧隐隐浮现,指尖停留在宣纸上,揉皱了些许边缘,最终他张口又阖唇,过了好半晌才停下说话的念头,继续往下看。   【原先试图窥破您的命数,但是发现迷雾缭绕无从得知,望您原谅我的冒犯;过后遇鬼胎,您帮助施主的动作让我倍感惭愧,我知道您留下来可能是我此生中难以遇到的机缘,但是我不能只顾一己私欲。】   慈生眨了眨眼,算命这种事情无可厚非,他也并不责怪面前的住持。只是他刚刚说,慈生留下来,可能是他难以遇到的机缘?   ……慈生能够做什么,或者说为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呢?   【尽管我没有看透您的命数,但是我知道您身上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您是我见过这么多人当中最为清澈的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温和慈悲的命盘,又是如此命运多舛……】住持写到这里停了笔,似乎接下来的内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然而您身上的那一位,我们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我知道可能这样对您来说有一些冒犯,但是为了我们寺庙能够继续延续下去,为了可以继续供奉……我不得不很遗憾的,向您告别】   总结来说,住持给慈生发了一张好人卡,然后让他跑路。   其实住持这样说,对于慈生来说还是挺好接受的,他一点都不想连累寺庙中的众人。   只不过……   慈生顿了顿,他直截了当地开口道:“所以说……您如何看出来的?”   被问到了这个问题,住持脸上渐渐扯起了一个苦涩的笑容,耷拉的眼皮看上去疲倦万分,而白胡子再也不那么仙风道骨,反而看上去老态龙钟。   唰唰几笔:【昨日晚上,我曾在祠堂询问过那尊的意识,是那位告诉我的。】   慈生忍不住叹息一声。   今天不知道黑雾发什么慈悲,没有如影随形地跟随着自己,慈生明明该觉得浑身舒畅,但是没有那冰凉的气息,却也忽然忍不住瑟缩。   他垂眸,如墨般漆黑的发丝顺着动作遮住了他的眉睫,只能看到寒星般的眸微闪,最后有些茫然无措般:“那么,能不能问问您,有什么可以……使得祂不再缠着我的方法吗?”   慈生的指尖下意识摸到了那个黑衣人嘱咐他随身携带的符包上,里面是一根不知何人的纯黑发丝。   根据剧情设定,他是不能把这个发丝丢掉的;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去看病,但是不把可能的过敏源告诉医生的患者。   他只能抱着最侥幸的猜测,相信系统给他的解释,选择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慈生小声道:“……祂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所以只要能够好好让祂离开就行了。”   住持似乎是停顿了一会,耷拉的眼皮有些松弛,眨了两下才用力睁开,眼白略翻,有些浑浊的眼球里是无尽的复杂和沉默。   他拿过笔在纸上继续写道:   【您知道言家、赵家之外还有一个向来隐居的世家,而那家则是实力最为强悍的,倘若您想要让祂离开,那么去找那一个家族,大概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找那个隐居世家?   就好比慈生在沙漠里走了几天,遇到一个人,那个人对他说:你渴吗?喝水就好了啊!   慈生不是不知道喝水,关键是水在哪里啊。   慈生宛如一头被逼到了角落里走投无路的幼鹿,颇有些可怜巴巴地问道:“那能请问您,我怎么样才能够找到那个世家呢?”   住持算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也不含糊,手下落笔:“我听闻最近萧家在举办一场宴会,本来是想召集几个豪门家族一同参与的,故而我也知道一些头绪。你可以从我们寺庙走,具体的位置地点我会发给你。”   慈生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石块落地,感激道:“谢谢您。”   话音刚落,他忽然又想到了另一层面。既然这个嵺山寺庙都知道那个萧家要办一场宴会,那么作为豪门家族之一的言家,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   而剧情现在走到的地方,慈生大概猜得到,言父和言棋吵架,言棋始终不愿意回家和他和解,也被一众人所跟着排挤孤立。他不可能再为了言家的名誉去参加这个隐居家族的宴会。而言家主本人则仍旧在外面出差,也不知道要去多久——貌似言家没有人可以去那场宴会了。   这样一来,简直就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过来了。   慈生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剧情给他的信息,似乎没有提到有这样一个世家的宴会,但是剧情当中慈生饰演的这个炮灰是挺猖狂的,他不仅代替言棋管理了公司,还占据了他的地位。   慈生都已经不对主角受落井下石了,仅仅只代替他去参加一个宴会,心里没有什么负担。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轻松了两分,站起身来朝着住持弯腰深深鞠躬,也是对佛像那件事情道歉了:“谢谢您,那我去收拾东西。”   空气里的檀香宛如凝结的水雾一样动了,淡淡的香火味从外面抽了进来。   住持恍然回神,点点头,站起身同他一起走出了书房;几个弟子们虽然在忙自己的事情,但是看到两个人出来了,还是非常好奇地探出了脑袋过来看。   一部分人走到了住持身边,也有一部分人还有些舍不得慈生,“啊”了一声以后依依不舍地帮慈生收拾东西。   陆妍妍男友觉得有些遗憾,因为自己跟女友夸下海口却没有能够帮上他;但是也不多说了,跟住持请了假,非常友善地替慈生背包,利落地送他在太阳落山之前下山。   目送着慈生纤细单薄的背影和身边几个弟子们一同离开。   住持几乎是眼花了一瞬,看到淡淡的黑气宛如丝线一样,毫不畏惧地沐浴在阳光中,缠绕着慈生。   他浑身一凛,一股冰凉的气体从头顶抽了出去。   身边的弟子还在絮絮叨叨:“……但是师父,我从来没听过你说那个什么隐居的世家是萧家啊,而且他们办宴会这种消息应该只有言赵那种大家族才会知道吧,您啥时候知道的呀?”   住持皱了皱眉头,缓声:“什么萧家,你从哪里知道的?”   弟子瞪大了双眼:“师父,你刚刚自己说的呀,让言慈生去萧家参加宴会!”   “胡说!我怎么可能知道萧家的事情,”住持横眉倒竖,“慈生体质虚而已,我只是让慈生去旗山山顶找我师兄……”   说到这里,住持脸色煞白,后知后觉地咬住了舌头。   刚刚,他好像并没有成功把想说的话说出来,脑海中一片空白,直到现在往上翻找,才能够看到一点黑漆漆的雾气、缠绕在青年身边苍白俊美的侧影。   ……为虎作伥。   既然,住持根本就不知道萧家的事情,那么……在萧家等着慈生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   管家跟司机耳语了两句,就礼貌地冲车上其他的三个人点了点头,旋即坐到了前面。   咔嗒一声,挡板合上,豪车淡淡的皮革和香水气味让陆妍妍啧了两声。   她的笑容稍微有些腼腆,跟管家打过招呼之后才放松下来,倚靠在男友的身上,打字发给慈生:   【明明是我去接你,但是现在反而变得你送我和我男朋友了,真的是不好意思哈哈哈】   “没事的。”   陆妍妍原本是打算去接慈生,顺便见男友一面,但是没想到跟她一起到山脚下的就有着言家的豪车。   几个人商讨一番,当即决定在送慈生去萧家参加宴会之后,顺道把陆妍妍和她男朋友也送回家。   车在飞速前行。   慈生坐在他们面前,怀里是一个没多少东西的包,乖乖坐在原地的动作简直乖到爆炸。   陆妍妍看他漂亮到她忍不住星星眼的脸,母爱都要溢出了,手上噼里啪啦打字动作不停:【怎么样呀,身上的情况有没有得到改善?】   慈生迟疑了一会,慢慢打字没来得及回复。   他就看到陆妍妍男友羞愧地摇了摇头:“没有,最近庙里出了点事情,这不是要慈生去那个萧家参加宴会的时候,顺便请人家帮忙解决一下吗。”   陆妍妍字都没打了,疑惑道:“妈呀,这么严重的吗?我记得你们寺庙很灵的呀,我都好久没有过奇怪的感受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师父说萧家很厉害的,我觉得慈生去请他们帮忙肯定有效果。”   两个人说着都有些沉默。   陆妍妍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有些忧虑的样子,看着面前可乖可乖看着他们俩对话的慈生,打字:【你放心,肯定不会有事的!不过住持师父有没有说这个宴会是做什么的呀?管家刚刚也没有说】   女孩子的心思很细,第六感也格外的准,她提起来,慈生他们剩下的两人才恍然,发现似乎从一开始,住持就有意识地忽略了这个问题。   而他们毫无所觉。   慈生愣了愣,旋即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陆妍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受到车猛地一停,三个人面面相觑。   陆妍妍脸色有些苍白,先行直接了当地打开了窗户。   门外是一栋庄园,恢弘气派的建筑物有着西方巴洛克时期的风格,精致奢华的宝石与珍珠镶嵌在其中,两个看上去活泼可爱的小天使在门口的喷泉中。   幽幽的花香传来,却闻不见鸟雀的叽喳。   摇晃的白幡在门口轻轻招摇。   这分明不是筵席,是一场葬礼。 第13章 豪门灵异(13)   一瞬间,车中的气氛有些许的沉默,陆妍妍明显喉间哽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忧愁。   反而是慈生比她淡定一点,看见她的样子还温和地笑了笑,声音轻软道:“没关系的。”   毕竟没什么东西比自己身上缠着的更可怕了。   陆妍妍甚至忘了慈生听不见,赶忙开口急道:“可是你一个人体质虚去这个地方会有事的吧?我没有佩戴灵玉之前一直都不敢轻易去参加葬——”   她的半截话卡在嗓子眼里,就被开车门的声音给挡住了。   管家带着白手套,垂下脸,由于逆着光,他们并不能看清管家脸上的表情。   他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声音的语调不轻不重,就像是个标准的机器人一样:“还请慈生少爷下来。”   陆妍妍偏头,目光落在管家的身上,忍不住道:“那个,请问你们——”   管家动也没动,没有理会陆妍妍,反而是继续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旋即,他直接拉开了车门,动作礼貌之中带了些不容置喙的强硬,白手套恰好放在了慈生的面前:“请。”   慈生是听不见,但是不傻;看了一眼仍旧忧心忡忡的陆妍妍和她男友,只是安抚道:“我没事的。”   青年的唇色浅粉,小鹿一样清澈的眸看向人的时候很容易就激发人的保护欲和爱意,尤其是他身上弱弱的病气,简直让人为他下车时过于纤细的腰线而担忧,担忧它会不会一折就断。   慈生接力从车上下来,抱着包的动作乖乖巧巧,回头抿唇。   他冲陆妍妍他们露出一个清澈纯然的笑容,旋即摇了摇手中的手机,乖得让人心都化了。   陆妍妍顿时感觉自己母爱再次溢出,心脏砰一下被击中,和男友一块两个人呆呆地看着慈生一个单薄伶仃的背影走进了萧家。   他们回过神的时候,管家刚好从侧边走来准备上车;陆妍妍下意识地喊住了他准备问一下有关于萧家的事情,却忽然怔住了。   管家也没有理会她,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就打开了前排的车门。   她男友尚且还在思索有关于寺庙中异样的事情,看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你别担心,我师父都说了萧家肯定有办法……这个筵席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嘛,再说了,我看慈生小兄弟自己都不害怕,咱们两个这个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   “不是。”陆妍妍难得打断别人说话,面色苍白的脸上是没有血色的唇,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男友,问出了一个令两人都汗毛倒竖的问题。   “你记得管家长什么样子吗?”   车猛地启动,窗外的场景变换飞快。   她男友原本还不以为意地张口:“当然——”   说到一半就停了。   两个人沉默了,惨白的两张脸对视,眸中都是不约而同的惊恐。   ——第一次打照面可以说是记忆力不好没记住,第二次可以说是逆光没看清,第三次,陆妍妍仔细观察之后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清管家的脸。   每个人的面相都是独特而注定的。   ……而世界上只有一种东西会没有脸。   *   “诶,先生!先生!”有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男孩手中拿着纸笔,远远看到慈生一个人孤零零背着包走过去,忍不住喊他好几声,见他都没有反应,赶忙冲上前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慈生眨了眨眼睛,有些懵然的样子。   男孩的话他听不见,只能看到他在动口型,所以慈生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做了个听不见的手势,就看上去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那男孩正在滔滔不绝:“……您是受邀来的客人吗?我们要在这里登记一下名字——”   看到慈生的笑容,他忍不住目眩神迷了两秒,眼睛跟着他的动作转,半晌才结结巴巴把话补完整:“和、和你的家族。”   慈生略低头看了一眼纸上面的字,也明白了人家的意思,细白的手指从他手里接过了笔,落下清秀的字体。   礼金管家已经替言家给过,慈生只要签名就好。   男孩尚且还在被他的美貌震惊,看着他略咳嗽两声看上去身体不好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那个,我带你去休息室先休息吧,言家、言家什么时候有你这样的少爷了呀,还真是奇怪。”   慈生没说话,眨了眨眼睛。   那男孩忍不住脸红,挠了挠头指了一下在萧宅东面的那个休息室,主动走在他前面带他进去;到门口的时候,慈生清了清嗓子,温和道:“谢谢你。”   男孩赶忙摇手,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声道:“不不不用,你去休息就好!”   只是暗自在心中揣摩一定要跟管家说一下这号人物,人家听不见可不能怠慢人了,必须得好好安排。   慈生看到男孩的表情,大概猜测他是在说没关系,于是腼腆笑笑,提着自己的包环视了一下四周,在众人或明面或不显眼的打量之下坐在了角落中。   萧家虽然是权势煊赫的豪门世家,但是由于常年隐居,故而来吊唁的人算不上特别多,只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彬彬有礼的交谈,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庄重华贵的黑色礼服,就衬得在角落里穿着白衬衫的青年分外显眼。   慈生稍微犹豫了片刻,包里也没翻到黑色外套,只能穿着那件衬得他看上去颇有些“小王子”气息的衬衫乖乖坐在原地。   他不会品酒,也听不见,想要打探消息都很困难,没法跟别人交谈,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了手机,决定搜一搜正常的葬礼是什么样子的,好让他等会没有那么局促。   手机上面的页面停留在了百度知道,上面说前面一串的“小殓”“报丧”“奔丧”,大概是都已经做过了;只是慈生回想了一下,貌似没有看到“停灵”这一步,即是将尸体放在灵堂里。   一般来说,灵堂都是讲究比较多的,而且对于宾客来说还是比较显眼的,   萧家这样底蕴深厚的家族,总不能犯不布置灵堂这种错误吧——也可能是自己没有看见?   慈生动作幅度很轻的自己摇了摇头,不打算去想这件事,继续往下面看了一会,正当他切换页面的时候,就发现面前有一只手稍微摇晃了一下。   慈生懵然抬头,看到是那个脸红红的男孩正对他笑了笑,大概是在示意他往外走。   周围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再次被吸引了过来。   慈生微怔,在众人或是打探或是好奇的目光里自如地站起身来。   那个男孩下意识地道:“我刚刚跟管家说了您的事情,他立刻就喊我来请您过去,好像是有话要跟您说——哦对!”   男孩忘了他听不见,这会将手中写满了字的纸条扯下来给慈生看。   慈生心中稍微提起来了一些,看到字条以后心中有些疑惑的同时也有一些放松,毕竟他还有事相求,如果能够见到管家,也算是有些门路了。   男孩面对他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有些钦羡他,所以对他的动作分外仔细,几乎是非常礼貌地将他带到了管家所在的门口。   慈生温和道:“谢谢你。”   男孩赶忙摇手,替他开门指了指里面:“不用谢,管家就在里面,我先走了!”   慈生看着他飞快跑走,顿了一下,旋即推开了房间的门,环视一圈,发现了一个看上去十分专业、精神矍铄的老人。   那个人看到慈生立刻站了起来,还没等慈生说话,就率先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带着他往里面的沙发上坐。   慈生犹豫了一会不知自己该不该推拒,旋即就率先开口道:“您好,我的名字是言慈生,这次来除了吊唁之外还有一事相求……”   慈生说到这里才后知后觉,刚刚那么长的一段车程,祂都貌似没有出现。   按道理说,那东西不可能那么久都毫无动作,要么隔一会要过来蹭两下、落下冰凉的吻和喘息,要么就是拨弄两下,或是耳垂或是发丝。   慈生本该心下一松,又毫无预兆地提了起来。   上次在寺庙里也是舒服了一会那东西就跑出来了,甚至更加猖狂;倘若这次跟那次一样……   慈生不想让自己什么都没问就开始悲观,于是继续道:“不知道您是否可以帮帮忙?”   管家听到他说的话忍不住一怔,对他说话到一半才想起来他听不到,于是耐下性子、迅速从旁边扯了一张纸下来,赶快将自己想说的话写下来。   慈生等在原地,只觉得心里稍微有一点点的焦急。   这种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头顶的感觉并不好受。   过了好几分钟,管家才写完,将那张纸递给了慈生。   不知道为什么,慈生忽然觉得那管家看上去有些“期待”。   慈生从他手中接过。   “您是我们府上的贵客,如果您有什么需求我们一定会满足,只要您愿意和我们达成一个协议。”   慈生眨了一下眼睛掩饰了心中的情绪,他还没说自己有什么问题呢,这萧家的管家简直迫不及待地答应了,还抛出了一个诱饵。   他刚想问问是什么协议,就看到管家继续往下写的内容。   “我们想请您,为我们少爷守灵。” 第14章 豪门灵异(14)   守灵?   简直离谱!   慈生并不相信偌大的萧家会找不出一个后辈替这位逝去的前辈守灵,再说了,就算没有后辈,和他同辈的人也应该先替他守灵,毕竟这种事情都是家里人来做,怎么可能轮到慈生一个今天才和萧家人见过面的外人?   慈生下意识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声音有些弱:“抱歉,我不太明白;这是萧家的什么习俗吗?”   他都要怀疑萧家正不正规了,是不是要找个机会借着协议的名头给他卖了。   没想到对面萧家的管家点了点头,看上去十分郑重和严肃的样子,手下的动作飞快,连带着从一旁找出来了几张照片,一一放在了慈生的面前,仔仔细细地给他一张一张指过去。   前几张照片上都是年逾半百的老年人,似乎这一辈还是人丁兴旺的,但是看血统分支,都不算是萧家的本家。   接下来的照片上是一个带着孩子和妻子的男人,看上去有些上位者的气息。   慈生本来还心头一动,揣测这是不是萧家可以帮忙解决问题的少爷,就看到管家递过来的字条:   【这位是二少爷,已经自立门户离开萧家本宅了】   慈生心中稍微有一些失望。   但是与此同时,他的疑虑也越来越多,萧家的管家怎么敢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慈生的,他一个外人而已……   紧接着,管家打断了他的思绪,将一张黑白的照片递到了慈生的面前。   慈生一怔,接过来。   就那一眼,让他眼前恍然了一瞬;如果说刚刚那张二少爷身上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势,那么面前这张照片上的男人就是真正无双的上位者。浑身上下都是不怒自威的华贵气质,明明年纪也不大,冷峻、阴郁并且俊美,仅仅是随意的站在那里,就能够让人呼吸不过来。   那个男人黑眸沉沉,对着镜头的目光似乎可以直接透过照片穿透人心。   唇张开又合上,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得有些沉浸,等到管家塞字条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总觉得这个男人很眼熟,但是完全不记得在什么时候看到过。   只是圆睁了眸:“请问这是……”   管家沉默不语,表情有一些沉痛,看得让慈生的话戛然而止,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这位是家主少爷,今天的葬礼就是少爷……】   话说到这里已经不言而喻了。   也、也就是说,萧家的家主去世了。   这场葬礼是为了他办的?   慈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顿了顿轻声道了一句“节哀”,又忽然有些叹息,家主都去世了,自己该找谁解决身上的东西?   目光顺着管家给的字条继续往下看,发现了他的补充:   “倘若您身上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可以放心交给我们。萧家的底蕴十分深厚,绝对可以替您解决问题。   现在唯一的事情就是希望您同意这一份协议,能够替少爷守灵;因为少爷在离开之前曾经说过,不希望有任何与二少爷和其他萧家人有关的后辈踏进他的灵堂。”   原来是这位大少自己的想法吗。   这样一来稍微有一点点合理,但是——   慈生道:“没有其他人一起吗?”   管家诚恳地给他留言:“如果您需要的话,会有人在外面陪您,你不用担心或者害怕的。”   慈生的手中依旧攥着那一张照片,不知何时,照片上俊美的男人似乎投来了深深的注视,在青年不经意的情况下,从照片的角落渗进了一些黑色的雾气。   “不过我——”   他想说什么来着?   慈生感觉脑海一痛,忘了自己原本要问的问题。   既然管家都这么说了,貌似没问题了?   应该还挺合理的吧?   慈生揉了揉眉心,忽然记不起来原本横亘在心中的问题了,正当这时候,管家趁热打铁,给他端来了一杯热茶还有一些点心,字条上的内容谦逊:“您先休息,之后我会安排人来请您。”   没给慈生拒绝的余地,慈生犹豫了一会也决定先暂且坐下来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是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绞尽脑汁想的时候,却只想到一个问题,貌似现在还没有问过管家,那位大少爷的灵堂在哪里啊。   慈生沉默了一会。   感觉自己这个决定做的太冲动,但是心里又好像一直有一个念头在催促着自己答应;这会一个人想想,觉得自己自己这种虚弱的体质,是不是不该去干这种给别人守灵的作死事情?   但是慈生原先也是知道一些民间的传统习俗和故事的,不同于外面的孤魂野鬼,一般这种正常逝去、家里设灵堂的人,都是没什么威胁性的“灵”。   像是小孩子倘若在家中莫名其妙的发烧了,如果去过医院依旧没有好转,有些大人就会选择用些“玄学”来看看。   用筷子站在装满水的碗中,喊逝者的名字,倘若喊到谁的时候筷子立住了,那么就代表是那个人出现了:或许是想小朋友了,或许是想要家里人给他送一些纸钱过去。   不过自己替别人守灵,搞个碗筷在那边战战兢兢的,貌似太过分了。   慈生被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整的摇了摇头,倒是觉得自己可以跟管家商量一下要不要给那位大少爷烧一些纸钱——或者巨额支票过去,毕竟他们鬼界通货膨胀肯定很厉害。   慈生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浏览了一会手机,顺便又将那几张照片重新看了一遍,轮到那一位大少爷的时候,他忍不住仔细端详了一会。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相纸,好像有些意外的小心翼翼,碰到的时候就好像是心被拽进了软绵绵的云中,让人情不自禁地选择沉迷。   他入神地看了好几分钟。   一直到门被那个带他过来的男孩敲响,而且那男孩走到他面前来,慈生才回神,看着他手中大包小包提着的东西。   慈生站起身来伸出手准备帮他一把,男孩赶忙摇头,冲他展示了一下自己提的非常轻松。   男孩做出的口型是“跟我来”,慈生没有多想,就跟在男孩的身后。   跟着他走才能看出来萧家究竟有多大,奢侈并且低调、富有内涵的装饰比比皆是,整个房子非常协调。   经过一段悬空的长廊,慈生随着男孩走到了房门面前,里面似乎是一个衣帽间,男孩认真仔细地把左手的东西放了下来,又提着右手的东西继续往外走。   慈生一路上跟着都没说话,这会稍拦住了男孩,温和问道:“请问我们要去哪里呀?”   男孩回头,滔滔不绝:“楼底下他们的吊唁都是表面工作,少爷才不乐意搭理呢,我们等会要去的是少爷的灵堂。”   一大串话,慈生没有分辨出来他说了什么,只看到最后他口型两个字貌似是“灵堂”。   慈生浅粉色的唇微张,似乎在想他说什么,那男孩就直接招了招手往前走的样子。   慈生跟上。   “砰”一下,门被打开。   慈生眼前花了一瞬,旋即就看到了眼前的场景。   在偌大空荡的卧室中,周遭都挂满了白幡,一副挽联悬挂,白色的烛在幽幽燃烧。   而摆在最中间的棺木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面色苍白、阴郁俊美的男人。 第15章 豪门灵异(15)   听不见楼底下喧闹的声音已经消失,慈生是凭着生物钟感觉到现在不早的,他于是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从房间中的布置里走过去,到窗户边探头看了一眼楼下的花园。   他有点困迷糊了,但是由于给别人守灵是不能睡觉的,所以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一边往楼底下看,一边轻轻拍打。   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在他和陆妍妍几人过来的时候,看到萧家的门口都挂满了白幡,还有一些香气浓郁白色花朵围绕在四周,看上去就是一副阴沉浓厚的葬礼气氛——   但是不知道刚刚是什么情况,有可能是车辆的后视灯红光引起的,整个院子都是红色的。   这种红色来得艳丽,来得刺目,混杂着一点隐藏在灯光照耀下的黑色,如同烙印一样刺痛人的脑海。   这副场景有些像什么呢?   很熟悉,又觉得不可能。   慈生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未免也太奇怪了。   其实,原先横亘在他心头中的疑虑就已经非常浓厚了。毕竟没有人会把灵堂设在卧室这种地方吧,尤其是像萧家这样的大家族,哪怕是在后花园里开辟一块地方出来,也是没问题的。   但是萧家偏偏就不这么做。   之后,那个男孩出门,卧室——灵堂中只剩下了慈生一个人的时候,他就端详了一会这一具棺材。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总之,看上去非常的精致且古朴。暗色的纹路和金色的丝线层层编织。   他悄悄在心里感叹了一下,有钱人连棺材都做的如此奢华,就礼貌地收回来了自己的目光,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口不动了。   坐在原地大概好几个小时,慈生感觉自己要坐不住了,单薄的身子坐久了就会疼,所以才站起来慢慢动一会。   有一种违和感在心里,但是说不出来。   慈生叹了口气,将漫无目的的思绪收了回来,在从窗户旁边回去的时候,他意外将目光落在了棺材里的人身上。   跟照片里面一样——不,或者说比照片里面还要来的更阴郁俊美一些,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独宠,哪怕离世了,这位萧家少爷依旧眉目深邃、唇色自然,除了脸色稍微有一些苍白之外跟活人都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人安静地躺在棺木中,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不是根本没死”,慈生也不例外,替他觉得有些遗憾和惋惜的同时,忍不住就往前又走了一步,直到自己可以完全将萧少爷看清楚才停下来。   男人连发丝都是柔顺干净的,纯黑色的发丝上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而衣领也是板板正正的打好,喉结凸起的弧度完美且性感,顺着一路下去是他宽厚有力的胸膛。   慈生甚至有一点犹豫,仔细端详了两秒之后确定胸膛没有在起伏,才“将信将疑”地挪开了目光往下……   年轻人去世是不会穿寿衣的,所以这位少爷身上穿着的是一套奢侈到慈生不知道品牌的西装,马甲熨得板正的面料一路延伸,直到小腹前才有了异样。   中间漏了一颗扣子没有扣紧。   一般来说有些时候为了美观、活动,马甲的最后一粒扣子是永远不会扣的,但是中间漏了一颗就不太对了吧?   难道是给萧少爷穿衣服的人太过于草率,连这种小事都没有检查吗。   帮帮他吧。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慈生感觉脑海里一片空白,几乎没有想任何事情,自己就忽然想要伸手帮忙给他扣上。   手都要伸出去了,又触电般地收了回来。   脑子里的思绪清明了一瞬间,他稍微有一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是他来帮忙——但是如果他不注意到,这少爷就要这么衣冠不整地走了……   脑海里刚刚劝他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帮帮他吧,没事的。   这次的声音更加蛊惑人心,轻飘飘地攫取了慈生其他念头。   慈生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声“抱歉,打扰了”,旋即才伸出手。   细白的手指落在深色的西装上分外显眼,青年的手上有着淡淡的青色筋脉痕迹,指尖碰在棺材中男人的时候轻轻的,动作很温柔。   慈生替他将扣子扣好,就松开手。   但是由于棺材这种东西的特殊性,它的外壁与内里形成的弧度让慈生才抽回手的时候意外刮了一下,温润的手触碰到了男人冰凉刺骨的手腕。   “嘶——”   慈生被吓了一跳,他想要后退赶紧将手抽出来,却感觉重心一歪!   他没有意识到是那手腕反过来抓住了他的手心,只以为是自己害怕跌倒,所以不小心握住了人家。   帮人家扣个扣子怎么还握住了别人的手呢?慈生忍不住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四肢不勤,步子后退,小心翼翼抽手出来的时候,却忽然发现那原本好好躺在棺材里的人顺着他抬手的动作起、起来了!   诈尸两个字在慈生的脑海中闪了过去,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慈生还算是比较冷静了,他抿唇回头看了一眼萧少爷,发现他大概就像是被自己“拉”了起来。   毕竟男人苍白俊美的脸上并没睁开眼睛,而且也没有胸膛起伏的痕迹。   ——都说“死沉死沉”,其实慈生这种病恹恹的漂亮青年是根本拉不动萧少爷这样的成年男人的。   只不过慈生根本来不及想这么多,就颇有些“心跳过速”地伸出另一只手,落在男人抬起来另一半边身子,踮起脚来小心地将他扶着放下去。   慈生屏住了一口呼吸,将人放下去的时候才堪堪呼了出来,男人身上并没有那种诡异的“尸臭”味,也没有什么其他怪味,反而散发着淡淡檀香、香火般的古朴味道。   他与男人脸庞的距离有些过于近了,但是自己完全意识不到。   慈生纤长的睫羽低垂,可以看到男人苍白却光滑、似乎还很有弹性的脸颊。   他几乎是愣了一瞬间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这一回,他起身的时候更加小心翼翼,几乎确保自己的手没有与男人身上的地方触碰,才慢慢的挪了步子起来。   但是尽管他已经万分小心了,却还是不可避免一般脚下失衡。   这一回简直更糟糕。   他……险些整个人都栽进了棺材里。   倘若在场有别的人,肯定会觉得非常奇怪。因为慈生明明已经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站好,而且并没有故意的摔或是扑在这个男人身上——但就是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背后默默推了他一把一样。   自己简直就是离谱……   怎么可以进别人的棺材里啊!   慈生在心中赶忙骂了自己两声,他要是万一不小心把别人的身体给碰到哪里就完了。而且进别人棺材……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很忌讳的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慈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软绵绵的,带了些焦急和歉意,以及不易察觉的一些哭腔,简直听得祂心都软了。   慈生又是担心管家会上来看,原本就已经够让他觉得羞耻和难堪了。倘若要是管家再质问他一句,他简直头都大了。   事不过三,慈生这会算是有些心理阴影般地从棺材中退了出去。还好这一回没有再受到什么意外和干扰的阻挠,还算是比较轻松。   但也算是巧了。   他刚刚才退后走到门口离棺材几米远的地方,就看到原本还严丝合缝闭紧好的门忽然被打开。   慈生心中一跳,看着管家手中捧着东西,身后跟着一堆提着大包小包的人走了进来。   管家过来的时候,慈生的心跳还尚且没有平复下来,勉强正色看过去,发现他的脸上有些苍白,呆滞的目光没有焦距,口中却一直念念有词。   “给夫人的红枣、桂圆、花生。”   慈生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尚且以为是什么习俗,悄悄瞥了一眼,却看到那用名贵瓷器捧着的东西是那种别人结婚的时候才会有的几样吃食。   身后的人也都默默地将东西放好。慈生在看到那个给他送东西过来的男孩时,试图拉住他问他为什么。   只是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他就看到那个男孩面色惨白,木讷的脸上全然没有表情,和下午那个脸红的样子浑然不同。   男孩也没有回应他,只是呆在原地,先转头朝向他,再慢慢把翻着白的眼珠子转过来。   慈生霎时间收回来了手,心中狂跳。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鱼贯而入的人再次鱼贯而出,落在最后的人变成了管家,手中是一壶散发着浓烈香气的好酒。   慈生慢慢挪动步子,试图跟在管家身后先退出去。   但是管家一个利落的回头,就狠厉地拦住了他离开的步子,反而是抬起脸来笑了一下。   笑的时候有些过分,脸上两块肌肉提起来的动作很夸张。   “夫人,合卺酒。”   什么酒?   刚刚管家的口型是什么?夫人?   开什么玩笑。   慈生又忍不住后退一步,白净漂亮的小脸上满是茫然和淡淡的惊恐无措。   管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酒放了下来,就后退,将门合上了。   慈生慢慢环视了一眼四周。   楼底下的红光越发显眼,就好像是滔天的红浪,都已经透过了窗户映照在了室内。连白幡都带上了一层红色朦朦胧胧的面纱。红枣桂圆花生和酒放在桌子前,周遭都带上了“热闹”的气氛。   这里不再像是个灵堂,反而……   慈生手有些抖,抓着房门的把手拧了拧,明明刚刚管家他们一帮人还来去自如的门,到他手上却忽然不听使唤,不管是推还是拉都没有动静。   他的心跳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直到背后覆上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一只苍白修长的大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慈生的面前。   旋即,身后男人轻轻笑了一声,温柔地捉住了他拧着门把的手心。 第16章 豪门灵异(16)   慈生靠生物钟醒来的时候尚且还很早,外面的天光还没大亮,甚至还映着一些浅淡的红。   床上的被子软绵绵的,暗色的底纹、金色的丝线,低调奢侈之间却也将青年白净到极点的肌肤展现地淋漓尽致。   青年白净纤细的脖颈上全是青青紫紫的暧昧吻痕,从细嫩的锁骨处往下就全部掩盖在了被子里,看不见了。   他轻轻“唔”了一声。   身后缠上了一个人,吐息温热,黑色的发丝垂落到他的颈窝里带起一阵淡淡的痒意,慈生忍不住想笑,就轻轻推了他一下。   他这一下推了等于没推,那男人从鼻腔里挤出一声淡淡不满的哼,旋即轻咬了他一口。   慈生不是很害怕。   他知道,身后的人是他的爱人,萧望勉,也是萧家的大少爷。   他少爷白天不爱动,懒洋洋地不想起床,此时此刻也揽着慈生的腰不想让他起来。   慈生没有管他,先自己从被子里坐起来环顾了一眼四周。   床头还挂着红色的帷幔,床尾还有一连串的花生桂圆红枣,每天都换,每天都没拿下去。   这气氛活脱脱的古代结婚,明明都结婚好多天了,萧望勉就是不愿意喊人过来把东西撤干净,跟他说他还不乐意。   慈生站起来,走到了旁边的衣帽间里,衣柜里整整齐齐都是萧望勉给他买的衣服,从深到浅,衬衫正装到T恤卫衣都全安排上了。   好是好,就是看得人犯选择困难症。   慈生想了一会儿,今天好像不用出门,所以在卫衣那一块站下来了,手在白色和浅黄色上纠结的时候,感受到自己身后覆上了一个人影。   男人肩宽腰细,腿长个高,足够把慈生整个抱怀里,将脑袋黏黏糊糊地搁在他颈窝的时候,顺便伸出手来替他拿了浅黄色的卫衣。   自己在挑选衣服的时候,有人在帮自己拿。   慈生觉得这个场景莫名有些熟悉。   他眨了眨眼睛,记得自己好像那时候还有些害怕,但是自己只可能和萧望勉在一起过,不可能有“害怕”这个情绪呀。   他思考的动作被萧望勉打断了,男人拿来卫衣动作细致地帮他套上,旋即就又顺便从旁边拿来了一条舒适的裤子和一双袜子,打横把人抱起来,回到了床边。   慈生顿时来不及多想了,小小地惊呼一声,就抱住了男人的脖颈。   萧望勉帮他穿好裤子,亲了一下他腿根的淤痕,偏偏要抬头看一眼慈生偏过头、用手掩盖脸红的样子才勾起唇角。   他单膝跪在地上,旋即抬起了青年的足踝,放在自己的腿面上的同时拿了着那一只侧面带着小花的袜子给他套了上去。   慈生刚刚没仔细看,没想到个看上去是纯白的东西还搞了个花,不满地蹬了男人一下。   萧望勉跟个变|态一样一点都不生气,反而低下头又亲了亲青年的足踝。   这下就轮到慈生不好意思了。   青年本来也就二十岁的年纪,穿上这一套看上去简直又软又乖像是没毕业的高中生,早上起来要去上学一样。   不过慈生稍微有点郁闷,因为自己本来说想要去上学的时候,却被萧望勉拦住了,萧望勉说他已经暂时办了休学的手续。   慈生有些惊讶,他问说:“我为什么会办休学呀?我怎么都记不得。”   萧望勉面不改色地打字:“怎么了?宝宝不愿意和我结婚吗。”   慈生的小脸上显出两分无奈:“你知道我不可能不愿意。”   萧望勉这才满意,细细地为慈生解答。   慈生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言家刚认回来的孩子,但是在有条件上了两年学之后,发现之前一直没有治好的耳朵恶化了,最后导致什么都听不见,所以才休学。   他本来还有一些疑虑,自己什么都记不得的情况下真的很容易疑神疑鬼,而且跟恋人结婚前相爱的记忆也有些模糊和空白。   但是萧望勉对他太好了。   宠到慈生真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慈生总觉得隐隐约约中就是该相信这个人,就是该跟这个人在一起,他们在一起好像很不容易。   慈生后来又问过萧望勉自己为什么记得也不清楚,萧望勉就把他抱怀里亲亲他的耳垂,一五一十用文字全部告诉他。   “宝宝,因为你耳朵恶化的时候发烧了,后遗症太严重,所以记忆有些模糊;我跟你好早之前就认识了,第一次在学校见面的时候,你还不小心拽到了我头发。”   慈生才不信呢,自己怎么可能刚见面就拽着男人的头发不放?   他那时候有些讪讪收回抓着萧望勉衣角的手,旋即扬起来的水润眸子里全然是“真的吗我不信”,又乖又恃宠而骄。   萧望勉也是现在一样低下头亲亲他,胸膛随着笑意微微颤动,引得靠在他身上的慈生都能够感受到。   慈生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他纤细的腰线旋即就被某个一直虎视眈眈的人把在了手里,慈生也没介意,软绵绵地开口:“吃早饭呀?吃完我想看会书。”   萧望勉牵着他的手下楼。   楼底下,管家和一些仆人们早就把饭弄好了放在桌上,桌上全部都是慈生比较喜欢吃的菜品。   慈生吃了一口虾饺就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四周。   慈生这几天一直都没怎么下楼,下楼好像也没怎么和这位管家碰过面,但凡看到管家,都会看到他低头认真干事的样子。   只是今天早上看他抬起了头,一直等着萧望勉,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和萧望勉说。   萧望勉看着慈生抬头一副好奇而且不好好吃饭的样子,就先把他爱吃的都挪到了他面前,旋即自己站起来到管家的面前。   他们两个人一说话,慈生自然听不见,也不知道在讲什么了。   他本来该低下头好好吃自己的饭,但是说实话,他看到管家的时候,就咽不下去了,总觉得好像还有件事情没有做。   所以,等到萧望勉走过来的时候,慈生拽住男人的衣服下缘,偷偷在他耳边道:“我感觉管家好像有什么东西没给我。”   萧望勉挑眉,俊美到人神共愤的脸在慈生面前放大,慈生看到他说了个“什么东西”。   慈生托腮想了一会。   “我感觉……我一直在害怕什么东西。今天早上也是,但是我想不起来那个东西是什么。”   萧望勉的脸色僵了一下,在慈生看不到的地方逐渐阴郁下来。   慈生吃东西的时候慢吞吞的,像是一只乖乖吃饭的小猫,“我记得管家好像说过会帮我解决,只要我帮他……”   慈生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忽然觉得脑海有些画面闪回,也有些疼痛:“帮他干什么……来着?”   他手里的筷子一松,啪嗒落在了桌面上。   萧望勉很迅速地走到了青年的身后,丝丝缕缕黑气不受控制地从身上散逸。   萧望勉替他按摩眉心,刚想嘱咐他别想了,就看到慈生忽然站了起来,撑在桌子上的动作看上去摇摇欲坠,小脸苍白,眉宇间似乎有一些疑惑。   “我记得,是不是有一个少年一直跟在你身边?”   “他要我签……一个……什么东西?” 第17章 豪门灵异(17)   听到慈生这句话之后,沐浴在萧望勉眼神中的管家几乎是瞬间脸色煞白,嘴唇青紫颤抖,立刻大幅度地摇头,否认道:“没有!绝对没有。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的。”   慈生只看到他狂摇头的动作。   他这副模样实在是太过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慈生觉得有些奇怪,想要过去看他说了什么时候的时候却被身后的萧望勉一口咬住了耳垂。   慈生忽地耳根滚烫,刚刚还在抽疼的眉心顿时停了,连带着想说的话都在喉间没吐出来。   看向慈生的时候,萧望勉阴冷、毒蛇一样令人胆寒的气质也会收敛起来,丝毫不会吓到他。   但是萧望勉转头的时候,阴郁苍白的脸上没了表情,看向管家的时候让人浑身发抖。   他的语气淡淡的:“下去,别让他看到你。”   管家低着头,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保证带着那孩子走远一些,保证不会让您和夫人看到。”   萧望勉“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管家得到了命令就赶紧后退了两步,伸手招呼了一下在客厅中服侍的仆人们一同离开。   眼看着饭厅中人越来越少、越来越空,慈生从萧望勉怀里挣了出来。   萧望勉明明面无表情,却被慈生看出了两分委屈出来。   慈生于是扯了扯他的衣角,让他别大早上的刚起来就动手动脚的,水瞳湿润,“义正辞严”:“我还有事情要问呢,你别……”   萧望勉从鼻腔发出淡淡的鼻音,看上去就是不愿意撒手的样子。   慈生跟他隔了半臂的距离,先挑重点开始问:“我刚刚不是问管家身边有没有跟着一个孩子吗,管家说什么呀?他怎么摇头那么激烈。”   萧望勉看着慈生一脸无辜而且好奇的样子,还是不舍得让他任何一个小要求得不到满足,于是拿来了能跟他交流的手机:   “没有说什么,他说你记错了;摇头大概是因为怕你没看到。”   “哦……”慈生想了一会,看上去是一副“了解了”的表情。   他看上去就像是喵喵叫要闹人的漂亮小猫,透亮的宝石眼睛盯着人就让人没办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和问题:“那可不可以知道他刚刚找你干什么呀?”   慈生怕萧望勉不说,又往前凑到他面前,眼巴巴地抓住了他胳膊。   萧望勉垂眸,目光落在慈生亮晶晶的眼瞳上,立刻缴械投降:“有一个萧家分支的人今天带着朋友过来要见我一面,有一样东西要我解决。”   “什么东西呀?”   慈生得寸进尺,被宠到捧在手心的人惯常会撒娇,偏偏萧望勉还就乐意一五一十耐心地告诉他。   “嗯,听说是一个被诅咒的小家伙,状况有点凄惨。”萧望勉替慈生将桌上的早饭夹了两筷子过来,动作温柔喂他。   慈生乖乖张口,含住虾饺,嚼完咽下去之后才好奇地问:“那等一下我可不可以在旁边看呀?”   出乎慈生意料,萧望勉这次却并不像是之前一样爽快地答应了他,反而是沉吟了一会,直到慈生直接抱住了他的脖颈才回神。   慈生不满似的道:“怎么不可以让我看呀,如果很危险的话你也不许去。”   萧望勉似乎笑了笑,低低颤着的胸膛震得慈生手掌微麻,半晌才点点头,嘱咐他要是害怕了就上楼去睡一觉。   慈生辩驳自己才不会害怕,就看着萧望勉一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昏君模样,将人搂紧。   早上慈生在家里看了一会儿书,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管家,本来想打招呼,却看到他又和之前一样将东西放下以后就利落地走开,根本没有给慈生搭话的机会。   慈生顿在原地,目光若有所思。他又回头笑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   一直到下午一点多钟的时候,萧府的大门终于被打开。   走进来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两个人,手中推着个东西,看上去非常相配。   慈生彼时正拿了张薄毯缩在里面打瞌睡,半边毯子将他的脸都盖了一些,整个浅黄卫衣、看上去嫩得跟个糯米糍一样的人就在萧望勉身旁动也不动。   萧望勉的胳膊给他充当枕头,于是看到来人了也没有起身。   笑话,言家和赵家两个被外面憧憬的豪门世家,在萧家这个庞然大物面前简直不值一提,萧家的手段也是通天的,否则萧峰一个萧家分支也不会轻松与言家媲美。   萧望勉完全有不理的底气。   男人过于强大的气场令进来的人屏息凝神,不敢吵嚷,连脚步声都是轻轻的。   黑色衣服、高一些的男人长相面容比较英气,而且隐隐约约有点像萧望勉,大概就是萧家的外家?   慈生悄悄端详了一会来人。   旁边的那个青年则穿着白色衣服,面容属于比较清秀的那一挂,看到慈生的时候似乎瞪大了双眼。   言棋忍不住惊讶,心脏狂跳,第一次知道慈生是他家私生子,他没觉得这么奇怪;在宴会上看到他从一个长相丑陋的丑小鸭变成那样高贵的小王子,他也没觉得奇怪,只有现在看到他忽然出现在萧家家主的怀里、还被那位家主大人用这么宠溺的方式对待,他都忍不住惊掉了下巴。   而且慈生还是一副完全平静自如,似乎不认识他的样子。   看见身边的恋人忽然变了脸色。萧峰也稍微有些奇怪。据他所知,言棋是非常冷静的人。离家出走、出来独干,也是不希望被家里束缚住手脚,没想到他看到萧家主和他的爱人时会突然变了脸色。   萧峰先是跟萧望勉打招呼:“家主、夫人下午好。”   萧望勉点点头,似乎没太在意,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慈生的毯子让他睡觉。   慈生眯了眯眼睛,从上面看能看到他纤长鸦黑的睫羽遮住了瞳孔,但他却半闭着,悄悄看着两个人的动作。   萧峰见萧望勉在哄慈生,便不多动作,只转头轻轻问言棋:“阿棋,你怎么了?”   “我跟你说过家里有个私生子,本来应该讨厌我的人没有落井下石,反而自己休学消失了吗?”言棋脸色有些白,看上去是震惊也是觉得不可置信,“他……他跟这一位萧、夫人,很像。”   萧峰疑惑地蹙眉:“不可能吧?这位可是萧夫人。”   他们都以为,恐怕要没什么人配得上当萧望勉的伴侣,毕竟萧望勉手眼通天——阴郁强大的样子,没人能想象出来他是如何谈恋爱的。   但是没想到,他直接结婚了,而且还把身旁的青年宠得这么要命。   萧望勉打断了两个人的交谈,开门见山、直截了当道:“有什么事,说吧。”   提到正事刚刚还想要继续聊天的两人都神色凛然。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由萧峰先开始陈述。   “我在查之前的一桩案子的时候,意外发现有一位妇女从警察局中走了出去,看上去神色落寞,问了一下才知道是他家女儿失踪了;我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的时候发现她女儿已经被人控制了,生下的孩子被人诅咒,连带着她本人也是。”   萧望勉看了一眼,淡淡道:“推车里面是你说被诅咒的婴儿?”   言棋打起精神来道:“没错。那个失踪的女人自己先去找了嵺山寺庙中的人帮忙解决了,正打算回去找爱人大闹一通的时候意外发现家里的地下室中还关着一个其他人的婴儿!”   也就是说这个婴儿不是慈生在嵺山寺庙中看到的那一个,受害人也不只有那一位母亲。   萧望勉不置可否:“嗯。”   言棋语气有些小心:“我们后来去嵺山寺庙调查了一下……寺庙中的塑像有些被毁了的痕迹,住持元气大伤。不能够为这位婴儿解决困难,萧峰和我也都试了一下,但是只能够勉强解决浮在表面的诅咒,最其中的东西太‘邪’了,没有办法解决。”   说着,和他一起的萧峰非常配合地将那婴儿车上的帘子掀开,里面的婴儿赫然浑身都是青紫的纹路,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满是黄纸符咒贴满了还时不时狰狞一番,看得人毛骨悚然,浑身冷汗。   萧望勉看上去漫不经心的,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棘手,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低头给慈生将毯子盖盖好。   但是慈生在帘子掀开之后就看到了里面的场景,忍不住脸色煞白,蜷起来,又往男人身上靠了两分。   萧望勉的胸膛因笑意颤了颤,非常满足地将人搂紧:“我们宝宝是不是害怕了?”   慈生当然听不见他说话,看向婴儿车的时候,除了恐惧、反胃和心疼之外,他还觉得有些隐隐约约的熟悉,似乎就在什么地方看过一样,但是始终想不起来。   他苍白的小脸被萧望勉捧在了手心,轻轻亲了亲,温柔珍重地将人抱起来背对着那东西。   萧峰和言棋都是一脸震惊的面面相觑,很难以想象萧望勉还有这样一副面孔。   而慈生看上去状态不怎么样。   萧望勉回头淡淡道:“等会我来解决,先放着,他不敢造次。”   说罢,就将慈生连人带毯子一起抱了起来。   慈生头愈发抽疼,但是强大的禁锢和压制让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是对上萧望勉眸子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这种沉如水般幽黑深邃的眸让他恐惧到浑身发抖。   也让他莫名想到了——   黑色的雾。 第18章 豪门灵异(18)   慈生被萧望勉抱在怀里,所以他“挣脱”的这个动作非常明显,僵硬地一退让萧望勉低下头望向了他。   慈生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环着萧望勉脖颈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松开,身体却被萧望勉整个掂了掂,抱得更紧了。   萧望勉看上去并没有联想到什么,似乎以为慈生是因为那个看上去很瘆人的鬼婴才害怕,所以极其温柔且贴心地将他搂好:   “害怕了?刚刚就应该让你先上去睡觉。”   慈生脸色苍白,指尖已经因为攥得太用力而变成了青白,半晌他才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软软地答:“嗯……有一点害怕。”   萧望勉吐息温热,心跳也很正常,裸露出来的皮肤与慈生相靠的地方都是很滚烫的。   慈生感受到他的心跳才放松一点,说实话,慈生一点都不想怀疑他。   萧望勉的体力也很好,轻轻松松就把人抱到了二楼他们的房间里。   床上软绵绵的床铺被萧望勉自己动手铺好,再把人塞进去。   慈生的唇几乎都淡的没有颜色,直到脚踝被萧望勉把住,脱掉袜子塞进被子的时候,他才感受到血液流动起来。   慈生有点脸红:“不、不用,我自己来……”   萧望勉没答应他,还是亲自动手替他把被子掖好,才俯下身凑到了他面前,口型是:“不怕了?”   慈生仔细辨认,看到这句话点了点头,红着脸说了声不怕了。   萧望勉于是轻轻笑了一下,追问:“真的不怕了?不要老公陪着睡?”   什么乱七八糟的!   慈生圆瞪了眼睛,看上去像是炸毛的小猫,引得萧望勉胸膛更是颤了起来,俊美阴郁的脸上带上了些堪称温柔甜蜜的笑。   “我先下去了,宝宝乖乖睡觉。”   萧望勉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让慈生“唔”了一声。   慈生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但是看到男人起身准备走的样子,就很乖很乖的点了点头。   卧室的门被轻轻关上,里面静悄悄的,除了慈生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也没有什么胆大包天的东西。   在心中默数了一百八十秒,确认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让萧望勉跟他拉开距离。   刚刚还软绵绵答应萧望勉乖乖睡觉的慈生坐了起来。   心脏狂跳。   他犹豫了一会,是抱着一个枕头从床上跳下去的。   由于是萧望勉把他抱回来的,所以床边连一双拖鞋都没有;慈生又看了一眼带着花花的袜子,最终决定光脚走。   慈生现在记忆缺失而且凌乱,萧望勉目前是他最信任的人,但是他也没有傻到萧望勉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且……目前,他觉得不对劲的事情有一点多。   第一点是那个鬼婴,他感觉非常熟悉,带鬼婴过来的那个白色衣服的青年他也觉得有点眼熟。   其次,是萧望勉带给他莫名其妙的感受——冰凉、阴冷,宛如一团不知来源的黑雾。   最后,恐惧木讷的管家,和记忆里不同、消失的男孩。   要是给一个正常人来说,查出真相恐怕还没那么困难,但是慈生首先就做不了“窃听”这种事情,就变得很棘手了。   慈生忍不住叹了口气,抱着枕头的那一只胳膊蹭了点汗,浑身都紧绷得要命。   要冷静。   慈生决定就简单地从第一件事情入手。   他刚刚之所以不反抗萧望勉把他抱上来,就是知道,一开始萧望勉是不想让他知道跟这个鬼婴有关的事情的,恐怕也包括他如何解决这个鬼婴。   所以慈生最好是偷看。   只有在假装自己不在场的时候,才能够看到萧望勉在他背后的一面,看到他是如何动手解决那个“小诅咒”的。   他醒过来的这两天知道了萧家的身份尊贵——不仅仅是传说中的豪门世家、产业遍布全国,更是因为在这种人心惶惶的乱世,萧家家主萧望勉驱鬼除魔的天师本领。   家中的装修是非常豪华而且繁琐的,奢华晶亮的吊灯顺着楼梯盘旋,慈生就夹着枕头、光着脚,蹑手蹑脚地缩在楼梯上、借着这个地方往下看——   萧望勉从楼下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虽然手指敲在沙发上的时候,看上去心情并不是特别好。   “家主大人,您刚刚上去的时候,这个婴儿又再次发作了……”   而且还发作得更厉害了,好像这里是很可怕的地方,现在不逃开就没机会了那样——垂死挣扎。   言棋和萧峰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是鼓起勇气之后才又小心地提醒了他一声解决这个婴儿身上的诅咒。   萧望勉大马金刀地坐在原地,长腿交叠,几乎一点没把面前这个黑气冲天的冤魂放在眼里。   他淡淡地提出了一个别的问题:   “你们觉得它吓人吗?”   婴儿车的“婴儿”——准确来说,是附身在婴儿身上的鬼魂,忍不住尖叫咆哮,刺耳的声音随着萧望勉看过来的目光而渐渐变弱。   狰狞、暗红且泥泞的血迹糊满了它全身,两颗黄色的眼球直勾勾地盯着站着的两人。   这答案昭然若揭了,算是什么问题?   言棋和萧峰面面相觑,有些不懂萧望勉的意思,但是还是不敢耽误,立刻回答:“对于普通人来说自然是吓人的,对于我们修习过的人来说……也稍微有一点点。”   萧望勉没说话。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只是在敲打旁边沙发的手指停下来了,似乎心情好了一瞬间。   他站起身,在那个“鬼婴”刺耳的尖叫声中一步步走近了它,旋即就淡淡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慈生屏住了呼吸,不知道什么时候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心脏都狂跳起来。   在他的视线中,萧望勉刚刚一直都没有动,只是似乎在和那一高一矮的两个人讲话,到现在才动起来,一只手落在了那个婴儿的面前。   萧望勉抬手的动作非常优雅而且漫不经心,闲庭信步一般,从那东西提出了一团若有实质的黑气。   那黑气很狰狞,很庞大,似乎一点神志都没有,只是凭着本能,展现出来一个扭曲的笑脸和青色的痕迹。   慈生脑海刺痛了一瞬间,他敢保证自己见过这个东西,但是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还没有来得及再看两眼,就看到萧望勉修长的五指慢慢攥紧,那团鬼就在他手中宛如一块轻薄易碎的脆纸一样“咔嚓咔嚓”碾成了碎片。   “啪”一下,随着婴儿车里其他符咒承受不住的鬼气一起,发出痛苦的嚎叫之后消失了。   而萧望勉则轻飘飘地拿了一张干净的锦帕出来擦了擦手,迈到了沙发边,继续慢条斯理地坐下来,长腿交叠。   言棋和萧峰两个人似乎都要惊呆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拼命画符咒、用精血压制,慢慢用消耗战才能解决的东西,只被萧望勉这么轻松的一捏,就捏成了一团稀巴烂的碎片。   萧望勉则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若有所感地往楼梯间看了一眼。   慈生顿时感觉自己的血液都逆流了,一个及时的后仰,避免了跟萧望勉的目光撞上。   旋即,他坐在楼梯上缓了两秒,就手脚冰凉,迅速而悄声地爬了上去。   慈生不知道萧望勉有没有看到。   但是如果萧望勉上楼,就肯定会发现他不在。   但是萧望勉现在肯定还要跟那两个人再交谈一会。   他还有一点时间!   慈生来不及多想,今天没有机会可能之后都没有机会了,他必须要一次性把心中的疑惑都解决了。   想到这里,慈生看到长廊尽头的电梯,顿时眼前一亮。   他前两天已经研究过了房子的布局,知道从这个电梯下去到负二楼,里面有着保姆、管家的休息室!   慈生光脚踩在楼上的地板还尚且感觉不到什么,走到负二楼的时候就能够感受到一阵阵阴凉和不干净的触感传了上来,他勉强忍受住这种感觉,就迅速走了过去,在脑海中打好了要说的大纲。   楼下的管家在看到他的时候,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张口结舌。   慈生心脏在狂跳。   但是他假装很娇纵的样子,皱眉道:“我想喝外面的奶茶,必须是外面的。   你去帮我买。不许告诉萧望勉!”   原本脸色苍白的管家看到他是光着脚、抱着枕头的,似乎只是下来嘱咐他买东西,所以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管家不敢耽误他的要求,赶忙说道:“我这就帮您去买,您赶紧上楼休息吧——”   慈生根本就听不到管家说了什么,只能全部靠猜,于是娇纵地在楼下的沙发坐下,甚至伸出脚轻轻踢了一下管家:   “赶紧去。”   管家彻底放心了一些,便一边回头看慈生,一边赶快往外走:“您赶紧上楼休息吧!”   慈生没回应,抱着枕头的动作看上去又乖又软,哪怕踹人都让人心甘情愿的。   他一直看着管家离开,才站起身来,迅速看了一圈负二层的房间,挑了一间跟最大的相临的,推开门进去。   他运气很好,打开的这个,就是他要找的人。   一张有些熟悉的少年面孔仰躺在里面的床上,似乎正在酣睡,只是看上去面色有些青紫,似乎有些痛苦的样子。   果然有这个人!   萧望勉和管家其中一定有一个在骗他。   慈生有些悲悯地看了他一眼,但是他来不及了,没把人喊醒,就颤着手在少年的桌上翻找。   他记得有一样东西,绝对有。   模糊朦胧的记忆在脑海中闪现,他看到这个男孩脸红扑扑的过来递了一样东西给他让他签字。   是什么东西?   男孩的桌里唯有一样东西是摆放在抽屉中,看上去非常整齐、非常厚实的。   “葬礼签到单。”   ——就是这个。   慈生瞳孔骤缩。 第19章 豪门灵异(19)   慈生立刻将那个本子抽了出来,再三确认上面的字没有错之后他又是好奇又是紧张地打开了内页。   青年的手在纸张上攥出了痕迹,旋即又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手。   上面没有名字。   没有线索。   这东西就好像是一个甜美的诱饵一样,拼命诱惑着脑海中对这东西有印象的慈生下楼,但是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虽然外面是葬礼签到单这几个字,但是里面空空如也,简直就是最普通不过的空白本子。   一瞬间,慈生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遗憾。   怎么说呢,就……好像白紧张了一场。   没有在这葬礼签到单上面看到自己或是恋人的名字——事情发展不如他想象中那样,但是这个可能并不坏,他想到这儿,不由得轻松了一些。   果然,那种东西怎么可能那么大摇大摆地出现,而且还是以天师的身份?   萧望勉只是自己的恋人而已。   自己是不是把别人想的太坏了?   慈生不由得稍微有点愧疚。   只是还没来得及再站在原地思考一分钟,他就想到刚刚在楼梯间的时候,已经看到萧望勉快结束了,而且刚刚管家出去,必然会通知他,很有可能萧望勉很快就会下来。   自己没好好躺床上睡觉反而下楼乱跑,而且还偷看萧望勉解决鬼婴。   嗯……虽然萧望勉平常都特别宠自己,但是还是赶紧回去吧!   慈生迅速且小心地将东西给少年放了进去,就哒哒几步快跑,走到电梯面前按按钮。   等会见到萧望勉,慈生想要跟他说清楚,也顺便想知道自己的男友究竟有多厉害……   他脸上轻松的神情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苍白。   等一下……他好像忘了。   虽然这个“葬礼签到单”上什么都没有,但是现在躺在床上神色有异的少年不是假的,不管怎么样,萧望勉和管家一定在瞒着他什么。   他的心又忍不住提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担心恋人不是人”这种事情了,而是在思考为什么。   “叮咚”一声,电梯门在慈生面前打开。   慈生心不在焉,抬头看了一眼便赶紧走了进去,随手按了个三,就抱着枕头开始思考。   首先,萧望勉如果在骗自己的话,对他有什么好处?一个管家的人而已,根本没有什么联系。   其次,管家也没有必要瞒着自己呀?慈生又不是跟那个少年有仇。   除非就是那少年知道点什么秘辛,会影响到自己或者萧望勉?   关键是慈生根本想不起来原先的记忆,就很麻烦。   啧,越想越乱。   慈生咬住了自己的指尖,沉浸在了思考中,恍惚间看到电梯门开了,就头也没抬直接准备出去。   结果,“砰”一下。   自己硬生生撞上了“铜墙铁壁”,撞进了个男人的怀里!   慈生感觉自己的额头一痛,险些撞到鼻尖,一抬起脸,委屈巴巴到眼睛都红了。   他心跳快了两分,旋即看见自己撞上的东西是高大俊美的萧望勉的时候,顿时违心地又眨了眨眼睛,非得要把眼睛里的雾气逼出来。   慈生身上穿着的是棉质的睡衣,光着脚,手臂还夹了一个枕头,明显就是刚刚从床上爬下来的样子。   小脸被撞了一下,顿时就委屈巴巴地红了眼睛,泪珠都要掉出来了,泫然欲泣伸出手要抱抱。   萧望勉阴郁的神色忍不住消散了些许。   还能怎么办?看着慈生乖乖抱个枕头伸手要抱的样子,他就忍不住缴械投降了,他家慈生分明是一点生气的机会都没给他留。   萧望勉主动伸出手,将面前的娇气小宝揣进怀里数落:“……不穿袜子,不穿鞋。”   娇气包本人什么都听不见,只是凭着萧望勉把他抱起来的动作觉得他没生气,就趁热打铁,心脏狂跳在演戏:“……我睡不着呀,我、我有点想你,然后我就想来找你啦。”   萧望勉从喉咙间逸出了一声低低的笑意,看上去似乎没有生气。   慈生心里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明明是去找东西,但是非得要抱一个枕头下来的用意就是这个。   萧望勉抱他不要太轻松,原本是想要打横抱的,被慈生推了推胳膊表示不要,他就直接不容置喙地将他用抱小孩的方法抱起来。   这动作还不如公主抱呢。   慈生忍不住腹诽,但是没敢说出来,因为他四下张望才发现这里是一楼,萧望勉把他抱住往沙发走。   把人往沙发上一放,萧望勉倒并没有停下来,反而是在慈生的注视中往拐角处走。   慈生尚且还在纳闷,犹豫要不要跳下去跟在他后面看他干什么的时候,就发现萧望勉手中拿着两条干净的毛巾走了过来。   慈生的一只脚刚放到地毯上,就看到脚腕被一只大手捉住。   等下! !!   慈生连原本要问萧望勉的事情都忘光了,耳根腾一下热了,含含糊糊道:“我自己来!”   萧望勉根本就没给他机会,男人黑沉的眸落下来的视线是极其温柔的,手下的动作也是:一条温热的毛巾是拧了水的,从脚腕到足尖,全被他擦得干干净净。   似乎是怕这种尚且不干的触感让他娇娇弱弱的恋人生病,萧望勉又拿了另外一张完全干燥的毛巾给他擦干了。   慈生生无可恋地抱着那个自己带下来的枕头倚在沙发上。   他刚刚又痒又不敢动,这会才把整个人都蜷起来,像是一只生气的糯米团子小猫咪。   萧望勉去将毛巾都放好了、洗完手才过来。   他的手上还尚且有些冰凉的水汽,从背后揽过来的时候让慈生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慈生“唔”了一声,回头,用清凌凌的眸望着萧望勉。   萧望勉轻笑了一下,恐吓他:“宝宝,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萧望勉的口型做的很慢,是能够让慈生辨认出他说了什么的。   慈生忍不住心跳快了几分,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跟恋人坦白自己刚刚的想法,就稍微沉默了几秒。   他这样无辜又可怜的目光让萧望勉忍不住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有什么东西是老公不能帮你买的,非得要背着我买?还只想要喝外面的东西?”   慈生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他乖乖道:“那,我下次不会啦。”   原来是这事啊。慈生当时就是随便想了一个借口,他记得有个女孩跟他聊天的时候有提到过自己很想喝奶茶,他潜意识里也就——   等下,那个女孩是谁?   那个女孩应该是自己的朋友吧?   为什么连朋友都会忘掉呢,自己究竟还记得什么?   慈生脸色苍白,忽然一下变得无助的神色并不显眼。   只是萧望勉轻轻笑了,对着他低低道:“你想要什么,跟我说,全部都会满足。宝宝每天只要高高兴兴的就好。”   只要你乖乖留在我身边,就是你支付给我的报酬。   慈生忍不住开口,从今天最疑惑地说起:“那……我在下来找你的时候看到你解决那个婴儿了,我能不能问问那个东西身上发生什么事情了呀?为什么我记忆里好像见过这个婴儿很像的东西。”   “唔,这个吗?”   萧望勉托住了慈生的腿根,又是一手扶住了他的背,直接将人抱怀里,往楼上走。   把人放到楼上的卧室,才跟眼巴巴要解释的慈生拿了手机,给他看:“原来你被这个东西吓过一次,所以记忆里就一直有这个印象,当时还是因为我救了你,所以我们才在一起的。还记得吗?”   慈生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旋即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   慈生又好奇宝宝一样开口:“为什么我对咱们两个的婚礼也没什么印象呀呀,家里除了我们两个人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人办过什么……”   萧望勉替他将棉质睡衣上衣的扣子解开一颗,温热的手激起一阵战栗。   慈生短促地“唔”了一声,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他伸出一只手拍开萧望勉不安分的指尖,黑亮亮的水瞳瞪他。   萧望勉手中的手机早不知道扔哪儿去了,就分心,慢慢开口:“没有。宝宝,你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所以会忘掉。正常,没关系的。”   正常,没关系吗?   “哦……”慈生想了想,还是没敢直接问有关与那个生病少年的事情,就说别的,“我记得我有一个朋友,但是我想不起来——”   “咳!”   萧望勉这次没纵容他又一次懵懵地打断自己的动作了,将人尽数纳进怀里。   一叶扁舟于海上颠簸,慈生还尚且满心疑惑,都被萧望勉落在眼睛上细细密密的亲吻给驱赶走了。   慈生忍不住咬他肩膀,又舍不得下力气,只能用委委屈屈的目光朝着他看。   直到萧望勉体贴一样饶了他,轻轻在他耳后笑了。   慈生原本还很困倦,浑身的热潮和意乱情迷在冰凉的气息中渐渐消失。   他猛然一僵。   他的声音还尚且带着沙哑,带着点软绵绵的甜,乖乖地喊了一声:“……望勉。”   萧望勉的回应是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冰凉黏腻的气息带着恐怖的回忆席卷而来。   慈生恍然间看到了黑暗的寺庙中无用的灵玉、沾染上泪痕的经书、佛光暗淡的塑像,和黑雾缠绵的吻。   他身后,是谁? 第20章 豪门灵异(20)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恋人对自己做出再亲密的动作都成了带着蜜糖的陷阱,再多的亲昵都变成了恐怖的深渊,慈生浑身冰凉,几乎血液一下就凝结起来了。   克制不住从嗓子中发出了一声呜咽,慈生咬住自己的手背,让自己冷静下来,至少、至少要再确认一下。   至少不能在这里跟祂撕破脸吧。   想到这里,慈生鼓起勇气,抑制住自己发抖的冲动,小心翼翼地在男人怀里转身,冰凉的手按在更加刺骨的手臂上,让慈生忍不住瑟缩。   结果下一秒,似乎是不经意间泄露自己身份的男人就将马脚收回了,整个身子又变得火热滚烫起来,暖得好像个火炉,十分熨帖。   快得几乎就像是慈生的错觉。   慈生当然没有再一次想当然地觉得身边的男人是个普通“人”。   在看到葬礼签到单的时候,他心中就有疑惑,这“葬礼”究竟有没有可能是萧望勉的葬礼?但是看到签到单上没有名字之后,他又将心中的怀疑抹去了。   此刻,他认真的思考起来,婚礼其实是葬礼的这件事情,可能性有多大。   一边思考,他也没有大意地忘记自己刚刚要做什么。   慈生泪眼朦胧的,鼻尖和眼尾都是一片通红,手也是冰冰凉,声音小小地埋怨:“……我疼。”   萧望勉顿时伸手,神情全然是不似作伪的认真的担忧,整个将慈生抱怀里,揉了揉他软绵绵的肚子,想要从后腰往下的时候被慈生拦住了。   慈生浑身在颤抖,但是不甚明显,就好像只是因为疼痛而颤抖而已,又在男人耳边呢喃:“你抱抱,你抱抱就好了。不要摸。”   萧望勉拿他没办法,只能咬他的鼻尖,口型是:“娇气宝。”   慈生哪里敢反驳,只是腿都打着颤,主动地将自己全部都敞开给萧望勉。   还从来没有这么体会过恋人的甜蜜,萧望勉都忍不住轻笑,滚烫热度的大手在后背上的温度也越来越凉,刚刚还很温热鼓噪的胸膛也逐渐变得冰凉和安静。   根本就不符合人体的规律。   如果慈生还跟刚刚一样陷入情动,那么这一点小小的变化他可能根本就察觉不出来,但是他此刻假装沦陷、实则睁大眼睛的样子,却越感受越心惊。   他猜的一点都没有错,吃的满足了,尽兴了,或者是不想装了,只想要用本体阴凉的黑雾跟慈生亲热的时候,“祂”的身体就会变得分外冰冷。   这就是他的纰漏。   哪怕别的伪装再怎么天衣无缝,这一点属于黑雾本身的占有欲做不得假。   就像是之前……似乎祂也曾表现过这样浓烈的占有欲。   慈生不专心的神情被萧望勉尽数纳入眼中,惩罚似的咬了一下耳垂。   幼鹿一样可怜兮兮的模样取悦了男人,萧望勉低头堵住了他的唇。   ……   管家回来的时候手上提了大包小包,全部都是市面上时兴奶茶的新款,几乎要将整个车的后座都堆满,这会通通拿了上来,放到了沙发面前的茶几上。   当时,奶茶店的员工还以为他们是来搞批发的。都想问问这是什么人买了这么一堆奶茶,管家于是彬彬有礼地回答两个字:“夫人。”   她们听完恍然大悟,这是哪位被宠在手心的人想体验一下外面的口味?   管家心说哪里是想体验外面的口味。   分明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罢了。   尽管慈生嘱咐了管家说不要告诉萧望勉,管家也还是一五一十向萧望勉陈述了。   没办法,慈生忽然下到负二楼,不可能是只让管家去买两杯奶茶那么简单的;但是管家只是期望自己和自己的弟子不要惹怒萧望勉就行,别的都不关心。   果然,将这件事情跟萧望勉说了之后,萧望勉的神色慢慢沉了下来。   但是他看上去并不是生气,只是稍微有些说不出的阴郁;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强大气场让言棋和萧峰两个人忍不住闷哼。   半晌,在众人心都提起来之际,萧望勉轻轻挥了挥手:“去买。”   管家心中的大石头落地,又有些支支吾吾:“夫人没有说喜欢什么品牌——”   萧望勉淡淡道:“全买,回来之后,宝宝想喝什么让他挑,剩下的你们分掉。”   管家连忙点头,再也不敢耽搁,叫上人一同出门。   只不过他此刻飞奔赶回来,却还没有看到慈生和萧望勉两个人下楼。   身旁有个仆人小心问道:“我们要不要上去喊一下家主?”   管家忙得满头是汗,脸色苍白:“你疯了吗?”   仆人被他一吓,赶紧摇头:“不不,只是我看快到晚餐时间了……”   管家斩钉截铁道:“等,所有的菜都要烧好,热的。这些奶茶也保温好。”   他们得到了命令,立刻手脚麻利去做。   只是这么一等,直接等到了傍晚的七点半。   楼上方才传来了一个男人的脚步声,走的轻松惬意而且漫不经心,远远从楼梯下来,能看到怀里连毯子抱了一个穿着棉质睡衣打瞌睡的青年。   怀里的青年似乎是被欺负狠了,现在还尚且很困倦:润泽的唇红红的、纤长的睫毛还有些湿意。   似乎是感受到面前一阵亮,他松开勾着男人脖子的手,捂住了水润的眸。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直接在拉开的椅子上抱着青年坐了下来。   慈生这一会才清醒过来,他抿唇,开口道:“我想要下去……”   萧望勉的手轻松掐住他的细腰,把人没几斤的分量掂了掂,笑道:“宝宝,坐得稳?”   慈生把毯子扯了下来,没说话,就望着萧望勉,可怜兮兮的样子。   萧望勉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低下头亲了一下他的唇,讨好道:“好吧,我们宝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全部都听你的。”   他挥挥手,让原本想上来帮他的那些佣人们都回去,自己去拿了一双带着毛茸茸耳朵的棉拖鞋过来,给青年泛着红的足套上。   慈生其实心脏一直在狂跳。   能这么使唤“祂”的,恐怕也就现在“失忆”的他一个了。   心理压力贼大。   但是他发现萧望勉特别吃自己恃宠而骄这一套,他便也不能露馅。   慈生穿上了鞋,目光在四周逡巡一圈,落在了那一整堆的奶茶身上。   他有些迷茫和吃惊的目光取悦了萧望勉。   萧望勉似乎觉得很有趣,轻轻握住他的手,带着他过去选。   萧家的厨房自然是大的,里面也摆放的整整齐齐,为了展示给慈生看,简直摆放得像是外面大型超市整齐的冰柜。   慈生四处看了看,看到某样东西之后眼睛一亮,却很快被他眨了眨假装没发生。   他一边佯装认真地挑选奶茶,一边故作生气道:“那……我不是都说让管家不要告诉你了吗?”   语气是埋怨的,可是他的“我没生气”简直写在脸上了。   萧望勉略在震颤的胸膛靠在慈生的后背,彰显着他现在心情的愉悦。   “坏宝宝。”   萧望勉凑到他面前,口型却是:“那我去惩罚他?”   慈生顿时瞪圆了眼睛,哪里还有什么生气的样子,赶忙道:“不用!”   天知道“祂”惩罚人的动静是什么样子的!   慈生打定主意要做某事,就赶紧小猫一样挠人,将萧望勉从厨房里推了出去,神秘兮兮地道:“我马上就来。”   萧望勉没反抗,顺着他的动作往外走,坐下来之后,轻飘飘地往里面瞥了一眼。   慈生踮起脚从冰柜里挑了两杯奶茶出来,旋即又跑到洗碗机底下拿了两只干净的小碗。   他手忙脚乱的动作看上去非常可爱,似乎是想要将奶茶里面的什么东西单独挑出来;慈生似乎是注意到了萧望勉投来的目光,直接跑过来将厨房间的门关了起来。   还冲萧望勉生气一样瞪了一眼。   萧望勉忍不住失笑。   “啪”的一声,门关上。   慈生松开关门的手以后,脸上的血色尽数消失。   那个小碗里装的根本就不是奶茶,只是一碗干净清澈的凉水。   他又伸手,从一旁价值连城的玉筷子堆里翻捡到了一只木筷子。   ——用筷子站在装满水的碗中,喊逝者的名字,倘若喊到谁的时候筷子立住了,那么就代表是那个人出现了。   对发烧的孩子管用,对被魇住的人呢?   慈生手有些颤抖。   这个碗的碗底是平的,但是筷子头其实是有弧度的圆形,头重脚轻——说实话,按照物理科学来看,这么细长的东西不借助外力根本就站不住。   慈生极其轻声地喊了两句。   ——萧望勉。   ——萧望勉。   ……   在慈生惶然无助的目光中,   那一根无论怎么看怎么都站不稳的筷子,立住了。 第21章 豪门灵异(21)   一瞬间,原先的记忆宛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从下午莫名其妙觉得熟悉的鬼婴,到那个穿白色衣服的青年,再到被管家矢口否认的生病少年,上面空无一字的葬礼签到单。   一一对应,寺庙中的鬼婴,任务中的言棋,给他引路的少年,以及……他们的“婚礼”。   萧望勉对应的是什么呢?   大概没有人比慈生更清楚,黑雾落在身上冰凉黏腻的触感。   也没有人比他清楚,是那根发丝,那个“诅咒”,将萧望勉带来他身边的。   慈生如梦初醒。   他紧紧抓住了那根筷子,惨白的小脸上是全然的惶然、惊惧,以及无措。   他从来没有见过像萧望勉这样的……鬼。   他之前的东西竟然全部都忘了。   什么都忘的一干二净。他怀疑萧望勉给他消除记忆的程序是将他所有和任务有关的东西全部消除——所以他记不得鬼婴,记不得诅咒,也记不得言棋和帮助他的陆妍妍。   而且,系统也跟死了一样。   不,或者说,系统大概从一开始就被他控制了!   要不然系统怎么能检测不出来附着在发丝上面的“祂”?!   ——“怎么了?宝宝不愿意和我结婚吗。”   ——第一次在学校见面的时候,你还不小心拽到了我头发。   ——“当时还是因为我救了你,所以我们才在一起的。还记得吗?”   ——宝宝,你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所以会忘掉。   慈生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动作太过于用力,印下去很深的痕迹。   在他发现自己两次因为莫名的意外“摔进棺材”的时候就该意识到的。   那是萧望勉拉着他第一次拜堂和第二次拜堂。   等管家送来了一堆桂圆花生和红枣,送来了合卺酒,那就该“新郎官”醒来,跟夫人第三次拜堂了。   然后呢?   萧望勉轻轻松松地压制住了他,也无比惬意地亲吻他,占有他,让他忘掉一切,变得依赖他。   萧望勉……   他究竟要做什么?   慈生感受到胃里一阵翻搅上来的酸痛,翻江倒海的难受和心理的不适。   他撑住了料理台,却失手将那个装着清水的碗直接打翻了,碰起一阵脆响,连带着手边的两杯奶茶也一起滚落炸开在了地上。   慈生自己听不见,只是也能够料想到声音有多大。   他脸色一白,果不其然,下一刻就看到厨房的门被打开,萧望勉阴郁俊美的脸上担心的神色不似作伪。   是……萧望勉没有做任何迫害他的事情,除了消除他的记忆之外。   而且哪怕是消除记忆了,萧望勉也没有对他有丝毫不好。   反而是愿意动手给他穿衣服、穿袜子,愿意给他擦脚,愿意抱着他走,甚至因为他随便一句话,给他搬来了陆妍妍说要排队两个小时的奶茶。   慈生甚至下意识地伸出双臂。   但是他想到面前俊美可靠的男人其实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又瑟缩了一下,收回了手,站在原地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似乎是在害怕一样。   萧望勉的口型是“宝宝别动”。   祂迅速地拿东西将慈生脚下的东西清理了,旋即就直接伸手将慈生抱了起来,往外走。   萧望勉并没有生气,只是轻声在他耳边数落:“我的宝宝太不乖了,每次总要这样让我心疼,宝宝太坏。”   慈生浑身僵硬,原本软绵绵的身子哪哪都僵得动不了,直到被萧望勉抱在怀里、坐在凳子上,慈生才回神般眨了下眼睛。   刚好对上了萧望勉黑沉的眸。   萧望勉轻揉了揉他的胃,低声说:“先吃饭。”   慈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话,但是半晌还是咽下去了。   只是坐在萧望勉结实有力的大腿上的时候,慈生感觉怎么样都不舒服,但是也不敢动,食不知味地面对着面前的一桌子菜。   似乎是观察到他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萧望勉的左手轻捏住了慈生的下巴,右手则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菜过来。   “张口。”   慈生来不及多想,就张开唇将那只虾仁含了进去,粉嫩的舌碰到了温凉的玉筷,让他情不自禁瑟缩了一下。   只可惜“前有狼后有虎”,他这动作更是直接缩到了萧望勉的怀里。   萧望勉于是就着这个姿势,喂小孩一样耐心地给慈生喂饭。   祂的动作太过于温柔,太过于“人类”,或者说——大部分人类男人还不如祂一只鬼。   慈生最不能理解的就是祂到底为什么会纠缠自己,哪怕是因为那一根发丝——那个黑袍人也曾经接触过那根发丝呀。   所以,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呢?   慈生还是不敢动。   或许是他这副低落的样子实在是让萧望勉觉得心疼,看到慈生实在是吃不下之后,萧望勉将人转了过来面对着自己。   “宝宝,想不想知道,下午的事情?”   慈生看着他的唇,蓦然抬起来了头。   下午?鬼婴的事情还是言棋的事情?关键是,当时在寺庙中的鬼婴就是萧望勉解决的。   慈生抿唇,半晌点了点头。   萧望勉随手拿了手机过来,在慈生好不容易提起兴趣的目光之下给他一五一十写了出来。   “盘踞在孩子身上的,是一种诅咒,是跟随母体诞生的。母体必须是极阴的人,才能够种下这种诅咒——生下来的孩子则天生就是鬼怪的容器。”   慈生忍不住睁眼,虽然猜到了有这种事情的存在,但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究竟是哪个神经病这么缺德啊?   慈生忍不住道:“那,是谁干的?”   萧望勉轻轻笑了一下,将俊美的脸凑近了慈生,没说话。   慈生顿了顿。   说话说一半是什么情况,到底是谁干的,你倒是说呀!   他看着萧望勉在他面前放大的苍白脸颊,半晌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萧望勉无缘无故过来跟他说鬼婴的事情干嘛?   讨亲的。   慈生忍了又忍,他想到自己当时才见到黑雾的时候发誓要给黑雾一个大逼斗,但是现在他只能——   润泽的唇在男人的脸上飞快、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   他还是惧怕,但是能够不像刚刚一样动也不敢动了,这让萧望勉心情大好。   萧望勉于是继续道:“跟言家有一点关系,这个鬼婴,一开始就是冲着言家去的。”   慈生的眉头皱了起来。   言家的仇人?   他不太清楚知道言家的仇人有哪些。但是从最简单的来说,那个给慈生发丝的黑袍人肯定非常讨厌言家,希望把言棋搞走、利用一个无能的私生子来把言家搞垮。别的对言家有仇的就海了去了。就连言棋本人都讨厌言家——但他是主角受,正派人物,倒不至于这么歹毒。   见他陷入了沉思,萧望勉便直接将人抱小孩子一样抱起,托住腰腿,径直往楼上的方向走。   慈生水汪汪的小鹿眼看上去更可怜了。   一直到被男人抱到他们两个人的房间里,慈生一直有些紧张的表情变得苍白且惶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现在脸上的表情不会被萧望勉看到。   原本卧室中挂满的都是红色的帷幔——这种红色的帷幔虽然看上去有些违和,但是至少是喜庆的;配合上卧室里那些红枣桂圆花生,还偏偏有一种结婚的气氛。   但是现在这些红色的帷幔,在慈生的眼里全部都变成了白色的!惨白、黑白!跟葬礼的区别,也就差一副挽联和遗像了。   慈生唇白了,他努力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被萧望勉托着身子,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地躺了下来。   他浑身的血液差点都冰住了。   原本卧室里的那一张有着暗色底纹、金色丝线的大床,此刻变成了一具棺材。   或者说,变回了棺材。   萧望勉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吗?不可能。   他让慈生的记忆模糊,慈生自然看到的就是普通的床。   慈生醒了,看到的就是原本的棺材了。   他……活生生睡了这么多天的棺材。   慈生握住了萧望勉的衣领,下一刻几乎是演技和恐惧混杂了一起,分不清究竟是哪个更多一点。   慈生一点都不敢松开萧望勉的脖颈,生怕一松就会一个人躺在棺材中。   带着含糊软绵绵的哭腔,他撒娇一样,求饶一样:“我想回家……”   “求你了……老公……” 第22章 豪门灵异(22)   萧望勉面色未变,轻轻掰过慈生脸蛋的动作非常温柔,把人因为恐惧和惊慌而流出来的泪水亲吻完,在他颤抖的睫羽上烙下一个个蝴蝶翅膀般轻柔的吻,又宠溺地碰了碰他的鼻尖。   祂的一只手轻轻揉捏着青年的耳垂,慢慢问他:“为什么?”   慈生抑制不住自己浑身的颤栗,只能努力将自己再缩起来一些,绞尽脑汁迅速编理由,声音还尚且带着些腻腻乎乎的鼻音:“我是不是没有家人了?”   他看上去有些可怜巴巴的,像是被人遗弃的小奶猫。   慈生其实自己觉得自己撒娇太过于恶心,但是他没料想到萧望勉被他的样子吃了个十成十,这会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怎么会呢?宝宝不是有我吗?”   慈生心说自己是真的不敢。   他抓着男人的衣领,不敢动弹,半晌才委屈一样道:   “我看别人都还会回去看爸爸妈妈、会回娘家,虽然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但是我有没有呀?”   当然有。   言父就算再神经病,他也算得上是慈生这个身份的父亲。   娘家……慈生真的因为自己的话鸡皮疙瘩就起了一身,但是又勉勉强强忍住了。   萧望勉似乎是沉吟了一刻,半晌不知道是戳到了他的什么点,他竟然愉悦地笑了一声。   他亲了亲慈生微微颤抖的唇,似乎什么都没看出来那样将人继续放了下去,哄他:“好,明天送你回去好不好?”   萧望勉说的应该是送他回去!   慈生眼睛霎时间一亮,但是依旧是乖巧地抿唇,点了点头。   萧望勉于是亲亲他的唇:“宝宝,乖乖过来。”   慈生立刻瞪大了眼睛。   跟鬼怪能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但是慈生挣扎了半天,还是将自己睡衣剩下来的两颗扣子保住了。   他耳尖红了,锁骨也被男人吮红了,干净的足踝蹬在萧望勉的小腿上,求饶道:“今天……今天已经吃过了,不能再吃了。”   废话。   白天吃的时候慈生还没有恢复记忆,满心满意觉得面前的男人是他的爱人,自然予取予求;现在知道这东西是纠缠自己良久的黑雾、是恐怖且手段通天的“神灵”鬼怪,自然是无法毫无芥蒂地跟祂……   “好吧。”   慈生没想到祂忽然这么好说话,眸里还带着些不可置信。   萧望勉则立刻挑眉:“怎么,宝宝——”   慈生立刻摇头,打哈欠示意自己很困了,将软嘟嘟的小脸埋进手臂里。   萧望勉似乎有一点遗憾,但是还是选择躺下来,看着慈生假装自然、实则很像劫后余生的表情。   慈生闭上眼睛,佯装自己很困的样子,只敢缩在棺材的角落边缘。   或许是因为精力消耗实在是太大,慈生在心理状态极其紧绷的情况下还是没过多久就陷入了深眠。   他没想到他身边的男人一直都醒着。   萧望勉支起身子,黑沉的眸里有着淡淡的纵容,深不见底的情绪。   “……宝宝骗我。”   *   “出bug了,你们到底管不管,任务进行到这里已经很不对了,如果放任剧情下去,言棋根本就没办法经历从万人嫌到万人迷的过程,大家根本火葬场不起来——”   慈生手脚冰凉地接受了萧望勉的离别早安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跟他说再见。   旋即,在离开萧家之后,确认身边没有黑雾的跟随,他就在脑海中疯狂敲系统。   进入世界开始就没怎么出现过的系统慢悠悠地晃了出来,“咔嚓”两声挪了挪身体,上岗:“亲,你有什么问题吗?有什么强烈的需求需要呼唤统吗?”   慈生今天穿的是萧望勉给他搭配的衣服,不知道哪个高定牌子的暖色调毛衣、略带着点娃娃领设计的衬衫,还有一如既往带着小花边的袜子。   慈生浑身都僵硬住了,根本不像恢复记忆之前还敢对萧望勉颐指气使的,就乖乖伸手任由萧望勉动手。   因为太乖了,还被萧望勉以“宝宝好乖”这个理由揩油。   他生气的样子配上这一套可可爱爱的衣服看上去没有威慑力:“我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们系统出bug了。原先说好发丝的主人不会缠着我,但是现在我都要和他结婚了——你们系统难道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吗?你们也被他控制了吗?”   系统似乎在吭哧吭哧查找资料,半晌才讶异地“哦”了一声。   慈生在脑海中可以畅通无阻地跟系统对话聊天,听它疑惑的声音,忍不住道:“怎么了?”   系统沉痛道:“亲,实在是抱歉,我们保证下个世界绝对会对系统进行升级!杀毒!   我们才发现在进入世界一开始,系统就因为莫名的情况被攻击了。关于您说的发丝主人不会缠着您这句话——当时已经不是我们系统说的了。”   慈生抿唇。   连系统都会被萧望勉控制?!   那自己拙劣的演技究竟能在他面前瞒多久呢?   慈生忍不住道:“那你们有没有解决办法?萧……祂没做过什么坏事,只要能够让他不要再跟着我就行了。”   系统遗憾道:“不好意思亲,咱们的系统现在还没升级,权限不够。”   真是服了。   慈生揉了揉眉心:“那关于鬼婴的剧情你能不能跟我……”   系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赶忙道:“不好意思,亲,我该回去培训了!”   话音刚落,系统连滚带爬地跑了,无论慈生再怎么喊都不愿意出来。   慈生没辙了。   现在他知道的事情:首先,发丝是黑袍人给他的,但是发丝的主人是萧望勉;黑袍人是从哪里得到的这种东西值得商榷。   其次,有可能黑袍人就是研究出鬼婴来针对言家的人。   最后,言棋明显过的挺好。有点奇怪的就是他和主角攻两个人都对慈生恭敬万分……   这不对啊……这剧情简直是在跑偏的路上一去不返了。   慈生只是个炮灰!炮灰而已!   而且更重要的是……   萧望勉怎么办?   原本慈生就是因为实在是没办法克服心中的恐惧,所以试图和萧望勉说放他回家一趟;他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和系统说一声,借用系统的力量,让他顺利脱身。   但是没想到这破系统一点用处都没有,只会把他往火坑里推。   他还没来得及叹一口气,就感受到平稳行驶的车忽然停了下来。   慈生没有让司机扶自己,下车之后就敲了敲言家的大门。   言家的管家看到他似乎是顿了顿,还是给他开了门请他进来。   管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彬彬有礼地给他递过来了一张纸条:   【小少爷,老爷回来了,他马上下楼,有一件事情想要你和大少爷办。】   慈生有些惊讶。   他还以为言父之后除了火葬场之外就没什么戏份了呢,没想到他还会喊自己去办事?   算得上是巧了,不过自己除了帮他之外,似乎也没什么选择   想到这里,慈生点了点头,手放在膝盖上安静地不多动作,等着言父从楼上下来。   过了约莫一刻钟,一个与上次相见时比起来老了十岁的男人拄着拐杖慢慢下来了,拐杖和地板相碰撞,沉闷的“咚”响带着微颤。   慈生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就看到言父满眼都是血丝,看向慈生的时候眼中似乎闪过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旋即又被他很快敛了下去。   他张口:“言棋那小子还没回来吗?就只有你一个?”   在原本的故事发展中,慈生饰演的这个炮灰私生子是一直待在言家的,又是讨好言父,又是给言棋上眼药,才勉强得到了言父的喜爱。   但是归根究底,言父本身就是一个很自私而且容易受到蛊惑的人罢了。   在他的世界中,只有利益是最重要的。   慈生努力辨认了一下他的口型,但是言父说话的动作太过于含糊,所以他眨了眨眼没看清楚,打算轻轻开口的时候,就看到言父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神色。   言父咳嗽了两声,指挥管家去把纸笔拿来,然后对他耳语了两句。   管家留言的动作很快,将第一张纸条递给慈生的时候明显有些尴尬:   【你以前只是听不清楚,戴个助听器就好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你现在都听不清楚了,怎么不赶紧去把手语和唇语学起来?】   慈生这些天又惊又怕又忙的,根本没时间学习,看到言父略有些侮辱的话,他也没多在意,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言父看了他一眼,又不知道是糟心还是忧虑,将身上的烟拿出来点了一根,味道呛上来,让慈生忍不住咳嗽。   慈生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在萧望勉那里的时候,萧望勉几乎是恨不得把人二十四小时揣怀里抱着走,一点油烟的呛味都让他闻不得,更别说这烟味了。   他咳得眼尾稍红,好不容易才停住了。   【你从寺庙里回来了?】   慈生看了这一行字,点了点头。   【混账,你但凡要是不去寺庙,不就能替我们言家去参加萧家家主的婚礼了吗?!】   【言棋这个混小子也不在家,那些比言家差的世家都派人去参加了,你们两个真的是活生生让我丢面子!】   参加啥?   婚礼?   言父将烟头狠狠甩在了地上,愤怒道:“都怪你!”   慈生:“……”   就离谱。 第23章 豪门灵异(23)   言父貌似还不知道慈生就是那位婚礼中神隐的新娘。   毕竟……   但凡他要是知道了,也不敢吼得这么大声,更不会劈头盖脸对着这个“懦弱的小儿子”一顿骂。   慈生也没吱声。   本来他还想隐晦地问问言父知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仇家,好解决那个鬼婴;但是现在看起来……   恐怕他啥也不知道,还是不说了。   言父依然在对着管家吼叫:“之前我跟你说过让这小崽子留下来,结果你没留住让他去了寺庙,现在言棋那个崽子也在外面,他们两个没一个是听我的!”   “萧家一年也不会出来一趟。我上一次看到他们家家主的时候都不知道是几年前了!打又打不过,巴结都巴结不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你们还给我错过了!我当初就不该生你们两个祸害!”   慈生就算不用听都能够猜到言父在说什么,他也不多折磨自己去看言父的口型,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   只是这种时候他忽然想起了萧望勉。   他在被系统选中做任务之前的记忆都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他无法确定自己以前是否认识这样一个人。但是在进入这个小世界做任务的时候,从一开始被黑雾缠上的无助与恐慌,到后来被鬼迷心窍的时候那种后怕和颤抖,都做不得假。   可是,萧望勉也确确实实没有害过他,反而是自己因为做任务招惹上祂的。   慈生觉得自己越发的迷茫和看不清了,大概是有对比才能知道,萧望勉……宠得人快不分东南西北了。   但是他只要一想到萧望勉是鬼,是灵,是黑雾,一团浓稠阴冷并且手段通天的黑雾,就会觉得浑身冰凉。   鬼和人不同。   祂想要得到你,会使尽手段,会不计后果,会诱骗你,会迷惑你。   祂也没有道德和三观,说到底,祂都只靠喜好行事罢了。   慈生忍不住叹息。   他正低头的时候,却忽然感受到门口的大门震了震,似乎从玄关处走来了一个人。   正在肆意谩骂发泄着自己愤怒的言父也看到了门口来的人。   他往后退了一步,手上拄的拐杖被他抬起来指点江山。走进来的人貌似也没有逃脱被他骂的命运。   慈生抬头,惊讶地发现来人竟然是言棋。   言棋面沉如水,根本就不在乎言父在谩骂他什么,毕竟他明面上已经跟言父吵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这会儿扭头,看到沙发上坐着的慈生,倒是瞳孔骤缩。   他犹疑地思考了片刻,大概是没有想到“萧夫人”慈生怎么跑到言家来了。   慈生看着他的神色也能够猜的七七八八。   那天慈生见到言棋的时候,只是觉得他稍微有点眼熟,但是并没有认出来他是谁;而言棋则是回去认认真真想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很朴实地决定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保持礼貌就好了。   言棋只是匆匆扭头瞥了一眼慈生,旋即很快就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他将身上的外套纽扣解开来,一点都没搭理正在吵嚷的言父,反而是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平静开口:   “我今天只是回来拿我妈的东西的,管家在电话里面跟我说她有东西在这里。把东西拿给我,我就走。”   言父重重地跺了一下拐杖,冷笑一声道:“你这个不孝子。父亲在你眼里到底是不是父亲了?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言棋一直都觉得他爸现在脑子有点问题,似乎像是被人操控着、一点都不正常,思考问题的角度和方式都变得偏激和离奇。   言棋奇道:“你自己对我颐指气使,安排手下公司的员工对我百般刁难,你究竟有什么资格在这叫嚣?”   言父怒道:“你——”   他“哼”了一声,勉强将心中的怒火压制了下去,只是目光阴沉沉的,看了一眼管家。   管家立刻就懂了,一挥手,方才还都在各自岗位上干活的人立刻就一起站在他的身后,跑到玄关门口将门给锁了起来。   言棋顿时感觉不对劲,皱眉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他原先还有些紧张,毕竟言父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出来,两个儿子也只不过是他的工具而已。   但是转念一想,他却又不害怕了:自己的本事足够自己逃出去先不谈,慈生还在这儿呢。   他警惕的问话让言父嗤笑一声,回答道:“我听说萧家家主结婚,是不伦不类跟个男人结的。一不知道那人什么身份,二不知道是不是个幌子——所有人都知道萧家那小子根本没跟什么人亲热过,要么是他食髓知味了知道玩人了,如果这样的话……”   言棋看着慈生蹙眉仔细辨认着言父在说什么,自己心里倒是一阵惊讶:   好他妈大的胆子!   他猜言父的意思是,以为萧望勉只是玩玩而已,多半是“还没见过外面的”,所以打算把自己和慈生两个人当成货物给萧望勉展示一下。   这不是神经病吗?   言棋直接怒斥道:“你脑子没问题吧?你觉得天底下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管不住下半身吗?!你以为别人跟你一样在外面乱搞啊!”   笑话,他又不是那天没看到,萧望勉宠身边那个青年宠得两人都害怕——   而且,说到底,最离谱的难道不是言父打算把萧望勉的正牌老婆送过去给他当外遇这件事?   他爸这是在逼萧望勉我绿我自己……?   言父听到言棋的反驳则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旋即就转过来瞪他一眼:“别在这跟我横,我告诉你,你最好识相一点,好好讨好萧家的家主,不然的话有什么后果……”   言棋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鼓掌道:“行,好,真是有你的。”   言父不想再跟言棋吵,于是他直接转过头吩咐管家:“去,我安排你买的东西都已经买回来了吧?”   他看到管家点头之后满意地继续道:“我从赵哥那里拿到了萧家的地址,马上你们两个收拾好了,就直接带你们过去。”   他轻飘飘的语气好似这事情并不是什么不正确而且见不得光的事,反而很骄傲一样,偏偏要吵得全天下都知道。   管家身后跟的人也听话地动了起来,收拾得非常快。   言棋根本没动弹,他只是悄悄摸出了手机,将刚刚言父说的话打成文字准备递给慈生看。   慈生刚刚根据言父的口型大致判断了一些。   看到言棋给他递过来纸条的时候,他几乎是没忍住就睁圆了眼睛。   言父要把他送给萧望勉?   慈生身体本来就弱,根本来不及挣扎反抗,而且他知道萧望勉……也就没呼唤系统出来救他。   这会跟故意放水的言棋两个人木愣愣地被绑上了手腕,像是押送犯人一样押着出门,准备上言家的车。   言父也不知道给他们两个人准备了什么东西,车门还没开,就闻到一股呛鼻子的气息。   慈生忍不住咳嗽,刚刚的挣扎让他的手腕、锁骨,全部都红了,娃娃领都翻了起来,毛衣被掀起来了一个角。   他本能地不想上这辆车。   言棋原本还觉得好好的,一看到慈生难受的模样,忍不住慌了,要是折腾到他,马上萧望勉生气怎么办?   他大声道:“赶紧给我们松开,我们又不是不会走路,你们……”   “叱——”一声。   从远处驶来了一辆车。   这边的闹剧被车上的男人尽收眼底,那人面色沉沉,苍白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   浑身阴郁的气质若有实质,随着他下车的动作,整个言家门口都安静了。   优雅且矜贵的男人眸色黑沉,走过来的时候令刚刚还“挥斥方遒”的言父都呆住了。   还是言棋先开口,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萧家主。”   言父头晕目眩,儿子怎么认识萧家主?或者说萧家主为什么会跑到他家门口来?他赶忙狗腿道:“萧家主好!您……”   他着急的样子看上去分外滑稽,似乎一点也没意识到事情的发展。   萧望勉对言棋轻轻地点了点头,旋即看也没看那边的言父,直直地朝着慈生走来。   众目睽睽之下,萧望勉只轻轻一挥,捆着慈生手腕的绳子便轻轻松开了。   两个禁锢着他的人也不由自主地赶紧松开,面色惊慌地往后退了数步。   慈生垂眸,眼眶稍微有些红,站在原地没动。   萧望勉叹息一声,手抚上青年白净的脸蛋,极尽轻柔,珍之重之。   伪装成人类的鬼怪凶恶、冷漠无情   此刻却说着最温柔的低语:   “宝宝,我来接你回家了。” 第24章 豪门灵异(24)   萧望勉对待慈生永远有无数的耐心, 看着人身体在微微的打颤,就也不多说些什么,他只是上前一步动作温柔地将青年的衣领翻好, 旋即像是看着最珍贵的宝物一样将他打横抱起,丝毫没有觉得青年有哪里重。   高大的男人将单薄——或许说的上是娇小的青年抱在怀里, 冷肃淡漠的神情都被冲淡了;萧望勉似乎是害怕慈生的姿势不舒服,就将他掂了掂, 大手搂住了他整个腿弯。   慈生似乎想要挣扎一下,但是他只是略微蹬了一下腿, 就被萧望勉轻轻拍了一下小屁|股。   男人的大手在他臀上只停留了短短一刻,似乎连惩罚都算不上,语气也甜腻腻的:“宝宝, 不许乱动,再动就要回去把你吃了。”   慈生跟萧望勉靠的很近,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萧望勉近乎耳语般的口型。   顿时, 他原本还想下去的动作硬生生忍住了, 扭头将脸埋起来。   萧望勉似乎心情很好地轻轻笑了一下, 甚至还有闲心低下头吻了一吻他的眉心。   这个动作简直看得在场众人都目瞪口呆。   尤其是作为言家家主的言父,他甚至自认为自己对妻子很好,在外面只乱搞一个女人就已经很不错了——就更别提会对自己的爱人这么宠爱、在外面还会这么毫不避讳地将他抱在怀里,甚至还亲吻。   而且, 他只作为言家家主,就这么摆谱、自视甚高。萧望勉这样的世家家主, 他居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言父脑子一热——他整个人都不是特别清醒,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看到面前这副景象, 顿时觉得激动万分, 顿时自己无论是美人还是财富都可以尽数收入囊中了。   于是, 在萧望勉低下头跟慈生低声说话的时候,言父忍不住插嘴:   “慈生,你要知道能跟萧家主在一起,是你的福气呀!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还摆那个架子干什么?赶紧……”   言父似乎忘了慈生根本听不见——或者他其实知道,但就是故意说这种话给萧望勉听。   带着两分骄傲和更多的谄媚,言父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缩在萧望勉怀中甚至动都没敢动的慈生,说的越来越多越来越离谱!   言棋实在是不想圣母心发作去救自己愚蠢如斯的出轨爹,但是他看到萧望勉浑身的气场都不对了,立刻踹了一脚言父,让他别说话了。   没想到言父被踢了一脚还不闭嘴,先是扭头埋怨自己的大儿子:“你碰我干什么?我当时跟你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你拽的跟个什么一样——你看看你弟弟多出息!”   他的最后一句声音很小,甚至是带着喜气洋洋的语气说的。   言棋快要被他无语到白眼翻上天了,但是碍于萧望勉在场,他又不敢大声,只能咬牙切齿道:“你别说话了行不行?”   言父偏偏发怒,就是不答应:“哎!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跟我狂起来让我闭嘴了!当时我问你有没有去,你说没有,那你告诉我你怎么认识萧家主的?小崽子还学会说谎了!”   “我说过我没有去!我和萧家主也不熟……”   “那你倒是说说,如果不是你和慈生两个人一起去,萧家主怎么可能认识你们两个?   再说了如果不是慈生把人勾到手了,他怎么可能跟萧家主好起来?我可不相信他个聋子能跟萧家主结婚。”   我怎么知道!   再说了,他怎么就不可能跟萧家主结婚?!   言棋有点憋得快要吐血了:毕竟他能够认识萧望勉全靠的是萧峰,而慈生则跟他不同,他根本就不知道慈生是怎么认识萧望勉的,但是他能够百分百保证,慈生绝对就是萧望勉捧在掌心里宠到不要命的那位爱人。   但是言父死活不听,言棋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和怀中青年说完、心情颇为愉悦的萧望勉抬起头时,脸色便忽然沉了起来。   祂虽然在和慈生说话,但是面前这个男人得意洋洋的一字一句,祂也从来没有落下过。   见他这副执迷不悟而且死活不改的样子,萧望勉只是冷淡道:“你想要说什么?”   言父闻言立刻回头瞪了一眼言棋,骄傲自得般:“如果慈生能够让您高兴,您随便怎么开心怎么来都可以。实不相瞒,我们本来还正要将他送去您府上呢!其实这小子一直都非常仰慕您,能够跟您在一起,他怎么求也求不来……”   萧望勉神色淡漠,并没有回答他的话,更没像是言父想象中的那样眉飞色舞,反而语气沉沉,周身的气质冰冷阴郁。   面色苍白的男人并不像他们傲然自得,整个人身上都有一种浅淡的鬼气,黑沉眼神投过来的一刹那,就让言父浑身上下都冰凉了。   萧望勉问了一句无厘头的话:“你刚刚让人碰他哪里了?”   言父懵然,他似乎有点不太知道萧望勉的意思是什么,但是还是努力地回想,于是便打着哈哈对他道:“您的人,我们当然是不会碰了,只是他有点不听话,我们就稍微抓住他的手,把他往车上送送而已——”   下一刻,言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咆哮:他身上太久没有伤口了,此刻手腕上围着紧紧一圈的伤口让他忍不住哀嚎!   而且他刚刚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伤人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似乎就在一瞬间,他的手上流淌出了鲜血,被他赶忙缠起来,颤颤巍巍地不敢动弹。   萧望勉轻笑:“废物。”   慈生似乎是闻到了鲜血的气味,浑身一凉,原本还是紧攥着的手心打开了,略略抬起了一些头想要往后看的时候,却正好对上了萧望勉的视线。   慈生抿唇,黑亮亮、清凌凌的眼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恐惧和忧心。   萧望勉于是低头,轻柔地将他的小脑袋托住,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虽然他面对着慈生的时候是笑着的,但是没有人敢说他现在的心情很好,毕竟他现在浑身的气质……简直宛如地狱中的阿修罗一般,或许比那东西还要更恐怖。   更何况,他对付言父的那一个招式!天哪,几乎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动手的,但是他就是轻轻松松的将言家的家主伤了,没有人怀疑他摁死言父就像是摁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言棋站在旁边看着言父哀嚎,心中是又觉得恐慌,又觉得他活该的。   毕竟这样一个家暴原配妻子的出轨男,手段黑恶的“家主”、自我利益为中心、为了财富和地位不惜出卖两个儿子的人,简直死有余辜。   但是他也恐慌——因为萧望勉看起来明显是生气了。   言棋赶紧开口:“萧家主,我父亲这些天精神一直都不正常,会做出一些冒犯贵夫人的举动实在是他自己脑子有问题,您消消气,无论如何惩罚他都是可以的。”   言父现在已经满头都是冷汗,而且脸色都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了。他听到言棋的话,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害怕,咬牙切齿对他说:“你……我可是你爸!我……”   言棋根本没搭理他,反而很认真对萧望勉道:“您想怎么做都行!”   萧望勉这才勉强给了面前两人一个正眼。   他慢条斯理道:“……宝宝问我说他有没有家人。我说了有,我以为你们至少会懂事一点,但是我没想到你们就是这样对他的。”   萧望勉看着言父轻笑了一声,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但是我不想让宝宝伤心,所以我只想稍微惩罚你一下。   而且惩罚完之后,我还会帮你。”   言棋都浑身冷汗,明明算得上是个沉稳的青年,此刻也动都不敢动。   他看着萧望勉先是转身,在他自己的那辆车上将青年放了下来。   萧望勉对慈生的动作轻柔万分,而且连车上都备好了小毯子和软和的枕头,旋即甚至还低下了身子、给青年脱鞋和袜子,将他整个人都裹进了小毯子里。   之后,他才不紧不慢、闲庭信步一般走到了因为疼痛所以跌倒在地上的言父身前。   慈生从刚刚开始就回神了,他借着男人将他放下来的动作望外面看了一眼。   这个世界的正统男主、气运之子言棋,此刻正心甘情愿地表现出来了一副俯首称臣的样子,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   这个世界用来火葬场的重点男配,言父正在萧望勉的身前——准确的说,趴跪在萧望勉身前,痛哭流涕地向他抬起来了手,不知道是不是在求饶。   多少有点太迷幻了。   他的神思现在还有一些混乱,就看到了更令人震惊的那一幕——   萧望勉抬手,他的动作和那天处理鬼婴的时候一模一样。都是轻轻地、隔空用着两根修长的手指,提起一团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在空气中显现凝结在一起的黑色鬼气。   这一团鬼气拿出来之后,言父整个人都不动弹了,像是一个忽然被定住的蜡像娃娃一样。   慈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原来剧情里只说过言父和言家人,他们这一大帮子人都对言棋火葬场了。   但是他们火葬场的时候,是在发现慈生对言棋进行了诅咒呀。   剧情乱套了?   但是也不对呀。   这种黑气明显和那个鬼婴身上是一样的。   而慈生只烧了一个符咒,给的那种诅咒,大概是不会产生这种浓度和剂量的黑气的。   他在替谁当替罪羊?又是在当什么幌子吗?   系统给慈生的那些资料里面并没有给出答案,只是很简单地告诉他,之后这群人全部都跟言棋道歉、火葬场了。   也没有说幕后黑手是谁!   慈生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忍不住脑海中懵然一痛。   他在之前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没有把事情联系起来想,或者说——到底有什么东西在阻碍他思考。   但是,系统之前好像说过……   【您的目标就是完善故事,推动故事发展,所以在您的扮演途中系统不会插手,您需要自己去探索和发展剧情。】   神秘的黑袍人和符箓发丝,寺庙中的鬼婴,言父身上的诅咒……   慈生“唔”了一声,几乎是应激式的,明明是没有什么困难的思考,他却停滞在了一半,甚至因为头疼,他在萧望勉给他裹得好好的毯子里挣扎了一下。   萧望勉将从言父身上提出来的黑气轻松碾碎,就看到他从木然呆滞的状态下忽然恢复了,看上去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样子。   他旋即才因为疼痛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面前面对的男人,顿时冷汗狂流,那些记忆回笼,他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离谱和错误的事情。   他虽然从骨子里面来说就是一个自私的利己主义者,但是他的表面功夫以前还是做得非常好的,他是不可能愚蠢到这种地步,不仅看不出两人的关系,还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地教训慈生。   很明显,他是被那团黑雾控制了——而且可能控制了不止这两天,从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植入了。   萧望勉没看他趴俯在地上跟他忏悔道歉的样子,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就转身,朝着车上略微挣动了一番的青年旁边走去。   萧望勉阴郁的神色在看到慈生之后尽数消散,就连碰慈生的时候,手都是滚烫的,将人抱起来之后才餍足地低下头亲吻他的发丝,在他耳边诱哄一般的低语:“宝宝,我做的好不好,你回去必须要奖励我……”   他也没管慈生根本听不见,只是喉间发出了一声轻笑。   旋即,他冷淡地瞥了一眼在言家门口的父子两人,就吩咐了司机一声走了。   他们两个人的汽车驶走之后,一直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的言棋,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坐在地上的言父。不想伸手去扶,却偏偏看到言父自己爬了起来,满脸都是眼泪和鼻涕。看向他的目光像是很多年前一样,没了之前那种阴郁、算计和残忍的愚蠢。   他说:“刚刚那个是……”   言棋冷冷道:“刚刚那个是萧家的家主,他身边那个是言……慈生。他不是你可以随意折磨和辱骂的儿子。他是萧家主的爱人。你刚刚对着他说了那么一大通侮辱的话,萧家主能够放过你已经是他的仁慈了!”   言父似乎已经料到了,他神色灰败,喃喃自语:“我不仅得罪了他……我这么多天来,也要将言家败光了!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啊!我、我也对不起你啊儿子……”   言棋神色冷淡,他冷笑一声:“这都是你咎由自取!我是不会再和言家有任何关系的,你就等着言家败落吧,这都是被你害的!”   言父面露绝望,痛苦万分地扇着自己的耳光……   *   慈生抬头发现已经到萧家门口的时候,他不可避免地瑟缩了一下。   这微微的颤抖很快就被紧紧搂着他的萧望勉发现了,萧望勉低头,跟在路上一样轻轻亲吻他的发丝。   也不知他的行为对于此刻的慈生来说,是安慰,还是另一种无法言说的恐吓。   车门和房子的大门都被打开了,他们没有从地下车库走,慈生的鞋袜都被脱掉了,他也根本没有来得及低下头穿好,就被萧望勉轻车熟路地整个抱了起来。   萧望勉抱他毫不费力,轻松将人放到了沙发上,就隔着毯子将小糯米团子一样软乎乎的人吸了又吸。   慈生似乎是有些懵然,但是等他乍然回过神来之后,就捂住了自己的娃娃领。   萧望勉伸手将他从毯子里剥出来,旋即就将他外面暖和和的毛衣给脱了,只剩下里面轻薄的衬衫。   慈生伸了另一只手将扣子抓紧,生怕哪个不经意就被萧望勉给轻松拽开了。   萧望勉于是也不去弄他,只是低下头亲吻他的唇。   不知道为什么,萧望勉的唇是热的,反而让慈生更恐惧了,他忍不住肩膀颤抖,感受着男人抚着他后颈的动作,慈生一骨碌从他的身下滚了出来。   从萧望勉在的这个沙发爬到了旁边的,小腿肚子微颤,因为这个动作而坍塌下去的腰线细窄,透过薄薄的衬衫,竟然还能看到一点粉色。   他的足也是赤着的,小小巧巧地埋在毯子里,都不敢拿出来。   ……害怕。   有什么比发现恋人不是人、系统挖大坑、离开被抓回……更恐怖的吗?   萧望勉似乎觉得他这样子还很有趣,凑过去把住了他的腰,将人整个摊煎饼一样翻了个身。   修长细白的腿被萧望勉把在手里,他居高临下看向慈生的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捕猎者势在必得的笑意。   萧望勉说:“宝宝,怎么吃了这么多次,还是害怕啊。”   慈生更是忍不住喉咙间发出的小小声呜咽。   面色有些苍白。   “哦。”萧望勉若有所思地轻笑了一声,旋即弯起眼睛将慈生抱起来了,“我们宝宝不想在楼下,嗯?”   慈生只感觉到身体一轻便忽然腾空,下意识地揽住了萧望勉的脖颈,他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又像是被火燎到一样松手。   慈生知道,是他自己先因为任务而接触到了萧望勉。   萧望勉不仅没有像那些生啖其肉、剥皮剔骨,痛恨人类的恶鬼一样,将慈生生吞活剥了,反而不管是在寺庙中还是萧府中,都是在保护他。   但是……   慈生暗自揣测,自己是不是只是这位少爷在无聊时候的消遣物品呢?因为假设自己很蠢,没有发现他的真实面目,一个蠢笨的仇人爱上自己的戏码总比直接杀人要有趣。   或者是觉得自己失忆了,什么都忘光了就可以戏弄完了就丢掉。   他可怜兮兮望过去的样子让萧望勉没有任何办法生气。   萧望勉推开了门。   他是面对着慈生的,故而他轻笑了一声:“宝宝,不怕。”   话音刚落,慈生就忽然感受到自己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的位置在哪里,只是头晕目眩之间他伸出了手。   手上的触感让他瞬间便睁大了眼睛,旋即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后退了两步。   身后也是同样的。   棺材的内壁。   慈生上一次勉强克制住了自己,而且那时候是被萧望勉抱着进来的,这会是自己活像是被丢了进来、就……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萧望勉。   这是这里唯一一个可以帮他的人,这也是将他带入困境的罪魁祸首。   萧望勉则站在原地,唇畔带着一抹浅淡的笑容,幽黑的眸中盛满了纵容。   他开口道:“怎么了,宝宝?”   仿佛全然不知那样,似乎并没有发现慈生的异常。   慈生的动作有些僵硬,腿并在一起,纤细又柔软的腰不堪一折,在起身的时候略显出一个可爱圆润的肚脐。   慈生冷汗顺着鬓角细细密密地渗了出来,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眨了眨眼睛,声音有些含糊有些软绵绵:“没……没有事。”   “那就好,”萧望勉低头,轻吻了一下慈生的鬓角,旋即用跟情人调笑一般的语气和亲昵的态度,漫不经心般道,“宝宝,怎么这么紧张啊,全部都是汗。”   他下一刻很轻松地进入了这个宽敞的棺材,从上至下俯视着慈生的动作,温柔中藏着危险。   慈生尚且未所觉,只是干咽了一口,结结巴巴、磕磕绊绊道:“没,没有紧张。”   他献祭似的闭上了眼睛。   青年的衬衫太薄了,只是被身后的男人轻轻蹭了一下便挪到了一边。   慈生的肩膀微微颤抖,用手捂住了脸。   掩耳盗铃莫过于此,似乎只要不看到就没有事,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比起现在的战战兢兢,他更希望萧望勉没有空这样一举一动都钓着他的心。   但是下一刻,他被萧望勉整个翻了过来面朝他。   慈生颤动的睫羽被萧望勉碰了碰,他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萧望勉唇角勾起来了一些弧度。   他轻轻道:   “宝宝,其实你早就回忆起来了吧?”   慈生看着他的唇形愣了一秒,一字一句在心中将他说的话复述了一边。   下一刻,慈生毛骨悚然。   萧望勉什么都知道。   阴凉的气息顿时席卷了全身,是属于黑雾身上的潮湿冰凉,明明看得见却摸不着所带来的恐慌,一个个暧昧青紫的吻痕落在身上各个地方的恐慌。   慈生的小腿肚、大腿根都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   腿根尚且有着青紫的淤痕。   萧望勉知道自己忽然说“求求他”是想要逃走,寻求系统的帮助;萧望勉肯定也知道他偷偷到过二楼去看那个少年放在抽屉里的葬礼签到单。   对啊,空白的葬礼签到单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被萧望勉大咧咧地留在萧家呢?   祂要慈生怀疑,要他放松,要他虚惊一场,心怀愧疚。   祂蛊惑他为自己系扣子,借力与自己拜堂,鬼迷心窍和他洞房。   慈生是他的羔羊。   慈生的泪珠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颊旁滑了下去。   他下一刻几乎是拼命起身想要从棺材中爬出去,却没想到腰被萧望勉轻松揽住,一个踉跄就反过来栽倒在了萧望勉的怀里。   萧望勉咬住了他的耳垂,将整个青年牢牢地抱进了怀里。   他迷恋且疯狂,吻着青年的唇和颈,轻声在他的耳边轻诉爱语:“宝宝……”   “宝宝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萧望勉将他的泪珠吻掉,手指落在他圆润的耳垂上,“我的宝宝……”   慈生呜咽一声。   他什么都听不清,只能感受到萧望勉在自己耳畔微凉潮湿的风,在片刻的惊恐和无法控制的震颤之后,萧望勉落在他眼上的亲吻反而让他安心下来。   可能是因为之前已经受过太多的刺进,刺激过多,反而会冷静下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刚刚还过速的心忽然重新规律地跳起来。   他原本都已经做好了萧望勉要将他拆吃入腹的准备。   但是萧望勉除了一个个密密麻麻、却如清风一样的亲吻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慈生羞耻感随着男人替他一颗一颗将扣子扣好的时候忽然达到了顶峰。   他不动了,乖乖坐在原地。   萧望勉将青年从棺中抱了出来,让青年如同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的身上,旋即,走到了一旁的浴室。   一只手托着慈生细腰下的臀,免得他掉下去,另外一只手拧了水池里面的清水过来,旋即展开,将青年放在一旁干净洗浴台上面的同时用毛巾仔仔细细地擦了擦他的脸。   直到用冷水将那些泛红的地方抚缓了一些下去,祂才将毛巾收了回去。掂量着人的腿,给人重新抱了起来。   过了一刻,萧望勉将那边的手机拿了过来。   他虽然也想一字一句地和慈生说,但他害怕面前的青年理解有些困难,故而将所有想说的话都写了下来。   慈生小动物一样坐在洗漱台上一言不发,湿漉漉的眼睫、清澈的眸,都看起来很好欺负。   他半晌才低下头接过了萧望勉给他的手机。   “宝宝,你之前总问我说我有没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如果你替我完成了心愿我能不能自觉离开。”   萧望勉继续道:“那个时候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只能凭着本能行动。现在我醒了,我知道,我有心愿。   虽然我是萧家的家主,但是我总觉得自己并不满足,我总觉得我有一个缺失了很久的东西没有找到。我觉得我的一生就是为了那样珍重的东西存在的。”   慈生抬头,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同时又犹犹豫豫的,似乎有话想要说。   半晌,他才说:“你……是什么样的?”   萧望勉先是将备忘录往后翻了一页,简直巧合到像是预言,萧望勉写的简单却也通俗易懂。   “我就像是之前在寺庙中哪个住持和你说过的神灵。萧家祖上便是‘神灵’给的启蒙,故而,上一辈萧家的人曾经算到我的存在,让萧父为我留出了一个大少爷的身份。”   “等我选择降临的时候,我的生日就是葬礼。”   慈生若有所感地抬头,似乎明白了萧望勉的意思,但是他忽然想到——   “那,我们的……婚……”   不是说你选择降临的时候你的生日就是葬礼吗?总不会因为慈生,葬礼直接变成婚礼了吧。   萧望勉轻笑了一下。   他几乎是轻不可闻地道:   “因为,你的存在高于我的降临。”   慈生并没有听到这句话,只是稍微蹙眉。   而祂则虔诚地低头,在青年的手背上印上了完全没有任何情欲的吻。   “因为和你在一起,就是我的心愿,也是降临的原因。”   慈生不知道为什么,耳朵一阵都是通红的滚烫,半晌只是低头,也不知是该跟男人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慈生才问道:“那……为什么要让我失忆。”   萧望勉叹息似的给他留言。   “因为……我太贪婪,我不满足。”   “我有点受不了我能够看到你、但是你看不到我的日子,我可以看到你和任何人交流,他们都可以碰你,但是我碰你的时候却要穿过你的身体,我嫉妒,所以那个时候谁都不能碰你。   我也不能够接受你记得他们,却不记得我,我很贪心。”   慈生眨了眨眼,也不知是因为男人的真挚的表情还是他坦诚直白却又热烈的表达,竟然觉得眼底热烫。   萧望勉这刻儿像是对主人万分忠诚的大型犬一样,蹭过来求表扬。   “但是我没有做坏事。我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我从来不做。”   萧望勉数得很仔细:“你的……朋友,陆妍妍被我很好送回去了,我没有伤害她;那个负责管理葬礼签到单的少年只是因为触碰到了我改变记忆的媒介,所以暂时生病了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事。”   “就连那个姓言的,我都没有伤害他。我只是把别人种在他身体里面的蛊给拔走了而已,不然他还要神志不清醒下去……”   萧望勉是没有任何伦理观和道德观的,这是慈生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   而且鬼魂原本就与人类不同,在他们眼里,世界是没有任何规则可言的,全靠他们的喜好为准。   但是萧望勉却愿意跟着慈生的想法来。   慈生看着面前的萧望勉,阴郁俊美的男人脸上全然是对他的宠溺和纵容。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夸他。   自己想的那些似乎都不靠谱。   萧望勉对他的宠爱……不是祂愚弄的工具。   过了片刻,看到男人脸上的神色,他犹豫了一下,就稍微将脸往祂的面前靠了靠。   萧望勉毫不客气地低头在他白净软嫩的小脸上亲亲啾啾。   过了片刻,直到慈生轻轻伸手将男人给推开了一点距离,萧望勉才略有遗憾地停了。   慈生垂眸,小声道:“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在……我爸爸身上的诅咒,是谁下的呀?”   萧望勉是有很大可能知道的,慈生想到自己在做任务一开始,那张无火自燃的符箓——那多半是萧望勉的手笔,萧望勉大概在那个时候就出手扰乱了剧情了。   萧望勉回答得难得没有利落干脆,似乎是故意给了他一个引导的方向,想要他自己去想。   “这个给你父亲下诅咒的人野心很大。他也参与了另外一件事情,这两个诅咒之间的本源能量是一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自己想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阻拦着自己往下。但是随着萧望勉的梳理,这些思考就似乎水到渠成,并且顺理成章。他几乎没有犹豫吐出来那个有关联的诅咒。   “跟做鬼婴的是同一个人吗?”   萧望勉点了点头,轻轻梳理着慈生的发丝,动作很温柔。   慈生脑海中微微的刺痛被他的动作抚没了,忽然觉得好受了一些。   他继续往下联想:   既然萧家有萧望勉在,就说明萧家绝对不是那个做鬼婴的。   那么,有能力对言父下诅咒,并且有财力、有人脉,在这样的天师家族做鬼婴这种离奇的东西来害人。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忽然,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慢慢和文字版的叙述对上号了。   慈生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是不是,赵家的人?”   言赵两家的人都是比较有名气的,但是这些天出现在慈生他们面前的,最多就是言家,赵家就宛如神隐了一样,神龙不见首尾;但其实。他们才是隐藏在幕后的……   也就是说,那个让自己这个角色背锅、当替罪羊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赵家的人。   他想了想,道:“你的发丝……是一个神秘的黑袍人给我的。他是不是就是赵家的人?”   萧望勉依旧在为他揉眉心,闻言则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慈生垂眸,似乎在思考系统蒙骗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是,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停留特别长的时间。   慈生从洗漱台上下来,拉着萧望勉的袖子,忽然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赵家觉得言家凋零了好欺负,肯定会扩张自己的势力,对不对?”   萧望勉轻轻挑眉,对慈生拉着自己袖子的动作非常满意,对他的结论表示赞同。   慈生却脸色一白。   ——“母体必须是极阴的人,才能够种下这种诅咒——生下来的孩子则天生就是鬼怪的容器。”   陆妍妍很可能有危险! 第25章 豪门灵异(25)   慈生下意识地想要给陆妍妍发消息, 但是他又顿了一刻——陆妍妍虽然是极阴体质,但是她身上带着灵玉、男友是嵺山寺庙的,或许她并不会那么快就成为赵家人的目标。慈生可以先打电话给黑袍人, 利用黑袍人跟他之间的协定来套取一些信息。   就说自己已经成功将言棋诅咒了,看到时候赵家人会不会做出进一步的……   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行动, 就感受到自己想要朝外面走、拿手机的动作,被萧望勉给止住了。   慈生脸上带了一些疑惑, 清凌凌的眸里有些不解。   萧望勉轻轻笑了,他总结地很快:“宝宝, 刚刚我们才从言家回来,但是短短的一段路,足够让赵家安插在萧家中人发觉你和我的关系了。”   对哦。   一开始那个黑袍人——赵家的人找上慈生, 只是希望他当一个普通的棋子,拉他当替罪羊,将言家毁掉、诅咒言棋的同时, 最后也要让他本人这个证据销声匿迹, 直接抹杀。   但是他们可能怎么也没想到, 用来诅咒言棋的东西最后竟然成了慈生的外挂。   这样一来,他们原本的计划就不能实施了,至少他们现在没有办法对慈生本人下手。之前和他的联系肯定也会被有意地切断。   他们确实是想要趁着言家倒台的机会,多多扩张自己的势力。但他们也不会蠢到送死, 主动去招惹萧家。   慈生略皱眉,那么自己从他们那里套话的计谋就没用了;可是他们勾心斗角也就罢了, 鬼婴这件事情他不能不管。   反正剧情乱都乱了,慈生觉得自己与其担心那点可能早就被扣光的积分, 不如帮帮那些可怜的女人和孩子, 这才有意义一点。   既然自己去联系赵家黑袍人那边的线索断了, 那么陆妍妍这边就可以暂且先放一放。放长线钓大鱼。   慈生没注意到萧望勉从刚刚开始就有意无意地拉着他的手带他往洗漱间外面走,直到被他拉着在小沙发上坐下来,他才回神。   看了一眼令人头皮发麻的棺材,慈生稍微有些支支吾吾,像小动物一样又不敢抬头。   萧望勉便轻轻按着他的眉心,哄他:“等一会儿我就把那个换掉好不好?宝宝,不要怕。”   慈生小声地“嗯”了一声。   萧望勉苍白的脸上带上了一抹堪称甜蜜的笑容:“我的宝宝最好了……”   *   再怎么说,慈生都没有怀疑过萧望勉如今消息的准确程度,和祂对于某些事情的感知。   所以,在知道祂说可以给陆妍妍发消息的时候,慈生就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慈生彼时刚从床上坐起来,顺滑的黑发翘起几撮小呆毛,被他懵懵地按下去,旋即忍着腰酸背痛,伸出尚且还带着青青紫紫的手臂去拿了手机。   萧望勉从后面将人抄起来,拿了一件浅蓝色的卫衣给他穿上。   慈生手下的动作飞快,给陆妍妍发了消息。   【妍妍,你现在在忙吗?】   他一开始先说了一句没什么内容的寒暄,想看常年在线的陆妍妍会不会秒回他。   陆妍妍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回消息的动作很快:   【我现在不忙呀,我这两天都是休息,不需要上课。】   【我这两天也没什么事情,之前在寺庙的时候,承蒙你和你男朋友照顾了。你们两个如果有空的话可不可以赏脸吃个饭呀?】   陆妍妍之前跟慈生偶尔聊天的时候会说自己想要喝哪里哪里的奶茶,吃什么地方的美食;但是从上一次慈生去萧家之后,他和陆妍妍就没怎么聊过天了,那时候陆妍妍有些紧张他,就提醒他要小心。   按道理来说,现在慈生毫发无伤,陆妍妍应该高兴才对,应该迫不及待跟他出来吃饭,但是她却明显愣住了。   过了好半晌,她才小心道:   【我倒不是不想去,但是慈生……你现在还好吗?我其实有事情瞒着你,这件事情让我痛苦难安,所以我一直没有办法和你好好交流,我没有主动约你出去吃饭也是因为这个。】   慈生的腰在萧望勉替他穿衣服的时候被揉了揉,酸疼的感觉蔓延全身,旋即又成了一种缓慢的舒爽,让他下意识地蜷起了腿。   陆妍妍怎么会忽然岔开话题?   【是什么事情呀?】   陆妍妍赶紧有些急迫地回复:【就是那一天,我们去接你的时候——我们说那个车是言家派来的,但是在我们回去的路上发现那辆车的司机和管家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人的面孔,也没有心跳。他们根本就不是活人!   萧家家主的婚礼,却是这辆车送你去的……我一直都非常担心你会不会在那里遇到什么危险。但是我又很害怕自己受到牵连,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向你坦白。】   慈生扭头瞥了一眼萧望勉,黑亮湿漉漉的圆眼里是带了点小小撒娇和埋怨一样的“警告”。   苍白阴郁的男人虔诚地低头在他眉心落下一吻,淡淡地笑了。   慈生才继续回复道:   【你放心吧,那就只是一个巧合意外而已,不用放在心上的。如果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出来吃顿饭,你自己来看看我有没有受伤。】   陆妍妍还在继续说:   【后来我听说你现在和萧家的家主关系还不错,我才放心一点,但是我实在是有一点对不起你,所以我真的不敢面对你。】   说完这句,陆妍妍匆匆发出了两句话,就好似是不好意思面对友人那样急匆匆地走了:   【等过两天,好吗?我来约你,你放心,我这些天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慈生还想要继续发消息,但是看到她利落地发了一句她先下线了,就停止了自己落在键盘上的手。   萧望勉喊他和陆妍妍发消息,陆妍妍及时回复了,乍一看,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慈生思索了两秒,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陆妍妍不想见他,一直在逃避见面这个话题。   感觉……鱼是上钩了。   慈生转头,拉住了一直在替他按摩的萧望勉,问他:“她人现在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吧?”   萧望勉摇了摇头。   慈生这才放心,转而在通讯录里选了陆妍妍男朋友的联系方式。   才刚刚给她男友发了一条消息,问了一句你和妍妍最近怎么样,那男人便立刻唉声叹气地回复。   【别说了,兄弟,我已经和妍妍分手了。】   慈生似乎没有意外,他赶忙敲下回复:【为什么?你们怎么会忽然分手呢?】   【我也不知道。但是那天送你回来之后,我们俩还好好的在家休息了一会儿,但是我没想到就过了几天之后,妍妍的状态就很不对了】   【你记得那辆送我们三个人去萧家主婚礼的车吧!我本来是想调查一下那辆车的一开始,妍妍是非常支持我的。我们俩想回去跟师父说一声,然后去找你。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后来去那边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路,给你发信息也死活发不出去!等到我们休息好准备去问师父的师兄时候,妍妍却忽然不乐意了】   他的语气似乎有一些匪夷所思,叙述的语句也有一点混乱,不知道是不是被冲击到了,感觉很紧张。   【你就这么理解吧,妍妍就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一样。本来我们俩都想去找你,但是她后来变得死活不愿意,看起来像是很害怕你。我跟她说了半天,她却嫌我烦,然后直接出门!我后来去接她的时候,发现她居然一个人去酒吧——这还没什么,关键是她是跟一个男人勾肩搭背走出来的!】   陆妍妍忽然变了,绝对不是巧合。   【后来我挺生气的,但是我还是没有怎么和妍妍生气,不过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妍妍似乎变得越来越暴躁,而且越来越不像她自己。她认识了一个富二代,然后说要和我分手。】   慈生打断了他的叙述,忍不住道:“妍妍身上有没有带着那块灵玉?”   那人立刻回应道:“一开始是戴着的,但是从认识那个富二代之后,就再也没带过。她把那个玉甩回来,给我说我们寺庙里面的东西都是子虚乌有的,我就是为了骗她、哄她,所以才给她带玉!”   慈生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他赶紧道:   【你知道妍妍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我也不知道。妍妍把我的联系方式全部都拉黑了。】   她男朋友并没有像那些人一样一旦分手,就对女方诋毁万分,他反而有些忧心忡忡。   【我现在在山上。本想跟我师父他们说这个问题,但是师父最近在闭关修炼,我只能自己摸索一些古籍,我是感觉妍妍被某种东西附身了!她这样可能会有危险如果你有办法的话,还请你帮帮她,帮帮我们!】   慈生很干脆地回答他:“没问题。”   他将手机息屏,转过身扯住了萧望勉的衣角。   “妍妍大概是被他们盯上了,丢掉灵玉、跟男友分手、不敢见我,恐怕就像是我父亲那样被诅咒侵蚀;我担心她是下一个鬼婴的容器……”   萧望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苍白冰冷的大手落在了慈生的后颈上,有意无意地轻轻摩挲;而男人的另一只手也轻轻替他揉了揉纤细的腰肢。   祂的态度很明确。   慈生需要支付一点报酬,或者说,奖励。 第26章 豪门灵异(26)   腿根黏腻的触感被清理干净了, 慈生润泽的唇稍微有一点点肿,他含了一颗冰块就自己穿上摆在门口的鞋往外走。   真的很坏。   萧望勉是大坏蛋。   慈生闷闷地想,都说了昨天吃的已经很累了, 萧望勉连哄带骗说他乖,还是相当于吃了一次。   慈生让萧望勉顺便给萧峰和言棋发个消息, 毕竟……言棋他们也关心这件事,而且就算剧情歪到姥姥家了, 慈生还是抱有一丝“他们俩才是主角”的期望。   萧望勉吩咐人将车停在楼下了,他们两个上车之后, 慈生就拿出了手机继续给陆妍妍发了消息。   【妍妍,你现在在哪里呀?】   他这话说的比较没头没脑,陆妍妍似乎打定主意从刚刚开始就不会再回复他, 所以根本没有消息。   慈生于是也稍微等了等,直到他们的车行驶到了一个比较著名的小富人区的时候,慈生才又发了第二条消息:   【我到你现在在的地方楼下了。】   实话实说, 这样“不请自来”还是稍微有一点恐怖的, 但是慈生实在是没有办法想那么多, 毕竟如果这个时候不去找陆妍妍,指不定之后她会遭遇什么呢。   果然,其实陆妍妍一直都在,只是没有敢回复他而已。听到他说自己已经在她所在的地方楼下, 陆妍妍立刻有一些慌张,先是发过来一句质问:   【你怎么知道我地址的?你调查我!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把你当成好朋友。】   明显是慌张了, 慈生更加笃定;萧望勉的车没有人敢拦,他们畅通无阻的进了那个小区, 并且直接按照给的地址停在了她楼下。   他没有回答陆妍妍对他的质问, 反而只是简单道:“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陆妍妍一阵生气一样, 但是又不敢发作,半晌过去了只好冒出来三个字:   【我下去】   慈生看到这三个字,将手机收了起来,冲着萧望勉点了点头。   萧望勉心领神会,等到祂的车到那栋别墅楼底下的时候,就替慈生开了门。   旋即祂本人便收敛起了浑身的存在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但是祂跟在慈生身后的时候,几乎让人注意不到祂。   陆妍妍下来的动作倒是挺快速的,她满脸都是与以往不同的暴躁和不耐烦,她现在的状态就有一点像是之前被黑色诅咒控制的言父。整个人的思绪都是很混乱的。   慈生先是很和善地打了个招呼:“妍妍。”   要是之前的陆妍妍,这会儿已经高兴到都是星星眼、盯着慈生说他好乖了了。   但是现在的她似乎都没有意识到慈生听不清,她就先皱着眉、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   “你来找我干什么?是不是他去找你了?我已经跟他分手了,你们怎么还要来骚扰我?如果你要站在他那边,那么你就当我没有你这个朋友吧!”   陆妍妍满脸都是警惕,感觉跟慈生的关系非常生疏:“我现在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请你不要来干扰我。我是背着我现在的男朋友下来的,所以你赶紧走吧,我不想他误会。”   慈生虽然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但是通过她的神色和表情也能够猜个七七八八。   他并没有生气,只是上前了一步,更加靠近了陆妍妍,似乎是想要在她耳边说话的样子。   陆妍妍一个紧张就身体往后一退,但是下一刻,她的手腕就被慈生拉住了。   慈生温和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来:   “抱歉了。”   陆妍妍这才注意到一直跟在慈生身边、但是毫无存在感的男人,那高大的男人从宛如黑雾般的遮掩下慢慢走了出来,恐惧感、威慑感,让她身体中的东西情不自禁发出了巨大的咆哮声,连带着她本人都开始发出了痛苦的尖叫。   她的眼珠往上翻,原本正常的瞳孔失焦,弥漫上一阵带着死气的灰白,淡淡的黑气从身上蒸出来。   陆妍妍——或者说正在她身体中控制着她的那东西挣扎起来,试图逃跑,想要甩掉慈生手的那一刻,却被另一道更加阴冷冰凉的气息缠住了。   蒸腾的黑气凝聚出有实体的一小块,规模甚至比对付言父的还要来的凶狠,看上去赵家是走投无路了,想要背水一战。   陆妍妍在体内的黑气被抽出去之后,身体立刻失去了支撑那样就要倒下来,萧望勉借了她一把力,她才没倒下去。   慈生略有些忧虑地抬头看了一眼。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担心,就看到萧望勉不紧不慢、闲庭信步般走过来,低头就要讨亲。   慈生拦住了他凑过来的俊美脸庞,小声问道:“赵家的人是不是在楼上?他们不会看到吧?”   慈生本来想说打草惊蛇就不好了,但是没想到萧望勉摇了摇头,全然是一副——你居然不信任你老公“的样子。   他也就不再杞人忧天了,毕竟萧望勉能让他把棺材看成是大床,让所有人都把葬礼看成是婚礼,似乎迷惑一下楼上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慈生犹豫了片刻,还是没主动踮脚去亲萧望勉一下,只是略微红了一点耳根,有些不好意思般道:“忙正事呢!”   萧望勉正想要辩驳,便看到同一时间,因体内诅咒被抽出来所以有些昏昏沉沉的陆妍妍终于醒过来了,双目重新恢复了清明。   萧望勉稍微觉得她醒得有点不凑巧,但是被慈生水汪汪的眼睛瞪了一眼之后便很乖地站在他身后,替他将陆妍妍扶住。   陆妍妍看上去已经好多了,就是她的唇色有些苍白,看上去就像是被诅咒消耗了许多精气神那样令人心疼,看到慈生的第一眼,眼中全然都是担心和劫后余生般的喜悦。   她的语气有些哽咽,几乎是下意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出不去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她抹了把泪,知道慈生听不见Www.52GGd.Com,但是还是忍不住说:“我只有一点点意识是清醒的,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被那个东西控制住的,我根本就抗拒不了……直到我醒过来,我才感觉后怕,实在是太恐怖了……”   慈生能从她的神态和唇形上判断出她在说什么,猜也能猜到她这几天的状态,他稍微有点后悔道:“应该早点来的。”   陆妍妍这时候反而摇了摇头。   “没关系,你们这个时候来最好,因为前些天我虽然被控制了,但是只是在上钩的阶段,没有接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受到伤害,今天……”   她似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害怕万分。   她扭头看了一眼在慈生旁边的男人,非常识时务地没有吱声问他是谁,只是试探着道:“您大概也是慈生的朋友吧,感谢您愿意救我!”   她后来说了一大通,旋即拍了拍慈生表示自己没事,旋即指了指别墅的方向,大概是准备带他们两个人上去看看。   慈生看到她的口型是极其严肃认真的两个字“小心”,便点点头。   陆妍妍之前在被诅咒控制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这个别墅有什么阴森可怖的地方。但是现在她清醒之后再看到这,就感觉这个别墅外面都笼罩着一层不祥的阴冷黑气。   她凭着备忘录简单的和慈生他们介绍了一下自己被骗来的事情经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自己突然变得很暴躁,一开始我还没怎么在意,但是等我莫名其妙走到酒吧认识那个富二代开始,我就把灵玉给扔掉了,那时候我才真正上钩。”陆妍妍冷汗一直冒,带着慈生他们先到了别墅的负二层。   “这个富二代肯定就是控制我的人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让我对他死心塌地。我感觉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变得越来越阴凉,他还要骗我跟他……生孩子。”   还好还好,萧望勉卡了精准的时间点,陆妍妍没事。   但是,陆妍妍还是忍不住苦笑一声,她是极阴体质,太容易受影响了。   如果不是慈生他们及时赶到,她很有可能今天晚上就要被种入最深的诅咒,然后生下鬼婴!   这栋别墅的负二层空荡荡的,陆妍妍似乎自己也没有来过,到楼梯下面了发现还有一层锁。   慈生想到在寺庙里那个靠母爱、强大意志力破除了一些诅咒的母亲,她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了钥匙开了门,真的是很不容易了。   她们都是被同一种手段骗的,而且还都是这么恶毒的方式,赵家的人真的是活该下地狱!   幸好身边有萧望勉,萧望勉只是轻轻地隔空拨了一下锁孔,那扇门便轰隆隆的开了。   陆妍妍脸色苍白道:“那个富二代让我住在这里,他之前白天会来找我,然后晚上他自己就会到这里的负二楼,我那个时候一点都没觉得不对从来没跟着他下去过,但是现在我猜里面肯定有东西!”   慈生抿唇,点了点头。   萧望勉似乎轻轻地“啧”了一声,旋即,一只苍白修长的大手暂且拦在了慈生的身前。   祂将青年整个揽进了怀里,浑身冰凉的气息却并不如这里的讨厌,反而令慈生感受到一种意外的安心。   慈生若有所感地抬头,便看到萧望勉轻轻对他道:“别怕。”   陆妍妍的脸色也不好看,她落后一步在两人身后挡着了些。   三人进去,立刻被这通天弥漫的臭气、尖利的咆哮,可怜的哭声给撞了满怀。   萧望勉将慈生揽着,祂顺带好心地帮了把陆妍妍,故而有些承受不了的两人定下来之后,便忍着恶心和反胃朝着四周看。   婴儿。婴儿。死胎。   断臂,残肢,女人的身体器官。   暗色的血迹几乎喷洒在所有的地板上,鬼婴挣扎在其中,这些几乎比寺庙里、萧宅中解决的两个要更可怜,浑身上下都是青紫的,看上去可怖万分。   勉强在这里待了两分钟,慈生脸色有些苍白,他扭头让萧望勉帮帮忙。   萧望勉不置可否,看着他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还是伸手了。   凝聚出来了一团可怖到了极点、极其庞大的黑气。   那些黑气还试图挣扎,但是随着萧望勉手间轻碾的动作,还是发着无声的呐喊后消失了。   下一刻,正朝这里走来的赵业欧脸色猛然一白,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脸色极其难看,浑身的愤怒要燃烧起来。   陆妍妍若有所感地抱头战栗了一瞬,恐惧道:   “楼上的人要下来了!” 第27章 豪门灵异(27)   慈生心念电转指尖明白了陆妍妍说的是什么事, 他安慰道:“没事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他还是略微有一点紧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这具身体的体质也非常阴, 所以他待在这里感觉很不好受。   萧望勉明显是注意到了他的不舒服,这会将人直接打横抱了起来往楼上走。   陆妍妍一阵惶恐,往上走,就意味着他们很有可能会和那个赵家的人直接碰上。这不是直接去找死吗?但是她看到抱着慈生的那个男人一副闲庭信步、游刃有余的样子,她又不好多说。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 一步都不敢落下。   陆妍妍这些天虽然被黑雾诅咒控制了, 但是她也接触到了一些之前没有接触到的内容。   比方说,萧家的家主和慈生的关系, 以及落魄的言家。   本来她是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的, 但是那个富二代——也就是赵家人所饰演的角色,将这个事情说了出来。   可能他们也害怕自己无意中冲撞了慈生, 所以吩咐陆妍妍对待慈生的时候要小心一些。   当时, 那个富二代回来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好看了, 陆妍妍很好奇地跑过去问他为什么,那人只是冷冷道:“出了一点事。”   谁能够想到, 原本安插在言家的私生子、一枚打算用来替罪的棋子, 会突然摇身一变成为萧家家主的爱人。   嫁祸给他的诅咒万一被发现了就完了,只能祈祷他们俩不要多想。   这他妈的怎么玩儿,他们肯定要放掉这一条线。绝对不能去联系他,否则要是威胁他的事情被萧家知道了就完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个青年私生子大概不会主动告诉萧望勉诅咒那件事情,毕竟如果慈生说了, 就相当于把自己的阴暗面暴露出来了嘛。   他们就只能保持这样互不干涉的状态。   言家家主的诅咒被发现了——但是还好, 言家明显是惹怒了萧望勉, 让萧望勉大发雷霆,言家的产业一落千丈不说,众人也对那个卖子求荣、手段凶恶的言家主不屑一顾。   前段时间,跟言家的全部合作都停了。那个言老头的两个儿子全部都离开他了,他们言家骄傲了一辈子,嚣张跋扈了那么久,到头来什么都没捞着。   胆战心惊、安静地过了几天,萧家似乎一点动作都没有,再一次销声匿迹。   赵家的人原本还忧愁万分、愁云惨淡,这会终于高兴起来。   趁着言家败落的机会,赶紧将势力扩张吞并起来!刚好慈生很愚蠢,没有发现他们的计划,而且萧望勉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他们赵家。   只要他们赵家能够把鬼婴越做越多,能用这种力量控制别人,何愁之后硬碰硬碰不过萧家?   想到这里,赵业欧脸上的笑容越发猖狂起来,冲着身边他新找到的猎物陆妍妍挥了挥手,准备用甜言蜜语麻痹她……   陆妍妍想到这里,浑身都是一抖。   他们已经到了别墅的一楼,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充斥在这里,外面的天色也若有所感般阴暗下来,几乎将众人的神色都映照得分外冰冷。   慈生脸色有些不好看,苍白的小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晕满了潮红,缩在萧望勉怀里的时候看上去有些许的虚弱。   整体来说现在的情况,大概是这样。   “扮猪吃老虎”的赵家是幕后BOSS,利用慈生当幌子,阴言家自私的家主、逐出有能力的大少爷言棋。   他们同时发展了鬼婴,利用女子们的身体种下诅咒,害了很多人。   原本看计划就要完成了,却没有想到一直隐居的萧家横插一脚,对于他们的状况来说挺不利的。   但是他们于是自以为萧望勉和慈生愚蠢,顶风作案,准备背水一战。   刚进世界里的时候说好的私生子诅咒、全员火葬场,慈生本来还以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打脸文,没想到还多了个恶劣的……社会事件?   慈生在脑海中捋清楚了,他从负二楼上来之后就感觉好了很多,于是现在想要从萧望勉的怀里出来。   萧望勉抱着人的动作分外紧,慈生的细腰在他手里颤了颤,反而不像是要出去,反而是某一种邀请。   慈生扭头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拽着他的衣角,才勉强坐好。   陆妍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她一点都不敢坐下,所以是站在两人身后胆战心惊的看着从楼上下来的方向。   她作为唯一一个在场被那个赵业欧控制过的人,感觉他的力量是很恐怖的。故而她一点都不敢懈怠,见到那个人缓慢从楼上下来之后,她便小心地拍了拍沙发的边缘提醒二人,那男人已经从楼上下来了。   赵业欧在自己控制陆妍妍和其他一些人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形象都是一个比较帅气的富二代。但是他本人其实看上去并不年轻,一副老态龙钟的阴鸷样子。   而且……慈生对他还还是很熟悉的,他就是之前那个在言家宴会宴上曾经出现过、劝和的赵伯伯!   那个人看到萧望勉的一瞬间,瞳孔骤缩,但是他明显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竟然只是冷哼了一声:“你们倒是很大胆,居然敢直接到我的地盘来!”   没有人搭理他。   赵业欧继续道:“你们破坏了我这一批鬼婴的诅咒!让我付出了不小的精血,我会从你们身上慢慢讨回来的!你——就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   他看向了陆妍妍,冷冷地笑了一下,像是毒蛇吐信子一样,嘴唇乌黑青紫。   慈生看到他指向了陆妍妍,截住了他的话,温和道:“你这样的人死有余辜,还是想想自己死后会下哪一层地狱吧。”   “你!”赵业欧明显是生气了,他以为慈生狐假虎威,“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东西吗?你用来诅咒言棋的那个符箓还是我给你的呢!什么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我让你过上了好日子,你反过来咬我一口?”   他似乎是很生气,就要直直地冲过来杀了慈生一样。   萧望勉面色阴沉。   优雅且矜贵的男人只微微挥了一下手指,赵业欧便直接在地上摔了一个狗吃屎。   赵业欧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他满嘴都是血,牙都磕掉了几颗,含糊不清道:“你!你也别想好过——”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黑气和冤魂朝着三人席卷而来,咯咯咯笑着的童音在几人身边响起,忽远又忽近。   萧望勉浑身是最为醇正和浓郁的黑雾,这种黑雾是渗透人灵魂的冰凉,不掺任何杂七杂八无辜的血,护住慈生的时候,几乎宛如沸腾的岩浆、轻松将赵业欧的攻击吞噬了。   就好比,萧望勉的黑气可以轻轻松松将嵺山那座塑像的金光给尽数容纳,面前赵业欧的攻击也是如此。   赵业欧吐出了一口血,眼睛瞪出了血痕,看着萧望勉修长的小腿下的流畅黑靴,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到了他面前。   男人发出了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宛如最高处的神祇,望着蚂蚁般挣扎的人类。   旋即,一股没有实体的力量掐住了他的脖颈。   渐渐的,进气少出气多,脸部涨的通红,赵业欧痛苦万分地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不停攻击着勒住自己脖颈的东西,但是无济于事。   他转眼睛,看到了尚且坐在沙发上安然无恙,只是看上去稍微有些困倦的慈生。   他发出“呼哧呼哧”,宛如破风箱般的声音:“我、告诉你……他身上的诅咒、最毒,他会遭到反噬……”   他桀桀怪笑起来:“他……会……死!”   萧望勉刚刚还觉得有趣的神色冷淡了下来,手指微微合拢。   “不,他不会。”   只是偶然间得到了自己的一根发丝,一点力量,就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推翻赐予力量的神明了。   萧望勉轻笑,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他是我的爱人,只要我存在,他就会存在。他会享有我的一半生命。”   “而你,现在就会死。”   很久之前飘进黑袍人——也就是赵业欧本人眉心,一直让他身体不舒服的一缕黑气彻底爆开!   赵业欧的腿蹬得更厉害了,萧望勉却依旧无动于衷。   慈生倒是站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赵业欧,听不见他们在讲什么,但是还是扯了扯萧望勉的衣角,轻声道:“……可以了。”   差不多得了,把人掐死了还怎么丢给主角折磨。   萧望勉很听他的话。   他松手,唇角残忍和眼底兴奋、愤怒的光芒尚且还没有完全消散。   慈生主动踮起脚。   他虽然……还是没有能够完全、毫无芥蒂地接受萧望勉。   祂是鬼,是神灵——这个念头一直盘踞在他的脑海中,祂的残酷手段,祂的强大力量,令人胆寒万分。   但是慈生还是选择靠近祂。   轻轻的吻落在祂的脸颊上。   慈生极其漂亮的眼尾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随着他睁眼的动作,像是蝴蝶一般颤着翅膀。   旋即,他感受到了一阵眩晕,在萧望勉的怀中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萧望勉将人轻轻抱进怀里,看着他恬静的睡颜。   陆妍妍围观了全程,此刻看到慈生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慈生!他……没事吧?”   萧望勉摇了摇头,将人抱好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别墅大门的方向。   他淡淡道:“来了。”   陆妍妍回头看过去,果然,远处驶来的车带着警笛声,从最前面下来的人“砰”一下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萧峰和言棋两人额头上全是冷汗,看到倒地的赵业欧却都是一阵惊诧。   言棋更是惊讶道:“居然真的是赵伯……赵业欧!”   他看上去有些痛苦,牙咬的卡兹作响,又被他生生忍住。   “是……您解决了!”   在他们两人手中控制的鬼婴同一时间躁动了起来,又收到了萧家主的消息,他们便赶紧带人到了这个地方。本来以为会是一场恶战,但是却没有想到他们到的时候,似乎事情已经解决的干脆利落。   他们两人面面相觑,看向萧望勉和他怀里的慈生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从心底里发出了最为崇敬的赞叹。   言棋更是一阵羞愧!他曾经还讨厌过慈生,他真的是不识好歹,别说什么少爷不少爷的了,如果慈生愿意,他要什么不行啊! 第28章 豪门灵异(28)   慈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八点了。   他似乎在睡梦中睡得并不安稳, 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头痛欲裂,迷迷蒙蒙中似乎倚靠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人浑身冰凉却很舒适, 喂他喝了好几口水。   清凉的液体滑入喉中,缓解了干涸难受的触感。   慈生终于清醒了一些过来,反手抱着自己的“靠垫”,含糊不清道:“……几点了?”   萧望勉将人掂量了一下,面朝着自己, 旋即给他展示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慈生看到“八点”还没什么反应, 看到日期挪到第三天,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他像是只炸毛的小猫一样, 警惕又焦急地问道:“后来怎么样了?”赵业欧有没有绳之以法?那些被诅咒的女孩子们还好吗?   萧望勉挑眉, 唇畔有淡淡的笑意,但是似乎并没有说话的迹象。   慈生顿了顿, 想了片刻, 主动将润泽的粉唇递过去, 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萧望勉的脸颊,旋即用小鹿眼示意:   ——亲都亲完了, 能说了吧?   没想到萧望勉依旧莞尔坐在原地, 宽肩让慈生攀着,将自己冰凉的唇印在慈生软绵绵的小脸上。   他亲了好一会,从眉眼到下颌,直到往慈生的衣领里蔓延了,才被慈生一把拦住。   慈生看准机会,从萧望勉的手中将手机拿了过来。   果然, 这几天的新闻首页全部都是跟前两天有关的事情。   【根据我们在现场的调查以及当事人的笔录, 我们可以知道著名天师世家赵家竟然在私底下诱骗女孩种下诅咒、制造出有反人伦的武器, 对幼儿以及女性们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所幸他本人也遭到了严重的反噬,我们已将其绳之以法……】   慈生松了一口气,事情解决了;虽然剧情已经歪到姥姥家,像这种重要的剧情居然是慈生和萧望勉先发现的,但是能不伤害到别的女性就很好了,再说了,主角两个人肯定也有功劳——   他脑海中的想法才刚刚划过去,就看到紧跟着这条新闻下面的采访。   上面赫然是主角攻受两个人放大的眉眼:   【“对,没错。是萧先生和萧夫人慈生两个人发现了赵家的阴谋,粉碎了他们的计划,并且将诅咒驱除,成功拯救很多女性于水火之中的。”】   慈生疑惑地睁大了双眼,编的吧!   【“曾经我还在心中和慈生闹过矛盾,作对,但是现在我才认识到我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他分明就是不愿意伤害我,都是为了我们好,但是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在背后默默的行动!   甚至这次行动之后,他还想要把功劳推给我和我的爱人,我们真的感觉非常感动,能够和这样的人认识,是我们的幸运!”】   言棋向来都是冷漠靠谱而且很自信的大少爷,哪里会参加这种报道的采访,甚至还说的这么、这么……   这报道的最后还顺便提到了一句言家,以及其他人对慈生的看法。   【我们也了解到,曾经对慈生先生非常不好的言家,现在也受到了惩罚,他们两个天师世家遭势力遭到了巨大的洗牌……故而,现在目前来说最值得咱们尊敬、在背后默默保护我们的只有一直隐居的萧家,以及慈生先生。】   【“我们是慈生的同学,我们是真的很后悔!曾经慈生隐姓埋名、没有显露出自己外貌的时候对他进行攻击,我们真的非常想忏悔!如果不是他大人有大量根本没跟我们在意——换做是赵家,我们现在很可能早就已经被诅咒吞噬了!”】   慈生耳根通红,将手中的手机扔在了床上。   妈呀。   主角跑过来对着他这个“不怀好意”的炮灰一通乱夸,而且表现出了诚挚的感谢和崇敬。   而且大家现在都觉得,最厉害的不是主角,反而是他这个完全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跟系统说自己的任务完成成了这样,自己回到系统空间里面会不会直接被炒鱿鱼?   萧望勉明显就是早就看过了这个新闻,看到慈生捂着脸不愿面对现实的样子忍不住觉得有趣,将小糯米团子揪过来好好亲亲抱抱了一会,才慢条斯理地又点开了相册。   慈生唔了一声,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坐在男人怀里看他的动作。   萧望勉给他调了许多份资产证明出来。   零零总总,不一而足,总之加起来是一个天文数字:就算是言家上下所有的财产加起来,恐怕还不如这里的四分之一。   慈生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不知道祂给他看这个的意图是什么。   他就又看到,上面写的拥有人,是他的名字。   慈生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眸,青年明丽的小脸上带了两分朦胧,清澈的水瞳里全然是倒映着萧望勉的影子。   萧望勉轻轻笑了,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唇,旋即慢慢地跟他陈述。   “我的这些全部都是你的。”   “唯一一个给了你一半的是我的生命和能力,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萧望勉怕他来不及分辨口型,就揉了揉他的小脸,把文字给他看,“可惜宝宝的耳朵治不好,你脑海里面的那个东西也没有办法的样子。”   几道信息宛如炸雷一样惊天动地的,萧望勉却看上去浑不在意一样。   暂且按住了萧望勉知道他脑海中系统的这件事情,慈生挑了一个更重要的。   慈生咬住了下唇:   “你,怎么给我……生命的?”   萧望勉似乎并不觉得有多困难,只是轻描淡写道:“献祭而已,很轻松的。”   献祭?   慈生只听说过人向鬼、向神献祭,却从来没听说过祂这样强大的神灵反过来对一个人类“献祭”的。   一半……有些人类会把自己的爱人称呼为“另一半”,但都只是一个说法。   萧望勉确确实实做到了,祂却没有多自傲,甚至也没有拿这件事来冲着慈生讨好。   仿佛只是祂想这么做,就做了。   萧望勉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宝宝,不要害怕;因为爱你就是我降临的原因。   给你一半我的能力,给你杀死我的底气。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即使做了这么多,萧望勉并没有像是道德绑架一样用甜言蜜语迷惑他。   祂的确贪心,祂试图让慈生留在自己身边的念头也从来没有改变过;但是祂更愿意看到慈生自然开心,而不是整天战战兢兢地恐惧。   萧望勉似乎看到了他的神色,甚至还轻笑了一声来安慰他,故意将自己说的很可怕。   他一字一句说的很慢,身体慢慢往下倾,像是要一口将慈生吞了一样。   “是我将一半捆在你身上哦,你要是敢出去找别的男人,我就……”   下一刻,慈生略带埋怨的甜软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会。”   这是慈生第一次选择主动拥抱祂。   比起之前的抗拒、讨好,和安抚,这次他并不是心中带着淡淡的恐惧和犹疑来拥抱萧望勉的。   感情开始的时候是有点令人啼笑皆非的“骗”,慈生即使再坚强也还是会害怕祂,而且一直想着如何逃跑,就像是聊斋志异中那些个被美貌狐狸精盯上的清秀书生,即使狐狸精对自己很好,也依旧恐惧那些吸干人类的传说。   但是现在,慈生觉得一直堵在胸口的大石块落下来了。   慈生软绵绵地贴着萧望勉,双臂伸出来搂住了祂的脖颈,纤细的腰落在了祂的掌心中。   慈生软软道:“我会……学着好好接受你,等等我可以吗?”   萧望勉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温柔道:“嗯。”   ……   ——————————   两年之后。   陆妍妍早早就在门口等了,她穿着新娘的婚纱,所以走动并不是特别方便。远远看到慈生以后,便冲他挥了挥手,眼睛一亮,赶紧让他进来。   慈生微笑,他今天穿的很正式,但也没有打扮地太好抢新郎的风头,只是看上去像是个矜贵的小王子一样,唇红齿白、水眸清澈。   “妍妍,新婚快乐。”   陆妍妍忍不住笑了,她跟慈生不多说什么,引着他往里面走,一边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好奇道:“你老公呢?”   “祂……现在有点事,”慈生莞尔,“等结束的时候让祂去敬你。”   没办法,今天陆妍妍结婚又不能戴灵玉,慈生担心她出什么事情,就让萧望勉去外面补一个结界,顺便……一道去帮忙将嵺山寺庙里那尊的一些能量还回去。   毕竟陆妍妍男友还俗了,师父弟子们还是给他送上了祝福,这会在山下,算得上是难得的机会了。   陆妍妍扑哧笑了出来,赶忙摇头,小声道:“我可不敢,我来敬祂吧。”   慈生到位置上坐好,轻轻笑了:“别担心,你去忙吧。今天也很漂亮。”   陆妍妍满眼都是感激,又看了一眼清丽尊贵的小王子一眼,点了点头才又去准备了婚礼仪式。   仪式进行的非常顺利,约莫晚上九点的时候刚好结束,陆妍妍神情中带着一些疲惫,但还是很兴奋,走过来慷慨激昂地要跟慈生碰杯。   慈生忍不住笑了,没拒绝;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只是依旧纤细瘦弱,至少不会像之前一样一步三喘还咳嗽了。   他为了庆祝陆妍妍结婚,一口气喝了一整杯。   旋即就红着耳朵,白皙细嫩的小脸上弥漫上了一抹粉色,也不会运转体内磅礴浩瀚的能力,只是抿着红润的唇,有些傻乎乎地坐在原地。   陆妍妍完全忘了他听不见,一边给他满上,一边豪情万丈道:“……我当时就说,你必须得给我下来!结婚,必须——”   她看到来人,下半截话卡在了喉咙里:“必须——萧家主!”   萧望勉穿着黑色的大衣。   祂走过来的时候自带气场,令人立刻清醒。   苍白俊美的男人轻轻将坐在原地乖乖的小糯米糍提溜起来,礼貌地端起了慈生的酒杯一饮而尽。   陆妍妍瞳孔地震。   祂祝贺道:“新婚快乐。”   陆妍妍卡壳,彻底醒酒了,紧张道:“快乐,快乐!——您把慈生带回家吧,他今天似乎有一点喝多了。”   萧望勉颔首。   旋即,带着慈生消失在陆妍妍的视线中。   ……   他轻松将慈生抱起来,不轻不重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无奈又宠溺地低低道:“坏蛋。”   把自己扔了一个人去喝喜酒,遇到什么坏人被拐跑了可怎么办?   萧望勉咬牙,感觉自己逐渐往“丈夫出门不带自己怒发疯”的怨妇方向发展了。 第29章 豪门灵异(终)   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 萧望勉轻轻拨弄着慈生的唇,发泄似的轻咬一口,又害怕下口重了把人唇咬破, 只能磨磨蹭蹭半晌,让慈生揪着他的衣领坐了起来。   慈生还尚且有一些迷迷瞪瞪的,但是已经清醒了不少,含糊着问他:“……干嘛。”   慈生已经对萧望勉时不时的占有欲和发疯行为习以为常了,男人周身的阴郁气质也丝毫影响不了他轻松往祂大腿上一坐。   半晌, 似乎还感觉他身上太凉, 慈生生理性地冷抖了一下,很恃宠而骄那样嘀咕道:“变热一点。”   萧望勉:……   自己宠出来的, 嘴上不乐意, 身体还是很诚实地为小祖宗变得“滚烫”了一点,让慈生舒舒服服、软绵绵地缩好。   祂叹气一声, 感受着小醉鬼浑身上下散发着的酒气, 小东西听不见, 也迷迷糊糊的看不见,而且还扭来扭去, 闹人。   萧望勉手脚麻利地替他将领口束缚着的领结解开, 又解开了一颗最上面的扣子,外套也脱掉之后,慈生终于不动了,闭着眼睛睡着了。   只剩下萧望勉一个人磨牙,絮絮叨叨地:“小坏蛋,小醉鬼, 小磨人精……”   祂低头, 尽量保持着慈生的身体不动、不会被祂吵醒的姿态, 旋即低下头,小心地将他的鞋袜都脱了,露出浅粉圆润的干净脚趾。   萧望勉轻手轻脚,将慈生打横抱起来,裹在毯子里直接上楼。   看着他恬静可爱的睡颜,萧望勉满心满意都是他,半晌弯起眼睛,在听不见的小糯米糍耳畔轻诉爱语:   “……最爱宝宝。”   ……   ————————————   陪奶奶聊天、请人将奶奶侍奉好之后,两人度过了挺长一段安静又甜蜜的时光。   萧望勉缠人得很,就是不让他离开。   而且后来再去参加言棋和萧峰两个人婚礼的时候,萧望勉就学乖了。   还没等慈生开口,萧望勉就先行将萧峰发给祂的邀请函拿了出来。   彬彬有礼且莞尔地被慈生瞪了一眼,萧望勉直接伸手替慈生换了马上要穿的西服。   慈生感觉萧望勉特别喜欢给自己买衣服,似乎对于给自己换装、打扮自己,有超乎寻常的乐趣和关注。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蹙眉问萧望勉:“好早之前,在我第一天回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在那扯我的衣服了?”   萧望勉不置可否,只是道:“只是想要帮你选衣服而已,宝宝。”   慈生气呼呼的:“第一天来你就吓我!”   萧望勉利落地写下来了一张纸条,带着点甜蜜的埋怨:   “主要是,宝宝收拾房间的时候收拾的气喘吁吁的,看上去好累哦;我就想替宝宝选好衣服。现在这些全交给我了,还开心吗?”   ……这是什么居功自傲的田螺姑娘啊!   不过,萧望勉其实已经将送给言棋和萧峰二人的礼物都准备好了,比起一开始,祂也逐渐学着有人情味,会周到地替慈生打理好一切事情。   慈生到现场看到二人时还稍微有些许的忐忑,无他,虽然说自己这个炮灰角色只是一个幌子,但是之前那个符箓还是用来烧了诅咒言棋的——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弯起眉眼道:“宝宝,你怎么这么傻。”   慈生小口抿着酒杯里的白开水,看到他的口型之后立刻睁圆了眼睛表示不服气。   “宝宝,用打火机还燎到了手。”   黑历史在前,慈生勉强不瞪他了。   “忘了?当时是我的火焰,直接将符烧干净了,”萧望勉替他再倒了一杯热牛奶,“所以根本没起作用。”   这……简直就是一通暴击!   慈生还忧心忡忡了半天说自己现在相当于“祸害遗千年”,结果根本没这回事啊。   虽然说自己没诅咒到言棋这件事情让自己好受了很多,不过——   看着远处朝着他们俩走来、恭敬万分的言棋和萧峰。   慈生有点忧愁。   自己这炮灰生涯是一点没沾边啊。   哎,有个强大专一忠诚的爱人,而且天天过的锦衣玉食、万众瞩目的,可怎么办才好呢?   ————————————   慈生的系统一直都没有运作成功,听萧望勉说是被祂压制住了。   慈生也没有多在意,毕竟天高皇帝远,系统那边也管不着。   两人的容貌以及一些身体素质都保持在年轻状态,他们没过几年就选择去别的城市隐居,又或者是在之后科技发达的世界中选择去一些风景秀美的山川中休息片刻。   但是很快,慈生敏锐地觉得自己的时间要到了。   萧望勉能够献祭生命给他,相当于燃烧自己,之前已经在慈生不知情的情况下燃烧了一次;现在慈生知道了,看了觉得心疼。   慈生恃宠而骄地瞪他:   “不准……”   他被萧Www.52GGd.Com望勉宠得很好,哪怕要走了也依旧是稍微有一点点病气的身体,看上去乖乖软软的,说话没什么威慑力:“你要是敢……我下辈子就不跟你在一起了。”   萧望勉垂眸,男人黑沉的眸中蕴满了暴虐的情绪,似乎有满涨的心酸带着火星爆了出来,被慈生软软的一句话给浇熄灭了。   祂喉结微动,半晌才道:“……嗯。”   或许是回光返照,慈生看上去精神了一些,甚至能够笑眯眯地抓住了萧望勉的指尖,准备跟他说悄悄话那样,让祂把耳朵凑到他唇边。   “下辈子不要吓我了,不然我会生气的,但是也不许不出现,”慈生流畅地将话说完,“……我是不是没有说过?”   慈生有些失力,慢慢躺了下来,小声道:“……我也爱你。”   萧望勉紧紧攥着他的手不愿意松开。   直到看到慈生彻底没有了呼吸,萧望勉方才抬起了通红的双眼,神色镇定地将人打横抱起来,像是之前千百次做过的那样,小心翼翼,生怕把陷入睡梦中的慈生吵醒。   之前慈生看到被吓了一跳,后来还勒令他收起来的黑金棺材,摆放在陵墓的正中央。   鞋跟和地面敲击的清脆声音随着门合上的声音也逐渐消失。   萧望勉本想将慈生先放下去,又“啧”了一声。   祂的小糯米糍可受不了这棺材板子。   祂自己先走进去,旋即用自己的手臂和身躯给他当软绵绵的垫子,才将失去呼吸的躯体小心翼翼地放好。   “轰”一声,合棺。   萧望勉主动选择消散了意识。   祂轻轻笑了。   ——“这是殉情,不是献祭。”   我没有毁约,所以,下辈子也要跟我在一起。   ……   ——————————————   “……进度……百分之十五……”   “滋……警告……出现错误……”   “……已修复……”   “‘耳’已回收……”   “投放……”   ……   眼前的黑暗慢慢消散,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纯白色的系统空间。   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小房子。   慈生慢慢从晕眩中恢复过来。   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萧望勉怎么办。   自己进入下一个世界,或者说跟祂说的下辈子,还能实现吗?   慈生垂眸。   这种时候,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只有等。   选择相信祂。   回到这里,身体就变成了属于慈生本身的身体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下子沉重起来,似乎怎么动都不方便,一动就忍不住咳嗽,全身上下唯一一个比较好的地方竟然是在上一个世界中完全听不见的耳朵。   现在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走动的声音,没有任何刺痛的感受。   慈生似乎还是有些忍不住呼出一口气,勉强压住自己想要流泪的冲动。   毕竟,就那一辈子,他都没有听到过萧望勉的声音。   半晌,慈生敲了敲系统:   “系统,在吗?下一个世界什么时候开始?”   系统半天没有回复,“滋滋”了两声,像是之前在小世界里的“伤”还没好,好不容易在慈生的脑海里,瓮声瓮气般道:   “在呢。”   现在终于想起来系统了?系统被你男人锤的时候你怎么一点都不想!   系统充满怨念,但是也不敢在慈生面前作威作福,只能在心里哔哔几句的样子。   “亲,我们的杀毒程序已经完成了,这次保证——不会出现上一次的情况,我们是不会被控制的!”   慈生心说,这个功能……可以,但是没必要。   系统继续道:“您不需要休息一下吗?如果你愿意的话,这个新世界马上就可以开始。如果你想要休息一下的话,也可以——”   “不用了。”慈生难得打断了系统的话。   他不想要再等了,如果下一个世界有萧望勉的话。   如果没有,他也想赶紧找一点事情麻痹自己,免得自己总在这里胡思乱想的。   系统听到了他的回复,似乎不是很意外,但是依旧有一些遗憾,滋滋了半天似乎是在看消息,才道:“好吧,那么投入的下一个世界是很简单的炮灰世界!”   系统强调:“纯炮灰!绝对不会再让你出现这一次的情况了。”   慈生:……   “好。”慈生揉了揉眉心,“送我过去吧。”   系统“滴滴”了两声:“已载入。”   “世界背景正在加载中……”   “人物信息正在加载中……”   “叮咚,忘了跟您说了,系统杀毒之后额外赠送您‘伤心消失’大礼包一份,帮您把上一世的记忆封存了~祝您好运!^^~”   系统的歹毒之心简直溢出脑海了。   慈生唇红齿白的小脸上全然是震惊。   杀毒个屁,系统这纯属打击报复!   封存记忆……你大爷的! 第30章 新丧娇妻(1)   “侄子啊……明明还那么年轻, 却走得那么早哟……呜呜呜!”   “可惜了呀!什么都还没享受到,连娶进门的媳妇儿都没捂着两天, 你怎么就走了呀!早知道给你冲喜, 冲成这样,不如……哎!”   慈生刚刚穿越进这个世界里面,就听到一个妇人带着有些尖利的嗓音, 念叨出这一段全然没有感情的“悼词”。   他在心里寻思着, 冲喜?貌似这位去世的仁兄身体不太好呀。   似乎还很年轻,可惜了。   就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 是不是这个人的弟弟?他也需要跟在这女人后面念叨吗?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怎么还没看见东西?!   慈生还在犹豫是否要跟在妇人身后喊一些悼念的话, 就猛然被打断了思绪。   一只妇人的手便从后面狠劲地推了一下慈生, 迫使他从现在半跪的姿态变成趴俯在地上的样子。   女人恶狠狠的声音传来:“你这个贱蹄子,我看你就是一个扫把星!说好来给我侄子冲喜,结果你当嫁进来没几天, 他就走了。”   慈生脑袋一阵嗡嗡响。   贱蹄子?谁?他?   嫁进来?冲喜?   他可是男人啊!!   慈生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听到女人继续大吼大叫:“我看你什么都不会, 勾引人最有一套!现在一副病秧子一样病歪歪的模样,你倒是觉得你很柔弱了, 死瞎子!”   慈生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却摸到了一层厚厚的纱布,似乎里面还有一些血迹,总之,火辣辣的触感很不好受。   “还看!你以为我信你那一套么, 呵呵, ”女人的话非常刻薄, “还说你是哭瞎了眼, 我看你倒有可能是在外面乱搞,然后被我那侄子戳瞎了眼睛!”   慈生现在什么剧情都还没来得及接受,就先被这个女人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他也生生忍住了,毕竟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先等一会再反驳。   这个女人的话说到这里,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很急的男声打断了她的话,听上去一副觉得他妈丢人的样子:   “妈,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不要去为难人家慈生,表哥都已经走了,而且走的很正常,又不是慈生的错,你老抓着他不放干什么?”   他妈妈似乎更生气了,反过来拧住了儿子的耳朵:“你一天到晚胳膊肘往外拐,我都不说你!在别人面前还有这么对我指指点点,我看你是翅膀硬了。再说了,妈都不还是为了你吗?你有本事等会儿别求着我,我看这小蹄子会不会觉得你好。”   慈生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不对,这个妈骂侄媳妇,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好?这是什么歪理,难道说慈生的这个便宜老公手里有财产,这妈想要把自己这个继承人逼死,然后财产顺理成章给她儿子?   “妈!能不能别在这说啊,我表哥才走没多久,你在他面前说!要是传出去之后,我们萧家的脸往哪里搁啊!”   听起来就是这样了,慈生心中笃定,必然是这个妈的儿子想要跟侄子争什么东西,现在在别人灵堂里面就要闹起来了。   那个妈妈怒道:“萧家、萧家,萧个屁,天天就住在这个乡下的破地方,你看萧望勉生病之前在首都住得多好——”   话音戛然而止,貌似那女人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做声了。   两人同时将目光落在了低处的慈生身上。   慈生现在依旧是以一个叩首的姿势面对着正前方的棺材,看上去安安静静的,丝毫没有参与他们的吵闹,任打任骂,绝不还手。   他身段非常纤细,明明是个男孩子,腰身却比一般的女孩还要细,而且白,透过一层薄薄的衬衫,能看到里面浅粉、莹润的薄薄肌肉。   挺翘的臀由于动作并不明显,修长的腿也蜷了起来,看上去没了那种勾人的性感,反而可怜兮兮的。   故而,最被那女人称为“贱蹄子”,还是因为他那张过分漂亮精致的脸蛋。   巴掌大的小脸,红润的唇,挺翘又精致的鼻尖,就连眉都是自然秀气。   那一抹纱布,蒙上他最漂亮的眼睛,却也宛如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平白无故给人增添了两分遐想的空间。   当然,那女人也是看过他没蒙纱布的样子:一双水瞳里简直落满了最亮的星光,纤长的睫羽宛如颤动的蝶翼。   是宛如水晶一样能用流光溢彩来形容的漂亮。   萧母想到这里,又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捏着儿子萧鹏宇的耳朵,硬生生把人捏了出去。   “哎哎哎,妈你快松手……”   “让我松手?我再不动手,我看你眼珠子都要掉到那地上了!看什么看,赶紧给我走,让那小贱蹄子一个人守灵去……”   两个人对话的声音随着木门“咔嚓”一声关上而渐渐消失,慈生从叩首的姿态恢复成了正常的坐姿,过了半晌,才幽幽地吐了一口气。   好家伙,这次的任务真的是上来就给他一个暴击。   哪里像是上一次一样,只是要烧一个符咒针对男主,最后躺平等着被男主收拾就好了。   慈生记得上一次自己完成任务很划水,记不清具体的细节了,反正好像没什么意外发生……吧?   他“啧”了一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脑海里呼唤了好几声系统,系统才屁颠屁颠跑了出来:   【亲,系统在哟,您有什么问题吗?】   慈生冷静道:“能不能先把这个世界的背景资料和人物关系发给我,我现在一头雾水。”   系统赶忙道:【好的,没有问题。您闭上眼睛,系统现在开始资料的传输。】   慈生依言闭上了眼睛,顿时,一大股记忆伴随着系统给的资料轰隆隆冲了上来,将他的脑海整个搅得翻天覆地,一阵疼痛让他忍不住脸色发白,直直往前晕倒,摸到了一块结实的板子才停下来。   这一次的这个故事,不同于上一次的豪门灵异需要慈生当那种恶毒的反派,这次,慈生是一个凄惨的可怜炮灰。   故事的最开始,是多年前的几场命案。男主角受就是那场命案中的幸存者,他因为这件事情患上了PTSD,后来在治疗这种疾病的时候遇到了心理医生攻。两人互相疗愈的同时,竟然在偶然间发现,在他们住的城区也发生了和当年命案相同的恶劣事件——数个凄惨的人在一场富豪组织的“游戏”中被凌虐至死。   他们二人义愤填膺,势必要还给受害者一个公道,要让朗朗乾坤变得清白!   听上去很美好,如果慈生不是那个被富豪凌虐致死的炮灰就更美好了。   貌似跟上一次一样,系统只给了故事的大概梗概,并没有给出具体的一些反派的姓名,相当于说真正的故事线还是隐藏在世界观内核中的。   慈生只能够知道主角的名字,和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是炮灰,知道这一些应该就够了。但是慈生却不太满足,他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等待着自己去发现。   慈生觉得系统似乎给自己挖坑了,但是自己怎么都发现不了坑在哪里。   系统自然也没自己提起这件事情,只是冲着慈生打着哈哈:【亲,资料都已经收到了吧,感觉如何?】   慈生幽幽然道:“我怎么有点记不得上一个世界的剧情了?难道说你们这个剧情给的这么简陋,是正常的吗?”   慈生这是在使诈敲系统,系统沉默了一会似乎死机了,还没回复。   系统本身这个纯白空间都险些汗毛倒竖:给炮灰的剧情要简陋,就是为了让他们去作死,因为不知道剧情的真相所以容易暴毙。   上一次系统将一些重要内容藏起来,就是为了让慈生当炮灰去的,没想到他却一路横冲直撞,发现了真相,直接把主角攻受两个人收成小弟了。   可不能再让他这样了,不然他这一世万一又代替了主角攻受两个人的戏份,他们这系统还干不干了?!   系统卡机了一会,旋即很狗腿地跑到慈生面前继续道:【是正常的呀亲亲,我们扮演的是炮灰呢。本身处于前期的炮灰,就是为了引出主角攻受的剧情线的,不知道很多消息的。】   “哦……是这样吗?”慈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了,那我这一次随机失去的东西是视觉吗?”   系统道:【对。这一次没有缓冲期了,您直接看不见,哪怕外伤好了,拆了纱布以后也会看不见。】   慈生干脆道:“行。”   “现在的情况是,我的这个便宜丈夫去世了,身边的亲人只剩下那个姨娘,还有姨娘的儿子;他们很快就要把我卖给那个富豪了。”   系统沉吟了一会,道:【没错,只有萧母和萧鹏宇了。】   慈生点点头,手中扶着那块结实的木板。   由于他看不见,所以他摸索了好一会,才顺着那块板子站起来,又因为一个不小心,感觉自己上半身有些倾了下去,手上摸到一个比起木板来说很柔软的触感。   慈生疑惑地皱眉,顺口问道:“系统,我手上摸到的这个是什么?”   系统冷静道:【……你过世的前夫。】 第31章 新丧娇妻(2)   慈生悚然一惊, 立刻松手,也顾不上身后是什么东西了, 这种什么都看不见的无头苍蝇状态他还没有适应, 被系统的话吓了一跳,转身摸到了另一块硬邦邦的东西,这东西似乎是直直的, 跟桌子形成了一个能坐下来的角度。   这总不可能是他过世的前夫了, 慈生犹豫了一会,谨慎道:“这是什么?”   系统祝贺道:【你过世前夫的牌位。】   慈生果断松手。   他决定什么地方都不碰了, 就那么站在原地,虽然有些不舒服, 但是总比摸到过世的前夫要来的好一点。   系统捉弄他这么一通非常开心, 感觉世界晴朗了,也算是大仇得报,于是喜气洋洋道:【好的亲, 既然你没什么问题, 那我们系统就先下班了。如果你之后有强烈的需要的话可以呼唤统, 但是统不一定会出现,因为我们刚好在杀毒~】   咔一声, 慈生没来得及再说一句话,就感觉到系统乐颠颠地跑走了。   慈生总觉得系统是在消极怠工,或者说是害怕自己投诉,总之溜得飞快。   慈生略微叹了一口气,单纯是累得慌。   这个破地方四处都不敢去, 慈生害怕再摸到自己过世前夫的某些东西, 所以他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   实在是架不住自己一直咳嗽, 而且眼睛上面火辣辣的疼痛感受。他小心翼翼地摸索了一下, 重新回到一开始坐的那个蒲团上面。   他看不见,故而自然没有注意到有淡淡的黑气逐渐凝聚成了一个没有五官的人影,悬空浮在那一具棺材上。   而且……   棺材中苍白俊美的男人的唇角,似乎轻轻动了动。   *   慈生目前看不见,而且他对这里也是人生地不熟的,并没有选择自己偷偷跑出这里,反而乖乖巧巧安安静静的在蒲团上坐了好一刻,平心静气恢复一些体力。   约莫过了两三个小时,他觉得温度降了下来、有点冷的时候,就听到那扇木门忽然嘎吱嘎吱响了起来。   慈生听到了声响,但是他没有回头,等到那个属于成年男性的脚步声落在了他的面前,慈生才慢慢地抬起头,似乎在寻找声音来源的方向。   那人立刻道:“你……感觉还好吗?”   ——萧鹏宇。   相当于是慈生这个身份的表弟,他来干什么?   慈生安静了一瞬,旋即道:“嗯。”   “是这样的,希望你不要对中午的事情太在意,我妈就是那样子的人,她就是嘴毒,我刚刚已经说过她了,真的,”萧鹏宇说的很急切,似乎是在担心他一样,“我知道你肯定因为大哥去世的事情感受到特别难过,但是你也别太伤心,毕竟生活还得继续往前看……”   慈生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似乎在思考他的话中有没有话,半晌他还是开口道:“嗯,我知道。”   停顿了一会,慈生继续道:“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情没有说……我在那天知道他去世的消息之后,感觉到悲痛欲绝,不小心伤到了脑袋,我忘掉了一些事情,包括我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萧鹏宇急切道:“真的吗?!”   如果慈生能看到他的脸,就会发现他脸上除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还有几分狂喜,似乎是在因为慈生忘掉那个便宜老公而开心。   慈生听到他激动的语气,一时间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别人头撞伤了,你开心个什么劲。   萧鹏宇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太过于激动,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实在是太倒霉了,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找苦命人!”   慈生脸上瓷白色的肌肤下映着淡淡的粉,在夕阳微弱昏黄的光下几近透明,给人一种他的漂亮几乎破碎的感觉,刹那间就让萧鹏宇看呆了。   他淡淡、勉强地提起唇角笑了一下:“谢谢你的安慰。”   萧鹏宇尚且还在愣神,听到他的话之后支支吾吾地道:“没、没有,不用谢……”   慈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忽然,他看上去很头疼,捂住了自己的眉心,有些狼狈地坐在了蒲团上,缩成了小小的一点,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声音有些小,带着点呜咽和哭腔,问道:“今天……是不是停灵三天的最后一天了?”   萧鹏宇赶紧回复:“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会把表哥的棺木抬到火葬场,给那边的人火化了。”   慈生低头,看上去柔柔弱弱毫无心机,单纯的难过那样“哦”了一声,   萧鹏宇顿了顿,又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对不起你,但是我也没有想到我妈……她这人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喊了我叔叔他们一起出去吃饭,他们都是老年人,我们年轻人就不掺和了,我给你带了点饭菜过来,你看看你还爱吃吗?”   原来,饶了这么一大圈,真正意思就是慈生这个“寡妇”不配上桌,安排一个人来给他送饭而已啊。   慈生只能说还好去世的这位不是自己真的爱人,否则他肯定要被这一大帮子极品亲戚给气死,没有一个好东西。   但是此刻,他只是低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他又看不见,只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一下那个装着饭菜的篮子。   青年的手指纤细洁白,宛如上好璞玉一根根雕刻出来的,明明身份并不尊贵,但是看上去就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或者说,被他死去的便宜老公照顾的很好。   萧鹏宇的思绪蔓延,只敢看他的手,手背除了莹润以外又有着淡淡的青筋,完美地不像是真人的手。   落在木头的饭盒上,对比反差极其强烈。   萧鹏宇看得痴迷了一瞬,心中蔓延的想法宛如野火吹又生,看到这双手,就忍不住想到他那位俊美的表哥,似乎他们俩确实是绝配。   他的表哥后来身体不好,你说他有没有碰过这位漂亮的妻子?   萧鹏宇心中的邪恶念头几乎快要满溢出来,这会将那个饭盒有意无意地往那边靠了靠,嘴上说的极其冠冕堂皇:“哦,我差点都忘了你看不见,给你推过来——”   下一刻,他那双脏手就要碰到慈生的手腕上。   只是他刚打算轻轻摸一把的时候,却忽然感受到有一种几乎是无形的屏障,带着烈火的灼烧感,将他的手狠狠推开。   萧鹏宇痛苦地“嘶”了一声,大脑完全一片空白,不知道为什么想触碰慈生的时候会受到阻拦。   他的声音稍微有些痛苦,慈生平静利落地将饭盒打开之后,歪头问了一声:“怎么了?”   萧鹏宇顿了顿,旋即有些无所谓地道:“哦,没事儿,这个木头盒子上面有一根木刺,刚好被我碰到,直接戳到我手上了……你也小心一点。”   慈生“哦”了一声,似乎没有产生怀疑。   他刚刚大概摸索了一下,最下面的是饭,上面的是两个用小碗装好的菜,勉强能从味道上分辨出来,一个是素炒的白菜,一个是煎炒的豆腐。   素得几乎没有任何油水,简直不要太针对慈生了。   但是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小心地拿了勺子,挖了一点点菜之后跟着饭小口小口地咽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慈生吃了两口之后,居然从心底里泛出一点酸意。   他倒不是因为这个菜太差了或者不好吃,只是觉得似乎有一个人应该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一起,似乎有一个人应该很宠溺地将他抱进怀里,然后跟宠小孩一样连菜都帮他夹好。   ……想多了!   慈生被自己的想法堵得吃不下东西,明明自己就是一个性取向很正常的男人好吧,怎么会突然想到被另外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抱在怀里喂饭啊!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至于吗!自己是不是被这个便宜老公的设定洗脑洗太多了?因为现在看不见就老胡思乱想?   在心中唾弃了自己一瞬,慈生只又默默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饭。   尽管他今天是第一天适应看不见的日子,连夹菜都有一些困难,这些菜也没有一个是他爱吃的,但是他还是选择多补充一点体力,很乖很乖地尽量多吃一点。   不过他自己低头吃饭的这副乖巧模样,落在其他人眼里就不是这么觉得的了。萧鹏宇看着他的样子,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心猿意马起来。   要他说,他对慈生的评价就只有三个字,娇气宝。   就感觉他这样——明明很认真很乖的却也很独立的青年,反而很适合被捧在手心里好好宠着。   本来萧鹏宇是很不屑一顾自己表哥的,不懂他为什么要娶一个男人回来,但是现在他才觉得自己错了。   太乖了,像是个一举一动都符合人心意的漂亮娃娃,令人想要把他捧回家。   他看着慈生只吃白米饭的样子,心念一动,赶紧伸手拿筷子,将几个菜加起来放到他碗里,献殷勤道:“你多吃点菜吧,你还有什么别的想吃的吗,我去给你拿?”   慈生顿了顿,感觉到自己面前忽然多了几筷子菜,但是他觉得有点倒胃口:给他夹菜的又不是他想要的人。   萧鹏宇似乎还在献殷勤,继续伸手想要帮他将袖子拉上去。   慈生微微后退了一下,跟他隔了几厘米的距离时,却感受他立刻又像是被火燎到一样痛苦地吱哇乱叫起来,这会比上一次更猛,更痛苦。   慈生忽然觉得,这副场景……有一点熟悉? 第32章 新丧娇妻(3)   慈生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副场景熟悉, 就发现那萧鹏宇一阵死活不信邪的样子,非要伸手过来摸他。   慈生手中的碗被他迅速放了下来, 整个人谨慎地向后退了几步, 看上去一副戒备的模样。   萧鹏宇看着面前十分胆怯的慈生,一方面觉得自己太不是个东西,另一方面, 又看他这副又清冷又破碎的样子很心动。   眼睛上尚且围着纱布, 纱布下大概是红得楚楚可怜的漂亮眼睛吧?   红润的唇怎么看上去那么甜蜜啊,是不是经常会被他的表哥亲肿?   纤细的腰身在白衬衫的勾勒下显得分外漂亮。   他只看了一眼, 甚至只来得及在心中幻想,就感受到眼睛一阵疯狂的刺疼, 连带着额头都是疼痛, 跟刚刚碰到慈生的时候一样。   萧鹏宇痛得闷哼了一声,就是被激起了好胜心,带着点阴阳怪气般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发狠:   “我就不信了, 请那么多道士都镇不住你, 死都死了,我才不信!现在还在跟我使什么……”   慈生辨明着声音的方向, 更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   现在的情况虽然还不是特别明朗,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   第一,这个萧鹏宇肯定对自己图谋不轨,那些在母亲面前替他辩驳的模样全部都是装出来的,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二, 不知道什么情况, 或许是在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 使得萧鹏宇根本碰不到自己——慈生根据萧鹏宇的话, 初步判断是自己那个去世的便宜老公。   第三,面前的这人似乎有点恼羞成怒了,就看到慈生依靠着棺材,他更加生气了,就是哪怕要直冲冲闯过来被慈生身上的禁制烫得哇哇叫,也得过来动手动脚的。   慈生心中难得有了“嫌恶”这种强烈的个人情绪,最值得庆幸的就是,萧鹏宇最多也就是恶心他一下,根本不能够碰到他。   或许是因为慈生在棺材旁边躲的动静太过于大,或者萧鹏宇发出的声响巨大,在萧鹏宇失去理智、眼眶血红往上冲的时候,这间灵堂的木门被嘎吱一声打开了。   走进来一个步履稍有些沉重的妇人,似乎是不理解他在做什么,惊呼道:“儿子,你干什么呢?!”   那女人便是中午的时候过来谩骂慈生的萧母,这会她将手中的酒杯重重一放,不可置信地跑过去捏住了儿子的耳朵,斥责道:“你说要给这个小贱蹄子送饭,我都没有拦你,你在这里把自己撞了一头青包是什么意思?”   慈生呼吸略重了两分,这女人刚刚大概是在外面吃饭,听到儿子的声音所以急匆匆的赶过来了:赶过来带走儿子,顺便把自己骂一顿。   萧鹏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之眼眶血红,怒道:“他不让我碰他!他身上有一种东西,没办法弄开!”   那女人谨慎地看了一眼慈生背后的东西,但是又扭头对儿子道:“别说了,我看你就是休息太少了,现在都开始臆想了!”   话音刚落,她有些小心道:“赶紧的,跟妈走去前面敬你吴叔一杯。别在这跟他耗着了,等会有人能够治他!”   萧鹏宇大声吼道:“不行!我就要!”   “你要个屁!”萧母有些风度全失,看着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连慈生就在他们俩对面都忘了,大咧咧地喊了出来,“我他妈都说了,是吴哥跟我要人!所以你就是再想要他,我也不能给你!”   萧鹏宇开始咬牙,死活不听的样子,但因为是他萧母的亲儿子,故而萧母也没办法扇他,只能跟他掰扯。   在他们吵架的同时,慈生一怔愣。   在文中设定,自己是被卖给富豪的,也就是说萧母口中的“吴哥”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人。   这么一看来,似乎是萧鹏宇想要从萧母手中把自己截住,满足他的一己私欲;而萧母则强烈地要将他送出去,毕竟这样既能够拿到萧望勉的遗产,又能够拿到吴哥给她的好处费。   慈生忍不住轻轻地嗤笑了一声,面上依旧是一副缩起来、胆小万分的样子。   两人的争吵也结束了,最终还是萧母心软了。   萧母狠狠地“啧”了一声,对撒泼打滚的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无奈道:“行,我来行了吧?你多去休息一会。我答应你,过两天再把他送给吴哥,你要是想玩,趁着这两天赶紧的。”   慈生攥着棺材边缘的那一只手忍不住握紧了。   什么叫做你要是想玩,趁着这两天赶紧玩?   即使自己并不真正是萧望勉的妻子,都觉得浑身气不打一处来:   靠,丈夫才死了三天,自己还在为丈夫守灵,丈夫的弟弟就开始“好吃不过饺子”;而且丈夫的姨妈就开始盘算着怎么把侄子的遗孀给卖了。   即使他是炮灰,也不能这么欺辱的吧?   萧鹏宇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慈生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还是约莫能够猜测出来他脸上的笑容。   萧鹏宇这时候开始正常一点了,对他妈妈讨好道:“妈,你最好了!我碰不到他,你能不能看一下把他抓过来给我?”   萧母哼笑了一声,全然是溺爱孩子的家长:“需要妈妈的时候就开始嘴甜了,我看你就是个吃里扒外的小白眼狼!”   话音未落,萧母便径直向前走,一只有力的手伸出去,想要拽着慈生的胳膊往外走。   结果,在她的手碰到慈生手腕的同一时刻,她也像是刚刚的萧鹏宇一样被躺得大叫起来,几乎是气急败坏、不信邪地再试了一两次,还是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她回头狠厉地瞪了一眼慈生,声音有些抖:“你……”   慈生并没有说话,他能够感受到萧母的手靠近他,只是下一秒就被弹反了。   萧母没有萧鹏宇那样蠢笨,只是一次不对劲就能够让她回过神来,恶狠狠地咬牙,旋即还是将自己的儿子扯了起来,急匆匆道:“快走!别让人家在外面等我们了。”   萧鹏宇不乐意,拖在原地不动:“妈,你答应我的!”   萧母脸色有点白,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棺材中俊美苍白的男人,咬牙之后摇了摇头:“走……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让你不要精虫上脑,看到一个这种小浪蹄子就感觉自己必须要拿下。这种丧门星根本就不能留!”   萧母斩钉截铁道:“就这样,别等了,过两天立刻就把他送给吴哥!”   她急匆匆地抓着儿子一起走打算去开门,急切问道:“钥匙呢?把他锁里面就行。一个死瞎子,跑不到哪里去!”   萧鹏宇还磨磨蹭蹭的不愿意。   慈生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走了,真的是多亏了自己身上莫名出现的这个屏障。   不然的话,要么自己要跟萧鹏宇拼个头破血流,要么就得被侮辱——想到这里,慈生就觉得有点恶寒,心里堵得慌。   门口的声音本来哗啦啦的,但是下一刻,不管是火烧眉毛的萧母还是萧鹏宇,都有些尴尬地愣在了原地,连钥匙的声音都停了。   慈生远远听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哎呀,小萧啊,你在这里啊,我还想了半天你去找儿子,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萧母谄媚道:“我儿子好心,给里面的人送饭呢,我们马上就来了,哈哈哈,吴哥您先请啊!”   那中年男人——吴哥,似乎有点大舌头,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还偏偏不太乐意跟着萧母的话走,就想打开这扇灵堂的门一看究竟:“哎,这里面是谁啊?是不是你跟我说过,打算给我的那个孩子?”   萧母和萧鹏宇似乎同时沉默了一瞬,对视了一眼,还是萧母先开口:“对,但是他……他今天不舒服,先在里面守灵了。”   慈生远远听到这一句,青年足够清丽的小脸上闪过一抹看上去不开心的神色。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的性子忽然变得有点娇纵——跟以前比起来稍微有一点。   原本还能够平静地对待这些事情,现在就像是被人宠坏了,虽然也能很好对待,但是就是不想跟这些人周旋。   于是,下一刻,他轻笑了一下,小猫一样龇牙,身上还有些病气,气喘吁吁地爬了进去。   远处的吴哥咂了咂嘴,评价道:“小寡妇是蛮有味道的,我听说他还很漂亮对吧?我都信了你们的话准备提货了,你们现在不让我看就不好了吧?”   萧母顿了顿,心中叫苦:哪里是不想让你看,分明是因为那小东西身上有个不能让别人碰他的禁制……   萧母想了想,谨慎委婉道:“那当然是能让您看的,只是……日子才过了几天,晦气,您看看就行,摸得话,手脏!”   吴哥一连串声的答应,端着酒杯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忐忑的萧家母子二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等一下……   人呢??   吴哥似乎也疑惑了一会,四处张望了一下,扭过头来面色不善地看向了萧母:“……什么情况?”   萧母脸有点僵硬,笑道:“我们,刚刚还看到的……”   “砰”的轻轻一声。   棺材的方向。   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属于漂亮青年的声音微弱地从棺材中传了出来。   青年半跪起来,是一个毫无章法的姿势,带着淡淡的哭腔和依恋,贴着那一具冰凉、俊美的苍白男尸。   “我要跟老公在一起……”   慈生轻声道:“……我不要跟你们走。” 第33章 新丧娇妻(4)   一个漂亮青年, 一位遗孀泫然欲泣、抱着棺材里已经去世的丈夫,对着一群虎视眈眈的人说自己要跟丈夫在一起。   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下,能够让这样可怜兮兮、没有安全感的小妻子宁愿自己爬到棺材里, 跟已经逝去的丈夫一起待着, 都不愿意出来跟一群活人待一块?   这副场面有些诡异。   但是也有些容易激起人心底的施暴欲。   果不其然, 那个吴哥带着些油腻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似乎还带着一些被激发起来的趣味,将手中的酒杯随意地往旁边一放, 就笑道:“挺有个性的, 挺有意思,我喜欢。”   萧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打了个哈哈道:“您……您喜欢就好,您喜欢就好。那我们一起去前面吃个饭?”   吴哥摇了摇头, 眼神里带上了一些饱含着淫|欲的色眯眯, 有些粗鲁和油腻的声音努力放轻巧了, 试图让慈生别害怕他:   “哎,你怎么在这里啊……你丈夫已经去世三天了吧?现在还在他旁边,你不觉得有点瘆人?他要是去世了,就已经是前夫了, 不是你现在的丈夫了。”   慈生方才是小心翼翼将棺材中的俊美男人往旁边抬了一点点, 才自己挤进去的。   因为位置的原因,他的一把细腰几乎相当于在男人的臂弯中, 而且笔直细白的腿也靠在男人身上。   他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自己这样一来是不太礼貌, 二来……逝者都过世三天了, 他都害怕会闻到一些糟糕的气味。   但是说实话, 两个担心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   这位……并不排斥他的接近, 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就好像是慈生合该躺在他身边一样。   而且,他身上不仅一点尸臭都没有,反而有淡淡清香的气味;也没有什么传说中的尸斑、青斑,除了脸色较常人来说更苍白一些,几乎和活人没有什么区别。   不知是这个身份设定——这个阴郁苍白的男人是他的丈夫,还是什么其他的情况,慈生本能觉得他很令人安心,比那群人给他的感觉要舒服的多。   故而,慈生没有应答,反而是更一步往棺材的边缘挤了挤,甚至一只手拽住了萧望勉的衣角。   过了好半晌,还是那个姓吴的开口:“你为什么喜欢他?他能给你多少钱?你的眼睛看上去不是很好,要治好的话要花很多钱吧,要是不及时治很有可能会失明的哦,如果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带你去治,而且我可以跟你达成协议,你跟我慢慢相处,我不碰你……”   他说着说着开始走怀柔政策,而且这样就要伸手,打算两只手掐住青年柔软漂亮的胸脯将他从棺材中提出来。   慈生敏锐地感觉到一阵风袭来,他宁愿跟这位去世的前夫贴贴都不想要被这个神经病富豪碰一下子,看上去有些慌张地低头,纤细的小手直接从衣角上挪到了萧望勉的手上。   萧望勉的手宽大苍白,此刻干燥的手整个将青年的手包了进去。   慈生急中生智道:“……不管你怎么说,请你离我远一点,我只想要跟我老公在一起。”   吴哥似乎有点生气了,也带了些算得上是挑战般的感兴趣,瞪大了眼睛,也不管不顾的伸手,丝毫不管棺材中还有一位人家去世的丈夫了,当着面就要强抢。   萧母和萧鹏宇似乎是被他的动作吓到了,有些支支吾吾地想说话,看到他鲁莽的动作,还是赶忙把人拦住喊道:“别——”   “啊——”   “砰”的一下,几乎是被弹飞了出去,不仅是火焰般的燎烧,更有一股冰凉邪恶的恶意缓慢侵入了他的脑海,让他痛苦到发出了一阵一阵的嘶吼。   慈生虽然看不见,但是凭着他痛苦的嚎叫也能够判断出了几分,他一定被自己身上这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得很惨。   慈生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看起来他想的确实没错,虽然自己这个角色确实是前有狼后有虎,但是吧,至少这位“前夫”是一直在保护着他的。   慈生险些忘了自己的手还在男人的掌心中,回过神来才小心地抽走。   看不见的情况下他选择更依靠在棺材旁边,听到了萧母、萧鹏宇,以及一干人都连忙跑过去将那个吴哥扶了起来,连忙问他:“您没事吧?这个……这个东西太晦气了,现在不能碰!”   吴哥似乎是停顿了一会,他好像好一些了,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抹黑气在自己的眉心萦绕,他想了想觉得有趣,冷冰冰道:“没事,我会请我朋友过来,请这位先生好好上路。至于你们说要给我的这个小东西,我也会收下,在他面前收下!”   这是在对萧望勉放狠话呢。   慈生的手稍微攥紧了一点,如果那个时候要走剧情——也就是系统安排他被那个吴哥凌虐致死,他就直接先发制人把自己给噶了。   士可杀还不可辱呢,炮灰没有人权吗?单纯的凌虐——比如说那种拳打脚踢,慈生还勉强能忍,最多是生理上的痛苦,他换个世界就不疼了;但是像是这个吴哥想要进行的凌虐,必定是跟性有关的。   恶心。   慈生的身体变得有一点冰凉,似乎是在不经意间,他感觉到自己跟萧望勉相贴的地方变得热了一些。   慈生本以为是自己将自己身体上的热度传递给了他,打算往旁边靠一些,却忽然感觉自己听到了一声轻笑。   真的是轻笑。   不同于现在外面那群人任何一个人的声音,这声音低低的又极富有磁性,是一种能够让慈生联想到胸腔微微的振动的笑意。   慈生脑海忽然一痛,总感觉自己看过男人唇角的笑容。   ……错觉吧?   慈生抿唇,不让自己多想。   但……如果屏障是他这位丈夫给的,那么,他存在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慈生没来得及再思考一会,先听到了那几个人毫不避讳的话语。   萧鹏宇恶狠狠道:“对,赶紧让他消失,只要您有办法,想怎么做都行。”   吴哥道:“我认识一个人,可以完全将这种因为人的怨念所留下来的东西全部消除,而且他还教我——像这种怨念深的人很有可能变成厉鬼,必须要将他的肉身先行消灭,不给他重返人世的机会。”   萧母似乎有点迟疑:“但是我们听说如果要火化的话,他们的魂灵不是更拘不住吗?”   吴哥打断了她的话:“妇人之见!”   萧母脸色有点难看,但是还是僵硬地笑了笑,打圆场道:“对,那就听您的明天停灵结束,我们就把他的尸体送去火化。”   吴哥赞同道:“对,就这样——不,别等到明天了,他现在就在这里,我给他打个电话,马上过来。今天晚上,等把你这个侄子解决了,我就带着那个漂亮的小家伙回首都。”   他意有所指:“你们不是一直要去首都吗?但是一直没找到人脉买市中心的房子对吧?现在我给你们机会了,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萧母眼睛顿时一亮,刚刚的那些顾虑全部都飘到了九霄云外,喜出望外地答应道:“没问题没问题,这样,咱们吃饭回来,立刻拉去,可以吗?”   “哈哈哈哈,好!走吧。”   慈生的手心冰凉,不知道什么时候稍微有些湿润,贴在萧望勉熨帖的外套上的时候,稍微揉皱了一点他的衣服。   他的声音有点点小,等众人全部都离开,并且在门口落锁之后,他才开口问道:“你……现在有意识吗?”   好半晌都没有人应答。   慈生也觉得自己的行为稍微有点点蠢,毕竟人已经去世了,落在自己身上的可能只是他的怨念而已。   慈生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抽出腿,打算从里面翻出去。   他的动作很小心,因为看不见所以分外仔细,摸索着的动作轻柔。   他一边翻一边喃喃:“实在是不好意思了,真的对不起,但是……”   棺材里确实比较安全。   他终于翻了出去,轻松了一会,就动了动因为刚刚维持同一个姿势太久从而僵硬的身体。   他有些病弱,单薄纤细却很柔软的胸脯隐隐约约透出了淡淡的粉色。   自己跳进棺材以后,还能做个文章:万一那个吴哥要碰他,他就假装自己被鬼上身了!到时候眼睛痛一点流一点血泪,吓死他。   想到这个可能性,慈生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于是轻轻挑起了唇角,看上去像是只贪吃的小猫偷吃到了小罐头。   总觉得这时候应该有个人该宠溺地揉揉他的小脸,然后低笑着补上一句小坏蛋。   ……自己这是怎么了。   慈生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欲哭无泪的。   不能再想了,他是直男!   下一刻,慈生冷静了些许,打算小心地依靠着这个灵堂走一会,摸一摸里面的布局是什么样的。   忽地,从身后传来了一点微不可闻的声响。   慈生表面上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心脏却跳得快了几分。   总不能是那位……坐起来了吧? 第34章 新丧娇妻(5)   慈生略微往后, 也不敢紧紧贴着那一具棺材了,由于看不见,故而很快便听到了微微响动的声音, 而且愈发明显, 甚至可以听到混杂在木头响动中窃窃私语的人声。   应该不是他的过世的丈夫忽然复活了。   慈生的心猛然一松, 但是又陡然提了起来。   丈夫又没活,那么那些个窃窃私语的人声是……?   他有些紧张,他什么都看不见才是最恐怖的, 不然也不会有“人类的一切恐惧都来自于未知”了。   想到这里, 慈生觉得刚刚一直在保护他的“前夫哥”非常可靠了,连这间屋子的布局都没有继续探索,反而是小心翼翼地往后迈步。   看不见也有唯一一个好处,就是不容易被迷住:就好像从前人们说的鬼打墙, 都是眼睛将人带入了不归路。   闭眼, 才能触及到真实。   慈生的手碰到棺材温凉的外壁时,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谨慎地低下头,开始辨认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听见了?”   “不可能……”   “嘻嘻……小弟弟怎么这么漂亮的嘞。”   “你忘了你怎么死的了?还在这看漂亮弟弟?”   “咦,过不去……”   “嗯……不知道是不是有个东西, 看不清。”   “是不是……”   “你自己就是鬼, 你怕什么?”   慈生尽量将他们的话听全了,但是也只能七七八八地拼凑出一个结果。   这些在对话的, 貌似都是些女鬼,聊天的内容五花八门, 而且或许是因为她们以为慈生听不见, 聊得越发热火朝天了。   慈生觉得最有用的推断就是, 这些女孩子们——虽然变成了鬼, 但是貌似没有什么恶意,至少没有说要把慈生害了生吃了……   既然那些女鬼们没有过来碰慈生,也没主动跟他说话,慈生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坐在原地安安静静地不动。   井水不犯河水。   而且身后棺材中的人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也不知道为什么……   慈生平心静气自己坐下来休息了一会,也听到女鬼姐姐们的聊天内容逐渐从周遭的事情聊到了最近时兴的化妆品,又从护肤聊到了杀人的手段——她们一会开心一会伤心的,情绪变化特别大。   但是她们多数时间还是冷静的,这种无害的情况让慈生也渐渐放松下来,没有一开始那么紧绷了。   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忽然慈生感受到一阵劲风从自己的脸颊侧面斜挥过来。   ……什么情况!   慈生下意识地往后仰倒,整个人都贴在了棺材上。   ……要是再来一下子,他可就要翻进去跟前夫哥一起躺棺材板了。   脑海中的想法还没有来得及落地,就感受到另外一阵冰冷的阴气在他面前站定,语气很焦急,带了一些哭腔:   “崽崽,是不是我的崽崽呀。”   慈生一怔。   说话的是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女人,说话的语气稍微有一点神经质,飘过来的时候也不知轻重。   这股阴气也形成了一股劲风,跟刚刚那一道很像;但似乎是由于自己身上的屏障,这个女鬼并没有成功触碰到自己。   那女人哭了,哭的很厉害,似乎想伸手拥抱慈生,但是死活碰不到,连身上的阴气都被屏障吸收了一些,让她的身形有一点点消散了。   “哎!孙妈,你傻了吗?!”   “孙妈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回怎么觉得这个漂亮弟弟是她孩子啊……”   “别在那里说风凉话了,快点把孙妈拉走,别把人家漂亮弟弟吓着了!”   “这就来——嘶!孙妈,你别抱了,你本来就待不了多久了!”   慈生略微一怔,明白了,这个听起来年纪大一些的女人似乎是把自己当成她的孩子了,所以就算是再痛苦也想要来拥抱自己。   而且别的女鬼怎么拉都拉不动。   但是自己身上的屏障实在是太过霸道,慈生害怕她就这样被活生生烧得消亡,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纱布蒙着眼睛、唇红齿白的漂亮青年主动地开口:   “那个……我不是你的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句起作用了,纠缠着自己的气息僵硬住不动了,似乎有点伤心。   慈生感觉到那股冰凉的阴气稍微离自己远了一点——孙妈,似乎是被其他的女鬼姐姐们拉走了。   慈生也稍微放心了一些,大胆道:“我身上有一种不知道什么屏障,你们别过来了,会伤到自己的。”   一阵沉默和安静之后,女鬼们爆发了一阵低声的讨论:   “我去,这漂亮弟弟听得到我们说话?”   “草,姐要是还活着,指定天天追这个弟弟,声音也太好听了吧?”   “你们能不能正常点……”   听了这一句,其余女鬼们安静了,让为首的一个女人开口:   “你能够听到我们讲话?”   慈生顿了顿,他一开始是不想要表露自己能够听到的,但是既然都已经说话了,也没啥好装的了。   慈生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依靠着萧望勉的棺材,小心道:“嗯。”   女鬼们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过了半晌,才是为首的那个女鬼声音里带着一些颤抖:“太好了,太好了!能救一个!”   “你听我们的,赶紧跑!千万不要跟那个富豪一起走!”   “我们对天发誓是真的不想害你,虽然我们每个人都是怨气深重的厉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从天南海北跑到这个小县城里,就忽然清明了一些。”   女鬼的思路很明晰,除了声音有些嘶哑,身上也有淡淡的凉气和阴气之外,几乎和正常女性没有什么区别。   “我们渐渐集合,这个地方周围的气息让我们觉得很舒服……总之,我们后来聊了聊,才发现我们的死因都差不多。”   这个女鬼的声音有一些低落,旋即换上了另外一个声音更加尖细的女鬼说话:“我们其中有七个人!全部都是被这个富豪——姓吴,名叫山岳的人给害的!”   ……!   慈生皱眉,虽然他知道剧情中确实写到,这个富豪凌虐了很多人,但是只有简单文字的话他也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样。   但是这七个被虐杀的女人全部幻化成了厉鬼……   “刚刚我们知道,吴山岳就在周边,我们很恨,我们想杀了他,但是我们碰不到他——这个人身上有很厉害的天师做的保护。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吴山岳走了之后,我们说话的声音居然可以被你听到了。”   慈生红润的唇抿住,稍微有些在思考的样子:“你们的力量变得强大了一些?”   那个女鬼纠结了一下,声音嘶哑道:“不知道……”   她们的神志恐怕恢复了也没有很久,掌控力量毕竟还是很困难的,慈生也不继续追问,只是顿了顿之后问道:“你们……去世,多久了?”   似乎是这个问题触碰到了她们太久之前的记忆,那些刚刚还一直都很活跃的女鬼们现在全部都沉默了下来。   慈生也能够理解。   虽然在表面上这群女鬼们恢复清明以后都这么乐观,还能够聊聊天打打趣,但是实际上在她们没有恢复清明的情况下,都不知道恨了多少个小时、多少分钟。   像这种恨意和恐惧,并不会随着时间的虚度而消失,反而会慢慢发酵,掩藏在平和的外表之下绝对是更深的滔天怒火。   女鬼说:“我死了大概有五年,其他姐妹死了的时间最短的大概是一年半。死了最久的可能是孙妈,二十年前。她是最早一批受害者,在她孩子流产之后,她……”   女鬼都说不下去了。   慈生只替她们觉得心酸,温声道:“对不起。不用再说了。”   女鬼们的气息盘旋在他身前,但是并不可怖,看到慈生之后,这群女鬼们要么是变成“妈妈”要么是变成“姐姐”。   慈生忽然想到了自己的任务。   ——系统只说了,主角攻受两个人发现了凌虐案,之后来还给众人一个真相。   自己如果在自刀之前,控制住吴山岳,让女鬼们复仇呢?   大概不会影响到案件本身吧?   慈生顿了顿,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过了片刻,他温和道:“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肯定会没事的。而且如果可以接触到吴山岳,那我就可以顺便给你们留一些复仇的机会。”   女鬼们似乎有一点心动,但是她们也不想看到慈生去送死,还是果断摇头了:“你别……”   话音刚落,她们数个鬼忽然顿住了,一阵冰冷的阴气宛如活水忽然动起来,为首那个女鬼连忙道:“快走,吴山岳带着那个天师来了!”   慈生的拳慢慢攥紧了,温和道:“你们快走吧。”   女鬼们虽然很想要跟吴山岳复仇,但是天师在场,她们现在有正常人的思维,不会愚蠢到上去碰壁。   似乎是劝不动慈生,而且也不敢靠近去拉他,女鬼们犹豫且担心着扭头走了。   空气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约莫一分钟,木门嘎吱嘎吱响了起来。   远远响起了一个男人得意洋洋的声音:   “来人,把这个棺材给我抬到车上去,里面的拉到火葬场火化!” 第35章 新丧娇妻(6)   慈生看不见时间和外面的天色, 只能够凭着温度、根据之前的时间粗略估算了一下。   现在至少是晚上八九点钟了,他们一群人大概应该已经吃完了晚饭,现在要过来将慈生的便宜老公抬去火化了。   慈生犹豫一般地靠近了这一具棺材。   就哪怕自己是今天刚刚过来的, 并没有和去世的萧望勉有什么相处的感情和机会, 但是自己已经被他保护了太多次了。   而且身上的屏障, 多半也是他给予的。   慈生自己原本其实已经做好了孤立无援来到小世界,承受各种折磨,实在不行就直接手动翘辫子。   他并不是害怕没有屏障保护, 只是像是小孩子难得拿到了非常喜欢而且新奇的玩具, 却被告知只能拥有半天,马上就要再也见不到了。   可能是……有一点遗憾。   慈生略后退了两步,坐下来,紧紧依靠着棺材, 是一副不愿意跟外面闯进来的人交流的样子。   过了半分钟, 几个男人沉重的脚步声在慈生耳边响起, 动作粗鲁:“让让!”   他们直接准备抬着棺材出去,所以哪怕看到慈生眼睛上蒙着纱布、看不清的样子,也就很生硬地推了他一把,将人推得一个踉跄。   慈生略微思索了一下, 决定保持沉默:他们人多势众, 自己又不蠢,上去找打么?   他只是看上去有一点可怜, 纤细单薄的身上原本就是嫩得一碰就能掐出水,这会往地上一出溜, 整个膝盖都红了。   他眨了眨眼睛, 看上去动也不敢动, 哪怕看到自己的丈夫被硬生生提前抬过去火化, 过于病弱的青年也无法阻拦。   然而下一秒——   六个大汉就被一同压得爬不起来,抬起棺材的一角就被累得哎呀哎呀地叫唤。   好不容易站起来了,慈生又听到“扑通”一声,不知道是前面的人跪下来了还是如何,棺材又被放了下来。   原本一个成年男人加上棺木的重量,四个常年干活的成年男人完全足够抬起来了,但是现在,六个人全部被压得爬都爬不起来。   慈生心念微动,总觉得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是那群女鬼姐姐们回来帮忙了?还是他老公的魂魄作祟?   外面的人本来还得意洋洋,甚至准备踱步进来看一看慈生。但是忽然听到了他们这里发出的巨大声响,便一副心情很不爽的样子过来,怒斥道:“干什么?一个个都没吃饱饭吗?怎么连这点东西都搬不动,让你们就抬这么几米距离而已。”   为首那刚刚还很粗鲁的男子现在变得唯唯诺诺起来,说的话很无奈:“不好意思先生……但是刚刚和兄弟们试了一下,这木头实在是太沉了,简直就像是用金子打的,抬也抬不动!”   “怎么可能!”吴山岳旁边的天师老宋开口了,“我在这个里面分明就没有看到任何黑气。按道理来说,你们不可能出现抬不动的情况。”   老宋抬头看了一眼吴山岳:“吴哥,你让我先来看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搞鬼。”   “来人,开棺!”   话音刚落,棺材盖确实是开了,但是那天师老宋也禁不住咳嗽了两声,眨了眨眼睛才往里头看:   “这人……”   老宋瞳孔地震。   放在人间是帝王相,放在天上就是天神相,放在地下则是鬼王相。   五官凝聚的每一点都是天生注定的,不只是传统意义上的俊美……此刻,是一种带着邪气的苍白。   老宋的心头突地一跳:   这样的人,如果英年早逝,要么是早早入了轮回来生做高位,要么是不入轮回,去下面……   不可能,不可能。   老宋安慰自己,如果真要是后者的话,还能放自己在这里吗?再说了,这才几天而已?正统的鬼王那可是要时间淬炼的,就算要找到他们复仇,也是千年之后了吧!   想到这里,老宋道:“没有什么异象,就是这个人的命格稍微有点硬,你们几个可能抬不动,我来给你们一个符咒,贴上以后就可以抬得动了,只要抬几步远上车就行!”   吴山岳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老宋忙前忙后贴了符咒,他转过身来踱步走到了慈生的一旁,脸色有些许的揶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的丈夫马上就要被火化了,不管之前怎么样,现在总归要放下了吧?我之前让你考虑的事情怎么样了?”   慈生刚刚一直在仔细听着老宋他们说的话,在重新听到那一群人可以将萧望勉的棺材抬起来之后,慈生心中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萧望勉恐怕也都没办法跟那个天师争,看上去要替那群女孩们报仇,还是有不小难度的。   听到了那个吴山岳的话之后,慈生冷冷地别过了脸,因为刚刚动了一下,所以蔓延上了淡粉色的脸颊看上去软糯无比,青年从喉间逸出的拒绝声都是甜软的,直接让人心猿意马。   慈生道:“我不愿意跟你们走。”   这话按照剧情发展,非常合理。   吴山岳笑了一下,他似乎是已经将慈生看成了他的囊中之物,故而看到他不乐意的样子也算是意料之中,染上了几分猥琐的兴味,扬声对外面的人道:“来,给车后面留一个位置,让他坐!”   吴山岳的行为可算是杀人诛心:“你来跟着一起去火葬场,就算你看不见,也要你自己感受一下你老公是怎么变成灰的。”   慈生唇色在他面前忽然变得苍白,整个身子也摇摇欲坠一样,看上去分外惹人怜惜。   吴山岳是指示老宋过来将他拉到车上的,老宋一看他身上的屏障就脸色一白,旋即又强忍着装作无事发生。   但是说来也怪,慈生没有很挣扎和反抗,默默地走到了车的后面。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刚刚将棺材的盖子开了下来,这会几个人抬上去的时候没拿,扬声喊了一句:“要不要把——”   吴山岳直接挥了挥手:“不用,直接带去烧掉。”   老宋似乎还有些许犹豫,他和这个吴山岳两个人勾结这么多年,为非作歹,坏事也做了不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命格,让他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犹豫道:“要不……我们还是给他带上?”   萧母跟萧鹏宇两个人也是这样觉得的,两个人面色有些僵硬,看着亲人的遗体这么大咧咧地放在外面。   吴山岳冷冷道:“快点走。”   这辆车的前面是正常的布局,后面是加长的,放了棺材以后刚好可以坐下一个慈生;萧家人则跟着他们后面开着车跟着。   “啪”得一下落下了车前后的挡板,慈生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所幸,跟着的是萧望勉,他并不害怕。   就是刚刚腿上蹭红了,因为他的皮肤实在是太细嫩,所以感觉有点火辣辣的疼。   “哎……”慈生叹了口气,这样一看,恐怕是那些女鬼姐姐们帮忙的,给了那群人一个下马威,就是可惜她们没法跟着一起让车熄火,要让萧望勉这么没面子,硬生生地被拉去火化。   慈生看不见,故而贴着棺材,努力走到了萧望勉的面前道:“对不起。你保护我,但是我没办法让你走的体面一点。”   慈生记得上一个世界他做的还是挺轻松的,只要帮忙烧一个符咒就无事可做了,而且没有什么伤亡……应该是?   他“唔”了一声,似乎有点头痛。   ……不过不管怎么说,哪里像是这个世界,那些被虐杀的女鬼姐姐们倒霉可怜,无辜的人躺枪,罪魁祸首却很嚣张,而且连带着自己马上都要被一起凌虐。   萧望勉的棺材外壁温凉,没有任何尸臭味,原本那些人就是想要把慈生放在后面来恐吓他,希望能够看到他被吓哭的样子,但是慈生却抿了抿唇,继续自言自语:“你放心吧,如果我有机会的话一定帮你。”   “就是……我可能也不太对抗的过,”慈生顿了顿,声音小小的,有点埋怨,“他们人多势众。”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撒娇一样,慈生腿又疼,又生气那群人,而且还有点又饿又累。   说着说着,他就有些困倦,在平稳行驶的车上最容易感觉到无聊,他在萧望勉棺材旁找了一个位置勉强坐下,声音甜甜软软的:   “要是等我有机会了,我肯定要那些人被那些被他们害的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唔。”慈生想了想,补充,“他们也得摔一下。”   慈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要逐渐睡过去了,强打精神准备醒过来的时候,却仿佛有一只手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后颈,而他昏昏沉沉中毫无反应。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见了一个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带着点轻柔的笑意:   “……小娇气包。”   男人冰凉的气息混杂着一点乌木的沉香,轻而易举地探入了青年润泽的唇瓣之间,冷与热交织,一点舌尖的温度透过透明暧昧的银丝传导,缠着小舌的动作过于强烈,让慈生不满地哼了一声。   男人又轻轻笑了一声,黑沉的气息慢慢散了一些。   “再等我一会……” 第36章 新丧娇妻(7)   “咔嗒”一声, 车门开了。   一连串粗鲁的动作彰显着众人的紧张与不耐烦,主要是这几个过来抬棺材的人,他们都是要冲在第一线的。每个人都有些大汗淋漓, 争来争去闹得不可开交的样子。   一人瓮声瓮气:“……我看那个萧家的人一个个全跟在后面, 跑那么远,根本就不来。上来那个天师也跑的挺远的, 说到底就咱们冲到前面,他们还叫我们别害怕。”   “别说了……”另外一人也上前,“到火葬场了,烧完就好了……哎, 你有没有感觉有点冷啊?”   “有……”   话音未落,一道尖利的女声忽然在他们的耳边炸响, 带着恐吓和嘲笑, 轻而易举将那几个成年男性吓了一跟头。   声音实在是太过于吵闹。   缩在角落的慈生终于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下出来了。   他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能够在这种状态下睡着的。   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嘴唇肿肿的,舌尖也痛痛的,慈生纳罕地蹙眉,伸手摸的同时感觉到脸颊上也嘟起来一块, 活像是被人又亲又啃,吃小点心一样。   眼睛倒是好一点了, 不怎么疼。而且腿上的伤口也是。   更奇怪了。   ……而且身边也没人啊。   慈生只能把脸上的异样归结于自己睡觉时不小心压到了什么重物, 硌到了。而身上的异样则是过了一天,自己的身体自己恢复了。   他小小地“唔”了一声, 扶着旁边的把手让自己坐起来, 刚好听到了女鬼姐姐们的窃窃私语:   “醒了?”   “醒了醒了,没被吓到哪儿吧?”   慈生唇红齿白, 温声道:“……没有。”   女鬼姐姐们嘻嘻地笑起来, 三三两两靠在一起道:“那就好。”   “嘻嘻, 他们被吓跑了。”   慈生偏头,仔细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刚刚那几个准备过来抬棺材的人似乎被吓到了,所以跑的飞快,跑到了天师和萧家人的面前,请他们过来看一看。   慈生尚且还记得女鬼们似乎是很害怕那个天师的,所以道:“要不要先躲一下?那个天师马上要过来了。”   没成想女鬼姐姐们似乎没有刚刚那么害怕了,而且她们变得高兴了很多。   “这股力量太强大了呀,我感觉我现在的实体都凝了一些。”   “原本就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到,呀,有力量真好。”   慈生愣了愣,她们这些话的意思是……原先那个棺材忽然变重了,并不是她们弄得?   也就是说他的便宜丈夫……   慈生抿唇,虽然看不见,但是还是下意识地将脑袋转向了棺材里萧望勉的方向。   慈生还没有来得及再想什么,就远远地听到了几个人大呼小叫的,混杂着一些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们一群没用的废物,白白花那么多钱雇你们过来,结果连个棺材都抬不动,要你们有什么用!”   “不是!我们刚刚抬的时候,真的听到了很多女鬼在旁边叫的声音,太恐怖了……”   “哪有?!”吴山岳冲在最前面,一脸不耐烦,大咧咧地站在原地。   女鬼姐姐们再一次咆哮了起来,幽幽然的声音终于传进了他的耳朵。   这一回,所有人都听到了。   慈生低着头在角落里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却能够听到女鬼姐姐们故意的尖细、嘶哑的噪音,满满含着的都是她们最真实的恨意。   吴山岳猛然抬头看向了旁边的宋天师,质问道:“……什么情况?”   宋天师脸色都僵硬了。   他能说吗?一股不知缘由的黑气赋予了一些原本脆弱的鬼魂一些能量,原本不值一提的怨鬼都变强了。   他呆滞的目光从狭小的车厢中挪到了没有钉死的棺材上。   下一刻,比常人灵感值更高一些的宋天师浑身发抖、抽搐,忍不住地翻白眼,就差口吐白沫了,颤颤巍巍地发抖,似乎就要倒在了旁边吴山岳的身上。   慈生听到他倒下的声音和女鬼姐姐们欢呼的声音,忍不住在心中轻轻笑了一声,手指更加攥紧了旁边的棺木。   吴山岳的喉咙也有一些干涩,看到天师的样子似乎有一点害怕,但是他恶向胆边生,坏事做的只多不少,便恶狠狠道:“快点,还不赶紧给我把棺材搬下来?扔到火葬场烧完就了事了。”   那群人又害怕,又不敢动,只能颤颤巍巍地在原地。   吴山岳怒吼道:“没听到吗?回去,搬了的一人加一万!”   他怒目瞪道:“两万!”   有钱能使鬼推磨,威逼利诱之下,那群人也不敢耽搁,将那之前给的符咒贴在身上,六个人合力将棺材抬了出来。   在车厢里的慈生顿了顿,摸索着车壁,一言不发地也慢慢跳了下来,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上去像是个迷路的精致娃娃。   他唇色还是红的,看上去被人好好疼爱过一样漂亮干净。   此刻的吴山岳耳边全部都是女鬼的尖利咆哮,连流氓都不耍了,脸色青白:“快走,快走!去烧了!”   慈生看到他们吃瘪,心情都忍不住好了两分,在鬼魂轻声的指引下慢慢地也跟着往里面走。   萧家的人也在吴山岳的旁边,他们比起来要更加害怕和恐慌,毕竟萧望勉跟他们还有一些亲缘关系,他们是真的害怕被报复。   萧鹏宇害怕道:“妈……表哥会不会已经回来了?我,我……”我看上他老婆,对他老婆动手动脚的,他会不会报复我啊?   他后一句当然是没敢说出来,只是支支吾吾的样子就能够让萧母明白,萧母忍不住皱眉,怒道:“我当时都跟你说了,慈生一个寡妇,到底有什么好的,你非要去想!”   萧母打断他:“别说了,他们的机器已经弄好了,等马上把人送进去,再怎么样都已经结束了。”   慈生的位置靠在角落,而且有女鬼姐姐们的帮忙遮挡,他并不显眼,能够轻松听到他们对话的声音。   萧鹏宇和萧母的话让他都忍不住皱眉。   但是……那种高温的灼热,铁网和栅栏拦在外面,而里面轰隆隆作响的动静,让慈生的心还是忍不住高高提起。   “砰”,重重一声。   苍白俊美的男人只有一只上面还尚且有一些青筋的手在能够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随着火化炉推进去的动作,高温到可以将人整个烧成灰烬的火焰开始工作,似乎随着“嗤嗤”的声响,刚刚那些尖利咆哮的女鬼声音都消失了。   众人们脸上立刻便带上了笑容,觉得轻松了许多。   然而,“嗤嗤”的声响忽然停了下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深夜的火葬场中分外地吓人,那群人也顿时屏息凝神,以为是烧完了。   ——可是,烧完了的话,会这么快吗?   这种疑窦留在心头,被现实恐吓过太多次的众人不敢轻而易举地下判断,等那个火葬场的员工走过来,吴山岳居高临下道:“怎么样了?”   那个男人脸上带着黑眼圈,唇色苍白,双目有些呆滞无神,半晌才声如蚊蚋般:   “烧、烧不起来。”   一片哗然。   萧鹏宇率先惊叫道:“怎么可能烧不起来?!你们这个地方是不是不正规!”   工作人员浑身发抖道:“……是真的烧不起来!哪怕我已经把火烧到最大了,我把钳子伸进去的时候……碰到的还是一个完整一点伤都没有的男人!”   这下连慈生都忍不住觉得有一点惊讶了。   系统给他的资料里面可没有这一段,而且他这个人设的便宜老公死了之后就没什么戏份了。   吴山岳脸色青灰,看了一眼被其他人扶着、从刚刚开始就已经倒了下去的宋天师。   他们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棺材中的人完好无损,他们却要神经衰弱了。   吴山岳咬牙道:“走!别管了,明天中午等老宋好了再来一趟,现在离开这里。”   萧鹏宇和萧母自然是求之不得,几个大汉都吓得连滚带爬,赶忙一溜烟跑走了。   不知道什么情况,众人走到门口的时候似乎集体摔了一跤,哎呀哎呀的叫唤听得慈生有些好笑。   慈生有些意料之中地站在了原地。   这群人全部都被吓跑了,就连工作人员都不例外,脚步声匆匆凌乱,最后偌大的火葬场中,竟然只剩下来了慈生一个人,还有数个女鬼姐姐们的魂魄。   女鬼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们走?我们打算再去吓一下他们!”   慈生想了片刻,还是温和地摇了摇头:“不用了。”   一来他走路不方便,害怕拖累她们;二来,他也想留在这里。   萧望勉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却不让慈生觉得害怕。   女鬼姐姐们全都迅速地离开了,空气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慈生摸索着这个地方,稍微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是有一把长椅。   他坐了下来,这里距离在中央的萧望勉并不遥远。   慈生呼了一口气,想了想,半晌还是有些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老公?”   人们都说君子慎独,凡事都要论迹不论心,毕竟一个人心中的想法多数时候是比较邪恶,或者说比较直白热烈的。   这个人给他很熟悉和依恋的感觉,而且默默地在他身后保护他,甚至还记得替自己“报复”回去。   在这种万籁俱寂,只剩下慈生一个人的地方,他居然沉默了一会之后,语气里带上了些许肆无忌惮的撒娇:   “望勉?是不是你在呀?” 第37章 新丧娇妻(8)   如果慈生能够看得见的话, 他肯定也会因为眼前的场景大吃一惊。   黑色的浓雾是全方位包裹住的,并没有恶意,但是也是阴凉潮湿的, 带着轻轻的笑, 远远凝成了一具人形。   淡淡的黑气融入了那一具苍白俊美的男尸,悄无声息地沉浸了进去。   男人的五官外表并没有改变, 但是周身的气质整个变样了,威压足够让周遭一切热闹的小鬼鼻青脸肿。   那些原本敞开的阴气也被尽数收敛。   半晌,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轻轻落在地上。   “……希望你走的可以安心一点。”   慈生小声说着话,坐在长椅上乖乖巧巧的, 只占了一小半的位置。   他刚刚絮絮叨叨了一会,将对于萧望勉的祝愿和对这个小世界的剧情内容都大概梳理了一下。   似乎是说的有点口干舌燥, 慈生下意识地伸出红嫩的舌尖舔了舔唇。   慈生稍有些疑惑地蹙眉。   怎么忽然有点凉?   他没多在意, 安安静静地趴在长椅的栏杆上打算睡一觉。   ——好好休息一会,过两天走剧情,让女鬼姐姐们报仇结束,自己就可以刀了自己, 然后脱离这个世界,去做下一个任务了!   慈生带着点困倦慢慢闭上了眼睛。   长椅的另一半位置属于一道暗中的黑影。   贪心沉溺地将单薄纤细又漂亮的乖青年揽进怀里, 宛如捧着无上的珠宝一般小心翼翼又沉迷万分。   “宝宝……”   ——“我的宝宝终于能听到声音了。”   *   一股浓郁的木头味在慈生的鼻尖萦绕, 他不太好受地蹙眉,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好好地躺在长椅上。   肩膀和脖子没有很酸, 感觉就貌似是有人一直在替他扶着一样, 而且身上也没有很冷。   慈生迷茫地扶着长椅地把手坐了起来,仔细分辨着味道的来源。   但是味道只是稍微浓郁了一瞬, 就立刻消失了, 仿佛只是慈生的错觉一样。   他揉了揉眉心, 手指落在纱布上的时候,却忽然发现那原本缠地好好的纱布竟然已经掉了下来,眼睛上火烧火燎的感觉没有了。   慈生试探着睁开了眼睛,却发现睁是没问题,但是依旧看不见东西,只能看到他晶亮的眸、微微沁着一点水渍的睫羽。   如果他不是穿越者,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剧情人物,那么他肯定已经被治好了眼睛。   ……奇了怪了。   在他醒过来之后没两分钟,火葬场的大门便被拉动了;昨日那些慌忙逃窜的人如今也有些战战兢兢地跑回来。   “……要不等到正午?”   “我也觉得……昨天我做了个噩梦,快要吓死了。”   “看起来不是我一个人做了?!”   声音随着那些人走进来放大,逐渐足够让慈生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似乎是有一个人看到了安安静静坐在长椅上的慈生,忍不住惊呼道:“他居然昨天没有回去?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   “有的时候瞎子还是有好处的——”一人漫不经心地抬头,却忽然看到了慈生眼睛上的纱布摘掉了,“你……”   “你眼睛好了?!”萧鹏宇替他问出这一句,原本在后面的人跑到前面来,看上去动作很急切。   慈生不适地往后退了半步,旋即摇了摇头:“没有。”   他的水瞳虽然依旧漂亮灵动,但是长时间没有落脚点,看上去并不像是伪装。   也不知紧随其后的吴山岳他们看到慈生的眼睛是什么反应,总之,一阵窸窸窣窣的讨论在众人之间爆发出来,最后还是老宋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道:“……我昨天不在,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搞的。现在我来看一下,不可能存在尸体烧不着的情况的。”   说罢,他们众人往前,沉重的锁链声音哗啦啦响了一阵,又安静下来。   慈生下意识地选择站起来,倚靠着墙壁往里面走。   为首的吴山岳喝道:“来,把那东西拉出来,给老宋看一眼!”   “嗤”刺耳的一声响了起来,员工依言为他打开。   只是这一打开,爆发了一阵哗然。   ——原本该放着萧望勉遗体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而且他并没有直接被火化成功,原本该留下骨灰的地方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   “对!昨天根本就没有人挪这里的东西,尸体莫名其妙不见了?!”   “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搞鬼?”   “可是……”   萧鹏宇脸色煞白,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他抬起头的时候目光里藏着恐惧。   “可是昨天的梦里说了,今天会有一个人过来,他是……表哥的朋友。”   而且,梦里的场景也有已经拆掉纱布的慈生,似乎是被旁边的高大男人带走了。   “而且,梦里似乎也没有表哥的尸体……”   慈生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他们全部都做了一个完全跟现实接轨的梦?   如果这是人为的,那么真的是有一点恶趣味。   发生在梦中的噩梦场景一幕幕在现实中重现了,足够让人的精神崩溃。   吴山岳和老宋他们的神色明显也不好了,但是依旧开口训斥道:“梦都是假的,你们在怕什么?!”   空气一片安静,除了真正没有害怕的慈生之外,每个人都是在强装镇定。   萧母此刻有些神经质地用双臂抱住了头,根本没搭理他们的训斥,反而是颤颤巍巍地发抖,有些痛苦地嚎叫:“啊!别过来!别过来!”   萧鹏宇连忙上前,痛苦道:“妈!妈你怎么了?!”   那个意气风发、视人命如草芥的萧母再也没办法维持骄傲和刻薄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   她眼睛里全然都是血丝,看上去像是一个疯子一样:“别过来!不要吃我,不要,不要扒我的皮,不要!!”   在梦中,几乎是跟现在一样的场景,第二日他们醒过来之后发现尸体不见了,回到萧家的时候见到了一个自称是萧望勉朋友的男人——那男人只是将慈生带走了,旋即轻轻一挥,数个周身黑气浓郁的小鬼就都围了上来。   小鬼们带着尖利的咆哮,用青黑的獠牙和爪子剖开了她的肚子,露出血腥鲜红的肠子,将黑色的心挖出来吃了,又一点点将她的皮扒下来。   她的儿子也是同样的遭遇,甚至要更可怜一点,身下的生殖器官被小鬼们割下来乱扔,谁都不愿意接手。   梦中的痛苦千倍百倍,真实到他们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有什么比做了一场噩梦醒来之后,发现现实朝着噩梦发展要来的更痛苦一点?   萧鹏宇眼眶青黑,也跪在了地上抱着母亲的腿,有些哽咽和害怕道:“妈我错了,我不该贪心要表哥的东西,你也不该侮辱表哥……我们俩都会被小鬼吃掉、吃掉……”   “我错了,我错了,求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众人有在旁边不敢看的,也有窃窃私语讨论着昨晚梦境的。   慈生听到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忏悔只觉出了他们的活该。   吴山岳似乎也有一点害怕了,低声跟宋天师聊了两句,两人判断道:“先回萧家,这里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萧母和萧鹏宇两个人在混沌中醒了一些,惊恐叫道:“不回去,不能回去!他会把我们俩都杀了!”   宋天师脸色煞白,但是冷冰冰道:“别说胡话,梦是不可能的!”   几个被雇佣来的大汉拿钱办事,动手将萧家母子二人押起来上车,走在了最前面。   吴山岳他也没有一开始那么肆无忌惮、当着别人丈夫遗体的面对妻子动手动脚、言语侮辱了,只敢含糊道:“把他也带上去!”   慈生没有被碰到,就自己慢慢依靠着墙壁往外走。   哪怕他走的最慢,也没有人敢催促他。   昨天那些趾高气昂的人全部都熄火了。   一直到慈生上了车,他们才启动开回了萧家。   一路上,萧家母子两个人都在神经兮兮地低语和抽搐,众人都不敢接近他们,一直到萧家的门口,众人才如释重负地下车。   吴山岳和宋天师两人看着跟走时没什么差别的萧家,忍不住松了口气,瞪眼道:“你们害怕什么?这里不是根本就没有人吗?”   众人沉默,没有什么人是敢附和他的。   心理阴影太大了。   一具好端端的尸体忽然变得很沉,六个大汉抬不动;送到火葬场里烧不起来,完全无视科学;第二天早上一看,好嘛,连尸体都没有了。   而且几乎所有人昨天晚上都做了同一个梦,都跟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一一重合,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轮到萧家母子被扒皮抽筋。   慈生安静地站在原地,他不可能心疼,也不至于幸灾乐祸,只是心中浮现四个字:自作自受。   宋天师僵硬了一会才开口:“……你们两个人知道萧先生的朋友是什么身份吗?曾经看过他吗?”   萧母神经质地捂住耳朵,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萧鹏宇脸色灰败:“……不知道。我只知道……表哥在首都过的很好,带着、带着嫂子回来祭祖,就在这里意外去世了。”   他的话有点嗫嚅,看上去畏畏缩缩的。   吴山岳和宋天师几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远远听到了一道低沉且带着些凉薄笑意的声音。   “意外去世吗?   你确定?” 第38章 新丧娇妻(9)   萧家原先还是一个名门望族, 只是被这代母子作的什么都不剩了,只有一个算得上是气派的四合院。   开口的男人坐在堂屋中。   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更没有人敢开口问。   冷汗顺着众人的额头流了下来。   这个坐着的男人修长的双腿交叠, 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 一缕黑发垂在深邃的眸前。   过于阴郁、俊美,苍白的不像是真人。   跟棺材中的那位萧望勉很像, 却比他更有上位者的气息,简直能够让人把心脏都提起来。   他的话音刚落,萧母便好像是见到了鬼一样,心惊胆战地坐在地上哀嚎, 一步一步往后退:“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我没有害他, 本来就是他自己死的……”   来人轻轻笑了一下。   淡淡道:“是么?”   慈生恍惚间听到这个声音, 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是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他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   垂下的睫羽像颤抖的蝶翼,有些小心翼翼的。   那人的步子落在地上的声音不紧不慢, 就像是身处高位的神灵无悲无喜地观察着地下的人类。   那人继续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在害怕什么呢?”   萧母凄惨地咆哮了一声, 旋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呜呜地哭。   萧鹏宇求饶道:“您是……是表哥的朋友吗?求求您让他放我们一把吧,我们真的错了, 我们一定会改的, 我们真的不想死!”   那人轻笑了一声,没出声反而是踱步到了慈生的旁边。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温和起来。   “夫人, 你觉得如何?”   低沉, 磁性, 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和不容察觉的宠溺,似乎是在对自己的情人说话,温柔万分。   就好像是梦里的人一样,就好像是那个本该在他耳畔跟他说“小坏蛋”的那个人一样。   慈生轻声道:“……您是指我老公去世吗?”   其实,不知道是从那里来的信心,慈生觉得这位先生指的“你觉得如何”大概就是真的在问他的看法。   如果慈生说让他们活,他们肯定可以活,如果慈生让他们死,他们……   那人轻笑了一声,温和道:“是。”   在众人屏息凝神等慈生的看法时,却听到他轻声控诉道:   “……我只想替我老公报仇。我只想知道他是怎么死掉的。”   那人似乎很愉悦,轻轻笑了。   一股淡淡的冷风随着他衣角掀了起来,冷冰冰且不近人情的人看上去倒是好接近了一样。   萧母彻底脸色煞白了,她原本还想要不说,却被那个身材颀长的男人轻松提起了衣领,轻而易举地从地上拉了起来。   男人温声道:“说吧。”   下一刻,萧母眼白一翻,喉咙中不受控制地连珠炮一样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萧、萧望勉从外面回来了,他在首都混得很好,我就说让他给弟弟送一套房子,他什么话都没说,太小气了,我知道他身体一直不好,我就把他的药藏起来了……”   慈生虽然不是这个原本世界中萧望勉的伴侣,但是实话说听到这个结果还是很生气的。   慈生咳嗽了两声,眼眶湿润,有几分红色弥漫上了眼尾,看上去可怜兮兮又软绵绵的,像是只软乎乎的棉花糖。   “他走的很无辜!”   那人听到萧母的话之后也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眸中没有任何感情。   他淡淡道:“我应该没有冤枉你们吧?”   萧母被那人扔了下来,捂着自己的脖颈不住地咳嗽,而萧鹏宇则被他用另外一只手提了起来,那人转头问道:“你觉得你有什么话没说的吗?”   萧鹏宇也在一阵呛咳之后坦白道:“我、我……我觊觎了表哥的妻子……我保证我什么都没有碰到,我、我混蛋,我是废物,您别让表哥杀我,求您了!”   就算萧家的两个人都瘫软在地上了,吴山岳和宋天师那一帮子人也没有说的替他们出头,只是面色铁青,也是有些僵硬的样子。   那人似乎又将萧鹏宇扔了下来,抽出了一条手帕慢条斯理地将手擦干净了,才慢慢道:“放心吧,不会把你们交给警察的。”   那人看着萧母和萧鹏宇眼睛中燃烧起来的希望,稍微觉得有一点好笑。   他的位置刚好是在慈生往吴山岳他们的位置走,在经过慈生的时候,他顿了顿,轻声道:   “他们每天都会经历一次昨天在梦里的痛苦,在经历四十九天之后,梦会反映到现实之中。”   慈生听到了,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了!   他唇张了张,半晌还是没有开口。   这个人……身份成谜,实力也是深不可测,完全摸不到底,而且他出现之后,原本应该在这里捉弄那群人的女鬼姐姐们也全部都消失了。   慈生有些疑惑,女鬼姐姐们昨天说要来捉弄他们,慈生还以为他们一群人做噩梦都是女鬼们弄的。   但是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男人又是昨日梦中的,刚刚的假设就完全不对劲了。   更何况,这个男人的声音……   慈生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听到男人闲庭信步一般走了过去,对着旁边一言不发的吴山岳道:“听说吴先生想要将夫人带走?”   吴山岳沉默了一会,同旁边的宋天师两人都没有说话。   昨天他们全部都做了同一个梦,如果这个梦是这位男人操控的,他们完全就没有反抗的机会——看到萧家母子的下场还不够吗?   这次他们碰到硬茬、踢到铁板了,再也不能像是之前一样轻而易举地解决。   “没有的事情,”吴山岳先开口,一副卑微和恭恭敬敬的模样看上去就和之前的模样大相径庭,“我们自然是不敢想的,萧家母子诓骗我。”   “哦,这样吗?”那人轻笑,“最好是。”   他语气似乎有些轻佻,冰凉阴郁的气息慢慢蔓延上来,看了一眼萧家母子:“那吴先生帮帮忙吧,你觉得诓骗了你的人应该得到什么惩罚呢?”   话音刚落,宋天师便第一个走了过去,先是直接从手中掏了两张小鬼符咒往他们的身后一贴。   霎时间,原本都已经平静下来的两人爆发出了痛苦的哀嚎,身上逐渐冒出了青烟。   这青烟的味道是在是太难闻了,有一种肉烧焦之后混杂了一些腥臭气。   慈生远远闻到这个味道就忍不住屏息。   宋天师脸上带着一点讨好的笑容跑了过来。   那人似乎觉得还不够,就对着吴山岳挑眉道:“这样吧,我听说萧望勉的遗体发生了一系列的怪事,但是你这位宋天师都束手无策。”   他叹了一口气,慢悠悠挑拨道:“也不知道这么轻松的事情,他怎么要做这么久呢。”   宋天师霎时间脸色苍白了,赶忙辩驳道:“不,是那尸体真的有问题,我没有办法压制住,反而自己昏睡过去了!”   吴山岳扭头,看向宋天师的目光中明显带了几分怀疑。   那人则慢条斯理道:“如果吴先生有什么想法的话,可以告诉我,我来帮你看看。”   他轻轻地抬了抬手。   “吴先生,萧家的这两位就交给你了,我先带夫人离开,没问题吧?”   慈生猛然一愣,心脏高高拎了起来,悬在半空中动不了。   吴山岳可是一点都不敢多想,赶忙道:“好,没问题,您慢走。”   “砰”的一声。   萧家的大门被打开。   清晨的薄雾尚且带着淡淡的尘埃,形容勾勒了晨光的方向。高大俊美的男人逆光而立,将一只修长苍白的大手放在了慈生的面前。   男人在轻抿唇、似乎有些无措的慈生面前垂眸温和站着,对他道:“夫人,跟我走吗?”   似乎是个疑问句,但是又似乎只有一个答案。   吴山岳没有任何阻拦他的意图,萧家的母子两人已经瘫软在地。   慈生的心悬在半空中,他沉默了片刻,旋即伸手。   青年纤细修长的手被那只苍白的大手轻柔托着。   “砰”。   慈生完全看不见,只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和男人轻笑的声音时不时在耳边响起,一直走了约莫一分钟的路,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   “小心。”   腿往上迈,左手触碰到座位的皮质触感,右手则摸到了冰凉的又光滑的皮肤。   男人的身上很冰凉, 触感几乎不似真人,慈生只粗粗碰到一下便触电一样收回来了手。   这一收便不稳了,他脚下一个踉跄,竟然直接倒向了座椅。   慈生感觉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除了昨天晚上那一口干巴巴的白米饭之外他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除了娇嫩的胃里火烧火燎,眼前也花了。   他忍不住咳嗽,红润的唇霎时间变白,空洞的水瞳中溢出了泪花,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也不知道腰有没有撞痛。   青年“嘶”一下倒抽一口凉气。   小心了,但并不完全有用。   似乎是觉得他这样的行为很可爱,又或者觉得他这样很笨蛋,总之,那个沉默的男人再次笑了一下。   语气带着轻柔的叹息和揶揄:   “……夫人,是需要我抱你吗?” 第39章 新丧娇妻(10)   慈生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唇色苍白。   他终于说出了跟男人出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这个人称自己是萧望勉的朋友,但是剧情里貌似一点这个人的线索都没有。   很危险,很恐怖, 但是他却也没有伤害慈生的举动,反而替他将侮辱他的萧家、吴家全部都反击了一次。   那人温和道:“带你去休息。”   慈生的上半身仰靠在座椅上, 白嫩笔直的腿则有些颤地放在边缘。   他没动, 先是问道:“我该怎么称呼您?”   那人却动了, 看他警惕的模样似乎觉得很有趣一样,替他将后面的座椅放平。   冰凉的呼吸擦过了慈生的耳垂, 带起来了一阵酥麻的滚烫。   那人含笑将软绵绵的慈生放平, 轻声道:“随便叫什么都可以。”   “先生,”慈生绷紧了身子,找了个借口,“你跟我丈夫是怎么认识的?”   他着重强调了一下“丈夫”这两个字,旨在提醒他朋友妻不可欺。   不过他这样软绵绵地问这种问题,不让那人觉得他是在“推拒”,反而是觉得心都化了。   祂阴郁苍白的脸上带上了一点宠溺和无奈的笑,吐息间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只是偶然间认识的。他曾经跟我说过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 一定要回去寻找某个人, 但是他却忽然被害了。”   祂语气虽然遗憾, 但是神情却没有丝毫遗憾的意味, 反而带上了一点兴味。   “他被害了, 所以我来了。”   “我是来替他完成遗愿的……寻找的人,我现在已经找到了。”   慈生才不相信他的这个说辞呢。   比起“丈夫”的朋友这个身份,慈生倒更觉得他是……   慈生谨慎地眨了眨眼睛, 小声道:“……要找什么人?”   祂没有回答。   慈生屏息凝神, 只听到了一点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 他神经紧绷,不知道男人在干什么。   下一刻,脚上的鞋忽然被脱掉了。   慈生的眼睛豋时瞪圆了,水润黑亮却没有焦距的眸看上去就像是被团团困在原地动不了的小奶猫,又想伸手挠人,但是力量太小,跟挣扎地玩闹一样。   那人温声道:“别动,别撞到头了。”   旋即,另外一只鞋也被脱下来。   脚上忽然一空,他有些不适应地蜷了下圆润干净的脚趾,感受到一阵淡淡的凉意,这股凉意又随着男人的手放上来的温度而消失。   慈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原先都想要连滚带爬往后跑了,却感受到自己足心碰到一个温热的东西。   手。   那个男人伸手,帮他把袜子给脱了……   士可杀不可辱,朋友妻不可欺,这个男人就算再厉害,也未免有点太过于变态了吧?!   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难道是他便宜老公的屏障没有用了?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丝毫不受阻碍地近身?   是他太强了么?   恐怕是那个男人也看到了慈生眼睛圆瞪,像是只小猫咪一样炸毛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旋即道:   “好好休息,先睡一觉,我不吵你。”   慈生抿唇,谨慎地选择什么话都没说,反正他也看不见,干脆利落地闭上眼假装自己马上就入眠。   一张暖和舒适的毯子盖在了慈生的身上。   木头味一闪而过,似乎只是慈生的错觉。   男人动作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似乎还离他有一段距离。   慈生屏息凝神听了几秒钟,终于确定他没有在诓骗自己,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后响了起来。   慈生警惕地抬了一些身体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了略微有些嘶哑的女声带着一些微不可见的害怕:“嘘——弟弟,是我们呀。”   慈生登时轻松了一些,毕竟在这个世界里,鬼可要比人来的好多了。   他没敢大声回答女鬼姐姐们的话,只是小声从鼻腔里挤出了一声“嗯”。   女鬼们的声音也小小的,胆战心惊地往前面看了一眼,在行驶的车上挤作一团,谁也不敢跑到慈生的前面:“我们刚刚一直在外面,等你上车之后我们才敢跟着你一起过来。”   慈生犹豫了一会,似乎没有听到男人的声音,便低声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而且不仅没事,我们的力量好像还增强了,”女鬼之一似乎觉得有点奇怪,自己嘀咕了一声,“虽然我还是害怕,还是不敢往前面看。”   往前面看?前面有什么?   慈生顿了顿,前面值得注意的就是那个莫名其妙将他带走的先生。   虽然带走之后确实可以避免被吴山岳他们侮辱,而且也是符合当时情况的决定,但是他这未免也算是离开了剧情线了吧……   这个男人又强大又神秘,跟自己逝去的前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还对自己有点奇奇怪怪的宠溺在里面。   慈生想了想,忍不住道:“为什么会变强,前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为首的一个女鬼按住了一直呆滞在原地想要说话的孙妈,言简意赅道:“棺材,梦,全部都不是我们动手的。或许就是前面的人……给了我们一点力量,我们才能够慢慢变强。”   “就好像我们现在虽然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天师了,但是依旧很害怕前面的那位,”女鬼摇了摇头,似乎在措辞,“虽然那位并没有要害我们的意思,但就是害怕。”   慈生似乎有点迷茫,陷入了思考,下意识地拽住了毛毯的边缘不动弹了,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这副模样迅速让女鬼们母爱泛滥了,尤其是孙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被众鬼按着,现在看着慈生,忍不住张口“啊啊”了两声,就傻笑着向前,像抱小孩一样准备抱他。   慈生反应过来了一些,但是孙妈已经依恋地抱了过来了——   上次听别的女鬼提过,她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而且是在孩子流产之后疯了的,实在是让人觉得又惋惜又心痛。   而且孙妈看他真真就跟看孩子一样,哭泣的声音让慈生都有些难受。   ——自己被前面那个男人碰了一下也没什么反应,屏障大概没用了,孙妈应该也不会被烫到吧?   慈生觉得轻松了一些,没拒绝孙妈的拥抱。   结果下一刻,孙妈脸上露出了极其痛苦的表情,一边小声嘶嚎,却又要强撑着、飞蛾扑火一般抱着慈生不放。   慈生这才惊觉。   屏障难道没有失效?!只是对前面的那个男人没有作用吗?   他赶忙往后退了两步,不敢让孙妈再一次被烫着,有些焦急地问了一声:“没事吧?”   他完全看不见,也不知道她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连说话的声音都情不自禁放大了。   没成想,女鬼们还没来得及回复他,便感觉到车停了下来,听到“叱”一声,轮胎在地上摩擦的声响。   下一刻,背后女鬼们销声匿迹,慈生只听到后排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以及,男人低磁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休息的怎么样?”   慈生僵硬了一瞬。   心念电转之间,慈生小声“唔”了一声,纤细单薄的身体在毛毯里蹭了一下,像小猫伸懒腰一样爪爪开花,不经意间表现得像是才醒一样。   他的足踝落在了外面,一只手便能轻松握过来。   男人看着他的模样,温和道:“看上去睡得不错,应该没有人来打扰你吧?”   慈生打断他道:“没有。”   腼腆一样抿唇,慈生倚靠着把手坐了起来,将白嫩的脚缩回了毯子里,小声补充道:“我休息的很好。”   这模样多少有些欲盖弥彰了,但是那男人似乎也相信了,动作绅士地递过去一只手:“那么,请下来继续休息吧?”   慈生犹豫了一刻。   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之前伸手是为了在吴山岳他们面前狐假虎威,他原本是不想要伸手被一个男人牵着走的;不伸手呢,自己又看不见,而且人生地不熟的。   半晌,慈生小声道:“能把我的袜子和鞋还给我吗?我自己走。”   男人似乎没有动作,慈生又屏息等待了一会,却直接感受到身体悬空。   “你……”   慈生本来想说话的,但是一想到他身份成谜、实力恐怖……   在绝对的实力压制面前,慈生又不是傻子,非得挑战一下那人的权威。   但是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属实不好受。   慈生是被连着毯子一起裹起来的,像个寿司卷一样动也不能动。   这个男人似乎一点都不受那个屏障的影响。   慈生忍不住在心中咀嚼了这句话好几遍,为什么呢?难道说这个人就是他死去的便宜老公?   ……真的假的?不太合理吧!女鬼们最多的死去都二十年了,也没找到个机会重返人间,连强大的能力都是在这些天才获得的。   他这老公才死了几天而已,就能变成那么强的鬼,表现出来跟常人无异了么?   慈生尚且还在思索,就感受到男人抱着他的走路的动作逐渐停了下来,面前的门似乎开了下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男人的声音轻轻的,几乎听不见。   “欢迎回家。”   带着轻柔低笑的声音混杂着一些微不可闻的邪恶调笑,混杂着甜蜜的宠溺和诱人堕落的蜜果。   “……我的宝宝。” 第40章 新丧娇妻(11)   慈生浑身警惕地颤了一下:这个男人说了什么?   他眨眼的动作看上去有点傻, 有点心虚,但是更多的是可爱;在不经意间露出了一点点雪白的贝齿还有里面殷红色的舌尖。   男人的胸膛带着愉悦的笑意颤了颤,让慈生的肩膀都跟着一起酥麻起来。   男人的声音大了一些:“到了。”   下一刻, 慈生感觉自己坐在了一张软绵绵的沙发上面,整个触感好像要陷进去了一样, 跟前两天一会地板一会长椅的日子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人都是本能地趋利避害, 坐下来舒服, 几乎抚慰了这些天的疲惫和倦意,慈生便下意识地往里面缩了一下。   男人笑了, 温和道:“想吃什么?”   慈生一怔。   如果不是男人提到吃饭, 慈生恐怕都快忽略了自己胃里火烧火燎的触感,这些天他根本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现在早就有点饿的走不动了。   半晌,慈生才道:“……什么都可以。”   虽然有点别扭,因为这个男人对自己别样的态度,但是礼貌还是要有的。   漂亮又乖巧的青年认认真真坐在原地,小声道:“谢谢先生。”   轻轻的笑声若有似无地从耳边擦过,紧接着传到慈生耳里的便是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混杂着一点厨房中锅碗瓢盆碰撞的声响。   慈生大胆地猜测……该不会是那个人亲自做饭给自己吃吧。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来这个想法, 但是慈生坐在原地犹豫了片刻, 竟然觉得……自己没有像讨厌萧鹏宇一样讨厌这个人。   他貌似对自己非常纵容, 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可怕的嗜好和倾向。   或许自己可以试探一下这个男人的身份?   如果真的是自己去世的那个丈夫……应该不会对自己下手吧。   就算下手了, 也大不了就是一个死遁。   慈生在心里敲定了这个念头,便暗戳戳地想了一个剧本。   如果这男人就是萧望勉,萧望勉回来之后看到自己对“别人”撒娇的话, 肯定会生气吧?肯定觉得自己不忠贞。   到时候他就借着这个机会, 立刻先发制人, 一通陈述表明一下自己的心意,让生气的萧望勉平复下来。   如果这男人不是萧望勉呢,肯定会开心,到时候慈生就要警惕了,这种虎视眈眈的恶鬼是绝对很可怕的。   漫无目的的思绪转了一圈又一圈,慈生忽然有点困倦,小小打了个哈欠,缩回了毛毯里没动弹。   ……真是令人头疼呀。   他正在强打精神继续思考,就听到厨房里的锅碗碰撞声逐渐停了下来,而且有一阵浓郁的饭菜香气一路从厨房弥漫出来,似乎很丰盛。   慈生动了动,准备从毯子里出来,却猛地对着面前的人一撞,鼻尖一酸,忍不住呜了一声。   下一刻,男人温热的手抚上了他的鼻尖,逗小猫一样拨弄了一下,慢条斯理道:“让你闹,疼不疼?”   慈生本来以为自己听到这种话毛都要炸开了,但是竟然适应地很好。   他按照自己构思中的第一种方式回复:“……疼。”   青年声音软软,眼眶红红,被撞到了所以鼻尖也染上了淡淡的粉色,跟撒娇一样抿唇:“好疼呀。”   男人的呼吸明显一滞。   下一刻,慈生被像之前一样打横抱了起来,男人径直带他走向了一旁的餐桌。   将人放下来之后,男人才语气中听不出喜怒那样,温和、淡淡道:“……所以,以后不要在外面乱走。”   要是在外面对着别人这么乱撒娇怎么办?   真是不让鬼省心的。   ——不要在外面乱走?什么意思。   这……算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慈生是该怒而拍桌还是假意奉承啊……   怎么不按剧本走啊!   慈生一窒,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有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感觉。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决定自己开启下一个话题:   “那个……先生,我有一点饿。”   提到这里,那人语气松了几分,似乎是在替他拿碗筷,温和道:“这里有松鼠鳜鱼,蟹黄豆腐,黑醋芦笋卷,虾仁抱蛋……你想吃什么?”   怎么这么多菜?   想到之前那一碗没吃两口的素白菜和豆腐,慈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斟酌了片刻,慈生小心道:“虾仁。”   话音未落,慈生便听到了盘子落下在桌面上的声音。   他手上拿了男人给他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分辨不清方向。   差点忘了自己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慈生的动作看上去有些犹豫和踌躇。   他伸出筷子试探性地碰了一下,却感受到钝钝的触感。   盘子跟桌子摩擦,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响,慈生一点虾仁没夹到,反而险些把盘子戳翻了。   属于是很丢脸了,试探未半而中道崩殂。   慈生不想放弃,再一次打算伸筷子的时候,却感受到手腕上被覆上一只温热的大手。   天旋地转之间,慈生一把纤细的腰肢被男人单手揽住,柔软的腿根落在了身下的肉垫上。   他手里提着的筷子“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从耳根烧起了一片红,慈生有点结结巴巴地,连滚带爬想要从男人的身上下去。   “先生!”他抵住了男人拥抱过来的动作,有点磕磕绊绊的。   好吧,刚刚对人撒娇、走剧本的话,他还可以自如一点,现在真的被摁住跑不了了,慈生开始紧张了,情不自禁抿唇。   想了片刻,他还是直白道:“先生!或许这样说有一点不礼貌,但是可不可以告诉我您真正的身份?您是在试探我我对你朋友是否真心吗?您大可以放心,只要让我亲自向吴山岳他们报仇,我就会自裁,下去陪我丈夫。”   这些天的事情太乱了,慈生捋了一下,觉得这个说法是最稳妥的。   慈生就假装自己相信了这个男人是丈夫的朋友。   一方面,如果这男人真的不是萧望勉,那么慈生没有得罪;另一方面,如果他是萧望勉,慈生的表述也是很得体的。   但是,慈生怎么都没想到男人听了这句话之后,并没有将人放下去,反而轻轻笑了。   “宝宝,你就这么喜欢你那个没什么用的前夫吗?”   他的语气冰凉调笑似邪神的低语,轻而易举蛊惑人的心神,单只手托住了慈生的下颌,侧脸过来蹭了蹭他白嫩光洁的脸蛋:   “如果我说……你要是跟着我走,我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呢?”   慈生傻了。   真是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慈生的手攥紧了,强硬地扶着桌子从那人的身上下来,语气有些冷,按照自己的剧本道:“不了,我什么都不想要!”   那个男人听到这里似乎也没有生气,只是轻而易举地重新将人拉了回来,一口咬在了慈生的后颈上,宛如标记一样。   慈生应激似的伸手推了一下桌子,听到一连串盘子磕碰的声响,好不容易从男人的手下挤了出去。   这个动作和这个行为实在是太熟悉了。   慈生死活想不起来,但是他敢肯定,这个人绝对跟自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萧望勉。   “萧望勉!”   慈生咬唇,声音微微有些颤,语气却是很笃定的,问他:“是不是你?”   那人顿了一刻,没有回答,却是继续道:   “你前夫都已经死了,你还要为他殉情?你就那么喜欢他么?”   这话说的,有丝丝缕缕的醋意和一点骄傲自得混杂在一起。 第41章 新丧娇妻(12)   那男人说的话一步步紧逼, 似乎不给慈生任何喘息的机会:“宝宝,你第一任丈夫对你好吗?你要把我认成他?”   慈生恨不得在自己心里冷笑一声,这话听得他是又急又气又觉得有丝丝缕缕的离谱……   什么情况这到底是?   这个神秘人利落地打脸了萧家的众人, 以及一些吴家人,旋即莫名其妙地将慈生接过来。   一开始说自己是萧望勉的朋友, 结果却对慈生动手动脚的。   他一点都不受屏障的影响, 这合理么?   最关键的还是, 他给慈生的感觉非常熟悉。   慈生问他是不是在试探自己,他也不搭话, 依旧慢条斯理地给出条件, 似乎在诱惑慈生跟自己在一起。   慈生心中闪过了很多猜测,最后筛选出来一个稍微有点离谱,但是又很合理的想法:   这个男人就是萧望勉,他或许是变成鬼,或许是有什么其他的机缘。   他打脸了众人,但是并没有选择告诉自己——他的妻子,他的真实身份。   反而是选择,用一个其他名头, 来试探自己, 诱惑自己。   所以说, 他现在……这是有什么我绿我自己的癖好吗?   啊??   慈生满头雾水。   但是他打算将计就计。   当男人再一次将手落在他腰上的时候, 慈生没有反抗。   他软软、小小地“唔”了一声, 没有挣扎,只是腰软了一下,软绵绵的身子落在男人手上。   “宝宝, 你觉得呢, 是我厉害一点还是你那个没用的前夫厉害?”   男人不依不饶, 说话面不改色。   “我替他报仇了,他也应该付一点报酬给我吧?”   慈生沉默了一会,旋即扭头,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是依旧将漂亮的脸蛋对准了萧望勉,假意犹豫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萧鹏宇他们做的梦……是不是真的会映照到他们的现实生活里?”   男人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于是,下一刻,他便看到抿唇、眼眶中汪着水的青年发出了一声若有似无的抽泣,似乎是大仇得报一样轻松了一些。   紧接着,慈生问道:“……所以,你想要什么报酬?”   男人似乎是笑了,情不自禁道:“宝宝,你觉得呢?”   他语气带着一些黑暗凝成的欲望,似乎要诱惑人堕落一样,循循善诱:   “他最宝贵的东西只有一样……”   “……是他的漂亮遗孀。”   宛如黑暗中的蜜果熟透了落地一般,诱人坠向深渊的言语。   慈生顿了一刻,旋即献祭一般闭上了眼睛。   修长纤细的白嫩手臂环绕上了男人的脖颈,青年纤细的脖颈微颤,纯黑色的发丝垂下遮住了他泛红的耳朵尖,看上去又羞涩又清纯。   但是毫无疑问,这个动作是很放荡的。   一位刚刚失去丈夫的遗孀,便被“丈夫的好友”带回了家。   “丈夫的好友”说可以帮丈夫报仇,但是代价是要这位漂亮的妻子将自己献上。   这位可人的娇妻同意了,就是在拥抱着“丈夫的好友”的时候,依旧在哭泣着唤着丈夫的名字。   慈生双眸红红,WWw.52gGd.Com小腿肚子微颤。   萧望勉的心里泛起了一阵强烈的酸麻,忍不住想要将慈生一整个都吃下去。   小坏蛋,小粘人精,小骗子。   他还以为慈生肯定会坚持自己的立场不动摇、肯定会坚持说自己喜欢“萧望勉”,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呢。   原本他一句句的“拷问”,听得自己心里舒畅万分。   但是没想到,慈生这么快就选择接受了。   虽然是自己强迫的,但是……   慈生是不是什么都忘了?完全记不得“萧望勉”,所以能够这么快接受一个新的男人?   但是小坏蛋看上去又像是记得“萧望勉”的样子。   明明记得,却这么毫无芥蒂地坐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萧望勉咬牙,感觉自己真的是妒火上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慈生如果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他吃醋,觉得慈生认不出自己,更喜欢那个躺棺材里没用的自己。   慈生愿意跟他在一起了,他更吃醋了,觉得慈生不在乎自己,轻而易举接受了另一个男人。   萧望勉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连逻辑和道理都不讲了,乱七八糟的事情想了一大堆。   最后他总结出来一句话。   还好慈生的原配是自己,出轨对象也是自己。   要不是出轨对象就是他自己,他要上哪里哭去?   他倒是想过坦白,但是自己……话都已经说出去了。   当时慈生问“萧望勉,是不是你”的时候,萧望勉没说话,现在再过去承认是不是迟了……?   萧望勉顿了顿,用黑色的大衣将绵软软的小团子裹好。   心里又是酸胀又是高兴,只能先憋着,假装自己是个萧望勉的“朋友”。   *   慈生被萧望勉抱着一口一口吃完了饭,直到感觉到胃里难受的感觉消失了,他才逐渐泛上了一点困意。   身后的男人一顿饭基本上都没有说什么话,但是动作倒是很殷勤,对自己非常熟悉一样。   猜到这个男人就是萧望勉之后,慈生接受的很快。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别的人不可以,但是只要想到是萧望勉——或者说,只要是萧望勉三个字在脑海中浮现,慈生就好像是心软了一样。   慈生顿了顿,推开了男人继续递过来的勺子,小声道:“吃饱了。”   萧望勉应声,语气稍缓。   “要不要上去睡觉?”   慈生点了点头,小小打了个哈欠,看上去很困的样子。   旋即,他被整个托起来,像是抱小孩子的姿势一样,舒适地动都动不了。   他躺下来之后便闭上了眼睛,白嫩的脸颊上尚且还有几分淡淡的红晕。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冰凉的唇落在他额心留下一个吻,旋即轻手轻脚地替他盖好被子、关上了房门。   慈生在心里默数了几秒,确认他的脚步声已经远离之后,才终于缓缓吐出来了一口气。   他正在心中疯狂呼唤系统。   “……如果你们再不出来,再装死,我就去投诉。”   依旧是一片安静,没有人回复。   慈生在脑海中认真道:“好吧,那我不投诉了,我就不死了,我跟在萧望勉后面,我让你的剧情没办法运转!”   话音未落,“啪”一下,系统尴尬的声音响了起来。   “亲,您有什么需要吗?”   慈生抿唇,反问道:“你不知道吗?”   系统刚刚是连滚带爬跑过来的,闻言忍不住挠头,点开这个世界的现状看了一眼,差点眼前一黑厥过去。   系统真是服了,萧望勉、又是萧望勉,原本他们都已经给了萧望勉一个死人的身份,他怎么又出现了!   而且还又抢戏,萧家母子全被他搞死了。   然而,他表面上还是装出了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哈哈,原来是您这个角色丈夫的朋友回来了呀,您别担心,您只要在吴山岳他们的面前去世,就可以轻轻松松完成任务的,之后的剧情全部交给主角攻受就行了。”   “我们立刻去加快一下进程,让主角攻受赶紧发现你这里的事情,您就可以赶紧脱离这个世界了。”   系统保证似的,就差对着慈生发誓了。   慈生没答应,只是继续反问道:“我记得我刚进入世界的时候就问过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瞒着我。现在,我更肯定了。所以,如果萧望勉跟我有什么关系的话,麻烦你们告诉我,否则我一定会跟他一起把你的剧情搞乱。”   系统沉默了一会,似乎在认真思考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慈生趁热打铁:“至少把我缺失的一些记忆还给我,不然我就……”   系统打断了他的话,心虚道:“我们前段时间杀毒,就,不小心消除了一点你的记忆,而已。”   慈生心头一跳,果然。   “那赶紧把记忆还给我吧。”   系统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但是这一次,他斟酌了片刻,还是道:“好的,给宿主传输上个世界的记忆。”   “滴”一声。   转瞬间,脑海中那些白雾一般模糊的地方全部都消失了,转而替代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和画面。   潮水一般涌上来,彻底冲刷了一番慈生的脑海。   过了半晌,慈生忍不住挑眉。   好你个萧望勉。   恢复记忆之前的慈生就能够下意识地靠着本能认出萧望勉,恢复记忆之后的慈生更别说了。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宛如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回放。   慈生想到自己又好奇又傻乎乎地喊了一声棺材中的萧望勉“老公”,忍不住用被子将自己的脸蒙起来。   忽然出现的神秘人……呵,还要想么,除了萧望勉以外还有谁。   萧望勉还装,还装自己是“朋友”。   还在那里试探自己是不是专一的。   慈生漂亮的小脸上闪过一抹无奈的笑意,又是无语又是好笑。   萧望勉大概跟他不一样,应该是有上一个世界的记忆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快找到自己,毕竟上一个世界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控制在自己脑中的系统……   不过,为什么这一个世界,萧望勉没有控制系统?   萧望勉知道自己失忆的事情么? 第42章 新丧娇妻(13)   慈生想到这里犹豫了一瞬, 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套路系统。   系统却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语气里颇带上了一点骄傲,自得道:“我们系统已经杀毒过了, 这一次绝对不会像上一次一样再被控制。”   系统强调:“宿主可能现在没有完全跟着剧情走,我们不强求, 但是至少不要再像上一个世界一样了……”   慈生笑了一声,道:“嗯。”   所以说,萧望勉可能不知道是系统迫使他失忆的, 还以为他有记忆吧?   唔……以为恋人会对自己忠诚,“守身如玉”,结果却发现恋人明明有记忆,却答应了另外一个男人的示爱。   萧望勉肯定又生气、又着急, 又后悔, 心里的猜测恐怕又多的不得了,明明是高大俊美且阴郁的男人,结果却得怨妇一样……   慈生忍不住笑了。   既然萧望勉的戏这么足, 他当然也不能扫了他的兴。   想到这,慈生打算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 说起来真的是,缘分, 亦或者说是某一种注定。   一开始他是很生气系统非得要将他的记忆消除的,但是那时候他也能够理解,如果自己到下一个世界真的没有遇到萧望勉,他想象不出来自己会有多难受和崩溃。   但是……他还是见到了萧望勉。   这就够了。   “好了系统, 我会赶紧做任务的。”慈生总结, “你放心吧。”   系统支支吾吾了半天, 最终还是赶紧跑了, 给慈生留下了一句“祝您好运”。   慈生将那些猜测先行抛到了脑后,紧绷了多天的精神逐渐放松了下来,几乎是没有过多久,就陷入了黑甜的梦境。   *   慈生醒过来的时候,感受到男人的手指落在自己脚踝上的触感。   他还尚且以为是在上一世的故事中,几乎没有很大的反应,就坦然地接受了男人的动作。   萧望勉似乎一直沉迷于给自己换衣服,就像是在打扮自己最喜欢的礼物一样,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看、最可爱的衣服配饰全给慈生配上。   看不见外面的天色,但是慈生穿完袜子之后,又被他套上了一件绵软的卫衣,似乎是晚上了。   慈生这才从梦里朦胧地睁开了眼睛,迷茫道:“……几点了?”   萧望勉答道:“八点。宝宝想下楼吃饭吗?”   慈生缓了缓。   下楼吃饭不是最重要的,他一觉醒来,在梦里梦到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上一世的时候,萧望勉的能力就足够强了,甚至可以轻松地吸纳和返还属于塑像的金光。   不过慈生不知道的是,这一次虽然他才逝去了没几天,但是能力依旧强悍。   他在恢复能力——也就是在棺材中的那几天,顺便散发了一些力量给周边的女鬼们,属于是歪打正着,滋养了她们一番。   或许是知道慈生的性子,萧望勉并没有对女鬼们进行驱逐,或者是轻松将她们碾碎,反而默然允许了她们的存在。   故而,女鬼们凝结成了一股力量,在慈生睡梦中与他沟通了一番。   慈生于是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做,请问你可以答应我吗?”   萧望勉的手指尚且落在青年的耳垂上,闻言,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两下,语气里含着点笑意。   冰凉的喘息和一个个蜻蜓点水的吻,下一刻就落在了慈生的脸颊旁。   萧望勉莞尔道:“什么事情?”   他暗示道:“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只要你……”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慈生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是在做什么心理斗争一样,旋即扭头,主动伸手抱住了萧望勉的胳膊,可怜兮兮道:“……什么都可以。”   萧望勉顿住了。   他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一只大手伸下去,将青年纤细的腰肢抄起来抱进自己的怀里:“这样也可以?”   慈生将脸埋进了萧望勉的胸膛中,感受到他故意伪装出来的平稳心跳,忍不住自己勾上去的唇角。   但是依旧带着哭腔道:“都……都可以。”   他主动地敞开了双腿,纤细笔直又白嫩的腿上并没有穿厚重的裤子,反而只有脚上穿着一双带着小小花边的袜子,此刻正落在男人的腰腹上。   慈生的性格一直都是比较温和、聪明,而且正直的。   直到上一世最后被萧望勉宠坏了,他开始存了些“作弄人”的恃宠而骄的心思。   就好像是一只仗着主人宠爱,故意挠坏沙发的聪明小猫。   萧望勉的呼吸明显一窒,落在他耳垂上的那一只手往下滑,轻轻掐住了他的下颌。   慈生听到他说话:“说吧。”   慈生于是斟酌了一番,开口:   “我想要跟着吴山岳他们一起走。”   或许萧望勉也没想到慈生会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他揉捏慈生小脸的动作都停顿了一瞬,问道:“为什么?”   他心情明显不坏,但是故意带了些冷淡的语气:“你想要自己为你的前夫报仇么?”   慈生顿了顿,半晌才犹犹豫豫道:“……嗯。”   其实不算。   女鬼们在梦中的时候犹豫了很久,还是不打算牵扯——或者说连累到慈生,她们能够有现在的实力就已经很满足了,决定跟慈生告别之后自己去找吴山岳报仇。   慈生是知道一些原本剧情的,女鬼们在原书中根本就没有报仇成功,更何况她们每一个人都那么惨,却都在这种关头上选择拯救别人。   她们每一个人都是无辜的,遭此横祸却能保持本心,没有恨到其他人身上。   慈生真的心软了。   他想到自己原本的剧情,也就是要应该跟着吴山岳他们一起走,旋即找个机会嘎了自己。   虽然现在有萧望勉在他身边,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够完成任务,但是至少跟着一起走是没错的,还能顺便给女鬼姐姐们找机会,帮她们复仇。   刚好一举两得。   然而,萧望勉听到这里,却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生气,轻轻笑了一声。   他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一样,伸手轻轻一抓,捏来了一道魂魄!   慈生一惊,蹙眉,试探着问道:“……什么东西?”   萧望勉淡淡道:“宝宝,如果想要跟他们复仇的话,你可以看看这个。”   慈生一怔,他明显听到了有一个女鬼稍微有些嘶哑的声音,并没有特别尖利的咆哮和痛苦,只是貌似有一些被卡住喉咙一样难受,发出了“嗬嗬”的低喘。   他想要说自己看不见,但是下一刻,有一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或者说画面,就宛如呼啸而来的火车一样迅猛冲来。   那记忆没有伤害到慈生,反而是在他面前缓缓铺陈开来。   那是一间看上去非常奢华以及黑暗的会所,安静地伫立在一个城市中不显眼的角落里面。   离会所一条街,就都是非常正常的娱乐场所,有不少女孩子们会很喜欢的奶茶店、抓娃娃机,以及一些大型的商场、电影院。人来人往,客流量非常大。   一个看上去打扮清秀漂亮的女孩从奶茶店出来,跟旁边的人打了个招呼,示意自己要从旁边一条路回家了。   女孩脸上带着笑,身上穿着一件合身的T恤,下身是齐整的牛仔裤。   她掏出手机一边看一边走,很快就走到了会所的门口。   慈生忍不住提了一口气。   下一刻,女孩还是被人拦住了。   她一脸茫然地抬起了头,以为是什么推销产品的人,便友好地笑笑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结果,她被拦腰挡住,两个能有她两个大的成年男性将她架在了中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她呼救了,但是这条街上没有人听到,明明现在是白天,这里也是一条正常的大路,她是从奶茶店回家,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非常合体的。   慈生听到了女孩带着哭泣的尖叫和求饶,但是也听到了那个大汉的拳头落在她身上的闷响。   那大汉道:“贱人,装什么清纯,喊你过来是给你脸了。”   女孩的手机被踩碎了扔在一边,她满脸惶恐与震惊,但是被打到蜷缩起来不敢反抗的时候,就被两个大汉拉了起来,动作粗鲁地往楼上踢了一脚。   慈生勉强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指尖已经掐进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女孩还在反抗,痛苦地哭嚎,但是被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又踩住了手腕。   慈生忍不住深呼吸,听到了吴山岳的声音:“这个长得不错,老宋,你来看看这个能不能用。”   慈生原本是不知道吴山岳长什么样子的,但是顺着女孩的视角往上看的时候,深深地将吴山岳的模样刻进了脑海里。   恶毒,油腻,桀骜。   在他旁边的人大概是那个宋天师,此刻蹲下身子来用一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黑色**对准她照了一下。   宋天师的语气宛如在评价货物,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以,我们这边还缺一个,把这个顶上去就差不多了。”   停顿了片刻,宋天师的语气里带上了些许的笑意:“跟之前一样,吴哥,您可以先玩。”   慈生心头巨震,他险些咬破了自己的唇,在愤怒之际,脑海中的画面却被尽数收回了。   一只温热的大手将他咬着唇的齿轻轻拨弄开,浅浅地揉了一下唇瓣。   萧望勉轻柔的语气在他耳边响起:“宝宝,你确定还要跟着吴山岳他们一起走么?” 第43章 新丧娇妻(14)   慈生感觉自己陷入了带着无穷无尽恶意、恨意和痛苦的漩涡, 直到男人呼唤自己的这一声,他才勉强恢复过来。   因为他基本上是完全代入了女孩的身份,亲身体验了一番女孩当时的惶恐、挣扎以及痛苦。   茫然地眨了眨双眼,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   在画面中听到了那个可怜女孩的声音,和他遇到那个领头的女鬼是很相似的。   所以, 萧望勉哪里来的这一段记忆简直不言而喻;那个领头的女鬼显然遭受了这样一段惨无人道的折磨,而且看上去复仇无门,含恨而终。   太气人了, 真的太气人了。   慈生一开始没有回答萧望勉的问题,只是试探性地伸出了双手,在空气中胡乱摸索了一番,想看看能不能碰到那个女鬼。   慈生本来不抱希望的, 但是没有想到伸手的时候却真的摸到了, 没有特别凝实的身躯,但是……   他动作很轻,很礼貌地只轻轻地描摹了一下女孩的脸。   女孩脸上全部都是陈年的伤疤, 坑坑洼洼凹凸不平,跟慈生在记忆中看到她的模样全然不相同。   而且, 他再继续往上碰的时候,感受到原本应该有眼球的地方空了。   空了。   只剩下两个空洞的凹陷。   慈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浑身都在因为冷意、恨意而停不下来的发颤:如果虐杀这些女孩的人得不到报应,慈生恐怕自己都真的要疯掉。   简单的死刑都完全不够!不够!慈生想到了曾经有些帝王描述的十大酷刑,他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情况下, 不对吴山岳来十套凌迟都对不起这些女孩们!   共情实在是太强, 慈生的手脚冰凉, 又因为他直接接触到了怨气深重的女鬼, 故而他身上有些停不下来的刺痛,这种刺痛直到他被萧望勉抱进怀里,温和地低低哄到平复才好一点。   慈生额头上全部都是冷汗,半晌才开口道:   “要……我要他们,死。”   他鲜少说这样粗鲁,或者说有些恶毒的诅咒之语。   青年脸色苍白,但是说出来的话字字认真。   他是温和,不是愚蠢;是性格绵软,但不是懦弱的包子。   萧望勉听了他的话,在一瞬间的沉默之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如同之前一样虔诚地轻吻了一下慈生的手背。   “如您所愿。”萧望勉轻声,“我的先生。”   慈生刚刚实在是太过于生气,直到现在平静了一些下来,他才慢慢回神。   冷静,他可以替女孩们报复,但是也要留一点余地给主角攻受们。   没想到,女孩们貌似也是这么想的,甚至女孩们比起现在的他要更加冷静。   领头的女孩安静地给慈生摸着自己死前脸上的伤口,似乎都没有第一次见到慈生的时候那么愤怒,反而平静了些许。   如今,看到他也平静下来,女孩犹豫了一会,方才开口:   “我们不着急,您能帮我们更好,不能也是正常的。”   她声音尚且很嘶哑,慈生原来一直都没有意识到她在画面中洁白整齐的牙齿都掉了几颗,故而说话的时候语调都有些许的奇怪。   那是因为她被吴山岳强迫咬着玻璃茶几的边缘,然后被他一个肘击,才嘴唇撕裂、牙齿脱落的。   她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都已经等了五年了,我一点都着急这几天。”   慈生抿唇,身体有微微颤抖,被他压制下来,他才冷静道:“好。”   萧望勉的手尚且落在他的后背上,慢慢给他顺气,对几个女鬼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离开。   众女鬼顿时感受到一股充盈着阴气的冰凉气息传入了自己的身体,宛如一针强心剂一样让她们的身体都更加凝实了两分。   她们面面相觑,对视了几眼之后安安静静地离开了。   萧望勉才道:“宝宝,八点半了,晚饭已经要变成夜宵了。”   慈生抿唇,顿了一会之后还是小声抗议道:“我不饿,不想吃了。”   他上一世最后被萧望勉宠得要星星不给摘月亮的,早就是被捧在手心一样的“恃宠而骄”,此刻心里赌着一口对着吴山岳他们的气,是怎么样都吃不下饭的。   萧望勉叹了口气,宠溺道:“宝宝是不是要我现在就去把他们杀了?杀完你是不是就能吃饭了?”   慈生忍不住回头,原本一股郁结之气困在心头,男人说完之后,他却不知为何好了许多。   当然不行,他们什么准备都没有,尚且不说吴山岳那里还有一个宋天师,就单单从女孩的记忆里看,吴山岳的背后绝对是有人的。   ——“我们这边还缺一个,把这个顶上去就差不多了。”   他们要给谁?肯定是背后的BOSS,就好像是影视剧里总有幕后的大人物隐藏在前期的小怪身后。   就算萧望勉很厉害,慈生也不能说让他一个人上去冒险——再说了,上一辈子的萧望勉是百年一见的“神灵”,这一世就才死了几天而已,怎么比?   萧望勉浑然不知,自己这一世在他宝宝的心里被打上了“不如上一世强”的标签,看到他郁郁寡欢的神色,感觉心都要软化成了一滩温水,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又恨不得把吴山岳他们的人头切下来给慈生端来。   他叹息道:“宝宝,等我一会,快一点的话我半个小时就能回来——”   萧望勉刚刚准备站起来,就被慈生抓住了衣服的下摆。   慈生张了张口,他的这个动作完全是手快于脑子,这会感受到男人停下来了,慈生迟疑了一会才开口道:   “今天……你不要去了,我、我饿了。”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修长冰凉的大手在触碰到慈生的那一刻变得逐渐温热起来——他看上去和真人完全没有差别,甚至,他比一些只说不做、画大饼的男人要好一百倍,至少他宠自己的宝宝快宠到骨子里了。   他道:“那我先喂宝宝吃完再去,嗯?”   他俯下身,一只手揉了揉慈生的额头,另外一只手放在慈生的腰间。   像从前做过千百次那样,他温柔哄道:“等吃完以后再睡觉,如果想看书——听书的话,直接拿我放在旁边的就好。”   慈生顿住了,萧望勉真的就因为自己生气,所以就打算去将吴山岳他们……   萧望勉说完之后才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所以有些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   “我跟你那个没用的前夫不同……”   他的语气温柔似诱哄,又带着点糜果一样成熟的甜蜜,混杂了一些情绪的酸涩:“小坏蛋不是不喜欢没用的么?你前夫那么喜欢你,你现在还是睡在他朋友的怀里,嗯?”   慈生原本一腔的心软没了,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他以后肯定要定一条家规,主要针对萧望勉,禁止他角色扮演,禁止他自导自演吃飞醋。   然而,慈生沉默了一会,还是决定陪他一起演下去:   “先生……我害怕。你今天可以,不要去么?等以后再去,可以吗?”   慈生从坐在床上的姿势转而成为跪坐,将自己的身子支了起来。   但是由于萧望勉的大手落在了他的腰间,所以这个动作看上去颇有几分投怀送抱的味道。   软绵绵的青年语气委委屈屈,神情可怜兮兮,而且拽着人衣服的下摆喊自己害怕。   萧望勉顶不住,顿时对着宝宝缴械投降,毫无原则道:“好。”   慈生又故意使坏补了一句:“你想……宋天师那么厉害,你如果要是打不过他该怎么办呀?”   “唔,我没有说先生不厉害的意思,我只是很担心。”   慈生用“茶香四溢”这个词评价了一番现在的自己,有点违心的话被他压下去,差点有些觉得好笑。   萧望勉明显顿住了,大约是还没有过被这样怀疑过,所以落在人腰间的手都用力了两分,将小骗子捏得“唔”了两声,才松手。   慈生装傻充楞,听到萧望勉淡淡道:“嗯,也是,万一我打不过怎么办。那今天先不去了,带宝宝下楼吃饭。”   他话音刚落,慈生便感觉到一阵眩晕,自己被整个掂起来又放下去,腿上套了一条宽松柔软的小短裤,白嫩笔直的腿基本上还露在外面,上半身的衣服因为胡闹而褶皱了一些。   他被萧望勉打横抗抱了起来,抱着人下楼。   被人放在了餐桌前,才有些饥肠辘辘,闻到了桌上的菜品,基本上都是慈生喜欢吃的味道。   慈生还没伸手,就感受到自己的唇瓣上靠到了勺子的冰凉触感。   萧望勉道:“烤牛排。宝宝太瘦了,要多吃一点肉。”   慈生挺喜欢这个味道的,所以没多说话便张口吃掉了,脸颊稍微鼓起来了一些,看上去有点像小仓鼠,认认真真地嚼着自己囤的粮食。   还没来得及再指挥男人给自己夹菜,另一勺子圆润饱满的虾仁就又呈到自己面前了。   慈生下意识地又张口了。   将这一勺吃完,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还有一件事情没有问萧望勉。   之前那个出现在自己身上、莫名其妙的屏障是怎么回事?   还有,现在坐在这里的是萧望勉的“尸体”,还是跟上一世一样,用阴气凝结成的呢?   如果是尸体,那…… 第44章 新丧娇妻(15)   慈生还没来得及再多想一会, 就直接将问题说了出来,免得等一会萧望勉一勺一勺喂,他找不到机会说话。   慈生问他:“我之前身上, 有一种屏障,似乎是别人碰到这个屏障就会很疼痛,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他装作不经意一样:“为什么呢?而且我看……你好像没有反应。”   萧望勉侧身,勺子落在碗中发出了叮当一声脆响,他伸手过来, 拧了一下慈生的鼻尖,语气淡淡的:“你觉得呢?”   又将话题抛回来给慈生了。   上一世的时候,慈生身上也曾经有同样类似的屏障,那时候的萧望勉解释说是因为他强烈的占有欲和嫉妒心。   那么这一世大概也一样?   但是这一世唯一不同的就是, 除了“萧望勉”之外, 还有一个“萧望勉的朋友”。   慈生思考了片刻,半晌开口:   “我知道了……”   他语气听上去有点低落,垂着头兴致不高的样子, 背对着萧望勉,令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萧望勉的手往下, 落在慈生的唇瓣上轻轻摩挲了片刻,将他的脸转了过来面对着自己。   慈生抿唇, 有点不情愿的样子。   萧望勉温声道:“怎么了?不是说知道了么,知道了什么?”   慈生停了片刻,将水润却没有焦距的眸挪移到了男人出声的方向。   “我知道了,是我丈夫……”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怀念一样:“望勉……他一点都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厉害, 他对我很好, 就连走了之后都愿意保护我。”   萧望勉:……   他心里一阵被喂了甜蜜的糖般的黏腻触感, 单单被这句话哄得头重脚轻。   旋即又清醒了过来。   一个个冰凉的吻连带着黏腻的吐息落在了慈生的后颈上, 偶尔夹杂着或轻或重的舔咬,惩罚又好像奖励一样,折磨地人不上不下。   很过分。   萧望勉道:“嗯,屏障是你前夫设的,但是现在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你什么感觉?”   他强迫慈生往后仰,一口咬在他精致小巧的喉结上。   硬生生把人逼出一声奶猫似的哼唧,萧望勉也没停下来,继续拷问一样问他:“你要是那么喜欢他,为什么还选择坐在我怀里?你是不是小骗子?”   “小坏蛋,小骗子,只会让我心甘情愿……”萧望勉将后半段话吞下去,埋怨一样,“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慈生抓着萧望勉的手用力了一瞬,在男人苍白的皮肤上烙印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他本人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忍受着淡淡的水痕从自己的眼角落下去。   下意识地觉得自己玩大了。   但是戏都已经演了一半了,慈生说什么都没有再收回来的份,只能腿根打颤,声音里带着淡淡哭泣般的鼻音,小小声求饶道:“喜欢……”   慈生倔强道:“你是坏人,要不是为了我丈夫,我才不会跟你在一起。”   萧望勉反笑一声,将人的腰掐住,抵靠在自己和桌子的夹缝中间。   “喜欢他,还跟我撒娇说疼?喜欢他,怎么还要我抱着脱袜子睡觉?”   慈生在心里呸了他一句。   兔子急了还咬人,小猫急了也挠人,臭流氓,不是你自己要动手的吗!   我有让你给我穿袜子吗?   也不知道是谁一点都不嫌弃,一边摸他脚一边给他揉小腿,完了之后还沉迷一样从膝盖往上亲。   以为人睡着了就不知道了是吧?   然而,表面上他还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反抗道:   “我没有!”   萧望勉继续道:“刚刚跟我撒娇说饿了,然后跟我说害怕,让我别走的人是谁?嗯?是不是宝宝?”   慈生暗自咬牙,难得想要爆粗口。妈的,演着后面忘了前面……   “我可以随便你摆布,就算是像你想要的那样温柔也可以,但是你永远得不到我的心,”慈生咬住口中的软肉,憋着没让自己笑出来,“我的心是我老公萧望勉的,不是你的!”   他警告道:“我是不可能会喜欢你的,如果你想让我别那么讨厌你,你就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   慈生腹诽,不是喜欢演戏么?那就陪你演个够,看你能不碰我坚持到什么时候。   臭流氓。   话音刚落,手尚且落在青年细白大腿上的萧望勉动作顿住了。   萧望勉陷入了自己给自己带来的甜蜜忧伤里。   小妻子原来是为了跟丈夫的朋友虚与委蛇,所以才选择僵硬地接受他。   他一方面想要跟慈生坦白,说自己就是他过世的丈夫,另外一方面又有些担心,而且他更想要多听一些宝宝对“萧望勉”的爱意流露。   于是,下一刻,慈生感觉到身上一轻。   萧望勉竟然真的松手,将他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旁边的软凳上。   原本是想要一言不发的,此刻却又停顿了一下,对他道:“好。”   慈生有点诧异,但面色未动。   他手中被放了勺子,那些菜都直接弄好了放在小碗里,只要他伸手就可以够到。   他有点演累了,打算先吃一点——至于目前这个是萧望勉的尸体还是阴气凝聚而成的身体,他打算放到萧望勉坦白之后再问。   两个人心里都怀着点事,一股甜蜜里泛着淡淡酸意的感觉,却也就安静无事地吃完了这一顿饭。   慈生本想吃完之后自己走上楼睡觉,但是动作又被萧望勉拦住。   他没有拖鞋,在家里走路都得跟个不会走路的人一样要萧望勉抱。   直到上楼之后,萧望勉的视线落在慈生稍带了些红晕的耳尖上,才缓声道了一句:“晚安。”   慈生刚刚被他伺候完了洗漱,此刻身上就穿着件T恤,干脆利落地将自己蒙进了被子里,不搭理人。   上一个世界,只有萧望勉吓唬他的份。   这一个世界,终于有慈生反将一军、让萧望勉手足无措的机会了。   他像是只吃到了喜欢的罐头一样眼睛放光的小猫,圆滚滚、玻璃珠一样漂亮的水晶瞳眸里都是星星。   他还没来得及再跟小猫一样伸个懒腰,就感觉到脑海中忽然多出来一道“叮咚”的声响。   嗯?   慈生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声音,先发制人道:“系统?”   系统一秒之后回复:“是的,亲,系统来给您一点剧情的线索哦。”   系统这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垃圾软件,也就只有在给慈生使绊子的时候来的分外勤快了,慈生需要他的时候他是一点都不出现。   慈生问道:“什么线索?”   系统答:“是这样的,我们检测到宿主额外了解了一些有关于这个世界中主要案子的内容——因为这件事情本来应该是依靠主角攻受两个人来完成的,现在剧情有些提前,我们需要告诉你有关主角攻受的消息,您最好先找到他们,再进行下一步的剧情。”   这倒是没问题的。   慈生手中的枕头被他无意识地扣弄着,他问道:“可以,那你把消息给我吧。”   似乎是担心他,系统没忍住又添了一句:“这次先给您有关于主角攻受的信息,是希望您能够发挥炮灰的积极作用——至少不要那么抢戏,好吗?”   慈生一顿,据理力争道:“你们说的积极作用应该包括帮忙拯救其他炮灰的无辜人士吧?”   系统沉默了一会,道:“如果是有关吴山岳他们的事情,其实可以不用您来解决的。”   慈生反驳道:“不,你们给的资料里根本就没有主角攻受是怎么解决这些事情的,你们肯定也对他们隐瞒了,给予吴山岳他们的惩罚根本就不够。”   如果说第一个世界里面慈生还是完全相信系统的,那么到这个世界里,他确实不太相信了。系统也是会骗人的,上一个世界,这一个世界,从来都没有把剧情真正的部分展现给他看,叫他去当炮灰,似乎只是要让他按部就班的被折磨。   慈生对于当炮灰并不反抗,但是他又不是傻子,能够对上赶着让自己去送死的东西有好感,更不能只管着当自己的炮灰,而对陆妍妍见死不救、对这些女孩们的伤害无动于衷。   而且……如果不是上一世慈生的帮忙,单单凭着言棋和萧峰,是不足以很快拯救出陆妍妍等人的。   言棋和萧峰,主角攻受,在剧情中都还被瞒在鼓里呢。   慈生不得不怀疑系统。   他这一个世界依旧病弱,但是比起上一个世界已经好了些许,至少不会一步三喘了,而且自己的耳朵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慈生停下了思考。   他出了一身冷汗。   系统会不会也在监视着他脑海中的想法?   系统的本身是什么样子的呢?   是用无数颗眼球组成的腥臭暗黄色的大眼球么,安静地躲在他的脑海中窥探着他的想法?   慈生立刻将脑海中一切想法清除。   他淡淡道:“资料给我吧,我要休息了。”   系统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沉默,听到慈生反驳他们说“惩罚根本不够”的时候,似乎动了动,旋即又被他们压制下去。   系统冷冰冰道:“好的,资料已传输。主角受:孙逸月,主角攻:程乔刃。”   “明日,请宿主跟随吴山岳一同往首都走,沿路上会遇到孙逸月触发剧情。” 第45章 新丧娇妻(16)   慈生一早醒来的时候动了动腿, 就感觉到一阵隐秘、细微的酸疼从腰和腿的方向延伸而来。   慈生看不见,所以粗粗摸索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过分的痕迹, 然而他不知道的却是, 淡淡青紫色的淤痕和浅粉嫩红的吻痕早就已经爬满了身上。   就连脖颈和锁骨都没幸免,看上去就像是被好好吃了一通,一点都没剩下。   虽然看不见,但是凭着熟悉的记忆……慈生就知道。   萧望勉是根本不可能舍得轻而易举放过他的, 更何况萧望勉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宝贝,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只能一口一口尝,生怕别人觊觎了。   慈生顿了顿, 原本下意识想喊萧望勉, 被他生生压住, 反而是自己摸索着床沿往下走。   当然,他没有一个人摸索着走太久, 就感觉到自己面前忽然多出来一个人。   一阵微凉的风顺着男人的动作扬起来, 慈生下意识后退一步。   光腿光脚, 就一件T恤。   脚尖和膝盖尖都红了,像是绵软的桃子尖,粉粉嫩嫩的。   其实已经醒了,但是他还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直接对着面前的男人喊了一声甜甜软软的“老公”。   话音刚落, 就被男人打横抱了起来,也不知是惩罚还是如何, 不轻不重打了一下屁股。   慈生:“……”   差点忘了现在的萧望勉是个醋精, 他还以为萧望勉会被哄到呢。   他拍了一下男人的后背, 旋即不开心似的抱怨道:“……你不是我老公,松手,我不要被你抱。”   萧望勉没说话,显然是又酸又甜正在醋,转而将人放进了浴室里,挤好牙膏,拧了一条温热的干净毛巾。   现在大概还挺早的,慈生凭着生物钟判断了一下,还有时间磨蹭。   毕竟等会他们要出门找吴山岳。   其实慈生昨天在脑海中回放过那些姑娘们的事情,真的恨不得拿把刀过来直接把吴山岳给捅了,但是多方面综合考量一下,还得再忍他一段时间。   他陷入了思考中,奶白且清凉的牙膏沫便挂在了唇角上,看上去呆呆懵懵又乖乖的。   萧望勉半晌才伸手,从后面揽住他给他递来了漱口水。   慈生还在沉思,故而没有芥蒂地接过了水杯,一口一吐乖乖地漱口,直到将牙刷放回去,他尚且没回过神来。   一直到被萧望勉抱上了床边缘,蹲跪下来给他穿袜子,慈生才醒神。   慈生道:“我们……什么时候出门?”   萧望勉的大手触碰到慈生足心的部分全都是温热的,并不冰人,动作仔细给他穿袜子:“等你吃完早饭。”   “我随便吃一点就可以了,早一点出门吧?”   萧望勉没回答,反而起了另外一个话题:“想要看吴山岳死,没必要去这么早。”   过于简单粗暴了。   慈生张了张唇,硬邦邦道:“他……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不能打草惊蛇。他身后肯定还有人。”   “……好。”   慈生松了一口气,看上去有些劫后余生一样:“我们现在先不要动手。”除了不能打草惊蛇之外,还要给主角攻受留一点机会。   萧望勉继续温和道:“嗯。”   萧望勉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只是略微牵了牵唇角,并没有让他的小坏蛋看到。   他帮慈生将身上的衣服都穿好,旋即才带着人到楼下吃早饭。   慈生有点“挣扎”,心不在焉地吃完了早饭,总算是能够坐上去找吴山岳复仇的车了。   也不知道萧望勉是怎么运作的,但是就是能够很轻松地摸到吴山岳的住址。   “叱”的一声,轮胎和沥青路摩擦,车辆开始行驶。   慈生总算放心似的呼出了一口气:昨天女鬼姐姐们走了之后尚且还没有回来,慈生猜测她们大概是跟之前一样,自己先去恐吓一圈宋天师和吴山岳了。   他思考了一会等一会可能会遇到的情况,勉强将心中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想法压了下去,首先挑了一个更重要一点的打算跟萧望勉再一次强调一遍。   慈生犹豫了一下,开口:“萧……先生,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萧望勉的手落在他的身旁,在摩擦中碰到的时候,能够感受到一阵温热,几乎是没停顿,慈生便听到萧望勉回答的声音。   慈生于是继续道:“我希望……你能够装的纨绔一些。”   萧望勉停顿,不紧不慢道:“为什么?”   “如果这样过去,吴山岳会觉得很奇怪。”慈生添了一句。   确实,吴山岳一开始就被萧望勉刺过,又看到他那么针对萧家母子,当然不会觉得他是和自己一边的,诚惶诚恐将人送走。   如果想要麻烦一点,虚与委蛇跟他一起走,发现他身后的人,他们就得想个办法看上去“纨绔”一点。   这样自然是没有直接将吴山岳他们刀了来得爽的,但是稳妥合理。   萧望勉于是轻轻揉了一下慈生的脸侧,喉结微滚,道:“行。”   慈生呼出一口气,实话实话,还没想过萧望勉会怎么“纨绔”,只看见过他天生自带的上位者气息,轻松能将人碾压。   这样稍微有点纠结地想着,慈生自动屏蔽了男人有一下没一下碰着他脸蛋的动作,很快就听到了刺耳的一声车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到了!   车门咔嚓一声也响了,一阵外面清新的风吹了进来,先下去的是萧望勉,旋即伸了手过来请慈生下来。   慈生的手搭在男人手上。   甫一下来,便听到男人淡然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   “宝宝,如果要我演纨绔的话,我就会一直抱你,一直亲你,像逗小猫一样对你,你确定你可以接受么。”   慈生的手一颤。   他的睫毛抖了抖,鸦黑色的,在阳光的照映下投了一片扇子似的影子。   “好。”   话音刚落,属于吴山岳房子的大门就打开了,“嘎吱”一声,宛如是恶魔的低语。   萧望勉一只手牵着慈生的手腕,“强硬”地将人拉了进去。   或许是上一次萧望勉的挑拨离间成功了,宋天师此刻坐在角落有些神色萎靡,看到萧望勉过来,几乎是眼睛亮了一瞬又熄灭了下去,颤颤巍巍的。   而吴山岳本人看上去精神状态也不佳,硕大的两个黑眼圈和眼袋挂在眼下,疲倦万分。   开口,就是一把沙哑的嗓音:“欢迎先生和……”   他似乎是在找能够称呼慈生的话。   慈生屏息凝神听了一下吴山岳的声音,确信他听上去老了十岁以后,心中的郁结之气消散了一些,但依旧没有给一个好脸色给他。   萧望勉则淡淡道:“——夫人。”   “他现在是我的人。”   慈生保持了沉默。   吴山岳:“……是的是的,夫人。失敬了。”   他忍不住腹诽,恍然大悟一般在心里斟酌了片刻:果然如此,他就说这个萧望勉的朋友有多正直呢,还不是跟自己一样,都看着这个漂亮遗孀心痒痒?   唔……或许比他还要过分一点,看看,全身上下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但是从脖颈上一点点的红色就能看出来,肯定被吃透了!   那就好,那就好!   今天这个人跟他说自己会过来的时候,他还吓了一跳。既然这个先生不装了,他也就没有必要胆战心惊了。   吴山岳心里轻松了几分,至少这个人不会跟自己作对了,上一次不轻不重挑了一下宋天师,他后来就一直在思考这些事情。   而且晚上疯狂做噩梦,他几乎都要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了,也就越来越怀疑跟在自己身边的宋天师是不是有异心了,简直对他提防起来。   他赶紧道:“您早上好,夫人早上好。前些天您点拨过我,您说如果我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问您,我现在确实陷入了一些问题,您能帮忙看看么?”   他的这间屋子也是一个类似于四合院的结构,他们在的位置正好是堂屋,为首的是上座。   萧望勉外面的大衣是纯黑色的,能够衬托出他高挑挺拔的身姿,而且也很符合他阴郁优雅的气质,几乎是大马金刀、气势逼人一样在上座坐了下来。   他的气质又不怒自威变得有了几分诡谲瑰丽,更倾向于神秘莫测,也带上了些浑然天成纨绔的气势。   他将从刚刚开始就安静沉默在原地的慈生一把捞了过来,按在自己的腿上坐下。   他懒散道:“什么问题?”   慈生忍不住屏息。   萧望勉大混蛋,占他便宜。   他都能感受到他的大手在自己腰脊上抚摸的触感。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这一套确实很成功,非常符合人设。   果然,吴山岳道:“您也知道的,我们这一行,身上未免都有一些东西缠着,原先嘛都得靠我朋友老宋帮忙解决,但是现在吧……”   现在老宋压不住了,是因为女鬼姐姐们的实力强了而已。   吴山岳瞥了一眼宋天师,不置可否:“如果您有空,就帮我们看看吧?我这些天总做噩梦,还总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胸腔微颤,没回答他,反而笑道:“……你貌似还请了别人来帮忙看?”   “啊!”吴山岳忍不住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眼珠子骨碌骨碌转,没想到这人这么敏锐。 第46章 新丧娇妻(17)   萧望勉慢条斯理道:“既然人都来了, 不介绍一下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吴山岳明显稍微有一点迟疑和犹豫,但是还没来得及让他多想,他就听到了脚步声慢悠悠地从角落中传了出来。   一前一后两个人, 很明显是一起的, 前面那个人甚至还特意鼓掌了一番,笑眯眯地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后面那位则比前面的矮一些,脸上的神色淡然,长相是偏向清秀一挂的, 甚至跟慈生有一点神似。   前面那人开口:“久仰大名,我是程乔刃,这位是孙逸月,您随便如何称呼我们都可以。”   慈生听到了, 有些想回头, 动作被自己生生压住。   ——程乔刃和孙逸月!是主角攻受两个人。   没想到系统的动作效率这么快, 这何止是在去首都的路上碰见啊,这分明直接在吴山岳的家里见面了。   吴山岳见到两个人出来了, 脸上闪过了一抹稍微有些尴尬的笑意, 他现在颇有些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意味, 只能赶紧开口:   “先生,您是我想请来帮忙看看的……这两位先生是我的合作伙伴,您放心,我完全没有不信任您的意思。”   “哎,属实是我最近太多心了, 夜不能寐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您赶紧……”   话音未落, 萧望勉淡漠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他立刻产生了一种被深渊凝视着的错觉, 嘴唇稍微有点颤抖, 眨了眨眼,赶紧找补。   “我,我没有在催促您的意思,”吴山岳赶紧添一句,“程先生主要是跟我马上一起去首都的——您当然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吴山岳其实越说越慌张了。   众人都没有搭他的话。   萧望勉沉眸静静地看了一眼程、孙两人,并没有开口,只是修长的手指轻轻把玩着青年的小手,似乎觉得很有趣一样。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道:“我看你身上血案挺多的。”   似乎是没有料到他这么直白,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有些面面相觑的样子。   尤其是吴山岳,脸色垮了一些下来,但是因为萧望勉说的是实话,他也没有办法反驳,只是打了个哈哈笑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孙逸月倒是开口道:“那我倒是没有想到,吴哥竟然这种事情也没跟咱们说过,那你想要合作的心思到底是诚还是不诚呢?”   程乔刃笑眯眯的,倒不像是个和事佬,反而像是个狡猾的狐狸:“吴哥跟我们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吧?当初兄弟们也是看你说这里有很挣钱的行当,才愿意加入你的。”   吴山岳心中叫苦,赶紧道:“那我都是年轻的时候失手干下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早就已经私下解决了。各位不要放在心上。”   慈生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攥着萧望勉的手指,有点忍不住生气的样子。   萧望勉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旋即,他先是动作温柔地安抚了一下有些焦虑的慈生,下一刻便遵循人设一般有些粗鲁地站了起来,看似随手将慈生放在了凳子上。   在一个众人都看不见的角度,他侧身,在慈生的耳边轻轻道:   “等我回来。”   慈生抿唇,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萧望勉的大衣尾端甩出了一道凌厉的风。   他冷淡道:“行,我去帮你看一下。目前围绕着你宅子的东西就有不少。”   说罢,他在吴山岳喜出望外的目光中闲庭信步一样走了出去。   吴山岳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挂上了洋溢的笑容,喜气洋洋对程乔刃和孙逸月道:“您二位也快坐下来吧,等会我跟您二位具体谈一谈马上到首都的事业发展?”   程乔刃两个人不置可否,只听到了凳腿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两个人都坐在了侧座上,因为目前上座的位置是属于慈生的。   刚刚萧望勉出去,将慈生搁在了座椅上,但是没有人敢动手或者动嘴让他离开的——不想活了么?   只是坐在与他一桌之隔的吴山岳稍微有些神色怪异。   无他,这么一个,“小宠”坐在上位,让他这个常年被人捧着的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而且……嗤,这个小寡妇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吴山岳忍不住猜测,毕竟能够这么快跟丈夫的朋友搞起来,多半是有一点手段在身上的。   他心里的想法变幻莫测,虽然这个漂亮青年是真心很符合他的审美,而且他真真是恨不得伸手去摸两把,他都忍住了。   自从那一天那位先生将萧家的两位母子惩罚过之后,吴山岳就再也没有和萧家母子有什么准确的来往。昨天去看他们的时候,发现明明只过了没有多长时间,两个人却折磨得像是老了几十岁一样。   不停地在重复一些,别杀我、别碰我、求求你,原谅我这类话。看到他们磕头都将额头磕得青肿流血起来,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故而,难得一股兔死狐悲的感觉从吴山岳的心中蔓延了出来。   他抬头瞥了一眼慈生,道:“他是不是干的你很爽啊,小婊……”   后面一句是脏话。   慈生正在猜测萧望勉准备去干什么,骤然听到了吴山岳这一句,心头打起了问号。   ……有病吧。   萧望勉都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说这种话,或者说萧望勉根本不舍得,上一世最多逼他说点甜甜的撒娇、喊一点过分的。   慈生没搭理吴山岳,自顾自地将头转向了另外一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吴山岳的动作有点明显,吸引到了主角攻受两个人,很快,孙逸月就有些凉凉地开口道:“行了,现在刚刚那位先生出去解决恶鬼,吴先生有什么瞒着我们的事情,也应该可以说明白了吧?”   吴山岳顿时一惊,沉吟了一会,答道:“我们这边有一条线路,里面卖的药嘛,都是比较新潮的。这方面的资料过两天我整理好了发给你们,主要想让你们参与的呢,是另外一个方面。”   孙逸月沉默了,他的凳腿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摩擦,引得吴山岳将目光投向了他。   慈生知道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因为他母亲就是在二十年前的惨案中去世的,所以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他心中却一直很恨。   他的心理医生程乔刃接过了他的话茬,平静问道:“是什么方面呢?”   “哦,”程乔刃补充,“别激动,老这么想赚钱干什么,咱们之前赚的还不够花么?”   这是在为孙逸月找补。   吴山岳警惕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不着痕迹地停顿了两秒又被他收回,他可不知道心理医生的表情能够多让人相信,总之,他继续道:“这件事情呢,不仅你们做了会获利——因为这是从上面下来的,同时你们还可以享受。”   他脸上带了些愉悦的笑意:“如果你们不需要的话,也可以把这个机会给我,我反正挺想要的。我们要找七个年龄适合、长相漂亮的年轻女人,或者男人也行,但是男人必须得更漂亮,而且最好身上有阴煞之气。”像慈生这种“刚死了丈夫”的就很适合。   孙逸月继续沉默,令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而程乔刃笑眯眯地开口:“听上去是挺有吸引力的呀。不过我想知道,这事要是做出来,我们还能完好无损的活到首都吗?”   “嗐,你这话就狭隘了,什么叫做完好无损地活到首都?”吴山岳满脸横肉笑的,“你完好无损的活到一百二十岁都不是问题。如果您这七个人找的好——活到两百岁都不是问题。”   所以说,这件事情做好了还能长寿?   慈生只想了一瞬就明白了,这个世界也有鬼神,还有天师,如果移花接木搞一个长寿,应该也是可以的。   但是,究竟有没有天理和王法了?   慈生面无表情,有一瞬间,他只觉得有点想要伸手先捅死吴山岳,再顺手把“上面的人”一起捅死,最后再捅死自己,直接和萧望勉一起滚去下个世界。   萧望勉再不回来,他真的要忍不住动手了!   他脑海中的想法还没落下去,便忽然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但是除了他,貌似还没有人听到这些声音。   程乔刃还在继续套话:“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感觉未来还是挺有前景的啊。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上头要七个人?要这么多人是会被发现的吧?我可不想吃牢饭啊。”   吴山岳道:“怎么可能会让你吃牢饭呢?实不相瞒,二十年前,这事情就已经有过了。你看,我现在坐在这儿,我有事吗?没事吧?”   “再说了,要的可不是七个人,是七七四十九个人,”吴山岳总结道,“你放心吧……”   慈生眨了眨眼睛,他明显听到声音越发近了。   是……女鬼们的声音!   她们过来了?   慈生的手从椅子的扶手上转移到了自己的腿上。   所以说刚刚萧望勉出去是帮了女鬼们一把、让她们进来么?   领头的那一个女鬼似乎是看到了慈生,声音有些嘶哑地打招呼:“弟弟,你等会往旁边去去。我怕我动手弄吴山岳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你。”   慈生就在吴山岳旁边,所以没有说话,安静地低了一下头。   领头女鬼话音未落,听到其他女鬼们有些焦急有些嘶哑的声音。   “孙妈,孙妈怎么又抱着人家弟弟不放了,哎呀!” 第47章 新丧娇妻(18)   孙逸月似乎只是一个普通人, 身上没有跟慈生一样的屏障,故而孙妈没有多阻碍,就直接抱住了他。   慈生虽然看不见, 但是可以凭着女鬼姐姐们的大呼小叫和拉扯的响动分辨出她们现在的位置。   孙妈说话含含糊糊的, 虽然她已经去世很多年,按道理应该实力很强才对,但是现在她只能支支吾吾涨红着脸小声为自己辩解:“崽崽!儿子!我的,肯定是, 我的。”   众女鬼忍不住道:“孙妈!能不能别看到一个漂亮弟弟就说这是你儿子呀。前两天还扒着慈生,今天就又是这个了。”   孙妈始终不撒手:“崽崽……儿子。”   为首的女鬼用了很大的力气,强行将孙妈给拉开,声音有些嘶哑道:“孙妈, 你清醒一点。你的儿子是流产走的, 不可能长这么大。你还想不想要报仇了?”   隐隐约约听到了孙妈的哭声, 慈生稍微有些于心不忍,还没来得及安慰她两句, 就听到了一阵响动。   吴山岳道:“……你看, 如果说没有刚刚那位先生的话, 像是这样的……”   他似乎在上下打量慈生,手支撑在桌子上,但是根本不敢碰过来,只能用言语侮辱:“想要轻松抓到手不是问题。又有钱花,又可以有这样的……呵呵, 你们就说你们心不心动吧?”   程乔刃和孙逸月两个人沉默了两秒,旋即还是程乔刃僵硬开口道:“嗯, 确实。”   慈生猛然站起身来。   侮辱就侮辱吧, 慈生心态好得很, 反正吴山岳也就只能蹦跶这么一会了,慈生更想要赶紧走远一点,别打扰到女鬼姐姐们复仇。   吴山岳冷笑了一声,叱骂道:“我可是动都没有动你,只是说两句——你跑这么快是害怕吗?”   慈生依旧没有搭理他,吴山岳不敢对他动手,就只能用污言秽语侮辱自己。   慈生虽然看不见,但是有女鬼们带着他往角落的方向走。   孙逸月和程乔刃两个人面面相觑片刻,都有一些看不太懂现在的局势。   一个看不见的漂亮青年受不了侮辱,于是打算跑到角落里?   他又看不见,干什么这样大动干戈?   还是说……   程乔刃低声,对一旁脸色有些苍白的孙逸月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不对?”   孙逸月使劲眨了眨眼,冷淡苍白的脸上多出了一抹茫然的神色,旋即仔细感受了一下,他肯定道:   “有。”   “我能够感觉到,有东西来了,而且不止一个,实力全部都是比较强悍的。”孙逸月小声对旁边的程乔刃描述。   他们抬头看了一眼,吴山岳尚且还在用言语侮辱别人,青年却面不改色安静地站在原地。   程乔刃谨慎判断道:“不对劲。你跟我走……”   话音未落,程乔刃站起来的时候,脸上就带上了招牌的笑容,一副很专业的样子,对着吴山岳道:“没事的吴哥,我来看看。”   吴山岳的话戛然而止。   他神色有些不愉,但是看到程乔刃站起来了,也勉强忍住了,对他道:“……这个小婊……身上有个屏障,你别碰他,到时候会被弹走。要我说,他就是矫情而已。”   程乔刃身后跟着一言不发的孙逸月,两个人看上去像坏人一样往慈生的方向走。   “行,好的吴哥,我们来看一下——你别害怕啊,吴哥就是嘴硬心软,而且你不是已经是那位先生的人了吗,别害怕,我们不会碰你的。”   程乔刃的大脑飞速运转,一边往他的方向走,一边按照自己的人设编出这么一段“安慰”的话,听得自己和孙逸月都想要吐。   慈生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心中却喊了一声好。   慈生感觉两个人更靠近他的时候,才顿了顿,小声道:“差不多了。”   程乔刃和孙逸月一怔。   什么差不多了?   然而,片刻后,从身后传来的巨大声响就让他们知道事情的发展如何了。   “砰”一声,先是凳子被掀翻踹在原地的声音,“咚”则是吴山岳硬生生摔在地上的声音。   “什么人?什么人暗算我!”吴山岳怒吼道,“出来,我要你们好看!”   ——是那群实力很强的东西来了!果然,对吴山岳下手了。   程、孙两个人都觉得他是活该,还没来得及快意,就看到宋天师蓦然从角落里蹿了出来,神色有些癫狂。   宋天师浑身发抖,似乎是这些天被折磨多了,此时手中拿了一大叠的符咒,向空中挥舞,一边挥舞还要一边疯疯癫癫地喊叫:   “是你们,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们,你们别想来复仇……你们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阴魂不散,都给我滚!滚!滚!”   吴山岳吼道:“是不是你小贱人?是不是你们两个暗算我!是不是……”   到这种时候了,孙逸月也不再隐藏自己刚刚的愤怒和痛苦了。   孙逸月握紧了拳头,眼眶通红,忍不住小声道:“他们就是一群畜生,他们如果不被报复死……”   程乔刃安慰似的止住了他快要将自己的手心扣出血的动作,利落地抛出问题:“吴山岳,你不是说你没问题的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吴山岳自然是没有办法回答他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陷入了火焰中,要硬生生将他给烤化;又觉得有尖利的刀子顺着他的皮肤将他的肉剖开;同时,还有一道道阴风从自己的身上划过去,刺耳的尖利咆哮让他头晕眼花。   “来人啊,灭火!灭火!”   程、孙两个人眯起眼睛,都没有看到有具象的火焰,只能感受到确实有一道热流在吴山岳那里,再仔细看,才能看到一点青黑色的、跳动的东西?   阴火?   吴山岳越来越痛苦,可不敢瞧不起自己的狐朋狗友宋天师了,赶忙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大汗淋漓,拉扯着宋天师的小腿,哭泣道:“老宋,救命!啊!!什么东西……啊!!”   宋天师原本还拿着符咒对着空气一阵乱挥舞:“你们快滚!你们不怕永世不得超生么,我能封印你们一次,就能喊人来把你们封印第二次!!”   话音未落,他也发出了一声惨叫!   原本是在吴山岳身上的那些看不见的火焰,莫名其妙转移到了与他靠近的宋天师身上,两个人都痛苦地趴在地上打滚。   宋天师还在嘴硬:“永世不得超生!封印……等我把符咒贴……”   程乔刃和孙逸月小声地惊呼了一声,孙逸月首先冷冰冰道:“封印,我母亲的魂魄……”   程乔刃安慰道:“现在看上去,是魂魄们比较占优势的,我相信那个封印大概没有什么用了。”   孙逸月还尚且有些忧心。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慈生。   刚刚这个青年是不是说了一句“差不多了”?难道说他能够听到鬼魂们的声音?   孙逸月忍不住开口道:“你好,请问你是不是能够听到她们的声音?”   他焦急道:“现在……她们怎么样?”他想知道那里有没有他的母亲,如果能够看到魂魄的样子就好了。   慈生轻笑一声。   周遭,除了吴山岳痛苦的咆哮之外,他还可以听到女鬼们的声音,此刻她们对着吴山岳疯狂倾泻自己的报复。   宋天师和吴山岳两个人被压垮在地上,丝毫没有反手之力,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个符咒,女鬼们在咆哮的间隙想要将身上无意间贴到的符咒撕开,这东西有点阻碍她们的行动力。   慈生轻声道:“现在情况还好,只是符咒对她们稍微有一点影响——但是我们最好不要靠近,因为那个东西也会烧到我们。”   蠢蠢欲动的孙逸月被程乔刃按在了原地。   三个人站在这间堂屋的角落,安静沉默地让另一头的报复顺畅进行。   吴山岳的外表也逐渐有了变化,他膀大腰圆,浑身都是肥肉,那火焰原本是没有外形的,但是此刻却越来越显示出青黑色的模样。   慈生判断他受到的惩罚进入下一步,主要还是靠那一股刺鼻的气味……有点像是焦臭的死猪。   女鬼们和他们斗得很激烈,就连孙妈都冲了上去,慈生能够听到她有些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痛苦的尖哮。   他看不到,还尚且好一些,像程乔刃和孙逸月,早就有些受不了一样地捂住了嘴。   这场报复持续了近半个小时,吴山岳有些奄奄一息的时候,堂屋的门被轰然打开了。   ——现在能进来的还有谁?   程乔刃和孙逸月两个人顿时警觉起来,是不是刚刚那个要出去的高挑男人?他回来了?他……   他们转念一想又轻松了一些,这个角落里的漂亮青年明显跟他是一对,那个男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萧望勉慢条斯理地踏了进来,带着些凛然气质的大衣尾端破空。   他逆光而立时,有种天神降临的气息。   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手套,闲庭信步一般往慈生的方向走来。   吴山岳在迷蒙中看到了他,像是抓紧了救命稻草一样求救道:“先生,救命……救!”   萧望勉停了一刻,转了方向。   居高临下站在了吴山岳的面前,语气含笑:“废物。” 第48章 新丧娇妻(19)   吴山岳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绝望, 旋即混杂着痛苦成了凄惨的咆哮,怨毒的恨意和血泪从他眼中溢出。   萧望勉根本没一点感觉。   吴山岳凄惨地嚎叫:“你不是说……你去帮忙……骗子……”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   高挑俊美的男人脸色是宛如吸血鬼一样的苍白,天生带着点冷感,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他的鞋尖落在吴山岳的身上, 丝毫不带感情地碾了碾。   脸上没有笑容,语气里是逼人的寒意和堪称恐怖的邪气:   “你骂他了。”   吴山岳被踩的一刻得到了短暂的清明,又霎时间觉得一阵晕眩,骂谁了?他还有谁没骂?   吴山岳求饶讨好道:“饶了我, 请您饶了我……我错了……啊!!!”   女鬼们在萧望勉进来的一刹那停下来了动作,见到他居高临下踩人的动作时,几乎是再一次热闹咆哮起来,恨不得手撕吴山岳。   萧望勉将修长的食指竖在唇前, 眸光微敛, 轻声:“嘘。”   周遭顿时安静。   程乔刃和孙逸月两个人目睹了全程, 此刻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淡淡的恐慌和沉默的折服——这基本上是碾压。   唯一一个在状况外的大概就是慈生了。   他全靠听, 听到吴山岳莫名的狂喜、求饶、痛哭, 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也顺着判断出来,大概是萧望勉回来了。   他眼睛一亮,屏息凝神想听他说了什么。   “脏,剁了。”   萧望勉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感情,宛如对着一只蝼蚁, 轻松吩咐身边的女鬼动手。   女鬼们求之不得,能够报复他恐怕是自己最高兴的事情。   为首的女鬼高兴得手都在颤抖, 忍不住发出了“嘶嗬”的低喘。   萧望勉注意到了他, 停顿了一刻, 旋即道:“稍等。”   话音刚落,他动了,脚步声逐渐离慈生的方向越来越近。   程乔刃和孙逸月脸上情不自禁渗出了些许冷汗,倒不是因为心虚,只是单纯的害怕,宛如蚂蚁在大象面前,只能匆忙狼狈地逃窜,哪里还能有其他的想法。   “嗒”一声,鞋跟落地。   慈生漂亮白净的小脸上有几分茫然,就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被人整个抱了起来。   是熟悉的气味,没有受到任何阻挡。   是萧望勉。   慈生原本想松一口气的,但是忽然想到他们还在主角攻受的面前。   ……丢脸丢大发了。   怎么又走到上一世的循环里了,这不合理!   慈生本来想反抗一下,结果萧望勉以为是他这个姿势不舒服,转而动手,单臂将他撑起来,调整了一个新的怀抱姿势。   慈生耳朵尖噌一下红了,他忍不住在心里喃喃自己不是因为不舒服才闹的……   又倔强地动了一下,结果这次听到萧望勉在他耳边轻轻道:“宝宝……”   停,别说了!   慈生不动了。   萧望勉的胸膛微微颤了,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带着慈生走到了吴山岳的面前,用一只手揽着慈生的后背防止他不小心掉下去。   萧望勉淡然道:“宝宝说吧,你想要他怎么死?”   吴山岳在地上挣扎了一会,明显是有些崩溃的样子,恨不得冲上去跟萧望勉和慈生拼了,但是显然他没有任何办法。   慈生抿唇。   他是真的在思考——因为这样的人渣实在是死不足惜。   半晌,他开始开口道:“他对她们做了什么,就一一奉还。”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应道:“好。”   萧望勉轻而易举地将符咒给揭掉了。   “动手吧。”   一声令下!女鬼们几乎是疯了一样将自己经历过的磨难一一奉还给了他,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或许是担心害怕他还没来得及受尽折磨就死了,萧望勉还轻轻挥了挥手,硬生生让他保持清醒和吊着一口气的状态。   慈生只听了一会就有些受不了他刺耳的咆哮了,所以萧望勉又一次动手,封了他的声带。   旋即,萧望勉带着慈生悠然地往依旧站在角落里的程孙二人走去。   他们两个又不瞎,自然能够看到事情是如何发展的——明显,碾压性的胜利,而且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样畅快的方式!就算是交给程乔刃和孙逸月他们两个人,他们都不一定能够保证真的得到一个大快人心的结局。   或许这样说确实是不对的,但是在这种犯下滔天大罪的人面前,单单只有一个死刑未免太便宜他了。   凭什么他苟活了这么多年,轻而易举就死去,徒留那些被他害了的人痛苦?   就活该他遭受到一样的痛楚,这是他应得的!甚至,最好他死后都要收到一样的折磨和惩罚,不然难解受害者和受害者亲人的心头之恨。   程乔刃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是这样解决的,崇敬与微微的害怕之余,他也有些许的忧心——   程乔刃不卑不亢开口,姿态却也是比较低的:“您好,感谢您的仗义出手,但……同时,吴山岳背后也有着更恶心的一拨人,如果现在不留他一口气,我怕我们到时候见不到背后的人。”   孙逸月的心神尚且还停留在在地上打滚的吴山岳,他想到自己离世的母亲就忍不住一阵恨,想要自己动手,却碍于阴火,没有上前。   萧望勉则淡淡道:“没事。可以控制。”   他都这么说了,程乔刃自然也不多担心些别的,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又道了一次谢。   萧望勉不置可否,只是占有宝物一样轻轻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沉思中的青年,轻而又轻地笑了一声。   “不用谢我,谢我的宝宝就好了。”   程乔刃立刻回神道:“谢谢这位先生。”   慈生乍然听到这句谢,愣了一瞬,旋即轻轻道:“……没事。”   因为他不能坐视不管,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当个局外人,尤其是在看到女孩们经历了那么多依旧维持初心的状态。   他能够听到女鬼们逐渐平息下来的声音,似乎是消耗了好一通的精神和气息。   领头的女鬼带着众鬼一起过来了,萧望勉和慈生都能够感觉到她们的存在,而程孙两个人则有些懵然,只能感觉到一阵阴风吹了过来。   女鬼们也说了同样的话,是带着哭腔和大梦一场般恍然的精神,有些狼狈道:“谢谢……”   慈生虽然看不见,但是依旧努力给出了一个温和安慰的笑容,轻声道:“没事的,你们已经很勇敢了。”   他说:“这么多年,辛苦了。”   跟慈生分享过记忆的那个女鬼似乎在原地摇晃了一瞬间,有些恍然,有些开心,声音竟然没有那么嘶哑了,认真跟慈生介绍道:“我叫顾莉娜……”   “我是马芳影……”   “我是……”   这些尚且清醒过来的女孩们一个一个做着自我介绍。   她们或许迷失了很久,但她们终于找回来了自己。   慈生认真地一个一个记住了。   听到顾莉娜有些忍不住哭泣的声音,慈生轻呼出一口气,也情不自禁有些鼻酸。   他温柔道:“你今天也很漂亮。”   顾莉娜有些恍然,忍不住自己一瞬间的晕眩,想要嚎啕大哭。   慈生扯了扯萧望勉的衣领,难得提出了一个要求。   萧望勉没有异议,只是轻轻动手。   或许他们两个人的动作在程乔刃和孙逸月两个人的眼中有些奇怪,因为看上去,慈生在对着几团空气自言自语,而萧望勉则认真地侧耳听着。   听着还不够,甚至动手轻挥了一下,也不知道做了什么。   但是慈生停顿了一瞬间之后,绽出了一个温和的笑。   萧望勉没有限制他伸手触摸顾莉娜的脸庞。   顾莉娜的眼眶重新丰盈起来,有纤长的睫毛,脸上的伤疤消失了,重新光洁起来,唇侧撕裂的伤口也好了,甚至缺失的牙齿也整整齐齐。   慈生抿唇平静了一刻,才声音稍微有些颤抖道:“已经没事了。以后不用再害怕了。”   顾莉娜的脸上滑过一道泪水,冰凉,沁入了慈生的手指。   慈生一怔。   转瞬间,更多冰凉的眼泪逐渐汇集,在他指尖凝出了一个小小透明的水球,又逐渐凝实,成了一个漂亮璀璨的水晶。   慈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那个球体落在自己的掌心,旋即直接化入了自己的身体。   有点茫然……   似乎完全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   萧望勉难得开口道:“宝宝真的是被很多人喜欢呢。”   顾莉娜破涕为笑,带着身边的小姐妹们对他道:“……谢谢漂亮弟弟呀。”   慈生抿了抿唇,心底是不可思议的一片柔软。   不过,与此同时,孙妈不知道为什么怔怔地在原地。   她脸上也情不自禁落下泪来,看向了孙逸月的方向呆呆地不动弹。   “儿子……儿子……”   慈生听到这一句,有些懵然;其他的女孩们也一样,她们都恢复了神志,按道理来说,孙妈也不可能一个人傻乎乎的。   她们忍不住打趣道:“孙妈,别怕,现在我们能陪你一起找儿子,你就别盯着人弟弟不放了。”   慈生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毕竟之前孙妈还把自己当成她儿子呢。   但是这次孙妈的固执不同于原先那种呆傻,她只是依旧道:“是我的儿子……我儿子长大了,长大了就是这样的……”   慈生怔住了。   孙逸月,孙妈?   他一直都觉得,孙妈说自己孩子流产了,所以孙妈不可能知道孩子长什么样,甚至不可能见过孩子。   而孙逸月是幸存者,知道母亲的长相,所以就算姓相同,也只是巧合,自然不可能有关系。   但是他似乎一直都没有往一个最简单的地方想。   孩子也有可能跟着母亲姓,一个母亲也不一定有一个孩子。   如果说,流产的婴儿是孙妈的孩子,孙逸月也是呢……? 第49章 新丧娇妻(20)   慈生在一瞬间的停顿之后瞬间回神, 先是跟着孙妈的声音偏头到她的方向,旋即声音带上了几分急切,问道:“孙妈, 你孩子的名字是什么?”   程乔刃和孙逸月两个人从刚刚开始就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时不时侧耳听一下慈生他们在讲什么,凭着自己脑海中的想法猜测发生的事情。   听到慈生略带急切的这一句,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愈发侧耳去听。   没想到, 众女鬼的反应跟他们两个人差不了多少,好像她们也不知道孙妈的孩子叫什么名字,面面相觑半晌,顾莉娜开口:“你们有谁听过孙妈说自己孩子叫什么么?”   马芳影摇头:“没有听过, 孙妈虽然年纪比较大一些, 但是她一直没有很清醒, 只知道她管自己叫孙妈。”   另一个女孩不想猜了,直接绕到了孙妈的背后, 拍了拍她, 纳闷道:“孙妈, 人弟弟想帮你找儿子呢,别愣着了呀。”   没想到,孙妈却依旧没有反应,像是个找到自己最喜欢的玩具一样的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一点都不愿意松手。   听到她有些难受有些凄厉的哭声, 慈生都忍不住觉得或许孙逸月真的是她孩子了。   孙妈不说话,众人也都不知道, 只能暂且搁置下这个问题。   慈生犹豫了一会, 也没接着问孙妈了:她现在的状态, 恐怕连自己的姓名都问不出来,还是再等一会吧,至少等她平静下来不再哭泣。   慈生知道的剧情里并没有有关孙逸月母亲的部分,他虽然觉得很像,但是没有证据。   于是,他便将心中的目标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   ——孙逸月本人。   慈生开口道:“孙逸月,你好。请问可以问一下令堂的名字吗?”   孙逸月一怔,似乎没想到慈生会忽然转头问自己,但是他一直以来就希望可以替自己的母亲找回一个公道,希望能找回母亲的魂魄,故而此时心头狂喜,赶忙道:“当然可以,谢谢您,我母亲叫孙婉英,是R城的本地人,当年去世的时候是带我在A城的宾馆里,她去世的那一年三十二岁,我八岁。”   一口气说了一大通,孙逸月嘴唇有一些颤抖有一些紧张,很期待慈生能够给一些有方向的建议。   慈生顿了一下,道:“抱歉,虽然有点不礼貌,但是想问一下,令堂……”   孙逸月果断摇了摇头,答道:“不不,没什么不礼貌的。我爸妈早就已经离婚了,所以我爸的名字我已经记不得了,家里没有任何他的照片和信息。我是跟着我妈妈姓的。”   感觉可能性很大,但是华国这么大,同姓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光知道这些还不够,还需要更多的消息。   慈生的手一直攥着萧望勉的领子。   或许是刚刚的事情实在是发生得太紧急,他完全忘了要萧望勉把他放下来,此刻下意识地就揪着领子思考起来,差点就在他颈边啃一口发泄一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了。   身边自然没有人敢对萧望勉提什么异议,大家都莫名习惯了漂亮弟弟被一个高挑俊美的男人抱怀里。   半晌还是慈生自己回过神来,懒得跟萧望勉争辩,又对着孙逸月开口:“请问,令尊的照片……”   孙逸月有些迟疑,倒不是因为不想给慈生看:“有的,但是是我母亲十几岁时候的老照片了;十几年前家里没有手机和相机,没有什么照片,我只有脑海中妈妈的长相。”   慈生小声地“啊”了一声,感觉发现了盲点!   他道:“能把照片拿出来么?”   虽然他看不见,但是可以让女鬼姐姐们看看啊!要是能够分辨出来的话,岂不是更好?   孙逸月立刻将放在胸前口袋中的照片拿了出来,递到了慈生的面前。   众女鬼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七嘴八舌凑上去看了。   孙妈此刻就整个虚影趴在孙逸月的背后,孙逸月虽然能够感觉到身后有凉风,但是也没想那么多。   程乔刃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   两人众鬼站在一起,场面确实有些滑稽好笑,但是却没有人笑的出来;只有萧望勉看上去心情不错,甚至有闲情逸致低下头偶尔蹭蹭慈生的耳廓、舔舔他的唇瓣。   慈生忽然想到他本人就是一个巨大的挂,犹豫了一会小声开口道:“望……先生,孙逸月的母亲是孙妈吗?”   萧望勉没开口,半晌以后,他喉结微滚,喉间逸出一声轻笑,不知道是真无奈还是假无奈:“不知道哦。”   “不过,”萧望勉道,“最好让这位孙妈赶紧休息,不然以她现在的魂魄,恐怕马上就要消散了。”   慈生一怔,顿时紧张了一些,攥着萧望勉领子的动作变得更用力了一些,有点急切:“能帮忙把她的魂魄固定住么?”   他知道萧望勉的脾气,提前顺毛道:“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大手轻拍了一下慈生软软的臀,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对谁都好,现在为了一个陌生人也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么?”   话虽然这么说,萧望勉还是动手了。   他轻而易举地伸手,在众女鬼们迷茫的目光中收束了孙妈的魂魄,让她停止了疯狂似的哭嚎,转而缩成了一团疲惫老人似的魂魄。   刚刚开始女鬼们就对着看了半晌,也不能确定孙妈就是照片上那个明艳的女人,此刻就更没法判断了,茫然地抬头。   孙妈的魂魄被放到了顾莉娜的怀里,她小心地让孙妈别掉下去,看向萧望勉的目光里带上了些许的战战兢兢,小心问道:“您的意思是……”   萧望勉淡淡道:“魂魄要碎了,养着。”   众鬼一阵哗然,孙逸月也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滑过一阵很难受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本该来,但是他却并没有抓住。   慈生听着耳边有些嘈杂的声音,犹豫了一会,还是轻声对孙逸月道:“这里可能有你母亲的消息,但不一定准确,所以……”   孙逸月的眼泪在听到“母亲”两个字的时候就情不自禁地流淌了出来,几乎是哽咽着擦掉了泪水,感恩道:“能有消息就很好了,谢谢您,谢谢您……”   程乔刃忍不住叹息,拿了纸巾递给他,众人一瞬间都陷入了沉默。   如果说,孙妈和孙逸月真的是母子,那未免太残忍了。   母亲魂魄被封印多年不能见天日,孩子独自一人流浪二十年,患上PTSD,好不容易振作起来为母亲讨一个公道。   孙逸月依旧有些哽咽:“我们终于抓到了吴山岳的这条线,但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是另有其人,我想给妈妈报仇,我必须要找到……”   女鬼们虽然知道他听不见,但还是道:“肯定可以的,去首都,那群人肯定都在首都。”   慈生也同意。   他忽然又想到一个事情,扯了扯萧望勉的领子,小声对他道:“放我下来。”   萧望勉顿了顿,不想松手,又听到慈生的一句:“求你了……”   萧望勉稍微弓下身子,将慈生放在了地上。   当然,手还是尚且放在他的手腕上的。   慈生循着空气里面那一股难闻的臭味走到了吴山岳所在的地方。   慈生犹豫道:“他……死了吗?”   萧望勉淡淡道:“还有一口气,只要你说的话,他就会死。”   慈生摇了摇头道:“暂时不用。”   他对着吴山岳自然没有什么甜软的语气,严肃认真道:“你身边有之前被你虐杀的女孩的照片吗?”   吴山岳在地上抽搐了一瞬间,像是一头挣扎的死猪。   萧望勉轻哼了一声,将他的声带封印解除,就立刻听到了他嘶哑和痛苦的咆哮。   吴山岳痛苦喊了半天,嘴里全部都是一些求饶,混杂着一点精神不正常的“爆发”,扬言要将他们全部杀掉。   萧望勉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他嚎叫不出来了。   萧望勉淡淡道:“问你,有没有照片?”   吴山岳嘶哑着:“……没。”   紧接着,他又痛苦地叫了起来,这一次声音越来越微弱,感觉下一秒就要断气一样,逐渐要窒息。   他终于道:“有照片……但是不在我这里……”   咳嗽两声,他终于恢复了呼吸,像个破风箱一样。   “只有近年的……”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跟丢垃圾一样轻松将他踹到了一旁。   “什么时候去首都,能跟跟你接头的人见面?”   吴山岳这次不挣扎了,有些虚弱道:“七天之后……”   一星期,去首都肯定是够了。   慈生扯了扯萧望勉的袖子。   差不多可以了。   孙逸月看到了他们这里的场景,几乎是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焦虑和一些紧张,跑过来对慈生道:“先生,我们会沿路去首都,虽然这样说真的有些麻烦您,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您帮忙……我们没有办法跟魂魄们沟通,我妈妈——”   慈生犹豫了一瞬间,但是没有再多想什么就同意了。   慈生道:“我会尽力的。”   反正他和萧望勉只要在后面就好,主要是让孙逸月成功复仇。   今天这一通实在是花费了太多的精神,等到众人休息下来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了,中午的那顿饭都没有来得及吃。   慈生本来身体就不好,前两天吃饭也不规律,又这么累,此时脸色有些白,看上去风一吹就倒。   萧望勉意识到这一点后心情显然变得不佳起来,眉头微蹙。   两人一众鬼们是在他之后离开的,有仇报仇,有冤报怨,剩下的一些收尾事项也自然由圆滑的程乔刃解决。   故而,萧望勉将慈生抱上车的时候,外面非常安静。   慈生还沉浸在刚刚的事情里,直到周遭寂静无声,黑暗且暧昧的光降下来,慈生被萧望勉咬了一口肩膀。   慈生抖了一下,不满地唔了一声。   青年漂亮的肩膀上落下一道浅红色的齿痕,身上的衬衫被萧望勉拉了一些下来,修长干净的肩膀线条利落,凑近了可以闻到青年身上淡淡的香气。   萧望勉咬完又亲了两口,慢条斯理的,就是没说话。   慈生懵然,小声道:“……怎么了?”   萧望勉面上没几分不满,吻着慈生的动作却昭然若揭:“……宝宝真会帮别人。”   生气了?   是因为自己替孙妈求情,所以又不高兴起来了?   慈生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他有点想说萧望勉小气鬼,不过他还要继续演戏。   而且萧望勉冰凉的手顺着从他衣领下去的时候,慈生顿时哑巴了,眼尾一片水红的潋滟,小细腰勾起来往后躲。   他一躲,萧望勉的手也停下来了。   也不知道他什么情况,但是他的吐息冰凉,似乎有些不愉。   慈生心说他老公别演戏演着演着精神分裂了。   片刻之后,行驶的车停了。萧望勉又手把手将他抱回了他住的那栋别墅里。   “今天想吃什么?”   萧望勉语气淡淡的,慈生基本上没有见过他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平常萧望勉的语气都是甜蜜并且宠溺,恨不得把自己捧在手心上——虽然现在他的行动也依旧非常宠溺,但是语气明显有些不高兴。   慈生道:“随便什么都可以。”   萧望勉没应声,将人放在沙发上,准备去厨房做饭。   没听到他过来叫自己宝宝,没感觉到他甜腻地亲吻自己,慈生竟然觉得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你……”   萧望勉冰凉的大手落在他手腕上,示意自己在。   慈生却一下子又卡壳了,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没有被亲所以不习惯了吧。   他道:“……我想吃虾仁。”   萧望勉背对着他,嗯了一声,沉声道:“好。”   高挑的男人起身,气息撤离慈生旁边的时候,慈生却又没忍住,出声道:“萧望勉!”   空气安静了一瞬。   下一刻,男人浑身侵略性的气息席卷而来,连带着他冰凉的吻;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息交缠,慈生甜津津的唇被舔开,萧望勉浑身的暴虐气质、不满与天生对慈生的娇宠混杂在一起,却给了慈生一种上一世黑雾初来的错觉。   “唔……老公……”   慈生的话带着点哭腔,带着点可怜又可爱的求饶,让萧望勉心头的恶劣和暴躁逐渐歇了下来。   下一刻,慈生主动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撒娇:“……望勉。”   上一世倘若听到慈生这么喊,萧望勉恐怕心都要化了,恨不得直接给慈生将星星月亮摘下来,但是此刻的萧望勉心里又带了几分酸意,咬牙道:“小坏蛋……知道我是谁吗,就要喊老公?嗯?是不是只要对你好就可以当你老公?”   慈生沉默一瞬,旋即伸手拧他耳朵。   “你觉得我不知道你是谁嘛?”慈生气不过,又咬一口,“萧望勉!”   萧望勉似乎是愣了一瞬,向来所向披靡的人罕见地有些沉默。   “宝宝,你知道……”   慈生哼了一声。   娇气宝一样:“我到这个世界里面来,都以为没有你出现,但是我还是遇到你了。”   萧望勉垂眸,看着自己心里小猫一样又乖又漂亮的宝贝继续说:“遇到你我就知道是你了呀。系统把我的记忆消除,我好不容易才据理力争,得到的有关你的记忆。”   萧望勉垂眸,明明依旧是低磁的音色,不知道为什么,慈生竟然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大型犬一般的“可怜兮兮”:“我以为你记得我,然后还……”   “宝宝,我刚死你就改嫁。我好生气哦……”   慈生扑哧一声笑了。   “以为我我一边记得萧望勉,一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是吧?”觉得他为了任务可以随便的牺牲自己,或者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会愿意用自己当条件。   但其实,是因为慈生知道宠着他的是萧望勉,才会肆无忌惮提出自己的要求,才会恃宠而骄。   慈生继续道:“没有的。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停留在这里。”   而且,如果不是你,谁都不行。   “如果下一世我们碰不到一起,我会努力做任务攒积分,不管怎么样和系统讲条件,我都会到有你的地方。”   慈生安慰他:“只有你。”   就像是上一世,慈生对萧望勉最后说的一样。   我也爱你。   男人低头,搂紧了慈生,有些哑然:   其实,上一世的最后,萧望勉说什么也不乐意让慈生一个人走,但是慈生确实无法留下来。   于是他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控制系统,在慈生身上留了一个相当于标记的东西,只要这个东西不被消除,他下一世就还能够遇到萧望勉。   这是他没有跟慈生说过的。   所以这一世两人的相见不是意外,是早有图谋。   当然,萧望勉也不会说。   他冰凉的吐息落在慈生的身上,却逐渐暧昧:“所以宝宝……”   慈生顺毛撸他:“嗯……”   拿着剧本演了这么天,总算能好好地说话了。   虽然萧望勉占他便宜这么些天,但是想到某人一出现就是“遗体”的份上,还是饶了他吧,不然也太惨了。   慈生想到什么一样,忽然忍不住笑了:“我还忘了问你,当时遗体烧不起来,你怎么做的呀?”   萧望勉亲他的唇,含糊道:“阴气,无法点燃;之后……我的魂魄可以回到身体里了。”而且顺便改变了一下容貌,更符合他原本的形象。   唔……   慈生扯住了他的领子。   按道理说,萧望勉这么厉害,应该身上没有尸斑啊这些东西吧?   既然已经坦白了,慈生说话也没有那么小心翼翼,眨了眨眼,试探问他:“那,你是回到这个身体里,是不是没有上一个世界厉害呀?”   慈生没有“嫌贫爱富”的意思,单纯是害怕他在过几天去首都的时候吃亏:“你的阴气滋养了女鬼姐姐们,让她们复仇,那你自己身上的还够吗?”   “不许逞强!”   萧望勉顿了顿。   他只是顺着宝宝的想法而已,应该不算骗人吧……享受一下宝宝的关心也是好的。   萧望勉违心道:“嗯。今天花了我很大的力气,这一世的力量没有上一世强。”   慈生漂亮的小脸上露出来“果然如此”的神情,眉头蹙着,很是担心他。   “那如果我们碰到了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你一定要记得跟我说哦,我们就喊孙逸月他们一起赶紧跑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主角攻受肯定有主角光环嘛。   萧望勉继续违心点头,揉了揉慈生的耳垂,淡声道:“萧鹏宇那两个人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   慈生疑惑道:“不是说,等四十九天之后吗?”   萧望勉道:“嗯。提前了。”   他没说的是——   在他离开的半个小时内,除了分给了女鬼们一些用于复仇的阴气,他还顺道去了一趟萧母和萧鹏宇的房子那里。   两个人因为之前的种种恶劣行径,被自己的梦境逼得痛苦万分。   看到萧望勉之后,就以为见到了鬼,一方面是害怕,另外一方面又是疯狂地辱骂和喊打,似乎只要将梦中的人杀了,就可以解脱了。   萧望勉淡漠幽深的黑色瞳眸红了一瞬,亦不知是映出地上鲜红的血,还是彰显了他体内磅礴恐怖的能量。   他只是轻轻踩了一脚,两个人同时发出了痛苦的尖叫。   萧望勉从来都没有什么慈悲的善心。   如果不是为了慈生,他不会有闲情逸致**,不会有耐心看到触碰了他禁忌的人活到明天,不会看到爱人“摇摆不定”还能心如止水。   他——   祂,是鬼。 第50章 新丧娇妻(21)   数天过去, 几人已经快要到首都了。   前几天的折磨加上赶路的疲惫,慈生没有意外地有些咳嗽,除了眼睛再一次红肿疼痛起来, 胃也总是痛。   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萧望勉看着他身体不好而心情不佳,他便也“讨好”地笑笑, 扯住人的衣领撒娇。   看着他有些失焦的瞳孔,依旧水汪汪的漂亮眼睛, 再加上有些水红的眼尾, 就算萧望勉有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更何况萧望勉根本舍不得。   萧望勉只能叹口气, 有些无奈有些宠溺:“小坏蛋。”就会让人担心。   慈生抿唇笑得乖乖的,装作没听见。   孙逸月和程乔刃两个人基本上解决了吴山岳的事情, 而如何套用吴山岳的身份让上面的人放心则由萧望勉负责, 基本上没有花太多时间,就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过来了。   其实他们可以直接做飞机过来, 但是碍于吴山岳“七个人”的指标,他们不得不坐车, 在去首都的路上由萧望勉找一些孤魂怨鬼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今天这一波大概是决战了吧?   慈生想到这里有些紧张, 将这些人全部都解决, 事情就差不多结束了!   感觉到车停下来, 慈生循着男人身上温度偏头,好奇问道:“是不是到了?”   萧望勉倒是摇了摇头:“先带你去休息。”   慈生乖乖点头。   也不知道萧望勉到底是什么身份, 反正每次都能够安排上很舒适的住所,而且就连给慈生换装的习惯都没改变过,一进门, 慈生就能感觉到一阵暖洋洋的风吹过来, 旋即就是手边一排的衣服。   在睡了一觉之后, 慈生明显精神了一些,又吃了些东西,他自称自己现在生龙活虎,却被萧望勉又扛着抱回了卧室。   慈生不满地空蹬了两下,被萧望勉抱得更紧了。   慈生没啥跟他抗议的余地,毕竟自己从头到脚基本上都是萧望勉包办。   他只要负责抬手,萧望勉就会过来将他这件卫衣给脱了,旋即给他换上一件领子精致刺绣漂亮的衬衫,甚至还有一个手工做的腰封,准确无误将纤细腰身勾勒出来,顺着往下的就是他纤细笔直的腿。   萧望勉明显停在慈生面前沉默着看了好一会,旋即才又以一种喟叹满足的语气道:“我的宝宝怎么这么乖……怎么这么好啊……”   慈生对此的回应是用力咬了一口他的手腕。   “乖乖,小乖,”萧望勉喊他,要他坐在床上,“给你穿袜子。”   慈生心里尚且还记挂着决战的事情,忍不住道:“什么时候出门呀?”   光穿袜子有什么用啊!萧望勉基本上都不让他走路的。   穿袜子都不代表他能出门,谁让萧望勉是个大变态。   萧望勉的手落在他脚腕上,拿了一双棉袜过来,仔细给他套上。   动作慢条斯理,也没法从语气里听出什么行动的欲望:“等你休息完。”   “可是我已经休息好了呀。”   慈生悬在空中的足动了,踩了萧望勉一脚。   他现在眼睛不疼胃不疼,也不咳嗽,感觉自己能打十个吴山岳!   萧望勉苍白的大手又往上钳住了青年的膝盖。   另一只手则准确无误接住了青年漂亮的足尖,甚至有闲心低下头轻轻亲吻了一下他的足背,轻笑。   怎么、怎么这么变态的哇!   慈生耳尖噌一下红了,他眼睛圆溜溜的,道:“你等下别亲我!”   萧望勉又忍不住笑了,投降道:“好,那宝宝亲我可以吗?”   慈生不想理他,感觉到自己的足心被人拉着踩上了一个触感较为冰冷且坚实的东西。   ——萧望勉的胸膛。   萧望勉似乎毫不介意这样的行为,活活像是烽火戏诸侯的昏君,对他道:“宝宝必须得好好休息,你不用担心他们怎么样,已经吩咐人去做了。”   慈生微怔:“去做了?”   “嗯。”萧望勉声微沉,“他们见面的地点,一共有几个人,外面的布置和安排。”   萧望勉故意添了一句:“不全是我做的,我现在没有那个实力。”   果然,听到这一句之后,慈生有些担忧的神色出现在了脸上,本来还挣动的足都不动了,放下来之后又伸手,拉住了萧望勉的袖子,忧心忡忡道:“虽然你是鬼,也要注意安全。”   万一遇到很厉害的天师把他收了怎么办?   那岂不是真从剧情设定的小寡妇变成萧望勉的遗孀了。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道:“好。”   “那我们赶紧去吧好不好?我真的真的已经休息好了!”慈生想到女鬼姐姐们全部都跟在孙逸月他们身后,准备一起去找吴山岳的保护伞,实在是忍不住心里就焦急起来。   萧望勉无奈又宠溺地叹息:“好……”   带慈生去有一个条件,是萧望勉提出来的:跟去找吴山岳他们的时候一样,为了贴合人设,萧望勉需要演的更像是一个纨绔一些。   孙逸月他们也一样。要不然保护伞一看,一行人全都气势汹汹正气凛然的,不立刻收拾包袱滚蛋?   慈生敏锐地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又没办法反驳。   于是,他几乎是捂着脸,被萧望勉从车上抱下来的。   青年脚上穿了一双小皮鞋,搭配上他一声自带贵气的穿搭、漂亮俊俏的外表,简直不要太像是小王子。   慈生也挣扎过,说自己如果演“宠物”的话,肯定要自己走路,而且不能这么、这么贵气,但是萧望勉哪里可能同意。   萧望勉哄他:“我的人设就是一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废物少爷,看上了朋友的妻子,所以——”   慈生打断他:“好了……”   赶紧下车吧,他都已经听到了孙逸月和程乔刃这一对主角攻受两个人的声音了。   孙逸月从上一次得知可能有自己母亲的消息之后,整个人开朗活泼了不少,希望能用好一点的姿态迎接妈妈;此刻他看到了慈生两人,立刻有些积极地打招呼:“两位先生!”   慈生抿唇笑笑,道:“喊我慈生就好。你们已经准备好了吗?”   程乔刃答道:“是的,谢谢慈生少爷。”女鬼们的魂魄安静地跟在两人身后,孙妈的魂魄被顾莉娜捧在手心里,时不时呼唤她两句。   萧望勉打断道:“可以了。进去吧。”   “好。”   众人精神一凛。   乍然一走近这一座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酒吧,众人就能够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慈生是凭着直觉,觉得有一些不舒服的气息在他身边。萧望勉则不必多说了。   对于剩下的主角二人团和那些女鬼姐姐们来说,则觉得暗流涌动,或者直白一点,这里有血腥味,甚至还很新。   慈生的脸埋在萧望勉的脖颈里,闻不出来,他也没法感受到这酒吧里面狂乱、五光十色的灯光,几乎恨不得用霓虹光将人的眼睛闪瞎。   他最能跟大家共情的,恐怕就是震耳欲聋的音乐了,节奏感十分强的重金属和摇滚混杂在一起,再加上周遭那些吵吵嚷嚷的声音,几乎要用音浪将众人淹没。   慈生小声地“唔”了一声,下意识地、依恋地往萧望勉的怀里缩了一下。   萧望勉餍足地轻拍了一下慈生的小腰,哄道:“乖乖,不怕。”   慈生差点没有听清楚,“嗯”了一声之后,便蹙眉,觉得脑壳子嗡嗡响。   他们四人走进来的动作虽然不大,但是也引起了门口人的注意:那人年纪看上去挺大,一脸褶子,能够随机应变得很,看到了为首气势惊人的萧望勉,便立刻道:“先生您好,这边走——”   “是吴哥那里介绍来的,对吧?”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状似不经意地打量着四个人。   高挑俊美的男人怀里抱着个漂亮的小少爷,后面跟着的也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两个帅哥,跟电话里说的一样,所以绝对不能怠慢了。   程乔刃开口道:“对,吴哥来不了了,事情现在都在我们这里;”   那人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领着他们几个往一个另外比较安静的走廊走。   这道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走了约莫一分钟还没有看到有房间。   路上,这人还不忘说话:“您几位今天来的确实是巧,我们李先生今天亲自来了,要是放在平常的话,是绝对见不到的。”   程乔刃温和道:“我们正是为了这个来的,不是吗?”   那人明显僵硬了一瞬,打着哈哈道:“当然、当然,是我冒昧了。”   话音刚落,便好像是有道隐形的门訇然中开,呈现出里面比外头奢华十倍的场景。   好像没有人,空荡荡的,沙发摆在璀璨的灯下,流淌着的光简直令人心旌摇曳。   里面的奢侈恨不得是用金钱硬生生堆砌出来的,就连脚下的地板都看上去泛着丝线般的金光。   那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恭敬地为他们指了指里面:“您几位请进。”   孙逸月和程乔刃两个人打量了一番四周,血腥味带着一股难受的郁结之气顿时堵住了他们的胸口。   萧望勉垂眸淡淡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他,没说话。   慈生则小声道:“里面有几个人呀?”   几个人吗?   没有人,有两个畜生,还有滔天的鬼魂。 第51章 新丧娇妻(22)   众人的面上都保持了镇定。   在门口那个人离开之后, 空气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脚步声。   旋即,还是程乔刃先开口道:“李先生, 我们是代替吴先生来给您送货的,您在吗?”   那些畜生还在角落中没有出声, 萧望勉有些趋于不耐烦了,他很讨厌这些自视甚高的蝼蚁做一些恶心到慈生的事情, 在准备动手之前, 感觉到慈生拽了拽他的领子。   他这才回神,想起来自己的“人设”。   而慈生的耳边从刚刚开始忽然多出来了很多的声音, 有大有小,无一例外都是如泣如诉, 渐渐的, 还有顾莉娜她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弟弟,我能感觉到, 这里全部都是跟我们一样的姐妹……”   慈生忍不住蹙眉。   顾莉娜继续道:“孙妈好像好一些了,我看她现在能动了, 就是看上去还有些呆呆傻傻的。”   按道理说, 孙妈应该也是跟吴山岳报仇过了, 不应该这么没有意识呀。   慈生刚想问问萧望勉, 就听到他低低地“嘘”了一声。   慈生顿时警觉起来,没有动弹。   果然, 下一刻,从角落中走出了两个人:刚刚这两个人掩藏在黑暗中,几乎没任何存在感。   为首的一个是个带着大金链子、大肚腩的男人, 看上去人近中年;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有些老态、头发花白的人, 看上去大概五十多岁。   哪个是李先生?   孙逸月他们自然是能看得见的, 正在脑海中飞速判断之际,就看到前面的金链子先开口:“是代替小吴来的吧?东西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孙逸月和程乔刃对视一眼,道:“已经都准备好了,在我们安排的酒店里。”   这个金链子是李先生么?   金链子笑了一声:“行。那就好,之前小吴应该跟你们讲过了吧,报酬不会少你们的。”   程乔刃问道:“不好意思李先生,我们有些冒昧,但是能不能知道您要那些,是为了……”   金链子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道:“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问,知道吗?”   “知道知道,只是……”程乔刃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我们实在是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漂亮姑娘,少了一个,会有什么影响么?”   “少了一个?!”金链子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气冲冲地质问:“我说过很多遍了!少一个都不行,否则……你现在给我去找,不然你也别想留住你这条小命。”   “哎——”   金链子忽然停住了,目光贪婪地落在了慈生的身上。   他紧接着变了脸色,痴痴道:“如果找不到的话,我看这位也不错。”   说谁不错?慈生?   他意思是,敢在萧望勉的面前这样肆无忌惮地说慈生很适合被虐杀?   孙逸月和程乔刃——包括慈生本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怎么敢在萧望勉的雷点上蹦迪的?   慈生扯住了萧望勉的领子让他别发疯,抱住他的脖颈亲了一口——外面看上去就好像是在害怕地颤抖一样。   萧望勉忍住了。   孙逸月开口:“不好意思啊李先生,这位是我们的朋友,他不太适合的。”   “但是——”   “嗯。”   两道声音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发出来的。   金链子背后的人终于开口了,他拍了拍金链子的肩膀,目光沉沉。   “老刘,这位是朋友。”   果然——   金链子被他称呼为老刘。   那个五十多岁、刚刚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人才是李先生,看上去很是眼光毒辣。   程乔刃见状明白了,他只是略略一思索,便继续挂上了笑容,语气熟稔中添了些许的毕恭毕敬:“李先生,我们几个人仰慕您好久了,今天终于见到您了。”   他继续道:“刚刚是在跟刘先生开了一个玩笑,其实我们七个人都已经准备好了,而且还有备用的专门孝敬您——您应该不会生气吧?”   刘金链子皱眉,心情有些不太好,质问道:“你们骗我?——哼。”   碍于李先生的在场,他没有发作,只是脸色铁青将脸转了过去,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了慈生的身上。   程乔刃心头一惊,他都害怕萧望勉直接伸手把他眼珠子挖了。   还好现在萧望勉怀里尚且还抱着慈生,慈生翘起的小皮鞋边一晃一晃,看上去又乖又像是在跟萧望勉撒娇。   程乔刃再三确认萧望勉忍住之后才放下心来,继续对那位李先生道:“要求都按照您说的做了,您也别对我们这几个新参与者藏着掖着了嘛!”   李先生似乎是笑了一声,有些苍老的神色顿时显出两分年轻,从眼底射出两道精光,随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嘴,“慷慨”道:“这个嘛……需要七七四十九个人,主要是为了打造一个聚阴阵。” !!   聚阴阵?   需要七七四十九个人,还有个这么阴气不祥的名字,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孙逸月忍住自己的滔天怒火,勉强压制下来继续问道:“那能问问您,这聚阴阵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呵呵,这还不简单?”刘金链子似乎有些鄙夷不屑他们的无知,颇有些骄傲自得地跟众人描述,“聚阴,聚银,聚淫——用那群小贱人投进这个阵法里,聚来的阴气可以求很多东西,包括官位财富,倘若要是全用来求长寿的话也不是不行……”   “咳。”   李先生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刘金链子的侃侃而谈,他微微笑了一下,自己开口道:“当然,那些都是最粗俗的东西,做这个事情当然是为了满足你心里最想要的东西——比如,你求而不得爱的人的真心,你过世的亲人,你梦寐以求的权利、财富和地位……”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孙逸月手脚冰凉,被程乔刃握住,勉强没有发作出来。   慈生虽然尚且在萧望勉的怀里,但是他现在都有些气得恨不得冲上去给这个李先生一个大耳刮子。   说什么屁话?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就要虐杀这么多无辜的人?伤害这么多无辜的生命?   萧望勉没有说话,但他伸手,轻柔舒缓地拍了拍慈生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他。   程乔刃顶着巨大的压力调整好了自己的笑容,对着李先生开口道:“实不相瞒李先生,我和我爱人的爱情不被众人看好,我就想做出一番事业来好好打脸他们,所以,如果您能让我参与进去,真是不胜感激。”   李先生看了一眼两个人连在一起的手,很懂事地笑了一声,了然道:“哦,原来如此。没问题,毕竟你给我带了这么多人来,只要你比老吴做的好,你就是我的大功臣。”   “是,”程乔刃“嘶”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一样问,“有点冒昧,但其实啊,我们有点想知道……像您这样权利、财富、地位,包括女人都尽数不缺的人生赢家——哈哈哈哈,您想要什么呢?”   “我知道,钱这玩意嘛谁都不会嫌少的,所以您……”程乔刃的心提起来,语气依旧自然。   李先生则忽然叹了一口气,看上去有些惆怅,有些在追忆往事的样子。   “实不相瞒,我二十年前的时候,曾经参加过一个朋友组织的‘游戏’,但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边缘人。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过,这个游戏给我带来了这么多。   当然,当时我许的愿是能够有权利财富和地位。”   “当然,现在呢,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都是身外之物了,我现在发现我最缺少的,是当年我很倾慕的一位人的真心,”李先生的目光有些痴迷,“当年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看上去很年轻,很有一种母性的漂亮……看到因为破产倒在路边的我,不仅没有嫌弃,反而给我钱,给我买饭吃……”   “所以呢,我这次的目的,就是希望能让这个聚阴阵将她带给我,我一点都不嫌弃她有孩子,我也不在乎什么别的。”   李先生总结,语气里透出的全然都是期待和一些近乎于偏执、狂热的追求。   慈生有些温热的吐息长长地喷洒在萧望勉的颈边,他很愤怒,是深呼吸都没办法平静的愤怒。   不止是因为他的话语。   固然,李先生不择手段、参加了一次恶毒的聚阴阵,还想参加第二次,是很可恶的,而且他想要害这么多人只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更可恶。   但是恐怕没有什么比慈生听到的更令人绝望。   从刚刚开始,怒火滔天、蠢蠢欲动的顾莉娜他们就已经七嘴八舌讨论起来等一会要怎么将他们碎尸万段了,在众鬼的声讨中,一直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孙妈竟然逐渐苏醒了过来。   众鬼们安静了一瞬,旋即又热烈地讨论了起来;顾莉娜声音嘶哑着开口笑道:“孙妈,你上次抓着人家弟弟不放,现在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可别再傻愣愣抱着人家……”   孙妈的目光是清明的,听到顾莉娜的调侃之后,没有像之前一样愣半天,反而是停顿了一瞬之后,声音颤抖着道:“嗯……”   她的目光落在了李先生的身上,声音里全然都是一些痛恨、不可置信,和狼狈:   “这个人,我认得。” 第52章 新丧娇妻(23)   几乎是一瞬间, 那些电视剧、电影中可能出现的桥段都在慈生的脑海中出现了个遍,但是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试探着小声问了她一句:“孙妈, 你的意思是……”   孙妈有些沉默,但是在众鬼的哗然声中还是开口了:“那年……我跟逸月的爸爸离婚了, 我准备回R城,先在A城的宾馆里住了两天。也是那两天我才发现自己……”   自己又怀上了一个孩子。   她崩溃, 无助, 但是还是决定将自己的孩子生下来,虽然带两个孩子肯定很艰苦, 但是她没有害怕。   正在这个时候,她带着孩子从外面回宾馆的时候, 遇到了那个一滩烂泥一样倒在路边的男人。   孙妈怀着孩子, 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决定伸出手帮助他一把, 也是为了给孩子当一个好榜样。   但是她可能怎么都没有想过,自己帮助过的人, 在几天之后就成了吸自己血、用自己的痛苦建立他快乐的人。   她有善心, 伸手助人一把, 但是却被虐杀、被流产, 还硬生生死在了孩子的面前。   他狼心狗肺,在用恩人的血铸就自己成功基业的时候, 丝毫没有想过会有这种可能性,而且现在享受了二十年的好日子,开始希望能够得到当年那个恩人的青睐了。   做梦吧!   真是太不公了。   慈生忍不住鼻酸, 滚烫的鼻尖落在萧望勉的肩膀上, 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男人浑身沉下来的气质。   孙逸月他们听不见孙妈一众鬼魂的声音, 他便握紧了拳头,冷声道:“能问问你那里有没有照片么?”   李先生还沉浸在刚刚的那些自我感动的话中,一时间听到孙逸月的话还没有反应,半晌才摇了摇头道:“以前的没有。二十年前的那一次,我只是一个蹭到了聚阴阵的无名小卒,现在的照片应该是有的。”   现在,照片已经没有需要的必要了。   因为孙妈已经清醒了过来,她好像是大梦了一场,站在原地的时候,就好像是一只翅膀即将碎裂的蝴蝶。   她清楚地说了自己的名字叫做孙婉英。   她真真如一道幽魂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儿子孙逸月的身后,或许是清醒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孙妈的眼中透露了几分陌生,当然更多的是怀念和痛苦。   “我儿子都长这么大了呀,居然还记得妈妈……”   众女鬼都忍不住泣不成声,就连慈生都默默攥紧了拳,感觉自己鼻酸。   听着孙逸月尚且还在跟他虚与委蛇,慈生闭眼,打断了他们的话题。   “那你认识婉英么?”   这句话是慈生说的。   慈生扯着萧望勉的袖子,让他放自己下来,而他双脚踩实地面的时候,虽然身材单薄,但是气势也不容小觑。   他强调:“孙婉英。”   怎么忽然提到他妈妈的名字?如果这个姓李的跟他说的一样,他应该不知道这个名字吧?但是如果……   孙逸月看着李先生愕然的神色,一时间怔住了。   孙逸月猛然回头,看向了慈生的方向,有些恍然开口:“你的意思是……”   他的意思是,这位李先生想要寻找的,就是孙逸月的母亲孙婉英。   真是讽刺。   不知情的情况下作恶,享受了恩人的鲜血铸就的成功,享受二十年之后开始想要找当初那个对自己好的人了。   慈生循着声音的来源,轻轻地点了点头。   孙逸月脸色煞白,几乎是不受他控制地稍微往后倒了倒,有些崩溃,好不容易才被程乔刃给接住。   李先生很震惊,他几乎是不复刚刚那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失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你调查我?”   慈生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恶心,冷冰冰对他道:“不是调查你,是要来找你复仇。”   孙逸月眼前一片模糊,但是在程乔刃的安慰下很快恢复了下来,他冷静下来,句句泣血般控诉道:“孙婉英是我的母亲,但是她早就在二十年前死了。”   “你说你现在做法,设置这个阵的目的,就是为了我妈妈?让我妈妈来找你?”孙逸月双目赤红,“我妈妈早就在二十年前死了,那时候就被你间接害死了!!”   那男人僵住了,他愤怒地环视四周,似乎是很不可置信的模样,从手边抄起来了一个貔貅的玉雕,就恶狠狠地直接往地上摔,大发雷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就是为了她才花费了这么多精神要设聚阴阵的啊,你怎么能说她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呢?”   “怎么不可能!!”孙逸月怒吼,程乔刃甚至没有办法拉住他,看着他凌乱着头发,冲上去抓住了李先生的衣领,一只拳头高高地扬起,下一秒就要落在他的脸上。   “你们都是畜生!畜生!你还自以为你很伟大吗?你觉得你设这个阵要她过来很伟大?你说什么屁话说不嫌弃我妈生过孩子很伟大?我告诉你,你不配——”   “砰”一声的重重闷响,是孙逸月的拳头落在他脸上的声音。   刘金链子一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但是等他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时候,他立刻动起来,伸手拦住了孙逸月。   他膀大腰圆的,孙逸月只是一个身材比较清瘦的青年,几乎是要被掀开的时候,程乔刃猛地冲了上去,牵制住了刘金链子。   李先生倒是摆脱了孙逸月的拳头,但是此刻呆呆木然地站在原地,半晌过去竟然露出了一个呆滞的笑容。   “不可能,我就是为了她才来的……”   他惶然着急道:“怎么会呢,当时……当时现场明明没有她啊,她根本就不在现场啊,聚阴阵怎么可能要怀孕的人?肯定是你在骗我,骗我!!”   话音刚落,他就想要动手,转头看了一眼孙逸月和程乔刃,又猛地回头看向了慈生和萧望勉。   他直直冲向了慈生,眼眶血红,带起了一阵风。   结果,还没有来得及触碰到他,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翻了,以一个奇怪扭曲的姿势躺在了地上。   萧望勉在空中伸出了手,略重地动了一下食指,就听到了那人的一声痛苦的嚎叫。   萧望勉能忍到现在很不容易了,要不是因为慈生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抱着他,他早就将这蹦跶的蝼蚁碾成碎片了。   慈生脑海中还留着孙妈跟他们说过的内容,替孙妈陈述:“是的,聚阴阵不可能要怀孕的人,所以她在被发现怀孕以后更加肆无忌惮地虐待了。对你们来说,缺了一个,就再找一个补起来,不是么?”   顾莉娜她们每一个都恨得牙痒痒,眼眶血红的:她们有些人并不是聚阴阵的参与者,就单纯是被吴山岳看上所以玩弄的,她们比谁都清楚那种痛苦和无力。是想要杀人、是深入骨髓的恨意。   故而,她们恶狠狠地冲了上去,一部分鬼对着地上姓李的那位撕咬折磨,另一部分则帮着孙逸月和程乔刃,将刘金链子踩在了脚底下,任由他发出了一声声杀猪一般的哀嚎。   孙妈想要说话,但是她的声音没有办法被孙逸月听见。   慈生顿了顿,他转头,扯住了萧望勉的衣角,不太抱希望地那样问道:“望勉,能不能让孙妈的声音被他们听到?”   萧望勉没有说话,但是反手握住了慈生纤细的手腕。   下一刻,瘫软在地上的两头死猪一般的人就不可置信般听到了一道凭空出现的女声。   慈生看不见,但是剩下的人都看到了,几个人的面前忽然从虚到实,出现了一个扎着低麻花辫、眉目间温柔的女人。   那女人的神态很温和,但是在目光落在那姓李的男人身上时,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几分恨意和怒意。   但是她还是先慢慢走到了眼眶通红、不停流泪的孙逸月面前。   她温柔地唤了一声:“月月。”   孙逸月手中的领子一松,他呆呆地张唇,却半晌没有发出声音,好不容易才喃喃道:“……妈妈?”   孙婉英虚虚地将孙逸月拢在了怀里,就听到他哭泣着道:“妈妈……”   慈生只听着他两声泣血般的痛嚎,就一刹那觉得自己留下来真的是有意义的。   虽然可能违背了一点系统期望的“炮灰”,但是谁都没有办法否认,如果不是他,一来,吴山岳和这些人得不到惩罚,二来,痛苦了一辈子的孙逸月也见不到自己的母亲。   孙婉英好好地抱了一会自己的孩子,旋即才振作起来,轻声对他道:“妈妈很高兴能够看到你这么棒,妈妈很谢谢那边的两个先生能够让我再看到你,妈妈很高兴……”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了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嚎叫的男人磕磕绊绊开口道:“婉、婉英……我,我……”   孙婉英没有回答他。   她垂眸,淡淡地回想起了那一年的事情。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我一个人还是没有办法抵抗过那么多威胁,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情我可以做到。”   “我至少可以挽救下其他无辜的人。”   “如果回到那一天,我不会救你。” 第53章 新丧娇妻(24)   “或者说, 我真后悔救过你。”   孙婉英的语气淡淡的,但是单这一句,就让李强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们每一个人都很恶毒, 你们都很歹毒,你们每一个人都该下地狱。”孙婉英字字句句,替一样枉死的姑娘们陈述, “我们不会放过你们,因为不管用什么手段,你们都不能偿还这些被害的人。”   确实, 无论再怎么做, 都没有时间逆流回到当初的办法,这些枉死的人也只能结束自己短暂美好的青春。   慈生想到这里,有些难受, 反手握住了萧望勉的手, 是主动将纤细的指节打开,放任他将自己的手握紧的。   萧望勉注意到了他的情绪不对劲,语气淡然,温和道:“没事的。”   话音刚落,他动了动手, 霎时间,原本空荡荡的屋子中,逐渐显现出来了许多的人形, 包括顾莉娜等人,也统统惊奇地发现自己有了几乎于实体的能量。   “去吧, 报仇。”   萧望勉语气淡淡的, 弓下身子, 将慈生重新以抱乖乖的姿势抱了起来, 让他贴在自己的身前不要害怕。   鬼魂们都避开了孙逸月和程乔刃两个人,先是对着地上的李强志和刘金链子一阵报复,旋即就扭头,带着尖利的咆哮挤出了这个门——外面的那些人也一个都跑不掉!全部都是同流合污的畜生!   虽然之前的伤痛无法弥补,但至少现在的以牙还牙能够让人好受一些。   萧望勉揉了揉慈生软软的发丝,宠溺地问他:“宝宝,乖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慈生顿了顿,小声对他道:“……嗯,还有一件事情,等我们回家再说。”   萧望勉似乎被他的这一句回家给取悦到了,喉间逸出了一声轻笑:“好。”   孙逸月和孙婉英两人虽没有多话,但仅仅是简单的交流,就让两个人都忍不住哭了。   孙逸月痛苦了很多年,终于能够对母亲说:“妈妈,我一直在想你,从小时候看着您走,我就……”   孙婉英摸了摸他的头发,眼里全然是属于母亲的关心和爱护:“妈妈也想你……但是不要怕,月月,我们月月很厉害的,已经可以替妈妈报仇了。”   他脸上的泪水被妈妈擦掉,孙婉英继续道:“这一位一直跟你在一起的,是……”   程乔刃僵硬了一瞬,不知道该如何在爱人母亲面前介绍自己,同性恋人毕竟还有些人受不了,虽然自己精通心理学,但他不确定孙婉英能不能接受。   孙逸月犹豫了片刻开口:“妈妈,这是我的爱人程乔刃。我很喜欢他。”   没想到,孙婉英完全没有接受不了的样子,也没有怅然若失,只是恍然大悟般道:“啊,挺好的,挺好的。”   程乔刃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地,而在萧望勉怀里“旁听”的慈生不知为何也觉出了几分高兴,总有一种见证了朋友受到祝福的瞬间。   他的情绪被萧望勉感知到了,萧望勉轻笑了一下,掂了掂怀里的人,小声问道:“乖乖,在想什么?”   慈生抿唇,没搭理坏心眼的某人。   继续扭头听孙婉英说话,也听到了她继续教育道:“不管怎么样,对待感情你都要认真。而且,就算是报仇了,也不能连累到无辜的人,要谢谢帮了我们的人。”   “嗯!”孙逸月郑重地点头,他和程乔刃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恭恭敬敬地走到了慈生和萧望勉的面前。   孙逸月先开口的:“谢谢两位先生,如果不是你们,我们可能要挣扎很久才能见到真相,而且,我也见不到我的妈妈,没有办法看到她们报仇。”   程乔刃也紧接着:“是的,真的很感激您的好心。”   慈生从刚刚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走过来的时候就呆住了,听到两个人说的话之后更是忍不住将脑袋埋进萧望勉的胸膛里。   但是出于礼貌,他当然要面对着人说话了,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慈生赶紧将功劳抛回给他们:“不是的……是你们自己很厉害。”   他只是跟萧望勉打了个酱油而已。   “不,我是真的真的很感激您,”孙逸月的语气坚决,他看着面前自己眼睛都看不见,却依旧选择主动帮助他们,还这么腼腆乖巧的漂亮青年,“您如果愿意,我真的很想给您二位当手下,这就当是为了报答您让我跟母亲相见的恩情都不够。”   “不不……”慈生抓住了萧望勉的肩膀,水汪汪圆瞪的眼睛像极了面对好意束手无策的笨兔子、小幼兽,“真的不是……”   虽然他跟系统谈判过了,帮助主角攻受是合理的,而且他这次跟萧望勉应该都没有做什么吧,怎么还是看到主角攻受、一大票女鬼姐姐们,上赶着给他当小弟啊。   这不合理!   不过,其实,慈生给予出的善意虽然并不滔天,但是都是雪中送炭,希望能够帮助到众人。   所以……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替自己的乖乖解围。   “关于这个聚阴阵,其实还有一种说法。”   听到这个事情,程乔刃两人都虚心地竖起了耳朵:“您请说!”   萧望勉道:“因果的因。”   “之后的十个轮回世界,这些提前享受了之后十世荣华富贵、从其他人身上剥取富贵的人,将受到惩罚。”   聚因阵!   慈生唇微张,他没有想过有这一层的存在,但是听上去是真的不错: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孙逸月明显也露出了轻松一些的神色,露出了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那真的太好了……”   萧望勉继续道:“替你将魂魄养住了,但要记得不要留恋太久人间,早日投胎。”   这话是对孙婉英说的。   孙婉英赶忙点头:“是,多谢先生,我会记住的。”   “嗯。”萧望勉道,目光沉沉扫了一眼这个复而空荡下来的屋子,“我们先走了。”   孙逸月赶忙道:“谢谢先生!!”   慈生屏息,脸埋进萧望勉的颈窝里,偶尔能感觉到他因觉得愉悦而轻滚的喉结。   直到被萧望勉抱上车的时候,慈生才松了一口气,咬了一下他的喉咙。   萧望勉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惩罚一样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尖,哄道:“乖乖,替你做了这么多事,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啊?”   慈生瞪圆了眼睛,水汪汪,可怜兮兮的,嫩红的唇瓣感觉像是被露水点缀着的漂亮花朵,凑近的下一刻就会闻到淡淡的芳香。   他磨蹭了一会,还是决定蹬掉了脚上的小皮鞋,就单单穿着袜子,趴着坐在男人的大腿上。   旋即,头发丝都精致的小王子低头,给了他的信徒一个甜腻的吻。   直到小王子被吻得喘不过气,只能看到柔软粉嫩的胸脯急促地颤着,而且眼尾、耳朵尖尖都红了,萧望勉才堪堪松口。   萧望勉的两只大手揽住了他的腰,亲密紧紧地贴着他,若有若无地亲着他的软软的小脸蛋。   每次这种时候,萧望勉就不会维持自己温热的体温,整个鬼冰冰凉凉的,又宛如黑雾般阴郁且黏腻,是恨不得将慈生一口吞下去的坏家伙。   慈生眯了眯眼睛,神情有些迷离的同时还没忘了自己想问什么:“……老公,你今天累不累呀……帮她们肯定……”   “唔!”话音未落,慈生就觉得自己的锁骨被小小咬了一口。   萧望勉喃喃道:“……小坏蛋。就会撩老公是不是?你老公怎么可能累……”   “嗯……”慈生扭头,躲开了萧望勉凑过来的亲吻,眯起了眼睛,问他:“所以,望勉,你其实跟上一世的实力差不多,对不对?”   萧望勉的动作一顿。   慈生锤了他一拳,生气道:“骗我!”   萧望勉任由他锤,将人重新搂回了怀里,道:“宝宝……”   他道:“我要是厉害的话,宝宝都不会关心我的。”   听着他的声音委屈起来了,慈生觉得有些心软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要是知道他这次跟上一个世界一样实力那么强,慈生怎么会同意“装纨绔”这种脑子进水一样的提议呀?   那不是给主角攻受一个buff,然后他们退居二线,就可以乱杀的嘛。   担心萧望勉会不会被别人欺负,还不如担心他会不会欺负别人。   不过,慈生叹了口气。   他发现自己虽然道理都懂,但是还是更心软了。   “我以后会更关心你,好不好?”慈生软声软气的,因为被吻了太久,所以浑身都透着一股潋滟的娇气,“下次不许骗我了,可以嘛?”   萧望勉再度吻上了慈生的唇。   “还有……”慈生打断他的亲吻,絮絮叨叨补充道,“还有我想跟你说的呀。”   聚阴阵这种东西属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那些用了的人也受到了惩罚,但是慈生不得不承认一个更严峻的事实,萧望勉比他们的这种聚阴阵还要厉害,如果他发疯的话,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他垂眸,纤长的睫羽颤动,乖巧又认真地扒着萧望勉的手指道:   “就当是为了我,不可以做跟他们一样的事情,好吗?” 第54章 新丧娇妻(终)   萧望勉沉默了一瞬, 一开始他并没有回答,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给出承诺。   因为对于他来说,他捧在心尖尖上面的人, 除了跟他在一起,根本就没有别的可能。   不管是用什么手段,他都一定会将人夺到手, 因为他没有任何的道德观念,他的心是一片波澜不惊的黑灰色,平日都会古井无波, 但倘若触及到了与慈生有关的事情, 便会如同滔天的海啸一般翻滚涌上来。   ——没有人能夺走。   但是就是这样的萧望勉,在面对着软软向他求一个保证的慈生的时候,也沉默了。   过了好半晌, 他听到慈生继续不气馁一样握紧着他的手指, 认认真真地跟他絮絮叨叨:“你想哦,要是你想做坏事,那我就很有可能跟孙妈一样被害死,虽然你之后成功了想要来找我,但是我已经死了, 那你怎么办?”   萧望勉垂眸。   “……不会的。”   慈生不满地反驳:“怎么不会呢?那你就这样想嘛,如果你要是做坏事,对坏事熟若无睹, 那我就可能被你间接性害死,有没有觉得……唔!”   慈生其实知道自己的话是个典型的谬误, 滑坡谬误, 用一系列不相干的事情推导出一个必然的结论, 但是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警示萧望勉。   他粉嫩漂亮的唇瓣在不停吐出一些尖刺一样令人心碎的话, 若隐若现的漂亮舌尖被萧望勉缠住;萧望勉撬开他的贝齿,用唇舌回应,硬生生地堵住了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萧望勉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慈生说“间接性害死我”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底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恨不得爆发出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将一切有可能威胁到慈生的人给全部消灭。   他的小妻子说的认认真真,似乎没有意识到那一句话在他心里扎下了多深的刺。   萧望勉不会让这种事情再一次发生,绝对不可能。   直到自己的胸口被青年的手抵靠上,萧望勉才如梦初醒般轻轻放开了他;慈生被吻得气喘吁吁,本来还想教训他一顿的,现在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攥着萧望勉的衣领平复了一会,慈生听到他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但是做好事也没有好下场,不是吗?”   慈生愣怔了一瞬,他原本甚至都以为萧望勉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没有想到他居然有了回应。   虽然这个回应是反驳自己的,但是慈生还是认真想了一会。   孙婉英做的是坏事吗?显然不是,她虽然自己还尚且身陷困难和麻烦,但是却伸出援手给了路边一个凄惨可怜的流浪汉;她虽然自己已经被虐杀成了鬼魂,但是却依旧会一起提醒无辜的人快跑,会依旧保持善意对待自己的孩子、提醒他要学会感激。   她当然是个好人,可是她却身首异处,只剩下一缕残魂游荡世间。   但是……   慈生开口,凑近了萧望勉,语气是很郑重认真的:“可是,聚因阵也会偿还她十世的长寿和幸福呀。”   他垂眸:“但其实,十世的幸福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的选择。虽然孙妈说自己很后悔救了那个姓李的,但是她后悔的绝对是救那个人,而不是救人本身这个行为。”   慈生伸手,想要碰一碰萧望勉的脸,原本在空气中乱摸了一气,最后还是感觉到手腕上覆上了一道冰凉的触感,萧望勉主动牵着他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   慈生的话轻轻的:“我不要你深明大义,舍己为人,你只要在看到那些事情的时候在力所能及的范畴内帮助就好了。”   这段话听上去很假很正能量,心黑的人恐怕根本听不下去,还要在心中嘲讽一番他的天真善良和愚蠢;但是萧望勉安静地听完了,感觉脑海和心脏一阵刺痛,想要反驳,但是却没有办法。   慈生抱着他的脖颈,几乎是撒娇一样了:“求你了老公……你不是一直什么都答应我的嘛?答应我嘛……”   萧望勉一怔,感觉心脏又融化成了一滩不可思议的柔软。   过了半晌,慈生才听到他近乎于无奈、宠溺的一声。   “……好。”   答应你。   他依旧没有办法理解“善有善报”,他依旧不是为了一种内心深处的选择而“善良”。   他是个没有道德观念和伦理的家伙,哪怕被念叨一百遍一千遍,都不会打心底里觉得做好事有多好。   他也同样不相信自己会间接性害死慈生,他哪怕自己去死、竭尽全力都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只是因为慈生想要,所以他就会那么做。   哪怕我天生是个无恶不作的坏种,也愿意听你的话成为一条家养的狼狗。   *   跟上一世一样,慈生虽然是个“炮灰”,但是意外抢戏。   这次尤甚,或许是因为又探索出来了剧情中没有的部分,慈生接触到的内容更深了,还看到孙妈一直教导孙逸月要对他恭恭敬敬的。   慈生看着主角受认真万分地走过来,他就有些默然。   孙逸月跟程乔刃两个人先斩后奏,完全是自发地,将本该属于慈生的“功劳”尽数推给了他。   在网络上、报纸杂志上,人们的口耳相传之中,大家都知道了有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青年在背后帮忙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不管是吴山岳的事情,还是李强志这个真正的幕后黑手保护伞,全部都被揭露了出来。   众人哗然,简直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势必要彻查那些人,还要求官方给那些无辜的姑娘们补偿。   或许是因为萧望勉,那些姑娘们很快都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们,也成功团聚了。   直到一通巨大的洗牌之后,事情才尘埃落定,而慈生也终于听萧望勉跟他讲了事情处理后的来龙去脉。   包括网络上大家都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位善良而且神秘的“小少爷”“小王子”到底长什么样子。   ……慈生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他们俩做了些什么,但是等到他知道的时候都已经迟了。   他总不能拿个大喇叭去喊说“喂其实主角不是我,我只是个炮灰”吧?   而且其实这一次,他已经很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了!只是一来,路遇不平拔刀相助了,二来,主角攻受主动乞求帮助了,三来,萧望勉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不知不觉间就将他带跑了。   慈生准备在下一个世界的时候小心一点,争取跟萧望勉两个人“隐居”过日子,实在有需要的话再出来应该也不迟。   不过,慈生还是有很高兴一点的——虽然他在剧情线上稍微有点抢戏,但是他一定是没有抢他们感情线上的戏份的。   前两天遇到孙逸月和程乔刃的时候,得到的消息是他们两个结婚了,慈生还挺高兴的,主动拉着萧望勉的手说要去参加。   萧望勉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两个人到现场的时候被喷了一身的花瓣。   慈生整个人呛在柔软美丽的花瓣里,却比花还要更娇更漂亮,小王子一样清俊的人,笑起来眼睛弯弯,拉着身边的人手不动弹。   他给他们两个带了礼物,温和道:“新婚快乐呀。”   孙逸月今天难得没有一见面就给慈生鞠躬,郑重地从他手中接过了礼物,语气含笑:“谢谢少爷。”   慈生笑了,摇了摇头:“不谢啦。”   萧望勉替他摘掉了一片落在发丝中的花瓣,牵着他的手安静地在宾客席中坐了下来。   比花娇的小少爷还什么都没意识到,小声地扯着萧望勉的袖子好奇地问他:“这个宴会厅是什么样子的呀?跟上一次妍妍结婚、言棋结婚的有什么区别嘛?”   萧望勉沉吟了一会道:“其实我们也可以办一场……”   “不要!”慈生眼睛瞪得溜圆,黑润润的像是一只警惕的小猫,“我刚进来就摸过我丈夫的牌位了……”   他可不想被萧望勉骗去结两次婚。   萧望勉则没有忍住自己喉间低低愉快的笑声。   慈生又想到某人的表演欲旺盛,才想起来现在自己可是“丈夫死后又勾搭上丈夫朋友”的小寡妇。   ——真是丰富多彩。   当然,萧望勉还是认认真真地跟他描述了这场婚礼的布局。   两个人没有选很奢华铺张的场面,只是一个精致的露天花园,门口是飘扬着的彩带和气球花束,里面是白色圣洁的长椅,蜿蜒着一圈甜点餐食,请来了一些要好的朋友,有些像草坪婚礼。   长椅的一半位置坐着的是人,另外一半则“空着”。   但其实,那边也坐着热热闹闹一直在笑的顾莉娜她们。   最前排的位置,给了慈生萧望勉,以及温柔的孙婉英。   孙妈逗留在人间的时间不能太长,所以她想要在离开之前,看到自己孩子成家。   在婚礼的司仪宣读过誓词之后,孙妈不住地流泪,是又高兴又难过的姿态。   等孙逸月再从台上下来的时候,就只看到她的位置上落下来一枚红纸折的花了。   有些时候,需要一些安静的离别。 第55章 末世之光(1)   慈生知道她离开了, 心中忽然有些触动;但是因为知道她是笑着离开的,所以难受的心情多少也舒缓了一些。   人离开的时候多半会悄然无声,有的时候就在一个普通的清晨。   慈生和萧望勉安静地在原地参加完了他们的婚礼, 等到傍晚时分才回家。   之后约莫过了数日,又是一个晴朗的傍晚。   萧望勉似乎一直都有一些不安,这种事情上, 他其实要比慈生更加敏锐一些。   比起上一世可以轻松抓到的系统、压制住的系统,这一世的它明显狡猾了不少,萧望勉基本上没有机会能够捕捉到那一抹不属于慈生的灵魂。   慈生晚上吃饭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心不在焉。   将口中的虾仁咽下去, 慈生扭头, 循着方向面对着萧望勉。   他语气温和,含着一些笑意:“怎么了?”   萧望勉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又舀了一勺起来, 想要喂到慈生的唇边。   慈生没有张口, 依旧安静地“看着”萧望勉。   萧望勉才开口。   语气里有一些不易察觉的不安和忧心,几乎是停顿了好一瞬,他才道:   “我能感觉到,你快要走了。”   因为仿佛无形之中有一股大力在拉扯走慈生的灵魂,应该就是系统那些东西没有错。   慈生怔愣了一瞬。   他很清楚自己会离开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慈生让萧望勉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去,旋即拉着他的手,软声道:“别怕, 因为我们一定是会见面的,不管……”   萧望勉安静了片刻, 旋即道:“如果下一个世界出现了什么意外, 你一定要在原地等我过去找你,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慈生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在他要说话的同时,他感觉到一阵莫名其妙的眩晕,似乎是有种力量在侵蚀他的大脑。   他勉强忍住这种奇怪的感觉,只能够庆幸自己现在的神情还保持正常:“不。”   “不用我站在原地、你来找我。”慈生头更抽疼了,他渐渐握紧了萧望勉的衣领,指尖苍白,筋脉因为过于用力而渐渐浮现上来,“你已经找我两次了,下一次换我……”   “我来找你。”   请你相信,不管如何,我都会尽力找到你:不管是跟系统谈条件,搅得他天翻地覆,还是认真做任务攒积分,我都一定会去见你。   “滴——”   “检测到本次任务已结束,请宿主回到系统空间,请宿主回到系统空间!”   慈生额上逐渐沁出了冷汗,他明显哽住了,声音里含了一些抽泣的声音,有些微弱:“……望勉。”   萧望勉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疯狂的力量往慈生的身周倾泻,是在努力和那股无形的力量做斗争,一个想要拉走他,一个却要将他留下。   慈生的手往前往上,抱住了萧望勉的脖颈,冷汗涔涔,语气却带着些许的笑意:“我会去找你的。真的。”   “警告,宿主存在留恋小世界的嫌疑!警告,请宿主迅速回到系统世界!”   慈生凑上去,轻轻地亲了一下萧望勉的唇瓣。   完全不含任何情欲,只是一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   “你不要跟他对抗了,”慈生蹙眉,他一个没有什么能力体会到“能量”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的普通人,都感觉到有两股很强大的东西在不停地做斗争。   就好比是滔天的江海倾泻入弥漫整个国家的山火,两厢对冲。   慈生抓住了萧望勉的手,有些心疼:“……还是、跟上一次一样,不许伤害自己……”   萧望勉没有回答,但是宛如怒吼般的阴气汇成的河海正以迅猛地姿态对着那些系统伸下来的触须,几乎一口气将他们全部吞噬。   但是那些触须也不甘WWw.52gGd.Com示弱,悄无声息地从后面动手,用力地清除了一块纯黑色的印记。   慈生得以喘息,伸出手摸了摸他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   “你的声音比我之前想象的还要好听,”慈生笑了,“我记得你的样子,我也很喜欢。”   “请宿主迅速回到主系统空间!请宿主%……&¥#H_**&^&……”   刺耳的噪音在耳边呼啸响起,嗤嗤的声音绕耳不绝,让人身心俱疲。   慈生凑过去,最后跟他交换了一个吻。   “……我爱你。”   ——这一次是我先说的。   萧望勉咬牙,几乎是带着一些对系统的恨意,他浑身的能量再一次到了一个量级。   “别走……”   萧望勉能感觉到慈生闭上了眼睛,他体内的灵魂逐渐被抽走,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他的手失去了力量,从抱着萧望勉的脖颈到逐渐垂落下来。   那股力量在牵扯,在和萧望勉博弈。   萧望勉拉住了那股力量,想要将人往回拽的时候,却忽然看到那股力量主动将慈生已然陷入沉眠、阖眼的灵魂对着他。   ——如果萧望勉继续攻击,会伤害到慈生的灵魂。   萧望勉瞳孔骤缩,后撤一步。   仅仅在他犹豫的一秒内,那股力量带着慈生远远地消失了。   萧望勉感受到怀中的躯壳逐渐冷了。   冷得很快,因为慈生的灵魂已然从这具身体中消失,而身体则沉浸在冰凉的尸气和阴气之中。   萧望勉垂眸。   他安静了很久,没有说话。   他上一世很平静,因为两个人相处了很久,慈生安抚了他很久;而且他自己也留了标记,他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的能力,但是他很确信自己能够见到慈生。   但是这一世,慈生走得太匆忙,太猝不及防,几乎是被系统拉着走的。   而且,萧望勉的标记被抹掉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惶恐过。   他小心翼翼地将慈生因为后仰而有些凌乱的发丝理柔顺了,替他将额上的冷汗擦掉,旋即将人抱了起来,跟以往并无二致一样走向了沙发。   他很喜欢给慈生穿衣服,喜欢打扮他,看他穿得精致地像是个小王子。   将小王子的小皮鞋给他穿好,萧望勉低头虔诚地亲吻了一下他的脚背。   旋即,慈生身前溅起了一片刺目的红。   ——“……我也爱你。”   一道近乎于喃喃的低语。   *   近乎纯白的空间上方还有一块安静的领土。   但是现在,这一块土地上有不少“人”在从上往下看。   里面多数看上去年纪较大的人穿着纯白无暇的衣衫,而年轻一些的人则穿着现代的衣服,不管他们穿着如何,表情都是一样的,或站或坐,焦急地等着纯白空间中的人出来。   过了好半晌,一道近乎于磅礴的能量波动散发出来,连这个空荡的空间都被硬生生振动了。   一个胡须花白的人额头上都是冷汗,当机立断道:“快,再来人!他们十个去帮忙都不够。”   简直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一面有人源源不断补上,另一面,也有一个佝偻着腰的老者惊疑道:“怎么会不够?!难道说他的实力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   白胡子怒道:“我怎么知道?!你要么自己下去问问他?”   老者听到这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堵不如疏,我们这样终究是徒劳的。”   “你倒是说的轻松……”白胡子扭头,看向了从纯白空间中出来的人   “终于回来了?!”   那个从纯白空间中出来的青年面色苍白,明显消耗了极其大的精力,听到众人围上来对他说话,只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会,方才挥了挥手:“……嗯。”   “感觉怎么样?两个世界了……有效果吗?”   青年——简余道:“如果是说我们,很遗憾,一点都没有;如果是说他们……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这话一出,那些老头子们也统统没了士气。   旋即,还是白胡子开口:“不能这样了。”   简余不着痕迹地皱眉,平复了一番心情,冷冷道:“所以?”   白胡子道:“简余,下一个世界,你下去。”   简余几乎是霎时间反问道:“你确定?”   众人都沉默了。   事情很难,没有人敢毛遂自荐,既然有人推荐,自然就顺水推舟了;很显然,没有人反驳这个提议。   少数服从多数,青年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这次蹙眉的动作足够让众人都看见了:“我需要你们的能力支持,否则我一个人下去凶多吉少。”   “而且,”简余冷冷道,“这次别让我跟你们研发的蠢货一起工作了。”   “你的意思是……”   简余无所谓地耸肩:“要么,你们把监视器拿掉,要么,我不下去。”   他懒散道:“我耗得起,你们耗得起吗?”   白胡子明显迟疑了一瞬。   “那,如果他这个世界也跟上了呢?你确定你可以?”   简余诧异道:“你居然以为他不会跟上?”   白胡子被他呛了一句,脸色有些铁青,沉气道:“……看情况吧。”   简余道:“别看情况了。现在,把你们那些藏着掖着的能力多少给我点,否则我要是被直接打死了,你们就等着自己直接面对他吧。”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这次没有人敢反驳他了,默默上前。   毕竟,他们要简余下去面对的是那位。   萧望勉啊…… 第56章 末世之光(2)   “进度……百分之三十……”   “滋……警告……错误重复、错误重复……”   “……出现未知——”   “‘眼’已回收……”   “投放……”   ……   “世界背景正在加载中……”   “人物信息正在加载中……”   慈生醒过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了这两声, 他勉力眨了眨眼,发现眼前的黑暗逐渐消失,有阵阵柔和的光晕占据了他的眼眶。   旋即,映入眼帘的是面前空白的墙壁。   ——看得见了。   而且听得见, 甚至连自己的衣服跟布料摩擦的声音都一清二楚;也没有残疾, 四肢健全完好。   这是在系统空间还是在新的小世界?   ……差点忘了, 是被系统强硬带走的, 不知道萧望勉怎么样了,他这么倔,肯定不想要看到自己离开。   两个世界都是一样,都要萧望勉硬生生地看着自己走。   他肯定会找到萧望勉的。   慈生在脑海中呼唤了两声系统。   跟上次一样,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 才支支吾吾地跳出来道:“亲亲, 在呢, 您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知道……”   慈生脑海中晕眩的感觉消失了,他撑着身下的东西坐了起来,浑身上下有种运动之后的疲惫, 小腿肚子抽筋一样疼,他情不自禁“嘶”了一声。   纳罕地打量了一圈周遭的环境,慈生将原本想要问的话给吞了下去——因为他基本可以笃定了。   反正他现在肯定不在系统空间。   他现在在的这个地方好像是一个大通铺的宿舍里,上下床将这个狭窄的地下室挤得满满的;空气中有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而且还有一些新鲜的血腥味,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慈生环绕着看了一圈, 看到基本上每张床上都或多或少有人生活的痕迹,被子有些新有些旧, 多数都泛着淡淡的霉味。   慈生停顿了片刻, 方才开口:“系统, 你直接把我传送进了任务世界吗?”   系统似乎有点心虚:“是的,宿主,根据你上一世的经验,我就直接传送了,你有什么问题吗?”   慈生吸了一口气:“没事。”   当然有问题,系统就是心虚了,不然也不至于这样急匆匆地把他送到下一个世界里,生怕他会说到与萧望勉有关的事情。   难得慈生进入世界的时候没有被人劈头盖脸骂一顿,他还感觉有点稀奇,所以顿了片刻,便在脑海中继续对系统说:“系统,把资料给我吧。这个世界我要扮演什么内容。”   系统道:“好的,没有问题,您闭上眼睛,现在开始背景资料和人物信息的传输。”   系统的话音刚落,慈生感觉到一阵熟悉的眩晕,资料倾泻进了自己的脑海中。   这次的故事背景是末世:在人类无节制的索取和破坏之后,地球进入了自我杀毒模式,天气变得异常炎热,持续了两个月的高温和干旱让众人不堪其扰。   但是人们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极度的高温过后就是严寒,而且两者交替,将地球上流转在人类中的病毒给消杀了大半。   这个时候,人类心中的希望和侥幸还是大于忧愁和担心的,毕竟那些病毒都已经消失了。   不过,还没有让大家高兴太久,一场席卷了全球的暴雨冲刷了地面。   暴雨宛如硫酸一般,或者说比硫酸、王水要来的更恐怖,因为只要碰到一些就会在身上蔓延,渐渐将整个人都吞噬下去。   ——一瞬间,横尸遍野。   仓皇逃窜的人类停留在建筑物中不敢动弹,很快,家中囤好的物资就已经见底,在反复的广播警告、电视轮播之后,还是有人选择出门冒险,去一些超市中碰运气。   有些人拿着东西顺利归来了,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冒险出门。   但是有些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在他们小心翼翼从地上的毒雨中蹚回家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地上那些本该死去的同胞们,忽然动了。   出现了传说中的丧尸,可是却没有给人们同样可以抵抗丧尸的异能。   慈生接受到这里,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没有异能的模式,而且普罗大众们大概都是没有热武器的,一般人的家里唯一可以战斗的就只有菜刀了吧?这要怎么办?   这时候就得要故事的主角出场了——他们总能精准地发现一些安全区和基地,而且故事里的安全区似乎铜墙铁壁一样永远不会坏的。   这次故事的主角则是一个叫做钱亦的男人,他是西A基地的统领者,在这个故事的最后成功地带领基地中的幸存者活下去了,他们要去开辟一片足以生存的领土。   而慈生的角色则是一个炮灰,文中的一个小炮灰,由于嫉妒钱亦的才能,所以到处在基地中陷害他;跟他一起作死的还有一个叫顾绪秋的女配角,两个人堪称“人类团结基地”中的两颗老鼠屎。   慈生呼出一口气,虽然心头还有疑虑,但是有点庆幸自己这次耳聪目明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的了——毕竟丧尸这个东西是真的很恐怖。   系统又道:“亲,床上的统一制服记得换一下哦,换完之后你可以去西A基地里面晃一圈;这次颁布的任务就是陷害钱亦。”   慈生一顿,脑海中回复:“哦,好。”   系统不放心他一样继续强调:“您不能再跟前两个世界一样了,我们要当的是炮灰!”   慈生点了点头,假装自己已经答应了,在脑海中继续跟系统道:“我能不能问一问,我的恋人的踪迹?你们系统肯定知道的吧?”   “……”   “我们不知道。”系统果断反驳道。   慈生没生气也没着急,继续谈判:“上一世的时候,你强行将我带走,强行将我传输到这个世界,如果你不给我一些赔偿,我就去投诉你;或者我就不做任务了,你觉得呢?”   系统不可置信一般:“你……”   会乖乖做任务的慈生呢?!怎么现在说话的语气都像起了萧望勉啊!!   系统泄气一般道:“好吧。宿主,您如果正常完成任务的话,我们系统会安排您和恋人见面的,可以吗?”   慈生顿了顿,在脑海中继续道:“好,没问题。”   慈生动作不再磨蹭,动作利索地脱了原本的外套放在一旁。系统给他配的衣服是白T,因为穿在里面,所以现在还没有脏。白色,衬的他整个人有些瘦削更有些脆弱,突出的脊骨线条骨感、顺着的腰线线条流畅,   倘若握在手里,便像一只振翅欲碎的蝶。   他的肩膀是白净且光滑的,整个形状都美好无比,只是锁骨比常人更深一些,在这间狭小的休息室里盛着点昏黄的光。   他将制服外套套上,轻松地对脑海中的系统挥别:“好了,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   等到脑海中的系统音消失了,慈生也没有放松。   他仔细地沉下心来思考了一会,回顾了前两次任务的处处细节,旋即闭了闭眼睛,心中有了一个并不确切的猜测。   已知的是,自己两次任务都“失败”了,系统本来应该很抓狂的,但是居然什么都没有跟他抱怨。   正常完成任务就能见到萧望勉?   慈生垂眸。   不过,现在想这些杂七杂八的都没有用,他不如按照系统怂恿他的那样,先出去看一圈,熟悉一下现在的基地和世界背景。   想到这里,慈生站起身来。   虽然说没有断手断脚的,但是他这副身子骨明显是很弱的,如果要是被丧尸追赶,恐怕跑不了多远的路就要倒下来了;肺里全是消毒水和血腥味,很快就让他禁不住的咳嗽。   推开这个宿舍的门之后,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摇曳的灯光惨白,机械的冷光刺目,冷硬地宛如某种动物的肠道一样,想要将人吞噬下去。   慈生眉心微蹙,忍着这种不适往外走。   约莫一分钟,他才走出了这个走廊,按照墙上的标识,他大概知道自己来的地方是食堂。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慈生想了想,刚好这里也很适合探听一些情报。   很快,慈生看着一群人顺着在边角落里坐了下来,没有占多大的位置。   在末世开始之后,很难有人还能静下心来去好好吃一顿饭,多数人是在逃命,一口饭一口水都喝不上,只有少数人只能靠一些干粮填饱肚子。饭点,大多数人闻到食堂这味道心里便痒痒的。   按照个头和人头,众人分到了些土豆馒头,现在可没有大鱼大肉,有些人拿到东西、还没走到座位上,便开始猛地往嘴里塞。   慈生跟在他们的后面,也分到了一些土豆和馒头。   他垂眸端走,小心地跟在那一行人的身后。   “……哦对,你们还不知道吧,钱哥他们从前线回来了,不知道他这次战绩怎么样。”   “钱哥当然是不用多说了,你看基地里哪个不佩服他的?”   “嘿……你别说,还真有呢,前两天看到一个瘦瘦弱弱的一人……”   慈生一顿,这怕不是在说他。   两个唠嗑的人到了自己的位置,将餐盘放下来,顺势转身的时候,瞥到了身后的慈生。   其中一人顿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道:“哟,这不就是那个人吗?!”   慈生一凛,他是想做炮灰,但是好歹让他再了解一下剧情吧?!他想开口说一声抱歉走错了,但是却忽然发现自己只发出了有些沙哑微弱的一声“啊”。   ——靠!   慈生终于想起来他这次忘了的还有一件事情了!   他妈的,这次是哑巴了。 第57章 末世之光(3)   那些人看他不回答, 又有些抿唇的神色,虽然被他精致的容貌给晃了一下,但是还是粗暴道:“就这个,是不是你看不起钱哥的?偷偷在背地里说他坏话?”   你倒是看看我有没有说坏话的能力啊!   虽然慈生也知道, 这个角色是从自己来之后才会“哑巴”, 所以说, 那些针对钱亦的坏话还真有可能是原身说的。   不过, 该死的系统给个这个场景,这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吗?   慈生的唇无力地张合了两下。   ——阴间系统。   他摇了摇头,但是那些人似乎还不满意。   “怎么不说话啊?哑巴了?”那人重重地将手中的餐盘放下来,整个的土豆在餐盘中滚了一滚, 发出一串响声, “跟你说话呢, 听得见么?有本事在人背后嚼舌根没本事承认是吧?”   慈生在第一个世界因为听不见, 后来学了一些手语,他的指尖从餐盘上挪开,想找个地方将东西放下来, 旋即再尽量用肢体语言表达一下。   但是他单放下来的这个动作就让面对着他的那个络腮胡大汉很不爽了。   慈生纤细又单薄,因为垂着头所以看上去是特别弱弱的一小团子,低头的样子又乖巧又漂亮,活像是个小少爷, 根本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瞧不上他们一样。   络腮胡一把伸出手, 动作粗暴地将餐盘从慈生的手里掀开了。   土豆和馒头骨碌骨碌地滚在了一旁, 软趴趴地坠到了地上。   地上全是灰尘和泥土,全脏了。   慈生垂眸。   他有点心疼。   本来就是末世了, 就算是讨厌一个炮灰, 干脆一点、爷们一点的正面谈判也行啊, 干什么要糟蹋粮食?   那络腮胡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点表示都没有,似乎根本不在乎这被弄脏的食物,目光一直都落在慈生的身上。   慈生蹲下来,将那一个土豆和馒头捡了起来,小心地抹了一下上面的灰尘和痕迹:还好,如果把外面一层扒掉还可以吃。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现在手中空了:   他知道,手语这东西没学过的人是不会特别看得懂的,他就只简单地表示了一下自己说不了话。   指着唇摇了摇手,纤长的睫羽随着动作一眨一眨,饱满粉嫩的唇瓣看上去漂亮晶莹。   周遭刚刚一直有人在往这边看,看到他的动作都忍不住转过头窃窃私语了一番。   “说不了话了?上次看他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么?”   “报应吧?”   “可是他看上去很乖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那坏话是他说的吗?你确定?”   “确定啊,他说钱哥搞特殊,说他不公平——要我说,根本就是他娘们唧唧的想要多占点便宜。”   慈生尽数将他们聊天的内容都听了下去,不置可否,只是扭头,清澈的眸毫无杂质地落在络腮胡的身上。   络腮胡沉默了几秒,再一次讥讽道:“别以为你靠着这个外表就能让人喜欢你,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么?钱哥马上就要回来了,我看你到时候还有什么好拽的。”   话音一落,他就哼了一声,扭头沉沉看了他一眼,准备转身跟他同桌的人一起吃东西了。   慈生呼了一口气。   第一次跟主角团的交锋,还好糊弄过去了;毕竟他现在对于这个基地还是一头雾水,要是惹怒了他们被关起来,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也转身,今天在食堂出了“风头”,去别的人旁边坐恐怕也会被排挤,不如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坐下来。   手中的两样东西上面全部都沾满了泥土、灰尘。   慈生自认自己不是娇气的人,只有在萧望勉面前,他才会偶尔有些娇娇宝宝的样子,恃宠而骄、撒娇,偶尔耍点无伤大雅的小脾气。   他是在野外也可以自己活下来的猫,但是在爱人面前也会软绵绵躺着撒娇等投喂小鱼干的。   慈生将土豆的外皮慢慢剥开,发现自己只是一会没有见到萧望勉,就有一点想念他了。   他将有些摔烂的部分弄开了,感觉自己手上有些黏腻,下意识地就想要喊一声萧望勉。   出口的却只有沙哑的气音。   慈生看了一眼双手,抿了抿唇没说话。   很快,他将剩下的干净部分吃完了,就站起身来,端着餐盘往一旁回收的地方走。   不知是不是冤家路窄,他明明都已经吃得很慢了,但是偏偏这次又看到了络腮胡一群人——他们挨个将餐盘放好,神情吊儿郎当的。   慈生深知自己现在应该站远一点,于是停在原地没有往前面走。   那放置餐盘的地方没有筷子,大家要么拿个结实的刀叉,要么就是直接用手抓。   在看到他们往外走之后,慈生才准备上前。   络腮胡眯着眼环视着四周,也不知是不是看见了慈生,总之,忽然一下子站直了身子,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动作。   慈生纳闷。   他动作轻轻慢慢的,只是这一次还没有来得及动作,就忽然感觉自己的旁边来了一个人。   个子很高,影子几乎将慈生笼罩在了里面。   慈生停顿了一秒,旋即才恍然回神一样偏头看过去。   眉目英俊,肩宽腿长,身上虽然穿着跟他一样的制服,但是他看上去偏偏就很倜傥;而且眉宇间温柔深邃,注视着慈生的时候,很容易明了这个人爱着自己。   不会吧?   怎么可能?   慈生在心中重复着这两句话,似乎有点不可置信。   这是萧望勉吗?可是慈生刚刚还跟系统拉扯了半天,系统跟他说认真做任务才能见到萧望勉,这会萧望勉怎么就自己出来了?   很显然,络腮胡等人也是不相信的,不理解为什么萧望勉会在这里,他首先先发出了一道怪声:“萧副基地长?”   络腮胡往这走了两步,伸展了一番身子骨,听上去,他似乎没有尊重钱哥一样尊重这个副基地长。   “嗯。”萧望勉眯起眼睛,淡淡道,“有什么问题么?”   萧望勉说着,动作非常自然地从慈生手里接过了餐盘,一点洁癖都没有——而且还是从这样一个名声都臭了的家伙手里拿走,简直令人大跌眼镜。   再加上,萧望勉本身也不是钱亦他们一派的,所以络腮胡看他愈发不爽了。   络腮胡哼了一声,没大声说话,但是很明显在小声地嘟囔:“……蛇鼠一窝。”   萧望勉没搭理他,只是眉宇略微沉了沉,冷淡道:“如果你对我有意见,欢迎你来挑战我,或者,问问你的钱哥愿不愿意跟我对决?”   络腮胡被噎了一下,顿时没话说了,只能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对不起副基地长!”   萧望勉没回答,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停顿了片刻,才扬起下巴朝向了出口的位置。   络腮胡众人虽然觉得丢脸,但是碍于他的身份,也赶紧离开了;剩下的人要么是还有几口饭没吃完,要么就已经在离开的路上,很快,偌大的食堂中就空了一大片。   萧望勉旋即便转过头,目光落在了慈生的身上。   他放缓了声音道:“走吧?”   慈生的指尖碰在了一起,又被他不经意间分开了,他的动作很小,就像是他轻耸了一下肩一样几乎看不见。   而萧望勉看到他手上的脏污,似乎心情很不好地皱眉了:“怎么弄得?”   慈生发出了短促的一声气音。   表情很无辜,动作有些磨蹭地伸出了手。   萧望勉若有所觉,从身上拿了一张手帕出来,递给了慈生。   慈生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间,旋即他自然地接了过来。   柔软的手帕仔细地擦着手心,很快就将那张帕子染脏了。   慈生垂眸看着那张帕子,再一次抬头的时候,眼睛里含上了些许的委屈,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我说不了话了。】   他用的是手语,恰好萧望勉也学过一些,故而,看到他的表达之后,萧望勉眉心一蹙,似乎是心疼的模样道:“没事……”   慈生黑亮的眸中含着些许的好奇,继续动作:【你怎么是长官了?】   萧望勉看懂了他的话,跟他一起往走廊中走的时候,语气轻松一点地回复:“因为你脑海中那个东西的影响,我提前来到了这里,并且占据了一个长官的身份,就是为了找你。”   他长舒一口气一样:“还好,我找到了。”   金属冷光的长廊像是隧道一样,摇曳的惨白灯光忽闪忽闪,慈生只感觉这长廊越走越冷。   他跟萧望勉是平行着并排走的,能看到他优越的长相、流畅的脸型,以及略翘的唇角。   “这次,我知道你的剧情了,”萧望勉道,“系统让你陷害钱亦对不对?”   慈生看着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乖巧地点了点头。   萧望勉呼出一口气:“你脑海中那个系统的话,不能相信。”   慈生停了一下,眸中是全然的疑惑,似乎从表情上透露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萧望勉眼底没有笑意,只是牵动了唇角,替他解答疑惑:“因为你只要完成任务、按照剧情走,不管是成功还是不成功,都会被系统强制性带走……”   “这次,我不想要你离开,”萧望勉想到这里,神色阴冷,“所以,我们必须要跟系统反着来。” 第58章 末世之光(4)   走廊到了尽头, 通往的方向不是慈生刚刚的那一个大通铺一样的寝室,反而是一具电梯,更往下两层,就到了一个全部都是单间的新走廊。   慈生看了一眼四周, 心里的压力不减反增。   萧望勉拿了钥匙开门, 是他在这个世界中住的屋子。   乍一打开, 里面的消毒水味也刺鼻地呛了出来;慈生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旋即打量了一下里面的环境。   看上去还是比较整洁干净的,而且这里还准备了不少适合慈生尺码的衣服,都整整齐齐地堆叠在角落里。   慈生很轻车熟路地走进去了,顺便在屋子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桌上的文件。   他听到萧望勉道:“在看什么?”   慈生朝他示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 看上去很感兴趣。   萧望勉看了一下, 是一张基地的地图, 大概将几层的内容都画了出来,基本上基地的高层都会有,所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自然不会拦着慈生, 只是在看到他一直坐在椅子上看,他便也不满地凑上去,将他的椅子转了个方向,朝着那一堆衣服:“身上的衣服很脏, 换一件好吗?”   慈生放下手中被掐了一道痕迹的基地地图, 神情里全然是不想听话的意思, 摇了摇头。   萧望勉轻轻笑了一声,也不在意, 想要将人推过去, 就看到慈生拦住了他, 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委屈巴巴地比划了一下。   【饿了。】   萧望勉的神色微动,似乎是完全没有想到慈生会说自己饿了,有些懊恼地闭了闭眼睛,温和道:“想吃什么?”   他思考了一番:“现在基地里……我可以去弄到一些东西,等我一下,马上就能回来。”   慈生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拦一下他,但是萧望勉似乎没有注意到。   话音刚落 ,他便急匆匆地绕到了门口,大概是准备去食堂给慈生拿一些吃的;还不忘回神,对慈生道:“先看一下要换什么衣服。”   慈生乖乖巧巧地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因为他的模样看上去太正常,所以萧望勉没有多想,赶紧出门给他拿一些吃的回来,随手将门带上了。   慈生站在原地沉默了约莫十秒都没有动弹。   旋即,他终于闭了闭眼睛,不得不逼自己面对一个现实。   他并没有看衣服,反而是选择将那一张基地地图牢牢记好了,或许是担心这样还不够,他又轻手轻脚翻来了两张白纸,浓缩了一下几张资料文件的内容简单画了一下,就将那纸折好,小心翼翼地塞到了自己外套口袋的夹缝里。   按照基地地图上面来看,从这里往上两层是一般人的宿舍,也是食堂;往上一层是一些防御设备,还有一些储存物资——一般的人们往上走可以,但是不能往下走,基地越往下安全系数越高。   慈生抿唇,将自己现在能够接触到的信息再一次捋了一遍,旋即在门被开启之前,坐在了放置衣服的床边。   萧望勉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慈生将鞋子脱掉了,袜子也不知道扔到了什么地方,就光脚翘在床边晃悠,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一堆衣服。   衣服似乎被他翻过一遍了,没有什么喜欢的,他也没有动。   萧望勉松了一口气,唤道:“我弄来了一些培根和黄油面包,还有两个煎蛋……现在调料比较少,这些还爱吃吗?”   慈生眼睛一亮,两只手朝着萧望勉打开,看上去很期待的样子。   萧望勉拉过了床头柜,将刀叉和盘子放好,温和道:“快吃一点吧。”   慈生点点头,感觉很高兴,笨拙地从萧望勉手里接过了刀叉,认真地对着盘子里的培根下手。   他吃的比较慢,看上去乖乖的,白嫩的小脚时不时动一动,简直像个高贵的小少爷;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那一件有点丑陋的外套了。   萧望勉再问了他一次:“想换什么衣服?”   慈生唇角沾了一点面包屑,呆呆地回头,思考了一番,再一次摇头。   萧望勉也没有继续要求了,只是沉吟了一会,道:“等一会钱亦会回来,我会下去出基地接他,到时候你在基地里面小心一点。”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萧望勉蹙眉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任何人欺负你的,你只要在这里安全的就好。”   慈生似乎是望天思考了一番,旋即冲着他做了个手势。   “一起去?”萧望勉愣了一下,似乎在想一起去行不行,一番挣扎之后他还是拒绝了:“你待在基地里面比较安全,万一安全区打开的时候有丧尸进来,很容易受伤。”   慈生摇头,连手上的刀叉都停了,固执地坐在原地,也不挣扎也不闹,就那么乖乖地盯着萧望勉看。   “关键是不太安全……”   慈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比划道:【我也不放心你。而且,想看剧情。】   很快,萧望勉也就妥协了,他想了想道:“那等一会你坐在车上?”   慈生点点头。   话音刚落,萧望勉口袋中类似于通讯器的东西“滴滴”响了两声,他低头看了一眼,有些心情不佳的样子,又扭头看了慈生一眼,道:“二十分钟之后上楼,我等会在门口等你……你一个人可以吗?”   慈生睁大了眼睛,很生气他怀疑自己一样。   萧望勉求饶似的轻笑了一下,急匆匆地准备出门了。   “啪”一声,门被关上了。   慈生脸上的表情尽数消失了。   他现在就像是转圈、强迫自己将尾巴放下来的炸毛小猫咪一样,看着威胁离开之后,彻底弓起了身子,随时准备攻击的样子。   刚刚还慢吞吞一小块一小口吃着的东西被慈生从口中吐了出来,他一口都没敢吃,哪怕他现在浑身酸疼,而且身体虚,非常需要补充能量。   他虽然心疼,但是也不敢吃。万一里面掺了东西呢?   旋即,他用卧室厕所中的水龙头将那张帕子洗好了,将餐刀裹起来,塞进了自己军装裤的口袋中。   旋即,他随手将盘子掀翻了。   凌乱的食物洒在地上,盘子四分五裂,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连带着那一把叉子,差不多都滚进了床底。   慈生做完这一切,手有些颤抖,不受控制的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下意识地冲到了洗漱台的面前。   他看到自己的面色苍白,眼眶是通红着的,刚刚强迫自己吐出来的东西也仿佛成了一股郁结之气,憋在自己的胸口怎么也散不下去。   怎么可能散的下去呢?   这个人饰演的“萧望勉”,外表完美,基本上跟慈生第一世见到的萧望勉一模一样;声音也丝毫不差,跟第二世的完美契合。   气度差吗?不差,只是少了一些贵气和桀骜,倘若说是为了人设,也是说得通的。   包括跟慈生相处的部分细节,他都复刻了,包括萧望勉喜欢帮慈生选衣服,第一世的时候曾经学了一些手语。   按照客观的错漏来看,如果“萧望勉”早就来了,他的房间中不应该有这么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好像根本没有人居住一样。   其次,如果他真的是那一个萧望勉,是不可能在此之前一直都没有见到过慈生的。   真要是真萧望勉,慈生就应该在他怀里醒过来,而不是一个人从大通铺宿舍里爬起来了。   而且……主观来说。   这个萧望勉从见面到现在,一次宝宝都没有喊过。   这种判断依据可能太草率,于是慈生又试了:他伸手,萧望勉不主动帮他擦手;他伸胳膊,萧望勉不主动抱他。   萧望勉没有进来给他脱鞋,没有主动抱他走路,没有周到地给他准备吃的……   萧望勉甚至没有跟他有任何肢体接触。   如果是别人的话,正常;如果这个人是萧望勉,那就是真离谱。   这个“萧望勉”为什么没有更一比一的复刻呢?是不能、不敢还是不想?   慈生的大脑飞速运转,他旋即将这个没有那么重要的问题抛之脑后。   刚刚他想到的这一些东西都是片面的,万一是萧望勉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慈生还需要更有力的佐证。   想到这里,慈生闭了闭眼睛。他估计了一下时间,又看了一下房间里的钟表,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了。   他穿好鞋袜果断出门,几乎是卡点,在五分钟之内坐电梯上到了基地的一楼。   一出来,就能感受到猎猎的风,带着一股泥土和血的气味。   远处停了许多辆汽车,都是改装过的,很结实;再远一些的地方则是高高的防御墙,只有一个坚固的铁门,等钱亦回来之后开。   “萧望勉”从旁边走过来了,看到慈生望着远处发呆,似乎笑了一下,对他道:“跟我过来?”   慈生心跳飞快,乖乖笑笑,跟着他往前走。   耳边呼啸的风带着尖利的咆哮,刺耳,几乎要将血液都蒸腾起来。   他被带着走到了前排的车旁边——一辆越野,改装之后很结实炫酷。   慈生似乎眼睛亮了亮,虽然萧望勉给他开了副驾驶座位的门,但是他却挪到了旁边主驾驶的位置。   萧望勉还没说话,就看到他好奇一样摸着改装之后的方向盘,而且还特别高兴地将车门也拉了起来。   于是,萧望勉便也将话咽了下去。   他们的时间点卡得很好,远处的铁门恰好打开,发出轰隆隆的一阵巨响。   萧望勉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   慈生“啊”了一声,喊他。   下一刻,一把锋利雪亮的餐刀从车窗内捅了出来! 第59章 末世之光(5)   刺目的一道雪亮的光让慈生的心也忍不住狂跳起来, 当那刀刺出来的时候,“萧望勉”也瞳孔骤缩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在他回过神来之后, 车窗已经被慈生迅速往上合上了。   凌厉的风、猝不及防的攻击,几乎发生在一瞬间。   慈生很久没有过这样警惕的心,感觉虚弱的身体中逐渐要沸腾起一阵烧尽他的火。   车里的系统都是很先进的, 就连玻璃都是防弹的坚硬高级,就算那个“萧望勉”想要动作,都来不及。   “慈生!”   你喊错了,萧望勉才不会喊我慈生。   慈生脑海中平静地冒出了这样一句, 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因为他的声音而放缓。   慈生从刚刚试着“玩”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发动了骑车,虽然他身体弱, 但是他还是会开车的,很快一脚油门狠劲踩了出去, 轮胎“嗤嗤”作响,在地上扬起来了一阵灰尘。   “你肯定是误会了!你等一下!现在不是你离开的时候——”   “萧望勉”的长腿迈出来在他后面追赶, 周遭的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就看到他的前面迅猛地窜过去一辆车。   那些人还有些迷茫, 回过神来才发现不对劲,前方有个人迅速喊道:“关门!这一辆车要冲出去了!”   然而,也有人比较实际,回头吼了一声:“怎么关啊!做梦呢?!”   基地的大门都是有两层的, 非常厚重,因为要防御丧尸, 所以材料也坚硬, 轰隆隆拉开的时候很难一下子关回去, 更何况钱亦的车都已经到门口了, 现在把门关上,人夹住了怎么办?   故而,慈生冲出去的时候并没有被人拦住——没谁会螳臂当车,主动往一辆飞速行驶的越野车上撞的。   在经过钱亦车辆的时候,慈生短暂地偏头看了他一眼。   车里的人长相硬朗,浓眉大眼,看到慈生的车辆冲出去的时候似乎有些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他手上的方向盘想要往反方向打,车身却被慈生别了一下,直接横了过来,整个车身都发出了重重的振动,车上爆出了几声粗口,被慈生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这一下给他别狠了,再加上那群人想要强行将门给关上,所以现在基地的大门基本上是卡死的。   “操!”   络腮胡也是来迎接钱亦的,虽然不知道车子里面的人是谁,但已经自动将他当成了叛逃出去的废物,故而此刻气的拳头嘎吱作响,忍不住爆出了两声国骂。   另外一个人着急地招呼着他们将基地的门重新拉开,现在就将钱亦的车卡死了,等会万一人被困在里面了怎么办。   众人赶忙围上来手忙脚乱地进行救援,络腮胡看了一圈四周,目光最终锁定在了“萧望勉”的身上。   “萧副基地长!刚刚那一辆是你的车吧?上面的人是谁?!”   “萧望勉”目光沉沉地站在了原地,对于络腮胡针对一样的问话并没有什么理会,只是沉默了一会之后才道:“是,上面的人是……慈生。”   络腮胡这下更是气的脸红脖子粗了,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要上车去追,结果却被“萧望勉”一把拦住了。   “外面的条件你不知道?钱亦回来一趟丢了多少兄弟,你要自己送死我不拦你,别再丢一辆基地里面的车了。”   络腮胡瞪大了眼睛反驳道:“你——”   看着他们在针尖对麦芒的样子,钱亦忍不住开口道:“现在先来帮我把车弄出来吧,之后……如果出去做任务的话再去追,现在追肯定没用了,不值得。”   他们的车全部都是经过改造的,车卡门里的这十分钟,足够让慈生开出很远的一段距离了,更别说他是在这样复杂的山林环境中,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络腮胡狠狠地瞪了萧望勉一眼,明显很不服气,但是还是选择先去帮钱亦。   直到钱亦的车从卡死的状态下脱离了出来,络腮胡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对着萧望勉道:“这个叛徒是你放出去的,既然你不让我们去追,启动车上的自毁系统总可以吧?”   “萧望勉”攥紧了拳头,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钱亦这时候也站了出来,他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旋即再一次落回到了萧望勉的脸上:“副基地长,你和这个叛徒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他长得很像我原来的一个朋友,我对他动了些恻隐之心,才选择答应他的要求把他带上来的。”   那位萧望勉似乎是挣扎了一番,心中闪过了许多的权宜之计,最终还是选择道:“行,马上我过去看一眼。”   钱亦一派人这才勉强同意了他的提议,还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萧望勉”大踏步从基地地上回到了基地的负一楼,从主控中心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辆车。   他看了一眼“self-destruction”(自毁)旁边的“WARNING”,在众人的眼皮下隐蔽地点了一下。   旋即,他皱眉道:“为了避免有人恶意操作我的车,我车上的自毁程序在主控中心操作只能延迟到十五分钟之后。”   “而且,万一在山林里烧起来,蔓延到我们这里怎么办?至少让车出去。”   确实如此。   络腮胡皱眉,但是想到偌大的树林,慈生不可能会徒步、必然会待在车上一直开出去,也就放了心了;他们和钱亦一同坐在主控中心的旁边等着看他的车辆十五分钟之后的爆炸。   “萧望勉”垂眸坐在原地,似乎在思考。   早知道不用这么愚蠢的办法了。倘若想要跟慈生坦白的话,干脆一点直接将他脑海里的系统拿掉不就行了,迫于那群老头子的威压,他才出此下策。   啧。   他还以为自己做的已经很好了呢,虽然有一些事情确实不敢复刻……   想到那个黑暗恐怖的环境中,坐于高台之座上的唯一帝皇。   红色的瞳孔,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华美绚目的座椅上缠绕着的是轻轻颤动的荆棘,飞翔中的白鸽落下片片洁白的羽毛,旋即带着刺耳的尖哮像断线的风筝一般坠落。   血色溅开,落成了朵朵漂亮的玫瑰。   想到那一眼冷漠无机质的一瞥,几乎冻结了他的身子,连插科打诨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傻傻站在原地,等着疾风骤雨的洗礼。   “萧望勉”——或者说,简余,耸了耸肩,他可不敢。   希望慈生可以注意到他的提醒吧,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嗯……回去该怎么跟那群老头子们交代呢。   *   慈生从基地中狠狠冲出去的一刹那间什么都没有想。   他只是觉得他不能留在那里了,那不仅仅是他的第六感、分析之后做出的决定,也是在他手心渐渐浮现出现的一颗圆润运转的白色珠子在提醒他。   这个珠子是上一世的时候顾莉娜给他的,当时融入了自己的身体之后就完全没有反应,萧望勉对于这个东西也不置可否,慈生问到的时候,他居然也说了一句“收着吧宝宝”,大概也能够推断出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慈生看到这颗白色的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起来,似乎是在鼓掌赞叹他的行为。   慈生呼了一口气。   没错,捅出来的那一刀就是最后对于假萧望勉的试探。   果然,虽然这个方式真的很蠢、很离谱,可能放到网络上去会被一片骂声覆盖:谁家检验爱人是用刀子检验的?谁看到刀子不会躲开,傻子么?   但是慈生知道,如果刚刚同样的情景下,出现的是真的萧望勉,那么萧望勉是绝对不会躲开的。   哪怕是慈生把刀子都戳到他面前了,哪怕他手上都划得是血迹,萧望勉也不会躲开,甚至还会温柔笑笑,过来问他手累不累酸不酸?   为什么要捅我?不问。   只要慈生想,随便怎么样都可以,只要留他一口气就好。   而且留他一口气都不是因为他自己想活,万一慈生下次想捅人的时候没人捅了怎么办?而且萧望勉还能给他收拾残局,都用不着他动手。   毫无预兆的一颗眼泪滚落,滴在慈生的腿上,似乎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眼泪的滚烫。   似乎都能够看到萧望勉轻笑的模样,萧望勉在的话,肯定会轻柔地擦掉他的眼泪,哄他亲他,然后很“找场子”地去给慈生报仇。   慈生很难描述这是一种什么感觉:第一世的时候见到萧望勉,虽然害怕他以那种形态出现,但是归根到底,慈生是不讨厌他的;第二世就更别说了。   慈生试着将萧望勉的角色换成别人,发现他根本接受不了,可能在第一世做完任务之后就赶紧刀了自己跑路了。   萧望勉真的好笨的。   慈生毫不意外他会把真心捧出来给自己,毫不意外他会不躲开自己的刀刃。   慈生的手握紧了方向盘,按照基地示意图上曾经提到过的路线在森林中穿梭。   山林中人迹罕至,很可能就将基地的踪迹给掩盖掉;但是森林并不安全,也有丧尸偶尔从山林中猛地窜出来,张着狰狞的獠牙、腥臭的涎水混着红黄的液体扑到了车窗上面。   慈生猛地将这些丧尸甩开,分出心来摸索了一下旁边的设备。   忽然,一个大大的“WARNING”从屏幕上跳了出来。 第60章 末世之光(6)   “WARNING”?这个词出现的太巧合了。   而且还在提醒他, 十五分钟之后,车辆的自毁装置就会启动。   慈生不是傻子, 他当然想到过这些车上可能存在一些自毁装置, 如果他们发现慈生离开的话,很可能决定使用这些装置,一了百了将慈生炸死。   但是他没有想到过在启动装置之前还有这种提醒。   想到这里, 慈生犹豫了一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警告——他伸出手想要点开那个通知看一眼,结果却发现在他手离开方向盘的那一刻,忽然冒出来了一个“全自动行驶系统”。   慈生犹豫了一下, 点击了。   旋即,他慢慢地松开了双手, 果然看到车自动行驶了起来。   慈生抿唇,决定抓紧这个机会。   手心中那个圆润的白色小珠子再一次旋转了起来, 似乎在提醒他有危险。   看起来自毁系统肯定是真的——十分钟,他还有十分钟可以准备。   在确认自我行驶系统管用之后, 慈生试探着松开了双手, 去副驾驶座位上翻找了一下, 确认车上有一些可能之后会用到的必须物品,他尽数都打包准备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车上的东西肯定是那个假萧望勉自己用或者是前任车主使用的,他们不太可能对自己下毒。   车上还很有可能有定位,他要在下车之后继续开全自动行驶, 避免那些人在之后找到他。   他手上一直在动的时候,心中的想法也没有停过。   系统给出来的说法是, 只要他好好完成任务, 就可以给他和萧望勉见面的机会;而那个假萧望勉给的说法则是, 他如果不想走, 就必须得反抗系统。   现在他不可能蠢到去相信假萧望勉的话,但是他同样不会认为世界非黑即白,系统就一定是正确的……   想到这里,慈生将手中的巧克力塞进了裤袋,在脑海中呼唤系统。   “系统?”   喊了很多声,但是系统似乎一直都没有回复。   装死?还是说已经没有办法出现了?   那个假萧望勉如果为了博取自己的信任,应该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   似乎越来越乱了。   慈生并不觉得系统和假萧望勉是完全对立的,万一他们合起伙来诓骗自己呢,都未可知。   总之,现在的慈生选择一个都不相信。   在再三确认车上有用的东西已经被他搜刮完毕,在距离车辆自毁系统开启的十分钟之前,慈生看了一眼在手心中滴溜溜转动、逐渐以发热这种形式来提醒他小心的白色珠子。   他刹车,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一把餐刀握在手里,警惕地小心着周围有没有丧尸的出现。   在确认安全之后,他按动了车辆的自动驾驶系统。   看着越野车以极其快的速度消失在视线中,慈生抿唇,打开放在口袋中的地图大致瞄了一眼。   现在他的位置已经在山林的中央比较偏下的部分了,这个位置是车上山的必经之路,他最好往边上走走,从小路下去。   山上确实人迹罕至,虽然也有丧尸,但是肯定会比山下好一些,慈生本来身体就不好,在这种情况下更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   ——还好在基地的时候没有嫌弃外面被弄脏的土豆和馒头。   慈生忍不住想到这句话,手里虽然也有一些车上剩下来用来保存体力的巧克力,但是他现在还舍不得吃。   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的树林里,几乎将他的目光全部都遮盖掉,抬头只能看到稀稀疏疏的光从上往下照下来。   安静,只偶尔有鸟雀的叫声在丛林里响起,它们无所顾忌地从山上飞走,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慈生仰头看了一眼,利用它们的方位,在心中判断着方向。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砰”一声巨大的炸响,远处的天边呛起了一朵灰色的烟云,火光烧了起来。   没错。   十分钟……足够这辆改装之后的越野车从这里开出去,如果慈生刚刚还坐在上面,恐怕现在已经尸骨难存了。   倘若是放在前两世,慈生可以很坦然地面对自己这个“炮灰”阵亡的可能性,但是放在现在,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面对自己的离开。   因为他有了期待,他想要去找到萧望勉;他也想要将事情探索个清楚明白。   更想要知道自己缺失的一部分记忆到底在哪里。   在一阵振动之后,山林间的鸟雀飞翔的方向全部都变了,有些原本休息中的鸟儿也都离开了。   乱了好一阵子,慈生也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平静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才准备再一次往下走。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有些尖利的叽喳。   扑腾一下,似乎是害怕声音的鸟撞到了什么地方直接坠落了下来。   它坠落下来的地方刚刚好很巧,似乎有车辙压过的痕迹。   车辙?   这里怎么会有车呢,明明都已经没有给车留足够开的地方了。   慈生敏锐地将自己的身形躲藏到了树之后,他的心脏在不住地狂跳,由于走了太多路,他不确定自己等会是否能跑起来,如果遇到了一个丧尸该怎么办……   这些想法还没有来得及再发酵,慈生就听到了一个女人微弱的呻吟声。   丧尸,末日,危机。   慈生看过太多这样的小故事了,无一例外都会看到观众们的嘶吼:“先杀圣母。”专门指的就是那些看到人就会救,非得要看到同伴牺牲,结果救回来一个白眼狼或者丧尸的人。   慈生不是傻子,他警惕地准备往旁边走,但是却忽然感觉到手心里的珠子滴溜溜再次转动了起来,这一次触感是冰凉的,与警示他赶紧逃跑那时候的温度不同。   那……   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人大概是没有危险的?   倘若有这种可能,慈生就不那么“坚定”了,他还是很相信萧望勉的,故而,在思考之后,他掏出了餐刀,小心翼翼地从旁边走了过去。   漂亮的青年黑发微微凌乱,白嫩的肤色上虽然有一些灰尘,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美貌,反而衬托地他像是那种在荆棘中盛开的玫瑰花,在破败和颓靡中开得灿烂,几乎如同地狱的赠礼。   在他低头端详着地上狼狈可怜的女人时,殊不知自己的这副模样宛如圣洁的天使一样悲悯地望着世人。   那女人略微抽搐了一下,但并不是丧尸般的抽搐,她手上有伤口,但是都是刀伤,全身的衣服都是作战服,没有什么破损的地方。   慈生小心地用作战服的布料将自己的手捆了起来,确认不会被瞬间咬破之后,才拿着刀抵着这个女人的脖颈,检查她的手腕、脚踝上有没有丧尸啃咬的伤口。   慈生垂眸,在心里道:“失礼了。”   旋即确认,身上除了手上的伤之外,还有胳膊软趴趴的好似骨折,之外就没有了。   ——应该是受伤了,不会尸化。   珠子也依旧温凉,没有危险的警告。   下一秒,闭着眼睛的女人发出了一声有些痛苦的声音,似乎是在挣扎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乍然见到自己面前有人还有些惊讶,瞳孔放大,在看清楚慈生的面容之后,她陷入了一瞬间的晕眩。   她微张着唇,在呆滞之后,很快地在地上翻滚了过去——很明显她压到了自己的胳膊,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   慈生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到没有恶意的珠子,想要出声提醒她她的手骨折了,但是却只能发出一些微微的气音。   那女人回头看向了他,忍着痛苦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最好赶紧离开这里。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这话听上去有些像是威胁,但是慈生却觉得她更像是在提醒他。   而且她还有神志,感觉是个嘴硬心软类型的。   于是,慈生抿了抿唇,决定蹲下身子,给她递了一块自己口袋里的巧克力。   那女人立刻顿住了,眸中升起了一些渴望。   最终,她压住了这种冲动,继续冷冷道:“你这种好人,在末世活不了两天。别老想着做好事了,我可不是什么会受到恩惠就会给人卖命的人。”   慈生当然说不了话,他也不跟这个女人生气,只是轻柔地放下来了手里的巧克力,旋即摸了摸手心圆润的珠子,站起身来。   如果这女孩子不想跟他一起走,不信任他,他肯定不会逼迫人家的,能帮一把就是一把了。   慈生很温和,身材单薄瘦削,基本上看上去就是没有什么威慑力的样子。   他站起来之后,就看到女孩犹豫又犹豫的样子,望着巧克力,万分渴望。   过了半晌,才听到女孩冷静的声音:“……你说不了话?”   慈生怔愣了一刻,发现她的判断能力还是很强的,于是点了点头,很诚实。   在这个末世当哑巴已经很好了,总比在末世看不见和听不着好。   下一刻,女孩的警惕心稍微弱了一些,她终于遵循着自己本身的欲望,先将巧克力拿了过来,先藏到了身底下。   她语气冷淡,又含了些许的嘲讽:“我就说……”   “果然,但凡只要是有一些缺陷的,都会被他们抛弃。” 第61章 末世之光(7)   “只是我没有想到……”那女人说的话很刻薄, “你这么漂亮的居然也会被抛弃,他们居然不当禽兽了。”   她还以为这样漂亮却没有实力的人会被他们折磨的很惨呢——或许这个小可怜是自己跑出来的。   结果都差不多。   从一开始的分外警惕, 到发现慈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哑巴, 女人紧绷的神经明显好了几分,她自认自己不一定会输给这个男人——更何况,这老好人看上去就是个小可怜, 恐怕连杀人这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女人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反正无所谓自己这条烂命了。   她似乎也不再掩饰了,毫无顾忌地将自己心中对于西A基地的怨恨竹筒倒豆子一样倾泻了出来:“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来到这里。我真是蠢得……呵呵。”   “我会杀光这里的人!但凡是跟他有联系的,我一个都不会留!!”   女人的声音压得低, 似乎是不想引过来丧尸,但是她声音中的怨恨和愤怒没有办法遮掩, 慈生能感觉到她周身的气场——有一瞬间,跟上一世的几个姑娘们很像。   慈生倒是想问问她怎么了, 可惜自己说不了话,只能安静地听着她继续道:“如果你也是被抛弃的, 不想死的话, 就跟着我。先说好, 我不保证能带你活着出去。”   “而且,”她神色冷淡,话语中是跟之前一样的不近人情和刻薄,“你要做好被我推出去挡丧尸的准备。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她这话说的前后有些矛盾, 很明显后一句那么刻薄是在为之前的找补。   联想到珠子在面对那个假萧望勉和爆炸的汽车的时候,跟现在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 慈生心中虽然也有警惕, 但是很显然, 比起那些表面上装的很好的人, 他更愿意跟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待一块。   而且,慈生看着她身上的作战服,再联想到她一个人躺在这样被车辙碾压过的地方——似乎并不难推测出,她肯定是有什么隐情,或许是被西A基地的人抛弃了也说不定。   慈生垂眸,自然没有立刻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表达出来,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女人平复好了心情,他才指了指车辙的反方向。   他的意思是,万一那群人出来检查,或者是斩草除根,肯定会经过这里,他们还是赶紧找个别的地方待着比较好。   那女人明显很聪明,一看他的动作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强行用疼痛的腿支撑着自己爬起来,拒绝了慈生想要扶着自己的动作,咬牙从旁边的地上捡起来了一根粗大结实的木棍,充当了一根临时的拐杖。   手上的血被她胡乱擦掉,慈生给她了半卷干净的绷带。   那女人头发凌乱,额头上全部都是汗,有些疲惫的同时也没有再一次拒绝慈生的好意,接过了绷带将自己的手绑起来,勉强将胳膊固定住,就旋即拄着拐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慈生说不了话,而这个女人也明显没有说话的意图,所以两个人之前相处的氛围就分外的沉默,甚至在这种沉默中有种意外的和谐。   慈生看到她就想到了上一世的顾莉娜她们。   当时他趴在萧望勉的棺材旁边,还很担心了一阵她们到底是什么人;唯一不同的就是,此刻的慈生身旁没有萧望勉。   萧望勉如果在自己的身边,就肯定不需要担心会不会有什么丧尸突然冒出来了;而且就算是出去打猎,就地生火,萧望勉肯定也会给他弄些吃的……   不知道萧望勉现在在哪里。   如果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被模仿了,他肯定会生气吧?模仿他在大众面前也就算了,模仿他在慈生的面前出现……嗯,感觉很危险呢。   他想得有些出神,下意识地迈出来了一步,“咔嚓”一声,踩断了地上的枯枝。   似乎是看到他走神了,那女人警惕地拦住了他,声音冷冷道:“小心。”   慈生抬头,这才意识到现在的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们往大路的反方向走,现在已经快走到山脚了,往下看没多远就是平地。   他们连续走了两个小时,对于两个身体虚弱的人来说已经到极限了,所以就算女人再逞强,她也语气有些冷淡道:“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吧。你身体这么弱,别死了。”   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苍白的脸颊上爬上了过度运动之后的红晕,漂亮剔透的眸中是一派纯然无辜单纯的天真,很容易就让人对他掏心掏肺,就算再冷酷坚硬的人,看到他粉嫩的唇瓣,也不忍心说出再刻薄的话语。   慈生点了点头,两个人找了一个可以随时侦查到外面环境的地方,刚好可以倚靠着树歇息。   女人伤到的是左手,她此刻咬牙将绷带解了开来,突然开始说话。   “我本来很相信基地里面的人的,但是是他们辜负了我的信任,明明老李只是跟他们有一点意见不和的地方,他们就忽然暴起,将老李打晕之后,将他塞到了一旁的车里准备扔下去……”   女人冷汗涔涔,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我从睡梦里醒过来,质问他们在干什么,他们被我发现了,于是……”   “啊!!”女人将自己脱臼的手腕接了上去,但是由于胳膊还是骨折的,她现在简直就是双倍的痛苦,“我……”   慈生一边聚精会神地听着她的话,一边在自己的口袋中翻找着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她用,半晌只看到了小半瓶的云南白药。   给她递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骨折的时候是否能够接手腕,但是她显然一副不介意的样子,看着云南白药,沉默了一会之后接了过来。   她刚刚突然说了一大通话,就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是算对慈生的一个提醒。   “我知道了他们的想法,我很生气,所以我将那个打晕老李的人也打了一通……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丧尸来了,很多。”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慈生也可以猜测到,但是从女人的口中说出来,还是很让人惋惜的。   女人虽然对他们很生气,但是没有置他们于死地的冲动,不过他们很明显就没有这么好心了,很快将老李扔了下去当活靶子。   车上也有人在跟女人搏斗,但是搏斗输了,在挣扎间,女人的手受伤了,在暴力的击打之后,女人被扔下了车。   或许他们觉得很快就会有丧尸过来将她啃咬分尸,所以没痛下杀手。   女人讲到这里,神经紧绷。   慈生说不出话,看着她难受的神情,情不自禁叹了一口气,只是安静地聆听。   女人垂眸,将自己的胳膊再一次绑好的时候,腾出了刚刚接好的那只手拿着巧克力,慢慢地撕开来准备吃掉,顺便问了慈生一句:“你呢?”   还没等慈生说话,她就懊恼一样道:“……我忘了。”   她忘了慈生不能说话。   慈生没生气,只是摇了摇手,表示自己不在意,旋即就用比较简单的手势语言告诉她,自己是从基地里逃跑出来的。   女人看着他的手势,猜测了一番:“你是说你从基地里跑出来,然后什么玩意……炸了?”   那肯定是汽车上的自毁程序了。   她很快就想到了那巨大的爆炸声,顿时了然,咬牙道:“真是一群垃圾。”   慈生顺着刚刚的思绪往下。   既然女人都说了自己是才被那群基地中的人抛弃的,而今天进入基地的,只有钱亦一帮子人。   也就是说,这女人是被主角他们抛弃的?   怎么会这样呢,主角应该不至于吧?   他还没来得及再思考一会,就看到有簌簌颤动的树枝在女人的背后;刚刚一直寂静无风,忽然颤动的树枝,加上逐渐腥臭的味道。   慈生瞳孔骤缩,猛然起身,拉了一把女人。   女人很明显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两个人屏息凝神环顾四周,很快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那地方刚好是女人的背后。   她看向慈生的神色有些复杂,反手拿出了自己身上的军刀,冲着刚刚的地方。   果然,下一秒,从丛林中窜出来了一个张着血盆大口、口中流淌着腥臭浓黄脓水的丧尸。   那东西没有神志,只知道咬人,对着前面的女人就冲了过来。   女人短促地“哼”了一声,一个迅捷利落地躲避之后,用自己尚且还完好的手拿着刀,对着丧尸的脖颈砍去。   明明那个军刀很小,但是砍下去的时候却爆发了无穷的潜力——而且,丧尸的脖颈似乎确实是脆弱点,并没有其他的地方坚硬,很快,那丧尸被女人踢到在了地上,口吐白沫着被剁头了。   慈生松了一口气,他原本身体就不好,现在还觉得浑身酸疼难受,帮着女人将丧尸按住的时候,就很勉强了。   没成想,他再一次转头的时候,就看到一张獠牙青面正对着自己的脸冲了过来。   慈生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餐刀举起来抵住了丧尸的脖颈。 第62章 末世之光(8)   这里按道理来说真的不应该连续出现两只丧尸, 但是如果是因为之前那个奇怪的丧尸潮的话,似乎也是合理的。   女人还没来得及再思考,就用力剁掉了手底下丧尸的头, 旋即咬牙横起一脚飞踹, 将困着慈生的丧尸一脚踹到了树上。   一声重重的闷响, 旋即又加上了丧尸的咆哮声,飞溅的血被两个人很小心地避开了。   慈生的刀刚好将丧尸的脖颈穿透了。   女人果断道:“跑!”   慈生赶忙跟上,那把在丧尸脖颈里的餐刀也不要了,憋着一口气,身体很虚弱,勉强跟着后面一起跑。   直到女人也忍不住咳嗽的时候, 他们两个人才休息下来。   他尚且还有一些没有回过神来,漂亮精致的小脸上蹭上了不少的灰尘,看上去有些心有余悸的样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女人看到他这副模样, 忽然没忍住有些轻松地笑了出来。   笑够了之后,女人才道:“第一次见到丧尸?这么害怕?”   慈生黑亮的眸中确实有些许的害怕,抿唇,很羞愧地点了点头。   还要女孩子保护, 自己多少是有一点没有用了……   哎……好烦,又想萧望勉了。   萧望勉也会调侃自己说“这么害怕”吗?还是说他会把自己抱怀里,然后逗小猫一样问, 宝宝是不是很害怕。   慈生拍了一把自己的脑袋, 将多余的想法全部都按了下去。   半晌,女人才又开口, 简单道:“我叫顾绪秋。”   顾绪秋, 挺好听的名字……等一下!   慈生忽然想到系统给他传输的资料中, 也提到过这个名字,当时怎么说来着的?跟慈生两个人都是老鼠屎,坏了西A基地的一锅汤。   但是,说实话,在慈生的惊险遭遇之后,他是不再相信系统了。   谁知道系统藏了什么坏心思?   慈生脑海中的想法闪得很快,很快就被他都压了下去。   慈生点了点头,在顾绪秋的对面略微缓了缓心跳。   顾绪秋舒了一口气,道:“你打算等会出去之后往哪里走?”   她说完又意识到不对,慈生没办法跟她沟通,还没来得及再措辞,就看到慈生朝她比了一个房子的手势。   慈生知道找萧望勉如果只凭着他一个人,简直如同大海捞针;而如果要跟着系统跑,则更是愚蠢。   他要依靠自己跟萧望勉之间的联系,同时也可以试着相信一下那个滴溜溜转的小珠子。   他的直觉告诉他,萧望勉肯定就在这里,他肯定可以找到他,很快。   顾绪秋思考了一下,替他将话补完整:“你的意思是基地?倒不是不可以,我知道东B基地那里有我的朋友,当初我真的应该跟他一起走,而不是自己来到了这里……如果不去东B的话,就有一个条件有些差的平民安全区,在苏区。”   慈生点了点头,认真倾听的样子,旋即伸出手轻轻点了点顾绪秋,似乎是在问她准备去哪里。   顾绪秋的眼中有一瞬间的迷茫,旋即,她叹了一口气,道:“应该先去东B一趟……你,一起吗?”   慈生表示了同意。   顾绪秋呼出一口气,今天两个人都实在是经历了太多,他们补充的体力跟不上消耗的,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她似乎在思考,停顿了半晌,问慈生:“你还有没有力气了?还能支撑吗?”   慈生顿了顿,旋即点头。   顾绪秋拿来了她的“拐杖”,旋即在地上松松的泥土上画了几笔,大概示意着他们的位置。   “我们要是去东B,肯定不能走着去。你那辆开出来的车已经报废了,但是当时装老李的那一辆还好,因为自动驾驶,我估计它现在离我们的位置不远。”顾绪秋垂眸,“那辆车的等级不高,我可以试着把上面的定位系统拆了。”   慈生明白了她的想法,两个人在丛林间无疑是危险的,有辆车当堡垒会安全很多。   慈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行,”顾绪秋总结,“我身上还有一个手电筒,等会省着点用。”   两个人这一次行进的路程还是比较顺利的,并没有再一次遇到丧尸了,在精疲力竭之前,终于看到了一辆冲进了丛林中的汽车。   车上早就没有人了,顾绪秋还是谨慎地检查了一下,旋即才松了一口气,冲着慈生招呼了一下手。   顾绪秋本来想做驾驶位的,可是现在她胳膊折了一只,所以慈生代替了她,准备开车。   顾绪秋则坐在了副驾上,伸手一通操作,将那一个小小的圆芯片取了出来,随手往窗外远远投掷了出去。   车往反方向行驶了一会,确定这个地方比较安全,不会半夜出现一堆丧尸。   她终于呼出了一口气,一边身残志坚地在车上翻找着有用的东西,一边对慈生道:“找个地方往里面开开吧,我守前半夜,你守后半夜。”   滴溜溜的小珠子依旧温凉,慈生嗯了一声,旋即没有过多的推辞,就放平了座位,有些可怜兮兮地将自己蜷了起来,很快逼迫自己陷入梦乡。   ……   他似乎置身于一片深渊般的黑暗中,前面是一片令人恐惧的悬崖峭壁,一块石头骨碌碌地滚了下去,足足一分钟之后才听到了回音。   慈生满脸茫然和惶恐,有种脱离他掌控的事情在不知不觉之中发生了。   他似乎想要伸出手制止,但是失败了,面前的混沌黑暗转瞬之间扭曲了,成为了一片华美宽阔的王座。   芬芳美丽的玫瑰花朵娇艳无比,在慈生经过的时候会发出俏丽的笑声,似乎正在窃窃私语。   玫瑰花们团团围着他,骤然为他打开了一条小道,沿途有着尖刺的荆棘,都被玫瑰们轻柔地带了回去。   招摇的玫瑰颤动,慈生在这片撒着金的小道中一直往前走。   一直走到尽头,他看到眼前豁然开朗,呈现出来了一个小花园。   花园中偶尔有鸟雀叽喳地叫声,清脆好听,蔷薇与一些不知名的漂亮花朵在同时盛开,翠绿的枝条散发着生机勃勃。   花园中摆放着一套精致洁白的茶具,不管是座椅还是桌子,都很符合慈生的心意。   他抿唇,尚且感觉自己浑身都很酸疼,想坐下来,却看到了在花园的另一端,有一个高挑俊美的男人。   男人的外表是足够让人魂牵梦萦的俊俏,如玉般完美。   慈生眼睛一亮,顿时如同归巢的幼鸟一样扑到了他的怀里。   慈生的语气带了些许的埋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变得这么像个娇气宝宝一样:“……明明没有多久,我就想你了,你是不是偷偷对我下蛊了。”   萧望勉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即刻就将人抱了起来,哄最爱的宝宝那样疼惜地亲了亲他的额头:“让我的宝宝受委屈是不是?”   慈生委屈地“嗯”了一声,在萧望勉的怀里蹭了蹭。   萧望勉将人抱到了沙发上,在一片芬芳清馨的花香中轻轻吻他的唇,含糊道:“宝宝,再等等我好不好?”   在熟悉的怀抱中,能感觉到萧望勉替他按摩着小腿肚,又是爱怜地给慈生揉了揉肩膀:“老公要等一会才能去找你,还有一点事情要做呢。”   慈生像被顺毛舒服的小猫一样,哼哼唧唧道:“好……”   他反手抱住了萧望勉的腰,撒娇一样:“可是我想要看到你……”   萧望勉似乎是犹豫了一瞬,旋即毫无原则和底线地同意了:“好……乖乖,老公跟你保证,醒过来之后就可以看到我,好不好?”   慈生没说话,抱紧萧望勉,纤细的小腿不让萧望勉按摩了,反而是挤到了他的腿上,粘人一样撒娇:“这次又不是我找你了。”   他都被梦绕的晕晕乎乎了,还记挂着这件事情;萧望勉情不自禁笑了出来,恨不得就在这把小糯米糍一口一个吃掉,但是还是轻叹了一口气忍住了。   揉着青年黑亮的发丝,萧望勉发誓:“虽然……但是老公会出现,不难过了好不好?有老公在,没有人敢欺负我宝宝的。我们乖乖最厉害了,今天好辛苦了是不是?”   萧望勉想到了那个披着自己外貌的家伙,心中略微嗤笑了一声,一股沸腾的恶意被他压了下去,继续轻柔地哄着慈生。   慈生有些困迷糊了,小小声地“嗯”了一声。   萧望勉垂眸,轻声哄他:“乖乖,睡吧,老公守着你。”   慈生彻底失去了意识。   ……   “醒醒,两点了。”   顾绪秋神色疲倦,眼底的青黑彰显了她的疲惫。   她已经无所谓了,既然选择跟慈生同行,就相信自己的选择,哪怕被捅刀子也忍了——更何况漂亮青年身上最后的刀子都没了。   慈生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来的一瞬间,“萧望勉”三个字就要脱口而出。   顾绪秋听到他微弱的气音,好奇道:“怎么了?”   ——自己没有发出声音。   慈生缓了缓,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从梦中醒过来了。   那场梦实在是过于真实了,他到现在都还觉得爱人的触感就在身边。   顾绪秋将他叫醒了,自己忍不住瞌睡,赶紧躺倒下来补充体力。   慈生垂眸,还尚且有些怅然若失。   萧望勉说了,自己一醒过来,他就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的。   怎么才能出现呢?   等等……   慈生有点懊恼……自己只是做梦而已,怎么真的当真了,还后悔了半天没在梦里跟萧望勉说一下那个假萧望勉的事情。   他叹了一口气,不打算继续用梦纠缠自己,反而是转头,接替顾绪秋,小心地用手电照了一圈四周,看一下有没有什么丧尸。   他缓慢地照了一圈,确认没什么危险。   在准备换个姿势坐好的时候,他却忽然看到了远处一个高挑颀长的身影。 第63章 末世之光(9)   这个身影很像是……   慈生心头涌上来了一阵喜意, 但是他现在毕竟是醒过来了而不是在梦中,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梦虽然很真实,慈生也真的相信梦中的男人就是萧望勉做不了假。   可是醒过来, “萧望勉”就不一定是真的了。   他很警惕, 要知道这个世界可并不像是之前的, 这里有不怀好意的人会伪装萧望勉,他不能傻傻地冲上去就相信了。   他准备按兵不动。   手指已经轻巧地将汽车发动了,如果这个人是白天那个伪装的家伙,他们就直接开车狂飙逃走。   那个颀长的身影一直都没有动,慈生试探着打开了近光灯,能够勉强照到他的脸。   神秘、俊美, 似乎真的是萧望勉的长相。   慈生犹豫了一下,选择打开了远光灯,这一下基本上能将那个男人的整张脸都照到。   这下慈生毫无疑问, 从外表上看, 这个人就是萧望勉没错;而且加上了一些慈生的第六感……他真的很想要下去判断一下,万一真的是他爱人呢?!   珠子在手心里蹦跶,一会冰凉一会滚烫,反复横跳一般, 慈生没办法确定它的意图。   冷静、再冷静地思考判断一下……   慈生也不知道该不该将刚刚才睡着的顾绪秋喊醒,但是当他发现从那逆光的高挑背影身后,显出了许多可怖扭曲的丧尸之后, 他一把推醒了顾绪秋。   丧尸!   簌簌颤抖的树枝轻垂, 好似一个个挣扎跳跃的人影;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幽幽低吟,连带着周遭恐怖的气氛, 几乎要将人的汗毛全部都激得竖起来。   而那个高挑俊美的人影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身后的丧尸, 依旧沉静地站在原地。   顾绪秋醒过来之后就带着疲惫爆出了一声国骂。   “草他妈的。”顾绪秋冷着脸, 从口袋中将军刀拿了出来,在眨眼间绷紧了身子,“还好我们有车。等下赶紧开车跑!”   慈生点头,抿唇,依然不知道前方的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萧望勉在梦里说了,慈生一醒过来就会看到他的。   萧望勉从来不会骗慈生。   顾绪秋似乎也注意到了前方的男人,她忍不住爆出了一声骂,奇道:“这人怎么敢一个人在这里的?难不成他疯了?!还是感染了?”   她眯起眼睛看了一下:“没法判断有没有感染,我们……”   她话音未落,眨眼间便看到了突如其来如同猛虎般朝着食物冲过来的恐怖丧尸,正对着她,隔着一层防弹玻璃。   “操!”   顾绪秋骂了一声,旋即就感觉到慈生果断地踩了油门,硬生生将这个冲上来的丧尸甩到了一边去。   “漂亮!”顾绪秋眼睛中全是红血丝,被激发出了血性,咬牙道,“前面那个人……怎么还傻站在哪里!”   慈生攥紧了方向盘,出口的只有有些凌乱的气音,听上去很着急。   丧尸太多,一直都在摆脱丧尸一样的急转弯,他都没有办法看到原本站在远处的那个“萧望勉”了,依然没办法判断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按照萧望勉一般的惯性来说,如果慈生想要找到他……   “哎!小心!”顾绪秋爆发了一声尖叫,却不是在说慈生,而是在指外面那个人,“傻子吗!”   慈生瞳孔骤缩,下意识踩了刹车,刚好将两个扒着前挡风玻璃不放的丧尸甩了出去,也刚刚好距离那个男人只有一拳的距离。   忽然,其余剩下的丧尸像是暴走发狂了一样冲到了汽车的旁边,很快就团团将车围绕住了。   这几乎是在眨眼间的动作,哪怕慈生操控着汽车往后倒、碾住了丧尸,也依旧毫无作用。   “我他妈的杀了这群丧尸!!”顾绪秋肾上腺素飙升,在这种被丧尸群殴的场面里,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脏话狂飙出来,“等下!为什么他们全部都不咬……”   “砰”的一声,血肉踩踏碰撞的闷响接连发了出来。   顾绪秋从来不知道丧尸还能够发出如此凄惨的咆哮,依旧孜孜不倦地往车上面冲。   接连被翻起来又像个破布麻袋一样摔在了地上,一些依旧贪吃血肉的丧尸终于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了,就好像是被训斥了一样,在地上散乱躺倒了一堆之后,就接连滚着趴俯不动了。   顾绪秋的国骂在嘴边没发出来,呆呆地扭头看向了一旁脸色苍白的慈生。   “这是……什么情况?”   慈生想要摇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紧接着就看到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知在何处的男人忽然慢条斯理地从满地的血肉中走了过来。   男人苍白阴郁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微垂的黑发落在深邃的眉目上,身上穿的是一件纯黑色的大衣,黑色手套紧绷,能看出来他手背青筋的样子。   很俊美没错,是顾绪秋在和平年代看到了以后会觉得帅到晕厥的地步,但是现在,她看着这个俊美无俦的男人一步步靠近慈生,她又恐惧又觉得有两分意外的……和谐。   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用,顾绪秋觉得他过来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一阵冰凉可怖的阴风。   他敲了敲车窗。   顾绪秋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抓住了慈生的手腕,胆颤道:“……要开吗?”   慈生冲顾绪秋指了指后座。   旋即又指了指她。   顾绪秋试探性问他:“……你的意思是,让我到后座去?”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是在敲驾驶座的车窗,如果暴起想要咬人的话,也是咬前排的,没法咬后排。   顾绪秋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冷静道:“其实……我们没必要冒这趟险,我们直接开走吧!这个人虽然很奇怪,看上去他是能够让这些丧尸全都。听话地趴在地上……但是谁知道他到底是会有利于我们还是有害于我们呢?!”   慈生摇了摇头,这还是顾绪秋第一次看到他反驳自己;慈生指了指外面的男人又指了指自己,抿唇,神色有些严肃。   顾绪秋惊讶:“你跟他,认识?”   慈生点了点头,再次催促顾绪秋到后排去。   顾绪秋咬了咬牙,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是依旧坚定,从前爬到后的动作很快很安静:“……你放心,如果他想要伤害你,我会在你后面保护你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个人愿意在末世中这样无私且慷慨地救助她,甚至是保护她。   顾绪秋比谁都知道末世中的信任有多么可笑和廉价,愿意相信的人输的一败涂地。   但是此刻,她愿意给自己一个一败涂地的理由。   周遭的丧尸已经全部都没有声音了,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安静地离开爬走了,只剩下来这个男人不紧不慢地等着慈生打开车窗。   慈生犹豫了一瞬,在警惕的同时慢慢按下了开关。   外面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没有消散,可是落进了慈生鼻中的就是一阵淡淡的木香和冷香混杂的味道,甚至,糅合了一些玫瑰花淡淡的甜香,似乎这个人刚从花丛中回来了一样。   慈生忽然顿住了,抬眸看向了这个人。   顾绪秋正在神经紧张,准备听那个男人说了什么话,只可惜什么话都没有听见,就忽然听到了车门被打开的啪嗒一声脆响。   顾绪秋赶忙从中间伸出头去,就看到下一秒让她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的那一幕。   这个、这个……跟她结伴了一路的漂亮青年,此刻跟个找到了安心舒适家园的小猫咪一样跳到了男人的怀里。   两条纤细白净的胳膊在月色下映着莹莹幽幽的皎洁光晕,黑亮的发丝都柔和起来,简直漂亮得不似真人。   下一刻,似乎是注意到了顾绪秋的目光,那个高挑俊美的男人淡淡地瞥了一眼她。   旋即,声音平静,不含任何的语气,冲着她道:   “我的。”   顾绪秋石化。   顾绪秋:“……”   这种生化危机变成了怦然心动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漂亮青年发出了短促的气音,似乎是相信面前的男人可以理解他的意思。   慈生确信这就是萧望勉,从客观的角度上来说,这种可以碾压的力量属于他没错;他们之间有约定,没错;他一上来就会倾尽全力让慈生舒适,没错……   最根本的,就像是萧望勉不会错认慈生一样,慈生也不会错认萧望勉。   不过,这个萧望勉有一点点奇怪。   既然知道他已经是萧望勉了,慈生顿时安心多了,想要让他将副驾驶的位置打开坐上去,却感觉到萧望勉紧紧抱着他的身体不动弹。   慈生疑惑地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却看到他原本幽深沉静的黑眸忽然变成了血瞳,瞳孔中几乎没有任何人类的感情,倘若不是依旧温柔紧紧抱着慈生,就好像是一个嗜血的怪物一样。   慈生将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再一次拉着人的领子催促了一下,这一次萧望勉才动手,但是也没去副驾,上了主驾驶的位置,旋即让慈生坐在自己的身上,才将门关起来。   这个主驾驶的位置虽然不算小,但是也不能算大,慈生只能缩在萧望勉怀里,必须得全部跟他贴着才可以,凌乱的小脑袋都埋到了萧望勉的颈窝里了。   从后视镜里,顾绪秋可以看到男人的血瞳,正冰冷、宛如一条巨蟒一样盯着自己。   萧望勉紧紧将慈生纳入怀抱,再一次重复:   “我、的。” 第64章 末世之光(10)   顾绪秋一瞬间感觉到浑身冰凉, 就好像是下一秒就会被可怖的巨蛇袭击失去生命,这种恐怖是刚刚被一群丧尸围殴的时候都没有过的感受。   刚刚她还能被气的说几句国骂飙升肾上腺素,现在的她却如坠冰窟, 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慈生听到他再一次重复了这两个字, 虽然觉得有一些奇怪, 但是还是稍微起身,双臂揽住了他的脖颈,像是小猫伸舌头舔爪爪一样,轻柔地在他唇上舔了一下。   别怕别怕,我是你的。   萧望勉看向后视镜中顾绪秋的目光收回来了,旋即再一次垂眸看向了怀里的慈生, 很满足一样,轻声低低地重复:“……我的。”   慈生能够笃定这就是萧望勉,但是他这副模样确实有点奇怪, 要是非得描述的话, 就好像是……   虽然没有完整的思考和表达能力,但是有本能在。   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好像是人在睡觉的时候,神思在梦中, 但是会说梦话、会梦游。   萧望勉现在就好像是神思在梦中,只剩本能的身体在找慈生。   慈生大概能够猜到为什么萧望勉会忽然变成这样了。   在梦境中,他明显看到萧望勉迟疑了一下, 那就说明萧望勉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做, 但是现在还没有完成,可能现在的记忆还没有全部拿回来, 或者是主要的神志去做了什么事情, 现在在慈生身边的是这样的萧望勉。   ……大概是这样吧。   慈生想到这里, 停了停,一时间忘了自己还在萧望勉怀里,就听到他颇有些不满和幽幽怨意地喊他:“宝宝……”   慈生顿时被萧望勉攫取了心神,一不小心发出了一声略有些甜腻过分的轻哼,他顿时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睁大了双眼,急匆匆地与萧望勉拉开了一拳的距离,对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旋即,他漂亮的小脸上带了一点不知缘何的红晕,水汪汪亮晶晶的眸中带了些开心和放松,也带了些许的不好意思。   他侧过身子看向了顾绪秋,冲她比划了一个“睡觉”的手势,   有萧望勉在,还守什么夜,直接睡觉。   顾绪秋脸色一白,旋即,她又直接坦然了——在绝对的实力之前,一切心机都是耍花招。   既然跟他一起的漂亮青年是个好人,而且一直都愿意对自己施以援手,只要自己不作死,在他爱人的庇佑之下,应该不会死的很惨。   想到这里,顾绪秋点点头,声音微涩开口道:“祝贺你找到了你的爱人……谢谢你帮助我。”   慈生抿唇摇了摇头,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伸手给她比划了一个“B”,是东B基地的意思。   顾绪秋没有想到他还愿意送自己去那里,忍不住有些破音:“你还愿意送我去……谢谢!”   慈生温和地笑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按道理说,慈生知道这个世界的剧情和梗概。   要是换做旁人,在知道顾绪秋是个炮灰的时候,大概就会对她动手了,觉得她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留下来。   但是慈生不会这样想。   首先,系统和假的萧望勉那里的事情扑朔迷离,慈生并不确定自己到底要帮助钱亦还是陷害钱亦,这种情况下,帮助顾绪秋、按照她的方式来看看反而是比较合理的。   其次,从慈生的私人角度来看,他觉得顾绪秋是个很好的人;虽然一开始刀子嘴豆腐心,但心还是很善良的。   慈生忽然觉得腰间一重,他复而被萧望勉整个捞了起来,整个坐在了他的腿上,小脚蹬了他一下也没用,反而差点被萧望勉捧起来再一次放在自己的腿上。   慈生脑海里关于一些正事的内容被萧望勉整个掀翻,萧望勉轻柔钳住了他的下巴,旋即,舔上他的唇瓣。   冰凉的大手苍白修长,放在慈生肩膀和大腿上,将他整个人抱得严严实实。   如果他如同西方故事中的恶龙,那么他肯定已经将遮天蔽日的黑翼拿了出来,整个将属于自己的珍贵人类遮挡起来,一点、一丝一毫都不愿意让别人看到。   他一直在亲慈生,慈生能够感觉到他冰凉的气息,并不讨厌,但是亲久了,慈生也会情不自禁发出一点让人有些羞涩和不好意思的甜甜软软的声音,都会被他尽数吞下去。   慈生能够感觉到他不同于以往的血色瞳孔,也能感觉到跟前两世鬼形态不太同的地方,很接近,但是又不完全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慈生在亲吻的时候意外感觉到有锋利的齿在拨弄着自己的唇瓣,是比较特殊的尖牙。   每次发出一点声音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睁大双眼,心脏怦怦跳,有些害怕会让顾绪秋听到——让朋友听到自己接吻多少有一点羞耻了。   不过慈生不知道的是,从刚刚他让顾绪秋睡觉的时候开始,萧望勉就已然伸手屏蔽了顾绪秋。   萧望勉看着慈生偶尔支撑不住所以微微颤动的柔软胸脯,发出了一点意味不明的讨好。   “宝宝……想要。”   慈生眼睛瞪得圆溜溜。   萧望勉这是仗着慈生想他所以肆无忌惮了,真的很过分,不可以!   慈生身上的作战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萧望勉嫌弃地扔在了一边,身上只剩下了一件干净柔软的白色T恤。   衣服很薄,很柔软。   在被水浸湿的时候会变得透明。   在布料擦过的时候也会若隐若现一些樱花一样淡粉香甜的颜色。   而且在利齿滑过的时候,会突然战栗一下,像晨露滑过蔷薇,落下一道道水痕。   男人轻柔的低语和微张的唇似乎带着无尽的蛊惑和深沉的欲望,轻而易举就能让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漂亮玫瑰含着泪尽数绽放。   ……   慈生睡过去的时候脑海里只剩下来了一个念头:   萧望勉现在比平常清醒的时候还要疯。   *   顾绪秋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只是在醒过来的时候仰天放空了两秒,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沉,简直如同死猪一样打雷都叫不醒。   外面的天色有些阴沉,她能看到后面的车窗玻璃上有些水珠,似乎是晚上下雨了。   她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地爬起来。   她还在想昨天晚上突然出现的那个男人,也不知道与自己同行的这个同伴究竟是什么身份,怎么会结识这样厉害的人。不过如果有他们护送到东B基地,想来路上应该会顺利很多……   这样想着,她无意识地往前排看了一眼,一眼刚好与那个男人的红瞳对上。   那个男人神色冰冷漠然,仿佛全天下毁灭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他怀里的人安然无恙,他就不会发疯。   看到她害怕的样子,那男人竟然挑起了一个残忍且有兴味的笑。   唇边的利齿很显目。   双眸一阵刺痛,顾绪秋的心脏顿时高高提起,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被这个男人杀掉。   红色的瞳孔,唇边的利齿,再加上他冰凉且苍白的面色。   顾绪秋仔仔细细地听了,安静的车内,只有两个人的心跳。   顾绪秋看到他忽然伸出了一只手虚虚地在空中拢了一下,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仿佛马达一样疯狂跳动了起来——那完全超越了人体的极限,像是巨大的水泵一样疯狂运作,循环着自己身体上下的血液。   她的脸色顿时涨红,从喉咙间发出了一声气音,似乎在挣扎。   下一刻,萧望勉伸出来的手被一只纤细漂亮的手给搭上。   那手的主人似乎是累极了,像是小猫一样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委屈的气音,拢住他的手就像是抓住了抱枕一样抱在了胸前。   萧望勉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挣脱掉,但是他连动都不敢动,残忍的笑意变成了真情实意的宠溺,那股牵扯住顾绪秋心脏的无形力量也消失了。   慈生从朦胧之中睁开了眼睛,眼尾红红的,脖颈、肩膀、锁骨,包括露在外面的手腕全部都是红红的,有些地方也有一些青紫。   他原本穿在里面的白T有些凌乱,但勉强穿着了,外面那个邋遢的作战服,已经被扔到了一边,现在穿的是萧望勉的大衣。   萧望勉昨天是没吃,但是也是吸了尝了个遍。   他倚着萧望勉坐起来,几乎立刻就听到了没来得及消失的顾绪秋的咳嗽声。   慈生登时清醒了,搭在萧望勉的肩膀上,眨了眨眼,小脑袋凑到了后面看了一眼顾绪秋。   一眼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想当初,萧望勉一口气把寺庙塑像中的金光全吸没了,后来还是他遣着萧望勉去给人家赔礼道歉的。   慈生瞪了一眼萧望勉,有点火气,松开他的胳膊。   萧望勉垂眸,苍白俊美的男人乖乖地等着慈生的训斥,黑密的睫毛偶尔颤动了一下,神色看上去竟然有点委屈。   慈生还没来得及训,火气又散了一点:现在的萧望勉全部都是靠着本能行动的,就好像他第一世黑雾那个阶段……或者,比那个阶段更糟糕。   慈生的手转而放在了他的脸颊上,用力的扯了两下。   旋即,慈生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后排的顾绪秋,用手语教训他:【不许对人家那么坏,她很好,是我们两个的朋友。你补偿她一下,我补偿你,好不好?】   萧望勉没说话,抱紧了慈生的腰,贪心地一点都不松开,小声喃喃道:“……我的。我的。”   后排的顾绪秋感觉世界一会崩塌一会重建。   这个漂亮弟弟……是他妈的什么训鬼大师啊。 第65章 末世之光(11)   顾绪秋在这些天内早就知道了一个道理, 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末世,社会达尔文主义已经成了一种潜规则,基本上, 不能提供作用的弱者就会被淘汰, 会被扔出去做最危险恐怖的工作,哪怕死掉也无人在意。   跟着慈生的时候,她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个青年并不会有那种想法,哪怕自己当时看上去胳膊骨折、手腕脱臼,还有可能成为白眼狼, 他都没有利用自己,反而愿意给自己巧克力、分自己医药物品。   虽然他人很好, 但是顾绪秋还是绞尽脑汁希望自己可以提供一些信息和资料,至少对他有帮助一点。   故而, 在三人的车行驶到了一处有水源的地方稍作休息的时候, 顾绪秋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走到了慈生的旁边。   萧望勉刚刚去周围看水源是否干净了,确认没事之后才让慈生坐在了溪流的旁边。   这条路之前是山内的交通要道,所以很有可能有行人的车辆经过, 如果车上有矿泉水之类的东西最好。   他在车周围留了一个无形的禁制,沉眸中的血色彰显了他的冷酷无情与残忍,就像是给自己的宝物留下保护禁制的恶龙一样, 回头看了好几眼才舍得去猎杀猎物、夺取王国。   慈生远远地冲他笑了笑,旋即坐在水源旁边,捧了一些水来洗脸。   他的发丝被稍微捋到了额上,精致漂亮的小脸皮肤透亮, 在晶莹剔透的水珠映衬之下, 几乎皎洁灿烂地像是天上的星子, 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修饰,一下子让顾绪秋都看呆了。   慈生轻轻疑惑地“嗯”了一声,冲她挥了挥手,指了一下难得遇到的干净透亮水源。   顾绪秋这才回神,赶忙从呆愣的神态中恢复:“哦哦,我看到了,谢谢你呀!我就是想说……”   顾绪秋还在措辞,结果先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说了出来了:“我、我一直忘了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慈生一愣,旋即轻轻笑了一下,他随手将脸上的水珠擦掉了,四处寻觅了一番,拿来了一根小的树枝。   旁边的泥土上可以写字,顾绪秋看到他挺拔如青竹般的字,是两个有些罕见能够当名字的字——慈生。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姓名,很特别,而且挺好听的,”顾绪秋在心中琢磨了一番,却并没有含什么恶意,自己又道,“最关键的是……我觉得很适合你。”   慈生抿唇笑了一下,这个名字确实有些奇怪,但是他醒来的时候脑海中就只有着这两个字,有个念头告诉他,这是他的名字。   顾绪秋摆脱了那一副嘴上不饶人的样子,安静坐在水边的时候,看上去很恬静温婉;话头一旦被打开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也比较顺利了。   “我想说的其实是,我会有作用的,不管是杀丧尸、找东西,还是任何事情我都能干,”顾绪秋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咬牙活动了一下,“你看,很快就能好了,我学过一点医术……”   慈生蹙眉,手虚虚按在了她的伤口上方,示意她不要乱动。   顾绪秋继续倒豆子一样陈述:“我还想说的是,你肯定也对西A基地里面的事情比较好奇吧?我知道一点消息。”   这倒是很有用处的!   慈生眼睛一亮,系统这个东西早就不知道去哪了,而且话也说的吞吞吐吐并不可信,不如听听顾绪秋的说法。   “我跟着钱亦他们后面的一个小队出去,只知道比较少的一部分——他们这一次出去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杀丧尸,也不是清理周围的环境,反而是去了一趟东B基地,这一趟出去的伤亡才会这么多!他们骗了所有人。”   慈生手中握着的小树枝骤然被他折断了,他没想到,系统真的是一点都不愿意告诉他细节,他一个做任务的,连剧情人物都知道的东西,他却毫无头绪。   “而且据我所知,他们想要和东B基地合作的意图失败了了。我并不知道两个基地之间更深一层的龃龉,但是我知道西A基地的人看上去都很生气。虽然生气,但是他们还是带了东西回来的。这是他们和东B之间的交易。”   面对慈生似乎能问出“是什么东西”的眼神,顾绪秋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具体是些什么,我并不清楚,可能是一些实验的材料;但是我知道,西A的人在思考从东B那里抢更多的东西,跟他们意见不合的人已经被推下车了——而那个被推的人的意见是,不希望他们跟东B斗争,不想牺牲普通人。”   慈生一顿……听上去,东B基地现在的立场并不明朗,但是西A似乎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权力斗争就能牺牲普通人么?跟上一世的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毒雨……姑且将它称作成为毒雨,看上去真的像是大自然、地球给人类的考验,只是很可惜,虽然有团结的人类,但是自相残杀的人依旧不在少数。”   顾绪秋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苦笑。   慈生忍不住垂眸,他不得不承认顾绪秋说的挺对的,而且,就算不在末世中,那样人也不在少数。   想到这里,慈生轻轻摇了摇头,不打算让这种悲观消极的念头继续充斥着自己。   如果说,毒雨是丧尸化的根源,那么肯定有官方的研究人员在思考如何解决这场灾难了;想要全方位覆盖丧尸的话,说不定会像科幻小说或者电影中那样,制造出某种能够发射解药的大|炮?   慈生的念头多少有些天马行空了,他却并没有在意,继续陷在自己的沉思之中,安静地跟顾绪秋继续在溪流旁待了一会。   顾绪秋休息了一会之后,将车上可以装水的东西、自己的水壶全部都装满了,忙活了一会之后,她看向了慈生。   刚刚那个高挑俊美的男人出去已经有好一会了,但是慈生似乎很相信他,是那种全盘托付般的信任。   她知道,他们两个很显然是恋人的关系;她并不会觉得这种关系很奇怪或者有什么不适的,只是——   她腹诽慈生是训鬼大师,但是她也有些担心疑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在华国流传了千百年,多少她都有些恐慌。   顾绪秋终于磨磨蹭蹭地再一次挪到了慈生的旁边,只是这一次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忽然听到了一阵犹如鬼魅般的脚步声,慢条斯理、闲庭信步。   顾绪秋吓得略后退了两步,就看到了手中提着几只新鲜尚且还在滴血的兔子、还有一提活蹦乱跳的虾回来的男人。   男人的神色依旧淡漠可怖,但是手上的动作很熟练,而且……诡异地有些,有些和谐。   ——好像那种刚杀完人就回来给老婆做饭的,嗯……   她将这个悚然的念头压下去,垂头收敛了自己的存在感,就看到男人走了过来,将手上的东西先暂且放到了一旁,洗完手之后,先是径直走到了慈生的身边,像是忍耐了很久、终于看到了水源的人类,打横将人抱起来整个揣在了怀里。   慈生没有来得及发出小声的抗议和呜咽,就感觉到他背后萧望勉不安且焦躁的低吟,甚至触到了他额上的青筋。   慈生顿时顿住了,虽然四肢都被萧望勉抱在了怀里动弹不得,但是他还是努力扭头,轻轻亲了一下萧望勉的鼻尖,安慰似的,努力放松自己的身体,争取让他心中的不安快速减少。   过了好半晌,萧望勉才从低喃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他的血瞳刚刚一直在颤抖,冰冷的杀意是朝着外部无差别攻击的,甚至怀中活生生的人都没有办法能够让他立刻安定下来。   他顿了顿,半晌之后,才哄宝宝一样亲亲怀里人的唇瓣,问他:“宝宝吃点东西吧?这里没有你平常喜欢吃的,所以……”   慈生也没办法注意到在一旁的顾绪秋了,他低头,再一次努力安抚了一下萧望勉。   这副场景,就好像是一只漂亮乖巧的小猫咪被凶恶的狮子揣在怀里,而小猫却也还不害怕,一下一下伸出粉嫩的肉垫摸一摸狮子的脸。   萧望勉再一次呼出了一口气。   这一次他是真的被安抚到了,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暴戾的气质收敛了许多,在短暂缓了一会之后,他终于能稍微跟慈生分开了一点距离。   车上有打火机,就地叉好了一团可以用来烤兔子的火,又削了一些可以串东西的小木棍。   慈生本来想帮萧望勉弄的,但是被沉默的男人抱起来放在了一边看他干活。   顾绪秋一言不发地准备动手,被慈生阻止了一下依旧不敢吃白饭,直到被萧望勉沉沉瞥了一眼之后,她才手脚冰凉地走到了慈生的旁边。   说来也奇怪,她原本以为自己上次都快要被这个强大的丧尸掐死了,但是心脏的能力似乎变得更强大了一些,并没有什么事情。   她当然不知道那是慈生跟她要来的“补偿”,犹豫了一瞬,小声且委婉地对慈生道:“你们感情真的很好,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可以保持自己的神志的。”   慈生垂眸笑了一下,第一次看到有非人类可以保持自己的神志吗? 第66章 末世之光(12)   与其说慈生是接受了萧望勉不是人的事实, 倒不如说他早就已经预设了这个想法,毕竟不管是根据之前的经验还是对这个世界的推测,他都能感觉出来, 萧望勉要么是鬼, 要么是丧尸。   他感觉顾绪秋肯定是做了很久心理建设才能够装作不经意地跟他说明这件事情。   他也没办法开口安慰她,只是慢慢笑了笑,冲她比划了一个请安心的手势。   顾绪秋见他平静的模样,感觉到他必然是知道的。   鬼又如何?丧尸又如何?那些人类做坏事的还少么,说不定都没有这样一个丧尸来得忠诚和可靠。   想到这里, 顾绪秋忍不住将目光抬起来,远远地落在了萧望勉的身上。   他的动作很利索, 基本上没有等太久,就拿过来了一只已经撕好了的焦香兔腿, 虽然没有什么调料, 但是依旧馋的人口水直流;慈生更喜欢吃虾,所以萧望勉主要弄的就是干净的虾仁,将外壳和虾线全都处理好了。   慈生接过干净的枝条下摆,神色里尚且还有些许的懵然。   他想像往常一样开口说声谢谢, 却只发出了短促的气音。   萧望勉心头一动,再一次低头,贪婪地亲了他一会。   看着萧望勉又要继续过去替他弄些吃的, 慈生拉了拉他的衣服下摆,冲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萧望勉血瞳沉沉,撞进慈生的眸时却逐渐变得柔和起来,似乎在思考他的念头。   旋即, 萧望勉的眉心舒展开来, 在慈生的旁边坐下。   慈生松了一口气, 毕竟嘛,他都已经弄了这么多了,可以先休息一下——   下一刻,他就被萧望勉抱了起来,整个人坐在了他的身上。   慈生猝不及防地睁大了眼睛。   他没有要让萧望勉当肉垫的意思呀!   萧望勉喃喃低语一样紧紧抱住他:“……宝宝。宝宝爱我。”   慈生纤细白净的手顿了顿,旋即继续落在了他的发丝上,安慰似的轻哄。   爱你,就爱你这个大笨蛋。   过了半晌,萧望勉才略略松开了一些,让慈生有吃饭的余地。   慈生松了口气,看着萧望勉沉沉追逐的目光,在他眼皮底下小口咬了一下虾肉,露出一点喜欢和惊喜的神色之后,才感觉男人的沉眸好了些许。   慈生再度安静了一会,将手中的兔肉递到了萧望勉的面前,却看到他摇了摇头,完全没有任何食欲的样子。   丧尸什么的……能吃正常的食物吗?还是说要吃人肉?   ——他们家家规是很森严的,人肉不能吃!如果萧望勉要喝血的话慈生倒是能提供一下。   萧望勉的食谱尚且存疑,慈生打算等下跟他实践一下;同时,慈生也没有忘记在一旁的顾绪秋,跟萧望勉撒娇了一会,将手中另外一串兔肉分给了她。   顾绪秋为了避免自己咽口水,刚刚已经喝了好些水下去了,这会忽然看到食物,赶紧摇手:“不、不用了,我不饿——”   “咕咚”一声,是她情不自禁咽口水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咕噜咕噜,胃在不甘示弱的叫声。   顾绪秋:“……”   能不能把这个没用的胃给割了!!   慈生忍不住弯起了眼睛,这一次塞给她兔肉的时候,看到顾绪秋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去了。   接过来的时候似乎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他旁边的位置,不知道是看到了萧望勉脸上什么神色,一刹那间嘴唇白了一下,将自己的身形缩了起来,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谢谢……”   这一声谢谢说的跟“我去死了”没啥区别,都胆战心惊的。   慈生若有所感地偏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低气压的萧望勉。   又是忍不住想笑,又是觉得他可爱,停顿了一瞬之后,慈生将枝条塞进了他的手里,自己则环住了他的脖颈,在他耳畔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萧望勉这一世表现出来的占有欲已经强到看到慈生跟别人说话、帮别人一下,就会很生气的地步了。   看着慈生亮晶晶的眼眸,萧望勉心头的郁结和暴躁终于压制了一些下去。   顾绪秋在慈生的眼神示意之后,默默地将自己缩起来安静地吃兔腿。   慈生看了一眼萧望勉冷静紧绷的神色,主动凑近了他,将自己纤细的脖颈呈在了萧望勉的面前。   萧望勉大概不是吸血鬼,如果他被丧尸萧望勉咬了会变成丧尸么?   杂七杂八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   新鲜香甜的人类在萧望勉面前毫无防备地露出自己全身上下最脆弱的部位,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对他动手。   在血瞳中的欲望和情动翻滚流淌了一番之后,萧望勉最终还是虚虚地在他甜美的颈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吻痕和标记。   像是不满于此一样,萧望勉挣扎了半天,最终也没有舍得咬下去,只是剩了一个更加青紫可怖的吻痕,倘若让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萧望勉是要将慈生给吃了。   *   萧望勉最后挣扎了半天,也没有对最喜欢的宝贝吃一口,生着闷气将他抱在怀里,看着他将那些虾全部都吃完才罢休。   他们在路上走走停停大概待了五六天,因为有萧望勉在,所以全程都没有再一次遇到一些不长眼睛的丧尸,同时,全程都没有短过吃喝。   慈生就不必说了,如果不是因为萧望勉不想走太远,现在他不知将什么山珍海味全都吃了个遍;就连顾绪秋,都沾了光,这些天基本全吃的饱饱的。   又没有危险,又能有吃有喝,顾绪秋怀疑自己再这样下去真的要懈怠了。   ——不然人家怎么说在末世中找到一个大腿这么重要呢……   他们三人平静的旅途主要是被汽车的汽油破坏的。   就算车经历过改造和保养,车上也有一些用来加的汽油,但是在高强度行驶之后汽油也还是逐渐见底了。   跟顾绪秋两个人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到东B基地的距离,最终,慈生他们决定步行最后的十几公里。   刚好能够将西A的车远远抛开,免得刚进东B基地就被人家赶出去吧?   慈生在脑海中想的很周全,但是在付诸行动的时候却被萧望勉拦住了。   萧望勉周身的气质冰冷,但是将慈生抱起来的动作却温柔而且刻不容缓。   慈生懵逼了一瞬间,短暂挣扎了一下,旋即就感觉到萧望勉不高兴了,将自己抱得更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像确实,十几公里对于萧望勉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是倘若要让慈生走,恐怕得走走歇歇一个下午。   放他自己,一走路就咳嗽,声音软软的,偶尔会锤锤自己已经酸软的小腿。   萧望勉怎么舍得。   虽然有些许的丢人——毕竟,人家女同志顾绪秋都尚且抱着自己好了大半的胳膊走得健步如飞,自己却被萧望勉托着腿躺平。   但是确实很舒服。   时常头疼脑热的慈生不挣扎了,在萧望勉降速保持他平稳的前提之下,几个人还是在天黑之前就来到了东B基地的门口。   东B基地的大门跟西A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还另外设置了一个外层的检查机构。   远远的,就有人将热武器对着他们三人了,一道声音从喇叭中传了过来:   “是什么人?有身份许可吗?没有许可请自动放下武器检查!”   顾绪秋心神一动,赶紧自己走到了前排,举起了双手代表自己无害,朗声道:“没有许可,我们是前来寻求庇护的平民!请贵基地给我们一个容身之地。”   “滋滋”属于喇叭的噪音空响了一会,三人听到了一声有些不太明朗的“去”,旋即就看到了全副武装出来的六个人。   他们的动作迅捷,迅速将顾绪秋控制住了;她胳膊还没全好,被这么一别,搞得情不自禁发出了一声痛嚎,那两个牵制住她的人也丝毫没有人情味。   另外几个人似乎是没有想到有一个人是被一男人抱在怀里的,有些惊讶和诧异之余也带上了几分的好奇,一个人隔着面罩清了清嗓子:“赶紧把人放下来,不然我们有权利直接将你们毙了!听到没有!”   慈生略蹙眉,如果他们接待普通民众以这个态度,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吧?这简直就是把人当畜生看啊。   顾绪秋心头的愤懑还没咽下去,先是吓得一激灵,倒不是因为那群人的“毙了”,而是害怕慈生一时间没控制住他男朋友,一不小心将这几个看门的给杀了……   慈生的手尚且还停在萧望勉的肩膀上安慰着他,萧望勉也就没将这些琐碎的话听进去,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那看门员显然没有想到他这么倔,一时间有些沉默,旋即,语气更加威胁和恐怖:“赶紧将人放下来!”   他们的枪直接伸了出来,抵上了慈生的手臂边缘,万一要是擦枪走火了,很容易伤到他。   这下,萧望勉终于分出了一点目光给他们。   冰冷无机质的红瞳注视着人的时候,几乎产生一种被麻痹的错觉。   下一刻,几乎是在几个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那一把结实危险的枪,从枪管处整个弯掉,像是被融化的废材一样。 第67章 末世之光(13)   那人咽了一下口水, 明显是怒了,吩咐另外的同事也将枪举了起来,硬生生对在了萧望勉的额头上, 生气喊道:“你干什么!想要造反吗?违抗我们的执法吗?!”   萧望勉垂眸看了一眼色厉内荏的人, 尚且没有说话,就感觉到慈生略微挣扎了一下,牵着他的手,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身体太虚弱,跳下来的时候身体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摇晃了一下。   萧望勉顿时将注意力分给了他, 小心翼翼地将人扶稳住,让他别摔倒。   慈生的神情比较温和, 哪怕面对着这些粗鲁的人也没什么不高兴的神色,只是转头看了一眼顾绪秋, 眸中的请求不言而喻。   顾绪秋瞬间懂了, 忍着手臂的疼痛,对那些人道:“我们只是平民,我的两个朋友都不能说话,所以他们没办法交流, 您要是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了,请您理解一下!”   顾绪秋长得很好看,声音清朗, 足够让周遭的人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或许是顾忌到刚刚那把莫名其妙断了的枪,以及给这个美女一个面子,那些人才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就算你这么说, 进去的惩罚还是不可能少的, 我必须要跟上面反应, 我怀疑你们身上带了辐射热武器的东西。”那个为首的人皱眉,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们工作的时候至少一个月减半食物!”   顾绪秋的唇角抽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慈生和萧望勉,见萧望勉周身的气质都沉下来了,她一哆嗦,勉强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   “克扣我的可以,我朋友身体不好而且说不了话,我希望您可以宽容一下……”   “这事没得商量!”   话音未落,她的肩膀又被推了一下,连带着扯到了她骨折的胳膊,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嚎。   慈生蹙眉,立刻上前,想要看看她现在的状况如何。   结果,两把枪在他的面前交叉,硬生生拦住了他的步伐。   他被推得后退一步,径直跌进了萧望勉的怀里。   萧望勉本来是想要发作的,但是暴虐的心思被慈生禁锢着,他只能用几乎实质杀意的眼眸凝视着几个人。   慈生自己也深呼吸一口气,一瞬间有让萧望勉把这两货掀翻的冲动,被他忍下来了。   顾绪秋脸色铁青难受,对着慈生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旋即还能继续忍着生气和疼痛开口道:“行……那我们检查过了能进基地了吗?”   没想到,她这句话说完之后,那六个人反而更嗤笑出声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有个人甚至拿着黑洞洞的枪口拨弄了一下她的衣领,吊儿郎当道:“废话,还没开始检查呢!”   还没开始??   慈生吐了一口气,所以那刚刚一通折磨她胳膊的动作到底是为了什么?单纯为了好玩吗,为了将他们折磨一通锉一锉锐气?   那为首的一个人摘下了自己的面罩,嘴角勾起了一个有些猥琐的笑容,首先是对着顾绪秋说的:“现在,把你衣服脱了,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被丧尸咬的痕迹!”   顾绪秋的一句国骂憋在了嗓子眼里,半晌吐了一声“他妈”出来。   慈生再一次深呼吸一口气,拳头硬了。虽说在末世中这样的行为确实有必要,但对于男性来说还勉强可以接受,对于女性来说是否太不人性化了,太不尊重她们了?   说句不好听的,他刚刚看着这六个人的神态时,几乎认为是他们六个人自己创造的这门差事。   前面的人还在动手拉拉扯扯,那为首的表情有些轻佻,又有些吊儿郎当,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在办公务的样子,反而像是在假公济私。   “别忘了你们都是我们救出来的,就应该听我们的话成为我们手底下的人,别给脸不要脸,赶快的,别浪费时间!”   “为什么不进去让女人给女人查?”   顾绪秋看了一眼慈生,收到了鼓舞,所以说的一字一顿很大声又很认真:“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在外面要女人脱光衣服查身上有没有伤口的,是你们自己造出来的理由吧?”   那人按住旁边喊他“副队长”的人,冷笑了一声,因为被戳穿了想法所以神色很不好看。   “我说要怎么查就怎么查,你在犟嘴什么?那我就自己动手查你!”   他劈手就要将顾绪秋的衣服扒开!顾绪秋原本胳膊就没有好,这会更是挣扎不动,就在崩溃发疯的边缘之际,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前笼上一个纤细漂亮的人影。   是慈生挡在了她的身前。   虽然是个男人,但是看上去漂亮又纤细的,简直比女人还要美,能摸到这个也不错。   副队长顿住了,冷笑一声道:“看起来你想先被查是吧?行,我来看看!”   萧望勉表情在疯狂和暴虐的边缘。   那副队长没有扭头,从余光中就能够感觉到自己有些心悸,有点像是被什么恐怖的猛兽盯上了——但他嘴硬,目光仍直勾勾地盯着慈生。   个子高的那个男人虽然俊美,但是俊美的让人不敢直视,而且让人心生胆怯;但在这女人面前的慈生,黑发软软的,且有几绺落在眼皮上,衬得圆圆的小鹿眼更加的清澈和透亮,鼻尖挺翘,下面的唇瓣红着,有一点点肿……像是刚刚被人含着好好亲吻一番。   那人的手便先要摸上慈生的肩膀,慈生自认为反应已经够快,及时向后退了一步,但是禁不住下一秒看到男人的身体像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远远地飞了出去。   破败,扭曲,肚子中间破了一个大洞,血淋漓地往下流淌,几乎能够看到内里的肠子和器官。   慈生眼前一片血红,下一刻就被萧望勉抱了起来,那些色彩全都消失了。   萧望勉将他抱在怀里,暴虐的气质才收了几分,转而专心地亲亲人的额头。   萧望勉现在真的是个无所顾忌的疯子。   不会隐藏,不愿收敛,手段残忍。   占有欲旺盛,没有更多理性的思考,对着慈生就是单纯无辜、像个得到礼物就会很高兴的孩童,对着别人则就是个残忍暴虐的疯子。   慈生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栓住他的缰绳,也是他的逆鳞。   刚刚那群人想要对慈生下手,简直跟找死没有半毛钱的区别。   而且说实话,怕自己的宝宝不开心,萧望勉似乎还是收了几分力气的,毕竟倘若他真的全力动手,恐怕这些人根本一个就活不下来。   顾绪秋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有些颤抖,心中的几分恐惧更甚……还好她没有什么坏心,不然自己的下场就跟他们一样。   不过,与此同时,虽然不太道德,但是还是有一点意外的爽在心头泛上来了……   她正在因为这个想法羞愧,旋即就感觉到远处大门似乎发出了微微的颤动。   “……快,把副队抬进去让严医生救!他、他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   “都别拦我,我来先把这几个人给杀了!!”   “……你疯了么?!”   “严医生不就在门口么?他来了么?”   那一群人爆发了激烈的讨论和争吵,顾绪秋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词——严医生?   顾绪秋的那个朋友也姓严,而且也是一个医生;据她所知,她的朋友并不是那种会助纣为虐的人……真是一团乱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来东B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在基地大门打开的时候,顾绪秋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慈生很明显能够感觉到她已经不抱期望了。   虽然朋友在东B之中,但是……毕竟刚一来就把这个副队长肚子上破了个大洞。   慈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但是刚刚的情况之下,实在是事发突然。   可是没有想到,在门打开的时候,里面走出来的严医生眉头紧蹙,看着地上的人,似乎没有什么想要救治的意图,只是吩咐了自己的手下用担架将他抬进去。   他看了一下副队长的脸,忍不住道:“我早就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如果你们继续进行那样的行为,我是不会救你们的,不管副基地长怎么跟我施压,我都不会!”   “姓严的!你——”   话音刚落,他想要转头回去,却突然听到了顾绪秋喊他的一声“严旭”。   严旭懵然回头,看到顾绪秋的瞬间,顿时拍了一下掌,激动道:“绪秋?你怎么来了?这两个是你朋友吗?”   慈生没有料到这么巧,看到顾绪秋点了点头,迟疑道:“是,但是我们刚刚——”   远处几个人赶紧将他们抬回去了,连话也不敢多说,在基地外,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   严旭拉着他们往基地里面走,看了一眼男人在地上的血泊,情不自禁冷笑了一声,转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惊恐的神色,反而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活该!等会跟你说他们干的那些破事。”   他拉了一把顾绪秋,看着她骨折的胳膊,关心似的说她:“你看看你这个胳膊搞得,再过两天过来你就等着断吧!”   他絮叨完了顾绪秋,又转向了慈生,忍不住道:“小兄弟,你的身子骨看上去有点弱啊。”   慈生牵着萧望勉的手,忍不住弯了一下眼睛,就看到严旭的目光再一次转到了萧望勉的身上。   这一下,他瞳孔骤缩,脸色煞白。 第68章 末世之光(14)   “怎么了?”   知道内情的顾绪秋禁不住有些提心吊胆, 还有些害怕朋友会因为发现萧望勉不是人所以将他们一起打包赶走,但是没想到严旭只是脸色僵硬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严旭的牙颤了一下, 旋即,他将脑海中那个奇怪和恐怖的念头给压了下去,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这样一安慰自己, 他感觉好了一些;在末世中锻炼出来的巨大抗压能力让他在短短的一分钟之内重新保持了一个正常的神态。   慈生握紧了萧望勉的手, 也心脏停跳了一瞬间, 无他,萧望勉现在不是人哇。   虽然慈生自己确保, 可以控制住萧望勉不发疯, 但是别人可不一定这么认为。   严旭笑了笑,替他们打开了门, 将人送进去的时候,跟顾绪秋俩留在了最后。   慈生竖起小耳朵认真听了一会,脸上全然是严肃的神色。   顾绪秋很聪明, 跟朋友只是略微隐瞒了一点,认真严肃地警告他:“老严, 这两位的身份都不简单, 你不要犯糊涂了;那位……身份我不知道,但是他是跟着那位青年慈生一起的,你最好不要让他们两个分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确实, 跟萧望勉在一起,慈生还尚且能够控制住他, 万一要是分开了, 不知道萧望勉会怎么发疯呢。   严旭脸色依旧不太好, 半晌才拍了拍顾绪秋的肩膀,简略道:“知道的,你放心,我不会犯傻。”   话音刚落,他扬声,拉着顾绪秋快步追赶上了前面的两个人,用有些厌恶的语气跟他们科普起来了那个倒在地上的副队长。   严旭啐了一口道:“我是真的想不到了,都已经到末世这种时候了,还有这种靠着权力纽带对底下的人进行剥削的,我就像是那个没用只能看着的废物,只能不痛不痒告诉一下副基地长,但是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萧望勉淡淡地瞥了一眼他,不知道为什么,慈生觉得自己被握住的手更加紧了两分。   顾绪秋就好像是慈生的“外置嘴”一样,精准地问到了慈生想问的话题:“他做了什么坏事啊?都能让你这么生气。”   “你看,你们几个来的时候,被他气的头晕是吧?这还是这位兄弟身手了得,才没让他得逞;像是之前有些过来的比较漂亮的姑娘,全都被他糟蹋了,有个叫小媛的,还没满十八……”严旭气的咬牙,这会他是真情实感的生气,“我那时候保护了那姑娘,结果之后一次出任务的时候,他不仅要求我一个后勤出前线,还要那些姑娘们也去前线。”   这不就是活脱脱的畜生吗?   简直死有余辜,更何况萧望勉还留了力气,没将他直接锤死。   严旭被气的头晕眼花,继续道:“当时我们九死一生,就算再小心了,也还是有一个姑娘因为他死了!”   顾绪秋忍不住皱眉,怒道:“你们基地里也有这种老鼠屎和蛀虫!”   “没错,确实存在。”   严旭扭头看向了顾绪秋。   他们走的位置刚好是东B的检查区,其实检查身上有没有丧尸的咬痕并不需人用肉眼看,走那个探测仪器就可以了。   慈生抓着萧望勉的手有些紧张地走了过去,发现机器安然无恙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严旭也安静了一段时间,等四个人全都出来之后,他才接着道:“绪秋,你是从西A出来的吧?你觉得那里怎么样?”   慈生顿时就想要替顾绪秋回答了。   不好。不仅有络腮胡那样的人恃强凌弱,还有一言不合就把人扔下去喂丧尸的队友。   顾绪秋自然也摇了摇头:“不怎么样,你知道的,上次我来的时候都没有看到你,就光听到他们在吵架了,他们想从你们这拿东西。”   严旭叹息了一声,旋即摇了摇头,道:“你们不知道西A想要拿的是什么东西吧?他们想拿的是我们最新研究出来的血清,这种血清说不定可以防止人类变成丧尸,就像是疫苗一样——”   竟然已经研究出来了这种东西吗?   “如果仅仅是想要合作,我也不生气,关键是他是准备将我们的根源样本也抢走,这就过分了吧?”   顾绪秋陷入了沉思,一时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是提出了一个疑问:“反正……两个基地一个都不愿意让步,也就是说没有人可以得救。基地知道血清的效果吗,好用么?”   严旭摇了摇头:“还在数据阶段,我不太清楚。”   慈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明明都已经末世了,还要搞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真的很让人寒心啊。   严旭看着他们三个的仪器检测都尚且没有问题,松了一口气,带着他们去前台做了一个登记,将名字和年纪记录下来,拿到了一个手环,就可以去宿舍区居住了。   跟西A基地的布置差不多,越往下的安全性越高,最底层的位置是留给严旭他们做研究的,而像今天初来乍到的慈生他们,只能住在负一层的宿舍内。   条件跟原来的差不多,有些发霉和呛灰的宿舍内摆满了上下铺。   有些惨白的灯光接着在头顶闪烁和摇曳,无端给基地中添了几分恐怖。   基地里的宿舍空荡荡的,严旭解释说是因为现在尚且还早,这一层的人被指派过去加固基地的内部看,还没回来;他们今天是第一天来,所以不用去。   得到解释之后,慈生明显安心了些许。   他被萧望勉抱在怀里,对于周遭环境的警惕心低了不少,困到打了个哈欠,甚至没有空跟住在隔壁的顾绪秋打个招呼,就抵抗不住困意,在萧望勉怀里入眠了。   *   “绪秋,你这里的女宿舍人更少一点,你注意安全,反正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   顾绪秋的胳膊被严旭抬着做二次处理,喷了些药水。   她额头上全是冷汗,神色凝重,打断了严旭的絮絮叨叨。   “咱们之间就不说虚的了,你跟我说实话,下午看到那位先生的时候,为什么忽然头上全是冷汗?”   严旭明显僵硬了一下,没搭话,有些沉默。   顾绪秋接着问道:“你不觉得你自己今天下午的话很没有逻辑吗?从东问到了西的,但是就是没有表达出你自己的观点,争抢什么血清都是次要的,你更应该担心一下,东B会不会跟西A一样,烂透了。”   “砰”一声,一个针筒落地了。   那东西骨碌骨碌地在地上滚了过去,让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严旭半晌之后才开口,声音有些颤抖道:“我会好好考虑你的话的,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至于为什么看到那位先生之后我会觉得很震惊……”严旭深吸了一口气,“我之后一起告诉你,好吧?”   顾绪秋点了点头,声音到底还是软了一些,带着些叹息般:“……不管怎么样,慈生——就是那位漂亮的青年,他是真的剔透而且干净,哪怕他的爱人……我还是希望,你的结果不会是要他们分开。”   严旭点了点头,替她将伤口弄好,利落地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果断道:“我先去忙了,你好好休息。”   “行。”   严旭替她将门关上了,发出了“喀嗒”的一声脆响。   紧接着,他顺着有些阴冷和闪烁灯光的走廊,一路径直走到了电梯之中。   负一层很安静,过于安静了。   有的时候他也会偶尔疑惑一下,为什么这一层好像从来只有一些宿舍有人,有些按道理去加固基地的人应该早就回来了,但是却从来没有回来过。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下到了基地的实验室那一层,这里通常会摆着众人用到的化学材料和实验器材,属于他的那一部分是比较安全的,有一些正在实验中的血清。   另外一边属于他的同事和公共区域,再往里走就是比较可怕的实验品和化验区域了。   基地长有的时候会嘱咐他们别乱动,等一些人给他们送来切片的材料,因为那地方很危险,可能有丧尸,还很有可能有一些毒雨的液体。   每天严旭连自己的血清都忙不过来,自然是等着助手将那些切片给他送过来,从来没有自己好奇心泛滥去那个地方看一看。   但是今天,他想去。   心脏在狂跳,严旭手稍微有些抖,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指纹和密码结合的锁。他试了一下基地的密码,但是得到的结果却错了。   这地方,助手能进去,为什么他这个研究员不可以?   那时候助手是跟在谁身后进去的?基地长。   想到这里,严旭几乎是有些压制不住心中恐怖的猜测,重重在密码锁上敲了一下。   铁门,硬要撬是撬不开的,而且密码也依旧毫无反应。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最终打算试一下自己偶然间发现的基地长留在实验室的指纹。   因为基地长触碰过他的试管,出于研究人员的强迫症,他完整地将那指纹取了下来。   没想到是在今天派上用场的。   “滴滴”两声。   门开了。 第69章 末世之光(15)   严旭深呼吸了一口气, 在踏进里面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一阵刺鼻令人头晕的气味席卷而来。   他顿时屏住了呼吸,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 这股气味并不陌生,是一种毒雨混杂上了丧尸血肉的味道,不好闻, 但是他已经接触过很多次了。   严旭在心底默默祈祷, 慢慢顺着走廊往前走的时候, 看到了这个实验室的大概布局。   门口是个坚固的铁门,往里走有毛玻璃挡着, 左边一条路右边一条路, 冷硬的灯光从头顶射下来,将人的脸颊照得惨白。   中间是一个空荡荡的容器, 里面有一些清澈但是毒性极强的毒雨浓缩液,看大小大概能够容纳下一个身材好、个子高的成年男性。   摆在这里好突兀,似乎有个面孔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严旭却没有抓住。   严旭没仔细研究这个空容器,选了左边的这条路, 往里走。   前半段有雾蒙蒙的毛玻璃挡着, 他只能勉强看到一些黑色污泥一样的东西,貌似是一些毒雨和丧尸的**;后半段则豁然开朗,里头是个呆呆不会动的丧尸。   那个丧尸似乎年纪不大,具有明显的女性特征, 跟其他丧尸不太一样的是,她身上没有特别腐烂的地方, 只是有种死人一样的苍白, 从猩红色的瞳孔和黄臭的牙齿上大概可以判断出, 她化成丧尸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背后装了一个链接着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的管道,看上去有些像是电影和电视剧中会出现的那种东西。   见到了面前的血肉,这个呆傻的丧尸也没有反应,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玻璃。   严旭看到她右胳膊上的血肉已经消失了,大概是当成了实验的材料。   他皱着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接着往里走的时候,看到了一排溜边都是差不多的呆傻丧尸,不知道是因为隔绝了人的气味还是什么其余的缘故,都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   严旭忍着心中的难受感觉,拐了个弯,打算转到右边去看一下。   没想到,乍然转身,就看到了一个张着血盆大口对着他的丧尸。   “啊!!”   严旭下意识地惊叫了一声,这才发现,他们之间还尚且隔着一层玻璃,那丧尸并不会真的伤害到他。   重重松了一口气,严旭才仔细端详起来,这个男丧尸跟之前的明显不一样,似乎才转化了没有几天,性情还很暴躁,拍着玻璃的动作非常重,似乎很像要从玻璃中出去,口中发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语句和嘶吼。   严旭不敢背对着他们,于是便有些小心翼翼地横着走,提心吊胆地捏了一把汗。   挪了大概几米,他紧接着看到了另外一个拍打着玻璃嘶吼的丧尸。   这丧尸看上去转化的时间更短一点,这会眼睛还没有完全变色,只是口中的獠牙已然变异,吐着一点腥臭的涎水,硬生生将原本姣好的面容破坏了;一半好一半坏,看上去就更可怖了。   严旭心中的担忧尚且没有放下来,又有些一头雾水了,因为这样一看,似乎基地长并没有在骗他。   这里确实就是一些丧尸和毒雨,都是比较危险的东西,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确实应该走远一点。   但是……   严旭蹙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但是他又说不上来,就好像有股郁结之气堵在胸口,答案明明呼之欲出了,却死活想不起来关键。   真是奇了怪了。   这样想着,严旭继续往前面走了两步。   在见到面前的这个姑娘的时候,严旭大骇,竟然直接后退两步差点坐到地上。   似乎是注意到了面前的人,狂乱拍着玻璃发疯的女人逐渐冷静了下来,有些控制不住变红的瞳孔里全然是痛苦,牙也变了,几乎没有办法让她吐出跟以前一样的声音和语句。   “严……医生……救、救命……”   “救命……”   这个女孩跟之前的一样,背后的管道装置比那些还要庞大,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是她看上去显然没有完全失去神志。   没有完全失去神志,却要面对着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丧尸一个怪物的事实,对一个尚且没有成年的姑娘来说,实在是未免太残忍了。   严旭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他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直冲到了玻璃的面前,将手贴上了玻璃,声音尖利道:“小媛?!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不是跟王姐他们一起去维修基地了吗?!你……”   “救……救命……”   被他称作小媛的姑娘没有回答他,只是有些呆滞和痛苦地重复着救命两个字,很崩溃。   严旭不是傻子,只是轻松地将脑海中的几件事情串联了起来,他就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那些离开了宿舍说着要去维修基地的人,其实一直都没有去过吧?   或者说,去过,都是被压榨了最后价值的人才会被拉到这里。   他骤然间明白了刚刚那个不停发着嘶吼的女丧尸在说的究竟是什么。   ——“救救我。”   严旭崩溃地扯住了自己的头发,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抽泣。   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他是在救人吗?还是在吃人血馒头,踩在这些无辜人的血肉上冠冕堂皇地说自己要制作出拯救他们的药物。   最关键的是,他知道,在基地的内部并没有接触过毒雨的机会,这些人们不可能是意外变成丧尸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被动注射了药物或者触碰到了毒雨,才会变成丧尸。   从外面抓丧尸回来研究固然可行,但是没有办法观察丧尸接触毒雨时间长或短的变化,也没有办法观察丧尸接触毒雨剂量的变化。   他们这是在做人体实验。   用这些无辜的民众做实验,丝毫没有一点人性。   严旭忍不住干呕,他有些跌跌撞撞的,口中止不住地喃喃:“我会救你,我保证,我一定可以……”   他制造出来的血清呢?那些东西或许可以对接触时间最短的小媛有用。   这个玻璃太坚固太严实,严旭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才能取到切片,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将注射剂给小媛。   他从来没有这么崩溃和无助过,身体整个发软,滚烫的血液冲到了头上,感觉一阵头重脚轻就要滚下来。   手中拿着那最新研制出来的血清,严旭脚下一滑,摔在地上的时候还尚且保护着血清。   爬起来之后,步履蹒跚地往里走。   尚且还没有来得及走到小媛的玻璃门口,他就听到了电梯“叮咚”的一声。   啪嗒、啪嗒。   是皮鞋落在地上的声音。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继续这么下去,就算是跟他们拼了,就算是……   “哟,严旭,你怎么趴在地上呢?”   一道尚且含着笑意,但是语气森冷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严旭僵硬地抬起了头,看到了一张他平素觉得非常慈祥和温和的脸,此刻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自己。   严旭没有说话,只是继续颤抖着身体往里面走,带着恨意地一瞥包含了太多。   基地长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是力气比他这个小年轻还要大,轻而易举将有些崩溃的人拦在了原地。   “我不是说了嘛,这地方很危险的,你最好不要进去,怎么了?需要什么实验材料?”   严旭将他的手甩开,眼眶通红,今天对他这样一个研究人员的冲击实在是太大,就算他再冷静都没有办法维持和颜悦色跟基地长说话,只能勉强将口中的话憋下去。   惨白的灯光悬在头顶,照的面前的基地长像是一个笑容虚假空洞的人偶娃娃一样。   半晌,严旭冷笑了一声,破罐子破摔道:“你自己比谁都要清楚,这是你安排的吧?所有的人体实验!为什么?!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凭什么要主宰别人的命运?”   基地长发出了一声叹息,似乎是在因为他的冥顽不灵而觉得可惜:“你不懂,有些时候,为了大局,一些小的牺牲是必要的;更何况,他们自己都愿意为了基地牺牲呢?”   “放屁!”严旭吼道:“根本就是放屁!不需要他们牺牲,我也能研究出血清!!”   严旭崩溃道:“早知道当初我就不应该来这里……哪怕西A要研究成果我也应该给的,至少我没听说他们像你们一样草菅人命!”   “西A?呵,你真的以为他们是什么好东西吗?”   基地长幽幽地,一点幻想的余地都没有给他留:“前段时间来的钱亦几个人,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我们的研究成果从哪里来的吗?他们不在乎。”   “而且他们比我们更厉害,他们从我们这拿走了提纯之后的毒雨样本,你觉得他们会拿那个东西干什么?”基地长咄咄逼人,“西A跟我们一样。他们比我们更过分,他们打算用改造后的毒雨大规模实验,看有没有人的身体里会有抗体,看血清能不能更快地研究出来。”   “他们还打算,看是否有人能够像我们这里的那位一样在毒雨的侵蚀之后还能够保持神志,如果可以的话,就以暴制暴,用丧尸杀丧尸。”   严旭捂住了自己的脸,有些脱力地滑坐到了地上,喃喃道:“……疯子,一群草菅人命的疯子!”   基地长冷笑了一声:“真是做梦。如果不是我们用这种办法,你根本就拿不到毒雨的数据,根本没办法推进研究。”   “你们完全就是为了一己私欲,就算是之后制造出了血清,你们也不会舍得给普通民众注射,他们永远都是你们眼里的炮灰是吧?”严旭忽地冷静了下来,依旧说的冷酷现实。   他不相信世界上只有西A和东B两个基地,不相信所有的基地都跟他们一样自私自利。肯定会有愿意将普通人的命也当成命看的基地。   基地长笑了一下:“这么说吧……之前也有你的同事,发现了之后问我这个问题;现在……他已经成为了我的副基地长了。”   “给你的选择很简单,要么你清醒一点认清现实,别做无谓的挣扎,懂事一点把血清继续研究,还能救更多的人。”   “要么,你可以滚出去,不过嘛,你的人身安全我就不能保证了,或许有讨厌你的人意外把你杀了……我可不能保证。”   “如果想跑的话,我倒是劝你不要出去。”   “谁知道什么时候,西A的人会选择大幅度的人工降毒雨呢?”   ……   *   慈生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头一阵昏沉,倒不是因为什么奇奇怪怪的毒气侵扰,只是因为前段时间太过于奔波,难得能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会,不出意外地放松过头了。   他小声地唔了一下,感觉自己一阵摇摇晃晃,要倒下来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抓住了萧望勉的胳膊。   萧望勉早就在他醒过来的时候醒来了,猩红的血瞳在黑暗中也很剔透,有一种宝石被打磨过后隐隐约约璀璨的触感,漂亮又流光溢彩。   令人不由自主地沉迷。   慈生感觉到萧望勉在他身边,就安心了许多,凑上前轻轻环住了他的脖颈,发出了一声有些安心的叹息。   萧望勉在这个世界中不喜欢说话,说的最多的大概就是对慈生宣誓主权的话,跟个占有自己最珍贵漂亮礼物的固执疯子一样,说什么都不乐意松手。   这会他也一样,紧紧箍住了慈生纤细的腰,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偶尔蹭蹭,看上去跟要摸头的大型犬一样。   慈生忍不住弯起了眼睛,抱着他脖颈的同时稍微往下摸了一下他的肩头,却忽然摸到了一块有些异样的凸起。   萧望勉浑身的肌肉是流畅结实但是并不夸张的,整个人修长健硕,从没有说哪里会有些奇怪异样的骨头。   慈生觉得有点奇怪,揉了揉眼睛,跳到了萧望勉的身上,两条腿被托着,更进一步看到了萧望勉的后背。   原来他怎么就没发现呢?好奇怪。   好像是之前萧望勉一直都没有给他看过后背的这个地方,他也没有什么意识,直到现在才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慈生揉了揉眼睛再一次端详了一番,发现那上面果然是个很奇异的凸起,就好像是花纹一样,某种锋利的刀片留下的印记,属于伤疤。   从哪来的?萧望勉怎么可能会被人伤着呢,这东西好奇怪。   慈生轻柔地碰了一下那个地方,就看到萧望勉的脸色忽然白了两分,似乎这东西会对他造成很大影响似的。   慈生蹙眉,用手语问他:   【这是什么情况?你在哪里被伤到的?】   萧望勉摇了摇头,并不回答,只是依旧抱着慈生的腰,甚至他还有闲心轻轻舔了舔他的锁骨,品尝小点心一样慢慢地含着不动。   慈生本来想跟他好好交流的,被他舔咬锁骨的动作一激,一瞬间腰就软下去了,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哼唧,乖乖软软的,甜得要命。   登时,萧望勉从无聊的焦躁中清醒了过来,像是专心致志地对着自己喜欢的宝贝亲亲一样,慈生的衣服下摆保不住了。   萧望勉咬住了慈生的唇。   “唔……”   慈生现在就好像是那个被爱人欺负的哭唧唧也说不出话的小哑巴,只能发出一点点甜腻的气音,偶尔伸出无力的拳头锤萧望勉一下,还不痛不痒的,活像是让萧望勉再快一点。   结果被萧望勉抓住了脚踝。   萧望勉就要顺着漂亮纤细的小腿一路往上的时候,被慈生粉嫩的足心踩在了手上。   “唔!”别动了,坏变态!   慈生眼睛水汪汪的,含着点算不上愤怒的小情绪,更多是埋怨萧望勉不看场合随时随地当变态。   萧望勉被踩也不生气,轻柔把住他的足,继续往下,直到看到慈生给他的手语才勉强停了下来。   【周围有人……现在应该已经很迟了,为什么他们一个人还没有回来?】   其实这个念头从一开始就在慈生的脑海中盘旋萦绕,但是由于没有啥证据和对这里一窍不通,他没有贸然行动。   这会再一个人都不回来就实在有点过分了,难道说东B基地这么压榨普通人,连睡觉的时间都不乐意给吗?   萧望勉的眸落在他的手上,慈生还以为是他在思考,半晌之后会回答他的问题。   结果,却看到萧望勉凑上来亲了一口他的指尖,虔诚又安静。   慈生顿时愣住了。   有点无奈地好笑,又有一点心疼。   他不知道萧望勉在这个世界中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萧望勉在遇到他之前是什么样的,会如此地缺乏安全感和有极其强大的占有欲。   他只知道萧望勉现在只能够听他的话,只愿意跟他在一起,别的什么都不在意。   慈生呼出了一口气,转而抓住了萧望勉修长苍白的大手,将自己的脸颊凑上去,足够让他整个捧在手心内。   萧望勉似乎有些愉悦,他俊美无俦且冰冷的脸上浮现了一点对着礼物束手无策的神情。   半晌,慈生感觉到萧望勉被安抚好了之后决定下床,伸手拉了他一把,就看到了男人低下头去给他穿袜子和鞋子,旋即打横将他抱起来。   萧望勉知道他要出去,就安静地吐出了两个字:“走吧。”   其实根本没有让慈生走的意思。   慈生顿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还是勉强同意了这种方式。   出去的时候很快就能看到外面的灯泡有些闪烁,灯好像渐渐暗了下来,短短的几步路而已,却有些令人胆战心惊的恐怖。   不知道顾绪秋她有没有睡着,先敲门吧。   慈生伸手敲了敲门,却并没有听到想象中一群人大呼小叫的声音,甚至都没有听到顾绪秋来应门的声音。   在踌躇和犹豫了半晌之后,慈生还是打算根据自己的第六感,先将顾绪秋叫醒再说。   没想到,门被打开的时候,慈生只看到了跟他那里差不多的空荡荡的宿舍,几乎没有人——顾绪秋一个人躺在床上,似乎是因为胳膊,她好像有些发烧,脸上发红滚烫,有些难以呼吸的样子。   半晌,在注意到身边有人之后,顾绪秋坐了起来,警惕道:“谁?!”   她的军刀已经从枕头底下掏了出来,在发现面前的人是谁之后手顿时一松。   她的声音沙哑,有点疲惫的样子:“啊……吓死我了,还好是你。”   顾绪秋能看懂比较简单的手语,比如说“发生什么事了”,这会看到慈生的手势,有些头疼地回复道:“我刚刚一直安心不下,所以想跟着我朋友的后面去看看,结果一直没看到他人,反而险些跟基地长撞上。”   “我就赶紧手脚麻利地回来了,扯到了伤口,忍不住睡了过去。”她叹息了一声,“你们怎么过来了?”   慈生犹豫了一下,冲着周遭安静空荡的床铺指了指,简直不言而喻。   顾绪秋一惊,喃喃道:“……确实。我在西A的时候没有听说过修复基地还要夜不归宿的,除非是出了什么事。”   “这样吧,我们要不去看看别的基地里的布局?”顾绪秋咬牙,感觉有萧望勉在,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   慈生点了点头,但是又想到了什么,拉了一下萧望勉的袖子,从他的身上跳了下来。   萧望勉有些面色不虞,看着慈生不愿意放手,但是在他的安抚之后还是松开了,甚至愿意将自己背后的那一个奇怪的痕迹给顾绪秋看了一下。   顾绪秋看到了这个痕迹,有些疑惑地皱眉,半晌才道:“马上问一下严旭吧,我觉得他有可能知道。”   慈生点了点头,严旭看上去不是什么坏人,不过说起来,顾绪秋刚刚都没有找到他,他去哪里了呢?   “没事,别担心。”顾绪秋不知道是在安慰慈生还是在安慰自己了,“他知道我在哪里,等他忙完了,肯定会来找我的。”   话音刚落,她便赶紧起身,将鞋子穿好,随意裹了一件外套,便将军刀放好,轻装上阵道:“我好了,我们出发吧?”   “砰”一声,是从门口传来的声音。 第70章 末世之光(16)   那个声音很重, 就像是一声闷响,不知道有谁经过的时候将头撞上去了一样,旋即还有转动门把手的声音。   顾绪秋先是一愣, 旋即看到那门把手空旋了几下,似乎一直都没有被打开,才试探着地问了一声:“谁?”   “喀嚓”一声, 门把手终于被拧开, 门口那个人几乎是用头撞开这扇沉重结实的寝室门的。   外面的灯光惨白, 映照的他像是一个从地狱中爬出来索命的恶鬼一样,只是这恶鬼都没什么精气神一样, 回答顾绪秋问题的时候声音颤颤的:   “是我……”   顾绪秋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之后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顿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吃惊道:“严旭?!你怎么了?不是才一会没见吗,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慈生忍不住蹙眉,心中闪过了许许多多不太好的猜测,又被他勉强摁了下去。   这些消失的室友都去哪里了?严旭这样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很明显不对劲。   严旭脸上几乎没有办法挤出来什么正常的神情,冷汗大股大股地从额头上冒出来, 咬牙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 真的,很重要。”   顾绪秋伸手将寝室中另外一扇灯也打开了,室内都是冰冷残酷的光,就好像是在某种等待宣判的绞刑架下, 严旭感觉自己的内心在经受着烈火般的焚烧和拷打。   慈生拉着萧望勉走近了他,先是蹲了下来, 想要跟顾绪秋两个人合力将他抬起来, 无奈现在严旭自己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最后还是萧望勉轻松将人提了起来,随手放在了顾绪秋的那一张床上。   严旭吐了口气,止住了不停打颤的牙关:“……我不知道基地长为什么让我出来了,可能他觉得我别无选择。要么是死,要么是跟随他的计划……呵呵,看上去正常人都会选择跟他当同伙吧。”   慈生无比想开口发问到底发生什么了,有些焦虑的神色被萧望勉看在眼中,萧望勉揉了揉他的眉心,用毫无花哨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安慰。   慈生能够感觉到他修长冰凉的大手温热了一些,在一下一下替自己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牵着自己,一个给予人安全感和舒适的姿势。   不过,慈生现在脑海中尚且还记挂着他本人后背上奇怪的伤口,所以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慈生将目光尽数落在了严旭的身上,等待着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顾绪秋显然也很悚然,问道:“什么计划?你还好吗现在?”   严旭呛咳了一声,简单地将自己在实验室中遇到的场景跟他们描述了一下,主要重点讲了一下自己遇到的女孩小媛。   慈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很显然,这也有公报私仇的味道在里面;或许副基地长和那个副队长还很得意洋洋,在背后嘲笑严旭,表面保护小媛他们,结果却要用他们做实验材料。   旋即,严旭又说到了更恐怖的地方:“西A很可能会大规模人工降毒雨,他们很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天下乌鸦一般黑!”   顾绪秋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是有些恨恨了,她感觉自己的拳头被捏的嘎吱作响:“而且,现在基地长逼你,必须得接受人体实验,逼你跟他们狼狈为奸?!”   无力且狼狈地点了点头,严旭竟然发出了一声抽泣,捂住了自己的脸,有些谴责自己的没用:   “我知道……刚刚那种情况下,我必须得答应他,不然我没用打赢他的胜算,他身上有枪……”   慈生略挣出了萧望勉纳他的怀抱,想要对此刻崩溃万分的严旭道,他没错,当时那种情况下,自保或者说忍耐才是最合理的。   但是,严旭紧接着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了地上:   “但是……但是,我看到小媛了,我看到她的神色……她、她在等我救她,可是我在她面前说我要加入基地长他们,我……”   伴随着一声抽泣,严旭将自己的身体蜷了起来。   慈生能够理解他。   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无措和伤心,跟顾绪秋一样都在沉默中,几乎是有些恨意在胸口喷薄而出了。   萧望勉抱住了慈生的腰,才迫使他从这种难受中缓了过来。   慈生抿唇,抬头看向了神色淡漠——或者说,因为没有更深一步思考神志的萧望勉,心中的难受和无力再一次翻涌了起来。   半晌,他出声,打破了众人安静又压抑的气氛。   他只能勉强发出一点气音,却足够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在严旭懵然地抬起头之后,慈生扯了扯萧望勉的袖子,旋即,将他后背的那个奇怪凸起给严旭看了一下。   严旭明明是坐在床上的,但是在凑近看了一眼那个东西之后,真真是连滚带爬一样坐在了地上,有些喃喃:“……是?是!难道说……”   难道真的是……   慈生抿唇,他从刚刚开始就记住了,在严旭的故事里,那些男孩女孩——实验品的身上,后背上都有一个不知道通往哪里的管道。   ——管道。   恰好跟这个奇特的凸起契合,不是吗?   脑海中的画面闪过,Www.52GGd.Com那个存在于严旭讲述之中的大玻璃缸,承载了最多提纯之后的毒雨……   他就说。   萧望勉前两次出现的时候,都有充足的理由和恰好的时机,这一次却来的这样奇怪和无厘头,而且本人还失去了一些“神智”。   如果实验品这个概念是真的话,那么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萧望勉这一次的身份是实验品。   或许是因为他本身的身体素质好,那些做实验的人看他延缓变成丧尸的速度,所以给他注射了更多的毒雨,甚至将他关在了大量毒雨的空间内。   他们或许很激动地发现,居然有人可以抵抗毒雨的侵袭,或许血清和抗体有眉目了。   严旭忍不住喃喃道:“没用……完了,没用……原来那个可以抵抗住毒雨的人是你……”   顾绪秋震撼地说不出话,半晌之后她对上了慈生的目光,看着他清澈漂亮的眸中全然是悲伤和愤怒,才敢笃定自己的猜测。   “他……这位也是实验品?”顾绪秋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可是,他是怎么出来的,为什么又说抵抗住毒雨的他没用??”   慈生明白。   因为萧望勉跟普通人不一样。从前两世慈生就基本能看出来,他就好像是系统的bug一样,总有着恶鬼的身份,体质异于常人。   就像现在,尽管他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和侵扰,却能依旧保持正常的姿态。   但是别人不可以,也就是说严旭他们的结果,一步错步步错。   慈生头一次觉得自己对爱人的了解有多么匮乏,也是第一次痛恨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跟系统胡乱扯皮的过程中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套到手。   萧望勉是还没有完全从上个世界中恢复过来吗?——还是说他究竟是跟系统怎么作对的,这次拿到了这个身份?   他还陷在自己的思考中,就感觉到萧望勉转而再一次抱住了自己,似乎一点都在意不到那些毒雨落在身上的痛楚。   他只是看到慈生难受,很担心。   严旭想到了自己初见萧望勉的那一会,他就觉得好像有一点眼熟,但是他显然是在基地中见到他的,所以觉得分外离谱,不确信自己看到的就是萧望勉本人。   当时由于还没有确定,所以都没有告诉顾绪秋。   严旭喃喃道:“因为他现在是……拥有丧尸无数倍强大力量的人类。这样的人,提炼出来的血清……”   顾绪秋也明了了,陷入沉默的同时,心头也泛上了深深的无力。   “他们想要试提纯之后的大剂量毒雨,想再找一个这样的人……基本上等同于是做梦。”   严旭丝毫不带幻想,说的简单却也残酷。   没错。而且这里恐怕是不能待下去了。   西A打算用毒雨试抗体,加速人体实验;东B则一直进行人体实验。两个基地都很显然,打算拿普通人当炮灰。   不管要去哪里,哪怕是自己建造一个新的基地都好。   慈生冲着众人比划了一个“走”的手势,没有反驳他提议的人。   只是在大家沉默着走到门口的时候,慈生又一次指了指下面。   ——小媛。   严旭神色疲倦,提到小媛的时候又重新振作了起来,他的头发凌乱,血丝布满了眼眶:“……可以吗?但是,血清应该没有用。”   “没事!”顾绪秋语速很快,“这样,分头行动,把你的身份许可给我,我去找一辆装满油的车,把自毁系统拆了。你们去救小媛。”   拿了身份许可和联络的设备,顾绪秋坚定地看了一眼慈生和萧望勉,她几乎将自己的安危度之于外了,让众人结束之后就去找她,有些怅然道:“一定……要把人救回来。”   慈生点头,无声地跟她说了一声加油。   顾绪秋笑了笑,旋即很快地像是一道影子一样窜了过去。   慈生手心滴溜溜转的珠子,从见到萧望勉之后就没有怎么发热过,此刻竟然也带上了两分温热。   不像是警告,反而像是在落泪。 第71章 末世之光(17)   “……到了。”   严旭看上去很紧张。他在刚刚的博弈之后, 指纹就已经被基地长录入了,故而他可以轻松地打开通往里面的那一道铁门,当然,玻璃是无法打破的。   管道通往的位置他还尚且不知道, 所以拿着那一管血清在外面的时候, 他有些沉默, 寻觅了半天, 无从下手。   小媛目光呆滞, 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或者说, 就算小媛注意到了,她恐怕也没有足够的力量从玻璃中出来。   慈生看了一眼时间, 他们最好速战速决, 要么就得分头去寻找一下有没有什么……   脑海中的想法还没有清楚一些, 就看到了萧望勉忽然扭头看向了自己。   “不走。”萧望勉忽然吐出着两个字,旋即紧紧地抓住了慈生的手腕。   很固执,一点都不愿意让步, 甚至于有些幼稚。   慈生软软的小声气音安抚他, 旋即指了指这个玻璃隔着的屏障。   萧望勉略一思考,也能够明白慈生的意思,旋即, 非常简单粗暴地伸手。   在他修长苍白的五指接触到的地方, 玻璃逐渐裂开, 像是那种龟裂的土地一样,蜘蛛网一般的裂痕逐渐越扩散越大。   严旭差点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声音有些沙哑:“这……”   “砰”一声, 炸裂。   面前的这块玻璃碎裂开来了, 几乎是在瞬间, 周遭的丧尸也都躁动起来,发出了一阵阵低低的吼声,似乎都想要冲出玻璃罩来。   不过,萧望勉控制的范围很巧,只有这一部分裂开了,恰好是能够让小媛冲出来的位置。   小媛闻到了鲜血和人类的味道,在她身体中属于丧尸的那一面被无限地激发起来,几乎是带着凌厉的血雨腥风过来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触碰到慈生他们,就已经先被萧望勉摁在了地上。   “啊!!”小媛的牙齿已经在往完全体的丧尸转变了,看上去分外可怖和可怜,“啊——!!”   严旭的手在颤抖,他痛嚎了一声,旋即,在萧望勉压制住她的瞬间,将那个研制出来的血清刺入了小媛的体内。   这些跟小媛一样的实验体都是备用的,在他们身上只研究出来了病毒的性状。   提取了血清,但是血清反过来又给同类的丧尸注入了,所以并没有任何用处。   这枚现在在严旭手中的血清,是他才研发出来的。   跟之前的不一样,这枚说到底是靠着萧望勉研究出来的,至今也没有被严旭拿去针对丧尸或者人类注射。   谁也不知道它的效果如何。   屏息凝神地看着血清进入小媛的身体中,严旭情不自禁握紧了双拳。   小媛毋庸置疑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哪怕现在稍微有一点丧尸的性状,但是依旧美丽;在地上略微抽搐了一会,她口吐白沫的同时,眼睛中的红色逐渐消退了部分,看上去稍微有些好转的迹象。   “难道说有用?!我的想法是错的吗!!”严旭看到这个模样,忍不住惊叫出来,难得有研究人员会因为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而欢呼,此刻他却高兴地像个孩子。   小媛的牙齿似乎稍微收回了一些,她的眼睛有些浑浊,但是不再是猩红色了,身体有些痉挛,脖颈在萧望勉的手下,其余的部分都在扭动。   慈生也在认真观察着小媛,严旭只能救她,因为目前只有她的症状最轻——也就是脑神经没有被病毒破坏,其他人已经没有救了,脑神经全面坏死,就算外表正常了也没法生存。   ——千万要好起来。   慈生忍不住有些鼻酸,他抓着萧望勉另外一只手,垂眸。   淡粉色的眼尾濡湿,瞳孔则是亮晶晶且湿润的。   他眸中是希冀,想到了萧望勉,又对于小媛有些同病相怜的同情和怜爱。   在地上略微挣扎抽搐了一分钟,小媛的脸颊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少女青春饱满的身体上似乎被抽走了养分,急速衰弱。   “严、严医生……”小媛口齿不清,但是勉力睁开了双眼,“谢谢你……谢谢你们……”   慈生在一瞬间跟严旭两个人一起有些狂喜,严旭更甚,几乎是从地上爬到了小媛的身边,看了一下她的外表症状,失声道:“小媛、小媛……你感觉怎么样?”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其中的狂喜在下一秒就有些消失了,颤抖地停在了原地。   慈生吃惊地低头看过去,发现小媛的身体更加急剧地萎缩,就好像是整个抽走了养分成为干瘪的一具干尸一样。   “别哭……”   小媛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尚且还在严旭的身上,眼睛已经彻底从浑浊变成了透亮,虽然皮囊老去消失,但是她的精神显然焕发,即使断气了,也依旧看上去神采飞扬、少年的意气风发。   下一刻,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透亮灵魂逐渐从小媛的身体中飞扬了出来。   这抹灵魂像是泪珠一样温热且悲伤,渐渐地融入了慈生手中的珠子里。   在一瞬间,慈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因为她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完。   是对严旭的。在看到他第一次离开的时候,小媛其实没有生气,她想跟严旭说的是:   “不怪你。”   严旭呆呆地坐在了地上。   针筒滚落在地上,混杂着泪水和汗水,哪怕顾绪秋联系他们的铃声已经响了起来,严旭都没有清醒过来。   半晌,还是慈生拍了拍严旭的肩膀,试探着地跟他比划,小媛并不怪他。   严旭尚且还在呆愣着,似乎整个世界观都被冲击了,没有办法回复过来。   还是萧望勉动手,将严旭整个拎了起来,旋即指了指地上的针筒和小媛。   严旭在对上萧望勉的血瞳之后,似乎立刻就清醒了过来,眼泪夺眶而出的同时将抽泣声憋了下去。   严旭将顾绪秋的电话接了起来,有些狼狈地“嗯”了几声,声音沙哑地嘱咐她小心,旋即就咬牙,狠心地闭了闭眼睛。   他走到了慈生的旁边,跟他一起,伸手取了一缕小媛的发丝和一点她的血,有些憋不住眼泪地将东西收起来。   “……我会安葬你的。”   他主动地走到了萧望勉和慈生的身前,带着他们两个去找顾绪秋约定好的地方。   或许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崩溃,没有什么比给了希望却再一次打碎,要让人痛不欲生。   ……   在地上车库等待的顾绪秋成功地应对了守卫,并且悄悄拿来了更多的汽油,将整个车辆都装备了一番;她给他们那边拨了两个电话,第二个电话快结束了,才听到他们上来的消息。   顾绪秋小心翼翼地抬头,在看到众人上来的时候扭头往他们身后看了一眼,不出意料没有看到小媛姑娘。   顾绪秋张了张唇,眼眶红了。   旋即,她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打开了驾驶座的门准备开车。   在众人都坐上来之后,她才打破了沉默:“没办法么?”   严旭坐在她的身旁,闻言,叹息了一声,旋即捂住了自己的脸。   慈生也沉默了,他攥着萧望勉的手,   顾绪秋压抑地缓了一口气,旋即打起精神,跟大家说了一个更为残忍的事实。   “我们放轻松点,毕竟我们出去还很有可能被拦住呢,到时候见到小媛可就没法交代了。”   慈生那天出去是恰好赶上了钱亦他们回来,而且也存在着那个假萧望勉在放水的缘故;这一次就不好说了。   “走。”   这还是萧望勉今天的第二次开口,依旧言简意赅。   顾绪秋咬牙,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远处,几个手中拿着器材的人有些好奇地看着这辆车,其中一人疑惑道:“……我不记得今天有人要出去啊,这是什么情况?”   “等一下!”一人惊呼,“这上面的人是严医生?还有几个新来的!”   “严医生?!他傻了么?!没有经过许可的人冲出第二道门是会被那边的狙击手直接解决的!”   虽然说这辆车是不错,但是门口的措施要更齐全完整一点,更别提狙击手早就已经接到了基地长给的消息,但凡严旭要出基地,都直接枪毙。   基地长当然不信任严旭,所以宁愿让他死在基地里,都不愿意放他出去给别的地方研究血清,更不愿意让他暴露东B的秘密。   严旭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咬牙,语速极快道:“等一会我跳车下去,你们赶紧走,你们可以再南下去人民基地,到时候替我将小媛安葬了——”   顾绪秋吼他:“你他妈的放什么屁,给我坐好了!!”   “不,有狙击手,他们还有那种突击枪,到门口的话我们——”   顾绪秋从后视镜中看到了那一双平静无波的红眸,冲严旭重复道:“你给我坐好了!”   慈生唔了一声,拉了拉萧望勉的袖子,眸中是全然的信赖和一点乖乖的祈求。   萧望勉不紧不慢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腿,幽深的红眸落在慈生的身上。   慈生看了一眼,他们距离门口已经没有一分钟的距离了,便赶紧跟乳燕投林一样乖乖坐在了萧望勉的身上,委屈巴巴地看向了他。   分神给后视镜的顾绪秋产生了一种错觉。   ——她和严旭两个,现在好像那种小白花的残废亲戚,需要小白花跟霸总求饶,才能勉强苟活的那种。 第72章 末世之光(18)   萧望勉单手托住了他的腿, 让他换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旋即略微眯起了一些眼睛,周身阴郁的气质都消散了,甚至于有些许餍足, 还有心思垂眸、拨弄一番他的唇瓣。   顾绪秋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拐弯漂移躲过了前方冲过来的人, 跟严旭两个人的心率同时飙升上了一百八。   萧望勉依旧安静地抱着慈生没动, 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 莞尔。   “小白花”慈生咬了咬牙, 攀住了萧望勉的脖颈,更一步将自己柔软粉嫩的唇送了上去, 晶晶亮的眸里盈满了水, 似乎下一秒就能溢出来, 珍珠一样漂亮精致。   微弱却带着点甜腻的气音似乎是在催促萧望勉赶紧想点办法阻拦一下那个盯着他们不放的狙击手。   慈生看他依旧不动,有些忧心地咬着唇扭头看了一眼冷汗直流的顾绪秋和严旭,心中滑过了一抹羞愧。   大难临头还卿卿我我, 挂到电视剧里面都是要被观众们骂个一百次的——谁让萧望勉这个世界这么不听话, 非得要缠着自己一刻都不肯放手。   终于,在车即将飙到门口,被狙击手锁定的时候——   顾绪秋终于没忍住爆发了一声国骂, 连带着严旭都脸色煞白, 情不自禁闭上了双眼, 惊恐道:“小心!!”   飞扬起来的沙尘和“砰”的炸响,几乎在瞬间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却无法躲避, 只能尽力往前冲。   慈生的脑袋被萧望勉捂住, 扣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香和一些令慈生安心的味道。   严旭也跟着接了一句, 只不过是单纯地“啊啊啊”。   他的话音刚落,车就猛地冲了出去。   预料之中的疼痛和死亡并没有到来,反而是车急速行驶和拐弯的惯性让前面的两人险些撞到了头。   ……等等,他们好像,没有事?   慈生尚且还被萧望勉抱在怀里,脑袋也被他轻柔地护着,甚至都没有因为惯性撞到头,只是往他怀里更蹭了一点。   慈生松了一口气,还好,萧望勉没有那么疯。   有关慈生的安全,他自然全部放在心上,最多就是坏心眼耍一耍那么紧张的顾绪秋和严旭。   “绷不住了……”顾绪秋喃喃,连毒舌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半晌才将自己大力踩着的油门松了一点下来,“有一种鬼门关走了一趟的感觉。”   “——不确定,再看看。”严旭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颤抖,不淡定地接上了顾绪秋的梗,“吓死我了……”   慈生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起来,情不自禁露出了一点洁白的贝齿,连眼尾的水红色都因为沾上了一点水痕而更加艳丽。   或许是因为骤然放松下来的原因,他感觉自己又忍不住咳嗽了。   趴俯在萧望勉的身上,咳了好一会,感觉到他的大手在背上拍了又拍,才好一些。   顾绪秋在严旭的指导下已经开始了飙车,听到他咳嗽,忍不住关心道:“慈生,没事吧?要不要喝点水,我记得后排有。”   慈生摇了摇头,车上只有从基地带出来的冰水,要么就是外面的生水,他不太敢喝。   严旭也道:“往左走——不能喝冰水,实在不行也得等一会喝常温的。”   严旭从后视镜中只敢看了一眼就立刻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果然跟绪秋说的一样,后排是真大佬。   是那种他们都看不清楚、不知道怎么动手,但是就已经能做到凭空阻拦热武器的程度,恐怕给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此刻,就在他们俩替慈生纠结到底是喝冷水还是不喝的时候,萧望勉已然将一瓶矿泉水握在了手里。   片刻后,他拧开了盖子。   在不受控制摇晃和颠簸的车上,那瓶水巍然不动,活像是定海神针,甚至能看到淡淡的热气从上面冒出来。   慈生畅快地从萧望勉手里接过了水瓶,双手捧着,小口小口地喝了一些。   ——差点忘了他老公是人形空调。   严旭差点被后视镜中的一幕噎死,感觉有点神奇,但是不敢说。   半晌,他才和顾绪秋两个人发出了一声幽幽的感叹。   “那个,大佬,你跟慈生真配,真的。”   拜托慈生少爷请一定要跟这位锁死!   不然他们可能除了核|武|器又多了一个害怕毁灭世界的东西。   慈生听他们说完,能明显感觉到萧望勉的心情愉悦了两分。   慈生莞尔,喝了一些之后,忽然听到了隐隐约约从身后传来的更轰隆作响的车辆声。   他好奇地偏过头,脑袋搭在萧望勉的脖颈上,足则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椅背。   再看了两眼,发现追上来的貌似是好几辆车。   他有些疑惑,将手中的水瓶拧了起来放在了一旁,旋即扭头拍了拍严旭的椅背。   严旭不用开车,听到声音之后小心翼翼地扭头看了一下,却看到了追在后排的车。   “我知道了!”严旭在心中笃定了猜测,“是东B的人追上来了,他们也知道路线,他们的车可能更好,我觉得他们……”   说着说着,严旭愈发觉得自己要看个清楚,打算将车窗打开个小缝从边缘看过去。   顾绪秋也听到了他们的对白,脚下油门又是狠踩,咬牙:“我再快一点——这个速度基本上是极限的,但是跟他们没有甩开太远的距离。”   她甚至也想将脑袋伸出去看一眼了。   但是,在严旭打开车窗的一瞬间。   他们听到了萧望勉淡淡的一声:   “头。收回。”   萧望勉难得说话,但是一开口就是警告。   这一下几乎让顾绪秋和严旭心中猛惊,顿时将脑袋缩了回去,车窗也严丝合缝地闭紧了。   慈生若有所感。   就在这时,后面追上来的车辆似乎有人将头探出来了,不知道用了什么喇叭,总之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前面的叛徒,赶紧停车,否则击毙!前面的叛徒……”   顾绪秋忍不住“啧”了一声,低低骂了一句:“甩不掉!”   他们并没有问萧望勉为什么不要把头伸出去,还以为是他刚刚就猜到了那群人会选择击毙这种方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觉得有些恐怖。   将脑海中杂七杂八的想法都刨除之后,他们选择默契地不说话,就算后面那辆车喊得再大声也不答应。   慈生从刚刚萧望勉开口开始就觉得有些奇怪,歪头好奇地看向了他。   顺手扯了扯他的衣服下摆,眼神是看向车后面的人的。   萧望勉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脸,低声道:“宝宝?”   慈生点了点头。   萧望勉满意道:“我的。”   慈生弯了一下眼睛,再次点了点头。   把萧望勉哄好再说,他心情好的时候对严旭和顾绪秋都会温和一点。   毕竟如果不是顾、严两个人主动关心他,再加上意外戳到了萧望勉的点,他都不确定以萧望勉现在的姿态会主动救他们两个。   本以为是担心后面追赶上来的人利用那些武器“追杀”他们,结果没想到他们开了好几枪,虽然枪枪都有声音,但是没有一梭子是落在车上的。   就这样追赶了约莫十几分钟,一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就连前排的顾绪秋和严旭都不那么紧绷了。   慈生也自然大胆了几分。   他当然是很相信萧望勉的啦,以为他不让顾绪秋和严旭两人将头伸出去是有原因的,可能要花费什么力气保住他们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慈生刚准备将视线从外面收回来,却忽然发现,后面的车窗上逐渐溅上了星星点点的雨滴。   ——雨滴?   慈生敏锐地捕捉到,后面追上来的车上有些人还没有来得及将脑袋缩回去,露在外面的部分很明显被雨滴碰到了 。   从末世以来,人们就很害怕下雨。   尽管外面后来下得雨并不全然都是毒雨,但是也没有人敢铤而走险去试探到底也没有问题。   这会也是,很快,那群人就赶紧将自己缩了起来,喇叭还在扬声:“……雨淋到了!怎么办?!”   “没事!……基地长……正常!”   “可是……痛……嘶……嗬”   慈生睁大了双眼,双手紧紧握住了萧望勉的衣角,意思不言而喻,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萧望勉会让他们俩把头收回来了。   严旭和顾绪秋两个人也听到了,他们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了同样的惊恐。   车慢了两分,因为后面的车几乎是在一段没有方向的漂移之后撞上了树,一连串追尾。   喇叭里的声音还在响,带了些许恐怖的电流和沙哑声。   “啊啊啊!!”   “嗬……”   “……吃!救命……”   咀嚼声音逐渐从喇叭中传了出来,很显然,被这一场“毒雨”传染的人极其迅速地变异了,并且将车上的同伴……   慈生的脑海中闪过了当时基地长恐吓严旭的话。   ——“谁知道什么时候,西A的人会选择大幅度的人工降毒雨呢?”   只是他没有想到,居然就在今天,就在现在。   而且,基地长居然知道了也没有阻拦下基地中的人,甚至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 第73章 末世之光(19)   顾绪秋将车停下来了, 跟他们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但是也足够听清楚他们的声音。   在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之后,喇叭的声音也逐渐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里面的丧尸扯到或者是咬到了哪里, 车一阵震动, 旋即, 似乎有丧尸在从里面不知疲倦地撞门。   顾绪秋的脸色有一点糟糕, 她抬头看了一眼前车窗上面滴落的雨水, 语气有些说不上是好:“外面的雨停了……但是……”   慈生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毕竟都是人类,就算立场不同, 看到他们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丧尸, 再自相残杀……任谁直面这一副场景都不会好受的。   再说了, 虽然雨停了,但是就这么短短的一会,足够让多少在外面的普通人淋湿, 变成丧尸?   太残忍了, 没有丝毫人性。   顾绪秋忍不住喃喃道:“……按道理不应该在这种时候,真的太奇怪了。”   严旭沉默了一会,旋即摇了摇头。   “恰好赶上了, 恐怕前面的人也在等我们呢。”   他比沉默的顾绪秋好很多, 顾绪秋只是稍微有些共情, 而他在心头一瞬间的复杂意味掠过之后,没有了太多的心思沉浸。   首先,他在面对小媛的死亡之后, 对于这一帮子出来追赶的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好感;其次……这群人多半也是副基地长、副队长一派的人, 基地长想要顺水推舟把他们解决了。   狗咬狗, 一嘴毛而已。   严旭只简单将事实概括了出来,慈生和顾绪秋的心情也都好多了。   慈生听到严旭讲了他们的恶劣事迹,更是直接拉住了萧望勉的手,颇有点愤愤的样子。   晶亮的眸,因为生气所以有一点红彤彤的耳垂,看上去更可爱了。   他在心里想,毕竟,副队长一行人恐怕是烧杀抢掠奸什么都干了,萧望勉给他肚子上破了个洞都是便宜他。   现在这个结局,也算是善恶有报,天道轮回。   “嗤”的一声,是车轮和泥土摩擦的声音,他们的车重新启动了。   顾绪秋长长出了一口气,另外又有些复杂地感叹了一句:“真是没想到……这两个基地,全都是这个样子,我就好像是个丧门星,呵……”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   慈生很想要回答顾绪秋一句,你没有问题,其实问题主要是在西A和东B这两个基地的身上。   毕竟,能选择人体实验,能做出用毒雨来做大规模实验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有关于在西A遇到的事情,他心中隐隐约约的猜测很强烈,但是还缺少最强有力的佐证,不过他不打算提,除非等会冤家路窄,他们又碰上了。   脑海里的想法越来越多越来越乱,半晌,慈生泄气似的缓缓吐出一口气,将软绵绵的脸颊挤出一个棉花糖似的造型。   萧望勉垂眸,心情很好地亲了亲他的小脸。   现在的他没有什么人类的情感,大概算得上是众人之中最轻松的那一个。   而且亲了慈生之后,他更有些愉悦了。   敏锐地注意到了前排顾绪秋和严旭的目光,萧望勉竟然没有用冰冷淡漠的目光将人堵回去。   顾绪秋也不敢多看,只是忍不住又一次叹了口气,再次提到了刚刚的话题:“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我感觉我才从西A里出来,现在又要跟他们见面了。”   可不嘛,又是逃命、又是揭秘,还有追杀,换谁谁不累?   慈生抓住了萧望勉的衣服下摆,感觉到他伸手了,先是将自己的鞋子脱了下来,慢吞吞地解开鞋带。   慈生睁大了眼睛。   这是末世,萧望勉还不让他走路?!   前排的严旭尚且接上了顾绪秋的话题:“对,那些难受的东西就不说了,就说逃命吧,我觉得我腿都要跑断了,现在还在发软。”   “所以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自己也虚的很,下次跟我一起去锻炼。”顾绪秋神情紧绷,嘴上却毫不留情。   顾绪秋和严旭两个人都是在末世中锤炼过的,哪怕情绪会崩溃、会有承担不住的时候,但是在缓过来之后,也依旧可以交谈两句,用风趣亦或者是抱怨的言语,勉强将心中苦闷排解掉。   听着两个人在前排勉强压制住心中复杂感觉,反而插科打诨的声音。   慈生感觉到萧望勉替自己将袜子也脱了下来,替他拿了一条放在口袋中的干净手帕将白嫩的足从上至下擦了一遍,方才满意地将他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慈生的两只手撑在坐垫上,但是现在却很想要抬起来将自己的脸捂住。   ……呜。   萧望勉其实本来是想他将鞋袜脱了就放在自己腿上的,可是看到慈生蹙眉的模样,又拿了帕子沾热水给他擦了一边,怕他不舒服。   这一通干完了,他才将那双丑丑的作战靴扔到了一旁,似乎一个目光都不愿意分给他。   他一眼就知道,萧望勉不是觉得他脏,是嫌弃这双作战的鞋子太丑太重,根本配不上自己。   怎么办,前两世,萧望勉还停留在喜欢给他换衣服,这一世他的病好像更重了。   老公疯了怎么办。   ——老公疯了我不能疯。   否则到时候,前排的顾绪秋和严旭两个人上演血战钢锯岭,他在后排和萧望勉两个人演情深深雨濛濛?   慈生倒吸了一口气,欲哭无泪地伸脚踩了一下萧望勉的大腿,让他看着自己的手势。   【可以让我把鞋穿上吗?】   萧望勉看了,但是若无其事地扭过了头,旋即,直接将慈生干净且漂亮、每个趾头都是粉色的足更往上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不会冷。”   或许是因为他忽然开口,在前排原本跟顾绪秋聊天的严旭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了后视镜上,却只看到了高大的男人把玩着青年的脚踝,简直像是在对待什么艺术品一样仔细和珍惜。   同时,也像是对着小猫粉嫩嫩的肉垫,恐怕连只是摸摸都不满足,恨不得抓住不经意间就讨好人的小爪子,狠狠地亲一口。   严旭猛地将目光收了回去,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下的狗胆包天,他从灵魂里发出了有点舔的一声:“……大佬,慈生少……你们嫌冷吗?要再开空调吗?”   慈生“呜”了一声,勉强将胡乱的思绪压下去,更欲哭无泪了。   他们现在的形象就好像是那个压迫着同事的狗领导啊,为了一己私欲费油开空调干坏事的那种。   萧望勉没有丝毫犹豫,似乎是顾忌到慈生会冷,所以干脆地说出了今天最没有攻击性的话:“开。”   严旭和顾绪秋伸出去开空调的手恰好碰到了一起。   两人默契地开完空调之后就开始装死。   慈生刚刚还一直以为顾绪秋没有看到或者听到,结果她迟疑了一会之后直接伸手,将严旭回头看的万恶之源后视镜给往上硬生生掰了一个看不到的角度。   旋即,两个人开始就前面一块可能出现的地形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声音足够大,足够忘我。   慈生现在是哑巴,被萧望勉欺负得哭唧唧都发不出拒绝的话;而且被他“气”到眼睛溜圆的时候,也没法跟他说话闹他,只能发出撒娇一样甜甜软软的低吟。   而且萧望勉还不允许他去叫那两个人给自己“澄清”。   不是……   你们俩倒是回头看一眼呀!   萧望勉从大衣底下伸出手抱住了慈生,车内开着空调,几乎不会冷,但是架不住某人现在身上讨好地变热了,几乎舒服地像是一个取暖器一样。   脚从萧望勉的大腿又落到了他的小腿上,被刚刚反过来的大衣恰好盖住。   慈生只挣扎了没有两秒就妥协了。   躺在萧望勉身上的时候,他又感觉正在无限行驶的路途中,几乎有了些许的困意。   慈生本来是想好好增添一番家规,让萧望勉知道他的话不能不听,否则他要生气的。   结果想到了萧望勉今天主动救了顾绪秋和严旭两个人,而且还给他温水,就突然觉得他……他今天表现还不错。   这样想着,慈生小声地“唔”了一声,决定账留到秋后再算。   他又勉强跟睡意抗争了一会,旋即在萧望勉低柔的哄睡之下宣告失败。   像个娇娇又乖巧的小猫一样,明明是想要饿自己一顿让人着急生气的,结果却被一顿小鱼干哄好了,咪呜一声就大发慈悲地选择接受人类的好意了。   萧望勉低低地笑了一声,尚且还很冰冷淡漠的红色瞳孔中全然都是最温柔不过的爱意。   抬头往前排望过去的时候,又重新恢复了漠然。   甚至比慈生醒着的时候更甚。   他——祂其实一点都不想要救顾绪秋和严旭,但是想到如果不提醒他们的话,到时候肯定会让慈生难受或者伤心。   想到这个可能的话,祂就不得不做出一点让步和牺牲了。   祂现在没有前两世自己的记忆,完全不清楚那时候的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是祂自负地想,那时候的自己恐怕也一样。   不过,做出让步,或许也算是一种改变。   萧望勉垂眸凝视了一眼自己苍白的手,如果按在前面两人的脖子上……   前面聒噪的人毫无所觉,甚至他不需要碰到他们的脖子,就可以轻松将他们的性命取走。   但是,会吵醒慈生的。   他会不高兴。   所以,不可以。 第74章 末世之光(20)   等慈生醒过来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凌晨的五点了。   他有些疑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睡这么久的。   在这个末世中混乱地待了这么多天, 生物钟早就已经乱掉了, 前几天基本上没有睡好觉,都不太安心。   反而是萧望勉强硬地用抱住他的方式,能让他有一种……莫名很好睡的感觉。   慈生有点羞愧地将脸捂住了。   一觉起来, 原本要跟萧望勉好好说教一通的话都忘光了,只剩下他的怀抱很温暖这件事了。   慈生缓了一会之后, 才感觉到自己身后依旧温暖的触感,顺势拍了拍他的胳膊。   因为慈生看到前排两个人现在不在车上,觉得有些奇怪。   车上比较安全,虽然慈生和萧望勉占据了后座, 但是前排的位置也够顾绪秋和严旭睡了, 他们俩总不能因为害怕萧望勉而被迫出去了吧?   想到这里,慈生指了指前面的空位置, 眸中是全然的疑惑和纯然的信任。   萧望勉垂眸, 先是停顿了一会没有说话,旋即看着慈生再一次扯了扯自己的袖子,脸上的表情从刚睡醒之后的惺忪转成了稍有些疑惑的不安。   在一段甚至有些胶着和试探的沉默之后, 空气都粘滞了。   萧望勉等到慈生有些忍不住蹙眉,似乎自己就要将鞋袜穿上去找人,才从沉默中恢复过来,伸手将人捞抱了起来, 顺着他的方向往车窗外看了过去。   慈生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尚且什么都还没有看清楚, 就看到了一团亮亮的火焰。   顾绪秋和严旭两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堆干燥的树枝, 造了一团小篝火, 此刻有些小心翼翼、全副武装地坐在旁边,试探性地烤了些基地里带出来的干粮,顺势架起来了一个铁饭盒,里面甚至煮着一点热水和热吃食。   有点像是野炊,不确定,再看一眼。   慈生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因为早上刚起而看岔了。   看到他骤然从不安与担心转成了懵然和呆呆的小神情,萧望勉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旋即抬单手,整个将慈生抱进了怀里,顺势打开了车门。   外面有火堆,竟然也不怎么冷,而且看到了他们两个人打开了车门,顾绪秋还主动招呼了一声。   “早上好,这边热了点东西,就等你们来吃了。”   萧望勉淡淡地瞥了一眼,对于他们提供给慈生的食物水平有点不太满意,不过慈生看上去挺高兴的,拍了一下萧望勉的胳膊,高高兴兴地伸手接过了顾绪秋递过来的压缩饼干。   还有一杯是煮好的营养糊糊,杯子是用比较简陋的矿泉水瓶砍成的。   顾绪秋是见过萧望勉给慈生准备的活虾活兔的,自己跟严旭忙活了半天就整出来这些半成品,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了声:“可能不太好吃,希望你不介意……”   慈生为了表示自己的不介意,直接小口咬了上去。   虽然压缩饼干很噎嗓子,但是他也将口中的认认真真咀嚼了,一点都没剩下;营养糊糊有点没味,但是他也喝了。   顾绪秋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也准备给了萧望勉,但是看到他不悦的神色还以为他很嫌弃,有点犹豫之际,却看到慈生将自己啃过的那一块饼干直接递到了萧望勉嘴边。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就靠着慈生吃过的地方吃下去了。   旋即,看到慈生满意的目光,他又低下头,沿着慈生唇边的弧度,细细地将营养糊糊喝了一点下去。   而且,竟然破天荒地说了一句算的上是夸赞的话语:“甜的。”   慈生扭头,眼睛亮晶晶地对着顾绪秋点了点头。   甜的——当然不是那个味道寡淡、连顾绪秋本人都要喝不下去的营养糊糊了!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从上次将慈生看成温柔可亲的“小白花”之后,再一次将他看成了能让百炼钢成绕指柔的强大角色。   慈生旋即又指了指萧望勉的胃,示意他不怎么吃东西,才放心地看着她和严旭两个人将剩下的东西分了。   萧望勉体质特殊,倘若是慈生喂他他才会吃两口,而且食物都会被他的阴气直接磨碎吸收;若是别人想献殷勤,他就觉得便没必要花这个功夫了。   慈生对今天萧望勉早上的表现更满意了,安静地坐在他怀里将饼干啃完了,最后一小口糊糊也喝完,恰好看到熹微的晨光渐渐亮起来,红光喷薄而出。   严旭手脚利落地将剩下的一些吃的打扫完毕,发出了一声稍有些疲倦的叹息:“再休息一会,恐怕我们马上就要……”   顾绪秋跟严旭两个人是交替着开车的,萧望勉在一路上——包括这里,则负责了更为重头戏的安全和保障。   虽然萧望勉和慈生不帮忙开车是不好,不过萧望勉保障他们就算坐在车上乱踩油门刹车和离合器,车也能继续开下去。   好像……也算是帮忙开车了?   “马上就要从背后绕到西A那帮崽种的后面了。”顾绪秋吸了一口气,“那个……我们是选择跟他们硬碰硬对上一场,还是选择直接南下?”   西A部署的人现在离他们的距离挺近的,毕竟当时他们安排人对东B周围的一大块地方都弄了人工降毒雨,严旭根据位置算了,不出意外,他们很快就会碰上了。   慈生抿唇。   如果这次,只是一个单纯的任务,他当然是会选择远离他们、直接选择南下的。   但是这一次,从开头就变了,就不一样了。   一个意外出现的人打乱了一切,也让慈生陷入了摇摆不定的局面。   一个是遮遮掩掩和不怀好意的系统,让他选择陷害男主钱亦。   一个是假的萧望勉,跟他说要反对系统的说法,一定要帮助男主钱亦。   慈生谁都没有相信,而是选择直接离开。   现在跟剧情里的二号炮灰还成为了生死之交的朋友。   他伸出手揉了揉眉心,对于顾绪秋的问题,他选择——   “等西A。”   慈生忽地一怔。   他听到萧望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他的胸膛在瞬间与自己的同频共振,几乎是一种玄妙的感觉。   慈生对上了萧望勉的血瞳,却并不觉得恐怖,只觉出了温和和深情。   手中已经没有温度、躺平不动的珠子,在听到“西A”的时候,也滴溜溜开始打转,散发了一点点温凉的触感。   半晌,慈生莞尔点点头,表示同意。   既然大佬都这么说了,顾绪秋和严旭两个人也深吸一口气,自然也选择不退缩。   ——有大腿在,送死都变得坦然了一点。   顾绪秋想到这里,难得有些忍不住的样子,冷笑了一声道:“刚好,我跟钱亦老早就有仇了,只是一直忍着,还被他阴了一招,现在给我机会报复过来。”   严旭道:“他除了车上争吵那件事,之前还跟你有矛盾么?”   慈生也好奇,虽然他知道顾绪秋和钱亦有矛盾,但是钱亦看上去没什么毛病的样子,就是不知道两个人的矛盾在哪里了。   顾绪秋吸了一口气,先是看向了慈生,对他描述道:“你记不记得他的手下有一个络腮胡?”   慈生没想到她会忽然提到这个络腮胡,但是脑海中确实对这个三番五次找茬自己的人有印象,于是点头。   “就是他。在一开始我进基地的时候,看我不爽,就暗中对我使绊子,对一群不认识我的人诽谤我,说我……”顾绪秋憋住了,旋即蹙眉,“说我一堆不好听的话。”   慈生能够理解,那群人用来污蔑和调笑女孩的话有多难听,忍不住皱眉。   “我忍了,我以为他认错人了,结果后来才发现他就是故意的,他是被钱亦授意来破坏我名声的,就为了让民意选举中不让我当队长,好让他们一小派掌权。”   严旭听着忍不住啧了一声,道:“拉帮结派。”   慈生赞同地点了点头,还顺带着扯了一下萧望勉的袖子,让他认真听。   “这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我实力比较强,他们搞不定我。关键是我还总看到他们对一些没有实力的小男孩或者小女孩下手。”   顾绪秋想到这里就浑身来气,要不是因为基地安排,她当初是根本不会跟钱亦他们一起出任务的:“先是搞臭他们的名声,然后就是PUA,最后就下手……等没有价值了,就跟你们东B那的畜生一样,把人给找个机会抛了。”   “后面这些有些是我自己判断出来的,没有特别实质的证据,基地长那边也不管。”顾绪秋叹了口气。   末世中,人人的欲望都被激发到了极致。   只是有人是利用这种力量变强,有人利用这种借口发狂。   严旭想到了小媛,胸膛上下剧烈起伏,呸了一句:“垃圾,人渣!”   慈生想到自己这个身份,刚开始遇到他们的时候被安上的名头是什么。   ——辱骂钱队长,自私自利,孤僻,想要多占便宜……   “钱亦是不是也掺和进去了,还是纵容他们这样犯罪啊?”严旭问。   顾绪秋咬牙:“这个我知道,钱亦就喜欢漂漂亮亮的小男孩,因为这种更不需要负责,我曾经撞见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看过那个弟弟。”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对慈生道:“对了,你是不是也被络腮胡他们围着骚扰过!” 第75章 末世之光(21)   顾绪秋的话说出来之后, 空气顿时凉了两度,刚刚的篝火明明还没有熄, 却硬生生地不保温了。   严旭和顾绪秋都打了个寒颤, 小心翼翼抬头的时候,恰好看到萧望勉轻柔地将怀里的人掂了一下,将他的臀腿托住。   旋即, 用一种温和却令他们毛骨悚然的的语气对慈生道:“他是不是也想弄你?宝宝?”   慈生犹豫了片刻,最后决定实话实说, 点了点头,眸里很清澈,几乎没有什么杂念;在看到萧望勉几乎是霎时间沉下来的脸色,他伸出手碰了碰萧望勉的脸。   “唔。”   意思是我没事。   还有, 慈生扯了扯萧望勉的手臂, 他前些天险些把“假萧望勉”这件事情给忘了,这会试图伸手比划了一下, 只是还没说多少, 就看到了萧望勉点了点头。   似乎是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样子。   慈生歪头,看到他的眸中闪过了一瞬间的厉色,血色的瞳孔没有那么显眼了, 就好像是神智恢复了一瞬。   萧望勉停顿了半晌,旋即将这些天积攒了许久的怒火和暴虐的念头暂且在慈生的面前放了下来。   旋即,他随意踢了一下,顺势将严旭他们原本准备好来燃烧放黑烟的枝条给扔了下去。   顿时, 那堆原本将要熄灭的篝火渐渐从无色无烟烧出了浓浓滚滚的黑烟。   或许这东西在和平年代的工厂烟囱林立中并不显眼,但是目前在这几乎算得上是一马平川的地方, 可不要太醒目。   更何况本来西A那帮人就注意到这里了, 他们肯定以为只有四个人, 多半还是伤的伤弱的弱,恐怕很快就要赶过来了。   顾绪秋和严旭自然很快就意识到了他的心情不太妙。   两人在心中为西A的那帮家伙点了蜡烛,旋即悄悄地一左一右站在了驾驶座旁边,伪装自己是一大团空气。   萧望勉则将自己一直抱着的慈生重新放回到了后排的座椅上。   车上有空调,这样坐着还是不冷的,慈生看了一眼落在座椅底下的袜子,可耻地发现自己好像又被萧望勉养娇了,竟然也没有那么想穿。   当时全是泥的馒头和土豆也能剥一点皮就吃,现在被萧望勉宠得路都不肯自己走。   慈生搂住了萧望勉的脖颈,主动将自己粉粉嫩嫩的唇贴上去,似乎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别生气了。   他想要比划一下,只是还没来得及伸手,就感觉到萧望勉俯下身子再一次重重地亲了他。   这次慈生忍不住小声哼唧了一下,眼睛里全是水花,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耳畔似乎有风声,也有一些模糊作响的声音,不知道是心跳还是外面的汽车,总之,在片刻的宁静之后,萧望勉温柔地替慈生抹了一下眼尾的水痕。   旋即,他起身,将车门小心关上,低声道:“……宝宝,等我。”   慈生虽然也想要帮忙,但是他知道目前自己的水平,还是决定不给萧望勉添乱了,打算在这里观察一下,并且在心里判断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   忽然,他心里咯噔一下。   又想到了那个假的萧望勉。   他的萧望勉出去了,那位“萧望勉”,会不会有强大的实力到能够伤害到他的萧望勉、或者说,会不会替换掉他的萧望勉呢?   原先他从来都觉得自己不担心萧望勉,因为一个人不会担心另一个人被一小群蚂蚁缠绕伤害。   但是一个人肯定会担心一个人被一个不知名的强大动物给伤了,即使不担心,也会嘱咐他早点回来。   虽然慈生笃定自己会认出来真的萧望勉,可是他一点都不想跟萧望勉分开。   这时候,慈生也顾不上在萧望勉面前恃宠而骄或者是当娇娇宝了,一边伸手开门一边准备穿鞋的时候,发现门却忽然好像定住了,打不开。   他又试了一下右边的门,无论左右都没有动静。   慈生蹙眉,想开窗户,也发现没有效果。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已经来人了。   ——西A基地的人。   轰隆轰隆,是车的响声。车经过进一步的改装,装了不少人,全都是全副武装的样子。   来了一大圈,有慈生认识的钱亦、络腮胡,也有他完全没有见过的一些生面孔,这会看到他们三个人都在外面,顿时紧张地将武器都拿了出来对准了他们。   顾绪秋眨了眨眼:“……我真是操了,一群人跟小学生干群架葫芦娃救爷爷一样。”   严旭道:“他们有热武器。”   不过,他们这里有萧望勉。   ——热武器怎么了?在鬼怪神灵的面前照样打哑炮。   慈生看到那一堆武器对准着他们这边,就算再相信萧望勉,心里也不免担心他,而且还怕顾绪秋和严旭两个肉体凡胎受伤。   他拍了拍车窗,或许是感觉到在后排拍没有用,慈生思考了一会,直接从中间跨了过去,因为身材单薄纤细,所以能径直跨到驾驶座上。   可惜,他试了一通这里的按钮,还是什么效果都没有。   半晌,他有些泄气,只能尽力趴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情况。   说起来,这个场景真的有些奇怪,两方面对峙,却一个先动的没有,仿佛在玩一二三木头人;西A的人虽然嘴上动了,但是他们也不敢更近一步,先是拿了个喇叭喊道:“我们已经得到了消息,把你们手中的血清放下,我们可以饶你们一命!”   “如果你们不想成为毒雨的实验品的话,最好乖乖地把血清拿出来,否则我们自己研究,可能就需要你们的身体了!”   西A的人一方面是想要血清,这种东西不想要拿到是不可能的,虽然上一次来这碰壁了,但是这一次他们是先放了毒雨,打算以强硬手段逼出他们的血清。   不过,令他们比较高兴的是,竟然在半路得到了消息,负责研究血清的一个重要研究员和几个人一起逃了出来,这不就是天赐良机么?   另一方面,他们也顺路看了,光用毒雨实验的“有智慧的丧尸”结果根本不成功,他们也没抱着这种方式会成功的念头,打的主意就是恐吓,或者观察一些刚感染的,自己做一点研究而已。   还有令他们最觉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还是在这里看到顾绪秋,和车上不太明显的“叛徒”慈生。   顾绪秋狠狠呸了回去:“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去吧,今天不在这把你们全杀光,我就不姓顾了。”   车上爆发了一阵哄然大笑,首先有一个被她激怒的就是络腮胡,拿出枪指着顾绪秋,恶狠狠道:“好啊,那我先把你另外一条胳膊打了,你就当不了杨过了!”   “哈哈哈哈哈——”   “胡哥你可真幽默,我要笑死了,这女的还在这里跟你犟嘴,哈哈哈哈——”   “老胡,收敛一点。”   最后一句是钱亦嘱咐他的。   钱亦知道他们的身上没有危险的热武器,所以大胆地将头伸了出来,朗声道:“我们没有恶意,他们就是喜欢开玩笑;严先生,请您将血清交给我们吧,您是我们西A基地的贵客!”   严旭冷哼了一声,淡声道:“抱歉,我可受不起贵基地的贵客,指不定走路上就客死他乡了。”   顾绪秋脸色很难看,也没有说话。   严旭这句话很不客气,虽然钱亦依旧一副好脸色,但是他手下的络腮胡显然受不了了,拼命想要邀功,这会就一副暴脾气的样子吼道:“钱哥!!别给他们脸了,一副娘们唧唧的样子,要么给要么死,你自己选!你清楚一点,死了之后你的血清还是归给我们的。”   严旭眸中似乎闪过了一丝痛楚,却依旧嘲讽道:“……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研究出来了血清吧?”   他这话一出,那些人都明显顿了。   就好比你费了老鼻子劲去抢人家的玉玺,结果终于在他门口逼宫了,发现那人跟你说,我手上这玩意是假的,你们找错人了。   当然,络腮胡他们本能地不相信:“别在我面前耍小花招!我告诉你,我的枪可不长眼睛!!”   他一阵恐吓,但是严旭显然很坦然坦荡地站在原地。   慈生在车窗内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在心中为他们喊了一声好。   空城计莫过于此,顾绪秋虽然生气但是也忍住了,倘若等他们真的凑近了来检查血清,那些武器被萧望勉解决,赤手空拳,就到了秋姐大开杀戒的时候了。   果然,那群人是不相信的;但是他们就算先对顾绪秋下手都不会先对严旭下手,一个强大的科研人员,他们是不舍得立刻杀掉的。   场面一触即发。   那群人不相信严旭没有研究出真正有有用的血清,但是也无法确定他研究出来了。   简直就是两难境地,进退维谷。   顾绪秋淡淡补刀:“有本事你们谁来试试啊,你们敢么?呵——”   试试?谁知道血清有多少,他们可害怕用了就没了!   萧望勉从一开始就安静地站在原地;因为他垂头,并且收敛了自己的存在感,所以虽然有人注意到了他,但是却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   慈生敏锐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位假萧望勉,不是“萧副基地长”么?   现在真的萧望勉在这里,为什么没有被认出是“副基地长”? 第76章 末世之光(22)   心中虽然怀揣着这个疑问, 但是他现在也没有人可以问,只能勉强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贴着玻璃努力眨了眨眼睛, 继续往外看了过去。   他的萧望勉还站在比较后面的位置,安静且沉默,但是绝对没有被掉包, 慈生甚至能够感觉到他周身不太愉快的气氛,似乎在思考怎么解决面前这一帮子跳脚的小丑。   在两方人陷入了沉默的时候, 还是西A那边内部的人先开始争吵的。   络腮胡吼道:“……你就去帮兄弟们试一下,怎么不行?平时钱哥对你那么好,你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那个被他指派去当炮灰送死的人很显然不太愿意,这会有些颤颤巍巍, 是个慈生完全没有见过的新面孔, 小声辩驳道:“可是……我是新来的,钱哥应该对您最好吧?您怎么就不自己去呢?”   “你——”络腮胡就像是有勇无谋的莽夫一样, 头脑简单不会思考, 被反将了一军之后不会说话了,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钱亦。   钱亦刚刚已经将脑袋收了回去了,现在他的表情掩藏在黑暗中, 颇有些意味不明的样子。   半晌之后,慈生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内部的争吵声音小了下去,络腮胡似乎是被钱亦骂了,总之现在倒是一个字不说了, 很生气地在车上不动弹。   半晌,车门打开了。   从车上下来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钱亦, 另外一个则是那个伶牙俐齿的小炮灰, 此时不知道怎么,或许是为了驳络腮胡的面子,主动跟在了钱亦的身后。   钱亦语气温和,形容恳切,看上去是非常悲伤和温良,令人挑不出他身上的错漏之处。   “严先生,顾女士,我替他们的出言不逊替你们二位道歉。”   话音刚落,他就深深地鞠了一躬,像是甘愿受胯下之辱的韩信,不卑不亢:“我相信您的实力,您肯定可以将血清研究出来的,不妨跟着我们走一趟,我们这里有着更加先进和完善的实验室,就等您这样的人才入驻了。”   “而且,您如果入驻了,我保证,您的地位绝对不在我之下,您是我们基地的贵客。”   慈生在心里思忖了片刻,感觉钱亦就是出来的唱红脸的和事老,这样一通“三顾茅庐”,严旭倘若真是个普通的研究人员,估计要顶不住的。   严旭扭头看了一眼顾绪秋,软硬不吃,冷淡道:“不必。我说了我做不出来血清,在哪里都研究不出来。”   顾绪秋的脾气现在则更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别在这里假惺惺的,杀人夺宝这种事情你还少干了?”   “哎……”   钱亦神色温和,似乎真的是对他们有些无奈了,但是也没有发火生气,只是拍了拍身边人的身子,示意他将东西拿出来。   旋即,一小管透明的液体出现在了钱亦的手中。   他亲热道:“我相信,以严先生的道德感,恐怕舍不得对无辜的人造成什么伤害——我听说您在东B的时候对一个实验体小姑娘注射了血清,但是最后貌似没有用。”   “所以我想,会不会是顺序反了呢?”钱亦丝毫都不怀疑他的内线在东B得到的情报。   他充分相信严旭已经研究出来了“血清”和“抗体”这类东西,但是可能在丧尸的身上研究失败了。   他不是专业的研究人员,只是热衷于尝试,像个温文尔雅的疯子一样对严旭道:“您先给我注射血清,然后给我注射这管毒雨,好么?”   空气一片死寂,就连顾绪秋都沉默了两秒。   篝火淡淡的黑烟已经消失殆尽,空气中除了一些焦枯的味道,还有汽油混杂的难闻味道,让众人的心情都逐渐沉了下来。   慈生的拳轻轻攥紧了,他摇了摇头,他不相信。   不相信钱亦是这么鲁莽和冲突的人,他肯定还留了什么后手,如果严旭他们上当就迟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他们众人都听到了顾绪秋带着恨意的一声:“好啊,让我来试试,反正你也想死不是么?”   她扬声,吼道:“看清楚了!都给我把眼睛睁大了,是你们钱亦自己要试一试血清的,如果他要是死了,可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   车上属于西A的一部分人又爆发了一阵热闹的讨论和争吵,络腮胡似乎在激烈地挣扎。   顾绪秋向来都是冷静的,基本上不会犯蠢,有的时候慈生甚至觉得她比自己的反应还要快上好几分,但是看到她这种上头的模样……   虽然心里有猜测,但是还是担心。   在慈生心中浮过淡淡的忧虑的时候,萧望勉却若有所感地朝这边望了过来。   慈生清澈的目光与他撞上,眸中带了几分纯然的信任和希冀。   萧望勉淡淡地挑唇,是一个俊美无匹却也邪气肆意的笑容。   他缓缓地伸出了修长苍白的两指,并起,抵靠在了自己的唇上。   旋即,像是远处的爱人递送过一个饱含着爱意的亲吻,他虔诚地在指尖吻了一下。   毕竟,他只一个人站在那里,就足够匹敌千军万马。   慈生忽然就放松了一些。   慈生紧接着听到了钱亦含着一些笑意道:“当然,没问题。”   严旭扭头看了一眼顾绪秋,装模作样在自己的口袋中掏了一下。   他现在手中有着的只有从小媛身上抽出来的血,自然不可能注射给钱亦,又摸索了一下,只有那个已然注射过、尚且剩下了一点液体的血清管。   他单手将其中的空气抽了一些出来,用手将少掉的部分挡住了。   他冷冷道:“把你们所有人手里的热武器都放下,不然我马上就扎死他,你们信不信?”   感觉被威胁到了 ,那群人咬牙了一会,还是慢慢响起了一些武器放下的声音。   顾绪秋狠道:“扎进去!”   话音刚落,严旭恰好准备动手之际,却看到钱亦一个迅速利落地反手,将那个跟在他旁边的小炮灰拉扯了过来。   几乎是眨眼间,那样貌平平的男人便发出了“咕噜”“嘶嗬”的声音,有些颤抖地跌坐在了地上。   慈生摇了摇头。   果然,他就猜到了是这个结果。   刚刚顾绪秋他们也都一样,有些不笃定,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顾绪秋冷哼了一声,劈手就向着钱亦的脖颈拍去:“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钱亦只吃了一亏,旋即就反手将那个毒雨的注射器甩进了那个躺在地上的人的身体里。   他笑容纯良道:“怎么会呢?你看,我已经给你做了现场的实验了啊。”   顾绪秋跟他的一来一回非常快,眨眼间就听到了后面传来了枪械的声音。   很显然,是他们不讲武德打算偷袭了。   钱亦一边防着顾绪秋的腿,一边狡猾地宛如一条游鱼一样后退,甚至还不忘分身提醒一下看着地上青年的严旭:“严医生——严研究员,这次的实验品,可是你亲手制造的。”   ——杀人诛心。   严旭勉强将自己的恨意憋了下去,猛然冲了两步,就感觉到有红外线正对准在自己的眉心处。   顾绪秋的动作也僵在了原地。   钱亦发出了有些畅快的笑声,清朗道:“现在,各位还有挣扎的余地么。”   后面的萧望勉竟然也被枪械的红光指着。   慈生还没有来得及再偏头看一眼萧望勉,就觉得自己的眼前闪过了一阵红光,他警惕地将身子侧在了车座后面,但是还是不可避免被照到了。   顾绪秋脸色铁青,眸光微闪,大声道:“要杀要剐随便你,反正你是个喜欢玩小男孩的变态,我要是下地狱之后刚好带他们一起上来找你复仇——”   她说到“喜欢玩小男孩”这几个字的时候,就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眉心处的红印偏移了些许,在说完整句话之后,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蒸发了。   毫无抵抗力,就是某一种完全超自然的东西,几乎不要太神乎其神。   等西A基地的那一群人回过神来之后,则发现了自己手中的热武器全部都软趴趴的,跟融化了的一滩橡皮泥没有什么区别。   很扯,很奇诡,但是钱亦面色铁青,怒吼道:“——你们什么情况?!”   空气中寂静无声,从顾、严两个人身后,慢条斯理地踏出来了一个高挑颀长且俊美的男人。   这男人轻轻拍了拍掌,一言未发。   只是眸抬起来、居高临下漠然扫视着他们的时候,能看到如鲜血般的瞳孔,毫无生机。   半晌,他低磁冷质的声音缓缓传到了众人的耳畔。   “……是你,对吗?”   钱亦没说话,或者说,刚刚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身后站着这样一个男人,就好像是一个被屏蔽了的外挂,此刻对着他们这些人无尽地扫射。   萧望勉半垂眸,漠不关心的神情中带上了些许的高兴,单纯地愉悦。   “你可以杀,宝宝不喜欢你。”   钱亦一阵毛骨悚然,不知道自己到底究竟跟这个人有什么仇,直到目光挪到车旁边,他才惊觉,自己好像确实说过想要玩弄那个男孩——   实质性的杀意几乎凝结成了一张浓稠万分的网,足够用冰凉的气息凝结成凝滞的利剑,遍布在人的足心,令每一步都宛如刀割。   不知是不是错觉,空气中似乎带上了几分淡淡玫瑰的甜香味,芬芳又不过分腻人,混杂着些许血液的铁锈味,将滚烫晨曦的颜色染得越发红了两分。   恰在这时,络腮胡顶着无法呼吸的肺,强行嘶哑着对外面喊道:“快跑……”   “砰”一声,扔出来的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的烟雾弹。   *   慈生知道这个烟雾弹不会影响到萧望勉的动作,但是还是不免得有些担心,而且顾绪秋他们两个人的位置也消失在茫茫呛白的烟雾里了,慈生睁大眼睛看了许久,最终眼尾都因为酸疼沾了点泪水。   在一片茫茫的白色烟雾中,无论是敌是友都看不清彼此的位置;不过对于西A那边的人更轻松一点,只要朝来的方向逃窜就可以了。   慈生正在心中揣摩,眼前茫然,没有办法注意到在白雾中闲庭信步的萧望勉。   黑暗、荆棘,缠绕着的玫瑰花安静且美丽地在空气中盛开,是忽然冒出来在他指尖的;旋即又被他轻柔抹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出现过。   “嗒”一声,是鞋跟落地的声音。   萧望勉显然不会因为这些烟雾而看不清路。   顾绪秋看不清,捂着自己的眼睛半靠在原地,而严旭则直接坐在了地上;他们没什么危险。   萧望勉看着从地上爬起来、旋即逃命一样往西A方向走的钱亦,唇角勾起了一个冷漠残忍到有一些神经质的笑容,旋即偏过头,精准万分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动作犹如鬼魅一般,让他在白雾中发出了一声痛楚的叫声。   萧望勉显然没有轻轻松松掐死他的想法,反而是想了想,先将他的两条胳膊给卸了下来。   “啊啊啊啊——”   似乎是听到了钱亦痛苦和凄惨的叫声,前面有他的手下受不了了,团团围绕着冲了上来,忍住了自己的泪水,疯狂前进。   慈生下意识地敲了一下车窗,刺耳和凌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却又什么都看不见,实在是有些难受和焦急。   旋即,他听到那声音戛然而止,好像消失了。   疑惑,怀疑,心中带了些纠结的猜测。   慈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在他焦心等待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旁边传来的一声很轻的“咔嗒”。   跟在这声“咔嗒”之后的,是一阵猛烈的拍门声,是从慈生的右边传过来的。   严旭的声音响了起来:“能开门吗!!这个烟雾弹里有东西,我现在看不清,让我先上车!”   他的语气焦急且急促:“等下,或者我先去把绪秋拉上来——唔!”   慈生敲了敲车窗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   对面的人为了妨碍视线,真是活生生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慈生听到是严旭的声音,再一次按了一下自己这边控制开门的东西,可惜还是毫无反应。   他伸手去拉了一下严旭那里的车把手,狠推了一下,终于在他也一起拉的时候,严丝合缝的门逐渐打开了。   “咔”的挤出来了一条小细缝,严旭终于松了一口气,灵活地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慈生看向他脸的时候,就看到他眼睛全都红了,还在控制不住地留着眼泪,感觉看不清路了。   慈生听到严旭问:“有矿泉水吗?让我冲一下眼睛,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在哪。”   慈生伸手,去后面拿了一瓶没有开封过的水,递到了严旭的手中;慈生想问萧望勉和顾绪秋现在怎么样了,就听到严旭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强烈地喘气道:“……绪秋在前面!我刚刚拦不住她,她往前面走了好一段的距离,然后萧望勉也跟在他后面!”   慈生的手抖了一下,随即,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颤抖,又伸手从后面拿了两瓶水过来。   严旭拿着矿泉水对着自己的眼睛一顿猛冲,旋即又抹了一把脖子,好不容易从这种喘息的状态中出来,他重重咳嗽了两声,旋即虚弱道:“你留在车上吧,我下去救绪秋……”   慈生摇了摇头,旋即他对严旭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水,表示自己也要下去。   严旭似乎是愣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有些纠结的样子,摇了摇头,不赞同道:“你别下去了!外面很危险的!”   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旋即道:“你开车吧!我们直接开车过去,就直接往前面直走就好了,马上就能看到——”   外面的白雾浓稠,空气安静,聒噪的西A的人全部都没有了踪迹。   就好像是一片没有人的地方一样。   慈生扭头,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严旭的身上。   旋即,他将手中的矿泉水瓶盖拧开了,但是确实直接往自己的脸上浇了过去。   严旭发出了一声“哎”的喊声,似乎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自残”。   旋即,严旭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朝自己迎面泼来的冷水。   他才听到了慈生说话:   “你不是说你看不见吗?”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了慈生打开了车门。   轻松打开的,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跟萧望勉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严旭焦急道:“我现在恢复了一点——外面危险,你小心!!”   慈生回眸,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声音清冽,宛如圆融如意的玉珠一颗颗落在翡翠上,让人很容易想到各种美好的词语,很好听。   “错了。”   严旭的脸色一僵,旋即是满脸的无措和茫然,问他:“哪里错了?”   慈生摇了摇头,夸赞道:“你装的很好,我一开始真的没有看出来,但是你忘了一件事情。”   话音刚落,外面的无声和寂静显得更加的恐怖,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现在却宛如天堑一般。   “严旭”脸上的无措和茫然逐渐消失,他慢慢地挑起来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满怀好奇地那样问他:“哪里忘了?”   慈生冷静道:“严旭和顾绪秋从来不知道萧望勉的名字。”就算知道了,也不敢直呼其名。   “而且,你忘了,我不会说话。”   虽然慈生并没有和严旭相处很久的时间,这个人演的外表上确实是天衣无缝,但是在细节上还是能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明明说自己看不清了还能够发现慈生的动作、抛下顾绪秋自己上车。   萧望勉让车门打不开,他却轻而易举打开了。   “啧。”顶着严旭的脸,那男人明显有一点不适应,在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之后,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可惜了啊,准备还是不充分,回去要被骂死了,真是的。”   话音刚落,他浑身有一层像是鳞片的东西慢慢脱落了下来,脸上的皮也是,就一下子从刚刚的“严旭”变成了那一个被钱亦抓过去挡枪的小炮灰。   脖颈中的伤口也露了出来,他龇牙咧嘴了一下,明显是觉得有点痛。   慈生的手把在门上,在停顿了一瞬间之后问他:“为什么。”   “嗯?什么为什么?”简余顶着炮灰的脸,问的很无辜。   “模仿严旭,和萧望勉。对你有什么好处?”   简余的眼睛敛眸,语气很轻松,似乎是在思考的样子:“哎呀呀……这个嘛,我说我是被逼的,你信不信?”   慈生知道他肯定不会轻而易举地将实话说出来,其实他也没有指望他能说多少有用的消息,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多拖延一点时间,希望萧望勉可以及时地发现自己。   他蹙眉,道:“既然你说你也是被逼的,没必要为难我吧?我们现在在哪里?”   简余思考了一会,旋即摇了摇头,果断道:“这个嘛,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我能告诉你的就是——”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他这话说的没有刚刚语气里的轻松和调笑,声音压低了,似乎有些沉重和郑重的样子。   慈生在一阵沉默之后,平和道:“你是觉得我傻吗?”   “……”   简余泄气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往椅背上一靠,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毕竟确实,骗别人两次,还到头来说自己是站在人家那边的,相信的人多半是弱智。   但他在一瞬间的沉默之后再次恢复了那一副懒散的模样,笑了笑道:“你不信就算了,不过我不得不承认,我对萧望勉没有什么好感,我站在你这边,但是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   慈生摇了摇头,平静地站在车旁边,根本没有想要搭理他的意思:“和你无关。”   “不,有关。”   简余假笑了一下,配上他这副平平无奇的炮灰模样有点怪:“祂是个疯子,你应该在这一个世界里体会到了吧?即使知道他是个疯子,是会杀人的,你也愿意跟他在一起?你的良心痛不痛?”   “他没有胡乱杀人。”慈生这一句反驳地很快,“他甚至被捆在实验室里,注射毒雨、当成实验品取血清,但是在醒过来之后都没有发狂地对那个基地里的人下手。”   简余厉声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那是因为他为了找你才放过了那群人,不然基地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所以你告诉我他杀了吗?”   简余蹙眉道:“那是因为有你在,他一路上不敢动手而已!如果你要是不在他……”   “就算我不在,他也不会动手。”   慈生笑了一下,唇角的弧度很软很甜,声音很轻,不是跟对面的人辩驳,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因为他知道我不喜欢。”   因为慈生不喜欢,所以萧望勉是不会去做慈生不喜欢的事情的。   可能没有什么因果联系,但就是这样而已。   简余僵硬地坐在原地,听到他的这句话之后嗤了一声,不愿意相信的样子。   他挑眉,一副颇有兴味的样子,对着慈生道:“哦对……你还记得系统给你的任务是什么么?陷害钱亦,但是不能真的伤害到他吧?   但是钱亦是主角,萧望勉要是把人给杀了,你的任务还完得成么?”   慈生冷静地回复他:“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让我如果想脱离系统的控制,就不要听他的话,不是吗?”   “还是说,你一开始就在骗我?”   简余沉默了,他确实是这么说的,而且他前脚才刚刚说过自己是站在慈生这边的,后脚就反驳这段话是不是有点病。   简余懒散地笑了一下,神色自然:“我当然没有骗你,喊你别听系统的话自然是我想要帮助你——但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我自以为是地帮助你,只会让你越陷越深。”   “你不能再跟萧望勉在一起了,你明白吗?”简余正色,模糊笼统地将自己的未尽之语一笔带过,这句话倒是说的很认真。   只可惜,他听到了慈生叹息了一声,旋即看到他摇了摇头,不赞同他的样子。   “不。就算是真的破坏了剧情又怎么样?反正我已经做过两次了,也不在乎多做一次。”   “不一样的!”简余蹙眉,“前两世是正常的,对你来说是种好结局,但是如果你真的……”   “真的什么?”   慈生如愿以偿得到了简余的回复,此刻语气温和地询问,却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逐渐快了几分。   他能够感觉到简余的身份不简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还感觉简余对自己没有什么戒心,虽然两次都伪装成了身边的人,但是都失败了,就这样了他也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说了一大堆若有所指的话,现在更是差点把老底抖搂出来了。   不过简余在最后将话说出来之前,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意识到自己不能乱说,便生硬地转了一个话题:   “总而言之,你不能真的伤害主角,你明白吗?这是真的,你不要相信系统的话,不可以真的当炮灰。”   慈生垂眸,语气温和,像是对着别人的说教闭耳不听的老顽固:“我不相信你。”   “你把我带到了这个莫名的异度空间,尚且还让我的爱人在外面,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放下心来,你说的一切可能都是谎言。”   简余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他意识到时间不多了,于是身体靠向了慈生的方位,试图一边跟他讲道理一边“动武力”。   “我不可能让萧望勉进来,但我可以保证他没事……”   “系统总在暗中阻挠你,以后的世界只会比现在的更难不会更简单,你不相信我的话就算了,但是——”   他猛地伸手,想要碰到慈生的一瞬间,却看到从他的手中倏然出现了一个圆润洁白的小珠子,跟一颗漂亮的珍珠一样,区别就在于现在的它滚烫无比,有些“张牙舞爪”地对着伸手过来的简余。   慈生果断趁着这个机会往后退了两步,旋即将车门关上,扭头看了一眼身后。   空荡荡,白茫茫的一片,虽然地上还是跟之前如出一辙的泥土,没什么变化,但是一个人都没有。   论单打独斗,他是肯定没办法对过这个能易容的人的。   ——拖延时间。   简余被这珠子缠住了,被烫地嘶了一声,感觉这东西有点熟悉,在脑海中想了半天这东西的来源,最终准备制服它的时候,却又看到它滴溜溜地窜回了慈生的手中,隐藏起来消失不见了。   简余知道慈生出不去,此刻咬牙,保持着一个距离打开了车窗,继续道:“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这样,你上车,我带你出去,你总能信我了吧?”   “不。”慈生摇了摇头。   “你被骗了。”   简余感觉自己像是智商被扣除了一百点,对着慈生他又没办法勾心斗角使计谋骗他,更别说简单粗暴地打晕他,心累地叹了一口气,对他道:“不可能……”   “我一直好奇一个问题,为什么我连续两次违反规则,但是系统都没有对我做出什么惩罚,”慈生抿唇,“其实惩罚,他早就已经做了吧。”   “不管是你,还是系统。其实一开始都是错误的指引。”   ——宿主,您如果正常完成任务的话,我们系统会安排您和恋人见面的,可以吗?   多么好听的谎言。   系统怎么才能让他不完成任务呢?   答案是,给一个假的任务。   就好像,给你的是一个错误的题目,无论你怎么费尽心机,无论你是解对了还是错了,都没有用。   因为你根本没有触碰到真正的、正确的题目。   就像是慈生现在的处境。   系统说钱亦是主角,让慈生去陷害他,跟他做斗争。   但是事实上,钱亦这种人,绝对不可能是主角。   ——无论是在什么剧情之内,可能会存在有缺陷的主角,不那么完美的主角,但绝对不会将这个世界的目光投注在这样一个人渣身上。   也就是说,如果慈生真的按照系统的话去跟钱亦斗争了,那么慈生就惨了。   他跟一个炮灰斗来斗去,根本没沾边到主角,根本没有窥见这个世界的真相。   而且,他就不可能真的看到萧望勉。   ——因为他根本没有完成任务。   因为系统才是出题者,系统的题目系统说了算,到时候就算慈生再怎么闹,系统也不可能将真的萧望勉送到慈生面前的。   反过来也一样,系统完全考虑到了慈生前两个世界的经验,它想到慈生很可能会帮助钱亦这个“男主”。   这条故事线的结局跟上面的一样,甚至比上一条更惨,因为慈生帮助的是反派。   按照这个易容者的说法,慈生绝对不能真的陷害主角,他要是帮助反派了,不就是在给主角身上捅刀子了么?   两条路,全部都是死路。   系统骗了慈生两次,第一次是一开始告诉他他是炮灰反派,指使他去陷害主角。   第二次则是这个世界,告诉了他一个错的主角。   刀刀致命。   简余愕然了。   他知道第一点,系统让慈生当炮灰是骗他的……但是两次都被萧望勉意外破解了,所以他们的任务成功了。   但是这一次,那群老头子甚至没有告诉他!甚至没有告诉他,钱亦不是真正的主角。   简余捂住了自己的头,感觉一阵疼,那刚刚自己的一大串,简直就是笑话。   那群老头子跟他的目的不一样。   慈生轻叹了一口气,温和道:“现在我相信你的话了。”   不过,他还是会努力做“炮灰”的。   只不过是偷偷搞事、美美躺平的“炮灰”。   “谢谢你,”慈生平静道,“现在,可以让我从这里出去了吗?”   哪怕在这里他可以说话,流畅地表达自己,但是如果这里没有萧望勉,就算能说话又有什么用。   简余尚且还在沉默中。   他面上那副懒散的模样已经消失殆尽,现在的他有些严肃沉重和愤怒,似乎在认真思考着某件事情。   半晌,听到了慈生的话之后,他垂眸,叹气道:“上车,我来送你出去。”   慈生的手慢慢松了一些,拉着门把手,依旧坐上了主驾驶的位置。   “我用了能力了,按照本来设定的反方向,往后倒退就行了……”简余揉了揉眉心,“一开始想要让你往前,是想要让你沉睡,别按照系统的方式做事,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他还特意添了一句,闭上眼睛作用于这个领域的时候,额头上微微冒汗。   慈生没有功夫穿鞋,刚刚足上又沾了一点泥,踩在本来就不太干净的油门上,有一点难受,但是也勉强忍住了,将车的方向盘打了个弧度,准备调头。   在准备调头的时候,忽然听到身旁的人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嘶嚎。   慈生懵然地扭头,忽然看到他的手上慢慢长出了一团浓烈黑色的物体,像是从血管中抽出来的一样,上面有一些细细的尖刺——   像是荆棘的枝条。   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一朵吸饱了鲜血的黑色玫瑰花妖冶万分地绽开了,娇嫩的花瓣在贪心地吸食着这个人的鲜血,美的不可方物。   慈生下意识地想到了从自己手中窜出去的珠子。   是……他做的吗?   简余脸色有些苍白,暗暗在心中骂了一声至于么,就急促地对慈生喊了一声:“快开车——”   娇艳万分的玫瑰花逐渐蔓延,渐渐地直接缠绕上了他的脖颈,像是下一秒就能置他于死地。   简余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感觉到自己右边的门被轰然拉开了。   一个高挑黑暗的影子安静地伫立在他的面前。   简余陷入了一瞬间的沉默。   在不停吸食他血液的枝条被他硬生生摁住了,他挤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微笑着对萧望勉道:“那什么……”   萧望勉伸出了一只手。   从下至上看,他浑身的气质阴郁,强大浓烈的黑气几乎凝成了实质,苍白修长的大手掐住了简余的脖颈,一言未发。   简余骂了一声,旋即感觉到自己身上炮灰的这一层皮也跟鳞片一样慢慢脱落了下来,露出他本来俊俏的长相,现在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唇色苍白。   慈生想开口喊一声萧望勉,却发现在这一瞬间自己说不了话了。   简余敏锐地分出了一点余光给了慈生,旋即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的气息正在逐渐散去,他也不纠结,顺势闭上了眼睛。   他道:“……我叫简余。”   旋即,整一具身体像是在瞬间被扎破的气球一样,幻化成了一张轻飘飘的纸片,缩到了车椅上。 第77章 末世之光(23)   最后留给了慈生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便幻成了一张越来越小的纸片,直到彻底没有了踪迹,外面乒乒乓乓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从那个奇妙的空间中出来之后, 慈生便听到了从车外面传过来的声音。   顾绪秋似乎是拉扯了一把严旭, 冲着前面西A的方向骂了一声:“妈的, 全往车上缩了,雾快散了,看得清么?”   真正的严旭显然是跟顾绪秋站在一起的,冷静地分析了现在的情况:“可以!钱亦好像是被人拖上去的, 那边主要现在在动的就是那个络腮胡了……”   慈生听到了他们的话,思考了一瞬,还没来得及比划, 就看到了萧望勉侧身过来,打横将他抱了起来。   “唔……”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眩晕过后又稳定了下来,落在了身边人安心的怀抱中。   “……差一点。”   慈生愣在空中的双手找到了可以倚靠的地方,重新攀上了萧望勉的脖颈, 小声疑惑地“嗯”?了一声。   萧望勉垂眸,血色的瞳孔中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敢大声说话, 生怕说大声一点,怀中的人就会轻飘飘地飞走。   慈生忽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萧望勉以为他刚刚差一点就被简余带走了,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跟简余辩驳过了。   刚刚连着说话了这么久, 慈生还想要说话,但是干咳了两声也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反而感觉到自己被抱得越来越紧, 很不得融入他骨血一样。   萧望勉低声道:“抢不走。抢不走。”   慈生感觉心底一片密密匝匝地疼, 恨不得哄哄他。   伸手之前,就看到了萧望勉慢条斯理地走到了西A那帮人的面前。   几乎是没有办法看清他是什么动作,但是看到那帮人脸上的惊恐表情时,慈生还是略微怔了一下。   钱亦脸色跟一块红透了的猪肝一样,又惊恐又愤怒,自以为是的计划全然失败,在一边后退一边吼着喊人来帮忙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人敢动。   严旭和顾绪秋两个人走的很快,对视一眼便走到了慈生他们的旁边,对着钱亦冷声道:“你害怕什么?你害死那么多人的时候不是挺大胆的吗?”   钱亦瞪大了眼睛,惊恐喊道:“我没有……不是我,我不是……”   慈生看到萧望勉伸手了。   面无表情,冷淡俊逸。   “啊啊啊啊——救命!!”   钱亦的身下裤子明显有了一块深色湿透了的痕迹,看起来竟然是被吓得尿裤子了。   萧望勉只是轻轻一推,就看到他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旁边的络腮胡惊恐地冲了上来,喊道:“钱哥——”   萧望勉淡声问了旁边的顾绪秋:“是他么?”   顾绪秋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高挑俊美只是他的外表,与人类并不相同的真实身份下是恐怖的邪祟,对万事万物都不甚关心,唯一例外就是怀里的青年。   形容起来可能有些奇怪,因为在对着面前这个无用的废物时,将爱人轻柔地抱在怀里低哄,总觉得有些离谱;但是实际上却又无比和谐,两人之间像是有一种联系的屏障,带着瑰丽的颜色,却也温柔。   顾绪秋知道,萧望勉之所以会想到报复这个男人,还是因为自己那天无意间提到了,这个人曾经对慈生有种非分之想。   ——活该。   “对,不仅有这个络腮胡,钱亦,还有……”顾绪秋精准地将那天在车上的所有人都指了出来,“孤立、抛弃,有一点缺陷的就会被否认,就是他们。”   萧望勉的手在空中轻握了一下,旋即就听到了络腮胡更加惊恐的一声。   他浑身冒出了一堆黑色的荆棘,一一往上缠绕着他,将他身上的肉勒成了一条一条的,看上去有一点恶心和可怖。   “你用了什么东西?!赶紧拿开!!啊啊啊啊啊——”   萧望勉的手做出了一个弹钢琴的手势。   下一刻,荆棘以一个律动的姿态在他身上滚动碾压了一次,每一次碾压都带着尖刺进去,血肉出来。   他这下再也没有办法嘴硬了,发现面前的人力量似乎是他没有办法抗衡的,涕泗横流道:“不不……全部都是钱亦吩咐我去做的,不是我干的……”   刚刚还一副忠心的样子,现在却为了苟活下去反咬主人一口了。   钱亦的身上也同样捆上了荆棘,他吐出了一口血,愤怒地反问道:“我指使你干的?!难道不是你说那些男孩都不会有人在意,是你说要把他们送给我的吗?”   “再说了,你有本事说你一点便宜都没有占到——啊啊啊啊——!!”   钱亦痛苦地喊叫了一声,旋即努力挪动着身子跪了下来:“不是,您听我解释……真的不是我,我是被蒙骗的,其实都是他在骗我!”   络腮胡叫道:“分明就是你——”   慈生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明明有正常人,明明有阳关大道不走,却偏偏要为了一己私欲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萧望勉还没有怎么动手,两个人便狗咬狗一样撕扯了起来,互骂间,各种污言秽语和之前的腌臜破事都被尽数地抖搂了出来,简直令人愤怒。   顾绪秋恨得牙痒痒,最终还是没忍住,被严旭拉住胳膊还要伸腿踹一脚钱亦的脸。   萧望勉沉眸站在原地,运筹帷幄之间,已然用荆棘将他们二人的身上磋磨地无一块地方幸免。   两人在他的有意逼迫之下,神智已然没有那么清醒了,最后几乎是本能将自己地罪行向外吐露。   剩余的人也脸色灰败,绝望地看着面前的人。   慈生扯了扯萧望勉的袖子,旋即将目光落在了顾绪秋的身上。   ——咱们两个差不多可以了。剩下的就交给真正的主角吧。   没错,或许这样说有些无厘头,但是慈生觉得,被系统隐瞒的真正主角或许就是顾绪秋和严旭他们。   听起来很巧,但也实则不然。   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系统当时特意提到了“炮灰顾绪秋”,就是指望慈生能够因为系统给的指引、认为顾绪秋是个坏人,避免跟真正的主角接触。   将她放在西A基地的山林中,想必也是这个原因。   不过系统大概算错了一件事情。   人是有灵魂和有情感的生物,并不是只会跟系统一样一成不变的东西,慈生有自己的判断,知道什么是错什么是对。   顾绪秋的目光中带了感激,旋即扭过头,对着瘫软在地上的钱亦,声音中带着微颤的恨意:“……天道好轮回,当初你想要把我们杀了的时候,你想到过有这一天么?!”   顾绪秋捏紧了拳头,先是一脚将钱亦踹翻了过来,旋即就是重重的拳落在了他的身上。   严旭自然也没有愣住,冰冷道:“我一向拒绝无辜的人做实验品,但是我不拒绝人渣。”   慈生松了一口气,对着萧望勉的时候眸中又带上了一些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萧望勉淡淡开口:   “等一会,我会让他们自己开车去东B的。”   正在揍人的顾绪秋心中一动,从刚刚复仇的快意中抽离了出来,擦了擦汗道:“您的意思是……”   严旭答道:“您是想说要他们狗咬狗吗!”   萧望勉冷漠地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在意这个结果。   不过慈生却是忍不住抿唇了一下。   很适合他们的一种结局。   钱亦表面伪装,实则背地里面陷害同伴、欺辱青年,让不知道多少无辜的男孩女孩们丧命了;东B的人则是做人体实验,跟他们一样欺男霸女……   简直是“天生一对”,真是希望他们两方人一起斗,最好一个都别活着出来。   慈生想到这里,心中跟顾绪秋众人共情的那一份恨意终于消散了些许,感觉心情都稍微明朗了一些出来。   抱着萧望勉的肩膀,依恋地在他胸膛里蹭了一下,感觉他顿了一下,旋即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   几乎没过几秒钟,慈生就看到在对峙那群人的顾、严二人远远跟他们拉开了距离。   慈生再次扭头的时候,刚好看到萧望勉将自己放在了车后座软踏踏的垫子上。   他松开手了,但是跟他的距离依旧很近,扭头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萧望勉怎么松手了?慈生一脸茫然。   今天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虽然忙得头重脚轻天昏地暗的,但是慈生一直都在想着萧望勉会跟自己贴好久好久,都感觉没有那么累了。   唔,又是假的主角,又是冒出来的简余。   简余恐怕真的有什么奇妙特殊的能力,除了他和萧望勉,没有人记得他的出现,好像他的存在都被整个抹去了,很神奇。   萧望勉人呢……   低头,慈生这才看到萧望勉一只手上拿着水,单手将慈生的脚踝捉住了。   他这才后知后觉,萧望勉拿来水,是要给他洗脚。   苍白修长的大手牢牢禁锢住他的脚腕,就像是脚铐一样令人挣脱不开。   刚刚白净的足上沾染了一点泥土,现在被温热的水浇了过去,又被大手一点一点细致地抹去,很快就重新回到了白嫩透红的粉色。   或许是因为碰到足心了,慈生稍微有点痒,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下,却被萧望勉更加牢牢抓住了。   “真想……锁起来。”萧望勉的血眸中带着几乎偏执和疯狂的迷恋。   像是一条被主人抛弃了多次的恶犬,竟然想要让心爱的主人永远不出门了。   慈生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似乎还没有理解萧望勉背后的意思。   也或许是理解了,但是没有很害怕。   萧望勉的手尚且还攥着他的脚腕,因为禁锢太牢,慈生觉得稍微有一点痛,所以轻轻动了动,踢了一下萧望勉的手臂。   “唔。”痛。   萧望勉才从“发疯”的边缘回来,略微只松开了一点给慈生活动的空间。   旋即,他也没有说话,只是顺着他的裤脚将裤子卷起来,用温热的水细致地将可能触碰到脏东西的地方全部都洗了一次。   他的手虽然并不粗糙,但是因为慈生的足心过于细嫩,摩擦的时候还是有些奇怪的触感;慈生情不自禁动了动,看上去就是纯然天真无辜的样子。   萧望勉任由慈生乱动。   半晌,才听到萧望勉颤声道:“……我真的会想要把你藏起来。”   慈生敏锐地觉得有一些不对劲。   他现在的状态跟之前固执没有神志的状态并不一样,但是也不像是正常游刃有余的萧望勉,就好像是在崩溃的边缘。   简余只是一颗石子,轻轻敲击了一下那一辆停在悬崖的边缘的车,就能听到牢靠的车辆也能发出轰隆隆、不堪重负的响声。   慈生发出了一点气音,想俯下身揉一揉萧望勉的脸,但是却听到他继续道:   “我不想让宝宝出门。”   慈生一怔,眉宇间带上了些许的疑惑。   或许是因为第一句话说出来了,接下里的话顺畅了很多,很多难以启齿的幻想和念头渐渐吐露了出来。   “宝宝穿什么都会被别人看到,就算衣服全部都是我选的,是我打扮的宝贝,还是有人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看……”   慈生这下基本可以确信了:简余离开之后,萧望勉被压制住的部分灵识肯定是恢复了过来了。   “所以……”萧望勉发出了一声叹息,在说话的同时,略微低下了头,“宝宝只被我一个纠缠上就好了,那些人都该死……”   他单膝跪地,是以一个虔诚万分的姿态。   好像是信徒,狂热地亲吻着自己信仰的神灵的脚背。   但是要知道,就算再狂热的信徒,也不该、不敢做出钳制住神灵足踝的举动,不敢将神灵拉下神坛,成为自己的私有物。   他的身体在细细地颤抖,或许不是因为害怕和恐惧。   是在因为想到这种可能性成真的兴奋。   毫无疑问,用来形容萧望勉的词大多不是什么好词。偏执、狂热,变态……   他的占有欲强到了一个离谱的地步。   倘若是别人对慈生说出这种话,恐怕慈生就算是宁愿死也不乐意跟那样一个神经病在一起,想到那种可能性,他觉得自己不会妥协,就算是同归于尽,也不会妥协。   但是当事情落在萧望勉的身上,慈生虽然心中复杂,觉得他这种想法非常不对劲,但是……   慈生完全知道,倘若这种情况让别人看到了,那人定然会冷笑两声,开始“劝分”。   但是慈生现在觉得萧望勉是安全感太弱了。   他像是一个小心翼翼看守着自己财宝的巨龙,因为最珍爱的东西被人险些偷走了,所以近乎于怒火中烧,围着自己的财宝小声低语,心想自己该是将东西揣在怀里,还是出去将那些觊觎自己财宝的人全杀了。   ……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呢。   慈生没说话,先是松开了自己撑着座椅坐垫的两只手,旋即朝着萧望勉打开,是一个要抱抱的姿势。   萧望勉方才还在垂眸,看到慈生的动作之后瞳孔缩了一下。   他难得没有满心满意都是幸福地将宝宝抱起来,反而是强行压制住自己伸手的冲动,手腕沿着慈生的小腿往上,动作太粗鲁,在慈生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了些许的红痕。   “我会用金子打造一副镣铐。”   “戴在这里。”   萧望勉低声。   他摩挲着慈生的膝盖,那里是漂亮的浅粉色,从白生生的皮肤下透露出来的。   “因为这样就走不了路,只能让我抱了……”   萧望勉的眸中带了些许的迷恋。   是他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说出来的话,因为这种镣铐很可能伤害到慈生的膝盖。   他的手指划了过去,留下来了一片令人战栗的酥麻。   慈生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出现了萧望勉形容中的画面。   因为金色很灿烂,很精巧,在金器碰撞的时候,会落下叮当的一连串脆响。   又因为金子很坚硬,所以没有办法很轻松将禁制打开。   或许身边还会出现一些梦中的玫瑰花,优雅高贵,却也繁复颓美;团团围绕着中央懵然的洁白人类,像是崇拜,也像是献祭。   “啊,我忘了……”萧望勉轻声道,他的唇流连在慈生的腿弯处,很轻柔很痒。   “镣铐在这里的话,宝宝的裤子要怎么穿呢?”   慈生一愣,伸出来的双手搭在了萧望勉的双臂上,有些像是呆呆撞上了木桩的乖兔子。   不对、怎么就被萧望勉绕到这里了,他……   萧望勉眸里是兴奋和偏执快意混杂起来的狂热,眸中的火似乎要将血瞳融化,声音和身体都带着兴奋过头的颤抖:   “宝宝可以不穿了。”   “或者,宝宝想不想穿小裙子?”   不想!   唔!等一下……   慈生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感觉到萧望勉将他的腿并拢抬起来了,亲密相贴的姿势。   慈生生气地想要说萧望勉,但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法说话的缘故,生气也听起来像是撒娇一样哼哼唧唧,乖得人心都化了。   萧望勉彻底将慈生抱在了怀里。   眼尾的水痕润润的,鼻尖通红的,一看就是又生气又被欺负狠了。   纤细的腰肢白又软,漂亮得不要命,被摩挲和亲吻了片刻,也逐渐染上了青紫和红痕。   好可怜。   慈生脑海中杂七杂八的思绪绕来绕去,最终在一点羞耻和生气里渐渐昏睡过去,脸颊软肉红红,带着熟透的耳尖陷入了沉眠。   ——————————   在睡梦中不安地想了很久,慈生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不许这样”,出口的时候却感觉到喉咙一阵干渴,原本就只能发出一点软软的气音,现在更是只能发出一点沙哑的声音了。   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昏暗之中,几乎看不清周遭有什么东西。   慈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将脑海中的糟心片段和梦境剔除。   ——不能跟发疯的男人讲道理,听不下去的。   大概是因为在无所顾忌的梦里,那些内容还要更过分一点。   明明都已经恢复了记忆了,明明很正常了,但还是沉眸,用一点温和却过分的语气细细“拷问”。   虽然他很爱萧望勉,但是说实话,被这样对待还是有点生气的,而且对于他这种思想观念非常不满意。   偏偏萧望勉跟那些人还不一样:那些人纯粹是因为自己没能力、大男子主义,才会限制自己爱人的穿搭,不尊重爱人。   萧望勉则是被连续两次的失去给困住了,在他这种神志不稳定、崩溃边缘的时候。   慈生托腮,垂眸,眼前一片昏暗,让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生气,但是也心疼呀。   这个身份失去神志,在基地里被注射毒雨,眼睁睁看着简余要把他带走。   ……哎。   慈生想到这里,又揉了揉眉心,意外发现萧望勉竟然不在他的旁边,有些疑惑挑眉的同时也掀开了被子,打算下床。   刚下床,就忽然感觉到空气中有些不对劲。   ——注视。   慈生若有所觉,顺着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正安静坐在他身后角落中的萧望勉。   安静坐着,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动静,目光专注而又热烈,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在慈生冲他挥了挥手的时候,萧望勉顿了顿,旋即从那边走了过来。   他垂眸低头,看上去有点像是被罚站的恶犬。   慈生明明知道他现在还是个会咬人的疯子,但是还是朝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摊开双臂,示意他给自己穿衣服。   被伺候惯了的小王子伸手,萧望勉便立刻将准备好了的漂亮小衬衫给他穿上了。   腿上还好没有镣铐。   萧望勉看上去像是知道自己错了。   慈生叹了口气,不过知道他恐怕是没法自己改正这个毛病的。   等一会再说吧。   慈生先挑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现在在哪里?】   很显然不是在车上,但是他们也不可能在西A和东B那两个地方,所以现在比较大的可能性是在……   萧望勉道:“南方基地。”   “顾绪秋和严旭想要来这里的。”萧望勉轻声。   虽然他对这两个人类无感,但是比起那些人来说,还是比较算是能施以庇佑的了,更何况慈生会愿意跟这两个人走,所以也就同意了。   慈生“唔”了一声,旋即拉着萧望勉的手站了起来,随意踩着脚底下的拖鞋,意思不言而喻。   去找顾绪秋和严旭他们。   萧望勉只停顿了一瞬,旋即就伸手,牢牢牵着慈生的手,到门口的时候才伸出另一只手推了一下。   很巧的是,几乎是萧望勉刚伸手推门,门外就发出了“砰”的一声,似乎是有人撞到门了。   慈生一惊,也伸手拉了一下门,才看到顾绪秋手里捧着两个盘子,里面有些看上去还不错的食物。   顾绪秋本来想开门的,没想到门自己开了,眼睛瞪大了,半晌才手忙脚乱把耍杂技一样的动作恢复了过来,对着慈生道:“你醒啦!这是给你的吃的……那个,大佬,给你。”   她很自觉地将其中一盘递到了萧望勉的手中,就急匆匆地打算离开,却被慈生拉住了。   慈生脸上带着些疑惑,不知道她要去找谁。   顾绪秋想了片刻就明白了,恍然大悟道:“我是要去找严旭,他把自己闷在实验室里,两天都没吃饭了。”   到南方基地已经这么久了?!他怎么睡了这么久,好离谱啊……   慈生脑海中的想法一闪而过,便继续听到顾绪秋道:“那天……我们一起到基地来,严旭发现他手上小媛的那一管血有了异样,好像在自动分离什么物质,很神奇,他就跟基地借了实验室,这会基地里上下十几个研究员夜以继日地在研究那个血清。”   顾绪秋的语气很是含了几分激动,慈生听完也情不自禁高兴了两分。   在末世中,躲避永远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要找到毒雨的根源,从源头制造出可以遏制和解决的解药。   也算是意外促成了这个结果。   顾绪秋说完了,更激动了两分:“我先去给他送饭,他们恐怕还有几天才能得出结果……等有消息了,我让严旭来亲自给您报喜。”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绪秋都不对着慈生毒舌了,甚至用上了敬语,足够看得出她现在是真的打心底里佩服和感激他们两个人。   慈生弯了弯眼睛。   看着顾绪秋风风火火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慈生松了一口气。   旋即,在萧望勉的“伺候”之下,慈生吃了点东西,也知道了南方基地的基本布局和这两天的消息。   南方基地跟前两个基地都不一样,这里是真的人民基地,并不像是之前那些私人的基地,为了一己私欲敢草菅人命的;这里全部都是透明管理,大家都一视同仁,敢于管理基地的基地长都有军职,保卫小队也是,倘若要杀丧尸,都得要冲到最前面。   哪里跟之前的一样,都是要手无寸铁的人民去当炮灰。   基地也很大,几乎顶得上西A东B加起来。   他们还得到了消息,那两个自相残杀的基地上层损伤惨重,钱亦他们发狂了一样狗咬狗,据说活生生将那个做人体实验的基地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当然,钱亦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两个基地长最后都同归于尽了。   南方基地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只是在商讨之后他们决定找个机会将两个基地里的普通人民接过来,或者安排人去支援帮助他们,具体还没有想好。   基地里的走廊都是温馨的黄色光晕,虽然平民劳作辛苦,但是很安全很幸福。   里面的氛围也很和谐,尤其是对于慈生和萧望勉、顾严四个人。   慈生牵着萧望勉了解基地的时候,每次都会看到有姑娘或者青年跟他们打招呼,语气热情洋溢。   就算看到萧望勉沉眸冷面也没被他吓跑。   慈生没让萧望勉抱自己,有的时候还温和地冲着别人笑笑。   只有牵着萧望勉的手时常会被牢牢攥住,有时候一不小心会捏重了,留下一些红痕。   慈生就会无辜地看向萧望勉,直到他被看到心底复杂情绪翻滚。   在两个人的房间,慈生偶尔才会让萧望勉亲一亲,在亲吻喘息的间隙,慈生会特别留意一下他的神态。   萧望勉很沉默。   稍微有一点矛盾,一方面不想要慈生生气和难受,希望他永远快乐自由,另一方面又抵抗不了自己的本能,想要像个变态和疯子一样将人锁在自己的身边。   从简余走后,萧望勉的神智略微恢复了一些。   彻底恢复了之后,却有一些后悔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复杂的情绪,凌乱的思绪,做错了的事情……   ——亵渎神明的信徒会被宽恕么?   ————————   如此相安无事保持了数天,顾绪秋终于带着好消息来了。   她眼眶通红,眼下青黑,这些天都寸步不离守在实验室外面,跟严旭差不多,黑眼圈都快挂下来了。   她又是兴奋又是紧张,赶忙过来跟慈生说了;其余有些基地中休息的人也听说了消息,连忙也一起跑到了实验室的门口。   “严旭跟我说,他们今天就能得出结果,”顾绪秋声音颤抖,“他们从外面找了丧尸实验了,血清的周期已经到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慈生睁大了眼睛,握着萧望勉的手紧了两分。   实验室门口挤满了人,围得水泄不通,但是也没有人出声驱赶,半晌还是里面有人自己开口疏导顺序:“来来……前面的家人们蹲下蹲下,后面的站起来,再看不到的搬个凳子……”   慈生他们没有到最前面,这里的人有一些挤,慈生没多想,朝着萧望勉伸手了。   萧望勉在短暂的反应之后,立刻迅速地将慈生抱了起来。   给他调整了舒适的位置。   萧望勉血瞳中染上了一丝满意,抱着他的动作分外紧。   那天之后,慈生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什么,一直都没有让萧望勉拥抱过。   虽然依旧接受他的穿衣服务,但是不让抱抱,偶尔才亲一下。   不是冷战,胜似冷战。   慈生悄咪咪看了一眼萧望勉的神色,稍微有点满意地转过了头,抿出一个笑容的弧度。   “哎!您三位要不要到前面去啊?”   “是啊是啊,马上实验室门就开了,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呢!您想去前面看吗,我们让大家给您三位让路。”   顾绪秋摆了摆手,激动道:“不用不用——快,看!”   在一阵骚动之后,实验室的门果然缓慢打开了。   严旭眼眶青黑,嘴唇颤抖,身后跟着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   看上去很正常,除了身体有些虚弱之外几乎跟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乍一看,大家全都没有看出来他是谁,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竟然就是那个前些天送进去的时候,青面獠牙的丧尸!   一阵排山倒海一样的欢呼爆发了出来,几乎是喜极而泣,不少人都一边哭一边笑。   “成功了!成功了!!”   顾绪秋都忍不住抹去了自己的泪花,冲上去狠狠给了严旭一个巨大的拥抱,带着哭腔道:“成功了!”   严旭被顾绪秋的大力抱得退了半步,由于太疲倦,他在兴奋之余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带着泪花笑道:“是的……成功了。”   “只是,功臣不是我,是大佬和小媛……如果没有他们,根本没有做出血清的可能。”   众人也在听着他们说话,纷纷凑过去,问顾绪秋道:“您二位也是功臣啊!可别把你们自己给忘了!”   顾绪秋摇头,她敬佩的目光落在了慈生和萧望勉的身上,朗声开口:“其实,我想跟大家说的,第一个要记住的人,是这位慈生先生和他旁边的先生!他们两个人救助了我和严旭不说,还打破了那两个基地的诡计,而且最根本的血清来源,就是他二位。”   众人一片热议,接踵而至的全部都是赞誉,要不是看到萧望勉将慈生牢牢抱在怀里,他们恐怕都要忍不住将人抛起来了。   慈生耳尖有点红。   虽然知道确实帮忙了,而且应该是这个剧情,但是有一点不好意思。   炮灰什么的貌似当不了了。   主角顾绪秋秋姐已经恨不得认他做大哥了。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慈生能够很明显从余光中感觉到萧望勉略微沉眸,专注看着自己的目光更热切和紧张了。   而且抱着自己的手也越来越紧。   这些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慈生这个世界又说不了话,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沟通。   萧望勉在这个世界中,一开始是失去了神志,比平常还要疯。   之后虽然有了神志,但是由于看到简余险些将慈生带走,所以更加疯狂。   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还在梦里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   慈生本来是挺生气的,生气的时候又理解他,心疼他。   因为没办法沟通,所以选择先沉默,看萧望勉是怎么样的。   萧望勉很显然,清醒之后后悔了,他很矛盾,可是为了慈生可以压制住自己的欲望和野心。   慈生于是忍不住心软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慈生揽住了萧望勉的脖颈。   轻柔在他唇上烙上一吻。   在人潮汹涌万众瞩目之下,漂亮精致的青年用纤细白净的手臂揽住了高挑俊美且阴郁的男人,印下一个诚挚饱含爱意的吻。   周遭的欢呼声和口哨声几乎填满了整个通道,尖叫声此起彼伏。   ——其实有的时候确认安全感,不需要逃走和躲避。   因为我会给你正大光明的爱意。 第78章 邪神低语(1)   慈生知道, 用什么办法逼迫萧望勉,让他一夜之间就成一个正常人,是不可能的。   ——祂天生便是邪祟, 无法改。   他的偏执和占有欲也是慈生爱的一部分, 慈生已经习以为常, 对于乍然恐怖的爱意,他选择先让萧望勉自己冷静一下。   旋即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哪怕不像那荒唐的两夜,慈生也不会走;哪怕只是牵手不是寸步不离的拥抱, 也可以确认爱人在身边。   哪怕没有体会到也没关系。   慢慢来。   不需要他改变多少,只要他能够确信自己爱他就足够了。   慈生确信,他们一定还有很多时间。   ————————   顾绪秋他们将更细致的事情跟南方基地里的人讲了, 大家全都分外感叹。   基地中的人对于他们的赞誉简直快夸到他们不好意思了。   基地长他们是全力以赴支持严旭他们研究的,在得到这样一个好结果之后, 自然也将命名血清的权利交给了他们。   其余的研究人员们自然将这个权利叫给了带来关键推动力的严旭众人。   严旭他愣了半天,最后苦笑了一下说自己没有什么取名的文采,将目光投向了慈生。   慈生知道他的想法。   因为虽然那血清是他用小媛的血研究的, 但是再进一步,他还很对不起萧望勉。   慈生摇了摇头, 牵着萧望勉的手, 对他们说了没关系。   毕竟慈生和萧望勉两个人都是外来者。   半晌之后,看着也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顾绪秋,慈生顿了顿旋即提起了一个稍微有一些悲伤的笑容。   ——“媛心”。   这是这一整批血清、疫苗, 之后拯救人的代号。   尽管这只是一个小世界,但是慈生从没想过不认真对待这里。   那些像小媛一样的姑娘都应该被记得, 就像是上一世莉娜那些无辜却善良的姑娘们一样。   她们有着世界上最善良闪耀的心。   ————————————   在“媛心”大规模研究出来之后, 刚好是华国传统节日春节。   外头不少地区都在跟南方基地请求媛心, 华国也没有吝啬;慢慢的,末世的荒凉和恐怖逐渐消失了,南方基地又往外扩大了,另外收纳了不少无法独自生存的小基地,日子过的欣欣向荣。   基地长跟他们说可以举办一个庆功宴,也恰好算是年夜饭了。   众人的干劲都很足,早早就将各种准备都做好了,食堂中的饭菜也有了新鲜的鱼肉蛋,甚至还有饮料可以喝,大家都等着天黑下来开饭、看曾经春晚的录像。   原先那时候,和平年代,不少地方都禁止放烟花,说会污染环境,还不安全。   末世中没有了这种顾忌,顾绪秋出任务的时候经过了一个烟花店,带回来了许多尚且还可以用的烟花。   里头热热闹闹的,外面尚且还在忙碌,顾绪秋先去找严旭商量血清的事了。   慈生帮顾绪秋看管了一会烟花,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困得打哈欠。   所以,在萧望勉走到他旁边的时候,慈生眨了眨眼尾的泪花,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要抱抱。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将人抱在怀里,旋即将拿来的甜牛奶放到了他的手里。   慈生拿着甜牛奶的瓶子,乖乖地两只手捧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顺便瞧着远处的灯,漂亮精致的小脸上间或有些好奇活泼的神色。   顾绪秋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有些轻:“……对,差不多就这样……”   “哈哈哈,是我带回来的啊,怎么了?不服气?你有本事搬实验品的时候别喊我帮忙——”顾绪秋在跟严旭拌嘴,依旧刀子嘴豆腐心,“泼辣”又热烈。   顾绪秋跟严旭两人说着聊着,恰好走到了慈生旁边,带着笑意道:“大佬,慈生,新年好啊!——他们打算先放烟花再吃年夜饭,我们一起把烟花放了吧。”   烟花要点火,萧望勉尚且还记得他的宝宝拿打火机烧符箓的时候被烧到手了,可舍不得让他动手。   萧望勉托着慈生,淡淡地“嗯”了一声,本来是想要将慈生抱起来放在旁边的,结果却被他扯住了袖子。   远处,不少人都叽叽喳喳地挤了出来准备看烟花,都是成群结队的。   “唔。”一起。   慈生将甜牛奶放下来了,拉着萧望勉的手一起,看他们将几个布置好了,只要点完一个,剩下的就能慢慢一个一个炸响。   众人紧张地点了第一个烟花,旋即全部都往后退了。   引线做的很长,所以还有一会才会燃烧,慈生因为短暂地奔跑而咳嗽了一会,脸颊有些红扑扑的,纤细的腰肢被萧望勉抱在怀里。   慈生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冲着萧望勉抿唇笑了一下,眼睛亮亮的。   【放烟花是为了赶走怪物。】   其实是年兽,但因为手语他尚且没有那么精通,便用一个怪物替代了。   新年伊始要驱邪除祟,放烟花爆竹也是要吓走作乱的年兽,虽然有一些“封建迷信”,但是还是挺有趣的。   慈生却整个扑到了萧望勉的怀里。   萧望勉一怔,苍白的大手紧紧将人搂住了。   引线点燃了,第一个烟花炸响了,是一个上升很快的金黄色烟花,像是一连串金子在天空崩裂,美轮美奂。   远处一阵小孩子们激动的叫声,但是萧望勉感觉耳边一阵寂静。   接二连三的其余烟花也纷纷点燃升空了,如同星子炸开一样,在天空中互相映照成了一片绚烂万分的彩色霓虹。   慈生将萧望勉的耳朵捂住了。   青年纤细的手因为身体太虚弱,尚且还有一些冰凉,但是触碰到萧望勉同样冰凉的耳廓时,却逐渐温热起来,像是在互相取暖。   空气中有着烟花炸开的味道,但是两人之间却有着一点淡淡玫瑰的甜香,细腻温柔,好似是盛开在无人之境的芬芳。   慈生的眸光中倒映着闪烁的烟花,漂亮又璀璨。   放烟花是为了驱邪除祟赶跑“怪物”。   可是谁让你是我的怪物呢。   慈生旋即低头,甜软的唇中尚且还有一点甜牛奶淡淡的香味,柔软饱满的粉唇被萧望勉粗鲁地采撷,几乎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怪物就怪物,也会有人跟怪物接吻的。   烟花渐渐落了下去,里头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远处的顾绪秋高兴地看了一会,原本是想给慈生拿一瓶今天限量供应的甜牛奶的,但是还没来得及伸手,就被严旭拦下了。   严旭温和地笑了一下,却被顾绪秋剜了一眼,有些调笑道:“你干嘛,我给慈生送牛奶去,你还敢抢?!”   严旭指了指远处,正在接吻的人影。   顾绪秋顿时卡壳了,不知道为什么,她逐渐从脖子红了起来,像是不好意思一样扭过了头,旋即磨蹭了一下,将手中的甜牛奶塞到了严旭手里。   “烦死了,给你喝。”   严旭忍不住笑了一下,在接过她手里甜牛奶的时候意外跟她的手牵了一下。   顾绪秋装作若无其事地扭过头。   听到严旭温和地问她:“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打过来。”   顾绪秋考虑了一下,翘了一下唇角,含糊道:“……跟你一样吧。”   烟花下总有爱意悄无声息地长。   ————————————   在末世这个世界中待了许久,慈生才决定离开。   脑海中的系统很久都没有反应了,它有动静之后,慈生打算不给他做手脚的机会,直接进下一个任务。   只是不知道下一个任务会是什么样子的。   慈生原先还有一些担心,但是被萧望勉抱在怀中的时候就已经好多了。   “我们不会分离。”   萧望勉虔诚地保证,亲吻他的指尖。   慈生笑了笑,“嗯”了一声。   珠子被萧望勉改造了一下,成为了一个类似于珍珠的小挂坠贴在胸口;原先是莉娜她们的能量,现在更多是萧望勉的,在危急时刻可以保护他,像那天对待简余那样。   也不知道简余之后会不会出现。   慈生脑海中的想法过了一圈,最终,牵着萧望勉的手,在脑海中敲了系统。   系统的力量来的一如既往,这次的声音更加冷硬,似乎是在发现了慈生发现了真相,先是问他:   “宿主出现严重问题,请宿主迅速回归系统空间。”   慈生也回复他很坚决:“我没有伤害到主角钱亦,他是自己作死的。”   系统沉默了一会。   这次的系统太错乱,又被简余给扰乱了,但是也不是傻子,知道慈生在说谎。   但是系统自己就先骗人在先了,实在没有脸跟慈生说话。   所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系统决定不要脸了,直接将慈生回收。   “滴——”   “警告,请宿主迅速回到系统空间。”   ……   纯白的空间中安静万分,但是在感觉到从底下发出的振动之后,沉眠的众人逐渐苏醒,从前至后,像是无数个复制的陶俑一样站好;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在窃窃私语。   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白胡子,虽然神色紧张,但是股作镇定,对于旁边一个拍他肩膀的老者无动于衷,只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等着下面的人上来。   “嗡”一声,是空间震颤的声音。   简余脸色极其苍白,上来的时候捂住了自己的脖颈。   “你——”   他们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简余摇了摇手,从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直接将胸前一大片的衣衫全部都染红了;手松开脖颈,才看到了一道藤蔓缠绕的痕迹,深可见骨。   众人偃旗息鼓了,看简余这个模样,恐怕也知道这次的结果如何了。   佝偻着腰的老者赶忙上前,给简余治疗,一边动手一边问道:“下面发生什么了?”   白胡子皱眉,虽然看到他那副模样确实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该指责的事情还是没忘记,怒道:“你把系统取下来了?你别忘了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简余咳嗽了一声,看上去非常萎靡,分出了一点视线给白胡子,反问道:“你觉得是我取的?你觉得我打得过那位么?”   “……”   一阵死一般的沉默,白胡子干咳了两声,倔强道:“我们给了你这么多能量,你不应该就给一个这样的结局给我们;你肯定……”   “好了,别说了,孩子都已经这样了,何必再追责呢?”   佝偻着腰的老者打断了白胡子的咄咄逼人,温柔地拍了拍简余的肩膀。   简余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气,表面自然,依旧是一副悲惨的样子。   他是受伤了,但是没有这么严重;毕竟他又不是傻子,看情况不对就直接逃跑了。   简余嘶哑道:“行了,下一个世界选什么?你们这招没用了,别以为你们骗过谁了,蠢得要命,要那个人渣当主角的事情你们居然也想的出来。”   他表现得非常自然,跟白胡子互呛,就好像是他因为老者们没做到位的工作生气了,而不是在心虚 。   白胡子叹息:“现在还不甚完善……下一个世界我认为该找一个更鲜明的邪恶世界。”   “然后,简余,我们需要你的能量。”   简余心头一动,舌头抵着自己的牙齿,半晌才道:“……你这是自讨苦吃。”   “不,”白胡子摇头,“我这是与虎谋皮。”   简余有点想要跟他拼了,但是忍住了。   哪里有人与虎谋皮是要别人去谋的。   白胡子似乎还不放心,他又思忖了一番,冷静道:“我们一起,用能力让萧望勉失去记忆,失去本能。”   周遭一片哗然。   简余虽然也不站在萧望勉那一边,但是他知道这件事情办起来有多困难,立刻反驳道:“你在做梦?你忘了上一个世界,我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压制住他的神志吗?他后来有多疯你看不到?”   白胡子冷静道:“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必须得做出进一步的行动;开弓没有回头箭!”   周围的人爆发出了激烈的讨论,似乎没有人是同意这个提议的。   但是,白胡子再次朗声道:“别忘了,当初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愿意的,都是同意这个想法的!”   “……可是,这件事未免有点强人所难了……”   “是啊,你说将他的记忆封存一下还差不多,你要清除他的记忆是不可能的!”   “更别说本能了……他要是真的靠本能,我这把老骨头恐怕早就要被掀翻了,谁都别想活。”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响了起来,简余脸色铁青,半晌之后才冷静道:“上一世压制神志的办法行不通,本能既然是本能,你更没有办法抹去。”   “要么我们就拼一把,制造一个封印,借着这个世界让他在之后的世界里封存记忆……”   “就是……”   众人的话音逐渐弱了下去,因为白胡子一直都没有做声。   他们显然从一开始的全盘拒绝到妥协了。   半晌之后,白胡子的唇角隐秘地翘了一下,旋即才冷冷道:“下一世,先慢慢试一下,看成不成功——把封印载入世界里。”   他说的有一点语焉不详,没有理会剩下人的吵闹。   “好了,暂且就这么定了。”白胡子的话不容置喙,“休息一下,等会安排他进入新世界。”   ……   “……进度……百分之四十……”   “滋……警告……依旧出现错误……”   “……无法修复……”   “‘声’已回收……”   “投放……”   ————————————   慈生醒来的时候感觉眼前一片朦胧的光,浑身上下酸疼得不得了,一下子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打算先思考一会。   这两次醒来他似乎都没有见过系统空间,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系统不敢让他去了?   系统给的东西可信度存疑,但是他必须得慢慢找到出路……   想到这里,慈生决定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环境。   他在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街道,但是街道上很脏,污泥和脏水基本上覆盖着地面,青苔湿滑黏腻,整条街道有点恶心的同时还有一些陌生。   这里是哪里?   慈生有些懵然。   再次抬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行色匆匆的“人类”。   之所以暂且称之为人类,是因为那人的体型看上去也太大了!   这里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好大,几乎要比慈生高出来好多,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大人国的世界,那样简直不要太恐怖,万一他们一脚下来把他踩死了怎么办。   那人头上带着一顶毛毡帽子,一个单边眼镜,身上穿着的似乎是大衣。   过去的太快,慈生没有看清,只能勉强判断出来那大概是某一个西方时代的打扮。   这样一想,似乎就合理了起来;往远处看街道的建筑也是这种华丽复古的,似乎真的是这个时代。   慈生打算站起来去外面看一圈。   不过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   站起来跟坐下来的高度没有什么区别。   再低头一看,看到的居然是自己的——爪子?   爪子?!   白色的毛茸茸的,是货真价实的爪子没有错;再低头看了一下,又看到自己的脚脚,也是爪子!   难怪看人那么大,原来是因为他太小了!   “咪呜!!”   慈生惊恐地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但是说话的内容能不能让人听得懂就不一定了。   倘若现在有人从这条小巷里经过,肯定会注意到这个缩在角落破旧沙发上的小家伙;整个身子是奶白色的一小团,看上去乖得要命。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忽然从坐变成了站,旋即就看着自己的爪子,软软乖乖地喵了几声,急得团团转。   慈生有些欲哭无泪。   他这下才感觉到整个身上的不对劲。   乍然进入世界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下才觉得离谱,变成猫也是某种绝症?   ……但是好像也说的过去,一个人失去了行动能力,成为一种动物,无法交流,无法融入社会,甚至一开始无法自理。倘若心理素质差一点,是真的要崩溃了。   而且慈生本来就不擅长自理,这下变成了小猫咪,更是身娇体弱一推就倒。   他身上忽然多出来了一条软绵绵毛茸茸的小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因为自己在团团转,所以看到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小尾巴的时候,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想要伸手去抓,但是却扑了个空。   摔在了沙发上,磕到了小肚子,方才感觉到了一阵火烧火燎的饿。   呜……   慈生看着自己小小一只的爪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努力单手抬了起来,想看一下肉垫。   结果只看到了一点粉色,就又一次“啪”一下地失去平衡,摔在了沙发上。   慈生怀疑这次自己的绝症是不会走路。   他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半晌才又给自己鼓劲站起来,让自己适应一下从两脚兽变成小猫咪的过程。   第一次当猫咪,还不太习惯。   慈生勉力站起来了,但是两条前腿后退都在忍不住发抖,就像是还没学会走路的小幼猫,太虚弱了。   他试着走了两步,一点没有那些大猫的游刃有余,更别说是什么优雅矜贵的“猫步”了。   走起来蠢蠢的,差点前爪绊倒后爪,被自己的尾巴抽到腿,感觉浑身的毛毛炸了起来。   呜呜……   他身下的是一个沙发,软绵绵的,就是有一些破旧脏污,但是慈生也不在意了,在上面来回走来走去锻炼自己的步子,半晌太累了,才“啪叽”一下坐了下来。   尾巴还没完全控制好,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沙发垫。   脑海中一直都没有系统的声音。   慈生敲了敲系统,又敲了敲,走了一段路,现在肚子越来越饿,只能有气无力地趴在沙发上。   嫩嫩濡湿的鼻尖抽动了一下,闻到了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他换了个姿势,将鼻尖埋进了自己软绵绵的毛里,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奶味。   现在慈生还没练习会走路,系统也装死,他还不敢乱跑。   过了好半晌,之后,慈生感觉天色阴暗了一些,貌似是大片大片阴沉的乌云飘了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   系统怎么还在装死……   慈生有点焦躁了,终于伸爪拍打了一下沙发,在脑海中呼唤了一次系统。   这一次,慈生终于听到了“滴”的一声。   他精神一振,旋即就听到了一连串无意义的系统杂音。   系统开口也没有了之前的“亲”,纯纯的机械音:   “开始背景资料的传输……滴……滋滋,出现故障……*%¥%^@…@),人物信息传输失败!”   “警告,人物信息传输失败!”   “系统出现故障,警告,系统出现故障,需要人工介入……”   慈生一怔。   倒不是因为信息传输失败,因为他早就在猜想了,上一次世界是给了错信息,被他判断出来了;这一次就干脆不给了呗,让慈生自己去猜。   比较令他震惊的是“人工介入”。   简余是否是介入的人工?如果说简余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那么他是否帮助自己损坏了这个系统?   一切都是未知的。   慈生脑海一痛,至少这个世界的大背景资料系统还是穿书过来了。   这是一个类似于西方十九、二十世纪的世界,很多科技相关的东西才刚刚研发出来没有多久;这里的人们思潮翻涌,虽然新的娱乐出现了,但还是多处于一种茫然精神失控的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忽然萌生了一批信仰那些古老神祇的信徒。   他们坚信,这个世界上原不止有人类这种智慧的物种,有一些远古的禁忌之物在伟大的宫殿拉莱耶中沉眠,等待着星辰的轨迹到某个特定的位置,就可以由弱小的人类唤醒。   这个背景让慈生想到了曾经看过的克苏鲁故事,但是这里的故事可跟爱手艺的故事不尽相同,多了一些更神秘和粗俗的内容,而且也没有那么多的信仰和规矩。   这里每天都在发生一些神秘和不可名状的故事,有些是在梦境中陷入疯狂,有些则是一场高烧之后陷入了谵妄,疯的很莫名其妙,更是没有逻辑。   ——感觉有一些像是套了个传统克苏鲁故事外皮的恐怖故事。   慈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种知识也了解一些,感觉有一点说不上来的奇怪,但是勉强被他摁下去了。   因为毫无疑问,这种背景的世界观是非常危险的,他的身份倘若是正常的人还好一些,现在这种身娇体软的小猫咪,到底怎么能发现主角是谁?!   到底怎么完成任务?!   最关键的是到底怎么找到萧望勉,萧望勉能把他这副猫壳子认出来么?   这不合理,慈生完全怀疑系统是公报私仇。   慈生忍不住“咪呜”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怎么做任务,就已经感觉有点精疲力竭了。   头顶的乌云越聚越密集,慈生的这个位置没有什么好遮挡的地方,他犹豫地在四周看了一下,发现在通往巷口的路上有一把不知道谁放在那里的破椅子,跟自己身下的沙发貌似是一套的,但是椅子底下是可以躲雨的。   他想了想,决定自己要过去。   但是……   慈生路还没会走呢,走的磕磕碰碰的,让他从沙发上跳下去属实有一点难为人了。   他将小脑袋伸出去看了一眼沙发距地下的高度。   ——好高!!   小猫咪真的可以跳下去吗?真的不会摔死吗?   慈生本来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没有娇气,可是现在缩成了这么一团恐怕还没断奶的小宝宝猫,就真的有点害怕。   他鼓起勇气,颤颤巍巍地在沙发边缘走了两步,决定自己要尝试着跳下去。   在努力了半天之后,慈生明显感觉到豆大的雨滴逐渐落了下来。   从只有一滴,到渐渐形成了雨线,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将他浑身上下的毛毛打湿了。   ……万一打湿了,会感冒的吧。   慈生做人的时候就身体弱,比谁都知道不能淋雨,否则肯定会躺在床上躺个好几天的;这下成了这小奶猫,他有一种淋雨之后就会没气的错觉。   在再一次挣扎之后,慈生决定了。   猫咪跟人类不一样,身体很软,可以缓冲落地的疼痛,更何况他只是从沙发往下跳而已,根本不会有事,只是因为自己眼睛看到了,觉得很高而已。   他闭起眼睛,猛地往底下一跃!   “咪呜……”   四只爪爪安全落地,溅起了一周的水。   或许是因为跳下来太紧张了,原本还站得好好的没事,旋即就爪爪一滑,“啪叽”一下笨笨地坐在了地上。   尾巴毛毛沾了些水,湿哒哒的。   慈生抓紧时间,跌跌撞撞地躲在了凳子底下。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很快就在椅子周围积累了一滩小水洼。   慈生勉强踮起小脚,爪爪被尾巴围在底下,好奇地借着水洼的反光打量了一下自己。   自己是只很小的小猫咪,恐怕没有萧望勉的一只手掌大,浑身的毛蓬蓬的,沾了水之后有些耷拉了下来,看上去就更小了。   耳朵有点像是果冻,软软弹弹的,他动了一下,看到粉嫩的耳朵尖转来转去,还觉得有点新奇;眼睛大大的,是漂亮透亮的黑茶色,有一点像是自己原来眼睛的颜色。   跟个玻璃珠子洋娃娃一样,简直不要太可爱。   鼻尖也是粉嫩粉嫩的,小脸巴掌大。   一点也不威猛,软萌可爱到人心都化了;就算别人都知道他原来漂亮,但是也想不到他变成小猫咪也会可爱到这种程度。   慈生感觉身上的毛毛潮了,被雨打得好乱,下意识地伸出了粉嫩的舌尖,想要舔舔毛。   不过他现在好笨,只舔了一会,就觉得好累呀,而且不得章法;旋即就将小猫舌头收回去,百无聊赖地望了望外面。   他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做:找到萧望勉。   找到萧望勉之后,不管是主角还是任务肯定都迎刃而解了;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先找一点东西填饱肚子,免得还没找到萧望勉就已经软趴趴走不动了。   雨一直下了约莫有一个小时,慈生猫猫被吹得浑身都冷了之后才停下来。   大街上的行人不多,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偶尔有汽车的轰鸣声响过去,也有火车鸣笛,甚至还有汽船的鸣笛,似乎都离这里不远。   慈生犹豫了一下,决定往听到的汽船方向走。   因为那里可以走到海边,海边肯定有鱼……   呜呜……   可是正常的猫猫可以吃鱼,他不确定自己可以吃得下生的、活蹦乱跳的鱼呀!!   慈生感觉自己要被这具身娇体软的小猫壳子折磨死了。   趁着雨停下来的瞬间,他勉强迈着笨拙地步子往外走了;或许是因为运气好,一路上都没有遇见现在对他来说过于凶恶的大狗,只有对他不甚在意的行人。   松了一口气,他紧紧靠着墙边走。   走十步能摔两步,一不小心就撞到头。   恐怕一直走了一个多小时,慈生感觉自己肚子里空空的真的饿到不行了,他才听到了码头那里吵嚷的人声。   他们说的都是英文,慈生能够听得懂,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剧情帮助,他甚至不是靠知识听懂的,而是进入脑海就像是直接被翻译了一样。   “嘿,莎拉,下午好。你有看见过艾克里-阿特曼吗?我敲了他家的门,可惜没有人回应我。”   “哦,海瑟姆,很高兴见到你。我只看到过他家那小子在外面乱晃,听说他最近跟莱格斯家来往很密切,你或许可以去问问他。对了,能问一句,你找艾克里有什么事吗?”   被称为海瑟姆的男人耸了耸肩,先是用夸张的语气陈述了一下原先艾克里嘚瑟和骄傲的模样,又用有些惋惜的语气道:“我本来想问问他是在哪里淘金的,但是我再去找他,发现他连续好多天都不在家。”   “哦……真是可惜。”莎拉惋惜道,“不过艾克里最好赶紧回来,他家的小子最近疯疯癫癫的,还总跟街头的那帮小子一起闹事。”   外国人的名字总是很长很难记,慈生努力将这一段信息听了下去,旋即一大堆“密斯卡托卡今日买了多少扎鸡蛋……”之类的东西,慈生便没有在听了。   海瑟姆、莎拉两个人提到的比较特殊的人是“艾克里-阿特曼”和某个莱格斯。   艾克里是忽然发财的,这一点足够值得人深究;一夜暴富也总是有祖上积德的,他必然是做了些什么事情,才会得到这个结果。   而且在这种恐怖的世界中,恐怕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好事。   想到这里,慈生打算到时候跟着海瑟姆去莱格斯的家里看一圈。   他倒不是想作死,而是觉得……   嗯,这种邪祟邪神的身份,一看就很适合他家那位。   小猫咪安静又优雅地坐在角落里沉思,尾巴偶尔动两下,看上去可爱极了。   可爱极了的小猫打算先找点东西吃完再来听海瑟姆和莎拉讲八卦。   慈生往人群的边缘又走了两步,试图在地上寻觅有没有什么吃了半块的面包,不过看了好一会都还是一无所获。   他有一点点泄气,依旧没放弃,努力往周遭看了一圈,躲避着人来人往。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整只猫都悬空了,从尾巴处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第79章 邪神低语(2)   尾巴好痛!!   慈生下意识地尖利“喵呜”了一声。   他控制不住, 感觉自己是整个被揪住尾巴被人抓起来了,旋即又被另外一个人抓住了一条前爪。   “嘿,看这只小猫咪, 他怎么这么小。”   单拎着他的一条前爪, 慈生感觉自己的爪爪好痛, 肉垫也被捏的好痛,情不自禁发出了有一些惊恐的叫声:“咪呜……喵!”   他被整个抓起来离开了地面,简直就像是前有狼后有虎,他前后都没有办法挣脱开, 只能寄希望于这两个人能赶紧将他放下来。   只不过,旋即他就发现不对了:面前的人似乎年纪并不大,一头褐色的卷发, 脸上有一点雀斑,看上去是被晒黑的。   脸上扬着一个有点恣意和恶意的笑容, 掐着慈生爪爪的动作让他很痛:“艾比,你觉得这只猫猫怎么样?你不是一直都想看看心脏长什么样子么?”   “可是……”   “你明明很想看,对吧?而且那群老家伙们总说不能碰猫, 你看,我们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抓着尾巴的艾比慢吞吞的, 犹疑了一下道:“明明是你想看。好吧, 可是我得把刀从我爸爸那偷出来;你确定这只猫没有主人吗?”   他们想要虐猫?!   慈生忍不住炸毛了,本来肚子就饿,浑身上下还痛, 这会又被抬这么高,简直不要太让猫崩溃。   绝对、绝对不能落在他们的手里。   慈生听着两个人继续谋划, 心一阵凉, 但是他保持着安静, 感觉到抓着他尾巴的艾比手松了一瞬,慈生迅速尖利叫了一声,恶狠狠地咬在了雀斑青年的手上。   “……艾比,等你拿到了手术刀记得喊我好吗?那些大猫太狡猾,老鼠太丑,这样漂亮的猫实在是太难得……哦!上帝!”   一声脏话随之爆了出来。   雀斑青年痛嚎了一声,又被慈生的爪子挠了一下。   他又想松手,又不想要慈生跑走,纠结犹豫之际,看到身娇体弱的小猫团子猛地坠地,一瘸一拐地往另一个方向跑走了。   “愣着干什么艾比!快去追啊!”   话音刚落,慈生就听到两串脚步声紧随他身后;他们跑的很快。   慈生腿很疼,尾巴也很疼,洋娃娃一样漂亮的神态都弱了,玻璃珠一样精致漂亮的大眼睛里全是因为疼痛而蓄满了的泪水。   他跑一会会摔一下,但是所幸他身子小,能在人群之中穿梭,而那两个孩子必须得被那些路过的大人绊到。   慈生看向了莎拉和海瑟姆所在的地方,发现他们两个还在前仰后合地讲笑话,便赶紧往莎拉的鞋旁边钻了过去。   “哦我的老天爷,太逗了……哦!这是个什么小东西——”莎拉被慈猫猫撞了一下,她旋即低下头,一瞬间便被这么漂亮精致的小猫也击中了。   “天呐!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小猫,咪咪,哦,你还好吗?”   慈生尚且还是只猫宝宝,通体雪白,但是尾巴和前爪无力地垂着,可怜巴巴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心碎。   海瑟姆也感叹道:“好漂亮的小猫,他的主人在哪里,怎么会让他一个人出来!”   莎拉摇了摇头,心疼地看着发颤的慈生,头转了转,似乎在找是谁让他这么害怕:“别害怕,我们乌撒托比的人都不会伤害小猫的,哦我的小可怜……”   话音刚落,莎拉和海瑟姆便看到了气喘吁吁跑来的两个青年。   雀斑青年将艾比推到了前面,两个人看到大人之后脸上都闪过了一丝焦急和担心。   莎拉扭头,看见艾比之后立刻瞪大了眼睛,站起身来惊叫道:“艾比!你父亲艾克里跟我说过很多次,希望你能在家里好好读书,而不是在大街上鬼混!”   艾比被雀斑青年推着,小声嗫嚅道:“哦,不是……我是来找猫的。”   莎拉警惕地看着他们两个人,语气重重地强调道:“我不记得艾克里喜欢猫!你们家不会养猫,你在撒谎骗我吗?”   海瑟姆适时开口,对着艾比身后的雀斑青年斥责道:“去!混小子,想见识一下我的拳头吗!”   雀斑青年愤怒地瞪了一眼海瑟姆,但是在他拳头要落下来的时候,却又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没影了。   旋即,认得艾比的莎拉捏住了他的耳朵,恨铁不成钢道:“艾比,艾克里不在家,你就跟外面的混小子混是么?嗯?是不是还想违反乌撒托比的规定?你想要伤害猫咪?”   慈生的身体在颤抖,但是他认真地将他们说的话都听下去了。   乌撒托比?大概是这个地方的地名。原来这里不让伤害猫咪,但是艾比和刚刚的雀斑青年却那么过分。   乌撒托比全部都是“猫猫教”的信徒,但是偏偏遇上了两个恨猫猫的,他可真是流年不利……   慈生可怜兮兮地抬头再次“喵呜”了一声,莎拉立刻便转移了注意力,心疼地对他道:“哦小猫,别担心,他们不敢伤害你,你的小尾巴和小爪爪还好吗?”   海瑟姆蹲下来代替了莎拉刚刚的位置,他不敢乱碰,便粗略看了一下:“尾巴有一些伤……”   莎拉听完更生气了,她愤怒地揪住了艾比的耳朵,拉着他往艾克里家的方向走,还不忘回头对海瑟姆道:“嘿海瑟姆,我带艾比回去;你记得帮小猫找找家人,别忘了去莱格斯的家里一趟。”   海瑟姆答应了,他原本是想要将慈生抱起来的,但是慈生拒绝了,他抗拒被海瑟姆抬起来,所以海瑟姆也没有办法,只能叹息起身。   害怕伤害到他的尾巴,而且小猫刚刚被艾比他们虐待过,现在肯定有心理创伤了。   这样漂亮精致的雪白小猫咪肯定是有家人的,或许是自己爱玩耍跑出来了,他可以带小猫去乌撒托比的市政府,那里总有在找小猫的家人……   想到这,海瑟姆对慈生道:“小猫,我现在要去莱格斯家,刚好带你去一趟市政府,你去那找你的家人,好吗?”   ——市政府肯定有很多消息可以探听,而且还比较安全。   慈生忍着疼痛,“咪呜”了一声,慢吞吞地跟在海瑟姆的身后。   这里的建筑挺复古的,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建筑都很华丽,慈生慢吞吞地走了一路,看到一栋有些特别的小楼   海瑟姆一直都在关注着慈生,看他的目光落在这一栋小楼上,忍不住道:“小猫,还要再走一段,市政府在前面……”   “这里是那位巫师的地盘。”海瑟姆想了想,有点担心。   乌撒托比的普通人都不会伤害小猫,但总有一些不守规矩的小孩,比如艾比和那个雀斑青年,都是混小子,那是因为他们不懂事,但凡要是再大一点,就肯定不敢了。   正常的大人是绝对不敢伤害小猫的,唯一有些例外的、他们不确定的大概就是这位洋房里的巫师了。   传闻中,他总是一袭黑袍,将自己浑身上下遮挡地严严实实。   据说他有一副极其俊美的外表,偶然看过的人都会露出一副眩晕的神情,但是就算再俊俏,他们也不敢跟这位巫师有太多的交流。   因为他似乎操纵着神奇和惊人的能量,倘若要是谁惹他生气了,总会莫名离奇地消失在乌撒托比。   不过他们消失的都很自然,虽然大家会想到有这种可能性,但更多只是一种可信可不信的传闻。   看着小猫一直停在这栋洋房的面前,海瑟姆有点焦急,打算伸手直接将小猫抱走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嘎吱”的一声。   慈生敏锐地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   他从刚刚开始就觉得这栋小洋房有一点奇怪,听到海瑟姆说,这是“巫师”的地盘,他忽然就有了一点想要进去的冲动。   海瑟姆小声喃喃道:“哦天哪,老天保佑我别被他找麻烦……哦,我知道了,小猫,难道你是闻到了药的味道?你很好奇是吗?”   不,我不好奇药,我比较好奇这个传闻中的巫师是谁。   他家那位一般当不了什么正派的角色,在这个背景嘛,要么邪神要么巫师。   邪神就算了,慈生总会联想到克苏鲁那种身上有着黏腻青苔、有着恐怖触手这种刻板印象的怪物。   如果是巫师的话,好像能接受多了呢。   慈生听到海瑟姆的絮絮叨叨,没吱声,半晌发现门还没打开的时候,已经打算走了。   海瑟姆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小猫;到市政府吧,那里有很多你的小猫朋友……”   慈生“咪呜”了一声。   正当他打算迈着步子离开的时候,这栋别样精致的漂亮楼房的正门打开了。   “轰隆——”   门中黑洞洞的,两侧的蜡烛华美精致,但是一根都没有点亮。   巨大的门和怪物的巨口一样,仿佛进入就是深渊,能够将人的灵魂和肉体一起吞噬下去。   绵延的楼梯一直往上,通往一扇黑漆漆的门。   海瑟姆发出了一声惊叫,害怕道:“哦……我的老天!”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到小猫咪仍然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还歪着头往里头看。   下一刻,他更害怕的黑袍巫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海瑟姆倒吸了一口凉气,完全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从哪里出来的:他看上去完全和传闻中一模一样,甚至比传闻中还要来的吓人,因为周身阴郁的气质几乎凝结成了实质,轻而易举就让海瑟姆小心翼翼地弯下了腰。   ——笑话,天知道这位神秘的黑袍巫师出来是干什么的?!万一是来取人性命的呢?   “嗒”一声,是这位巫师奢侈精致的鞋跟落在地上的声音。   有点像是索命的魔咒一样,海瑟姆顿时清醒了过来,迟疑后鞠躬打了个招呼:“哦……您好,晚上好,我只是无意间路过。”   巫师并没有施舍给他一个目光,倒不是因为他吝啬,而是现在他的目光完全落在了一旁的雪白团子身上。   慈生在感觉到这个巫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瞬间,立刻就觉得有一些莫名的熟悉。   这种熟悉在男人开口之后几乎得到了百分之百的肯定。   兜帽被他行走间的动作略微扯开了一些,露出了男人精致和苍白的下半张脸。   他薄唇轻启,吐出的内容却不是英文,而是传统的东方语言。   “你要带着他去哪?”   男人的音色很好听,低沉却不过分,像是大提琴,在微微的沉默之后,他看到了海瑟姆迷惑的神色。   于是,他换了英文:“你要带着他去哪里?”   海瑟姆方才恍然大悟,但是旋即又迟疑了一下,因为刚刚这位巫师说的是“他”而不是他们随意的“它”。   听上去不像是在形容小猫,反而像是在形容一个人一样。   海瑟姆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旋即他像是被罚站了一样站起身,对着巫师磕磕绊绊道:“哦……我想带他去市政府,那里有不少走丢的小猫们,总有一些粗心大意的主人会去那里接自己家的小猫……”   “……”   巫师的腔调复古,整个人现在好像是沉睡古堡中的吸血鬼公爵一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尊贵和矜傲,从容不迫地对着面前的人类道:   “你的职务已经完成了;我会将我的小猫好好接回家的。”   海瑟姆眼睛都瞪大了,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下意识地冒出了一声不受自己控制的疑问:“您是说,这只小猫是您养的?!”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逾矩,旋即他声音有些许的颤抖,在思考之后他还是颤颤巍巍地道:“哦……想来也是,在我们如此爱猫的乌撒托比,每个人都该拥有一只漂亮的小猫才是。”   “您的小猫非常漂亮。”海瑟姆斟酌了一番,目光胆战心惊地落在了小猫的身上。   巫师颔首,看上去对他的这一句话非常满意。   “好了,请离开这里;我要带着我的猫回家了。”   巫师并没有追究海瑟姆到底要去做什么,他也不甚关心,看上去心情颇为不错的样子,对着海瑟姆也是轻松地挥了挥手,便让他离开。   高挑又俊美的男人单膝跪地,动作轻柔地将在地上的雪白团子给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模样几乎让海瑟姆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而那个非常抗拒自己的小奶团子也乖乖地让这个巫师抱起来了,似乎没有什么挣扎的迹象。   而且乖到一声不喵。   乖疯了。   难道说,这个漂亮小猫确确实实就是这个巫师的?可是从前从来都没有人看过他养了猫!   等一下!万一是他使了什么手段,将猫猫的灵智采走了呢?!   海瑟姆原本都放心了,犹豫了片刻之后又提心吊胆起来,最终还是抵不过自己心中的担忧和猜测,硬生生在走之前对着巫师道:   “哦,您别忘了去市政府登记一下,那里可以给您的猫颁发一个属于你的小小项圈……”   怀里的猫只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耳朵尖尖,能感觉到那布丁一样软弹的触感。   巫师的脚步顿住了,旋即他语气淡淡道:“好的,知道了。”   下一刻,轰隆一声响了起来。   灰尘从地上呛了一地,让海瑟姆情不自禁咳嗽了起来。   海瑟姆看到自己面前华丽复古的大门轰然关上,只留他一个人碰了一鼻子灰,在门口焦急地团团转。   传闻是真的吗?这么漂亮的小猫大概不会被这个狂人巫师给解剖了吧?   刚刚的提醒恐怕没有用,看上去自己还是得亲自去一趟市政府……莱格斯那里的事情先放一放吧,他必须得先跟市政府那里通通气儿,可不止是这位巫师,还有那个小雀斑和艾比这几个不守规矩的小混球……   乌撒托比的禁忌,可有很多年都没有人敢犯过了。   *   慈生乍然感觉到这个神秘的巫师可能是萧望勉的时候,就停止了挣扎。   躺平卖萌任抱了。   外面的世界对于他这只手无缚鼠之力的小猫咪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从屋子里传出来的淡淡药香味和男人身上的木香混杂在一起,是非常令人安心的味道。   慈生胡乱想到,萧望勉还是难得这么快就出来呢,系统这次是真的出bug了吗,居然这么好心……   唔……   萧望勉这次的身份好像是个名声不大好听的巫师,感觉神秘兮兮的。   目前知道的其他剧情人物,最重要的就是艾克里-阿特曼,艾比-阿特曼;还有一个尚且没有见过的莱格斯家族。   莎拉也貌似跟阿特曼家有关系。   目前还不知道海瑟姆是什么身份,但是从他跟萧望勉的对话里,感觉出来他貌似并不是什么坏人,反而很小心翼翼地提醒一些禁忌。   听到海瑟姆说可以去市政府登记的时候,慈生不可避免地有了一点“被迫害妄想症”,看起来他必须得找个机会缠着萧望勉去一趟市政府,不然很容易被上门找麻烦,不管他们到底是寻衅还是好心。   想到这里,慈猫猫的耳朵尖随着巫师的呼吸声而略微动了动。   “轰”的一声,大门被沉沉关上了。   声音不算特别大,但是还是乍然将慈生吓了一跳,整个小奶团子抖了一下,不舒服地挣动了一下。   下一刻,他便听到了男人温凉的声音,带着些许算得上是宠溺的语气,哄道:   “我的错,我的错;我们宝宝猫被吓着了,是不是?”   慈生:“……”   “咪呜。”   萧望勉是不是傻了,没认出来他,真的把他当成小猫咪哄呐?   慈生将自己的视线从男人的胸膛上挪开,打量了一番面前的楼梯。   这一打量,饶是他跟萧望勉生活了这么久,还是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无穷无尽没有边际的黑暗席卷着这个地方,就好似是什么恐怖的地下水城,里头的主人是黑暗中的统治者一样,无法见光……   杂七杂八的念头在慈生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就不满地伸出了那只还好的爪子拍打了一下男人的胳膊。   巫师将自己的兜帽摘了下来,露出了整张苍白阴郁却俊美无俦的脸庞。   此刻脸上带了些许淡淡的笑意,看着小猫团的时候,几乎是以轻柔低哄的语气:“我的小猫宝宝真是让我好一通找……不是会在家里出现的吗,嗯?为什么在外面乱跑?”   慈生没有听明白,歪头,是一个单纯万分地疑惑表情。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一声轻柔的叹息伴随着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巫师轻柔地朝着一旁的烛心弹落了一粒光点,旋即,通往楼梯上的蜡烛便尽数自动点亮了。   华美浪漫又精致的走廊顿时被温馨舒适的黄色光晕充斥,能够看到楼梯上方还尚且悬挂着一扇吊灯,波光粼粼的影子照在了楼梯上,有些熟悉。   慈生感觉周遭亮多了,舒服多了,也不跟萧望勉闹了,扭过脑袋好奇地看了一会四周。   窗帘都紧紧拉着,都是暗红色的复古窗幔,几乎透不出来外面丝毫的天光。   很适合那种不愿意跟人接触、睡懒觉的时候。   慈生脑海中的想法很快就过去了,他刚刚那一阵紧张和兴奋的情绪过去了,顿时萎靡了下来。   “咪呜……”   “嗷……”   慈猫猫的小奶音里有些有气无力,男人原本是想要上楼的,这下立刻在楼梯旁的沙发停驻了下来,万分关切地拨弄了一下他濡湿的粉色鼻尖,问道:“宝宝,站好了给我看看。”   话音刚落,巫师便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将爱惜揣在怀里的小猫放在了沙发上,丝毫没有在意他的爪爪脏不脏。   他这才意识到,他的宝宝刚刚一副走路走不稳的样子,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太小了,而是因为腿受了伤;虽然并不严重,但是对于一个小宝宝猫来说未免太过粗鲁。   而且耷拉下来的尾巴并不意味着他完全安心,更有可能是因为动不了了;那么颤抖的小身子也是,不正常,反而是因为害怕和没有缓过来。   他还没有来得及第一时间确认小猫在哪里,就先被别人捷足先登。   如果不知道脏手不该碰别人的宝贝,可以趁早剁掉……   一阵有些阴冷和强大的风卷了过来,几乎是霎时间,慈生感觉到刚刚还温馨跳动的烛火逐渐跳动了起来,像是要演化成什么不太妙的东西——   “喵呜!”   慈生拍了一下萧望勉的胳膊。   旋即,慈生冲他略微摇了一下小尾巴,示意自己还没事。   虽然还有一点火辣辣的疼,但是已经好多了。   慈生感觉到萧望勉稍微平缓了一些下来,旋即他将自己整个一小团抱了起来,一边走一边轻声哄道:“乖乖不怕……”   冷心冷情的男人连抱他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直到一直走到了楼上他的卧房,慈生才有些放松欢快地喵了一声。   出口就是喵了,现在想跟萧望勉沟通大概都太困难,他打算先任由萧望勉替他解决自己的基本问题。   “……小猫宝宝不能洗澡。”萧望勉似乎是低低呢喃了一句,旋即先将他放在了自己的卧床上。   自己可是刚刚才从外面的泥土污水里走过一遭,他都嫌弃自己身上脏脏的,还是想去洗一个热水澡。   萧望勉被慈生的爪尖勾住了衣服,虽然想走但是没有走开,有些无奈宠溺地蹲下来,和小猫无辜透亮的眼睛平视。   “宝宝,乖乖,你不可以洗澡,乖乖坐下来好不好,我去给你弄毛巾过来擦一擦,好么?”   小猫摇了摇头,委屈巴巴朝着人望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会想要拒绝他的要求。   但是萧望勉还是狠心了一下,轻柔哄道:“好乖乖,等我一下……”   他不敢碰到慈生受伤的前爪,就小心地将捏了一下他另一只肉垫。   果不其然,小猫对于肉垫很敏感,立刻就有些受不了地松开了爪,只能看到萧望勉自己去浴室拧毛巾,没有带他。   他有点焦急,想要往地下看,但是发现萧望勉的床比他在外面遇到的那个沙发还要高不少。   他本来是敢跳的,但是被那个艾比和雀斑青年耍弄了一顿之后,对于从高处往下跳明显有一点顾忌和不适应,更何况他现在还不舒服……   于是,萧望勉急匆匆拧了好几条毛巾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奶团子腿颤颤的,来回在床的边缘打转。   时不时会发出一点撒娇可怜一样的小奶音,又乖又可爱。   走累了,就扑通一下坐了下来。   透亮清澈的眸子落在萧望勉的身上,有一点像是赌气,更是像是在卖乖。   心都化了。   萧望勉大步向前。   或许是因为身上的巫师衣袍不甚方便,他伸手,苍白的骨节拨动抽绳,动作随意地将外面的衣袍脱了,里面的另外一件大衣也过于厚重,也被他随手扔到了床上。   现在身上只剩下里面一件白色考究的衬衫,几乎可以透过薄薄的衬衫看到他肌肉起伏的弧度。   慈生在黑色的床单上留下来了一连串灰扑扑、沾着一点泥水的梅花印。   他自己看了以后有一点嫌弃。   似乎是想要坐下来将那些痕迹都盖上,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一屁股坐下来,就看到自己尾巴尖也灰了,跟一只在泥地里打滚之后的小花猫一样。   慈生羞愤到想要把脸蛋捂起来,却听到了男人温柔悦耳的笑声。   萧望勉依旧是单膝跪在了地上,先是用一张比较潮湿的毛巾将小猫身上明显的污渍擦掉了。   其实慈生身上没有很脏,轻轻擦了擦之后就不甚明显了。   唯一比较特殊的就是几个爪子和尾巴。   尾巴还很疼,被萧望勉碰到的时候有些抗拒地扫了扫。   “宝宝……不动,”萧望勉的毛巾细致地替他将尾巴上的污渍擦干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别说是做实验了,哪怕是杀|人灭口都不带这么仔细的。   生怕伤害到哪里,萧望勉轻柔地在他尾巴根落下了一个吻,哄道:“痛不痛了宝宝?”   慈生有点痒,本来还觉得有点疼呢,现在都不好意思说了。   矜贵的小猫将头扭了过去。   萧望勉笑了一下,旋即继续动手,将他的前爪抬了起来,细致地擦了擦。   从细嫩的肉垫到指尖的毛毛,再到指缝……   “宝宝,爪爪开花,开花给我看看好不好?”   慈生犹豫了一下,看在他今天表现不错的份上,悄咪咪地伸了一下。   下一刻,他就感觉到男人鼻尖温凉的气息凑了上来,旋即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带着一点喘息和笑意:“宝宝好乖啊。”   不过,两只前爪擦起来还好一些,到后爪的时候就犯难了。   需要擦后爪,就需要慈生整个“四脚朝天”,否则没有办法很好替他擦干净。   但这种动作……   软软弹弹的小耳朵明明还有白色的小绒毛,但是却透出了几分嫩粉色。   小猫……有点害羞。   下一刻,在萧望勉的利诱加上无穷的甜言蜜语之下,慈生勉为其难,扑腾了一下。   糯米糍一样的小东西翻身,将柔软毫无防备的肚肚露了出来。   萧望勉一瞬间停了手上的动作,感觉到一阵无法控制的想要将小团子吃下去的冲动在脑海中无尽地放大。   想要整个属于自己……   萧望勉幽深的黑眸似乎落在他的肚肚上不动了,周身的气质有些狂热糅杂着的阴郁,很复杂到难以形容。   慈生并不害怕他,不过“咪呜”了两声,发现他还没有反应,就感觉有一点怪怪的了。   萧望勉不说话,所以这个四脚朝天的动作让他太没有安全感,慈生将自己的尾巴伸到了前面来。   现在的动作像是可怜兮兮的小良家猫被恶霸狗强抢了,只能抱着自己的尾巴躺在床上,试图挣扎一下。   萧望勉还在沉默中,但是听到慈生再次“喵”了一下,他便立刻回神了,伸手拿了热毛巾,替他继续将脚脚擦干净了。   擦着擦着,慈生就感觉到不对劲。   萧望勉实在是没有忍住,整个将脑袋凑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慈生伤了的两个地方,旋即对着他其余的地方——柔软的小肚肚、嫩白的毛毛、粉色的小肉垫……一阵蜻蜓点水的亲吻。   萧望勉的脸上挨了轻飘飘的一爪,却甘之如饴,小心翼翼地用这种姿势将猫猫裹在了自己随手扔在一旁、价值不菲的大衣内,温声:“宝宝先休息,等我把床单换了,给你带点好吃的上来,嗯?”   还算有一点良心,不算欺辱小猫咪。   不过慈生并不想要一只猫待在这里,他眼巴巴地望着萧望勉,直勾勾地抓住了他的衣摆。   萧望勉自然也是想要时时刻刻都跟慈生在一起的,但是厨房里的油烟想必对这样还受伤的小猫不好。   他虽然想,但是舍不得。   难得看到慈生这么粘人又磨人,萧望勉恨不得就当个昏君陪他坐在这里,但是他知道慈生肯定没有吃好东西,又舍不得他饿肚子。   两厢权衡之下,萧望勉似乎有一点无奈,但是实在拿他没办法了,就决定“狠心”一点,将小团子放在了一大堆软绵绵垫子和衣服营造的“猫窝”里。   不过这个窝当然不可能给慈生睡的,萧望勉只是将那些东西给慈生随意玩耍而已,不只是周围,就连地上也放了软的枕头,害怕他掉下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窝的位置比较高。   ——哪怕有缓冲,慈生都不敢跳下来。   萧望勉看小猫很生气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担心。   他垂眸思索了片刻,旋即先是停了一下,又很快速在旁边的房间中弄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器材,旋即带来了一点小瓶子装着的药水。   药水很清凉,带着一点神秘到说不上来的味道,比起传统医生会制作的东西,倒确实更像是“巫师”会做的魔法药水。   那药水是要直接敷在伤口上的,刚好在慈生身上被擦过之后用;原本休息了一会、被萧望勉摸了一会之后,那些地方就不怎么疼了,这一下更是几乎让慈生没有什么痛感了。   萧望勉疼惜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看着宝宝清澈乖巧又聪慧的玻璃珠似的眼睛,忍不住在脑袋上的小绒毛亲了一口。   慈生都不怀疑他要把自己的耳朵尖吃下去了。   不过,慈生现在也没有了生气的理由,只能在棉花糖一样柔软的垫子里来回打滚、泄气。   正在对着垫子撒气的时候,他忽然瞥到了在桌子上一本奇怪的书。   他很好奇。   从层层叠叠的垫子上翻山越岭过去,慈生终于窥见了全貌,看到了那东西真正的模样,是一个其貌不扬的黑色外皮的硬壳大书。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词典字典这种无趣的东西,慈生本来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是偏偏感觉这东西有一点想要让他咬一咬的冲动。   ——是这本书先动手的。   慈生感觉自己的心智也跟小猫靠齐了。   这样想着,他将脑袋凑了过去。   霎时,一串瑰丽诡异且繁复的字符出现在了这个黑色封皮书籍的封面上。   几乎是一闪而过,慈生只来得及捕捉下那些简单的字符。   有些拗口,凭着脑海中的印象和书本上的一点微不可见的印记,慈生记得好像是这样一串——   “MAGNUM INNOMINANDUM”* 第80章 邪神低语(3)   这是什么意思?   好像并不是简单的英文, 而且就算看到了字母,慈生也没能直接在脑海中翻译出来,想了半天也不得其要领。   萧望勉带着吃的从楼下急匆匆上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从垫子里冒出来个小脑袋、搭靠在书本上的小猫。   慈生自然是在沉思, 不过这副小猫的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副呆呆懵懵的清纯样子。   不想在思考书上有什么内容,反而像是在想吃小鱼干。   好乖,好笨,可爱得要命。   萧望勉情不自禁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笑, 丝毫没有在意他弄桌上的书, 那些东西跟慈生比起来简直一文不值。   将手中堆得满满、适合小猫吃的东西放在一旁之后, 萧望勉拨弄了一下慈生的小肉垫, 温柔哄道:“宝宝, 现在还疼不疼了?”   慈生的注意力被他分散了, 这会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竟然也觉得还好, 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   “咪呜——”不疼啦!   萧望勉又从喉间逸出轻笑, 侧身下去在软绒绒的耳朵之间亲了一口。   实在是没有忍住, 他抿唇,轻轻将那个软弹的小耳朵尖亲了两口。   耳朵上传来的奇怪触感让慈生“啪叽”一下坐在了垫子上, 喵呜抗议了两声,才勉强从巫师的魔爪底下逃脱出来,依旧伸出手,不依不饶地抓着这本书的外壳。   一般正常的书不可能有什么文字是一闪而过就没有了的, 肯定有问题,要么就是跟剧情有关的东西。   而且这本书是放在萧望勉这里的, 甚至还是放在他的卧室, 肯定会有什么比较重要的内容吧?或许有一点什么奇奇怪怪的剧情的点也说不定!   慈生软绵绵的小爪子落在了硬壳上, 试图将书扒拉过来看一看。   萧望勉自然没有异议,替他将书推过来。   现在定下来之后,书上又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干干净净的,仿佛只是一个外皮是黑色的硬质书。   这未免也太离奇了吧?慈生并不觉得自己会看错成这样,四条腿站的摇摇晃晃,不自觉地就几乎站在了书上。   他现在人还没有书大呢,跟那大块头比起来愈发娇小了。   团团转了两圈,又伸爪试图将书打开,可惜太重,伸出一只爪,差点失去平衡,摔一个四脚朝天。   萧望勉被他笨拙的行动吓了一跳,赶忙将人抱起来,轻柔地揣在自己的胸前,对宝宝猫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乖宝,吃饭好不好?”   慈生闻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香喷喷的味道,虽然很饿,但是还是想要先把这个奇怪的大部头给研究一下,;毕竟近在咫尺了——   “啪”的一声,下一刻,慈生就看到了一个精致盛放着猫宝宝食物的餐盘,重重地盖在了这本书的上面。   ……唔?   难道这本书不应该是萧望勉都会比较在乎的那种秘宝吗,怎么如此随意!   萧望勉看着怀里小猫瞪大的双眼,忍不住笑了一声,亲亲他的耳朵尖,轻声道:“先吃饭,宝宝——不吃饭的小猫会被我吃掉。”   慈生用粉嫩的肉垫踹了他一脚。   这就没办法了,萧望勉现在比他高比他大这么多,他手无缚鼠之力,萧望勉却能一拳打十个;他只能咪咪呜呜地撒娇,萧望勉却在这里“威胁”“恐吓”他。   等回头就定一个不许他耀武扬威的家规。   不过,一码归一码,对于面前萧望勉准备好了的饭,他倒是很感兴趣的,现在肚子都要饿扁了,眼睛亮晶晶地,先下意识地用鼻尖凑上去闻了闻。   最前面的小方块好像是甜甜的味道,闻起来奶奶的;另一个碟子里则是一点牛肉和蛋黄,都碾得碎碎的;好几种被挑走了刺的鱼肉也在小碟子里……   还有一碗羊奶放在边上。   好像全部都是小猫能够吃的东西,萧望勉不敢冒险,即使知道他本体是人,还是选择做得稳当一点。   慈生听到萧望勉介绍道:“宝宝,这是小奶糕,鱼肉……你想先吃什么?”   慈生矜持地对着奶糕的方向“咪呜”了一声。   香香!   萧望勉托着他,让他的软绵绵的小身子坐在胳膊和胸膛之间,原本是刚好可以够到那些吃的的距离,但是却稍微被萧望勉拉开了一点。   下一刻,一只修长冷白的大手拿着一块软绵绵的小奶糕,掰碎了一点,拿着一小块,送到了慈猫猫的面前。   慈生扭头看过去,却看到萧望勉轻轻翘起的唇角,看上去心情很好。   占便宜!   半晌,慈生才不满地“喵”了一声。   耳朵低下来,因为吃东西的动作也还不熟练,所以偶尔颤一颤。   奶糕的味道香香甜甜的,慈生倒是很喜欢的,很快就将萧望勉手里的吃完了,又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还想吃奶糕,甜甜!   萧望勉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   原先在前几个世界里,萧望勉就偶尔会表现出这种奇特的“喂养欲”,这样看着爱人全心全意依赖着自己,会因为某个小事而忽喜忽厌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幸福。   爱人变成了身娇体软的小猫,可以大大方方地揣在怀里,可以不让任何觊觎他的人看到他。   萧望勉心中滋生蔓延的浓烈黑色占有欲早就爬满了心房,只是在这种时候叫嚣得尤为激动,有千百种过分的方法,可以让宝宝哭唧唧地撒娇。   萧望勉顿了一下,先将那一小碟子羊奶拿过来了。   羊奶的味道说不上好坏,只是稍微有一点点怪怪的,慈生笨拙地尝了一口,舌头不会往内卷,所以感觉自己喝的盘子四周都是……   天呐,好笨。   慈生在心里说了自己一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在萧望勉的怀里蹭了一下。   “咪呜——”想吃小奶糕!   慈生忍不住撒娇了,仗着自己现在是小猫咪,肆无忌惮地撒娇了,在萧望勉的怀里蹭了又蹭。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听他的,直到他将桌上的吃的都品尝了一次,还想继续多吃两块小奶糕的时候,萧望勉把他给拦住了。   “宝宝,”萧望勉的手落在他的肚肚上,那里因为吃了许多东西而饱满了一些,原本不多,但是对于慈生这样的小幼猫就多了,“不可以再吃了,吃撑了肚子疼。”   慈生也感觉自己的胃饱胀了,确实不能乱吃,便有点点遗憾地将小脑袋收回来。   可是小奶糕的味道好香甜好好吃,他没有忍住,悄咪咪地舔了一下萧望勉的指尖。   那里不仅有小奶糕的味道,还有一点木头的清香。   ……好像更香了。   慈生吃饱了,懒洋洋地缩在萧望勉怀里。   现在肯定是晚上了,就算要去找海瑟姆、去市政府,也得到明天一早,所以现在这一段时间都是空闲的。   慈生现在精神得很,根本没有一点困倦的样子,在桌上那些吃食都差不多之后,他拍打了一下那本黑封皮的书。   萧望勉这才替他将书抽了出来。   将慈生抱到了换过了床单的床上,用新的天鹅绒软垫和枕头给他造了一个可以乱跑打闹的小天地,萧望勉将书打开,莞尔:   “宝宝要看吗?”   当然!   慈生更精神了,凑上去的时候尾巴一晃一晃,在萧望勉面前骄傲地翘了起来。   只不过,打开看了之后慈生就有一点傻眼了。   满眼望过去,全部都是各种语言文字交错糅杂的语句,上一句还是一横一撇,下一句就成了弯来绕去的小蝌蚪,再下一句就成了乱七八糟的英文。   好乱,这到底是什么书?   慈生眨了眨眼,试图在里面找出可以表达出“Magnum”的一个一个字母,只可惜翻阅了半天都没有找全,更别说后面更长的那个单词了。   他的动作像是抓蝴蝶一样,灵敏可爱,抓来抓去。   不过慈生的爪爪虽然没有那么锋利,也是有杀伤力的,但是这纸张好像一点都没有损坏。   这难道就是这本书的特别之处?   萧望勉完全是纵容着他翻页,很快翻到了一页清楚一些的。   慈生捕捉到了一个贯穿在整张纸上面的内容,主要写的好像是“Windows”,窗户。   窗户?   慈生抓住了这个词,旋即转过身扯住了萧望勉的衬衫袖子,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样子。   “咪呜!”   萧望勉单手支着腮,斜斜依靠在床上,一缕黑发落在深邃的眸间,冰凉冷漠到了极点的脸上也微含着些许的笑意。   “嗯?”   慈生觉得他肯定知道窗户指的是什么,不过萧望勉现在一副……   “宝宝想睡觉了吗?还是想要亲亲?”   慈生瞪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再纠缠一下书上的内容,就感觉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他被萧望勉整个抱到了怀里,萧望勉只用了一只手压住了他的脖颈,他便不能动了,只无力地扑腾了两下腿,不满地“喵喵”了两声表示了抗议。   萧望勉的另一只手伸出来揉搓了一下他的小肉垫,半晌大概是觉得光是摸一摸还不够过瘾,又低下头来亲了一下。   绵软的小肉垫碰到唇,是有一点怪怪的触感。   慈生:“咪呜!”把你占便宜的嘴拿开!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微微震颤的胸膛贴上了慈生的身子,几乎将他整只猫都包在了里面,哄道:“乖乖让我再抱一下……好想你。”   慈生原本还在挣扎,想用后脚脚在萧望勉的俊脸上留一个梅花脚印,但是听到他说到“好想你”的时候,就慢吞吞地收了回来。   好吧,我也挺想你的。虽然只是一会没有见面,但是就已经很想你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萧望勉发出了一声几乎满足的喟叹,随手扯过了身旁底下的被子,将他和慈生两个人都裹了起来。   他似乎是动了动手,立刻,在周围摇曳的蜡烛便自动熄灭了。   安静的卧室中是华美的装饰,但是在黑暗中隐隐约约透露出了一点近乎于妖艳和诡异的颜色,这种异常很快就消失了。   慈生没有来得及看到,他被萧望勉换了好几个姿势揣好,最终还是窝在了他的颈窝和胸膛那里。   像是在试探这块地方适不适合睡觉一样,慈生来回用爪爪踩了踩。   猫猫的视力很好,可以看到萧望勉脸上满足的笑意。   哼。   慈生果断地将爪收了回来,小皇帝一样大咧咧地占了一块地方,懒洋洋地闭上了双眼,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慈生几乎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喘气了,连翻身都没有办法翻。   他挣扎着喵喵叫了两声,才发现自己现在和男人的姿势是什么样子的。   萧望勉困住了自己,将脑袋整个埋在了他的肚子上。   绵软白白的肚肚上绒毛被揉乱了,温凉的气息规律地喷洒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萧望勉高挺的鼻尖顶得他有点难受。   坏人。慈生被他摆成了四脚朝天的姿势,无力挣扎反抗他的亲亲和抱抱,半晌之后看到男人睁开了双眼,才气鼓鼓的坐在了他的脸上。   萧望勉刚醒过来,声音还有一点沙哑,就算被小猫一屁股坐在了脸上,他也不介意,双手托住了猫咪的爪爪将他往下挪,旋即在他濡湿的鼻尖上亲了一大口。   “宝宝,乖乖,早上好。”   今天要赶紧去市政府一趟了,萧望勉本来名声就不好,得赶紧去领个养小猫的证明,不然马上容易被周遭的居民议论;慈生自己也想去市政府,探听一点消息。   想到这里,慈生矜持地“喵”了一声,迈着颤颤巍巍的小蠢步子,从萧望勉的手里挣扎出来。   旋即,他对着楼下的方向顶了顶脑袋。   “宝宝饿了?”萧望勉坐起来,一把把逃逸的小猫抓回来,“老公给你做饭,好不好?还想不想吃小奶糕。”   慈生点了点头,就看到男人带着他掀开被子起身,将他抱在怀里准备下楼。   他走过的地方,那些蜡烛和水晶灯都会自动点亮,将室内照的灯火通明,窗帘没有拉开,分辨不清楚现在的时间。   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   慈生本来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旋即就被面前的小奶糕撷取了心神,乖乖地把早饭给吃光了。   萧望勉支着手,轻笑着看着慈生将东西吃完,旋即准备将面前的盘子洗掉,然后带慈生上楼。   慈生不满地“喵喵”了两声,赖在了桌上不走,小脑袋对着外面的方向指了又指。   萧望勉顿了一下,旋即对慈生道:“乖宝宝,你想出去吗?”   “喵!”   “……好,宝宝想出去就出去。”   萧望勉妥协了,他在家中为了抱小猫更舒服一点,只穿了一件丝绸的白色衬衫,此时将外面的巫师黑袍套了上去,整个人的气质顿时更阴郁了。   唯一有点违和的就是怀里的小猫咪,天真活泼又不害怕人,毛茸茸的小尾巴时不时晃一晃,很有一副耍赖的嘴脸。   他吩咐萧望勉出门,但是自己也不认得市政府在哪里,就先让他沿着这条路慢慢往前走。   外面的天气依旧不是很好,天上的乌云一直没有散去,整个乌撒托比都被笼罩在一层阴霾之中,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鱼腥味,又夹杂着一点海风的咸涩,也将远处人们议论的声音给传递了过来。   “……是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事情,我们乌撒托比可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出现了!这是什么诅咒么?!”   “哦,老天爷,算我求你,别乱说,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在哪里,乌撒托比!这里可是人们的乌托邦。”   “但是……”   慈生被萧望勉抱在怀里,虽然耳朵很好,但是听到的内容模模糊糊的,只能知道远处似乎是有人在聊一些什么。   他竖起耳朵听了半晌,最终推了萧望勉的胳膊一把。   萧望勉无奈又宠溺地换了一个方向,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几个正在交谈的人,让慈生能够听个清楚。   “……你都不知道,那个少年死得可是死相惨状,据说——我只是听到,他的肚子都被剖开了,里面的内脏不知道被谁拿了出来,似乎还丢了一只眼睛。”   “我的老天爷!上帝保佑,这个孩子可以安息。”   “哦,他可也不算是什么好东西,他是个混小子;不过就算是这样,仁慈的乌撒托比也会原谅他的,我倒是觉得他是惹怒了……”   那几个人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们扭头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好走到了巫师的这一条街。   其中的一个人刚想松一口气,扭头四处看了一下。   他被吓得一哆嗦,因为他居然看到了怀中抱着某样宝贵东西的巫师正安静、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慈生听他们说话说到一半没下文了,好奇心尚且才被吊了起来,更何况还听到说有一件莫名发生的命案,就更好奇了,扒拉着萧望勉的胳膊,软软地“喵”了一声。   那些人听到了声音,如梦初醒了,一个人声音颤抖道:“巫师大人,早上好,很高兴今天可以见到您。”   虽然说的是很高兴,但是紧张的神情好像在说“真倒霉”;拉扯着同伴的手,想要赶紧离开。   半晌,他们在没听到萧望勉招呼的时候也不敢走,踌躇了好一会,才听到萧望勉对他们道:“早。”   与此同时,好像还有一声弱不可闻的“喵”声。   大概……大概是错觉吧?!   他们松了一口气,一个人赶紧道:“那我们就先去市政府路了,不打扰您!”   市政府?慈生听到了这句话,立刻拍了拍萧望勉的胳膊,“咪呜”了两声,示意他赶紧跟他们一起过去。   “……”   那些人们对视了几眼,纷纷对于小猫奶奶的声音有一点不可置信。   巫师怎么会忽然养一只小猫?!他不杀猫都算是好的了。   接下来一句更是令他们大跌眼镜,他们居然听到了冷漠到不近人情的巫师道:“我也去。”   虽然心头涌上来了一股害怕,但是他们总不能让巫师不跟着走吧?   一边胆战心惊,一边颤颤巍巍,众人脚下的步子几乎快到了一个新的地步,半晌,直到看到了市政府的大门,他们还松了一口气,小心地扭头看了巫师一眼。   只是没想到,又是一声软软的“咪呜”响了起来。   旋即跟在猫咪叫声之后的,是男人的一声“谢谢”。   就,就有一种,这个小猫像是巫师的宝贝一样,不仅被捧在手心,巫师还听他的话,小猫喵一声,巫师就答应一声……的感觉。   他们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崩塌重塑了一次,忽然间也觉得……这个传闻中的巫师似乎也没有这么可怕。   半晌,有一个胆大的人忍不住开口了:“那个……能问问您,您怀里抱着的是您的小猫吗?”   提到小猫的时候,巫师周身阴郁的气质顿时消散了些许,开口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笑意:“是,我的小猫。”   慈生用濡湿的鼻尖蹭了蹭萧望勉的胳膊。   “哦……他真是非常可爱,”那人赞叹了一句,看到了从他怀里冒出来的一个白白圆圆的小耳朵,感觉自己说话都轻松了一些,“这里可以登记,您过后还可以拿到了一个专属于您小猫的项圈,就不容易走丢了。”   萧望勉“嗯”了一声,颔首道:“好。”   话音刚落,萧望勉便抱着自己的小猫,两三步走进了市政府之内。   这里的位置很大,也跟其他的那种市政府不太一样,甚至有一块空闲的地方是专门留给小猫嬉戏玩耍的。   倚靠着门的一些工作人员正在三三两两地聊天,面前来了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旁边跟了一个男孩,似乎在询问什么消息。   其中工作人员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扭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   “哦,我已经说了,暂且还没有看到过……哦!”   那人的哈欠硬生生被吞下去了,赶忙站直了,对着萧望勉就鞠躬了:“祝您晨安,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萧望勉淡声道:“我要跟我的小猫登记。”   在他怀里的慈生“喵”了一声表示赞同,蹭蹭挤了挤,从怀里冒出来了一个耳朵尖。   “好!这是登记表,给您放在这里,请您填一下……”那人赶忙道。   “可以看一下您的小猫吗?我们要记录一下。”   慈生听到了那人的话,将脑袋又往上蹭了蹭,露出了湿漉漉水汪汪的眼睛。   在他探出头来之后,几乎旁边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有一个人没憋住赞叹道:“哦!您的小猫,这真是我见过最可爱漂亮的小猫!”   而且还这么乖这么听话!   萧望勉轻轻勾起了唇,单手将慈生紧紧抱在了怀里。   “不过这个猫的长相,好像是——”   说完之后,那人还特意对着一旁背对着巫师的男人努了一下唇。   身材健硕的男人回头,对工作人员的话表示好奇:“你说什么?”   慈生恰好也将脑袋转了过去。   诶,这不是昨天晚上看到过的海瑟姆吗?   旁边跟着的好像是那个艾比-阿特曼。   海瑟姆显然也认出来了,他后退了两步,脸上有一些微不可见的窘迫,对着工作人员道:“是,没错,我昨天晚上见过的小猫确实就长这个样子。”   慈生明白了,大概他是过来准备跟市政府“报案”了,只不过没想到在报告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来登记的萧望勉。   “喵喵——”   萧望勉扭头,淡淡地瞥了一眼海瑟姆,没有说话。   海瑟姆更窘迫了,半晌之后他才道:“哦,先生您晨安,我只是想替您提前说一声,因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您怀里的小猫,昨天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萧望勉感觉的到怀里的慈生挠了一下他的胳膊,好像在问“哪样的事情”,他轻轻揉了一下猫咪的小耳朵,替他淡声道:“哪样的事情?”   海瑟姆神情有些许的凝重,咧嘴挤出了一个算不上是真诚的笑容,开始陈述:“您可能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一起命案,整个乌撒托比都在谈论这件事。”   “死者是一个年纪不大的混小子,时常在外面鬼混,但是按道理说他这样的小年轻不该得罪什么足够致他于死地的仇人,偏偏……”海瑟姆的眼神有一些闪烁,“今天早上有人在码头的附近发现了他,他被开膛破肚了,里头的内脏不翼而飞,还瞎了眼。”   “这个混小子,昨天晚上的时候我还看见过他,那时候他很过分,试图对一只无辜的小猫动手,还说要杀了小猫……”   “那一只小猫,就是现在您抱着的这一只,您大概也知道他昨天晚上受伤了。”   海瑟姆没有说的话还在后面。   慈生清楚,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来,意有所指,萧望勉是为了猫咪报复了那个雀斑青年。二来,意思是他这个神奇的小猫自己“显灵”了。   总之,都跟他们两个有着千丝万缕难舍难分的关系。   或许海瑟姆并不是故意要过来“举报”他们的,只是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过来说一下。   他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怀疑有多明显,赶紧补充道:“当然,这件事跟您肯定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在想是否跟乌撒托比的传统有关——因为乌撒托比的人从来不敢伤害小猫,至于我提到关于您的小猫……只是顺便而已。”   慈生其实没有什么责怪他的意思,毕竟人家就算怀疑也是挺正常的,而且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海瑟姆拍了一下旁边男孩的脑袋,声音里带着点怒气:“艾比,快点过来给别人的小猫道歉,我早就已经说过了,让你不要跟着那个家伙鬼混,你看,现在后悔了吧!”   艾比终于将垂下来的头抬起来了,他的脸色看上去很苍白,唇角干裂,黑眼圈几乎挂到了地上,看到了白色小天使一样的小猫之后,吓得浑身都是一个哆嗦,战战兢兢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碰你的尾巴,是我的错……”   海瑟姆看着手上写着表格的巫师已经将手停下来了,声音颤抖道:“现在……艾比已经知道错了,他的父亲艾克里马上就会回来,到市政府来找他,阿特曼家会给您赔偿。”   “……”   萧望勉放下了手里的笔,将表格重新递还给了工作人员,扭头,淡淡对着海瑟姆道:“不用。”   但是他周身凝郁的不悦犹如实质。   海瑟姆松了一口气,继续替艾比求情道:“其实艾比跟那个混小子的来往并不多,都是那个混小子蛊惑艾比的。他的父亲不知道在哪里发了一笔大财,之后就一直不着家,对孩子的管教不到位,之后艾克里那家伙肯定要多多管着自己的孩子了。”   艾比一直都握着自己的衣角,看上去可怜兮兮的,终于嗫嚅着开口:“爸爸……爸爸会过来吗?”   “当然!”海瑟姆握了一下艾比的肩膀,抬起头又对着萧望勉讨好地笑了一下:“您稍等,他马上就会过来了。”   原本工作人员们还都在状况外,现在则算是在三言两语之间明白了事情是如何发展的,他们也情不自禁地开始有一点点怀疑面前的巫师。   原来海瑟姆跑过来跟他们说,昨天的雀斑青年在死之前对一个小猫动手了,这件事会不会跟猫有关,他们还觉得只是海瑟姆想多了。   乌撒托比的禁忌很多年都没有人犯过了,大家也不知道犯了禁忌的人会如何,这里是最安全的乌托邦。   而且那个禁忌……只要不是杀猫,不至于要置人于死地的吧?   但是现在他们迟疑犹豫了,哪怕跟乌撒托比的禁忌无关,也跟小猫的主人有关。   这可是那一位巫师!万一是巫师动手的呢,他们无从得知。   空气一瞬间陷入了诡异死寂一般的沉默。   工作人员沉默地收拾着登记的材料,间或交换了一两个眼神,在众人的身上逡巡。   慈生还在思索。   这件事……好奇怪。   昨天晚上,萧望勉全程都跟他在一起的,连手都不松开;而且有他做约束,萧望勉不太可能出门杀人,凶手肯定另有其人。   那就更难说的通了,为什么会将那个少年杀害呢?难道少年真的触碰到了乌撒托比的禁忌,遭到了诅咒的反噬吗!   他有点困扰,倚靠在萧望勉的怀里,哼哼唧唧的。   水汪汪的眸抬起来,对上了萧望勉幽深却温柔的眸,能感觉到他抚摸着自己温柔万分的动作。   萧望勉垂头,珍惜万分地亲了一下他的耳朵,哄道:“走吧,宝宝,我们回家了。”   慈生今天该得到的消息都差不多了,感觉自己需要时间梳理一番。原本要同意跟萧望勉一起离开,但是旋即,他听到了来自大门口的“砰”一声,似乎是有人来了。   他登时将耳朵竖起来了,也喵喵叫着让萧望勉停下来。   萧望勉果然停住了脚步,看着面前酒气熏天、跌跌撞撞走进来的男人。   那男人一走进来,旁边的男孩就跟一个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重重地扑到了男人的身上,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哭腔道:“爸爸!”   显然,这个人就是艾克里。   失魂落魄,看上去神色萎靡,颓废万分又焦虑失败的样子。   海瑟姆看到了他,明显大吃一惊,他也快步上前,扶住了被艾比撞得后退的艾克里,失声问道:“艾克里!?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一副模样?”   慈生:“咪呜。”   真是奇怪。   艾克里一把抓住了艾比的胳膊,魂不守舍的模样看上去分外的狼狈,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海瑟姆,僵硬道:“嘿,海瑟姆……”   海瑟姆看了看他,又扭头看了看巫师萧望勉和小猫慈生,头疼道:“艾克里!莎拉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好好管教你儿子,你看看现在……”   “我知道……我错了,”艾克里痛苦地捂住了脸,“莱格斯是个骗子,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我相信了他,很快我也要完了,全完了!!”   海瑟姆大吃一惊,他握住了艾克里的肩膀:“你说什么?”   艾克里扭头,将头对上了萧望勉怀里的小猫。   瞳孔骤缩,他后退了两步,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梦、梦里的,是出现在了梦里的……”艾克里嘴唇颤抖,“开始了,那东西来了,我们都要死了,那个孩子只是一个开始……”   “爸爸!!”艾比发出来了一声像哭一样的咆哮,几乎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能发出来的,“我知道约翰是怎么死的……求你了爸爸,你不要死,下一个就要轮到你了!”   慈生有些吃惊,没控制住“咪呜”了一声出来,为什么这个男孩会知道昨天事情的真相,但是刚刚却一直不说?!   可惜他现在只是一只没有办法交流说话的小猫,想要指望萧望勉也不太可能,在纠结和犹豫的时候,他竟然看到艾比抱着他爸爸,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直冲冲的把他从市政府里撞了出去! 第81章 邪神低语(4)   慈生在看到艾比抱着艾克里冲出去的时候, 就把爪爪搭靠在了萧望勉的手上,大声“喵”了一声。   海瑟姆的反应也很快,他在一片哗然之中迅速地跟在他们身后打开了大门, 准备一把抓住艾克里胳膊的时候, 却看到艾比的双眼通红,像是中了什么邪魔的诅咒一样,一瞬间身上冰冷的气质并不像是正常的孩子,像是什么恐怖的黑暗生物。   海瑟姆被这个眼神吓了一跳, 在愣神的一瞬间, 就看到艾比抓着艾克里逃也似的跑走了, 简直就像是活脱脱的兔子。   将罩在头上的兜帽拿掉了, 男人俊美冰冷的外表苍白, 在阴沉的天气中显出了两分与之相称的傲慢。   萧望勉听到了宝宝“喵呜”的声音, 低下头亲亲他的耳朵,又将他从胸前的衣袍内抱出来一些, 亲了一下他的肚肚, 兴致缺缺道:“宝宝, 答应我要回家的。”   现在的情况不是不一样了嘛,慈生着急地喵喵叫了两声, 只恨自己没有办法说出话来喊萧望勉快追上他们。   于是,慈生低下头来着急地舔了一下萧望勉的鼻尖。   猫猫粉粉的小舌头上有微不可见的倒刺,舔在人鼻尖的时候有点微微的刺麻,触感奇妙。   萧望勉从喉咙中逸出来了一声淡淡满足的轻笑, 旁若无人地亲了一下小猫的鼻尖,甚至还将猫猫软软弹弹的小耳朵含了一点进去, 慢慢拨弄了一下, 很是磨人。   旁边的海瑟姆似乎是不小心注意到了他们, 一瞬间将自己的脑袋扭过去,对上了萧望勉沉沉的目光。   吓到立刻将头偏了过去,双腿打着颤,赶忙往父子两人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慈生哼唧了两声,肉垫拍打在了萧望勉的唇上,含义不言而喻。   萧望勉轻笑,无奈纵容道:“好,听你的宝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   话音刚落,他便立刻开始行动,不紧不慢地跟在了海瑟姆他们的后面,远远看过去,能看到一人在后面死死追逐着前面的一大一小。   明明也感觉不到萧望勉走的有多快,看上去不紧不慢的,但是偏偏没走两步就已经追上了海瑟姆。   海瑟姆奔跑的气喘吁吁,目瞪口呆地看着走过去的萧望勉,在他忍不住喊道:“快追上了!”   结果,在下一刻,在拐角处,那一对父子便匆匆转身。   海瑟姆再次跟上去的时候,发现人影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   先不说是怎么消失的,就算是消失了,萧望勉也应该来得及追得上才对。慈生感觉有点奇怪,“咪呜”了一声,却听到了萧望勉温声道:“人消失了,走吧宝宝,我们回家?”   ……总感觉萧望勉不是追不上,只是想要回家而已。   现在的状况很奇怪,莫名跟自己有接触的奇怪青年去世了,另外两个人也忽然发疯,甚至提到的莱格斯家族也出现了问题。   而自己现在变成了小猫咪,萧望勉也不着急,高高兴兴地养着自己。   但是自己现在不知道剧情的发展,万一害死了主角什么的……可就糟糕了。   真是愁人,但是吧,老公傻了他不能傻。   慈生不满地用喵语说了萧望勉一通,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懂,但是看他表情,被骂了好像也挺高兴的。   旁边的海瑟姆似乎是愣住了,看了半晌,还是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注意到一直妨碍着自己的男人离开了,萧望勉将怀里的乖乖掂了掂,揉了揉他的尾巴根:“宝宝是不是不想回家呀?”   尾巴好敏感的,不能乱摸!   慈生“嗷”地发出了一声小奶音,甩了一下尾巴,蹭了蹭他的手心,旋即点了点头。   “好,”萧望勉顺着这条街一直往前,“那我带宝宝去买玩具好不好?你想要什么呀,毛线球,洋娃娃……”   又不是真的小猫咪,谁会喜欢这些呀!慈生不满意地顶了他一下,但是却被萧望勉自娱自乐地曲解成了同意了。   “好的乖乖,你想要什么全部都买下来,”萧望勉的黑袍被略微掀开了一点,主要是被慈生蹭乱的,他却丝毫不在意。   萧望勉说要带他过来买玩具,就是真的买玩具;这个时代的玩具店竟然也很漂亮精致,甚至这种复古的风格比现代那些杂七杂八的廉价玩具还要让人喜欢。   叮铃叮铃的风铃响了起来,打开门,便能看到其中摆放整齐漂亮的一整排玩具,有些不先进,但是很精致。   “您好,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助您的——”店主脸上带上了洋溢的笑容,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他看到了萧望勉袍子的帽子掀了起来,露出了的脸庞令人眩晕。   他看萧望勉的装扮有些许的眼熟,再仔细一想,这便是那位之前遇见的巫师。   他擦了擦汗,继续好不容易地维持住自己脸上的笑容:“您继续看、您想要什么请告诉我……”   萧望勉只微微颔首了一下,还是将全部的目光都落在慈生的身上,温和哄他:“宝宝,想要哪一个?”   店主没想到他是过来替怀里的猫咪买的,一时间竟然僵硬住了,又想要做出这一份生意,想了想之后小心翼翼道:“这里有很多漂亮的毛线球,可能会比较适合小猫咪……还有这里的。”   他将那一个摆着一些东西的盘子转了过来,极力推荐道:“给您看,这里有很多精致的航船模型,还有一些——”   慈生忽然“喵”了一声,对着那个航船的模型的方向。   店主注意到他看向了船,赶紧道:“这航船的模型是从罗斯卡托德带来的,这是一辆传奇的船,当年披荆斩棘,从传说中的犹格斯开到了罗斯卡托德,紧接着就来到了乌撒托比……”   慈生没将店主的话听进去,只是对着那个模型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一点熟悉,就很想要凑近了看一眼。   萧望勉轻轻揉了揉他的尾巴尖尖,宠溺地带他走到了模型的面前。   木头制成的东西上面用昂贵清透的漆刷了,精雕细琢,几乎连船上有几根桅杆都雕刻地清清楚楚,还有一些别的细节,全部都栩栩如生。   不过最关键的是,慈生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航船的模型上似乎都没有窗户。   没有窗户,是否跟之前那本书上曾经提到过的“window”有一点关系?   “喵!”就这个!   萧望勉亲了一下他的脑袋,轻柔道:“好。”   萧望勉听到店主高兴的声音,替他们将东西包起来,旋即还兴致勃勃地对他们道:“客人们,您二位真的是眼光太好了,您二位一眼就看中了店里最好的一件模型,从罗斯卡托德带来他的莱格斯因为他的好眼光赚了一大笔,连带着他的朋友阿特曼都发达了,您的眼光这么好,想必也会发财!”   他现在心情好多了,连话都说得多了两句:“哦,想必您已经去市政府跟您的猫咪登记过了,那地方是不是有阿特曼他们一家?!”   萧望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在慈生拍着他胳膊的时候点了点头。   店主紧接着跟了一句:“那您想必已经见到了阿特曼了,他现在看上去是不是容光焕发?听说他跟着莱格斯去了一次罗斯卡托德,若不是我要看着店,我也想跟着他们去一趟,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次经历啊!”   萧望勉淡声道:“……艾克里说,莱格斯是个骗子。”   “怎么会?!”店主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中包装着玩具的动作顿住了,好半晌才继续将包装纸裹上壳子,嘟嘟囔囔:“好吧,看起来之后他们没法给我的店里送来些模型了。”   他有点遗憾,将手中的模型递给了萧望勉。   萧望勉接了过来,另一只手还好好托着慈生。   他付了钱,微地颔首致意,旋即就带着慈生转身了。   “宝宝不是挺喜欢的吗?”萧望勉轻笑了一声,带着他往回家的方向走,“等一会想吃什么?”   慈生感觉现在的萧望勉对自己每天的喂养政策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还要出去玩一会。   可是虽然表面上一点有关于剧情的内容都没有提到,但是实际上,却也给出了两三个有用的线索了。   “MAGNUM INNOMINANDUM”、“Windows”,航船模型,艾比……   只是这些线索全部都是散乱下来的,没有一条有用的线将这些东西穿起来,看不到事情的真相,这些全部都还得放在后面。   “好了,宝宝。”   萧望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他回到了房子的面前,那扇门自动打开,露出里面幽深万分的房间。   在下一刻,蜡烛便全部被点亮了,营造了温馨又安心的氛围。   几乎可以让人卸下所有的疲惫,可以把一切疑惑和不安心都扔在外面。   “回家了。”   萧望勉脱掉了自己的外袍,丝质冰凉的衬衫上没有沾染丝毫体温。   *   慈生吃了萧望勉给他弄好的小奶糕,今天除了小奶糕还有虾泥打成的宝宝辅食,慈生很怀疑萧望勉是从哪里学会的这种东西。   不过他吃的倒是很高兴的,抱着奶糕块吃的不撒手,等萧望勉将盘子将他爪爪底下抽走,他才勉为其难地矜持坐起来,等待萧望勉给他擦爪爪。   萧望勉低笑着亲亲他的小粉肉垫。   吃完饭没有多久,慈生就感觉自己有一点困了;中午原本就容易感觉到疲倦,他又吃完饭在床上小皇帝一样巡视了一番,在床垫上摁上一连串的梅花印,旋即就困了,缩在萧望勉的怀里打滚,沉入了梦乡。   他明明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睡眠,但是发现了自己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片绚丽的玫瑰花园。   是在做梦吧?   只不过梦里的自己怎么还是个小猫咪,走路都走不稳,感觉玫瑰花都比自己要来得高。   洒金的小道上有着抽条的新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招摇地指引着他往里面走。   远处原先是一片隐藏在黑暗中的庄园,在慈生靠近的时候却显露了一些出来,精致的屋檐下坠着散发着淡淡黄晕的灯,仿佛在指引远处的路。   这里的台阶非常高大,慈生必须得要整只猫挂上去才能往上爬,就算是再高大的人类都不可能用这么大的台阶。   夜鸦偶尔发出了一两声凄鸣,在空中振翅飞走,落下一两片黑色的羽毛。   气喘吁吁走了好久,慈生才终于感觉到面前出现了一片宽阔的平地,像是自己在上一世末世的时候做梦遇到的地方。   有着精致的下午茶桌椅,有着漂亮的小甜点心,就是没有萧望勉。   慈生喵喵叫了一会,顺着这条路继续往里走,却看到了高挑俊美的男人正低头,不知道在跟谁低低地耳语什么。   萧望勉眉目间有着淡淡的忧伤,优越的鼻尖落在了那人白皙细腻的脸颊上。   旋即,他苍白的唇也在那人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在拉莱耶的宫殿。”   “喵呜!”   慈生毛都要炸开了,是谁营造的障眼法,让萧望勉在他面前对着谁亲吻?   他跑的蠢蠢的,差点滚在了地上,可怜兮兮地对着萧望勉“喵”了两声,却一点都没有看到他扭头。   “我发誓,我会带你重新……”   慈生有一点困惑,因为他知道萧望勉不可能会去亲吻别人,所以这肯定是虚妄的幻想,或者,这个躺下来的人是他自己?   可是萧望勉又在发誓什么……?   慈生再次靠近,原本是自己看不到他们的角度,但是旋即,他抬头的时候,却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忽然变高了,好似魂魄忽然出现在了空中,从高处俯视着底下的两人。   慈生意料之中看到,那张脸是属于自己的。   可是,“自己”现在,正躺在棺材里。   ……   慈生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大口喘息了一会,从嗓子里发出了委屈巴巴的小奶音。   萧望勉好像还没有醒过来,面容平静地平躺在床上,颈旁边的位置有一些凌乱,原本是属于慈生的位置,现在还尚且残留了一点温热的温度。   “呜……”   那个梦醒来之后还有一点惊魂未定,似乎这一觉睡了好久,他感觉有一点不清醒了。   原本他是想要将萧望勉喊起来的,可是又想了一下,还是没有选择小心翼翼、安安静静地从他的颈窝旁边挤出来。   最近的事情太复杂了。   上一世遇到的简余没有在骗他,果然,系统给的难度越来越刁钻,困难越来越大。   有些东西可能不是萧望勉没有告诉他,而是萧望勉没有办法告诉他,或者是不敢。   慈生小小地回头看了一眼萧望勉,能够看到他俊美的侧颜,似乎没有什么思虑,只是在静静地等着某件事情的降临。   慈生扭头,脑袋的位置刚好是对上了这两天看到的最难理解的两样东西。   他现在的距离离萧望勉的书桌有一点远,他有点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先是从床上跳了下去。   萧望勉给他铺了垫子,所以不疼,就是猛然地一摔,令他有一些猝不及防,情不自禁就有一点泪眼汪汪了,看上去可爱又可怜。   他努力憋住了自己的哼唧,蠢蠢地顺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到那个椅子的时候,爪子扒住了凳子腿,不小心发出了一声有一点刺耳的摩擦。   尽管他的爪爪并没有很锋利,甚至都没有办法好好地嵌入椅子腿,但是他小小“喵”了一声,勉力将自己送上去了。   好痛,但是……   就差一点点了!   慈生一鼓作气,猛地一跳。   轻手轻脚地落在了书桌上,尽管身体还在打颤。   他松了一口气,慢吞吞地挪到了萧望勉的那一本黑色的大部头书籍那里。   睡梦中的萧望勉似乎略微皱眉了一下,慈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泪珠不自觉地滚落了下来,还有一些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又被他憋了回去。   慈生用牙咬住了书籍的封面,两颗尚且还没有长得很锋利的小奶牙只在书籍封面上留下来了一点点浅浅的痕迹,还有一点淡淡的水痕。   打开书之后,慈生将自己的脑袋抬起来,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下,找到了记忆里有“窗”的那一页,开始从上至下细细地阅读了一遍。   有一些之前没有看懂的词汇,现在忽然有一点头绪了,比如原本很难发音和了解的“犹格斯”,以及有些拗口的“罗斯卡托德”。   这是今天他们在那个玩具店的时候曾经听到的词汇,是用在那个“披荆斩棘”的航船模型上的。   航船……在这里。   慈生犹豫了一下,伸爪,将旁边的航船模型抓了过来,放在了大部头书的旁边。   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慈生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只发现航船上似乎出现了一点变化,在模型放在书籍上方的时候,那原本就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零件和细节似乎都更加精致了起来,慈生毫不怀疑,那扇雕刻出来的门似乎真的可以打开。   他伸出了一点爪爪尖,山竹一样乳白色的小绒毛碰到了那扇小门,下一刻,便看到那门“砰”一下开了!   他的尾巴尖竖起来了,可爱到不行。   门打开之后,里面的内容似乎并没有雕刻,只呈现出来了一大片混沌和没有形状的扭曲物体。   慈生的尾巴晃了一晃,有点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情景,他继续将脑袋往旁边看,惊讶地发现,原本没有窗户出现的航船上竟然多出了几扇奇怪的窗,像是幽邃的眼一样黑洞洞。   从窗里探出来了一点扭曲跳动的东西,不知道是否是人影,在跳舞一样的扭动里渐渐消失了。   随即,窗户又被猛地关上!   没有风,没有动力,航船模型像是自己活生生地活了过来,将空气当成了海,自顾自的在海中奔腾翻滚。   在与海浪搏击的时候,他们似乎碰到了什么巨物,先是一撞,旋即在空中翻滚了一圈,重重地落在了书上。   奇诡的景象消失了,只剩下了一个略微有些残破、不再崭新的航船模型,孤零零地躺在一本普通的大部头黑色书籍上面。   慈生被吓了一跳。   主要问题不是他的胆小,而是这个航船模型上呈现出来的景象实在是太过离奇和真实,又或者是有些神奇,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那些奇怪的、扭曲的,让人的精神值急剧下降的东西,似乎全部都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在那些景象消失的时候,慈生听到了依稀的一声:   “……在无人的地狱,在无窗之地,是祂们的沉眠之地。”   慈生悚然,小猫喵了一声,是情不自禁的害怕。   他感觉浑身忽然有一些燥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有点弱弱的呻吟。   想要下去……想要找萧望勉。   但是想要下去的时候,却又因为这个高度而望而却步了。   好高……不敢下去。   上来容易下去难,慈生想不惊动萧望勉慢慢下去的,但是现在浑身忽然涌上了一股愈发强烈的热意。   滚烫,汹涌。   刚刚的那一幕似乎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魇到了,很难受。   终于有些忍不住,慈生可怜道:“咪呜……”   “喵……”   撒娇一样,尚且还在床上沉眠的萧望勉终于慢慢苏醒了过来,睁眼之后还有些没缓过来。   “宝宝,你怎么跑到那里了?”   他的声音微哑,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一大片苍白有力的胸前和精致的锁骨,那里还有一点被慈生压出来的红痕。   慈生“没敢承认”自己刚刚将那个大部头和航船模型搞乱了,而且还弄得自己浑身难受。   可怜兮兮地缩在书桌上,朝着萧望勉的方向。   下一刻,男人的眼神微暗,伸手将他的乖宝宝抱了起来,轻松地托住了他的小屁股,亲亲耳朵:“不怕,宝宝,下一次不要乱跑,好不好?”   “呜……”   慈生感觉到萧望勉的手掌是微凉的,原本触碰到自己的皮肤应该是很舒服的,可是在短暂的舒适之后又再一次滚烫了起来,他没有办法,只能无力地挣动。   萧望勉的动作略微顿了一下,很快就将他托起来与自己平视了。   “宝宝,这些东西是不是你弄乱的?”   他语气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带着无奈宠溺的纵容,还特意把小猫托起来,慢慢往床边缘走。   “好坏的小猫,这么坏的小猫应该被惩罚的。”   慈生浑身是无法忍受的燥热,旋即又带上了一点难受和害怕,对着萧望勉的时候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萧望勉哪里是真的舍得惩罚他,只不过是将猫宝宝抱起来揣怀里,旋即带着他倒在了绵软的床铺上,抓住他的两只爪爪不松手了。   他语气低喃,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悲伤,轻轻的笑意在吻着慈生的时候显得煽情又甜蜜,轻柔地问道:“好宝宝,乖宝宝,想要怎么被惩罚。”   慈生感觉自己眼前一片五颜六色的小人在跳舞,就好像是吃了什么中毒的菌子,感觉自己也要飘起来了。   唯一给他的指引就是面前的人。   低低的呢喃好像是恶魔的低语,又像是玫瑰的引诱,轻而易举就让慈生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通体奶白的小猫哼唧了几声,眼睛里水汪汪的,冲着面前的人发出了一连串可怜兮兮的喵呜,在萧望勉被喊得失声的时候,他猛地从萧望勉的手中挣了出来。   因为害怕小猫被掐得疼,萧望勉并不敢大力,轻松让他挣脱开来之后还有一瞬间的怔愣。   “惩罚……想要宝宝主动过来给我亲——”   他话戛然而止,看到慈生无力又难耐地在他胸口打转。   原本眸略微沉了一些下去,在慈生看不见的角落,他的手攥紧了一些,但是紧接着小猫的动作就让他乍然松开了拳头。   慈生主动凑了上来。   尽管面前的人是带给他难受和疼痛的根源,尽管面前的人是他的欲望之根,但是他还是愿意飞蛾扑火一般投向他。   坚信他可以让自己从火焰中逃离。   小奶猫的浑身都是香喷喷的,扑进萧望勉怀里的时候几乎像是一团要即将融化了的棉花糖,蹭来蹭去,甜到人心都发颤。   光蹭还不够,慈生还特意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在萧望勉的下颌上舔了舔。   男人苍白的皮肤上被舔出了不甚明显的红痕,还有些许濡湿的水光,柔情蜜意却又折磨人。   因为慈生是正常人的心智,明明神志清醒,却又是娇憨的神态,无所觉地勾住萧望勉的心神,乖又甜。   “咪呜……”   萧望勉想要哄他,揉了揉他的小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毛茸茸的小下巴,心头满溢:“乖乖,乖乖变成人好不好……”   慈生有点迷糊,傻乎乎地对着男人的指尖舔了舔。   男人的指尖尚且还带着淡淡的奶糕味,被慈生舔了舔之后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有点无奈地抓着小猫的爪子,喃喃道:“乖宝,宝宝是不是要把老公折磨死……”   慈生歪头,软软道:“喵?”   没听懂。   萧望勉一字一句,揉着他的肉垫:“乖乖,变成人……”   慈生浑身滚烫,难耐地在他怀里滚了滚,直到萧望勉感觉到他个小团子浑身滚烫,小可怜一样,听不懂话不说,还很委屈。   萧望勉顿了顿,叹了一口气,旋即托着他的小屁股,掀开了被压在旁边的被子,将猫咪带到了浴室的水池旁边。   萧望勉单手提了一张毛巾,拧干净水之后往他的小脸蛋上蹭了蹭。   忽然的冰凉触感让慈生舒服到“喵呜”了一声,更加主动地往萧望勉手中的毛巾上拱了一下。   他这样还觉得不够,跟扑蝴蝶一样伸爪扑住了毛巾的边缘,软绵绵的不动弹了。   萧望勉看着慈生摇摆的尾巴尖,心中痒痒的,半晌几乎是低不可闻地喃喃:   “乖宝……早知道就不让你看了。”   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应该让宝宝知道的。   本来就不应该,是自己想要让宝宝不生气,不会难受,所以心软了。   他故意带着宝宝去摆放着帆船模型的店铺,故意给他看到了黑色的大部头书,甚至在睡觉的时候没有抱着他,轻而易举地将人放走了。   果然不可以心软。   如果心软了,宝宝就会被别人带走,宝宝就会离开自己。   而且宝宝还会难受。   其实……如果只要将宝宝留在这里,就不用担心了。   他似乎是稍微有一点后悔,顺势扭头看向了放在外面的那本大部头,和在他上面的帆船模型。   两个东西无辜沉默的躺在桌上,但其中蕴藏的能量邪恶又澎湃,在一呼一吸间尽数消失在了空气中。   空气中的巫师袍无风自动,黑色的模样似乎又招摇了两分。   张牙舞爪的样子在黑暗中显得可怕又糟糕。   萧望勉轻松单手隔空将那里的巫师袍压了下去,目光沉沉。   忽然,他感觉另一只手中的小乖猫呆呆地往下滑落了。   萧望勉立刻扭头,想将小猫抓紧,但是他的身体太小了,小团子一样“扑通”一下坠了进去。   坠到了洗手池里满溢的水中。   这个池子里的水并不是很深,但是对于小猫来说,简直像是一个游泳池一样,冰凉的同时又很舒适,简直比毛巾擦到身上还要舒服。   他高兴地喵呜了一声,旋即才意识到自己的耳朵都要进水了,惊恐又怕水地往上浮了一些。   “咪呜……”   萧望勉及时用单手托住了他。   能够感觉到绒绒的毛在水中柔顺地打开,更能够更加紧密地贴到慈生原本的皮肤,热烫软绵。   娇气死了,又想在水里扑腾又觉得害怕,所以要人细致地托住他,又要让他舒服又要让他不害怕。   萧望勉觉得心里是一片不可思议的软,听到慈生撒娇一样的哼哼,又是忍不住想叹息,又是咬的牙痒痒,想要他赶紧变成人。   似乎是低喃太过于明显,萧望勉听到慈生哼唧来哼唧去,喵了两声。   “呜!”   慈生在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了萧望勉喊他变成人。   他也想呀,可惜就是现在变不了。   萧望勉害怕他感冒,只让他稍微缓解了一下不舒服的浑身燥热,便很快将他捞起来了,拿了干干的毛巾过来替他擦着身子。   “我的乖宝好坏,就会让我担心,能不能乖乖留在我身边?”   小糯米团子被打湿了之后,浑身的毛软塌塌的,呆懵懵、可怜兮兮,整个猫其实也就只有巴掌大,伶仃的一小只。   “嗷……”   小家伙才醒没多久,再一次困倦地将眼睛闭上了,粉嫩的鼻尖一抽一抽,将脑袋搭靠在了萧望勉的手上。   萧望勉无奈又叹息,很快伸手让宝宝身上的水消失,蓬松绵软,挂在了自己的身上。   娇气宝。   萧望勉点了点他的鼻尖,却很享受被他依赖、全盘被他倾慕的感觉。   *   慈生醒来的时候先是耳朵动了动。   旋即就感觉不对劲,耳朵被一个湿润的东西含着,再想动一下的时候,又感觉那湿润的东西碰着自己毛茸茸的耳朵内里,甚至无意识地轻咬了一下。   尾巴被萧望勉上下轻柔地顺着毛,爪爪摁在他的胸膛前踩来踩去,活像是一只神气活现的小皇帝。   小皇帝“喵呜”了两声挣扎了一下,旋即蹭了蹭,硬生生从萧望勉的手底下顶出来了。   萧望勉其实早就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一直在注意慈生的状况,担心他会感冒着凉什么的,只是还好,慈生虽然那时候身体打颤,但是现在已经好多了,被萧望勉捂了一整晚,现在没什么问题。   萧望勉哑声道:“乖乖,醒了?”   慈生“嗷”了一声,神气地扑上去,黑润润的眸光里倒映的都是萧望勉的脸,舔了一口他的锁骨。   萧望勉猝不及防地顿了顿,半晌才将慈生托起来,掀开被子下床,宠溺地“数落”他:“宝宝,下一次不可以乱跑了好不好……”   慈生奶声奶气“嗷”了一声。   一人一猫从楼上下去,慈生原本还想看一下那边的书和模型的情况的,可惜直接被抱到楼下厨房,没来得及看。   今天除了慈生喜欢的小奶糕之外,还有萧望勉做的新的宝宝辅食。   还没来得及吃,就听到从门口传过来的门铃声。   慈生扭头,看着原本不打算搭理的萧望勉,又朝着门口摇了摇尾巴。   萧望勉心领神会,将小猫抱起来,慢条斯理地走到了门口。   平常没有人愿意靠近这里,而且萧望勉这个巫师的名号早就已经传开了,大家都避之不及。   怎么会有人忽然跑过来找他们?   尚且还在疑惑,慈生就看到门开之后,有一个穿着短打邮政员衣服的人在门口,低着头,手上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   他看到门开了,也没有抬头,将手里的东西翻了出来,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声:“是在市政府登记了的猫吗?”   萧望勉将小白团抱好了,冷淡地“嗯”了一声。   那人声音嘶哑,看上去怪模怪样,伸手从口袋中掏出来了一根简陋粗糙的项圈。   “哦……这是给你的猫的。” 第82章 邪神低语(5)   萧望勉垂眸, 神色冷淡,并没有打算伸手接过来的念头。   慈生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了一个帽檐底下稍微有些奇怪的侧脸, 被晒黑的脸上有一刹那的抽搐。   萧望勉淡淡道:“你是谁?”   那人垂着头, 并没有将头露出来,语气很平静地说:“我是市政府的工作人员,那里拜托我给您送过来,请您签收一下, 就免得您再多跑一次了。”   萧望勉抿唇, 今天他罕见地没有穿巫师袍出来, 精致苍白的眉眼略微有些冷淡, 随意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笔, 只是在准备签字的时候, 他轻轻用笔尖压住了这个人的指头。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人努力将自己的手指从底下抽了出来,声音有些瓮声瓮气, 道:“我……我叫约翰。”   萧望勉冷淡道:“是么?”   “约翰”似乎有一点支支吾吾, 但是表面依旧无事发生, 将表格继续往前面递了递,默然。   但是萧望勉的手指只停在那里, 垂眸,仿佛早就已经看透了他的真实面貌,并没有回答他。   慈生“喵”了一声,也感觉出来不对了。   市政府怎么可能那么闲, 还特意过来给他们送什么小猫的项圈?这个人必然不是什么真的好人,多半是伪装过来打探消息的。   慈生还没有来得及再听到他说话, 就看到他劈手将手中的表格扬起来对上了萧望勉的脸。   纷飞的纸张在空气中扬起来, 几乎在瞬间阻断了他们之间的视线。   这一位“约翰”的动作很快, 慈生垂头的时候就只能够看到他转头跑走的腿了,裤子上明显没有污泥的痕迹,反而有一些海水混杂着鱼鳞,显然并不是他说的邮递员。   一股强风席卷过来,空气中的纸张恣意飞扬。   浓重的喘息声显露出他的害怕和紧张,疯狂地逃走了。   他迅速地往旁边跑走,慈生“喵呜”了一声,拍了拍萧望勉的胳膊,想要让他迅速追上去。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亲了一下慈生的小脑门,哄他:“乖乖,要不要出去?”   慈生大声地“嗷”了一声。   当然!这个约翰像是个假的一样,他身上肯定有秘密,或许是跟剧情有关也说不定,萧望勉怎么忽然就不帮助他了,还慢条斯理地替他顺毛。   萧望勉不紧不慢的,似乎还在想着别的事情。   “好吧,”萧望勉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他看着慈生黑润润水光淋淋的眼睛,亲了亲,微笑道:“乖乖,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好不好?”   “喵呜!呜!”   萧望勉迈着步子,轻松地往约翰离开的地方追去。   他的速度其实是完全跟得上的,但是他似乎没有故意地去追。   慈生伸爪着急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喵呜”了两声,他撒娇了半天,但是萧望勉一直亲亲抱抱他,就是不主动去找。   “你觉得他是谁?”萧望勉轻声。   慈生也在思考,首先,艾克里和海瑟姆他们都已经看过了,不应该是他们——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莱格斯?   ——“莱格斯”是个骗子。好像确实有可能。   萧望勉慢悠悠地走在他的后面,直到跟之前一样的一个拐角,慈生发现他们再一次跟丢了,像是之前跟艾克里他们一样。   但是在看不到的地方,一道浓烈的黑色雾气聚集了起来,轻飘飘地将“约翰”给掀翻了。   “约翰”呛咳了一声,连滚带爬地打算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太疼了,所以被拉着翻滚到了墙角。   旋即,那股黑气就像是能够帮助人隐形的衣袍一样,轻而易举地将他压在了底下,捂住了他的嘴。   “约翰”——或者说,莱格斯,帽子已然掉落在了地上,脸上黝黑的皮肤看上去有些老态,但是他身材又比较健硕,整个人看上去又有一些奇怪奇诡的不和谐感。   他的双眼瞪大了,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了淡淡的黑气,可是那股黑气比起来实在是相形见绌,看上去实在是太可怜,几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就轻而易举地被吸收了。   他发出了一阵激烈的“呜呜”声,似乎想要让别人看到他,但是他固定在这个街头,明明就在众人的目光底下,但是却没有人能够看到他。   他惊恐地看着从远处慢条斯理走过来的一人一猫。   那男人高挑俊美,单单只是看一眼,就觉得眼前一阵发昏晕眩。   随意慵懒但不凌乱的衣衫略微开了一个扣子,是给怀里的小猫扒着玩的。   慈生发现人不见了,稍微有一点着急。   但是他也知道,萧望勉不去找,他自己短胳膊短腿的小奶猫,也没办法追得上。   他听到萧望勉继续道:“乖乖,我追了,但是他身边好像有什么能量,所以我追不上了。”   慈生愣住了,没想到萧望勉这么过分,堂而皇之地忽悠他。   他生气地“喵呜”了一声,用喵语气气地骂了他一顿,只可惜萧望勉被他骂也很高兴,甚至将脸伸到他面前。   他语气淡然:“宝宝,亲我一下?”   慈生用肉垫给了他的脸一下,愤愤地将脑袋扭过去了。   他们走到的追逐地方恰好是慈生一开始苏醒的时候在的地方,往前面走没多远就是那个有汽船的码头。   慈生扭过头看了一眼,又想过去,想了想,最终还是“屈服”于现实。   他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萧望勉的侧脸,看男人苍白俊美的脸上略微浮现了些许的笑意,满意地问道:“好的,乖乖真棒。”   萧望勉大混蛋,骗婚就算了还要骗亲亲。   慈生伸出一只爪,朝着那个码头的地方指了指,意思不言而喻。   萧望勉被宝宝亲亲了,脸上笑意未减,颔首应允道:“好,我跟宝宝一起去。”   港口,人流攒动,不少浑身是汗的青年和壮年将手上的东西扛起来,三三两两地聊天。   穿着裙子的莎拉背对着慈生,手上拿着一张纸随意地记录着一点消息,面对着他的是一脸愁容的海瑟姆,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对,我昨天都没有看到艾克里了,直到今天,我才看到了他将门关上,不让我进去!你知道……”   “说起来也是奇怪,艾克里不应该——”   莎拉叹了口气,拉着海瑟姆的胳膊,继续跟他道:“艾比也不在。你说,那个莱格斯是个好东西么?”   空气中全部都是鱼腥味,刚来的时候稍微有些呛鼻子,慈生更是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萧望勉的衣服里,对着他小声喵喵撒娇。   萧望勉的衣衫上是好闻的木头味,两厢对比之下也更能够感觉到鱼腥味之外的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不像是鱼腥味,还有一点像是那些爬行的软体动物,在长时间的死亡和发酵之后跟混杂的青苔、扭曲的雕塑长在了一起,之后才融合在了一起。   慈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所以伸出爪子挠了一下萧望勉的胳膊,眼巴巴地望着他。   萧望勉被他看得没有办法,轻笑了一下,慢悠悠地往前面走。   这一下,莎拉和海瑟姆聊天的声音更加清楚了。   “莱格斯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艾克里当时人都消失了,状况肯定不怎么样,”海瑟姆垂眸思考:“艾克里从没跟我说过那笔钱是从哪里来的,我总觉得很蹊跷,原本我也很想要跟他一起去淘金,但是现在……”   莎拉赞同道:“哦,你还是别去了,保住小命要紧。我倒是感觉莱格斯恐怕是逃逸了,他这样狡猾的滑头恐怕早就跑走了。”   “不,不不,”海瑟姆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有几分激动的样子,“你记得么?艾克里和莱格斯去了一趟罗斯卡托德,他们的船还停泊在这儿!不可能走到哪里去的。”   萧望勉恰好带着慈生靠近了。   一人一猫的外表都极其出色,萧望勉是难得没有套上自己的巫师外袍出门,但没有什么敢有勇气直接跟他对视,多的是人只敢偷偷看一眼,旋即自己默默忍受着受到冲击般的眩晕。   对于他怀里的那一只小猫,众人也是看得又眼红又心痒。   看到他们靠近了,容易被外表所迷惑的莎拉顿时有一些两眼放光,先是看到了在怀里乖乖翘着尾巴的小慈生,感觉自己都快被萌晕了,忍不住开口道:“天哪,是你,你怎么会这么可爱!”   话都脱口而出了,她才抬头注意到了那个抱着慈生的人。   联想到海瑟姆所说的,当时雪白的小猫是被巫师抱走的……   难道说,这一位就是传说中的巫师?!   莎拉后退一步,忍受眩晕,抓住了海瑟姆的胳膊,小心翼翼道:“您晨安!”   但是说实话,他看上去并不像是传闻中那样恐怖非常,反而看上去温柔优雅并且俊美,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   再说了,貌似那些针对这个巫师的言论都是没有什么实际根据的吧?   看上去小猫在他家过的很好,皮毛油光水滑,眼睛亮晶晶的,被抱在怀里宠得“无法无天”了。   尽管猫宝宝并没有下地走路,但是尾巴偶尔晃晃,看上去竟然已经好了。   想来是这个神奇的巫师治好的。   海瑟姆似乎稍微扯了她一下,则被她看了一眼,两人之间无声地僵持了一下,似乎是莎拉赢了。   莎拉一来是不觉得自己应该对巫师有偏见,说不定他真的有真材实料可以治好艾比和艾克里,二来……她现在其实也有一点“破罐子破摔”了,他们或许破坏了乌撒托比的禁忌,有办法救命就救,没办法也只能听天由命。   慈生:“咪呜!”早!   莎拉还没来得及因为小猫跟自己打招呼高兴,就听到身旁的海瑟姆谨慎道:“您晨安,您……是对艾比和艾克里有什么头绪了吗?他们今天不愿意见人……”   莎拉也噤声了,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萧望勉微微打量了他们两个一番也默不作声,旋即就听到慈生乖乖的“喵呜”了一声。   没有头绪,现在还是一脸茫然呢。   “您的小猫好像挺感兴趣的,您想要让他去看看吗?”莎拉忽然开口道。   莎拉趁热打铁,她凭着自己敏锐的直觉和第六感,感觉这个巫师必然很宠自己的小猫,倘若是小猫想要去看艾比和艾克里,他肯定也会跟上。   虽然不知道这位巫师会不会主动愿意帮忙,但是倘若他能够在场,肯定会很有用。   慈生想了想,自己倒是挺想去了解一下艾克里和艾比现在的情况的,但是他又觉得萧望勉不想去,在莎拉“趁热打铁”的时候,他也赶紧撒娇。   一只小爪子抓住了萧望勉的衣领,眼巴巴地望着他的眼睛,不止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甚至还从喉咙里发出了代表舒服的小奶音,蹭了蹭他的脖颈,毛茸茸。   莎拉犹豫了一下,趁着慈生在撒娇的时候,又添加了一句:“您可以顺路陪您的小猫去外面兜风一圈……”   慈生想去的小模样快要磨死人了,萧望勉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哄他,温声:“好吧乖乖,就去看一眼。”   莎拉顿时松了一口气,她扯了扯旁边海瑟姆的袖子,朝他使了一个眼色,旋即就从后边推着他,赶紧道:“我们带您过去。”   海瑟姆其实对于面前的巫师很害怕的,但是还是一边颤抖一边往前走了,脚下生风,给他们带着路。   沿路上的风依旧带着强烈的腥气,而且在从海边往城内走的时候,鱼虾的腥气明显弱了不少,同时隐隐约约浮现在空中的那股令人作呕的黏腻不适气息愈发浓厚。   这个味道腥臭地吓人,随着时间变长味道越来越恐怖,在往艾克里家走的时候,异样和奇特的感觉让带路的两个人都情不自禁头皮发麻。   莎拉白着脸,捂着自己的鼻子,有点僵硬地拉扯了一下海瑟姆的袖子,僵硬道:“哦……海瑟姆,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海瑟姆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萧望勉和他怀里的慈生,脸上的表情稍微有一点难看,牙关打颤道:“有……我感觉一股恶心的味道,风是潮湿的。”   扭曲和混沌的天色在不知不觉中就降临了,一点一点地将这一小块的地方占满了,像是催眠的怀表一样,慢慢旋转着,就将人的精神悄无声息地吸取走了。   萧望勉捂住了慈生的耳朵,只让他露出玻璃珠一样的眼睛朝着这里望望。   海瑟姆也终于将鼻子捂住了,瓮声瓮气地指着面前的这栋小房子,道:“我们已经到了,阿特曼家的房子。”   这栋楼房表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实际上有丛生的苔藓和青苔混杂着污泥,一点一点地渗透光了这房子的地跟,有不少黑漆漆的东西散发着一股难言的臭味,甚至招来了一堆嗡嗡飞着的苍蝇和蚊子。   慈生侧过来看了一眼,就将自己的脑袋收了回去;看到墙壁的侧面上有着斑驳的痕迹。   有点像是……某种巨型的软体生物,有着腐蚀性的体液在墙上悄悄爬行过。   慈生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旋即可怜兮兮地往萧望勉的怀里蹭了蹭。   萧望勉低头轻柔地亲了一下他的小鼻尖,旋即抬头,眸光沉沉地看着海瑟姆和莎拉。   莎拉虽然有一些犹豫,但还是在片刻的顿住之后敲了敲艾克里的门。   “艾克里,你在吗?”   海瑟姆也跟了一句,大声喊道:“艾克里!”   敲门敲了好几声,他们听到从里面传来了某种东西拖行在地板上有一点让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还有一些金属和血肉摩擦的声音,令人不由得揣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慈生屏息凝神在仔细地看着门缝。   黑漆漆的,在里面的人往外走的时候,似乎看到了黏腻的黑水逐渐蔓延了出来,但是转瞬又消失不见了。   “砰”地一声,门被重重地打开。   与旁边的墙壁撞上了,发出了一阵轰响,旋即又落下了一连串呛人的灰尘,让莎拉捂住了鼻子,情不自禁地开始咳嗽。   海瑟姆比他好一点,他先是看了一眼慈生和萧望勉,旋即大着胆子,问道:“艾克里,昨天你忽然发狂,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问你的情况怎么样了,今天白天的时候喊你你也不开门。”   戴着帽子、身形佝偻下来的艾克里声音嘶哑,沉沉道:“……我没事。”   与此同时,从房间里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啼哭,属于他的儿子艾比。   他听到以后明显扭过头,很想要直接进去的样子。   海瑟姆上前一步拦住了他,几乎算是“质问”道:“这不能算是没事吧?艾比怎么样了。”   慈生小声地喵了两声,真是奇怪,从来没见过有父亲会隐瞒自己儿子的疾病,还强烈拒绝别人关心自己。   艾克里原本还想跟他们虚与委蛇两句,便冷淡开口道:“没什么大事,只是稍微生病了一些而已,跟你没有关系。既然你不是莱格斯,我开错门了,赶紧走吧——”   他略微抬起来了一点头,看到了一直站在莎拉和海瑟姆他们身后的萧望勉,一时间瞳孔骤缩,身体扭动了一下。   萧望勉淡声道:“莱格斯?你不是说他是骗子么?”   他修长和苍白的大手还在慈生奶白色的小绒毛上轻轻顺着,动作温柔舒适,几乎要让慈生睡过去,听到他说了这一声,才将耳朵竖起来。   又说莱格斯是骗子,又愿意给莱格斯开门,更是前言不搭后语,看上去神经兮兮,这个人绝对身上有问题。   艾克里这下终于不说话了,想要重重地将门关上、将他们关在外面,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挠了,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成功。   艾克里终于完全将头抬了起来,脸色铁青,双眼无神,几乎挂到了嘴角的眼袋和黑眼圈让他看上去苍老了数十岁。   半晌,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跟这股力量抗衡,他扭头,安静地自己走进了房间内。   莎拉和海瑟姆对视了两眼,又看向了萧望勉,旋即低声请道:“您请。”   萧望勉本来是真的不想掺和和他们有关的事情,然而感觉到怀里的宝宝猫在挣扎撒娇,也就在顿了一下之后将猫抱起来,一言不发地往房子中走。   在走进这个房子之后,周遭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浓厚了。   艾克里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两条守门犬,原本都应该是威风凛凛高傲勇猛的形象,但是不知道是太久没有吃饭还是被恐吓到了,现在两条俊帅的大狗正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里萎靡不振。   它们忽然对着门口的方向大声咆哮起来,但是短暂的精神之后又陷入了更深的昏睡,在地上略微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外面明明还是白天,但是房间里面暗得不得了,四处打量了一番,但是慈生并没有看到什么窗户。   地上确确实实有着奇特的脓水,黑色黏腻,洒落在地上,莎拉情不自禁发出了两声怪叫,又被她硬生生压制下去。   往里走,艾比的哀嚎和叫声也越来越刺耳,似乎还掺杂了一些毫无意义的低语和梦话。   艾克里刚刚就已经默不作声地走到了自己儿子的身边,现在正从旁边拿来了一碗水,捏着艾比的手腕,将他从床上拉起来,旋即将水往他的口中灌。   莎拉惊叫了一声:“嘿艾克里,你怎么能这样对艾比!”   她还没来得及上前,就先被一阵惊人的臭味熏得往后跳了两步,大声道:“什么东西?”   艾克里依旧没有回过头,海瑟姆强撑着,往前走两步,看到艾克里宽大衣袍下黑洞洞的身体,一瞬间,他以为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血肉。   臭味的源头似乎是艾比——他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化脓了,黑色的鼓包密密麻麻,在后背上鼓囊囊地攒聚。   就好像是癞蛤蟆的后背,毒素和脓水散发着臭水沟的味道。   艾克里扭头,阴恻恻地看了一眼海瑟姆。   海瑟姆面色苍白,下一秒就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萧望勉。   萧望勉则轻柔地捂住了慈生的小鼻子,又摸了摸他的小下巴,对于床上的艾比无动于衷。   艾比却在一阵呛咳之后似乎清醒了一些过来,反手拉扯住了艾克里的胳膊,爆发出了一阵凄惨的哭声:“爸爸,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我错了,我错了……”   艾克里的面色阴沉,手中的水被甩了出去,看着艾比,旋即将自己放在一旁的手术刀又给拿了出来!   “切掉……不可以长!滚!让他滚!滚……”艾克里的语气癫狂又神经兮兮的,“只要切掉就没事了,不疼,不疼的……”   “爸爸!”   面前的这一幕场景实在是有一点恐怖和吓人了,一对父子暴露出了身上恐怖扭曲的伤口和黑色浓郁的脓水,用刀子切着身上的触须一样的增生肉。   语气恐怖。   海瑟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在看到萧望勉没有阻止他之后,他一把冲了上去,将艾克里的肩膀抓住,旋即将他拉到了一旁,重重地按住了他的胳膊。   海瑟姆大声道:“艾克里!这是你的孩子,你究竟怎么了?!”   艾克里被刚刚猛然的一撞给整的眼前晕眩无光,一时间并没有回答他。   慈生大声地“喵呜”了一声,明显是有一点接受不了这种场面,在他怀里蹭了蹭,旋即想要往下跳。   萧望勉依旧抱着他,温柔地托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脏,宝宝,不要下去。”   慈生有点倔强,还想要下去看一眼。   毕竟真的太奇怪了,那天见到艾比和艾克里的时候两个人还都好好的,怎么两天没见,全都变成这个半人半鬼的样子了?身上必然有什么蹊跷。   既然萧望勉不让他下去,肯定要凑近了让他看一眼吧?   慈生这样想着,挣扎着往那边伸了伸爪爪。   萧望勉垂眸,半晌还是向自己的小猫妥协了,叹息了一声,旋即抱着他,靠近了艾比。   艾比现在还在床上,在不停哭泣和喊爸爸之余,他蜷缩着身子,手中似乎还抓着什么东西。   海瑟姆在那边抓着艾克里的胳膊问他,莎拉则走了过来,望着艾比手中的东西犹豫了一下,旋即将他紧紧攥着的手心打开,努力将那张被撕毁的纸条给抽了出来。   艾比还在挣扎,但是没有抢得过莎拉,他说胡话道:“爸爸……爸爸不能走,我错了,我再也不会碰猫了……”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莎拉一脸疑惑,将纸条打开,将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   “咒言……无窗,一行看不清什么内容的字迹,好模糊——还有,艾比和艾克里的名字,以及一些没有意义的单词,好像是外面的……”   正在这时,被海瑟姆压制住的艾克里爆发出了一声尖叫,猛地冲上来,身体扭曲成了一个奇特的角度,像是黑色流动的软体动物,发出的黏腻水声宛如浸在人的耳膜中,尖哮着拉住了莎拉的手。   莎拉也吓了一跳,“砰”一下坐到了地上,胆战心惊地看向了他们。   她顺势将目光投向了萧望勉。   萧望勉仍然淡定万分地站在原地抱着猫,在看到艾克里冲过来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在眨眼间,就听到了一声轰隆巨响,艾克里直直冲撞上了艾比的床板,在地上抽搐了一下。   他还想站起来搏斗,但是旋即就软趴趴地塌下来了。   他好像终于从这种奇诡的状态下出来了,对着艾比道:“爸爸没事……爸爸希望你好好的,你答应爸爸,以后不允许再触碰禁忌了好吗?”   艾比哭泣着,发出了一连串低声的“咕噜”,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   艾克里呆呆地垂眸,在半晌令人胆颤的心碎后,他将自己撞歪了的脑袋掰正了回去。   没错,整个人扭曲成了一个真正的黑暗怪物,是活生生将自己的脑袋掰回来的,甚至用来掰着自己脑袋的手都干枯萎缩,有一点像是鹰隼之类动物的爪子,长长的指甲在脑袋上戳出了几个洞,喷射的时候带着新鲜的红色血浆和白花花的脑花,被他不甚在意地在身上擦掉了。   他摆正了脑袋,对着面前的几个人,看着萧望勉的时候浑身打颤,小心翼翼地开口:“有……什么……问题吗?”   萧望勉微微蹙眉,看向他的动作有一点不悦,旋即被他强压了下去。   海瑟姆和莎拉早就被这个场面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莎拉更是从他的下身变成了羽毛和软体动物混杂的东西之后,就昏迷了过去,现在身上沾着一些黏腻的黑色液体,看上去分外可怜。   而海瑟姆眼睛呆滞,但是勉强保持住了一点点的清醒,对着艾克里的方向,张口结舌:“他……他!!”   艾克里的身体已经全盘向着怪物转变了,他好似回光返照一样,有了些许的神志。   “我已经认不清人了,我以为来的人应该是莱格斯……”   慈生哼唧了一声,实话实话这副情形让他也有点难以忍受,但是毕竟经历了那么多,他还可以保持住一点神智,缩在萧望勉怀里,可怜巴巴地“喵”了一声。   看着萧望勉的时候眼神不言而喻,于是还是萧望勉主动开口道:“嗯。”   “莱格斯是个骗子……他骗了我们,他让我以为乌撒托比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是其实并不是,至少猫的诅咒是真的,任何试图伤害猫的人都会受到惩罚。”艾克里似乎陷入了深沉的回忆,“我和他去了罗斯卡托德,但是并没有去过犹格斯……那里是传说中的地方。”   “罗斯卡托德跟乌撒托比完全不一样,那里没有同样的规矩,我被莱格斯完完全全地骗了!”   他的语气有一点悲哀:“咒言……”   “乌撒托比得到了庇佑,能够成为生活无忧的乌托邦,代价就是任何人和生物都不能伤害猫,这是祂定下的规矩,”艾克里自顾自,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祂的规矩……任何人都不能伤害猫。”   慈生的耳朵动了动。   这个“祂”究竟是谁?他原来也想过这个人会不会是萧望勉,可惜也总感觉不对。   至少现在的萧望勉就在他身边,而他是个强大的巫师,却不足以做出那样的约定和规束。   ……唔。   慈生继续仔细听着艾克里的话:   “我的儿子和他的朋友违背了这个规矩……那个青年已经死了,下一个就轮到我的儿子了。”   可是……慈生忽然想到了那一天,艾比在市政府门口大声喊出来的那一句,他说他的父亲艾克里会先去世,想必是在梦中或者在幻想中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就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了。   艾克里道:“一个父亲,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我从莱格斯那里偷来的咒言书的纸页被我用上了,莱格斯曾经说过,只要写上愿望,这本咒言书就可以满足,但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我的愿望是让我的孩子不死……他做到了,我儿子确实不会死,但是我也变成了这副模样,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艾克里很痛苦地抓住了自己的喉咙,鸟类的爪子扭曲又干枯。   可是艾比……   艾比在短暂的失去神志之后,复而清醒了一瞬,他小声地呻吟了片刻,旋即才将目光落在了远处那张在莎拉手中被撕碎了的咒言纸上。   “爸爸……我真的错了,你不要离开我,我也许愿了,我希望爸爸不要死……”   艾克里愕然,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语气里带着惊恐和不可置信。   “这是祂从你那里拿走的代价……”   他哭笑不得,脸上身上都是烧毁之后的伤口,甚至艾比的身上也有被他切割之后的黑色囊肿。   慈生明白了。   可能全完了。   大发了一笔的艾克里其实是上了莱格斯的贼船,陪他去过了罗斯卡托德,也逐渐心猿意马,不相信起了乌撒托比的规矩。   他打算在乌撒托比大赚一笔,却发现无意中被自己影响了的小儿子跟外面鬼混的朋友一起,竟然真的选择违反乌撒托比的禁制。   他没有想到,诅咒这件看上去非常荒唐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他儿子的朋友最先被诅咒的反噬消灭了,紧接着下一个就该轮到他儿子了。   但是艾克里不想要失去儿子,这时候他想到了那本咒言书,于是用偷来的纸张许愿了。   果然,成功了,艾比做梦,知道自己的父亲会比自己更先死去。   艾比无法接受,于是他趁着父亲失魂落魄的时间,也在学着父亲的样子偷偷许愿,希望自己的父亲可以不要死。   ——咒言书。   现在的情况陷入了一个悖论,艾克里不可能利用这个漏洞全身而退,艾比更不可能,于是他们两个都被咒言书变成了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那么,问题就来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咒言书,是否是一个黑色的大部头?   是否上面曾经一闪而过,一串看不懂的字符?   是否属于……萧望勉? 第83章 邪神低语(6)   慈生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但是感觉到萧望勉捧着自己的手,他又觉得……   不应该。   他软软地“喵”了一声,感觉心里乱七八糟全都是事情, 其实就算是这个咒言书真的属于萧望勉,这个罪名也不该强行加在他的头上。   首先, 这是一码归一码的交易,尽管那位咒言书的主人如此恶趣味, 如此不给人类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其次,就连那个咒言书的纸页都是他们偷来的, 萧望勉没有主动给予也没有主动诱惑, 怎么能算到萧望勉的身上?   在不停思考的时候,慈生身上却忽然燥热了起来,就好像是之前晚上那时候一样, 甚至还要更加来势汹汹。   慈生知道……   这样真的有些残忍。   这种咒言书是很邪性的东西,这种邪性的东西是以前的萧望勉喜欢的, 他是看取乐最大的人,习惯于高高在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卑微的生灵挣扎悲伤。   他跟萧望勉说过很多次了。   他是相信萧望勉的。   还是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莱格斯!   莱格斯才是接下来的线索, 慈生并不是愚蠢的人, 他相信萧望勉,也能看到现在眼前的事实是什么样的。   慈生原本还打算去找莱格斯, 但是现在他浑身都燥热万分,动也都动不了,糯米团成了一个滚烫的毛团子,在男人的胸前领口蹭来蹭去,势必要将他的衣领蹭乱了一样。   海瑟姆在短暂的精神错乱之后醒了过来, 他依旧不敢抬头去看艾克里, 但是他至少迅速地窜到了莎拉的旁边, 颤抖着将莎拉抬起来了。   中途看到地上恶心的黑色脓液时,他忍不住干呕,痛苦地皱眉。   他也算是听到了一些刚刚艾克里的话,此刻对着那已然不属于人类范畴中的两个人,脸色非常难看,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们……你们真是愚蠢,现在除了莱格斯,还有哪里能有解决的办法吗?”   艾克里陷入了癫狂的大笑,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像崩溃的某一种奇怪动物;艾比则顶着自己满后背的脓包,在床上不停地颤抖。   全疯了。   海瑟姆捂着自己的脸,喃喃道:“莱格斯……他是诱惑人下地狱的使者,他是魔鬼。”   但是只有莱格斯那里可能存在着事情的真相。   海瑟姆将莎拉拉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声音颤抖地对着萧望勉道:“巫师先生……我想之后去找莱格斯,艾克里有错,但是莱格斯也一样……”   萧望勉淡淡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的手微凉,落在慈生身上的时候让他舒适,情不自禁地就往上面凑了。   慈生似乎是哼唧了两声,意识稍微有一点不清醒,似乎都忘了这是在外面,就要扒拉着萧望勉的衣服往里面钻进去。   “莱格斯会过来,”萧望勉淡淡道,“到时候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可以直说。”   他眸中有微微的嫌弃,只是对于周遭糟糕的环境,略叹了一口气,旋即将怀中的奶白团子抱抱紧,扭头闲庭信步地准备离开这里。   海瑟姆的脸上尚且还有惊恐和慌张的表情,看着在床边缘从发狂状态陷入昏迷的一对父子,感觉自己又想要帮忙又想要逃走,最终还是咬咬牙,带着莎拉准备跟在萧望勉的身后一同出去。   萧望勉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阻拦他。   怀里的慈生难得没有喵来喵去地撒娇,而是浑身滚烫,比昨晚更甚,怏怏地扒着他的衣领不松手,眼睛都闭起来了,感觉很难受。   ……萧望勉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慈生在再一次有一点意识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正在萧望勉的房子、他们两个的家里。   远处的蜡烛影照在墙壁上,摇摇晃晃的同时又将他们也囊括了进去。、   慈生注意到自己似乎正跟昨日一样,被萧望勉揣在怀里,用一张潮湿冰凉的毛巾擦一擦爪爪、降一降温。   但是这样的感觉远远不够,慈生难受地“呜呜”了一会,从嗓子里发出了撒娇的小奶音,又是撒娇又是打滚,一不小心挠在了萧望勉的下巴上,留下了淡淡的红痕。   娇气死了,又坏,但是偏偏萧望勉就是愿意哄着他,俊脸在慈生面前放大,一点都不担心被他挠花,反而是托住了他的身子,害怕他再跟昨天一样“扑通”一下掉到水池里。   慈生看着水池,喵喵喵地想要下去。   但是萧望勉知道他下去以后没一两秒就又会害怕,还得要人托着,所以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将他的尾巴提起来。   “乖乖,宝宝,不允许下去,容易感冒。”   慈生难受地喵呜了一声。   不行嘛。   他难得有这样蛮横撒娇和不讲理的时候,甚至是神志全然不清醒的情况之下,刚刚遇到的那一幕实在是太过于吓人,他又是因为那个景象害怕,又是在胡思乱想。   脑海中的思绪从一开始的莎拉海瑟姆,捋到之后的咒言书航船模型,再想到那个奇怪的艾克里艾比和莱格斯……   乱,思绪甚至也像是声音一样戛然而止。   这些东西杂七杂八地萦绕在脑海之中,慈生深吸了一口气,粉嫩的舌头撒娇讨好一样在萧望勉的锁骨上留下一点红痕,想要从他手里挤出来跳到水里。   萧望勉被这个“甜蜜的烦恼”折磨到上半身都湿透了,薄薄的衬衫已经被水浸透,几乎能看到他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上面还有一些慈生爪爪挠出来的痕迹。   他仍然哄着慈生:“乖乖,变成人好不好?马上就不难受了。”   慈生听到了,但是没有听懂,脑海里还残留着之前的印象。   他现在是小猫咪嘛,怎么才能变成人?   不可能的。   慈生难耐地乱蹭,在萧望勉过来哄他的时候,他终于抓到了机会,径直在萧望勉的唇上舔了一下。   萧望勉只愣神了一刹那,手中尚且还残留着小猫软绵绵的触感,下一秒就消失殆尽了。   慈生趁着他愣神的一瞬间,动作轻巧却又笨笨地往旁边的水池里跳了进去。   一不小心将自己的脑袋都扎进去了,小猫在水里打了个滚,笨笨地扒着旁边的水池壁,弱弱地撒娇:“咪呜——”   萧望勉忍不住无奈又宠溺地叹息了一声,语气还没来得及沉下来:“乖乖,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很危险的。”   别的人,任何人如何作死都跟他没有关系,不管是偷偷用咒言之书许愿还是试图用祂们的能量、试图召唤醒祂们,他都不在意。   现在的他对于这种低级的取乐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他只关心怀里的小猫。   只关心他高不高兴,只想要让他舒舒服服的,愿意满足他的一切需求。   甚至可能会伤害到他自己,他都无所畏惧。   萧望勉低头,伸手从下至上把小猫捞起来,将他抬离了水池边缘,就听到他不满或者是着急的一连串“喵喵喵”!   “乖乖,小猫不可以碰水,好不好?”   别的都可以惯,萧望勉恨不得把他宠到天上去,但是这一点就是不能惯着。   小奶猫碰水太容易感冒了,萧望勉将人动作强硬地抱出来,打算扭头拿张干净的毛巾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一阵有些巨大的响动。   手上毛茸茸的触感也变了,一瞬间从绒毛成了皮肤一样嫩滑的触感,是摸起来万分舒服的小软肉,但是偏偏又极其的细,就好像是……   萧望勉猛然回头。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有着猫耳猫尾的……少年。   从猫猫……变成,少年了。   年纪看上去要更小一些,恐怕才将将好十八岁,嫩的出水。   朦胧又含着淡淡水意的眼睛漂亮得流光溢彩,眼尾尚且缀着一颗泪珠,而他挺翘的小鼻尖有点红,看上去委委屈屈的。   似乎是因为冷,他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身上瘦削单薄,但是偏偏腰肢细瘦,软肉又匀称。   远处的蜡烛闪烁摇晃,照在墙上的影子从一个高挑俊美的男人抱着猫,变成了男人搂着一个软绵绵少年的腰肢。   少年的尾巴在空气里无助地晃了晃,主动又乖地往男人的怀里送。   他的皮肤是白皙漂亮又宛如羊脂玉一样滑腻温润的颜色,在波光粼粼的水中盛着蜡烛的光。   声音软乎乎的,除了猫一样的尾音,还有少年本来轻柔的腔调。   “唔……”   “热……”慈生眼尾的泪珠滑落了,被他用手胡乱抹掉,但是因为手上也是水池里的水,所以脸上更是一团糟,像是将脑袋埋进水里了一样,脸蛋通红的同时又可怜兮兮的。   “望勉……热。”   这几乎就是在凭借着本能撒娇求救了。   萧望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将少年整个从水池旁抱了起来,任由少年整个缠在自己的身上,身上流淌着的清亮水迹将他的衣裳也打湿了,都无所谓。   他哄道:“……乖乖,老公给你擦擦好不好?”   慈生抱着萧望勉的脖颈,送上了自己软软的唇,蹙眉呆呆地回复:“嗯!要老公擦!”   萧望勉屏息,感觉到怀里又滚烫又冰凉的小家伙不以为意地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猫耳猫尾的少年是他见过世界上最可爱的,简直能把人的心都萌化了。   “老公,你不给我擦……”   似乎是注意到萧望勉垂眸看着眸处发呆,没有按照刚刚说的给自己擦身上的水,有点委屈有点不高兴,抱着萧望勉的脖颈开始撒娇。   慈生感觉到他没有第一时间来哄自己,更委屈了。   下一秒,眼尾就红了,噼里啪啦要掉小珍珠一样鼻尖通红,因为现在神智不清醒,所以蛮横又不讲理,在男人怀里又哭又撒娇。   萧望勉立刻托住了慈生的大腿,霎时有些慌,抱着浑身雪白漂亮的慈生往卧室的方向走,哄道:“乖乖,我错了好不好,老公给你擦……”   “不行……”慈生眼眶红红,赌气,“老公……”   ——老公不爱我了。   慈生的眸里水光淋漓,含义不言而喻。   被放在了软软的床上,锦被一瞬间将白皙光滑皮肤上的水痕吸了一些进去,萧望勉的毛巾也将他身上其他的地方仔细擦了擦。   “老公怎么可能不爱你,乖宝?”萧望勉浑身恐怖阴郁的气质被抚平了,向来所向披靡的男人竟然有一点束手无策,眸中狂热偏执的爱意几乎融化成了实质的无奈和宠溺,“谁都不爱,只爱你一个,乖乖不气。”   “要亲亲……”   慈生泪眼汪汪。   慈生现在就像是不讲道理的坏家伙一样,一会要擦身上,一会又要亲亲,而且还在怀里挣来挣去,像是个发脾气的小猫,闹人得紧。   萧望勉一点脾气都没有,先将他身上的水都擦干了,从旁边拿来了一张柔软干燥的毯子将慈生裹成了一个小糯米团子。   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小团子挣扎着从毯子里面伸出了两只手扒住了毯子的边缘,眨巴眨巴眼睛,扑簌簌地落泪。   眼睫都被沾湿了,小声哼哼。   耳朵动来动去,一会竖起来一会耷拉下去。   萧望勉被磨得一点办法都没有,随手将自己身上潮透了的上衣扯开了,苍白的胸膛隔着一层毯子抱着慈生。   旋即,萧望勉爱怜又疼惜地吻了吻他的眼睫,将泪珠一点一点吻干净了,才低声地跟小懵鬼交流:   “乖乖,现在是不是很不舒服?”   慈生哼唧了一声,浑身燥热又难耐,点头:“嗯……”   因为不舒服,所以就更想要在爱人的面前撒娇卖乖,而且现在他还有一点小猫宝宝的思维,在男人身上滚来滚去也没有什么感觉,就想要紧密的身体接触和贴贴,甚至还巴不得萧望勉现在能把他整个抱在怀里。   萧望勉却被这种甜蜜的烦恼折磨地唇角忍不住牵起了一点笑意,伸手打算揉一揉他的小耳朵。   少年的耳朵是埋在发丝根里面的,薄红,甚至还能看到上面的血管,看上去鲜嫩且生机勃勃,被拨弄了一下就好像受不了了,猛地红了。   慈生弓起了身子,纤细的后颈骨落在了萧望勉的掌心里,将耳朵堪堪远离了他一点。   “不许……不许摸,”慈生从毯子里将手挣扎了出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是却依旧有毛茸茸的小尖尖露在外面。   在心猿意马的萧望勉面前简直有一些此地无银三百两,萧望勉心头痒痒,伸手将蜷缩起来的小团子抱好了,唇在耳朵尖上无意地擦过。   萧望勉看似好商量地跟他讲条件:   “可是宝宝还要我亲亲呀?我为什么不能摸耳朵呢。”   慈生现在像是小迷糊了,前几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笨到对萧望勉予取予求,甚至还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空气里的温度上升了,他有一点点热,捂着耳朵的手略微松开了一点,欲盖弥彰一样。   半晌,他慢吞吞地,反驳道:“可是……可是你没有好好亲,所以不能给你摸。”   “这样啊……”萧望勉的语气好像有一点遗憾,旋即像是在讨好他,提出了另外一个条件:“那我好好亲,你可不可以给我摸一下耳朵。”   慈生的眼睛亮了一下,旋即又警惕地看向了萧望勉,亮晶晶地转了一圈。   结果“很聪明”地反驳:“……不可以摸耳朵,但是亲亲可以。”   萧望勉趁人之危,语速极快,动作慢慢地把住了慈生的手腕,对他道:“可是,宝宝,这样不公平,你亲我,你必须得给我摸摸尾巴。都已经不摸你耳朵了,老公是不是对你很好了?”   “老公让你先选,宝宝也要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公平交易,好不好?”   一连串的话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诱惑低语,像是撒旦在地狱中朝着人间伸出堕落的橄榄枝,表面是给予人类甜头,实则是满足自己的欲望,还要美其名曰高尚。   慈生犹豫着思考了半天,最终觉得自己不是很亏,脸蛋红红,点了点头。   他是个乖宝,前几个世界的时候就斗不过萧望勉,天天被他占便宜,现在忽然一下子从小猫转成人了,更是傻得可爱,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还很沾沾自喜。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旋即低头,慢慢地将慈生从小毯子里剥了出来。   慈生的眼睫毛颤颤,闭上眼睛;柔和昏黄的灯光从旁边映照下来,照的他皮肤细腻又光泽,淡淡的阴影在眼下成为了一把小扇子。   粉嫩的唇略微嘟了一点起来,被萧望勉吻上的时候又张开了一点,露出了粉嫩的小舌头,贝齿被一点点撬开。   他似乎还有一点当猫猫的习惯,猫猫喝水一样主动地舔着萧望勉的唇和舌尖。   萧望勉握在慈生纤细腰肢之间的手紧了两分,闷哼了一声。   在一个长到慈生几乎呼吸不过来之后的吻,萧望勉才略略松开了一点他的身子。   萧望勉看到他的唇上沾染了一点湿润的水光,润泽粉嫩,脸颊带着红晕,看上去像是被好好爱过了一样。   萧望勉心像是飘飘然起来了一样,声音干涩,一瞬间身上有些强烈到控制不住的黑暗气息席卷了整个卧室,冰凉到残忍,却温柔万分。   烛光闪烁摇晃,慈生绕着他的肩膀,听到他说:“乖宝,过来把尾巴给我摸摸。”   慈生犹豫了一下,最终小声地哼唧了一下,从打开的毯子里蹭了一点出来。   被黄色光晕勾勒出几乎于圣洁的光,朦朦胧胧地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帘一样,从雪山山峦一样秀美的腰线一路下去,终于顺到了白色毛茸茸的尾巴上。   尾巴尖尖抖了抖,旋即又缠绕上了萧望勉的手腕。   慈生的声音颤颤的,软软甜甜:“只、只能摸一下哦!”   萧望勉的眸光微暗,浓厚又强烈的占有破坏欲几乎将周遭的一切都摧毁,但是旋即又被压制了下来。   他修长苍白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抚摸上了慈生的尾巴。   毛是柔软又浓密漂亮的,光泽又好摸,温热的触感上还有一点略微潮湿的部分。   好乖,好乖……乖宝最可爱了。   萧望勉简直爱不释手,无法做到“只能摸一下”,在将自己的唇贴上去之后,终于遭到了慈小猫的强烈抵制。   慈生的小脸红得像是番茄一样,白嫩的脚踹在了萧望勉的腿上,他一个翻滚躲到了旁边,哼哼唧唧。   “不可以摸了,已经摸了好久了。”   萧望勉略吸了一口气,他放轻了声音,温柔地问着慈生:“宝宝,为什么不可以?是不是摸得你不舒服了?”   慈生摇了摇头,半晌才磨磨蹭蹭道:“不是……”   萧望勉温柔道:“那为什么不可以继续给老公摸摸?”   完全忘了一开始的约定,慈生皱眉,似乎在思考为什么。   萧望勉继续问:“不可以吗?老公给宝宝做饭吃,给宝宝洗澡,就只想摸一摸宝宝的尾巴……”   其实萧望勉手中还握着一个不平等条约,要慈生答应他一个要求,但是他并不打算现在就用上。   慈生乖乖认真地想了一会。   好吧,看上去好像很可怜的样子。   慈生犹豫了一下,旋即顿了顿,没说话,主动将小尾巴缠上了萧望勉的手指。   “好、好吧……”   萧望勉心满意足,在感觉到小猫有可能冷之后,他又扯了一条毯子过来,松松垮垮地盖在两个人身上。   小猫缠在他身上,软乎乎的小脸蹭在他的锁骨处,耳朵抖一抖,尾巴在被顺毛的时候也抖了抖。   “呜……”   萧望勉直到把小猫的尾巴挠得在自己手腕上一直躲,他才堪堪松手,温声地问道:“乖乖,冷不冷?”   慈生蹭了蹭,从刚刚就含住了自己的指尖让自己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所以现在小声哼唧了一下,含糊道:“嗯……”   冷了就说明身上一直困扰着他的那股奇怪的燥热消失了,这种神志不清的神态也不知道可以持续多久,萧望勉已经趁人之危偷偷亲亲抱抱了许久,现在有些担心慈生醒来之后跟他生气,于是略微忍耐住自己身上的不适。   声音微哑:“乖乖,起来给你穿衣服好不好?”   慈生呆呆地歪头,在萧望勉伸手将叠放在一旁的漂亮丝绸衬衫给他拿过来的时候,他却闷闷摇头。   萧望勉温柔道:“宝宝,你不喜欢这个吗?那我们换一件。”   萧望勉掀开被子下床,光裸结实又苍白的后背上映着烛火的光,慈生困惑又纳闷地看了看,最终对着床上凌乱的那件衬衫眼睛一亮。   等萧望勉回头看过来的时候,就险些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到慈生纤细的身上松松垮垮地套上了一件大号的白色衬衫。   丝绸质地,所以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透亮。   白色的尾巴耷在他的身前,跟衬衫一起似有若无地遮着身上。   只堪堪遮掩住了一点点,若隐若现的漂亮让萧望勉直接陷入了沉默。   慈生穿着的是他刚刚脱下来的衬衫,两个人的体温融合交错,气息也缠绕难分。   ……救命。   萧望勉手中的那件给小王子穿的衣服被他随意地丢在了一旁,两三步跨上了床,打横将慈生抱了起来。   “乖乖……你是不是非要把老公折磨死不可?”   那股从刚刚开始就压抑住尚且没有爆发出来的黑暗气息和欲望席卷了整个卧室,一时间让床上的猫耳少年有一点懵然。   慈生不理解,傻乎乎地伸手抱住了萧望勉的腰,将耳朵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依恋地撒娇。   那些恐怖、不可名状的拉丁文,那些窗的概念,那些意味不明的船,统统都在脑海中消失了。   面前的人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味,黑暗到奢靡的气息,在默默地将力量向慈生传输。   也就是在无意识间,慈生从猫猫变成猫耳少年,也是在萧望勉的身边才完成的。   慈生感觉萧望勉抱自己实在是太紧,所以在片刻后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咪呜”一声,将自己的尾巴哧溜一下挤了出来。   “饿,想吃小奶糕……”慈生扯了扯萧望勉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他。   萧望勉叹息了一声。   将慈生整个抱了起来,让他的腿缠在自己的腰上,旋即给他又披上了一条薄毯,才放心地将他带到了楼下。   小奶糕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慈生看到了之后眼睛一亮。   他似乎还保持着一点当小猫时候的习惯,萧望勉用小碟子给他盛出来的时候,慈生没有自己伸手拿,反而是歪头,等萧望勉给自己投喂。   一点掰碎了的奶糕伸到了他的面前,慈生主动舔了舔,小口小口地吃着。   嘴角留下了一点白色的奶糕屑,他也没在意,还是半晌之后被萧望勉轻柔地擦拭掉。   看到萧望勉手指上的小奶糕,慈生似乎思考了一下,旋即主动地伸出脑袋,舔了舔萧望勉的指尖。   粉嫩的舌尖舔过指尖,留下来了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   萧望勉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心底汹涌的情绪压下来。   “乖宝……”   猫耳少年用尾巴缠着他,眨了眨眼睛,又在他怀里蹭了蹭。   他歪头,摸到了某个怪怪的东西,天真又单纯地不动了。   半晌,慈生吃完了小奶糕,趴在他胸膛上休息了一会之后,又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甜美的人类毫无顾忌地将自己脆弱的脖颈、漂亮的身躯,纤细的腰肢,全部都暴露给了对他图谋不轨的邪神。   他沉入了梦乡。   慈生直到这个时候,“离家出走”多时的正常思绪才慢慢回来。   他沉浸进了自己的内心,在缓缓的思考和修复中,他似乎渐渐进入了一个奇怪又恐怖的地方。   绚丽的一片玫瑰花园是沉没在水下的,他明明已经沉入了深海,但是却没有任何窒息的感觉。   能够看到透明晶莹的水泡在空气中飞舞,但是在短暂地戳破之后,那东西又一次凝结了起来。   跟上一次梦中见到的内容很相似,但是却又有不同。   如履平地一样走上了那块摆放着棺材的山顶,慈生四处看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棺材上。   原本慈生以为他会见到一张属于他自己的脸,但是在靠近之后,他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一张棺材。   棺材没有腐朽,依旧散发着黑金色的光泽,但是周遭的地面、高大的石块垒成的宫殿,已经逐渐有藤蔓和青苔。   咕嘟咕嘟翻滚的黑色气泡和脓水在远处铺成了一片海。   似乎有着粉红色、软趴趴的爬行生物出现,外壳有些像是普通的螃蟹,但是那丛生的眼珠和口器却代表了那玩意的不简单。   慈生小心地扭头看了一眼,却恰好看到那东西扭过了头,背对着自己的地方露出了一张属于人类的惊恐面庞。   慈生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小心按在了棺材的边缘。   那爬行的生物缠绕着一艘帆船,帆船早就已经腐朽不堪,黑色扭曲的生物也跟它在一起欢快地舞动。   从窗户里伸出来,又缩回去,像是在玩耍。   它们的数量非常多,非常大,在第一个扭曲面孔与慈生对视之后,那群家伙们逐渐将头都转了过来。   他们像是某一种正在举行奇怪仪式的信徒,像是在地狱中的狂欢和低语。   “Yuggoth……”   “Magnum Innominandum……”   沸腾的眼球和融合的黑色水草汹涌成了波涛涌上来。   慈生感觉自己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像是浑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光了。   ……   “Yuggoth……”   “Welcome to Yuggoth……”   ——欢迎来到犹格斯。   欢迎来到地狱。   直抵人心的疯狂让他在醒来之后依旧心跳过速,在一阵平复之后,他才慢慢缓了过来。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唇好痛,腰好痛,耳朵和尾巴根都酸酸的。   慈生懵然地抬起了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嘴唇,好酸……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和吻痕看得出来萧望勉有多疯狂。   一瞬间,昨天那些记忆都逐渐涌现了出来,   除了稍微有一点生气之外,慈生更惊讶和疑惑的是,自己居然变成了人?   虽然……身上还有奇奇怪怪的猫耳和尾巴,但是至少已经是能够正常交流没有问题的人了。   为什么?慈生开始回溯,自己这次忽然变成人,好像身上是出现了莫名其妙的燥热,在此之前就也出现过同样的感觉,但是那时候的燥热并没有这次强烈——   他记得萧望勉对自己说过,让自己“变成人”。   慈生忍不住蹙眉,感觉自己有一点摸不着头脑。   难道说,这也是某种交换?   虽然他的交易条件似乎有一点羞耻,还有一点不太实际,但是肯定是跟萧望勉有关没有错。   慈生吐出来了一口气,忽然又想到了那个航船模型,那个意象在自己的梦境中也出现了,船上后来全部都没有窗户了,因为有着恐怖的奇怪生物侵蚀了真实的航船。   而且,不论是店主还是艾克里,都曾经提到过,莱格斯曾经乘船到过“罗斯卡托德”这个地方,“犹格斯”则是传闻,并没有真的去过。   但是现在慈生稍微有点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犹格斯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在这样一个世界观和剧情中……不知道这是否代表着某一种预言,或许他们乘船再一次航行去罗斯卡托德的时候,就会反而到达犹格斯这个地方?   慈生在自己胡思乱想,感觉到那股阴郁湿冷的气息蔓延在四周的时候,慈生眨了眨眼睛,道:“萧望勉!”   慈生正常做任务其实不需要依靠萧望勉,不过这种情况下,问一问萧望勉还是很有用的。   在听到慈生呼喊他之后,萧望勉很快就出来了。   他手中尚且还拿着一些热牛奶,袅袅散发着淡淡的烟气和奶香,送到慈生身旁边的时候,略蹭了一下他的手,将被子往上拉一拉盖好。   “乖宝,现在还难不难受了?”   萧望勉的语气真诚而且诚恳,轻柔地摸了摸慈生的耳朵尖,替他顺毛。   “宝宝,先喝一点,腰还酸不酸?”   你说呢?慈生清澈的眸里全然都是控诉,自己浑身上下青青紫紫的,简直就是过分。   慈生从萧望勉手里接过了牛奶,小口喝了一会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本来要说什么。   “我为什么忽然变成人了呀?”他有点纳闷,“我以为我这次做任务就是一直没有办法变成人呢,那如果这样的话,系统是不是出问题了?”   他现在虽然是身体不太舒服,但是也没有像之前一样痛苦万分。   萧望勉侧身,将人抱起来揉了揉腰,低声道:“乖乖,能变成人不好吗?”   慈生“唔”了一声:“当然好一点啦,可是我这样的话,你会不会有什么困扰?”   慈生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将杯子放下来了,细白的手心热烫,捂住萧望勉脸颊的时候软软的,眼里有一点担心:“你这一次是巫师吗?你应该不是邪神吧?”   萧望勉微不可见地动了动眉尾,轻柔地抚上了慈生的耳朵,将他弄得小声哼唧,旋即才淡声道:“这重要吗?”   慈生点了点头,目光澄澈单纯,软声:“当然啦,我刚刚在梦里见到了,这个背景的邪神一般都好恐怖哦,而且很……”   慈生委婉地没有把之后的恶心和掉san说出来,只是很忧心地揉着萧望勉的脸。 第84章 邪神低语(7)   萧望勉万一要是这个背景的邪神可就太离谱了, 他的本体万一是那样、那样丑兮兮的,慈生虽然还是会接受,但是还是会觉得有点……唔。   萧望勉淡然道:“不是。”   不是就好。   慈生跨坐上了萧望勉的大腿, 温热又带着淡淡香气的吐息落在了他的脸颊上,乖乖又懵然的样子看上去可爱到不行, 对着萧望勉撒娇:   “……老公,我跟你说说我现在知道的信息, 你跟我说说我想的对不对,好不好嘛?”   本来他是不想要用这么笨拙又“狡猾”的方式来问一问消息的。   但是现在他的想法在脑海中还没有成形, 需要有人陪他一起梳理。   像前三个世界, 他都可以轻松地找出剧情背后的真相——鬼婴、聚阴阵,以及假的主角,因为事情有逻辑, 有马脚,有可以下手的落脚点。   但是现在的这个世界, 系统作妖不给他剧情的信息也就罢了,他之前的这么长时间又全部都是一只无法自己行动的小奶白团子, 只能靠着萧望勉给他的消息进行一定的推理和行动。   慈生看到萧望勉没有说话, 悄咪咪地又往他身上靠了一下,眼巴巴地看着他, 泪眼汪汪、眼尾红红的,像是在撒娇一样:“好不好嘛……”   萧望勉最吃这一套了,几乎没有多犹豫,就轻轻将自己的宝贝抱在怀里,哄道:“好, 乖乖说什么就是什么。”   慈生眼睛顿时亮了, 笑眼弯弯地伸出了手指, 一根一根地扒算:   “第一个,我现在变成人,肯定是你在帮忙对不对?系统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萧望勉似乎略微沉思了一番,旋即轻轻点了点头,温和道:“嗯。”   慈生垂眸,先将这个结论记在了心里,旋即就提到了第二个心里的疑问:   “我总是想到犹格斯,还有一连串很奇怪的英文字符,这两者之间应该都有关联吧?”   犹格斯,是否就是传闻中的无窗之地,传闻中的“地狱”?   萧望勉揽住了他的腰,轻柔地替他按压着腰间酸痛难忍的地方,温声道:“是的,犹格斯是个传闻中邪神中转的地方,那里会有某些不可言说之物。”   慈生心说果然。   他对于这类深化的了解并不是很多,甚至只是一知半解,对于这个设定更是一无所知,现在就算听到了这个概念,也觉得脑海里模模糊糊的。   但是慈生知道一个点,在克苏鲁世界的背景世界观中,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第一次见到某些一时间难以理解的内容时,人会陷入临时的疯狂;在深入了解过多,可能会陷入完全的疯狂,在崩溃中离世。   “第三个!”慈生眼睛亮亮的,在萧望勉的唇上印了一个大大的亲亲,撒娇:“你之前拿出来的那个黑色的大书,是不是那个咒言书?那东西怎么会到莱格斯他们的手里?”   萧望勉的唇上还印着他家乖宝嘴唇柔软的触感,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略微顿了一下,道:“那本书是属于巫师的。但是……外面也有一些粗制滥造的复制品,莱格斯的很可能的是这种。”   他说的还是挺清楚的:“我们巫师的咒言书都是不能给别人用的,并不会主动催生像是艾克里那样的怪物。”   “哦……”   慈生眨了眨眼,巫师的咒言书原来这么珍贵——等等,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你还用咒言书给我垫吃的呀?”   萧望勉揉了一下慈生的尾巴根,看着猫耳猫尾的青年难耐地小声哼唧了一下,才堪堪松手。   说的稍微有一点含糊:“乖宝比什么咒言书都重要。”   “……好吧。”   慈生被他揉尾巴揉的耳朵尖尖都红了,绵软下身子,一时间将这种违和感都扔到了脑袋后。   “那……”慈生斟酌着,问了一个不算是完全剧透却很巧妙的问题,“我应该从莱格斯下手吗?”   “从,他去过罗斯卡托德的船下手?”   甚至是可以去犹格斯的船,或许跟着这一条线走下去,就能够发现这个世界剧情之后的真相。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几乎于低喃:   “是。”   慈生很聪明,虽然外表从给人一种漂亮又单纯的小美人形象,但是内里却是绝对不服输的,总会尽全力做事,而且也总能及时意识到一些内容。   尽管他现在在信息匮乏的阶段并没有做出完全正确的判断。   但是已经不错了。   慈生也松了一口气,他略微陷入了沉思。   这种大背景之下的故事不一定有主角,只有一些重要的剧情人物。   所以这次的系统用意在这里吗?就是为了看他能不能发现事情的真相?   慈生略微蹙眉,感觉自己又陷入了一个怪圈。   他想着想着就松开了抱着萧望勉脖颈的手,咬着自己的指尖开始研究还有哪一些被自己遗漏的部分。   他想到了上次见到莱格斯的时候还有他伪装成了邮政员送过来的“项圈”,不知道那东西是怎么弄的。   正打算跳下去看一圈,慈生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腰被萧望勉抱住了。   萧望勉抱着他的后腰,冰凉的喘息和低低的笑让慈生一阵控制不住的酥麻和腰间发软。   “宝宝,你是不是过河拆桥的小坏蛋?”   慈生一愣,指尖尚且还含在唇中,旋即他便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反过来对着萧望勉的眸,他将指尖放下去,旋即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乖乖道:“没有呀。”   萧望勉凑上前,轻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   慈生的指尖尚且还抵在两个人之间,他又想要拿开,又觉得耳朵痒痒的。   半晌,慈生感觉萧望勉越来越过分了,他才愤愤地咬了一下萧望勉,“警告”道:“你……不可以这样。”   “不可以那样?”萧望勉淡声,手上动作不停,“宝宝你不喜欢吗?”   慈生咬唇:“唔……”   猫耳猫尾的少年漂亮得像个小妖精一样,乖巧又可爱,软绵绵地依靠在人身上,几乎让人没法松开手。   直到慈生真的累透了,他又饿又累,才抱着萧望勉的胳膊,可怜兮兮地:“……不要了。”   萧望勉舍不得他,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小耳朵,轻笑道:“……好吧乖乖,赖账。”   慈生其实没有醒过来多久,但是感觉自己又累死了。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从楼底下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是跟在门铃之后的,似乎有人在楼底下。   萧望勉从旁边拿来了新的热牛奶,替慈生清理了一下身上的痕迹,旋即打算让他躺在床上休息一下。   慈生有点昏昏沉沉的,看到了萧望勉的眉头略微蹙了一下,似乎对于楼底下的声音非常不满。   总感觉萧望勉下一秒就要下楼将那门口打扰慈生睡觉的人给一刀噶了,但是旋即就被慈生抓住了。   慈生小声哼哼道:“我想下去看看……”   “乖乖,睡觉好不好?”萧望勉对他的声音很温柔,“我去看。”   慈生摇头,拉着他的袖子:“不要……”   萧望勉顿了顿,旋即将慈生打横抱了起来。   似乎是还觉得这个姿势不好,慈生又不满意地哼了一下。   慈生抱着他的脖颈,腿攀上了他的腰,乖乖地巴望着他往下走。   都快走到卧室门口了,慈生才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将尾巴也蜷缩起来了:“耳朵、耳朵不能露出来。”   萧望勉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其实他早就想到了,随手扯了他的巫师袍子过来从外面将慈生整个人都裹了起来,但却偏偏对他道:“乖乖,那还要下去吗?”   慈生蹭了蹭他的脖颈,软软道:“下去呀……老公,求你啦。”   慈生只有在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喊老公,萧望勉忍不住捏他鼻尖喊他是过河拆桥的小坏蛋,但是旋即就又被他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任劳任怨地下楼给那个他原本一点都不想要搭理的人开门。   原本是想要在开门之前就将那个人甩开,但是顾忌到慈生眼巴巴地望,萧望勉到底还是心软了。   他骤然开了门。   “砰”一声,门跟墙壁撞出了一声闷响,吓得面前人高马大的男人一个哆嗦,看上去魂不守舍的样子。   海瑟姆发现面前的门开了,刚刚那一股敲门的气势全然消失了,对着萧望勉有些小心翼翼的,胆战心惊道:“巫师先生……很高兴能看到您,您中午好……”   他很明显地注意到了在他怀里的人。   似乎是一个身形瘦削单薄的漂亮青年,一缕纯黑色的发丝大概是属于东方人的,纤长的睫毛和清透的眼睛露在外面,简直像是露水点缀的玫瑰一样芬芳动人。   他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的疼痛。   看到了巫师的脸上明显带上了些许不悦的神色,海瑟姆忍不住一哆嗦,赶紧将自己的眼睛收回,小心翼翼地道:“您、您和这位先生非常般配。”   他可不敢问巫师怀里的青年是从哪里来的,这些巫师总有一些渠道。   莎拉一开始还觉得他好接触好相处,海瑟姆后来也相信了,但是现在他被萧望勉寒凉的一眼给瞥得失去了一丝一毫的信心。   除了他怀里的那个漂亮少年,这个巫师似乎对别的事情全部都漠然不关心——说起来,之前被他抱在怀里宠的那只小白猫去哪里了?   海瑟姆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先是直接将心提起来害怕巫师对猫咪下手了,旋即又忽然觉得有另外一种很神奇的可能——难道说,这个少年是什么猫妖?所以这么聪明,只会跟这个巫师一起走……   这样貌似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会这么宠这个少年了……   尚且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海瑟姆听到了少年一声轻柔的“嗯”,尾音是微微上扬的,似乎在询问他有什么问题。   空气中一瞬间出现了某一种奇怪并且浓烈的味道,倒不是很难闻,像是木质香味腐朽之后散发出来的浓香,感觉像是有某人在生气。   对上了巫师幽黑和沉静的眸,海瑟姆再也不敢思绪乱飞了,打算趁着少年在,赶紧将自己昨天想到的事情跟他们说清楚。   “您晨安!我昨天在您的带领之下,了解到了某些无法用科学理解的东西,晚上回去之后我辗转反侧,对于真相的追求让我痛苦难耐,所以,虽然莎拉她觉得自己不该涉及这件事情了,我却依旧想要更深一步地了解——”海瑟姆说了一大串,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得急促,“我知道,恐怕我这样的人就算知道外面的世界也是徒劳的,但是尽管这样,我也不想被蒙蔽在鼓中……”   慈生小声“唔”了一下。   他想到一个比喻——我们的世界就是一个狭小和窄窄的盒子,外面那些不可名状的东西轻而易举地把玩着这个小盒子,有的时候在不经意间有盒子里的人窥见了一点盒子之外的真相,所以崩溃到疯狂和无法接受。   或许,不知道真相可以让人愉快并且懒散地活着,也可以让人幸福并且一辈子活在“盒子”之中。   其实确实,过于触及真相和不可名状的东西会让人非常痛苦和疯狂。不过,总有人想要从封闭的盒子里出去,想要窥见真实的世界。   他是没有想到海瑟姆会有这样的想法和觉悟的。   想到这里,慈生忽然觉得海瑟姆恐怕也和自己是很相似的人。   他轻轻扯了一下萧望勉的袖子,感觉到萧望勉低下头来望向自己,就悄悄将脑袋凑过去准备与他耳语,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耳朵动了动,差点从巫师袍里掉出来。   唔!被海瑟姆看到岂不是会被当成奇怪的异教徒被抓出去烧了吧?!   慈生登时瞪圆了圆溜溜的眼睛,水光淋漓的眸看上去分外可爱,有点可怜兮兮地扭头直接对海瑟姆道:“那、那你现在说说吧,你对昨天的事情有什么看法,你不害怕吗?”   海瑟姆愣怔了一瞬间,被这清澈又好听的声音给震惊了,头脑飘飘欲仙,赶紧拽回来道:“我害怕,但是我也愿意去追逐真相!昨天我去翻找了一下艾克里的房间,找到了一点咒、咒言书的碎片,然后我研究了一下艾克里家的一些装饰,他们家没有窗户了,他们被封闭在黑暗中会好很多,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萧望勉将慈生的腰腿托住,轻轻低下头惩罚一样咬了一下他毛茸茸的猫耳朵,旋即感觉到慈生浑身一激灵,往他怀里缩了缩又瞪了他一眼。   萧望勉淡声对海瑟姆道:“所以?”   海瑟姆生怕自己会因为没有用处而被这个强大的巫师抛弃,现在像是与虎谋皮一样与他合作,尽力将自己能够提出来的最好的条件和诚意拿了出来。   “我知道他们已经变异了,这件事情肯定和莱格斯有关!”海瑟姆对着萧望勉说的非常诚恳,“我能够找到莱格斯的船,按照您说的,我已经在艾克里的家门口蹲守他了,之后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登上他的船,我想我们如果能乘船出海去看一圈的话,肯定能收获一些不一样的知识。”   慈生眼睛一亮!   这简直就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过来!萧望勉本来肯定是不希望他自己出去接触这些非常危险的事情的,可能会装不知道糊弄过去,而他自己又偏偏不是武力派,所以在这件事情中,他对于探索是非常薄弱的,趁着这次海瑟姆“递枕头”的机会,他恰好能够找到解决办法。   慈生赶紧开口道:“可以!”   “唔,”慈生想到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他用毛茸茸的尾巴碰了碰萧望勉的腿,在巫师袍下小心翼翼地动了动。   “你给他一点上次那个药水给艾克里和艾比吧?”   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是至少可以缓解一下他们身上不好受的感觉。   萧望勉应允了,收取了一点小小的报酬。   海瑟姆似乎是松了一大口气,他赶紧道:“好的先生,非常感谢您的仁慈,那么我先去寻找莱格斯了,希望您今天愉快。”   话音刚落,海瑟姆顶着一股强大的威压和身周阴郁浓厚的木质香气和氛围,好不容易从难受中躲了过去,急匆匆地赶往了艾克里的家门口。   慈生听到了他的脚步声逐渐远离,才松了口气,抖了抖耳朵,将帽子也从脑袋上抖落了下来。   他的耳朵漂亮又干净,奶白色、毛茸茸,一看就属于一只漂亮又乖巧的小奶猫,上面有一些被男人轻咬之后的痕迹倒是很瞩目。   慈生不甚在意地伸出细白的手撸了一把耳朵尖,反手勾住了萧望勉的脖颈,对他先发制人地撒娇:“我想去!”   他现在被萧望勉宠得跟个无法无天的娇娇宝没什么两样,肆无忌惮地提要求。   萧望勉叹息了一声,对他的要求完全没有办法,所以只能轻柔地贴了贴他的唇,哄道:“好,乖乖。”   他再一次嘱咐道:“但是一定要跟在我身边,好吗?”   慈生毫不介意地点点头答应了,笑弯了眼点头道:“好呀!”   *   周遭全都是木板腐朽的味道,海瑟姆缩在一个木头的大箱子后面,能够隐隐约约从缝间看到偶尔从外面走过的影影绰绰的人影,还能够看到艾克里家的门板在轻轻摇晃。   艾克里……艾克里和艾比两个“人”现在已经陷入了昏睡,海瑟姆并不敢直接接触他们,用一个木头夹子将东西递进去——那位神秘巫师给的药水,海瑟姆也给他们用了,似乎有一些用处,看到艾比背上的黑色脓疱消失了一些,松了一口气。   之后,他摆放了足够的食物和水,就将他们卧室的门关上。   海瑟姆深深地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自己手中的绳子,打算在莱格斯偷偷过来的一瞬间就将他擒拿住。   在等待了许久之后,海瑟姆终于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走过来的人影。   那人看上去显然和别的路过行人不一样,身材佝偻,帽子压住了脸,看上去有一些阴沉,对着艾克里家直直地走了过来,步子稍微有一点一瘸一拐。   在他踏入艾克里家的一瞬间,海瑟姆注意到了他的脸。   就是莱格斯!   海瑟姆猛地冲了上去,三下五除二拉动了手中的绳子,不仅将他绊倒,也轻松地从箱子里跳了出来,反手将莱格斯架住了。   海瑟姆并不知道萧望勉原先对莱格斯进行了打压和略微的吸取能量,一直都觉得他身上绝对有什么秘法,所以将那一点从艾比他们身上找出来的咒言纸拿在了手中,语速极其快地威胁他:   “莱格斯!别以为你做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你要是敢对我动手,我就在咒言书上诅咒你死亡,我们同归于尽的场面你也不想看到吧!”   莱格斯闷哼了一声,身体一软,被压住了脖颈直接“咚”地一声撞在了地板上。   海瑟姆发现莱格斯竟然被他轻松地压制住了,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反过来威胁他的话,只是手臂上流出了鲜血,看上去非常虚弱的样子。   海瑟姆一愣,还是反手压住了他的胳膊,狠心问道:“你的船在哪里!告诉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曾经去过罗斯卡托德,你在哪里获得了什么?!”   根本没有给莱格斯说话的机会,海瑟姆的话来的急促和没有逻辑,想到哪里说哪里:“你害死了艾克里和艾比,他们都是无辜的。”   莱格斯神情痛苦,并不似作伪,只是声音颤抖,不停地发出了呻吟,对着海瑟姆的质问,他只能一点点地从他手底下磨蹭出来,求饶道:“不……我真的没有想要害死艾克里,当初我带他出去,真的是去发财的,只可惜他动了贼心偷走了我的东西,这不能全怪我!”   莱格斯叹息道:“我是去过罗斯卡托德,我在那里跟别人交换得到了一本咒言书,别的就没有了!”   海瑟姆知道莱格斯不能算真的杀人凶手,只是现在心中憋着一口怒气不知道对谁发泄,只能跟他扭打在一起,   海瑟姆压制住他的肩膀:“就算这样,你也不能遮掩你确实知道真相的事实,你这些天行踪鬼鬼祟祟,除非你能让我们上船跟你一同出海,否则我很难相信你说的话都是事实。”   “我现在不会出海……”莱格斯蹙眉,“至少不能带你去!”   海瑟姆压制住了他的手,防止他想要出去,怒道:“不让我去你也别想走!”   莱格斯默不作声,却趁着海瑟姆说话的时候伸手与他扭打在了一起,似乎要将心头所有的愤怒和恼恨全部都发泄出来一样,他一边咬着海瑟姆的手臂,一边含糊道:“外面的风浪惊人,你又没有经历过海上的生活,你去就是找死!没有人可以从那里全身而退!”   海瑟姆没说话,一拳打在了莱格斯的脸上,将他的脸打侧了过去,帽子也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他才狠狠道:“是吗?”   “唔!”莱格斯不得不松开海瑟姆的手臂,吐出了一口不知道是谁的鲜血,“你想去就是找死,艾克里就是你的下场。”   “不只有我,”海瑟姆狠狠地将莱格斯摁在了地上,原本打算打到他服气,但是又想到了自己今天拜托的那两个人,“巫师和他的那个少年也会一起去!”   “——巫师?!”   莱格斯一时间愣住了,松开了抓着海瑟姆的手,呆呆地看向了某个方向,旋即脸色变得煞白,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颤抖道:“是他……”   他一霎时想到了之前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掀翻,那股力量的来源显然就是那个人。   那个人……   莱格斯的手滑落了下来,就算又挨了海瑟姆一拳也没有还手,脸上的黑色痕迹被血和泪混合了起来,旋即又被他胡乱地擦掉了;脸上显然没有那么丑陋和阴沉了,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有阅历的正常中年人长相。   他从海瑟姆的手底下挣扎出来,随意地擦了一把脸,旋即声音很平静:“行。既然这样的话,想去就去吧。”   海瑟姆显然有一些诧异,但是既然能够达成目标,他也不多想,只是抓住了莱格斯的领子,威胁道:“现在就带我去找你的船,然后我会给那位巫师大人传信息,他马上肯定会过来。”   莱格斯有点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旋即喘了几口气,对着海瑟姆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时间都有一点沉默无言。   海瑟姆知道,莱格斯原先在乌撒托比的名声并不是很差——乌撒托比的很多人都是非常温和好说话的,大家就称这里为乌托邦,所以知道艾克里跟莱格斯出去一趟的时候,海瑟姆还是很期待的,他甚至非常想加入莱格斯的船队,也出去淘金。   但是现在,他对于莱格斯的情感就有一点复杂了。   知道艾比和艾克里因为莱格斯间接死亡,莱格斯其实是个“骗子”,海瑟姆觉得自己的世界在一夜之间都崩塌了。   但是他也知道,这件事绝对是不能怪在莱格斯身上的。   说到底,都是那种不可名状的东西在作祟罢了。   或许莱格斯害怕那位巫师,也正是这个原因。   两个人都将自己勉勉强强收拾了一番,海瑟姆问了莱格斯,也没有什么能够帮到艾比和艾克里的方法,只知道那位巫师确实很厉害。   他们旋即就顶着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向了莱格斯的大船所停靠的港口。   那里的人今天并不多,看到两个人之后都主动给他们打招呼了,看到海瑟姆和莱格斯两个人苍白的脸也没有多想,只是大副凑了上来,先是跟莱格斯打了个招呼,随后问道:“船长!您喊我们带着兄弟们休息一个月,现在就要重新出发了吗?”   莱格斯的脸色依旧苍白,咳嗽了一下,对着大副岔开了话题:“嗯,你先去把船上最好的那一间房收拾起来,之后有贵客会过来。”   “没问题!”大副跟莱格斯的关系很好,担心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旋即有点困惑地自言自语,“不知道那位贵客是谁……”   两个人一个都没有回答他,大副也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膀。   大副动了动他的小胡子,健硕的身体上包裹着白色的衣服,看上去有点滑稽,他道:“好!这位是——海瑟姆?我总是看到你在海边,我安排他们给你也收拾一间房出来吧?”   海瑟姆神色复杂,半晌之后点了点头,声音嘶哑道:“谢谢。”   “没事。”   大副看了他们一眼,旋即吩咐手下的水手们也不要去打扰他们,给他们搬来了两把凳子,旋即剩下的人各司其职,都纷纷投入了忙碌之中。   海瑟姆看到莱格斯的脸色不怎么样,半晌之后还是决定开口安慰他一下:   “嘿,那位巫师虽然很吓人,但是他有怀里那个少年,应该不会把我们杀了…… ”   莱格斯现在头疼欲裂,对着海瑟姆叹了口气。   他们聊天了许久,莱格斯也坦白了一些,说他自己确实曾经很着迷于咒言书这种可以实现愿望的东西,但是现在他不敢再相信了,想要找到事情的真相。   海瑟姆则说得更简单,他只想要知道盒子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仅此而已。   在等了片刻之后,海瑟姆派去送信的人已经回来了,回来给海瑟姆报信,他们便直接站起来了,翘首以盼地等着贵客的到来。   在一阵带着木头清香的风之后,远处忽然传来了淡淡的骚动,不少人都避开了。   他们两个人的心提了起来,最先看到的便是一个穿着大衣的男人。   男人并没有像原先一样套着一件挡住脸的黑色巫师袍,而仅仅是穿着华贵奢侈的大衣,几乎可以将他修长的身形全部显出来。   众人看到之后觉得头脑一阵晕眩,又忍不住往他身上看,最后看到男人怀里的少年,那些人才都纷纷感觉眼睛一阵生理性的刺痛。   怀里的少年露在外面的只有两只穿着精致手工小皮鞋的脚,看上去可爱又乖巧,脚踝则是细挑的,骨头的曲线被笼罩在白色的花边袜子里,一看就是被男人精心挑选和装扮过的。   他上面穿着的衣服则被笼罩在外面的袍子里,几乎让人看不清——但是他的腿修长又细,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似乎还有莫名的……尾巴?   慈生悄咪咪地往萧望勉的怀里又蹭了蹭,将自己的尾巴往他的手腕上缠了一下,毛茸茸的触感非常好。   萧望勉满意地轻笑了一声,低下头来嘱咐了一下他:“乖乖,耳朵要藏好,不然要被抓走的哦。”   慈生透亮的眸子里含着点羞愤。   海瑟姆和莱格斯两个人很快就走了过来,先是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请了进来。   海瑟姆道:“先生,往这里走,刚刚莱格斯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新的、干净的房间了。”   慈生小声地“嗯”了一声,旋即喊萧望勉转个身子,他从后面整个看了一下莱格斯的大船。   港口处有一点雾气,将这艘巨大黑色的穿笼罩在其中,有些像是通往地狱的通行道。   海瑟姆和莱格斯两个人在船的边缘被衬得很小,几乎有些不起眼。   这一艘大船看上去是很正常的,木板铺的干净整洁,已经是现在非常先进的了。   巨大的船在海边略微颠簸上下,却在远处怒涛波浪的衬托之下显得有些单薄和脆弱,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风浪摧毁。   这艘大船的样子很像是慈生曾经在那个玩具店中看到的航船模型。   他们说着艘航船来自于莱格斯去罗斯卡托德的旅行中……   慈生吸了一口带着咸腥气味的海风,小脸皱了起来,旋即拉了拉萧望勉的手腕,撒娇道:“我们进去吧?”   萧望勉自然没有异议,他自然地托住了慈生的身子,三两步就轻轻松松地踏上了航船。   “轰隆”——   船上的摇晃并不明显,但是慈生还是紧紧依靠着萧望勉,没有自己走路。   海瑟姆和莱格斯两个人将他们送上来就着手去外面准备启航的事情,说马上有人来给他们送东西吃,就立刻离开了两个人的独处空间。   这里稍微有一点低矮,内仓里全部都铺着厚实的地毯,虽然打扫的干净,但是还是莫名给人一种非常逼仄难受的感觉。   慈生被萧望勉护着,在短暂的难受之后缓过来了,打量了一番房间之中的环境:双人床上铺着白色的床单,旁边支了一个高大的落地式衣帽架,还有一些桌椅,白色的窗帘随着海风微微飞扬。   慈生从萧望勉的身上跳了下来。   “哒哒哒”地跑到了窗户的旁边,慈生的小皮鞋跟地板碰出来了响声。   慈生眼睛亮亮的,扑到了窗帘旁边,将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小猫耳朵蹭了蹭。   旋即,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萧望勉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旁边的床上,轻柔缓声地拍了拍腿,温和道:   “宝宝,过来。” 第85章 邪神低语(8)   萧望勉!   慈生瞪了他一眼, 旋即耳朵尖都红了,道:“不去!”   他可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干正事, 要去找找这艘船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很明显,船上是有窗户的, 这和那个传闻以及书本上的不一样。   在梦中,那艘航船模型一开始没有什么变化, 旋即忽然浮现了窗户,从窗户里出来了很多奇怪诡谲的扭曲混沌生物, 再然后就是滔天的风浪, 窗户忽然消失,最终船归于平静。   这会不会是什么预兆,顺序?   慈生磨蹭了一下, 没打算跳到萧望勉怀里,因为他很坏, 要么就是要他过去准备摸摸他的小尾巴或者耳朵,要么就是打算……   哼。   慈生支撑在窗旁边, 又将脑袋伸出去看了一眼, 风吹在脸上是淡淡凉爽和咸涩的气味,带着淡淡的潮湿气味。   外面的天色并不是很好看, 慈生只吹了一会风,就感觉自己的耳朵潮潮的,似乎坠了一点水珠。   他“哎呀”了一声,旋即“砰”一下将窗户关了起来,灵活地将耳朵抖了抖, 伸手捂住了耳朵尖。   慈生身上的巫师袍随意地坠了下来, 他“唔”了一声, 抓住巫师袍,起身的时候又忘了自己的尾巴拖到了地上。   他伸手擦了擦,小声哼唧了一下,又听到萧望勉唤他:“宝宝,过来,好不好?”   慈生“嗯”了一声,凑过去了,下一刻就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被他捂进了手里。   冰凉的耳朵顿时暖和了起来,潮湿的触感也因为热乎的手而消失了;尾巴上的脏脏东西被擦净了。   萧望勉继续往上擦的时候要碰到他尾巴根了,慈生终于“唔”了一声,眼底一片潋滟,强烈抵制。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轻轻松了松他裤子和尾巴之间的缝,哄道:“痛不痛?”   “不痛!”慈生脸红了一点,后退了两步跟萧望勉拉开了一点距离,“我去看看他们有没有送饭上来。”   萧望勉微笑着坐在一旁,替他将巫师袍穿上了,旋即跟在他后面,听到从楼下传来的声音。   有人的脚步声传了上来,偶尔絮絮叨叨了两声,旋即过来敲了门。   慈生听到了声音,立刻就打开了门,有些好奇地张望了一下,看到给他送饭的是那个有胡子的大副,就打了声招呼。   大副没想到贵客是这样的一个漂亮少年,竟然有一些惊讶,不过他对贵客自然是保持着和善的态度,爽朗地笑了一声:“哦!你就是船长说的贵客,你好啊。我们船上的菜比较简陋,你别介意。”   慈生的帽子把他的耳朵遮住了,露出的雪白小脸上很精致,尖尖的下巴笼在黑暗里,他从大副的手中接过了餐盘,在他离开之前,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好,能问一下船上大概是什么构造吗?”   大副“哦”了一声,思索了片刻,旋即道:“我们这艘船原先是客货混运,但是现在专门运货了,只有几个客房——负几层都是我们的货运舱,一层是甲板,二层是餐厅和活动大厅,三层就是您的客房了。”   原来如此。   慈生思索了一下,等一会他可以去几个地方分别看一圈,找一找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慈生温和道:“谢谢。”   大副摇了摇手:“您客气啦,您要是想逛逛的话,请随意。”   慈生点点头,回头将门关上了。   手中的餐盘上的食物还是比较丰盛的,大概是因为最近都停泊在港口的原因,补充了不少肉类和蛋类,此时两个三明治散发着淡淡的黄油和奶香,还有一些厚切培根。   慈生将餐盘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原本想就坐在桌子旁边的,但是旋即听到了萧望勉唤他过来,便犹豫了一下,还是缩到了萧望勉旁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萧望勉总是让他到这张床旁边。   萧望勉看了一眼这个三明治,问慈生道:“宝宝,你要吃吗?”   慈生其实现在不是很饿,刚刚就找了一个借口从萧望勉身上跳下去罢了,现在他看了一眼,哼唧了两声,旋即道:“我还是等一下吃吧,我想先出去逛一圈!”   萧望勉点了点头,随意地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   楼上还是依稀可以听到从底下传来的人们交谈的声音,慈生觉得现在大摇大摆地去底下“检查”稍微有一点过分,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扯着帽子,跟萧望勉两个人带上了卧室的门,先把这一层的客房看了。   这层的客房除了他们现在住的这一间都不是特别的大,看上去很简陋而且积灰,没有人住很久了。   一打开门,就能闻到一股跟灰尘混杂着的海洋腥气,所有东西都湿漉漉的。   地上的地毯都皱巴巴的。   慈生看了一圈,本来总以为会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但是一无所获。   他纠结又犹豫地巴望着门看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最终只能被萧望勉抱起来,听到他说“还有楼下的两层”,慈生才勉强地“嗯”了一声,不太高兴地往同样人烟稀少的第二层走去。   莱格斯的这一艘船显然不简单,墙壁上装饰了很多复古的油画和壁灯,整个活动大厅还是很大的,里面偶尔有一些人路过。   慈生在活动大厅里绕着看了两圈,只看到了废弃的牌桌,旁边还有一个许久没有用过的吧台,那里有不少没有用的杯子,都蒙尘了。   现在刚刚好是饭点,旁边的餐厅里有不少水手海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他们吃的更简单,有些人拿着黑面包夹了一点果酱,大侃特侃起来。   慈生竖起耳朵凑近听了一下。   “……对,莱格斯船长回来了,我想这一次他也一定能够带领我们兄弟们凯旋!我跟我妈妈说过了,这次回来会给她带密斯卡墨的珍珠——”   “哦,那里有珍珠吗?听说那里很漂亮,女孩们都喜欢那里!听说莱格斯船长之前去过那里。”   “嘿,当然,莱格斯船长哪里都去过,我想他肯定什么都知道,不然他怎么从一个普通的水手变成船长的呢?”   ……   莱格斯是从普通的水手变成船长的吗?他如果不是靠本事恐怕就是走歪门邪道了。   那几个人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讨论,慈生仔细听了一会,发现之后没有什么具体的内容就拉着萧望勉准备离开了。   这一层除了刚刚的消息依旧一无所获,在萧望勉的陪伴之下,慈生并不是非常慌张,只是对于这种情况非常地困惑。   他犹豫了一下,旋即小声问萧望勉道:“……望勉,我们要不要去一楼看看呀?”   萧望勉不置可否地颔首,拉着他的手指,温声道:“你想去就去看看,反正没有人会阻拦你的。”   尽管慈生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他还是下去看了一圈。   虽然船并没有航行多久,但是他们显然已经离开了乌撒托比的港口,现在在航往罗斯卡托德的路上了。   海边的雾略微有些厚,天色有些暗淡和阴沉,船摇摇晃晃,从甲板的边缘往下看,可以看到溅起白沫的浪花在拍打着船壁。   海风中的这一股海腥味非常正常,慈生在里面待久了,一时间也感觉不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他大致看了一下,除了感觉到这艘船上的氛围很好、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之外,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好像非常正常。   但这恰恰好就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因为知道有奇怪扭曲的生物,有粉色外壳的“螃蟹”生物缠绕着不走,有从人变异的家伙——才会觉得这艘船上必然存在着什么秘密。   路上遇到过海瑟姆,他在船员休息室里休息;莱格斯则默不作声地在他旁边拿了瓶烈酒灌。   事实上,这里看上去很正常,但是实际上却分外压抑。   外面的天色暗沉了,慈生吐出了一口气,想要往下走的时候却被萧望勉拦住了。   萧望勉给他指了一眼时间,温声道:“乖乖,已经五点多了,要不要先上去吃一点东西,等再晚一点再到底下的货运舱看一下?”   慈生有点犹豫,但是萧望勉说的很正常,所以他点了点头。   上楼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脚已经酸疼了,打开房门的时候被海风呛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当时离开的时候窗户并没有关上,现在夹杂着一点潮湿气息的风早就将窗沿都弄湿了,连那个看上去很好的三明治都不例外。   慈生“唔”了一声,旋即凑过去闻了一下,被那奇怪的味道呛到了,旋即眨了眨眼睛。   他眼尾微红一片潋滟,指着三明治,软绵绵地对萧望勉道:“……老公,这怎么办呀?”   这明显就是有求于他了;萧望勉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将慈生拦腰抱起来,将人放在了床上,蹲下身子替他将小皮鞋脱掉,亲了亲他的脚背。   “老公帮你吃掉,行不行?”   “好哦。”慈生不想浪费粮食,他不适应地动了动脚,踩在了萧望勉的锁骨上,撒娇道:“老公,我想吃小奶糕……”   “好,乖乖,”萧望勉应允。   他答应慈生之后就打算下楼去借船上的厨房给慈生做小奶糕,但是旋即又被慈生拉着不走了。   慈生走路早就走累了,在萧望勉过来打算帮他掖被子的时候,他就顺势抓住了萧望勉的袖口,眼睛眨了眨:“今天不吃也可以,我不饿……好困。”   “困了就睡一会,马上在旁边陪你好不好?”萧望勉也低下头,让慈生抓自己袖口的动作更顺手一点,然后亲了亲他的额头,“睡吧宝宝。”   慈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萧望勉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好像是忽然出现了什么魔咒一样,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躺在床上困得蜷起了身体,但是依旧扯着萧望勉的袖子不放。   萧望勉恐怕也是舍不得让慈生松开他的袖子,也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在卧室里睡觉,便也只能低低地笑了一声,顺着他的动作陪他一起躺下。   慈生能感觉到迷迷糊糊中,外面的海风将窗帘吹拂起来,有些寒意有些凉爽,身上黏腻的触感渐渐消失。   有诡谲奇异、光怪陆离的影象在眼前忽远忽近,来自身后男人冰凉的喘息和亲吻让慈生情不自禁流一点将睫毛沾得湿漉漉的眼泪。   他粉嫩的唇被吻开了,红色的吻痕是最新鲜的,落在雪白的身子上像是一连串在雪中盛开的红梅,漂亮又显得脆弱。   萧望勉在他半梦半醒之间哄他:   “……乖乖,宝宝睡觉吧。”   慈生“唔”了一声,先是沉沉地陷入了黑甜的梦境。   ……   约莫过了几个小时,慈生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喘不上气,但是在短暂的缓和之后,他轻轻地从萧望勉的怀抱底下钻了一点出来,反过来压在他的胸膛上。   梦里光怪陆离的景象带着霓虹灯混杂崩坏的风格,他感觉自己头好晕。   床上没有什么异样,萧望勉老早就替他收拾赶紧了,现在他身底下垫着的还是萧望勉自己带来的柔软毯子。   慈生是想要下床喝两口水的,他磨蹭了一会,勉强没有当个恃宠而骄的小坏蛋,而是从萧望勉的手臂底下钻了出来,静悄悄地掀开了被子,赤足下了床。   他记得床边是有热水的,不过看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   唔……   慈生有点犹豫,不是特别想要下楼。   要不就不喝了?   握在门把上的手松开了,慈生转身打算跳上床,旋即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倒不是像之前一样被萧望勉忽然抱起来,更不是因为晕船,只是好像面前忽然就从正常的色调变成了带着怀旧滤镜、二三十年之前的场景。   而且在那一瞬间,床上的萧望勉都消失了;在这个老电影的滤镜中,周遭全部都是人在说话的声音,或大或小,三三两两并在一起谈天说地。   其中有一个女人说的声音最为清脆也是最为特别:   “这个珍珠真是太漂亮了!我真是太爱大海的馈赠了,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跟爸爸一起往罗斯卡托德出发了——”   慈生循着声音的方向四处看了一下,他扶着门框,却硬生生看到了从自己的后面一个女人的虚影穿了过来,旁边还跟着人,大概是在聊天,脸上原本还带着笑容。   画面一转,慈生发现眼前的女人忽然消失了,下一刻在他刚刚打开的窗户旁边,那个女人扭头,清秀漂亮的小脸忽然变得痛苦扭曲起来。   “可是……爸爸,你答应过我的,你怎么可以反悔——”   反悔什么?没有带她去罗斯卡托德吗?慈生想到这个念头,略微蹙眉,松开了自己握住门把手的手,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想要看清这个女人的长相。   但是他又落空了,像是电影的镜头一转,面前出现了一个破旧破败的沙发和折叠的小床,旁边似乎有几张被折叠之后的牌,几个破碎了的酒杯紧紧挨在一起。   那个女孩脸色苍白,宽大的衣服将她瘦削的身形掩盖在下面,她的身子在猎猎的海风中摇摇欲坠。   “……我知道了爸爸,可是我不想要这样,我不想!我想出门,你不可以剥夺我的自由——”   她的脸上滑过了一滴泪水,整个身子像是一只想要飞走的鸟儿一样往海边倒去。   “……我恨你爸爸。”   女孩话音刚落,面前的那些尚且还算是正常的东西就全部都扭曲变质了,像是被邪恶魔咒侵扰了一样,在恶魔的火焰中桀桀怪笑,似乎下一秒就要过来将慈生给吞噬了。   慈生感觉到自己头一疼,身体止不住的摇晃,在下一刻自己要倒下去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忽然撞到了什么东西的上面。   “嗡”的一声,脑海中的画面刹那间全部都消失了。   眼前模糊昏黄的滤镜全部都消失了,剩下来的只有温柔朦胧的夜色在天边,习习凉风吹拂,似乎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出门航行,并不是为了找什么罗斯卡托德和传说中的“犹格斯”。   在耳边的嗡鸣过去之后,慈生终于听到了轻柔的呼唤,是萧望勉将他整个打横抱在了怀里。   “……乖宝,不怕,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   萧望勉的声音轻轻的,很快将他从痛苦中拽了出来。   慈生手脚冰凉,缩在萧望勉身上的时候还在止不住的发抖,实在并不是他想要颤抖,而是理智被冲刷了一遍,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无穷无尽的怪圈,再迟疑几秒就要被永远困在那里。   他抓着萧望勉的手臂,撒娇又依恋一样地蹭了蹭,半晌之后才安心下来。   萧望勉轻柔地亲了亲他的唇,眸光微闪,哄道:“乖宝,你怎么了?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慈生点了点头,颤声道:“有很奇怪的东西出现了,我看到了跟白天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有女人在我面前从正常走向了崩溃。”   “但是现在这些东西都不存在,对不对?”萧望勉替他揉了揉眉心,旋即又用细细密密的吻来安抚他,眸中全然是有些悔意和对那些试图缠上慈生的东西的漠然。   慈生眼眶稍微有一点红,又困又被吓,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萧望勉带着捂在了他的胸膛上,才好了两分。   等到他手暖和了一点,萧望勉便去拧了一张热乎乎的帕子,单膝跪地替慈生将冰凉的小脚擦干净擦暖和了。   替他拿来了热水之后,萧望勉哄着他乖乖上床。   萧望勉特意嘱咐了他一下:“乖乖,好好睡觉,老公在,不害怕好不好?”   慈生的眸稍微有一点迷茫,依赖的眸光中带着点任性,扯着萧望勉抱着自己才堪堪闭上了眼睛。   那些声音在靠近萧望勉之后全部都没有了,画面也是,全部都消失了。   慈生其实趴在萧望勉身上也没有睡着,心脏在一直快速地跳。   那个女人的出现很莫名其妙,慈生完全不知道任何有关她的消息。   但是她肯定跟莱格斯、这艘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是莱格斯的女儿?   她说,“我恨你爸爸”,难道说她也是被莱格斯害的么?   这些思绪凌乱又没有头绪,慈生犹豫了半天,睁开眼睛对上了萧望勉的俊脸。   萧望勉闭眸,手还在轻柔地拍着慈生的后背,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害怕慈生睡不着。   慈生犹豫了一瞬间。   他在片刻心底的挣扎之后,打算做一个作死的行为。   萧望勉今天总想要让他别乱跑,别离开床上。   可是跟萧望勉走在一起,虽然他非常安全,但是他什么线索都发现不了。   他不是不相信萧望勉,他知道萧望勉向来都会帮助自己,可是如果是萧望勉陷入自我矛盾的时候,两个人就会一起陷入僵局。   他得想一个办法破局,至少要跟之前一样,稍微跟萧望勉拉开一点距离。   ——不过他也会选择在萧望勉的视线范围之内,保证自己不会受伤。   “……老公。”慈生撒娇,“我还想喝水。”   萧望勉其实一直都没有睡着过,听到自己宝宝撒娇一样的话语,当然没有办法拒绝,稍微转身了一下,用被子将他裹好,旋即才温声道:“好,乖乖。”   萧望勉起身,高挑身材被月光照出了一个抽长的背影。   慈生看到他起身,勉强在被子里挣扎了一下,旋即,轻手轻脚,将自己的尾巴蜷了起来,旋即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跳了下去。   跟萧望勉相反的方向。   几乎是立刻,他的眼前虽然没有出现什么离奇和恶心的场景,但是却听到耳畔传来的哭声。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间或夹杂着几句悲伤的控诉。   声音有一点像是之前的那个女孩!   慈生被这个想法激得心跳快了两分,但是他知道现在萧望勉在现场,再恐怖的什么妖魔鬼怪也不敢出来,他能听到这段声音,恐怕已经是自己理智不够高、被浸染的原因了。   海风又有一瞬间的腥气,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有点担心萧望勉下一秒就会回头看过来,慈生机敏地选择——   直接扑到了他的身上。   少年的猫耳毛茸茸的,蹭在人后背的时候能感觉到有些痒痒的,尾巴则挂在萧望勉的腿上。   “……老公。”   慈生的眸低了下去,将微不可见的心虚给遮掩了下去,对着萧望勉就是一顿软绵绵的撒娇。   他的心跳的很快,被自己强行压制了下去。   萧望勉似乎发出了一声无奈宠溺的叹息,托着慈生的小屁股,旋即将他转了个身。   萧望勉的目光落在了慈生刚刚在的位置。   有一瞬间慈生以为他看到了自己刚刚在做什么,但是旋即他又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了慈生软绵绵的脸颊、撒娇似的小耳朵,哄道:“乖宝,不下床了,老公抱你去睡觉好不好?”   慈生点了点头,借着他抱的动作勉强喝了两口水,旋即就心不在焉地上床了。   萧望勉也没有提到他为什么忽然下床,轻柔地将他的被子盖好了,旋即亲了亲他的脸颊。   慈生听着萧望勉跟他说的晚安,虽然心头安心,但是却又有无法抚平的焦虑和难受。   如此闭着眼睛在床上挣扎了约莫三个多小时,慈生终于感觉到身边一轻。   萧望勉大概是一早上就起来给他去收拾东西做早饭了。   在萧望勉短暂离开的一两分钟之内,慈生再一次听到了那个女人幽怨的哭泣声。   慈生这一次大着胆子站了起来,往昨天感觉到不对的地方走了两步,听到声音忽然消失了。   ——萧望勉根本不放心,所以很快就回来了。   慈生有些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看着萧望勉过来,无奈地将他抱起来,温声道:“乖乖,地下脏。”   慈生看上去有一点病恹恹的,昨天没有睡好,今天什么毛病都出来了,腰酸背痛再加上头重脚轻。   但是脸上还略微带着一点笑意,看上去乖巧又可爱。   “没事的。”慈生又冲他绽开了一个笑容,看上去不甚在意地借着他的力气将衣架上的巫师袍给拿了过来,随手给自己套上了,“……老公,我们出去吧,我想看看今天外面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我还想看看我们到哪里了。”   萧望勉原本今天不打算给他穿鞋袜,但是想到外面甲板和休息室的人太多,他又略微蹙眉,最终将慈生的小脚严严实实地套了起来,小皮鞋的鞋带也系得紧紧的。   慈生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至少自己可以到处走走看看。   吃完了萧望勉给他带过来的他自己做的早饭,慈生离开,这次特别记得将卧室的窗户关了起来。   下楼的时候外面人声鼎沸,有很多人在甲板上负责维修和擦洗木板,还有不少人正拿着早饭一边聊天一边吃。   慈生大概看了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在跟大副交谈的莱格斯身上。   大副道:“……对,然后我们这地方离乌撒托比大概还没有多远,我看到我们最近的天气还不是很好,似乎海上要起大风浪,假若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   “假使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也要继续航行。”莱格斯果断道,“不要担心。”   大副叹了口气:“哦,好吧,莱格斯,我相信你的判断,你也一定要带着我们凯旋,好吗?”   莱格斯坚定地点了点头,目光旋即忧愁地落在了远方,有些惆怅。   大副拍了拍他的肩膀,旋即跟身旁的海员们一样,拿着夹着一点果酱的黑面包就大口大口地吃了下去。   他们的面包上沾着不少海水,但是也都不甚在意,一口一口往里塞,基本上没有停过。   慈生牵着萧望勉的手,忽然想到自己昨天放在窗户边被打湿透了的三明治。   他眨了眨眼,对萧望勉道:“老公,我也有点想尝尝这种面包诶。”   萧望勉揉了揉他的手指,温声道:“乖宝,那个东西你不要吃,容易生病。”   慈生病恹恹地低下了头:“好吧……”   慈生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尝一下。   从上船以来,他就没有吃过什么船上的东西,要么是直接没吃,要么就是直接吃了萧望勉给他单独开小灶做的早餐。   慈生觉得自己就像是跟这艘船的联系被萧望勉隔断了,若有若无的,他只能通过一定的方式去做一点挣扎。   远处的大副和莱格斯明显注意到了两个人,他们很快就走了过来,莱格斯脸色有一点苍白,大副则看上去精神焕发,对着慈生道:“先生早上好,吃东西了吗?”   说着,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两块面包,大咧咧地递到了慈生的面前。   半晌大副才注意到萧望勉沉沉的眸子,想要收回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双细白的小手从他手中将面包接过去了。   “谢谢。”   大副听到了一道软软又好听的声音,还没来得及陷入遐思,旋即就被身旁男人狼一般的冷眸给吓得收回了手。   慈生刚刚将面包收下了,乖乖地拿在了手里。   萧望勉的手被他轻轻拉了一下。   慈生知道萧望勉不可能对他生气,所以颇恃宠而骄地对着大副继续道:“你好。”   大副赶紧道:“嘿,早上好,昨天睡得怎么样?莱格斯船长和我一起抵抗风浪,我猜我们的船开得很稳。”   莱格斯轻轻拍了一下大副,让他别盯着慈生看,大副后知后觉地将眼睛收了回来,旋即挠了挠头,他不是有意的。   慈生想到这,立刻心神动了动。   他温声道:“你们的船开得非常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我听到了女人哭的声音,难道有什么女孩子被吓哭了吗?”   船上不可能有女人,慈生觉得那个哭的也是个女鬼。   大副皱眉,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哦……不应该,我们船上并没有女人,难道说是哪个小弱崽子想家了,哭成了那样?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听见!”   慈生温声道:“是吗?真是不幸。”   大副点了点头,被莱格斯拉了一把的时候还尚且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   莱格斯则摇了摇头,冷静地对面前的两个人道:“先生,我只想说,艾比和艾克里的事情我确实有责任,但是我不是将他们变成那样的人。我的船上非常好,你也见到了,并没有像是他们那样的怪物。”   大副还在状况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哦,莱格斯,你说艾克里,艾克里怎么了?”   慈生声音温和:“……艾克里变成了一个怪物,也会像我昨天听到的那个家伙一样哭泣,所以我以为——”   大副瞪大了双眼,他看向了慈生和萧望勉,这才感觉出来这两个神秘的东方人身上似乎有什么奇怪的魔法和咒语,说的事情都跟他不是同一个事情。   “嘿!虽然您是莱格斯船长的贵客,但是船上有怪物这种事情可不能胡说,”大副言之凿凿,“我们船航行了这么久,有没有怪物我们还不知道么?”   “再说了……”   他还想说话,但是被旁边的莱格斯压住了,莱格斯态度稍微强硬了一些:“先生,海瑟姆说您想要一起去罗斯卡托德,我以为您也是跟他一样想去看看,想发现一些真相,也能帮助艾比和艾克里——但是您对我的船可不能有什么指摘的地方。”   “不,我只是提出了一个猜想而已,”慈生没有生气,也没有让萧望勉生气,拉住了他的胳膊。   其实你的船上有很奇怪的东西。   甚至跟你去罗斯卡托德的目的有关,那个女人很可能是你的女儿。   人们都说虎毒还不食子呢,莱格斯的女儿却那样凄惨,莫不是莱格斯要女儿给他写了什么咒言?倘若真的是这样的人,那么实在是无可救药。   慈生没有跟莱格斯辩驳,只是拉了拉萧望勉的手,“可怜兮兮”地朝他看了一眼。   旋即,他就被略微含着一点怒气的萧望勉抱起。   倘若不是慈生拉着萧望勉的袖子,他都恐怕现在的莱格斯没有命在了。   慈生小声地问了一句:“老公,你知不知道海瑟姆在哪里呀?我倒是挺想问问他发现了什么的。”   萧望勉温声道:“好。”   他转身,走向了往下的楼梯。   慈生很明显可以感觉到在下楼的一瞬间,自己眼前闪过了不一样的片段,如果他要是感知的能力再弱一点,恐怕都没有办法发现那样的细节。   那个片段跟他之前看到的景象很相似,都是有着电影一般的滤镜,昏黄,似乎全是海水淹没了这艘船,船上不止有惊恐万分的人还有着那些长相千奇百怪的生物,每一个都发着桀桀的怪笑,吐出了一些不能被人所听懂的低语。   “啪”的一下,那根丝线仿佛下一秒就断掉了。   萧望勉的眸沉沉地落在他身上,旋即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温柔地抚了一下他的后背。   慈生却在一瞬间觉得——萧望勉可能真的,什么都知道。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第86章 邪神低语(9)   慈生被萧望勉放下来, 走到海瑟姆面前的时候,看到他正双目无神地坐在房间里的角落,对着手里的一堆黑面包、烈酒, 和一些被吃的只剩下残渣的三明治。   见到似乎是慈生过来了,海瑟姆意外清醒了一瞬,但是整个人依旧是泡在熏天的酒气里。   他的房间比起楼上来说要更简陋一点,里面全部都是一些比较老旧的家具和一些草率的装饰, 红色的油漆稍微有一点斑驳, 黏着在地板上,混杂着一点从瓶中倒出来的酒液,除了邋遢就是邋遢。   慈生的脚都无处安放, 他看着海瑟姆混沌的双眼,先是大声地呼喊了一下他,看到他回头之后,他才清了清嗓子,认真道:“海瑟姆,你现在还好吗?这两天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海瑟姆的双目有一些浑浊,在短暂的清醒之后几乎陷入了一脸茫然,半晌之后他才慢半拍地回复:“哦……没有。”   说着没有, 他将那个看上去有些潮湿的黑面包往口中塞——其实, 这种黑面包最多也就是填饱肚子而已,海瑟姆平时住在乌撒托比, 也不是没有吃过好吃的东西, 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变成这样。   慈生扭头看了一眼萧望勉, 清澈透亮的眸里有一些犹豫, 半晌之后才对海瑟姆继续道:“海瑟姆……你为什么一直在吃, 你很饿吗?”   慈生又联想到萧望勉刚刚对他说的话, 船上的这种东西不要吃,容易生病。   果然,哪怕身体不生病,精神都生病了。   海瑟姆依然是慢了半拍,对着慈生摇了摇头,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饿,饿啊。”   “饿啊……”   他原本是个身材健硕、至少是俊朗的人,但是现在双眼之下的黑眼圈几乎挂到了嘴唇旁边,颓废的姿态有点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慈生后退了一步,刚刚好撞在了萧望勉的身上;感觉到萧望勉坚实可靠的身体之后,他才松了口气,蹙眉。   海瑟姆的这种状态未免太不对了。   那个面包……到底是什么东西?吃多了就能变成这样?怎么可能?!就算是在脏兮兮的地上滚过两圈的土豆和馒头慈生也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对着手中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黑面包,他竟然有一点犹豫。   慈生回神,对着现在这个傻愣愣的海瑟姆谨慎道:“——好吧,如果你实在很想吃的话。”   海瑟姆愣了一下,旋即口中咀嚼的动作不停,忽然笑了起来,身体一阵扭曲,将自己口中的那块面包团扣了出来,沾满了黑色、青色,唾液和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胃液的东西,对着面前的萧望勉和慈生两个人道:   “吃、吃啊……分你们……”   他现在的状态很像是疯狂了,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分辨真实的杆秤,只能依靠一些混乱的本能。   慈生毛骨悚然,在一阵小心谨慎的后退之后,他又被萧望勉整个以抱小宝宝的姿态抱了起来,这下忽然就安心了不少——   萧望勉神色冷漠,对着海瑟姆只是对着当中的胸口一踹,将疯狂的他踹得远远的,几乎没有什么再癫狂的机会,就陷入了昏厥。   他口中的那些黑面包,能被抠出来的都被他自己抠出来了,那些在胃里还没有消化的则被刚刚萧望勉的一踹给踹了出来,现在地上融化了一滩难闻发酵的呕吐物和一些斑驳的红色油漆,看得人反胃。   萧望勉微垂头,看到了慈生的目光,于是低声哄道:“……只是帮他吐出来。”   没有主动踹的意思。   确实,这东西显然不适合海瑟姆吃,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魔咒,简直太恐怖了。   慈生犹豫了一瞬,在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尝试一下这个面包。   总感觉,很危险。   慈生的小脸有一些苍白,笑了笑之后将自己冰冷的手塞到了萧望勉的脖颈旁边,温声道:“……老公带我上去吧?”   萧望勉颔首,轻柔地吻了吻他的唇,旋即带他上楼。   现在其实还很早,但是昨天那些地方他们都探索的差不多了,现在又跟他们该聊天都聊过了,又觉得无事可做。   慈生没有想到什么支开萧望勉的借口,到大概晚上的时候,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眸中流露出了软绵绵的请求,对萧望勉撒娇:“……老公,我想吃小奶糕,你可不可以给我做呀。”   萧望勉揉了揉他的小脸蛋,低声哄道:“乖乖,又吃小奶糕?想不想吃一点别的,老公给你带的行李里还有。”   慈生知道萧望勉给他带了不少行李,就算没有行李,他也能想到点办法,所以笑了一下,眼睛亮亮道:“好哦,老公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萧望勉定定地看了一眼慈生。   旋即,他冰凉的唇在他额头上落下来了一个吻。   慈生在萧望勉下楼的这一会,将那个从大副手中接过来的那个黑面包拿出来了。   那东西刚刚险些就被萧望勉扔掉了,还是慈生悄咪咪放起来了一片。   他拿了出来,表面看上去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因为留在萧望勉的旁边实在是“太安全”,他对于真实的世界便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想知道海瑟姆明明跟他们是同一时间上船的,但是却忽然疯了。   如果不是面包的事情,那自然最好,就算再不济,也有萧望勉在他身边。   慈生咬牙,狠心。   他吃了一口。   干涩的口感好像是放置了数十天的丝瓜瓤,在娇嫩的口中几乎要把皮肤划破。   勉强咀嚼了一下,几乎是靠着一点倔强的意志力,慈生勉勉强强才将那一口给咽了下去。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吃两口,觉得一股发霉的腥气味涌上了胸口。   这股腥气过去之后,慈生感觉脑海一阵空白。   在短暂的眩晕之后,他忽然感觉自己的眼前重新回到了昏沉晦暗的状态。   ——发霉了。   手中的黑面包忽然一下子变得丑陋得像个掺杂着青青紫紫丝线编制起来的棉絮,甚至还有在脓液里蠕动的小虫子。   慈生一阵反胃。   他情不自禁地松手了,旋即就看到了地上也全部都是翘起来的木板,脏兮兮又破旧,地毯上全部都是大片红色的污渍,有一些像是粘稠的血液,又像是满地的脑浆。   慈生脸色苍白地再次抬头,血红色的窗帘旁边有颗颗扭曲的眼珠缠绕在一根触手上面,此时一动不动,只有眼球的目光追随着慈生的动作。   没有窗户了。   外面的海风也吹不进来,这里是最黑暗最无处可靠的深渊。   对……克苏鲁其实是科幻作品,最大的恐怖是未知而并不是这些血液触手和密恐的东西。   但是在这个世界观中——类克苏鲁的混乱世界中,显然不可避免这些恶心的东西。   周遭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唯一一个正常的地方,居然就是萧望勉这两天一直要他待的床。   床上还是依然干净和整洁。   慈生几乎没有多犹豫,赶紧跳上了床。   他脸色苍白,唇被咬红了,眼尾一片委屈巴巴的潋滟。   靠着床沿呕吐了半天,慈生也没有将那口面包吐出去。   他被呛得一阵头疼,身体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半晌之后,他看到了萧望勉的大衣,他赶忙将大衣抱在了怀里。   直到鼻尖都是萧望勉带着木头的清香,慈生才略微松了口气。   他勉强定下了心神思考现在的局面——很显然,船上的其他人吃这种黑面包都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有他和海瑟姆这种外面来的人才会有感觉。   他现在看到船上的场景,不知道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的,更不知道那群海员到底是什么情况。   很乱,但是他至少可以确信的就是自己确实踏出去了一大步,接触到了之前没有头绪的地方。   脑海中奔腾的思绪压制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慈生又是活生生的干呕,一点办法都没有,半晌之后有些颤颤抖抖地缩在床上,终于听到了从门口传来的开门声。   下一刻,他就整个人扑到了萧望勉的身上。   萧望勉托住了他的身子将他整个抱了起来。   他只是单单看了一眼,就知道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萧望勉低声道:“……乖宝。”   他手中的小奶糕和一些别的蔬菜还在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但是慈生闻不了这个味道,下一秒就要呕出来。   原本萧望勉要将东西放在桌上的,慈生并不敢回头看那个眼球触手,所以只好颤抖道:“……不要过去。”   慈生的耳朵早就已经耷拉了下去,同尾巴一起,全部都没有什么精神,看上去就是一只被雨淋湿透了的小猫。   萧望勉抚摸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毛,低声哄道:“好,我不过去。”   随手将餐盘放在了床头一片干净的地方,果不其然,慈生听到萧望勉温声道:“乖宝,老公是不是说过了,那个东西不能乱吃?会生病的。”   慈生憋着一口想要呕吐的冲动,只能泫然欲泣、怯生生地看着萧望勉,黑润润的眸看上去可怜极了。   萧望勉叹了口气,宠溺道:“乖乖。”   早知道就算之后再后悔都应该跟慈生把什么都说了。   不然现在看到他这样可怜兮兮地、为了一个线索甘愿吃那样其实已经发霉变质的东西,萧望勉感觉整颗心全部都纠结了起来。   更多的是后悔,微微的生气都被直接冲散了。   慈生委屈的模样让萧望勉实在是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半晌之后也只能温柔哄道:“乖宝,过来。”   他将慈生从背后抱了起来,揉了揉他的肚子,按了按胃,伸出了一只苍白修长的大手放在了他的唇下。   “乖乖,吐出来,”萧望勉直接用手等着他吐出来,一点都不介意。   对别的人可以直接踢,对慈生就一定是温柔地哄。   直到慈生的表情没有那么难看,被揉了一会之后感觉好受多了,终于将憋着的一口气给吐了出来,半晌之后才可怜兮兮地扑进了萧望勉的怀里。   慈生等萧望勉替他收拾完东西之后,大致模糊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在那口面包被吐出来之后,世界却依然没有回到一开始正常的状态,但是至少他自己现在没有那么难受了,就算对着眼球触手,也能够勉强忍住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   等萧望勉人过来之后,慈生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径直提出了一个问题。   “我们现在在的地方,肯定不是表面上的这样,对吗?”   萧望勉轻吻着慈生的唇,缓声道:“……是。”   他心疼地揉了揉慈生的胃,将人好好抱了一会之后,才道:   “你可以将这艘船理解为在生和死边缘徘徊的一个地方。”   如何才是生和死的徘徊?慈生下意识地想到了薛定谔的猫,但是旋即又否定了。   这艘船显然不是,它更倾向于的是这种看上去生实则死——也就是,外表的生大概只是一个伪装而已,毕竟周遭的一切东西都是腐朽的,之前慈生偶然看到的那些景象也可以解释了,那些全部都是真实的,是假象背后的真实。   慈生头皮发麻,他大概可以猜到了,生死颠倒的船上,活人是无法接受这种食物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海瑟姆会“疯”的原因;这也是大副他们能够自然吃饭的原因。   “所以……”慈生感觉自己快要见到曙光了。   他吐出了一口气,缩在了萧望勉的旁边,半晌之后才慢吞吞地道:“老公,你现在可以陪我出去看看吗?”   他知道萧望勉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要告诉他全部。   但是萧望勉总是会选择对他心软,即使是在他不想告诉慈生事情的情况下。   跟在萧望勉的旁边,难受的感觉会消失很多,慈生不打算让自己陷入无穷无尽的痛苦,牵着萧望勉的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面的环境。   他在走到原本站着很多海员的那一个地方的时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些原本还都发着爽朗笑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吃饭聊天的那些青年们,全部都变换了一个模样,虽然动作依旧,但是出现在慈生眼中的,就全部都是一些干枯的骷髅架,要么就是一些尚且还没有被蛆虫完全腐蚀了身体的干瘪躯体。   那些吃的顺着他们的身体下去,又消失,旋即又在不知道某处凝结了起来,就好像是在不停地重复这一段过程。   他们的时间停留在了这一瞬间,但是世界的时间在往前,也就是这种特殊的死亡状态。   活人怎么可能接受得了他们吃的东西?怎么可能能在他们的生存环境下生存?   慈生握紧了萧望勉的手,旋即抬头,看向了外面,试图寻找着莱格斯。   莱格斯淹没在“人”群中,看上去并不是很显眼,但是只有他一个人还尚且保存着人类的形态,只有他脚上的鱼鳞暴露了他的特殊。   慈生失声道:“莱格斯!”   莱格斯注意到了他们,他灌了一口烈酒下去,旋即声音有些嘶哑道:“……有什么事情吗?”   慈生看到他旁边还有一个看上去骨架比较大的“人”,此刻靠着莱格斯,甚至还伸出骨架来跟慈生他们打了个招呼。   一个荒唐又现实的念头出现在了慈生的脑海中,没错,这个家伙就是早上那个热情万分又很固执的大副。   慈生抿唇,半晌之后才哑声道:“没事,我只是看到海瑟姆一直在吃黑面包,想去给他送一点水而已。”   听到了黑面包三个字,莱格斯的脸色微动,半晌之后才开口:“哦,您最好让海瑟姆少吃一点。”   慈生“嗯”了一声,观察了一下莱格斯的脸,旋即拉着萧望勉的手。   莱格斯远远地看着他们,在短暂的目光闪烁之后,他走向了同样的方向。   这一次看到海瑟姆的时候,他显然已经比第一次好许多了,捂着自己的肚子坐在地上,还在昏睡之中。   唯一令慈生感觉到比较安慰的,就是至少现在的海瑟姆还是一个活人。   “我……之前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慈生小声,“就在晚上,离你稍微有一点距离的地方,我听到了。后来也看到了像是电影一样的场景。”   “我想知道那个女孩在哪。”慈生道。   萧望勉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小耳朵,温声道:“好,我们一起去。”   两个人在往慈生听到声音的方向走,原本到晚上的时候活动大厅是有锁的,但是这锁在萧望勉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几乎没有受到过多的阻拦,两个人便直接进去了。   在第二层的活动大厅那里,渐渐有人影浮现了出来。   说实话,说人影不是非常地准确,因为这个女孩完全不复一开始她清秀漂亮的模样,反而是有些扭曲掉理智值的形象,脚变成了尾巴,不像是美人鱼,全都是触手……   身上有着早就已经腐朽锈蚀了的铁链。   她这时候还没有完全恢复神志,有些呆呆懵然地站在原地,旋即就开始哭泣。   那副模样实在是太可怜。   慈生抓紧了萧望勉的手,颤声道:“……她,被囚禁了?”   萧望勉点了点头,温声道:“是。”   慈生简直有些不忍心看下去。   半晌之后,他尝试着跟这个女孩对话:“你能够听得见吗?”   ——没有回应。   “我们,有办法帮助她吗。”慈生垂眸,“在这种情况下……”   陷入了一阵的沉默,只有那女人哭泣的声音。   这个女人看上去很可怜,但是她的身上没有怨气。   半晌,慈生才道:“她有可能是莱格斯的女儿,我原本以为莱格斯是为了得到财富和金钱,所以用咒言书让她女儿替他许愿……”   但是他现在又觉得有一点不对劲。   好奇怪。   有一点困惑。   慈生原本打算和萧望勉两个人先上楼,但是忽然听到了“砰”的一声,似乎是从门后传来的声音。   那个人只出现了一瞬间,就将自己的脸转了过去,躲藏在了门后面。   慈生扯了扯萧望勉的袖子,下一刻,身旁的男人便淡声地将门口的人拉了出来。   果不其然,就是莱格斯。   莱格斯腿上的鱼鳞散发着淡淡的腥气,他似乎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也不再挣扎了,对着慈生和萧望勉两个人无话可说。   半晌,慈生陈述道:“你女儿说她恨你。”   听到了这句话之后,莱格斯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脸上闪过了一瞬间的痛色,似乎很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他声音嘶哑道:“……是,我知道,她一直都在恨我。”   “至于之前去找你们的时候……对不起,”莱格斯神色灰败,“我只是想看一下您的实力是不是如海瑟姆所说。”   慈生甚至没有来得及问他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了他的自白:   “我其实一直都是个很普通的水手,我女儿却觉得我很厉害。”   “后来,我升职了,我上了这艘船,我打算带我女儿一起,去远处的那些密斯卡墨,去罗斯卡托德——带她去看那些漂亮的地方。”   但是,莱格斯怎么样都没有想到——罗斯卡托德这个地方美丽是美丽,也是蕴含着极大危险的美丽。   他说,自己的女儿下船之后很高兴,打算去购物的时候却走岔了路,意外碰到了一群在祭祀和祈祷的异教徒,她原本被吓了一大跳,打算跑的时候却被硬生生抓住了,根本没有机会逃离。   在这种殊死一搏的情况下,她选择冲向了他们不敢去的正中央——祭坛。   她没有想到自己并没有逃离,但是自己也没有死。   在她周围的那帮人全部都因为一股莫名的力量团团聚在了一起,旋即快乐地喷洒着自己身上的鲜血。   尸横遍野。   在很长时间的眩晕之后,她发现自己的身上忽然多出了一本书。   这本书上面的字都看不懂,她没有多在意,在劫后余生之后回到了船上,将东西直接给了自己的父亲。   莱格斯就是从那个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他发现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他什么都记不得了,他只知道女儿回来了,但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过来的。   记忆都变得凌乱,问女儿,女儿也什么都不知道。   莱格斯觉得很奇怪,所以他打算带着女儿早一点回乌撒托比,不过在此之前,他发现自己的女儿身上产生了变化。   发现女儿忽然变得像个怪物一样,尽管她每天都正常吃饭正常行动,但是她却渐渐地变得扭曲得像个怪物一样。   莱格斯很害怕很震惊,可是女儿自己却浑然不觉,甚至还很想要出门。   莱格斯当然不敢,他太害怕女儿会直接被抓走烧死,所以只能让女儿在家里。   他向神祈祷了很久,向巫师求药,依旧没有办法。   他试了许多办法,最终,在某个奇特的契机里,他随手在那本书上写下来,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活着。   ——这就是悲剧的来源。   女儿没有办法在罗斯卡托德生存,莱格斯将她带上了船。   他这才发现,船上的人也跟他的女儿非常相似,似乎整个罗斯卡托德涉及到那个神秘异教的人全部都陷入了这样的怪圈。   他后来很迷茫,但是他渐渐发现,全部的东西好像都乱套了,至于他女儿……甚至于只有他自己知道。   慈生听到他的话说的七零八落,非常凌乱,又是觉得心情复杂,又是在止不住地思考。   异教徒……异教徒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要复活邪神这一类恐怖的东西。   莱格斯的女儿破坏了他们的行动,想必会遭到什么反噬,而莱格斯又用了那本咒言书,在悖论之下,莱格斯的女儿被遗忘了。   而莱格斯本人则踏上了往返于罗斯卡托德和乌撒托比的航行,哪怕与一船的鬼魂一同,也要试图找出能够拯救大家的办法。   他也试过带别人上船,但是显然,他害死了艾克里。   慈生沉默了一会,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所以,这一艘船就是传说中的犹格斯?   犹格斯是传闻中的地方,是地狱,是最适合邪神停驻来往的地方,同时也是罗斯卡托德中的人祈祷之后往外走的第一步。   生与死,有人处于生与死的边缘。   ——这艘船就是犹格斯。   慈生早就已经到了犹格斯,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他紧紧地抓住了萧望勉的袖口,眸中含着一些难受,轻声地将这个推测跟萧望勉说了。   萧望勉的眸中闪过了一抹轻柔的悔意和叹息,在转瞬之后又揉上了慈生的唇,哄道:“乖宝,猜的很对。”   莱格斯恐怕自己也撑不了多久了,他现在身上也出现了这种异化的症状,简直也让人忧心。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莱格斯对着萧望勉和慈生道:“两位先生……给我和我女儿一点时间吧。”   “我太久没有敢过来好好看着她,她有的时候想要去害人,所以我只能让她在船上不乱跑,当然,我也用了很多次咒言书,毫无作用……”莱格斯的脸上浮现了一点像是哭的笑容,“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也应该变成怪物,但是我现在一直都没有。”   萧望勉看着慈生略微带着思索的双眸,淡淡道:“因为你不是真正的主人。”   因为他是咒言书暂时的拥有者。   当咒言书发现自己真的主人之后,齿轮就会开始转动,一切都该像着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去,无法挽回。   莱格斯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旋即,他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痛苦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泣不成声。   慈生知道,他恐怕在想,如果当初女儿没有将这本书交给他,恐怕她至少到现在都不会有事。   但是女儿将书给他了……所以,没有如果。   莱格斯跪在了自己女儿的面前。   他其实是个好父亲。   只是有时,造化弄人。   *   莱格斯知道了他们此行的目的,知道他们原来想要发现事情的真相,所以并不阻拦他们,快要到罗斯卡托德的时候还提醒了他们。   慈生打算跟萧望勉去看一下那一帮异教徒。   他总觉得还是有真相没有发现,尽管他知道了莱格斯有关的事情。   海瑟姆在慈生的帮助之后很快就好了过来,他在醒过来之后感觉很懵,半晌才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晕眩,对着破旧的船,海瑟姆吓得脸色苍白。   他自己的理智已经被吓得降低了很多,在休息了许久之后才勉强安心了下来。   他恨不得狠狠抱紧萧望勉和慈生两个人的大腿不放了。   “乖宝,吃一点东西?”   萧望勉亲了亲慈生的唇,温柔哄道:“别害怕,是老公做的。”   慈生上一次被那个面包噎得别的都吃不下去了,病恹恹地缩在萧望勉的怀里,对着面前香软的小奶糕都没办法提起兴趣。   他的耳朵和尾巴都很没有精神地耷拉着,萧望勉哄了他很久,他也才勉强露出了一个好一点的神情,但是看到面前的东西,依旧是一口塞不下去。   萧望勉轻柔地拨了一下他的小耳朵,再一次哄道:“乖宝,是不是身上不舒服?疼么?”   身上点点的红梅和青青紫紫的吻痕才刚刚消下去就会又添上新鲜的,萧望勉像是要将自己心中的悔意和爱意整个抒发出来。   慈生眨了眨眼,乖乖地跟他接吻,但是表情都一直在沉思。   艾比和艾克里是因为咒言书的纸张遭到了反噬,雀斑青年则是因为违反了乌撒托比的规定,而现在的莎拉没有参与这件事,海瑟姆则跟在他们后面。   莱格斯的事情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还缺什么……   他还缺一个关键,缺少一个世界的真相,尽管知道了任务的主角——多半是海瑟姆和莱格斯,但是他却并没有办法替他们两个人解决问题。   太焦灼了。   ——等等!   还有一个盲点,乌撒托比究竟为什么不能杀猫?听说这是某一种规定和某一种交换,难道是和神的?   ……唔。   “他们想要召唤出神,就需要祭品。”   慈生乍然抬头,听到了萧望勉慢条斯理道。   萧望勉的眸微抬,温声道:“乖宝,吃一点东西。”   慈生犹豫了一下,半晌还是从萧望勉的手里接过了叉子,小口地逼着自己吃了一点小奶糕。   旋即因为不好受,直接呛咳了两声,眼尾通红,水光淋漓。   在蜡烛微微摇晃的映照之下,慈生白皙又细腻的脸上带了些温柔的昏黄色,一路延伸到了他月儿弯一样的锁骨里,照出了淡淡的光晕。   萧望勉轻柔地抚着他的后背,安慰他的同时又亲了亲他的唇,半晌等他将口中的小奶糕吃下去,萧望勉才道:“只要有祭品,在正确的时间,他们或许就可以唤醒旧日支配者——或者是古神这类的。”   慈生将萧望勉递过来的另一块鸡蛋也吃下去了,眼睛亮亮地问道:“那他们如果唤醒了这类神,是否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或者说将时间倒流什么的——”   萧望勉亲了一下他的唇,旋即道:“……你觉得呢?”   慈生犹豫了一下,没有将话说全。   半晌,他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乌撒托比的人本身就不应该到罗斯卡托德来跟邪神做什么交易,难道是邪神偏爱钟情那里?或许也能从这个点下手。”   但慈生其实完全不抱有任何希望,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这次任务失败的准备了,因为并不是所有的邪神都有自己的软肋,倘若前几世萧望勉没有遇见过慈生,那么他恐怕根本不会在意蚂蚁的喜怒哀乐。   说起来有些残忍,但是人类对于邪神这种存在来说,确实也就是蚂蚁一般的存在。   或许邪神本身没有想要害死人类的冲动,但是,如果一帮蚂蚁摆出了一个阵法请人类来看看的时候,人类或许也会因为好奇,一不小心踩死一些无辜的家伙。   很复杂。   ——不过,在这个世界观中,或许那位跟乌撒托比做交易的邪神大人是个爱猫的猫猫教教徒也说不定。   慈生这一点倒是完全瞎猜的。   萧望勉轻柔地亲了一下慈生的唇,温声道:“没错宝宝,很聪明。”   慈生垂眸道:“你虽然是那一本咒言书的真正主人,但是咒言书上是不是也没有提醒过怎么封印邪神对不对?”   慈生想到那一串奇异的文字,心中似乎闪过了什么,但是转瞬而逝。   萧望勉先是怔了一下,旋即轻挑起了唇,蹭了一下他的尾巴,替他将毛毛理顺了。   “其实……咒言书上提过,”萧望勉淡声,“如果旧日支配者被古神之印封印了的话,是不会对人间造成什么影响的。”   慈生原本一腔热情,但是听到“古神之印”这个东西的时候,却又有一些头疼。   因为现实不可能是跑团的游戏,没有一定说有邪神,就会有古神的封印。   “……感觉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慈生喃喃,眼中不可避免地闪过了一丝失望。   萧望勉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   对正常的旧日支配者来说确实,需要古神之印才能勉强控制住他们。   但是对于萧望勉来说,或许只要慈生撒个娇就可以了。 第87章 邪神低语(10)   慈生在萧望勉半哄半骗之下, 渐渐地对于食物没有这么抵触了。   在大概到罗斯卡托德的时候,慈生已经能够忍着难受吃完小奶糕,勉强多喝一点水。   即使萧望勉每天都让他多吃一点, 但是似乎之前的事情对他的影响有一点太大了,他现在的状态看上去有一点不太好,病恹恹的,小脸苍白。   萧望勉又怀疑是船的原因, 在到达罗斯卡托德之后, 他冷着脸,直接让莱格斯停在了港口,就带着慈生立刻下船了。   罗斯卡托德原来是个小岛, 四面环海,似乎并没有占据很大的位置。   船上的大副他们跟莱格斯的女儿一样,都是骷髅——或者不是人形的状态,对着慈生他们挥手说再见的时候,画面有一些的诡异,但是慈生也能够忍着难受的感觉,对他们说了再见。   毕竟可能只有解决了这些事情背后的东西,他们才有一定的可能恢复。   慈生趴在萧望勉的肩头, 用巫师袍盖住了自己的猫耳, 有些困倦有些水润的眸闭上了,半晌之后对着萧望勉撒娇道:“……困, 想睡觉。”   萧望勉抱着慈生, 很快避开了港口的人潮, 温柔地抚着他的后背, 温声道:“好, 等一会就带乖乖去睡觉, 好不好?”   慈生“唔”了一声,旋即点头。   他困得很,但是又想挣扎一下,撑到到床上的时候再睡,所以勉强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外面的风格和建筑。   尽管都是十九二十世纪,但是罗斯卡托德显然和乌撒托比并不一样——这里并没有乌撒托比那样的繁华和先进,慈生恐怕自己第一天见到的那些垃圾都要比这里的普通沙发来得精致和漂亮。   大家都很朴素,街道上灰扑扑的,跟慈生想象中罗斯卡托德的形象简直就是大相径庭。   他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发现好像确实——   莱格斯和艾克里都没有说过罗斯卡托德有多么繁华,那些船员们虽然都说自己很想要见识一下罗斯卡托德,但是他们毕竟都已经不是活人了,怎么着都是没有办法下船的。   罗斯卡托德……竟然是这样的么?   慈生的眸中滑过了几分茫然,一时间几分困意都被冲散了。   在萧望勉带他走过另外旁边的一条街道的时候,慈生才忽然眼睛一晃,注意到了某一件东西。   “老公……等一下!”   萧望勉依言停了下来。   慈生和萧望勉两个人的外表实在是都太眨眼了——萧望勉的大衣遮不住他优越万分的身形,就连慈生抱着他的动作看,都没有办法完全地将他俊美无俦的外表给遮住。   他的身上有一种天生上位者的气质,给人一种冰冷又残忍的嗜血之感,几乎没有办法轻易地靠近。   他苍白又精致的脸上有着几分完全不问世人的淡漠,在慈生说话的时候,那几分淡漠又会转成温柔。   “乖宝,怎么了?”   慈生白净漂亮的小脸上的困意渐渐消散了,他倒是有几分好奇,扯了扯萧望勉的领口,旋即略微转了点身子,对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些店铺。   那些店铺算得上是罗斯卡托德之中比较华贵的了,但是跟乌撒托比放在一起还是相形见绌。   萧望勉随意地瞥了一眼其中的内容,旋即不动声色地抚了一下慈生的后背,感觉到猫猫的尾巴嫌痒一样地碰了一下他的手心,才温声道:“好,带宝宝去看一下?”   慈生嗯了一声,眼睛眨了眨,好奇道:“这里难道就是……莱格斯他们倒卖的地方?”   慈生靠近之后看了一圈,发现这里有不少精致的手工模型——因为这里很落后,所以这些手工的摆设品竟然卖不出去什么高价。   也难怪莱格斯可以带着艾克里赚这么大一笔了。   不过说实话,倘若莱格斯有办法的话,他肯定不愿意赚这么一笔钱,倘若他的女儿要是能好好活下来。   慈生仔细地在屋子里面看了一圈,旋即就听到了门口的一个当地人在打量他了一番之后说道:   “哦……又是一个异乡人。”   慈生抿唇,温声道:“我只是来看看。”   那当地人摇了摇头:“不,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异乡人无法理解!我们每天都一样,我们的生活是最规律的,Www.52GGd.Com我们都是最虔诚的,倘若你要是去过城中心的教堂,想必你可以理解……”   慈生蹙眉,他意识到这个人说话语气的奇怪,半晌之后拍了拍萧望勉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萧望勉垂眸,旋即轻柔地给慈生一个缓冲,才温声道:“宝宝,困了的话外面就先回去睡觉,明天再来看?”   慈生摇了摇头,他直觉这里肯定有什么东西。   “城中心的教堂——有空的话我想我们会去的。”慈生抿住苍白的唇笑了一下,“但是……”   他对那当地人道:“为什么你们的生活会每天都一样呢?你们有往乌撒托比走的船,你们可以出去学一学很多新鲜的东西。”   “不,不不不……”那当地人仿佛见到了什么怪物一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们出不去,我们罗斯卡托德人不会离开这一片土地,我们会誓死捍卫这一片土地——”   慈生困惑地皱眉。   “你……”   他们这是跟乌撒托比一样?有什么诅咒还是什么传统么?   “你知道么异乡人,罗斯卡托德是不同的。”那人言之凿凿。   当地人接着道:“你是从犹格斯来的吗?哦,我知道,你们这些异乡人肯定没有事,可是我们的同伴只要坐上了这艘船,全部都有去无回——”   他们显然不知道乌撒托比,还以为他们是从犹格斯来的。   “或许是因为你们坐的船不对,难道罗斯卡托德没有通往其他地方的航线了吗?”   慈生还想问他一个问题,却听到了萧望勉打断了他的话茬。   “乖宝,走吧。”   慈生懵了一瞬,旋即发现面前的人被岔开话头之后便也什么都不说了。   他略微蹙眉,拉着萧望勉的袖子,低声道:“我觉得……还有很多事情我没有搞明白。”   比如说,罗斯卡托德的人为什么不跟外面的人交流?他们甚至都会做一些“犹格斯”这艘船的模型,显然并不讨厌出海,但是偏偏不敢出去——出去的人都有去无回,谁还觉得自己命大呢?   太乱了……太奇怪了。   慈生拉着萧望勉的袖子,也觉得有些奇怪凝结在心头。   上一次,他在乌撒托比看到那个模型的时候,事实上是萧望勉帮忙帮他找到的——但是现在,萧望勉又打算将他拉走,似乎觉得那些模型什么的并不重要了。   那个罗斯卡托德的本地人不再说话,慈生没有办法追问他,在努力了半晌之后还是没有丝毫效果,颇有一些强硬地被萧望勉带走了。   慈生苍白病恹恹的小脸上有一些不好看,他忍不住头疼,弱弱地靠在萧望勉的身上。   萧望勉将他抱起来,揉了揉他的小耳朵,哄道:“乖宝,不用担心了。之前给你看那个航船模型,只是为了给你看一下船而已,跟这里的人没有什么关系。”   “哦……”慈生眨了眨眼睛,捂住了自己想要咳嗽的唇,半晌才温声道,“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   在犹豫了一刻之后,慈生没有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混乱和没有秩序是这种世界观背景之下的常态,他有的时候都怀疑自己是否也陷入了这样的怪圈,在沉默了半晌之后,慈生对萧望勉道:“我们去休息吧?”   萧望勉自然没有意见。   他们在到罗斯卡托德之后休息了大概约莫有两天。   这连续的两天,慈生又重新回到了吃完那个黑面包之后的状态。   他无法接受一切食物,他看到食物就犯恶心,觉得自己头重脚轻,无论是萧望勉给他端过来了什么东西,他都吃不下去。   就算萧望勉如何哄他,他也没有张口,只是半晌之后会轻柔地抓住萧望勉的衣角,用湿漉漉、可怜巴巴的委屈眸看向他。   萧望勉看到他的小模样又总是心软,几乎就差替他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了。   可是即使将星星摘下来,慈生也吃不了多少东西,软绵绵地——几乎了无生气地躺在舒适的软榻上,在听到萧望勉唤他的声音的时候,他才会扭头看过去。   黑润的眸里带了些困倦和茫然,半晌之后乖顺地亲了一下萧望勉伸过来测他额头温度的手。   萧望勉几乎头疼疯了,他看到慈生忍不住地咳嗽,病弱气充盈着他的身体,再也没有刚开始小猫活泼又高兴漂亮的样子——   他知道问题不能归结于那块面包。   慈生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偶然间会听到萧望勉叹息的声音,男人低沉又好听的声音里掺杂着些许的悔意和痛苦。   “早知道……”   “但是……”   似乎是自言自语,似乎是呢喃,但是慈生试图仔细听之后便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在他再一次拒绝了萧望勉送到了他唇边的小奶糕之后,慈生听到萧望勉吻了一下他的唇,温声道:“乖宝,老公带你出去看一个东西好不好?”   慈生眨了眨眼,似乎一开始还没有理解他说的意思,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点了点头。   萧望勉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揉了揉慈生的尾巴,感觉到尾巴从无精打采地耷拉变成有了几分精神地乱晃,他心疼地亲了一下尾巴根,旋即轻声哄道:“宝宝,起床吧,我来给你穿衣服。”   萧望勉给他穿完衣服之后又给他带上了出门可以喝点东西的水壶,半晌之后还没有忘记给他捎上点吃的,抱着他从住的地方出门,很快就走到了上一次看到过的那条街道。   街道中没有什么人,在短暂的休息之后,慈生决定从萧望勉的身上跳下来。   他软声道:“我想过去看看……”   萧望勉却道:“乖宝,想不想知道我要带你去看的东西在哪里?”   慈生犹豫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   其实他又想要仔细问一下当地人,但是同时又放不下萧望勉给他的提示。   最终还是听到萧望勉道:“乖宝,过来。”   在往罗斯卡托德市中心走过去的时候,慈生注意到周遭基本上没有什么人。   “还记得刚过来的时候那个当地人说,市中心的祷告吗?”萧望勉淡声,“其实这个世界的真相确实跟那里有一点关系,如果你要是感兴趣想要知道真相的话,我们可以在外面看一下异教徒的真实模样。”   慈生在短暂的思考之后骤然高兴起来。   尽管知道异教徒也并不代表着他能够立刻知道世界真相,尽管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跟那传说中的邪神硬刚——或许萧望勉都不可以,但是他还是打算去“作死”地看一眼。   他在高兴之后还顿时有一点忧心,在两个人即将走到教堂的时候,他拉住了萧望勉的袖子,小心道:“望勉,我们就进去看一眼——千万要小心哦,如果这群人真的唤醒了邪神,我们要赶紧走开,不然很危险。”   夹杂着些灰尘的风打着卷扬了起来,一阵带着海风腥气和泥土气息的风直直地冲入了人的鼻腔。   慈生的小脸上闪过了几分迷茫,那股风旋即就消失了。   萧望勉似乎是略微沉默了一瞬,旋即他轻松地笑了一下,对着慈生道:“好,乖宝也是,要小心。”   “嗯!”慈生点了点头。   甫一踏入教堂的大门,他们立刻就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或许是因为目光过于炽烈,又陆陆续续有人扭过了头。   但是为首一个穿着黑色祭祀袍的老年人却缓慢地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他看上去老态龙钟,祭祀袍帽子的阴影将他的脸遮住了大半,但是依旧可以看到他闪烁着精光的眸,犹如鹰隼一样锐利地盯着他们。   脸上的褶皱和斑点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在他脸动的时候会看上去有一些诡异。   “……异乡人,来我们的教堂有什么意图?”   慈生犹豫了一下,拦住了萧望勉没让他先开口,反而是自己小心道:“我听一个店长说,教堂之中有着值得信奉的神祇,故而我们来瞻仰一下……”   这话的可信度当然不高,但是那个老人的眸旋即就落下去了,浑浊的眸看上去并不像刚刚那样警惕和“歹毒”。   “原来如此,倘若您二位是为了瞻仰我主的圣光,您可以去这里,在我们的每日祭祀中,总会有人得以窥见主的光辉……”   他的语气非常狂热,手是对着后面指过去的。   这个教堂里头的布局挺严肃的,比外面华美数倍的装饰和精致的布局都统统说明了罗斯卡托德的人对这里的重视。   大概要走一百米,才能从门口走到最正中央的祭祀坛。   祭坛……这种地方真的能够随意去么?   慈生想到了那次莱格斯说的故事中——他女儿是被抓过去的,也意外地跑到了祭坛上,拿走了那一本咒言书……   慈生谨慎地拉住了萧望勉的袖子。   他本来想看到事情的状况不对劲就要拉着萧望勉跑路的,不过萧望勉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萧望勉淡声道:“可以。”   他小心地将慈生抱了起来,旋即带着他步伐轻快地往教堂的前方走。   在众人各有心思的目光中,萧望勉泰然自若,看上去就有些分外的格格不入。   这种沉默并且压抑的气氛稍微让人有些许的不适,不管是慈生萧望勉还是那些当地人,全部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彼此。   慈生在一圈扫视下来之后扭头,看向了萧望勉,小声道:“……他们让我们上祭坛,想要让我们当祭品么?”   萧望勉眸中划过一丝兴味,旋即温声道:“恐怕是的。”   慈生垂眸,事实上这种情况他们应该赶紧离开了,但是萧望勉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他想要拉着萧望勉略微走两步,但是旋即却看到一圈人朝他投来了各种各样好奇探究的目光。   在慈生再次开口想要询问他们的时候,却听到那老年人长长的一声“嘘——”   尽管这样,慈生依旧大着胆子道:   “抱歉,我们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做,所以……”   这句话一出,旁边的人立刻将脑袋转了过来,脸色非常难看,对着慈生和萧望勉,简直就像是要将他们两个人活活吃掉一样。   “不……”老人的声音嘶哑,带着点显而易见的恶意,“您必须瞻仰一下我主的光辉……”   话音刚落,慈生湿漉漉的眸抬了起来,黑润却又忧心,含义不言而喻。   “走吧!”   萧望勉温柔地揉了一下慈生的耳朵,温声道:“……好。”   然而,紧接着,便有团团围上来的教徒将他们的路给堵死了。   几乎没有给他们任何退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苍白毫无血色的,看上去有一些疯狂。   “不……不可以走……”   这种声音几乎在教堂中回荡了起来,与此同时,外面的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灵魂似乎在这时候震颤嗡鸣了一声,慈生除了听到他们齐声的絮叨之后,还听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低语。   “Magnum Innominandum……”   “Magnum Innominandum……”   尽管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是这一连串的文字他已经完全记住了,在他们絮叨和咕哝中,慈生隐隐约约分辨出来了。   这似乎是萧望勉那本咒言书上面一闪而过的一段话。   慈生感觉自己浑身忽然变得滚烫,好像整个人掉进了巨大的蒸笼里,他有点疼,紧紧贴着萧望勉。   萧望勉沉眸,几乎是立刻就将他抱起来,旋即居高临下扫视了一圈周遭的人。   那个老人眸中带着热烈的期待和狂热的追求,带领大家一同高呼着口号。   地上隐隐约约显示出来了一个散发着光芒的法阵,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鲜血在地上流淌,像是沸腾的火一样。   萧望勉低头,温声对慈生道:“乖宝,抱紧我。”   慈生赶忙点头。   他当然知道他们两个人没有办法跟邪神对抗,就算那些真相再重要,也总不能直接去死吧?   对于萧望勉来说,从这群人之中轻而易举地走出去当然是毫无问题的——但是这群人用了人海战术,在不害人的情况下,慈生虽然被萧望勉抱在怀里,但是也没有办法全身而退。   疯狂的低语、恶心扭曲的话,都带着诡异的神色疯狂挤了上来。   老人眼睁睁地看着萧望勉要抱着慈生从教堂中间走出去,一瞬间咬牙,从眼中迸出了疯狂的怒火,旋即猛地冲上去拉扯住了慈生的腿!   慈生登时觉得自己的身子一重!   像是上一世简余抓住自己一样,但是与那个时候不同的是——   慈生忽然瞪大了眼睛。   他意识到了一个非常非常严重的问题,一个一直以来他都根本没有注意到的问题,就算注意到恐怕也会忽略的问题。   萧望勉发现那癫狂的老人抓住了慈生的腿,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垂眸,只轻轻一脚就远远将那老头蹬出了数米远的距离。   下一刻,一阵风浪“嗡”地传来,那些试图围绕上来阻拦他们两个人的人,全部都被掀翻了出去。   萧望勉似乎没有再“藏拙”了,怒火几乎没有任何掩饰。   听到萧望勉扭头问道:“乖宝,现在会不会难受?那群人没有再碰到你吧?”   慈生的脸色苍白。   周遭一片哀嚎,他们口中叽里咕噜的那些奇异文字已经消失了,那祭坛上孤零零的,地上的阵法光芒闪烁,但是旋即又暗淡了下去。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比莱格斯的女儿更幸运一点,并没有受伤,也没有受到什么诅咒。   可是慈生现在的脑海中一直都盘旋着之前的那一个问题。   可能这只是一个很小的点,可能放在平常,他真的不会怎么注意。   但是现在,他分外地在意。   ——在他遇到危险、被别人不小心碰到的时候,萧望勉在上一世给他带的吊坠,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当时,萧望勉说过,那吊坠既是上上世顾莉娜他们的感激,也是饱含着萧望勉对他的爱意——其中有着很多萧望勉的能量,完全纯粹和毫无杂念帮助他的能量。   在第一次当小猫咪,被艾比和那个雀斑青年险些虐杀的时候,那个吊坠竟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在这一次,被这老人一下子抓住险些掉下去的时候,那吊坠也没有动静。   ……不应该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竟然一直都忽略了这个问题!   慈生略微抬了一些头,与萧望勉对视的时候,他勉强抬头苍白地笑了一下,旋即有些头疼地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众人,软声对萧望勉道:“……我们走吧?”   萧望勉自然没有异议,轻柔地将慈生的帽子带好了,手指揉了揉他的猫耳根。   “乖宝,别看他们了。”   慈生点了点头,抓住他衣领的手骨节苍白,看得出来他现在有多么紧张。   在终于走出了教堂,慈生被萧望勉带着来到了旁边安静的空间中。   萧望勉给他递了一杯温热的水,嘱咐他小口喝一些,旋即才亲了一下他的唇,主动开口:   “乖宝,这里的教堂里没有什么内容。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艾克里和艾比两个人是因为咒言书而变成那副模样的,跟艾比一起的青年是因为乌撒托比的规矩,”慈生捧着水小口小口喝着,纤长的睫羽微颤,几乎遮住了他真实的想法,“莱格斯和海瑟姆恐怕都是主角吧?他们的目的是想要查明真相,可是到现在了,真相到底……”   萧望勉道:   “真相或许很简单,大概罗斯卡托德的人祭祀中真的召唤出来了邪神,但是邪神附着在莱格斯的女儿身上,后来由于咒言书的影响,最终祂留在了那艘船上,也就导致了船成为了犹格斯。”   慈生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这件事是否属实。   萧望勉继续道:“这艘船在乌撒托比和罗斯卡托德之间来往,因为猫是有灵性的动物,跟邪神之间的联系是最为密切的,所以可能乌撒托比才有了不能伤害猫的规定,罗斯卡托德则是因为祭祀的原因,并不能放任人出去。”   “……莱格斯的女儿依旧没有办法活下来,”慈生垂眸,“‘犹格斯’这艘船只能不停地航行。”   慈生点头,将身子靠上了萧望勉的肩膀,揽住了他的脖颈,继续问道:“也就是说,其实这一次的任务,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帮助莱格斯和海瑟姆完成他们的目标、发现事情背后的真相吗?”   萧望勉轻揉了一下他的脸颊,温声道:“恐怕是的,我的宝贝。”   一阵诡异死寂般的沉默。   “可是……”   慈生忽然张口。   他站起身来,因为他身体实在是太差,猛地起身让他眼前一片晕眩,看向萧望勉的时候也有一些恍惚和茫然。   但是在回神之后,他看到了萧望勉凑近了的、放大了的俊美容颜。   萧望勉的脸上带着担忧,凑近了扶着慈生,没有让他有摔下来的可能。   慈生很肯定,面前的这一个萧望勉绝对是真的。   这是直觉,他并不怀疑。   他只是忽然想到,自己是否可能忽略了一件事情,就是萧望勉自己的想法。   慈生其实很早就知道的,这些跟剧情有关的事情,萧望勉其实并不关心。   他对于那些人的态度都很漠然,仿佛全世界值得他关注的只有慈生一个人而已,这也就导致,他很有可能更受不了跟慈生之间的分别。   倘若有这样一个机会——   虽然慈生可能会不知道全部的剧情真相,虽然他的任务可能会拖延完不成,但是他却不会受伤不会生病,只会高兴又快乐地在这个小世界里跟萧望勉度过很长很长的时光。   那些剧情,萧望勉才不关心;只要慈生能健康快乐地跟他在一起生活,萧望勉就已经足够满意了。   这也就意味着,萧望勉可能很早就知道一些消息。   但是他出于私心,为了一己私欲,并没有告诉慈生那些线索。   ——不,或许告诉了一些,但是他很快就后悔了。   萧望勉不是故意的,他的自私甚至也不是为了自己。   “可是……”慈生吸了一口气,眉目间含了些许几乎算得上是无奈又纵容的情绪,“我觉得,可能不是这样。”   萧望勉向来对待这些事情都游刃有余、漫不经心的表情略微出现了一点裂痕。   他垂眸,似乎没有意识到慈生在说什么。   慈生接着道:“没有一件事情是凭空出现的,我并不相信有很闲的神祇会因为几只蚂蚁在地上摆的阵法就千里迢迢地赶过来……这里一定有他想要的什么东西,不是吗?”   萧望勉黑沉色的瞳孔落在了慈生的脸上,显而易见,他的表情并不轻松。   此时此刻,他就像是即将要被最高法庭审判的犯人。   即使他想要挣扎,但是面对确凿的证据,他还是沉默了。   难得的,慈生并没有在跟萧望勉说话的时候坐在他怀里或者是牵着他的手臂,而是和他两人面对面站着。   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但是却如此遥远。   萧望勉声音略微有些哑,在沉默之后道:“……是。”   “我之前好像问过一个问题,会不会这里的世界有着时间倒流的可能,”慈生的目光里带着一点思索,“或许时间倒流只是片面的,更多的是……我们所有人都遗忘了。”   没错,除了时间倒流,就是遗忘了。   好像,他们所有人的记忆都被删除了。   时间没有完全倒流,因为倘若时间完全倒流了,那么莱格斯的女儿并不会拿到那本咒言书,更不会跟父亲两个人走到如此田地,那样的话便是一个无法解释的悖论了。   而且,不管是莱格斯女儿还是莱格斯本人,他们两个最接近世界真相的人,全都记忆混乱,记不得之前之后发生了什么——这也能更好地佐证这个事实。   也就是说,慈生或许早就在这个世界中待了很久。   但是他现在的记忆,只从变成小猫、在沙发上醒来开始。   “我这些天一直都在想这件事情,我想了很多很多种可能,但是都没有办法解释现在的情况,”慈生声音稍微有一点哑,他浑身很疼,在粒米未进的情况下,他现在有一点站不稳了。   萧望勉原本是想扶着他宝宝、想过去抱着他的,但是慈生却略微摇了摇手。   因为他想要说完。   慈生温声道:“望勉,你给的解释其实很合理。你大概没有骗我,因为在一定程度上其实很真实。”   “在我不知道的时间线内,可能发生了一些你说的事情,”慈生捂住了自己苍白的唇,“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让一位神选择跟一座城市定下规矩和协议?”   大概只有萧望勉这个笨蛋会为了他这么做。   “我在这个世界中不可能是完全无痛无病的身体,”慈生抬起头,虽然脸色苍白但是眼睛却很亮,像是闪烁的星子一样,“你是为了我吗?”   现在再说萧望勉是巫师什么的,未免也太天真搞笑了。   他定然是一位神祇。   他是神祇。   在一阵沉默之后,萧望勉终于叹息了一声。   罗斯卡托德是一座海岛,这里的风终年带着一些海的腥味,有的时候还会卷起一些尘土,迷蒙中带着昏黄,总吹得人头脑昏沉。   但是在此刻,沉重又邋遢的海风忽然换了一个风向。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玫瑰花香味淡淡的,轻柔地抚着人的身体,余香阵阵。   萧望勉垂眸。   他道:“我也很自私。”   他有时觉得自己跟为了一己私欲留下痛苦女儿的莱格斯、艾比和艾克里没有什么区别。   他也同样自私,贪图一点慈生待在他身旁的时光。   这一世,慈生刚进入世界的时候,并没有直接接触到系统。   因为一开始,他就成了一只并没有丝毫灵智的小奶猫。   小奶团子全靠本能,艰难地在港口挣扎了很久,一不小心被艾比和那个雀斑青年给抓住了。   虽然并没有被虐杀,但是身上和眼睛依旧受了伤。   他只是一只路都走不稳的小猫,没有人的神志和思考能力,更别谈说做什么任务了,系统根本就没有想要让他做任务的意图。   直到萧望勉苏醒。   萧望勉很显然知道自己是从罗斯卡托德苏醒的,但是令他心动的祭品可并不是那群家伙摆放上祭坛的那些东西,即使是那一本咒言书,对他来说也只是不值一提而已。   而且咒言书这种东西原本就是很邪性的,在被莱格斯女儿夺走之后他也不甚在意,只是顺势化作一团黑雾跟在他们身后,跨越海洋降临乌撒托比。   但是,因为触碰到了无法言说的恐怖存在,也因为罗斯卡托德祭祀的人提出的要求和诅咒,船上的人意外都陷入了“永生”——这种生与死边缘无法界定的阶段。   萧望勉其实也并没有在意。   因为这是罗斯卡托德的人害了船上的人,而他却只是路过,不小心将蚂蚁震慑了而已。   直到他从海洋来到了乌撒托比,降临到了这里。   他降临的时候,看到了茫然无助、缩在街头角落,脏兮兮的小奶猫。   小奶猫没有丝毫人类的意识,腿骨折了,有一只眼睛睁不开。   浑身都是血污,被雨淋湿了,所以浑身颤抖。   即使这样,在面对着一团阴郁万分的黑雾的时候,奶猫还是凭着本能,轻轻地“喵”了一声,用还在发抖的脑袋蹭了蹭祂的身体。 第88章 邪神深渊(0)   黑雾几乎是颤抖着伸出类似于“手”的身体, 轻柔地碰了一下小奶猫。   祂用身体裹挟着奶猫的身体,找了一座给神祇的教堂, 轻柔地将小奶猫捧到了神座上。   小猫从来没有到过这么高的地方, 之前被拉起来,还是因为被人抓住尾巴一阵毒打。   所以他很害怕,小奶猫可怜兮兮地、用湿漉漉的眼睛在看着萧望勉, 跟求饶一样。   猫猫的尾巴尖无力地垂在地上, 恨不得将自己的小脑袋缩起来。祂的怒火和爱意糅杂,对着慈生却什么都发不出来。   祂亲了一下慈生的小脑袋, 旋即用自己浑身磅礴的能量融合成了可以治愈伤病的药水。   小猫饿了, 但是再翻云覆雨的神祇遇到这种事情也依旧束手无策。   祂想了很多办法, 找了许多东西来给小猫,可是祂的乖宝太虚弱了,什么都吃不下去。   唯一他表现出来有一点感兴趣的东西,就是那个小奶糕。   所以萧望勉很早就学会了怎么去做那个东西。   小猫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浑身黏糊糊的血迹被洗干净了,可是一瘸一拐, 水灵灵黑润润的眼睛有一边睁不开,萧望勉心疼万分, 即使哄他、想要替他上一点药水, 小猫也痛地“咪呜咪呜”叫。   或许是看到萧望勉的表情太心疼了, 没有灵识的小猫崽乖乖地从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好像在说自己没有事一样。   尽管脑海中什么记忆都没有, 但是靠着本能, 他依然依恋地靠着萧望勉。   在慈生愈发虚弱, 几乎快要奄奄一息的时候, 萧望勉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祂不计代价, 祂要逆转时空,与天为敌。   祂要,让慈生的意识回来,让他除了小猫的身体之外还能够转化成人。   祂能够感觉到世界中有一个什么东西在与之抗衡——好像是一个封印。   祂并没有在意,毕竟在强大的实力面前,这些全部都是脆弱到不值一提的东西。   祂逆转了一部分的时间,在与世界的本源力量争斗之后,祂成功地将慈生的意识抢了回来。   因为损耗实在是太大,即使祂是如此强大的神祇,祂依旧在成功逆转之后选择将咒言书拿了回来。   这一段时间看上去很短,但是实际却很长。   因为时间很错乱,又进行了相对放慢,并且对乌撒托比的人进行了记忆的删除,所以在萧望勉再一次看到慈生的时候,祂以巫师的身份见到了独自一个人在外面挣扎的小奶猫。   虽然他的小乖宝找到了家门口,而且乌撒托比的人都不敢伤害小猫,但是萧望勉还是心有余悸。   因为这次的小猫依旧遇到了跟之前一样的两个人,艾比和那个雀斑青年。   萧望勉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   他跟乌撒托比定下来的那个规矩也因而得到了反馈。   雀斑青年得到了他应该得到的报应。   艾比和艾克里两个人则如同被推倒了的多米诺骨牌,顺理成章地发生了后面的一切事情。   慈生的意识在时间逆流之后才回来,系统也是那个时候才开始运作,因为背景世界出故障了,所以根本就没有办法将人物资料完整地传输过来。   慈生从那个时候才慢慢了解这个世界。   从他醒过来之后发生的事情、在他醒来之前早就注定的事情……   萧望勉知道慈生会想要做任务,可是萧望勉忽然想到,就算让慈生做任务了,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是无休无止的炮灰生活很好,是注定身有疾病的健康状况很好,还是被系统压榨蒙在鼓里的生活很好?   萧望勉知道一些这个世界的真相,比前几个世界能够拥有的权利还要大。   给予慈生世界的真相,或者是偷偷地瞒住他,都在萧望勉的一念之间。   系统在这个世界就好像是对萧望勉让步了。   系统将最甜美最为甜蜜醉人的果实挂在他的面前,就等他忍耐不了,掉入陷阱。   给予慈生真相,会看到他痛苦,看到他难受地去探索真相。   如果瞒住他,只要瞒住这一点就可以了,他现在是猫崽的健康身份,在回到乌撒托比之后肯定会跟没什么问题。   这种可以将甜美的人类占为己有的念头就好像是一个魔咒一样,无声无息中侵蚀了萧望勉的神经。   日复一日地在耳边诱惑他,使他堕落。   告诉他,其实你可以撒谎,其实你可以将慈生留住。   你忘了吗?上一世有人在伪装你,差一点就将宝贝带走了。   你忘了吗?上一世的时候你什么都不记得,差一点就对宝宝做出了很过分的事情。   宝宝并不喜欢这样的你,也不喜欢这样的鬼。   倘若不是你缠上去,其实两个人并无可能,对吗?   这个声音在心中跟萧望勉的理智抗争。   如果不按照系统的想法去完成任务,他肯定能够跟慈生在一起很久,不受控制的在一起很久。   系统没有办法阻拦他们。   萧望勉在告诉他“犹格斯”这艘船的模型之后就后悔了。   撒谎就是在补漏洞,撒一个谎就要用一千个来弥补。   他控制不住,一边不舍得慈生对着他撒娇的小样子、可怜兮兮求帮助的小样子,一边又想要自私一点,疯狂地想要将人留住。   可是他忘了,其实慈生很聪明,即使一无所知,也会努力寻找真相的。   在海边的风再度带着腥气吹拂起来的时候,慈生的脸色终于从摇摇欲坠的苍白中恢复了一些过来,他轻声,轻到似乎风一吹就会散在空中那样:   “望勉,我们有办法让犹格斯回到当初么?”   他说的是犹格斯,但是指的又不只是犹格斯。   即使并不能怪到萧望勉的身上,他也并不是故意的,但是他也依旧对有一些无辜的人造成了连环的伤害。   萧望勉垂眸,眸光落在慈生的脸上,看着他软绵绵的侧脸,一时间喉间干涩。   “……可以。”   他可以离开,将作用在乌撒托比和罗斯卡托德上的封印和约定解开。   海瑟姆和莱格斯都会知道事情的真相,该死去的人依旧死去,但是该活下来的人也能活下来。   这意味着慈生真正任务的成功。   但是,那也意味着,萧望勉会和慈生分离。   即使他们还是会遇见,但是……   萧望勉没敢伸手碰慈生,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像是已经被宣判了死刑的犯人。   在解除封印的时候,他很快,很快就要跟慈生分离了。   如果他这样的话,下一世恐怕再也不会被慈生喜欢了……   下一刻,萧望勉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腰间一重。   他的瞳孔猝然睁大,声音微抖。   “……宝宝?”   慈生的脑袋埋在他的胸膛里,透过大衣,是闷闷的一声“嗯”。   “我都知道……”   我都知道,所以不怪你。   不管是你的占有欲还是自私,都不怪你。   海风带着微微的潮,落在人脸上的时候留下了一点灰尘,慈生脸上的灰尘被萧望勉擦干净了,能看到他在风里动了动的干净小耳朵,跟脸蛋一样白净漂亮。   半晌,萧望勉听到慈生说道:   “其实我现在想要继续做任务,是更想要了解到我为什么会做任务,想要知道有关与我,和你的事情。”   萧望勉垂眸,愣了一下,旋即整个将慈生抱了起来。   慈生弯了弯眼睛,没有因为眼前的一片天旋地转而担心害怕,抓住了萧望勉的衣领,温声道:“别害怕。   你是我一个人的怪物呀。”   “系统在骗我们,”慈生的吐气在他的耳边,“因为,你给我的吊坠不见了。原本应该一直在身上的东西,但是却一点踪迹都没有了,我在想,会不会其实这个世界都是系统的手脚。”   吊坠是他们在之前世界中创造的外物,按道理来说应该跟在他们的身边,但是现在却杳无音讯。   就像是……在做梦的时候。   萧望勉微怔。   或许结果确实是这样。   倘若萧望勉按照系统设定的方向,真的选择瞒住这个真相,在长久的结界维持包括花费他力量的过程中,他的能力就会被大幅度的消耗,换句话来说,与其说萧望勉来设定乌撒托比的规则,倒不如说是系统在借着这个机会封印萧望勉。   “所以……”慈生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温润唇瓣的触感落在脸上,萧望勉几乎感觉自己坠落到谷底的心脏就像是被爱人重新高高地捧到了天上。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不要担心好不好?”   说不定系统正是因为无法阻止他们两个人相见,才会用这种阴险万分的方法害他们。   但即使是消除记忆,他们也会重新相见,也会互相吸引。   萧望勉的眸微垂。   黑色幽深的眸在那一刻仿佛倒映了无数璀璨的星光,温柔万分。   “嗯。”   ————————————   在萧望勉将世界本源还回去之前,他们打算先回到乌撒托比两个人的家中。   这一次在海上,慈生并没有再看到扭曲万分粉色外壳的恶心生物了。   那些东西都有意地离开了萧望勉所在的范畴,颤颤巍巍在旁边不敢动弹。   尽管这样,慈生在船上的时候还是稍微有一点阴影。   在萧望勉哄了半天以后,才“恃宠而骄”、“勉为其难”地看了一圈,确信没有什么过分的东西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慈生还有一点好奇萧望勉的“原型”,但是他又不敢看。   看到这类足够令人疯狂的古老神祇会直接疯掉先不说,万一要是没疯,单纯被丑到了怎么办嘛。   慈生被萧望勉抱着下了船,还没忘了跟船上的大副和有些脸色苍白的莱格斯打招呼。   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在这个世界中跟谁有着不错的友谊,就连对着主角海瑟姆,也仅仅算得上是点头之交。   在跟他们都打完招呼之后,萧望勉带着慈生两个人回到了家中。   华美漂亮的建筑一如既往,安静又沉默地等着两位主人回来。   昏黄又温馨的蜡烛光幽幽然地照拂在两人的身上。   慈生困倦地眯起了眼睛,湿漉漉的眼睫扫在萧望勉的手心中,微痒。   萧望勉旋即低下头,亲吻了一下他的眼睫,温柔小声道:“……乖宝。”   慈生现在有一点困倦,躺在软绵绵的毯子里,猫耳略微动了动,小尾巴往上缠住了萧望勉的手腕,旋即就又忘掉了自己要干什么,含糊道:“……嗯。”   萧望勉珍惜又爱慕地吻了一下他的手背。   “我……”   慈生勉强睁开了眼睛,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眸中是温柔和一点显而易见的纵容,似乎要认真地听他在说什么。   但是慈生越来越累了,他感觉自己的一只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萧望勉的话戛然而止,垂眸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漂亮的少年已经慢慢将身体蜷缩了起来。   旋即,几乎在一眨眼间,少年成为了奶白的雪团子。   雪团子的一只眼睛受了伤,爪爪和尾巴也无力地耷拉着。   但是他似乎感觉不到疼,就这样软绵绵地躺在床上,很安静像是睡着了一样。   在这一瞬间,沉默的烛火和安静的萧望勉几乎要将一切都统统焚尽。   但是很快,萧望勉周身的郁气就尽数散去了。   祂叹息了一声。   渐渐地,极度俊美又极度阴翳的男人,身形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祂的本体显露了出来。   并不是那些传统刻板印象中的触手、密恐,和血腥的肉块黑山羊,祂的身躯更像是一团没有踪迹和没有实体的黑雾。   潮湿又黏腻,似乎带着海的气息,但是又有着淡淡的玫瑰香气。   万分庞大,庞大到足够覆盖在整个乌撒托比之上的身躯渐渐缩小,直到能够将小猫的身躯裹起来,祂才满足。   “砰”地一下——   所有的窗户尽数打开,天光大亮。   在阳光温柔又光明的照射下,裹在小猫身上的黑雾和小猫一起,渐渐消散在了空中。   在无窗之地,在拉莱耶的宫殿。   沉睡的祂等待从梦中醒来。   ————————————   纯白的系统空间中传来了阵阵叹息声。   脸色铁青的白胡子老头吐出了一口血,整个人像是脆弱的纸片一样向后面倒下去。   他这个动作就好像是打破宁静的最后一道枷锁,在大呼小叫的追随者冲上去帮忙救助他的时候,也有人生气地吵嚷起来。   “……我早就说过了,我们不应该这么贪图冒进!什么叫做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是弓断了,才是真的没有回头箭!”   “他也是为了咱们好……毕竟那位的心思咱们都是知道的,倘若现在不想一点办法制住他,之后可怎么办呢?”   “可是就算这样,我们也还是一点成效都没有见到啊!”   “……哎。”   一声声叹息彰显了众人的心情沉重。   在片刻之后,从下面上来的一人却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简余。   简余的面色沉重,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单手扯住了白胡子老头的衣领,旋即捂住了自己的唇,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的鲜血从唇边溢出来。   他咬牙切齿道:“……看到现在这个结果,你满意了?”   白胡子老头尚且还有一些神志不清,在被搡了片刻之后他清醒了一些,对上了简余的目光,竟然有一些茫然。   简余接着道:“没错,我们大家都按照你说的去做了。我动用了我的梦境能力,跟大家一起,想要把萧望勉的实力封印住……但是,你看到了吗?结果就是我们遭到了反噬!”   他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在这场梦境中他还看到了慈生被虐待的残样。   这群家伙实在是太过分了,但是简余当时自己在外面维持梦境,他也没有办法帮助。   不过萧望勉那家伙倒是对慈生很关心很关注了,那些甜腻腻的话和亲近都让简余牙酸。   白胡子半晌之后终于目光能够聚焦了,对着简余,终于是叹息了一声,喃喃道:“……不可能,不应该的,按道理说,他不可能从那种环境中挣脱出来——”   旁边的一个人是白胡子那一派的,听到了他的辩驳,也下意识地进行了反驳:“对啊!他怎么可能会舍得出来?”   简余在心中骂了他们两声蠢货。   当然面上,他还是保持着冷静生气的样子,淡淡道:“他确实舍不得出来,但是那是在他自己的角度,如果是为了……他有多奋不顾身你们还不知道吗?”   一群人说话宛如打哑谜一样,简余实在是受不了了这种氛围,半晌之后他强硬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们现在的这一种方法太粗糙太简陋,我拒绝再配合你们这样愚蠢的行动;我认为我们应该蛰伏——我们不能再冒进了,应该按照第一世那样,给出一个正常的世界观和背景,增大一些难度,温水煮青蛙。”   他的强调很认真也很有力,几乎足够让所有人的信服,除了部分白胡子老头的追随者还稍微有一点不满意之外,剩下的人几乎是立刻倒戈。   简余淡淡地回头看了一眼尚且还有一点不可置信的白胡子,心中冷笑了一声,旋即扭头,开始嘱咐旁边的人。   “……”   “别让老顾再下去了。”简余蹙眉,“连续两个世界压榨她,她不要休息?”   对面那人点了点头。   “……如果有机会的话,让那家伙下去,他肯定能替我们分散很多注意力,知道么?”   简余简单地强调了一番,看着身边的人点头表示了同意,旋即他松了口气,目光沉沉地落在了远方。   这次的世界,相当于一个插曲。   上一次,白胡子跟他们说要“与虎谋皮”之后,跟简余辩驳了许久,最终决定要众人给简余以能量,而简余在众人的监督之下,以一个最接近他们本源世界的世界为本体,营造一个梦境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他给萧望勉设置了很多陷阱。   不管是有意无意的诱惑,故意的激怒,还是猫耳猫尾的少年……他谨慎地采取了行动,忍受了白胡子他们的过分行为,本以为他会很笃定地看到萧望勉暴露出邪恶和偏执的本性,让慈生大吃一惊、大失所望。   但是却没有想到……   简余沉吟了片刻,他站起身,果断道:“……下一世,我会再一次亲自去看一下。”   萧望勉是否真的会愿意为了慈生违背本性、抛弃本能。   是否会为了他不顾一切。   萧望勉是否能让简余觉得,自己之前的一切观点都是错误的?   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   “……进度……百分之四十二……”   “滋……警告……错误……”   “……人工介入……”   “【*】已回收……”   “投放……”   “世界背景正在加载中……”   “人物信息正在加载中……”   慈生眼前的黑暗渐渐地消失,映入眼帘的是极其充满科技感的大屏。   下一刻,那大屏上闪烁过了许多花里胡哨的文字和图片,之后便又忽然消失,露出大屏背后的墙面。   墙面上稍微有一些斑驳,墙纸贴了一半又掉了一半。看上去惨兮兮的。   这……是什么东西?这个世界的背景是这样的么?   慈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好像正躺在一张床上,浑身都是僵硬的疼,尤其是后脖颈的位置,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唔……   慈生靠着床边缘,一阵头晕眼花站起身来,脚一软。   结果重新栽倒在了床上。   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   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坐下来接受一下消息,更没有搞懂自己现在的处境,耳边一阵嗡鸣之时,他还听到了一声门的“砰”响。   “嘿!慈生,你怎么还在这里睡大觉,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你被分派的任务怎么能推到乔希斯的头上?!他是个多么温柔又优雅的omega,怎么是你这样的beta可以碰瓷的?”   乔希斯。   慈生敏锐地将这个名字记了下来,旋即他抬头,用黑润的眸直视了莽撞冲进来的人。   冲进来的人有一头金色的头发,身上穿着一件精致华美的小洋装,小皮鞋在地上跺的咚咚响,怒火几乎要冲过跟慈生之间的距离直接喷在他身上。   这人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慈生,结果,脸上翻滚的怒火在触及他脸蛋的时候竟然消失了。   等等……   这个beta怎么能长成这样?!   平常这个beta都不打扮,因为没有腺体,无法为家族发挥作用,无法联姻,而且母亲又是一个没有家庭背景的美丽却无用的纯正东方女子,所以在家族中时常被忽略和漠视。   这一次他被众人注意到,还是因为他拒绝代表乔家去平民窟体验生活,自视甚高,想要把任务推给乔希斯——这个乔家最美丽的omega做。   所以,乔薇儿这个乔希斯的忠实粉丝,便坐不住了,急匆匆地冲过来,打算找慈生讨个说法。   但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beta……   慈生听到她的三言两语,大概能够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不过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不打算正面回答这个女孩的话,只是温声道:“我现在身体不舒服,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为了保证自己“炮灰”的人设,他都没有说抱歉和谢谢,只是平静万分地从床上略微爬起来一点,支着床沿,看上去有点虚弱。   乔薇儿再一次在一时间愣住了。   ……这家伙,之前有这么漂亮吗?还是她看错了,这是她的错觉?为什么声音也这么好听?!   仔细看一下,稍微有些长的发丝会遮住他的眉眼,他似乎有一点不习惯,所以会孩子气地小心吹一下,所以那乌黑顺滑的发丝就会翘起来,像是小呆毛一样,可爱得要命。   但是看他的脸,又知道他比起可爱,更多的是漂亮和精致——   纤长的睫羽略微沾着一点水痕,竟然比她这个用了睫毛膏和假睫毛的还要卷翘和纤长!   透亮的眸很潋滟,清澈又明亮,眼尾带着一点红色,似乎还没有睡醒,又像是被欺负过了,让人的心都痒痒的。   乔薇儿没有注意到自己下巴都往下掉了,她又继续注意到慈生挺翘精致的鼻尖、再往下,犹如玫瑰花瓣一样浅粉娇嫩的唇瓣。   那些童话书里曾经形容的小公主和小王子大概也没办法长成这样,这几乎让乔薇儿这个见过大风浪的人都看呆了!   天呐,这也太离谱了,他以前长这样吗??   乔薇儿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想,别说是因为美貌而骄傲自得的自己了,恐怕是她以前以为全世界最漂亮帅气的乔希斯哥哥都不会有这个beta漂亮……   如果他要是omega,整个联邦恐怕都会被他吸引吧?   慈生注意到乔薇儿呆呆的神情,不过他一点都没想到她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容颜才这么愣怔。   他语气再急促,还是没有办法遮掩住他的好脾气,慈生依旧温声道:“能出去一下吗?我还想要休息一下。”   乔薇儿猛地一下回神了。   她洋娃娃一样的小脸上浮现出了两朵红云,咬住唇,看上去又像是愤怒生气,又像是娇羞。   她重重地跺了两下地,小皮鞋将老旧的木地板跺地震出了一些灰尘,她才扭头,“哼”了一声,高冷地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放一句冷话:“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被你迷惑的!”   话音刚落,乔薇儿便立刻跑走了。   在将这扇老旧的破门给慈生关上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觉得这么简陋的地方,简直就好像是童话里灰姑娘住的阁楼,根本就配不上他的人……   等等!一定是自己想多了被他迷惑了,她今天没找他问有关乔希斯哥哥的事情,她之后肯定会找机会“报复”回来的。   就算他再漂亮再温柔,也休想让乔薇儿倒戈!   在门被重重“砰”一下带上之后,慈生稍微有一点担忧地往门口看了一下。   今天连续两次被重重摔了,这扇看上去就有一点摇摇欲坠的门该不会碎掉吧?   慈生大概地浏览了一圈周遭的环境:阁楼里阴暗又潮湿,他的桌子是一个一看就是楼下坏了搬上来的橱柜,而凳子是用木条拼起来的,床坏了半个腿,底下垫着几本大部头的书。   他单脚在有些损坏的地板上蹦跶了一下,听到嘎吱嘎吱的声响,就屏息凝神,小心地靠着床不动了。   这个地方好离谱。   从刚刚那个来找他麻烦的姑娘身上可以看出来,这个乔家大概不是什么贫穷的小门小户——能去慰问什么平民窟,自然是大户人家,但是这大户人家偏偏给自己这个人物这么个破旧狭窄的阁楼。   这个剧情人物不黑化、不当炮灰恐怕都不正常,母亲又是被强抢过来的,日子过的那样难受,不发疯恐怕真是圣人。   慈生呼出了一口气,将自己其余的思绪给压了下去,在脑海中呼喊了两声。   【系统,在吗?】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了从脑海中传出来的声音。   【亲,在呢!】   语气很热切,慈生都不动声色地睁大了眼睛,听到系统接着道:   【我是您的新系统小一,之前的机械系统出了故障,现在由我来代它的工作。很高兴能够跟您合作,希望我们以后的合作顺利!】   小一听上去非常活泼,慈生也没有多在意,毕竟系统的话就算再好听也不能相信,不过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在脑海中温声道:【你好,小一。能把这个世界的资料给我吗?】   小一似乎本来还想说话的,听到他的问题之后,顿了一下,旋即就立刻道:【好的,没有问题!给您传输资料。】   不同于之前传输资料的时候疼痛又如同狂乱潮水拍打着脑海的感觉,这一次慈生觉得脑海中像是被温柔的溪流冲刷了一般,舒适又温暖。   在这种温暖的情况下,有关于剧情的资料便一点一点流入了识海中。   这次的故事可以称作一个“万人迷团宠文”。   主角乔希斯是一个漂亮而且身世出众的omega,他有着令人崇拜的家世,令人艳羡的未婚夫,有着令人嫉妒的追求者,有着令人魂牵梦萦的漂亮容颜和身材。   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他,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是这个世界的独宠幸运儿。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乔希斯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阻碍,唯一的困难还是慈生——这个书中的小炮灰带给他的。   他好心代替了慈生去平民窟体验生活,但是却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部分的记忆,在一阵看似颠沛流离实则好吃好喝的旅行之后,他终于回到了自己本该去的星际第一学院。   在那里,他遇到了许多他的追求者,可以说,他的未婚夫头上险些就长出来了一片狂野的青青草原。   在一系列“刺激”又不能被播出的事情发生之后,被一群男人雄竞来争夺的乔希斯终于选择还是跟未婚夫在一起,两个人甜蜜恩爱HE了。   当然,作为这本文里最大的“炮灰”和某种意义上的“助攻”,慈生被那个险些带了绿帽的未婚夫以雷霆手段发配到边缘的星球过苦日子了。   其实慈生觉得没什么道理,但是又实在是理解,系统给的故事,逻辑统统都不值得推敲——跟第一世豪门灵异的故事一样,其实炮灰都是可怜人,但是最终的结局都挺一言难尽的。   想到这里,慈生吐出了一口气。   在末世那一个世界之中,他意外得到了消息,其实自己的真实任务并不是害死主角,而是帮助主角。   所以,他现在就是要悄咪咪地做好事,有利于主角的那种。   不过,面上还是要表现得像个愚蠢的炮灰。   他来想一想现在要做的事情有哪些。   第一,要找到萧望勉,这是最重要的。   第二,他得想个办法跟乔希斯见一面,将那个推到他身上的任务收回,别让他“颠沛流离”地度过那一段时间,直接去找那群追求者得了。   第三,他需要整体了解一下这个世界是否还存在什么别的隐藏内容。   毕竟他一开始觉得有点奇怪呢,这样的团宠万人迷世界,主角到底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他一出生便在罗马了……不知道多少普通人努力多久都没有办法追赶得上他。   慈生将这个疑问暂且压下去,决定专心地研究一下这个世界的基础硬件设施,免得等会像个被夺舍的一样。   想到这里,他先站了起来,准备将那个自己一瞬间看到又消失的大屏找出来。   慈生在凌乱的床上略微翻找了一下,终于在层层叠叠的被子里发现了一个很像是“智能手表”的东西。   慈生犹豫了一下,他的记忆里好像没有这样比较先进的星际世界,所以有些好奇地将小脸伸过去,顿时看到那个手表的小屏幕闪了闪。   下一刻,那手表上忽然投影出了一个超大的屏幕。   就好像是那些“终端”,会智能地投影出别人发的消息什么的。   慈生研究了一下,发现那东西上闪过了一行字,一个备注叫“赫留斯哥哥”的人给他发来了数条消息。   【五分钟前】   “小慈,跟你商量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小慈,哥哥可以带你离开乔家,只要你把那个事情推给乔希斯……”   【一分钟前】   “小慈,哥哥很想你,方便出来跟我见一面吗?”   ……?   啊??   原主是被这个人骗了才会干出那么愚蠢的事情吧!   虽然这个备注根本不是慈生设置的,但是这要是被萧望勉看到了,不得手撕了这个油腻普信男吗! 第89章 深渊凝视(1)   慈生几乎能够想到萧望勉怒火不受控制的场面, “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人的语气是真的油腻。   萧望勉但凡要是知道了,还能忍吗?   旋即, 他倒在了床上, 听着破旧的床“嘎吱嘎吱”响了好几声,他提心吊胆地翻了个身。   终端除了可以将消息像是投影一样投在空中、可以全景现实体验虚拟场景,还可以链接星网, 在瞬息之间获取大量的知识, 就像是将那些网络紧密地与自己链接了起来。   在感觉到网络和自己链接的时候,慈生立刻就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大背景。   系统跟他说过的理论知识和现在现实中的情景融合了起来:这个世界中是先进的星际背景。   ABO世界, Alpha的能力强悍, 所以是世界的掌控者, 而Omega多数也出生于高层家庭,身材娇小,生育能力极强,说句不太好听的,虽然被当做娇花养着,但是也总是被当成一种资源交换和联姻。   而Beta则是这个世界最普通的大众, 和正常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像是勤勤恳恳的工蜂一样。   慈生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世界——ABO, 好奇怪的设定。   为什么Alpha能掌握大多数的资源?按道理来说, 作为被压迫的大多数, Beta不应该联合起来反抗吗?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在他知道男人也可以生孩子的时候——   慈生先是瞳孔地震, 旋即用被子将自己的脑袋捂了起来。   这、这是可以生的吗?   男人能生孩子?这……怎么生?   他的耳朵红了, 上一世还有一些记忆在他的脑海中, 他不存在的小尾巴动了动, 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之后他又捂住了自己的后腰。   呜……   如果萧望勉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设定就好了。   尽管自己现在被说是个beta, 但是萧望勉肯定会说“宝宝试试”……   试试,那要怎么试嘛?   生个小猫宝宝?   ……太奇怪了!!   慈生将奇怪的那些思绪从自己的脑海中撇除出去,猛地摇了摇头,打算继续看星网介绍上接下来的内容。   星际中主要有两个对抗的部分,联邦和帝国,简单来说,联邦的体制更倾向于三权分立,而帝国则倾向于君主立宪。   然而,现在的斗争远不止帝国和联邦两方面之间,星盗作为第三方的势力,时常会对帝国和联邦的边境造成不小的影响。   按道理来说,简单的星盗不可能这样猖獗,就算帝国和联邦闹得再凶,也不会让星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但是架不住星盗那里还有更恐怖的东西——深渊魔物。   深渊魔物的起源无人可知,但是大家都知道它们战斗力惊人、基本上不能听从人的指挥,偏偏有些星盗可以利用他们,这也就导致了战斗的不平衡和困难复杂。   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算联邦和帝国的战士和机甲再勇猛,也架不住深渊魔物本身的攻击力和不要命的决心。   联邦和帝国分庭抗礼这么久,自然是不愿意有些草根出身的家伙跑过来分一杯羹的,更别提划分一些领地给他们了——做梦。   那能怎么办?只能打呗。   星盗和深渊魔物们闹得越来越凶,从小地方的打打闹闹变成了大规模有准备的攻击,这让帝国和联邦也逐渐胶着起来。   一方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星盗和深渊魔物非常猖獗。   另一方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帝国和联邦再不济也是有底蕴的,他们都自傲非常。   在星网上,针对目前的局势提出了许许多多的看法,有很多的战争局势图以及一些战斗的方法,不过无一例外,大家都觉得帝国和联邦肯定会赢。   慈生粗略地扫了一眼就放下来了。   毕竟仗打起来,苦难都是降临在普通边境的人民身上的。   高高在上的那些Alpha们自然没有办法体会到这些痛苦,他们有最好的机甲有最好的资源,而且可以发点国难财。   而且,说实话这些事情只能影响到少部分的人,像是慈生目前在的地方——帝国的首都拉格莱斯城,帝国政治和经济的中心,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谈论这些事情。   拉格莱斯城内有许多帝国的“利器”,比如乔家、汤姆森家、小威廉家。   其中最著名的一家便是乔家。   乔家人才辈出,祖上有不少忠心耿耿的大将,但是无论属下再如何忠心,皇帝依旧不会放心军权大部分都在部下的手中。   更何况现在在战中,皇帝不可能立刻狡兔死走狗烹,又想要维持住与乔家的关系,又想要控制住乔家的本事增长。   所以,乔希斯这朵帝国之花,自然也是作为了政治的工具。   他的未婚夫便是二皇子。   慈生若有所思。   小一给的资料在脑海中和这些消息慢慢融合了起来,他也大概明白了。   二皇子就是乔希斯的未婚夫,对自己很讨厌,反正到时候要小心一些。   对于这个新世界的好奇还没有来得及发酵,慈生从思绪中回来,就看到油腻男再一次发来了消息。   【刚刚】   “小慈,怎么不回哥哥的消息?你不想要见到哥哥吗?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哥哥过去找你也是可以的。”   慈生真是受够了这个人一口一个的哥哥,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直接都不顾这张床的“嘎吱”声,后退了几步,离这个大屏幕远了几步。   慈生咬着自己的指尖,思考了一下,意念一动,终于找到了改备注的方法。   他将那个恶心人的“哥哥”赶紧删掉了,心里才终于好受了两分。   ……萧望勉都没有被他喊过哥哥呢。   在点进他个人资料的时候,他还意外看到了这个赫留斯的长相。   和慈生不同,赫留斯他们的汤姆森家族是纯正的欧洲人,金发碧眼,虽然容貌看上去并不丑陋,但是慈生看到他总觉得很难受和恶心。   大概是心理作用作祟,慈生一点消息都不想回复他,但是他总不能不回,毕竟这个人一看就知道他的家在哪里,万一真的跑过来找、闹大了——   萧望勉是真的会杀人的……   【刚刚】   “不好意思,请你不要再给我发消息了,我并不想跟你见面。我只想做我的事情。”   慈生还没适应怎么打字,认真地将这句话给他敲出来。   那个人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慈生会这样回复他,他很震惊,接连打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刚刚】   “??小慈,你的终端是本人在使用吗?你不是一直都想要逃离乔家么?乔家对你这么坏,你不如跟我走,我可以帮助你……”   “再说了,你要是去看那些平民的生活,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嘲笑你?保证你的同学不会嘲笑你?你不如把这个机会给乔希斯!”   “你知道么,只有我是一点都不嫌弃你的,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们汤姆森家族并不会拒绝beta……”   慈生垂眸,眨眼间就想明白了这个油腻男的套路。   ——PUA,让这个极其缺爱的炮灰上他的当,做一些愚蠢的事情被他利用。   他怎么可能会真的喜欢Beta?就算他喜欢,他的家族也不可能接受,唯一的可能大概就是他自作主张,一方面打算让一个长得还不错的beta对他死心塌地、享受自己高高在上的感觉。   另外一方面……他还能够在乔希斯在平民窟慰问的这一段时间之内,主动出击,俘获美人的芳心。   ……真是搞笑。   慈生眉目间是前所未有的冷淡,对于这些沙文主义、利己主义的Alpha没有任何好感,尤其是在他利用原主的前提之下,慈生很讨厌他。   【刚刚】   “抱歉,我拒绝。”   慈生强硬地拒绝了跟他接下来的交流,在研究如何将他的联系方式删掉之前,他还看到了那个赫留斯恼羞成怒地给他发消息。   【一分钟前】   “?乔慈生,你不是吧?你是不是不懂好坏,前段时间还在那里跟我卿卿我我搞暧昧,现在就忽然变成了这样?你又攀上了什么别的高枝?”   “你在装什么?你……”   【滴】一声。   慈生终于找到了删除他的按钮。   刚刚赫留斯已经恼羞成怒了,慈生并不打算跟他交流。   令人厌恶的消息终于在慈生的终端里消失了,慈生松了一口气。   那家伙被他删了他并不觉得害怕或者担心。   反正他本来就打算走这一段剧情,帮助乔希斯直接过了那一段时间,可以简单一些,还能去那里找一下萧望勉;赫留斯绝对不敢主动上门来说自己是来找他的。   更何况,只是一个任务而已,慈生并不打算恶心自己和萧望勉。   想到这里,慈生终于慢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阁楼中还有一间可以洗漱的狭小浴室,里面甚至还有一面镜子。   他简单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模样。   脸还是一如既往,头发稍微有些长,乌黑柔顺,衬得他的年纪看上去更小了。   身上穿着的好像是一件非常普通的衬衣,看上去已经被洗了很多次,看上去有些旧了。   这副模样就差不多够了,慈生并不是爱出风头的人,正常普通的打扮就足够。   他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旋即准备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酸疼的部分。   慈生到小世界中,虽然身份是原主的,但是身体却更像是他自己的,在他身体的基础上融合了一些原主的身份和特征,保留了比如第一世炮灰的助听器、第二世炮灰的蒙眼纱布等等。   这一世,慈生刚进来就看到了自己胳膊和腿上都有青青紫紫的痕迹,肌肉非常酸疼,有些像是那种剧烈运动之后留下的伤痕。   甚至,在胸膛上都有被人踹了的痕迹,还有胳膊上被打的手印……   原主的身上遭受了什么磨难,慈生也会差不离地承受。   恐怕参加一个铁人三项都不会这么惨累和疲惫吧。   慈生将这个神奇的念头从脑子里撇掉,想要下楼去看一下有没有什么跌打损伤的膏药。   ——不过,以原主不受欢迎并且这样边缘人的状态,恐怕他连拿膏药都是个问题。   好麻烦。   慈生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终于稍微有点挣扎地扶着水池的边缘站好了,往外走。   老旧的门被刚刚那个女孩子摔得有些颤动,扫视了一圈破旧万分的房间,慈生稍微有一点忧心。   他继续下楼,发现摆在自己面前有两条路。   一条是智能上下的电梯,似乎有智能的感应,另外一条则是普通应急的楼梯。   慈生靠近,稍微有一点好奇地端详了一下那个智能电梯,发现自己的终端滴滴警告地响了一声。   旋即弹出来了一行巨大的字:   “抱歉!您没有乘坐的权限!”   慈生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黑润水汪汪的眼睛里带了一些哭笑不得。   他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崩溃或者闹起来,只是想到原主本人的处境,原本还觉得没什么,现在又觉得有些心疼了。   原主原本在家中的地位就非常低微,住的房间是这样顶楼的“灰姑娘”阁楼也就罢了,偏偏连个电梯都不能乘坐。   这不是活生生欺负人吗?凭什么呢?明明都姓乔,却偏偏处境一个天一个地,也实在是难怪原主会那么容易被一个油腻且普信的男人给PUA,毕竟他可能一点爱意都没有感受过,实在太容易沉沦。   尽管知道这个角色是虚拟的,但是慈生还是叹了口气。   如果有机会,慈生一定会想一个办法为原主的母亲正名。   就像是后来第一世好好抚养炮灰的奶奶一样,他会尽力帮助他们。   只不过现在……   慈生垂眸,看着幽长蜿蜒的楼梯。   乔家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他们恐怕都不信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故事,恨不得把慈生往死里折磨。   这栋洋房外面的模样慈生还没有见过,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爬了将近八层的楼梯了。   一直到底下提示到“地下室”的时候,慈生才恍然,往上走了些,有些气喘吁吁地来到了第一层。   这通往里面的华丽大门訇然中开,露出了金碧辉煌的内里。   不同于之前萧望勉选择的那一栋漂亮又精致的洋房,萧望勉的房里是温馨并且复古,低调并且奢华的气质。   乔家虽然是世代上将,但是他们家却活得像是个暴发户一样,用一些又土又俗气的装饰将整个空间都填满了。   不伦不类,既不是精致低调的复古风,又不能完全走先进的科技机械风格。   慈生不适应地蹙眉,但是踏进去的动作却没有半分的怯懦。   在他进来的瞬间,便有佣人注意到他了。   少年看上去年纪并不大,稍微有些长的柔顺黑发挡住了他有些过分精致的眉眼,但是遮不住美貌。   漂亮到令人头晕目眩,那白到发光的皮肤几乎透明,身上穿着的衬衣虽然分外朴素,可是却硬生生被他衬出了几分贵气。   有佣人注意到了,但是眼睛一转,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几个人在一起絮絮叨叨了几句,意有所指。   慈生注意到他们了,但是只是将温和平静的目光抬起来对上了他们的眸。   那几个人原本还在小声嘀咕,对上了少年的眸光,立刻将嘴闭上了。   面面相觑了一会,最终里头有一个人翻了个白眼,声音不大,但能够让慈生听到:   “他怎么敢下来?下来嘚瑟什么,真是可笑,自己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还想要代替少爷的身份,想要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没错……不过,说实在的,我怎么感觉他今天变了,平常他有这么……”   那个人“这么这么”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一个何时的形容词。   没办法,他整个人周身的气质都不一样了,非常挺拔非常青葱,像是一棵生机勃勃的嫩竹。   虽然发型和衣服都比较一般,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美貌。   可以说,活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   慈生听到他们的絮絮叨叨也并没有在意和生气,依靠着自己的终端,用跟仆人差不多的权限,勉强知道了这栋洋房部分的布局。   嗯……就在一楼,有一个可以提供给仆人的休息室,这地方是开放的,里面有很多常见的药物可以用,倘若是别的创伤,还可以用小型的疗伤仪。   慈生依靠地图确认了方向,好巧不巧刚刚好就在那群议论纷纷的仆人身后。   他还特意稍微绕了一下,但是打算过去拿药物的时候,还是被那几个仆人神色警惕地拦了一下。   慈生脸上稍微闪过了一些困惑,旋即他温声道:“不好意思,让一下,我想去拿东西。”   那个带头阴阳怪气他的人目眩神迷了一瞬间,旋即那人将脑袋低下来了,双手抱臂在胸前,硬邦邦道:“你要拿什么?没有经过我们的允许,你可以随意进我们的房间吗?想清楚了,你能在乔家有一个阁楼就很不错了……”   慈生蹙眉。   一来房间不是他们的,二来慈生这个角色怎么着也不该被他们教训。   现在的这个处境真的是四面楚歌,慈生毫不怀疑等会肯定还有人会过来刁难和奚落。   这都算是小儿科了,慈生并不打算委屈自己,也不打算跟他们起争执。   故而,在短暂的僵持之后,慈生转了一个方向。   他默不作声地与他们拉开了一个距离,想不动声色地直接进去拿完伤药就走。   但是他左转一步,有人便紧跟着也转一步,直直地挡在他的路上,神色挑衅,语气冰冷:   “你就别挣扎了,老爷都跟我们说过了,对待你我们都不需要有任何的礼貌,你要是识相一点就赶紧出去吧,别在这里死皮赖脸的,反正是个beta,又没什么用……”   慈生知道能这样对自己肯定是有乔父的示意和默许,不过在听到之后还是情不自禁挑眉。   原主在星网上的身份他看过,才成年没有多久,在成年之前他是没有办法脱离监护人的看管自己出去住的,更何况他也没有什么存钱的渠道。   又自卑又胆小还总被PUA,还总被羞辱,这群人简直欺人太甚。   想到这里,慈生脸色稍微有些沉。   他垂眸,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那几个人的声音一样,径直地往那个房间里走。   那些人又顿时着急了起来,蹙眉伸手想要拦住他。   但是旋即,众人耳朵中传来了几声清脆的鞋跟落在地上的声音。   慈生身体很虚弱很不舒服,而且漂亮的小脸是在是太白净,所以有些透明脆弱,差一点就被那几个人推搡到了地上。   那些人听到了鞋跟的声音,顿时定住了,怔怔地抬头,望向了声音的来源。   下一秒,带着一点隐隐约约的怒气的女声传入了众人的耳朵。   “喂!你们一个个都拦在这里干什么?不应该去做自己的事情吗?!”   慈生的手腕被松开了,上面一圈刺眼的红痕被他随手遮住,他扭头,看到来人是今天上阁楼找他的那个女孩。   一个找茬的人立刻道:“——薇儿小姐!我们不是故意拦在这里的,只是你也知道……”   这个女孩看上去虽然有一些嚣张跋扈,但是似乎没有什么真的坏心思,对着那些仆人道:   “谁允许你直接叫我名字的?!我知道什么?我不知道!你们都赶紧给我下去,我可不想看到你们在这里无所事事。”   乔薇儿这话一出,那些人顿时无地自容,赶紧三三两两地散开,唯唯诺诺地走到了自己原本应该在的地方,将这块空旷的地方留给慈生和乔薇儿。   乔薇儿抱臂在胸前,看上去趾高气昂的。   仰着头没往慈生的方向看,片刻后,她听到了一声清朗好听的少年音。   “谢谢。”   乔薇儿没有承认自己一瞬间耳朵根都红了,只是依旧冷冰冰的,从鼻腔中挤出来了一声哼:“你注意了,我可没有在帮你,我只是瞧不起他们那副扒高踩低的样子!”   慈生温声道:“……谢谢。”   乔薇儿上下扫视了他一眼,不过看上去却没有什么恶意,只是道:“你……”   她似乎是纠结犹豫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之后道:“你虽然……但是也别忘了,你倒也不至于被这些仆人欺负。”   慈生不置可否,但是在短暂低头的瞬间,他在脑海中敲了一下小一。   原本他以为这个系统肯定跟之前的一样,都是不会主动跳出来跟他说些内容的,但是他没想到小一这么愉快又积极地给他发来了一些消息。   【叮咚~检测到您需要一些有关与乔薇儿和乔家的知识,现在为您发送!】   【乔父乔恒是帝国目前的上将之一,权力很大,是乔家实际的掌权人,他的孩子有乔希斯、两个从军的Alpha,其他已经嫁出去的三个女omega,还有原主这个beta——乔恒的弟弟没有那么高的职位,但是涉及到了部分商业有关的事业,所以他的独女——omega乔薇儿向来比较骄傲自得,非常有底气。】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么两厢对比下来,乔恒的孩子未免也太多了吧?!   慈生将这个疑惑埋在了心里,并没有直接问出来。   面对着乔薇儿有一点复杂的眼神,慈生也只是点了点头,旋即目光朝着房间里面的方向,温声道:“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身段又漂亮非常,乔薇儿也不知道为什么,等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下意识地喊了他一声。   慈生回头,黑润清透宛如小鹿一样的眸中是一派纯然的温和:“怎么了?”   乔薇儿支支吾吾的,一时间竟然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要进他们这个简陋的医务室干什么?你受伤了?”   慈生身上的破碎感和无法模仿的脆弱和清纯是与生俱来的,不过哪怕他生病,他都会挺直胸脊,所以乔薇儿一开始都没有看出来。   慈生温声道:“嗯。”   乔薇儿的脸上闪过了一瞬间的后悔,似乎是觉得自己做的太不人道了。   她还是个姑娘,神色都尽数显示在脸上,所以对着慈生显然献出了几分的后悔和抱歉。   不过她旋即又想到了自己的立场,硬生生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让自己回过神来,才装作恶狠狠和凶巴巴地继续冷漠道:“……哦,那你肯定是惹到什么人了。我劝你赶紧去治疗,因为等一会乔叔叔和希斯哥哥就要回来了,他们回来看到你心情肯定不好。”   慈生还挺感谢乔薇儿给自己带来的实时情报,他轻笑了一下,笑容宛如冰雪融化下灿烂美丽的春花,一瞬间让乔薇儿看呆了眼。   慈生转身踏入了那个放着一点药品的房间,声音温润:“谢谢。”   “不、不谢……”乔薇儿呆呆的。   不对,她怎么被迷惑了。   她本来是想要过来嘲讽他的,还想要恶狠狠地嘲笑他,威胁他,恐吓他,告诉他他马上要去的边缘偏远星球会多么可怕!到时候里面全部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Beta、残忍的星盗,可恶的深渊魔物!!   但是现在她居然无意识地被慈生蛊惑了,她不仅替他解围,甚至还因为他两声谢谢而变得飘飘然!   这个Beta肯定、肯定是给她下了什么魔咒,不然他看上去怎么会这么温柔漂亮又可爱——不是帝国之花,他简直就是帝国之玫瑰。   乔薇儿的一头金发都凌乱了一些,生气地在原地跺脚。   这个Beta真是太狡猾了!!不过……马上乔叔叔和乔希斯哥哥就要从星校回来了,他们恐怕会很讨厌见到这个beta吧?   而且乔希斯哥哥好像才跟叔叔吵了一小架,就是因为这个去平民窟慰问平民的事情。   啧。   ……刚刚的提醒似乎不够,要不再提醒他一下,让他现在就先上楼好了。   乔薇儿想到这里,立刻站直了身子,她的目光在门口逡巡了片刻,确认他们还没有回来,便提起了自己的裙摆,直冲冲地往那门里面走。   只是她还才来得及打开门,还没往里头看,就听见才能门外的一声巨响。   “轰——”   乔薇儿的心顿时提起来了,她旋即就听到了悬浮代步车落在大门口的声音。   乔薇儿皱眉,只能重重敲了两下门,呼喊道:“嘿,你最好赶紧点上楼——不,你就在里面别出来,否则……”   从乔薇儿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是一道威严的男声。   “薇儿,好久没见,你是来看你乔希斯哥哥的吗?”   乔薇儿立刻扭头,有些手忙脚乱地将门把手藏在身后。   她挤出来了一个笑容,道:“对……我好久没有见到乔希斯哥哥啦!”   她有些紧张,但是在看到乔希斯温和的目光之后又放松了一些下来。   尽管这样,乔薇儿的异样还是让乔父看到了。   他略微眯起了眼睛。   他是一个强大又沙文主义、大男子主义的Alpha,所以将自己的信息素散发了一些出来,毫无顾忌地压迫着两个在场的Omega。   “薇儿,你背后有什么?”   乔薇儿闷哼了一声,下意识地,她弓起了身子,软声道:“……没什么,就是……”   乔希斯看上去也不是很好受,他快走了几步上来,将乔薇儿扶住了,旋即才转身对着乔父说:   “父亲,您的信息素威压太大,薇儿还是个刚成年的Omega,她无法抵抗的。”   乔父目光冷沉,旋即才淡淡地嗯了一声,将自己的信息素收了起来。   外面的动静慈生不可能不知道,他一开始还觉得自己确实应该按照乔薇儿说的,安静地待在这个小房间之内不动弹。   但是乔薇儿自己都被信息素压地直接蹲在了地上,自然没有办法遮掩住刚刚已经半开的门。   慈生于是略微缓了片刻,将自己的衬衣整理好了,才不紧不慢地从门内走了出来。   他是被万人敬仰万人恐惧的萧望勉捧在手心娇宠的。   说句不好听的,恃宠而骄这么久,也该学会“狐假虎威”了。   恰好,他现在又是一个Beta,不受乔父的这个破信息素影响,所以他的气势面对着乔父简直是丝毫不输阵。   尽管少年年纪尚轻,而且病弱,衬衣的扣子尚且还没有完全扣好,都能够看到他带着药油的锁骨,在璀璨金黄的灯光下映得宛如漂亮上好的羊脂玉一样。   他的面庞精致又脆弱,可是偏偏有着很淡定和温和的眼神,无懈可击。   说实话,他明明没有换衣服和发型,只是正常地站在那里,却浑身的气质都不同了。   像是一块被污泥掩盖的璞玉,在雕琢之后散发出了耀眼万分的光芒。   慈生也终于看清了乔希斯的样子:   乔希斯有着棕色的发丝,眉眼确实是精致这一挂的,可是要比慈生更加偏向于……女孩子一点?   他和乔薇儿站在一起的时候,几乎分辨不出来哪个才是乔家的“小公主”。   而乔父离他们稍微有一点距离,眉目沉沉,对他们非常不满意的样子。   对着慈生,他先是劈头盖脸来了一句:   “乔家的家训和规矩你都忘了吗?面对我,你竟然不会跟我请安?”   旋即,他又扭头不轻不重地点了两句乔薇儿:“薇儿,你不要忘记你是什么身份,你不能让你爸爸伤心。”   乔薇儿似乎一开始是想要反驳的,但是她现在因为信息素还浑身难受,只能蹲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慈生听完了他的话,只想要在自己的心里冷笑一声。   但是他忍住了,只是目光依旧淡淡的,温声开口、毫无感情道:“父亲。”   乔父虽然让慈生喊他,但是慈生真的喊了之后,他又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似乎根本没有想要答应他的念头。   他的目光在慈生的身上扫视了一下。   简直粗鲁又粗俗,慈生感觉自己浑身都难受了一瞬,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在衬衫之外的肩膀和锁骨上。   乔父半晌之后,终于有些咬牙切齿:   “和你那个表面清高实则浪荡、下贱的母亲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   乔希斯似乎都因为这句话愣住了,和乔薇儿一同扭头看了过去,发现乔父的眼睛通红,眼中有着强烈的怒火和掺杂着些别的复杂的东西。   慈生敏锐地将这个信息记住了,他旋即朗声驳道:“我不明白您说的什么意思。”   乔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旋即说出来的话比起回应更像是自言自语。   “当初我就不应该留下你……你和她都贱……”   他意识到自己的话渐渐的偏离了,所以旋即将自己的嘴闭起来了,只是用鹰隼一样深沉的目光看着几人。   旋即,他冷淡地转身,不忘了警告乔希斯和乔薇儿一句。   “乔希斯,别忘了你和二皇子的婚约,如果你要是想去第一星校,也得在成婚之后,否则我不会让你出门。”   “薇儿,你早点回家侍奉你的父亲。”   唯独没有提到慈生,似乎原主真的不是他的亲生孩子一样,对他真的足够恶毒。   慈生垂眸。   恰好和乔希斯两个人对上了目光——   面面相觑。   刚刚还争锋相对的乔薇儿话都说不出来了。   嗯……刚刚还想要恐吓慈生,结果被自己人打脸了——现在她怎么觉得自己的脸这么疼。 第90章 深渊凝视(2)   慈生默默地后退了半步, 他弯腰低下身子,绅士地伸出胳膊将乔薇儿扶了起来。   乔薇儿头晕眼花地靠着乔希斯和慈生勉强站起来, 缓了缓才从那种恶心想要吐的状态里出来。   她抬头看向慈生的时候沉默了一会, 感觉自己没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乔父的面前,几个人就好像是不约而同成为了“同盟”。   慈生看到她几乎是满脸不正常的潮红,就连刚刚那副“趾高气昂”的精神和力气都没有了, 最终靠着墙壁, 勉强缓了过来。   Omega的身体这么弱吗,简直给慈生一种……嗯, 现在的Omega跟他之前生病的时候一样脆弱的错觉。   慈生实在是不想这么没有礼貌, 但是他的眸还是温和地落在乔薇儿和乔希斯的身上。   似乎是注意到慈生略微带着点好奇的眸——   最终还是乔薇儿打破了这种微妙的气氛, 她犹豫地看了一眼乔希斯,半晌还是先开口道:“……你对我们Omega很好奇?”   慈生确实有一点好奇,他也没有畏畏缩缩地遮掩,于是停顿了一下,温声道:“如果冒犯的话可以不说。”   乔薇儿倒是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不,这倒不至于……”   “反正ABO生理课上也都会讲, 不过我想你们Beta应该都不会认真听吧——Omega确实在咱们世界中是弱势地位,我们身体确实不好, 也会遭受到信息素这种东西的影响——”乔薇儿缓了一口气, 她拉着乔希斯的胳膊, 眼巴巴地看着他。   乔希斯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之下竟然也没有沉默, 面对着乔薇儿有些苍白和疲累的脸色, 他接过了话茬。   “嗯, 而且Omega多数三个月会有一次强烈汹涌的发热期, 那段情潮要么用抑制剂, 要么……总之很难度过。”   还有这样的知识?慈生微不可见地睁大了眼睛。   三个月一次的发热期……   好像还能持续很久……   还好自己不是Omega, 萧望勉没有借口了!   慈生忽然联想到了之前小一给他的那些资料,听说好像omega还能生孩子……   “是。”   慈生听到乔希斯给他科普了一下发热期的一些事项,还给他讲了一下小一都没有科普到的一些“冷知识”。   他清透又黑润的小鹿眼里充满对这种神奇知识的好奇和“震惊”。   在听到后颈的“腺体”的时候,慈生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捂了一下。   他们说这是暂时标记和终身标记都要碰的地方,肯定不能随便给别人摸。   慈生的后颈像是心脏一样“砰砰”跳了起来,滚烫又存在感明显。   不过自己大概没有腺体这种东西吧。   乔薇儿在听到乔希斯大概说完了之后,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好多了,所以主动跟上乔希斯:“……不过,你可别觉得我们和你是一起的,你、你别觉得自己能跟我们一样。”   慈生刚刚还沉浸在那些知识和问题里,听到乔薇儿的话之后,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确实不是一样的。   乔薇儿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的肯定不是同一件事情,想要生气跺脚,却又被乔希斯按住了肩膀。   乔希斯比慈生稍微矮一点,需要稍微抬头看他。   “你确定要一个人去偏远星系吗?”   他的语气轻轻的。   说实话,慈生并没有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什么生气,而且还觉得他稍微有一点……   乔薇儿稍微有一点激动道:“那里可能有很多很多的星盗,还会有满天乱飞的机甲,而且还有很多的深渊魔物!”   她的语气稍微有一点“恐吓”,仿佛得意洋洋地告诉他,他可能到时候会很可怜!   乔希斯的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他棕色的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看不出来他现在有什么想法。   但是慈生觉得他现在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像是跟乔薇儿一样的“讨厌”,而更偏向于一种——   “羡慕”。   慈生忽然想到了这个形容词,不太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准确。   他对于乔薇儿的“恐吓”,回应道:“嗯,是的。”   乔薇儿很震惊,她稍微有一点不可置信,又有些狐疑:“可是你之前还那样——哼,我跟你说,你是不是没有见过深渊魔物?那东西全部都长得很恶心,整个人都像是巨大的机甲,又恐怖又强大,简直能轻轻松松地将我们这样弱小的Omega和Beta都打死……”   慈生已经学乖了。   他老公不太可能是什么正派角色,而且还总喜欢骗他!这种奇奇怪怪的深渊魔物——一看就很符合萧望勉。   慈生蹙眉,虽然他知道萧望勉向来都是矜贵优雅……还是希望他别长得和乔薇儿形容中的那样“奇形怪状”。   乔希斯稍微吸了一口气,在乔薇儿准备继续恐吓的时候,打断了他们的话茬:“……如果你想要去的话,那么还是祝贺你。”   乔薇儿一下子愣住了,将目光转向了乔希斯的脸上。   乔希斯看上去非常的认真,并不像是在说什么阴阳怪气人的话。   慈生抬眸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发现他的脸上是全然的认真,甚至透露出了隐隐约约的羡慕。   慈生略怔了一下。   乔希斯的神色一闪而过,旋即对着慈生的神色又变得陌生和正常起来。   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旋即看了一眼乔薇儿,温声道:“……薇儿,我等一会要去上插花课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吗?音克斯老师今天带来了漂亮的油画。”   乔薇儿弯起眼睛笑了,她立刻抱住了乔希斯的胳膊,旋即道:“好呀好呀!”   乔希斯旋即将目光落在了慈生的脸上,温声道:“如果你要去的话,可以先去学校的星网上请假。别忘了多带一点生活和洗漱的用品。”   慈生抬眸,道:“……好的。”   乔薇儿对插花课的兴趣都提起来了,顿时不插入他们两个人的话题了,兴奋地拉着乔希斯准备走。   在两个人离开的时候,乔希斯回头冲他温和地笑了一下。   该说这不愧是一本万人迷的团宠文么?除了那个看上去分外严厉的父亲之外,感觉剩下的人都会很喜欢乔希斯,就连慈生都觉得不例外,因为乔希斯的性格确实很好。   这次的任务大概不会很困难,还能交到朋友。   慈生看到他带着乔薇儿两个人风风火火地离开了一楼,顿时空荡荡的一楼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慈生松了一口气。   不过……真的能这么简单吗?   *   ……   慈生过了几天已经完全在阁楼里住习惯了。   这里虽然有一些潮湿和破旧,但是居然还很有安全感,慈生缩在角落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被萧望勉抱着一样。   在这些天内,他也研究了一下到底要怎么流畅地使用星网。   星网上面有很多功能,都非常实用而且好玩,只要实名认证通过了,慈生就可以完全免费无限制地使用上面的一些软件应用。   他这些天摸索出来了一个“捏脸”的系统。   这个捏脸并没有像以前那些困难又虚假僵硬的建模,反而倒像是一个完全能靠着你脑中想法构建完美模型的神奇东西。   慈生好奇地尝试了一下。   在终端的屏幕打开之后,慈生选择将脑部意识跟星网链接了起来。   在短暂的链接时间过后,终端大屏上很快就显示出来了一张男人俊美无俦的脸。   周身的气质阴郁又贵气,黑色的瞳孔中似乎映着淡淡的金,看上去像是某种恐怖又无敌的猎者。   唯一缺了一些的就是并没有完全符合的眼神。   但是慈生在看到这个模型的时候已经非常惊讶了。   因为这基本上,就是萧望勉的脸,几乎没有什么差别,除了并没有那么灵动之外,挑不出错漏。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贴近了屏幕。   好像……   不管是眉眼还是脸庞的弧度,基本上可以以假乱真,而且他并没有人在扮演,慈生觉得自己现在像是在吃“代餐”一样,感觉好受了很多。   虽然这样有一点……过分,但是慈生还是在床上半跪起来,除了手以外,他又悄悄地将脸靠了上去。   隔着一层轻薄万分的屏幕,慈生的脸暂时和萧望勉的脸靠在了一起。   虽然没有任何实体的触感,而且也没有什么温度,但是慈生留恋地看了几眼,最终将这张图片下载了下来。   图片放在了他终端的首页。   他只要一点开终端,就可以看到萧望勉的脸。   只不过慈生并不知道,这款应用其实并没有什么人能够跟他一样用的这么好。   他们有些人脑海中要么是没有足够清晰的影象,要么就是太过于平凡不够惊艳,或者是不够坚定,一边想一边换,最终出来的结果都乱七八糟的,基本上没有什么作用。   他犹豫了一下,在离开之前,他点开了跟乔希斯的聊天界面。   乔希斯是慈生没见过的万人迷团宠主角,人缘非常好,人脉也很广。   尽管希望有一点渺茫,但是慈生还是决定将这张捏脸出来的图片给他看一眼。   如果有消息自然更好,假如没有消息也没事,因为他这张图片是合成的,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慈生给乔希斯发了过去,他很快就回复了。   在看到图片之后,向来都平静温和的乔希斯直接发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过来。   【一分钟前】   “这张图片是你拍摄的吗??我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这样的人,我想即使是二皇子也完全没有办法有这样的容貌。”   “不好意思,请问你想要问我什么?”   ……好吧,现在看上去貌似不需要再继续问了。   慈生耐心地跟他解释了一下这是自己靠着某款软件做好的,最终才差不多“糊弄”了过去。   慈生稍微有一点焦灼,虽然之前也有一样的情况,但是这一世他到现在——在大规模在星网上搜索、跟乔希斯请求情报之后,还是什么萧望勉的信息都没有发现。   唯一比较模糊的就是边缘星系,慈生打算这一次过去的时候掘地三尺也要将萧望勉找出来。   慈生在心中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忍不住叹了口气。   ……   慈生身上的那些伤口已经被药油和治疗仪治疗得七七八八,但是就算这些伤口消下去,他还是在运动中不停地拉伤,身体素质比起平常的Beta更像是个omega。   他艰难地靠着床边缘站起来,气喘吁吁地将自己的包收拾好了。   看上去稍微有一点老土,毕竟在现在的星际时代,似乎没有人会选择手动带一些行李过去。   但是慈生对星际知识不太了解,所以他还是拿了个包将衣服带好。   从那天开始,那些人虽然对他还是冷眼相待,但是没有对他有什么实质的侮辱行动。   而乔父便没有再次出现,看到乔希斯和乔薇儿两个人的时间都少了。   终端上,那些跟偏远星系联系的人已经过来找他了。   有一个负责人知道对接的人是他以后态度都稍微冷淡了一些下来。   说实话,慈生一开始并没有搞清楚他们乔家人派人去和偏远星系联系的意图,之后才知道,如果不说是剧情故意要主角受一点磨难的话,那就有可能是要安排一个“质子”。   皇帝将这件事分派下来到乔家人的头上,既是将压力推到了他们的头上,也是把眼线放到了远处的偏远星系。   慈生揉了揉眉心。   他自然是没有那些精致又身份高贵的Omega那么有价值的,更何况他向来都不受喜爱。   【刚刚】   “您好,我们是跟您联系的负责人,如果您准备好了可以下楼,我们的悬浮车已经在接你了。”   慈生给他发了消息过去,表示自己已经收到了。   他提着包下去的时候果然被那一众人给嘲笑了。   几个人手中在摆弄的东西全部都被他们放了下来,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了一起,脸上带着或大或小的嘲讽。   “……果然是土包子,出去还带个什么包?这种古董哈哈哈哈……”   “他甚至还想要将这件事情推到乔希斯少爷的身上,哦,他也不想自己配不配,少爷可是个娇贵的omega,哪里是他这个家伙比得上的。”   “哼,长得好又怎么样?谁知道他能不能从外面活着回来呢?”   “嗤嗤……到时候被深渊魔物撕碎了,我看薇儿小姐还怎么维护他!”   这些刺耳的声音不仅仅让慈生听到了,甚至还在门打开的时候传到了那个来接他的人的耳朵里。   实话说,那群人对慈生的态度也很不冷不热的。   听到这番话之后,下意识的,那个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看上去非常凶恶的男人皱起了眉头。   “你好!我们是跟你联系过的,如果你准备好了,现在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虽然语气里带了“你好”,但是他们却活生生像是要打劫一样,看上去有一点凶恶和不容置喙。   慈生勉强能够明白那群人在他走之前的时候说了那么多次的“可怕”“恐怖”了。   悬浮车上面的空间并不小,但是慈生三两步背着自己的包上去的时候,还是稍微有一点挤。   为了避免跟那一群人靠在一起,慈生选择在稍微角落的地方坐下。   其实还好,在这个位置他可以听到别人说话的声音,但是别人没有办法完全看到他的脸。   果不其然,他刚刚上车,周遭安静了没有多久,那群人就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开始说话了。   他们似乎是借着过来接慈生的机会在拉格莱斯城中好好逛玩了一圈,现在手中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挤占了一些位置不说,还又兴奋激动地将刚刚的见闻都说了一通。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像是拉格莱斯的这群小东西都很高傲,看上去就是瞧不起我们这帮来自边缘星系的人……”   “咳,再怎么高傲还不是出来赚这钱的?哥几个在冲锋的时候他们这帮家伙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我还带了一个回来啊,你们不知道吧?其实你没有必要去那么贵的地方,去那些穷的地方,很轻松就能捞一个出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再过来一次?我听他们说其实我们这次并没有去找最好看的omega的那个地方……”   好恶心。   他们貌似在说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慈生只听了两耳朵,发现没有什么营养之后,就蹙着眉将自己的脑袋转过去了。   慈生手中随意拿了一本被原主垫在了桌角下的大部头书籍开始阅读。   这东西在星际被淘汰的差不多了,就好像是以前不怎么会使用的收音机一样,不贵,但是看上去非常老派,而且一般没有人会看。   这书上大概讲了一点帝国和联邦早年之间的争斗,虽然词语有些生僻和生硬,但是粗略来看的话,还是讲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从某一种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情况下,人们的性别分类产生了Alpha、Beta和Omega,现在又产生的这种深渊魔物,是否也是一种物竞天择?还是说是人类自作自受产生了这种家伙,最终我们所有人的归宿都将变成这种东西?”   深渊魔物……   慈生的思绪在一瞬间被旁边的家伙给打断了,那群人的声音非常吵嚷,还有一个人一下子将慈生的椅背给狠狠踹了一下。   慈生手中的书差点滑落在了地上,他略扶住了旁边的把手,目光淡淡地往后看了过去。   来撞他的正是刚刚那些还在讨论着低俗话语和颜色笑话的人。   慈生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好感,在被撞了一下之后,他不受控制地将自己的正脸给露了出来。   漂亮到令人目眩神迷。   那几个家伙顿时就愣住了,他们面面相觑了一番,最终刚刚那个先踹凳子的人开口:“……你不是乔家那个不受宠的家伙吗?你……”   你怎么能长成这样?看上去还这么温柔,好家伙,你们乔家一个个得是眼光有多高,这样的小少爷还不受宠?!   踹椅男看他没有反应,下意识地手往下,碰了一下慈生手上的终端。   慈生的终端很便宜,所以稍微有一点人工智障,即使不是慈生自己碰到的,也忽然弹了出来。   光屏在眨眼间放大了,露出来了上面一个俊美到像是假人的脸,周身的气质令人浑身血液冰凉。   什、什么人?   这种上位者的气质就好像是那位,但是那位大人从来没有把自己的脸露出来,就算他们这么猜想了也不敢笃定。   踹椅男的手划过了终端,差点碰到慈生的胳膊。   慈生于是后退了一点,跟他避开了一点距离。   他以为那些家伙是不小心碰到的,所以他没有生气。只是点了点头,温声平静道:“有什么事情吗?”   一阵尴尬的沉默,几个人在惊艳和短暂的晕眩之后,重新冷静了下来,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这个图……”   慈生将光屏收了回去,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对比实在是太大,那群家伙看上去脸色有些青,感觉都跟个嫉妒成性的酸柠檬一样。   一个人评价道:“看上去也太假了。你们beta就喜欢这样弱鸡的虚拟人物?”   再说了,他可根本就不像是个beta,这要是beta,那那些娇弱的omega还不哭晕过去?   有这么一种人,总是非常普通又非常自信,如此油腻还自以为自己非常优秀,觉得全世界看不上他的女人和omega都是眼瞎,而且那些比他好的也都是假的吹出来的。   慈生没有搭理,既然他们说的话没有什么实际的内容,他就将自己的脸转了过去,继续专注地看着自己的书本。   那个男人又看到他纤细又漂亮的脖颈,一时间不管是脑子还是手都蠢蠢欲动了,咽了一下口水,原本想要伸手摸一下,但是慈生敏锐地靠边避开了。   “不好意思,”慈生表情中带着一点冰冷,“请不要随便乱碰。”   那男人的脸色青了又红,对着旁边人的哄堂大笑,他分外不好意思,跟赫留斯一样恼羞成怒。   “谁说我要碰你?你自己想要我碰吧!”   慈生不想搭理他。   他们的悬浮车很快,大概再过不要多久就可以直接到达那个在星际之间迁移的星际飞船。   所以再忍一会也就行了。   但是偏偏正是这种情况,慈生都根本不想搭理他,那人又觉得自己被二次羞辱了,所以恼怒地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直冲冲地走到了慈生的面前,对着他晃了晃自己的拳头,憋着一口气恨恨道:“你是什么意思?自以为自己很清高吗,我告诉你,我摸你都是给你面子,你别在这跟我给脸不要脸。”   慈生依旧一句话没有说。   在他打算将手伸过来的时候,慈生淡淡开口:“我是受邀来的人,如果你对我动手,我想你的上司不会夸你。”   那个人听到慈生很像是警告的话,一时间顿住了,眼珠上下转了一圈,最终稍微有些不满地将手先放下来了。   就这样,还不忘放一句狠话:   “你等着吧,等着到我们那边,我看你怎么从我手底下跑掉。”   从到这个世界以来,慈生就觉得他一直都陷在各种各样人的辱骂和嘲讽里,几乎每一个人都对他去偏远星系这件事情分外不看好。   有一种前有狼后有虎的感觉。   慈生将头扭过去。   忽然,坐在前面被隔板挡住的那个刀疤男终于走了出来。   他走出来之后,那群人顿时就跟小鸡崽子一样没声音了,虽然嘴上还在小声地动动,但是表面还是唯唯诺诺的感觉。   刀疤男环视了一下,他倒也不算是出来帮慈生找场子的,更像是单纯过来彰显一下自己的权威。   “都给我把心思收一下,东西提起来,马上就要上飞船了,迁移过虫洞的时候,你们到时候别一个个全呕出来!”   一阵整齐划一的“是”顿时响彻了悬浮车。   慈生看了一眼从刚刚开始就无动于衷、等他自己吵完才跑过来装模作样的刀疤男,不置可否。   他们这群人全部都一样。   慈生一个都不想搭理。   即使他现在的身份是个正常的男性beta,都因为过人的美貌被无休止的骚扰。   更别说那些无辜的姑娘omega了,都会被他们用下流的眼神来骚扰和猥亵。   慈生看不起这种人。   这些人跟上一世的钱亦一样,他们完全都是自私的利己主义者,慈生毫不怀疑他们会躲在角落偷偷阴人,假若他要是到了星系,他必须万分谨慎自己的饮食和生活轨迹,时时刻刻走在人群之中。   毕竟,弱者的貌美就是怀璧其罪。   脑海中的思索和一些解决的办法一直没有停下来,慈生在小一的呼唤下从沉浸的状态下稍微出来了。   小一提醒他提前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因为很快他马上就要从悬浮车上下去、进入飞船了。   那帮人叽里咕噜地说了半天,带着一些看好戏和幸灾乐祸的眼神冲着慈生,仿佛要看他怎么出丑一样。   慈生对于这帮家伙的强烈恶感被他压制了一些,他不与傻瓜论短长,只是将目光远远投向了面前——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架巨大、炫酷的宇宙飞船。   就像是那些小说或者是影视剧中曾经写过的那些星际飞船一样,充满科技感和先进感的金属外壳上雕刻着银色炫酷的刻字,上面写着“环游号”。   小一说这辆环游号并不是给普通民众坐的迁移飞船,这种飞船的速度实在太快。   慈生这种没有经历过训练的人坐上去一定会很难受。   这里是与外面的星空接壤的边缘,倘若进入了快速又极限的星际迁移,便能够看到璀璨闪耀的星子化成一道道流光,像极了在流星雨之间穿梭。   慈生将目光收了回来,低头,顺着地上铺好的红毯往前,能够看到慢慢降下来的楼梯上镂空着花纹,没有扶手,看上去很危险。   而且这个飞船比较特殊,为了保证飞船的稳定,楼梯甚至一直在动,倘若没有什么身体素质,肯定会走的很难看,甚至还有可能一路滚下去。   慈生抬头的时候看到了那群人愈发猖狂又幸灾乐祸的鬼脸。   他们排队挨在了一起,纷纷凑过来挡住了慈生的路,抢在他的面前,挨个地往上跳。   里面似乎混着一个个子矮矮的青年,看上去并不是跟他们一样是兵,倒更像是他们之前说的那个跟上来的omega,在红灯区工作的。   那个omega走的非常狼狈,软软地倒在其中一个人的怀里,旋即靠着他的力气勉强难堪地跳上了楼梯。   那楼梯其实很窄,那些家伙上去的时候松了口气,旋即将目光落在了慈生的身上。   慈生脸色如常。   他因为常年生病,而且在这个ABO世界中身体也不怎么样。   他有的时候会忽然咳嗽,脸色也是苍白到透明,但是这种病弱的气质并不会影响他,只会让他看上去更为矜贵和傲然,有一种高岭之花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凛然之感。   他在那些世界中锻炼了这么久,虽然病弱虽然看上去可怜又可爱,虽然有些时候确实像是小王子一样没有什么“自理能力”,但是他在这种情况之下,并不是要依附着萧望勉才能生存的小白花。   他可以自己认真地做任务,可以面不改色吃下在泥地里滚过的土豆和馒头,可以为了一条线索吃下犹格斯的黑面包。   他早就在短暂的观察中学会了一些上去的技巧。   慈生在众人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分外从容,他面不改色地踏上了第一节 台阶。   他的脚踝白净又骨感,往上是纤细又笔直的小腿,骨肉匀停的身材漂亮,周身的气质狠狠抽了那帮家伙一个大大的耳光。   几乎能让人看呆。   ——你们以为我会呆傻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或者因为害怕而痛哭流涕不敢前进?   不。   他步伐淡定地往上走。   比他们来的更加从容,更加优雅和矜贵。   在上来的时候,他纤长的睫羽垂下,淡然又漠然。   那群人在短暂的惊艳之后实在是忍不住咬牙切齿。   明明看上去那么老派那么土包子,可是偏偏走的这么从容这么漂亮?明明看上去一副病歪歪、脸色苍白下一秒就要倒下去的样子,可是偏偏却那么贵气逼人,跟个小王子小少爷一样?!   “你……你不会以为你自己真的是什么小少爷吧?你在装什么?”   各异的目光在慈生的脸上逡巡,那个矮矮的omega脸上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情。   那一个踹慈生椅背的人控制不住地小声在旁边骂了一句,脸色通红,像是一个大猪头一样,恶狠狠:“你给我们等着!”   “那位大人最近是不是才刚从征战中回来?我告诉你,那位大人最不喜欢见到长成你这样的贱人,你就算过来了,也没有你的好日子过。”   慈生其实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大的恶意。   但是他也并不在意,只是安静地站在了一旁。   刀疤男有些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终于不能坐视不理,转头过去对他们道:“可以了,差不多够了!现在都坐下来,等会别一个个信息素全放出来跟个弱鸡一样。”   那群人零散地答应了几声,旋即都坐到了旁边。   在一阵飞船启动的嗡鸣和一些人小声讨论之中,慈生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   刚刚稍微有一点透支体力了,慈生呼出了一口气。   他这一路上都提心吊胆,掐着时间过的几个小时。   星际穿梭和迁移非常快,没有过多久,他们马上就要到边缘星系了。   慈生虽然坐稳了,但是还是能感觉到那种惊人的压迫感和威胁力。   他脸色苍白,在不经意地扭头的时候,看到了那群人中的Alpha爆发出来了不小的信息素,剩下的多数都是些beta,所以除了觉得稍微有些难闻之外都还好。   而其中唯一的那个小omega则脸色苍白又凄惨。   本来飞船就不是他这个普通人能坐的,现在更是痛苦。   慈生蹙眉,他看了一眼自己包里的水,想要过去给他送,但是先缓了一下。   踹凳男看到了那个小omega,伸手过去恶意地弄了一下他的身体,旋即不厚道地爆发出了一阵笑:“哈哈哈哈,你看看,这么可怜的小样,叫声哥,我抱着你过去么?”   那小omega脸色一白,笑了一下,似乎想要说话但是又憋住了,因为想要吐。   他想要吐的样子顿时不好看了,踹凳男嫌弃地看了一眼。   小omega差点晕了过去,软趴趴地半闭上了眼睛躺到了旁边。   “啧……”   踹凳男觉得很无趣,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慈生。   慈生淡然地坐在原地。   尽管他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在小一的帮助之下,他才能够正常地坐在原地,而不是跟那个小omega一样昏过去。   但是这样也是有代价的,他必须尽快到他的房间休息下来。   因为小一帮他透支了他之后的身体机能,他没法撑多久了,不能在这帮家伙面前失去意识,绝对不行……   萧望勉……   他现在无比想要见到萧望勉。 第91章 深渊凝视(3)   即使小一帮助了慈生, 他还是在飞船停下来的时候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真的很难受。   尽管他现在表面上还很正常,但是其实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而那个踹凳男明显也看出来了慈生现在状态的不佳,在短暂的上下打量之后, 他果断地带着旁边的人走了过来。   “哟, 刚刚不是还挺猖狂的吗?怎么现在就已经躺下来了, 真是可怜——”   这声可怜被拉得很长,很显然并没有真的心疼他,而是有意在暗示他。   慈生真的有些讨厌他们无休无止的骚扰。   这帮人就是“越挫越勇”,明明都已经告诉过他们自己并不是好捏的软柿子,但是这帮人内心的大男子主义就让他们打心底里瞧不起看上去比较弱小的人,还偏偏要过来找茬找事。   慈生没有理他们。   踹凳男油腻地“啧”了一声。   他的头发被他捋到了额头之后, 嘴边挑起来了一抹算得上是“邪魅”的微笑,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猥琐和笑意。   “这样吧, 你跟那个小omega一样——不, 你不行,”踹凳男笑了, “你过来主动挨艹, 我就能带你下去。”   我呸。   “轰隆”——   巨大的飞船降落的轰响让众人都陷入了一瞬间的耳鸣, 那踹凳男也扶着旁边的栏杆沉默了一会。   慈生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们有一点过分了,虽然生气,但是慈生并不打算再跟他们硬杠,他刚刚就已经注意到那个刀疤男应该是他们的上司, 应该会约束他们一点。   慈生站了起来,拼尽全力往着刀疤男的方向走。   踹凳男看向了他走过去的方向,有一瞬间的惊恐, 但是旋即又转化成了愤怒, 这种愤怒逼使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快走了几步, 就差一点就要抓住慈生的胳膊——   刀疤男此刻正把玩着自己的终端,随意地走到后面来看了一眼,目光与慈生稍微有些脆弱的目光撞上了。   三个人陷入了一种僵局。   下一刻,是刀疤男最先打破了这种沉默的气氛。   刀疤男稍有些轻蔑地看了一眼慈生。   在刚刚短暂的一些交流之中,他已经对着个家伙有了一点了解,说实话,并不喜欢他这么强硬的样子——如果温柔一点,兄弟们怎么可能这么讨厌他呢?不就是摸摸而已嘛,至于吗?!   他之前都已经打过兄弟们那么多“巴掌”了,又是让他们坐下又是让他们别乱放信息素,都已经这么约束了……   也应该适当给兄弟们一点甜头了,毕竟这个眼线也不是什么真的小少爷,只要他们别玩的太过分就行了。   想到这里,刀疤男低眼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人,最终缓缓道:“……你别太过分了啊,马上下飞船,先下去再说。”   “还有,等会   明天晚上还有一个宴会,你们一个个的好好放松一下,”刀疤男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离谱,“你就先别那么猴急。”   在慈生默默握紧拳头的同时,那个踹凳男登时眼睛就亮了起来,扬起了一抹油腻的笑容,圆滑道:“好嘞,我知道了,谢谢哥!”   慈生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了那位刀疤男的脸上。   一丘之貉,即使旁观也是施暴者。   面对着那个踹凳男愈发淫邪和猥琐的目光,慈生一点也不想和他们这帮人继续相处下去。在注意到飞船已经要落地之后,他强行依靠着栏杆把自己的身体抬起来,旋即想要瞅准机会第一个从飞船上往下走。   “诶,别跑啊,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我是来帮助你的,你别害怕,我来抬你——”踹凳男的脸上带着笑容,“过来!”   他现在就好像那些恶意传销的强买强卖,慈生可不觉得他是好心!他就是故意的,借着这个机会强行将他的强迫给洗白成你情我愿!   他的手从侧面斜斜伸了过来,慈生咬牙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退了一步。   周围一帮人全部都在围观,没有一个帮忙的。   栏杆跟手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像是绝境中的悲鸣。   在猎猎的风中,慈生的身体经不住的发抖,他的声音稍微有一点颤抖,他像是被逼到绝境困境的小兽。   “别碰我!”   “你装什么装?!——”   门就快要开下来了,梯子很窄,他下去的时候那个人肯定不敢跟上来。   他要么就要联系终端上更高一层的人,否则就算他现在暂时逃避了,但是依旧非常危险。   他比乔希斯的处境要危险百倍,他没有丝毫的主角光环,没有万人迷属性,不会有那些雄竞的人莫名其妙跑出来。   在短暂的几秒之内,慈生极快地点了点终端,在向刀疤男的上司发了极其严肃的求救信号的同时,他咬牙走上了速度极快的梯子。   猎猎的风几乎能把人的脸颊割伤,远处繁星璀璨,星子闪耀、流光在转瞬之间消逝,阴影将他们整个包围,慈生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电视机坏了的雪花。   晕眩,迷茫。   身体有些失控,小一刺耳的系统音在脑海中焦急地响了起来,似乎在提醒他小心。   慈生也不想头重脚轻,但是他知道自己有一步踏空了。   高高悬起来的心脏似乎下一秒就要跟身体一样落坠下去。   踹凳男愈发生气,他像是只狗一样撵了出来,想要抓住慈生的胳膊。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众人忽然注意到,在他们这一艘环游号的旁边,其实一直有一艘庞然巨物。   这艘庞然巨物投射下来的影子,就轻轻松松地将他们的飞船给挡住。   那些人情不自禁将眼睛瞪大了。   像是一个慢镜头,璀璨星子在夜幕中宛如流光一样闪过,一瞬间,除了稀薄的空气之外,人们还闻到了一阵机甲燃油的冲味。   这股味道极其猛,在短暂的几秒之内破空过来侵入了众人的鼻尖。   慈生瞳孔骤缩。   脚下失重,心脏高悬。   在这刹那间,他感觉到自己身后一阵几乎算得上是温柔的风侵袭了过来。   “滋滋”两声,充满机械感的机甲反射着刺目又绚丽的银色光辉,明明是很冷酷很不近人情的颜色,但是偏偏却在悄然的分解之后成为了圣洁又漂亮的光。   从里面露出来了苍白却有力的手臂,修长的手上骨节分明,青筋显露。   他发现自己跌入了一个温暖可靠的怀抱。   慈生一怔。   他柔顺的黑发顺着风不小心挡住了他的眼睛,他纤长的睫毛微颤,一时间看不清面前的人。   他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将发丝拨开,但是下一刻,一只苍白有力的手便伸了出来替他将鬓角的发丝理好了。   微沉,冷意中带着温柔的声音熟悉,几乎在一瞬间抚平了慈生心头所有的不安。   “乖乖,我来了。”   慈生睁大了眸。   他抿唇,苍白的脸色终于没有那么难看了。   机甲冰冷的触感意外碰到了慈生的皮肤,他略微瑟缩了一下,旋即就感觉到那些机械更离开了自己一些。   像是那些只会出现在电影中的高科技东西,顺着人的动作慢慢分解开来,旋即轻松地消失,滑入了他脸上黑色的机械眼镜。   他的脸是完全完美到挑不出任何错误的脸,周身慑人的气质让围观的人哑口无言。   萧望勉轻而易举地带着慈生从这艘飞船的梯上下来了。   炫酷到几乎令人目瞪口呆和眼花缭乱的机甲、飞船,那些家伙被震惊地路都走不稳了。   距离差得实在是太远了,他们只能看到抱着慈生的那个男人分外高挑和俊美,但是因为他脸上带着机械眼镜,所以看不清具体的长相。   然而,只是略微看到一个侧影,就能够想象到他到底有多么气势逼人和凛然。   那群家伙们面面相觑了半晌,纷纷不敢上前,更不敢确认那个人的身份。   半晌,还是刀疤男从众人的里面挤了出来,皱眉问道:“你们一个个干嘛呢?在这里看什么,还不赶紧——”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就被旁边那艘巨大的飞船给吸引住了。   天哪……几乎每一克的价格比以前地球上重金属黄金都要昂贵的建材足足有那么多,营造成了一个巨大又可靠的外壳,坚不可摧又偏偏充满了先进的科技感。   什么叫做飞船?这才能叫做飞船,他们引以为豪的那个东西只能称作小孩的玩具,不值一提!恐怕拉格莱斯城中都没有人有实力能造出这么一艘庞然大物出来,简直恐怖如斯。   而在这里,有实力可以乘坐这样飞船的人简直昭然若揭。   ——肯定是“那位”大人。   众人的心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了这个念头。   可是那位大人向来都不喜欢别人给他送什么漂亮的小Omega,不论是男人或者是女人,就连漂亮的beta和alpha都有人给他送过,无一例外被他打包扔出去,下场凄惨。   现在他忽然跑过来顺势带走、英雄救美,把这个不受宠的小质子带走了,到底是为什么?!有没有人能给一个解释!!   那个踹凳男的脸上稍微有一点白,但是还是依旧保持着嘴硬,看向刀疤男的时候脸上还有些许的侥幸:“……哥,你说这个人跟那个小beta是什么关系啊,他肯定就是好心接一下,对吧?”   没有人回答他。   刀疤男猝然扭头,他的视力比那群家伙要更好一些,能够看到现在那个漂亮又精致的青年已经被高大俊美的男人抱在了怀里,甚至还是整个托住腿抱起来的姿势,看上去像是抱宝宝一样,非常仔细。   他的脸都憋绿了,在听到旁边那家伙还在喋喋不休地给自己开解,他终于受不了了,反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旋即被气的面红耳赤道:“废话!你他妈是不是瞎了?你还看不出来那个人是那位吗?”   “那位——?!”   “啪”一声,是耳光落在脸上的脆响,踹凳男捂住了自己的脸。   几乎破音的尖叫代表了那个男人的惊恐,他忍不住浑身发抖,一瞬间脸色苍白,打心底里涌上来的害怕尊敬和恐慌混杂在一起,让他腿都抖了。   他旋即惊恐地反驳:“不、不可能!那位大人怎么可能会来这里?他那样日理万机的人怎么可能腾出时间来找这个人……”   刀疤男的脸色灰败,他来不及再跟这个傻子辩驳了,单只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有些狼狈地从梯子上往下走。   踹凳男因为被他拉着,所以几乎是一脚踩空,直接踉跄着往下走,走到中间的时候更是直接两只**缠着往底下滚。   慈生握着萧望勉的衣领,手心的冷汗蹭到他的脖颈上,慈生才将将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安全了,感觉自己头疼欲裂。   萧望勉没有空搭理那些人,在看到那人滚下来的时候面色冷淡。   他周身的气势实在是太逼人,刀疤男走到离他有一定距离的位置就不敢再往前了,他的语气很卑微讨好,又有些唯唯诺诺。   猎猎的风从袖口领口窜进去,将他浑身的冷汗都要吹干了,几乎让他止不住发抖。   “抱歉,先生!我们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如果您想要将他带走的话我们完全没有意见——”   刀疤男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的不是很对,冷汗再次出来了,毕竟那位大人要将他带走的话根本就轮不到他来指责。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的手下实在是脑子不清楚,不知道是您想要把这位先生带走,他实在是太过分——”   他们之间隔着一些距离,慈生听到他们的声音,不适应地稍微蹙起了眉。   很讨厌他们。   萧望勉敏锐地意识到了他的不悦,冷淡地蹙眉,在片刻后淡淡道:“滚。”   刀疤男知道他的心情不悦,只看到了他的侧影以及他带着怀中青年准备离开的样子,所以胆战心惊地揣测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狠狠地拍了一下身边踹凳男的头。   踹凳男完全没有了刚刚那副油腻又自信桀骜的模样,现在好像丧家之犬一样,被打的脸颊红肿,甚至有血丝从他的唇边流了出来。   萧望勉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旋即冷声道:“继续。”   刀疤男自然不敢停下来。   远处天边滑过的璀璨星子和城市中建造好了的闪耀霓虹灯混杂在一起,照耀在人身上的时候可以看到众人各异的表情。   也可以看到刚刚还猖狂万分的那个踹凳男被抽成了猪头。   这简直跟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大马路中间让别人来观赏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尤其是对于他这种面子大过天、大男子主义的垃圾人来说。   他脸色灰败,感觉自己的世界都要崩塌了。   他心中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先是后悔,早知道自己就不该去招惹那家伙;但是旋即跟上的就又是愤怒,巨大的愤怒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耻辱!这个靠着自己漂亮又看不起他的男人简直就是**!   凭什么自己是不行?这个beta不还是扒高踩低,对待那位大人不就不挣扎了吗!   他要是有机会的话他一定要给这个人好看!但凡他要是被那位大人抛弃了,肯定、肯定!!   踹凳男几乎可以听到旁边的人奚落又嘲讽的笑声和眼神,他恨恨地咬牙,用胳膊藏住了自己的脸,几乎以一个跪在地上的姿态听着萧望勉的动静。   萧望勉冷淡地低头瞥了一眼他们。   被狠狠打脸的众人都要捂住自己的脸了,真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位青年被那位大人看上了——他们刚刚但凡要是对这个青年动手或者嘲讽了,之后是不是都将要遭到报复?   如果那位大人只是一时兴起上头玩一玩就好了,等大人不想玩他的时候,他肯定就一点价值都没有,而且更倒霉了!   用这个念头激励着自己的众人在萧望勉的面前还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高挑的男人抱着怀里纤细又漂亮的青年,甚至连一个目光都欠奉,动作优雅又矜贵自然地登上了早就在一旁等候多时的悬浮车。   在众人的恐慌和恭敬中,萧望勉自然地将慈生抱上了车。   “砰”的一声。   外面冰冷的空气终于不再缠绕在身体上,慈生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眉宇间有些许尚且没有缓过神来的茫然和无措。   在短暂的茫然之后,他感觉自己的唇被轻轻吻住了。   慈生小声地“唔”了一声,稍微抵住了萧望勉的肩头跟他离开了一点点的距离,旋即用有些水光淋漓的眸望向了他,似乎有一些不知所措。   心中一片软绵。   萧望勉出现了。   真的是跟梦一样,他居然是在这种场合,这种时间出现的。   虽然刚刚确实稍微有一点装逼,但是……   有点爽。   “乖乖,给我看看,在外面有没有被欺负?”   慈生似乎陷入了沉思,他呼出了一口气,黑润润怯怯的眸像是乖乖的小白猫一样。   可爱死了。   慈生被萧望勉托住了大腿,更往上搬了搬,让他能够完全地依靠在自己的身上。   额头滚烫,慈生终于想完了萧望勉说的话,他委屈地点了点头,看上去非常可怜。   “累……”   刚刚在悬浮车和飞船上全部都被针对了,算不算被欺负了?   慈生有一点头疼,小一在他脑海中说话的声音也消失了,他抱着萧望勉的脖颈,像是撒娇一样蹭了蹭他的脸颊。   刚刚强行压制住难受的反噬现在就已经返上来了。   他好难受,他现在感觉自己的浑身都滚烫燥热难耐,简直像是泡在滚烫的水中,白净的身上逐渐带上了粉色,看上去像是一颗饱满多汁的桃子,下一刻就要挤出甜蜜的桃汁一样。   萧望勉心疼地亲了亲他的发丝。   他本来想要去找宝宝的,但是在进入世界的一段时间的混沌之后,他被迫先发展自己的实力,之后想要去找慈生的时候,接到的消息是他竟然已经到了往边缘星系来的路上。   这次是他的乖宝先找到他的。   只不过乖宝太乖,路上肯定被欺负了,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却偏偏要承受无端的嘲讽和指责谩骂。   甚至还很有可能被威胁。   萧望勉周遭的气质顿时沉了下来,像是从地狱归来的修罗一样,简直恐怖。   慈生难受地闷哼了一声。   他的身体滚烫,但是还好萧望勉的身体还是很冰凉,碰到他的时候就好像是躺在一张玉做的床榻上,舒适又安心,几乎要让他完全放松下来。   “乖乖,难受就咬我好不好?马上就要到家里了,我给乖乖看病,嗯?”   萧望勉的手抚上了慈生的后颈,感觉到那里平滑光洁,只是稍微有一点滚烫,像是血管在跳动。   明明上飞船的时候还是个优雅的小王子,轻而易举地让那帮家伙脸色都绿了,但是现在偏偏就跟个小呆瓜一样,“哦”了一声。   水润的眸闭上,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果然按照他说的,咬了一下萧望勉的脖颈。   萧望勉闷哼了一声。   他猝然抓住了旁边的扶手,青筋在苍白的大手上看上去那么明显。   ……他感觉到自己的喉结像是被一只还没长牙的小奶猫亲了一下,只留下了一点水痕,根本没有任何咬痕。   而慈生呆懵懵的眼里带着两分困惑和不解,似乎还没有搞明白他为什么没有咬住。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委屈巴巴地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尖给他又舔了一下。   萧望勉从刚刚开始就已经释放出来了部分自己的信息素。   顶级Alpha的信息素通常都是非常凌厉和危险的,充满着攻击性。   不过此时此刻,他的信息素是带着些檀香以及潮湿乌木的香味,轻柔万分地抚在慈生的鼻尖。   有意识地控制住信息素完整地将慈生包裹,萧望勉亲了一下他的后颈。   那里光洁又娇嫩,虽然有着好似心脏的血管在跳动,但是没有那散发着信息素的腺体。   他似乎确实是个Beta,没有意外。   萧望勉的手抱住了慈生的腰,一不小心将他纤细的身子揽住,让慈生难受地小声哼了哼。   “乖乖……”萧望勉的声音带着点哑。   他随手摘下来了那个机械的眼镜扔在了一旁,完全没有在意那东西是多么的珍贵,只是捧住了慈生的小脸,哄道:“乖宝,马上就到家了,马上就不会不舒服了,好不好?”   “不好!”慈生大声地宣布,“不能昏过去,不能生病!”   他明明已经很放松了,但是还依旧不能忘记刚刚的“不能昏”,小声哼哼唧唧磨蹭了半天,最终可怜巴巴地朝着萧望勉的方向看了过去。   萧望勉耐心万分地等着他的下文。   悬浮车非常快速,在短短的一会之内就离着萧望勉的家没有多远的距离,而且在行驶的时候,夜幕中的繁星看上去会特别漂亮,能感觉到极光离他们都非常近,似乎触手可及。   慈生抱住了他的脖颈,撒娇道:“……因为只能在老公面前才可以昏。”   慈生的身上已经尽数被萧望勉的信息素包裹住了,那股被飞船上Alpha冲击产生的难受之感已经逐渐消弭下去,剩下的就是小一帮他压制住的反噬。   具体表现出来的情况就是现在这样,活像是之前当小猫的时候笨笨的样子,可爱得要命。   萧望勉感觉自己要被自己的乖宝甜晕过去了。   所以,在悬浮车在萧望勉房子门口停下来的时候,萧望勉几乎是很快地将慈生抱住下车了。   在外面天色的映照之下,慈生原本就足够白净的小脸上竟然又多了几分粉嫩,看上去软绵绵的很好捏,又乖又可爱。   萧望勉的心像是被小猫软绒绒的爪爪轻挠一样,这种甜蜜的折磨让他又高兴又有些无所适从。   萧望勉这次的房子走的并不是那种科技感十足的现代装饰,比起那个乔家,他这里又复古又精致,在踏入房间的一瞬,立刻有智能管家为他们清理了全身的疲惫和灰尘,并且提前替他们放好了浴室里的水。   这些天忙得脚不点地,慈生更是无时无刻不在那帮人的嘲讽和威胁之中,就连坐个飞船都疼痛难忍,现在坐在萧望勉的怀里,他感觉自己好像跳进了软踏踏的云朵。   他拉着萧望勉的袖子怎么都没有松手,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还以为他是错觉。   萧望勉低声吩咐了一句旁边的智能管家,拿出最好的治疗仪和抑制剂。   智能管家的机械音带着点“俏皮”,上下点了点头,随即不怕死的提出了质疑:“好的,主人。给您的Alpha抑制剂已经准备好了,在此检测到您怀中的小主人是一位Beta,请问您还是否需要抑制剂?”   萧望勉随意转头看了智能管家一眼。   其实他本来想要的抑制剂并不是给他的,他淡声道:“要。”   智能管家人性化地点了点头,非常懂事地退下去给他们准备东西。   萧望勉感受着怀中的慈生难受地动来动去,又心疼又担心,直接没有上楼,先让他坐在沙发上,拿来热水给他喝了一些。   慈生感觉到萧望勉将胳膊往他手里送了送,他才勉强弯起了眼睛,看上去好像还挺高兴的。   捧着杯子,慈生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喝了一些以后,歪头看了一眼萧望勉。   智能管家匆匆用滑轮平移了过来,萧望勉的手里是他刚刚从管家那里拿来的抑制剂。   抑制剂?   慈生摇了摇头,他现在就好像是喝醉了的小朋友一样,一板一眼道:“我不要抑制剂,我是个Beta,不能生孩子的。”   萧望勉拿出抑制剂针头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   他语气稍微有些算得上是无可奈何的纵容,宠溺到没边了:“……乖宝,谁教你这些的?”   “不要抑制剂,不是Omega,不生猫宝宝……”   慈生小声地哼唧了起来,他闻不到空气中的味道,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后颈一直在跳,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里很难受很涨,只知道自己可以完全倚靠着面前的男人,所以撒娇撒得毫无压力。   萧望勉略吸了一口凉气,对自己的宝宝完全没有抵抗力,手中的抑制剂被他松开了一些,险些滑在了地上。   “为什么不可以生猫宝宝?”   萧望勉哑声,轻柔地将慈生的手腕拿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打算给他打一针抑制剂。   慈生注意到他的动作,皱眉后撤了一步,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旋即认真地反驳道:“不,不要抑制剂,不是omega,就是不可以生猫宝宝的。”   萧望勉没有生气,只是轻柔地替他擦拭了一下手背,低声道:“那万一可以生呢,是不是?乖乖你又没有试过,为什么说不行呢?”   慈生抿唇,似乎被问住了,眼泪汪汪地缩在原地想了好半天,最终他咬住了自己的指尖,憋出了一句:“……就是不可以,我不要这个抑制剂。”   跟迷糊中的人讲道理都是白瞎的,萧望勉并没有生气,他觉得小乖这样很有趣,亲了一下他的手心,最终还是将抑制剂先放到了一旁。   他随手召唤了一下智能管家,淡声道:“过来,录像。”   小机器人“叮咚”了一声,旋即道:“竭诚为您服务!”   慈生泪眼迷蒙地望向了机器人的方向,旋即就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一阵胡乱的天旋地转,重新回到萧望勉的怀中,被他捏了捏小脸蛋。   慈生好奇地扭过了头,似乎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萧望勉先将手中的抑制剂放下来了,旋即抱着慈生与他面对面,恰好是能够被小机器人拍下来的角度和位置。   萧望勉温声道:“乖宝,是不是你自己不要抑制剂的?”   怀里的人似乎是思考犹豫了一下,半晌之后他终于点了点头,软声道:“对。”   坏心眼的Alpha继续道:“可是你现在很难受,如果不要抑制剂的话,老公没有办法帮你治病。你想要治病的话就需要主动过来亲亲我,你愿不愿意?”   不要抑制剂,因为自己不是Omega,不会怀孕生猫宝宝的。   自己又不是Omega,难受的时候怎么可以用抑制剂呢?如果想要不难受的话亲一亲萧望勉就可以了吗?这么快!   慈生想通了以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他的声音稍微带上了些许的鼻音,听上去软软糯糯又乖乖巧巧的。   “可以。”   似乎还觉得不够,他还特意补充了一番:“因为我是Beta呀,我不会生猫宝宝的,你可以亲亲我、抱抱我,然后……”   慈生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对于一个ABO世界中顶级中的顶级Alpha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种邀请,一种几乎将自己的身体全部都敞开的邀请,是毫无顾忌献出自己甜美的一切。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面前的Alpha臭家伙到底有多么坏心眼,因为自己现在实在是太相信他了,而他则借着这个机会中饱私囊。   他这个邀请,简直太容易被萧望勉永远关在舒适又温馨的小房间内,泪眼汪汪、可怜兮兮地求饶,承认自己可以生出小宝宝来。   到时候乖宝就算哭,可能萧望勉也不会停手,他向来不是心软的人。   可是现在他还不行,因为现在的乖宝其实并没有陷入完全的发情期,可以说他现在只是陷入了短暂没有意识的状态,有些像是假性的发情。   萧望勉勉强控制住自己,依旧和乖宝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旋即温声道:“宝宝,过来亲亲我。”   慈生乖顺地献上了自己甜美的吻。   落在他唇畔的时候,像是一片轻柔万分的羽毛,轻柔又温暖。   萧望勉终于忍不住了。   他随意地将那个小机器人指示了一下,旋即打横将慈生抱了起来,修长的腿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茶几,导致茶几上放置着的抑制剂“砰”一下撞到了地上,基本上全部都碎透了。   一些散发着淡淡抑制剂清香的液体在地上胡乱地流淌。   小机器人还想要过来收拾,但是萧望勉已经完全不会注意到他们了,几乎动作有些粗鲁地将小机器人推开。   空气中抑制剂清香的味道完全被乌木的香味给盖了过去。   这股香味带着苦还带着些许的涩,潮湿又有些阴沉,但是在短暂的释放之后,跟一股更加甜蜜的味道糅杂在了一起。   奶油的甜香混杂着一些淡淡小甜饼的味道,和木头混杂在一起的时候,竟然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这股奶油的甜香很快就被乌木吞噬了,一丝一缕流淌的香味都会被尽数吞下去。   ……   ……   在外面的夜幕落下,星子都低垂,太阳渐渐升起来的时候,慈生才逐渐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   他现在感觉自己浑身疲惫。   他轻微地动了动手指,感觉从指尖碾到身体上尽数都是酸麻。   腰窝有些痛,似乎还被人好好吮了一通,留下了一些暧昧又青紫的痕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慈生懵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在短暂的沉思之后,他扭头看了一圈尚且拉着厚厚窗帘、看上去还在深夜的房间——   “萧望勉!”慈生锤了一下枕头,蹙眉,“你、你给我过来!” 第92章 深渊凝视(4)   在慈生喊出这一句之后, 很快萧望勉便打开了房门,他手中端着盘子,里面摆放着一些尚且还散发着香甜味道的小奶糕, 还有其他比较适合消化的食物。   慈生听到萧望勉道:“乖乖, 我在呢, 怎么了?”   慈生感觉自己憋着的一口气本来都要抒发出来了,但是旋即就又在无声无息之中消弭了。   萧望勉凑到他的身边,按了一下床头的按钮,顿时,那床头便浮现出来了一道几乎是透明的光屏,逐渐凝结成了实体, 摆放着萧望勉手中的盘子。   萧望勉给慈生拿来了又小巧又精致的小勺子,递到了他的手里。   又是一个轻柔的请问, 萧望勉贴了一下慈生的鼻尖, 温声道:“乖乖生气了?”   慈生摸了一下鼻尖,什么还没反应过来呢, 手中就先被塞了用来吃小奶糕的小勺子。   他思索了一下, 勉强道:“嗯……谁让你那么过分?我真的会生气的哦。”   “是吗?”萧望勉轻笑了一下, 他略微跟慈生拉开了一些距离,挥手,让厚重遮光的窗帘自动打开,里面的遮光系统取消。   外面的阳光是璀璨金黄色的, 透过透明的窗照射在窗内,几乎一时间稍微有一点刺眼。   “乖乖,先吃一点东西。”   慈生自然也饿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 偏偏又想要吃东西又有一肚子的话要问, 所以只能跟只小仓鼠一样,腮被塞得鼓鼓的,眼睛亮亮道:   “你等着哦,等下我要跟你算账的!”   萧望勉忍俊不禁,捏了一下他的耳朵尖,温声道:“好。小奶糕还好吃吗?”   慈生略微愣了一下,说实话他刚刚吃的实在是太急了,好像没有尝出来什么味道,因为在乔家的时候吃的都是些没有味道的营养剂和干巴巴的袋装面包,早就忘了这种营养食物是什么味道了……   慈生顿了一下,决定自己要好好品尝一下。   但是他仔细挖了一小块到口中,却依旧没有感觉到小奶糕的味道。   慈生疑惑地“唔”了一声,这太奇怪了——   难道说这次他消失的是味觉?   面对着萧望勉的俊脸,半晌慈生只能稍微有一点遗憾地略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勺子:“……我有点尝不出来,我觉得这一次我可能没有味觉,之前吃那些营养液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营养液的问题,没想到是我自己的问题。”   这下定下来他才感觉到,貌似不只是味觉,他也没有办法闻到信息素的味道。   或许就是缺失了味觉的缘故。   萧望勉好像并没有觉得很奇怪,他苍白又冰凉的大手落在慈生的后颈上,有意无意地轻轻拨弄了一下,淡声道:“没事乖乖,肯定会好的。”   慈生知道这系统给的困境肯定不会好,但是他也不想要拂掉萧望勉的好意,所以点了点头:“嗯。”   萧望勉侧身坐在床上,手放在慈生的腰上,替他揉了揉酸疼的身体,旋即就听到慈生道:“我想我这一世大概是个Beta,没有味觉?”   慈生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他现在又想不起来。   好像挺重要的,不过他仔细想了一通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   跟乔希斯那里的关系还行,就是在车上和飞船上的时候有被困扰和烦到,但是也就是稍微有点难受……   好像没有什么了?   慈生勉强将心中的异状给压了下去,让自己暂且不要多想。   在ABO世界中,都依靠信息素和腺体来进行标记和一些生理活动,慈生在这种世界中没有这些东西,也相当于稍微跟社会有一点脱节了。   不过他并不是很在意,在感觉到冰凉的大手逐渐变得温热,替他将身上难受的位置全部都揉了一通之后,他感觉好多了。   慈生吃饱了,终于来得及打量一通周边的环境,有些好奇地问道:“望勉,你这一世的身份是什么呀?”   萧望勉温声道:“……就是一个在偏远星系位置比较高的Alpha而已,打架的时候打赢了,他们觉得我比较恐怖。”   慈生略微有点好奇和怀疑,不过他不打算跟萧望勉辩驳,只是道:“好吧……不可以骗我哦。”   “我怎么会骗宝宝呢,”萧望勉淡声道,“而且昨天的事情……可是宝宝主动要求的。”   慈生果然被转移了思绪,他的手一僵,他狐疑地扭过头,眸中全然是震惊,矢口否认:“不可能吧!”   萧望勉的表情看上去有一点受伤,垂眸,黑色的睫羽跟苍白的脸看上去对比度惊人:“宝宝果然不承认了……”   慈生的小脸都红了,他又觉得自己不可能这么、这么过分,又不觉得萧望勉会骗自己,所以矛盾纠结之际,他反驳道:“不、不可能嘛,你没有证据哦!”   “哎……”萧望勉随手将光子屏召了下去,翻身将慈生用被子裹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些许微不可查的笑意:“乖宝,还好我录了一点视频,否则今天你耍赖,我就无计可施了。”   ……?   视频?!   慈生感觉自己从脖颈红到了耳朵尖,如果他现在是一只小猫咪,他早就从男人的手底下蹭出去了,不过他现在还是只能略微偏过了一点头,嘴硬道:“……不、不可能。”   萧望勉看上去太受伤了,于是下一秒,他点了点终端,将昨天晚上吩咐智能管家录下来的视频投到了光子屏上。   “乖宝,是不是你自己不要抑制剂的?”   “对。”   “那你不要抑制剂的话,老公就没办法……”   慈生捂住了萧望勉的唇,道:“不、不要放了,够了!”   萧望勉看上去稍微有一点遗憾,揉了揉慈生的小脸,最终只能委屈道:“好吧,我就知道……”   就算知道萧望勉昨天是趁火打劫趁人之危,但是偏偏他这副“委屈”的模样,就让慈生有点无计可施。   慈生感觉自己要昏过去了,本来打算跟萧望勉算账的,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笔账最终能算到自己的头上啊!   半晌,他有些支支吾吾道:“好吧,我错怪你了,是我的问题。”   萧望勉这才稍微好一些,他微微挑起来了一个笑:“好,乖宝之后要赔偿我哦。”   面对这样的割地赔款,慈生也束手无策,最终只能屈辱地点了点头。   萧望勉心情分外愉悦。   他将人困囚在被子中亲了好一会之后才略微松开了一些,打算替他将衣服穿上。   慈生脸粉嫩的,半晌之后从被子里挤了出来,松了一口气。   他抬眸问萧望勉:“望勉,如果你有机会的话,帮我查一下原主妈妈的身份吧?我感觉稍微有一点重要,就算跟剧情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原主肯定会很想要知道真相。”   萧望勉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他伸手将一旁的衣服拿了过来,这是一件衣领上有着精致刺绣,而且带着漂亮花边的小衬衫,不止料子材质好,而且还颇有巧思。   慈生乖乖地伸手任由他给自己套上。   昨天身上那些衣服已经被放到了旁边,慈生将腿伸出来,等着萧望勉给自己穿袜子。   萧望勉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把住了他的脚腕,另外一只手则轻柔地替他穿好。   “乖乖,你今天想不想要去参加这边的宴会?”   慈生在萧望勉的身旁才稍微好了一些,但是提到那个宴会,他顿时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个情景。   “……我要去。”   半晌,他感觉自己稍微有点像是在告状撒娇一样,但是还是主动开口道:“我跟你说哦,我昨天的时候在悬浮车上就被他们骚扰,当时他们就说了很过分的话……”   慈生没有办法闻到空气中霎时间溢满了高等级Alpha浓烈又暴戾的信息素味道,他只感觉萧望勉的脸色稍微阴沉了一些。   他于是稍微动了动脚,感觉到脚被萧望勉亲了一下。   慈生耳朵通红,他略撤了一些,软声道:“你别……”   “我后来到飞船上面的时候,他们就一样过分,想要看我摔下去,想法也挺过分的。”   慈生快速地将这两天的事情概括总结了一下,略微垂眸,感觉心情都被破坏了一些。   那帮家伙实在是太过分,就算是“狐假虎威”,慈生也打算就这么任性一次,坚决不给那帮侮辱又歧视普通人的家伙好过。   萧望勉捏住慈生脚踝的动作刚重了一点,就感觉到他不适应地稍微后撤了一些。   萧望勉立刻就从那种状态中醒了,他略微松手。   半晌之后,他才轻笑了一下,贴了一下他的唇,道:“好乖乖,辛苦了,老公替你报仇好不好?”   还有人敢欺负他的乖乖。   真的是活腻了。   萧望勉心头的怒火滔天几乎想要将他们全部都毁灭,但是勉强被他压制住了。   慈生心情轻松了一些,他等着萧望勉替他将小皮鞋也穿好,稍微舒展了一点身子,问他:“那我们什么时候过去呀?”   “等你再休息一会,”萧望勉温柔地揉了一下他的小脸,“我可能要先给乖乖准备个东西,到时候你先在宴会厅里,可以吗?”   慈生非常同意,毕竟他可想要过分一点“钓鱼执法”,如果萧望勉过来,慈生还没办法看那群人吃瘪的样子呢。   *   悬浮车下来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个高大又漂亮的洋房。   外面有不少悬浮车早就已经到了,挨排停好了,有人远远注意到萧望勉的车到了,顿时吩咐周遭的人让位置,他们从特殊人少的通道进去。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尽管已经是星际时代,但是宴会上的场景跟从前的那些宴会并没有什么区别,不少人都是扒高踩低,攀龙附凤,试图在宴会上结交一些权贵。   慈生看到萧望勉垂眸看了一眼终端,似乎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忍不住翘起唇角,催催他:“你去呀,我没有事的。”   萧望勉自然也知道只有给那群人猖狂的机会,才能有名正言顺惩罚他们的道理,但是他依旧跟之前一样,一分一秒都不打算跟慈生分开。   不过面对着慈生带着点笑意的星眸,最终萧望勉还是轻柔地贴了一下他的额头,将手中的终端解了下来,戴到了慈生的手上。   “乖乖,这里拥有这里的最高权限,如果有人想要靠近你,你直接按一下,就可以。”萧望勉嘱咐,他恨不得化成黑雾直接缠绕在慈生的身旁。   他没有说的是,这个终端的最高权限远远不止这些,而是整个边缘星系周遭的最高权限。   如果慈生仔细研究一下就会发现,他的权限甚至还要在萧望勉之上。   慈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仔细研究,从萧望勉的身上跳了下来,也不忘了嘱咐他一下:“你也要注意安全哦,等会早点过来,知道嘛?”   萧望勉自然是答应,轻柔地揉了一下慈生的眉心:“好。”   冲着萧望勉挥了挥手,慈生的小皮鞋跟跟地面碰出了一连串的响声,很轻微,听起来像是小兔子一样,可爱得要命。   他的背影看上去纤细又单薄,漂亮得很,跟个小王子一样。   推开这扇通向前厅的大门,慈生的耳畔立刻被嘈杂的声音充满了,他本来还挺好奇地打算看一圈周遭的人,但是下一刻他就感觉到自己被众人行了注目礼。   慈生略微侧了一下身子。   他还不知道自己昨天掀起了多么大的风浪,其实刚刚有不少人的议论中心和焦点就是他。   毕竟那位大人可是在短暂的数月之内就以雷霆手段取代了前一任的“大人”,成为了无冕之王。   这尊煞神谁惹得起?大家都想要去讨好他,但是无济于事,大家尤其知道他的忌讳,就是禁止任何小Omega靠近他,Beta和Alpha也不例外,他们那帮想要巴结讨好他的人都已经尝试了个遍,头都要愁秃了,怎么着也没有想到他最后居然、居然莫名其妙从飞船上接走了一个不受宠的Beta?   虽然说这个Beta确实美的人神共愤,那群注视着他的人全部都傻了,但是、但是如果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之前还一个人都不碰?   打算开荤了?   那群人的心思都活泛了,议论更加地小声更加热烈。   慈生感觉自己的目标未免有点太大了,他打算先去旁边坐一会。   他经过众人的时候很小心,没有跟他们产生什么身体上的接触。   但是架不住别人有些人是嗅觉非常敏锐的Alpha和Omega,都被他身上一股强烈的Alpha信息素给压了一跟头。   Alpha信息素是乌木的味道,辛辣又沉郁,带着强大的压力。   这个青年明明只是一个Beta,按道理来说不可能被标记的,但是身上却留下来了这么浓烈的信息素的味道,这跟宣誓主权有什么区别?   甚至不难想出,那位大人在吃这个小甜点心的时候会多么餍足,多么欲壑难填。   慈生在角落中坐了片刻,角落的中心立刻就变了,这个“角落”也顿时变得不是很角落起来。   有些人非常有眼力见,对着慈生是来仔细献殷勤的,只不过慈生对那些东西都不感冒,只是略微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需要。   “角落”变成中心,变了好几次。   众人发现他有些软硬不吃,更发现那位大人似乎一直都没有出现,焦急得要命,最终只能遵循他的想法,都纷纷走到了一旁,只留下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最终,一个看上去有些胆小的omega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过来问他:“你好……你是昨天在飞船上的那个吗?”   慈生很礼貌地与他对视。   来者是一个棕发有着小雀斑的青年,身上的衣服显然是有一些陈旧的,他看上去有一点紧张。   他的脖颈上有一些人粗暴留下来的吻痕,如果慈生味觉和腺体正常的话,他肯定能够从那个Omega的身上闻到不止一个人信息素的味道。   刚刚宴会中除了来调戏他的,没有一些权贵愿意搭理他,但凡有一点地位的都瞧不起他,只有慈生愿意跟他平等地对话。   他们两个人现在的位置还是比较角落的,慈生放松地与他聊天:“是的,你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小omega发现他很好说话之后松了口气,有些紧张道:“……没,没有事情,我、我就是没有人说话,所以很紧张。”   慈生注意到他跟自己差不多都是病恹恹的样子,只不过没有自己脸色那么白,他好意的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给他,拍了拍:“没事的,坐呀。”   小omega简直要热泪盈眶了,他道:“谢谢、谢谢你。”   他坐下来的动作有些别扭,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脸都要红了。   慈生于是也略微动了一下,小皮鞋抵靠在茶几的边缘,看上去跟他一样。   他不动声色地缓解了一下小omega 的尴尬,甚至对他不同于对那些权贵,还主动问好:“你好,我叫慈生,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抿了抿唇,看上去分外地紧张,磕磕绊绊道:“你好,我叫唐絮,柳絮的絮……很高兴能认识你。”   慈生并没有问他为什么要选择跟他们一起来,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和唐絮简单聊了一会普通的家常,在宴会渐渐步入正轨的时候,慈生略微放松地倚着沙发,听到唐絮道:“那个……可以问一下,您这么好,为什么会选择跟我一样来这个边缘星系啊?”   慈生一时间愣了一下,没理解他怎么忽然问到这个问题。   但是唐絮很慌张,他的话里并没有什么恶意,捏紧了自己的衣角,看上去很紧张,害怕慈生生气,主动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意思是,他们说我跟过来,会给我妈妈和弟弟一大笔钱,我妈妈身体不好,所以我一直都、都做那种事情给她赚钱治病,我弟弟一直想要考星际第一星校,我想……”   慈生意识到他的处境并不好,甚至并不像是某些自甘堕落无药可救的人,而是生活所迫。   “没事的,”慈生打断了他的话,他不希望唐絮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恶意而扒开自己的伤口,“我是乔家的质子,因为不受宠,所以从拉格莱斯来到这里当做眼线的渠道。”   慈生的声音并不大,很轻柔。   质子需要跟这边当地的人联系一下,不过昨天慈生后来直接昏了过去,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忘了联系那帮家伙,或许自己过一会还得去看一下。   唐絮似乎是睁大了眼睛,他看上去有一些激动,道:“我听我弟弟说过,他总在家看这些新闻,只是我没有想到那样厉害的乔家竟然会为难你这样好的人过来,这里真的很危险,还好你遇到了那位大人,我听说……”   他的话戛然而止,也不知道是碰到了自己的伤心点还是碰到了什么禁忌,看上去有些狼狈:“对不起,我的意思是,遇到了一位专心的大人,日子会好过很多,因为……”   他的手指绞紧在了一起,看上去很可怜,甚至都要站起来给慈生鞠躬道歉了。   他像是那种典型的讨好型人格,慈生看到他这样真的有一些心疼。   他温声道:“没事的,我不介意。”   唐絮像是浑身的力气被抽光了一样,终于轻松了一些,才能继续刚刚的话题:“对不起……我太唐突了,我很久没有这么说过话了。”   慈生想了想,主动挑起了一个话题安抚他:“没事的,不过Omega的身体看上去都比较虚弱的样子,我想你其实不太适合在这里,如果你想要回拉格莱斯的话,我想我可以帮你忙。”   听到这些话,唐絮却并没有立刻惊喜地跳起来开始拜托慈生,他显然眼睛一亮,但是下一刻他的眼睛又暗淡了下去,立刻道:“不不不……感谢您的好意,但是请容许我说一句不好听的,您可千万别因为这些小事去求那位大人,万一他要是生气了,您肯定会倒霉的……”   “而且,我知道我这样的omega可能回去也没有什么用,”唐絮的眼睛很暗淡,“我已经是个侍奉过很多人的omega了,我没有上过学,我还很脏,我想我回去跟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差别……”   慈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蹙起了眉。   或许有的时候痛苦不能比较,但是慈生不禁觉得,自己现在在他的面前,那些痛苦真的不值一提。   尽管妈妈生病,可是慈生并不觉得需要一个柔弱的Omega出去卖|身,那个弟弟怎么了呢?他妈的,宁愿靠着哥哥卖|身的钱去上学,都不愿休学先度过这么一段困难的时光么,要将全家的重担放在他身上。   “不,你很勇敢而且很努力了,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说你脏,你比那群人干净一百一千倍,”慈生的声音很清冽很好听,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担心。”   倘若唐絮真的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慈生并不会吝啬自己的帮助。   唐絮其实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但是面对好心的慈生,他还是忍不住很感动,小心嘱咐道:“您还是要小心,如果那位大人要是生气了,您可千万再说了,您的处境也不好,如果有机会的话,您一定要保全自己。”   慈生微笑了一下,温声道:“好。”   他看到唐絮捏着自己衣角的样子,决定站起来给他拿一些东西吃,才刚刚问道:“你有什么忌口的吗?我给你拿一些小蛋糕过来。”   唐絮眼睛里再次带上了水光,明明慈生自己看上去是个精致又高贵的病弱小王子,但是对着他的时候一点架子都没有。   他赶忙道:“没有什么!我什么都可以吃……”   慈生点了点头,他站起身的动作很快就吸引了旁边人的注意。   现在的宴会已经无声无息之间进入了正轨,慈生的动作让旁边的人还都以为他要主动找人了,众人将目光投射过来,纷纷揣测。   然而,慈生只是起身拿了几个小蛋糕。   那群人们的目光追随着他,只是慈生还没有来得及回去,就忽然听到了唐絮来的一阵嘈杂的声音。   他扭头看了一下那个方向,发现那里似乎围着几个人。   他心中顿时闪过一阵不妙的猜想。   “钓鱼执法”,似乎他没有钓到,反而是唐絮成为了饵料。   慈生蹙着眉,他看上去病恹恹的,修长纤细的小腿上绷着织着小花的白袜子,几乎晃人眼。   像他这样精致又漂亮的小王子挤过去的时候,周遭的人都愣住了。   唐絮畏畏缩缩地靠在沙发里,又不敢站起来又不敢坐下去,尴尬地缩在那里。   一个男人的声音非常熟悉,有些猥琐油腻,更有些含糊不清:“……我说你这个小贱人在哪呢,我们兄弟们把你带过来这宴会,你故意不听话挤到这上层来,还不跟我们回去?!”   唐絮眼眶中蓄满了泪水,看上去真的很委屈:“我没有,我完全不知道这有什么区别,我只是看到昨天的人想上去打个招呼——”   “还敢顶嘴?!”   踹凳男的手已经高高扬起来了,眼看着就要给唐絮一个响亮的耳光,手却被光子屏凝结成的实体给掀翻到了一边。   踹凳男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被光子屏逼退了一步;唐絮也睁大了眼睛,只不过眼里全然是对于慈生的担心。   慈生手上两个终端,右手这个属于他自己的这个终端有些低级,在凝结出一个光子屏之后显然有些要报废的感觉。   慈生看了一眼,没多在意。   “靠!他妈的,怎么又是你——”那个踹凳男显然在吃过亏之后不打算跟慈生面对面硬生生地杠了,但是他看到慈生还是依旧很不爽,咬牙了半天。   慈生淡声道:“对,就是我。”   踹凳男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被拉着往后退的时候,他还是很不甘心。   那帮人劝他别动手,赶紧走。   慈生的脸上没有笑意,他原本稍圆有些水光潋滟的眸尾看上去分外冷淡,唇微抿,跟之前一样看上去凛然不可侵犯。   踹凳男还在小声地骂娘:“……都他妈的是两个贱婊子,真他妈活该被人艹死……”   他说着往后退,周遭那帮权贵的脸上全部都是嫌恶,一点都不愿意搭理他,反而是目光都落在了慈生的身上。   该说不愧是那位大人唯一一个带着的青年么?真是分外特别。   慈生下意识地抬起来了自己右手的终端,他还没想起来这个上面并没有萧望勉给他的权限,就发现踹凳男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在踹凳男就要朝他扑过来的时候,慈生手中终端光子屏还没有完全凝结,千钧一发之际,唐絮猛地冲了过来,替慈生挡住了踹凳男的手。   周遭的人全部都震惊了,他们爆发出来了一阵巨大的喧哗。   慈生被这道冲击波推往了身后的沙发上,跟唐絮两人稍微有些被撞得挤在了一起。   他的终端在沙发的边缘。   踹凳男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他很激动,他道:“我知道了!我发现了!你终端上有一个男人,你有本事让那位大人知道,你让那位大人知道你就完了哈哈哈哈哈——”   慈生眉微蹙,自己被唐絮撞得胸口极痛,自己的终端被踹凳男打开了!   顿时,光子屏上跳跃出来了一张极其俊帅男人的正脸。   这张脸极其帅,几乎能够让人停止呼吸,他们没有人看过这副模样。   空气登时沉默了。   唐絮一瞬间陷入了震惊,他扭头看向了慈生,目光中似乎带了些忧虑。   而剩下来的人都统统后撤了两步,他们知道慈生是萧望勉的“新宠”,但是从来都没想过他的终端上竟然还有个这样俊美的男人。   踹凳男看到众人都发现了慈生终端上的照片,他忍不住爆发出了一阵笑声,脸肿的像是个猪头一样,但是得意得要命,立刻道:“我说的吧,是不是!他完了!要是让大佬发现了,你肯定完了——”   下一刻,慈生慢吞吞地靠着沙发边缘站了起来。   踹凳男还在笑,他说的很大声:“怎么了?你害怕了吗,终于被我发现了!!”   慈生微蹙眉,他捂住了胸口,旋即觉得……   有点好笑。   因为这张图本来就是萧望勉啊。   慈生听到唐絮替他辩驳:“怎么了?只是一张照片而已,我想这并没有什么。”   唐絮的脸都憋红了,他明明这样胆小,但是却偏偏愿意为刚认识没有两天的人出头。   慈生纤细又白瘦的小手落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是清冽又好听的:“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周遭人爆发出了巨大的议论,他们面面相觑,忍不住开始猜测和寻找,那位大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有何感想。   慈生略微顿了一下,伸手将左手的终端打开了。   在下一刻,这个简单的宴会厅中忽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警报声。   “……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刚刚还好,忽然吵了起来,天哪,你刚刚看到那个照片了吗?”   “他明明已经跟那位大人在一起了,竟然还敢将别的男人的照片放在自己的终端上!”   “完了完了,那位大人想必一定会生气的,我们要不先离开,免得被殃及池鱼!”   “完蛋了,谁知道这种情况怎么办!我怎么看到有那种机器人忽然出来了,什么情况,谁知道!!”   踹凳男的声音在他们的议论之中显得分外刺耳,巨大的笑声吵嚷,带着几分得意。   慈生泰然自若地站在众人之间,面对着唐絮担忧的目光,他投过去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周遭的机器人速度超级快地遍布在了宴会的中间,每一个机器人面对着一个人,在踹凳男的面前,有两个机器人,一左一右,直接将他钳制了起来!   “哈哈哈哈——”踹凳男被一个重击跪在了地上,目光中都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抓我?!抓他们!他们居然敢背叛那位大人,我是替大人发现了,我应该受到奖励才对啊!!”   机器人才不听他们的话。   在一片吵嚷之后,机器人让每一个人都闭上了嘴。   现场只有慈生和唐絮两个人除外。   唐絮的眸中带着震惊,下巴都要掉了看着慈生。   慈生神色淡然地站在原地,听到了智能机器人甜美又近乎谄媚的话语:   “小主人夜安,检测到面前的人对小主人不敬,请问小主人是否要执行绞杀程序?”   绞杀??   小主人?!   踹凳男的眼睛瞪大了,他的头垂在了地上,他挣动了片刻,最终只能嘴硬道:“不对!不对啊,那位大人肯定是被他骗了,这种小贱人不配当什么小主人,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慈生对小机器人温声道:‘暂时不用,但是……”   他目光凛然,圆眸中黑润润,犹如不谙世事的幼鹿,说的话却很爽:   “先抽他两个耳光。”   在一阵凄惨的叫声之中,踹凳男的脸颊被甜美的机器人硬生生抽歪了。   踹凳男的眸中带着不可置信,勉强将自己的头抬起来望着门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一个男人高挑的身影。   男人逆光而立,黑色的大衣衣摆吹起,他随意拨了一下手上黑色的手套。   他似乎在往这里走来。   逆光,无法看清他的脸。   但是周身极其恐怖的气质让人无法怀疑,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大人。 第93章 深渊凝视(5)   在那位大人走进来之后, 周遭剩下来的人全部都鸦雀无声。   在寂静之后,他们爆发出来了巨大的喧哗和议论,在“那位大人”靠近的时候复而安静。   就好像是起伏不止的波浪一般, 惊心动魄地等着这场闹剧的结局。   向来不会靠任何美色的那位大人竟然也破戒, 忽然选择将那个送过来不受宠的质子给“抢走”, 而且似乎还给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权限,谁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魅力,能够让大人神魂颠倒。   这还不够,在宴会上,这个Beta特立独行,不仅不跟他们这帮权贵交流, 反而是过去跟一个红灯区的小omega聊天。   甚至还替这个小o出头,跟那群大兵吵架。   这个大兵忽然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说这个Beta其实心有所属, 跟那位大人在一起完全是骗他。   结果Beta不仅不害怕,反而还搞出来了属于那位大人的机器人, 硬生生抽了那群大兵的耳光!   简直恐怖, 又让他们觉得震惊, 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接下来的发展了。   面对着众人看好戏的目光,慈生完全不为所动。   他就像是远远端坐在雪山之上的小王子,凛然不可侵犯。   被抽成了猪头的那个踹凳男目眦欲裂,身上也有一些被机器人钳制住所导致的青青紫紫的痕迹。   他只能看到逆光的状态下, 是那位大人远远走了过来。   眼睛逐渐肿了起来,他没有办法看到那位大人的容貌,勉强将眼睛里的血给眨干净, 他心怀恨意地看着慈生, 打算先发制人不给他任何辩驳的机会。   他的语气非常猖狂又非常低微, 就像是那种要在皇帝面前表现自己的宦官,尖细油腻:   “先生,大人!!您肯定不知道,您昨天带回来的这个质子他其实早就已经跟别人私通了,他对您肯定有异心,他特别歹毒,您要是相信他,肯定会被他诓骗——”   机器人的机械音在寂静无声的空间中响了起来:   “叮咚,检测到手下的人对小主人不敬,请问是否执行绞杀的程序?”   周遭其他的权贵们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他们的目光死死地落在“那位大人”的身上,在呆滞之后又将目光挪下来,放到了这个嘴犟到不行、偏执又疯狂的大男子主义的大兵身上。   踹凳男还没有得到回应,但是在这种安静的情况下,他情不自禁心中窃喜,认为自己说的肯定是对的,借着这个机会从机器人的手底下蹭了一点出来,大声道:“你们该抓的根本就不是我!绞杀什么?他根本不配当什么小主人……”   “砰”一声。   脆响在安静的空气中显得分外引人注目。   那个不小心砸掉了手中杯子的女性吓了一跳,赶忙后退,眼神是落在那位大人身上的。   踹凳男又被机器人锤了一下,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这么害怕,但是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他的眼睛里有着血迹,尚且很模糊,周遭的世界中全部都被蒙上了一层滤镜。   滤镜是血红色的,几乎用“残忍”两个字可以描述:映入眼帘的那个高挑男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像是一柄杀人如麻的利剑,鼻尖和下颚几乎是利落锋利的线条,即使是这个角度,也能够感觉到他的俊美异常。   踹凳男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刚刚还能够看到人的眼睛忽然就闭上了,头像是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一样碾了一圈。   他的脑袋被萧望勉踩在了脚下,动作随意又漫不经心地碾了一下。   萧望勉淡声道:“你说谁不配?”   踹凳男不可置信地扣紧了地面,他被碾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一场噩梦一样。   不对,不对,那位大人肯定是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那个光子屏上面的人他有没有看到过?!   踹凳男吐出了一口血,里面含着掉落下来的牙齿,看上去凄惨万分。   他勉强从萧望勉的脚下蹭出了一个眼睛,努力看了一下光子屏上面的内容。   ……对,是那个男人没有错。   但是……   踹凳男浑身的血液冰凉。   半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多么愚蠢,多么愚蠢!!   光子屏上的男人跟面前的这位大人完全长得一、模、一、样!   对啊,他怎么忘了呢……   万一是那个beta给他下套?这是那个beta的阴谋诡计……   但是,踹凳男悲哀地想,不可能的,怎么会呢?自己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位大人的真容,这是第一次!那个beta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就知道那位大人的长相?   怎么会这样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真的认识,或者说,他们很有可能真的是一对,那个beta就是小主人……   踹凳男感觉到压着自己的足从脸上消失了,旋即黑亮的鞋尖像是一柄利刃一样挑着自己的下巴,将自己整个翻了过来,不受控制翻着白眼一样地望着外面。   他看到了众人脸上的表情。   他的朋友脸上全部都是不忍直视,似乎在后悔自己没有把他拦住,又是一种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庆幸他们没有跟自己一样愚蠢,像个呆子一样做出头鸟,最终被杀得渣都不剩。   而那些普通权贵们的脸上则全然都是假惺惺的悲悯,在头扭过去的时候,脸上更多的是一些嘲笑和觉得他“活该”的神色。   踹凳男悲哀地嚎叫了一声。   他旋即像是一条蛆虫一样在地上翻滚了过去,目光落在了慈生的身上。   慈生的脸上没有太多的神情,他既没有嘲笑他,也没有同情他。   就好像他的那些举动全部都是跳梁小丑为了博人眼球所做出来的,慈生根本、根本就不在乎。   就算这么一场畅快淋漓的打脸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   踹凳男痛苦地在地上蜷缩了起来。   慈生远远地看到他这副模样,只是略微蹙了一下眉。   旋即,他将目光落在了萧望勉的身上。   萧望勉从刚刚听到他谩骂慈生开始,脸上就没有过笑意。   他的神色分外冷淡,像是终年不化的冰雪一样。   慈生拉了一下萧望勉的袖子,将他从暴虐和冰冷的状态下暂且出来。   旋即,慈生软声道:“……望勉,我有点疼。”   萧望勉顿时一怔,方才那些恐怖的气质暂且压了下去,仔细地扭头,哄道:“乖宝,过来我看看。”   慈生的脸上苍白,唇也全然没有血色,看上去很可怜,纤白的细指按在自己的心脏上。   不知道是不是踹凳男导致唐絮整个人撞在了他的身上,他现在感觉自己像是被浸入了冰火两重天的水中,血泵急速运作。   高挑俊美的男人脸上是几乎对着别人恐怖的神色,落在慈生的身上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他轻柔地将慈生抱了起来,旋即将他放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手落在他的颈侧,半跪在他的身侧。   周遭的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刚刚手滑将手中杯子掉下来的女人现在险些晕过去,她接二连三地听到了数声杯子落地的声音,那些散发着微小气泡的黄澄澄液体都溅湿了地毯,这种粗鲁无礼的举动看上去很令人震惊,但远远比不上面前那位大人带给他们的惊动。   萧望勉半跪在地上,轻柔地将单薄脆弱到几乎下一秒就要消失的少年捧在沙发上,顺着他的手腕检查了一下他的脉搏,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羽,心疼地吻了一下。   他低下头,在一瞬间释放了极其浓郁的高等级Alpha信息素。   这股信息素控制得很好,几乎不会影响到别人,可是依旧让剩下来的人觉得无法呼吸。   无他,太强了。   可是偏偏这么强悍的男人却愿意跪在地上给少年注入信息素。   不像是那种兽性的标记,反而珍之重之,像是对待手心里漂亮珍贵的玻璃娃娃,像是对待高高在上的小王子,他的国王。   慈生感觉到自己被萧望勉怀拥着,身上难受的感觉消失了不少,他略微动了动腿。   萧望勉低头,手落在他的脚踝上,旋即动作轻柔地将他的小皮鞋脱了下来。   虽然被挡住了,但是慈生还是稍微有一点不好意思,因为唐絮没有被机器人压制住,他已经极力控制自己了,但是还是将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慈生感觉自己的脚一轻,萧望勉没有让他的足落地,反而是踩在了他自己的手心上。   “乖乖,过来。”萧望勉温声唤他。   慈生主动伸出手,抱住了萧望勉的脖颈。   少年身上穿着精致漂亮的小洋装,虽然看上去非常病弱,但是却依旧背挺得笔直。   他被以一个完全宠溺的姿态抱在怀中,但是却并不是以一个“宠物”的姿态。   他是萧望勉的小王子,萧望勉是他的臣民。   萧望勉淡然地抬头环视了一眼周遭的人,瞥了一眼机器人,让机器人将他们轻松地掉了一个头,都纷纷将脑袋转了过去。   踹凳男像是“死不瞑目”地瞪着眼睛躺在地上。   萧望勉冷声道:“宝宝是我所有权限最高的拥有者。”   宝宝的终端上有萧望勉的照片,萧望勉的心都快飘飘然飞起来了。   这男人竟然还跑过来告状?   未免有一点太可笑了。   这个男人之前敢欺负慈生,萧望勉几乎就要克制不住想要杀了他,他居然还敢主动过来找杀?   简直就是找死。   “违反军法,恶意伤人。”萧望勉知道这个人罪行简直就是罄竹难书,并不打算放过他。   深邃幽沉的黑眸淡然,残忍:“同伙流放,本人处死。”   踹凳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嘴角吐出了白沫,和那些血迹混杂在一起,再往下,身下控制不住流出了尿液,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些同伴们也都纷纷嚎叫了出来,他们纷纷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其中一个看上去猥琐万分的现在哭的最惨,他像是控制不住了,开始陈述自己的罪孽:“……大人,我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个omega是自愿跟我们过来的,虽然我钱还没有给他妈妈,但是我保证,您给我几个月的时间,我保证给他,您不要流放我行吗,求求您……”   “你没有给我妈妈钱?!”   唐絮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控制不住自己破音,几乎是顿时就忍着疼痛,从自己的位置上连滚带爬走到了那个Alpha的旁边。   “你不是说了要给的吗?我妈妈生病他要治的,如果我拿不到钱,我弟弟他在学校,他不会管的,他会打我——”   就像是将自己血淋漓的伤口剥开来给人看一样,唐絮旋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小雀斑看上去有一点滑稽,有一点可怜,鼻头整个红着。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小丑一样。   唐絮面色苍白地瘫坐在原地。   说好的要将钱给自己的母亲,结果自己被硬生生玩弄了这么些天,他们却一分钱都不愿意给自己吗?   萧望勉径直将那几个人踹翻在了原地,没有给他们任何辩驳的机会。   说的也都是一些令人恶心的废话,倒不如不说。   慈生现在浑身抽疼,或许是体质和角度的原因,他也替唐絮分担了大部分的疼痛,此刻他脸色略微有些苍白。   他拉着萧望勉的袖子,示意他稍微带着自己往下一些。   慈生跟唐絮是正常平视的距离,而且还顺势将他给拉了起来,让他好好地坐在沙发上。   慈生看到他有些崩溃的神色,稍微有些不忍。   他自己脸色还尚且很苍白很难受,但是对着唐絮还是微笑了一下,温声安慰他:“……没事的,别害怕,你不要担心,现在好好住着,不管你之后是想要重新上学,还是自己独立出来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你都有选择的余地。”   才没有什么“脏不脏”,又或者什么配不配,凭什么要他被道德绑架付出一切?   唐絮明明自己都已经很可怜很凄惨了,但是在面对慈生的时候,竟然也会主动替他挡住踹凳男的一击。   唐絮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垂眸,黯淡无光的眸中终于有了几分希冀,看上去终于没有那么可怜。   慈生扯了一下萧望勉的袖子,萧望勉自然意会,随手安排了一下,旋即就淡淡地扫视了一眼众人。   他抱着慈生离开了这场宴会。   唐絮远远看到他们离开的背影。   他的眸中闪过了一些茫然无措,又闪过了几分大奖砸到了头上的感激。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原来也可以被这样正常平等地对待。   原来有人可以真的像是小王子一样,高贵又值得人尊敬,像是雪山之巅的璀璨星子。   他那天上飞船的时候,唐絮也看到了,当时他心中就很敬佩,只可惜他自己真的学不会,只能狼狈地靠着他们这帮家伙上去。   慈生……   让人没有办法提起任何任何嫉妒的心思。   因为他那么好,他值得一切好的爱意,值得被尊重和喜爱。   唐絮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一直以为的那么糟糕和不堪,有人愿意将自己从泥潭之中拉出来。   自己会被拯救。   只不过自己似乎有点呆蠢,刚刚他对慈生说了一大堆话,都是告诉他要讨好那位大人,别让他生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那位大人半跪在地上为慈生脱下鞋,让他的足踩在自己的手心上。   将他抱起来,给他最高的权限,喊宝宝——唐絮就连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的!   不得不说,他们很配;而且就连向来冷淡不会管任何闲事的那位大人,竟然也会帮助他。   唐絮想到这里,扭头看向了周遭的人们。   那个踹凳男已经被吓、打得半昏了过去。他的罪行可不仅仅只有这些,他曾经可害死不止一两个Omega,现在躺在地上,肯定逃不过处死的命运。   而那些他的同伙也差不多。   刀疤男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也有这一天,对着手下监管不力,放纵他们害人,也终有一天会受到惩罚。   他对着机器人辩解了半天,可是机器人的意志永远按照萧望勉下达的指令。   他们不会徇私枉法,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他们任何人。   “轰隆隆——”   一阵乱糟糟的响动,那帮家伙们已经被机器人拉了出去。   地上的污渍全部被打扫干净了,困着权贵们的那些机器人都走开了,重新留给他们觥筹交错的机会。   可是虽然面上跟之前一样,但还是有什么东西在隐隐约约之中改变了。   权贵们对着唐絮的表情立刻就不一样了,甚至有些人谄媚地过来找他聊天。   唐絮无一例外闭上了自己的嘴,安静地坐在原地。   他现在就是慈生坚定不移的追随者,他不会做任何有害于他的事情,更不能恩将仇报。   他感觉今天的宴会像是做梦一样。   *   慈生呼出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被萧望勉的信息素包裹住了,舒服多了。   萧望勉将家里的门打开,让乖乖坐在了沙发上,旋即召来了可以跟帝国皇帝御用媲美的治疗仪,打算给慈生来一个整体的检查。   慈生不是很想要用这个治疗仪,整个将自己蜷成了一个小团子,后退:“……不用这个。”   萧望勉垂眸,他不想看到慈生受伤,但是他也不想让慈生生气。   最终,萧望勉打横将慈生抱了起来,径直上楼。   楼上的自动感应将整个房间营造成了一种舒适到足够躺平的氛围。   萧望勉替慈生将扣子解开了,借着温馨舒适的光,仔细观察了一下他身上是否有什么伤口。   果然,之前的那一撞,让慈生现在胸口的皮肤都有些红红和青紫。   萧望勉的唇带着点冰凉的温度,贴上去的时候几乎让慈生瑟缩了一下。   慈生的眸水光淋漓,他的眼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滑了一滴眼泪下来,倒并不是不高兴或者羞耻,只是、只是……   在触及某一点的时候,慈生的手抓住了萧望勉的衣领,软声道:“……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萧望勉的眸微眯,幽深的黑眸中像是蕴着滔天的风暴,压制住自己的念头,动作温柔。   他的颈修长,线条流畅又完美。   萧望勉的唇流连在其上,有时又会忽然碰到一些其他的地方。   慈生难耐地轻哼了一声。   他的手抵着萧望勉的胸膛,像是要生气了,但是却软绵绵的,小猫爪子挠人一样,没什么威慑力。   “萧望勉……你最近太过分了……”   萧望勉将人揽在怀里,并不打算松手。   “乖乖,你是不是怀我的小宝宝了。”   他的吐息冰凉,缠绕在耳畔的时候像是某种毒蛇的信子,说的甜言蜜语,又像是带着邪恶的欲望之泉。   怎么可能?   慈生想要反驳,但是想到如果自己说没有怀的话,萧望勉这个臭坏蛋肯定要得寸进尺;但是要是说怀了,指不定萧望勉这个大变态说要检查一下。   还是不说话了……   慈生抿唇,假装自己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表情看上去稍微有一点心虚,旋即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萧望勉咬了一下。   登时,有一股能够感受到的热流顺着萧望勉的齿注入了自己的后颈中。   那里本来是平整光滑的,但是在那股信息素注入之后,却好像忽然鼓起一块鲜嫩的软肉。   ……像是那种传说中omega的腺体。   慈生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划拉出去。   不过慈生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后颈的确实是腺体,但是跟别的omega的并不完全一样。   比如说这股热流,这股可以让别的人跪倒在地上的Alpha信息素只是在慈生的身体中流转了一圈,就好像是畅通无阻地流淌了出去。   倘若要是一个完好的腺体,恐怕现在Omega已经要哭唧唧软得动不了了。   但现在,尽管慈生现在非常难受,小声哼唧地抱着枕头,甜蜜的唇敞开,主动给萧望勉采撷。   ——没错,他好像无法被标记。   “我的乖宝才这么大,怎么都要生小宝宝了?”   慈生有些迷茫,他听到萧望勉的话,终于没办法思考了,直接气呼呼地道:“……才没有,我不生小宝宝,你、你才生呢。”   慈生气的乱说话了,萧望勉轻笑了一下,冰凉的大手虚虚地落在慈生的小腹上。   纤细又平坦,他的乖乖宝宝就是omega的身体,可惜这里没有生殖腔。   他明明是个omega,但是却无法被标记。   ——因为,腺体残缺。   所以,慈生表现出来就是一副全然Beta的小模样。   确实不会真的怀上小宝宝。   而且因为他自身腺体残缺的特殊性,他表现在外人的面前,也是一个无法被标记的情况。   可是只要萧望勉给的信息素足够多,足够热烈……   因为腺体残缺,所以那些信息素反而会留存在慈生的身体中,会下意识地开始保护主人,营造出一种——   假孕的模样。   他的乖乖身体里会有很多他的信息素,会感觉到自己像是有小宝宝一样,会更猛烈的有筑巢期,发热期……   萧望勉没有办法彻底完全地标记慈生。   所以他只能对着他尚且还睁着水光淋漓眸的乖宝,一次又一次地标记,注入属于自己的信息素。   “乖宝,”萧望勉的语气带了些低低的诱惑,浓郁的信息素味道无孔不入地侵袭了慈生,“要是怀了小宝宝怎么办。”   慈生猝然被顶到,止不住地哼哼,眼尾的泪花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不怀,你坏死了。”   萧望勉依旧淡声道:“为什么不怀?万一怀了的话,乖乖这里会不会很疼啊,是不是要老公亲亲?”   慈生头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萧望勉的坏心眼。   他向来都是一尊众人都惹不起的邪祟,没有任何道德观,只是靠着慈生他才会正常一些。   倘若在这种事情上,萧望勉是实在没有什么适可而止的概念的。   “乖宝。”萧望勉轻吻了一下他的唇,冰凉的触感顺着脖颈一路向下,就好像是某种意有所指的暗示。   慈生终于没憋住,强行从萧望勉的手下坐起来了,他用尚且还穿着小白袜的脚抵靠在萧望勉的身上,和他拉开了一点算不得多远的距离。   慈生警告他:“你要是再、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哦,你给我去客房睡一个星期。”   萧望勉轻微拨弄了一下慈生的唇,按捺住自己心头的冲动,最终只能稍微有一点遗憾道:“……好吧,乖宝。”   慈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在被子里挤了一下,用柔软的锦被将自己给裹了起来,旋即就这么个小糯米团子的样子,抵靠在萧望勉的身上。   萧望勉半倚在床头。   卧室中是温馨且有些昏黄的灯光,像是一泉温柔又浪漫的春水,悄无声息地盈满了他的眼眸。   慈生看到他黑亮的发丝垂在眸前,但是却一点都没有挡住他纤黑的睫羽。   面如白玉,苍白又淡漠,浅色的唇上稍微有些润泽……   慈生悄咪咪将眸往下看了一下,顺着男人的后颈,他看到他形状完美的锁骨。   萧望勉在慈生面前总跟个花孔雀一样。   外面的大衣笔挺又不羁,此刻摊在床上,稍微有些凌乱,但是依旧不影响他的版型。   而里面的衬衫早就在刚刚的亲吻中被蹭乱了,解开的扣子露出里面光裸苍白的皮肤。   在昏黄的灯映照下,看上去好像特别好摸。   慈生的小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黑润又湿漉漉的眼睛,“怯怯”地伸出手戳了一下。   下一刻,慈生细白的手指就被萧望勉给抓住了。   “乖宝……”   慈生点了点头,旋即将自己的脑袋扭了过去,假装自己没有听到。   慈生想到了刚刚唐絮偶然之间说的事情,便赶紧找了一个话题:“我发现我忘了诶,我应该跟这边的人联络一下的,但是到现在都没有说。”   慈生都快要忘了“乔家”了,这些天的事情太多,乔家人对他的那些言语上的折磨也算不得是什么了,慈生并不是很在意。   只不过自己是“质子”,要是确实是皇帝那里的眼线,肯定不能失联……   不过刀疤男他们都已经没了。   啧。   慈生小脸上的表情从沉思变成了有些忧虑,旋即小脸被萧望勉捏了一下,一下子从怔愣的状态中惊醒过来了。   萧望勉温声道:“乖宝,把终端拿出来,我来跟他们吩咐一声就可以了。”   慈生点了点头,他下意识地将右手抬了起来,但是等萧望勉旋即他才意识到那是他自己那个破旧的终端——   “不、不是这个!”   慈生想把手收回来,但是已经迟了,他整个单薄的小身子被萧望勉从被子里抱了出来,现在整个靠在他身上。   慈生的小脑袋埋在他的胸膛上,将他的衬衫蹭得更乱了。   旋即,他就看到萧望勉轻笑了一声,揉了揉他的小脸,温声问道:“乖乖,你这上面怎么还有我的照片?”   刚刚在外面的时候萧望勉根本没有时间提这件事,这会开始算账了……   慈生想到自己用那个软件捏脸,结果还要将捏脸的照片拿出来当屏保,就觉得自己连都红了。   这还不得给萧望勉美死了。   慈生扭过头,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随意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我不知道哦,可能是乔家给我的资料,你跟那边联系倒是蛮不错的嘛?”   萧望勉知道他在瞎说,也不生气,只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哄道:“乖乖,可是我跟乔家没有什么联系。”   慈生“喔”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了,乔希斯这个万人迷主角都不知道萧望勉的信息。   萧望勉没有控制住,他稍微低头,吻了一下慈生的唇瓣,旋即才温声道:“宝宝这个要坏了,等我跟他们发完消息,就把这个终端给你,上面有所有的权限。”   【刚刚】   “收到,先生放心。”   慈生伸手将左边的终端递给了萧望勉,看他有条不紊地跟手下汇报完了消息,然后将终端重新给自己戴回了手上。   “乖宝,你还记得之前的那个保护吊坠么?”   慈生当然记得,那个保护吊坠一开始是顾莉娜他们给他的,后来又经过了萧望勉的改造。虽然上一世并没有出现,但是那个吊坠的消失也侧面提醒了慈生那里是一场诡谲的梦境,让他得以逃离——所以,他对那东西还是比较有感情的。   只不过这一世,他一进来发现身上并没有那一条吊坠,还以为是上一世结束以后就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   没想到萧望勉忽然提到了,慈生立刻点了点头,感兴趣到:“嗯,还可以找到那个保护吊坠吗?”   萧望勉点了点头,唇畔带上了些许的笑意,手中的终端略微动了一下,在化成一块便携的“手表”同时,忽然也变化出来了一根晶莹又漂亮的项链。   那根项链被萧望勉拿着,给慈生带上了。   萧望勉想到慈生被撞到的时候就心略微沉了下去,现在给他带上项链的时候,他才略微放松了一些。   “乖乖,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好不好?”   慈生点了点头,这根项链冰凉又晶莹,散发着瑰丽的光,看上去非常漂亮。   其实萧望勉晚上消失的这一段时间就是在准备这一件事情。   他不仅转移了一部分手中的东西,找来了一些有用的保护东西,纷纷转移到了慈生的周围,还做出来了这根吊坠。   其实慈生还没有完全掌握这个终端的用法,如果他知道的话,那个踹凳男就不会还敢伸手猖狂了,终端中的东西能让他痛不欲生。   “好……你也是。”   慈生弯起眼睛微微笑了一下,珍惜地摸了一下这根项链,旋即整个像是小猫咪“施舍宠爱”一样,凑近了萧望勉的脖颈,抱住了他。   萧望勉轻吻了一下他的唇,旋即对他道:“乖乖,你那个终端上面的信息也一起转过来吧,之后可能会用得上。”   确实,慈生那个破旧的终端已经快坏了,但是里面还有乔希斯他们的联系方式,所以他大方地点了点头,让萧望勉自己动手。   萧望勉听话地将终端对接了一下。   现在终端的对接是非常快速的,只需要主人的同意,之前使用过的应用,收藏过的页面,都会迅速地对接。   更不用说乔希斯的联系方式了,在两厢转移之间,那些聊天的记录全部都同步了上去。   只不过……   慈生忽然睁大了眼睛,黑润的眸中有几分震惊——   之前早就已经删除和拉黑的赫莱斯竟然也被同步了过来!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萧望勉的动态视力绝对是超然的,他显然也摁了暂停。   【六天前】   “小慈,哥哥很想你,方便出来跟我见一面吗?”   ……   萧望勉周身的气质阴沉郁然,像是能够掀出滔天风浪,下一秒就要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将这个人拉过来千刀万剐。   他俊美的脸上挑起了一抹笑容,明明干干净净,但是慈生却好像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刺目鲜艳的血痕。   一个几乎嗜血的笑容。   慈生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头皮发麻。 第94章 深渊凝视(6)   慈生注意到萧望勉的神情, 在下一刻就忘了其实赫莱斯根本就跟他没啥关系,他害怕萧望勉现在就出去捅人去,赶忙接力萧望勉的脖颈, 一个翻身, 跨坐在了他的腰上。   慈生几乎软绵绵地抿了一下唇,他的整个身子都软软甜甜的,像是那种快要融化的棉花糖, 在萧望勉的身上几乎没有什么热量,软乎乎的。   “望——老公, 其实这个赫莱斯跟我没有什么关系的。”   萧望勉冰凉又残忍的眼神从那个截停的屏幕上略微挪开,放到慈生的脸上,依旧是一个温和的表情。   “嗯,乖乖。所以是这个人单方面骚扰你,对不对?”   这么久了, 觊觎慈生的那位老秃头和钱亦恐怕已经投胎了,赫莱斯恐怕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活得最久的一个。   当然, 慈生毫不怀疑他也可能成为死的最惨的一个……   不过,虽然这个渣男是PUA大师,间接性害死了原主,而且本身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慈生不希望萧望勉下一刻就杀过去把人给挫骨扬灰了——还有一些剧情要走!他才来了这个边缘星系没有几天, 立刻回去像什么样子?   再说了,乔希斯那里的故事恐怕还没有来得及展开,慈生至少还得再过些天吧。   赫莱斯的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君子报仇还十年不晚呢, 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   慈生听到萧望勉问他的话, 他抱着萧望勉脖颈的动作又稍微紧了两分, 声音软甜又没有任何遮掩,说的简洁:   “这个赫莱斯是原先联系原主的人,他用精神手段控制原主,害死了他,他当然很恶心很讨厌啦,不过他没有跟我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哦。”   慈生想了一下,还继续补充了一句:“我从来从来没有喊过他哥哥什么的,他自称哥哥之后我立刻就把他给删除了呀。”   萧望勉的心情自然是没有立刻就阴转晴的,只不过比起刚刚那副压抑中等待爆发的神情,现在比起来已经好了许多了。   他修长又冰凉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慈生的腰上,不像是在逗弄,只是像无形中依旧彰显了他心情的不佳。   慈生跨坐在他腰腹上,低头看过去的时候,能看到他垂下黑羽般的睫毛,挡住蕴藏着风暴的眼眸。   嗯……   可以理解萧望勉。   他本身就偏执得要死,看到慈生不在他自己身边他就难受,现在乍然看到一个男人跑过来油腻自称哥哥,他又没什么道德感,只是恨不得手撕了一切试图靠近崽崽的东西。   在一段几乎有些漫长的沉默之后。   萧望勉竟然轻笑了一声,手指搭靠在慈生的细腰上,旋即双手轻拢住他的腰,将他整个纳入了怀里。   一个几乎控制住了他的手和脚的动作,一丝一毫都不愿意让他走开的动作。   慈生听到他轻声道:“好的,乖宝,我不会杀他的。”   慈生感觉自己更加毛骨悚然了。   但是他面上不显,他试图挣扎着从萧望勉的钳制中翻了个身,用后背抵靠着他的胸膛,旋即动作有些强硬地从他手中接过了终端,对着刚刚的那个地方指了一下。   赫莱斯这个孔雀开屏的家伙,基本上都将自己的那些资料公开了,没有丝毫地遮掩。   慈生不知道他们星际人形容PUA这种行为是否还是这个名词,但是赫莱斯显然是深谙此道。   他本身的家族就不是很糟糕,有大批大批的平民家庭孩子会对这种家族中的人产生浓厚的滤镜。   他对自己人设的包装做的很到位,星际时代,早就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社交软件,大家都是在星网上交流——他开放了自己的权限,大家都看得到他每周都得去做一些高雅的健身运动,从来不忘了一顿精致的下午茶,有的时候还有星校里的风景,外面的自然风光。   在翻到某一页的时候,慈生看到上面忽然多出来一张大脸。   这张脸显然是经过技术处理的,看上去算得上是英俊,眸中有意地“深情”,底下有许多人评论,无一例外都是在夸赞他好英俊。   而赫莱斯则回复了一些表情,看上去很自得。   慈生听到萧望勉冷笑了一声。   他略微眨了一下眼睛,赶忙将那个图片给翻了过去,下一条则是赫莱斯的伤感文字:   “有时候悲春伤秋就在一瞬间,付出了许多的人可能也会在背后捅你一刀,无愧于心,无愧于自己,共勉,同行!”   萧望勉再次冷笑了一声。   慈生感觉自己再翻下去,萧望勉要被气死了。   他停手了,旋即扭过了脸,看着冷若冰霜的萧望勉,捧住了他的脸颊,温声道:“是不是没有跟我有关的东西?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看得出来吧,不要生气了,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再报仇也不迟呀,现在不能生气。”   萧望勉听到慈生哄他,心中再多的怒火也发不出来,半晌之后只能勉强嗯了一声,轻揉了一下慈生的小腹,缓声道:“乖宝睡吧,今天辛苦了,睡一觉就好了。”   慈生本来是有一点困意的,但是萧望勉这样,慈生又没有敢立刻裹在被子里睡觉,只能小心翼翼、用黑润润和怯怯的眸看了他一眼。   细白的手落在他冰凉的脸颊上,带着点显而易见的安抚意味:“那你跟我一起睡,好不好?”   萧望勉自然地将手中的终端给放在了一旁,旋即将赫莱斯的资料停在了这里没动。   卧室中的光登时全部都消失了,萧望勉侧身将慈生整个包裹在被子里,从外面压住了他,轻吻了一下他的唇:“乖宝睡觉吧,老公陪你。”   慈生抿唇,看到萧望勉垂下的眸,碰了碰他的眼睫。   不知道为什么,在短暂的几秒之内,慈生好像陷入了沉重的疲倦之中,他感觉自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渐渐要像是蜷在他的怀中不动了。   萧望勉细细密密地吻住了慈生的唇。   慈生感觉自己渐渐地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在迷蒙之间听到了萧望勉翻身起来的声音,似乎有很冷的声音吩咐了几件什么事情。   ……   慈生几乎有好几天没有再看终端上面的消息。   那个赫莱斯的消息似乎在慈生的世界中消失了。   他在边缘星系中看了许多东西,前些天的时候在看他们机甲的时候整体浏览了一圈,还看到了他们怎么开机甲的。   深渊魔物在星际中穿梭,果然非常嚣张。   慈生还看到了深渊魔物真实的长相,几乎没有办法分辨出他们的长相,前排冲过来的那群家伙看上去都很恶心,身体和机甲都绑在了一起,黑漆漆的。   只有后排,似乎是等级比较高的那种,看上去更矫健有力一些,但是也是黑色的躯体,黏唧唧的。   慈生昨天看到了那玩意,一晚上都在做噩梦。   不仅是这些深渊魔物,还有前几世那些恶心的丧尸,魔鬼,和邪神……   慈生醒过来的时候头一阵晕眩,但是很快就缓了过来。   卧室中一片黑漆漆,几乎没有办法看得出外面的天色是什么样的。   慈生小声“唔”了一声,从被子中蹭了出来,柔顺的黑发略微被蹭乱了,他揉了一下自己的呆毛,有点懵懵的。   他伸手摸了一下旁边,发现那里没有体温,似乎萧望勉已经走了。   萧望勉难得没有将慈生手脚都抱着,硬生生不让他走开,反而是先离开了。   【一小时前】   “乖乖,起床的时候记得吃饭,给你留了喜欢的小奶糕和虾仁。”   终端上还留着其他的消息,萧望勉说他今天要做一件事情,要先出门。   慈生自然对他非常放心,很轻松地伸手,将萧望勉老早就准备好了的衣服拿过来随意地套上了。   小皮鞋穿上了之后,之后他又看到了萧望勉发来终端的消息。   【刚刚】   “乖宝,今天要是还想要去看机甲的话,记得让他们来找你,要注意安全。”   萧望勉的嘱咐非常仔细,慈生每次都会觉得他倒不像是个偏执狂,反而像是传说中的爹系男友。   将脑海中的胡乱想法都给压了下去,慈生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匆匆赶下楼了。   小奶糕做了太多块,慈生哪里吃的掉,他叼了两块在口中,旋即就通过终端联系了一下那个负责接他去机甲练习区域的人。   那人果然很快就过来了。   他不敢多看,但是将目光落在慈生身上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下:“小主人,您是否要用完早饭之后才去观赏机甲?”   慈生摇了摇头。   反正萧望勉又不在,接下来的人告状也没用,反正萧望勉最后还是会听他的。   早上起来没有什么感觉,就是头有点晕晕的,身体里面似乎有热流在涌动,从后颈流淌到了小腹中,又渐渐地消失。   那人果然也没有办法,心中苦笑,反正这位小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位大人也不会怪罪就是了……只是他们心里还是害怕,毕竟你看过有哪个敢忤逆那位大人的想法的?   没有了,仅此一位。   而且那几个倒霉蛋——虽然他们的确挺该死的,但是就这样干脆利落、彻头彻尾的打脸处死了,还是令人对那位大人的雷霆手段更加佩服了。   那人这样想着,只敢略微抬起一点视线,看到慈生今天的装扮。   他穿着非常精致和仔细选择之后的小衬衫和马甲,纤细又精致的腰身被勾勒出来一个漂亮的弧度。   当然没有人敢多看。   一路上,那人都只敢眼观鼻鼻观心,悬浮车飞快,他们迅速就到了机甲练习区域,看着琳琅满目的机甲,那人终于精神抖擞了一些,对着慈生道:“小主人,我从昨天您看到的那个地方开始继续为您介绍,可以吗?”   慈生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那人立刻放松了下来,还没有来得及大侃特侃,就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他看着专注凝视着展厅中先代机甲的慈生,不知道这件事情要不要跟慈生说。   “这款机甲是研究人员最早研发出来的,能叫做机甲的东西。比起以前那种不成熟的机械,它拥有最基础的战斗功能以及只能功能。或许现在看上去很简陋,但这已经是当时的最高水平……”那个人心中记挂着事情,连说话的速度都情不自禁地放慢了。   慈生听得很认真而且很尊重他。   在意识到他忽然不说话之后,慈生有些懵然地与他对视,似乎还有一些不解。   那个人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最终还是没有按捺住心中的疑问,小心翼翼地问道:“小主人……我们一直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您之前在宴会上遇到的那个小Omega,这两天都在机甲练习场的门口等待您,但是因为没有权限他昨天没有进来。我见到他之后问了他的意图,得知他是想见您……”   但是谁知道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又没有许可,谁敢轻而易举地放他进来!   再说了,虽然那天小主人说要帮助那个小Omega,但是谁知道这话之后算不算得准呢?   复杂的心思在那人的心中一闪而过,他几乎顿时就后悔了,自己不应该说的,那个小omega在外面等一等就算了,万一小主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慈生听完之后倒是蹙眉了起来,他立刻扭头,对负责人道:“现在可以带他进来吗?谢谢你,辛苦了。”   负责人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立刻放下了。   这两天他虽然知道小主人人好,但是他一直都不是特别敢跟他交流,而且生怕他会有什么想法,没想到其实他这么平易近人好说话,一点都没有忘记当时说要帮助的那个青年。   负责人赶忙答应:“没问题!您的权限最高,他们那边立刻就能放人。”   慈生点了点头。   那个小omega肯定是唐絮。   慈生懊恼地揉了一把自己凌乱的发丝,他忘掉了自己没有用新的终端加上唐絮了,唐絮虽然肯定不会被刁难,但是他肯定会有些焦急。   在等待了片刻之后,慈生终于看到了唐絮。   他今天看上去比那天见到的状态好了许多,脸上至少没有那么苍白和消瘦了,有了一些红晕;身上的衣服也变得好了很多,整个人算得上是容光焕发,在看到慈生的一瞬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偶像的粉丝。   唐絮似乎是真的很激动,他看到慈生差点就想要朝他鞠躬了,但是旋即他就被慈生轻柔地扶住了手臂,两个人成为了正常平视的状态。   慈生弯起眼睛,温声道:“早上好,早饭吃过了吗?”   打招呼的方式都特别朴素而且很是自然,立刻就化解了唐絮心头的紧张。   唐絮的声音很拘谨,但是也很热切:“您早上好,我已经吃过了,我这些天住的和吃的都非常非常好,没有人刁难我,我真的很久没有睡这么好了。”   慈生让萧望勉吩咐下去,自然不会有人敢欺上瞒下。   唐絮生活得很好,再也不会有那些恶心人的Alpha跑过来骚扰他,而且也不需要他去接|客……给妈妈的医药费也打了过去,他真的很感动,恨不得给慈生卖命了。   慈生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很随意很自然,也带上了一些的歉意:“不好意思,之前那个终端坏了,我给你的联系方式可能就错了,当时……”   当时被赫莱斯打了个岔,他都忘了这茬。   唐絮赶忙摇头,他现在这个终端甚至都是萧望勉安排人给他的,比他原来那个破破烂烂的好上了一百倍,非常流畅。   两个人加上了联系方式,唐絮跟在慈生的旁边,很激动又很紧张地打量着旁边的机甲。   “您二位请看这里,这一款机甲是比较新的,他是比较适合Beta来开的,甚至之前还有Omega可以用——”   负责人紧紧跟在他们的身后,听到唐絮略微带着点艳羡的话语:   “我……我之前看到我弟弟上学的时候,他开过模拟的机甲,我感觉这种东西特别特别厉害,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   慈生弯了下眼睛,笑道:“我也是,感觉还挺不错的。”   负责人的话说到一半,他一边在侃侃而谈,一边又在暗自在揣测他们的想法,口中的话不停。   他还在思考中,就听到慈生道:“你之前有没有想过你之后要做什么?”   唐絮似乎是愣怔了一下,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半晌之后,他嗫嚅着道:“我……没有想过。我的人生,前半段都是在听妈妈的劝,我以前跟我弟弟一起上学的,但是后来妈妈生病了,他们就说要我辍学,我、我就……”   慈生轻柔地拍了拍唐絮的肩膀,温柔地道:“你一定要听自己的话。”   不管别人如何阻挠你,但是你的心中一定要有不改变的信念。   不管是自私自利的弟弟还是偏心万分的母亲,不管是那些不停阻挠的天道,还是任何其他阻挠的东西。   这些全部都是次要的。   所有的一切都要为你自己的想法让路。   唐絮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他咬住了自己的唇,勉强克制住自己不落泪。   ……要听自己的话。   唐絮在抽泣之后,才道:“……我其实一直都想要继续去上学,我看到我弟弟上学,我真的挺羡慕的,但是我不敢说,我想我是omega,可能就是没有办法上学,他们……”   慈生耐心地听着唐絮的陈述,他像是将自己心中的伤疤全部都扒开来了一样。   “没问题的。”慈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中忽然有一阵不可思议的柔软,就好像是某种光辉被人触动了一样,“你绝对可以继续去上学。”   在唐絮慢慢缓过来之后,慈生才看了一眼负责人,问道:“请问,有模拟的机甲可以给我们体验一下吗?”   负责人刚刚已经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了,在听到慈生的声音之后,他立刻心头一动,赶忙道:“没问题小主人,您跟我来,这里有许多可以给Beta和Omega使用的模拟机甲。”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道:“小主人,先生提前就已经给您准备好了一辆最先进和适合您的机甲,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上去试一试。”   慈生点了点头,他不介意唐絮使用萧望勉给他准备的那个机甲,虽然唐絮瞪大眼睛拒绝了,但是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萧望勉给他准备的机甲是最精致而且适合身体比较虚弱的人的。   唐絮又没有经验,慈生并不吝啬。   负责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小主人还真的是……平易近人,他从来没有想过唐絮这个小Omega原来也能这么平等地相处。   唐絮真的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样,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还可以坐上这样一个惊人漂亮的机甲。   这个座椅显然是为了慈生量身定制的,慈生的身段比起他来要更好一点,他坐上去稍微有点没有那么贴合,但是也非常舒适了。   慈生站在下面看着他在模拟中“刀光剑影”。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只是看着,但是却感觉自己稍微有一点晕眩。   那机甲摇晃的频率并不是很快,但是慈生看得眼前一片花,感觉自己像是也亲自坐上去了。   在约莫十分钟之后,唐絮脸红扑扑地从机甲上下来了,他眼睛超级亮,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里面跳出来了!   他激动地下来,下意识地拉住了慈生的袖子,终于不再那么紧张,反而像是朋友之间的正常交谈一样,对他道:“天哪!这个模拟机甲真的很紧张很刺激,你快也去尝试一下吧——”   慈生不想要扫兴,而且他感觉自己如果不上去的话,唐絮多多少少会被说两句闲话。   故而,他点了点头,笑了一下,伸手接力,登上了机甲。   座椅跟他的身体非常贴合,他坐下来的时候感觉非常舒适。   挺好的。   模拟机甲的程序很简单,不需要真的开动,所以就算他没有学过也可以尝试一下实景开机甲的样子。   面对着唐絮紧张又激动的样子,慈生笑了一下,伸手尝试了一下。   开动的动作自然非常顺利。   他感觉一切都非常正常,直到自己努力操纵着机甲转个方向。   他感觉自己的眼前一花,手好像忽然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他抓住了驾驶机甲的方向盘,在短暂的眩晕之后他脸色煞白,感觉那股热流从后颈一直落到小腹,很快就带着胃右侧的地方一阵抽痛。   好疼……   慈生立刻按了一下旁边的按钮,在眨眼间,底下的那个负责人浑身的冷汗都要被吓出来了,他都破音了,吓得喊道:“快!来人,把机甲停下来!!”   话音刚落,那机甲非常人性化地停下来了,几乎没有多等两分钟,慈生就被唐絮和负责人两个人一同扶了下来。   负责人有一种马上就要昏倒过去的样子,慈生看到他这副模样,竟然也在难受中挤出了一点心思,对他轻笑了一下,勉强道:“……我没事的。”   “您快休息一下!!这个机甲怎么会让您这么难受啊!!”   唐絮的脸色顿时也白了,他扶着慈生,满脸纳闷地看向了那个机甲——刚刚他其实才乘坐过,按道理来说他觉得这个机甲超级厉害超级舒适,大概不会导致慈生这么难受。   慈生被扶着坐在旁边缓了一下。   眼前,远处是尚且还散发着银色光辉的机甲,在森严又光辉的练习区域中,看上去闪亮又模糊。   近处则是唐絮和负责人两个人带着慌张和胆战心惊的脸。   负责人疯狂又拼命地点着终端,似乎在不停地往上联系。   慈生感觉自己眼前模糊的症状稍微好了一些,旋即就是来自小腹的抽疼。   他模糊地说了一声抱歉,旋即控制不住地将脚提起来,整个人蜷缩在了凳子上。   纤细白净的两条胳膊紧紧抱着自己的腿,从肩膀到腿根都在颤抖,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唐絮的声音传入耳朵:   “您之前有没有生过什么病?我有经验,如果是胃病的话先用力气一点摁住那里,我、我去打一点热水——”   慈生勉强摇了摇头。   早上他的早饭虽然吃的有点糊弄,但是萧望勉一直养着他的胃,这些天基本上都没有什么难受的情况。   这次的世界他是个Beta,虽然身体有点弱,但是总比那些Omega好多了,对吧……   除非他现在疼的原因就是……   慈生的脸色在一瞬间完全失去了血色,他咬住了唇,缓缓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膝盖之中。   他感觉到了。   自己忽然嗅到了一股味道,他本来不该闻到的味道,因为这种味道本来是应该属于Omega身上的,而慈生自己在之前既没有味觉,又没办法闻到信息素的味道……   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普通的Beta,甚至还在疑惑,为什么这个世界会这么轻松,毕竟只是少了一个味觉而已,比起之前又看不见又听不见的状态,简直好了太多了。   但是现在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或许他其实不是个Beta,是个腺体已经被损坏的Omega呢?   什么因为beta所以才味觉消失,因果颠倒了……他是先腺体损坏,所以才变成了“beta”。   他开口问唐絮的声音稍微有一点颤抖:   “唐絮,你的信息素,是不是草莓味道的?”   唐絮愣怔了一下,没想到他忽然会说这句话,但是他说的显然是对的,唐絮赶忙道:“对!”   慈生倒吸了一口凉气,除了唐絮身上的草莓味,他还闻到了一股更浓烈的奶油味,这股味道不腻人,甚至非常香甜,跟草莓味混杂在一起,居然有点好闻。   那个负责人是一个Beta,身上不可能有信息素,所以这股奶油味道的来源,肯定是……   他自己。   他是个腺体残缺的omega……腺体残缺,可是萧望勉又很厉害……那、那他到底会不会怀宝宝啊。   不对,自己如果腺体残缺的话怎么会忽然难受呢?   难道是……   慈生感觉自己头更痛了。   唐絮将他抬了起来,他也感觉到了空气中的那股香甜的奶油味道,疑惑地抽了抽鼻子,有些震惊道:“这股信息素的味道……”   他的目光投向了慈生,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的鼻子。   负责人是个beta,现在还茫然未觉,只是对着慈生他们赶紧安抚道:“您放心,先生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先生这些天在跟深渊魔物较劲但是他还是……”   唐絮点了点头,但是又摇了摇头,脸色稍变,他扭过身子靠近了慈生,声音里带着点显而易见的关心和担忧:“……您这几天,有没有……”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忽然捕捉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信息素的味道。   脑海中忽然闪回了那天,慈生被萧望勉抱起来,那时候无意间散发在空气中的恐怖气味。   毫无疑问,慈生绝对是跟萧望勉在一起的,更毫无疑问,萧望勉的占有欲非常强烈,他的身上全部都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简直轻松就能知道那个Alpha对他看得有多么紧。   唐絮的脸色稍微有一点差劲,又好像有一点复杂。   他对着慈生,有些犹豫又有些颤抖道:   “先生,我感觉您可能是怀孕了。”   ——而且,或许是被硬生生爱出生殖腔的。   *   慈生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可靠的怀抱。   一开始稍微有一点冷,但是旋即就变得温暖了起来。   他像个受伤了的小猫一样团起自己,但是现在又被萧望勉给慢慢舒展开,坐在他的怀抱里,脚上鞋带已经凌乱的小皮鞋脱下来了。   他的脚尖冰凉,被萧望勉踹在怀中的时候终于暖和了一些。   他也渐渐好了些,微蹙着眉头,抱着萧望勉的脖颈。   在刚刚的迷蒙中,他好像有一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唐絮和负责人全部都站到了一旁,萧望勉帮他暖脚之后就把他抱了起来,很快打算带他回去。   萧望勉脸色微沉,他看上去心情稍微有一点不好,垂眸看着慈生的时候有些担忧,亲了一下他的眉心,温声道:“乖乖……”   慈生拉着他的衣领,小声道:“先回去。”   萧望勉自然没有异议。   他轻声问道:“乖乖,怎么了?告诉老公好不好?怎么会突然难受,今天早上有没有好好吃饭?”   “不是的!”慈生稍微有点纠结和抱怨,“不是吃饭的原因,唐絮说是……”   他们走到了悬浮车的面前。   慈生现在终于可以闻到,属于男人信息素的味道将他整个包裹了起来,是他非常熟悉的木香,甚至还能够闻到混杂了一点玫瑰的味道。   萧望勉走到这里,脚下的步子略微顿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慈生的错觉,他从萧望勉的眸中看到了一抹忽然划过的幽光,黑沉的眸中没有任何心虚的表情,只是正常的疑问。   萧望勉停在这里,淡声问道:“乖乖,不是吃饭的原因还能是什么?”   慈生略微蹙眉,他不好意思说。   而且他觉得怎么都不对劲……   可是,不说的话他也没有办法呀。   半晌,慈生才有些纠结犹豫地开口:“他说我是……怀、怀小宝宝……”   说完以后,慈生自己都一脸懵一脸不可置信的震惊,将自己的脑袋撞进了萧望勉的胸口,小声地“唔”了两声,有些头疼。   慈生听到萧望勉道:“可是我们乖乖是Beta呀,你不是说Beta没有办法怀小宝宝吗?我们乖宝之前还因为这个跟我生气,为什么今天就说怀小宝宝了?”   慈生现在想要把萧望勉打一顿,但是他又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委委屈屈地小声哼唧。   青涩又漂亮的青年——或许还是少年,精致的小脸看上去很委屈巴巴,纤长的睫毛尾沾了一点晨露一样的泪水,而他娇嫩鲜花一样的唇微咬着,被男人略微低下头吻了一下。   半晌,慈生小声道:“我、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好像忽然能闻到信息素的味道了,我好像不是真的Beta,是那种腺体坏掉的Omega……”   “噢……”萧望勉将他的乖宝抱上了车,唇边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乖宝,怎么这么可怜,明明自己还是我的小宝贝,就怀孕了?”   慈生捂住了自己的小腹,他可怜兮兮地低头看了过去。   打人抢车打脸都行,谁生过孩子?   慈生完全没有任何的经验,他听唐絮说那里可能存在一个小生命的时候,几乎人都傻了,虽然唐絮也说了自己可能判断错误,但是……   谁不害怕?   慈生难得,真真是难得,说话声音里带了一点点的哭腔,听上去很可怜又偏偏那么可爱,让人疯狂地想要过去疼爱他。   “我现在感觉好乱……我就算是omega,也是腺体残缺了,也不应该怀宝宝呀……”   “可是万一只是腺体残缺,并不影响我们宝宝的生殖腔……”   萧望勉冰凉又骨节分明,苍白的大手虚虚地落在慈生的小腹上。   “这里,乖宝被我灌满了呢?” 第95章 深渊凝视(7)   慈生的脸霎时间红了。   他的眼睛尚且还盈着盈润的光, 璀璨又动人。   他在萧望勉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但是也没有留下什么血痕,看上去就像小猫咬人一样。   而且还隔着一层衬衫, 萧望勉被咬了一口一点反应都没有, 只是这次没有忍住自己的轻笑,凑过来吻了一下他的眉心,旋即道:“乖乖, 跟我回家吧?”   慈生当然不会拒绝。   他是个大坏蛋而且是个大变态,也得慈生回家去教训一下!   而且回家去跟萧望勉打一架也总比在外面家暴要来的体面。   ……   悬浮车的速度很快, 几乎没多长时间就已经到了萧望勉的家门口。   慈生缩在萧望勉的怀里,又拍掉他放在自己肚子上面的手,黑润润的眼睛瞪他两眼。   旋即,他又闷闷不乐地低头,看了半天自己的小腹, 感觉自己有什么东西忘了,但是稍微有一点模糊, 没办法想起来。   自己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奇妙的经历,恐怕以后也肯定不会有这种机会。   有一件事情感觉很重要,感觉跟萧望勉有关,但是……   慈生的思绪被蓦然打断了。   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思考,慈生就被萧望勉整个抱起来, 直接上楼,打开了卧室中的灯。   刚刚的那股难受劲简直就好像是昙花一现一样,很快就压制了下去, 慈生现在感觉自己现在好多了。   或许是因为在萧望勉身边的缘故。   慈生害怕唐絮担心, 这会刚上床, 他就将终端拿了出来。   唐絮果然已经跟他发了许多的消息:   【刚刚】   “您还好吗?!我想您这样的情况可能真的很需要您Alpha的信息素, 如果可以的话您还是去比较安定而且气候宜人的地方先休息,因为养宝宝很重要,即使不是养宝宝,也得要好好检查一下身体。”   慈生呼出一口气,眸中稍微有点纠结。   他想起来被他忘掉的事情是什么了:萧望勉这么个把他捧在手心当成眼珠子来宠的人,今天却一点都没有说要带他过去检查,而且连检查仪都没有拿出来。   慈生按捺下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先是给唐絮回了消息,告诉他自己没事,马上就已经恢复了。   唐絮似乎这才松了口气,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他一大堆的事情才放心,似乎终于没有那么拘谨和担心。   慈生耐心地将消息看完了,旋即才将终端收起来,整个人在被子里打了个滚,眸看向了萧望勉,似乎有点纠结又犹豫的样子。   “我都不知道今天到底怎么了,感觉身上忽然就难受了,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   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推测到底对不对,自己到底是不是个腺体损伤的Omega,还是自己想错了。   这真的很重要!   慈生想到这里,感觉自己头疼得要命,抱住萧望勉的胳膊,最终还是撒娇道:“那你说我要不要做一个检查?还是说……”   萧望勉今天却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说是漫不经心,唇边略微带了些笑意,对着慈生淡声道:“乖乖,不用的,我们乖乖肯定不会生宝宝,对不对?”   “你是不是少了一点老公的信息素?”萧望勉亲昵地吻住了他的唇,垂下的眼睫早就已经遮住他眸的神色,“只要乖乖主动一点,马上就能好了……”   “你瞎说!”   之前就在这里瞎说,瞎说什么到时候要是有小宝宝了怎么办,结果现在有可能有了,他又这么过分。   “乖乖,我之前说过好多遍,我的乖宝能不能给我生个小宝宝,但是乖乖你都说不可以,”萧望勉的表情看上去竟然稍微有一点委屈,不知道他怎么这样,“乖宝今天早上不好好吃饭,应该要罚。”   虽然自己确实这么说过,而且自己强烈拒绝说自己是omega会生崽崽,也不愿意用检查仪……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突然变卦的意味。   但是他还是愤愤地锤了萧望勉一拳,就是感觉还有些什么事情被他刻意忽略了,而且自己还想不起来,这才是最气人的!   “……我是不想要生宝宝的呀,但是我就是听到唐絮说,我就稍微有一点……”   慈生终于有一点犹豫。   萧望勉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说他不会怀宝宝?可是唐絮说的很认真,慈生还是很相信他经验,也很相信自己的判断的。   萧望勉似乎是在为了迁就他让步他,自己之前确实是那么想的,但是现在叫“时过境迁”……   他总不好意思说萧望勉那些开玩笑的时候说的荤话都成真了,自己笃定自己有宝宝了,要去检查吧。   好烦哦……   其实他本来是想要生气的,但是在萧望勉带着点笑意的幽眸沉下来望着他的时候,又忽然感觉自己的脑海里面一片都是乱七八糟的,最终他出于本能,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在昏黄又温馨的灯光映照之下,黑色大床上衬衫微乱的青年脸蛋红扑扑的,看过来的时候稍微带着点水光,感觉很不好意思。   他慢慢地将自己蜷了起来,如果有毛茸茸的猫尾巴的话,现在大概也已经伸到了前面,一摇一晃地无聊摆动着。   慈生捂住了自己的小腹,不想要跟萧望勉计较了。   他小声地“哼”了一声,旋即有点纠结又带了一点撒娇意味:“老公……可不可以今天就不做了……”   他现在就好像是在保护自己的宝宝一样,身上散发着柔和万分的温暖光辉,几乎要让萧望勉的心疯狂跳动,感觉自己像是要被他活生生地甜死了。   青涩,尚且没有饱满成熟的青年看上去像是主动又像是推拒,像是即将要献祭给邪神的祭品,又像是即将被亵渎的神明。   他抿唇,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萧望勉勉强才按捺住想要无条件满足他一切的冲动,声音温柔又邪恶,带着诱惑人堕落的低语。   他的眸中似乎闪过了几分血色,看上去既是残忍又是高贵,无声无息之中让人跟着他的方向偏离航道和轨迹。   “乖宝,可是如果不做的话,你有可能继续难受下去——”萧望勉低声,“我们小宝不管是beta还是omega,都得要老公的信息素的,对不对?”   对不对?   慈生稍微有一点懵,他脑袋晕晕乎乎的,完全没有办法跟萧望勉辩驳,只能捂住自己的小肚子。   反正……那些事情慈生都不知道哦,他只知道,如果有宝宝的话,那是绝对、绝对不可以伤害到宝宝的。   萧望勉是个大坏蛋,没有办法,慈生感觉自己只能割地赔款。   慈生稍微有一点难为情,攥着萧望勉大衣的衣角,甜兮兮地撒娇:“不对,要信息素又不要你进来,你就给一点信息素就好了……老公。”   他伸出一根纤细葱白一样的食指,像是在谈条件一样:“那、那反正这几天都不行,要是没有的话以后再补起来,好不好?”   萧望勉的眸微沉,他略微靠近了慈生两步,将他困在了床和臂弯之内,有些似笑非笑,但是又像是不满意。   “乖宝……又赖账,赖账要给利息的。”   慈生听到萧望勉略微带着冰凉的喘息,旋即才闭上眼睛,微颤道:“……那就两次……”   萧望勉还是没有说话,冰凉的吐息像是蛇信,有一下没一下一样舔舐着他秀美又修长白净的脖颈。   像是没辙了,彻底自暴自弃,慈生只能小声哼唧道:“三次……不可以再多了!”   萧望勉终于轻笑了一声,低头轻吻了一下慈生的唇,哄道:“乖宝休息吧。”   慈生感觉自己的眼睛慢慢闭上了。   在他脸红扑扑地沉入黑甜的梦乡的同时,慈生并不知道自己的脑海中忽然冒出来一阵强烈的警报声。   那警报声在短促地响了几声之后,立刻又被噤声了,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外力正在控制它,让它没有办法提醒慈生。   慈生跟萧望勉在一起的时候就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一个系统。   他其实可以问一下系统自己这一世的身份,但是他在萧望勉数天有意的诱导之下,已经几乎将这件事情给忘掉了。   小一哑巴了半天,终于能从脑海中发出警报的时候,他又被萧望勉给噤声了。   小一急的跳脚,具象化的一个白团子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它就好像是恨铁不成钢的老母亲一样,喊得声嘶力竭:   “他骗你的!其实根本不会怀崽崽的呀,萧望勉真是心思歹毒——”   他倘若要是第一时间紧张起来说自己希望慈生生宝宝,肯定很容易让慈生真的信以为真。   那万一慈生知道真相了跟他生气怎么办?   明明就是他自己的信息素导致的。   邪祟的心思就是歹毒。   总是用一些暧昧或者诱惑的言语,不动声色地将人带进深渊。   小一生气地哼了两声,感觉自己要把这些天对萧望勉积攒的好印象全部都消除!消除!给他评一个大零蛋,让他等着哭去吧。   他正急的跺脚之际,却忽然感觉到一束冰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束目光非常平淡,但是也非常恐怖,完全是透过了慈生的身体,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小一。   小一顿时感觉自己白团子的身体好像渐渐僵硬了,像是被石化了,巨大的压力和恐怖的精神压制让它动都不敢动,最终只能缩在角落之中。   它把自己的嘴牢牢闭上了。几乎一个字都没敢说。   萧望勉幽深的黑眸落在了小一的身上。   半晌,他才露出了一个几乎嗜血的笑容,朝着小一比出了一个“嘘”的手势。   别说话。   否则……   把你杀了哦。   *   翌日清晨。   “乖乖,你知道最近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慈生刚从床上爬起来,他嗅到自己满身的奶油信息素的味道,跟萧望勉的混杂在一起,出去恐怕有一点引人注目。   他忧心忡忡看着外面,有些纠结自己要不要出去找唐絮的时候,就听到萧望勉这么说。   慈生摇了摇头,他还隐隐约约记得那天那个负责人说,萧望勉貌似是在那边跟深渊魔物斗争……   慈生奇道:“深渊魔物打过来了?”   不怪他觉得奇怪,按照萧望勉平常的习惯,他倘若不是个深渊魔物什么的反派,慈生还觉得奇怪呢。   慈生可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跟深渊魔物斗争。   萧望勉的脸上闪过了一些纵容又像是无奈的神情,轻柔地将慈生拉了过来,从底下将他抱了起来,旋即把他拉到了窗户的旁边,朝底下指了一下。   那里是僻静的小道,几乎没有什么人经过,林荫旁偶尔有一两个行人经过,树影摇晃。   表面上看起来至少是风平浪静的。   慈生这一次的世界多少有一点像是在划水了,这么些天他都没有主动去接触乔希斯等人,只是现在才听到萧望勉过来跟他说一些有关剧情和主角的消息和情报。   “深渊魔物和星盗是从帝国这里打去联邦的,所以联邦这些天很焦虑,”萧望勉淡声,“联邦以为帝国并不打算维持这个联盟,这些天吵得不可开交。”   显然非常真实,慈生完全可以理解——帝国和联邦之间的联盟本来就不甚紧密,都是为了对抗第三方星盗。现在星盗主动对帝国放水,任谁都会觉得帝国和星盗有了勾结。但是实际上这或许是星盗派遣深渊魔物的阴谋。   尽管如此,帝国也没有办法辩解。两相之间的矛盾实在是太深,就算在大难面前也一样。   不管边缘星系这边的局势和战况有多么焦灼,似乎都不是很会影响到拉格莱斯城中的那一派和平的景象。   慈生听到萧望勉继续道:“乔希斯和那位帝国的二皇子的结婚典礼将在半个月之内如期举行。乔希斯没有成功出来上到星际第一学校,唔,他在和二皇子谈恋爱?”   慈生略微蹙了一下眉。   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   万人迷甜宠文,助力主角一步到位跟最后的正宫谈恋爱了,甚至没有给正宫的头上戴一大片葱绿的帽子,好像没问题,但好像又问题很大。   慈生还在思考,他犹豫了片刻之后开口道:“乔希斯本人是什么看法呢?”   就像是他劝唐絮一样的,这些任务归根结底就是要满足主角自己的欲望和想法,帮助他们完成心愿。   他是成功帮助主角挡住了往偏远星系走的这一段剧情,没有让主角经历这一段磨难。   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对他好了,对吧?   萧望勉温声道:“我不知道他的想法,我跟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交集,这些消息都是我从手下那里打听到的。”   慈生“唔”了一声,感觉稍微有一点糟糕。   果然不该离主要的剧情这么远的,虽然深渊魔物这一块的消息也挺重要的,但是万一主角那边出了什么事故就完蛋了。   慈生本来是想要拦着萧望勉先别回去的,赫莱斯这家伙的狗命也苟延残喘了几天,这趟要是回去的话……   慈生完全预见得到那个惨烈的结果。   不过赫莱斯的命本来就该还给原主,慈生并没有心疼他什么。   萧望勉低头看了一眼慈生的神色。   慈生蹙眉思考了半天,唇间含着自己的指尖,看上去稍微有点纠结。   萧望勉于是温声道:“……乖乖,你要不要回拉格莱斯一趟?你顺便可以把唐絮也带回去,你不是说要给他安排学校?”   慈生在片刻的纠结之后果断地点了点头。   不能再在这里磨蹭了,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总得自己见到了才算数吧?   “可以。”慈生拉住了萧望勉的袖子,忽然稍微有一点眼巴巴的,“你……跟我一起过去吗?”   “当然。”   萧望勉点了点头,唇畔带上了一点宛如冰雪融化之后的笑意:“我会紧紧跟在乖乖的旁边的。”   不管用什么手段。   不是吗?   ……   慈生那天说想要回去的时候,甚至在终端上和乔希斯联系了一下。   尽管他的剧情内身份并不为众人看好,但是因为万人迷主角实在是太善良,所以乔希斯并没有拒绝跟慈生的交流。   “哦,你的交换活动这么快就结束了吗,我以为还要等好久才可以,既然这样的话,或许你刚刚好能够参加一下我的婚礼订婚宴,就在明天。我希望你能来,薇儿这些天甚至在跟我念叨你。”   乔希斯的话滴水不漏,看上去非常真诚而且可靠。   慈生则回复他:   “是的,感谢邀请,我会到的。”   乔薇儿不是讨厌他么,怎么会忽然开始念叨了。   慈生没把这个细节放在心上,他是打算去参与一下乔希斯的订婚宴的。   按照原来的故事线,这订婚宴可算是修罗场不断,各个高大英俊又多金的男人纷纷不满意于帝国二皇子能够娶到乔希斯这么个帝国之花,又是找他私下单挑,又是试图偷走新娘,总之,乱的很。   慈生清楚记得赫莱斯也参与了,只不过他的身份并不是特别高,而且人气也一般,就在前期算得上是个对二皇子的威胁,到后期基本上一文不值。   嗯,提到赫莱斯……   慈生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萧望勉。   萧望勉也将手中的那些资料和消息放了下来,纵容又宠溺地吻了一下慈生的鼻尖,缓声道:“怎么了乖宝?”   他们现在正在从这里回到拉格莱斯的飞船上。   这个飞船并不同于上次他们乘坐的那个,这个飞船非常舒适并且快捷——就好像,一个是头等舱的飞机,一个是硬座的绿皮火车。   两者的舒适度可谓云泥之别,可见一斑。   慈生捂住了自己的小腹,略微跟萧望勉拉开了一点距离,免得他一边吻又一边亲上了他的锁骨。   他旋即又把萧望勉的大手拉过来给他捂肚子。   像是那种知道自己怀孕之后警惕又担心的小兔兔,虽然他表面上没有渴求萧望勉的信息素,但他依旧在无声无息之中依赖着萧望勉。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哄道:“乖乖,怎么又要我捂又不让我亲啊……”   慈生黑润润的眸瞪了他一眼。   他们跟唐絮的位置并没有隔太远,虽然唐絮不仔细看的话肯定听不到,但是慈生还是稍微有点担心。   “嘘——”慈生看不见的毛茸茸小耳朵都要竖起来了,看上去非常紧张,“你不许说,你声音小一点……让唐絮听见了怎么办呀!”   萧望勉继续哄道:“乖乖,他听不到的。”   接下来的话被吞进了唇齿之间。   侧脸被萧望勉轻轻地托住了,略微滚动的喉结往下,是慈生略微解开了一颗的衣领。   慈生今天穿的是更加正式又更加精致的一套小礼服,他白净的小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妆容的修饰,就足够美到人惊心动魄;额前柔顺的黑发稍微修剪了一下,但是后面稍长的头发却并没有被修剪,萧望勉坏心眼地用很可爱的小奶油蛋糕发夹给他夹了一个小揪揪出来。   慈生此刻纤细又单薄的身上蕴着一种无法完全用言语描述出来的味道。   他既青涩柔软,像是尚且还散发着甜蜜香味的青苹果,又带着点算得上是生宝宝的母亲一样的成熟,又带上些葡萄涩香甜腻的汁水。   这两种滋味糅杂在一起,比起以往单纯的清纯和漂亮可爱,要更加使人沉沦。   慈生生气地在萧望勉的胸口上锤了两下,他气哼哼地将头扭了过去,旋即像是个小强盗一样对着萧望勉颐指气使、恃宠而骄:“你把大衣脱下来给我穿。”   萧望勉唇边尚且还留着奶油甜蜜的滋味,他要摘星星不会给月亮。   “给我的乖宝穿。”   慈生心安理得地将萧望勉脱下来的衣服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没办法,萧望勉的衣服上沾染着他信息素的味道,虽然并不是很多很浓烈,但是衣服足够宽大,能将他整个都裹住。   不知道为什么,慈生最近总想要拿萧望勉的衣服过来穿,有的时候都要把自己热到了,也拽着衣领边缘不松手。   萧望勉捏了一下他的鼻尖,温声道:“……买椟还珠?”   慈生假装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半晌之后将脑袋往外面凑了一下,透过化合玻璃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天上闪烁的星子流淌过去,慈生的目光从璀璨的天空往下落,看到了华灯初上、霓虹光影充斥着的街道。   拉格莱斯向来都是不夜城,灯光几乎永远不熄。   慈生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乔希斯的订婚宴要开始了。   他拉了一下萧望勉的袖子,本来想要从他身上跳下去,但是没想到萧望勉托着他的腰腿将他抱起来了,跟抱小宝宝一样哄他:“乖乖,下飞船了。”   慈生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萧望勉抱下去了,还不忘提醒一下唐絮,让他先去家中暂住一下。   吸血鬼弟弟实在有点令人恶心,唐絮也低下了头,有些感动又有些难受。   他在后面,目送着慈生和萧望勉离开。   慈生身上套着萧望勉的大衣,因为萧望勉的衣服太大,把他人衬得很小一只,看上去软乎乎又可可爱爱的;萧望勉则高挑颀长又气场十足,简直绝配。   两个人下了飞船,直接上了那个来接他们的悬浮车。   明明为了低调,乘坐的跟别人是很相似的那种悬浮车,但是他们两个人上去的时候,却好像将这悬浮车都衬得昂贵了起来。   ……   不过,外形上来看,这种悬浮车太普通;慈生和萧望勉两个人在里面,车停外面的时候,遭到了不少白眼。   毕竟是在乔希斯订婚宴这种重要的场合,他们两这个暂时借用的悬浮车看上去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两个人下车,简单地浏览了一圈外面的情况。   慈生旋即就看到了乔希斯给他发的消息,提醒他订婚宴马上就要开始,让他别忘记了。   慈生给乔希斯发了个没问题的表情。   他轻松地牵着萧望勉的手,还没有来得及走进去,就忽然在旁边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被簇拥在一堆人之中,旁边有人挡着他,不时发出几声尖叫,像是那种被粉丝追的明星。   那人看上去倒是挺高的,放在人群之中也能算是一个七八分的帅哥,身上穿着的似乎是某一个品牌的高定,头发用发胶梳到了后面,脸上甚至还戴了墨镜,脸色很冷,看上去心情不佳。   但是因为他本身气质的原因,慈生可一点都没有从他身上看出来什么帅气,他不仅仅是有一点觊觎别人妻子的猥琐,还有一点故作清高的傲气,有点令人生理性不适。   慈生略微疑惑地眨了眨眼,旋即将他与脑中的某个人的照片给联系起来了。   ——靠,这不就是赫莱斯吗?   慈生略微摇了一下萧望勉的手,下意识地朝那边点了一下头。   萧望勉的神色未变,他看上去泰然自若,只有手略微动了一下。   还好……萧望勉还是懂事了,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就做出刀人这种事情了。   慈生心中意外滑过了几分“欣慰”。   他不打算在门口跟赫莱斯产生什么交集,甚至不是很想要他将自己认出来,所以打算跟萧望勉等他进去之后再低调一点地进去。   萧望勉略在慈生看不到的角度看了一眼在门口“散发魅力”的那位赫莱斯,唇畔竟然缓缓挑起了一抹堪称残忍和冰冷的笑容。   他敛眸。   慈生停在原地,不招惹别人,但是架不住有人来招惹他。   赫莱斯将自己的墨镜从鼻梁上稍微往下滑了一点,用稍有些皱纹的眼比了一个很油腻的挤眉弄眼的表情。   他似乎是在跟自己的粉丝打招呼,略微扭头打量众人的时候,忽然注意到在人群中有格格不入的两个人。   赫莱斯一开始完全没有认出来,他注意到那个高挑的男人简直离谱,周身的气质有点沉郁吓人,非常苍白又过人俊美。   他身边半拥着一个漂亮的青年,那青年看上去又青涩又诱人,一时间能够让人看花了眼。   ……简直比那位帝国之花乔希斯还要来的精致,如果说乔希斯是帝国之花,那么他简直就是帝国之玫瑰,更精致更动人。   赫莱斯僵在原地沉思了片刻,感觉那个漂亮的青年非常地眼熟。   他看青年的时候,忽然被旁边男人的眼神威慑到了。   那男人的眼神幽深又冰冷,对视的时候,赫莱斯产生了一种被恐怖的捕食者盯上的错觉。   他略微蹙眉,在两三秒之后终于灵光一现,他瞳孔骤缩,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这个青年他分明就认识,虽然长相和气质并不完全一样,但是这青年难道不是乔慈生吗?!   乔慈生怎么长成这样了?!倘若他一开始见到乔慈生的时候他就长成这样,他犯得着去PUA慈生,利用慈生去跟乔希斯见面套近乎吗?!!   不对不对,这乔慈生怎么忽然跟一个男人在一块了?   一想到当初自己的舔狗忽然就和别人在一起了——他尽管对慈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情,但是心中还是有几分不舒服。更何况慈生现在突然变得这么漂亮和动人……   这男人是谁啊,似乎从来就没有在帝国拉格莱斯的小圈子里看过他,要么他没有什么实权,要么就是来自联邦的——   赫莱斯眼眸一转,忽然发现,他们两个坐的车竟然是最普通的悬浮车!根本就没有什么先进的科技和品牌!   赫莱斯刚刚才产生被萧望勉压下去的自卑感顿时飞走了,他感觉自己立刻就骄傲起来。   慈生远远就看到赫莱斯的脸上闪过了各种表情,一会脸上是铁青色一会又变成了骄傲自得的样子。   很快,赫莱斯就从门口往慈生这里走。   慈生略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萧望勉。   忍住,忍住。不然犯法。   萧望勉竟然也没有立刻就生气,脸上神情自然,拉着慈生淡定地站在原地。   三两步,赫莱斯走到了他们的身旁。   他似乎一点都不注意他那边的粉丝了,或者说,故意在他们面前展示一下。他将自己的墨镜再次推了上去,很没有礼貌,但是他就是故意的。   “你是慈生?”赫莱斯的声音特意压沉了,有些像是气泡音。   “小慈,好久不见。哥哥这些天很想念你,不知道你怎么就将我的联系方式删除了?或许你是不好意思或者害怕担心见到我?”   还敢自称哥哥。   慈生不由自主蹙眉,身上的奶油味信息素被他完完全全地收敛了起来,是一个抵御和防备的状态。   怀里的小宝宝都听不得这些。   “你不是已经去那里做交换体验一下生活了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如果这项工作不适合你做,你其实可以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而不是浪费大家对你的期待。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我这样包容你的。”   ……又开始PUA了!   慈生稍微有点头疼,倒不是因为被PUA,而是因为……从刚刚开始,他就在害怕萧望勉忽然发怒。   所幸,萧望勉除了神色更加冰冷了几分,现在还牵着他的手好好地没有动弹。   慈生摇了摇头,缓声道:“……不好意思,我跟你不熟。”   婉拒了哈。   赫莱斯听到他的声音,愈发笃定他其实根本就是那个之前他都瞧不上的舔狗,怎么都没想到他现在还装出来了这么一副跟自己不熟,甚至还有一点瞧不上自己的样子!   赫莱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他被自己的舔狗瞧不起了?!心中不可避免产生了一点生气的情绪,但是上下对着慈生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什么攻击的点,他眼珠一转,打算将这个矛盾转到另外一个点上。   他对着萧望勉上下看了一眼。   在这种场合,萧望勉的身上竟然连一个外套大衣都没有,大衣还在旁边的慈生身上,感觉也像是个舔狗,而且不懂什么礼仪——这下,他把他是从联邦来的这个可能性也划掉了,百分之百是什么乡下来的土包子!   赫莱斯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我看到你似乎身边多了一个新的同伴?其实感情不需要将就,我可以看穿你坚强背后的伪装,或许有的时候找一个人来冒充你的恋人并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你觉得呢?”   萧望勉淡然如同雪山之巅的一捧新雪,微怀拥着慈生的时候,两个人的气质都非常凛然不可侵犯,完全没有将赫莱斯的长篇大论听进耳朵里一样。   慈生听到赫莱斯说的话,都觉得他实在是又普通又自信,怎么都想不到他能够说出这种话。   “不,我很爱他,他是我的丈夫。”   慈生这句话倒是真心的,声音很轻柔很软糯,轻而易举将赫莱斯的不服输的心思勾起来了。   周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家都知道这是乔希斯——帝国之花的订婚宴,他们都期待非常,在门口发生的事情自然也不能错过。   有不少人将耳朵竖了起来,纷纷在看这场有些热闹的好戏。   赫莱斯有一点恼羞成怒了,也没有办法保持风度,稍微有点大声地对着萧望勉吼道:   “是么?这么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你确定他是你的丈夫?你这么贪图富贵,你能看得上他?这么穷酸的话,不要来侮辱希斯的订婚宴会!” 第96章 深渊凝视(8)   乡下来的穷小子……   如果这么穷酸的话就不要来侮辱乔希斯的订婚宴……   这几句话明明分开来都听得懂, 怎么连在一起慈生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呢?   慈生因为觉得过于离谱所以站在原地愣了片刻,也没有立刻就跟赫莱斯辩驳,只是拉着萧望勉的手站在原地。   萧望勉浑身向来都是冰凉的, 不过慈生如果碰他的话, 他也会像是能够控制的人形空调一样,捂着慈生。   他现在的手心就暖洋洋的,慈生略微眯了一下眼睛, 像是小猫打哈欠一样,有点舒服。   你骂归你骂, 我自岿然不动。   要不是因为萧望勉今天懂事,恐怕都不会给你谩骂的机会。   赫莱斯铁青着脸,沉默着等待着慈生的回复。   慈生则安静的站在原地,仿佛他完全不存在一样。   周遭的人止不住地开始窃窃私语。   赫莱斯为什么会忽然站到门口跟两个看上去很面生的人大肆交谈,似乎还是一副很瞧不起他们的样子?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   “哎……你觉得他们是什么身份?我从来没有看过他们, 难道说真的是什么乡下来的穷小子?”   “……不一定吧,你看他们两个人的气质就知道他们两个肯定不简单啊, 你可别被赫莱斯带沟里去了。”   “气质不简单有什么用,家里没几分背景,我可不觉得他能跟赫莱斯大人抗衡,我支持赫莱斯大人!”   小声的絮絮叨叨被众人给暂且按捺下去了,赫莱斯显然听到了他们的话, 现在有几分心浮气躁,看到慈生不回复他,他更难受了:“行, 总之, 外表的气质都是装出来的, 我认为你们两个没有内涵的人也不配跟我说话, 今天来参加这个订婚宴还要看到你们属实是算我倒霉。”   “我曾经对你那么关照那么好,你什么时候能把你亏欠的东西还给我?我想你的良心恐怕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安!”   他这句话说的简直就是倒打一耙,毕竟他还是有一点支持者在外面的,他没有办法说的太绝对。   那些支持者们果然一片哗然,似乎在替赫莱斯鄙视慈生他们。   那个刚刚说要支持赫莱斯的小粉丝顿时义愤填膺起来:“嘿,听到没,我就说!赫莱斯说他们两个家伙没有内涵,他们究竟之前做了什么事情,谁能够查到,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啧,没想到这样的人能进帝国之花的订婚宴,我却进不去,好吧我现在也开始和赫莱斯一样讨厌他们了。”   “哦,等着吧,乔希斯肯定不会站在他那边的,等会赫莱斯跟乔希斯说完,他们这两个家伙肯定要被赶出去。”   那些声音都很支持赫莱斯,毕竟他平常在星网上面营造的形象实在是太好太精致了,人设很好,导致大家都站在他的那一边。   赫莱斯都听到了,他的眼中就闪过了一抹讥讽,唇角的笑容看上去油腻万分,写满了邪魅。   他准备扭头进宴会厅,还没有忘记扭头靠近慈生和萧望勉。   在他们的耳边,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特意伪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对萧望勉道:   “原来,你还有捡别人破鞋的爱好。”   ……靠!   慈生跟萧望勉靠的很近,自然全部都听到了,他都忍不住略微后退了一步,圆润又水汪汪的黑眸中含着一点担忧和震惊。   骂就骂吧,非得要逮着这个点来骂,赫莱斯怕不是找死!!   慈生赶忙安抚地抱住了萧望勉的胳膊,感觉到他在刚刚长时间的沉默和平静之后终于有要爆发的趋势,小心翼翼地蹭了一下。   就像是被小猫用毛茸茸的脑袋和耳朵蹭了蹭手腕,就算现在想要提抢去把人给崩了,萧望勉也得要暂且忍一下。   目视着赫莱斯微笑着跟门口的人打过招呼,非常自信骄傲地走了进去,慈生才动了动都有些站累了的纤细小腿,将苍白的小脸缩在暖和的衣领里,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萧望勉,有点撒娇的意味:   “我们走吧?”   萧望勉垂眸,他眸中毫无生机冰凉的杀意才刚刚消失,现在望过来的时候才刚刚缓过来。   他淡声道:“……好,乖宝。”   在这一段通往门口的路上,他们两个人显然遭受了不少的白眼,虽然也有人在因为他们过于精致清俊的外表而沉迷,但是更多人还是扒高踩低,有点羡慕嫉妒恨他们的容貌,却又瞧不起他们“穷酸”的外表。   铺满了鲜花和香水的红毯不是很长,没有一会就走到了尽头。   那里刚刚接待赫莱斯的人毫无意外地冲他们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但是在看到乔希斯给慈生发的信息之后,他又不得不放人,最终只能从鼻孔出气,冲着里面随意地点了点头。   慈生没有多在意,甚至他还好脾气地笑了笑。   一进这个宴会厅的大门,顿时就觉得不一样了:周遭有不少鲜花和新鲜科技打造出来的梦幻场景,倘若要是放出去,恐怕能够让那一大帮子想要结婚的人看着眼红。   而且这可是帝国二皇子和帝国之花的订婚宴!好几张十几米长的精致餐桌上面铺着蕾丝边的桌布,上面摆满了一些精致的餐点;中间则是很像T台的装饰,铺满了鲜花,是让新人举行仪式的地方。另外一边则还有一些休闲又漂亮的其他东西,甚至还有一块地方是专门留给他们摆放一些礼物的,非常显目又非常精致。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T台是会被撤下来的,后面有两个精致的王座。   ——帝国二皇子的订婚宴,倘若皇帝重视的话,他是会过来的。   慈生进来之后,就随意地找了一个不显目的位置坐了下来。   毕竟乔希斯才是主角,他们得看乔希斯订婚,现在主角还没有出现,他们并不打算出什么风头。   这里的小餐点虽然看上去都挺精致的,但是实际上没有什么人会吃,毕竟大家都是装模作样拿来一杯香槟碰杯,是来觥筹交错谈合作的。   慈生觉得他们好浪费,不过这些东西也不适合他吃。   他又想着自己的“小宝宝”,于是就只能有点困倦又有一点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猫咪蜷在主人怀里肆无忌惮撒娇一样打盹。   不过……   之前在门口就已经见到过赫莱斯了,慈生感觉今天好像就摆脱 不了他一样,像是黏在鞋子上的破口香糖一样,令人恶心又令人难受。   这会赫莱斯是侧对着他们的,似乎还在跟一个男人聊天,脸上露出了得体又礼貌的笑容,看上去很装。   他的余光显然注意到了在角落中安静坐着的慈生和萧望勉。   于是,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夸张起来,似乎谈到了什么遗憾又令人生气的事情,他对面的人有点愤怒地顺着他的目光扭过头来。   尚且还捂住自己小腹的慈生略微怔了一下,湿漉漉的眼睛里眨出了一缕疑惑。   旋即,他有了点“恍然大悟”一般的神情。   ——这不是乔父吗?!   在乔家带头孤立慈生,示意众人都不要给他好日子过的罪魁祸首,还对他骂骂咧咧,连带着原主的母亲都一起谩骂。   乔父和赫莱斯在一起可谓是臭味相投、沆瀣一气。   赫莱斯的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跟在愤怒的乔父身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慈生那天让萧望勉去查得有关原主母亲的事情还是只有一点头绪,没有完整的真相,但是他至少知道,这个乔父绝对没有办法独善其身,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乔父从远处走了过来,动静还是很大的,轻而易举地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当场的人都自诩权贵,不过乔父的身份也很高,他们不好意思直接看笑话,只能用余光窥探这里的场景。   “砰”一声,乔父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放在了一边,语气中带着点愤怒和不可置信:“慈生?你不是原本应该在边缘星系的吗,你提前回来了?谁给你的资格,那里的负责人为什么完全没有跟我们沟通?你知道吗,要是惹怒了皇帝陛下,你就死定了!”   呵。   慈生已经身临其境地替原主觉得难受了,他明明看上去青涩又诱人,非常动人,但是此刻神色冷淡。   依靠在萧望勉的怀中,没有起身的样子。   慈生听到了乔父继续的指责。   他这次又是将指指点点的手挪到了萧望勉的面前。   乔父先是被萧望勉俊美又强大压迫的Alpha气场和外表给吓了一跳,旋即又在心中安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号人物,旋即开口:   “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野小子?他有什么身家,怎么混进来的?我当时让你嫁给威廉斯家的人——他不就是年纪大了你三十岁么?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要孩子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了三十岁的老头,还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是为孩子找了一个很好的归宿,但凡脑子里没水都想不出来说这种话。   慈生还没有来得及替原主驳斥他,就听到了赫莱斯在旁边假意劝解的话:“伯父,您别真的跟他生气,我们也知道小慈他本身就不太高兴,您这样一说,他要是直接离家出走不回来了怎么办呀。”   赫莱斯的拱火显然让乔父更加生气了,他没忍住直接上来道:“我就知道,你出来就是给我丢脸的,赶紧给我回去,回去!”   慈生和萧望勉两个人的气质实在是太好,站在乔父面前的时候,并不像是畏畏缩缩或者低人一头,反而像是在看跳梁小丑一样。   几个人之间的气氛沉默又紧张,仿佛碰到点火星子就会炸起来。   周围原本那些看热闹的权贵有一点蠢蠢欲动,有些人是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气质太佳,想要上去解围,而有些人则更是想要凑热闹,远远就喊了一声:“二皇子他们来了!”   乔父果然愣了一下。   在未来的儿婿面前,无论如何乔父都得要保持一点体面的形象,他立刻就将嘴闭上了,朝着二皇子和乔希斯来的方向挺直了身子,似乎在等着跟他们说话。   远远看过去,乔希斯和二皇子简直就是一对璧人。   乔希斯今天穿着的是一套简单又不失心机的白色西服,那西服看上去精致非常,无形之中将他的身材衬托出来;而他旁边的二皇子则穿着一套与他陪衬的黑色西服,他看上去比赫莱斯要英俊许多,气质也更加冷峻,走过来的时候一言不发。   他们的身后跟着乔薇儿,她的手中拿着两束捧花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乍然抬起头看到慈生的时候还有点震惊。   她是第一个打破沉默气氛的:   “乔慈生?你来了?”   她的语气比起乔父来说简直好太多,比起阴阳怪气和嘲讽,更像是纯粹的疑惑,甚至里面掺了些许的惊喜。   慈生听到之后也礼貌又温和地点了点头,跟乔薇儿两个人之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不觉消弭了些许。   旋即,他扭头看向了乔希斯,微笑道:“祝你订婚快乐。”   乔希斯的脸上神色略微变换了一下,他原本无懈可击的笑容忽然出现了一点的裂痕,看向慈生和萧望勉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抹复杂的神情,旋即他清了清嗓子,也回道:“谢谢。”   说完谢谢,乔希斯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在旁边看了片刻,已经怒火中烧的乔父。   他眉心不动声色地微蹙,朝旁边的二皇子示意了一下,随后两个人一同喊道:“父亲。”   二皇子开口喊得这一声终于让乔父高兴了片刻,旋即他将赞许的目光落在了二皇子的身上,赶忙道:“殿下真的是一表人才,今天这身打扮真的太适合你们两个人,为父看到也真是欣慰万分,你们两个的订婚宴一定要好办,大办,特办!”   乔希斯扯了扯唇角,他看上去有一点无奈:“……不必了,父亲,”   “不必?为什么不必,你们两个的身份那么尊贵,一位是二皇子殿下,一位又是我亲爱的儿子,怎么不值得好好操办的一场婚礼呢?”乔父简直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他看上去红光满面,跟刚刚对着慈生他们指责的样子简直就是判若两人,“你说是不是,赫莱斯?”   赫莱斯觊觎乔希斯觊觎得眼睛都快红了。   他跟二皇子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中即将磨出激烈的火星子出来,他停顿了片刻,旋即咬牙道:“对,当然应该要大办——而且应该提高邀请宾客的质量,有些浑水摸鱼的人就不应该进来。”   他这句话显然意有所指,对着目前唯一一个看上去“名不正言不顺”的慈生重重一击!   他的目的显然成功了,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慈生和站在他身后的萧望勉身上。   一下子,大家关注的重点全部都变了,就连乔薇儿都忍不住道:“……乔慈生,你背后的是谁呀?”   前面的青年漂亮又精致纤细,看上去璀璨夺目,后面的男人不遑多让,只是要更气场强大,一看就是一位Alpha。   他们两个人看上去非常般配。   二皇子保持沉默,乔希斯似乎本来想要开口的,但是暂且先被二皇子给按住了。   乔希斯惊讶地扭头看了二皇子一眼,却看到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于是,众人便听到慈生淡然又温和坚定的话:   “这位是我爱人。”   “爱人?!”   失声的惊叫有些失态,但是没有人敢责怪乔薇儿,毕竟剩下的人也都觉得很吃惊,赫莱斯则是惊讶于他竟然敢这样正大光明地在乔父面前说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就是他爱人。   他果断拱火,扬起声调道:“你难道不是去边缘星系慰问体验民生么?怎么提前回来,甚至还带了一个爱人?!”   看热闹的人一片哗然,一下子就让乔父丢了脸。   乔父恨恨地剜了赫莱斯一眼,听到赫莱斯大声的辩驳,心中顿时一阵鬼火冒——他也忘了二皇子在场了,直接就开口道:   “你别在这里跟我丢人现眼了,你哥哥嫁给二皇子,你呢?你要跟这个只有空空皮囊的男人一起共度余生?一点都不能够为家族做贡献,我真是……”   他的声音并没有完全压下去,所以不仅他们几个人听到了,周边有些人也听见了,竟然发出了“嗤嗤”的笑声,一时间不知道是在嘲笑乔父的不分场合,还是在嘲笑他的儿子嫁给了一个从来没有在上层出现过的穷小子。   乔薇儿听到了乔父的话,一时间竟然有一些受不了了,她开口劝阻道:“叔叔,今天是乔希斯哥哥的订婚宴,您就别怪乔慈生了,在外面也有点不太好——”   乔父扭头就瞪了乔薇儿一眼。   乔薇儿登时吓得不敢吱声了,那天她被乔父信息素压制,心中尚且还有一点阴影,也是因为那件事情,她对慈生还有了一些改观。   乔薇儿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乔希斯的衣角,而乔希斯自然也适时开口了:   “父亲,请您不要这样说——”   乔父终于忍不住了,他吼道:“你们一个两个的全都胳膊肘往外拐对吧?我怎么教育你们的你们全都忘光了?我就说了他是我儿子,我要他嫁给那老头他就该嫁,不然他就是不孝顺!!”   “不孝顺?”   这回是慈生开口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很温和,并不是很大,也并没有像乔父一样气的脸红脖子粗。   他温声,但是却不卑不亢:   “你要我怎么孝顺?是勤勤恳恳做牛做马给你当十九年的受气包不够孝顺,被侮辱被打骂不还手不够孝顺,还是要被你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不够孝顺?”   这句话,他不是为了自己说的,而是为了原主。   原主来过这世界一趟,可是他再也不会来了。   慈生温声道:“你根本不配任何孝顺,你不配作为父亲。”   乔父险些两眼一抹黑昏过去,但是他被气的硬生生咳了几声,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旋即就借着旁边的赫莱斯的身子勉强站直了,扫视了一眼四周的人,有些狠狠道:   “你个不孝顺的……你们、你们一个个都……”   萧望勉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慈生的身后,无声无息地给他拥抱。   慈生淡淡地看了乔父一眼,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拉着萧望勉的袖子。   乔薇儿和乔希斯两个人略微怔了片刻,他们没想到慈生竟然也能够这么利落又口齿伶俐地跟他辩驳了。   场面一时间稍微有一点混乱,乔父是最特殊的,他几乎逮着众人一个个全部都指责了一遍。   乔希斯和乔薇儿有些想要帮助慈生,但是碍于身份,没有办法直接了当地拦住乔父。   二皇子保持中立,那群看热闹的家伙则是纯纯的墙头草。墙头草们一会觉得乔父说的对,一会又觉得慈生有道理,两边倒,简直不亦乐乎。   慈生淡声道:“我完全可以断绝关系,如果你指的孝顺是要我嫁给那个大我三十岁的那个人的话。”   乔父气得差点昏过去了,他伸出了一只手,高高扬起,似乎要落在慈生的脸上。   那只手被轻松地拦截在了空中。   萧望勉忽然轻笑了一声。   他垂眸,与抬头的慈生对上了双眸,他略微垂下的纤长睫羽微颤,幽深的眸中带着些许的笑意。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凝滞住了,众人的目光在萧望勉开口之后都定在了原地。   慈生听到了萧望勉的声音,这还是他们进入这个宴会厅之后第一次开口。   萧望勉温声道:   “宝宝,看那边。”   他目光的方向是原来二皇子他们走过来的位置,那里现在空空如也,并没有任何人。   众人俱是一怔,顺着他们的目光一同往那边看。   在屏息凝神注视了片刻之后,等到乔父他们都在怀疑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忽然门就被推开了。   从里面缓缓走来了一道人影,被掩盖在门口保安的身后。   下一刻,众人呼唤的声音传了过来——   “陛下!”   顿时,一片犹如潮水一般的欢呼涌了起来,还有一些带着崇敬的声音也渐渐涌上来。   那位陛下真的来了!!   乔希斯似乎是略微怔了一下,旋即他扭头看着二皇子,神色中透露出了几分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赶忙也道:“见过陛下。”   二皇子也自然道:“父亲。”   皇帝身上穿着的衣服非常精致非常昂贵,他披着红色的披风,脸上稍微有一点皱纹,胡子花白,但是不影响他的精神矍铄。   他朗声笑道:“诸位晚好,不必行礼,今日只是我儿与小乔订婚之宴,诸位只要当这是一场普通的家宴便可以。”   “是、是是……”乔父脸色稍微变了一下,他对着皇帝立刻就点头哈腰起来。   虽然他是“良弓”“走狗”,但是他确实蠢得够可以,在皇帝的面前表现出一种愚忠的样子,并不敢表现出任何想要违抗的样子。   皇帝三两步大步走了过来,原本他是想要拍一拍乔父的肩膀,表现出自己一副爽朗毫无心机的样子,但是转头,他发现了萧望勉。   几乎是立刻,他弓下了身子。   ——弓下了身子?!   目瞪口呆。   二皇子显然是知道一点点内容的,但是怎么着他都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脸上完好的面具渐渐崩裂,很震惊地拉住了乔希斯的胳膊。   乔希斯也震惊了,他后退了两步,又和乔薇儿撞到了一起,两个人面面相觑,脸上流露的全然是不可置信。   而乔父和赫莱斯就更不必说了。   他们的脸色一瞬间从红光满面变成了苍白铁青,看上去非常狼狈,眼睛死死定在了弓下身子,给萧望勉鞠躬的皇帝身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这个穷小子怎么会让、让皇帝陛下给他鞠躬?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这恐怕!帝国的皇帝就算放去联邦的领导层也都是平起平坐甚至要高一层的,就算是曾经什么寓言故事中都不如眼前一幕给他们的震惊。   ——不可能啊!!   慈生也是这样觉得的。   慈生的眼睛也瞪得圆溜溜的。   他黑润润的眸中带着一点微不可见的震惊,配上他的小揪揪,那份葡萄诱人的成熟暂且搁置到了一旁,有一点可爱到几乎让人心萌化的气质。   他捂着自己的小腹,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萧望勉看到他笨笨的小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从背后拥着他,几乎是让他整个不被任何人窥视的姿态。   慈生靠在萧望勉的身边,眸中有一点傻乎乎的。   而皇帝就这么认真地鞠了一会躬,在萧望勉说起来之前,他都没有任何想要起来的样子。   皇帝身后的那群家伙,那一帮子墙头草们都要看懵逼了。   谁说的穷小子?   谁说的穷酸,没实力,要逼人家小情侣分开,要人家老婆嫁给一个大三十岁的老头?!   “陛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是啊陛下,您、您、您快起身吧!!”   有几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吵嚷了几句,萧望勉听到之后还是无甚举动,在发觉慈生碰了碰他手指的时候才动,开口,声音冷淡:   “不必鞠躬。”   别人无论说什么,皇帝全部都无动于衷,在萧望勉说出这一句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一样,慢慢直起了身子。   这下,一开始想要问他亲家公的话都忘了,皇帝的脸上显然多了一点算得上是“谄媚”的讨好,对着萧望勉道:“先生,您怎么从那边过来了?您深渊那边的事情……”   萧望勉淡声道:“除了那些被人盗走的部分实验体之外,已经全部都控制好了。”   慈生眸中的震惊完全没有消失,他感觉自己稍微有点迷茫,但是旋即心念电转之间他就明白了。   恨不得时时刻刻、二十四小时都要将慈生捆在他身旁的萧望勉,竟然有一天也会变。偶尔隔几天会离奇地消失一段时间,告诉他有事情去做。   慈生虽然从来都没有问过是什么事情,但是他还是稍微有一点好奇的,如今便可以轻松地将两件事情连在一起了。   只不过,实验体又是什么东西?   ……萧望勉这是在当什么超级英雄呐?白天上班晚上还要打怪的!   皇帝显然松了一口气,他的脸上顿时轻松了不少,也不避讳着在场众人,面色稍微有一点凝重:“真希望能找出那个将实验品偷走的家伙。不过……”   “今天咱们不讨论这些了,您今天大驾光临,简直就让寒舍蓬荜生辉,”皇帝的话说的慷慨激昂,激动万分,“您这里请,您往上坐——”   皇帝已经扭头转身,伸手指引着他往前面走了,但是他发现自己忽然被后面的人喊了一声“陛下”。   皇帝似乎没想到忽然有人喊他,他疑惑地扭过了头,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喊他的人是乔父。   对乔父,他心中有几分计量,到现在之所以能忍下他有些时候有些愚蠢的行为和行动,是因为最近的一些事情必须得有人去帮忙,倘若要是没有人动手,恐怕他一个人也独木难支。   唯一的要求就是,他可别惹到皇帝最崇敬的这尊大佛。   “怎么了?”皇帝挑眉,看向他的时候有些疑惑,旋即又变成了恍然大悟,“哦,你肯定也想要知道我怎么认识先生的,对吧?”   刚刚围观了全程的众人全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是怎么着都没有想到,事情还有这种反转的。   赫莱斯沉默地站在乔父的身后。   而乔父现在更是脸色铁青,偏偏他还得要挤出一个笑容出来,他的声音稍微有一些颤抖。在措辞了半天之后,他僵硬地问道:“是,是的,我想知道陛下您是怎么和他认识的?似乎……我从来没有在咱们拉克莱斯见过这位先生。我也从来没有在联邦之中听闻他的姓名……”   “哦——”   皇帝刚巧要找一个机会来跟大家介绍一下萧望勉,此刻刚好找到了契机,赶忙朗声道:   “我和先生的认识非常巧合——先生简直就是咱们帝国的救星。以一己之力逼退了众多深渊魔物的进攻,甚至多次救我于水火之中。   他虽然仍在边缘星系,但是却可以快速穿梭来往在两地之内——简直就是神人!帮助我帝国夺下了多次战役的胜利,简直就是天神下凡!”   慈生整个人被萧望勉笼在怀中,气哼哼地锤了他一拳。   萧望勉则轻笑了一声,宠溺地吻了一下他的鬓角。   乔父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晕倒过去了。   老天爷告诉他他都做了些什么!倘若要是、要是让皇帝发现了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他就完了,全完了!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萧望勉和慈生两个人不会忽然想到他。只会在皇帝的陪伴之下,一起往那边的王座上走。他略微后退了两步,努力将自己的身体藏在众人的身后。   这一举动让周围不少看热闹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有些鄙夷的神色。   皇帝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僵硬的神色和苍白的脸,对他这副模样,心中又是有些不耐烦又是有些疑问,语气稍微有点粗鲁地问道:“爱卿,你怎么了?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就先下去吧——不过你要记得,先和先生打完招呼,再下去。”   乔父后退了两步,不小心撞到了赫莱斯的身上。   赫莱斯与他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中同时显露出了悲哀的神色。   “打招呼就不必了,先让赫莱斯和他两个人给我的爱人道个歉,如何?”   萧望勉淡声道。   他轻柔揉了揉慈生的耳垂,温柔又纵容,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不容置喙。   “——道歉?!”   “道歉?!”   这几声道歉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来的,只不过前面一声有些震惊的属于皇帝,皇帝怎么着都没有想到这两个家伙居然会惹得先生不高兴!   他心里一阵悚然,又旋即染上了怒火。他完全是知道的,先生从来没有跟他要过什么权什么势。唯一要保护的就是他的爱人,甚至把他的爱人当作眼珠子当作宝贝来宠,捧在手心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两个人居然敢拿他爱人下手,这不是疯了吗?   后两声的道歉则是从赫莱斯和乔父的嘴中发出来的,他们是断然不肯相信萧望勉竟然有这样一层身份的,尤其是乔父。   他铁青的脸上也泛起了一阵波澜:完蛋了,他听从了赫莱斯那个家伙的谎言,竟然相信了他说他是开普通悬浮车,甚至没有外套不懂礼仪的这种鬼话!这才导致他现在落入这样狼狈的田地。   赫莱斯直接就傻了。   他才是全场最为震惊的那一个。实话实说。他也产生过萧望勉是否是什么厉害的角色这个想法,但是最终还是被他按捺了下去。出于某种大男子主义和自尊心,他不容许自己这样想!自己的舔狗找到了一个比自己强上千万倍的男人,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让他接受的。   凭什么!为什么!!他不能接受!   “先生,您想要他们怎么道歉?”皇帝的脸铁青,他的目光在赫莱斯和乔父两个人的身上游移,最终说的话残忍又不容置疑:   “赫莱斯是主谋,倘若是他侮辱了您的爱人,不如让赫莱斯跪下来给您的爱人道歉。您觉得如何?” 第97章 深渊凝视(9)   跪下来给慈生道歉?   众人的目光中都带上了些许看好戏的神色:原先那么骄傲自得的男人, 终于发现自己要跪下来给人道歉,真是有意思。   这些权贵之中有一些人也是刚刚从外面过来的:他们听到赫莱斯在门口那个大放厥词的样子,也见识了他在里面咄咄逼人的丑样。这会儿看到事情又来了这么大的一个反转, 简直都要忍不住惊呼出声了。   ——这是一场多么牛的大戏。   慈生自己都稍微有一点吃惊了。   他知道萧望勉确实厉害,不过怎么都没有想过他竟然可以直接做到这一步, 让皇帝都对他“点头哈腰”的。   ……而且还是背着他做的。   皇帝刚刚看在乔父尚且还是他亲家, 还是个手握权力的军官份上,他并没有将矛头直接指向乔父,反而一想,赫莱斯反正没有什么实权,倒不如杀鸡儆猴。   赫莱斯被推出来当这个出头鸟,心中自然是一百万个不愿意!   而且跪下来道歉?这未免太让人丢脸也太让人崩溃了吧!   赫莱斯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对慈生和萧望勉的羞辱,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对于这件事情的拒绝!他拒绝向自己以前的舔狗和这个来历不明的穷小子道歉。   尽管知道这个穷小子现在身份不简单,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这种世界都崩塌的感觉让他非常崩溃, 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嫉妒。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崩溃的大喊道:“不,不是这样的,不是我, 是他啊,分明就是乔慈生自己的父亲瞧不起他,如果不是他爸, 我怎么敢直接笑他啊——”   “什么?我?”乔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他虽然现在也有些胆战心惊, 而且不由自主产生了些许悔恨的情绪。但是在赫莱斯把锅甩给他之后, 他这份悔恨又顿时变成了愤怒。   没错,就是愤怒!   如果不是赫莱斯跑过来和他说他儿子跟一个穷小子在一起厮混, 而且不完成自己的工作, 他会跑过去羞辱一通他们吗?   赫莱斯就是一个魔鬼!是他让自己堕入深渊的。   乔父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他瞪大了双眼,脸上的青筋爆了出来,怒火中烧的样子:“你确定?分明就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地跑过来跟我说了一通,让我去管教自己的孩子。你觉得你还很有理了是吗?你之前对他做的什么事以为我不知道吗!”   众人一片哗然!   这种狗咬狗的狗血戏码,大家简直最喜欢看了。在看到他们两个人撕起来之后,众人毫不意外地又把目光投向了慈生!   这么漂亮的病美人,谁舍得对他做什么事情?难道说这个赫莱斯跟他还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萧望勉轻柔地抚了一下慈生的颈侧。   在那一瞬间,慈生确实感觉到萧望勉起了浓厚的杀心,当然不是对他,而是对赫莱斯和乔父。   赫莱斯和乔父两个人还在互相踢皮球推诿,两个人看上去脸红脖子粗的。   赫莱斯道:“我做了什么事?你有本事说出来!   当年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包容他,他备受你们的欺凌,我到现在都没有谩骂过慈生,只是对他的择偶情况表现了一点担忧而已!   你刚刚在这里冲着他们喊你儿子不孝顺可是大家都听到的,你逼他嫁给大他三十岁的老头,你不会觉得你就对你儿子很好吧?”   赫莱斯的话中带着讥讽。他特意把这一句话朗声说出来了,意图就是让皇帝和萧望勉听到。他深知自己刚才在萧望勉面前的表现确实没有办法抹去。这种情况下,只有拉人下水、拉人给他垫背来得更实际。   更何况现在他整个人都很上头——就感觉他是被人下蛊了一样,脑子都不受自己的控制。本来还想和乔父一起卖卖惨,想办法让皇帝保住他们,但是没想到自己现在跟个连珠炮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我——”乔父瞪大了眼睛,“那是因为他是我儿子!虽然年纪稍微差的多了一点,但我确实是为了他好……你自己之前悄悄和他联系,自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就没人知道了吗?你根本就是想要借着和他相处的机会实际上和希斯在一起,你当我是傻子吗?!”   “再说了,别以为你那些交易我都不知道!表面上装出一副大尾巴狼的样子,真以为自己是小白兔了?”   “我呸!”   赫莱斯原本还想要冷静下来喊一声乔父和他两个人一同开始卖惨,但是他没有想到乔父竟然也这样开始拉他下水,“你原来什么都知道还装出一副不知道的模样?你刚刚骂那位爱人穷小子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你别真以为自己可以独善其身了!”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看着两个人就像是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一样,众人啧啧称奇。   那群人脸上闪过了恍然大悟和惊讶的神色,他们此起彼伏的声音响了起来:“我靠……原来赫莱斯竟然喜欢乔希斯,喜欢乔希斯就罢了,他居然还利用那位先生的爱人??”   “恐怕还不止这些,他们在地底下做的那些黑灰色交易一直都没有摆到台面上来。我可是听说赫莱斯曾经害死了好几个漂亮的男孩儿,但是因为那些男孩儿都是没家庭背景,最后都不了了之。”   “真是离谱!刚刚听他们一直在谩骂那两位先生,还好我没有被他们带到沟里去。”   “他们一个人借着对儿子好的名义想要为家族谋福利,而且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对儿子的人生指手画脚;另外一个人则利用人为自己谋福利,简直就是恶心!!   他们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这样狗咬狗的,不觉得丢脸和羞愧吗?”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终于被暴怒的皇帝给阻止了。他看上去威严万分,面沉如水,威严的眸中含了几分愤怒,胡子随着嘴角的弧度略微颤动了一下,足够看出他肌肉抽动的用力:   “够了!一个个的全都给我闭嘴!!”   赫莱斯和乔父两个人顿时都不敢说话了,他们俩僵硬在原地,脸上的表情都是陷入癫狂后的红润,似乎现在还没有理解过来自己正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   面对着勃然大怒的皇帝,乔希斯和二皇子等人也都闭上了嘴,没有一个敢上去劝他的。他们和围观的群众一样,对刚刚这一场大戏目瞪口呆。   “原先,我还觉得你们只是惹怒了先生的爱人而已,但是却没想到你们竟然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是你们自己说出来的!没有人逼你们!那也自然就别怪我惩罚你们了!!”   话音刚落,他将头扭了过去,目光落在了慈生和萧望勉的身上。   既然是惩罚,那自然要给出最大的诚意。在这一瞬间,他完全忘记了之前那些劝自己的话。对于乔父他勉强留了几分薄面,而赫莱斯这种炮灰角色——   “赫莱斯,剥夺他的一切职位,剥夺他的一切头衔,发配去大牢,具体罪名等萧先生判处,先受刑二十鞭!”   赫莱斯脸色灰败地靠着桌子的边缘,乒铃乓啷摔下来了许多的盘子,那些黏腻的奶油和一些精致的甜点全都弄花了,落在他的衣服上,看上去非常狼狈。   完了,全都完了。   他呆愣愣地转头,将脑袋转到了乔父的身上,他也听到了皇帝对于乔父的判处:   “身为人父,却做出如此令人不齿的事情。同为父亲的我对你感到非常失望!我觉得是时候应该考虑一下二皇子与你儿子联姻的这件事情是否还对我们双方都有利!我会在请示先生之后给你一个适当的处分和警告!”   乔父跟他一样,嘴巴张开,呆愣愣地撑着旁边的桌子。   他们两个人站的位置全部都靠在桌子的旁边。两人面对着这面前精致又漂亮的餐点,却衬得如此狼狈,如此凄凉,和他们方才进来那一副趾高气扬指指点点的模样截然相反,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先生,您对这个结果还满意吗?如果您要是不满意,按照您的方式来。”   皇帝给的解决办法算得上是他目前做的最好的了。   慈生听完了他们刚刚说的全程,只是略微蹙了蹙眉,在心中稍微有一点疑惑的同时,他略微扯了扯萧望勉的袖子。   ——差不多了。   萧望勉垂眸看了一眼慈生,轻笑了一声,旋即轻吻了一下他的唇瓣,旁若无人地哄道:   “乖宝,满意吗?”   皇帝再怎么问他他都不在意,萧望勉只想要看到慈生高兴。   而且其实他觉得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从来没有那么艰难地压制住自己愤怒的情绪。   慈生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只是吐出了一个音节,就听到萧望勉道:   “好乖乖,不生气。”   慈生懵然地抬头,小声道:“我不生气了……”   他的唇色稍浅,泛着点润泽的水光,被萧望勉轻吻了一下。   旁若无人。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揉了一下他的后颈,旋即缓声道:“好,我们乖宝好乖。”   他旋即扭头,淡然地看了一眼皇帝,淡声道:“继续这场订婚仪式吧。”   皇帝原先那一时间说出口的也算是“气话”,他听到萧望勉说话之后,也感觉自己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赶忙点了点头:“好好——”   宛如一滩死水的订婚仪式终于重新流动了起来。赫莱斯和乔父两个人实在是不太适合留在原地。但是既然萧望勉没有发话让他们两个滚出去,自然也没有其他人将他们带走——只是把他们推到了旁边,沉寂又狼狈地坐在角落。   乔希斯和二皇子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乔希斯扭过头的时候,眸中闪过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感觉整个世界都被颠倒梦幻了的乔薇儿,两个人交换了一下手中要用到的捧花,有些沉默的从现场走到了T台的后面。   ——订婚仪式。   虽然前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是他们调节起来还是非常快的。没过一会儿,前面T台的布置又重新安排好了,这一次更是进行了一些调整,把王座从T台的背后显示了出来,那里原本有两个王座,精致又奢华。   那时大家还不太理解,为什么要摆放两个王座?王后老早就去世了。这难道有什么寓意吗?   他们现在才一个个恍然大悟。合计着这个王座都有一个是留给乔慈生的“穷小子”爱人的。   真是令人啧啧称奇。   不过更令大家惊奇的还在后面——那个王座,萧望勉本人并没有坐,而是将他的爱人慈生轻柔地捧到了王座的上面。   慈生略微怔了一下,他下意识保护似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抬眸的时候眼神清澈之中带着点懵然又慵懒诱人的光晕。   乖乖又可爱。   慈生落座,基本上是跟皇帝平起平坐了。   皇帝赶忙喊人过来加椅子,现在,刚刚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两个人正安静地坐在皇帝的身边,甚至享受着皇帝为他们两个服务的待遇。   这简直就是最大的反击和打脸,那群家伙可能怎么样都没有想到慈生会有这样的一天。   订婚仪式还是按照规定的时间开始了。   慈生略微低头看了一眼,他心中滑过了一抹淡淡的疑问和一些思考,在脑海之中盘旋不下。   乔薇儿跟在乔希斯的身后,稍微替他拿了一些东西,面色沉重有些复杂;走在前面的乔希斯和二皇子两个人并肩靠在一起,竟然此刻不太像是一对恋人。   ——或许是刚刚的事情导致的。   在铺满了鲜花和香水的红毯之上,两个人并肩而立。   乔希斯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略微动了动唇,他看了一眼二皇子,眸中淡淡的忧伤和愁绪做不得假。   他想要开口跟二皇子说一句话,但是二皇子的面色冷峻,紧紧蹙眉,一点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乔薇儿沉默地跟在两个人的身后,她伸手给两人拿来了捧花。   订婚仪式,还算是比较简陋——但主持这场订婚仪式的是星际之中最为著名也是最为火爆的一位明星,作为司仪,他的业务能力也是过关的。   他作为观众,自然是看到这些热闹的事情觉得分外好玩,而作为司仪,现在对于这些事情焦头烂额,只能勉强按照排练好的位置开始!   宴会厅之中的灯光登时变成了自动追踪的追光灯,充满先进科技感的投影和实景占据了现场。   “浪漫的起源,爱情的见证,让我们一同……”   实景之中有着非常漂亮的场景,也无声无息之中为台上的两个人打上了一层的滤镜,更是修饰了他们脸上的神情。   所以在底下的众人并看不出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龃龉,只觉得两个人般配,忘掉了刚刚的事情,喜气洋洋地开始在底下议论纷纷。   在实景无法覆盖的地方,都是浪漫的星空。   萧望勉刚刚的位置离慈生并不远,触手可及。   但是他似乎现在又不仅仅满足于此,他凑近了慈生,温声地跟他耳语了两句。   “宝宝,我们这里谁都看不见,仪式还要进行好久好久——”   “乖宝,要不要老公抱?”萧望勉轻哄,“要不要老公的信息素?”   ——慈生其实本来是不想的!可是萧望勉今天的表现确实不错……   而且,才不是他想要萧望勉的信息素,是他肚子里的小宝宝要的呢!   最终他还是顶着一张稍微有点红的脸,靠近了萧望勉。   萧望勉餍足地轻笑了一声,无声无息之中将慈生整个染上了他信息素的味道,旋即才轻柔地碰到了他的项链。   那流光溢彩的小东西漂亮又精致,紧紧贴着皮肤,所以沾染上了慈生温热的体温。   慈生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被堪称温柔的信息素给包围了起来,顿时略微闭了一些眼睛起来,有些“昏昏欲睡”地顺着萧望勉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怎么啦?”   “乖宝,”萧望勉只是伸手碰了一下那个项链,似乎确认那个东西在不在,旋即就又再一次捂热了,给慈生再次小心地放了进去,“过来抱抱,好不好?”   慈生觉得萧望勉稍微有一点得寸进尺,而且他很有证据!   不过再怎么想要说他,慈生还是不由得屈服于自己身体的本能和“小宝宝”的需要。   他小心翼翼地站了一点起来,抿唇,旋即才坐在了萧望勉的身上。   萧望勉轻柔地托住了他的身子,将大手放在了他的小腹上,哄道:“乖宝,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慈生稍微有一点羞耻地摇了摇头,抱着他的胳膊,眼睛水汪汪的。   萧望勉冰凉的喘息落在他的耳边,间或夹杂了些许黏腻又潮湿的水声,是他的唇舌落在慈生耳畔而留下的。   “……乖宝,欠的债还没有还给我,对不对?”萧望勉餍足地轻叹了一声,“等会回家的时候还债,嗯?”   慈生没有搭理他。   他的耳边一边是萧望勉轻柔又邪恶,混杂着一点邪祟残忍又甜蜜欲望的言语,另外一边则是台上那一对新人的交谈、司仪的调动情绪,以及一群人的窃窃私语。   慈生的思绪明明在不停地往下坠,就好像是有一只轻柔的大手托住了他的灵魂,旋即动作轻慢地将他拉了下去,嘱咐他不要多想,嘱咐他乖乖沉眠。   但是脑海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在不停地提醒他不要睡过去,似乎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渐渐的,脑海中的警报声终于占据了上风,慈生感觉自己的心猛地一沉。   他状似困倦又有些漫不经心地在萧望勉的怀中蹭了一下,旋即埋怨似的嘟囔,朝他撒娇:“……不许吵我。”   萧望勉低沉的声音尚且还在慈生的耳边,慈生听到他答应了,便将思绪收回。   ——收回,集中在警报的声上。   他被唤醒了,他终于想起来这些天一直都被他忽略的一些奇怪细节了。   好不对劲。   首先,先说最为奇怪的一点,按道理来说萧望勉不可能忍耐那么久的。   他向来是邪祟,他没有任何道德观,他只靠自己的喜好而活,像是这样惹了慈生的人,恐怕都不会活过下一秒。   但是偏偏他忍耐了。   他竟然忍到了皇帝过来,让皇帝主动地惩罚这两个人。   名正言顺,也很爽很畅快,可就是不符合萧望勉的作风呀!   他什么时候依靠过别人?又是什么时候主动伸出援手去帮助别人,就为了在现在这种时候报仇?   暂且将这件事情放在一边,慈生在警报声的伴随之下继续往下思考:   而且,就算他和皇帝有交情,皇帝也不会为了他做到这一步。一般来说都是狡兔死走狗烹,这皇帝没有立刻派人来将萧望勉这样一个大隐患给剿除,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还得给他王座,让他和自己平起平坐。这是什么道理?慈生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刚刚突然变得很疯癫、互相抖搂出对方黑料的赫莱斯和乔父两个人也非常可疑。   慈生觉得……他们简直就像是被控制了的提线木偶一样。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旋即就被他按了下去。   继续往底下想,他意识到一个其他的问题:   乔希斯今天频频看向他到底有什么用意?   作为一个万人迷的团宠文,乔父就算对慈生不是很好,但对乔希斯一定是关怀备至的。二皇子也是经历过多重雄竞才将美人娶到手,又怎么会对他不闻不问?   答案似乎在脑海中呼之欲出了,但是依旧被一层薄薄的纱给笼罩着。他感觉自己快接近真相了,但是还缺少一个能将所有事情都串联起来的契机。   “……我们都知道帝国之花乔希斯先生是咱们帝国之中最负盛名的Omega!不知有多少Alpha都为他踏破了头。最终二皇子陛下终于有幸抱得美人归,这何尝不是一种美人配英雄?”   司仪刚刚已经说完了一大通有些绕口并且非常有文化的话,现在他又说得通俗一点想要调动大家的气氛。   慈生感觉脑海之中的警报声变小了,他渐渐醒了过来,缓缓将黑润的眸睁开。   “……望勉。”   他的声音和司仪主持仪式的声音逐渐重合在了一起。他看到司仪从乔薇儿手中接过了订婚的戒指。   ——“你是否愿意嫁给……”   “我感觉有一点不对劲。”   ——“你是否愿意娶……”   “那,你觉得呢?”   光怪陆离的实景似乎一瞬间就失去了特殊又灿烂的景象,五光十色的霓虹像是烟花一样,虽然灿烂但是转瞬即逝,落到人们眼中的景象逐渐地真实了起来。   慈生远远地看到,乔希斯的脸上并没有众人意料之中高兴或者幸福的神色。他看上去甚至有一点……称得上是悲哀和焦急的样子。   慈生刚好和萧望勉对上了双眸。   萧望勉的神色依旧毫无波澜,只是他略微垂下了眸,看向慈生的时候,眼中是无尽的宠溺和纵容。   台上传来了司仪带头的鼓掌和尖叫声,或许这时候稍微有一点不合时宜,但是他们为了调动气氛,几乎有一些无所不用其极了。   “砰”的一声,实景之中最终炸响了烟花。   璀璨,红金交织、青紫流淌的烟花似乎有真实的硫磺味传了过来,让人感觉身临其境,空气中充满了原先世界之中简单又淳朴快乐的气息。   吵嚷。   在这一片吵嚷之中,慈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萧望勉护着,他听到了男人轻柔又似低哄的一声:   “乖乖,抱紧我。”   下一秒,慈生远远看到乔希斯抢先众人一步,拉着乔薇儿两个人以一个打滚的姿势滚到了一旁。   慈生瞳孔骤缩。   紧随其后的是整个宴会厅都乱了起来,乔希斯拉着乔薇儿两个人滚到一旁的姿势虽然不是很优雅,但是他们两个人是目前众人之中唯一半跪蹲在地上的,并没有被冲进来的东西所袭击到!   空气之中的硫磺味似乎更加浓烈了,而众人也终于明白了那东西的来源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烟花,而是炸药!!   虽然炸药不是很多,但是将宴会厅的大门炸开还是足够了!   “都小心!!”   “趴下!!!有深渊魔物打进来了!”   这一声带头的吼叫就宛如一声惊雷,顿时就将众人给炸醒了,他们不由自主发出了惊恐又担忧的叫声。   那些权贵们也再也没有办法维持住一副漂漂亮亮高高在上的模样了,不少人被门炸开的灰尘给呛了一头一脸,嘶吼惊叫着往后面跑。   深渊魔物!   那群浑身都是黑色,看上去像是被扭曲之后浑身都已经烧焦了的人类,被捆在了一个巨大的机甲之上,头很小,只有一个怨毒的眼睛里面射着精光;原本应该是手的地方似乎扭曲成了几条树干,往下链接着类似机甲的身子。   他们的口中发着“嘶嘶”的叫声,最前面的一个带领者比他们要好许多,浑身是灰白色,而且看上去更像是人一些,不过用那种身子盯着众人的时候,还是让人情不自禁汗毛倒竖。   ——深渊魔物。   但是他们进来之后,并没有立刻杀人活着伤害人,反而像是在进行某一种恐吓的行为。   他们抓了几个人,没杀也没吃,单纯只是动手抓起来,那群人就吓得快要尿裤子了,剩下来的人更是不忍心回头看,惊叫着逃跑。   慈生将“深渊魔物”这几个字咀嚼了一遍。   刹那间,他明白了。   他的眸中带着些恍然,不过现在他整个人没有说话的机会,因为从自己的项链之中忽然弹出来了一层薄薄的,几乎别人看不见的保护膜。   但是那个保护膜可不仅仅只有那么简单,慈生一点灰尘和呛人的烟雾都没有闻到,被萧望勉搂着后腰,略微轻松地避开了人群。   群龙无首的状态之下,又没有人带头说什么,大家全部都像是无头苍蝇,他们害怕地抱头鼠窜,终于听到了威严的一声:   “全部都给我蹲下!!趴着往里面走!有行动的战斗能力的人可以跟深渊魔物搏击!”   这是皇帝的声音!   大家在慌乱之中也清楚地记得,终于有人愿意从恐慌的状态之下脱离出来,他们挨个蹲下,以一个极快地速度往里面走。   乔希斯和乔薇儿两个人是最快的,他们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慈生,旋即小心翼翼地穿过了这道门,往后面的别墅之中逃去。   慈生被萧望勉抱在怀中,葱白的手指紧紧地攥着他的衣领。   这些深渊魔物必然是实验体。   萧望勉如果真的动手做事,他是不可能不完美的,他不会留下任何的“把柄”在别人的手中。   除非是欺骗慈生,其他的事情他是必然会做到滴水不漏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是故意的,故意留下这个破绽。   实验体深渊魔物,特意被放出来,伤害不是特别高,乔希斯提前拉着乔薇儿跑了……   慈生的思绪暂时被萧望勉给打断了,他单手将慈生抱起来,冰冷又残忍的眸落在众人的身上,似乎没有任何的感情,只是略微蹙眉,觉得有点麻烦。   有些人已经进去了,有些人则是手中拿着光子屏转换成的武器,打算跟这帮深渊魔物们决一死战——   而有些倒霉蛋则被深渊魔物困在了门口的位置,被抓起来看了看,又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他们瘫软着身体坐在地上,看到现场难得主动留下来的人已经不多了,他们的身边有着乔父和赫莱斯,和他们一样惊恐。   主动留下来的大概只有皇帝二皇子以及萧望勉。   萧望勉垂眸,冷漠又无机质,冷淡地掀起了眼皮,鸦黑色的睫羽无声地颤了一下。   萧望勉尚且还将慈生抱在怀里。   皇帝看到他的模样稍微有一点紧张,恐慌道:“先生,您能把这里的魔物给解决了吗?!”   萧望勉淡然地点头,他在虚空之中伸手,隔山打牛一样,轻而易举地就将那个试图伤害一个人的魔物一个重击,让他落在了地上。   简直如同砍瓜切菜一样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那群人顿时就觉得自己有救了,痛哭流涕地趴在地上,对着萧望勉就是一连串的感激。   一些深渊魔物没有意识了,软踏踏地落在了地上。   赫莱斯和乔父两个人呆呆地望着彼此,下意识地跟着众人一起呼唤着他们。   萧望勉轻柔地看了一眼怀中的慈生,确认他自如安好之后,他略微靠近了那群被吓得趴在了地上的人。   他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与赫莱斯对视了一眼。   那一刻,他的眸中闪过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神色,好像是暗红,又好像是灿金。   眼看着面前的事情得到了控制,皇帝立刻就松了口气,他望向了自己的儿子二皇子,刚想告诉他让他自己先进去,结果——   皇帝用余光瞥到,原本缩在角落中颤颤巍巍发抖的赫莱斯忽然站直了起来。   皇帝似乎是皱眉了一下,他的手依旧放在二皇子的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着刚刚的话题。   顺便,他还不忘了腹诽一句,这赫莱斯真真是没有用,刚刚被吓得趴在地上,现在魔物都已经被解决了,他跑过来准备说些什么?   皇帝不以为意。   可是慈生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刚刚,他就好像是一个摄像头一样,无声无息中记录了这一切。   每一个人的动作都在他的面前放慢,老电影旧照片的昏黄滤镜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却没有将人们脸上的表情给抹消掉。   慈生看到赫莱斯渐渐走近了皇帝,皇帝则丝毫不在乎地站在原地跟二皇子耳语——直到发现赫莱斯走到了他面前之后才抬起头施舍了一个眼神。   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发现赫莱斯僵硬地伸出手,手中的终端被扭曲了,形成了一个光子屏。   旋即,他径直拿着光子屏冲着皇帝打了过去!   二皇子惊叫了一声,他侧过身子伸手替自己的父亲试图挡住,但是他还是没有完全成功,因为现在的赫莱斯动作速度非常快——慈生看到在眨眼之间,他的手就跑到了皇帝的脸前,下一秒就能将他的头给打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萧望勉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狠戾又残忍的笑意。   他轻松地将赫莱斯掀翻到了一旁。   皇帝感觉自己的背后一阵冷汗,他完全没有想到现在他竟然还会被赫莱斯背刺!   皇帝忍不住跟二皇子劫后余生一般松了一口气。   他们将感激的目光落在了萧望勉的身上。   他们身后的那些人也一样,刚刚他们没有人想到赫莱斯会突然冲上去做这种事情。大家看到皇帝被威胁了都吓了一跳,最终发现萧望勉救他下来,他们都忍不住爆发出了一声欢呼,就像是要将萧望勉簇拥在人群之内一样。   众人尚且还在一片混乱之中,这种热闹又恐怖的危险大场面之中,慈生几乎没有说什么话,即使是被萧望勉抱在怀中。   他现在更沉默了。   因为他在无意之中看到了萧望勉的眼神。 第98章 深渊凝视(10)   慈生看到了萧望勉的眼神。   他向来都沉眸且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慈生知道自己习惯萧望勉的样子,也看得出来他这一刻的心情是否是真的好或者是差。   他现在看上去很兴奋。   他幽沉的黑眸之中染上的兴味吓人,看上去也分外恐怖。   淡淡的红色和灿金一闪而过, 慈生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某种玄妙的状态。   在那一个瞬间,自己的思想好像不听使唤了, 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 渐渐陷入了一种任由人支配的状态。   慈生在短暂的凝滞之后醒了过来,心中的警报声越发彻响,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落在萧望勉手臂上的细手冰凉又带着点恐慌的潮意。   半晌之后,慈生在心中肯定道:   他将一切事情全部都串联起来了。   首先,这一场的实验品, 深渊魔物,定然都是萧望勉放出来的, 他不可能犯那么低级的错误,除非他是故意的,放出来也是有目的要让某人遭殃。   其次,这件事情……乔希斯恐怕是知道的, 甚至有可能,乔希斯已经跟萧望勉沟通好了,所以他才会那么干脆又那么果断地拉着乔薇儿跑路——   他拉着乔薇儿, 但是偏偏不拉自己的丈夫二皇子, 这件事情是一个疑点, 但也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也就是说,萧望勉数次在边缘星系往城内快速穿梭, 不仅做到帮助了皇上夺取了一个极其高的地位, 还找到时间跟乔希斯沟通了, 甚至在他的订婚宴上搞了这么一通。   控制皇帝来给赫莱斯下面子确实有可能,但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慈生并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绕弯子。   怔怔地抬起了头,慈生眸中闪过了一点无措,又有一些复杂的神色。   按照自己原本的任务要求来看的话,慈生是需要帮助万人迷主角乔希斯和最终的正牌主角攻达成一个HE的结局的。   只不过现在……   慈生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强行将自己心中的情感压了下去,旋即扭头看向了众人,在各色各异的目光之中,他扯了扯萧望勉的衣角,低声道:   “我们到后面去吧。”   萧望勉自然也不想要让他直面面前的这些怪物,他非常自然地点了点头,旋即回眸瞥了一眼皇帝和剩余的人,步子自然。   皇帝看到他的眼神,转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点了点头道:“您先去,我们马上就来——现在有行动能力的人全部都一起站起来,如果走不了的,旁边的人帮一把,看能不能站起来!”   二皇子颤声道:“父亲,我来帮忙!”   “这个人要带过去吗?”二皇子指的人是赫莱斯,“还是说,我们……”   皇帝的一声“带过去”在穿过们之后依旧能够听得到。   刚刚那些声音被远远地丢在身后了,慈生如梦初醒一般看了过来,看向萧望勉的时候似乎有话想要说,但是最终说出来的话又有些词不达意:   “今天的这场订婚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呢。”   慈生似乎只是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他旋即就听到萧望勉轻笑了一声,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而是轻柔地贴了一下他的唇,温声道:   “多一点事情不好吗?”   “其实一直都没有想过我们会参与这么多的事情。原本我以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慈生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在心中喃喃了一声。   慈生缓缓地将脸转向了他,眸中稍微有一些无奈,可是这份无奈又渐渐转成了纵容,最终他只能捂住了自己的小腹,耍赖似的蹬了一脚萧望勉。   萧望勉的语气轻松,含着些笑意,温声道:“乖宝……”   慈生没有理他,他感觉到萧望勉的手放在他的小腹上,替他轻柔按摩一样,动作温柔,跟刚刚那副残忍血腥又疯狂的样子截然相反。   他甚至听到了萧望勉低低的呓语:“我们乖宝是不是怀了我的宝宝?乖宝也是想要的,对不对?”   他的动作带着微微的暗示,强烈的爱意,过于俊美、苍白到宛如亡人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笑意。   慈生感觉自己的思绪快要触及真相了,只不过旋即就被开门进来的人给打断了。   ——皇帝理所当然地走在最前面。二皇子跟在他身后;还有一些普通权贵们纷纷互相扶着勉强走了进来,害怕似的往后看,生怕被后面的那些深渊魔物追上。他们之中还架着两个人,只不过架着的姿态不太好看,活像是把他们拖死猪一样。   那两个拖在地上的人,一个是赫莱斯,另外一个就是乔父。   在注意到他们进来之后,里面顿时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陛下”和呼唤二皇子的声音,他们每个人都被吓得不轻。有些人趁着终端还能使用,已经在向外面求救,而且在星网上面发布了自己今天现在的遭遇。   慈生听到皇帝道:   “众爱卿平身。今日之事,我必然要彻查!谁要是有线索,立刻提供!”   “是——”   一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犹豫了一阵,窃窃私语了片刻,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忽然,底下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   “我看到之前在举办订婚仪式的时候赫莱斯在用终端!!!这些深渊魔物是实验品,是不是他放进来的?!”   “对,没错!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在看些什么东西,但他看上去非常癫狂又非常心虚,整个人就不是什么正经的样子。我怀疑他肯定在做什么犯法的勾当。”有一个人紧跟其后附和,但是细细寻觅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时候,众人却又失去了那人的踪影。   众人立刻一片哗然!   “赫莱斯?!怎么会是他?他好歹也是咱们几大家族之中的继承人候选,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别忘了他没有自己营造出来的人设那么好!他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刚刚他不就是在那边刻意的害那位先生的爱人吗?”   这句话一起,刚刚那些对于这件事情真实性的还存有疑惑的人顿时全部都倒戈了。   一个那么垃圾的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他们进行一些揣测:或许赫莱斯就是因为自己被发现对别人造成那么大的伤害,就想要直接杀人灭口——但是没有想到人家太厉害了,根本就没有被他所影响到,反而是自己遭殃了。   他们人多,位置又并不大,所以多数人都靠在一起。在刚刚赫莱斯和乔父进来之后,他们也没有特意和他们撇开太大的距离。但是现在众人纷纷后退,恨不得将赫莱斯踢出去。   在窄小又闷热的这个小房间中,众人脸上的神色各异。   “现在把他叫醒!审讯之后,如果让我知道结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不止赫莱斯,他的整个家族我都要彻查!”   皇帝的声音里面带着怒气,那群人不敢懈怠,很快就道:“是!”   片刻之后,萧望勉看到慈生将目光远远地落在了赫莱斯的身上。   赫莱斯因为刚刚被重击了一下,现在他还没有从这种状态里面恢复过来,整个人都有一点肿,脸色通红又青又紫,像是一个肿胀破损的猪头一样,看上去又凄惨又可恨。   渐渐的,在众人愈发大的嘈杂声音之中,赫莱斯被一整杯凉水给泼醒了。   赫莱斯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还很懵,他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昏花,在发现占着居高临下审视着他的几人之后,浑身的血液由沸腾又转为了冰凉。   他看上去脸色非常差,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全部都散乱了,身上那些高定的西装也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看上去痕迹斑斑:   “怎、怎么了……”   那些负责困住他的人听到他还有脸敢问出“怎么了”这种话,就忍不住自己心头的怒火。   一个人在注意到没有人拦他之后,一脚上去把赫莱斯给踢的滚了两步,让他捂住自己的肚子痛哼。   “怎么了?你还有脸敢问怎么了?难道不是你有意把深渊魔物放进来的吗?如果不是你的话,大家根本就不会受伤也不会这么害怕!你跟深渊魔物勾结,是想要篡位,还是想要和联邦勾结?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赫莱斯情不自禁地瞪大了双眼。他没有想到自己醒来之后事情忽然变成了这样。刚刚那些记忆在他脑海中模糊又清晰,他不敢相信那些事情是自己做的。   没错,他以前是很好奇过深渊魔物,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想要找到途径、拿一些实验体暗中研究,却一直没有找到办法。现在这实验体却莫名其妙到他的身上了——怎会如此?   “不是、不是我啊!我刚刚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是我的话我怎么可能还会被深渊魔物打伤?!我分明就是无辜的,是有人栽赃陷害我——对,就是有人栽赃陷害我!我觉得自己被控制了。”   慈生心头一动,他抓住了这个细节,脑海中的想法一闪而过。   “被控制了?你怎么不说是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去做的这件事呢?哪里给自己找的这么多借口和理由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无声无息控制人。你刚刚那些举动,分明就是你自己做出来的!”   还没有来得及等到皇帝自己审讯,就听到二皇子接上了其他人的话。认真又淡定地将赫莱斯给反驳了一通。   赫莱斯知道他跟自己是竞争和敌对的关系,他浑身的火气都涌了上来,又有强烈的无力感占据了全身,最终他只能吼道:   “不对,就是有人在控制我!刚刚我什么都没有做,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动了起来。深渊魔物实验体的途径我也接触不到,怎么可能会是我做的呢?!”   他将头扭向了二皇子,咬牙切齿:“你根本就是公报私仇徇私枉法,你以为你有多得乔希斯的欢喜吗?你不过是借了你的身份才能够和他在一起而已。倘若你要不是这个身份,我倒不信……”   “总之,你们分明就是冤枉好人——”   “好人——?”   众人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都好像是在嘲笑他天真又诓骗别人的话语。   “你在装什么?”   “我真是要被他给无语到了,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做的破事吗?!”   众人的话说了许多,最终还是被皇帝开口给打断了。   慈生将脸转了过去。他的目光落在了皇帝的身上,漂亮又可爱的脸上一瞬间稍微有一些复杂,脸有一点白,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不对……   其实是有可能的。   可是就像是,之前大家总被赫莱斯的那一张人设和面孔给蒙骗了,总是盲目地相信他漂亮又豪华的人设;现在的众人却又反而觉得他的一切全部都是假的,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   不过慈生知道不对。   事情永远都不是非黑即白的。灰色边界游离的人很多,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一样。   而且因为“深渊魔物”,大家都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尚且没有被众人发现的实力。   ——比如,控制心神?   或许真的如同赫莱斯说的一样,他虽然真的做了很多坏事,但是这一件坏事有可能真的不是他动手的。   那是否也意味着……   慈生一瞬间手心冰凉,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果按照他的这个想法,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而且也都说得通了。   慈生攥着萧望勉的袖子,在片刻之后示意他将自己给放了下来。   萧望勉原本是不想要松手的,但是慈生黑润含水的眸望向他的时候,他顿时便又心软了,轻轻将人放了下来。   只不过依旧跟他保持着很近的距离。   他身上的那个项链已经被萧望勉按过了,现在那层薄薄的保护膜收了回去,任谁也无法发现其中的玄妙。   慈生听到皇帝的声音:   “我可从来没有看过什么深渊魔物能够控制人心神的研究!赫莱斯欺君罔上,胆大包天,等人来了,在我这里的死刑是无法逃脱的。”   “另外,”皇帝言之凿凿,没忘了敲打一下其他人,“今天的事情,之后我会安排人彻查,如果你们任何人有线索的话赶紧说,不要等我追问到你们头上的时候才知道——”   “还有,乔父先关押在他自己的府邸里——至于乔希斯和乔家其他的小辈,先自行去别的地方住着。”   皇帝也有些精疲力竭了,没有精力再继续解决他们的事情,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旋即喊了二皇子一声。   他走之前还没有忘记跟萧望勉道谢和问好,甚至还另外殷殷切切地嘱咐他:“先生,您现在的府邸还好住么?倘若您要是住得不习惯,我立刻拨一套——”   “不必,爱妻住不惯外面。”萧望勉淡声,身体将慈生的身体个拦住,恨不得将他整个藏起来,不想要别人看到。   “是不是,乖宝?”   后一句是单独对慈生说的,声音不大,轻柔之中带着低哄,似乎还有一些笑意,听上去心情还很不错。   众人忍不住啧啧称奇,有些人看得眼珠子都快红了,他们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   在发现萧望勉的身份之前,众人只觉得他们虽然相貌上非常般配,但是也像是那种不受宠的灰姑娘出去嫁给了个穷小子——   谁知道穷小子比皇帝还要厉害,逆袭回来狠狠打脸?   慈生垂眸,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萧望勉于是也跟皇帝轻松打了个招呼,他准备带着慈生离开了。   这时候,现场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被迅速赶来的众人给收拾完毕了,他们不再瘫软在原地:今天二皇子和乔希斯的订婚宴属实算得上是不欢而散了。   订婚宴都没有完全成功,乔希斯自然是不能去皇宫之中住的,但是同时,乔家又要单独关押乔父,现在乔希斯陷入了两难境地,他看了一眼乔薇儿,最终做了一个出乎人意料的决定。   乔希斯看了一眼慈生的方向,看着双目无神又惶然的乔薇儿,开口的声音有些颤抖,又有一些大胆:   “慈生……先生,可以提出一个不情之请吗?我想和薇儿一起借住在您家。”   似乎是害怕慈生和萧望勉立刻就拒绝他们的请求。乔希斯说的非常快,生怕迟了一秒他们就不答应了一样:   “因为我想现在我无处可去如果我和薇儿两个人去外面暂住的话,一定会引来很多人的围观和在意。我不想这么快占据舆论的中心。另外为了撇清我和我父亲的嫌疑,我也有必要在您的监督之下。最后是我个人的私心——我希望和薇儿两个人可以住得更安全一点,而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比您二位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   “好。”   回答乔希斯的声音清朗又好听,也掺杂着一些软糯鼻音。这道声音的来源自然是慈生。   在他开口之后,众人的目光都往他的身上汇集而去。大家都能够看到他精致的侧脸,单薄又漂亮的身子被萧望勉整个拢在怀中。只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身上似乎都是香甜的味道。   他既然都开口了,萧望勉自然不会不答应,皇帝也自然松口点头。   乔希斯松了一口气,他发现旁边的乔薇儿也从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中稍微恢复过来了一些。看向几人的眸中竟然含着一些热泪,感觉要哭出来了一样。   二皇子心心念念的订婚仪式都没有很好的完成,他也没有办法将爱人留下来,稍微有些沉默,只能默默目送着四个人一同踏上悬浮车离开。   不过乔希斯和乔薇儿两个人和萧望勉慈生回去之前还得先回乔家一趟。   在那群人将乔父押送回去之前,他们必须和乔家的人上上下下都说一遍,要求他们今天晚上立刻搬离乔府。   这件事情看上去稍微有一点困难,但是在皇帝的绝对威压之下,没有人敢不从。虽然这时候搞得有些人心惶惶,但乔希斯看上去却好像非常信任皇上一样,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的家族辩解。   慈生也没有开口问,在悬浮车在乔家的门口停下来的时候,他抬头,看过去的时候目光竟然稍微有一点恍然。   上一次离开这里的时候他还有些忧心忡忡,他那个时候既不知道萧望勉在哪里,又不知道这个任务是否能够顺利完成。还经历了高强度乔家人的欺辱和谩骂,深刻体会到了原主的不容易。   但是现在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替原主博得了一切。   乔希斯明明是个万人迷主角,但是他却一点都没有那种小脾气,对着慈生非常好脾气道:“想请问您二位愿意进来看一圈吗?”   慈生被萧望勉轻揉了一下后颈,旋即他点了点头。   就算进去什么也不做,但是看到以前那帮人现在后悔的模样也是好的,他也不是什么完全高尚的圣人,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在看到原主被那群人折磨之后,他对那群人一点好感都没有,只想要看到他们后悔痛哭流涕。   “您二位往这里请。”乔希斯和乔薇儿两个人很同步,进去打开了乔家的大门。   乔家的装饰还和他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只不过这次慈生从里面除了看出来暴发户的气质之外,还看出了一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刚刚打开门,慈生就发现里面有一群愁眉苦脸、愁云惨淡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他们也完全没有了打扫和安安心心在自己职位上工作的精神。现在每个人手中都拿着终端,想要在星网上看一看现在网上的消息。   废话,网上现在都已经传遍了。原本属于帝国之花乔希斯和帝国二皇子的订婚仪式上面竟然突然出现了恐怖的深渊魔物!而且这深渊魔物据说还是乔希斯的爱慕者赫莱斯放的。   赫莱斯和乔父两个人一起得罪了皇帝的座上宾,现在搞得乔家要被封起来单独安置乔父,这简直搞得人忧心忡忡,人心惶惶的。   他们之中有人说,皇帝的座上宾是非常厉害的一个人,早就替皇帝解决了深渊魔物,这座上宾有一个捧在手心宠的小妻子,是个非常漂亮水晶一样的人。   ——所以,帝国之花的订婚宴对他们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对于这些仆人们来说,最重要的是那个皇帝座上宾的小妻子竟然就是之前一直被他们辱骂而且踩在脚底下的慈生。   神啊!他们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当初自己如何对待慈生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们又将今天的事情放在一起,感觉自己真是要命不久矣了。   所以在他们发现乔希斯带着表妹乔薇儿回来的时候,他们先是一阵着急,旋即在注意到了跟在两个人身后的座上宾先生和慈生之后,这份焦急又转成了苍白和后悔!!   “乔希斯先生——”   “乔、乔先生……”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的,原本那些在喊乔希斯的人一愣,发现了慈生之后,心头悔意涌起。他们纷纷开始道歉:   “对不起您,当初都是我们眼瞎!我们该死,我自掌嘴。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了我们一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是的,我们真的错了,希望您能够原谅我们,如果给我们一次机会的话,我们绝对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曾经那些一个个都瞧不起慈生的人,如今恨不得跪在地上给他道歉。他们一想到自己当初说的那些话,就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那些猖狂的话他们到底是怎么说出来的?自己之前为什么从来就没有发现过他这么美貌又这么厉害?现在好了,和人家结仇了!   慈生并没有想到一进去就会听到一连串长篇的道歉和惊恐的求饶,他也不是杀人如麻的杀人魔,可是看到这群人的道歉,他并不觉得畅快,因为这群人的后悔只是因为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而不是因为自己的行为而悔过。   他略微蹙眉,旋即就将心神按了下去。   他扯了扯萧望勉的衣角。   萧望勉顿时懂了,将他整个抱起来,避免了看到那群家伙的目光。   乔希斯冷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实话实说,他之前对于这个弟弟的了解并不多,但是在之后和薇儿沟通之后,他们才知道自己之前忽视的行为到底是有多不对。现在和薇儿两个人极其严厉地训斥了一番他们,才吩咐他们一个个都从乔府之中离开。   有一些亲戚尚且还在睡梦中,也都全部走掉了;乔薇儿和乔希斯两个人拿了一些衣服和行李,轻装上阵。   回到去萧望勉家的悬浮车上的时候,乔希斯和乔薇儿两个人不敢多说话,只看到慈生打开了终端。   果然他那个终端就是和别人的不一样,上面的权限非常高,好像能拥有所有和那位先生一样的权限。打开光子屏,上面是星网最新的消息。   【我的天呐大家都吃到那个大瓜了吗?帝国之花的订婚宴竟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深渊魔物!怎么拉格莱斯也会出现这种东西?】   【嘘,我是听内部人员说的,他们在那里好像说是乔希斯的追求者赫莱斯干的,真令人气愤。后来这件事情是被皇帝的座上宾给解决的——你们恐怕都想不到,那个座上宾在门口还刚刚被赫莱斯羞辱过,之后却把赫莱斯这样好好的教育了一番。老天爷,按我说这是什么爽文的打脸剧本!】   【??怎么可能,我是赫莱斯的粉丝,我每天都在星网上看他的动态。他刚刚才说过自己在门口遇到了曾经白眼狼他的人。事情居然是这样的吗?】   【我居然还真的能看到活的赫莱斯粉丝?我劝你还是快跑吧,他可能马上就要有死刑咯!】   【 555到底谁知道那位座上宾和那个漂亮到天神下凡一样的漂亮老婆到底长什么样子呀?我实在是太好奇了,你们一个个都把他们描述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样子。世界上真的有那么漂亮的人吗?我不信,除非让我看看!】   【你完了,那位座上宾的占有欲好像特别强,你敢喊他的老婆叫老婆,哈哈哈去见赫莱斯吧!】   慈生大概看了一下星网上面的消息,群众们的舆论似乎也一边倒了过去。   他略微怔了一下。   ……   下车的时候,乔薇儿因为高跟鞋没站稳,险些摔了一下,她正害怕脸着地之际,就感觉自己被人扶住了。   回过头,就看到裹着大衣的漂亮青年施以援手,动作轻柔绅士又不逾矩。   乔薇儿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感激又闪过了一抹复杂的神色,半晌她控制不住地有些哭丧着脸,赶忙站稳了,鞠了一躬。   慈生温声道:“这边走,慢一点。”   乔薇儿赶忙道:“谢谢!”   话说完之后,她大概是感觉自己的表现也像是那群针对慈生给他使绊子的人一样,像是墙头草一样见风使舵。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的神色稍微有些不好看,旋即就闭上了嘴,脸色苍白。   一时间,四个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一路无话,唯有萧望勉扶着慈生往里面走,时不时轻笑一声在他耳畔耳语。   在进入大门之后,他们注意到一楼的灯光是开着的。一楼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似乎不是智能管家特意做的。因为有些家具上面还有水痕,是人工打扫的,客房在楼上,楼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在里面的人终于从蹲着的状态起身了。他手中尚且还拿着擦拭过窗台的抹布。脸色从茫然一瞬间转为了惊喜和感激,朗声对着门口道:“您二位回来了!”   正是唐絮。   唐絮虽然现在被告知可以好好学习和看书,也可以休息和放松,但是他还是闲不下来,他不习惯那种新鲜的智能管家,只会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感谢。   他也不敢乱动别的东西,只敢跟在智能管家的屁股后面擦一擦角落,在被智能管家告知他们要回来之后,他又去厨房倒了热水。   慈生注意到他这样还是稍微有些吃惊的,他接过了唐絮递过来的水,温声对他道:“谢谢,你很厉害,弄得非常干净;不过下次你也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要辛苦自己。 ”   唐絮赶忙点了点头,他还注意到了跟在慈生身后的两个人,他想过去给他们两个人也端两杯水过去,转头也发现:“您二位稍等,我也给您端过来。”   乔希斯和乔薇儿两个人脸上闪过了同样的束手无策。   或许是现在的状态不能让他们像之前一样自信大方,他们有点惶恐,赶忙摇了摇手:“谢谢谢谢……”   慈生感受着自己牵着萧望勉的手,旋即喊住了唐絮:“唐絮,不着急,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乔希斯先生,这位是乔薇儿小姐。”   二乔两人跟唐絮打了个招呼。   唐絮的眉毛都跳起来了,雀斑连着脖颈一同红了,他觉得光问好不够,又险些鞠躬,最终还是被乔希斯给扶了起来。   “……哦,我知道您二位,我在拉格莱斯的时候总看到您的消息,您是著名的帝国之花——”唐絮眨了眨眼睛,情不自禁就将话说了出来。   乔希斯听到这个绰号之后唇边的笑容略微僵硬了几分,垂眸,眸中带着几分忧伤:“哈哈哈,诨名而已。”   唐絮看着慈生,看到他温和的神色之后才打算开口:“我今天没有怎么看新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似乎您好像家中出了一点事——您不要担心,我觉得慈生先生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先生。他帮助我学会了很多,也拯救了我!”   乔希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先听到了乔薇儿忽然开口道:   “是的。我同意你的话。”   她这两天一直陷在矛盾和纠结之中,一部分是因为听了乔希斯和自己说的事情真相,另外一部分则是对于自己之前行为的后悔,以及看到现在慈生的纠结和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表达自己的佩服。   她嗫嚅开口:“我也没有想到我之前为什么对他的偏见会这么大,我发现我自己错了,但是我跟他们一样都是伤害慈生的刽子手……”   她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却看到慈生递给她了一杯刚倒下来的热水。   乔薇儿一怔。   半晌之后,她伸出手,拨弄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金发,旋即借着这个动作将自己脸上的眼泪给擦干净了。   “没事的。”   慈生旋即听到了乔希斯也开口了:“我和薇儿一样,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慈生略微回头看了他一下,发现乔希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自己西服的扣子给解开了,看上去有些随意,又有些疲惫。   慈生忽然想到了自己一直盘旋在脑海之中的念头,他有一点想说,半晌看着他的脸,温声道:“我想,你或许有点累,而且还有一点话想说,对吗?”   乔希斯瞳孔地震,嘴唇颤抖,最终他才开口:   “对。”   “我想说,其实我……” 第99章 深渊凝视(11)   慈生在等待他的下文。   他很耐心, 在唐絮都已经抬头稍微有点茫然等待答案的时候,他只是略微倾了下身子,让乔希斯自己思考要不要说出接下来的话。   半晌之后, 乔希斯就好像是泄气了那样,眼神空洞地看向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神情有些许的崩溃, 喃喃道:“……算了。”   唐絮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大概他是觉得稍微有一点奇怪,他没有想过就连帝国之花乔希斯都有难以启齿的事情,而且他可是乔希斯,怎么也会跟自己一样有些嗫嚅和踟蹰不前的样子。   与唐絮同样瞪大了眼睛的是在他旁边的乔薇儿,乔薇儿困惑地蹙眉, 在发现哥哥不想要说话之后,她情不自禁地开口道:“乔希斯哥哥, 你别担心呀,你还是说吧,总之现在的局面已经变成这样了!”   乔薇儿看上去很焦急的样子,她出现之后也没有了当初一副娇纵小公主的样子, 反而有些憔悴有些随意,望着众人的时候眼中含着愁绪。   乔希斯呆愣愣地在原地思忖了半晌,最终他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发出了一声痛苦又悠长的叹息。   “是, 我看不出来我做的事是对的还是错的, 或许我是个一直在欺骗别人感情的小偷,或许我真的不是一个好东西, 我想……”   慈生终于温声安抚道:“你有选择你说不说的权利。”   他想了想, 终于开口道:“评判你做的对不对的权利, 永远不在别人的手上,在你自己的手中。”   “是的!”   这一声是唐絮说的,他看上去稍微有一点激动,因为他很想要支持慈生的话,而且对于“帝国之花”的这个处境,他也稍微有一点担心。   半晌,他感激的目光落在慈生的身上,旋即又转移到了乔希斯的身上,他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些崇敬,而且还带了无限的感慨。   “或许以前的事情我说出来的时候,打心底里面是觉得丢人的,而且是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愈合的伤口,我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会沉在泥沼里无法脱身。”唐絮的腰杆站的笔直。他的声音中气十足:   “但是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我知道我也是有价值的,我这一辈子没有必要为了别人而活。我想虽然我现在还是控制不住想要讨好别人,可是那也是我乐意的!我会依照我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一定会。”   他看向了乔希斯,眸中有隐隐约约的羡慕,但是没有任何嫉恨,不含任何杂质,只是像是在欣赏和喜欢橱窗中漂亮的水晶球那样剔透的眼神。   “我是从拉格莱斯的红灯区中走出来的。我被一群大兵骗了,他们说会给我生病的母亲钱,让我跟着他们走。但是当我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就算经历了那么多的折辱和羞辱,我都没有成功给妈妈筹到医药费。所以,我很羡慕你,至少你还可以不要为了这样的柴米油盐所困扰,为了一笔医药费出卖自己的身体,有些人也为了一点钱出卖自己的灵魂。”   乔希斯愣在了原地,他的身子在有些控制不住地细细发抖,像是在经历某一种无法言说的精神风暴。   他毕竟还是帝国之花小王子,他甚至一出生就是万人迷,也没有像是慈生或者唐絮一样切实体会过被别人瞧不起看不上的日子,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崩塌重塑,这次的重塑过程分外艰难,让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打心底里觉得痛。   “对不起……”他的声音干涩,尽管苦难和悲伤忧郁没有办法比较,可是他就是觉得,觉得……   “不用说对不起呀,”唐絮眼睛还是很亮,崇拜的目光落在了慈生和萧望勉的身上,“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是先生帮助了我,有的时候人一辈子那个劫就是很难自己过去,就是得要别人帮一把才可以……我很感激先生。”   慈生在他心中就是清风霁月的小王子,完全没有其他任何的想法,他只想要把慈生当成自己的精神支柱和感恩报答的对象来看。   “所以……”唐絮笑了一下,“你别害怕,我相信先生愿意听到你的困难也愿意帮你解决的。”   慈生听到唐絮的话,眸微颤了一下,半晌之后他轻笑了一下,旋即从鼻腔之中挤出了小小的一声“嗯”。   唐絮……   慈生将心中翻涌又觉得心酸的情绪压了下去,他略微抬头,看到乔希斯握了握拳,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最终他抬起了头,决定开口:   “我……我从年少的时候到现在,一直都被喊成什么’帝国之花‘,他们告诉我很多人都喜欢我,我也看过许多说很爱我的人;可是我……在懵懂又青涩的青春期,我有时还会因为自己的美好而沾沾自喜和高兴,可是永远,永远被禁锢在我的位置上之后我又渐渐开始不满意。”   他说的很委婉,却也非常能够令人理解。   永远将人捧在高台之上,就算他天生丽质,但某天偶尔小小的失误也会被周围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只要是做出出格的事情,和他本人不符合的事情,一定会遭到大规模的议论和纷至沓来的反驳。   尽管是万人迷团宠文,尽管所有人都爱他,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他真实想法和自我的。   他在某种意义上和赫莱斯很像,都给自己设置了一个人设和框架。在这个框架之中,他会得到许多的喜爱,但是走出这个框架,他又会觉得迷茫。   但是他比赫莱斯好很多,因为他天生是善良的,并不恶,只不过这种善良和这种完美的人设会吸引很多人飞蛾扑火一样过来博取他的关注。   所以赫莱斯是利用人设有意作恶,乔希斯虽然没有,但他却无形之中间接地造成了很多人受伤。   “这次的事情其实我都知道,我真的很自私。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最自私的一次。在发现门被撞开,而我终于不用和二皇子走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快乐和一身轻松确实做不了假。我想其实可能说到底,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我……”乔希斯抬起头。   他的神色逐渐从茫然转为淡淡愁绪混杂着的坚定:“对,我确实不愿意为了别人生活,我不想再听从大家给我的标签——什么帝国之花,我不想当,我也不愿意当!我不想现在就嫁给一个其实我根本不喜欢的人结婚生子,我也不想为了他丢失我出去上星校的权利!!”   慈生略微停在了原地,他的手被萧望勉反手握住,从冰凉重新转回到了温热,淡淡的热意很熨帖。   萧望勉从来不会在这种时候吵他,他虽然喜欢动手动脚,但是总是会因为慈生忍住,在等事情结束之后再来黏黏糊糊地过来蹭蹭。   慈生略微张了张唇,垂眸,眸中忽然多了一些笑意。   而乔希斯说完这么一通之后,似乎终于从这种状态中回神。他略微蹙眉,感觉自己像是发了疯一样,但发完疯却又觉得无比的畅快。好像把这一辈子最难以忍受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他扭头,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了众人,随后便看到了瞪大双眼的唐絮渐渐给了一个完全鼓励的神情,跟旁边的乔薇儿一样。   “没错,就是要这样!”唐絮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乔希斯也有烦恼,并且也是困惑他一生的烦恼,他感觉亲近了许多,眸中带着些许感慨,“我想只要做我们自己做的事情就好了!”   “乔希斯哥哥跟我说他每天都过的很痛苦,甚至都不想要跟二皇子结婚的时候,我一开始是觉得很震惊,我浑浑噩噩过了许多天,我觉得他跟我说了许多事情都很对,我们在无形之中伤害了许多人,也没有活出真正的自我。”   乔薇儿亮晶晶的目光也落在了慈生的身上,她看上去比乔希斯和唐絮两个人要更激动,因为她是忽然开口的,她的神情激昂,似乎是在颁布一条宣言:   “为什么Omega就一定是资源,为什么Beta在他们的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为什么只有Alpha才能当皇帝,为什么呢?”   乔希斯垂眸,看向乔薇儿,眼中带了些许的苦笑。   慈生略垂眸,其实无论是ABO世界还是普通世界都一样,凭什么一定要有刻板印象,觉得女子不如男?他是观念正常的男人,但大把大把的人是不正常的。   全部都一样,而且根深蒂固很难改变,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至少在这个世界之中,他或许可以改变一点……   慈生感觉到身后宽厚又可靠的怀抱,他不需要依赖萧望勉,即使萧望勉可以,但是他不需要依赖。   他是跟萧望勉并肩而立的。   不过……   想到这里,慈生略微转了个身,他看向了唐絮和乔希斯,笑了一下:“我想你们可以一起进入星校学习。”   唐絮眼睛里泛起了泪光,暗自握紧了双拳,非常紧张又非常激动,他下意识地道:“好,谢谢您!哦对,我怎么忘了——”   唐絮高兴地几乎是小跑着去了后面给他们两个人重新倒一杯热水过来,旋即跟在智能管家身后上楼。乔希斯和乔薇儿两个人也同样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些许的如释重负和高兴。   “早些休息,楼上有不少客房,”慈生温声,“如果睡得不习惯的话可以跟我说。”   “不会不习惯,谢谢您!”乔希斯犹豫了一瞬,他扭头吩咐乔薇儿先将东西拿着上楼,旋即继续有些犹豫地对慈生道,“今天这么一通,我想我可能还有些什么没有说到位,如果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话可以问我。”   慈生也顿了片刻,最终他还是道:“我以为你会喜欢二皇子,我觉得虽然要打破刻板印象,但是和喜爱的人在一起并不是什么坏事,对我来说,这只是一种美满且幸福的结局。你……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乔希斯似乎是顿了一下,半晌之后他的眸中闪过了一丝的迷茫,回答的语气却很干脆,含着些许微不可闻的叹息:   “不……现在没有了。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慈生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抿唇笑了笑,在一阵默契的沉默之后,他对乔希斯礼尚往来道:“那么该轮到你了,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提到这个问题,乔希斯有些吃惊,但是他也很遵从自己的内心,在确认自己真的很好奇之后,他斟酌着开口了:“能……问一下您,您跟您爱人是怎么认识的吗?”   这件事情实在不怪乔希斯觉得奇怪,如果慈生自己是个局外人的话,恐怕也会觉得奇怪,怎么会忽然去边缘星系就遇到一个对自己这么宠溺的爱人呢?怕不是什么陷阱吧!   慈生倒是笑了一下,他回忆起自己跟萧望勉的相识,只能追溯到第一个世界那诡谲荒诞又暧昧的色彩,这种事情总是没有办法跟乔希斯说的,于是他稍微修改了一下措辞,按照自己脑海中忽然蹦出来的话语,脱口而出:   “我在我爱人年轻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两面,那个时候和他相熟,在这次回到边缘星系之后他认出了我,我们也就在一起了。”   这个原因言简意赅,但是听上去也挺合理。乔希斯稍微有点想不出来慈生什么时候出去见过这样一个强大的人物,但是他相信慈生,所以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眼楼上,担心薇儿一个人会找不到路,所以他温和地跟他们两人打了个招呼:“那祝二位晚安好梦,我先上去找薇儿。”   慈生站在原地点了点头,温和淡然。   在片刻之后,他才拉着萧望勉也准备回到房间。   萧望勉在刚刚众人的对话之中,一直都没有参与,沉默且安静,除了一直怀抱着慈生并且握住他的小手之外,简直乖得不像话。   慈生也就伸出手臂,环绕着他的肩膀,困倦如猫一样眯了眯眼睛,缩在他的怀里。   萧望勉俯下身子将人抱起来,甚至有手摸了摸他的小腹。   感受着那里温热又莹润的肌肤,萧望勉感觉自己的心脏情不自禁大幅度跳动起来,那里是他跟他乖宝的联系。   不管是小宝宝还是信息素都是联系,他需要补充一些信息素给乖宝了,不然乖宝肯定会觉得不舒服的。   他的乖宝以为自己怀着小乖乖,所以胆战心惊,又可怜兮兮给他割地赔款的样子,看上去诱人又甜美,是萧望勉吃过最好吃的小甜点心。   他只想要将慈生好好的、好好的藏在怀里。   他巴不得能够真的灌出一个小宝宝出来,只不过那样他的乖宝就可能真的要生气和难受了,他又想要又舍不得,最终只能望梅止渴一样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一连串甜蜜和暧昧的吻痕。   萧望勉的唇冰凉,落在慈生温热的肌肤上时会留下一连串的战栗。   慈生的身体在情不自禁地发抖,感觉自己像是被整个摊开,整个打开软绵绵和害羞的肚子,任由变态吸来吸去的小猫。   他也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细白的手落在萧望勉苍白的大手之上。   他撒娇似的哼了两声,换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坐好。   旋即,他闭上了双眼,任由萧望勉带他上楼放水洗澡。   他在思考。   他想,其实他应该早就知道的。   乔希斯不喜欢二皇子,问了他以后慈生也知道乔希斯没有什么其他喜欢的人,并没有“为爱破坏订婚仪式”这件事情,他只是不喜欢而已。   他也知道订婚宴上会出现深渊魔物,他全程都知道,说不定他是跟萧望勉说好了的。   慈生也想到了一个细节,他想起来之前在自己说要去边缘星系的时候,乔希斯还很羡慕的样子,甚至说了恭喜。   他想要去边缘星系,可能并不是因为原著中的剧情,不是靠着这个活动去一路上招蜂引蝶,他更可能只是想要出去看看而已。   或许答案很简单,很简单。   慈生想。   想到以前他经历的那些世界。第一个世界之中的言棋,第二个世界之中的孙逸月,第三个世界里的顾绪秋……   他们所有人都是和剧情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他们的目标就是剧情的目标,他们想要的结局就是剧情的结局。   所以慈生一直都认为他们就是按照剧情的方向走的,只要根据剧情来帮助他们就可以。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事实,或许这个任务世界之中,剧情的意志并不是主角的意志呢?   换一种说法,只要把这个世界不当成普通的任务世界,而是看成一个真实的世界就更好理解了。   就好像有一个人——剧情,他要求主角去做那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虽然主角会被剧情操控。但是,主角也会偶尔有从剧情中超脱出来的瞬间,他会发现他真实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在外来者,比如慈生,这个契机之下,他彻底爆发出来了。他想要追逐自己的梦想。   或许之前的那一些世界都没有给慈生脚踏实地的实感。   尽管一些事情抽丝剥茧,但是远远没有到水落石出的地步。   第一世他结识了陆媛媛;第二世的顾莉娜和他也有一段渊源;第三世慈生也认识了严旭、小媛等等……   ——这一世,给慈生以警醒的,不止有乔希斯,更有唐絮。   或许其实在他还没有注意到的瞬间,就有一些人早就给他提示了,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直到这一世,他才恍然大悟。   永远不能将这些世界看成是一个普通又简单的任务世界,这里尽管有脸谱化的坏人,但是绝对有金子一般闪烁的人。   这里的人也会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剧情或许是天道束缚他们的枷锁,并不是他们的本意。   慈生想到这里,蹙了蹙眉,不知道什么时候感觉到自己已经一身冷汗了。   他恍然之间睁开了双眼,借着眼前模糊的光,他看向了眼前的人。   萧望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浴室之中的水给放好了,他给慈生外面的衣服都脱好了,托着人给他放进去,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小脸蛋,哄道:   “宝宝醒一醒了,老公给你洗澡好不好。”   慈生没有说话,半晌之后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没松手。   萧望勉的身上被弄湿了,衬衫紧紧贴在身上,显露出他起伏的线条,强悍的力量感和苍白阴郁的皮肤看上去非常俊美。   慈生迷蒙的双眸中含着点泪花,他抱着萧望勉胳膊思考了一会,旋即张着唇。   他红粉的唇润润的,看上去很好亲吻。   他紧跟着侧身,柔顺的黑发发梢滴着一点水,凑过去的时候将萧望勉尚且还干着的衬衫都蹭湿了。   他在萧望勉锁骨裸露的锁骨上亲了一口。   “唔。”   萧望勉活生生在原地略怔了一瞬。   下一刻,整个大浴缸之中的水与浴缸壁发出了一声巨响,好似海啸,“轰”一声。   萧望勉的手臂碰在了旁边,撞得浴缸砰响。   “乖乖。”他说。   “不要受凉,跟老公出来好不好?”   因为热水蒸腾,浴缸中滚烫的碧波让慈生白净的小脸整个都漫上了粉红,他看上去有些懵又有些可爱,依靠着萧望勉。   整个浴室之中,信息素沉香的味道无声无息占据了所有的空气。   但是在沉香之中细细分辨,还有一些奶油的甜香,融合在一起,像是初晴的新雪,滚烫的熔岩。   半晌之后,慈生终于听话地从浴室里走了出去。   他的身上粗粗套了一件属于萧望勉的衬衫,对他来说有点太大了,所以没有穿裤子;因为冷,所以从白嫩的足根往上是细白直的双腿,正细细地打颤。   新雪一样的脖颈上印着红梅一样的吻痕,又被黑色被子盖起来的时候,产生了鲜明的反差和对比;他就宛如一只误入狼群领地的羔羊,软糯又可欺。   恐怕真的是很冷,他一个人紧紧缩在被子里。   萧望勉哄他:“……乖宝,等我把衣服换一下,马上过来。”   慈生迟钝地点了点头,小声哼了一下表示同意。   萧望勉轻吻了一下他的唇:“宝宝好棒,好乖,好甜……”   他旋即替他将被子掖好了,才匆匆去浴室随意冲一下。   慈生听到他的脚步声稍微离开了一点的距离,旋即才慢慢睁开了眼睛,有些发呆。   他想是那样的,每个人的行动都有目的,每一个都有欲望,都会为了欲望拼搏和奋斗。   之前的人们或许跟剧情的目的撞在了一块,或许像乔希斯一样与剧情的安排背道而驰。他们的欲望各种各样。   但是慈生知道,萧望勉做任何事情的出发点可能都是……   他。   慈生。   其实他心中还有一个困惑没有解决,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解决。   ……为什么呢?   倘若说萧望勉良心发作要去帮主角完成自己的梦想,慈生只能说有可能,但概率吧……真的是跟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概率一样。这件事情肯定也跟自己有关,那么……   慈生慢吞吞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现在好缺、好缺萧望勉的信息素。   尽管刚刚已经被亲了好一会,可是他还是觉得不够,完全不够。   想要更多,更多更多的萧望勉……   慈生小声地唔了一声,旋即他赤脚下床,在衣柜里面翻找了好一会,拖着一大堆的衣服出来了。   空气之中的奶油味越来越浓郁,混杂着一点说不上来的香味。   半晌之后他又不高兴了,又回去,来来回回磨蹭了好一会。   最终,他在一个黑暗又安静的角落之中坐了下来。   他这边的动静还是很大的,萧望勉不可能听不到,他匆匆将自己收拾了一圈,旋即就快速地从浴室之中走了出来。   身上的衬衫松松垮垮的,显然因为着急还没有完全系好;萧望勉扭头大致看了一眼卧室之中的情况,笃定他的宝宝肯定还在这里。   项链和他本人的感应没有丢失,卧室的门也完全没有开过,床上的被子凌乱,显然被人掀开了。   地上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干净又洁白,如果凑近了仔细看的话,或许还能看到一点点水痕和脚印,但绝对不明显。   萧望勉温声道:“乖宝,你在哪里?”   没有回应。   卧室里稍微有一点凌乱,萧望勉靠着直觉和信息素大致看了一下,旋即精准地往墙壁旁边的一个巨大衣柜走过去。   房间里走的是复古的风格,这个衣柜精致又容量很大,倘若要塞进去一个身材单薄纤细的青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萧望勉渐渐笃定了,他动作轻轻又小心地将这个衣柜的门打开,随着“吱呀”一声同时响起来的是萧望勉温柔的低哄:“乖乖,你是小猫宝宝吗……”   “怎么要藏在这里?”   他的话音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因为慈生现在的动作。   他刚刚“很过分”,将萧望勉的衣服扯了一些下来,还认真仔细地挑选了一下,他没怎么穿过,没有什么信息素的衣服都塞到了旁边的角落,曾经穿过的则垫在身体底下,那件西服的材质稍微有一点硬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乖宝的腿都磨红了。   而萧望勉给他套上的大衣则变成了被子,松松地盖在身上;四周全部都是他的衣服,材质柔软的衬衫在他脸蛋的旁边,软绵绵地蹭了蹭。   他这种行为就好像是在……筑巢。   筑巢的Omega需要很多很多他的Alpha的信息素,需要很多的衣服、温暖的拥抱,需要亲吻和爱来浇灌。   萧望勉的唇微动,他感觉全身的血液从冰凉转为了沸腾,在无声无息之中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他半晌之后才缓声道:“……乖宝。”   慈生方才从筑巢状态的迷蒙之中分了一点精神给他,侧身小声地“唔”了一声,似乎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们之间有着一人的距离,慈生听不清。   萧望勉俯下身,想要将他的小乖从衣柜里面抱起来。   但是慈生摇了摇头。   在萧望勉准备将他从衣柜中抱出来的时候,他环着萧望勉的脖颈,耍赖一样把他往下拽。   声音轻轻的,因为想要筑巢的本能,让他说出很……的话。   “亲亲我,老公亲亲宝宝……”   (只是亲吻脖子以上 不要锁了不要淫者见淫)   萧望勉不知道他的宝宝代称的是肚肚里的“小宝宝”还是他自己,但是他觉得自己真的快要被磨死了。   他也不起身了,接着这个姿势在满是他信息素味道的衣柜之中将慈生好好细细地亲吻了一番。   他能够感觉到奶油味在他的舌尖停驻,柔软的小舌头蹭来蹭去非常不安分。   身后活像是有一条看不见的,示好的毛茸茸的尾巴,时不时随着发抖的大腿一起轻轻摇晃求饶。   “乖乖,”萧望勉低声,“怎么这么乖,现在就要给老公还债了?”   慈生其实听得懂,但是现在他懒洋洋地不想动,比起之前那些迷茫又神志不清的状态,他现在要好很多。   至少他还没有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半晌之后他蹭了蹭萧望勉的衣领,撒娇道:“……老公,你告诉我,我是不是根本就怀不了宝宝?”   萧望勉的动作似乎僵了一瞬,旋即凑过去,气息将慈生包裹住了,听到他的话之后耐心地道:“……怎么会呢,宝宝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哦……”慈生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是特别高兴,他抿唇,刚刚他其实就已经搞清楚了自己现在的状态,“你骗我对不对?”   萧望勉没说话,细密的吻落在他的唇角。   慈生能够感觉到自己这一次的状态跟上一次在机甲的旁边是一样的,只不过那一次他更以为自己是个Beta,那样可能是生病了,但是现在他知道自己是个“腺体残缺”的Omega,就知道,这种情况其实就是情潮发热。   不可能那么快就怀宝宝的。萧望勉上一次忽然离开一段时间,回来用信息素将慈生给“灌”满了,所以……   大概这一次也一样。   慈生略微蹙了一下眉,倒并不是生气,只是因为那股在体内打转的燥热让他稍微有一点难受。   他一挣动,萧望勉立刻就感觉出来了,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声音中带了些宠溺又带了些担心:“……乖宝,过来老公给你咬一咬好不好,就算生气,等我给你咬完再生气,好不好?”   (咬后颈而已)   慈生弯了一下脖颈,在微微的颤抖之后将光裸的后颈露了出来给萧望勉。   萧望勉哄他说了声“好乖”,旋即就凑过去,齿落在鲜嫩又娇弱甜蜜的腺体之上,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信息素灌了过去。   在黑暗密闭又狭小的空间之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接近,身上尚且还有一些浴室之中的水汽,空气变得粘稠又愈发黑暗起来,在暗色的衬托之下,慈生透亮的眼眸看上去更可怜又可爱了;他的眼睫挂上了水,看上去像是在求饶,又像是想要更多更多……   半晌之后,慈生从有些燥热的状态之中缓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状态跟上一次差不多,情不自禁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小腹上,有些长有些凌乱的柔顺黑发将白净的小脸遮住了一点。   黑色和白净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半晌之后,才撒娇似的小声道:“……这里疼。”   手落在自己小腹的上面。   萧望勉的喉间干涩,他的声音有些哑。苍白冰凉的大手顺着慈生的手,与他十指交缠,吐息落在他的耳畔。   (这里是揉肚子不要锁了)   邪恶又过分,像是讨债的恶鬼,又像是那种情浓到深处的恋人。   “……老公帮我们乖宝亲一亲好不好?”   (亲一亲而已不要锁了!)   在黑暗之中一切目光所见的能力都被削弱了,感官被无限放大。   萧望勉能够感觉到手中纤细的手指略微松开了一点,慢慢从他的手心里抽走了。   所以手下直接是软软、云朵一样非常绵软的触感。   那里只是稍微有一点……   慈生觉得蹭在衬衫上很难受的地方。   偏偏软绵绵的。   很可爱。   ……   半晌之后,萧望勉听到了一声可怜又软绵绵的“嗯”。   小声哼唧。   萧望勉感觉自己的一些意志力和什么传说之中的自制力全被一把火给烧成了碎屑,直接什么都不剩下,只能感觉到一股。   在耳边不停地叫嚣:   将他整个,像是蟒蛇吞下无辜的小兔子那样吞下去。   只要把他吃掉,他就完全完全属于萧望勉一个人了……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他,再也不会有人窥视他,他们不敢,他们没有资格,敢觊觎他宝宝的一切人都该死!该死!!   他想要把宝宝给咽下去,看到宝宝一边惊恐流下甜蜜的泪水,又想要看到宝宝整个敞开软绵绵的姿态,想要看到他求饶撒娇讨好……   脑海中的想法“唰”一下全部都停了。   萧望勉低头,他的唇落在慈生的唇瓣上。   那里甜津津,香软软。   脖颈处,锁骨上的扣子被他解开了,不再束缚住感官。   萧望勉凑过去,手和唇落在那里。   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略微哼了一声,似乎是被碰到了后颈的腺体。   “痛,痛痛……”慈生的眼尾含着一点泪,“老公……”   萧望勉的犬齿碰到了腺体,很痛,让小宝生气了。   萧望勉顿时不敢收回了手,那些暴虐的想法随着慈生喊腺体疼而灰飞烟灭,立刻就没了踪迹。   (脖子以上请审核不要淫者见淫,我不懂你们到底有没有好好看过这里,但凡看过就不会再要我反复修改)   半晌之后,某人汲取到了足够的信息素,似乎终于有一点餍足了。   不过……   慈生离萧望勉稍微有不足一拳的距离,能感觉到身后人的气息。   惶然间回头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身后的人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在黑暗之中看过去,属于男人上半身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依旧还在,强悍的力量感也依旧存在,但是他身上似乎稍微有一点身体部位变换了。   ……变得好像不像是人类。 第100章 深渊凝视(终)   这种奇怪的触感非常难以言喻, 某一种程度上那触感非常冰凉而且给人一种金属、科技的强悍无机质感,或许有些科技迷会非常震惊而且非常激动想要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是这种触感,如果属于那个怀抱着你、刚刚跟你亲吻过后, 身体还留在余韵之中的人。   ……那么就稍微有一点恐怖了。   人的皮肤向来都是光滑柔软的,绝对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慈生在一个激灵之后稍微清醒了一些过来,他知道身后是萧望勉, 无论如何萧望勉都是不会伤害他的, 尽管是一个这样的姿态和奇诡的疼爱方式。   但是他还是稍微有一点害怕了,这几乎是人类对于未知的本能,也是人类对于自己的天敌的恐惧。   衣柜之中渐渐热了起来, 呼吸交缠,属于人类青年的气息在交流之中并不占据上风, 很快就被一点一点蚕食掉。   这里太黑了,太窄了。   慈生本来是不害怕的,但是现在身后的非人类落下一个一个亲吻……   衣柜的门被青年苍白细长的手给抵住了,“砰”的一声往外面开开来。   外面的新鲜空气只流进了衣柜短短的一瞬间,旋即很快就又被信息素给淹没了。   而青年落在柜壁上的那只手打着颤, 被一只更加苍白有力的大手给捉了回来。   慈生能够感觉到在那只苍白有力的大手之下,是属于男人其余的身体部位。   比如说渐渐融化冰凉的身躯,渐渐重新塑形属于机械的其余部位。   就像是被提溜住了脖颈的小猫崽一样, 慈生无力地小声哼唧了一下, 又重新被拖了回来。   而且这一次, 衣柜的门被紧紧闭合了, 刚刚融化的那些“身躯”现在闪着月光一样的银色, 在无声无息之中已经将整一个衣柜给占据了, 几乎没有给慈生留下任何一个逃出去的机会。   因为现在四面八方全部都是“萧望勉”, 祂是萧望勉, 萧望勉也是祂,此刻融合在一起。   慈生的胸膛上下起伏得很厉害,看上去他很害怕,软绵绵的样子简直像是要支撑不住了,只能勉强擦掉从眼角流下来的小珍珠,身子一颤一颤,在发抖。   腿根好痛,属于萧望勉的银色占据了衣柜的四周,属于萧望勉的水痕在身上又是亮晶晶的:慈生的嘴唇也好痛,哪里都好痛。   或许也没有那么痛,就是酸,总之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真正逃离了深渊魔物魔掌的地方。   慈生在迷迷糊糊之间回头,看到了属于男人依旧俊美至极、幽然深邃的双眸。   在他的眸中,血红与灿金色交织,像是渐渐流淌着的岩浆在遥远的星球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将人的心神全部都占据了。   深渊魔物。   慈生想,他或许早就已经知道了,萧望勉确实是这样一个角色。   他能够控制心神,所以之前的一切才会都变得那么合理,那么自然。   那群边缘星系的手下非常好控制,他只需要花费一点小力气就可以让他们不再怀疑;皇帝或许难控制一些,但是他还特意做了可以让皇帝放松警惕的事情,尽管对于慈生来说他觉得稍微有一点不合理,但是对于身处在局之中的人来说,远远足够了。   赫莱斯虽然本来确实就已经很该死了,但是想要刺杀皇帝这件事情确实不是他做的。   萧望勉轻松控制着众人的心神,他向来都是混乱邪恶,说不定,星盗和那群深渊魔物的手下也有他的一臂之力。   慈生感觉自己的脑袋晕晕沉沉的,或许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也中了招,只是自己在小一的警报声之中醒了过来,渐渐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这一切的一切……   慈生泪眼朦胧,他控制不住自己流泪,或许是因为身体上的疲惫和难受,但是又或许是因为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望勉……”   慈生蹭了蹭他的“胸膛”,能够感觉到他冰冷又坚硬的身躯。   “告诉我。”   这一切他都可以拼凑出来:这一世的事情很简单,萧望勉从深渊之中出来,他在无声无息之中占据了深渊魔物中的主动地位,并且在慈生出现之后带走了他;与此同时,他成功地控制住了皇帝,在边缘星系待了数日之后要慈生和他一同回到拉格莱斯。   回到拉格莱斯之中竟然还好心地替主角受乔希斯解决了问题和困扰,他一个向来都懒得参与人类之中尔虞我诈的邪祟,竟然也学会了如何忍耐和妥协。   在解决了几乎一切的事情之后,慈生只剩下来了一个疑问。   萧望勉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慈生听到了一声从身后传来的意味不明的叹息,这一声叹息带着淡淡的慰意,更多是对于慈生的无奈和完全的宠溺。   终于在半晌之后,萧望勉开口:   “宝宝这里,痛不痛?”   慈生一怔。   他顺着萧望勉的手,轻轻摸到了自己的后颈,那里原本一片光滑,在萧望勉的“标记”之后,那里就多出来了一块略微凸起来的小小鲜嫩的软肉,散发着一点奶油的甜香气。   是稍微有点难受的,而且一直都是,不过现在貌似好多了,因为萧望勉的信息素一直都在往里面注入,慈生能够感觉得到。   “现在不痛了。”慈生抿了抿唇,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剔透晶莹的宝石,“嗯……”   萧望勉的唇略微在上面轻划了一下,就听到了慈生难耐的轻哼。   顿了片刻之后,萧望勉才道:“我们乖宝的腺体没有完全长好,这是那帮家伙给你下得毒。如果是原来那个人,他的设定是不会遭遇这些的。”   “宝宝是Omega,但是腺体残缺发育不完全,不仅仅只是生不了小小宝,还容易因为一些身体衰竭的病症提前去世……”   他的声音微哑,混杂着一些机械的声音。   笼罩朦胧又蔓延的黑雾占据在整个衣柜之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亲密无间,慈生能够感觉到萧望勉的手停驻在他的胸膛之上。   “只要完成任务,而且尚且控制着主角,世界就会进入一种静止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之下,没有系统可以将慈生带走,慈生也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   萧望勉记得慈生教给他的,他也没有害主角受,只是稍微动了一点点手脚,让他从剧情之中脱离了出来,不做剧情的工具人。   这是在光明正大地挑衅系统。   因为系统偷偷给他们使绊子,有意隐瞒剧情的目的和主角本人的目的或许不一样这一个事实,本意是想要慈生输掉。   但是系统大概如何都没有想过,萧望勉能够如此猖狂又如此强大,轻而易举地将他们挖下去的坑给找了出来,一铲子填平了,反而给他们填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我只是想要……”   萧望勉的目的很简单。   他不想要看到慈生生病,不想要看到慈生离开,尽管他知道慈生只是过来做任务而已,他就是舍不得。   他只是想要跟慈生待得再久一点,而已。   上一世,不像是完全的做任务,反而是被困在了梦境之中。   虽然他们最终挣脱了出来,但是慈生知道,萧望勉还是一直都没有从梦魇之中走出来。   他控制不住地在重复上一次世界的梦境,他对于被伤害的小乖无能为力,在留下他和放走他之间来回挣扎。   他于是这一世选择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想要多跟慈生在一起,又害怕他会担心……   慈生在短暂的喘息之后侧过了脸,将修长和纤细的白净脖颈放到了萧望勉的面前,微微闭上了眼睛,颤动的睫毛像是振翅欲碎的蝶。   萧望勉会为了他妥协,也会为了他付出一切。   “……爱我。”   慈生的声音轻柔又软。   他的手紧紧环着萧望勉,将脆弱又私密的地方尽数对他敞开,后颈的腺体香甜又软嫩,尽管那里是残缺的,尽管慈生可能很快就要因为身体的疾病离开这里。   爱你。   就像是你爱我那样。   *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萧望勉端着香喷喷的饭菜过来,全部都是他自己亲手做的,比之前的营养液好吃许多,而且慈生现在也能够尝到一点食物的味道。   在充满了食物香气的空间之内,心情和身体都会稍微放松一些,慈生感觉自己身上挺累的,在人模人样的萧望勉过来替他按摩一会之后他明显感觉好多了,凑过去要萧望勉喂饭。   萧望勉乐意至极,在投喂慈生之的时候,萧望勉替他擦掉嘴角的酱汁。旋即温声提到了一件之前他们就一直在关注的一件事情。   “原主母亲的消息有下落了。”   慈生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旋即用猫瞳一样亮晶晶的眸盯着萧望勉,惊喜道:“有线索了?”   其实整个故事的脉络差不多都已经理清楚,而且他的任务也完成了。只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和系统说完以后他就可以离开。   但是在此之前,他想要先替原主解决一下他的事情,而且也想要和很崇拜他的唐絮和乔希斯等人告别,至少告诉他们自己离开了。   “具体是什么样子的线索?”慈生显然很好奇,“是找到人了还是找到之前的家族了?”   “后者。”萧望勉道。   既然是找到家族之中的人了,就说明他们可以直接去交流沟通,慈生不想太多耽搁。在萧望勉帮他收拾完之后,他就决定一起去看看。   不过在直接去之前,萧望勉提醒他先去乔家一趟。   乔父今天会受到惩罚会被审讯,他们可以先看到赫莱斯的判处结果。   乔希斯和乔薇儿也跟上了,他们两个人其实对赫莱斯也没有太大的感情,因为他是一个“PUA惯犯”,而且之前做下了不少的坏事,现在可没有人喜欢他了。   乔家的大门敞开了,里面的排场很大,皇帝、二皇子等众人全部都来了,此刻正审讯着乔父,赫莱斯在押送他去监狱的车上。   在看到慈生和萧望勉他们一众人来之后,赫莱斯蓬头垢面地从车窗挤出了一个头,他的眼睛里面全部都是红血丝,一看就是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睡好。   而且昨天他身上沾染了许多发酵之后就会散发出难以忍受酸臭味道的食物,看上去又邋遢又恶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像是个疯子一样,再也没有了一开始那副春风得意体面的模样。   或许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被自己曾经瞧不上的“舔狗”踩在脚底下,世界就好像是一瞬间变了,他的家族也保不住他,他甚至连累了他们,被骂的一无是处。   “唔!啊啊啊!”赫莱斯发出了含含糊糊的一阵嘶吼和咆哮,众人都勉为其难地施舍了一个眼神给他。   “我错了……我……啊啊啊……”   他说到一半,又开始了无意义的哭嚎。   有一个人在旁边小声道:“你觉得你错什么了?你肯定觉得你什么都没有错,你觉得你只是错在招惹了惹不起的人,而不是悔过自己的行为。”   他这句话说的并不小声,即使是在车上的赫莱斯,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赫莱斯面露绝望,终于失去了辩驳的信心和侥幸,缓缓地在车内滑坐了下去。   这一次,终于没有人再愿意分出一点目光给他,大家都失去了耐心,纷纷将目光落在了正在接受审讯的那位乔父身上。   乔父的脸上带着些许的茫然和无措,在刚刚的拿一些询问之中他已经快被问傻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在看到乔希斯和慈生来了之后,他的眼睛之中闪过了见到救世主的光,他并不是看到你儿子高兴,而仅仅是觉得他们能够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将自己给救出去。   可惜他错了。   皇帝先是跟慈生和萧望勉打了一个招呼,旋即就让出了位置给他们,直接道:“我知道您之前还有问题想要问,人我都已经给您带过来了,您直接问就好。”   慈生略微一怔,半晌之后他扯了扯萧望勉的袖子,眸中带着淡淡的示意。   萧望勉立刻懂了,他低声嘱咐了一下,那些人的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顿时有一个人过来滔滔不绝地开始跟慈生介绍:   “您大概不知道,但是当时这件事情在我们那里传开了,这个姓乔的其实是故意将您母亲抢过来的,她原先是联邦某个家族之中的女儿,但是她一点都不想要结婚,只想要做、做什么研究?具体什么研究我们都不怎么清楚,但是后来就再也没有听过他的消息了。”   乔父的双眼闪烁,在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之后,他明显清楚那个人说的百分之八十都是正确的,脸色灰败,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反驳:“……不、不是,分明就是她勾引我,她自己说要跟我私奔,否则我怎么可能会主动去干那种事情?”   他的狡辩过于苍白无力了,慈生并不相信他的话。   皇帝听到这个人证的话之后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旋即他眉头微皱,随手遣散了身边一些不重要的人,只留下来了几个,确保安全之后才道:   “关于做研究这件事情……我倒是稍微有一点消息,当时联邦那里似乎有说过在做某一种能够大幅度提高人类身体素质的实验,但是后来好像一直都没有成功,据说——”   据说,走掉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研究员,那个女研究员其貌不扬,走的时候手中却拿着很重要的一些研究材料和资源,那些东西都是足够致命的,没有那些,联邦的研究进行不下去。   慈生的舌尖抵在了唇上,他想,或许听上去稍微有一点胡扯,但是貌似……   乔父终于两眼一抹黑,在地上晕倒了过去。   乔父恐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放出来了一个多么恐怖的东西,潘多拉魔盒一旦被打开就再也没有办法收回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拼拼凑凑,竟然也将真相缺失的最后一块拼图给拼上了。   原主的母亲被掳走了,她或许是故意的,或许是无心的,但是总之,她做了实验,在帝国弄出了深渊魔物,魔物也渐渐蔓延到了两国之内,无一幸免。   而原主母亲的家族和那些他的实验人员,他们则成为了星盗那一派的家伙。   正是因为这个背景,星盗才能够算得上是“驱使”深渊魔物们。   除了这些,慈生还额外知道一点。   深渊魔物们的身体素质确实被强化了,他们也能够控制别人的心神,只不过需要真正“进化完全”的魔物才能够做到这一点。   比如萧望勉。   这次的审讯进行的还是非常顺利的。   他们将乔父应该得到的惩罚判处给了他,并没有多纠结什么。   乔希斯和二皇子说清楚了,他并不打算跟他结婚,生活不是小说,没有说一定会“先婚后爱”,他只想要完成自己的梦想。   ——————————   乔希斯后来去找了唐絮,他们两个人刚进入星校的时候,见识到了“一片哗然”。   那群人多数都是Alpha,只有少数是Beta,进来2个Omega之后,他们都会觉得非常奇异。   尽管学校给他们分了别的教室和宿舍,但他们还是遭受到了议论。这种质疑在短短几天之后就被打破了,因为他们的学习能力非常强——乔希斯曾经就接触过一些和这些机甲学习有关的内容。而唐絮这个完全没有基础的人也能够学得这么快,是令大家感觉到非常震惊的。   是从唐絮之后,更多的普通Omega选择接受学校的教育。星校在皇帝——也是萧望勉和慈生的示意之下,也开始招收Omega。   这件事情听上去有些过于乌托邦式的美好,而且有些太“伟光正”和宏大。   其实慈生并没有考虑那么多,他只想做他能做的事情。他快要跟系统走了。在走之前,他还特意请了几人到萧家吃顿便饭。   唐絮的脸上挂着从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自信笑容,和乔希斯两个人“勾肩搭背”,没有一个跟之前一样端着或者畏畏缩缩,都开朗阳光,拉着乔薇儿过来,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乔希斯和唐絮两个人争着抢着想要帮萧望勉打下手,小心翼翼地从厨房里挤过去,最终还是被沉眸的萧望勉给吓跑了。   他们最终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慈生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等饭吃。   “您那个身体应该没有事了吧?”几人都稍微有点忧心。   慈生摇了摇头。   还不都是萧望勉搞出来的,让他还以为自己真的、真的怀猫宝宝……   期间,唐絮稍微有点脸红又有一点点好奇,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道:   “那个,先生,我能问问您,您怎么做到的吗?萧先生这么吓人……”   慈生一懵,听到乔希斯“啧”了一声,搡了一下唐絮,语气含笑:“你完了,你说萧先生吓人!”   乔薇儿忍不住“唔”了一声,星星眼朝众人的方向看了过来,眼睛之中带着笑意。   慈生也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他沉思了片刻,旋即道:“……嗯,他其实对我也很凶的!”   唐絮一怔:“真的吗?”   “对啊,”慈生温和笑笑,“他看到我做事他就凶。”   嗯……干某事的时候也很凶,非常不听话,非常欠揍!   “然后呢?然后呢?”   慈生端正坐好,故作正经道:“然后我就揍他呀。”   “哎呀呀——”   乔希斯忍不住笑起来,跟乔薇儿两个人对视一眼,感觉自己吃狗粮要吃饱了。   大家都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只不过后来才知道这恐怕是“真的”。   后来萧望勉端菜过来,甚至给众人拿了碗筷的时候,大家一个个都好像是在吃断头饭一样,诚惶诚恐地站起来从他手中接过了碗筷,旋即小学生一样坐下来,就看到萧望勉又凑过去。   他俊帅到几乎天怒人怨的脸在慈生的面前放大,苍白又幽深的眸在他脸侧,似乎是耳语了一句。   众人猜测他是在要奖励,暗戳戳地拿余光瞟了两眼。   随后他们就看到,慈生似乎脸腾一下红了,手中的筷子“啪嗒”一下落在了桌上。   旋即,他伸出纤细又白净的手,将萧望勉的脸给推开,旋即“重重”——实则小猫挠人一样在他肩膀上锤了一拳。   嗯……非常娇娇宝宝。   不对,非常霸气!   众人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就又感觉到一束冷飕飕的视线对上了他们,那视线感觉下一秒就要把他们脖子抹了。   因为萧望勉自己被慈生推开的时候唇角还尚且有一些笑意,现在则冷冰冰地望着“嘲笑”着慈生的家伙。   众人赶忙低下头装死。   结果萧望勉又被慈生轻锤了一拳。   慈生又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萧望勉就将冷冰冰的目光给收了回去了。   ……果然慈生就是很有一家之主的风范!   几乎是酒过三巡,乔希斯和唐絮两个人都忍不住大舌头了,乔薇儿对着唐絮整个红了的小雀斑扒着一个一个数,乔希斯一边喝酒一边算着自己今天下午没有算出来的题目。   他们摇摇晃晃地勉强站起来,结果又“砰”一下坐在了地上,最终还是智能管家叫来了悬浮车,才将这三个醉鬼一同给送了回去。   他们走了之后,家里就忽然变得好安静。   慈生原本是端坐在座位上,目光呆呆又懵懵地坐在原地。   结果他忽然觉得有点困倦,他只喝了一点点,身上的奶油和酒的味道混在一起,整个人就是一瓶微醺的奶油酒,甜的醉人。   他忍不住了,慢慢将头垂下来,像是一团小猫缩起来那样团成了一团在凳子上不动弹了。   萧望勉安静地看着他,没有管楼下的一片狼藉,轻轻将慈生抱上了卧室。   我们小乖可确实是一家之主。   所以……   只有你能管住我。   下一个世界也不要把我弄丢,好吗?   ————————————   “小一”砰得一下跳了上去。   纯白色的系统空间之中安静无声,上一次的巨大损耗让那帮家伙们在不停地修复自己的身体,现在这次的任务结束了,他们没有什么感觉到,给了简余一个“作弊”的空间。   小一跳上去是个软绵绵白团子形象,它蹦跶来蹦跶去,快把简余的手心给跳破了。   简余其实身体也有一点损耗,他随便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了下来,把小一抓起来,旋即问它:“说说吧,你看到了什么?”   “爸爸爸爸!”小一的脸委屈巴巴的,看上去就要哭了,“萧望勉前面欺负我,他骗慈哥哥说他怀宝宝了,然后我提醒他,他还凶我,他看到我了!”   简余陷入了沉默。   小一是他的“分|身”,小一下去就等于他亲自下去。   他的蠢儿子跟他告状也没用,他也打不过萧望勉。   简余岔开了话题:“然后呢?”   他能够凭靠小一大概知道底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具体的细节他还是不太清楚。   所以他心情稍微有一点复杂,揪住了小团子的头毛:“跟爸爸说清楚。”   小一哼唧了一声,旋即撅起了屁股对着爸爸,小声地将这个世界别的事情也跟简余说了。   “……爸爸,其实我觉得萧望勉虽然挺坏的,但是还挺好的。就是、就是他其实对慈哥哥还是很好的呀,有些内容我看不到,不过他还是每次都给慈哥哥喂饭给他穿衣服,唔……”   小一磕磕碰碰把萧望勉这次任务的目的也说了。   简余听完之后切切实实地陷入了沉默。   是,萧望勉每次对他们这帮人是非常冷淡,但是他对慈生每一次都是……   简余愣了一瞬,旋即没有忍住叹了口气。   他其实现在非常矛盾。   一方面,在他自己身份的立场上,他不支持萧望勉和慈生在一起;但是另外一方面,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他不想要再跟那群老头子们一起了,他也不想每次都当逼迫慈生的那一个人。   而且,自己以前的观点,真的是错误的。   半晌,小一好奇地将头扭过去看了一眼简余,旋即童言无忌道:“爸爸,要不你跟小一一起去吧,小一一个人总是被屏蔽,小一觉得好无聊哦。”   简余舔了舔自己的唇,似乎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旋即,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拍了一下白团子的小屁股,斥道:“……想什么呢,爸爸不会再下去了。”   白团子失望地扭过了头,大眼睛眨巴眨巴,最终只能抓住了简余的手指,委屈巴巴道:“那爸爸能不能分一点意识跟我一起下去?就一点点,你不想知道慈哥哥最近怎么样了吗?”   简余“啧”了一声。   半晌后,他锤了一下地面,借力爬起来,做了一个决定。   他先将小一给扔了下去,旋即嘱咐他一个人好好的,之后便匆匆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装作不经意地经过了那帮老头子们疗伤的地盘。   纯白的系统空间往后是他们工作和观察下界的地方,那里都是跟前面科技感截然不同的“原始森林”,郁郁葱葱的树里堆叠着一个个金光闪闪犹如一张大茧一样的东西。   老头们一个个全都包裹在时间之茧之中,安详得不得了。   似乎没有人抬头往他的方向看。   简余松了一口气,他手指微动,轻松地拨了一下时间之茧的外壳。   旋即,他若无其事地往外走,假装自己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他没有办法动手脚,就悄悄把老头们疗伤的时间调长了一点,希望他们别世界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醒了,那样的话他就没办法让小一帮助慈生了。   上一次跟老头们吵架,虽然他赢了,这个星际世界就是他给萧望勉和慈生争取来的缓冲机会,但是他也不是全然所向披靡没有掣肘的。   之后的世界是有老头子们看管的,所以慈生必须得要失去记忆了!   老头子们在昏睡之前要人跟简余“结契”了,都有些警惕和担心他,要求他必须立刻让慈生和萧望勉失忆,而且还不能让他们两个知道!   简余迫于结契的压力还是答应了。   ——他必须得尽快营造一个好形象,必须要尽快发展自己的势力,否则……   他走出去,皱眉,看上去非常生气,朗声朝外面道:“有人过来了没?”   立刻就有那些和他合作的同伴们过来了,他们都鞠躬问道:“简哥,您有什么需要吗?”   简余问道:“老顾呢?”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旋即都摇了摇头:“不知道顾姐去哪里了,您上次让她休息,恐怕她现在还在这里休息着呢。”   简余“哦”了一声,旋即摆了摆手:“下次我自己找老顾,这样,你们找到那家伙的踪迹了么?”   有人回复他道:“找到了,姚哥准备下去帮忙解决一下现在的事情呢。”   简余一怔,喊姓姚的过来是因为那时候他很讨厌萧望勉那家伙,想喊他下去浑水摸鱼,顺便装个样子。这次……他对萧望勉也稍微有一点改观了,他有一点不想要再“坑害”他们了。   简余蹙眉:“谁跟你们说我要他下去的?让他给我待在上面!”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在思考怎么办,稍微有点难为情:“可是,简哥……我们也控制不住他……”   简余缓缓握紧了拳头,脸色稍微有一点难看。   糟糕了。   不对,完全不对,老头子们又在诓骗他,双失忆本就不应该再增添难度了,更何况这帮家伙可是要姓姚的那个家伙下去!   姓姚的那家伙,孤僻阴险,向来都不值得相信,总装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实则心比谁都黑。   ……慈生这一世可能很危险。   ——————————   “……进度…百分之四十八……”   “滋……警告……依旧出现错误……”   “……无法修复……”   “’嗅‘已回收……”   “投放……”   慈生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头重脚轻,就好像踩在软绵绵的棉花上,使不上任何力气。   手软脚软,简直就像是杀了十个丧尸。他呼出了一口气,下一秒就又闻道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甜香,带着浓厚的腥气。   唔……这股味道真的好难闻,虽然说是香,但是偏偏又混杂着臭……他迷茫之中睁开了双眼,眼前是一片艳俗的粉色和红色,许多帷幔挂在一起,坠下来,看上去乱七八糟的。   是那种……破旧小情|趣酒店的风格。   慈生悚然一惊,他蹙眉,感觉自己的手指先是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旋即又软踏踏地垂下来。   不好……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这种状态可不妙,要么是原主欠了什么可怖的“债”,要么就是有人害原主!   慈生猛地咳嗽了两声,旋即努力将力气传送到了全身,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身子抬起来,就听到了一声油腻又猥琐至极的男声。   那个男声似乎靠近了:“……诶?让我来看看,这里是谁的房间啊?”   “咚”一声,似乎是有人在敲慈生这一间的房门! 第101章 海的子嗣(1)   “啊……这间房间啊……”   另外一道尖细的女声附和油腻男, 她听上去非常热情洋溢,一看就是个非常靠谱的皮条客:   “这间房间是我们热门小花的,您可不知道多少人争着抢着说想要弄他一晚上, 不过他平日里性子傲得很,除非钱多,否则都不愿意出来的……”   靠。   什么玩意……   慈生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笃定那位热门小花是谁, 没办法确认自己是安全的。他浑身没有爬起来的力气, 于是咬牙挣扎了半天,最终扯住了自己腿上的裤子,借力从床的边缘滚了下去。   他的身体并不是很重, 但是地板非常硬,所以在地上发出了“砰”一声的重响。   “咚、咚咚咚——”   这声音既是外面疾风骤雨一般的敲门声, 也是里面慈生疯狂鼓噪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几乎没有停过,每一下都落在鼓点之上,几乎让人崩溃。   慈生的手指抽搐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压太久了;他半晌才努力将自己的手抬了起来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顺着地板,能够更清晰地听到外面的声音:   “是吗?你吹得这么神乎其神的,究竟长什么样?”   油腻男的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的兴趣, 感觉他的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下一刻他敲门的声音更大了, 显然是带着一种捕猎猎物的兴味, 冲着里面吹了个口哨:   “小美人, 犹抱琵琶半遮面啊。”   皮条客女似乎是笑了笑, 一阵花枝乱颤, 似乎身体都已经靠在了那男人的身上——因为慈生听到了一阵男人低低的笑声, 一听就很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油腻男的手落在了门把手上,慈生几乎能够听到“咔”的一声。   皮条客道:“是呀,您要是感兴趣的话,等我带您介绍过别的几间房,就带您过来看看,怎么样?”   油腻男大笑,猛地拍了一下皮条客女的屁股,旋即大声道:“好,往前走吧,马上我就要过来看看这个小家伙到底长什么样!”   “咔嗒”一声,门把手重新又被弹了回去。   话音刚落,慈生贴在地板上的耳就听到了一连串脚步声,凌乱地渐渐远去。   ……吓死人了。   倘若他现在要是行动自如,他倒是没有那么害怕,毕竟还可以逃跑;但是现在他浑身都动不了,能做出来的事就是滚到床底下,希望他们开门的时候别看到自己。   真是狼狈。   现在他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只能本能地选择去相信一个东西——   慈生呼出了一口气,在脑海之中呼喊了两声系统。   没错,他是个普通的炮灰,才做了几次任务,每次做完任务的时候记忆都会被稍微抹除一点,而且跟系统的关系也不是特别亲密,他现在都不知道系统的名字。   慈生停顿了一会,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并没有听到别的声音。   他本来以为系统能够及时回复自己的,但是在半晌之后,却只听到了一句【滴滴】的声音。   似乎表示系统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慈生顿了一下,这也太不靠谱了!   他将系统先行抛到了脑后,打算靠自己;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现在比起刚刚好多了,至少腿终于可以动了。   勉强依靠着旁边的床和自己的手肘,慈生终于将自己的身体给支撑起来了。   他先是低头摸了一下口袋之中有没有手机。   上下都摸了一圈,慈生很遗憾地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别说手机了,一毛钱硬币都找不出来。   他于是便抬头环视了一眼四周。   刚开始的时候他看到的都是一堆粉色和红色混杂的帷幔,心中就已经闪过了不妙的思绪,现在他扭过了头……   他刚刚躺着的床形状是一个大大的爱心,上面的床单和被套全部都是粉红色的,有点脏污的痕迹在上面也没有洗干净,那里稍微有点恶心。   慈生是断然没有办法接受这种睡眠环境的,他依稀记得自己前几世睡得条件好像都——   都什么来着?好像有一个人总是将自己给照顾得很好。   可是搜遍记忆也没有那个人,慈生摇了摇头,没多在意。   他继续浏览:床头甚至还有一张大大的镜子,顺着那里的反光,慈生又往头顶看了过去,惊奇地发现那里也是一天花板的镜子。   这……这全是镜子的房间怎么睡?   不对,人家理解的那种睡可能跟他理解的不太一样。   慈生的脸腾一下红了。   他忍不住长大了唇,露出了一种“没有见过世面”的神情。   镜子立刻反映了他的神情。   他这次的造型跟之前不大一样,那平常基本上都是穿得破破烂烂可怜万分,这次穿的衣服则充满了……杀马特的风格。   他身上套着一件铆钉的外套,裤子是黑色的,有点松垮,但是还是大致将他修长又细的腿型给勾勒了出来,上面挂着丁零当啷响的挂坠,看上去价格不菲。   他的头发稍微有点凌乱,细细的碎发落在眉眼前,明明是很酷的发型,配上他精致又漂亮宛如小玫瑰一样的脸蛋,就看上去有点像是被人诓骗成非主流的潮流小少爷。   慈生将外套略微扒拉开了一点,看到了自己里面穿的一件破洞T恤,似乎也是个著名的潮牌,从锁骨那里露了一溜都是空荡荡的,白净的皮肤看上去非常娇嫩。   慈生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铆钉外套给套上了。   算了……穿着就穿着吧,赶紧找找有没有什么能提供线索的东西,他要赶快从这里逃出去,先去警局里待着也是好的。   慈生扭头,看了旁边的桌子,上面摆放着点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他一个都不敢碰,只是看到了几张遗落下来的白纸,上面似乎写了点字。   那字有点潦草,不是慈生的笔迹,写着点内容:   “八月九号,阴,一群傻逼,6000。”   “九月三号,晴,一个,2000。”   “……”   上面的落款是一个非常潦草的名字,慈生仔细地分辨了一下,判断这大概就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所以自己这个炮灰的角色显然不是那个“热门小花”,反而是来找那个人的“恩客”,或者是被人拉过来的??   慈生皱了皱眉。   虽然体感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他非常厌恶这个角色的行为。   慈生思考了一会,旋即将这几张纸先塞进了自己外套的口袋,毕竟他不知道这些东西有没有用,先存着。   这边桌上是彻底没有线索了,别的地方也都被他检查过了,慈生束手无策,半晌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凑到了门边,手指落在门把上,仔细地按开了一点点的门缝。   从门缝中往外窥探了一下,外面走廊的颜色乱七八糟的,黏腻又臭的腥味和廉价的香水味混杂,慈生最终只能捏住鼻子,在确认没有人之后,他打算迅速冲出去!   慈生的步子很轻,像是小猫一样,快速地穿过了这一段走廊。   终于走到楼梯了,慈生小心翼翼地捂住了自己的衣服和口鼻,非常警惕地猫起了腰——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慈生心说不好,他脚下的动作加快,但是自己还是不够快,在他即将要消失在身后人视线之中的一刻,他的衣角还是被捕捉到了。   “等等!前面是个什么人?!”   一声怒喝将其余人的心神都震醒了,他们似乎是好奇地探头看了过去,顿时不大的走廊之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抓住他”!   慈生的心都快要从身体里面跳出来了,说实话他身体本来就不好,本来身体也有病,这一跑他整个白净的小脸都红了起来,气喘吁吁的。   后面的人追上来的动作很快,慈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甩开他们,更不能保证前面不会有人在围堵他……   慈生在走到最底下台阶的时候,忽然看到有一道人影走了过来。   那个人影看上去挺纤细的,几乎是在慈生的面前一晃而过。   慈生没有时间发呆,他只注意到前面有人,想给他让个路,所以险些摔了下去,抿唇抓住扶手稳住了身形。   那纤细的人影也在原地没动,两个人似乎在一瞬间略微静止了。   底下有那种看门的门卫,他们的嘴里都叼着烟,漫不经心地往上面看了两眼,在看到慈生之后情不自禁愣住了。   冲下来的青年穿着一身稍微有点潮流和前卫的穿搭,柔软的发丝似乎喷了一点发胶定型,碎碎的头发垂在眼前,遮不住他映着闪烁星光的眸子,他的唇微张开,露出一点洁白的齿。   脸色苍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破碎感和病弱感在他的身上糅杂,想要让人毁灭他,又想要让人拯救他。   他只是单单站在那里,就好像是那种误入凡尘的小王子,几乎能够让人狂热和宠爱到发疯。   那门卫手中的烟“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似乎被他的长相给震惊到了。   这样一对比,慈生旁边的那个青年看上去都显得稍微有点相形见绌了,他看上去也挺漂亮的,但是比较起来就还是稍微差了点味道……   这样的思绪在脑海之中转了两圈,门卫忽然听到了一阵从楼梯上传来的嘈杂声响,随之而来是自己身后对讲机里传来沙沙又刺耳的叫喊:   “把刚刚从楼梯上面冲下去的人给拦住,条子!条子!”   完了——   慈生拳顿时攥起来,他刚刚只是愣了一瞬,现在立刻动起来,想要往门口冲——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险些将他给撞到了的那个青年忽然将他的手臂给抓住了。   慈生原本想要挣脱开来的,但是忽然听到了青年小声道:“过来,跟我走!”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搏一搏了!   慈生咬牙。他跟在青年的身后,前面那个青年似乎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   一道类似于钢板的东西拦在了“L”形状的吧台的前方,这个地方很重又很难挤过去,那青年轻车熟路地喊了一声:“蹲下!”   慈生按照他的话照做,果然下一刻,那青年猛地一踢将钢板给踹到了后面。   扬起来的灰尘猛地一振,呛人,钢板的余震弹到了皮肤上,留下一阵疼痛的余韵。   下一刻,慈生就被再次拉了起来,大门似乎是被封起来的,青年径直带他跑出了小门,连滚带爬的,反手用钢板将门给挡住了。   两个人直接从巷子里面跑了出来,他们一路上绊了不少障碍物,直到混入了车水马龙的大路,慈生才松了一口气。   这里是个商业街,人非常多,摩肩接踵的,就算他们追过来也没有办法下脚,而他们只要随便找个店铺就能躲起来。   慈生终于撑住了自己的腿,忍不住喘息了一会。   他跑不动,感觉自己身子像是灌了铅,明明没有多远,却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甚至这时候才有空抬起头看了一下自己面前的人。   这一看,他几乎是愣住了。   这个人的模样非常的眼熟,他的脸上略微有一点雀斑,眼睛大大的,头发稍卷,现在脸上稍微带着点笑意,似乎在对慈生说“没事了”。   慈生下意识地道:“唐絮?!”   听到这个名字,面前的人困惑地皱眉,似乎没有理解他在喊谁,甚至摇头左右看了一下,清澈的声音问他:“诶?你在喊谁啊?”   慈生垂眸,一瞬间他就立刻明白了,是自己想错了,面前的人怎么可能是唐絮,唐絮是上一个世界里的人。   好像唐絮的身份跟他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慈生立刻就稍微有一点心软,加上刚刚这个男人还帮了他一把,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个人很好相信。   只是自己的胸口前,大概锁骨的地方,稍微有一点发热。   慈生将这一点异常给按了下去,他舔了舔唇似乎在措辞,半晌之后他道:“……不好意思,我的朋友和你长得很像,我一时间将你们弄混了,实在是抱歉……非常感谢你能将我救出来,等会我会找到我的家人,我会报答你的。”   “哦……”那雀斑青年似乎是笑了一下,下一刻他语气带了点骄傲,忽然从手中变出来了一部像是手机一样的东西,在慈生的面前晃了晃,“喏,你还要更报答我一下呢,这是你的终端。”   慈生一怔,他下意识地从雀斑青年的手中接过了那东西,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就听到青年说:“哎呀,我就知道,你们这帮冤大头多半都是被黑心朋友给坑骗过去的,你这副小少爷的模样,恐怕没有怎么见过世面吧?”   “我好像还有印象,你那几个朋友不知道给你喝了什么东西就给你送了上去,我本来以为你们是一伙的,不过刚刚看到我才知道你好像是懵懂无知被带过去的,啧啧,真倒霉啊。”   慈生怔怔道了声“谢谢”,旋即道:“……是,我想问一下您是怎么——”   “我?”雀斑青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我是被那老女人从小就拐回来的,我要是长大了就得要去帮她接客了,还好我今年都溜得快,一直跟她打游击。”   他随意地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尘,也不甚在意,跟慈生补充了一下:“我叫姚青,你呢?”   慈生道:“我叫慈生……”   他顺势打开了自己的终端,不出自己所料,自己的手机联系人里躺着几个一看就是狐朋狗友的人,另外一行则是管家和司机。   这具身体的身份貌似真的是个小少爷,软件里还有不少钱,比慈生以前的角色都要富裕。   姚青没凑过来看,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带着慈生找了个店铺先坐下来,一边走一边跟他说话:   “你别担心,老婆娘不敢追出来的,她大概一开始是把你当成条子了;她如果知道你是被朋友带进去找乐子的恐怕也不会追你,但是吧,把你困在那让你掉一层皮她还是很在行的,所以还是逃出来吧。”   慈生听到他无所谓的语气略微怔了一下,他拿终端点了点吃的放在桌上,同时也给司机打了个电话,等司机过来接他。   他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个,您把我带出来,您自己没事吗?如果可以的话,交多少钱能够帮您,赎身?”   他措辞了一会,语气非常诚恳真挚。   姚青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似乎觉得他的话很傻。   “今天跟老婆娘一起过来的人就是准备买我赎身的人,你说我有没有事?不过吧,我救不救你都得遭殃,那还不如救一下,还能做件好事呢,是吧?”   慈生略微顿了一下,旋即诚恳道:“谢谢。”   姚青似乎在思考什么,他凑过去问了一下慈生:“你现在在给你家里人打电话吗?”   慈生点了点头。   “这样吧,我也不跟你说什么虚头巴脑的了,”姚青脸上从笑眯眯变成了严肃,“我现在自己赎身的钱还不够,但是我不用你白给我,你借给我就行,等之后有空的时候去找老婆娘一趟,我就自由了。”   听上去真的挺合理的,而且他毕竟是救命恩人,他都甚至不要慈生给钱,而是说“借”,慈生立刻就同意了他的提议;刚好这时候的饭菜也已经上了过来,慈生将那盘简餐推到了姚青的面前,看上去脾气非常好:   “您先吃点东西吧,等司机来了之后,我想请您和我一同回去,毕竟您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住在外面也不太安全。”   姚青点了点头,畅快地拿来刀叉开始吃。   慈生自己本来也拖过来了另外一盘简餐,刚打算开动的时候,就听到了脑子里面忽然传出来“滴”的一声。   慈生的手指停顿在了半空中,其实不是很显眼,因为他下一秒就将手给收了回来,随意拿起了叉子,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从哪里下口一样。   脑海中“滴滴”两声,沉寂了那么久的系统终于活了!   系统忽然跳出来,在慈生的脑海内道:【亲,晚上好!我是小一,很高兴能继续跟您合作,请问您现在是否要接受一点剧情有关的信息?】   慈生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姚青,注意到他正在认真吃饭之后,他顿了一下,旋即他则轻声道:“我先去上个厕所,等一下就回来,您先慢慢吃。”   姚青头都没抬起来地点了点头,冲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慈生刚将隔间的门关上,就松了一口气,在脑海中道:【需要,麻烦您给我传输一下。】   小一竟然非常人性化地“哦”了一声,他颇有一点手忙脚乱地将资料给慈生传了过去。   他刚被简余从上面踢下来,现在脑子还懵乎乎的,下意识地没有检查,直接将数据库中流动的资料给慈生传了过去。   温暖的触感包围了全身,记忆宛如潮水涌上来,轻柔又轻缓。   故事的背景发生在一个比星际世界发展程度稍微低一点的世界之内,不过还是有终端发展,也有一些超脱人类触及范围之内的生物——那些生物基本上都生活在海洋里,有一些是恐怖的海兽,也有一些是动人美丽的美人鱼。   总之,这里的大海比普通世界里的大海要更加的神秘。   这一次的故事很像是一个传统龙傲天小说的升级流,只不过是放在女频网站的。故事的主角竟然刚好是刚刚救慈生出来的姚青。   其实慈生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因为能够和他产生交集的,恐怕也都是和剧情有关的人。   姚青从小就父母双亡,被一个皮条客女人拉扯到了红灯区内,但是因为年纪太小,而且那时候长得不好看,一直都没有被魔爪侵扰,但是自从他越长越开,他的处境也变得越来越危险。   在皮条客女对他最后一丝的感情也磨灭之后,他就即将要被卖出去,就是在这种时候,他从里面逃出来了。   他凭借着自己的聪明与智慧,很快就以一个无业游民的身份搞到了学籍,并且成功去学校上学了。   接下来的故事就比较老套和俗气了。他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打脸许多人,在研究之中发现了海内魔兽的解决方法,并且能够做到让美人鱼走上陆地,让每个人都可以进入海洋,简直神奇;最后,他也跟一个海内的生物结婚了,堪称一段爱情佳话。   而慈生这次貌似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炮灰,在姚青那过五关斩六将之中被轻松地打脸了。系统也没有给出特别明确的指示。他似乎不需要多做些什么。   慈生若有所思地接受了这一段剧情。   【系统,可以问一下这次我生的病是什么吗?】   系统似乎“滴”了一声,在寻找。   半晌之后,系统道:【检测到您这一次的疾病是肌萎缩脊髓侧索硬化症。】   慈生愣了一秒,没听懂。   下一刻,系统贴心地替他解释道:   【您听说过渐冻人么?】   慈生即刻就懂了。   原来如此。   渐冻人这个名词慈生曾经听过,确实非常痛苦,而且有些令人难以接受。患者会出现肌无力、瘫痪,甚至是呼吸无力等各种症状。   系统这次给的这个病真是……无解。   只能说还好,他现在应该还是前期。   他随后从厕所的隔间里走了出去。出去的时候借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将额头上那些发胶拨弄开了。他看了一眼时间,回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姚青将那一盘简餐吃完了放在一旁。   慈生的语气温和又轻柔:“您有吃饱吗?如果没有的话还想要再吃些什么?”   姚青摇了摇头,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他望了一眼外面,似乎是瞥到了什么东西,他好奇道:“不,我不饿了已经。你要再吃一点吗?不过我看外面那个车好像停了一会儿,是不是你家的……”   慈生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他,顺便看了眼终端,果然司机说已经在车上等他了。他笑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将他的那份简餐给打包了,旋即毫无架子地拎在手上,对姚青道:“是的,我们走吧?”   姚青同意,两个人上车,听到司机喊了一声:“小少爷。”   慈生丝毫没有露怯,自然地点了点头。既然原主是被骗的,那么其实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坏的点;慈生这一次做任务借了他的身份,也在心中提前感谢他了,刚好这一次能够保住原主的家族和他的亲人。   这一世的家族还是挺大的,而且一看就挺富裕。车就是好车,从这个商业街回到家中,几乎没有用多长的时间。推开车门,就看到一幢精致巨大的洋房。   他的门楼子修的特别气派,镂空的黄铜做派,门后有两座天使雕像,正对着里面巴洛克风格的房子,挑高的穹顶和精致的花纹彰显了主人的用心。   姚青似乎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哇”了一声,好像很震惊一样。   慈生带着他一同进去了,管家几乎没有多问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给他拿来了另外的一杯红茶,温声问道:“小少爷,这位也是您的朋友吗?”   慈生点了点头,他道:“能收拾一间客房出来给姚先生吗?”   “没问题。”管家对慈生简直就是马首是瞻,丝毫不质疑他说的话,他吩咐手下的人去帮忙给姚青收拾一间客房出来,旋即他又指引慈生往他自己的房间走。   姚青冲他挥了挥手,没忘记跟他加上一个联系方式。   ……   “给您朋友收拾的客房在楼下,不会影响到您这里的任何东西,”管家说的非常认真,“老爷和夫人只希望小少爷您开开心心的,所以完全满足您的任何要求,尽管这件事情可能稍微有点困难——”   慈生稍微有点迷茫。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个角色没有多少戏份的,但是管家的话似乎含义颇深,一开始慈生都没有搞清楚他想要说什么。   直到——   管家的话音刚落,他忽然打开了属于慈生房间旁边的那一扇门。   映入眼帘的是……   一个费尽心思挖空做的巨大鱼缸。   碧波荡漾,从这里能够看到阳光透过水面映照过来,清澈透亮的光柱从海水里照过来,和飘摇的水草融在一块,简直就宛如人间仙境。   而这东西,或许叫它鱼缸都快委屈了它,因为它整整占据了大概两个大房间的位置,它里面不仅仅有新鲜的海水,还有一些精心布置过之后的水草,可以用来给海洋生物栖息的一些珊瑚、贝壳,包括人类制造的玩具……全部都在里面摆好了。   慈生忍不住睁大了双眼。   他听到了管家在旁边的声音:   “小少爷,请恕我多嘴……但是老爷和夫人离开以后将您托付给我,我也将您当成我的孩子一样关照和爱护。所以我也想告诉您,您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能再任性和那群家伙来往了……”   慈生眨了眨眼,乖顺地点了点头。   “您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倘若跟他们出去,恐怕会越发伤害身子。”管家看他点头,心情激动,话说的有点着急,“他们都贪图您身上的一些东西。倘若您真的想要去寻觅海中的美人鱼,还是需要好好学习,研究出让美人鱼上岸的方法……而不是相信那些狐朋狗友的昏话。”   美人鱼?!   没有想到,原主竟然一直都想要拥有一条属于自己的美人鱼,像童话故事里那样的。为此,他甚至要求家里人在家中给他建了一个巨大的水族馆。   ——对,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之后才和姚青这个主角产生了争执。或许矛盾的原因正是原主想从姚青那里得到能够让美人鱼上岸的秘方!   事情一下就说得通了……   说不定原主是真的信了他那群狐朋狗友们说要带他去找美人鱼,所以才跟着他们去了那种地方。   哎……   可是慈生也没有办法怪原主,因为原主可能身上也出现了这种病症。他只是想要完成自己的梦想,想要找到美人鱼而已。   最后的手段走得稍微有点偏激。但是倘若好好引导,应该不至于落到那个田地。   慈生知道这位老管家绝对是尽心尽力费尽心思劝原主了,无奈原主不听不信,信了狐朋狗友今天还差点交代在外面。   慈生点了点头,压制住自己心中震撼的情感,旋即看向了管家,抿唇温声道:“谢谢您。”   管家几乎听到这一声“谢谢”,眼泪水都快掉出来了,老泪纵横。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沟壑,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旋即温和地对慈生说:“小少爷是新认识这位朋友的吗,您今天还要出去去海边吗?”   慈生知道原主肯定没有和这位管家说过他和那帮狐朋狗友们去干什么了。   他想到原主原来的习惯就是去海边,感觉自己也应该去了解一下原主原本的情况,不然他这一世就没有办法应对管家他们。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回答了管家的问题:   “对,没错;我今天路过的时候和他一见如故,所以我想请他回来住两天;我今天还想去海边,所以麻烦等会儿就带我去看一圈吧。”   管家即刻点了点头,没忘了嘱咐他:“您可一定要小心,虽然您不允许我们跟在您身后,但是如果出现了什么危险,一定要告诉我们,有司机去接您!您不要忘了早些回来,假期就快结束了,您的课业……”   “好。”   慈生赶忙答道。   ……没想到他做一个穿越的任务还要帮原主写作业。   慈生和姚青简单说了自己稍微有点事情,让他自己在家中随意。   之后的这一路上,他没少听到管家对他的絮叨。   似乎是难得看到他这么听话,管家害怕之后都见不到这样的小少爷,所以想把想说的话一天全说了。   又是告诉他海内漂亮的不只是有美人鱼,还有那种海鲛,鲛人都是非常凶恶的物种!祂们会骗人,会把人撕碎整个吃掉,祂们都是恐怖的邪祟,神话里的塞壬跟海鲛比起来都没有海底的霸主海鲛恐怖。   尽管人们总说海鲛早就已经灭绝了,但是管家还是悉心嘱咐他,一点都不敢忽略。   慈生哭笑不得,但是他也听得挺认真的,将那些小小的细节都统统记下来了。   车停了下来,刚好是在海边的沙滩旁,司机在管家的嘱咐之下稍微走远了,车停在路旁,而这一块私人的海滩全部都留给了慈生。   好吧,慈生觉得这次算是他一点见识都没有,从来没有当过这种纨绔子弟,也不知道原来他们做事可能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心情变换实在是太快,别人都得看着他们的脸色。   今天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又是从那个恐怖的红灯区里面逃跑出来,结识了姚青。又是回到原主的房间,看到一个巨大的鱼缸……   慈生甚至还得了病,他感觉自己身上有点疲惫,手指不由自主地痉挛了一下,似乎是病的问题。他多在意也没有用,只能站直了身子,准备赤脚去海滩那边走一走。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赤脚走上沙滩的一瞬间,天色忽然阴沉了下来。 第102章 海的子嗣(2)   在慈生的背后, 隐隐约约聚了大片浓黑色的乌云,真真有着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磅礴又混杂着令人提心吊胆的恐怖。   混杂着丝丝缕缕雨丝的风还没有吹过来, 慈生走到沙滩上的时候,他的身前和身后几乎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天气。   前面是一望无际、浅蔚轻蓝的海洋,白云高悬, 偶尔有两只海鸥飞过。   而身后则截然相反, 恐怖的黑云盘旋缭绕,带着丝丝缕缕的阴气,在无声无息之中侵袭了整个城市。   慈生尚且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刚刚下车的时候将他从饭店之中打包回来的那份简餐给拿了出来。   所以他走到海边的时候, 略微吸了一口带着海水气息的空气,就随意地找了一块干燥的沙滩坐了下来。   面前的景色非常漂亮。   他以前好像也吹过这样的海风, 还挺舒服的。   慈生的思绪漫无目的地乱飞,他随意地塞了一口三明治,旋即将原主的终端给拿了出来。   他不是原主,对于美人鱼没有什么执念,他还记得自己要做任务, 不能够完全相信系统的话,一定要帮助主角。   他现在能够帮助主角的就是帮助他赎身,顺便再送他去上学, 慈生心说就算是看在这个的面子上, 自己也得算是任务成功了吧?   不过自己如果要保住小命的话, 还是不要跟那群狐朋狗友来往了。   唔……对, 他得要更小心一点研究一下他之前的人际关系, 看看那帮家伙们今天都给他发了什么消息。   想到这里, 慈生解开了终端的密码锁, 几乎是在解开的一瞬间, 他就看到了一连串来自那群家伙的消息。   【诶?小少爷玩的怎么样,还满意吗?你说说你从来没有开过荤,兄弟们一带你去就带你去最好的地方,怎么样,感动吧?】   【对了,你不是说你喜欢什么小美人鱼吗?我要他们搞个人鱼Play,你要是喜欢的话下次还来啊!】   这个说话最为粗鲁而且最为恶心的人名字叫路易斯,他恐怕是觉得自己跟原主的关系很好,开玩笑都非常口无遮拦,而且利用他骗他,将他往火坑里推。   慈生略微蹙眉,看到了路易斯刚刚发出来的消息:   【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啊?你不会还没结束吧?哈哈哈哈……注意身体啊,等回学校了之后跟哥们说说感触,我们等你啊,小雏儿。】   这条消息发完之后路易斯就没有再说话了。   慈生本来是想要把他删掉的,但是他看到路易斯的消息,他说自己到学校的时候要过来问,显然就是故意的。   不行,现在还不能删,否则这些消息都没有了,死无对证;慈生打算等之后跟姚青一起去那个红灯区的时候,顺便将路易斯他们坑害自己的证据给留下,不然光是闹掰可只会害了自己。   他将这些想法在心里过了一遍,旋即让自己放轻松一些,反正现在这些消息他看到了也不会回复的,真是恶心人!   慈生随意地将终端之中聊天的界面给删除了,旋即他就看到了原主终端上的备忘录,那里有个小插件,上面似乎密密麻麻写着些什么字。   ……是什么东西?   慈生稍微有点好奇地点开来了,顿时,一面纸的字都引入眼帘。   “美人鱼。曾经人们都说,美人鱼只会存在在童话故事之中,但是我不相信。现在的海边有很多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魔物,这可也是是曾经童话书上才会提到的事情!那么,这是否也意味着美人鱼这种生物也会出现呢?我坚定地相信。我一定能够拥有一条美人鱼,像他们一样在海中自由自在的游泳。”   慈生略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东西有点像是原主的记录了,继续往下看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几张配图,剪影都非常模糊,上面似乎是一些窈窕又纤细的美人鱼影。但是……这种照片老早以前就有合成的了,并不是非常可信。原主在旁边用小字备注道:   “美人鱼极度漂亮,非常温顺,没有攻击性。上身为人,下身为鱼尾;传说其言语可以蛊惑众生,歌喉好听,但是似乎并不说话,掉出来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存疑)。”   慈生看到这个备注忍不住有一点想要笑,但是旋即他咳嗽两声压了下去,继续往下面看:   “父亲给我找的这一片私人海滩是传闻中最有可能出现美人鱼的地方。我在这里每天都在蹲守,但是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非常遗憾。听说美人鱼并不会一出水就离世,我想将美人鱼搬上车再带回家的距离完全是足够的……”   他的笔迹有些凌乱,似乎陷入了严谨的思考和癫狂的热切,一大团墨迹落在字迹之上,几乎让慈生看不清楚他写了些什么。   “……海、……美丽……雨丝,下雨,一定要等待。”   一定要等待那几个字被加重加粗,看上去主人非常郑重的对待这件事情。   唔……   好像没有什么其他重要的内容了。   慈生随意地塞了一口三明治,他吃的很小口,感觉自己稍微有点适应不了这种干巴巴的口感,最终只能先放到一旁,打算站起身。   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慈生扭头,想要通过终端联系一下司机,却忽然被自己眼前的景色给吓了一跳。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后早就变了天,阴沉又压抑的气氛在无声无息之中已经占据了人全部的心神,那股恐怖又阴郁的氛围非常精神污染。   因为没有人知道阴云底下藏着什么东西,扭曲的树干像是人空洞洞的脸在惨笑,谁也不知道在转瞬之内会不会忽然出现一个恶鬼将人吞噬。   慈生被自己这个奇怪的想法给吓了一跳,他抿唇,环视四周,发现身边竟然全部都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太妙。   慈生掸了掸自己铆钉外套上面的沙子,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手,Www.52GGd.Com就感觉到有丝丝的雨滴落在了他的手心之上。   一滴,两滴。   虽然并不大并不密集,但是延绵不断。那雨滴的触感冰冰凉,寒彻骨。   慈生“啧”了一声,他还没有来得及上车呢!   怎么就忽然下雨了呢……这样想着,慈生下意识地转身看了一眼海边。   就这一眼,他忽然就有些怔愣。   这一次的海边和他刚刚扭头之前看到的海边截然相反!   几乎是一人高的海浪直接扑到了海滩的旁边,又渐渐地消落下去。刚刚看上去还是透亮蓝色和绿色的海水顿时变得浑浊起来,像是某种铅灰色的废水融杂在一起,其中甚至还有些不好看的铁锈红色……令人很难不联想到一些故事里的东西。   里面似乎有漩涡有魔物在搅动,很可怖。   慈生深知多看多错这件事情的道理,他不打算过去凑热闹,在他抿唇打算加快脚步逃跑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一道从海浪之中被抛出来的人影。   人影……?   慈生愣了一下,因为说是人影也不太准确,线条完美流畅的背部明显属于一个成年的男性,但是紧接着往下面看,便能看到一条活生生的鱼尾。   没错,绝对是……鱼尾。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之中的,美人鱼?   自己这到底是个什么运气?!   别人蹲了一两年都蹲不出来,他今天就是心血来潮过来看了一眼,竟然就发现美人鱼出现了,这未免也太不合理了吧。简直就像是有人故意设好的圈套等着他往底下跳一样。   尽管这么想着,慈生还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因为自身对于剧情的渴望和好奇战胜过了本身的恐惧。   反正他身上还有小一,再不济也就是丢人一点求饶而已。但是看美人鱼的机会……应该就是一次?   想到这里,慈生终于下定决心,凑过去看一眼人鱼。   刚刚的那一道海浪来的非常大。将人鱼都抛了出来,让他躺在了沙滩上面。   只不过,海浪似乎从将人鱼抛出来之后,攻势就渐渐缩小了,并没有那么可怕。至少不会把慈生掀翻在地。   慈生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他颇有一些“蹑手蹑脚”,赤裸的双足踩在沙滩上稍微有些不安,白嫩的足尖蜷了蜷,也看得出他的紧张。   半晌之后,慈生终于跟人鱼拉进了距离。   大概是半臂不到,慈生看到了人鱼的容颜。   ……天呐。   慈生亮晶晶的眸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眸中流露的全然是对于面前人鱼美貌的震惊。   并不同于慈生的风格,人鱼的发丝是银白色的,几乎是柔和月光般的颜色,罩着一层朦胧的滤镜。   发丝并没有很潮湿,有几缕发丝松松垮垮地搭在了他的脸上,从光洁无痕的额头到优越的眉骨,他银白色浓密的睫羽微颤。淡色的唇形优越。   灿烂银色的鳍取代了耳,像是精雕细琢的玉一样,漂亮又熠熠生辉。   祂整个线条非常流畅又非常漂亮的上半身苍白又冰冷,美中不足的就是有一点几乎撕裂的伤口在他的手臂上,看上去很严重。   祂的鱼尾也是银色的,璀璨得惊人,再莹润再漂亮的珍珠恐怕都比不上那鳞片的颜色。   鱼尾有力矫健,整个人看上去简直优越到了极点,像是上帝的宠儿一样没有丝毫瑕疵。   祂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几乎是高岭之花一样冰冷不敢侵犯的气质,像是无法融化的冰雪。   ……是珍稀又美丽,几乎不会在人类世界出现的人鱼。   慈生不难想象出祂睁开眼之后会是什么场景,更不难想象出祂倘若要是被人类发现之后会遭受到什么样子的对待。   恐怕没有人可以抵抗住这样的诱惑。   想要将这样传说中的人鱼带回家的冲动。   《海的女儿》之中,那位为了爱情奉献牺牲了自我的小人鱼,不知道赚了多少人的眼泪;大家都替小人鱼觉得心疼难忍,也有更多的人暗自在心中做出决定:倘若要是让他们遇到了小人鱼,定然不会让她默默承受那么多!   谁能够拒绝童话故事里,那么温柔美好又善良的人鱼呢?   或许能够发展一段多么浪漫又完美的恋情也说不定。   哪怕这个人鱼是雄性……慈生都不觉得有人可以拒绝他。   更何况……   慈生的家中有个特意为人鱼打造的鱼缸。   他甚至可以将人鱼留在鱼缸之中,没有人能够发现他将这样的人鱼藏起来。   慈生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了一点点手,在触及人鱼冰凉又光滑的手臂时,他触电似的收回了手。   不对。   自己太冒险了,尽管童话故事和原主的备忘录之中将人鱼描绘得有多么美好和多么诱人,但是他只是来做任务的,他不能够太有自我意识了。   虽然原主也一直想要找到人鱼,并不崩人设,但是你想,万一这条人鱼恰好是主角的研究对象呢?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慈生也要考虑到。   他收回了手,但是指尖那冰凉滑腻的触感尚且还存在,这种触感很难以言喻,像是有一阵酥麻又令人惶恐的电流在身上一闪而过,慈生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了人鱼。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   人鱼原本就已经非常惊世绝伦的漂亮,他越看越觉得自己“神情恍惚”。   慈生白净的小脸上意外浮现了一抹红晕,被他随意拍拍,赶紧按捺下去。   慈生呼出了一口气,他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你不要害怕……我等会儿就把你送到海里去。”   这边的私人海滩有人鱼出现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现在这里只有慈生一个人,他连司机也不敢叫过来,在终端上让司机再走远一点之后,他低下头在心中暗自做了决定,旋即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人鱼没有伤的手臂。   手臂刚一入手,慈生就感觉自己浑身发麻,又像是身体上的疾病,又像只是跟人鱼单纯的接触导致的。   慈生略微呼出了一口气。   他的力气并不大,想要挪动这样高挑又强悍的雄性人鱼真的有点困难,只能借着海浪,勉强冒险。   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刚明明已经平静了一些下来,现在却又变得汹涌,黑色的浪潮带着沙子翻滚起来,冰凉的沙土冲刷着他的整个足踝,冷得他情不自禁打寒颤。   甚至天上还在下雨,丝丝的雨滴也落下来,轻柔地将慈生额前的碎发给打乱了,他看上去眼眶和鼻头有点红红的,像是落难的小王子。   银发的人鱼紧紧闭着双眸,但是慈生却觉得自己被他凝视着。   终于,慈生将人鱼挪到几乎可以被海浪冲走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祂的伤口怎么处理,但是人鱼……大概应该可以自愈吧?   而且祂肯定不能够在岸上待太久,或许他进入海中修养一会就会好了。   杂七杂八的念头在慈生的脑海中转来转去。   慈生终于松开了抓着人鱼肩膀的手,感觉到人鱼的身体在海浪之中起起伏伏,慈生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太深入海边了,自己的衣裤都湿了大半,冰凉彻骨。   “你……要好好活着。”   慈生不放心,还是没有忍住像是“嘱咐”一下说了人鱼一句。   他看到人鱼,总觉得自己心中有种淡淡怪异的熟悉感,就好像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祂一样,如果不是他现在在做任务没有办法,他真的也挺想要将人鱼带回去的……   “你走吧。”   慈生轻声。   他转身,勉力在水中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但是水浪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他感觉自己像是要被卷走了。   不好……   当个好人可以,别将自己的命给当丢了。   慈生呛了两口水,小脸被憋得通红。   冰凉的水流不受控制,海的力量总是超乎人类的想象,慈生也是从前没有去过海边的经验,实在是太冒险。   窒息。   只是略微呛了两口水,就让慈生受不了了。   他没有办法跟这种浪抗衡,他的手指又抽搐了一下,整个半边身子都失去了力气。   ……发病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之中滑过,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在脑海之中求助系统的瞬间,他就感觉到忽然有一双冰凉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那双手比海水更冰凉,比海水更柔和,莹润又带着点银色的光。   “唔——”   “哗啦”一声。   慈生的脑袋终于露出了海面。   “咳咳咳……”   他呛了两口水。   那双手的力道恰好,只是借力扶了他一把,就将他整个轻而易举地往上面抬了过去。   慈生在迷茫之中回神,看到了一具修长又漂亮苍白的身躯。   ——属于人鱼的身躯。   在海面之上,慈生却能够清楚地看到海面之下人鱼的神情。   人鱼睁开了双眸,祂的眸是血红色的,但是看上去并不奇怪,这种红色像是宝石一样,璀璨夺目,像是嗜血的魔兽,可是更像是美丽闪耀的美人鱼。   在失神的刹那,慈生借力往前,终于站稳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人鱼的手臂上忽然涌出了刺目的血液,那股血液在海中迅速扩散开,慈生几乎能够闻到一股腥气传过来。   “你没事吧?你能够听到我说话吗?”慈生稍微有一点着急,“你的伤口……”   黑发黑眼双眸通红的小王子冲人鱼伸出了手,像是要将祂推入海洋,又像是在邀请祂上岸。   人鱼贪婪地看了一眼漂亮又可口的人类,似乎在勉力将自己的欲念压下去。   “……危险。”   笨拙的语句从人鱼的喉中发出来。   声音轻轻又呢喃,明明比塞壬的歌喉还要好听,但是祂却什么都没有多说。   祂这一声轻得好像是慈生的错觉一样,很快就将他轻柔地推去了海岸旁。   慈生在海中浮沉,他的双眸一瞬间有些恍惚有些昏花,在想要跟人鱼继续沟通的时候,他却忽然听到了不属于人鱼的另外一声咆哮。   没错,就是咆哮。   慈生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顿觉不妙,因为原主的备忘录里也写过,海中是有魔物的,没准人鱼刚刚就是被魔物伤害了也说不定!   那自己还将人家直接推进了水里,最终还要人鱼来救。   慈生被自己要蠢哭了,他咬牙,眼尾红红的,勉强扭头看了过去。   发出咆哮声音的是一头怪兽:怪兽的头上有两个奇怪的角,脸像是牛和螃蟹的结合体,又有着坚硬的壳,甚至还有点奇怪恶心的触手,整个家伙看上去散发着黏腻的腥味,恐怕海水都要被污染了。   这个怪兽直勾勾地盯着那条人鱼手臂上面的伤口,似乎馋得不行,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慈生咬牙,他不确定这样是否可行,但是——   在人鱼将他推出来,即将自己被怪物咬到的时候,慈生紧紧抓住了人鱼的手。   下一刻,银色俊美的人鱼和黑发人类一同倒在了沙滩上。   刚刚的一波已平,海水带着那头怪物冲了回去,怪物发出了不甘又愤怒的咆哮,被他们不约而同地忽略了。   慈生缓了一口气,旋即他将目光落在了人鱼的身上,祂身上被咬破的伤口上。   “抱歉……”慈生有点自责,“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你醒了,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就又把你推到了海里……”   人鱼似乎还是没有办法适应陆地上的生活,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现在外面还下着雨,他苍白的皮肤上全是雨滴。   僵硬又笨拙地吐出了两个字:   “……不怕。”   其实慈生这样的想法和做法是最正确的。慈生不能为了一己私欲把人鱼擅自带到陆地上。   但是谁又能知道表面上很适宜人鱼的海内却有魔物在侵扰祂呢?如果是这种情况下,慈生还要放任人鱼去和魔物搏斗吗?还是说……   那个念头在脑海中动了一瞬,慈生看到人鱼红宝石一样漂亮夺目的瞳孔,几乎是没有忍住,下意识地将口中的话吐了出来:   “你愿意和我走吗?我家里有一个很大的鱼缸……你可以先去那里疗伤,等疗完伤以后,我会把你重新放到海里。”   “你现在可以住进……我的鱼缸里。”   *   慈生感觉自己确实是疯了。   他出去一趟,竟然带回来一只人鱼。   他刚刚一点都没有敢耽搁。因为看了原主的备忘录,知道人鱼貌似可以在陆地上暂且生存一点时间,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行动。   他将司机遣走,自己开车。将人鱼从私人海滩带回了家,避开了众人的目光,直接从电梯那里将祂带上来。一直到巨大鱼缸房间的门口,慈生才稍微缓了一些下来。   那里做了一个可以进去的入口,顺着那个台阶,慈生借力给了人鱼。   人鱼的脱水状态究竟能维持多久慈生也不知道,他只是感觉到人鱼皮肤上那层薄薄水膜一样的存在没有了。   慈生非常着急,白净的小脸又趋近于没有血色的苍白,又弥漫上了病态的潮红。   “砰”一声,是鱼尾与台阶相碰撞的声音。   “砰”。   “砰”。   慈生感觉自己的心脏随着这一声声碰撞都要揪起来,他几乎不敢抬头看一眼人鱼,祂手臂上的伤口不再往下流血,但是依旧有血的味道。   慈生忍不住开口道:“别怕,还有一点点距离,马上就会好受了……”   终于面前到了最后一层台阶,慈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唇稍微有些颤抖,原本就纤细加上没有力气的身体看上去就要软倒在人鱼的怀中一样。   慈生自己毫无所觉,他扭头看了一眼人鱼。   人鱼的银发垂在祂的肩膀上,旋即又顺着动作落到了慈生的脸颊旁,柔软又顺滑,祂身上那层水膜消失,但所幸皮肤并没有产生什么太过严重的反应,只是脸色更加苍白,银色的光晕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产生了鲜明的对比,他的周身好像有一层柔和的滤镜一样。   “呼……”慈生终于扯出了一抹有点苦涩的笑容,他现在浑身痛得不能动,“你可以进去吗?”   慈生其实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想过人鱼会同意他的提议,毕竟要将一个天生生活在大海之中的人鱼带到陆地并且关在这样一个对他来说非常狭小的鱼缸之中,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但是,慈生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自己说出那句话之后,人鱼用他那清朗好听却又干涩的声音,说了一句“好”。   之后就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乖乖地上车。不像是只人鱼,反而像是那种摇尾巴的大型犬。只希望慈生能摸摸他的头发。   人鱼沉静的眸落在了鱼缸上,里面飘摇的水草像是在对他招手一样。   祂点了点头。   随着点头的动作,他的身体沉入了水中。   慈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的身子稍微有点摇摇欲坠,旋即更是毫无形象地拽着衣角在台阶的边缘坐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碰了碰鱼缸中的水。   他稍微有一点想要摸一摸人鱼的尾巴,但是他觉得这可能稍微有一点过分。   ……其实他只是看到那里被台阶撞到了,觉得很心疼。   半晌,慈生关心地问道:“你觉得这个水还可以吗?   你身上的伤口……”   慈生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给人鱼疗伤,但是他也打算死马当作活马医。从终端上面看了一点能够治外伤的药品。打算等会儿从楼下的医药室里面拿一些出来给人鱼先用着。   人鱼没有说话。   祂银色的发丝沉在水下,像是丝丝精致的银线,轻柔地飘散开。   刚刚碰在台阶上的鱼尾现在有韵律地在水中轻柔地摆动,那里波光粼粼的鳞片似乎有些黯淡,慈生看着下意识有点心疼。   他的手从水中抽了出来,舔了舔唇……   这种情况有点尴尬。   他以前别说养人鱼了,连金鱼都没有养过;人鱼要吃什么?人鱼到底能不能听懂复杂的话?   该不该和姚青或者管家他们说呢,还是就他自己保密?   他坐在台阶的边缘,一时间没想到该如何继续和人鱼说话。   他有些沉默,而人鱼也就这样安静地望向他,时不时略微晃了一下自己璀璨夺目的鱼尾。   半晌之后,慈生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冷冰冰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的鼻尖通红,眼尾也红彤彤的,整个在台阶上缩了起来,抱住了自己的身子,下意识地喃喃道:   “好冷……”   人鱼似乎是听懂了这一句,祂略微抬起了头。   蓝色的碧波有隐隐约约的光柱照进去。从慈生这个从上往下望的角度,能够看到祂在清澈透亮水中漂亮到几乎令人失语的眼睫,红宝石一般的眸诚挚地盯着慈生,几乎令慈生产生了一种自己就是祂全世界的错觉。   慈生在一霎的怔愣中浑身激灵了一下,他感觉自己肯定要感冒了。   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刚刚走的时候实在是太急,他身上那些潮湿了的铆钉外套和裤子全部紧巴巴地贴在身上,就连鞋子也是匆匆套上的。   现在终于脱下来鞋,光裸的足上非常冰冷,甚至还有一点泥沙。他有点嫌弃地看了看自己一眼,黑发垂在脑袋上,看上去委屈巴巴的。   他想要去冲把澡,但是又不放心这里的人鱼。   而且一般来说,不吃东西特别容易在浴室里晕倒。他现在身体又患上了这个疾病,跟普通的患者比起来更艰难一点。万一要是突然身体哪部分不能动了,简直就是灾难。   “我现在去外面拿一点吃的给你,等一会儿我要去洗澡,可能要离开一会儿好吗?你不要担心……”   慈生不放心地再次叮嘱了一次:“你不要害怕,好好的呆在里面,不要生病。”   话音一落,慈生随意地将自己的杀马特外套给丢在了一旁,上身只剩下了一件干净一些的T恤。   慈生只能说还好现在管家没有空管他,否则的话他肯定要穿帮露馅。   至少这个人鱼的事情没有办法遮掩住,他等会儿肯定要下去把车给解决一下……麻烦事儿一茬接着一茬,白天的事情还没结束,现在又来了一只人鱼。   慈生蹑手蹑脚地从楼下拿来了些简单的面包和一些煎蛋,还有一些培根,也不确定人鱼是否能够吃。   ……唔。   慈生这样想着,他有些头疼地上楼,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台阶,旋即将手中端着的餐盘放在了那里。   人鱼和他走的那个时候一样,还依旧好好的呆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灼热又沉静朝着他的方向望。透过透明的玻璃望过去,能够看到祂几乎完美的浑身线条肌肉和矫健的鱼尾。   慈生的心软了一瞬。   实话说,他本来一直都对这种生物没有什么感觉的,但是这条人鱼给他的感觉非常不一样,就好像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他一样,很特别很奇妙的感觉。   “你要过来吃一点东西吗?”   慈生声音温和地问祂。他将餐盘往台阶的边缘推了一下,他当然知道在海里人鱼不可能吃这样的东西,所以,他心里还有点忐忑。   散发着一点焦香的煎蛋和培根看上去饱满、完美。   似乎是害怕人鱼不敢食用这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慈生想了一会儿,将两个餐盘内的东西对半分,他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舀了一口,跟他示意这个东西没有毒。   青年的唇润泽又甜蜜,沾染上了一点点酱汁,看上去有点笨又有点可爱,一口一口,一板一眼地吃着东西,简直乖得不得了。   人鱼的眸一直都沉静地落在他的身上,在再次注意到慈生细致地将食物小口小口吞下去,并且跟人鱼仔细比划,教他怎么吃东西的时候,人鱼终于动了。   “哗啦”一声。   一只冰凉苍白的手上带着淡淡银色的鳞纹,溅起了一片白浪,水花从鱼缸之中迸溅出来,不小心就碰到了慈生餐盘的旁边。   慈生略微一怔,他意识到是人鱼出来了,心里稍微有点高兴又有点紧张,一字一句道:“……你要尝尝看吗?”   银发的人鱼神色波澜不惊,低头,银色的鳞纹看上去像是某种古老的诅咒。   祂没有伸手碰慈生给祂分出来的另外一个餐盘,反而是凑过去,毫无意识自己是在做什么——   祂精致的面孔在慈生的面前放大,无声无息之中占据了慈生全部的心神。   慈生的唇边尚且还有一点甜甜的番茄酱,将他粉嫩的唇弄得很润泽,看上去很香甜。   人鱼潮湿阴冷的气息凑到了慈生的脸颊旁,伸出同样淡色冰凉的舌尖,轻轻在慈生的唇上舔了舔。   酱汁被祂悉数卷进了唇齿内,将慈生的唇舔的亮晶晶的。   祂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靠本能一样,也不知道是觉得这种情况很甜蜜还是觉得很有趣,祂甚至用带着水珠的手放在了慈生的肩膀上。   慈生猛地一怔。   ……救命!   祂是在做什么?   慈生脸一阵病态的潮红混杂着冰冷的苍白,他声音带着些微不可见的委屈和强烈的拒绝,他几乎算是吼道:“你做什么?”   人鱼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半晌,清冷又高贵,宛如冰雪般不可融化的人鱼吐出了一个字,语气中带着些轻柔,又还有些不解:   “尝……” 第103章 海的子嗣(3)   慈生想, 他或许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人鱼似乎丝毫不懂自己在说什么,慈生说让他尝尝,可根本就没有要他过来亲吻自己的意思!   人鱼的亲吻触感尚且还留在慈生的唇上,他的唇非常柔软又冰凉, 像是那种轻盈又冰凉的果冻。   慈生其实也不想, 但是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   不可否认, 这触感留在自己唇上简直令人心中又麻又痒。   倘若是什么普通人, 恐怕早就经受不住这种诱惑, 漂亮绝美的人鱼单纯又诱人, 在自己的鱼缸之中献吻……   似乎只要自己愿意, 人鱼就会永远属于自己, 祂一点都不会意识到这种关系是不对的。   祂简直就像是童话里不谙世事的人鱼, 心甘情愿为了那个救自己的人付出一切。   恐怕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都没有办法忍耐。   慈生将这个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中狠狠地赶了出去,他必须得要让人鱼知道这是不对的, 他们两个是平等的友人关系, 不可以这样随意。   慈生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的熟悉与心悸,只当做是被亲吻的后遗症。   他刚刚不小心使了几分劲, 将完全没有防备的人鱼稍微推下了水, 与他拉开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人鱼似乎完全没有办法理解他为什么刚刚还喊自己过去, 现在就又将自己给推了下去, 他不懂也不理解,俊美又精致的脸在水波的映照之下有些淡淡的忧伤。   看上去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慈生觉得他好委屈。   ……哎。   慈生自己脸上的潮红已经消散了一些下去,他的发丝稍微滴着水,看上去有一些狼狈和无奈。   慈生后退了一步, 语气没有刚刚那么强硬, 但是也非常认真:   “不, 你不能这样尝!如果你想要吃东西的话,直接从这里拿,不可以从别人的手边拿,那样是不对的。”   慈生再次强调道:“知道你刚才的行为是什么意思吗?那个是亲吻,只有在恋人之间才能做。我们只是朋友,你不可以对我做这样的事情,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如果你这样的话,以后不会再有别的人鱼愿意和你在一起,你知道吗?”   其实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毕竟它就像是一个玩笑一样的吻。此生之所以把这件事强调的这么严肃,就是希望祂之后不要再轻易过来亲吻他,也不要……无意识地引诱他。   他这句话说完以后,安静地在原地等待人鱼的回复。   人鱼之前明明还能跟他简短的沟通,但是这一次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空气一瞬间陷入了寂静,慈生能够感觉到空气之中潮湿的水汽,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气温似乎降了一些下来。   人鱼银色飘逸的发丝在水中沉浮,祂动也不动,手臂的伤口看上去非常狰狞和恐怖,已经不再流血,但是依旧令人心疼。祂垂眸,将自己的神色给掩盖起来,慈生不知道祂有没有生气。   在沉默的空气之中,慈生的心稍微有些焦灼。   他倒也不是什么社交圣母病,看到别人难受第一时间就反思自己,感觉自己应该大度不应该怎么做,他只是……   他只是觉得人鱼是特殊的。   慈生一时间觉得有一点后悔。   因为人鱼和他们人类大概是不同的,或许在人鱼的世界之中这样的行为并不是很过分,他没有问过人鱼,就这样劈头盖脸地斥责了祂一顿。   更何况本来就是自己要将人带上来的。   他现在的行为就像是那种渣男,表面上说“你别害怕我一定好好对你”,实则大吼大叫“你怎么这么笨这种事情都能做错”。   他一边对人鱼说,“你别害怕,你可以去我家暂住”,又一边看着人鱼艰难地经历了一段脱水的时间,丝毫不懂得如何帮助他,甚至还对他吼叫。   自己比渣男更过分一点,毕竟渣男还会甜言蜜语,自己却只会让人鱼伤心。   人鱼在自己坠入海中的时候还将自己托举出来,丝毫没有介意背后的魔物,自己却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气的吼祂。   尽管这种事情不能这样做,但是自己难道就不能好好跟祂说吗?一定要这样不耐烦吗?   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自己说服了,他心中滑过了一丝后悔和无奈。   想到这里,慈生忍不住软了语气,他情不自禁地凑近了人鱼,温声道:   “……抱歉,我刚刚太着急了,我,不应该对你那么凶,你不要觉得伤心或者难过好吗?如果你生气了,你也可以骂我两句,只要能让你高兴一点……”   慈生觉得自己有点局促,毕竟言语的力量非常苍白。他感觉自己没有办法很好的安抚这样来到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人鱼。   ……反正总不可能再让人鱼亲一次了。就算人鱼给他的感觉非常特殊和熟悉。他也不能贸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心中有一件什么事情被掩盖在最深处想不起来,似乎跟爱人有关。   慈生叹了口气,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   停顿了一瞬间,他决定先将这个话题放到一边。刚刚人鱼对他唇角的番茄酱挺感兴趣的,他就将那个涂了些许酱汁的面包和放在了祂的面前,声音轻柔又非常仔细有耐心:   “这个是刚刚你尝到的甜酱汁,想不想吃一口?”   半晌,人鱼似乎终于动了。   祂略从水中出来了一些,水滴顺着他银色的睫羽垂落,一瞬间真的宛如珍珠一般漂亮圆润。   祂抿唇,璀璨夺目的鳞片在慈生的视网膜上留下来几乎绚丽的一笔。   慈生松了口气,他将餐盘递过来,语气轻松:“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如果你听得懂的话,可以跟我讲一声,我会给你准备你可以吃的食物……”   “哗啦”一声。   人鱼带着银色鳞纹的手轻轻地落在了慈生的手上,带了一些冰凉的气息。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人鱼学的非常快,从他手中接过了面包,旋即模仿他,低头小小地咬了一口。   慈生霎时间有些惊喜。   人鱼听懂了,或者说他非常聪明刚刚就已经看懂了。   而且祂看上去似乎没有生气一样。   这样想着,慈生顿时对刚刚的斥责更懊悔了,其实他本来可以用现在的语气和沟通方式跟他交流的……   要不……   慈生犹豫了一瞬,他看到人鱼模仿他小口吃着面包,但是祂的银色长发有些披散在身旁,有些碍事。   半晌之后,慈生伸手,轻轻地替他将发丝别到鱼鳍后。   那银色璀璨的鳍像是某种精雕细琢的珍贵宝石,慈生的手只碰到了一瞬,就感觉到那温润的触感。   他将头发别过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似乎稍微有点不妥。   后知后觉地收回了手,慈生抿唇,有些找补:   “我们可以有一些肢体接触,如果你喜欢的话,但是不可以亲吻,你要记得那是只可以和恋人做的哦。”   慈生的语气温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雨的原因,他的声音里带了些鼻音,听上去更加软糯:   “你很棒,你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做的事情生气的,刚刚说你是我错啦,我跟你道歉。”   人鱼很安静。   一切似乎都在祂的掌控之内。在短短的瞬间,鱼缸之中的水流已经悄然无声地整个流转了一通;人鱼红宝石一样的眸闪过了几分冰冷又无机质的残忍。   祂精瘦的上半身苍白又充满了爆发力。其实祂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这里的鱼缸摧毁,也可以轻松地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治好,但是祂什么都没有做。   在银色的发丝被少年的手轻柔触碰到的一瞬间,人鱼眼中的冰冷尽数消失。   祂抬起来头,暗红的眸带着璀璨的流光。   紧紧地落在了人类的身上。   空中的面包干涩无味,远不如挣扎鲜活的恐怖魔物来的有趣有滋味,不过人鱼竟然也嚼得很认真。   他刚刚是不是摸自己的鳍了。   这是不是代表着,祂的人类是不是已经不再生气了?   人鱼将口中的面包全部都咽了下去,那番茄酱的味道远远不如祂刚刚在慈生的唇边舔到的,祂有些蠢蠢欲动,但是祂顾忌到人类会生气,便不敢动作。   一人一人鱼在鱼缸的边缘坐着,慈生感觉自己跟人鱼沟通大有成果。   但是因为他在这里坐了太长的时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整个发冷,不过自己可没有办法跟人鱼说,免得人鱼要替他取暖……   这样想着,慈生打算站起身,他是在是太冷了,所以忍不住浑身发抖,脸上苍白的神色消失,再次浮现了些许病态的潮红。   “这样……我先走了,等我洗个澡过来,我还会来看你的,好吗?”   慈生的声音也稍微有一些颤抖。他头有一点晕眩,下意识的扶住了鱼缸的边缘。   本来他以为人鱼在他离开之前都不会开口说话,但是忽然,他听到了一点声音。   “……冷?”人鱼的表情不似作伪,祂看上去很认真,问慈生:“你,冷?”   慈生一愣,忽然听到人鱼对他的关心,他还稍微有点不习惯,脸上浮现了些笑,旋即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那病态的潮红让他的脸看上去像是饱满多汁又可以立刻挤出甜津津蜜汁的蜜果。   他的眸认真温和,对祂道:“是的,所以我要先走了,你别担心。”   慈生是赤足,上面并没有什么脏兮兮的泥,只是沾了一点细雪一样的沙,星星点点落在脚背上,反而衬得他皮肤雪白,因为身体有些不健康,他只有一点足心带着血色。   脚踩在台阶的边缘上有点滑,慈生不得不认真小心地扶住把手才行。   慈生不放心,回头对着人鱼道:“你可以在那里的假山后面藏起来,不要害怕,没有人会过来伤害你。”   人鱼没有说话。   祂看到慈生慢吞吞将头扭过去,笨拙又可爱地捡起了地上的外套,光着小脚打算往下跑。   祂似乎在喃喃自语,细细听得话,大概能够分辨出是“冷”这个字。   慈生全然没有反应。   慈生才刚刚踏下去一步,就忽然听到了从自己身后传来“哗啦”一声水流的巨响。   不知道是不是水流从台阶之中涌出来了,那水一瞬间冲在了慈生的脚上,他顿时失去了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了过去。   慈生心说不好!   在水流冲过来的一瞬间,他就整个人失去平衡和中心,强大的惯性迫使他松开了把手。   借力失败,慈生觉得完蛋了,只能下意识地将眼睛闭起来。   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   他脚滑的声音很大,刺耳的摩擦听上去令人胆战心惊,可是他落入水中的时候,就又安静万分。   似乎时间在那一瞬间被静止了。   慈生感觉自己的耳朵一瞬间充满了水流,一切嘈杂和纷扰的声音顿时从他的耳中消失,只剩下来了“轰隆”又模糊的水声。   身体非常轻盈,有一双手从后背轻柔地将自己托住,在模糊又难以挣扎的海内,慈生觉得自己好像被水流编织成的藤蔓给困住了,手脚发软,无论如何也伸不出手回到地面。   人鱼将他扶住了,可是这次却并没有将自己给送出去。   在短暂的挣扎和呛水之后,慈生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一只冰凉又带着些鳞纹的手给握住了。   那只手轻柔地顺着下颚来到了脖颈,顺着他的身体,似乎是在帮他顺气。   鳞纹的形状印在了锁骨上,慈生有些怔怔然,他依靠着这具冰凉的身体,能够感觉到矫健有力的鱼尾触碰着自己的脚踝。   鱼尾的触感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不滑腻,薄但有力,很容易让人想到细细织就的丝绸。   慈生感觉自己要疯掉了。   更奇异的是,这些海水包裹着他,他却并不觉得难受,只觉得身上暖洋洋的。   慈生终于挣扎了过来,勉强在水中睁开了眼睛。   他的世界从一片漆黑重新回到光明,眼前出现了人鱼放大了的俊美容颜,银发从祂的身上落到了慈生的脸颊旁,让他的腰忽然软了下来,动也没敢动。   他的鳞片有些欧珀火彩的颜色,和碧蓝色的水流交相辉映。   不行……他不能再埋在水里了。   慈生抿唇,感觉到自己肺部憋着一口气,想要往上走的时候,却忽然感觉自己柔韧的腰被人鱼攥着。   慈生的心猛地一突,他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不对……   人鱼俊美的容颜在他的面前放大,他银白色的睫羽垂下。   慈生的瞳孔骤然缩紧,漂亮至极的小脸上闪过了一抹震惊和茫然。   人鱼再次吻了他。   非人类撬开了他的唇瓣,熟悉的触感落在他的舌尖,几乎让他整个后脑勺都开始发麻。   那银白色的睫羽扫在慈生脸颊上的时候,带起了一片酥麻和痒。   祂的唇柔软冰凉,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祂张开的唇传到了慈生的唇中。   眼前欧珀火彩的颜色在迷蒙幻灭的气泡和水流之中显得更加梦幻,人鱼的鳍蹭在了自己的耳边,好似情人之间呢喃的爱语。   缠绵悱恻火热般的亲吻带着慈生的整个身体都滚烫了起来——这或许不是他的错觉,整个鱼缸之中的海水都热了。   慈生耳畔响起了人鱼低沉、仿佛来自远古那样缥缈却又好听的声音:   “……冷吗?”   慈生心脏猛跳,他怎么都没有想过会是这个原因。   人鱼怕他冷。   可是……   慈生感觉自己心中一阵崩溃。   他埋在水中,在被人鱼吻着渡气的时候挣扎不出去,只能够无力地拍打着他的肩膀,能够感觉到自己手臂发软,无力地垂落在祂的肩膀之上。   人鱼的表情万分平和且无辜,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光柱落在祂苍白的脸上,照的祂红宝石一样的眼眸熠熠生辉。   “……唔。”不。   慈生的眼尾情不自禁地落下了一点滚圆的泪,旋即就融在海中消失了。   与此同时,慈生听到了来自外面的脚步声。   因为水流的原因,脚步声并不明显,在片刻之后脚步声又转而成了敲门。   似乎有人在门口,朦胧模糊的声音传了过来:   “哦,你好……我能问一下这是什么房间吗?它看上去要比别的房间都大一些,里面好像传来了些声音……”   是熟悉的声音,应该属于男主姚青。   但是这种时候……慈生并不打算让他进来参观自己的这副模样。   怎么会有人在鱼缸中和一条人鱼亲吻?   他顿时感觉心脏又漏跳了两拍。他的身体没有办法往上浮,明明距离头顶的海面也没有多远的距离,却整个人困在人鱼的身上,无法挣脱,无法逃离。   慈生只能用柔软的手掌推了推人鱼的肩膀。   他带着点恼怒、害羞、悱恻和怯意的眸落在祂的脸上。   慈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是吗?这里是小少爷给人鱼的鱼缸……”   “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里面有人。小少爷回来了吗?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咚咚”的敲门声分外刺耳。   慈生终于顶不住了,他的眸红彤彤的,晶莹透亮的瞳孔里倒映着人鱼银色的身影。   他咬了一下人鱼的唇,修长洁白的十指陷在他肩膀上的肌肉中,踩在他的尾鳍上,终于将自己的脑袋给露出了水面。   慈生下意识地眨了眨眼,他精致小脸扬起,脆弱又纤细修长的脖颈不堪一折,喉结上下滚了滚,唇边还尚且残留着人鱼的温度。   他不能动。   一动就会发出巨大的水声,他也不能立刻逃上岸,因为他的身体肯定会和台阶撞出声音。   他需要……假装自己并不在里面。   假如他不在,没有他的同意,管家定然是不会随意开门的。   他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人鱼的手托着他的后腰,尾鳍缠着他的足,有力的身体与他相贴,像是在观赏自己的小祭品。   远处姚青的声音带着纳闷和好奇:   “唔……人好像不在,可是我刚刚才听到楼底下有车的声音,我还以为他已经回来了呢。真是奇怪……”   “如果要是他还没回来的话就算了吧,我等明天再来找他。”   慈生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就忽然感觉到托住自己后腰的手忽然松开了一些。   他那条很重又很丑的裤子被剥了下来,轻飘飘地落在了水底。   那裤子上带着泥沙,在脱掉之后,慈生的腿干净又光滑。   纤细笔直,但是打颤。   青年闷哼了一声。   人鱼似乎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用莹润光滑的鱼尾托住了他,鱼尾在鳞片相接处有些粗粝,触及慈生小腿的时候,几乎让他浑身发麻。   在慈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的时候,人鱼银色的长发在水中泛出了一道灿烂的波澜,顺着他的动作下去,慈生感觉自己光裸的足覆上了温润的触感。   那些雪白的细沙早就在刚刚水流的包裹之下消失了,但是人鱼还是用手托住了他的足,细致又认真地替他一点一点地擦拭着。   那触感麻痒又奇怪,慈生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晕过去了。   在终于感觉到外面的声音消失的时候,慈生终于松了一口气,眼眶红红,顺着玻璃壁将自己的身体从人鱼的手中抽了出来,终于坐到了台阶的边缘。   真的是……救命。   慈生原本感觉自己心中一阵复杂着急又生气,但是在人鱼轻柔地捧住他的足的时候,他又忽然觉得很羞愧,而且心中一阵难受。   他本来是想要再一次说人鱼,想要问祂为什么记不住他刚刚要说的话,又想远远将祂推开……甚至觉得不如早些将祂送回海洋之中。   可是,祂只是人鱼而已,他大概是不懂人类之间的弯弯绕绕。可能这种亲近的方法对祂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好接受的东西。   慈生只能坚定将自己的脚抽出来,旋即,他靠在台阶的边缘,脸色从病态的潮红变成了健康一些的颜色,浑身终于带上了热意。   确实,比什么热水澡还要有效,只是刚刚的那一会就让慈生感觉身体的窒息感消失了。   可是……   “以后真的不可以这样……”慈生的语气匆匆,又好像是在喃喃,他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感觉到发烧一样滚烫的触感,“我、我先走了。”   他道:“我之后再来看你……”   他没办法发火,没办法斥责。没办法找到和人鱼相处的最佳办法。只能选择采用最朴素的方式逃避。他觉得自己确实应该要缓一下了。   慈生“逃跑”了。   看着慈生离开有些踉跄又有些狼狈的步子,人鱼安静地在原地没有动。   祂的人类不喜欢跟祂在一起。   明明他说,亲吻是恋人之间做的,可是他却不愿意让自己亲。   难道他也跟别的人类学坏了,在外面有别的恋人?   他说身上冷,可是自己已经帮他暖过了,原来这样还不够吗?   人鱼银色的发丝静静地散在水流之中。   甜美的人类从水中离开之后,刚刚还泛着碧蓝颜色、暖洋洋的水变成了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灰和黑。   人鱼抬起了手,用刚刚触摸过人类柔软足尖的手放在了胸口,露出了一个诡异、餍足,又兴奋的笑容。   今天,祂的人类一开始斥责他,可是旋即又说自己不会再生气。   好可爱。   好喜欢。   还不够……   远远不够。   *   ……   滑腻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自己的手臂、后腰,足和腿上。   慈生做了个噩梦,梦里他坠入深海,却被人鱼给关进了囚笼。   他原本是想要挣扎的,但是旋即他就失去了挣扎的能力和动力。没有人鱼,他就会死,所以他只能像是菟丝花一样,依靠在人鱼的身上。   人鱼冰凉的呼吸还带着清凉的气息,将他的整个胸膛都填满。四肢百骸的难受和窒息都在刹那间消失了,他似乎就这样被人鱼慢慢捕获,掉进了他的陷阱。   慈生猛地惊醒了。   在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之后,他终于好了一些,缓了缓心神。   他起来换衣服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那件铆钉的杀马特外套和裤子似乎都还在昨天人鱼在的房间内。   尤其是那一条裤子,当时更是直接掉到了鱼缸里面,现在也不知道成了什么样……慈生可不敢吩咐人去那里捞裤子。   不过,他昨天果然没有感冒生病,除了原本的渐冻人症导致身体上的不适之外。他现在看上去还好,就是脸色稍微有点苍白。   他打算出门。姚青昨天晚上敲门,但是慈生并没有理会他,因为那个时候实在不适合和他见面。   现在终于差不多可以见面了,慈生随意套上了两件衣服,准备摸终端跟他打个招呼的时候却傻眼了。   昨天终端是不是被他随手扔在了海滩那?!   慈生想到了这种可能,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站起身,打开门的一瞬间,却在门口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姚青。   姚青倚靠在门边,歪头冲他打了个招呼,看上去神色正常:“早安啊,昨天晚上没有看到你,你去哪里啦?”   “……早。”   慈生下意识道。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尽量保持自然:“哦,我没有去哪里,我就去海边逛了一圈,但是后来下雨了,所以我就先自己回来了,没跟司机和管家打招呼。”   “哦,这样啊……”姚青也站直了身子跟慈生并排走,他们在一起下楼的路上,“我昨天听到你车的声音了,今天过去看你车上居然也淋湿了。昨天那雨是不是挺大的?”   慈生心说其实还好。   其实昨天那场雨并没有很大,只是他刚从海里出来,又加上了一条刚从海里捞出来的人鱼。那人鱼身上不都是水吗?   车内基本上全都弄湿了,慈生昨天没来得及打扫,心中还记挂着这件事情,他只能说不愧是男主。一下子就察觉到了这些敏锐不对劲的地方。   姚青就好像是那种电视剧和电影之中无意间拷问罪犯的警察:“我昨天还看到一个奇怪的房间,但是我没有进去。管家今天早上跟我说你回来的话,我可以找你问问。”   那个房间……   慈生忧虑地回头看了一眼,其实他想过去看看,但是碍于姚青在现场,他还是没有过去。毕竟那条人鱼的举动实在是有些令人难以琢磨。他不想再把姚青给牵扯进来,于是他便开口:   “啊,那个房间没什么好看的,就是普通摆放了些东西。对了——”慈生在有意地岔开话题,“昨天回来的时候实在是太急,我终端好像都丢在外面了。刚刚管家又找我吗?”   姚青的注意力果然被分散了,慈生看上去太过于自然,令人没有办法多想。   姚青“哦”了一声,果然回答道:“对,管家找你了,他说你那些朋友没有办法找到你,所以给家里的备用终端发了不少消息,想请你过去看看到底发了些什么。”   慈生心一拎,他点了点头:“好,我们看看吧。”   话音刚落,两个人刚好走到了楼梯的转角处。他们俩人走到客厅之内,管家果然迎了上来,手中拿着给慈生的备用终端。   “小少爷,我昨天跟您说的……”   老管家看上去有些犹豫,其实他不想插嘴的,但是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位能够看管住慈生的家中长辈。所以他也情不自禁多嘴:“您还是要和这些朋友少来往。”   慈生昨天在自己的终端上面已经看到了这群人污言秽语的程度。他知道这群家伙会说些什么,也不想让这些东西被管家看到。   【小雏儿,昨天变成男人了吗?“小人鱼”的滋味怎么样?啧啧啧】   【你怎么不说话啊,无聊死了,你不会在搞机甲作业吧?人鱼不能满足你吗?】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慈生将终端上面的消息粗略的看了一眼,又全部点了清除,一条都没有回复,假装自己已经人间蒸发。   听到了管家的话,慈生自然没有反驳他,甚至还开口迎合了一句:   “是,其实今天我就是想和他们断绝这些来往关系的。”   管家诧异地投来了目光,却看到慈生对姚青笑了一下,问道:   “对吧?我们两个打算一块儿去把这些事情给解决了之后,可是要好好上学好好读书的。”   “对。”说到这件事,姚青可就不困了。   他的脸上带了些许的高兴。重重的拍了两下慈生的肩膀,似乎对他这个兄弟非常欣赏,大大咧咧的样子:“管家先生,您就放心吧。我们不会在外面弄出什么事情的,很快就会回来。”   管家自然也没有办法阻拦他们,而且巴不得他的小少爷赶紧学学好。今天慈生为了掩盖他昨天那辆车,特意要管家吩咐司机开另外一辆车送他们过去。一直开到昨天商业街的那块地方,姚青才让私车司机停车。他们两个人打算步行过去。   昨天的那个红灯区,说实话还是给慈生留下了不小的阴影。那群狐朋狗友们将他送进去的时候,简直就是玩笑开得太大了,丝毫没注意到他的身体情况,慈生想到那个时候浑身提不起劲、下一秒就要死在那里的感觉……简直就是不堪回首。   在熟悉呛灰的钢板前,慈生蹙眉。   而姚青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似乎一点都没有自己是逃跑出来的样子:“老婆娘,我回来了,怎么都不出来接一下呀?”   “嗡”一声,非常刺耳,是钢板和玻璃摩擦的声音,有点像是尖利指甲在黑板上疯狂乱滑。   随着这一声响起来的是一个女人尖细的咆哮。   “你还有脸回来?!”   这个女人身上穿的非常艳丽俗气,大红色的旗袍包裹着她隐隐约约的赘肉,毕竟上了年纪不再年轻了,她的脸上虽然做了整容还是有不少皱纹,生气时候张嘴吼叫,锥子脸坠下来两块皮耷拉在两颊。   她手里拿着一根香烟,烟蒂上面全部都是她艳丽的玫红色的口红,绕了一圈。   香烟对着姚青指指点点:   “你怎么不死外边呢?你不是挺能躲挺会藏的吗?我他妈喊你去办个事儿,你跟死人一样。”   姚青笑了一下,他看上去不甚在意,只是对她道:“你骂呗,反正你今天骂完我就已经可以赎身了。”   “赎身?”   老板娘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看上去不是很信任:“你哪来的钱?你真以为你能靠你那点小手段把我骗过去?我告诉你,什么技术都能骗过我,只有钱不会!”   “对啊,我是没有什么钱嘛,不过我朋友有就行了啊。”姚青耸了耸肩膀,“喏。”   他指向了慈生。   老板娘缓缓将目光挪向了慈生,刹那间,她蹙眉道:“你是昨天那个?”   不怪她看不出来,昨天慈生那副模样虽然漂亮但是有些奇怪,她就已经觉得很惊艳,更何况慈生今天穿的非常清新正常,老板娘感觉自己眼睛都要贪婪地掉在慈生的身上了。   慈生没说话,只是冲老板娘展示了一下他账户上面的余额。 第104章 海的子嗣(4)   慈生终端上面的数额让那个皮条客老板娘一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脸上那种愤怒的神情顿时消下去几分,唇角带上了几分笑意,热络道:   “哎呀哎呀,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一家人打一家人吗?”   “昨天是因为把你认错了, 并不是有意要针对您啊, 您别跟我生气, 我这人眼力不好, 实在是抱歉了。”   老板娘才不会管他和姚青到底是什么关系。既然姚青都说了是朋友, 而且他能拿出钱来, 她就得捧着。   慈生温和地笑了笑, 没有说话。   姚青冲他眨了眨眼, 似乎也是示意他不要多嘴,旋即他就开始套路这个见钱眼开的老板娘, 先是凑过去服软讨个近乎:   “这样吧, 钱等会转给你,保证一分不少你的, 行不?”   老板娘手中的烟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折断了, 她的脸上带上了些许的笑容, 看得上去她挺高兴的, 连忙答应道:“行啊,你小子也挺行的,竟然还认识个这样的好朋友,是吧?”   说到这,慈生终于插话了:   “老板娘, 能跟您要点资料吗?昨天我喝多了后来没有什么记忆, 我想看看您这有没有监控或者资料, 带我过来的朋友有哪几个?”   面对着给自己钱财的金主,老板娘看着他,满眼都是他终端上面的数额,这会忍不住笑的见牙不见眼,点了点头:   “当然,你问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我让他们找给你……”   “我来吧。”姚青抢答,“你别担心,我肯定全部都给你找出来。”   他既然都说了,老板娘自然也没有阻止他,毕竟他们是朋友,她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姚青冲着慈生笑了一下,表情里带着点小骄傲和狡黠,在过去拿资料的时候,他还不忘过来拍拍慈生的肩膀:“放心……”   “你肯定现在不想要跟那帮家伙来往了对吧?我教你,你把这些家伙以前过来玩的记录拿在手上,这怎么不算是他们的把柄呢?”   姚青笑道:“你先说呗,反正又不怕他们。”   确实是这样,慈生也正有此意。   他不想要跟那群家伙再来往,手中拿着把柄,是最为稳妥和安全的做法。   慈生温和地笑了一下,温声道:“好的。”   在等着姚青将视频资料和记录拿过来的时候,慈生终于回复了那群狐朋狗友们的消息。   路易斯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这两天在疯狂地调侃和玩笑原主,慈生又想到他之前做的事情,只觉得他有点惹人厌烦。   【不好意思,我觉得这件事情不是很有趣,我很不喜欢你们这样的行为,以后不会再和你们来往,请自重。】   “……对,现在好像只有这些视频资料,还有一点记录,你看看?”   慈生看到了他递过来的记录。   上面写了不少,一开始是路易斯他们之前过来游玩的记录,老板娘似乎没藏这些,大大方方地摆出来给他们看了。   还有一份是昨天的视频监控记录。   视频看上去有一点模糊,慈生粗粗看了一眼,能够看到视频之中的主角正是路易斯和其余几个狐朋狗友,他们团团将慈生像是架着一样拥簇在中间,看上去有点滑稽有点好笑。   昨天还是原主,原主看上去蔫吧吧的,很没有精神,有些像是被胁迫的。   从外面进去,之后又继续往楼梯走的部分还都有,但是看到这里往后就稍微有点卡,屏幕上出现了些雪花。   慈生“唔”了一声。   他抬头看了一眼姚青,眸中带着两分疑惑,姚青则略微皱了皱眉,似乎不懂为什么从上楼之后记录就消失了。   慈生略微沉吟了一会,旋即他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   “没事,只要这一部分也够了。”   他的终端上弹出来了路易斯的消息,带着疑惑和斥责,似乎不理解他这种做法:   【你什么意思?你这个身上有病的人在学校里,我们没有嫌弃你就差不多了,你居然还反过来指责老子?你他妈一天到晚抱着你的人鱼做什么春秋大梦,你以为谁乐意跟你玩?要不是你家里稍微有点钱,谁乐意?!】   他发完之后又迅速撤回了,似乎觉得自己还能够挣扎和威胁他一样。   【你不会要拿着记录去举报我吧?你不会打算要跟别人说你是朵清纯的小白花吧?你别忘了你昨天也是跟我们一起去的,你不会是因为自己不行,所以就跑过来恼羞成怒了吧?】   路易斯自觉自己发现了真相,颇有些沾沾自喜和得意洋洋的样子,重新找回了自信。   慈生都懒得搭理他。   这帮狐朋狗友的追求并不高,很可能就是贪图原主的钱财所以才带着他一起玩,甚至还很嫌弃原主,真不知道这帮家伙怎么能兴风作浪的。   【我手中有你们之前过来寻欢作乐的记录监控,也有你们胁迫我上楼的记录,而且还有老板娘的人证。】   【如果你不来骚扰我,我可以将这些记录存着,但是如果你非要过来破坏我的生活,那么我保证这些记录会出现在你们退学的原因里。】   逼迫同学,侮辱同学,甚至以学生的身份去……这帮家伙真是胆大包天。   果然,路易斯那边立刻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也不知道在输入些什么,但是可以想象到他咬牙切齿和疯狂的模样,他现在肯定要恨死慈生了。   慈生本来是一个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又有钱的冤大头,他们只要给一点甜头就能够让他花钱,甚至时不时可以踩他两脚来博取一些自己的存在感——这小少爷简直就是最好的ATM机器和受气包!   现在他却忽然跟变了个人一样,就好像是一瞬间想通了,懒得给他们这群人脸色。   这一瞬间,从天堂落到地狱,想到之后出去潇洒可都没有人能够买单……路易斯牙痒痒,在想着自己到底是给这家伙服软还是用暴力的一些手段反过来指责他。   他噼里啪啦打出来了一大段话,感觉自己说的话简直立刻就能够让慈生回心转意,正意满志得等着他的回复,却忽然发现——   【抱歉,您已不是对方的好友!】   路易斯恨不得仰天长啸,险些气的两眼一黑!崩溃之际,他只能无奈地将终端甩开,在心中恶狠狠地猜想,慈生现在恐怕要笑开花了吧!   慈生没有像他想象之中的那么高兴。   他非常平静地垂眸,将终端上面的交流屏幕给关闭了。   根据他之前的经验来看,路易斯他们这群人一定会再一次找上门来,他自己的身板可没这么结实,说不定他得要找个可靠的保镖,免得最后被最为简单粗暴地蒙起来一顿揍!   不过想要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也很简单,就是得赶紧回家。   ……而且他家里还有个更重要更要注意的人鱼!   慈生想到这里,抬头,对姚青温声道:“你把老板娘的号码给我吧,我把账单给你。”   姚青自然是点了点头,他从刚刚开始就注意到了慈生跟那个路易斯的聊天,脸上闪过了复杂又有点嫌弃的表情,现在一边手上动作,一边安慰他:   “他们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当你的朋友,别来往了。他们要是敢过来骚扰你或者找你麻烦,你就直接跟学校说呗。我听说你们学校都挺好的应该不太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吧……”   慈生手上动作,用终端将那些该给老板娘划过去的钱都划过去了。旋即,他点了点头:“嗯,我已经不来往了。”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道:“学校你是想来的话,直接和管家说就可以。我们刚好还能当同学。”   姚青似乎是怔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一个回复。   他笑了一下,旋即道:“行啊,我借你的光了。”   慈生这一点倒不是瞎说的。   他记得自己上一世认识了一个叫做唐絮的男孩子,那个男孩很好,但是偏偏却遭受了很多磨难;而这个姚青的经历貌似和唐絮很相似,长相也很像,慈生就无法控制自己的亲近之心和恻隐之心,想要尽一份绵薄之力。   虽然一些事情他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是那个世界之中的唐絮却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老板娘收到了钱,心情顿时好得不得了,立刻就欢声笑语地跟两个人谈天说地起来,也不骂姚青了,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上去心情挺好的样子。   姚青似乎要上楼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对着慈生稍微比划了一些手势,似乎是示意他先回去。   慈生点了点头。   他其实刚刚在听着那女人说话的时候,也稍微有点心不在焉,因为他一直在心中记挂着人鱼,他必须得要带许多东西过去再看一次人鱼。   人鱼从海中来到了岸上,周围能够跟他交流的人只有自己。   自己就好像是人鱼在岸上唯一的依靠,自己跟他们吩咐过,不允许他们再去那个房间,所以只有自己可以过去看他。   ……   慈生回到家里的时候,手上拿着从外面买回来——听说可以给海中生物用的药水,甚至还斟酌着买了两条新鲜活蹦乱跳的鱼,不知道人鱼会不会喜欢。   慈生的心中有一点忧虑,各种心情非常复杂,他又感觉自己似乎也没有做错什么,又觉得自己这种状态不对。   因为,人鱼现在就好像是全心全意地依靠着他。   本来祂就从来没有在原主的记录之中出现过,来到这里跟慈生见面就是一种缘分,而且祂甚至还愿意跟慈生一起上岸,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在这一方面上,慈生觉得自己确实一定要保护祂,至少不能让祂被各种人发现、围观,或者说被抓去做研究。   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说,饲养人鱼是首先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他自己可能没有完全的能力做好——或许这不是最重要的,但是他来这里是来做任务的,虽然他知道主角最后没有利用人鱼做研究。   但是他将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线索给掩盖住了,不知道会不会对剧情造成什么影响。   而且他也感觉自己挺过分,挺自私的。   ……就好像那种对人不负责的渣男。   慈生垂眸。   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了机械的电梯上,听到了“叮咚”的一声之后,慈生忽然灵光一闪。   等一下,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对靠谱的方法,他似乎可以问一问小一啊!   在脑海中敲了两下小一系统,很快就听到了小一对他的回复。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机械而且似乎没什么表情和感情波动,慈生却从小一的话中听出了几分他正在擦汗和无奈的样子:   【关于这一条人鱼……我能给到的线索比较有限……滋滋】   【但是我至少能给出一个结果,这条人鱼和剧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如果宿主想要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小一的话里还有几分心虚,在这句似乎是在宽慰此生的话说出来之后,他又立刻转了方向:【不过我们系统是不建议您养人鱼的哈,人鱼不一定都是非常温顺的生物,它们很可能有强大的攻击性,会影响危及到您的生命。如果您之后注意到祂的伤好了,就还请您将祂放生回海中,这也是最稳妥的方法,望您知悉!】   慈生听着小一的话,刚好从电梯里下去。   他来到了放置着人鱼的鱼缸房间前面,这时候已经非常心不在焉了,几乎只是匆匆地对着脑海之中的小一“嗯”了两声,就扭过头,按了指纹将门给打开了。   “咔嚓”一声,门打开的声音。   慈生提了些气,拎着手中的药水和活生生的鱼,推开了门。   这个鱼缸的设计非常讨巧,一进去就好像是置身于水族馆之中一样,温柔明亮的光柱微微照射进来,碧波荡漾的水流看上去似乎在轻柔地涌动。   迷蒙又梦幻的光晕之中似乎又有些翻涌的小气泡,像是颗颗珍珠从底下往上跑。   之前死寂又空荡的鱼缸似乎就在人鱼住进来之后立刻变得生动了起来。   只不过,虽然这些景色都非常漂亮,但是慈生却一直都没有看到人鱼的影子。   他小心翼翼地将门给关上了,旋即他放轻了自己的脚步,小心翼翼地往鱼缸那里走了两步。   手下意识地放在了玻璃的外侧,清澈黑润的眸似乎在寻找人鱼的身影。   他在寻找那一抹银发,或者是欧泊火彩那样漂亮的鳞片,鱼缸是在是太大,而且有不少遮挡的东西,本来应该待在原地的人鱼不知道躲在那里。   慈生张口,想要像以前正常喊人那样喊出人鱼的名字。   但是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似乎都没有问过人鱼他的姓名。   他这样的状态实在是不对,慈生稍微有点懊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台阶旁边,旋即靠着玻璃壁走了一圈,一直都没有看到人鱼的踪影。   ……如果知道祂的名字就好了,至少还可以呼唤一声。   慈生在有些焦灼有些仓促地看了一圈四周之后,感觉自己不能再等了,最终顺着台阶上去。   “你在吗?”   慈生轻声呼唤:“是我,我今天带了一些药,还带了一些吃的……”   脚下的台阶上面尚且还有一点水,脚踩上去的时候还有一点滑,慈生不得不更加小心一点,在终于踏上台阶最后一步的时候,他却忽然用余光觑见了一抹宛如月光一样流淌的银色,质地好似丝绸,一看就属于人鱼。   慈生悬起来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他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意识到人鱼出现的时机是故意等他上台阶、能够跟他近距离接触的时候。   他只以为人鱼刚刚一直都没有听到他说话。   “……抱歉,我昨天应该先问一下你的名字的。”慈生喃喃,“我的名字是慈生,你的名字是什么?”   这句话听上去有些像是那种老土的见面对白,但是慈生语气轻柔声音软糯,念出来的时候分外好听。   人鱼似乎没有听懂,或者说祂只听到了前半段。   “……慈……生。”   祂的声音非常含糊,像是在学着努力发生的新生儿,只能勉强从其中分辨一点不甚清楚的音节。   说一遍还不够,祂完全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反而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慈生的名字。   祂银色的鱼鳍因为祂的动作而略微动了动,在水上倒映出一轮像是月辉一样的痕迹。   慈生心略微动了一下。   尽管声音模糊而且不甚清楚,可是人鱼微微的喘息低低又哑哑,活生生要将人溺死在那里一样。   先……先别让他一直念叨了。   慈生下意识地伸手揉了一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红彤彤的耳朵,他将手中的药水拿了出来,对着人鱼示意祂将手臂抬起来。   “你这里还好吗?”   慈生温声问祂,看到祂将手臂抬起来的时候情不自禁地蹙眉。   不知道为什么,这道伤口看上去并没有怎么愈合,甚至比起昨天要更加地狰狞,上面有着狰狞的血痕,一股黑漆漆的魔气笼罩在上面。   慈生都怀疑自己这个破药水到底有没有用。   “……痛不痛?”   人鱼没有回答他,半晌之后,他说出了当时提醒慈生的两个字:“……危险。”   这句话来的没头没脑,但是慈生顺着往下想,或许是想要告诉他这伤口来的很危险,所以还是有点疼的?   慈生只能胡乱揣测,对着人鱼也没有办法刨根究底。   药水是喷雾的状态,覆盖在人鱼精壮的手臂上的时候,忽然又变成了淡淡白色泡沫的样子,几乎跟祂苍白的肤色差不多。   那泡沫迅速地和血迹产生了反应,似乎是在以很快的速度修复伤口。   慈生看到了终于松了口气,居然有用。   只不过他猜想这泡沫被海水冲刷掉肯定就没效果了,所以轻柔地攥住了人鱼的手腕,将祂的手腕暂且摆放在了台阶的边缘。   “先等一下下去,好吗?”   慈生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商量。   他冲着人鱼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把这里放在上面,不然没有办法好,受伤了会痛。”   人鱼很听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俊美又精致的人鱼宛如上帝最好的艺术和雕塑品,银发垂落在肩膀上,略微将他的肌肉线条半遮半掩起来。   慈生只看了一眼,就悄咪咪地将自己的脑袋转向了边上。   在等着药水起反应的同时,慈生也将他顺便带过来的那些鱼给人鱼放到了边上。   慈生不知道他感兴趣与否,但是既然都已经拿过来了,自然希望他能够补充一点能量。   那些鱼都是这个世界的品种,挺昂贵的,而且看上去非常漂亮,身上甚至发着淡淡的光。   “你想要吃一点吗?”   慈生似乎有点好奇:“他们说这是市面上卖的最好的鱼,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鱼瘫倒在台阶上,原本还活蹦乱跳看上去想要挣扎,但是在看到人鱼之后,立刻就不动了,好像忽然死了。   狭小的台阶上放着人鱼的胳膊,鱼,以及慈生的足。   慈生似乎觉得自己这样稍微有点不妥。   他悄咪咪地将自己的脚挪了两步,打算下去,将鱼推到了人鱼的面前。   结果没有想到,他只是略微动了动脚,就忽然感觉到一只有力又冰凉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慈生小小地惊呼了一声,似乎没有想到自己忽然被人鱼给抓住了,眸中甚至还带了些不解。   “不……这个是鱼,我这个……”   他的足上就套了一双拖鞋,白色的袜子在无意间沾湿了些水,穿的时候还稍微有点难受。   他的脚腕非常细,脚也挺小的,甚至还没有人鱼一只手大,轻而易举地就被他攥进了手里。   足被掌握在手里和其他部位被掌握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别的部位要么带着威胁,要么就只是普通的亲近,可是足不同。   在某些情况之下,代表着珍惜,也代表着掌控。   足可以逃跑,可以离开,将纤细又漂亮的脚握在手中,人鱼心中产生了几乎于变态和餍足的满足感。   他跑不掉了。   而且人鱼喜欢他身上的每一处。   银发垂落在身前,人鱼挺直的鼻梁从上往下看非常性感,凑过来碰到慈生的小腿。   人鱼想要往下亲吻的动作在慈生看来似乎是有点好奇。   脚底冰凉,带着冰冷银白色鳞纹的手紧紧握着,很快就将袜子整个弄湿透了,而人鱼还好奇地望着自己的脚……   慈生本来想叹息的,但是他感觉自己也突然能够理解人鱼了。   算了,慈生其实也挺想看看人鱼的尾巴究竟是什么样子。   或许鱼这种东西祂早就已经看过太多次觉得没有意思,倒不如祂面前从来没有怎么见过的足有吸引力。   而且祂的手上还有伤口。   慈生没办法直接将人鱼给推下去。   慈生在心中喃喃。   他旋即看向了人鱼,虽然按道理来说已经说服了自己,可是自己的足被人鱼攥在手中,慈生还是觉得非常奇怪,他半晌之后轻轻碰了一下人鱼的手背,温声道:“不要碰了好不好,我感觉稍微有一点痒,有点不舒服……”   人鱼单纯地将眸光落在了慈生的身上,似乎没有理解他在说什么。   可是……想到人鱼昨天的表现,刚刚又听话将手摆放到台阶上面的样子。   慈生又觉得祂就好像是选择性听懂自己想要听的,这种话就装作听不见。   慈生揉了揉眉心,似乎在思考一个严峻的问题,略微蹙眉,旋即道:“你听得懂,对不对?”   没有回应。   一只漂亮苍白的大手摊开在原地。   人鱼单纯又无辜的模样看上去非常精致又非常委屈。   “算了……”   算了,自己跟条人鱼计较什么呢?   先不说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人鱼是否真的能听懂人话,却装作听不懂来骗他。他就是简单的想,人鱼或许只能看得懂一部分肢体语言,就像是……大型犬一样。他不能对祂苛求那么多。   有些听得懂或者会说的话,或许是因为曾经人鱼听过很多遍,下意识地就记住了,就好像是那时候的“危险”两个字,祂或许听很多人类说过。   再比如将手放在上面,其实这种指令还是很好听懂的。   慈生要耐心,如果一遍不行的话,他就多说两遍,争取让人鱼听得懂。   真的太纠结,而且对人鱼,他都没有办法凶起来。   半晌,慈生只能“金蝉脱壳”,强行将自己潮哒哒的袜子给脱了下来。   勉强才从人鱼的手中脱离了出来,慈生抿唇,看上去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他白嫩的足软绵绵的又很小,落在人鱼的大手上,几乎显出一种特殊的反差和极度的性感。   慈生终于勉力将自己的足给收了回来。   “我们两个是不一样的,我的这个叫做脚,你的叫做尾巴。”慈生一板一眼,黑润润的眸中带着些微不可见的羞怯,更多是认真,软乎乎地看过去,“我可以站起来走,但是你的很适合游泳。”   人鱼的尾鳍在水中闪过了一道极其漂亮的颜色,简直犹如一道璀璨的烟花。   慈生眨了眨眼睛:“等一下我教你怎么说话,怎么分辨好吗?”   慈生继续重复了一次,这次他碰了一下自己的唇,又指了一下人鱼的唇。   人鱼红宝石一样的眸中似乎闪过了一抹璀璨闪亮的光。   看上去大概是看懂了……   不过,在此之前——   “吃这个吗?”慈生温声。   两条现在蔫巴巴的鱼躺在台阶上,人鱼几乎没有给它们眼神,半晌之后,是慈生动手,小心翼翼地将鱼推入了鱼缸。   一进水,那两条鱼就忽然又活了,像是逃命一样连忙飞速窜到了鱼缸的边缘,明明它们身上也没有什么力气,却好像是爆发出了强大的潜力一样,简直恐怖。   而且人鱼也没有要过去抓的样子。   慈生心中觉得有点奇怪……唔,按照童话故事什么的,美人鱼大概没有这么吓人吧。   按照慈生在原主备忘录之中看到的内容,美人鱼性情温顺,就算在海洋之中也是非常好生存的,因为他们太漂亮了,有的鱼都能蠢到直接当他们的食物,所以吃饭似乎都挺轻松的。   唔……   慈生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或许是那些研究不对。   慈生温声道:“你如果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就不给你带了,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一定要跟我说好吗?”   慈生换了个姿势坐好,没忘了继续用肢体动作给祂演示一次。   既然都已经决定重复教他了,慈生也不嫌弃麻烦,他打算从最简单的、手边的东西教起。   “看这个。”慈生的手凑近了人鱼身体旁边的水,他轻柔地撩了一些起来,避开了伤口,小心翼翼地用那些海水将人鱼摆在台阶上的手泼了泼,“这个叫做水。”   “水——”   慈生冲着他重复了一次,声音软软的,似乎眸中也含着柔情蜜意的水一样,黑润柔软的眸中带着些许的笑意。   人鱼的手动了一下,银色的鳞纹亮了,他的发音还是稍微有点奇怪:   “……水。”   但是慈生已经很满意了,人鱼能够这么快跟在他后面说非常不容易。   带着人鱼将这个词语又重复了几遍,慈生才打算继续说别的。   “我”和“你”这两个字大概也是最重要的,慈生带着人鱼,一会指向他自己,一会又指向彼此,终于差不多将这两个字搞懂了。   对着人鱼漂亮又有些执着的璀璨红眸,慈生感觉自己非常有成就感,马上再教几个字就能让人鱼连着说话了!   人鱼还是非常聪明而且非常听话的。   慈生松了口气,不过说了太多话,他感觉自己有点口干舌燥,情不自禁地舔了一下唇,凑近了人鱼的身边。   “你的手臂放在外面,需要水,想要喝水,就是渴。”慈生下意识联想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尽量说的通俗一点,“渴,在这里就是想要的意思。”   他撩起了一点水珠洒在人鱼的手心,能够看到滚圆的水珠渐渐融进了人鱼的皮肤内。   “渴”这个词他对人鱼不知道怎么精确的解释,只能用这样笨拙的方式,表示水与自身融合一体的状态。   慈生的眸专注地落在了人鱼的身上,他看上去很期待:“——渴。”   人鱼跟在他的声音之后,有些生涩地复述了这样一句,听上去有点笨拙,但是却非常缱绻,低沉的声音让语句都似乎缠绕在齿间。   慈生听到祂说完,感觉自己尾巴都要翘起来了,有点高兴,粉嫩的唇抿起来笑笑,晶莹又润泽的唇似乎很好亲:“跟我连起来念一次,我渴——”   慈生教人鱼像是在教自己家的忠犬一样,非常认真又非常鼓励。   人鱼在他的目光之下,几乎是心念一动。   祂的声音温润略低,微哑。   终于将字连起来说了,开口道:“……我渴你。”   慈生一怔,他情不自禁地抿唇笑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下意识道:“不是这样用的,’我渴‘是想要喝水,哪里有我渴你这样的用法呀。”   “不过,你已经非常聪明啦,”慈生还是先夸赞,语气真诚又柔软,“但是渴,是指的这个……”   慈生的手落在水中,撩起了一片碧波荡漾。   他温声道:“可以懂吗?”   人鱼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红宝石一样的眸固执地落在慈生的身上。   慈生说了一通又觉得人鱼听不懂,最终他似乎是意识到是自己之前那话不对劲,感觉自己像是有点误人子弟。   慈生“唔”了一声,似乎在思考怎么办,半晌之后他尽量解释:   “’想要‘,这个词才能用在这里,渴不等于想要,不可以到外面说我渴一个东西,这是不对的……”   慈生泄气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这比从头开始教小朋友还要难,而且自己完全没有学过呀,感觉莫名其妙就把人鱼带偏了。   正在他有点泄气的时候,他却忽然听到人鱼开口了:   “我……”   慈生粉嫩的唇微张,他看上去有点惊喜,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   “……我想要,你。”   缱绻的话语缠绕在人鱼的唇齿之间,银发顺着他的身体垂下,月光流淌的色泽梦幻又宛如天神一般。   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静止了,海水稍微有点咸涩的味道消散了。   刚刚混乱复杂的情况还历历在目,慈生坐在台阶的边缘,似乎足上还残留着人鱼手上冰凉的温度。   他与人鱼之间的距离很近,祂受伤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了慈生垂落下来的指尖。   每一丝都宛如上帝雕刻的人鱼声音比传说之中的塞壬还要动人心魄。   “我想要你。”   似乎是觉得第一句话还不够,人鱼甚至再重复了一遍。   看着慈生几乎整个呆滞在原地的模样,人鱼加重了声音,着重地强调:   “……阿加普想要你。” 第105章 海的子嗣(5)   人鱼的表达非常诚挚、热切, 简直就是滚烫的热意和爱意都涌了上来。   人们总是奢求一些完全属于自己的爱,希望自己是特殊的,希望世界上能够有一个人全身心投入地爱着自己,不管自己接不接受。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是自私的, 没有人会永远在原地等着你, 更不可能会有什么完全真诚不含任何私欲的爱。   可是在被人鱼红宝石一样单纯热切的眸注视着的时候, 慈生就产生了一种荒唐到异想天开的想法。   有没有一种可能, 人鱼是这样单纯又笨拙, 毫无保留将一颗真心捧给自己了呢?   尽管或许祂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 但是祂却……   慈生的喉间干涩, 他勉强将自己的心绪给按捺了下去。   “……阿加普, 是你的名字吗?”   慈生喃喃, 他将这个名字轻念了两遍,似乎有一股暖流顺着涌上了自己的身体, 嘴唇情不自禁露出一个像是微笑的表情, 轻轻上扬。   “阿加普?”   他于是再次呼唤了一次,这次人鱼竟然凑过来, 垂眸, 似乎是在示意自己在。   人鱼的银发带着淡淡的香气, 海水也会有清新的味道, 混杂着淡淡的沉香,似乎轻而易举就能将人溺在其中。   “阿加普,想要你。”   比一开始的“我想要你”更加缱绻和缠绵,人鱼的名字似乎有种不为人知的含义,慈生并不明朗, 只是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嗡”了一声, 就好像是下一秒就要宕机了。   半晌, 慈生感觉自己真的要疯了,他脑海之中乱七八糟的。   明明才认识人鱼没有多久,他怎么能够将单纯的人鱼弄成这样?他真的比那个王子还要渣!   慈生摇了摇头,他雪白的牙齿落在自己的唇上,将那原本粉嫩的一块咬的有点红肿,他没有心思多在意那里,只是有点羞于启齿那样,纠正人鱼:   “阿加普,你不可以这样说……”   阿加普沉沉的红瞳落在慈生的身上,似乎含着无尽的情意和淡淡的委屈,不理解他为什么不让自己说。   慈生看着祂的表情,一时间竟然有点手足无措一般的慌张,他有点苍白无力地辩解道:“想要的一般都是物品,比如……比如水,比如鱼,比如这个鱼缸,但是不能是人。”   慈生的手从水中抬起来。   刚刚他的指尖落在人鱼的手中,相触的时候带起了一阵冰凉的酥麻,无声无息之间就撩起了一片火花。   慈生的手欲盖弥彰地落在了旁边的玻璃上,上下无措地滑动了两下,像是那种犯了错的小朋友一样,呆愣愣的,偏偏看上去又非常乖巧。   在被他注视的时候,恐怕没有人能够逃过对他心软。   就连人鱼阿加普也一样。   阿加普心中喃喃,暴虐残酷又嗜血的念头像是被黑洞一样的漩涡打着卷一样吞噬了,目光之中只留下了慈生。   “……慈、生。”   阿加普的声音在慈生的耳畔放大,他的声音带着磁性,好听梦幻,更像是在蛊惑。   “我,渴。想要。”   慈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白净苍白的修长脖颈红彤彤的,   慈生忍不住喃喃道:“你们人鱼……”怎么渴?到底想要什么?   话音刚落,阿加普就忽然凑近了两分。   祂的身体像是月光流淌的颜色,苍白又莹润,更带了些银色的鳞纹,神秘古朴又性感。   祂的鳍和发丝在慈生的面前,是他一伸手就可以碰到的位置。   “想要。”   阿加普说的很认真。   祂的“渴”和“想要”,似乎都是在渴望一些慈生的触摸,所以慈生现在也不确定,是否祂想要的是——   慈生舔了舔唇,一片润泽光滑的水痕落在他的唇上,其实他也不想要这样的,但是、但是……   慈生最终决定大胆一点。   鬼使神差一般,他伸出了自己的手,纤细白净的手落在人鱼银色顺滑的发丝上面的时候,他感觉掌心一阵酥麻颤栗。   阿加普似乎终于感觉好一些了,祂宝石一般的眸垂下,神情之中流露出了一种几乎是餍足的样子。   摸摸头发似乎还不够。   紧接着,祂做出了一个让慈生心脏狂跳的举动。   绝美的人鱼主动地向他露出自己最脆弱柔软的一面,银色的鱼鳍在慈生的手下灵巧地动了动,似乎也在等着他的摸摸。   慈生呼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昏花。   上一次他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一次,那种特殊的质感和神奇的温度尚且还记得,现在人鱼又想要他伸手来摸摸,他纠结又挣扎。   “慈生。”阿加普叫他名字几乎是最为认真和最为标准的两个字,缱绻温柔,“想要。”   慈生真的是一时间脑热上头。   他不知道自己在鱼缸这里待了实在是太久,而且自己也先是摸了摸人鱼的发丝,现在他根本就抵抗不住这种“诱惑”,几乎是下一秒就放弃了挣扎:   “……好。”   青年侧坐在台阶的边缘,纤细的身体略微支撑了一些起来,白净修长的手落在人鱼漂亮精致的鱼鳍上。   温柔的光柱透过单向玻璃照进来,柔和地落在两人之间。   水面波光粼粼,空气一瞬沉静粘滞,慈生只能够听到自己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   人倾下身躯去抚摸人鱼,画面非常和谐又宁静,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下一秒就要更加拉进,而空气之中的浮尘似乎都因此静止了。   “哗啦”。   慈生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撩起来了一捧水,意外发出的声音让他将摸着鱼鳍的手松开了。   慈生下一刻心脏狂跳,他抿唇。   人鱼鱼鳍的触感真的很好,而且真的很漂亮,像是宝石一样。   慈生旋即略微后退了一步,终于松了一口气,道:“阿加普,你今天要好好休息,明天有空的话我还会过来给你涂药水、教你认字,好吗?”   他说的太匆匆,旋即又耐心道:“你,就在这里,我走啦,明天过来。”   说罢,慈生有些像是落荒而逃一样,就连自己的袜子还尚且落在台阶上面都忘了,感觉自己耳尖一片通红,手指略微有点颤抖,像是被猎人抓到又放走的小兔子一样,逃走的动作有点傻乎乎又笨笨的,可是很可爱。   很可爱,很漂亮又很乖。   阿加普的目光落在刚刚“逃跑”的慈生身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半晌之后,祂似乎终于理解了慈生的意思,后知后觉地将自己侧着的鱼鳍和发丝收了回来,重新在水中挺直了自己的身子。   祂苍白的皮肤上那层薄薄的水膜已经消失了,祂如果潜入水中大概会更加好受一些。   但是祂没有。   阿加普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什么样子的,但是祂苍白的大手将慈生遗落下来的袜轻柔地攥进了手中。   青年的袜子看上去意外的小,洁白的袜上沾了一些水,可依旧是软绵绵的质感。   人鱼知道袜子是新的,那上面只有少年的味道,青年整个人都是棉花糖一样的,无论哪里都是香甜的,阿加普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   半晌之后,祂终于潜入了海水之中。   祂一入水,藏宝藏一样将青年的物品藏起来,旋即就忽然意识到,在鱼缸的角落里,似乎还有两条被遗漏了的家伙。   人鱼冰冷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无机质的暴虐和残忍,跟刚刚轻柔的动作完全相反,祂红瞳中映照出两条鱼翻白肚的样子,单手将它们给提了出来。   如果是在野外,祂是不屑于碰这种没有神志的东西的,而且祂也完全不会注意到它们。   可是现在不一样,它们怎么能够这样?这个鱼缸是祂的,是独属于祂的!   在慈生的面前,祂没有对这两条鱼动手,可是不代表祂看到鱼占据祂的地盘,祂的心情会很好。   在小心翼翼地确保它们的鲜血不会污染到鱼缸之中清澈的海水的时候,残忍淡漠的人鱼弹指一挥。   占据着祂鱼缸的两条小东西消失了。   这下,慈生的眼中肯定又只剩自己一条鱼了。   对吧?   阿加普的心中闪过了一抹诡异的满足感,轻轻的笑意和诡谲的红在祂眼中一闪而过。   可是……还不够,不够。   他还是会走,会走到祂看不到的地方,可是自己却一丝一毫的办法都没有,因为自己是条鲛人。   不过……   比起美人鱼来说,自己更残忍也更加强大。   祂可不需要向人鱼传说之中的女巫讨教什么将鱼尾换成足的方式。   只要祂想要试一试,祂就可以做成。   阿加普的脸上又浮现了一个淡淡的笑容,那笑容之中带着轻轻的迷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和浪漫的场景。   祂不知何时依靠着台阶,轻而易举地从海水之中出来了。   祂散发着漂亮欧泊火彩颜色的鳞片都非常光滑非常耀眼璀璨。   但是旋即,祂伸出了手,冰凉银色的鳞纹,与火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祂的手从自己鱼尾上的分叉开始一路往上,就好像是要将自己的尾巴活生生切割开那样残忍和用力。   鲜艳光滑的鳞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暗淡了下来,而鱼尾的分叉似乎真的开裂了,血腥又恐怖。   在一瞬的鲜血淋漓之后,像是童话故事一样,祂的鱼尾终于变成了人类的腿。   薄薄幻化出来的白纱笼罩在了祂的身上,似乎还带着些朦胧的色彩。   顺着男人的腿往上,包裹着祂的身体,像是圣洁的雕塑。   可是倘若不忽略那些鲜血和冰冷无机质的瞳孔,祂便又成为了不再圣洁的堕天使。   ——银发的人鱼裁剪了自己的鱼尾,想要走到岸上。   像个童话故事,却也比童话故事要残忍恐怖得多。   只不过阿加普丝毫不在意。   祂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几乎与兴奋相似的笑意,偏执的光晕笼罩着。   邪祟一般的鲛人轻柔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的血液一圈流传,从刚刚裂开的鱼尾流淌到了地上,台阶之下全是祂的淋漓鲜血。   明天慈生过来的话会不会很高兴?   祂终于可以走在他的身边了。   *   慈生早上看到姚青的时候,发现他的位置正靠近昨天人鱼鱼缸的那块。只不过他并没有进去,而是驻足在门口聆听了一会儿,目光之中似乎带了几分疑惑。   慈生心中一跳。   小一跟他说过,这条人鱼和剧情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慈生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他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姚青……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感觉人鱼太单纯。不想让他牵扯到剧情之中来。   所以,慈生几乎是快步地走了过去,他将姚青的注意力给分散了,笑了一下,打断他往鱼缸房间走的方向:   “早,在这里做什么呢?马上要去学校了,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带的吗?”   听到慈生的声音,姚青才终于将自己的注意力收回来,对他打了个招呼,旋即道:“……哦,早,我就是听到这里好像有人的脚步声,我还以为你在里面呢。”   人的脚步声?不可能,慈生已经严厉地吩咐过他们不允许再有人进去除了慈生本人,那里应该只有人鱼才对。   “大概是听错了吧?”慈生笑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我房间离那里比较近,所以听到了我的脚步声。”   姚青似乎有点相信的样子。   而慈生则很快就将这件事情糊弄了过去,旋即让姚青跟他一块,坐上了去学校的车。   普通上学的日子一般都比较枯燥。今天慈生带邀请过去也算是一个新奇的特例。同学们都很多年没有看见过有这样奇怪的转校生了,而且还是跟在那位著名体弱多病不怎么好接近的小少爷后面。   领了书本,分配了教室和座位,姚青去的是星校一年级,而慈生是二年级,已经有基础,所以只能送他到门口,等到放学的时候再过来接他一起走。   一路上,慈生听到了不少窃窃私语。   有人是在议论那个新来转校生的身份,也有人是在讨论慈生本人,他今天穿的就是简简单单的校服,可是他穿起来就非常漂亮干净,真真宛如个小王子一样。   其实众人对于慈生的了解全部都不多,他们只知道慈生家里还挺有钱的,似乎身体稍微有点不舒服,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或许还知道一点,之前有一伙人不知道为什么去找慈生,后来似乎就跟他们混在一起了。   现在好像又掰了?众人稍微有点奇怪,各种说法五花八门的都有。   今天路易斯他们似乎没有出现在学校里面,不知道是因为前几天被威胁了还是另有图谋。总之,除了承受了一些无休止的议论之外,他并没有遭受到什么实际的伤害。   而慈生早就已经在别的世界中习惯了这种场景,所以非常自然,几乎令有些人大跌眼镜。   一直到晚上,慈生终于再次见到姚青的时候,看到他的神色略微有点疲惫。   慈生温声安抚道:“是第一天上学还不太习惯吗?多适应两天肯定会好一些,你不用担心的呀。”   一年级和二年级之间的走廊里面没什么人了,天色也稍微有点暗,慈生担心着家里的人鱼,想要赶紧回去。   姚青的手中拿着终端,他很快就将终端给收了回去,没让慈生看到上面的内容。   姚青的神色有点欲言又止,慈生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只是看到他摇了摇头,背起了自己的书包,旋即对着慈生说:“走吧。”   慈生心中忽然有了一抹奇怪的猜想,他将这个念头暂且给压了下去,心中一抹不祥的预感愈发浓郁。   “好,”慈生笑了笑,他们的司机在门口。   横跨了整个学校,慈生眼看着天色暗沉了下来,他略微顿了一下,敏锐地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太对劲。   是的,绝对不对劲,有人在蹲点他们。   他道:“停。”   姚青顺着他的步伐停了下来,抬头看了过去,原本空荡荡毫无人烟的校园之中,忽然出现了几道人影。   这几道人影全部都挺魁梧的,看上去非常像是慈生之前在资料之中看过的,那群带他过去“寻欢作乐”的一帮狐朋狗友,肯定有个人叫路易斯。   “哟。”   为首那人开口,果不其然,一听语气,他就是老冤家路易斯没错。   “小少爷竟然也过来上学了,你现在变化挺大的呀,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怎么样?是因为你玩过’小人鱼‘了,所以跑过来跟我们翻脸不认人了?你身体不是不好吗,你确定是你玩人鱼不是人鱼玩你?”   一阵哄笑顿时在众人之间爆发了,慈生没有搭理,他的神情看上去淡淡的,非常自然。   路易斯的身材魁梧,就要过来撞一撞慈生;慈生的身体原本就不怎么样,过于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偶尔还会手指或者腿稍微抽搐一下,手里的东西忽然掉落在地上,有点吓人又有些可怜。   要是被路易斯一撞,慈生肯定爬不起来。   慈生没有害怕,他只是冲他们晃了晃手中的终端,淡声道:“我这里有很多备份和存档的资料,这里有监控,如果你们敢对我动手,我保证你们会被立刻退学。”   “你!你还在这里跟我们装逼?你以为你自己真的是个小少爷了是吧?!”路易斯咬牙,一时间没有忍住自己的嫉妒,“什么监控,你觉得我们没有吗?我们现在手上也有你跟我们一起进入店里的监控,你觉得你要是举报我,你自己逃得掉吗?你跟我们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   慈生终于找到了心头那一丝违和感和诡异感的来源了,他想着,路易斯这帮家伙至少会沉寂几天再过来找茬的,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还说带了监控?   监控是老板娘给他们的吗,还是说刚刚在使用终端的姚青?   ……唔。   慈生脑海之中飞速运转,嘴上也不慢:“我当然逃得掉,因为我根本是被你们胁迫的,而且我之后自己逃了出来,你们是绑架和威胁我的人。”   “你?!你在说什么鬼话?”路易斯诧异,先是威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在颠倒黑白,你分明就跟我们一起去了,我们当时说要带你玩,你自己也同意了的。”   慈生神色未动,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姚青,不甚在意地轻笑了一下。   姚青也耸了耸肩,替他补充道:“你们拿到监控又怎么样?你们不会觉得自己很厉害吧。”   路易斯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信心满满地拿到了老板娘给他发过来的监控,看到慈生也在上面,所以信誓旦旦地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将他给拖下水。   老板娘似乎跟他说了,只要他过去找茬,慈生肯定不可能再跟他拽,肯定会害怕,他也就不用担心自己被慈生举报了,还能继续坑他的钱。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慈生似乎老早就知道这个事情,而且毫不在意,反而过来“倒打一耙”?   “你们两个就是一群贱人!”   路易斯皱眉,转移了目标,将目光落在了姚青的身上,有些失态地吼道:“老板娘跟我说你是被他赎出来的?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够上学?我告诉你,如果慈生要我们不好过,我们就立刻去散播你是从窑子里出来的家伙,到时候你就别想要在学校里面好过……”   慈生轻笑了一声。   “你大可以试一试。”   路易斯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一句,就看到慈生自如地转身和姚青两个人一同继续走了。   他们要是冲上去直接将他蒙住打一顿肯定不行,因为慈生手上有终端还有司机在门口等。   路易斯咬牙,恨得牙痒痒,气的恨不得冲过去将慈生给杀了,但是最终也只能发出一顿无意义的怒吼,看上去像极了小人跳脚。   “大哥,难道我们也不过去追吗?真的不要打他吗,我们以后没钱了怎么办啊?”   “废话!现在还惦记什么!全给我闭嘴,刚刚没有一个人帮我,现在跑过来问我怎么办了,现在这个小少爷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再也不是什么受气包了,你倒是告诉我我要怎么办?!”   ……   这些声音远远被抛在了后面,慈生和姚青两个人坐上了回家的车之后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姚青手上还拿着书,慈生略微看了一眼他手上书的字迹,瞳孔骤缩。   姚青下意识地将书给塞了回去,挑眉过来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慈生摇了摇头,动作自然地扭过了头。   “没事,我只是在想刚刚的事情,”慈生的表情像是沉吟,他旋即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很好奇,为什么老板娘还会给他们资料。”   脑海之中昨天的记忆渐渐如同走马灯一样回放,慈生看到门口自然的老板娘,呛灰的钢板,不过好像……没有门卫。   好像那里挺空荡的。   慈生听到姚青合理的回复:“我觉得还好吧,老婆娘向来都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我都懒得说她,她能把消息卖给我们,就自然能把消息给那群家伙。”   “哦……”   慈生脸上是若有所思的小表情,略微托腮,黑润清澈的圆眸尾带着点红,看上去非常潋滟。   他笑了一下,道:“是的,挺有道理。”   慈生略微看了一下外面,确认已经快要到家了,他语气轻松:“终于结束了,你晚上也好好休息一下吧,别担心。”   “当然啦,”姚青想了一下,居然又一次提到了之前说过几次的话题,“嗯,不过今天你在家的话,我能不能去你那个房间看一眼?我好好奇啊!”   脸上有些雀斑的青年酷似唐絮,他看上去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没有人可以拒绝他的要求。   慈生黑润的眸中诧异一闪而过,旋即,他苍白的唇略微提了一点起来,精致漂亮的小脸上似乎有点为难,不受控制的为难。   “抱歉……”   “其实里面没有什么好看的,只不过我在那里让人放了一个很大的鱼缸而已,现在里面没有什么东西,我就偶尔过去发发呆,”慈生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看上去似乎稍微有点难受,“我身体不太舒服……你是知道的,今天稍微有点累了,等之后我好一点的时候再带你过去看,好吗?”   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这话基本上是滴水不漏,姚青怎么都找不出话来继续追问,最终只能笑了一下,道:“好。”   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原本慈生还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带姚青去看的。但是今天,他最终决定一定要将人鱼这件事情藏起来。   许这个世界的任务根本就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表面上一派风平浪静,但是实际上却暗潮涌动。   两个人稍微有一点各怀心思。半晌之后,终于到了家门口;下车之后,慈生果然捂住自己的心口,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站在原地缓了好几秒,他才成功上楼。   面对着这样脸色苍白、立刻拿过了管家的药开始吃的慈生,姚青彻底没有话说了,最终只能笑了一下,让他早点休息。   慈生坐在沙发上略微缓了一下,才对姚青点了点头。   他这大概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次发病,跟之前偶尔手指抽疼不一样,他现在这会身体各处都开始麻痹开始疼痛,就好像是控制身体的神经萎缩了,没办法再提供养分,像根须要毁灭的小树。   在管家关切的目光之中,慈生勉强笑了一下,旋即就强撑着,避开众人,打算走进那个有着人鱼的房间。   管家还没有忘记在他身后嘱咐道:“……小少爷,您还是别去鱼缸那里了,那里海水多,潮湿,对您身体不好……”   慈生点了点头,温声道:“没事,我就看一眼。”   “那……我之后去敲门请您出来?”   慈生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姚青离开的背影上,旋即温声道:“不了,我等会走。如果今天之后姚青还要进去看的话,你就放他进去吧。”   管家遵循他的命令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慈生要将人鱼藏起来,可是一直不带姚青来这个房间,只能说是饮鸩止渴,还有一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慈生打算来一招暗度陈仓,先将阿加普转移两天,到时候大大方方地将这个鱼缸给姚青看。   背着身子将门关起来的一瞬间,慈生终于松了一口气,在一口气泄掉的瞬间,他额头上的冷汗也情不自禁地往下流淌,身体彻底失去了支撑着自己的力气,顺着门板往下滑,直接坐在了地上。   “阿加普……”   慈生喃喃了一句,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感觉自己心脏一阵抽疼。   “你在吗?”   慈生以为祂可能还在海水之中,勉强撑着自己想要站起来走到台阶那里,但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太没有力气,他想要爬起来却失败了,甚至手掌还跟地面摩擦了一次,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唔……”   小声的哼唧了一声,慈生打算坐在原地再缓一缓,却忽然听到了一阵水声。   “哗啦——”   慈生顺着水声将自己的头抬起来,强忍着难受的身体,有些惊喜道:“……阿加普?”   一抹银色的发丝在台阶和鱼缸的连接处出现了,闪烁着月华的光辉。   阿加普都为他露出水面了,慈生感觉一天的疲倦都被人鱼给治愈了,打算勉强往那边走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一阵不同的声响。   他这时候半垂着头,眼前一阵模糊,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慈生愣了一下,这声音不再是“哗啦”的水声,反而像是脚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这不就和姚青早上说的一样了吗?!难道真的有什么人背着自己来到了这个房间,现在让自己逮到个正着?!   慈生心中一阵警惕,他的小脸苍白,冷汗顺着脸颊留下来,汇在尖尖的下巴那里,看上去有点可怜有点委屈。   “谁?!”   他勉强支撑着自己站了一点起来,想要看看来着到底是何方神圣,却忽然发现,发出脚步声的,似乎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   慈生的脸上终于有些震惊的神色,他软糯的声音里带上了些不可置信:“阿加普……你的鱼尾——”   他忽然明白了,难道说昨天阿加普摸他的脚,不只是因为好奇,而是想要模仿他,想要跟他变得一样吗?   可是这样,祂会不会很疼?   阿加普幻化成人形之后,身材简直不要太好。   宽肩窄腰,真正的“人鱼线”顺着,掩盖在他身上圣洁的白纱之中。   如果不是情况不对,慈生觉得祂的手腕和脚腕上都应该再有一些丁零当啷的金银挂饰,简直像是某种异域光辉又圣洁的天使。   慈生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一轻,自己整个被抱了起来。   “……慈生。”   阿加普道。   祂的语气之中带着些许几乎是疯狂和癫狂的迷恋,被掩盖的很好,基本上听不出来。   慈生感觉到祂冰凉的吐息喷洒在自己的耳边,引起了一阵战栗般的酥麻。   慈生下意识地攀附着阿加普的脖颈,旋即又担心地往下看了一眼,祂的鱼尾忽然变成人腿……   地上似乎有鲜血,空气之中似乎也有着隐隐约约的腥气,之前两三天可从来都没有过。尽管不是很明显,但慈生还是很忧虑。   “阿加普,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忽然变成这个样子吗?”慈生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祂银色的发丝上,轻柔地抚摸了一下,“你还好吗?”   “想要,你。”阿加普的声音有些干涩,说的很疯狂又很热切,“我,好。”   慈生似乎是呼出了一口气。   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童话里的小美人鱼为了上岸见到王子甘愿牺牲了自己的歌喉最终换取了每走一步就好像踏在刀尖的脚。   阿加普笨拙地为了他变成了人,还在说自己没有事。   好笨。   慈生不知道为什么揉了揉眼睛,鼻尖有点红,看上去有点可怜有点委屈。   他刚刚还浑身抽疼,哪里都动不了,手指控制不住地发颤,现在被抱在怀里却好多了。   可是自己不能这样……   慈生劝他:“阿加普,不是所有都一样的,你的尾巴也很好看,我很喜欢,你如果疼,千万不要强行变成人形,可以吗?”   阿加普没有说话,半晌之后,祂才吐出了两个字:   “你,冷。”   一股热流在胸膛之中流淌,几乎让慈生都分不清方向了,眼睛又酸酸的,一股奇怪的感觉在心中。   他肯定已经见过阿加普很多很多次了。倘若是别人,慈生肯定不会如何交流,可是阿加普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阿加普……   祂的声音带着点显而易见的担忧慈生。   慈生垂眸,鼻音闷闷的,将小脸蹭上了阿加普的胸膛。   “……我现在不冷了。”   阿加普在原地没有动,祂似乎想要安慰慈生,冰凉的喘息落在他脖颈上时,像是某种令人心安的药剂。   慈生忍不住略微再靠近了一些。   他心说,就靠近一次,就靠近一点点,最后一次。   慈生闭了闭眼睛,他声音稍微有点颤抖:   “阿加普,海边的魔物应该已经消失了吧?”   银发红眼的人鱼抱着怀中的青年,眸光从兴奋的热切忽然坠了一些下来。   “如果这样的话,你要不要回到你的家,回到海边?”   回去大海,离开我的身边。 第106章 海的子嗣(6)   慈生敢肯定他这次说的话人鱼肯定都听懂了, 因为他看到人鱼的眸光渐渐消散,就好像是充满期待但是却被泼了一大盆凉水的小可怜, 尽管祂那样强大又那样的俊美, 却让慈生忽然觉得祂很……可怜。   空气似乎一瞬间静止了,刚刚空气之中某一种奇异的氛围似乎消失了,随着人鱼身上的热气一起消失的。   人鱼就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弃犬一样。   慈生刚刚甚至还重复了一次, 他抿唇,狠心,说的很直白又很理智:   “你回到你的家, 回到海边。你可以不住在这个狭小的鱼缸之中,不用变成人。”   但是这也意味着你我要分离。   其实……我或许没有办法保护住你,你在岸上非常危险, 为什么不回到你原本的归宿之中……   理智告诉慈生他说的话一点错都没有,人鱼跟他上岸完全就是一个意外,他必须矫正这个错误。   可是心却告诉慈生, 他这样真的很过分。   慈生知道人鱼没有说话,祂苍白的大手拥着慈生,慈生能够感觉祂的身体冰凉。   自己怎么可以这样……   就好像那个王子在新婚之际,对着从海中出来的美人鱼说,你到底是谁?不认识,你还是快走吧。   完全不知道真相的王子有错吗?没有。   可是美人鱼伤心吗?依旧伤心。   阿加普暗红色的眼眸之中似乎蕴藏着巨大的波涛,在寻找一个可以宣泄出来的机会。   “……慈、生。”   “我……”   阿加普字字句句说的很认真又很笨拙, 可是祂又不会表达, 舌抵在唇齿之间,似乎想要说很多话, 但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算了。”   慈生喃喃, 他将自己心中奇异的悸动给按了下去, 将这种悸动认成是可怜可惜的酸疼和不忍,“阿加普,你再好好想一想……”   他有点害怕听到阿加普说出什么让他心软心碎的字句,最终只能抢先在他的面前开口:   “阿加普,先跟我回到房间,好吗?”   慈生原本是想要从祂的身上跳下来的,可是只要他一动,他就感觉自己头晕眼花,而且人鱼也始终没有松手,他便也只能抿唇,抱住人鱼的脖颈,感觉自己像是在软绵绵的云朵之上。   门外没有管家也没有其他的佣人,慈生早就安排他们不要过来了,所以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房间并不小,里面带着独立的浴室和浴缸,这也是他带着人鱼来到他自己房间的原因,他可以让人鱼先去浴缸之中休息着。   在思考的同时,他感觉道自己被轻柔地放到了床上。   人鱼垂着头站在原地。   慈生感觉心脏像是被子弹击中了,他没办法,嘴唇微颤,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碰一碰人鱼银色的发丝。   但是他旋即又将手收回来了,他看到人鱼的白纱覆盖的双腿,不知道那里是否也会有着踩在刀尖上面的疼痛。   “阿加普,跟我过来好吗?”   他没有办法看到人鱼的神情,只能够凭着直觉感觉出来,祂似乎现在非常难受,有看不见的暗流在他的身边涌动。   慈生下床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腿一软,有点不受控制,神经一阵疼痛,旋即又被人鱼精准地扶住了身体。   往浴室走的时候稍微有点磕磕绊绊,一直到慈生的手打开了浴缸的水龙头,看到汩汩流出的清水,慈生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慈生指着渐渐被水填满的浴缸,轻轻扯了扯人鱼的白纱,旋即温声道:“阿加普,你进去好吗?”   水流的“哗啦哗啦”声音回荡在浴室之中。   人鱼顺着他的动作非常乖巧地走进了浴缸之中。   浴缸很小,只是一个正常成年人的尺寸,对于原本身量和体型就很大的人鱼来说,简直就像是孩子的玩具一样,祂苍白的足甚至搭靠在浴缸的边缘,没有办法被水覆盖。   不知道是浴缸太小还是阿加普有意控制的原因,慈生看到祂的腿还依旧是腿,并没有变成鱼尾。   慈生的眸似乎怔了一下,他半晌之后依靠着浴缸的边缘略微低下了头,目光与人鱼平视。   慈生软声道:“阿加普,你的尾巴呢?”   “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腿?”   “你。”   阿加普说,祂的目光落在慈生的身上,含义不言而喻。   因为慈生有双腿,所以祂也想要,祂想,慈生肯定会很高兴,而且如果这样的话祂就可以跟在慈生的身后。   可是慈生看到祂的腿之后,似乎并没有变得很高兴,脸上似乎带着淡淡的忧伤,欲言又止的样子。   慈生觉得自己更像是个千古罪人了。   “可是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变成这样,”慈生垂眸,“你的尾巴非常漂亮,你可以在海里生活。”   “而且,你告诉我,生活在水中是不是比在陆地上用腿和脚走路要更加舒服?”慈生伸出手,将水龙头拧得更大了一些:“生活在海里,又会比生活在这个小小的东西里面更加舒服,对不对?”   慈生想要跟祂说的就是这些。   他一开始鬼迷心窍一样将人鱼带了回来,只是想要帮祂疗伤和躲避一下海中的魔物,但是他没有想到人鱼的伤好了大半,自己心中忽然开始贪心,稍微有一点不太想要让人鱼走了。   在这种关头,人鱼却忽然强行将自己的鱼尾变成了人腿,就像是童话故事里为了王子走上陆地的小人鱼,又笨又让人心疼。   慈生就好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一样。   他本来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任由自己的自私在占据自己的心神和理智,看着人鱼在他的鱼缸之中,就有一种奇异和诡谲的满足。   但是现在他意识到,人鱼为了他幻化了双腿,祂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飞蛾扑火一样就坠入了人类的陷阱。   自己只是一个来做任务的人。   前两天跟姚青两个人解决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站在任务的关键点,似乎很快就要将姚青给送上人生的坦途,马上就能功成身退了。   那么到时候人鱼该怎么办?   是要顶着双腿在陆地上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一个不可能再出现的人好,还是回到海洋之中,或许之后还能够遇见一个更好的美人鱼好?   答案简直不言而喻。   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慈生对人鱼道:“阿加普,我只有这一个浴缸了,你没有巨大的海洋,你只能在这里,你不觉得难受吗?”   阿加普似乎却一点都没有觉得。   祂的身体在水光的润泽之下显得分外漂亮,或许璀璨闪耀的鳞片鱼尾也很好,可是对祂来说……   阿加普对慈生道:“不……”   “有你,”阿加普的目光单纯又炽烈,“不难受。”   慈生的唇色一白,他像是心脏被一把细细密密的针给扎得疼,只需要轻轻一拧,就能够看到滚烫又酸涩的眼泪流下来。   “不要冷。”   阿加普又添了一句,看到慈生的这个模样,祂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阿加普支起了身子,凑到了浴缸的边缘,祂尚且还带着银色鳞纹的手从慈生的腋下穿过,旋即将他整个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阵水流“哗啦啦”的响声,慈生很轻,但是他被阿加普抱起来两个人一起在浴缸之中的时候,还是感觉到身下的水溅了出去,有点狼狈。   慈生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他的衣服潮哒哒地裹在身上,和阿加普的距离只有一件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衬衫。   慈生的脸苍白。   他能够感觉到人鱼在他身后,确实如祂所说,很快慈生就能够感觉到身下冰凉的水渐渐变得滚烫起来,自己像是被放在了舒适的温泉之中。   他想大概恐怕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在阿加普的攻势之下全身而退。   可是如果有自己就不难受,倘若自己要是离开了呢?   ……祂要怎么办呢?   “阿加普……你到底为什么会放弃海洋呢?”   慈生的这句话不像是询问阿加普,反而像是在询问他自己。   慈生的喉间干涩,半晌之后他才眨了眨眼睛,人鱼冰凉的吐息落在他的耳边,他也看不到人鱼终于带了些餍足的笑容,红瞳之中带着些邪恶的念头。   慈生忽然动了一下,旋即他就感觉到身下的人鱼翻过身来将他带入了水中。   “不冷。”   慈生浑身上下的疼痛似乎在无形之间被阿加普给抚慰了,他情不自禁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睫羽像是即将振翅飞走的蝴蝶一样颤抖,献祭一样无意识地坦露了自己脆弱又纤细的脖颈。   人鱼紧紧抱着慈生几乎没有松手。   慈生难得没有挣扎,他脑海之中想到了一个算得上是残忍的念头。   ……或许再享受一下最后的温存。   他会下定决心将人鱼带回海洋的。   *   慈生还没有醒。   阿加普在水中的时候可以将腿变成鱼尾,但是那样将要承受同样的疼痛,虽然祂可以忍耐,但是祂还是觉得将慈生抱起来回到床沿,用腿更加方便。   从月亮挂上树梢开始,慈生就因为过度疲惫而陷入了沉眠。   他在自己的房间之中,身旁是全心全意对待他的人鱼,情不自禁地顺着自己身体的难受和疲惫直接睡了过去。   阿加普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类似于是迷恋的神情,有一种滚烫流淌的情感在祂的胸膛之中翻涌。   祂知道,从祂第一眼看到属于祂的这个甜美的人类开始,祂就已经没有办法从他的身边离开。   这就像是某种无法逃脱无法违背的诅咒一样,阿加普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滚烫,银色的长发俯下来,犹如月光一样倾泻下来,落在慈生的脸颊上。   慈生也因此略微抽动了一下鼻尖,像是小动物一样,小声哼唧了一下,将自己的身体更加蜷缩了起来,缩在阿加普的怀中。   阿加普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祂总觉得祂一定、一定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见过慈生,他的每一个举动阿加普都觉得很可爱很动人。   冰凉的唇从慈生的脸颊旁一路往下,珍惜地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品尝到青年甜蜜的滋味之后,阿加普觉得自己飘飘然起来,顺着唇瓣继续往旁边。   青年的耳垂软绵绵的,莹润洁白,小小软软,含在口中的时候能够感觉到甜蜜柔软,祂飘飘然起来,情不自禁地就将冰凉蛇信一样的舌探进了青年的耳廓内。   潮湿冰凉的感觉似乎是让青年有点难受,耳垂被狠狠吸吮过,所以有点异样的酥麻,从冰凉又成了滚烫。   唇落在他修长的脖颈上,旋即又转移到秀气的锁骨上。   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冰凉流淌的水一样,和人鱼银色的发色交相辉映。   阿加普最终一路亲吻到青年细巧的足踝上,那里几乎一只手就可以轻松地攥起来,骨节看得出他身材的单薄和纤瘦,吻上去的时候能够看到青年难受地略微动了动,他粉嫩的指尖也蜷缩了起来。   软绵绵又白嫩的小脚在阿加普的手中像是成了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爱不释手地亲吻。   冰凉的气息落在足心,慈生情不自禁动了下身子,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被子里,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加普感觉自己的心像是整个飞扬飘荡了起来,祂满溢的餍足让祂似乎想到了许多个相似的瞬间。   祂忽然想到了某个称呼,这个称呼像是某种甜蜜和爱意的混杂,是忽然出现在祂的脑海之中的。   祂能够理解慈生的意思,但是没有办法自己很好地说话,因为似乎从来没有联系过,只能靠着强大的记忆来复述,最终说的还有点生涩。   但是这几个字就好像是刻在祂本能之中的词。   “宝宝。”   阿加普的声音还带着点略微扬起的尾音,像是某种惊喜的礼物,祂的语句带着淡淡的不笃定,在说完这个词语之后,又有一个词语福至心灵一般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乖宝。”   伪装成了无害人鱼的邪恶鲛人是上古早就已经灭绝了的邪祟,祂是被海洋和人类都通缉的家伙。   但是祂的声音里带着轻松的甜蜜,像是在呼唤自己的爱侣那样,每说一个字都是咀嚼蜜果一样的享受。   还差一点……   除了这些,祂还有没有想起来的,但是祂……   阿加普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月亮已经沉了下去,初升的太阳散发着淡淡柔和的光,在外面招摇着。   能够感觉到怀中的青年睡得渐渐开始不安稳,似乎马上就要醒过来了。   阿加普立刻将脑海之中的想法给抛到了身后,祂凑过去,俊美犹如雕塑的脸庞在慈生的面前放大。   慈生“唔”了一声。   慈生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睛眨了眨,半晌才聚焦。   旋即,他就看到面前银发红眸的人鱼安静地垂头,鱼鳍从银发之中显露出来,在他的面前一闪而过,显出了漂亮和璀璨的颜色。   祂的身上依旧是那件简单不繁复的白纱,虽然能够遮住身体,但是慈生总觉得他这样穿着走影响不好。   慈生声音尚且还有一点哑,他道:“……早,阿加普。”   慈生还是坚决地拒绝了阿加普过来给他一个亲亲的举动,从被子里挤出来,感觉到自己发麻的手臂,一瞬间放空了一瞬。   旋即,他今天要做的事情就好像是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充斥在他的脑海之中。   慈生慢慢地从旁边将自己的终端给拿了出来,给管家发了个消息,告诉他今天自己就不去学校了,顺便没有忘记要司机将姚青送过去。   原来的小少爷请假可更多,要么是生病,要么就是他和那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出去玩;慈生则是因为管家知道他昨天身体不好,自然不会不听从他的话;将姚青送了过去,之后定时定点把他的三餐送到了门口。   除了吃饭之外,慈生就时从原主的包里拿了些白纸过来,摊开在桌上,在上面写了不少猜测。   然而,这些猜测无一例外都被他通通划掉,只留下来了一个尚且算不上是完善的决策。最终能够笃定的大概就是这件事情绝对不简单。   而人鱼则一直都百无聊赖地待在他的身旁。   慈生也想过要不要让他先去鱼缸之中呆着,反正距离姚青回来还有一段时间,但是阿加普不愿意,他似乎能够适应一些陆地的生活。   慈生想到了自己做下的决定,感觉自己的胸口忽然一窒,但是旋即他又大概在脑海之中思考了一番。   他想要将人鱼送回去,不过……或许他还需要再等一会,因为人鱼就是一个饵,能够看出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们的反应。   姚青,老板娘,路易斯。   姚青的目标和剧情相联,他似乎想要完成自己的梦想过五关斩六将去研究海兽;老板娘想要赚钱,路易斯看慈生非常不爽,原先是想要慈生给钱,现在就想要将慈生一起拉下水。   不过……真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念头在慈生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他旋即看了一眼时间。   快要到星校放学的时间了,慈生得过去看看姚青。   他旋即就收拾了一下自己,犹豫了片刻之后嘱咐家中的人鱼好好待在家里不要乱跑。   他今天一整天虽然没有做什么事情,但是一直都在思考,或者就是疲倦地缩在被子里睡觉;脸色苍白雪白,弱不禁风地咳嗽。   而他晚上才刚刚好了一些就打算出门,阿加普一条人鱼都有些看得出来的不高兴,似乎非常不赞成慈生这样。   “不要。”不要出去。   祂的手落在慈生水红色的眼尾,轻轻揉了两下,就果然看到青年忽的咳嗽两声,旋即后退了一步,示意自己没事。   慈生忽然感觉自己的耳垂痛痛麻麻的,就好像是之前的某种记忆忽然起来了一样,他顿感意外,勉强捂住耳朵,旋即匆匆地对阿加普最终嘱咐了一句:   “我要先出去啦,很快就会回来,你要好好在家哦。”   他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人鱼安静沉默地待在原地,心稍微有点提起来。   旋即坐上了去学校的车,慈生猜测今天一定会出现某些事情。   这些事情肯定远远不止他看到的那么简单,他必须得要随机应变。   果不其然,慈生心里的预感成真了。他本来想可能姚青会在放学之后被路易斯他们几个人围堵,不仅仅是直觉,更是推测。   没想到,实景要比在他脑海中浮现的场景画面更过分。那群家伙们似乎非常猖狂,数个人围堵在大门口,又有人挤进去,又有人抓着小弟出来,闹得声势浩大。   门口的门卫似乎喊了喊,但是没有用。因为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在旁边,都站得水泄不通了。   慈生听到了他们有些人的窃窃私语:   “哟,这是什么情况啊,这个人挺眼熟的呀。这不是之前那位小少爷带进来的那个转校生吗?”   “对啊,就是那个转校生。当时我们不是有人说这个转校生身世还挺模糊的吗?今天这个路易斯跑过来说,这转校生其实是从红灯区里面出来的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和那个小少爷勾结在了一起,然后路易斯跟他有仇,现在就跑过来跟他闹得很厉害,脸皮都要扯破了……”   “咦……啧啧啧,真是让人想不到,着闹得挺凶的吧?我看那个转校生恐怕混不下去了哦!”   “何止啊,谁愿意跟他在一块玩呢?也只有那个身上有病的小少爷了吧。”   有一个人在其中朗声喊道:“什么锅配什么盖!他们简直绝配!”   这一声彻底将众人的好奇心整个点燃了。这一场讨伐,简直就是声势浩大。看热闹的人多,法不责众,所以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他们有些人纯属看热闹,还有些人喜欢跟别人讲。所以这些话散播得越来越厉害。从开始乱扒姚青的身世转而开始说慈生……   慈生其实是觉得非常奇怪的。他以为就算要闹,路易斯也只会私下闹。怎么样都没有想到路易斯竟然会这样大声的在校门口宣扬。   他难道真的疯了吗?慈生昨天觉得自己已经说得非常明朗了。路易斯从老板娘手中拿到的那些资料既可以成为他用来威胁慈生的工具,也可以成为此生威胁他的东西。   除非路易斯可以直接将自己以前的那些记录都抹去,那么他才能够勉强算是手段高超。   他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但凡只要是人做一件事情就必然有其目的。如果路易斯只是为了谋钱,他自然不可能这样声势浩大的吵嚷,否则他简直就是得不偿失。   除非他真实的想法并不是要钱,而是要做戏,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慈生从这个角度只能够看到路易斯手里拿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对着姚青的鼻子捅,他的声音很大,而且非常骄傲自得:   “你昨天跟在那位小少爷后面不是很骄傲自得吗?今天不是就被抛弃了。之前我就说过了,像你这种小婊|子迟早是会被抛弃的!那位小少爷也就是去你那窑子里玩一圈而已,你还真当你们俩是一对了。”   路易斯自然是在胡说八道,他刚刚已经跟大家说了好多个版本,最先抹黑的就是慈生。   “对呀,就那个小少爷他去窑|子里面玩。”   “怎么?你们还不相信吗,他当然会去了呀。而且他平时生活作风非常乱,那些有钱的模样全是装来的,你们别被他的外表给迷惑给骗了,他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面对着他这样的造谣,姚青自然也不堪受辱。他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身世被这么多人知道。凑过去对着那路易斯就是一拳——他们很快就推搡了起来。似乎旁边有老师赶过来了,但是没办法,还是没有劝开。   慈生终于走了过去。   他耳边尚且还是姚青的怒吼和路易斯的讥笑,凑在一起像是难听的协奏曲。   “——你说什么?你这分明就是造谣,谁允许你将别人的身世和隐私说成这样的!”   “我造谣?你自己从哪里出来的?还要我说吗?不知道在床上浪过多少个男人了,还在这儿装出一副清纯的样子……真是令人恶心!”   “嗡”一声,慈生用终端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声,将扭打和牵扯在一起的众人的心神和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在旁边苦口婆心劝说的老师们三三两两终于聚在了一起,甚至连主要负责学校事务的校长都来了,他匆匆跑过来,看着这场景就倒喝了一声,让这群家伙一个都别跑。   “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让你们一个个都聚在这里发疯一样的讨论,你们到底有没有一点学生的纪律和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太多了,有些人觉得在里面说话也不会被抓住,所以不怕大胆地开口:   “校长他们说慈生同学是个去外面嫖的常客,而且他带过来的转校生都是里面的’少爷‘!”   众人一片哗然,爆发出了一阵稍微有点吵闹的哄笑声。   似乎有人在捋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脸色铁青的姚青站在原地,胸口上下起伏,面对着那个笑嘻嘻的路易斯……他们居然感觉这件事的可信度还挺高的。   听了一个大概的话,校长旋即将头扭了过来。他的神色威严严肃,但是面对着慈生,他忽然愣了一下,还是不由自主地将语气放轻了,旋即,问慈生道:   “慈生,你说这件事情是真的吗?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路易斯是似乎没有想到,校长来了之后先将话筒递给了慈声,丝毫没有问他的念头。   路易斯忍不住插嘴道:“当然是真的,我们可是到那边去看了一下,问了那边的老板娘,是老板娘亲口告诉我们他的身世和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绝对出不了错,造不了假!”   “是吗?”   慈生温声道:“你倒打一耙,强行逼迫我去那种地方为了给你们买单,掩盖你们之前在那里消费的事实……这种事情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这里有你的监控,还有你刚才以及之前威胁我的记录……你不会以为我都删除了吧?”   校长的脸色一沉,果不其然,他从慈生的手中接过了记录。只是粗略地看了两眼。就知道这视频绝对是真的。   在这个世界中,学校可不仅仅只是学校,更是和真的社会紧密相连的,从学校往上走,基本上就可以直接做研究、和社会之内某些大能接触。如果他们真的是造谣的话,校长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两个,也自然就会给他们点颜色看。   “什么?”   “啊?!”   周围诸如此类的声音此起彼伏响了起来。他们没想到是这样跌宕起伏反转的瓜,“激动”起来,忍不住道:“嚯,所以就是说恶人先告状?我就说嘛,小少爷看起来真的太乖了,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   “假的!”   路易斯一把从校长手中夺过了慈生的资料,旋即将那东西高高地扬起:“那是因为我要和老板娘接触拿到资料才会去找她,现在我手上就有她给我写的记录单子包括这个转校生的真实身份和他之前的资料,谁真谁假,一目了然。”   校长并不是特别相信他,但是为了公平公正起见,还是从他手中拿过了那一份记录单——他的眉头从蹙紧旋即又舒展开来,粗粗浏览了一下上面的那些资料对着路易斯洋洋得意的模样,他寒声道:   “你确定,这就是你的资料?”   路易斯意满志得道:“当然!”   校长“啪”地一下就将那些资料摔到了地上,语气森冷:“这些东西在外行人看来天衣无缝,但是在我的眼里就是非常拙劣的骗局,这种假视频有时效性,前面一段时间看他确实天衣无缝。那些技术挺高超,但是只要时间过了……”   路易斯脸上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但是这一抹神色稍微有一点夸张,校长斥责着吩咐人将他压制住,旋即看了一圈身边的人。   姚青的脸色铁青,看上去心情非常差,现在才稍微好了一些。   “所以说你根本就是拿了假的资料过来污蔑我们!”   “你昨天晚上就过来堵我们、想要打我们,不过被我们跑了。你们因为那时候没有编造假的证据,所以只能无能狂怒,现在终于编成功了,就打算害我们了吗?!”   众人果然就相信了这个解释,他们还是非常相信校长的。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也大概知道谁更值得相信一点。   “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吩咐人专门去调查,你们以后就不要在这种事情上面听风就是雨了,”校长皱眉,“你们几个闹事的学籍都会被开除,你们造谣污蔑同学编造假的证据,只是因为和同学有私人矛盾,简直就是可耻。我们学校决不姑息这种行为。”   一众看热闹的人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个结局。这个跌宕起伏的故事听得他们心神激荡。   “不是!”   路易斯忽然激动道:“你之前一直跟我说有人鱼,你就是找到了真的人鱼了,他们都会巫术会魔法,你们两个的视频都是假的!”   “慈生的家里有人鱼!!!”   “人鱼?!”   “人鱼?”   “哪里可能会有人鱼啊,全是假的……”   “可是如果真的有人鱼的话,路易斯说不定说的是真的……”   “什么?怎么又牵扯到人鱼了啊!”   众人的脸上全部都出现了相同的神色,有一种非常狂热的好奇,就好像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真相。   人鱼在他们的眼中就是向来非常神奇的生物,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在海兽泛滥的时候也依旧没有出现过……   如果要是能有一条人鱼做研究,他们恐怕能得到一个飞跃的进展!   慈生垂眸。   校长的眸中似乎也滑过了一抹与众人相似的神色,但是他将自己的情绪先压制下去了,旋即遣散了众人。   众人心中各有猜测。   慈生心中也一样。   路易斯跑来大肆宣扬了一番,结果是自己退学的糟糕结局,人财两空。   姚青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而慈生自己却在外人的眼中,忽然跟人鱼扯上了关系。   也就是说,慈生现在才是会被关注的。   不对,太不对了。   今天的一切都不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慈生已经成功“打脸”,路易斯现在已经被退学了,但是实际上,慈生心中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老板娘想要钱,所以如果将这些资料给路易斯是非常正常的。   可是或许有人忽略了一个疑点,就在于,路易斯他们身无分文!   老板娘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为了他们这两个蚊子腿丢了慈生这个大客户么?   除非是有人故意的。   故意设计了这一场局。   某人特意地让老板娘将资料给路易斯,不论给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都是让路易斯过来闹事。   给假的就是让慈生更加放松警惕,让慈生觉得一切都在自然而然的发展。   最终的目的就是慈生,以及……他的人鱼。 第107章 海的子嗣(7)   那天慈生在车上的时候看到过姚青在书本上面的字迹, 当时他就觉得稍微有点……   那个字迹非常眼熟,尽管没有那么潦草, 但是慈生还是可以认出来, 那绝对就是在红灯区那个房间主人的字迹。   那个房间的主人……是姚青?   慈生并不是有什么歧视他的念头,更不可能只是因为这个就开始厌恶姚青。   他对于姚青的怀疑来自于很多的方面。   最直观的一个,姚青的外表实在是太像是上一个世界之中的唐絮了, 慈生情不自禁地就会放下心中的防备。   然而,这也是人最为脆弱和最不设防的状态,面对一个曾经你帮助过的人的模样——慈生怎么样都想不到唐絮反过来戳自己刀子的样子。   姚青如果自己真的长这样, 慈生自然是不可指摘,可是倘若不是他本身的长相,那么就是真的有待商榷了。   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则是今天的这些事情。   路易斯意外从老板娘那里拿到了监控, 尽管是假的,慈生顺畅地给他一个下马威,然而, 动机、过程、目的,全部都隐隐约约藏着一些问题。   姚青的举动非常奇怪,慈生又想到之前跟老板娘要监控的时候是姚青主动请缨去拿的,慈生就愈发笃定了。   ……绝对有勾结。   最后一点来自于他前段时间的举动和行为,他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提到慈生那个房间,或多或少地想到那些与海洋和人鱼有关的内容。   这也是慈生最为小心的一点。   慈生其实还在想着他这样做的目的和动机究竟是什么。   ……人鱼?   慈生情不自禁地将这个词咀嚼了两遍,叹息一般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姚青的剧情之中就是成功地研究了“让美人鱼走上陆地”和“让人类进入海洋”的这种东西, 才有了如此成功的成就和这样的名声。   他需要人鱼来做研究, 绝对的。   慈生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就好像是曾经总是会出现在社会新闻上面的某一种骗术,叫做仙人跳。   是否姚青对他也用了变化之后的仙人跳?   明明跟老板娘串通好了, 所以才能从她那里拿到终端, 之后顺理成章地将慈生给救出来;旋即再合理地打脸了蠢蛋一样的路易斯, 将慈生骗的飘飘然,这样一通给力的组合拳打下来,恐怕要慈生觉得两个人是最好的兄弟也不为过。   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更简单了,将众人的矛头转移到慈生和他的人鱼身上,或许可以营造一个给姚青藏起人鱼的机会,所以,最终慈生的一切都是给姚青做嫁衣的。   慈生想。   虽然记忆都不太清楚了,但是以前遇到的某些局也不都是没有用处的,有些技术尚且还在他的本能之中。   他观察和分析的本领在那些世界之中得到了锻炼,早就不是普通的小炮灰,蠢到一点疑点都看不出来。   慈生需要帮助主角姚青完成他自己的梦想和目标,可是他现在觉得非常不对劲,他凭借自己的直觉,不想要按照他的想法来将人鱼供出去。   这是直觉,也自然蕴藏了一些他的私心。   慈生在心中喃喃,他并不是不愿意完成任务,只是他想到这条人鱼……他下意识地不想将他交出来,他总觉得非常危险。   而且事实也确实如此……或许姚青和钱亦一样,他不一定是真的主角呢?   慈生想到这里,终于思绪被别人给打断了。   是校长。   校长跟慈生的家里稍微有一点联系,刚刚虽然也很公正,但是自然含了一些对他的特殊关怀和关照。   在听到刚刚一群人说他的家中是不是有人鱼的时候,校长虽然自己心中也非常狂热和好奇,但是潜意识中还是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够抓到一条属于他自己的人鱼,故而只是过来拍了拍慈生的肩膀,温和慈祥地对慈生道:   “小慈啊,不要在意;我想你家里肯定也不可能有什么人鱼不人鱼的,你从小时候就说想要看人鱼了,叔叔也是知道的。”   慈生点了点头,目光之中一片纯然和清澈,抿唇,圆眸之中含着一点黑润润的水光,非常乖巧:“是的,叔叔,今天的事情真的辛苦您了。”   校长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姚青,眸光之中闪过一丝隐隐约约的不屑和鄙夷,但是也被他压了下去,总之,最终语气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高兴上来:   “不管怎么说,叔叔都还是希望你往好了走,对吧?别忘了,如果真的想要看什么人鱼,记得跟叔叔说;你啊,也长大了,要多做做研究,别再交一些不好的朋友了。”   慈生略微怔愣了一下,旋即他抿唇点了点头,和姚青一起目送着校长离开了。   校长走了之后,那些老师们也自然三三两两地将剩余的学生们给“驱赶”走了,路易斯和其余几人是被“抓”走的,所以场面有点狼狈又稍微有点滑稽。   慈生没有多看了,他转头,澄澈的目光落在了姚青的身上,声音是略微地顿了一瞬:   “我们走吧?先回家好了,今天辛苦了吧。”   姚青脸上的小雀斑还红着,他看上去有点气愤和悲伤混杂的样子,听到慈生的话之后点了点头,凑了过来,将自己的书包提起来跟他一起上车了。   路上的距离不是很长,慈生就简单地跟姚青说了几句话。   “你别在意今天他们说的那些话,反正他们马上就要被退学被抓起来了,只要我们按时回家,我想他们恐怕也没有办法拿我们怎么样的。”   姚青点了点头,他的语气有点惆怅道:“嗯……没事的,我早就猜到了,反正来学校是一定会被有的人带有色眼镜看的。”   “不一定,”慈生的唇略微动了一下,他垂眸,“我以前有个朋友也是这样的,但是他最终靠着自己的实力,让所有人都非常崇敬他。”   慈生最终将头抬了起来,他的目光落在姚青的身上,有些像是某种“询问”。   “你大概也挺想要这样的,对吧?”   姚青还没有开始说话,两个人就忽然感觉到车猛地一停,因为惯性,两人都稍微冲了一下,有些摇摇晃晃地扶住了把手。   姚青于是也就没说话,他紧接着听到慈生轻松又温和的声音:   “老板娘还是挺靠谱的嘛,给路易斯他们那些家伙的东西都是假的,现在我们终于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你可以去追你的梦了呀,想要什么都可以去争取。”   慈生的心砰砰跳,他伸手拉开了车门,语气听上去笨拙又单纯,像是那种容易被人骗走的小兔子,乖得不得了。   “好啊,”姚青点了点头,他伸手过来拍了拍慈生另外的一边肩膀,甚至还好哥们一样勾肩搭背揽住了慈生的脖颈,看上去非常自然,“哎,这些事情解决还是靠得你,哥们才是最靠谱的。”   “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胆子,就那么点实力还真以为自己掌握了所有的证据,嘚瑟死了。”姚青耸了耸鼻尖,看上去有点瞧不起那家伙的样子,“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打脸。”   “反正我之后一定会好好学我的东西,气死他们这帮家伙。”   “挺好的呀。”   慈生感觉自己被姚青揽住的那一块脖颈有点痒有点麻麻的,倒不是因为什么心动,而是单纯的紧张包括某一种提防。   慈生感觉自己刚刚跟姚青的对话没有什么内涵,他本来想牵引着他往“人鱼”这件事多提一下的,但是没有想到姚青那么警惕,竟然一个字都没有提,反而话里话外都在捧着慈生,暗示他可以“膨胀”了。   慈生自然随他的愿望。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两个人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管家刚好替他们将门给打开了,恭敬地打了招呼,旋即就询问慈生有什么要求。   慈生摇了摇头,他反过来拍了拍姚青的肩膀,稍微跟他扯开了一点距离,旋即语气自然又漫不经心那样道:“……哦对,我忘了,昨天说今天可以带你去那个房间看一下的。”   姚青的神色非常自然,听到这话之后脸上带了些许的好奇,他道:“好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慈生笑了笑:“当然不介意。”   漂亮精致的青年额角有一些冷汗,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柔顺的黑发挡着,基本上看不出他现在的紧张和担忧。   慈生挥挥手让管家众人不要跟上来,旋即就自己亲自带着姚青上楼。   这一层基本上都是慈生的,没有旁人,所以脚步声有点引人注目。   “嗒嗒”的数声,慈生用指纹打开了通往鱼缸房间的大门,旋即有意无意地又按了一次。   “轰”一声,大门訇然中开,露出了里面恢弘气派又神奇的巨大鱼缸。   这简直就跟在家中安置了一个巨大的水族馆鱼缸没有什么区别,区别大概就是这比水族馆还能够更加近距离接触一些。   碧波荡漾的水中漂浮着一些招摇的水草,白沙在最底下,安静地散发着淡淡的光。   外面的太阳照了些柔和的光束进来,慈生一瞬间眼前模糊了一会,旋即就感觉到一阵海水的味道涌了上来。   空气之中安安静静的,没有除了姚青和慈生之外的第三人,也更加没有什么人鱼了。   慈生没有看到姚青的眸中闪过了一抹戾色,沉着的眸转过去看向姚青的时候,只看到他的眼中尚且没有完全消失的赞叹和震惊。   慈生的语气正常自然,理由也给的非常充分: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东西,但是确实在有些人看上去可能有点奇怪有点幼稚,我又不好意思,所以一直都没说。”   “怎么样?”慈生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没有什么东西,但是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待在这里的。”   姚青笑了一下,他的语气听上去也非常自然,先是拍了一下慈生的肩膀,旋即就不客气地自己走近了那个鱼缸看了一圈。   周遭的玻璃都干干净净的,水流清澈碧波荡漾,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不知道角落有个什么东西,姚青也没办法跳下去看一眼;姚青的脸上带着笑容,心底却丝毫笑不出来,只能转过身看着慈生,道:“真的是非常棒,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鱼缸,要是里面真的有条鱼,或者什么人鱼的就更好了,我想这还是挺适合他们生存的。”   慈生笑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房门,对着姚青示意了一下:“走吧,不早了,吃点东西可以休息了。”   姚青是客,没有办法拒绝慈生的请求,自然也轻松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   慈生的心随着门“咔嗒”一声落锁,并没有变得安静或者是放松两分,反而他更加有些担心。   目光远远落在了自己的房间门上,慈生扭头对着姚青道:   “那么就先下去吃饭吧?我先回房间休息一下。”   “嗒”一声,这一声是不属于慈生和姚青的,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从慈生房间那里传过来的。   慈生心头一跳,果然下一刻,他就看到了一抹淡淡的银色。   虽然不甚显眼,如果不往那里看的话基本上看不到,但是慈生还是喉间一涩,旋即稍微有点粗鲁地揽住了姚青,带着他往楼梯的方向走。   姚青点了点头。   慈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但是发现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慈生一眼,旋即就扭过了头,自然地下楼了。   慈生也自然没有暴露什么担心的神情,只是回到房间的时候脚步快了两分、 更是稍微有点警惕地看了一眼外面,旋即才松了口气将门个关上。   他不出所料地撞在了某个冰凉又柔软的物体身上。   阿加普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门口等着他,银发红瞳的人鱼纯洁专注地盯着面前的人,祂雪白高挺的鼻似乎略微动了动,像是某种占有欲极其强盛的狼或者犬,在嗅着自己从外回来的小宝物,是否沾染上了别的味道。   慈生看到祂的身上一点水迹都没有,白纱笼罩在身上,虽然祂苍白的皮肤上面并没有什么刺目的痕迹,但是慈生依旧稍微有点担心。   慈生略微后退了一步,旋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稍微有点焦急担忧:   “浴缸里面应该有水的,你要是不舒服的话知不知道自己去哪里?”   慈生刚刚鼻尖还略微残留了一点人鱼皮肤的触感,光滑但是似乎也有一点不如之前那样的顺滑,像是有点干涩,缺水。   他没有多讲究了,伸手过去摸了一下人鱼的手,果不其然看到了祂银色的鳞纹都刺目了。   虽然说自己一定要对人鱼耐心,但是慈生的语气还是不免带上了些许的着急和担心。   “阿加普,你渴吗?”慈生拉着祂往浴缸的方向走,“为什么不说?”   慈生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拉拽不动他身后的人鱼了,似乎人鱼直接定在了原地。   俊美完美到如同雕塑的祂站在那里,就好像是用歌曲来赞颂功绩的吟游诗人所喜爱的神,用那些混杂这美酒和故事来称赞也不过分的家伙。   “……慈生。”   慈生听到阿加普开口,祂在说别的词语的时候声音依旧很干涩,但是在他念出“慈生”这两个字的时候,却非常顺畅没有任何阻碍。   祂似乎还想要张口说两个字,但是先抿唇,红瞳之中闪过了一抹残忍和冰凉的神色。   “味道,别人的。”   慈生没有第一时间明白祂怎么能够忽然一下子学会说“味道”这种自己分明就没有教学过的话,只是先行愕然于他说的内容。   阿加普的意思是,他的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慈生摇了摇头:“刚刚只是随意碰了一下,没有什么的。”   他没有怎么解释,只是反过来又打算拉着阿加普直接去浴室。   见他还是依旧一动不动,慈生困惑地眨了眨眼,最终又道:“阿加普,过来跟我赶紧到浴室里面好吗?”   慈生不打算耽搁太长的时间了。   这次既然已经走了一步险棋,主动跟姚青说了自己家中有个这样的鱼缸,简直就等于自曝狼人,告诉他自己或许真的家里藏了一条人鱼,毕竟那时候慈生车上的水迹都被姚青看到了。   不过……慈生其实打算将人鱼送走,这就是他的“底牌”。   他需要看接下来姚青的举动,来证明自己的猜想到底有没有错误。   慈生心中的猜想繁复,正在忧愁之际,他终于拉动了阿加普。   俊美的人鱼跟在甜美的人类身后,尽管红瞳冷漠,但是依旧对他非常温柔。   祂的手被慈生不小心碰到了,不过慈生也没有松开,他过去将水龙头打开,温声对人鱼道:“阿加普,过去休息一会好吗?”   冰凉的水流带着潮湿的水汽很快就溅到了两人的身边,慈生感觉了一下水的深度,旋即稍微有点强硬地将祂推了过去。   “要好好休息。”   其实人鱼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束缚着他的任何人都弄开,毫不在意地扔到一旁,但是由于面前的人是慈生,祂完全没有办法,只是顺从着他踏入了浴缸之中。   浴缸对于他来说并不算大,宽肩窄腰长手长脚的男人身材绝佳,而他的白纱也因为沾湿了水所以贴在了身上,紧紧露出了肌肉的线条。   果然,就算人鱼再厉害、再可以变成人,祂还是比较需要水流的。   有些难以确切表达出来,不过祂身上还是稍微有了些玄妙的变化,似乎有淡淡的水膜融入了它的身体里。   慈生只略微看了一眼,感觉自己的锁骨处微微凉,他就将脑袋给转了回去,像是安抚祂一样温声道:“你别担心哦,你在里面好好休息,我先去看看能有什么东西给你带走。”   没错,慈生其实不知道人鱼回到海中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助他的东西。但是他就像是要送走某个重要的人一样,倘若什么都不带,总觉得两手空空的。   或许可以给祂带一些暂且在路上吃的东西?那瓶药水似乎还挺有用的,不知道祂会不会想要……还是说一些人类的工艺制品比较有纪念意义呢?   慈生还没有来得及将这些东西在脑海之中过一遍,就忽然感觉自己的衣服下摆被人拽住了。   他略微一怔愣,就看到人鱼阿加普忽然手上用力,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极快地速度将他抓了回来。   简直跟捕猎一样,轻而易举地将慈生拦腰扛进了浴缸之中。   水流沾湿了慈生的衣服,他黑亮柔顺的发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垂了一些下来,彻底没有遮挡住他漂亮又精致的小脸庞。   慈生感觉自己的唇猛然贴上了什么冰凉的物体,眼前一片昏花,靠着本能蹭了两下,就忽然感觉到在自己耳后忽然滚动的喉结。   所以自己的脸整个埋到了人鱼的锁骨和脸颊旁……   慈生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他后撤了一步,稍微有点慌乱,但是却发现自己无路可退,只能靠在人鱼的腹肌上。   “阿加普,松手!”   慈生有点不好意思,耳根烧得滚烫,但是依旧勉强正色,有些严肃地挣扎着想要从他的身上下去。   “不。”   阿加普的神色冷淡。   祂的身体冰凉,极其有力的大手从青年纤细的脖颈往下,一路钳制住他的手腕,另外一只手则困着他的肩膀。   “味道。别人的,”阿加普冰凉的吐息带着极其的恶意,是对着那股陌生气息的主人的,“阿加普不喜欢。”   柔软的唇舌落在脖颈上,原本是果冻一般的触感,小心翼翼的舔舐之后似乎还不够,下一刻便忽然变得疼痛起来,酥酥麻麻又痒痒的,红了一片。   算不上有多疼,只是……   慈生忍不住蹙眉,他下意识地从人鱼的怀中挣扎了起来。   恐怕没有人能够忽然经受住这份折磨,明明也没有那么疼痛,但是心底的纠结、复杂,包括强烈的羞耻都让慈生咬住了唇。   “阿加普,松手,你这样我也不喜欢……”   阿加普听到了他的话,动作似乎略微停了一瞬,可是依旧没有放开钳制着慈生的手。   祂看上去除了对待别人的强烈恶意以及极度的嫉妒和厌恶之外,还有两分委屈,是完全对慈生而言的。   祂抱着慈生,从后往前。   慈生没有办法维持自己身体的平衡,一边是在水中浮浮沉沉,一边又被男人捧在掌心,有些进退两难,腿都发颤。   “阿加普,我,乖,在家里,不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加普学会了说这么些字,慈生一边感觉到羞耻一边又觉得有些震惊,眼尾渗出了一点泪,睫毛都沾湿了,和柔顺的黑发一样贴在了人鱼的肩膀侧。   慈生的唇微张,喘了口气。   他听到阿加普接着道:“可是,慈生不要我。”   慈生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自己没有不要祂,可是自己确确实实在考虑要将祂送走的事情。   “不……”   阿加普没有听到慈生苍白无力的那一声不,继续喃喃一样:“我想要慈生,可是,慈生不要我。”   没有,不是的……   而且你不该是我的,你本来就属于大海,我只是个捡到了别人东西不还的家伙而已。   慈生心中反驳,他感觉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必须得要为阿加普的感情负责,因为是自己将人带了回来,甚至是自己小小地纵容允许祂与自己亲近。   或许人鱼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在做什么,可是自己分明就是知道的,自己分明就是在占人便宜。   心中的思绪太乱了,胡乱地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慈生慌张地快要忘掉自己其实并没有这么大的责任,又或者是下意识地忘掉这些。   他无助地看向了人鱼,感觉自己的心中像是一阵酸涩混杂着糖,前味是单纯麦芽糖的甜蜜,后调又渐渐酸了起来,几乎要让人整个将脸皱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慈生没有不要阿加普,就算阿加普去了海里,我也一直会是你的好朋友,我不会丢下你的,”慈生的喉结微滚,“我只是想要阿加普回到海里,那里你会比较安全,但是我还是会过去看你,好不好?”   阿加普还是没有说话,祂的目光落在慈生的身上,似乎在判断他是否在说谎。   慈生听到祂道:“可是,不想,离开。不想回去。”   慈生承认,在他自己的设想之中,他也不想要放走人鱼,至少他想要等人鱼自己愿意走的时候再让他离开。   可是现在没有这么奢侈的条件能够让他选择,既然慈生已经决定要发现事情的真相,看看姚青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他就必须要保护人鱼,至少让他远离这些人的目光。   ……没错,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要帮助姚青完成他的什么任务!   慈生缓了片刻,开口哄道:“……阿加普很乖,我带你回到海边,不是要抛弃你,是想要跟你一起回去。”   阿加普似乎是略微愣了一下。   祂冰凉残忍又漠然的红瞳之中忽然有些单纯到好似孩童的天真。   祂的人类没有像那群人一样对吗?   没有要抛弃祂,对吗?   祂听到慈生接着道:   “我必须要先解决一点事情,我害怕你会被他们带走,所以我想要你先躲起来,之后我就去找你,跟你一起躲起来,好吗?”   慈生感觉自己眼尾一片潋滟,是身体不受控制发颤导致的,他有些颤抖有些甜蜜的烦恼和疼痛。   “……慈生不能丢下阿加普。”   阿加普似乎是低低地呢喃了一句,祂抱着慈生的胳膊。   似乎是被慈生勾勒出来的美好未来所打动了,阿加普忽然就潜入了浴缸的水中。   祂的银发在水下愈发的晶莹璀璨,简直好像是水晶雕刻出来的丝丝缕缕宝石一样精致,从祂精致万分的脸庞旁边滑过,露出了祂蕴藏着笑意的红色瞳孔。   慈生的心忽地沉了一下,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够陪着人鱼一同去海中,但是他的海口都夸出去了。   当下的缓兵之计不知是否真的可靠,慈生只能稍微有点僵硬地笑了笑,看上去有点悲伤。   而人鱼则没有意识到,祂完全被喜悦给冲昏了头脑,像是会烽火戏诸侯的昏君一样。   祂忽然抓住了慈生的手。   慈生的眼前一阵模糊,因为梦幻迷蒙的气泡骨碌骨碌地涌了上来,片刻之后他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人鱼的腿渐渐重新并合,在片刻融合之后重新成为了“鱼尾”。   璀璨漂亮的鳞片包裹在矫健有力的鱼尾之上,阿加普似乎忽然就又开始满意自己的鱼尾了,祂在慈生的耳畔干涩道:“保护,你。”   祂的鱼尾足够保护慈生,足够让他在洞穴之中足不出户,只要负责跟祂怀孕生小鱼宝宝,或者只要负责出门玩乐就可以,而那些枯燥危险的捕猎都可以由祂来做。   祂可以将人类带入自己的洞穴之中,在深不见底的大海深处,祂的洞穴是最为豪华也是最为安全舒心的。   那里有祂特意为人类打造的石床,有一切,祂想要在属于自己的地盘将人类好好抱住好好亲吻,在自己的繁殖易感期之中,有祂最疼爱的小伴侣陪着祂。   可能会被欺负得眼尾红红,可能会捂住自己的肚子说再也不要生小鱼宝宝了。   阿加普因为这个想法浑身都兴奋到战栗一样,他拉着慈生的手落在他的鱼尾上。   那里的触感和鱼鳍类似,但是比那里要更加生涩一点。   慈生原本不想伸手的,但是他从来就没有碰过人鱼的尾,实在是在片刻之后就有些许的“妥协”。   实话说慈生也有一些被“亲懵了”,整个单薄纤细的身子在强大的人鱼怀里细细地打颤,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怎么样逃出祂的手心。   “阿加普等你……”   阿加普的唇角带上了一抹笑意,轻柔地在慈生的耳畔呼唤他的名字。   慈生感觉自己的心神渐渐再次被人鱼所采撷。   水底的他无法说话,无法呼吸,只能等着人鱼的亲吻。   ……   慈生第二天从浴缸中踏出来,唇稍微有点颤抖,小心翼翼地跟人鱼打了个招呼和商量。   “今天我要去上学”,慈生揉了揉祂的银发,“你可以自己在家里吧?不要被别人发现,好吗?”   人鱼点头。   祂再次听到了慈生不安地嘱咐:“我晚上回来的话,就悄悄送你先回去,然后等我过去找你的时候,你就来接我,可以吗?”   慈生还没有修炼到说话脸不红心不跳的阶段,他只能抬手将自己的脸颊给揉了一下,旋即对人鱼温和地笑了笑。   阿加普点了点头,祂银色的鳍略微动了动,从发丝之间露出了一个尖,主动拉着慈生的手过去碰一碰。   慈生抿唇,强行压制着自己鼓噪的心脏,顺着阿加普的动作,碰了碰祂的鳍。   阿加普似乎终于满意于在自己的身上留下慈生的气味、在慈生的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了。   慈生有些像是落荒而逃了,他匆匆地换了一件高领的衣服,背上了包直接出门。   慈生到学校的时候果不其然被众人注视了。   昨天的事情经过了一晚上的发酵,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众人先是在激烈地讨论一些有关与“转校生”与“路易斯”的事情,旋即又将目光转移到了慈生的身上。   因为他才算的上是矛盾的焦点和中心。   转校生和路易斯全部都与慈生有关,不管是“红灯区”还是“捏造资料”什么的,最终还是没有“人鱼”来的劲爆。   慈生完全知道,他侧耳听过去的时候,发现了不少人都在议论。   “对……听说他的家里有人鱼,那群人发现的,其实那些什么转校生都是幌子,说不定转校生就是跟他一起抓人鱼的呢?”   “哦哦你说的对,既然那个红灯区都是伪造的了,说不定那是什么组织?”   慈生的唇角微动,他没有想到众人的思绪会那么活跃,简直就是天马行空。   “他那里绝对有人鱼对吧?我太想要过去看看了……”   “如果真的有人鱼,肯定不可能留在他家那里,反正肯定要让他……”   “我还听说他家里有个巨大的鱼缸,你们昨天看到那个贴子了吗?”   “我同意我同意,要是谁说他家里没有人鱼我都不相信。”   慈生略微攥紧了自己的手心。   鱼缸这件事情,只有姚青知道,他绝对是没有跟这群不熟的同学透露过的。   他怎么能这么着急呢?   慈生暂且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他抬头露出了一个算不上是高兴的笑容。   人鱼的事情,每一个人都想去看看,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姚青与他相隔了一个年级,慈生必须得要穿过一道连廊。   在经过连廊的时候,慈生在一众议论声纷纷之中面不改色,直接走到了姚青的面前。   姚青则一脸无辜。   他脸上的小雀斑看上去像是某种嘲笑,眼角眉梢带着点轻浮。   对着走了过来的慈生,他神色自若。   甚至还指了一下慈生的衣领,语气亲热自然:   “你这里的吻痕还没有遮好哦。” 第108章 海的子嗣(8)   慈生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   他自然知道这个吻痕不可能是别人留下来的, 唯一的可能大概就是阿加普,而阿加普昨天心中带着焦急和难受, 情不自禁就下口略微重了一些, 就好像是宣泄某种感情一样,必须得要狠狠在慈生的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才行。   可是……   慈生动作自然地将自己的高领再次往上提了提,他的语气平静, 对他道:“是吗,谢谢提醒了。”   “谁吻的?”   一些人的脸上先是自然的笑,旋即又有些夸张的恍然大悟般的神色。   慈生的语气是不由自主地冷了一些下来, 而姚青那种语气似乎表现出来他完全就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其实他早就知道,但是他没表现出来。   慈生心头一动, 他平静地将眸子转了过去,先是看了一眼四周的人。   四周的人原本都是在看笑话的,他们都是那种不会出头, 喜欢随大流来窥探别人生活细节的人。   但是在发现故事的主人公看着他们,他们顿时又不说话了,默默地将自己的眼神收回来,装模作样地往旁边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嘈杂的走廊顿时安静了一些下来,慈生没说话,他在安静之后对姚青道:“走吧。”   他的身后跟着姚青, 两个人走到了连廊的安静地方。   慈生略微抬了些头, 他望着姚青,心中闪过了无数的猜测。   旋即, 他对姚青道:“你刚刚在干什么?”   姚青虽然没有想到他第一句问的是这个, 但是他还是耸了一下肩膀, 看上去就跟他之前一样大大咧咧和不甚在意。   “我刚刚在聊天,怎么了?”   慈生轻笑了一声,旋即他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看到你在跟他们聊天很好奇而已,毕竟昨天我跟你聊天的时候你还有些不愿意跟他们来往的样子。”   “哦……毕竟是在学校嘛,我必须得要跟大家处好关系的,虽然我对他们看我的眼神非常生气,”姚青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异色,对着慈生笑了一下,“对吧?”   慈生喉间逸出了一声笑。   姚青的一些借口真是拙劣,说实话慈生感觉他简直就是将自己当成个傻子看,他是不是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掀摊子”?觉得自己怎么样察觉到不对都会陪着他继续演戏?   可是确实,现在自己的情况对于姚青来说,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布和欺骗的NPC。   这些话肯定就是姚青散播出来的,是他有意散播的。   果然如此,跟慈生猜想的走向几乎一模一样,他要让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慈生的身上,要将人鱼给公之于众,而那些做研究的人不可能放过人鱼,也不可能放过慈生。   姚青简直就是在将人鱼和他往死路上逼。   慈生不想要顺着姚青的心意,他想要保护他的人鱼。   尽管看上去只是在一个普通的剧情之中,但是慈生也不想要被当成一个冤大头蒙骗,从头到尾蒙在鼓里,更何况他觉得这些事情不简单,他想要周旋着知道真相。   他勇敢但是并不鲁莽,聪明也给自己留后路。   因为慈生根本的目的是要帮助主角完成剧情,但是在他看来,现在的姚青甚至没有当主角的资格,他对剧情中的“主角”保持怀疑。   而且,就算这次任务失败了,慈生也不后悔,因为他相信他之前的工作经验也可以保他不死……   人鱼也值得他冒险。   慈生温声道:“对,确实是这样,如果想要跟同学们打好关系的话。只不过我想,你想要打好关系的话,应该也不能用我来挡枪吧?”   空气一瞬间陷入了寂静。   姚青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这个人看上去非常多变,昨天的时候还尚且跟慈生站在一条线上,义愤填膺地跟路易斯他们吵架,顺便还不忘了过来跟他打好关系。   现在他的神色略微冷淡了一些下来,他看上去非常沉默,旋即又忽然笑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没有吧,你是我的好朋友啊,我怎么可能用你挡枪?”   “他们只是非常好奇家里有没有人鱼出现而已,我当然说是没有了,可是我之前也稍微看见过……一个银色头发的人,对吧?”   慈生扯了一下唇角,似乎不太想再继续跟姚青掰扯了。   姚青看上去有点像是破罐破摔,或者说他急了,因为人一着急就容易露出破绽,他现在就是这样,尽管在剧情方面他做的没什么错漏,但是在心态上他已经输透了。   “好吧,如果你这样想的话。”   慈生无所谓一般地笑了一下,他对着姚青挥了挥手。   他没空跟他聊天了。   慈生旋即转身,在姚青的“哎”声之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慈生必须要赶紧回去,他果然没有办法留下人鱼,所幸他昨天已经提前跟人鱼打好了预防针,所以……   这样想着,慈生简直是没有受到学校的约束和管教,直接走了,出门之后径直喊了一辆车回到了家中。   慈生稍微有点寒心,但是其中又混杂着滚烫的愤怒,他的锁骨处一阵热意,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却什么东西也没有摸到。   似乎有什么东西本该在这里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慈生旋即没有心思再思考这个问题,他付给司机钱之后就立刻快速走上了电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阿加普,阿加普在哪里?!   慈生推开了房间的门,匆匆地看了一圈,又转进去打开了浴室的门,这下终于看到了尚且安静在浴缸之中闭眼沉眠的人鱼。   慈生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去了一些,他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一下人鱼的额头,能够感受到祂冰凉又温润的皮肤触感,几乎是恋恋不舍那样,慈生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温声道:“阿加普……醒一醒,是我。”   阿加普几乎立刻就睁开了眼睛,他望着慈生的眸中带着些许热烈的情意,二话没说凑上去给慈生一个大大的拥抱,鱼鳍在他的耳边蹭了蹭,想要嗅嗅他的味道。   慈生扯出了一个笑容,他今天任由阿加普轻轻蹭他的脸颊,在片刻之后终于制止了祂,伸手想要让祂站起身。   “阿加普,愿意跟我走吗?”   阿加普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祂大概还以为慈生是要带他一同去海边的,眸光之中甚至带了些许的兴奋,矫健又灿烂的鱼尾在片刻的幻化之后重新成了人腿。   从身后抱住了慈生,阿加普非常高兴。   慈生抿唇,他在拿昨天已经给人鱼收拾好了的东西。   虽然看上去稍微有一点多余,可是慈生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不给祂带,他手上拿着一点那个之前给祂治伤口的药水,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   家里有一个小玫瑰的摆件,慈生甚至将这个也给祂带过去了。   慈生勉强才笑了一下,这些东西都在人鱼的怀中,被祂一样一样珍惜地拿起来看了看。   人鱼红宝石一样的眸中流露出了单纯的喜悦和好奇,祂看上去非常幸福也非常满足。   本来打算这就赶紧带着人鱼重新回到海中,但是慈生看到祂似乎又停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又重新回到了鱼缸那里,拿了个东西。   慈生看着祂银色的发丝被风吹起,露出里面灿银色的鳍。   慈生本想再一次伸手摸一摸的,但是他考虑到姚青也会回来的可能性,便赶紧呼唤着人鱼跟他一同上车了。   人鱼自然没有拒绝。   祂个子很高,身材也是比较健硕的,所以在上下车的时候还稍微有点拥挤。   慈生于是就过来替祂将安全带给系好和解开,他能够感觉到人鱼冰凉的气息,以及像是野兽一样嗅着他身上气味的动作。   他略微笑了一下,看上去有点疲惫。   “走吧?”慈生轻轻开口,“回到海里……等我,好吗?”   阿加普手中拿着慈生给祂的东西,祂亦步亦趋跟在慈生的身后,月光流淌一样的银发被风吹拂起来,倘若有人在这里看见祂,想必会被漂亮得失声惊叫起来。   海边的天色稍微有点阴沉,情不自禁就让慈生想到了之前第一次见到他那时候的模样。   人鱼望着慈生,半晌之后才略微后退了几步,回到海中的时候,尚且还有些依依不舍的。   沙滩上细白的沙无声地被吹拂起来,擦过了慈生的脚背,他感觉自己好像就要这样陷进去。   慈生的眼睛略微眨了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细沙扬起来,他感觉自己的眼睛略微有些发酸发涩。   “……阿加普!”   慈生忽然开口喊了一声。   阿加普似乎听到了慈生喊祂,俊美的人鱼回头,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宝宝。”   祂忽然想到这个称呼,就像是本能一样喊了出来。   慈生一怔。   熟悉感犹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他感觉心底一阵酥麻发痒,似乎有什么事情呼之欲出,但是……   人鱼怎么会忽然学会这样人类之间的甜蜜称呼?   祂从哪里学会的,又为何跟慈生记忆之中的那一声如此相似?   祂看到慈生的神色,原本还很高兴的心情忽然沉重了一些下来,有些困惑地凑过去,抬起了手,抚平了慈生眉间的弧度。   慈生听到人鱼问他:   “宝宝,怎么了?”   人鱼带着银色鳞纹的手从慈生的脸颊上划了过去,轻柔地保证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慈生怔了片刻,旋即他挑起唇,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我没事,”慈生很小声地在阿加普的耳畔,“……我会想你的。”   人鱼似乎在理解他说了什么,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了慈生。   慈生同阿加普两人很快走到了海岸的边缘。   慈生略微抬头,恍神一样看了一眼天色,阴沉多雨,似乎有水滴落了下来,轻柔地洒在了他的脸上。   “阿加普,”慈生略微推开了祂一点点,他的足已经被海水打湿了,不过阿加普看上去还好,祂毕竟天生就属于这里。   阿加普按照慈生的想法,几乎已经走到了海内,祂的身子渐渐变成了鱼尾,璀璨夺目的光和银色流淌的发丝混杂在一起,衬得祂整个人都非常耀眼。   “我想……”   慈生竟然忽然猛地往祂的方向走了两步,他的身子顿时就被海水整个打湿了,冰凉到让他整个人发颤。   但是他却毫无所觉地那样,甚至还主动地伸手抱住了人鱼。   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只是下意识地就这样做了,好像中了什么魔咒一样,不由自主。   他的黑发略微遮住了他的视线,却没有办法遮住人鱼撞过来的目光。   慈生张开了唇,在海浪的声音之中凑过去吻了祂。   甚至不是一个浅浅的吻,而是将慈生整个呼吸都已经撷取了的吻。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慈生就忍不住身体更加发颤,好像做了什么真不该做的事情,下意识地抿住了自己的唇。   自己现在究竟和那些渣男有什么区别,跟那些负心汉有什么区别?自己占便宜,还像胆小鬼一样逃走。   可是……   没有办法。   那群人全部都热切地好奇人鱼是怎么样的,想要研究人鱼。   这样的情况之下,就算人鱼确实能够保持一个活口,但是祂要在所有人的监视之下生活,像是罪犯一样。   尽管自己自私,骗了人鱼也骗了祂的一个吻。   但是,就当做是慈生替祂脱离这一切的报酬吧,请容许他略微自私一次。   这个亲吻之后,阿加普似乎是在原地稍微顿了片刻,祂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揽住慈生。   属于鲛人的本能让祂不同于人鱼的温顺,祂现在想要发狂一样,完全占据和夺过自己的爱人,想要带他一同去深海。   但是看向了爱人恍然的面庞,阿加普忽然又忍了下来,祂沉眸愣怔了一会,旋即听从了他的话,乖巧地往海洋的深处走。   慈生似乎是笑着的,他也回头看了一眼人鱼。   直到人鱼从他的视线之中消失,慈生才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   ……祂安全了。   在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的瞬间,慈生就感觉自己浑身都抽搐起来,无力,瘫软,他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钻心的疼痛从四肢百骸钻了上来。   怎么……   怎么突然……   慈生知道自己是不受控制的身体疾病发作了,他看上去太糟糕了,脸色苍白雪白,因为腿没有力气,所以整个人滑落到了地上,在地上蜷缩了起来,手指深深地插入了地面。   而且,这一次似乎还不只是身上痛。   就连心脏都一阵一阵抽疼,发麻一样酸疼,控制不住地想要哭泣和流泪。   腿也没有知觉了。   慈生一个人蜷缩在大海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缓了好久,终于才略微松开了手,额头上的冷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顺着额头流入了眼睛,咸涩的感觉让慈生苦笑了一下。   难道是失去了人鱼的后遗症么?   可是人鱼本来也不属于他,他想。   真是太没有道理了,都已经失去了人鱼,为什么还要这么痛。   慈生忍不住在心中喃喃。   半晌之后,他才缓过了这一阵的疼痛。   然而,他发现更不妙的事情了,这次的发病并不像是前两天,仅仅度过那一两个小时的疼痛,慈生就能够恢复的像个正常人一样。   他开始走不动了,必须要小小挪着步子才可以,而且身体也虚弱了起来,就像是一句话没有办法完整一口气地说出来,必须得缓一缓,还情不自禁地咳嗽。   他身上羸弱的病气愈发严重了,雪白的小脸上唯独有眼睛是红的,因为咳嗽,眼尾潋滟。   慈生心中自嘲一样地笑了一下,没用了,但是也没事了。   他一个人,好不容易地才支撑起身子靠着边缘蹭上了岸;他不确定自己现在的状态还是否能够开车,所以打了一辆车,疲倦地跟司机说自己要去慈生家里那座洋房的地址。   慈生却没有想到司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神色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主动地回头对他道:   “哎,小伙子,你都这个身体了还要去凑热闹啊?那人鱼真的有那么好看那么重要么?”   慈生一怔。   “哎?你怎么不说话啊,”司机纳罕,“哦,你大概是真的不舒服?不舒服就别去了,虽然我听他们说,去那边都想看个人鱼好做研究,能够让人在海洋之中生存发现资源,不过我吧觉得这玩意不靠谱,所以拉了几个单子过去了还是没看……”   慈生的唇色本来就很苍白,现在更是被他自己咬的毫无血色。   慈生勉强挤出了一个礼貌回应的笑容,他道:“……嗯,我就过去看看。”   还好,他将阿加普送走了。   很显然,自己离开肯定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他们宁愿自己翘课都要过来看看传闻之中的人鱼究竟什么样,这也导致了有些根本不是学校的学生也过来凑热闹,基本上社会上对于人鱼想要有点研究的人全部都挤过来了。   慈生在车上闭目养神,脑海之中却一刻没有停止过飞速运转。   在慈生付钱之后,这个司机也没有立刻将车开走;他注意到这个青年看上去非常羸弱,身体单薄纤细,腰简直一把手伸过去就能整个握起来。   司机看到他漂亮的外表几乎愣怔了片刻,感觉他大概是个什么小少爷,但是注意到他径直走入了人群之内,好奇地站起身来凑过去看。   慈生直接走入了房内,一直以来都称“闭门谢客”的管家恭恭敬敬地替他将门打开了,承受了旁边巨大的吵嚷和轰鸣。   慈生跟管家温和地说了一声谢谢,旋即他转过身,目光落在众人的身上。   “……嗯?你认识,他就是这家的小少爷……哦!天哪,你意思是说他见过人鱼,甚至还养过,但是都没有告诉我们?!”   “他未免也太自私了!人鱼这种资源从来都没有真的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他自己却将人鱼藏了起来。”   “嘘……小声,他看过来了。”   慈生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含义不言而喻。   在人群之中,有一个人影非常显眼。   ——姚青。   慈生温和地将目光扭了过去对着他,似乎早上的那些龃龉全部都没有发生过,轻松地忽略了他,对着众人朗声开口道:   “我想要请问大家,全部都围在我家门口干什么?你们有什么事情么?”   慈生问出了这一句话,顿时听到了众人的喊声:   “我们听说你的家里有人鱼!”   “对,没错!我们就想要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人鱼,只是为了瞒着我们所以不说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   慈生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恍然大悟一般的神色,只是他的脸色依旧非常温和,只是对众人道:   “先不说我家里到底有没有人鱼……”   “倘若就是有的话,我有什么义务,一定要将人鱼给你们看呢?”   慈生的神色温和平静并且淡然,似乎毫不在意众人对他戳刀子一样的指责。   一阵哗然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他们议论纷纷:   “因为只要研究了人鱼,我们就能够研究出如何进入海洋啊!我们能够占据海洋的资源……那是多么的美妙!”   “就是!你这个人太自私了,你根本就不知道海洋对于我们来说有多么重要,还什么义务……”   “他既然都那么说了,那么他的家里肯定有人鱼,大家要不就别管了,直接进去搜?!这样的话我们肯定可以找到人鱼,那样——”   “就是,我支持进去找!!”   慈生的脸色依旧平静,他似乎不在意这群家伙的这些举动,只把他们当成跳梁小丑一样看。   “姚青。”慈生黑润的眸中含着锐利的光,“你觉得呢?”   姚青站在人群之中,他的脸上带着笑容,小雀斑让他看上去无比地真诚和可爱。   慈生忽然提到他,他只是耸了一下肩膀。   “我?怎么忽然提到我了呢?”姚青笑了一下,“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人鱼啊,只是看到过一个银色头发的人而已。”   窃窃私语顿时又放大了,众人一时间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原本觉得慈生肯定是心虚,家中存在人鱼,但是听到这个“姚青”的话,忽然又觉得奇怪起来。   好乱七八糟的,银色头发的人……是人鱼吗?还是说是什么幌子?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两人的身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简单。   姚青往前踏了一步,他转头过来望了一眼众人,旋即则朗声道:   “人鱼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但是我不支持大家进去找,因为你们这只是一种猜测,根本没有证据,怎么可以私闯民宅呢?”   “可是……”   影影绰绰的人影犹如阴翳一样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他们每个人都好像隐藏在黑暗之中,不论是外表还是说话的声音似乎都有些听不清楚。   絮絮叨叨和密密麻麻的声音就好像是那种剧院之中的回声一样,空洞迷茫。   “……银色头发?谁能有银色的头发,除非就是人鱼!”   “果然他家里就是有,但是我们现在没有证据,可不能直接闯进去。”   “你们说的对,不过可不能让他跑了……”   这些人的话渐渐都在慈生的耳中消失了,因为他将关注的重点落在了面前的姚青身上。   姚青最终朗声宣布道:“就这样,倘若大家都没有证据的话,那么,就先不要围绕在这里了。”   终于听到了宣布和指令的安保也看到了慈生,终于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冲过去稍微有点动作强硬地驱赶走了围在门口的那帮家伙。   慈生说不上感谢姚青,因为他的动作完全就是先给慈生制造麻烦,旋即又自己动手帮他解决,简直就是故意的。   慈生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在众人全部都走的七七八八之后,他才开口道:“聊聊吧。”   “聊什么?”姚青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无辜,完全没有意识到慈生的生气和情绪的样子,“怎么了?”   慈生只觉得稍微有点可笑,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姚青还在装模作样,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将慈生当傻子。   可以这样说,慈生现在已经基本上确定了几个点。   “你想要人鱼,对吗?   或者,你需要人鱼来做研究,你想要知道海洋和陆地之间的联系,因为这里的所有人对于人鱼和海洋都有一种病态的痴迷,这或许并不是一种个例。”   慈生发现那群家伙们都没有对他的鱼缸指指点点,似乎自己有钱也会这样做一样,他们每一个人都对人鱼非常倾慕或者说向往和好奇,看到别人私藏这种资源就会变得非常生气。   这就是姚青费尽心思也要让众人知道慈生跟人鱼有关的原因,他想要利用舆论、更高一层的压力和权利来使得慈生要么交出人鱼,要么如他现在一样……放走人鱼。   “你也不希望人鱼被别人拿到手上,或者不希望别人会发现人鱼和海洋的真相,对吗?”   姚青的眉梢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事实上他并没有想到慈生这么快就能够精准地发现一些被他有意隐瞒起来的事情和目的,他的分析非常精准非常有趣。   姚青其实本来还打算装一装的,可惜他稍微有一点得意忘形,也有一点操之过急了。   原本维持着的阳光善良青年人设崩塌,姚青的脸上带上了与他这张脸完全不符合的玩味笑容,似乎在想慈生还会给出什么样子的结论。   慈生的神色淡然:“我跟在路易斯他们身后去你在的那家店的时候,从桌上发现了你字迹的纸条,我因此猜测那间房间的主人就是你。本来我应该更加相信你会是个可怜人,可是我觉得……”   “你藏了我的终端,跟这次一样,你坑害了我,还要出来施以援手。”慈生的语气轻轻的,“你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老板娘拐卖来的人吧?你跟老板娘的关系似乎非常不错——”   “我本来以为,你或许只是跟老板娘勾结起来,老板娘打算跟你一起骗我的钱财……但是现在我觉得因果稍微有些颠倒,或许主谋并不是老板娘,而是,你。   甚至,你顺便吩咐老板娘演戏,想要让我对你死心塌地,把人鱼的线索也统统告诉你们……”   姚青终于略微收起了一些自己脸上玩味的笑容,光听慈生一开始跟他说的话,他还觉得只是慈生的运气好,靠着自己大大咧咧的“提示”才成功地想到了自己的目的。   但是这一次,姚青终于稍微提起了些许的认真,看向慈生的时候,目光情不自禁地沉了一些下来。   “老板娘如果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设,那么她绝对不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路易斯那几个穷的叮当响的家伙能够给她多少钱?她确定她小赚的这一笔能够抵得过一个大客户么?”   倘若老板娘真的是主谋,她定然会一边吊着路易斯众人一边过来跟慈生通风报信,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奖励。   而不是像是现在这样,为了那点蚊子腿趋之若鹜。   或许姚青安排给老板娘的人设已经是非常合理和脸谱化,最不容易出错的了,可是在某种“人情世故”之上,姚青尚且还没有那么熟练。   他听到慈生继续道:   “你甚至用了唐絮的面容,一瞬间,我真的觉得你是他,下意识地就想要相信你,觉得这个世界好简单,只需要正常平稳地发展就可以了。”   “很可惜,你不是他。”慈生摇了摇头,他黑润的眸中眸光澄澈干净,目光落在姚青身上的时候,有一分淡淡的怀念,“唐絮是永远不会做出背叛朋友的事情的,但是你会。”   在这里,慈生就完全是在试探他了,在赌他知道有关于系统和任务的事情。   姚青……没有时间了。   他必须赶紧逼迫慈生和人鱼分开,因为他不知道人鱼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倘若真的让人鱼恢复了记忆,那么倒霉的就该是他了。   虽然行动很着急,方法很拙劣,但是他成功的让慈生和人鱼分开了,不是吗?   姚青的唇动了动,他半晌的怔愣之后才勉强挑起了一个看上去无所谓的笑容,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觉得没事还是佯装镇定。   慈生旋即就明白,自己完全是赌对了。   “你想要利用我没什么问题,毕竟我只是一个炮灰,我不想要跟你斗争,你大可以继续这样,不论最后的结果是死亡还是别的,我都可以接受。”慈生道。   “可是……我做了很多的事情,就是不想要被蒙在鼓里。就好像是之前一样,我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破坏剧情,为什么要对一条人鱼那么大的敌意?”   慈生感觉自己之前似乎知道了什么消息,告诉他一定不能只当一个普通的炮灰,反而要帮助主角,要尽力发挥自己的作用。   可是这次,似乎全世界都在阻拦着他寻找真相。   他略呢喃了一句,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没有告诉我?”   姚青的神色终于彻底冷淡了下来,半晌过去之后,他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但是在某种情况下,这种沉默自然也代表了一种心虚和承认。   慈生心中划过了一抹恍然,他其实在自己的推测之中,早就已经将拼图拼了完整。而来自姚青的沉默肯定便是拼图最后的碎片。   “既然这样了,你大概也没有什么必要住在我这里了,对吧?”慈生的语气温和又官方,“我已经将人鱼送走了,不出意外的话你们永远看不见祂了,所以,没有必要再过来与我牵扯,倘若你要是需要垫脚石的炮灰,我大可以奉陪——”   慈生有些彻底地躺平了。   人鱼已经被他送走了,慈生并不害怕一个人当炮灰,他甚至已经发掘了一些这个世界主角的真相,也算是超额完成任务。   他想要知道自己被瞒了什么东西,但是他并不着急。   “毕竟,无论是送你去学校还是送你话题度,我都已经尽力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够自己破解人鱼和海洋的谜题,你觉得呢?”   姚青沉默了一瞬,他旋即喊住了扭头就要离开的慈生。   他的声音稍微有点干涩,开口的时候竟然没了那份自信的气势:   “你其实远远没有必要知道那么多,你不觉得少知道一些也挺快乐的吗?”   “不……”   慈生果断地摇头了,他似乎本来想要说话的,但是姚青的面容在他面前一闪而过,慈生便将目光敛了回去。   没有等姚青再多说一句话,慈生便直接转头进了房间之内,让管家重重地将大门给关上了。   慈生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前一阵眩晕,他的脑海之中闪过了三个字,非常熟悉,似乎呢喃在唇齿之间,就能够轻轻地挑起唇角,仿佛在高兴低低地呼唤爱人的模样。   这股无来源的钝痛让慈生捂住了胸口。   他半晌之后才缓了过来,有些跌跌撞撞地爬上了楼,青年单薄的身子在门上撞出了青青紫紫,终于打开了鱼缸房间的门。   那里已经空空荡荡了,除了安静沉默的水之外什么都没有。   慈生忽然想到了阿加普非要过来拿的东西。   他当时被阿加普抓住了足,无奈之下只能够脱下袜子,人鱼也因此研究了自己幻化出人腿的方式。   所以……   心头一阵苦涩忽然被一些无奈冲淡。 第109章 海的子嗣(9)   夕阳垂下的时候外面的天色也渐渐暗了, 尽管一直都有安保的措施防护,但是依旧没有办法避免源源不断的人围上来。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尚且带着对于人鱼的好奇和迷恋,凑上来的时候像是那种铺天盖地袭来的蝗虫, 慈生并不是特别想要他们靠近。   但是没有办法, 就算慈生不想,他也没有办法完全驱除他们。   慈生从鱼缸的房间之中出来之后就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饭也没有吃,打开了浴缸的水龙头, 本来是打算先去洗个澡再睡觉的, 结果一不留神就直接在恒温的水中睡着了。   睡前整个人其实就没有意识了,慈生再次感觉自己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整个人沉浸在某个黑暗潮湿的环境之中,总之不是他睡之前的浴缸。   像是在做梦——可能确实是在做梦。   有了一些意识,但是没有完全醒过来, 慈生感觉自己的额头一阵抽疼,半晌之后他才勉强睁开了眼睛,之后环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   面前好像是那种石头打磨出来的摆件和床,坐上去的时候有点硬, 尽管身下压着一床算得上是柔软的锦被,但是还是浑身腰酸背痛的。   慈生呼出了一口气, 旋即靠着边缘坐了起来,眸光落在了地上,那里开始就渐渐从石头的碳灰变成了白色, 好像那种洁白柔软的细沙一样。   想了想,慈生甚至伸手去轻轻地碰了一下那柔软的物质, 最终残留在指尖的潮湿触感让他略微怔了片刻。   梦里竟然也会有这么真实的感觉。   慈生的这个念头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他也感觉自己的身上有些之前生病的症状, 稍微有点走不动。   不过, 现实之中不敢乱走也就罢了,既然是梦,那自然就无所谓什么危险不危险的了。   慈生平静地下床,大概看了一圈,这里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并不是非常华丽和精致,甚至算得上是简陋朴素,但是看得出来主人还是比较用心的,至少细沙铺得非常柔软,慈生走路的时候还感觉意外舒服。   终于,他磨磨蹭蹭地走到了门口,打开门往外面看了一圈。   这一眼却让慈生整个睁大了双眸。   他原本以为,外面那黑漆漆的一片是因为太阳消失了,他恐怕是在某个村庄的小屋之内朝外望,但是现在却觉得不对。   外面虽然黑漆漆的,可是仔细一看却能够看到水流的痕迹,隐隐约约散发出了蓝色的光。   里面还有不停在流淌的荧光色物体,乍一看有些像是坠落的星星,但是定睛一瞧却是银色的游鱼,成群结队地在海洋之中流浪。   所以……   慈生愣愣地伸出了手戳了一下外面的“空气”,乍然一戳,就感觉那“空气”像是水波荡漾一样振了片刻。   好像有种水膜包裹在外面,慈生略微眨了眨眼睛,感觉太神奇了。   慈生没忍住,感觉这个梦太有趣,于是又戳了一下那个水膜一把。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手贱的这一下却好像忽然让水膜破了,流淌滚动的海水顿时冲了进来,带起了一阵雪白的细沙,轻而易举地冲到了慈生的足,让他险些坐在了地上。   他不小心呛了两口水,感觉眼尾顿时就红了,不知道这梦怎么会这样真实,他几乎能够感觉到自己胸口窒息的感觉,唇情不自禁地打开,双臂无助地在水中划了两下,感觉自己腿软脚软,下一秒就要呼吸不过来了。   忽然,一股熟悉的气味和身形来到了他的身后,凑过来,轻柔地从后扶住了他的肩膀,将他轻轻托举出了水面。   从他肩膀往下,那些水渐渐消失,从门内往外消退,重新被水膜给包裹起来了。   眼看着外面的游鱼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惊慌失措乱游来游去的模样,慈生还觉得稍微有点抱歉,也有了些许“劫后余生”的感觉。   慈生稍微退了半步,后知后觉自己撞到了那个熟悉的怀抱之中,还被祂轻轻地抓住了手腕。   人鱼的胸膛略微震动了两下,似乎是轻笑了一声,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宝宝。”人鱼垂下了头,祂银色的发丝流淌到慈生的肩膀上,漂亮的月辉一样的颜色,衬得青年愈发白净,抿唇站在原地的时候,真真就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王子。   “你怎么还不来找我……”   居然真的是人鱼!   慈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传说中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白天还在想着自己可能要永远和人鱼分开、再也见不到他,记挂了人鱼半晌,现在就被人鱼抓来兴师问罪了。   慈生忍不住呼出了一口气,看上去神态有些疲惫有些憔悴。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恐怕就像是传说之中的“清醒梦”,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和轨迹,可以操纵自己的梦,就像是创造世界的上帝一样。   所以他没有立刻回复人鱼的问题,反而是转过身来,定定地观察了人鱼两秒,旋即凑过去,轻柔地将自己的双臂挂在了人鱼的脖颈上。   既然是梦,那么做什么大概都不过分吧?   “我也想要去找你,可是我好累,我发病了,浑身都好不舒服呀……”   慈生皱着脸,看上去委屈巴巴的,跟个撒娇耍赖的小猫一样将自己的脑袋埋起来。   “宝宝辛苦了……你一个人是不是好累好累,想不想要老公过来帮你?”人鱼的声音低低的,像是诱哄他那样,“还是你要过来找老公,嗯?”   慈生在心中唾弃了自己一句,没想到自己表面上跟人鱼义正辞严说自己绝对跟他只是好朋友,这种情侣之间的亲亲和话语是绝对禁止的,但是现在却在清醒梦里喊他是“老公”。   稍微有点离谱,可是、可是既然是梦的话……   “唔……想要老公帮帮。”   慈生喊完这一句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熟透了的虾一样,能够感觉蒸腾到脑袋上面的热气,耳根和脖颈全部都红透了,也同时听到了来自于人鱼轻轻的笑声,胸膛低低颤,感觉祂心情非常愉悦地那样。   “但是,老公也帮不了我……”   慈生喃喃。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人鱼就是有着异样的心思,他非常喜欢这样专注一心一意爱着自己的人鱼,也总是因为祂热烈诚挚的表白而热泪盈眶,却还要总装出一副自己并不喜欢的样子……   祂托住慈生的腰臀,动作轻柔。   人鱼从房屋之内的水流都退去之后,漂亮矫健的鱼尾也就因此直接变成了人腿,落在地上的脚步声有些漫不经心又闲庭信步一样,似乎不能够理解为什么慈生说“老公也帮不了我”,垂脸在慈生的脸颊上略微亲了两下,低声哄他道:“为什么呢?告诉老公好不好?”   阿加普似乎在他的梦里连说话都变得流畅了起来,慈生新奇地凑过去碰了碰祂的唇:“……阿加普,你怎么这么腻呀。”   阿加普垂眸,忽然笑了一下。   慈生整个人都挂在祂的身上,完全都不想自己走路,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困倦,苍白的唇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一把衬衫掐住他的细腰,在人鱼手中几乎不堪一握,顺着往下,细嫩白皙的小脚上沾着一点点白沙,有点痒。   慈生难得做这种可以清醒控制住自己行动的梦,感觉非常新奇的同时又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仿佛要将在别人勉强强行藏着的可爱和软绵绵都展露出来,说的话“笨笨蠢蠢”的,扒着手指头数来数去:   “我已经把姚青的阴谋诡计全部都看透了,他就是着急了,他想要利用我来找到你,然后伤害你!不过他的计划已经被我看穿了。没有你的话,他的任务也能继续进行的……”   “然后呢,我可能其实没有办法过来找你……”慈生说到这里鼻尖稍微有点红彤彤的,“对不起啊,我可能骗了你,我是个坏蛋是个骗子,因为我要是来找你,肯定会被他们发现,他们就会把你抓起来了。”   慈生说着说着,又有点伤心委屈,又稍微有点抱歉觉得自己对不起阿加普。   “对不起……”   他甚至稍微有点困了,抱着人鱼的脖颈,能够感觉到自己被人鱼轻柔地放了下来,下意识地就闭上了眼睛。   在他闭上眼睛的刹那,外面正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乱撞的那些游鱼更加慌乱了,甚至团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从远处走来的人包裹在其中。   小屋立刻就被人鱼再一次保护起来,在慈生的身旁顿时覆上了一层结实的水膜,轻柔地带着他到一旁的床上。   小屋的门被人打开,那只手握着门把,下一刻的动作就被人鱼给止住了。   不管是水还是别的杂七杂八的摩擦声都戛然而止,空气一瞬间陷入了沉默,死一般的寂静。   人鱼沉眸看着面前的人一眼,见到他警惕和小心担忧的神色,没有说话。   面前的姚青僵硬地挑了一下唇,试探性地问道:   “萧望勉?”   不怪他这样问。   尽管慈生还喊人鱼叫“阿加普”,但是姚青可从来不敢这么叫或者这认为,虽然记忆被封存了,但是谁知道这个外挂一样逆天存在的家伙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突破那一层的封印?   没错,面前的“阿加普”自然就是萧望勉。   除了萧望勉,恐怕也不会有那样的人能够跟慈生在一起,而且萧望勉本人也不会让任何怀有异心的人能够接触到慈生。   面前的这个世界可不算是什么清醒梦,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梦境,是一股强大的精神力映射制造的世界。   如果慈生有更加完整的记忆,他就能够知道,这里其实跟他曾经在丧尸和邪神世界见过的那些“幻境”非常相似,同样都是用梦为载体,内容却其实与现实没有什么区别。   姚青在感觉到这种精神力世界产生的一瞬间就咬牙,觉得非常不对劲,花了好一番力气才勉强挤了进来。   妈的,总不能是萧望勉现在就恢复了记忆了吧?那么他只能寄希望于慈生,希望慈生千万别想起来或者破坏他已经平稳运行了的计划。   提心吊胆,姚青终于听到了人鱼疑惑似的一声“嗯”?   似乎祂还是没有什么表达的能力和逻辑,姚青不可否认,自己高高悬起来的心终于落了下去,他轻松了一些。   这样看起来的话,似乎这个精神世界的主人是慈生?   如果是慈生的话,那么……   姚青想到这里,没有打算继续跟萧望勉交谈了,反而是眉宇之间带着担心,想要凑过去看一眼慈生。   门发出了“轰”的一声,外部的水流带着压力冲了过来跟姚青一同将门给冲开。   萧望勉被姚青随手拨开了,没有什么多大的波澜;而姚青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标志性不屑的笑。   “慈生?”   姚青问。   “你在么?你别担心,我——”   姚青打算在慈生的精神世界之中潜移默化他,让他赶紧将人鱼给忘了,最好什么都不记得,他刚好赶紧跟上面联系,让慈生的这次任务失败。   正当他呼唤慈生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搭靠上了一只苍白冰凉的大手。   姚青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他不甚在意的眸子落在了萧望勉的脸上,一瞬间竟然看到了一点锐利到让他心颤的目光。   姚青彻底转过了身,他摆出了一个防备的姿态,原本他还寄希望于只是人鱼比较警惕他,但是却没有想到祂那样……   一道冰凉的声音彻底打碎了姚青的幻想。   “……你喊我的宝宝干什么?”   萧望勉的眸沉下来,祂冰凉的红瞳之中闪过了一丝残忍的光,祂嘴角的弧度带上了一些几乎算得上是刺目的笑。   “你想干什么?”   姚青整个人的身体都冰了起来,他僵硬地回头看了一眼萧望勉。   完了。   萧望勉就好像是那种喜欢将猎物玩弄在股掌之间的猛兽,在猎物放松警惕的时候祂忽然又反手截住了活路,让猎物无路可退,只能狼狈又惶恐地面对着死亡的来临。   祂的银发红瞳看上去原本是非常温和圣洁的模样,但是此刻却变得有些像是下一刻就会将人吞噬下去的恶魔。   “我当然没有想要干什么,我只是想要来跟我朋友聊聊天而已,你觉得呢?”   姚青略微吞了一口唾沫,他脸上带着自己标志性的笑容,原本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终于被现实给打败了,他的牙齿微颤。   “你们的任务很快就要完成了啊,所以别这么生疏,我很快就要跟你们说再见了,别——”   “咳咳咳……”   他顿时被那只放在肩膀上面的大手给狠狠提了起来!   两人过了几招,姚青一开始先是主动出击,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其余装备,他只有浑身的力气和能量,猛地集中在一点过来准备击打萧望勉的胸膛,却被祂反手止住,整个胳膊发出了一阵“咔嚓咔嚓”的响声。   萧望勉垂眸,冰凉的眸无机质地落在他的身上。   姚青咬牙,这里是精神世界,他没有办法用自己的招数,而且他更知道了,这里是萧望勉的主场,给他一百次机会他都打不过萧望勉,胳膊被折了一段一段简直就是轻的。   “喂——”   萧望勉反手继续将他直接按在了地上,他吃了一嘴的沙子,脸被摩擦出了血痕,本来想要挣扎的,但是现在只能咳出几大口血。   “行、我走行了吧?”姚青含糊着说了这一句,不打算跟他再挣扎,“我走——”   下一刻,姚青依着自己口中吐出来的血,在地上简陋粗糙地画了一个阵法,抬头狠狠地看了萧望勉一眼,旋即化成了一团空气,消失在了原地。   萧望勉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祂不甚在意,只是看了一眼被姚青弄脏和弄乱的地上,蹙眉收拾了片刻,旋即才转过身来,不太满意地打量了一番这个门。   太简陋太粗糙了,一点都配不上祂的乖宝。   乖宝。   乖乖还一个人在床上呢。   萧望勉能够看到祂怀里的乖乖闭上眼睛的模样,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看上去很乖又有点担心自己被指责,挺翘的鼻尖略微抽动了一下,他苍白的唇略微张开了一些,可以看到他粉嫩的舌落在唇齿之间,很好亲的样子。   怀里的乖乖还以为自己是完全在一个梦中,他更不知道自己的记忆被人清除了大半,只能够勉强知道一点自己依稀的模样。   萧望勉并不怪他,祂的手落在怀里小乖的唇上,轻柔地拨弄了一下他苍白的唇,直到他的唇上带上了些许粉色,才略微算是满意地松开了手,旋即将整个青年抱在怀里。   似乎这样还觉得不够,萧望勉低头,亲了亲他的耳垂。   慈生从刚刚外面有动静开始就差不多已经醒过来了,他眨了眨眼,似乎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感觉到自己的耳垂正被含在温热的口中,他顿时感觉到一点不好意思,勉强从人鱼的口中挣扎出来,眼睛亮晶晶的。   “阿加普……”慈生含糊道,“你不可以……”   唔。都已经是在梦中了,老公都喊过了,还在意和纠结这个干什么呢?   慈生心中叹了口气,他没有阻止阿加普的动作,只是觉得脊椎那一块全部都非常麻痒,恨不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亲一下就能像个笨兔子一样投入人的掌心。   萧望勉轻柔地笑了一声,祂看到慈生纠结的小模样,心中既是酸也是甜,酸是在于青年喊的名字属于“人鱼”,甜的则是,“人鱼”这个身份也是属于祂的。   得寸进尺,萧望勉心中一片快要飘飘然起来的喜悦,祂凑过去轻柔地捏了捏青年的脸颊,旋即道:“宝宝。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过来找我,为什么我帮不上忙……”   慈生没有说话。   慈生被萧望勉扶着略微半坐了一些起来,他手中抱着被子,能够感觉到人鱼的气息靠近之后又略微远离了一些。   人鱼苍白的大手落在了他的足踝之上,动作轻轻地将他脚上的那些无伤大雅的白沙给拂去。   白沙本来贴在脚上就痒痒的,又被萧望勉的手碰了碰,慈生顿时感觉自己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眨了起来,眼尾带了点泪,看上去有点像是被欺负了。   甚至更过分的是,人鱼竟然直接凑过去,银发垂落在慈生的小腿上,唇落在他的踝,又渐渐往下,亲吻他的脚背。   慈生终于后撤了两步将自己的脚收回来了,他发现了,自己不说话,人鱼就很过分,凑过来对着他亲亲摸摸的。   慈生终于道:“因为……他们就是会针对你,我等完成任务之后我就能走,你走不了呀,你会受伤的……”   “可是,宝宝……”萧望勉止住了手上的动作,轻松地抱住了他的脚腕,“你的任务怎么样才能完成?你确定你可以完成吗?”   慈生一怔,他下意识道:“我已经送姚青去了学校,接下来他就可以开始研究一些海兽了,因为原文里的海兽跟你不一样,所以我可以……”   不对。萧望勉这样一说,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确定姚青还会循规蹈矩地走剧情或者找别的人鱼研究么……或者说,原本的故事,是不是已经因为主角的诡异变化而进行不下去了?   这可怎么办?   慈生感觉自己有点陷入了死局,而自己之前也好像一直都在钻牛角尖,根本没有办法跳出来看看事情的全貌。   慈生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有些恍然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陷进了一个误区,没错。   而且,他觉得自己倘若要是要保护人鱼,自己就一定要将祂送回海中;谁说的呢?谁引导他给出的这种结局呢,无非就是姚青他们一行人……   在梦中竟然也会得出这么有用的结论和事情的全貌,慈生忽然眨了眨眼,他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不处在于一个简单的梦,反而更趋近于一种现实。   下意识地身体往前倾,慈生抿唇,抓住了萧望勉白纱的下摆,旋即他将脑海中这些东西全部都打包揉合全部都丢到了一旁。   面对着男人温和且含着淡淡笑意的脸庞,慈生抿唇,终于开口问道:   “那……你是怎么觉得的呢?”   无关于这些任务的话,就只看你自己。   大概是因为还在梦中吧,慈生想,面前的人鱼没有鱼尾,反而是修长有力的双腿,片刻之后甚至过来将他整个人抱起来坐好。   发现人鱼没有立刻回答他,慈生稍微有点泄气。   也算不上是完全泄气,因为这如果是他的梦的话,他肯定没有办法想象到人鱼的想法……   慈生想到这里,略微松了口气。   只是他黑润润亮晶晶的眸垂了一些下去,看上去稍微有点可怜。   下一刻,慈生就忽然感觉自己身体一轻,自己整个人都被一个抱小宝宝的姿态再次抱起来,脸颊依恋地贴在了人鱼冰凉又宽厚的胸膛上,能够感觉到他光滑且润泽的皮肤,甚至还带着淡淡沉香的味道。   慈生一怔,他甚至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揽住了人鱼的脖颈。   ……唔,他刚刚还说人鱼腻歪,现在看上去似乎最腻歪和粘人的家伙是他自己!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他垂眸落在慈生的脸上,哄乖乖:   “我不想要一个人在海洋里,我不想要跟你分开……”   “我不在乎受伤不受伤,我只想要跟你在一起,”萧望勉轻柔地将他摇了摇,就好像是摇晃小宝贝的摇篮一样,希望他能够快快陷入梦境,又不想要看到他那样快闭上双眼。   如果要活在没有你的海洋,我宁愿留在刀尖起舞般的岸上。   慈生感觉自己的眼眶忽然就红了,鼻尖酸涩得不行,他半晌之后将自己潮湿的脸蛋贴上了萧望勉的胸膛。   他以为自己要将人鱼保护好,一定要让他进入海洋。   他想,自己绝对不可以变成那个辜负了小美人鱼一生的“渣男”王子,不希望看到他的人鱼也因此幻化成一团泡沫消散在空中。   他想,自己要完成任务之后就好好离开,如果可以的话,人鱼不要记住他。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   没有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拥有为别人做选择的权利,哪怕是打着为你好的借口,哪怕确实结果是朝好的方向发展,一切都是不确定,一切都是不固定的。   就好像是上一世他曾经遇到的那个主角,乔希斯一样,哪怕是天道是剧情为他做出了决定,如果他不喜欢,他照样可以拒绝那样的结局,走上他想要去的道路。   明明那时候他很敬佩那样的人,怎么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却反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起来,懵懵懂懂地替别人做了选择,却从来没有思虑周全,没有问过别人是否愿意呢?   而且,小美人鱼与王子错过或许有很多很多外界的原因,但是归根结底,是因为王子没有真的爱上她。   可是自己并不是那位王子。   他本不会让自己的人鱼在半夜默默流泪的。   慈生忽然产生了某一种名为懊悔的情绪。   可是旋即他又想到,可能是自己这种懊悔的情绪导致了他沉浸在这个梦中,他现在像是陷入了祖父悖论,一切事情都好似漩涡包裹围绕着他,让他没有办法呼吸。   在下一刻,慈生终于下定决心。   他张口,声音稍微有点干涩,看上去傻兮兮的:   “你等等我好吗?我一定会过去找你的,我想我可能没有必要被这些事情束缚住……”   他必须要尊重人鱼的想法。   慈生略微笑了一下,他似乎还有话想要说,但是他张了张唇,忽然发现自己的声带像是被掐断了一样,只能看着眼前的一些景色在自己的眼前飞速的旋转、缩小、消失……   “我会来找你……”   这一声则是属于人鱼的。   萧望勉轻声地嘱咐他,告诉他自己会让整个海洋应约而来。   而那声呢喃似乎消失在了空气中,被无尽的海水包裹着,不知有没有被慈生听见。   ……   慈生醒过来的时候,梦中的触感和余韵还尚且留在他的脑海之中。   而且手指还尚且微微发着颤。   那些梦之中的细节尚且还好好的,一丝不差地留在他的记忆里。   几乎真实地不像是个梦。   慈生本以为自己已经在恒温的浴缸之中泡了很久,但是爬起来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的身上还好,只是感觉精神分外疲惫。   他大概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就随便套了几件衣服下楼了,发现房子依旧被一堆人给围住了。   这次跟之很相似但是却并不完全一样,因为慈生看到了有个人居然不是站在“反对”他的立场,反而是站在那群蝗虫一样想要过来看看人鱼的人对面。   从上往下看,姚青的脸色稍微有点苍白,他看上去有些像是在舌战群儒:   “……对,没错,都听我说!你们没有丝毫政府的许可证,你们没有办法私闯民宅进行调查!”   “虽然我们想要调查,但是也不能这么——”   “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凭着嘴在这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啊,我们甚至还听说他的家里还有一片私人海滩!拜托,这样的私人海滩里面肯定就藏着东西……”   “……”   姚青还是有几分水平的,他很快就成功地将众人给“遣返”了,当然也不排除有其他安保在其中帮忙的原因。   慈生淡淡地在楼上看完了这一切。   接下来的几天消息更加多了。剧情就好像是被按了一个超级加速的快进键,层层叠叠的新闻无一例外不宣告着海洋如今的异动和一些研究人员的反应。   “……近日的海洋异动愈发频繁,已经有数位目击者告诉我们有数种海兽出没,它们似乎去了许多地方,毁坏了不少没有人居住的房屋,我们猜测这是否是一种警告和挑衅的行为?”   “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似乎已经有某位研究人员——据说该研究人员姚青才刚刚上星校一年级,研究出来了一些采取海洋资源的办法,让我们尽情期待。”   也就是说,原本放在故事里要在后半段结尾的剧情,现在还没有三分之一就已经被姚青全部都给抖搂出来了。   面对这样崩坏的世界观,慈生想,或许正常人都会觉得赶紧走赶紧好,这场破任务谁爱做谁做吧。   可是他偏偏想要再等一会。   慈生接着往下看了一些:   “研究人员们据说已经掌握了一些人鱼的线索,在某位先生家中的私人海滩之内,有人鱼的踪迹,因此,我们也申请了调查令,今日就可以下发,有大批同事将会过来一同努力。”   “……敬请期待。”   慈生将这份粗糙万分的新闻稿给关上了,他看得出来这些家伙们实在是等不及了,搞到了搜查令,现在就要过去将慈生捡到人鱼的那一片海滩给搜查一次了。   硬要说的话,其实慈生也已经完成剧情了。   现在剩下来的这些东西,对于慈生来说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用。   如果是别人看到这种死局,看到这种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挽救的局面,可能真的就不想呆下去,直接跟系统说任务完成、或者离开这个世界去下一个了。   但是慈生没有找小一。   他起身,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力气,苍白脆弱的脸上精致又显得病弱,感觉下一秒就会软倒下来。   慈生勉强撑着自己好好站起来,旋即他揉了揉眼睛,稍微有些艰难地在管家和司机关切的目光之中来到了人山人海几乎挤不动的私人海滩之中。   海滩上几乎全部都是人,尽管有警方的警戒线围着,依旧全部都是人。   慈生匆匆地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带着人一同过来的校长,校长旁边还带着姚青,两个人说说笑笑的,似乎在谈论什么比较有趣的话题和研究。   其余的人就更多了,他们在思考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好奇得不得了。   慈生注意到姚青抬起头来看了自己一眼,目光之中似乎带着些许的复杂。   姚青避开了周遭围着他的人,匆匆挤了过来,望着他的时候眸中稍微有点躲闪:“……来搜查是否有人鱼的,不过我告诉你,就算没有人鱼,我也已经有对于海洋的研究了。”   慈生望着他欲盖弥彰的样子,动了动唇角——一个算不上是笑容的神色。   “是那个家里有人鱼的人来了——”   “没错,就是他,快去问问他他的人鱼在哪里?!”   “……”   慈生听到姚青的声音更加急促:   “所以你要是不想要你的人鱼受伤,就要赶紧离开,免得大家都觉得你知道你人鱼的下落……”   话音刚落,慈生就忽然笑了一下。   他转身。   众人在发现是他之后竟然也都停在了原地,甚至给他腾出了一些往海边走的路。   下一刻,慈生整个人单薄的身子被风吹拂出了一个漂亮脆弱的姿态,像是要消失在风里的蝴蝶一样——   径直投入了大海之中。 第110章 海的子嗣(10)   身后人的喊声震耳欲聋, 他们或许怎么样都没有想过自己只是想要看看那个传说之中的人鱼长什么样,却逼得这个人径直投入了海中。   “……快去救人啊!”   “快来啊,现在还不知道能……”   慈生已经完全听不见他们的叫喊了。   那些声音, 或许是对于逼死了一个人的抱歉, 或许是对于人鱼下落不明的担心,总之都统统消失, 那些声音的主人也都渐渐地在慈生的视线之中远离。   慈生现在的这个感觉非常地玄妙,他不仅仅像是普通地沉入了海中, 双目无神只能无力地扑腾;他更像是有意识地感觉到自己远远离开了海岸, 目光从海洋的深处往上看的时候,能够看到柔和的光柱一束束照下来,像是要将自己带走,但是却好似水中捞月。   迷蒙梦幻的气泡在眼前聚集,慈生看到自己呼出的气泡也像是个活蹦乱跳的小鱼一样渐渐远离, 眼前果冻一样清澈透亮的蓝色渐渐变得沉重起来,像是绸缎的颜色。   慈生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听见了来自于自己脑海之中的小声机械叫喊。   小一的小白团子身子已经快要蹦跶出火星子来了,它活生生地装死装了这么多天,都是指望姚青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但是现在看到慈生直接“投海”这样疯狂决绝的举动,它急的险些两眼一黑晕过去。   “慈生……慈哥哥!你不能昏呀!”   慈生狠狠眨了两下眼睛, 似乎还在疑惑这是哪里传来的声音。   但是这些声音也无济于事,慈生心中怀揣着某种猜测与决心,即使一开始入水的时候尚且还一切都好, 但是现在他还是依旧感觉到一阵窒息的疼痛,胸口像是要整个炸裂开来。   “你……”   小一快急死了, 它知道如果现在就让慈生采取登出, 就意味着姚青的计划成功了, 慈生没有完成真正的任务就出了世界。   可是如果他现在真的在海洋之中溺死了,任务也照样是会失败的。   小一急了半晌,终于决定,它幻化成了一道流光,急速地从慈生身体之中逃了出来。   这花了它不小的力气,出来的时候几乎整个白团子都瘪下去了。   小白团子花尽了自己身上的力气,狠狠撞进了慈生的锁骨处,那里有一个掩藏在他身体之内的保护装置,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小一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个东西。   小一重重撞了两下,可是用外物来唤醒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在小一绝望之际,那个保护项链终于渐渐从慈生的身体之内浮现出来了。   在感觉到主人真正地处于危险的时候,项链立刻就发挥了作用,一层薄薄的保护膜看上去其貌不扬,但是却非常牢固地将水流全部都阻隔在了外面,保护膜的内部是闭上眼睛的慈生,他看上去有点像是睡美人。   小一腿都软了,它哭丧着脸,整个小白团没有办法再次回到慈生的脑海之中,只能勉强靠着他,确保自己不会掉出这个保护膜的范围。   慈生的眼睫似乎略微动了动,好像是要醒来,但是旋即又重新归于了黑甜的梦乡之中。   小一孤零零的一个白团子只能保证自己不会被水流甩出去,它胆战心惊地往底下看了一眼,只能够看到黑沉的流水在底下打着旋,活生生像是要将人吞噬下去的黑洞。   “呜呜……慈哥哥,你快醒过来好不好呀,”小一泪眼汪汪的,“我马上跟爸爸说,让你别再这样做任务了好不好,就、就算那个萧老狗看上去坏坏的,我也不让爸爸阻拦你们了……”   小一这声话音刚落,它就看到了黑沉的漩涡似乎涌起了滔天的波浪,从其中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里面似乎窜出来了一道道流光似的游鱼,成群结队地形成了一条条彩带一样的路径。   如果慈生现在还醒着,他肯定能够感觉出来,这就好像是之前他在梦境之中看见过的场面。   绚丽、梦幻,甚至又带着几分浪漫。   在璀璨流光的银色绚烂星风之中,那一条条游鱼带从下面窜上来,渐渐动作轻柔地包裹住了慈生。   小一看呆了,它下意识地松开了抓着慈生衣角的小手,却忘了自己下一刻就被甩出了保护膜的保护范围之内。   它“啊”地嚎叫了两声,正在担忧和害怕之际,却忽然感觉到自己在游鱼的夹缝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小一感觉游鱼似乎带来了一阵可以供人呼吸的空气,让它虽然甩出了保护膜,但是依旧好好的,没有被海水挤扁。   小一呆愣愣地看着银色的游鱼带着慈生,像是童话故事之中那运送着公主殿下的南瓜马车一样,动作迅速快捷地从黑洞般的漩涡之中挤了出去,穿过了一片洁白的廊道,在一个几乎用精致没有办法来简单概括的宫殿之前停下来了。   慈生尚且还沉在睡眠之中,没有办法体会到面前的这个宫殿到底有多么精美和令人吃惊。   像是在那种疯狂又灿烂的梦境之中会幻想出来的宫殿,在深海之中,圣洁却辉煌的宫殿非常恢弘,高高挑起来的穹顶上布满了人类的精美画作,旁边似乎还有一些雕塑。   除了稍微有一些海洋痕迹的宫殿,小一惊奇地发现,前段时间在报纸上说已经消失的某些精致建筑却忽然出现在了这里,悄无声息,却带着瑰丽的颜色,比在岸上要更加美丽。   顺着宫殿往下看,还能够看到层层叠叠犹如居民区一样的地方,那些地方都比较简陋比较朴素,看上去有些像是早期人类自己用手砌造的。   ……   小一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然而最令它震惊的其实还没有出现。   在片刻之后,宫殿的大门訇然中开,露出了一条悠长朝内的走廊,门口似乎还有着“虾兵蟹将”在守着,见到是游鱼托送着慈生进来,立刻恭敬地往里面指了指。   小一被架在其中,只能瞪大了眼睛看:   游鱼自顾自地往前面走,托送着慈生来到了一片空荡荡没有人的地方,那里的精致比起别的地方有过之而无不及,洁白的帷幔挂在精美雕塑的四根长柱上,中央的床柔软舒适,上面甚至还有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光。   慈生被游鱼好好地放在了上面,像是某一种奇怪的祭祀方法,或者像是某种童话故事之中的场面,必须得要王子亲吻才能够醒来的睡美人。   游鱼顺便也将小一给放了下来。   小一连滚带爬地凑到了慈生的旁边。它跳在了慈生的颈窝旁,恨不得抓着他的领子将他摇醒过来。   半晌之后,慈生似乎还没有彻底醒过来,但是小一凑过来的时候却确实吵到他了,慈生忍不住稍微蹙眉,似乎小声哼了一下。   “慈哥哥,你别睡了呀,这里是哪里你知道嘛?”小一非常吵嚷,哭唧唧地凑到慈生的旁边,“我跟你说哦……”   “砰”一声,游鱼像是知道远处来了些什么东西,顿时像是见到了克星一样连逃带窜的跑了,只留下来了一道道银色绚烂的光晕。   “……诶!”   小一惊恐地喊了一声,它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下一刻就感觉自己整个团子都被掀翻了。   一只苍白的大手提溜着小一,轻而易举地将这只小白团子给扔到了一旁。   似乎是担心慈生生气,那只大手的主人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只是将小一盖在了被子的底下,让它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手的主人自然是萧望勉。   祂下一刻就将慈生拥在了怀里。   怀中的青年脸上苍白,唇瓣没有什么血色,柔顺的黑发原本是在水中起伏飘荡的,但是因为保护膜的存在,就好像是被静止了一样,被萧望勉捧在手中的时候稍微有些许的潮湿。   萧望勉爱怜地在他的发丝上落下了轻柔的一个吻,不知道为什么,祂轻轻地挑起了唇。   ……没有人再过来跟祂抢了。   他现在是属于萧望勉的,没有人抢的走,也没有人能够到这样的深海之中,这里距离地面很远很远,不见天日,除非萧望勉主动带慈生出去,否则他将永远无法窥见天光。   好满足。   好喜欢。   现在,萧望勉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被慈生带去住在他的浴缸之中那样,虽然狭小但是非常安心。   可惜那样安心的情况也终究是暂时的,倘若外部有压力,萧望勉就必须得要跟慈生分离。   不得不承认,这次的事情完全没有办法怪到慈生的身上,因为萧望勉知道祂的乖宝已经很棒了,已经做的非常好了,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够做到最好的程度。   只是别人总是不放过他而已。   而萧望勉总是想要替他解决外部的这些困难,祂永远不想要看到祂的宝贝悲伤或者难过,不想要看到他因为某些小事着急或者生气。   这样想着,萧望勉感觉自己的心中似乎燃起了一阵近乎于快乐和满足的火焰。   唯一可惜的就是祂的乖宝尚且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还不知道祂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不过……萧望勉想,先不要着急好了。   祂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青年的发丝上,轻柔地替他将那些扰人的水珠都安心拂去,慈生整个人在保护膜中非常舒适。   萧望勉的身下是鱼尾,矫健漂亮,贴上慈生的身体的时候,稍微有些冰凉。   保护膜没有办法挡住萧望勉的身体,慈生只能稍微蹙眉,无助地抽动了一下鼻尖,傻乎乎的。   慈生自己尚且还在梦境之中。   梦里有一大片漂亮的玫瑰花园,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他感觉自己要沉溺进去了,在短暂的浏览和闲逛之后,慈生忽然注意到一片空地,那里似乎摆放着一套精致的下午茶餐具。   慈生本来打算过去看看的,但是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的眼前一片天旋地转,那些东西全部都消失了。   慈生骤然睁开了双眼,整个人的身子都蜷起来了,身子在细细地打颤,也不知道是被困在记忆之中还是因为没有挣脱封锁的枷锁。   ……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   这样想着,慈生略微有些迷茫,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摸了一下,摸到了一手冰凉坚硬的触感。   漂亮青年小声惊呼,黑润的眸中闪过了一瞬的不解,下一刻他转过了身,似乎有些无奈,但是旋即又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阿加普?”   慈生注意到,虽然在海洋之中,但是自己依旧成功地将这三个字念了出来。   他觉得有些震惊。   萧望勉下一刻就像是一只听话的大型犬一样“嗯”了一声,旋即过来,绸缎一样柔顺漂亮的银色发丝蹭到了手上,在慈生的皮肤上留下了冰凉的触感。   慈生觉得自己能够跟人鱼在一起纯属是他最为大胆和浪漫的猜想。   尽管那个梦境给他的印象那么深,但他怎么样都没有想过梦境真的会成真。   慈生感觉才缓过来,他整个人都有点傻乎乎的,下意识地抓住了萧望勉的手腕,摸到祂手上冰凉的鳞纹才吐出了一口气,道:   “阿加普,你……是你将我带过来的吗?”   萧望勉点了点头,祂在慈生醒过来之后便轻柔地将他整个抱在了怀里,像是拍小朋友的后背一样,小心翼翼地拍着他。   人鱼——或者说鲛人,力气都是非常大的。   尤其是对于萧望勉来说,祂算得上是海洋之中厮杀拼搏出来的霸主,对祂来说,想要用这一掌将人轻而易举地杀死简直是不必多说的。   怀里的慈生则是祂唯一的特例。   “我本来想……”   “我本来想,我只能见到你一面或者再也见不到的。”   慈生本来想,他可能就会直接跟小一一起回到系统空间……或者运气好一些的话,他可能会再见到阿加普最后一面,告诉祂其实自己很乐意见到祂。   那些甜言蜜语慈生没有办法立刻说出来,但是不可否认,在看到阿加普的时候,慈生除了震惊之外就是高兴。   “你怎么会过来找我呢?”   慈生轻轻喃喃了一句,倒并不像是埋怨,反而像是情人之间甜蜜的低语。   萧望勉终于开口了,祂凑过去,冰凉的吐息落在慈生的颈侧,像是蛇信:“宝宝……因为我必须要找到我的宝宝。”   宝宝……   这种甜蜜又腻人的称呼。慈生觉得自己很久都没有听到过别人这么喊自己了,他明明已经很成熟了,可以独当一面,但是被一个成熟男人忽然这样喊自己,还稍微有点无所适从。   耳朵红了,他捂着自己的脸稍微揉搓了一下。   “谁是你宝宝呀……”   “你。”萧望勉从后面轻笑了一声,祂的胸膛微颤,似乎想到了什么非常愉悦的事情一样,“乖乖就是我最重要的宝宝。”   听到这里,慈生却又一怔,跟梦中一样,此时的人鱼也可以完整地吐出字字句句。   慈生稍微有点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他没想到人鱼是这个回答,抿了抿唇:“阿加普……你从哪里和人类学的这些东西?”   说的甜言蜜语的,慈生也不知道和祂分离的这几天祂去学了些什么东西,感觉都要变得油嘴滑舌起来了。   赶紧将这一点奇异的感觉压下去,慈生转移了话题。   “这里是哪里呀,这里是你的家吗?”   慈生既然已经在阿加普的身边,他也没有刚刚那么紧张和震惊了,渐渐放松下来,面对着这样一个被华美、洁白的帷幔包裹着的大床,挂着精美人类画家画作的墙壁,以及看上去非常有年代感的一些建筑……他还有些许的好奇。   他站起身来打算去旁边看一看,但是发现自己的身子周围似乎有一层无形的膜,他伸手碰了碰那东西——明明似乎薄的一触就破,但是偏偏却非常有韧性。   “这是什么,阿加普?”慈生的眸眨了眨,“这个东西好像可以让我在里面说话和呼吸……”   慈生顿时感觉自己的问题很多,稍微有点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眉心。   随后,他就听到萧望勉道:   “这里……宝宝来了之后就是了。宝宝可以住在这里,随便的、永远的住在这里,不会有任何人过来打扰。”   慈生不甚在意的笑了一下,他弯起了眼睛,似乎还稍微有一些怅然,他给人鱼住的是那个原主留下来的鱼缸……虽然看上去挺不错,但是他却只能囚禁在那一方之地,现在人鱼给他住的却是整一片海洋。   ——慈生并不知道他其实和那时候的萧望勉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要比那时候的萧望勉更加“可怜”。   因为慈生知道自己会将人鱼放回海洋,但是他却不知道人鱼想永远不让他回岸上。   慈生的手落在自己面前的保护膜上,他自己还没有来得及轻柔地碰一下,就感觉到萧望勉的手落在了上面。   那保护膜顿时就不堪重负一样的化成了碎片。   慈生一惊,他后退了半步,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床上,柔软的锦被包括涌动的海水让他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但是那种奇异的感觉还是让慈生浑身都忍不住打颤。   慈生顿时感觉自己和海水亲密接触了,他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平衡,肺部的气体似乎一瞬间就被挤了出来,迷蒙梦幻的气泡在眼前一个个由小变大又炸裂。   他在漂浮,身下似乎有个什么小白团子,发出了一连串唧唧和机械的叫声。   “……唔!”   慈生终于知道为什么了,这层保护膜破裂之后他就没有办法了,必须得要依靠着面前的人鱼……   狡猾的人鱼轻笑了一声,祂凑过去轻柔地抱住了慈生的身体。   慈生的四肢稍微有些无力地靠在人鱼的身上,软绵绵的,有生病的原因也有在水中无力的原因。   萧望勉低下头,唇落在慈生的唇上,一口气渡过去给他。   人鱼的舌冰凉又莹润,带出一点润泽的光,慈生倘若想要维持住呼吸就不得不扬起脖颈承受来自于人鱼的吻。   甚至,他还不得不伸出手环绕着人鱼的脖颈,不得不将自己的腿盘在人鱼矫健有力的尾部,感觉到那有些坚硬奇异的触感。   慈生算不上是难受,可是这种唇张开仍由人攻城略地的感觉属实是让人面红耳赤,腰酸腿软。   他的整个脊椎都软下来了,倘若不是自己还能够感觉到腿盘在萧望勉身体上,他恐怕都会觉得自己的腿已经变成了鱼尾,没有办法逃离了。   慈生呼出了一口气,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黑润润的眸中含着点算得上是求饶的样子,软绵绵又乖悄悄的,扯着萧望勉的手腕。   漂亮青年终于从人鱼的手底下稍微挣脱出来一点了。   他的身上落下来了一点点红梅一样的吻痕,苍白的小脸上带了些红润的颜色,有些像是逃离又有些像是投怀送抱。   在圣洁洁白的大床上有四根高高的柱子,帷幔顺着柱子绕了一圈,顺着水流缠绕在青年的腿上。   他纤细白净的小腿细细地打着颤,那里稍微有些酸软,不仅仅只有帷幔的束缚,还有一点手捏紧了留下的印子。   慈生的眼睛好不容易睁大了,一些小小的气泡缀在睫毛上,有些闪亮。   他抓着身下的被子无助地往前游了两步,下一刻就感觉脚上一重,帷幔扯着自己的足踝强迫自己留在了原地。   慈生傻乎乎地呛了一口水,下一口就感觉到自己再次被冰凉的舌给占据了唇齿,带着疯狂和偏执的爱意,人鱼在他的耳垂和下颌又落下来了一个一个甜蜜的吻。   半晌之后,慈生的身边没有重新汇集一个保护他的空气膜,反而是感觉自己整个人一重,直接落在了床上。   ——整个房间之内的水像是在一瞬间被人给抽走了,这里空空荡荡,那些飘扬起来的帷幔、锦被,一瞬间都变得干燥起来。   “阿加普,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你不可以随便过来亲别人?你必须要问过别人才行,而且亲吻……亲吻这种事情,是不可以随便乱做的……”   慈生一开始还觉得这地方恐怕不太能适合他正常生存,现在一刹那间正常了,他猛地呼出了两口气,眼眶红红地待在原地。   没忍住,虽然语气里没有几分真的恼怒和生气,可是慈生还是严肃地对人鱼道:“你不可以随便乱亲别人……”   慈生将自己的身子缩起来,他意外感觉到自己腿间流淌下来的黏腻液体,耳朵通红地将腿不自然地闭紧了。   真的是……   真是过分。   明明前几天跟人鱼交流的时候,祂甚至是不会完整说话的,现在却忽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仅仅是会亲亲,而且还……别的事情也可会了,简直就是一条乱七八糟的变态鱼!!   听到了慈生稍微带着点委屈巴巴的小控诉语气,萧望勉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旋即凑过去闻了闻青年的味道。   甚至还伸出了冰凉的舌尝了尝。   感觉到舌尖落在冰凉液体上的触感,慈生浑身一个激灵,没忍住小声哼了出来。   “宝宝,是我的宝宝。”萧望勉低声,他的语气像极了之前那只能够靠着本能说话的“阿加普”,但是说出来的内容却完全是“萧望勉”风格的,简直就是变|态,“我想要宝宝,只想要你,不会跟别的任何人亲亲……”   祂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的认真又是那么的珍重,即使动作那样的割裂,表情却又那么圣洁,让人觉得祂完全不是在亵渎,反而像是个虔诚的信徒。   慈生腰窝一软。   他感觉到自己被人鱼的双腿夹在其中,那是一个完全充满了保护欲和占有欲的动作。   “……唔。”   人鱼终于稍微满足了一些,祂凑过去亲了一下慈生,正想要用柔软被子将他整个裹起来的时候——   “唧唧”两声,从慈生的身底下窜出来了一只活蹦乱跳,看上去非常愤怒的小白团子。   慈生一怔,注意到这个小白团子整个都是软绵绵的,像是一个倒三角形状的棉花糖,小黑豆一样的两颗眼睛滴溜溜转,似乎从里面喷射出道道怒火!   不过这怒火看上去让它就好像只是个热乎乎的棉花糖。   小白团子唧唧狂叫:“嘶嘶,嘎嘎!!”   垃圾萧望勉!垃圾萧望勉骗我哥哥!   垃圾人鱼!毁我青春!   ……怪可爱的。   观察着小白团子乱唧唧叫了一通,萧望勉也没有生气,只是用一只手冷淡地抵住了他的脑袋。   面对着人鱼冰冷的红瞳,白团子不敢跳了。   慈生忍不住笑了一声。   慈生缩在萧望勉的怀中,眼眶通红,刚刚的水非常清澈,所以现在冲刷掉之后也没有什么难受的异物感。   他只是单纯被萧望勉给刺激到了,浑身都发软发麻,看到小白团子都没有空震惊了。   ……废话,之前那么复杂那么乱的剧情线慈生挺过来了,稍微有点吃惊;投海之后又发现自己养的人鱼竟然这么厉害,慈生又很惊讶,现在这个小白团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唔……这是什么?”慈生眨了眨眼。   注意力成功从“人鱼为什么又亲我”转移到了白团子上。   萧望勉挺满意的,不动声色地捏了小一一下,让它唧唧乱叫,看上去有些像是咋咋呼呼的小熊孩子。   小一泪眼汪汪地拱到了慈生的面前,软绵绵地哼唧:“咔叽咔叽……”   小一可是你的亲亲系统啊!   萧望勉淡声道:“……这是一直住在你脑海中的那个东西。”   慈生一怔,住在他脑海中的东西……只有系统了吧!   人鱼怎么会知道有关系统的事情?稍微有些不合理,可是慈生一瞬间想到姚青也知道系统,也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阿加普……你知道这个东西?”   慈生想了想,还是张口道:“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慈生的语气非常真挚,他想,自己既然都已经来到了人鱼的这片深海,既然自己都已经跟人鱼亲吻……包括做了不少亲密的事情,就算是先上车又补票,慈生也得要清楚地跟人鱼透个底。   没想到,人鱼竟然安静沉默地拥抱着自己,半晌之后才轻柔地叹了口气,算得上是一个问题,但是又更像是某一种呓语:   “乖宝,你愿意跟我在一起,而不是跟这个小家伙走吗?”   慈生微怔,旋即他点了点头。   小一登时蹦了起来,它现在看上去有些像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叽叽喳喳叫了半天。   为什么不跟我走!   小一感觉自己被“抛弃”了,委屈巴巴地扭过头,还不忘了要凑过去听听他们接着在说什么。   “如你所见,如果这个白团子是我的系统的话……他的名字叫小一,是带我过来做任务的。”慈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之前的很多记忆都记不清了,但是我知道我的任务是帮助主角实现自己的目标和剧情。”   但是这个世界,一切都截然相反,让慈生不得不选择“逃离”那里。   “在这个世界之中,我感觉非常混乱,好不容易从那种混乱的场景之中出来了,我又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直束缚住……”   慈生的手从眉心上转移到了太阳穴上,似乎有些难以言喻的头疼。   萧望勉攥住了他的手。   男人的身躯足够整个将青年给环抱住,能够让他放下心中的防备和担忧,将脆弱的部位都对他敞开。   萧望勉替他揉了揉他的太阳穴,力道适中舒适,足够让青年缩起来身子,一时间忘记之前说了什么。   萧望勉轻声道:“……宝宝,那些东西都不要想了。”   你只要现在在我的身边就足够了。   空气一瞬间陷入了安静。   “我一直都在想,我可能会因为任务结束直接离开这个世界,我想可能让你回到海洋里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但是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自己,问你自己想要怎么样……”   慈生最终才说出了这句话。   “那……现在,你知道我可能随时都要离开这个世界,可能要困在那些事情里,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萧望勉感觉自己真的要被祂的宝宝狠狠甜死了。   乖宝真的很认真,很诚挚;即使记忆全部都消失了,也依旧被萧望勉所盯上所吸引。   他知道自己很可能要跟着任务走,要跟着任务变动,知道自己其实对人鱼来说是一个变数。   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人鱼是否愿意跟自己在一起,没有丝毫的隐瞒。   萧望勉低声道:   “愿意。”   何止是愿意。   萧望勉恨不得将心都挖出来捧给他,倘若慈生愿意,祂倒是宁愿时时刻刻都将自己像是只狼犬一样栓在他的身边。   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慈生感觉到自己的脖颈立刻就被冰凉的唇舌舔吻起来,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软绵绵又无力地推拒了他两下。   小一在旁边无力地跳动了两下,发现这两个人没有一个人在关注着自己之后,它无力地将自己团成了一个自闭的棉花糖,挤进了旁边的被子里,假装自己是个死团子了。   它挤进被子的时候动静稍微有点大,慈生用余光瞥见了。   慈生这才注意到他们亲吻的时候旁边还尚且有个“小孩”,登时他感觉眼睛红了,想要闭上唇将萧望勉给推拒出去,但是却被祂横抱住了腰,轻轻地抵靠在了床头。   慈生呼出一口气,在一片混乱之中挤出了一点精神,分心用被子将小一整个给捂在了下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伸手的动作稍微有点太猛太过头了,他感觉自己浑身一痛。   前段时间慈生几乎已经习惯了自己身上的不舒服,无非就是习惯一下忽然自己肌无力,手中的东西莫名掉到地上,再忍受一些折磨人的病痛,只要他勉强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但是此刻就好像是那天送走人鱼的刹那,疼痛弥漫了全身,僵硬,不能动,两条纤细的腿无助地落在了男人的手中,只能像是脱水的鱼那样勉强扑腾了一下。   慈生顿时变了的脸色萧望勉自然也没有错过,祂沉眸,听到慈生小声带着痛苦的哼唧:   “……没、没有药。”   慈生的疼痛跟别人还不太一样,倘若要是别人生病,萧望勉老早就能够替他治好了,但是对于慈生,他只能说是束手无策。   停了片刻,萧望勉终于沉眸,用锋利的指尖顺着他自己腰腹之间尚且还没有完全变化的鳞片,寻觅了片刻,旋即用力地拔了一块下来。   是祂的逆鳞。   登时,鲜红色的血液流淌了出来,顺着萧望勉的动作,一丝一毫都没有浪费,尽数来到了慈生疼痛的部位,像是某种残忍和恐怖的药水一样。   慈生额头上全部都是冷汗,在迷蒙之中看到了萧望勉的动作,登时眼睛都睁大了,一时间抓住了萧望勉的手,小声颤抖道:“……阿加普,你在干什么?”   被慈生蒙在被子里的小一都震惊了,它勉强探了一只豆豆眼出来。   萧望勉拔了祂的逆鳞。   尽管祂知道慈生的病根本治不好,也不想要看到他一个人痛苦。 第111章 海的子嗣(11)   传闻之中, 像是龙、蛇,亦或者人鱼这种物种,全部都有其逆鳞。   逆鳞是祂们身上不可以随便触碰的部位, 倘若别人碰或许会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总之,这个地方确确实实是禁忌, 是没有办法轻易动手的。   ——慈生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人会将自己的逆鳞硬生生, 活生生地拔下来, 只是为了治疗他一个根本就没有办法治好的疾病。   那鲜血从人鱼的伤口之中流淌出来,或许是因为位置特殊的原因,那里并没有办法轻松地愈合。   慈生的手在颤抖,因为无力,所以一次次从伤口的上空虚虚地落下来, 只能碰到人鱼冰凉光滑的腿。   那里也早就落满了鲜血。   “……阿加普。”   慈生的冷汗将自己的眼睫都沾湿了,只能透过模糊的光注意到面前的人鱼。   人鱼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祂甚至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看向慈生的时候像是哄宝宝那样, 轻柔地接过了他放在腿上的手。   小一简直眼睛都要瞪掉了,黑豆一样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 小棉花团子凑过来,被意外溅上了一身的鲜血,险些两眼一黑昏过去。   慈生能够感觉到初碰冰凉再碰滚烫的鲜血在他的身上涌动。   这副模样似乎稍微有一点怪异, 按照慈生平日里的想法也是断然没有办法接受别人这样为他治病的。   那些血液就好像是有生命那样,主动地来到了慈生身上难受的部位。   腿僵硬动不了, 那些鲜血便落在那里, 悄无声息地替他活络。   手臂失去力气, 人鱼的气息落在那里,悄无声息地替慈生舒缓。   尽管身上的病痛确实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就治好,可是慈生不可否认,自己身上确实好受了很多很多,至少没有刚刚那样难耐了。   慈生的额头已经冰凉了,黑发被沾湿透,他揽住了萧望勉的脖颈,嘴唇颤抖,似乎是想要阻止他别这样:   “阿加普,不要浪费你的血……”   他好不容易才完整地说出这一句,感觉自己已经用光了全身的力气,下一秒就要软倒在地上那样无助。   当然,他没有落在地上,甚至没有躺倒在床上。   身后坚实可靠的身体做了他的人肉靠垫,舒适地替他按压着疼痛发麻的指尖。   “我的身体……治不好,”慈生非常明确这个事实,他抿唇,精致的小脸看上去真真是弱不禁风的样子,一点刺目的潮红攀在脸颊上,“你、你不要做无用功了,不然……”   不然我肯定会跟你生气的。   慈生忽然忍不住眨了眨眼,他能够感觉到氤氲的水汽在眼中汇集,滚烫地在眼眸之中打转。   他的整个身体都在人鱼的身上。   人鱼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脚尖稍微有点血脉不通,轻柔地将他的身体稍微蜷了一些起来,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坐好,旋即就用手,一点一点地替他按摩着脚尖。   银发垂落,在慈生的腿上,那里的情形血腥,可是慈生却一点都不讨厌。   带着微微的麻痒,疼痛似乎稍微消失了些许,没有刚刚那么的不可忍受了。   慈生的表情稍微有一瞬间的怔愣,鼻尖的酸几乎忍不住。   ……明明自己身上,自己的逆鳞那里还尚且流着血。   明明自己肯定也很不好受,却愿意凑过去替自己按摩足尖。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鱼啊。   蠢死了,笨死了。   小美人鱼的身体化成了泡沫,可是至少她还能够拥有不灭的灵魂。   他的笨人鱼要是没有了身躯,哪里会有不灭的灵魂呢?   即使这样,也愿意为慈生付出一切,为了他可以揭掉自己的逆鳞,为了他可以不在乎一切。   “阿加普……不要这样了,不然我真的会生气,我真的……”   慈生没有办法说出他自己真的会生气这种话。   多残忍,他真的好过分。   人鱼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继续替他按摩。   青年白嫩的足尖因为一瞬间血液没有传输到位,所以有些别扭的青紫;在人鱼反复的按摩和疏通之后,那里果然重新变得红润起来。   “……阿加普。”   青年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又像是哭又好像是笑容的神色,看上去有点委屈巴巴的。   他过分精致的小脸上,玫瑰花瓣一样甜美润泽的粉唇被咬出了一道口子。   人鱼注意到了。   祂过来,怜惜爱怜地亲了一口青年的唇。   铁锈味的血液在唇间流淌,好像是无声之间的静默。   萧望勉难得不愿意听他的话。祂只有在这一点上是不会向慈生妥协的,祂完全没有办法看到慈生一个人受苦受难,就算是之前生病的情况之下祂早就知道治不好,祂也舍不得。   “乖宝。”萧望勉轻声,将他紧紧地拢进怀里,双手上冰凉的银色鳞纹忽然扭转成了血红,看上去诡异繁复又美丽,像是某一种诅咒,“不痛了,老公亲亲,好不好?”   像是哄那种不谙世事的小乖娇妻一样,这种话到底谁会相信呀。   可是慈生的身体就挺相信的。   那股莫名疯狂的疼痛好像渐渐消减了几分下去。   慈生软绵绵地凑过去,回吻了人鱼。   “阿加普,你怎么这么笨啊。”慈生任由自己潮湿的脸颊蹭在男人胸口的白纱上,“我是个会走的骗子,我会离开你的,你知道吗?”   慈生整个人坐在萧望勉的腿上,纤细单薄的青年是整个被纳入怀中,没有办法逃走也逃不走的状态。   人鱼半晌之后才“嗯”了一声。   银发垂在青年的肩膀上,就好像是某一种枷锁和束缚。   “乖宝,不会跑。”人鱼轻声,“宝宝跑不走的,宝宝会永远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半晌之后,慈生终于停止冒浑身的冷汗,他身上也终于不再是僵硬到没有办法动弹,他勉强在人鱼的怀中侧了一些身子过来,苍白的小手落在人鱼的脸上。   小一终于从他们的旁边蹭了一个脑袋出来。   它的小小黑豆眼快从白团子一样的身上掉出来了。   它看到两个人的状态,有些想要帮忙,可是又觉得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青年在发病,浑身都沾染上了人鱼逆鳞之中的血,那血可以帮他缓解身上疼痛的情况。   人鱼明明知道那血没有办法根治,但是依旧义无反顾。   青年最终抱着人鱼的脖颈告诉他,自己是个不值得祂这样付出的小骗子,可是人鱼却依旧轻柔地亲吻他的唇。   “唧唧……”   他早就跟爸爸说过了。   虽然萧望勉是个臭狗,虽然萧望勉对他们系统都非常坏,但是祂、祂对慈哥哥还是很好的。   虽然全世界都不站在祂的那一边,祂也从来都没动摇过。   “唧!”   小一在边缘叫了一声,可是无论是慈生还是萧望勉,此刻都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他。   鲜血染红了人鱼病态阴郁的脸庞,和红瞳的颜色交相辉映,无可否认,两人现在的状态全部都非常不正常。   慈生忽然脑海之中一痛。   他恍然之间眨了眨眼,似乎有什么熟悉的情景在自己的眼前一闪而过。   带着浓烈阴气的发丝、无风自燃的黄符,轻柔低声的呓语,冰凉潮湿又黏腻的亲吻,在睡梦之中的诱……   可是那些画面一闪而过,阴郁残忍的厉鬼竟然也停下来,主动地将自己一半的能力分给了自己。   他从来都不是厉鬼的祭品。   而是厉鬼向他献祭自己。   他是厉鬼捧在心尖尖上的人,是牵着厉鬼栓绳的主人。   到人鱼这里也一样。   好熟悉……   那些事情就好像是忽然出现在慈生脑海之中的记忆一样,圆润融合。   前几世的事情糅杂在一起,悉数冲刷到了慈生的脑海之中。   无论是阴狠的厉鬼、残忍的鬼王,还是末日的丧尸皇、地狱之中的邪神,全部都是他面前的这个人。   全部都对他忠心耿耿。   慈生忽然睁开双眼。   青年的手落在人鱼的脸颊上。   “阿加普,”慈生抿唇,“不对……萧、萧望勉。”   听到慈生忽然喊了这一个名字,萧望勉尚且还稍微有点没有反应过来,轻柔地亲了一下慈生的鬓角,温声道:   “……乖宝。我在。”   慈生的笑容有点苦涩,眉眼之中带了些说不上是生气的撒娇:   “我是不是好早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不允许你这样,不允许用这样献祭一样的方式……我也会难过的。”   萧望勉垂眸,祂似乎想要狡辩,对着慈生的眸,半晌之后才低声道:   “不是献祭。我不疼。”   “不疼?”慈生想要瞪他,半晌之后又只能擦掉黑润润眸尾掉下来的泪水,“你蠢死了,连疼不疼都感觉不出来的老公,我还是趁早扔了是不是?”   回答慈生的是从背后愈发抱紧了他的双手。   双手上红到妖冶的鳞纹不知道什么时候稍微消退了些许。   慈生本来还想要继续说祂的,可是见到祂手上的奇异纹路,又是担心又是小心翼翼地捧起来了祂的手,小声道:“……怎么忽然变红了?”   萧望勉顿了一刻,旋即才给出来了一个稍微有一点模糊的答案:“我也稍微不太了解,大概人鱼就是会有这种东西,或许是因为逆鳞被揭开了。”   慈生才不相信祂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完全觉得祂是在诓骗自己。   他略微呼出了一口气,攥着萧望勉手的动作也稍微重了一些,语气都稍微重了一些,皱着鼻尖:“萧望勉!”   “……乖宝。”萧望勉轻吻了一下他的眼尾,“其实这倒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青年眼尾潮湿柔润的液体被吻掉,印下的唇印悄无声息,却大胆自然。   似乎是为了让慈生放下疑心,顺便跟慈生将这个世界的真相说清楚,萧望勉放缓了声音,顺着慈生抱着他手的动作将人换了个角度。   柔软干净的锦被里躺着软绵绵又漂亮的小青年,玫瑰花一样绽放,身上又沾染了祂的气息,简直能够让萧望勉幸福到心脏飘飘然。   “在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不只是你,我也没有了记忆。”萧望勉温声,“我流落在了海洋之中。”   慈生应道:“所以,你这一世的身份就是人鱼?”   “说是人鱼不是特别准确,”萧望勉的红瞳落在慈生的面前,“我是鲛人。”   鲛人?人鱼?   慈生一开始愣怔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祂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半晌之后,他就想到原主曾经在备忘录里面写过的内容。他说人鱼才是那传说中温柔和顺的存在,鲛人则完全与之相反,霸道、残忍,且非常危险。   对人类来说,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鲛人已经大部分都灭绝了,恐怕没有什么尚且存活于世的。   “鲛人……”   似乎是听出来了慈生语气之中的担忧,萧望勉轻笑了一声,冰凉残忍的红瞳之中带上了几分翻滚着宠溺的兴味,温声对慈生道:“乖宝不担心。”   鲛人与人鱼其实并不完全相似,但是从外形上面来看差别并不大,鲛人甚至会更加漂亮更加显眼一些。   明明人鱼更愚笨一些,或者说更加不容易生存,但是偏偏先灭绝的是鲛人,这就很有问题了。   慈生想到这个点,还没有来得及怎么问萧望勉,就听到祂主动开口道:   “鲛人与人鱼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侧重于’人‘还是’鱼‘。”   这句话乍一听稍微有些令人听不懂,就连慈生都稍微思考了片刻,他没有理清楚萧望勉想要说什么。   但是在萧望勉的手落在他受伤的腿上的时候,慈生忽然愣怔了一下,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的意思是,鲛人其实也是人,只是跟普通人类居住的环境并不完全相似,这种生物因为过于强大且不服从人类本身所以被捕猎殆尽了……?”   他的声音说到最后越说越小,自己将这个可能性给否定了。   不是特别对。   既然都这样强大了,怎么被捕猎呢?既然都已经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了,为什么会产生战争呢?   “宝宝好乖,好棒,好聪明。”   没想到萧望勉却轻笑了一声,轻柔地过来亲吻了一下慈生的唇,哄小宝宝一样哄他。   祂甚至在青年软嘟嘟白嫩的脸颊上轻咬了一口,恨不得将人整个吃进去那样稍微留下来了一个印子。   慈生耳朵都红了,他半晌之后只能扯了扯萧望勉的白纱,示意他别总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萧望勉这才继续道:“宝宝好聪明了。但是其实他们是有利益冲突和关联的。”   萧望勉的手落在了慈生的身体上,那里尚且还留着一点点红色的痕迹,是萧望勉的血。   他的病?   “……渐冻症?”慈生忍不住喃喃,“可是这种疾病不应该是鲛人可以治疗的呀,这不是一种自身的疾病吗?”   又不是外伤。   “对,宝宝。”萧望勉循循善诱,“可是在这个世界之中是不一样的。鲛人确实比较特殊,一般来说来自鲛人逆鳞处的血确实可以暂且压制住这一种疾病。”   一开始系统给了他一个这样困难又复杂的“肌萎缩脊髓侧索硬化症”,慈生根本就没有把这种病症和鲛人什么的联系在一起过。   “……那为什么呢?”   慈生似乎还是有一点困惑,眼巴巴地看着萧望勉,眼中有点不解。   “因为海洋和’人类‘之间的联系被他们自己切断了,能够缓解海洋愤怒的办法,就只有通过鲛人。”   ……是这样么?!   能够缓解海洋愤怒的办法,就只有通过鲛人。   他忽然一下子就想通了。   称现在生活在陆地上的人类为“古鲛人”,一切就变得更加好解释了。   脑海中凭空浮现了一幅多年之前的地图。那时候的大陆还不是现在的格局,陆地上没有什么人类。那些古鲛人是生活在海洋之中的。他们拥有独特的呼吸系统,海洋中的物质资源非常丰厚,足够他们生存。   但是,还是有一些古鲛人不满于这种生存的方式,海洋之中有太多的生物,他们只是其中最为普通的一类,无论是海兽还是别的残暴和凶猛的同族,都很可能弱肉强食将他们的领地占据。   他们向往那种可以自己称王、自己占据整个陆地的生活,于是他们就将目光放在了地面上。   那时候的古鲛人自由地变化了双腿,选择抛弃养育他们的海洋母亲走上了大地。   唯有极其小部分的“古鲛人”留存了下来,他们同海兽、人鱼之类的家伙们一同在海洋之中。   慈生先是自己分析出来了这个结果,旋即就被萧望勉轻柔地吻了一下唇,夸赞道:“宝宝好聪明。”   银发红瞳的人鱼看上去宛如天神神祇,堕入凡间的时候也能够如此食人间烟火。   慈生将腻歪到不行的萧望勉推开了一点,红着耳朵继续跟他分析。   抛弃了海洋的古鲛人演化成了人类,他们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从海洋之中来的,占据了大部分陆地的领土,大兴土木建造建筑,繁衍生息。   而被他们抛弃其余鲛人则在海洋之中更加努力地生存,演化成了更加残暴和愤怒的鲛人……   原本,一切都非常正常。   但是,在如此生存了许久之后,生存在陆地上的人类惊恐地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发现自己的身子总是不听使唤了。   他们其中有些人是那些老早就上岸的古鲛人。他们本来以为是自己身体老了不听使唤,但是渐渐发现小辈的身上也出现了这种状况;发病的对象远远不固定,而且许多人没把它当回事儿。   在少数人的身上,这种病症会更加严重一些,到最后,甚至整个无法行动。   ——渐冻人症。   慈生被这个稍微有点大胆的想法给鼓噪的心中疯狂跳起来,他想到这里,拉住了萧望勉的手。   “乖宝,就是你想的这样。”   萧望勉的唇微微挑起来了一个残忍的弧度。   祂原本已经是不在意人命,高高在上俯视众人的那种神祇。   但是与那些人比起来,祂似乎都没有那么过分了。   古鲛人演化成了人类,他们遭受到了海洋的诅咒。   他们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同类,想要下去找那些同类的时候却发现鲛人们已经变得越来越凶残和残暴,甚至因为优胜劣汰只剩下来了海洋暴君那样的恐怖存在。   他们试着逮了一条弱小的鲛人,惊喜地发现自己从前的同类们竟然可以治疗这种疾病。   在腥风血雨的战斗和疯狂持久的努力之后,海洋暴君尚且不选择出现,普通的鲛人则受损严重,渐渐失去了踪迹。   人类他们终于选择将这段历史封存起来。   他们将目光转移到了与以前的自己非常相似的普通人鱼身上,用许多美好的语言来形容他们,希望后世的人类可以通过如此的洗脑来跟人鱼接触,获得类似的基因,来得到成功治疗这种疾病的办法。   慈生忽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慈生蜷缩在萧望勉的怀中,但是他却觉得自己的腿都软着,或者说自己的身体冰凉,没有办法想象。   “所以,他们对于人鱼的执着都是有迹可循的,”慈生蹙眉,他联想到了原文之中姚青最后的成就,“最终,主角研究出来在海洋和陆地之间自由来去的方法,也就是靠着研究人鱼这种办法么?”   “是的。”   萧望勉轻声,平静地说出了这个残忍的事实。   这一整个世界就是一个骗局。   那些点点滴滴和瞬间都在慈生的脑海之中过了一遍,每一个瞬间都变得恐怖起来。   姚青诡异的笑容和试探的猜测,管家的纵容和默许,路易斯在学校门口的大喊,众人对于慈生的逼迫……   如果慈生要跟之前一样完成剧情的话,慈生必须得要交出人鱼,甚至必须要跟他们“同流合污”一样。   “唔……”   慈生呼出了一口气。   那些东西真的太过于沉重。   “老公……”   慈生温声,“我现在稍微有一点疑惑,姚青……他为什么那么着急?”   姚青一开始还隐藏地挺好的,到后来他就越来越仓促和暴露,看得慈生都觉得身心俱疲。   慈生尚且还有点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听到萧望勉的声音:“乖宝,因为他不想要你完成任务。他是我们的敌人。”   因为萧望勉醒过来了,所以姚青着急了,他一着急就会露出马脚,更何况他的猪队友有那么多,无声无息之中就暴露了他的存在。   慈生微怔:“……我之前了解姚青知道系统的事情,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针对我。”   现在才算是明白了,姚青不想要慈生完成任务,所以第一点,先是将慈生的记忆和萧望勉的记忆消除;第二点,他过来设计了一盘局,确保慈生一定会跟萧望勉分开。   慈生如果蠢笨一点,没有发现姚青在设计他,那么他就一定会将人鱼交出来替姚青完成任务,也就是说他自己斩断了他与人鱼之间的联系。   而他如果像是现在这样,发现姚青的诡计,那么失忆的他想必就会将人鱼放生回归到海洋之内。   两种结局,无一例外都是要跟萧望勉分离。   姚青唯一担心的就是萧望勉这个巨大的漏洞,他担心萧望勉很有可能会突破限制恢复记忆,到那个时候,慈生就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了。   所以,姚青自己占据了主角的身份,这就是他的底牌。   最大的底牌。   只要慈生不按照他的想法来走,慈生就永远没有办法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   “……呵。”   萧望勉似乎是轻笑了一声,祂俯下身子来,银色月光一样的长发莹润漂亮,倾泻在慈生纤细的腰肢之上,像是某种暗示和温柔的呓语。   “乖宝,不怕。”   慈生轻哼了一声,将自己的身子蜷起来,像是只撒娇的小猫一样,表面上不乐意露出自己的小肚肚,实际上却愿意将自己的柔软的下颌给人摸一摸。   慈生小声道:“我一点都不担心他们。”   虽然现在尚且什么还不明朗,但是慈生并不担心。   就算之后的记忆依旧可能被删除,就算他可能还要跟萧望勉经历不少的磨难和刁难,他都不是很害怕。   他一定会找到萧望勉,想起萧望勉的。   “好乖……”萧望勉轻笑了一声,细细密密的吻带着冰凉的吐息落在了慈生的下颌上,下颌那里也稍微有点点敏感,而且皮肤过于白净和薄嫩,所以只是被吮吸了片刻,那里立刻就红透了,暧昧青紫的吻痕看上去……   “宝宝,我好想你……”   “好想你……”   “每天都想,想我的乖宝在这里等我,在这里……”   萧望勉的呓语是与邪恶的桥段混杂在一起的,充满了幻想绮梦的元素。   祂的手悄无声息地顺着青年修长的小臂往下,落在他纤细白净的五根手指上。   只是手。   萧望勉银色的鱼鳍在他的手上蹭了蹭,那银鳍的温度冰凉,触感温润,可是爱意和忠诚却一如既往的滚烫。   在抚摸过人鱼的鱼鳍之后,慈生就感觉到自己尚且还有些颤抖的手被某个冰凉湿润的物体吻了吻。   萧望勉的唇舌。   “萧望勉……”   慈生的声音里含着些许类似于求饶的语气,小心翼翼地想要将自己的手撤回去,他能够感觉到自己从指尖开始被一路吻到掌心的触感。   海洋暴君。   海洋霸主。   在吻他的手。   (只是亲吻手 勿锁)   萧望勉憋了一整个世界了。   实话实说,慈生稍微有点惶恐。   面对“阿加普”,没有记忆的慈生尚且还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至少拒绝他的这种“求欢”还是轻而易举的,最多也就是气喘吁吁眼尾红红地被人鱼狠狠亲一通。   但是对于萧望勉来说……   银鳍上似乎都闪耀着兴奋的光芒,红色的瞳眸宛如暗色的宝石,兴味混杂着隐藏在暗处、悄然的捕猎者的眼神,而祂的银发也好似某种挣脱不出来的束缚。   慈生小声地求饶:“老公……那个,那个……我不想那个……”   慈生的求饶貌似没有什么用处。   他整个人像是一朵无力的娇弱花朵,整个被翻了过来,像是一尾脱水的鱼一样,白嫩的小脚在空气之中扑腾了两下,软绵绵的。   “老公——”   与慈生的声音同时响起来的是小一这个小白团子的唧唧狂叫。   呜哇!!这是它可以看的吗?!不可以不可以!   萧望勉大混蛋!它哥哥都已经喊过说不要了,祂怎么还、还这样他呀!   “不想吃……”   慈生在小声讨好和求饶的时候听到了小白团子唧唧的叫声,他忽然从耳根烧起来了一片通红,勉强伸出了一只早已经遍布着吻痕的手出来,将白团子整个用被子给盖了过去。   白团子无奈地挣扎,最终只能够装死。   而慈生却好像获得了短暂的清明和短暂的“求饶机会”。   慈生软绵绵讨好地笑了一下,甜蜜的唇似乎荡漾着一点腻死人的爱意,差点就要萧望勉缴械投降了。   “乖宝……”   萧望勉轻声,委屈道:“宝宝,耍赖。”   “我没有呀……”慈生小心翼翼的,眨眼的时候看上去有点“狡猾”,“老公,饶了我呀,求你了好不好……”   “望勉,老公,阿加普……”   慈生为了逃,感觉自己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撒娇的呢喃低语都已经说出来了。   “我想要你。”   萧望勉重复了自己当时的话,在慈生提到阿加普的时候,祂的红眸中似乎闪过了一抹带着笑意的光。   “宝宝,你知道’阿加普‘是什么意思吗?”   慈生忽然怔了一下,晕乎乎地凑过来,小声对萧望勉道:“不知道哦……”   萧望勉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古鲛人上岸之前,全部都没有名字,名字都是在上岸之后才有的。”   慈生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萧望勉温声道:“所以,对于我这种鲛人来说,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有名字。”   “阿加普。”   慈生下意识地将这三个字在口中呢喃了一次,似乎是稍微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小一在旁边唧唧无力地叫了两声,似乎还没有明白萧望勉到底在说什么。   但是下一刻。   它就只能够听到一点手和床单摩挲的声音了,似乎有人在翻身。“撕啦”一声,似乎是白纱破裂的声音,不甚明显,但是在寂静的空气之中依旧非常刺耳。   亲吻的水声混杂在一起。   (只是亲吻勿锁)   小一决定将自己关机,但是在关机之前,它好像忽然就明白了萧望勉之前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对于鲛人来说,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有名字。   慈生每一次呼唤“阿加普”,都是在替萧望勉陈述一次我爱你。   ……   ……   *   小一足足关机了有二十个小时零五分钟三十八秒。   它的小程序提醒它可以醒过来的时候,小一的心中闪过了一抹或许可以称作“如释重负”的想法。   萧望勉……哼。虽然这么强,可是慈生肯定很哭唧唧了,不听老婆话的男人是没有人要的,萧望勉肯定会被慈生哥哥丢掉!   将这个奇异的念头给压了下去,小一终于有空开始打量自己现在的位置在哪里。   嗯……一个白净的桌子。   没有什么水,很适合它生存;里面似乎挂着一点帷幔,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   然后……让它来看看,将脑袋伸出去的时候……怎么是个玻璃柜子?!   小一唧唧叫了两声,终于忍不了了,打算强行用头将自己撞出去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了小程序的警报。   不会吧!才结束,怎么又来啊!   小一不打算听从小程序的话乖乖休眠。   它在柜子里蹦跶的声音稍微有点刺耳,在外面打扫卫生负责维持水中宫殿平衡的那群虾兵蟹将们似乎终于发现了这个小东西,凑过去敲了敲柜子。   “哦……这个小东西,你们谁知道这个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吗?”   “不知道,但是听说这玩意是从陛下的房间之中扔出来的,当时是王后劝了陛下,陛下才决定不把这东西扔了,放到我们这里来的。”   啊啊啊啊!!垃圾萧望勉!垃圾萧望勉!亏小一还为祂那么感动,决定不听爸爸的话,主动地将自己手上能够掌握爆出来的情报全部都给祂揭露出来。   祂、祂居然差点把自己给扔掉!   小一听了差点昏厥过去,它又努力地将自己的脑袋凑过去听他们继续说的话。   “哎,陛下跟王后的感情可真是好,我听说陛下都是亲自蹲下来给王后沐浴,就算被王后踢还是打都不在意……陛下可算是好好吃了一晚上,虽然我们一丝丝王后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可不是嘛,你瞧,这么个小不点都要被吃醋的陛下扔出来,可以看出来陛下到底有多么宠爱王后了。”   “啧……你们这帮议论别瞎议论王后和陛下了,陛下万一生气的话,我们可是一个都逃不了!”   小一气鼓鼓的在原地,听到他们的话刚打算点点头,就忽然听到了虾兵蟹将接下来说的话。   “怕什么呀,陛下马上就要跟王后举行婚礼了!”   “哦——对!陛下的心情这么好,一定不会跟我们生气的。”   小一无声地咆哮了一句。   婚礼?!   啊?! 第112章 海的子嗣(终)   小一不能理解, 但是小一大为震撼。   小一晕晕乎乎地,听到那些负责清扫卫生的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继续开始八卦:   “哎, 你们都不知道,陛下从前从来都没有对什么事情这么认真和上心过, 只对着王后, 陛下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了,我看那些什么漂亮什么最珍贵的东西,全部都在王后的身上……”   “哼, 什么我不知道?我们分明知道,我是听说,王后其实是人类, 但是陛下却一点都不在意,好像有人说过王后的身份不太合适, 可是陛下一点都不担心……”   这样说着, 几条鱼啧啧称奇,简直不要对慈生和萧望勉的事情太好奇。   小一越听越生气,小白团蹦跶了半晌,最终在他们唾沫星子横飞的时候,将自己的身体从柜子里面给挤了出来。   “唧——”   山不就我, 我去就山;萧望勉这个大坏蛋把慈生哥哥抢走了,小一必须要过去看看, 坚决不能让大坏蛋欺负哥哥。   想到这里, 小一忽略了自己现在的高度, 下意识地往外面一挤, 硬生生地将自己给摔成了一滩小圆饼。   “……那可不是嘛, 咱们王后必然——”   “等等, 这个小东西怎么自己从柜子里面挤出来了?!”   小一哭唧唧地将自己团起来,旋即还没有来得及再怎么抱怨和逃跑,就感觉到身后一直有鱼在追自己。   它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往外面逃窜。   “……快追,免得等一下惹得陛下生气……”   “完蛋,糟糕了,它怎么在往那边跑……”   那群家伙越说不能往哪去,小一偏偏就仗着自己的身子小,连赶带爬地往里面走。   终于,在一阵慌不择路的盲目乱窜之后,小一似乎终于听到了身后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那些鱼似乎都不往前面追了。   小一松了一口气,它自以为自己终于成功将那些人甩开了,正在得意洋洋之际。   下一刻,它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大团的阴影,活生生地将它整个小团子笼罩在内。   棉花糖团子抬头,黑豆豆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茫然和微不可见的恐惧。   “……呵。”   下一刻,那刚刚因为甩开了数个虾兵蟹将所以脸上尚且还带着得意笑容的白团子被一只冰凉苍白的大手轻轻地提了起来。   黑豆眼中倒映着一张阴郁又极其俊美的容颜。   银发人鱼矜贵的脸上带着点显而易见的漫不经心,似乎下一秒就能够轻轻松松将小团子碾死那样的不经意。   “哪里跑进来的小东西……”萧望勉的语气带着轻柔的威胁和恐吓,“还是直接杀了比较好,对吧?”   一股冰凉的杀意如有实质一样凝结成了一道无形的刀一样,似乎下一秒就能够过来将小一给直接宰了。   空气一瞬间陷入了极度的寂静,小一趁着这短暂的一秒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的帷幔和纱帘圣洁漂亮,房间之内的装饰与旁边的显然不是同一个量级的,非常整洁非常精致。   很显然,那群虾兵蟹将不敢追过来,因为这里分明就是萧望勉的卧室。   完、完蛋了。   “……”   小一惊恐道:“唧唧!!”   慈生哥哥救命!   下一刻,小一就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另外一双手轻柔地捧在了手中。   一道温和清朗,属于青年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你别吓他了,小团子吓得都要傻掉啦。”   僵硬和沉默,非常恐怖的气氛似乎在短暂的一瞬间之内消散了,空气之中也再也没有刚刚的冰凉杀意。   小一腿软地坐在了慈生柔软温热的掌心之上,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看了一眼萧望勉。   刚刚还像是恐怖片主角的萧望勉此刻却忽然重新冷静温和下来,银色的长发稍微有一点乱,蹭在慈生的肩膀上,垂下来的红瞳之中带着微微的控诉和甜蜜的宠溺。   “乖宝,我没有吓他,是他过来骚扰我们……”   虽然听说小一是系统之一,但是慈生并不觉得它很令人讨厌,反而觉得它还挺讨人喜欢的,就跟个小朋友一样。   而且慈生相信,小一也确确实实地帮助他了,无论是上一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都在悄悄地帮助他。   慈生不赞同地瞪了萧望勉一眼,旋即将目光落在了小一的身上,伸出了一根手指轻柔地抚了一下它的小脑袋,试图将那根呆毛给压下去。   “他还是个小朋友,你不要跟他计较。”慈生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小一托着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旋即转身,“你过来,我给你把头发梳一下。”   小一顿时感觉到自己的个子高了起来,从手上稳稳地坐在了慈生的肩膀上,小一也感觉安心了不少。   只不过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青年的脖颈那里似乎有着暧昧青紫的痕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之下留下的,尽管有洁白漂亮的长袍将他的锁骨勉强遮住了,但是依旧可以看到那里有着刺目、非常显示占有欲的红痕。   小一的黑豆眼都瞪大了,从它这个角度,能够看到慈生伸出了纤细的指节在银色的发丝之中穿梭。   略微有些青筋的手背看上去有些脆弱,但是却跟那发丝看上去意外的相配,因为银发的主人非常懂事、非常顺从地将自己的头垂下来。   “……下一次我才不愿意做这么久呢,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把你踢下去。”慈生小声地在萧望勉的耳边絮叨,“你看,头发都弄乱啦。”   慈生知道求饶反正总归都没用的,又不能像只生气的小兔子一样咬人,最终只能够不轻不重地训斥萧望勉两句。   “乖宝……”萧望勉对着慈生的声音非常柔和,略微放低了一些身子,方便他能够刚好够到,“我想要你。我好久好久没有要你了……”   带着些许沙哑的男音比塞壬的歌声还要蛊惑人心,更何况这含着浓浓爱意的声音来自于自己的爱人,慈生就只能咬牙,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耳朵不要继续红下去。   “……那也不能这样,这样太过分了,我洗澡、洗澡都没办法自己洗……”   慈生小声的絮叨渐渐消失在两人的耳边。   蹲坐在慈生肩膀上的小一险些两眼一黑昏过去,它正打算替慈生控诉的时候,却忽然看到,正在被慈生梳头的萧望勉将冰凉阴郁的面孔对上了自己。   现在尚且还在跟慈生温声软语求原谅,轻柔地哄着爱人的萧望勉,对着小一的时候,却有一副截然相反的面孔。   “……乖宝不要生气,”萧望勉挑起了一个冰冷嗜血的笑容,残忍的目光落在小一的身上。   “下次老公轻一点,好不好?”   萧望勉恐吓着略微动了一下唇,露出来祂森白的牙尖,以及一个下一秒就能够将小一整个生吞活剥的笑容。   小一差点尿裤子,半晌之后才抓住了慈生肩头的衣服,哭唧唧地往青年的衣领里钻。   萧望勉看到它的动作,脸上恐吓的笑容都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来一点完全冷漠无机质的神色。   再敢碰他。   ……就杀了你哦。   “……好啦!”慈生终于替萧望勉将发丝整个都理顺了,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唇瓣,抿唇笑了一下。   “嗯?你在看什么呀?”   慈生顺着萧望勉的目光看过去,最终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看着那个腿都在颤抖的黑豆眼小白团子。   慈生没在意,顺势伸手过去摸了一下小一的脑袋,替它将小呆毛给压了下去,旋即才扯了扯萧望勉的衣服,哄他:“他是个小朋友,你跟他计较什么呀?是不是?”   萧望勉没有第一时间点头,就听到慈生接着说:“你想哦,要是我们以后养这样的小白团子,是不是也挺可爱的呀?那你要是凶人家,人家以后不让我们在一起了怎么办?”   慈生这话说的稍微有一点无厘头,可是,让小一被他们俩一起养这个念头却让萧望勉忽然动了一下眸,似乎刚刚那股冰冷、残忍,血腥的杀意都消失不见了。   “说好要带我过去看宫殿的,不可以反悔哦。”   萧望勉的眸最终在小一的身上滑过。   “……好,都听乖宝的,”萧望勉的语气宠溺又从容,旋即轻柔地将慈生整个打横抱起来,因为动作的幅度稍微有点大,导致小一不得不死死抓紧慈生的肩膀才能够站稳,在慈生抱紧萧望勉脖颈的时候,小一登时就足底打滑了。   慈生怔了一下,扭头的时候刚好看到险些滑下去的小一。   “乖宝,它太容易掉下去了,”萧望勉淡声道,“要不然就把它放在我肩膀上面吧?”   小一惊恐的眼神没有被慈生看到。   慈生点了点头,嘱咐他:“你小心一点哦,别让他掉下去了。”   小一心如死灰地闭上了双眼,只不过稍微有点出乎它的意料,萧望勉只是冷冷警告地看了它一眼,就将自己的目光给收了回来。   慈生被萧望勉抱在怀中,连路都不用走,他刚好身体也不舒服,在萧望勉的怀里蹭了会,柔顺的发丝几乎遮住了他精致的小脸,险些就因为过于舒服而直接睡过去了。   不过之后他才意识到不对,勉强让自己清醒过来,顺着萧望勉带他走的路,睁大眼睛看了一圈。   海底的布局还是比较特殊的,这里的宫殿非常神秘,恢弘又非常壮丽。   慈生情不自禁就联想到自己之前在邪神世界之中曾经窥见的拉莱耶的宫殿,这里非常有类似的韵味。   联通着的长廊并没有什么人或者鱼,只有萧望勉的脚步声,稍微有点引人注意。   “老公……”慈生一般有求于萧望勉的时候,就会有意撒娇,红着耳朵“占便宜”,“这个宫殿是怎么建的呢?”   确实太神奇了,在海底建造出这样的宫殿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的精力包括时间,慈生跟着萧望勉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那些挂着精美装饰品的走廊和一些房间,好像是一夜之间凭空挂上的,精美异常。   慈生想了片刻,终于如愿以偿听到了萧望勉给他的解释。   原本这里其实就有宫殿,是很早之前那些古鲛人和其余的海兽一起建造的,一开始的宫殿非常简陋,现在的其实已经是经历过改造的了。   鲛人在演化之后变得更加残忍和凶暴,祂们也成为了海洋之中当之无愧的领导者,尤其是萧望勉这位“海洋暴君”,几乎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众人的崇拜,所以这些装饰自然也不用祂本人来负责。   这些话说起来稍微有些许轻描淡写,慈生联想到第一次见到萧望勉的时候祂身上的伤疤和凶猛的海兽,心中一时间产生了某一种异样的情感,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慈生还是斟酌着开口了。   慈生看上去稍微有些委屈巴巴的,看不出来他悄咪咪在背后动的小猫尾巴,只能够感觉出来他似乎是真的困惑和不解担忧,对着萧望勉道:“可是……老公,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好像受伤了?为什么呀,你要是不厉害的话,就不要强撑着哦……”   萧望勉咬牙,怀里的坏小猫真的是……   太磨人。   要是这么简单地承认说自己不厉害,萧望勉可没有办法接受轻而易举地在爱人面前这样的丢脸。   但是要是反驳宝宝,说其实那是自己故意的,萧望勉又觉得……   那时候祂来到这个世界之中成为了鲛人,几乎是以疯狂不要命的实力和残忍嗜血的杀伐果断才夺取了这个海洋暴君的名头,可是即使这样,他都觉得自己心中一直有一个尚且没有找到的人,觉得自己必须要上岸,必须要找到他。   祂因此经常来到海岸的边缘来寻觅,多数的时间祂都能够看到普通过来寻找机缘的人。   很普通,很泯然。   萧望勉只是远远看着就知道那根本就不是祂想要找的人。   等到某一日,祂一如既往地悄然观察着海岸的时候,却忽然注意到今日来的人不一样了。   尽管外表看上去非常相似,可是萧望勉就是觉得自己找到了。   鼓噪的心跳在耳边无限放大,就好像是某种叫嚣的号角,疯狂地喊着祂上前。   可是,就好像是刻在了本能之中的那种提示和话语,那声音告诉祂不能那样粗暴和简单地将甜美的人类掳回去。   不可以。   他会生气。   这样想着,萧望勉自然地收敛了自己浑身暴虐的气息,好似一条完全无害完全蠢笨的普通人鱼一样,借着受伤的借口,被自己盯上的人类带上了陆地。   祂宁愿离开海洋,也要跟随着青年走上陆地。   萧望勉将自己的思绪按下去,目光落在慈生略微翘起了一点点的唇角上,旋即轻柔地吻了一下,无奈又纵容道:“乖宝……”   慈生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大概看过了这一整个海洋宫殿的布局,也知道萧望勉的性格,必然是会按照“海洋婚礼”这种疯狂的念头给他带来一场盛大的婚礼的。   慈生不太想在众人的面前搞的那么重大,他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只能想个别的办法迂回一下。   “诶呀,我知道啦……”慈生亲了一下萧望勉的耳垂,眼睛亮晶晶地过来瞧着他,“老公最厉害,好不好?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了,不要再办婚礼啦,稍微有点……”   萧望勉现在走的地方刚刚好是宫殿外面,这个地方没有什么人,透亮清澈的海水与宫殿只有一线之隔,慈生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稍微有点分心。   “……有点,”慈生忽然怔住了,扯了下萧望勉的肩膀,让祂往后看。   “那东西是什么呀?”   慈生指过去的东西看上去比较小,但是也是因为距离海底还稍微有一点距离,所以看上去不太显眼。   事实上,那东西模仿了鱼的长相,但是因为实在是有点僵硬,所以区别还是比较大的。   萧望勉垂眸,看上去心情不怎么样的样子。   祂的语气轻轻的,温声道:“乖宝,有的人真的好麻烦,好想把他们一个不留地全部解决掉,这样就不会再有人过来打扰我们两个了……”   慈生尚且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他抿唇,只能暂且先轻轻地吻一下萧望勉的耳垂,不停地跟他重复没关系。   “没事的……”   慈生心中稍微有了一点猜测,无非就是姚青他们那帮人,研究出来了可以接近这里的方法,虽然真的很讨厌人,可是说到底也就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我们直接跟他们说清楚就好,行不行?”   这破剧情反正也知道的差不多了,慈生只能勉力地安慰着萧望勉,希望祂不要生气。   “唧唧”两声,从刚刚开始就再也没说过话的小一终于插嘴了,急的直接用黑豆眼对着慈生:   “不、不能杀,要让剧情,走……”   慈生略微怔了一下,看到坐在萧望勉肩膀上紧张兮兮的小白团子鼓起勇气跟他讲话。   慈生安抚似的笑了一下,旋即继续摸着萧望勉的银色长发替他顺毛。   萧望勉沉默地看了小一一眼。   在慈生的手轻柔地落在萧望勉的身上的时候,萧望勉终于闭目将心中疯狂郁结的念头给暂且排除了出去,将怀中的青年换了一个更加舒适坐在手臂上的姿势。   “没事的,宝宝。”萧望勉轻声,“……马上这些事情就都会结束了。”   慈生笑了一下,他温声道:“好。”   那些漂浮在海水之中的奇异东西并不敢轻易地降落,于是萧望勉便助其一臂之力,直接面色冷淡地让人将那东西拉下来。   祂的唇角微挑,眸中闪着兴奋和几乎疯狂残忍的光,在漂浮器降落的时候,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一场巨大的风暴爆发了,水流从海洋宫殿的底端盘旋往上,喷涌而出。   慈生也温和平静地看着凌乱和狼狈的从仪器上下来的几个人。   那群人之中有眼熟的比如校长、姚青,自然也有一些慈生不认识的,恐怕也是一些有身份的家伙。   “……没想到,今天还可以见到你们,真是巧了。”   慈生说的有点模棱两可的,语气平静带了些许意味不明的含义。   “我也没想到再次看到你竟然会在这个地方,”姚青先开口的,这次他的脸上没有了他以往的标志性笑容,他看上去稍微有点严肃认真,没了那副不甚在意的气质,“……这两天过得怎么样?我们本来还以为你在这里可能活不了多久,但是没想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自己身子一轻,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摔了出去。在海洋之内摔不出什么重响,但是他却足足翻滚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勉强停止下来,依靠着旁边的珊瑚往里面走。   “……这就稍微有点有违待客之道了吧?”   姚青勉强咧嘴笑了一下,他吐出了一口血,看上去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别在这里废话。”萧望勉的声音非常淡,“如果你们是想要来解决你们人类疾病的话,那恐怕没有办法,没有人鱼会主动过去给你们受折磨。”   “您多想了,”说话的是校长,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要是放到以前,他再怎么想都不可能想到他竟然会在深海的宫殿之内,对着一个自己以前的学生这么毕恭毕敬的,而且还能够和海底的暴君鲛人交谈:   “我们哪里敢?我们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是向您赔礼道歉的,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您想要岸上的哪一块地盘都可以,我们会给您画出来。唯一的请求就是,希望您不要再让海洋母亲发怒了,不能再淹没我们的建筑了……”   萧望勉似乎是嗤笑了一声,没有应答。   淹没陆地上面的建筑?   慈生似乎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他旋即就听到那边的人继续道:   “我们得知您正准备举办婚礼,我们也给您带来了贺礼,之后一定给您亲自送上门来……”   慈生忽然一怔,他想到自己进入宫殿之后那些水流顿时被抽了出来,宫殿之中非常适合人类生存了。   这些水难道都混杂着萧望勉滔天的怒火往上,精致淹没了那帮家伙的建筑么?   “这些东西都不是最重要的。”   慈生忽然开口,打断了众人乞求一样的声音。   众人这才扭过了头,可是都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婚礼与你们无关,祂也不是因为婚礼才淹没你们的建筑,”慈生轻声,“你们倒不如好好想一想自己之前到底做了什么?这到底是海洋的意志还是我们的意志。”   “这……”   那些人似乎都是专家,听到这样的话也竟然犯了难。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复慈生。   在他们纠结之际刚刚才将血吐出来,勉强套着外面保护一起的姚青摇摇欲坠的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他的容貌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完全模仿唐絮了,或许是因为知道那样也只会让慈生讨厌他,所以换成了自己原本的容貌,众人似乎一个都没有体会出来、只有慈生看出来了那样。   慈生听到了姚青道:   “我知道,说到底都是要解决海洋和人类之间的关系。因为人类很贪心,又想要陆地,又想要海洋。想要母亲不恨人类,又想要从母亲这里抢夺东西……”   姚青说的直白残忍:“我知道我们要搞清楚海洋和人类之间的界限。不然的话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好好生存。”   那些专家们顿时开始议论纷纷。姚青这话的意思似乎就是在告诉他们以后,不要再想着从海洋这里夺取任何资源和能量,除非他们回归到海洋。可是现在他们已经丧失了作为古鲛人时期的那些能力。都进化出了在陆地上生存的双腿,没有办法再回到海洋了。要回到海洋难道不是死路一条吗?这可怎么办?   在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慈生忽然停顿了一瞬,他扯了扯萧望勉的衣领,旋即从他的身上下来。   慈生温声对姚青道:“聊聊吧。”   “可以。”姚青的回答非常迅速,似乎一开始就在等待慈生说这句话。   眸色冷淡的萧望勉让一群人看管着那些吵得不可开交的专家们,将大部分的空间都留给了慈生。   “你想要知道些什么?”姚青先发制人地问了这一句,旋即他又觉得不对,自嘲似的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容慢慢扬了一些起来,“我忘了,你现在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比如古鲛人和鲛人,人类和海洋这些故事,你现在肯定比谁都熟悉吧,大概轮不到我再过来跟你说这些。”   姚青自顾自开口,就好像是那种剖析自我的疯子:“之前那些事情也确实是我做的,你猜想的没有错。”   慈生丝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他只是道:“猜到了。你的局设的很大,只是不想要我跟萧望勉在一起。”   “……”   一阵沉默之后,姚青捂住了从唇角渗出来的血丝。   “既然这样了,还打算跟我聊聊么?聊什么?”   慈生温声道:   “需要聊。因为你是主角,如果你不确认你自己的任务目标,我大概完成不了任务。”   姚青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样一针见血和直击要害,本来还觉得会迂回片刻,他连一些说辞都想好了。   “……你倒是挺直白的。”   慈生非常坦然:“现在的局势掌控在我们手里。如果你要是不愿意确认你的任务目标,不愿意配合系统完成我的任务的话,我也有办法让你认输。”   姚青的目光落在了远处萧望勉肩膀上面的小白团子上,眸中似乎滑过了一抹若有所思。   这就是赤裸裸有底气的威胁和“恐吓”了。   姚青咧起嘴来笑了一下,看不出他眸之中的感情是什么样子的。   “行啊,我答应你。反正对于我来说,这次世界也就是一个普通的游玩世界罢了。是我粗心大意,太过于看轻你们……如果给我下一次机会,我可不保证还是会这样的结局。”   慈生抿唇笑了一下,没说话。   姚青道:“既然这样,我也不会再在这个世界中干扰你们了。”   “我输了。”   姚青承认的干脆简洁。   慈生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在这个瞬间,外面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那些絮絮叨叨的众人似乎都不再说话,就连萧望勉都稍微停顿了一刻。   “对了,别忘了,下一个世界之中,我们还依旧是敌人。”   姚青的脸颊似乎是抽搐了一下,鲜血顺着他的下巴流淌下来,有些像是不怕死的疯子:“请你尽情等待吧,我彻底觉得有趣起来了。我绝对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你们的。”   姚青冲慈生眨了一下眼睛,挑起他标志性笑容的同时看上去又是那么的危险。   “我会带着这帮蠢货离开的,那些事情你想要祂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会干扰。”   “你赢了。”姚青小声重复了一句。   话音刚落,他就从萧望勉的面前过去了,回头看了他一眼,扬起来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什么?我还没有搞清楚,你确定他们可以解决么?总不能让我们的海岸全部都被淹掉,我不同意!”   “我也是这样想的,总不能真的任由他们这么过分……”   这几声吵嚷是在他们之间爆发的,慈生听到姚青冷声斥责了他们几句,前所未有的强大气场让众人都闭嘴缄口不言了。   “有缘再见。”   姚青做了一个这样的口型,旋即就带着众人离开了。   小一怂了半天,终于松了一口气,泪眼汪汪地缩在萧望勉的肩膀上。   好像萧望勉都没有刚刚那么吓人了。要是让姚青和爸爸发现自己替慈生哥哥做了事情,肯定会被打的。   慈生也终于走了过来,轻柔地抚了一下小一的脑袋,旋即温声朝着萧望勉道:“……困了。”   萧望勉一怔。   几乎在下一秒,萧望勉便过来将慈生整个打横抱起来,哄道:“乖宝,跟老公回去睡觉。”   慈生动作自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都解决了。   姚青虽然不靠谱,但是慈生知道在这个世界之中他已经完全没有胜算了,只能够勉强苟延残喘一下。   至于那些与剧情有关的东西,慈生全部都交给了萧望勉。   倒不是完全因为不想动,反而是因为他很相信祂。   ——————————   萧望勉已经将那些事情都解决的七七八八了,为了让慈生放心,所以每一步都很认真,和那些人交谈的时候即使再讨厌,祂都没有显出不耐烦的样子。   虽然说慈生觉得那些古鲛人转移到岸上成为人类,他们现在获得这个结局也是自然的规律和咎由自取,但是考虑到原本剧情之中最后的结局也是偏向于海洋给予人类宽恕了,所以慈生也并没有纠结于此。   萧望勉给予了人类帮助,并没有完全将海洋的资源封锁起来,人类与海兽,在经历了数百年的阻隔之后,终于重新迎来了交往的契机和曙光。   而慈生和萧望勉的这一场婚礼到最后还是办成功了。   因为没有宾客,恢宏以及漂亮的盛大婚礼场景显得稍微有点空荡,但是慈生却并不是很在意。   说到底也只是他为了哄萧望勉开心而已。   在看到迷蒙又梦幻的气泡在果冻般晶莹透亮的海水之中缓缓升上去,好像是那种灿烂的烟花炸开之后的场景,慈生能够明显感觉到萧望勉的心情很好。   于是,他的心情也不错,弯眼睛看向萧望勉的时候,有点傻乎乎的。   小一怎么着也没想到自己能够坐在婚礼前厅的最中央,一个小白团子占了一大块的座位,热泪盈眶的望着中间的人们。   唔,谁能够想到他一开始还特别拒绝萧望勉,感觉自己随时随地会被萧望勉给杀了呢?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激动,像棉花糖一样的白团子一不小心就跳到了桌子的边缘,小一吓了一跳,虽然摔下去也就是成为一摊白泥,但是还是很痛!它正打算自由落体的时候,却发现萧望勉眸色冷淡的伸出手,扶了它一把。   小一的黑豆眼里闪过了一抹无措。   慈生倒是笑了一下。他精致的眉眼在今天看上去尤为夺目和璀璨,圆圆又黑润的眸里带着几分清润,挺翘的鼻尖似乎有一点点红,虽然唇色依旧苍白,但是看上去似乎没有那么不健康。   他的身体有点动不了,所以都是萧望勉抱着他进行每一步结婚的步骤的。   因为时间不多了。   尽管那些人的渐冻症和这种身体疾病都可以依靠海兽的血液来解决,但是慈生是比较特殊的,只要是系统给他的那种疾病,他都没有办法治愈。   空荡的礼堂之中静默无声,没有人有资格替暴君主持婚礼,而萧望勉也绝不容许有人再来破坏祂的时光。   所以那些传说中人类婚礼会有的宣誓祝词,包括一些肉麻的话,似乎都没有出现。   在将小白团子放在桌子上之后,萧望勉轻柔地托住了慈生的腿。   青年的身上穿着洁白的西装,这一瞬却是萧望勉的新娘。   “我是不是没说过。”   慈生忽然开口。   萧望勉将目光落在慈生的身上,听到漂亮的青年笑了笑:   “我愿意呀。” 第113章 恶龙的爱(1)   “我愿意。”   这三个字被慈生说的非常轻柔, 但同时又非常缱绻,从唇齿间轻轻呢喃出来,好似包含了无尽的情意, 轻而易举地让萧望勉停在了原地,好像都不知道手该怎么摆、腿该怎么动了。   祂似乎连呼吸都顿了一瞬, 对着慈生含着笑意的目光, 像是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毛头小子一样,只会在怔愣之后将怀里的人愈发抱紧,像是要将他紧紧融入骨血那样用力, 恨不得就这样紧紧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慈生纵容祂这样紧密到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姿势,半晌之后甚至还轻柔地拍了拍祂的肩膀,小声道:“……老公, 我喘不过气来啦。”   萧望勉这才稍微松开了一点点。   祂的声音非常干涩,感觉像是浑身的反骨和逆鳞都被那一声声带着爱意的宠溺话语给抽走了, 只能够露出鲜血淋漓的内里, 将全部的真心都剥开来给慈生看,似乎这样都还不够……   接下来的仪式小一也参与了,作为唯一一个在场的“第三者”,小一颤颤巍巍又好像非常激动地等着给慈生带上那枚用萧望勉逆鳞磋磨的戒指。   闪烁着欧珀火彩一样耀眼精致光芒的鳞片已经被改成了细细的一圈,套进青年纤细的无名指上的时候, 几乎是契合得一丝一毫都不差。   那颜色与白净的皮肤相衬,简直漂亮得不像话。   慈生定定地垂眸看了两眼, 最终轻声地笑了一下, 珍惜地用另外一只手轻柔地摩挲了片刻。   萧望勉就好像是将能够控制祂的一切缰绳都交到了慈生的手中, 将一切重要又危险的事情轻而易举地放在他的手里, 好像不甚在意。   半晌之后, 慈生强硬地从萧望勉的怀抱之中跳下去了。   他站不稳, 因为疾病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可是似乎也是被眷顾了,慈生并不像是有些可怜顽强挣扎的病人那样扭曲无法行动,他至少还能够依靠着旁边的东西将自己勉强支撑起来。   他这副模样实在是太令萧望勉心疼和崩溃了。   眼睁睁看着爱人的生命力在自己的眼前一点一点地流逝,眼睁睁地看着他站不起来,看着他面色惨白,一张精致的小脸尽管努力挤出来了笑容,但是依旧看上去很可怜兮兮的。   而自己无能为力。   自己甚至一点办法都没有。   慈生自己却笑了一下。   面对着萧望勉蹙起来的眉头,非常担忧的模样,他踮起脚,伸出仍然在颤抖的指尖轻轻地将祂的眉头抚平。   “别担心我呀,”慈生说话的声音小小的,“我们还会见面的。”   “……乖宝。”萧望勉低声喃喃。   慈生“嗯”了一声,手心在祂银白的睫羽上轻柔地划过,落下来一片雪花一样柔软的触感,微痒微麻。   “我在哦。”   他似乎觉得这样还是不够,所以借着这个机会靠着祂的身体,将自己的唇笨拙地贴上了祂的。   慈生其实一直都没怎么学会过如何接吻,在接吻的时候,总像是只幼稚到还没有长大的小笨猫一样,只会小心翼翼地舔一舔,用黑润润又亮晶晶的眸望向萧望勉。   萧望勉揽住了慈生的腰,继续将这个吻加深了两分。   ——————————   在系统空间,从上往下看的时候,基本上只能够看到底下大概的样子。   翻滚的海洋似乎在眼前消失了,有一些具体的细节他们看不见,最终只能拼尽全力放大了最终剧情结束的地方。   那里似乎一点都不属于这个任务的世界,反而属于精神世界的意识海。   众人一怔愣,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意识海,几乎可以想象的出来那识海的主人到底有多么强大和恐怖的精神力量。   识海的上半段是一片透亮晶莹的海洋,而下半段则是一片玫瑰花园。   二者的中间隔着看不见的一道分界线,天地颠倒,足够让人眼花缭乱。   那里充满了神秘和瑰丽的元素,漂亮和精致的玫瑰花每一朵都散发着诱人的芬芳,在空气之中轻轻地摇曳,在荆棘的包围之下更加显得妖艳。   而在玫瑰海的正中央,有一朵更加娇艳的“小玫瑰”。   他安静地睡在花园之中,纤弱的玫瑰包围着他的身体;倘若细细看的话,或许可以看到青年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和苍白的脸色,但是这都完全不影响他丝毫的美貌,他就好像是童话故事里那咽下了毒苹果的白雪公主一样,似乎还没有完全死去。   在玫瑰花的旁边,还有一条奇异漂亮的鲛人。   鲛人的鳞片反射着耀眼夺目的光晕,每一片都是精致欧珀火彩的颜色,祂的银发垂落,在青年的脸上,轻柔万分。   鲛人似乎注意到了来自于上面的目光,祂回头看了一眼,旋即冷淡地将身躯继续转了过来。   众人屏息凝神,生怕自己忽然会被祂注意到,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看祂接下来的动作。   祂却似乎并没有把这群家伙放在眼里。   因为海洋在上面,玫瑰花园在下面,所以两人之间只剩下来了一点距离。   鲛人将自己银色鳞纹的手放在了慈生的手上。   祂与慈生一同陷入了沉眠。   在慈生的旁边,有着一个很小的玫瑰花摆件。   ……   “——谁来给我解释一下。”   这一声的主人是白胡子老头,他刚刚才从修复中醒过来,看到这副场景,几乎是“吹胡子瞪眼”,险些血压都升高了。   听到他发火的言论,旁边无人应答。   安静,又是安静。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都没有想到,自己一觉醒来看到的结果又是这么让人崩溃!   算上邪神的那个世界,足足有六个世界了!可是这六个世界过去了,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这两个人的感情反而更好了。   缓兵之计、缓兵之计!到底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   白胡子气呼呼的模样在众人的眼中,明明有点吓人,可是却又有点好笑。   小一在简余的口袋里跳来跳去,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简余忍住自己控制不住的笑意,装作不经意地往下看了一眼,旋即不甚在意地叹了一口气。   他这一副似乎知道一些什么的样子立刻就吸引了白胡子的注意,成为了白胡子的靶心。   “简余,我一开始也是非常相信你的,但是有你参与的那个世界输的一败涂地,之后的世界也一样,你给出来的什么缓兵之计一点用处都没有,”白胡子看上去有点阴恻恻的,“你应该没有忘记自己是站在哪一边的吧?”   简余终于笑了一下,自然地回复道:“当然没有忘记啊,而且我也没有忘了,我虽然在一个世界里输的一败涂地,输的更多的可是你们。到底是谁想要将他们的记忆消除,但是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你别忘了,这次我可没有插手,插手的是你那一派的姚青!”简余强调,“罪魁祸首到底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这次下去表演的那么愚蠢 ,我简直都要怀疑姚青是不是萧望勉的卧底了。”   他虽然咄咄逼人,可是句句在理,几乎是登时,旁边的人就忍不住笑出来了。   哄笑的声音让白胡子的脸色难看了两分,但是他也清楚明白,姚青这次做的实在是太糟糕了。   可是就算姚青表现的很差,他还是很忠心的,白胡子并不怀疑这一点。   慈生与萧望勉两个人自然是一派,顾绪秋那女人从始至终都在悄悄帮他们俩,还装出一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简余……虽然一开始看上去确实是反对萧望勉,可是他跟慈生是好兄弟啊,无声无息中心就往那边偏了,也算得上是倒戈了。   简余在上面还试图将别的势力归拢收纳,他表面上看上去是个白净斯文的年轻人,总是温和自然的模样,但是小心思可一点都不少。   他只有在面对朋友慈生,像是要“陷害”他的时候会有点手足无措,蠢得像是被倒扣了一百点智商,面对他们这帮老头子的时候可别提多聪明了。   白胡子在心中嗤笑了一声。   姚青则是他自己这一派的人,坚决反对萧望勉和慈生,非常忠心;恐怕这一次也就是稍微有点太轻敌了,白胡子不打算多责怪他。   这样想着,白胡子冷冷地哼了一声,对简余道:“姚青是不是卧底你自己心里清楚。”   “好了好了,就不要在这一点上面过分纠结了,”说这话的是另外一个老头,他稍微有点驼背,看上去像是个和事老一样,“大家最终的目的都是同一个,就别在这里吵吵嚷嚷了,对不对?”   他的权威还是可以的,朗声宣布:“简余的方法我们接受,就在普通的剧情之中阻碍他们,不能再来一次失败的邪神世界了;同时,我们也要控制他们失忆,包括安排一些人下去注意一下到底有没有什么过分的情况,免得到时候大家都闹得不好看,对不对?”   简余自然也没有办法反驳他,只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接受这个结果。   白胡子也没多说什么。   驼背老人笑了一下,旋即捋了一把自己的胡须,慢悠悠道:   “好,那就……开始吧,下一个世界。”   *   “……进度…百分之五十八……”   “滋……警告……错误修复……”   “……人工介入……二……”   “’身体活动‘已回收……”   “投放……”   ……   一股浓烈的腥臭气味混杂着一些蛋清发酵之后恶心的味道,菜叶、骨头,七零八落地挤在了一块,底下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汤汁黑漆马虎的,闻不出什么具体的味道,只觉得一股恶臭冲进了鼻子。   “……喂,醒了吗?怎么忽然昏倒在这里了,真是奇怪。”   “喂,醒醒——”   一阵晕眩之后,慈生终于从耳鸣的状态之中恢复了一些过来,感觉远处的声音渐渐放大,在他的耳边有些吵嚷。   “……唔。”   慈生短促地呻吟了一声,他勉强屏息,睁开了一只尚且还沾了一点血水的眼睛看了看,发现面前的家伙脸上都带着青灰的颜色,有一个人嘴边尚且还露出了利齿,看上去有点像是那种青面獠牙的厉鬼。   自己躺的地方距离那个恶臭的垃圾堆没有几米,但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这里还好,至少没有那么脏。   ……自己这是死了吗?   还没有来得及再多想,慈生就看到那人有点丑陋的面孔在自己的面前放大,似乎带着些许的好奇和不解,冲着他晃了晃手:   “喂,你醒了吗?”   好吧,大概没有死,这味道快将慈生臭晕过去了,证明他的嗅觉还尚在。   “……嗯。”慈生答地稍微有一点腼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昏倒在这里了,现在头有一点昏。”   青年青涩柔软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好听,一时间让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慈生模糊之间看到他们的头上顶起来两个小包,具体是什么却看不清楚。   “哦……”其中的一个人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旋即伸出了青色的大手,猛地一下将慈生扯起来了,“先别睡这脏水坑里了,你先在旁边休息一下吧。”   慈生表示了感谢,虽然他现在就好像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猫崽一样被提起来放在了一旁的破旧沙发桌子上,摇摇晃晃地坐不稳。   他终于揉了一把脸,将自己脸上的污水差不多抹下去了。   定下来,再仔细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慈生却险些一屁股摔下去。   无他,面前的人确实算得上是青面獠牙,瞳孔是不太纯正的红色,青色的手臂往后,后背上似乎有蝙蝠一样的翅膀,而且有些凌乱肮脏的头发之间的两个“小包”显然就是角!   这是什么生物?!   慈生将这种外形跟自己从前看过的那些东西联系在了一起,最终只能得出了一个稍微有点离谱但是又非常“合理”的解释。   ——恶魔。   这些家伙,看上去就是一副恶魔的样子。   慈生真的被吓了一跳,换做是谁乍一进入世界发现自己躺在垃圾堆里、被恶魔抓起来,恐怕都会神志不清的。   慈生算是清醒了,他小心翼翼地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在确认他们在干什么的同时低下头来找找有没有能看清自己的东西。   他的兜里有个鼓起来的小团子,慈生没敢在两个恶魔的面前摸出来,只能勉强将这些思绪压下去。   那两人在用手里的叉子拨弄着自己背后背着的大包,似乎无暇注意到慈生;慈生借着地上水洼的反光,将自己打量了一通。   脸蛋跟之前其实是差不多的,可是细细看上去的话又有很大的区别。   原来的慈生,脸蛋精致且漂亮,眼睛是黑润润水亮亮的,眼尾水红但是并不上挑,鼻尖挺立,唇瓣粉嫩且柔软,整个人都好像是一朵新鲜刚摘下来的漂亮的小玫瑰。   但是现在——   慈生的唇比起粉嫩更偏向于红嫩,就好像是那种饱满甜蜜的蜜果,轻轻一咬就能够流淌出甜汁来。   而且他的眉眼变得更加含着……春情,眼尾水红的同时上挑,像是会魅惑人的小狐狸一样,一颦一笑之间都是风情。   尽管他脸上还是有一点污水,沾湿了他一点点黑发,可是看上去却依然漂亮异常,那一点脏污根本没办法影响到他的美貌。   他也有两个小小的角,不过跟那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比起来简直就是精致小巧,银色的,上面似乎有一圈红色的纹路。   慈生下意识地往自己的身后摸了摸,果然摸到了翅膀。   可是这翅膀跟那两个看上去邋里邋遢的家伙们都没法比。   小翅膀不像是蝙蝠的,反而像是那种漫画故事里画的天使的云朵翅膀,肉嘟嘟的,小小的,似乎还没有完全展开。   慈生……慈生傻了。   自己也是恶魔吗?   自己这样的真的能当恶魔……?   尚且将这个疑问压了下去,慈生恍然回神,听到那两个恶魔呼唤他:   “喂,慈,你休息得怎么样了?你要不还是先回去吧,我怕那个尔维斯又过来找你,自从他上次经过我们这贫民区,他就根本没停过自己追求你的动作——哦不,不该说是追求,是骚扰。”   絮絮叨叨和咕咕哝哝的两个恶魔虽然看上去有点恐怖,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好心的。   慈生在短暂的分析之后就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既然都知道自己也是个恶魔了,也自然没什么所谓,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们打算将这一片的垃圾场都翻一下,听说前段时间他们把首都星的垃圾全部都倒了过来,所以肯定有不少好东西。”那个恶魔对于捡垃圾似乎很有经验的样子,“等你休息好了你再来捡吧,不着急!”   慈生情不自禁地揉了一下眉心,旋即温声道:“好……我想先休息一下然后就在这里转一转,我想尔维斯应该不会在这里看到我。”   虽然慈生相信着两个恶魔的好意,但是谈到要立刻回去……慈生现在还没有接收剧情,他不确定自己究竟要做什么,故而并不打算贸然回去。   冲两个好心恶魔表达了自己的谢意,慈生打算先找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将剧情接收了。   想到这里,慈生冲两个恶魔挥了挥手,小心翼翼地捂住了自己身后的小翅膀,跌跌撞撞地找了一个可以将他整个人都藏进去的大纸箱子,将自己给埋了进去。   ……呼。   真的是,极其惊险和刺激,进入世界之前还来了这么一通,简直让慈生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慈生是来做任务的。   他知道自己的表面任务是要阻碍主角完成剧情当一个小炮灰,不过他的实际任务则是帮助主角一起完成剧情。   他要来问问系统,自己这一个世界的目标和身份是什么。   虽然之前的有些剧情都记不得了,但是基本的素养还是在身上的。   想到这里,慈生将自己口袋之中的那个软绵绵的白团子给拿了出来。   ——他的系统小一。   不知道为什么,上个世界结束之后小一就变成了这个小棉花糖的样子,此刻从口袋里跳出来,叽叽喳喳很高兴的样子。   慈生觉得有趣,甚至伸出手来拨弄了一下它的小呆毛,小小声问道:“小一,跟我传输一下这个世界的剧情吧?”   小一:“唧唧!”   没问题!   虽然身体已经变成了实体,但是小一的业务水平还是挺到位的,顷刻之间,那些与原剧情接轨的故事就轻飘飘地来到了慈生的脑海之中。   这次的世界是一个类似于“西幻”的背景,但是又有很多私人的设定。   这个世界分为三界。上界是天堂,中界是人间,下界则是地狱。   三足鼎立的格局在“龙”这种强大、独立于三界之外的物种监督之下,一直以来都没有被打破。   ——直到数百年前,有一位名字不详的强大恶魔从地狱之中诞生了。   恶魔诞生之后,地狱的扩张便不听使唤,几乎是以疯狂的速度蚕食了人间,并且想要往天堂延伸。   地狱蚕食人间,自然也就搞得民不聊生、战火连绵。   天堂自然也见不得这种情况的发生,很快就派出人手对地狱的这种行为加以干扰。   然而那位地狱的王非常强大,简直难以控制;在一番争斗之后,天堂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请求龙的帮助之后,才勉强将那位王控制住,并且将祂封印。   地狱中的人们谁也不知道强大的王为什么会一夜之间忽然被封印,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消失了。   但是其他的人看到这个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   一瞬间,原本的那些格局就颠倒了过来,人间的王与天堂达成了交易,他们形成了联盟,将在人间的恶魔大部分都遣散回了地狱,并且要求地狱之中的人割地赔款,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背负着高额的债务。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约莫有数年,有不少的恶魔在大起大落之后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生活环境,所以打算偷偷地聚集“起义”,在经过有意的商讨和集结之后,他们又去找了龙族。   龙族在那一场战役之中损伤不少,天堂和人间竟然忽略了龙族,目前群龙无首,有不少年轻的龙都怒火中烧,打算跟着恶魔一同继续造反。   闹得可算是非常厉害。   慈生将这一段的剧情汲取了,没忘了浏览有关于主角的一部分。   这次的最主要故事就发生在这一段时间:主角是人间的王子,他生性善良,觉得从前的恶魔做的不对,但是也觉得自己的同类们太过分。   出去历练的王子一意孤行地想要改变这个世界,没想到在某次意外旅行之中,他真的遇到了足够让他改变世界的——巨龙,一头足够当领头龙的受伤巨龙,在帮助龙疗养的时候,王子也跟龙达成了友好的关系。   于是,靠着龙和自己的胆识,王子平定了好几场边缘星球的战火,感化了不少疯狂的恶魔与愚昧的人类,最终,在他上位当人间的王之后,他与天堂谈判,达成了三界的友好关系,也收获了爱情和友情。   听上去……真的是个美好的故事。   慈生托腮,小狐狸一样的眼尾却带着些许单纯的可爱:“小一……那我这次的角色是什么呀?”   小一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两声,隆重宣布道:“唧唧!”   慈生这次的身份是个被王子救了之后跟王子抢强大巨龙的炮灰,最终被巨龙一尾巴给拍死了,死的非常草率。   慈生唔了一声,委屈巴巴地皱起了脸。   他委屈兮兮的小模样除了可爱更多的是“魅惑”,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就悄然地诱惑众生的样子。   小一这个棉花团子都愣住了,傻乎乎地顶了顶慈生,还不忘了再跟他补一刀:   慈生这一世确实是个小恶魔,只不过恶魔的身份比较特殊,是传说中的——   魅魔。   慈生差点把手里的小棉花团子给丢下去,瞪大了眼睛。   魅魔?!   这名字、这名字,一听就不是很正经!   慈生对于这种“魅魔”的了解也就只有个名字,但是仅仅靠着名字也可以看出来这个身份……   “那、那我能知道我大概身上是什么病吗?”慈生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到这个世界里面来感觉了一下,我好像还没有特别不舒服的感觉。”   小一“唧唧”了两声,不知道为什么,它这次说的话慈生没有听懂,有点困惑地揉了揉眉心。   “……&*%%¥…等,等会,就好了!”   小一最终传达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这样,慈生有点哭笑不得,最终只能点了点头,给自己鼓气,旋即终于打算从纸箱子里面钻出来了。   他乍然钻出来,就感觉到一阵扑鼻的臭味蔓延上来,简直让人没有办法呼吸。   忍住了这股味道,慈生一边捋着接下来的剧情,一边小心翼翼地拨开来旁边的阻碍。   首先,他要先回到原主的家那边,收拾点东西,一来是为了逃避那个尔维斯,二来也是为了方便去首都星那里找到主角王子。   心中的计划盘算的还算是比较满意的,慈生背后的小翅膀都因为高兴而静悄悄地掀起来了一些,肉嘟嘟软绵绵,看上去可爱到不行。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是比较破旧的,简单草率的几块大布将身体裹住,外面套了一个大披风,粗粗将他莹润又白净的身体给遮住了。   在去首都星之前,他还需要路费……   似乎自己也得要跟那些恶魔们一样去捡垃圾了。   因为剧情背景之中写了,基本上每个恶魔都背负巨债,所以单纯的打工基本上没有办法供债,更何况有些恶魔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到店家的收留。   说个很现实又很残酷的,那两个长得稍微有点丑陋的恶魔,要是去打工,人家肯定不要他们,毕竟长得不好看,到时候万一要是把顾客给吓跑了怎么办?   至于慈生自己……他虽然长相很好,可是要去打工反而成了累赘。   尔维斯“一见钟情”骚扰不断,慈生觉得自己大概没有办法安全又正常地度过打工的时间。   慈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旋即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决定好好努力。   在片刻的翻找之后,慈生尽量从旁边找来了一根看上去还比较完好的钢棍。   用钢棍在那些比较尖锐的物体之中翻找比较安全,慈生也担心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边的垃圾果然都已经被一些恶魔提前翻找过了,基本上都没有剩下来什么好用的东西,一些有用的机械零件和金属,全部都被捡走了;剩下来的只有一些没用的食物残渣、一些破碎的塑料、破破旧旧的书本,缺胳膊断腿的凳子和椅子。   慈生打算之后跟着大恶魔们再过来一趟,他自己没有什么经验,运气又属实不怎么样,没办法走一步就是一个宝藏,倒不如跟在大恶魔后面学习一点经验。   慈生翻找出来唯一有用的就是一个看上去还比较完好的玻璃杯,颜色非常漂亮,像是欧珀火彩。   这个颜色不知道为什么就非常眼熟,慈生很喜欢。   他的心情稍微高兴了一些,想了想,将小白团子放到了玻璃杯子里,看到它叽叽喳喳叫了半天,也是一副兴奋的样子。   慈生忍不住伸出手来轻柔地拨弄了两下小一的呆毛。   最终,单纯可爱到傻乎乎的小魅魔弯起眼睛,将玻璃杯收好,继续拄着钢管在巨大的垃圾山丘之中前进。   他往前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一边走一边看,终于来到了山丘的头,那里也通往了出垃圾场的后门,慈生之前都是跟在那两个大恶魔的后面从这里偷偷回去。   他今天也打算如此,只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转了个身,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后面的东西上。   这些垃圾都堆成了一个巨大的山丘,暗淡的颜色在死气沉沉的暮色照耀之下显得非常的惨淡和可怖,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地下究竟藏着什么,总之看得人头皮发麻。   慈生的心猛地一跳。   在确认后面确实没有什么威胁到他生命的东西之后,他才几乎一步三回头地转过了身。   但是,在慈生转过身的时候,他却总觉得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   黑暗的气氛之中,迷蒙的月亮提供不了多少光芒,很暗,慈生只能够看到一点自己面前的路,地上的水洼被踩出了啪嗒啪嗒的响声,溅起了一路的水花。   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腥臭味不知道从哪里散发了出来,慈生这时候竟然也闻到了一些之前从来没有闻到的味道……比如一股浓烈铁锈的血腥味。   非常浓厚。   就好像有谁的大动脉被切开了那样残忍血腥。   慈生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   他顿了顿,感觉心脏跳动的频率与某个巨大的东西挪动的频率同频了。   他的步子其实还在继续往前,只不过在感觉到自己的小翅膀都因为某一种未知的恐惧而稍微战栗的时候,慈生终于打算停下来。   他在心中默数了一二三,终于猛地转身,将自己手中的钢棍反手摔了过去。   一声“砰”响,那声音似乎没有对那个东西造成什么影响。   慈生后撤了两步,在窥见那个东西全貌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汗毛倒竖起来。   那是一头巨龙。   吓到慈生的并不是因为祂很丑陋,相反,祂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感,就好像是那种影视科幻作品之中时常出现的酷炫的巨龙,玄色的皮肤看上去无坚不摧,冰凉暗色的红瞳似乎反射着淡淡的光晕,从里面传达出来了几乎算是通人性的光。   吓到慈生的是祂脖颈处的伤口。   那里的伤口非常非常深,简直就好像是有成千上万个小小的人拿刀或者剑上去一人划一刀一样。   看到巨龙脖颈的伤口,慈生不知道为什么胸口都痛了一下,就好像是共情了一样,眼睛和鼻子都酸酸的。   他下意识地想要冲上去,旋即他又咬住了唇,将住在了自己口袋玻璃杯之内的小一给喊了出来,揪住他的小呆毛,问道:   “小一,这个巨龙……我有办法可以救他吗?或者说,我救了他,应该不会对剧情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小一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实话说它不想要告诉慈生这头龙可以救,但是转念一想……它又不想撒谎。   最终,小一哼唧了一会,小心翼翼道:“唧唧!”可以救,但是……   但是的内容还没有完全传输完,慈生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往那忽然神秘窜出来的巨龙旁边走去了。   好痛。   肯定很痛吧。   慈生不知道为什么,真的感觉自己的胸口一阵钝钝的痛,在忍受呛人的血腥味同时,他开始咳嗽。   “……咳咳……没事了,”慈生小声地安抚道,“别害怕……”   “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   慈生捂住了自己的唇,下一刻,他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他口中似乎……吐出来了什么东西。   借着朦胧的月光看过去,吐出来的东西夹杂着一点血丝,几片柔软的物体叠在一起,似乎是……   花瓣。   也就是说,慈生的这个病,被小一含糊其辞说了半天的病是……   传说中的,花吐症?! 第114章 恶龙的爱(2)   传说中的花吐症。   慈生也是一知半解, 他只知道这是某种小说或者是动漫之中才会用到的设定,记忆中似乎在哪里读到过这样的解释。   单向爱恋,当爱意浓厚却无法向心爱的对象传达的时候, 喉咙之中就会有几乎撕裂般疼痛的感觉,最终咳嗽出花瓣, 或者是盛开的鲜花。   这种病症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跟爱恋的对象两情相悦, 否则就会因为不停地咳花和吐血而最终身亡。   但是说实话,对于慈生来说……治不好,这简直就是绝症。   他没办法, 在这个穿越中的设定就是会患上无法治愈的奇奇怪怪的疾病!   慈生苦笑了一声,说实话,现在的模样也没有特别恶心, 因为漂亮的青年唇中点缀着鲜嫩的花瓣甚至是有些美丽的,鲜花上带着点点血丝, 却散发着淡淡迷人的香味, 简直就好像是轻松夺人性命却美貌的杀手。   慈生一握手,将手中的花瓣大差不差地捏碎,捂住了疼痛欲裂的胸口,稍微有点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那个巨龙的面前。   巨龙的旁边是浓厚到令人眩晕的血腥味,慈生不知道祂怎么会一头龙孤零零地在这里, 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别的人发现,按道理来说那些大恶魔们来的比慈生更早, 应该有一头巨龙的消息应该早就传开了。   “你怎么自己在这里?”   慈生缓了一会, 青年清朗的声音稍微有一点点沙哑, 眉眼潋滟带着淡淡的水色, 小魅魔角在月光之下映出了红色的小纹样。   他的大披风被风吹开了些许, 一不小心就显露出来了青年的纤细单薄的上半身, 两道很像是绷带的布条裹着他的前胸,锁骨之上的皮肤非常莹润光滑,奶白色的身体像是软乎乎的棉花糖。   而下身则穿着短短的裤子,纤细的腿踩着一双露出指尖的鞋子,身体从上至下都精致纤细。   当真是个“小魅魔”。   这种单薄的身体,脆弱的小魅魔,不谙世事,愚蠢单纯,要是巨龙稍微用一点力气,他就会轻而易举地死去,根本就没有办法有生存的机会。   说不定他精致的眉眼之中还会流露出可怜求饶的神色,因为窒息,漂亮的小脸会变红,红嫩的唇会更加娇艳欲滴……   巨龙的思绪在脑海之中翻滚流淌,最终在青年的手放上祂伤口的旁边的时候,祂竟然一点都没有动,只是从喉咙之中发出来了一声“吼”的叫声。   这声“吼”并没有太大声,几乎没有吓到慈生,只是让他感觉自己的面前涌过了一阵湿润潮湿的气息。   慈生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小翅膀扇了扇:“你别再吼啦,你身上这里全部都是伤口……”   慈生试图驱动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魔力”,但是他身上的魔力有点堪忧,尽管已经全神贯注了,可是帮巨龙治疗的话只能说是杯水车薪,伤口看上去没有什么愈合的。   浓郁的血腥味和一些垃圾场之中的臭味混杂在一起,明明是一个很狼狈和糟糕的场景,慈生根本就没有必要过去管这个闲事,可是他却偏偏不想要离开。   巨龙暗色的血红瞳孔跟慈生今天刚刚见到的那两个恶魔不一样,那两个恶魔的眼睛浑浊又普通。   但是巨龙的眼睛却是绝对的威慑、震撼,仿佛天生带着上位者居高临下的气质,矜贵骄傲又不容许任何形式的侵犯。   慈生不由得开始怀疑,这头龙究竟为什么会自己流落到垃圾场这种地方。   如果只靠自己,只靠自己身上这么点几近于无的魔力,恐怕治疗到下半辈子都治疗不完。   慈生心头只有一瞬间的泄气,旋即就又鼓劲起来了。   他灵机一动,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系统身上。   “小一,”慈生揉了揉玻璃杯之中的小团子,紧急地呼唤Www.52GGd.Com它,“你知道怎么办才能够救他吗?我现在身上没有什么药水……”   “你可不可以帮帮他呀,小一。”   小一“啾啾”了两声。   这简直太犯规了,太犯规了!   漂亮的小魅魔因为治疗,整个额头上面都是汗,有点过于疲倦所以坐在了巨龙的前面,双手合十在胸前,小翅膀随着他点头的动作一摇一晃。   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乞求人们宠爱的小猫咪一样,简直可爱到犯规!简直可爱到令人崩溃!   小一反正是没办法,它……原本是真的打算袖手旁观不打算插手跟剧情无关的事情的,可是、可是……   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送到了慈生的面前,那是一种无形、漂浮在空气之中的力量,在一阵巨大的“轰隆”声音之后,将巨龙从原本的位置给挪了出来。   在挪开的一瞬间,慈生看到了巨龙身底下的情况:祂并不是被垃圾完全压住的,只是稍有个身子在外面,而下半身——宽大的羽翼和坚实的身体,全部都在一个黑漆漆的大洞里面。   这个大洞的边缘有着乌黑的魔气,绕了边缘一圈,似乎在无声无息之中侵蚀了某一种奇异的阵法。   慈生一怔。   这个大洞在巨龙挪了一个位置之后就差不多消失了,只剩下来了光滑和平整的地面,刚刚的情况似乎都是慈生的错觉。   而巨龙也换了一个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一帮忙的原因,巨龙看上去比刚刚有精神了一点。   现在不压在垃圾底下了,慈生非常满意,立刻就扭头过来笑眯眯地对着小一甜甜道:“谢谢小一呀,你好厉害呀!”   小一骄傲地挺起来了自己的小胸脯,头顶的一根呆毛倔强地迎风飞扬。   它才不会说自己差点累死了,还偷偷用了一点爸爸简余的力量,最终只能悄咪咪地将自己的眼睛转了过去。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刚刚的事情是一分钟之前的小一做的,不是现在的小一干的了,所以不能怪到它的头上。   小一还想听到慈生多夸它两句,不过旋即就看到慈生扭了个方向,将手心贴在巨龙的伤口旁边,小心翼翼地替祂揉了揉,温声问道:   “现在这里非常不适合你休息和疗养,你可以变得——变得稍微小一点吗?我可以带你离开。”   小一目瞪口呆地望着慈生,“唧唧”狂叫了一通,话还没有说出来,就忽然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带着恐吓,带着威胁,带着冰凉危险的警告。   ——那道目光是属于巨龙的。   按道理来说,他们这样的巨龙自然是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的大小的,只不过一般来说没有巨龙会愿意让自己的身体变小,这种力量缩水和消失的感觉会让他们非常难受。   比如这条巨龙,虽然因为受伤,身体已经缩小了一些,可是还是没有缩到能够让慈生轻松将祂带走的地步。   但是,在那道冰凉的目光落在小一的身上之后,小一就听到了一声青年惊喜的惊呼。   在青年满含期待和兴奋的目光之中,体型巨大的龙渐渐地“缩水”,渐渐缩小了自己的身体,直到变成了一个不到半人高的龙玩偶的大小才停止。   这样看上去,龙颈部的伤口都变得小了很多,尽管依旧深可见骨,但是至少看上去没有那么触目惊心了。   慈生松了一口气,半晌之后定了定心神,一边哄,一边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将“玩偶”龙抱进了怀里。   “别害怕,我带你回去,你好好休息好不好?如果你要是能说话,你就告诉我你要恢复的话要什么药水,我就会帮你找……”   慈生絮絮叨叨的:“我的魔力不够多,而且不太会用……我是不是应该给你找个医生?”   这个念头旋即又被慈生自己否决掉了:龙,在现在这个时间段出现的概率已经不算大,不少龙都战损去世了,他一个身无分文的小魅魔带着龙去找医生,不就相当于一个小孩带着百万现金让人去抢劫吗?   太危险。   在纠结和心碎之际,慈生听到了小一“唧唧”的叫声。   似乎是为了安慰慈生,小一告诉他:巨龙一般来说可以自己愈合伤口,慈生没有必要对祂倾泻太多的关注,刚刚帮祂从被压制的环境之中出来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慈生听完了小一说的话,若有所思,半晌之后点了点头,但是依旧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龙抱得更紧了些。   “但是……看到祂这样受伤,我还是觉得有点难受,就好像我自己也开始疼了一样。”   身上带着血污的巨龙即使缩小了也看上去非常精致和“威猛”,祂的皮肤依旧粗粝和坚硬,在慈生白嫩和光滑的皮肤上摩擦的时候,几乎没有多久就将他的皮肤给磨红了。   贴在青年软绵绵的皮肤上,完全就是不同的触感,尤其外面也被大披风盖着,巨龙整头龙都在青年的怀中。   小一听完了慈生刚刚说的话,感觉一阵后悔冲上了自己的心头……早知道就不救了,感觉自己像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一样。   它后来唧唧的叫声都没有被慈生听到,整个团子缩进了玻璃杯里,透过玻璃杯还是能够看到巨龙残忍淡漠的血瞳,似乎在牢牢盯着自己,将自己当成了下一个捕猎的对象。   它浑身打了个颤……呜,就知道。   巨龙肯定还很嫉妒和厌恶它占据了慈生口袋里的位置,觉得这个玻璃杯都该是属于祂的。   小一畏畏缩缩地在慈生的口袋之中不动了,一直忍着自己浑身的战栗感,半晌之后,慈生终于按照自己记忆之中的方位来到了原主的家中。   慈生呼出了一口气。   空气之中全部都是灰尘的味道,门打开的时候带起来了一阵呛人的风,慈生下意识地跟着咳嗽了半天,最终小心翼翼地用袖子将桌上的灰尘给抚开了,旋即将小龙放了上去。   慈生小声道:“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呀?你先坐着休息一下,我去弄一点热水过来帮你擦擦身子……”   龙“吼”了一声,声音比较小,似乎也是答应的样子。   慈生弯了弯眼睛,安慰道:“好乖呀。”   慈生自己也很想洗个澡,虽然慈生身上并不臭,但是他感觉那些水迹让他的身上非常黏腻,自己有点接受不了。   原主好像特别不喜欢打扫卫生,他的房间之中能够下脚的地方大概只有那张他睡觉的床铺;而别的地方全部都布满了灰尘,非常难以接受;他的浴室很小也很邋遢,慈生勉强收拾了片刻,下意识地想要转头喊一个人的名字。   他的唇张了张,旋即又合上。   表情稍微有点困惑。   他想要……喊谁来着?谁能够帮他解决这些事情,然后哄宝宝一样地将他抱起来放在旁边让他别动了。   记忆之中来回搜索,似乎都没有这样的人出现。   算了……   慈生在心中喃喃。   他将手中的东西放了下来,那些抹布都扔在了一旁,用一个大盆装了点热水过来。   他身后的小翅膀颤颤巍巍的,感觉也在隐隐约约的用力,可惜没什么用,连脚都提不起来,更别说飞了。   慈生柔软的黑发耷拉在脸上,衬得他白净的脸蛋上红扑扑的红晕更加明显,潋滟春色的小脸蛋看上去有点单纯笨蛋又有点乖巧可爱。   “你们待在那里别动哦,”慈生额头上有些冷汗,看上去有点累过头的样子,既是对着巨龙,也是对着蹦蹦跳跳的小一,“我马上就过来……”   纤细的胳膊再也抬不动又沉又重的大水盆,那东西“砰”一下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溅出来了不少的水花。而刚刚的那一种思绪则萦绕在他的心头,随着溢出来的水花一样让慈生的心情乱糟糟的。   “咳……没事,没事,”慈生眨了眨眼睛,将手中的毛巾拧了些水出来,对着龙和小一的方向招了招手,“我来给你们洗澡——”   “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突如其来的思绪,慈生的喉咙忽然一阵撕裂一般的疼痛,火烧火燎一样,麻痒顺着喉管一路往上攀爬。   他控制不住地开始咳嗽。   而且,从他的指缝之中一片一片掉落出来的,都是灿烂娇艳的花瓣。   有些看上去是丝绒的质地,好像是玫瑰;有些看上去娇嫩又单薄,似乎是百合。   那些花瓣咳出来的瞬间,慈生的耳朵尖尖都立起来了一些,背后的翅膀像是感觉到主人难受的情绪一样将他包裹了起来,整个人蜷成了一小团蹲在了地上。   因为一阵思念混杂着爱意的疼痛,慈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双手,只能够看到满溢出来的花瓣从指缝之中落下来。   他有些茫然,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过去接,但是动作稍有些笨拙,反而在猛烈的咳嗽之后,将一朵软绵绵的小玫瑰给咳了出来。   这是一朵完整的花,带着妖冶又吓人的血丝,落在了水盆的旁边。   轻轻摇曳,似乎下一秒就会落在水盆之中。   慈生在终于缓过来之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跟之前发病不太一样,一般来说这种无厘头的疾病一天最多也就难受一次,而且慈生也没有看过什么创作之中让人每天都发“花吐症”好多次。   为什么呢……   慈生没有想过是因为自己想到了那个“被自己单恋着的人”才会这样难受,他只当是这个世界更加残忍和危险。   他的面色有点凝重,垂眸缓了好一会才将脑袋抬起来,露出了一个稍微有点点苍白的笑容,先是跟巨龙和小一说了一声自己没事。   “别担心我,我没事的,”虽然不知道巨龙听不听得懂,但是慈生还是强调了,“我来帮你……”   慈生想要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的。   下一刻,他就忽然感觉到眼前一花,他在地上蜷缩久了,根本没办法维持自己的平衡。   完蛋了。   这个念头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慈生就感觉自己头重脚轻,立刻就摔进了旁边的水盆里。   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他看到了着急到整个团子飞过来的小一,还看到了一道迅捷的黑影子。   慈生一怔,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身下忽然垫着个东西,虽然比较坚硬,可是却比直接摔在水盆底端要来的好得多。   水流将慈生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这种柔软温热的触感让他非常熟悉,在咳嗽之前他精准地将脑海之中的念头摒除了,旋即转过身来将迷蒙的目光落在了背后的东西上。   ……黑色的外壳,熟悉的红瞳,虽然缩小了,可是气势未减。   很显然,垫在他身底下的是缩小之后的巨龙。   慈生惶然。   “哗啦”的一阵水声之后,慈生勉强支着自己坐起来,伸出冰凉的手抬起来了巨龙的脑袋,将祂的伤口从水中脱离出来。   他的眼中是完全没有掩饰和没有任何虚假的担忧和紧张,抿唇的时候唇色苍白,自己的心也痛起来了:   “你是怎么过来的?你痛不痛,怎么……”   水原本是清澈的颜色,但是在巨龙进来之后,迅速被祂脖颈处的血液给染红了。   深可见骨的伤痕,在脖颈处。   虽然小一说,巨龙可以自愈,可以修复,但是不论是谁,这样重要的部位被砍了这么深的口子,肯定还是会非常虚弱。   “……肯定很痛吧。”慈生小声喃喃,掩饰不住眼中的难过,“对不起。对不起。”   他甚至一时间不知道在对不起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好难受,好崩溃。   巨龙没有“吼”,没有出声来回答慈生的应答,只是抬了抬头,祂的红瞳之中闪过了一丝堪称茫然的神色,不知道该怎么对这样可怜兮兮的小魅魔。   而小一刚刚跳到了慈生的肩膀上,看着他的脸蛋,着急得也快哭了。   它望向了慈生,发现他看上去有点恍惚。   一时间陷入了僵局,空气在沉默之中显得凝滞非常。   慈生捂住了自己的脸,小翅膀包裹着自己,缠绕着身上的绷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点凌乱了,透明的布料包裹着腰间,那里在上下起伏,也在颤抖。   半晌之后,慈生忽然听到了水流的声音,似乎是龙动了,来到了慈生的面前。   慈生勉强止住了自己起伏的胸口,旋即将担忧的目光落在了龙的身上:   “小心你的伤口,千万要小心,不能再乱动了……”   话音未落,慈生就看到自己原本咳出来、落在水盆边缘的花瓣,似乎落在了巨龙的身边。   有一些花瓣落在祂的伤口上,有一些则被祂直接含进了口中。   等等……什么!   龙、龙在用他咳出来的花瓣……   慈生猛地睁大了双眼,他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小一似乎也没有想到,刚刚还很着急的小白团子忽然变得很震惊,“唧唧”叫着拉着慈生的衣领,“撕啦”一声将慈生的大披风给拽开了。   小魅魔登时被衣不蔽体处处漏风给整清醒了,小翅膀上下挥了挥,他还顺势捂住了自己头顶的角,将自己蜷进了水盆之中。   终于从失神的状态之中清醒过来了。   慈生震惊道:“……这个花瓣真的不能用,你、你还好吗?”   不得不说,这样的行为是稍微有一点点变态在身上的,可是慈生又没有办法怪罪巨龙,毕竟祂只是一头龙而已,肯定不懂这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抿唇,慈生本来想将花瓣什么的拽出来,可是龙矜贵冰冷地半抬着身子在水盆之中,口中含着花瓣的模样,有些滑稽又有些威慑人。   “这是我生病的东西,”慈生小心翼翼的,“它……”   慈生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就看到巨龙点了点头,祂甚至转过了一点身,将自己的脖颈露出来给慈生看了一眼。   那里放着花瓣,不知道是不是慈生的错觉,但他确实看到有花瓣覆盖的地方那些伤口似乎好一点了,至少消失了一些魔气、变得干净起来。创口粉嫩,没有刚刚那么黑气缭绕了。   ……慈生怎么不知道自己的病还有这个效果?   自己的魔力没多少……但是,这花瓣看上去倒是挺有用的。   龙吃花,他花吐症的花。   这要是说出去,慈生感觉自己这一辈子都会被众人行注目礼。   “……算了,如果你觉得有用的话,”慈生揉了揉眼眶,虽然这件事情看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不得不承认巨龙变好这件事情让他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一些,“那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有点丢人,而且大概……有点恶心。   鼻尖酸涩的感觉消失了一些,慈生甚至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啼笑皆非。他这样只能继续刚刚没有做的事情,伸出手来将放在了旁边的毛巾拧出来了,对着巨龙温声道:“我帮你擦一擦别的地方吧?”   小魅魔的发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缭乱了,他自己的脸上红扑扑的,眼睛里像是汪了一股清泉,盯着人的时候让人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他的请求。   而且真的很像是人真的被他魅惑了,甚至自己还恍然不觉,还能夸赞两声小魅魔原来这么厉害。   巨龙自然也没有拒绝他的请求。   青年的毛巾落在坚硬的外壳上,简直就好像是挠痒痒,带下来了一点脏水,全部都被拧干净了。   或许外面的人怎么样都没有想过会见到这样的一幕:   小魅魔不去吸食人的精气,反而拿了一张毛巾,傻乎乎笨兮兮的,顶着最为诱惑人的造型,却干着最为单纯的事情。   巨龙没有作乱,没有挑起战争,反而缩小了身体,选择收敛自己的力量,安安静静地坐在水盆之中,任由小魅魔用毛巾在祂的身上胡乱地擦拭。   “你这里的伤口一定要快快好起来,”慈生说的认真,“身上一点也不脏也不臭啦,肯定伤口能更加快快好起来,不要害怕。”   巨龙与坐下来的青年等高,听到他说的话之后似乎从喉间发出来了低低的吼声,表示对他的赞同。   真是……神奇。   “唧唧”两声在慈生肩膀上面胡乱嚎叫的小一也没有逃过洗澡的命运,它也被抓下来冲了冲,它脑袋上面的呆毛都被冲垂下来了,与坐在盆里的恶龙面对面。实话说,它害怕的小腿都在颤抖,但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可怜兮兮地将目光投向慈生,希望他能尽快将自己扔出盆外。   不过慈生毫无所觉的样子。   他实在是太没有自己是小魅魔的错觉了。   他纤长又细瘦的腿并不很干瘪,腿根是有一点软软的肉肉的,非常白嫩,如果穿长袜、别袜夹的时候,那里就会被勒出来一道痕迹,软肉会被挤出来一点点。   而他现在穿短裤的话,就是在短裤的边缘稍微有一点被挤出来的小软肉。   小腿非常纤细,顺下来的脚踝非常瘦,骨节凹进去的角度刚刚好。   可是偏偏这样下去的小脚软乎乎的,白嫩的脚尖踩在水中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动一动。   “小一,你在看什么呀?”   慈生感觉它一直在往外面张望,在拧毛巾的时候没忘了问这么一句。   小一是听到了刚刚外面的声音,怀疑外面有人要过来了;它听到慈生的声音之后转头看向了他,才不敢乱看,登时吓得一个激灵,后仰直接倒在了水中。   慈生有点纳闷。   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不知道自己的绷带潮湿了之后会变得有点透明,包裹在身上反而更有一点若隐若现的美感,简直漂亮得不像是个真人。   慈生的眸中闪过了一抹不解,但是他也没多问,只是站起身来,顺手将小一提起来放在擦干净了的窗台上晾干。   他没忘了回头嘱咐一下巨龙:“你先在这里哦,我去再倒一点热水过来……”   巨龙似乎也动了动耳朵,祂在原地没有动,安静听话地“吼”了一声表示答应。   只是目光依旧追随在慈生的身上,而且还落在了门板上,似乎也跟小一一样注意到了从远处而来的动静。   慈生还是有点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他正常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哪里一天干过这么多的活计,累的顿了一会。   一个人真的好累好难。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慈生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不仅身子摇摇欲坠,而且整个人都站不动。   又开始拼命思考,自己的记忆里缺失的那一个人到底是谁了……   “唔……”   感觉自己的喉咙又要痛起来了,慈生下意识地放空了自己的脑袋,懊恼似的拍了拍,顺手将搭靠在水盆边上的大披风捡起来,打算等会洗一洗——   正在这时,慈生也终于听到了从外面传过来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敲门。   慈生怔了一下,是不是那两个恶魔?   他顺手将自己的披风披上了,出于警惕的心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门,反而是停了一下,朗声问道:   “谁啊?”   “咚咚咚”的敲门声依旧没有停止,这次随着敲门声响起来的好像是人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回答:“……是我们啊。”   “我们”是谁?   今天下午遇到的两个恶魔是好人,而他们也提到了,名字叫做“尔维斯”的家伙,听说那个家伙家里有一点权势还有一点钱,就对着原主死缠烂打。   说不定还真的很有可能就是这帮家伙。   慈生可不打算贸然给不认识的人开门,他心中顿时警惕了起来,毕竟在原主的记忆之中都没有过这伙人的出现,他轻手轻脚往旁边看了看,只顺手从地上捡起来了一根原主随手丢在家里的钢管,再次贴近了门边,道:   “我不认识,你们请回吧。你们大概是走错了。”   没有人回应,没有人走,门依旧“咚咚咚”地敲着,好像是某种无声的宣泄,又像是某种催命的符咒。   “……”   这种沉默的气氛简直让人的精神分外焦躁和崩溃,慈生知道这种情况之下自己最好就装死,什么声音都别发出来。   他抿唇转身,已经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轻了,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绕后,走到了龙的旁边,小声道:“……我看一下有没有什么能够打碎的窗户。”   他刚刚打扫卫生的时候已经看过了,这栋简陋的小房子里面没有第二个门,而且因为房间的构造不是很好,所以就连窗户都不是很大,小小地挤在远处。   不过……反正要带着巨龙一块跑路。   着急之际,慈生的脚步都快起来了,他知道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魅魔,但凡对面要是带一个稍微强大一点的大恶魔过来,他简直逃也别想逃,直接等死。   至于他手里的巨龙——自然也会被人抓走,要么是抓过去利用,要么更惨一点,就是直接死掉。   “咚咚咚”的敲门声仍然在持续,这一次那个瓮声瓮气的男声说了别的话,好像恐吓:   “我们都知道你在里面,别不出声了,赶紧出来吧。我们少爷对你很感兴趣,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是想要请你到我们府上做客吃顿饭而已!”   慈生才不相信。   他僵硬地动了动唇角,钢管在地上拖行出了一阵刺耳的噪音,故意的,可是外面的人声音也愈发大,愈发惹人生厌:   “你以为自己还能逃得过我们的掌心吗?周围都已经是我们的人了——我们少爷也过来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真的把你抓走的时候,你大概连哭都不知道该怎么哭!”   除了“咚咚咚”的敲门声之外,慈生这次还听到了非常令人恐慌的破门声!   “砰”,“咔”,“砰”!   这个简陋的小房子自然不可能用那种特别豪华和精致的高端产品,用的就是最普通的门,所以质量也不怎么样——在那个疯狂的破门工具冲锋之下,几乎是摇摇欲坠。   慈生能够听到刺耳的摩擦声,甚至可以看到门框都在震动。   没时间了……   慈生只来得及将身上的披风再裹紧一点,匆忙将小一装到了口袋了,旋即就打算将缩小了的龙抱起来。   不过这次,慈生却敏锐地感觉到怀里的龙忽然变重了几分,抬不动,根本抬不动。   跟之前轻而易举让他抱起来的状态不太一样。   慈生一怔。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从刚刚开始,巨龙一声都没有发出来。   祂暗红色的瞳中闪过了一丝冰凉的狠戾,不是对着慈生的,而是对着试图破坏大门的那些家伙。   “没时间了……”慈生咬牙,肉嘟嘟的小翅膀因为戒备而紧绷绷地缩着,“马上我们就从后面的窗户——”   “轰”一声,门被大力撞开了!   慈生瞳孔骤缩,他下意识地扭转了身体,拢紧了自己的衣服,挡住了龙,正面对着那闯进来的几个人。   冲在最前面的人是一个光头,紧随其后的人则看上去非常傲慢,是个草包公子哥的样子,其他人则都长得差不多。   “……哟,小魅魔,在这里装清高给谁看呢?”   公子哥先开口的,目光之中全是淫邪和上下的打量:   “穿的还挺浪。”   慈生没说话。   他感觉到从自己身后传来的,属于恶龙愤怒和不满、疯狂和嫉妒的声音。 第115章 恶龙的爱(3)   因为慈生刚刚是坐在水盆里面的, 所以他并没有穿鞋子,白嫩赤裸的双足有些不安地踩在地上,沾湿了一点地面。   他的小腿微微颤, 在并拢之后依旧没有办法特别好地将背后的巨龙给遮住,尤其是在尔维斯说出这样的话之后。   尔维斯似乎是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他对于拿下慈生这个小小魅魔简直不要太有信心, 周围这么多的伙计和兄弟,如果打不过这个魅魔,那不如回炉重造算了。   于是,他继续朗声开口道:“怎么样?你既然都已经穿成这个样子了……而且还特意洗了澡, 嗤, 欲擒故纵这一套对我可没有什么用,你要是识相一点的话就自己主动过来到我腿上, 别……”   尔维斯后来说的话慈生感觉自己都已经听不见了, 他的注意力全部都被自己身后的巨龙所吸引了,那是一股如有实质的寒凉气息, 似乎能够将目光所及之内的一切全部都轻而易举地杀光。   暴怒, 疯狂, 无序与混乱。   慈生下意识地在脑海之中想到了这几个词, 只觉得分外适合这样的场景。   他没听尔维斯说话,反而是将脑袋转了过去, 小心翼翼地将目光落在了巨龙的身上。   “……我没事,我没事……”   巨龙还受伤着呢,慈生没有办法想象祂这样该怎么跟那些凶猛的家伙们斗争,只能够勉强安抚祂, 顺便想着能够让自己逃脱这种情况的缓兵之计。   慈生的声音小小的, 可是他的脸蛋红红, 抱着自己身体的动作分外拘束,看上去可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僵持之际,慈生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前一暗,已经破烂掉的门被掀到了一旁,尔维斯往前又走了两步,黑压压的小片人将灯光都遮掩得很暗了。   “你穿的这么浪,不就是给我看得么?”尔维斯咄咄逼人,“你一个魅魔在世界上能有什么用?你唯一的用处就是被男人按在身下好好的疼爱……我看上你,你是你的福气!你别给脸不要脸。好了,现在——”   颐指气使,看上去盛气凌人。   慈生甚至后退了两步,他的手落在了水中,带起来了“哗啦”的一阵响声。   糟糕。   “你快往外跑!”慈生倒喝了一声。   慈生回头,青年青涩脆弱的脸上带着焦急的神情,尔维斯他们不知道他身后黑漆漆的一团是什么东西,但是知道绝对不能将他放走。   “别让他们走,快去追!”   可是,就在尔维斯说出他想要旁边的那些兄弟冲上去把慈生绑架走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凉的气息。   ——有一道带着残忍和血腥杀意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明明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但是如影随形,似乎缠绕在身上的藤蔓,越挣扎就越紧,无论怎么样都没有办法摆脱。   是的,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目光:森冷,冰寒彻骨,就好像杀过无数的人从血海尸山里面走出来的魔王。   尔维斯虽然吓了一跳,但是还是把刚刚的这种感觉当成是自己的错觉。他清了清嗓子,强行定下自己稍微有点慌乱的心神,大声喊道:“给我抓活的!”   一阵几乎算得上是疯狂的混乱。   门口的破板子吱呀作响,里面的一些锅碗瓢盆全部被打砸到了地上。慈生刚刚从水盆的那边跳过去,想要将巨龙拉走,所以发出了一声巨响,水花猛地飞溅了出来,整个地板上面非常滑。   有不少人像是叠罗汉一样聚在一起摔倒了,他们大声哀嚎呼喊,眼睛看不清方向,朝空中扔来扔去的全部都是杂物。   小一在口袋之中偷偷用了简余的能量,将这些炮灰们耍来耍去,一个个撞的鼻青脸肿。   慈生则趁着这个机会翻滚到了一旁,没有受伤;他咬牙,他的力气还是不够大、没有办法拉走巨龙。   旁边的一群人都在打掩护,撞得乱七八糟。慈生却能够清楚地看到尔维斯冲到了面前来,带着猥琐和淫邪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似乎要穿透披风看到自己衣服下面干净的内里,他觉得一阵恶寒。   在这种恶心且千钧一发之际,却突然看到他从侧边整个人被扑翻倒在地上。   “啊!!”一声凄厉和狼狈的嚎叫从尔维斯的口中爆发了出来,“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快,救命!!”   慈生一怔,与他表现一样的还有旁边那些已经开始“自相残杀”的小炮灰,小一一不留神放松了对他们的控制,他们一时间懵然地抬起了头,面面相觑。   也有人将目光落在了正中凌乱的场景之内。   不停在吼叫的尔维斯在地上扑腾翻滚,像是一条眼睛已经翻了白的死鱼一样垂死挣扎。他的啤酒肚露了出来,滑稽又可笑,整个人像一条蠕动的大白虫子。他对于身上黑暗坚硬且冰冷的强大生物,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众人全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他们也感觉到了有一股不太好惹的目光,但是完全没有想过这目光到底是属于谁的。这恐怖的生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压制在尔维斯身上的那个强大生物非常的英俊和威猛。祂的身形是前所未有的流畅。背后巨大的羽翼能够非常轻松地将成年男人卷在其内。锋利而且坚硬的爪子按在了尔维斯的胸口上,可以毫不费力地开膛破肚,爪子碰到的地方几乎可以看到渗出来的鲜血。   祂的红色瞳眸之中全部都是残忍和暴虐。   “龙!”   “是龙啊!”   不知道是谁喊叫了一声,在这一声出来之后,众人的腿都软了,似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失禁,拜托,这可是龙!传说中的强大生物,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小的地方,而且、而且跟这个小魅魔扯上什么关系。   “你怎么忽然……”   忽然变得这样大,而且忽然变得暴虐疯狂,难怪刚刚慈生根本没有办法将他抬起来。   “龙——”   这一声倒是慈生说的,他看上去也有一点吃惊。   因为之前慈生将这头龙带回来的时候,龙缩的身形还要更小,甚至可以放到他的怀中带走……但是现在是绝对不可能的。祂的整个身子大概有三米高,五六米长,顶天立地的停在这个小小的家中,像是睥睨天下、君临天下的王者。   祂脖颈那里光滑如初,坚硬且完好,完全看不出来是受了伤,恐吓众人简直轻而易举。   一阵骚乱在众人之间爆发了,被巨龙按在爪子底下的尔维斯听到龙这个字,吓得眼睛都瞪大了,像是即将要下锅的青蛙,稀里糊涂地喊了一大通“救命”。   而巨龙听到了慈生似乎是在呼唤祂的声音。   祂轻轻地动了动自己的尾翼,那有力强壮的尾肢轻柔地将青年给拦腰截住,卷住他纤细的腰肢同时随即低下来了身子,将他给抬到了自己的身上。   慈生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发出了小声的惊呼。   龙的身上是非常坚硬的,尤其是它背后这里的皮肤,甚至有着类似于倒刺一样的构造,慈生本来身上的皮肤就很白嫩,在落在巨龙后背身体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大腿被粗粝的皮肤给摩擦的都红了。   龙其实将那些倒刺全部都收了回去,留下来了一片算得上是柔软的皮肤给慈生。   慈生抱住了巨龙的脖颈,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祂原本伤口的那里。   这一碰,慈生才知道,其实巨龙身上的伤口并没有好,只是长出了薄薄的一层皮肤组织,那底下深可见骨的口子依然存在。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手碰到了上面,巨龙不适应地略微动了一下身体,但祂知道背上坐的是慈生,不敢乱动。   青年的手怜惜一样地落在巨龙的身体上。   ……明明自己都已经捉襟见肘了,却依然表现出这一幅的高贵而不可侵犯的凛然气质。慈生知道祂是为了自己出头,祂是在保护自己。   在慈生终于将身体紧紧贴在祂的身体上之后,一声巨大的咆哮吼了出来。   “吼——”!!   震撼,让那些人腿都哆哆嗦嗦得不敢动了,面面相觑了半晌,听到尔维斯的哭嚎:   “这是什么东西——你们快点来人来把我救出去啊!!我好痛啊,别碰我了!!啊!!救命!!”   慈生看到巨龙的利爪陷入了他的身体,啤酒肚上开了个口子,血流如注,顷刻之间,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了一起。   非常恶心。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请你放过我们家少爷吧!!求您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敢过来骚扰您了,还请您让您的龙高抬贵手——”   “啊啊啊啊!!救命……”   在剧烈的疼痛和惊吓之后,那个尔维斯像一个怂包一样昏了过去,不过他本身就是一个草包,也不是非常奇怪。   巨龙从喉间发出了一声咆哮,冰凉且带着血腥气的气息落在尔维斯昏死过去的惨白脸上,简直就像是要将他一口吞掉的模样。   “不要——”   是惊恐的属下们发出来的声音,他们的眸中带着巨大的恐惧。小一也跟他们差不多,倒不是替这个欺男霸女的草包惋惜,反而是觉得这头被慈生救上来的巨龙属实是太危险!   慈生看到巨龙低下头似乎真的要尝尝这个草包的咸淡的时候,终于伸出了手落在了祂的后背上,小声哄道:   “龙……这个人我们不能杀,还是把他放走吧。”   慈生并不是一个会斩草不除根的圣母,他只是单纯觉得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世界里面应该尽量少招惹一点麻烦。虽然不怕事,但也不惹事。   万一尔维斯的家庭背景很厉害的话,很有可能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慈生觉得现在的巨龙也是强弩之末。到这一步就差不多了。再多撑一会,那巨龙肯定会暴露自己已经受伤的事实。   那时候就反而得不偿失了。   慈生在心中肯定了自己这个想法,轻柔地跟巨龙说过之后,祂自然也是全然听从慈生的意见。   小一屏息凝神不敢看,它原本以为会见到血流如注或者开膛破肚这种血腥和惊悚的画面,但是没有想到画面虽然没什么过分的,但是更加离奇……暴虐成性的巨龙竟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样动手。反而乖顺地听从背后上人类的话语,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众人。   “砰”一声,巨龙松开了按着人类的利爪。   反爪轻轻一拨,就将那已经失禁的尔维斯给反着推了过去,一下子推到了那尔维斯手下的旁边。   那群家伙没有想到还能够看到少爷完整完好的身体,一时间吓得不敢动弹,半晌之后还是小一控制了一下他们的心神,才让他们回神过来,小心翼翼地抓住了自己前面的人,屁滚尿流地对着慈生道:   “感谢您,您大人有大量,我们再也不敢过来骚扰您了,我们这就走、马上就走!”   话音刚落,那群人就包裹着自己惨兮兮的少爷,连滚带爬地从门里出去了。   他们来的时候有多么风光,走的时候就有多么的狼狈,下达的撤退命令听上去凄惨又好笑。   慈生看到他们离开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轻柔地拍了拍巨龙的后背,小声道:“你是不是很累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不要背着我了,我很重的……”   小魅魔能有多重,整个人都纤细地不像话;巨龙听到他的话之后只是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血眸之中没有对待别人那样的冰冷恨意,反而温和且纵容。   只不过顺从的巨龙听到慈生说要将他自己放下去的话之后还是没有听,反而轻柔地用尾翼再次将小魅魔扶着坐好了。   “吼”——   低低的一声。   慈生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身子有点摇摇晃晃的,只能抱住巨龙的脖颈,心疼又觉得担忧着急地碰了碰祂的伤口,缓声:“……我们先收拾一下东西吧,我觉得这里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他这句话倒主要是对自己兜里的小一说的。   小一“唧唧”叫了两声,表示它还有好多的话想要说,着急得不得了。   “小一……我能不能问一问今天晚上还安全吗?他们会不会卷土重来?我知道尔维斯他们家里不论怎么样肯定都是比较危险的,为了防止他们之后的追杀和威胁,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而且也要避免留下什么把柄被别的人看到。”   在听到慈生的问题之后,小一的回答也非常的迅速。   “唧唧”!   根据剧情的检测,尔维斯他们不会再卷土重来了,因为他们今天属实被吓了一大跳。更何况尔维斯现在的状态不佳,自然要倾尽全部的力量去救尔维斯,就算他们对这头巨龙再好奇,也不会再回来了。   而且小一还特意过来跟慈生科普了一下尔维斯家里的资料:尔维斯是普通的人类,家中有几分小钱,据说跟首都那里的监狱一条路的黑线搭上了关系所以大捞了一笔。   不过还好,小一很笃定地告诉慈生他们不会再过来了。   “太好了……”慈生松了一口气。   这一点倒是令慈生比较放心的,至少今天晚上可以睡一个好觉了……但是可能也睡不了多久,因为他必须得赶紧跟巨龙找到另外一个藏身之处。   这栋小破房子是原主家最后的积蓄,现在卖这栋房子都变得很难,他只能拿着一些积蓄赶紧离开这个偏远的星系去首都星找王子,参与主剧情线。   “这样的话,今天是不是就得要赶紧把东西收拾一下?”   慈生想到这里,左右为难地在巨龙的背上观望了片刻,旋即揉了揉祂的其他没受伤的皮肤,温声道:“……放我下来,好不好?”   青年小声的请求听上去软绵绵的,没有带着刻意的撒娇,可是他是个小魅魔,几乎情不自禁地就让人心醉神迷了。   巨龙也丝毫不例外。   而慈生则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似乎一直都没有问过巨龙的名字,也没有给祂起过什么代称。就这样一直“龙”“龙”地喊祂,简直不要太奇怪。   “我想先下来收拾一下东西……请你把我放下来可以吗?”   慈生思考了片刻,最终道:“我好像一直都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告诉我吗?实在不行的话我想先给你起一个代称。”   巨龙扭过了头,祂矮下了自己的身子,将两只前爪并拢放在了身前,慢慢垂下来了头,只红眸落在了慈生的身上,是完全的应允和同意。   慈生终于可以勉强靠着这个高度下来了,他将自己的两条腿合上,小心翼翼地靠着巨龙的身体,肉嘟嘟的小翅膀在空气之中无力地扇动了几下,除了可爱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赤裸的双足落在地板上,下一刻就被巨龙的爪子给挑着踩在了巨龙的爪上。   有些惊讶又有些恍然地扶着巨龙的前额,慈生软绵绵地小声道:   “阿加普。”   巨龙、慈生和小一,全部都一怔。   “……你觉得,阿加普这个名字怎么样?”   阿加普这个名字是忽然出现在慈生脑海里面的。   其实还有一个别的名字似乎也在口边呼之欲出,但是一直都笼罩在迷雾之中,他没有办法想起来。   阿加普这个名字……明明看上去平平无奇,而且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令人关注的地方。但是慈生就是觉得这个名字非常朗朗上口,非常好听好记,而且让他一读到这个名字,就感觉自己的心里麻麻痒痒的。   巨龙竟然从口中轻轻地哼了一声,是完全同意的神色,祂的目光落在慈生的身上,半晌之后轻轻地伸出了自己的前额,蹭了一下慈生。   慈生感觉自己被这忽然的一下给顶得险些站不稳了,只能后撤一步稳住身体,手抱住了阿加普的身体,脸上带着些许的笑意:“……哎呀,阿加普。不要闹了。”   他在短暂的笑之后就再次收敛了自己的神色,先是选择关注最重要的,伸手摸了摸阿加普伤口旁的皮肤,将自己的脸颊轻轻地往上贴了贴。   “这里会不会很疼……我知道你今天为了我特意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突然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虽然知道你可以把实力放大,但是……”   阿加普没说话,祂坚硬和强大的身子看上去非常的冷肃,在慈生的面前略微地动了一下身体,遮天蔽日的羽翼动了动,从上至下将慈生整个遮住了,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慈生自己没事。   慈生黑润潋滟的眸中闪过了一丝无措,更多的则是心疼和关心。   “阿加普,对不起;本来你就已经很累了,我还要继续连累你,让你变得更难受。”   他的小声絮絮叨叨在阿加普凑过来仔细地嗅闻自己身体的时候停止了。   “……我现在收拾了一些东西,等会马上——”慈生小声地惊叫了一声,“阿加普!”   慈生感觉到自己的身前忽然一热,是阿加普凑过来的气息。   这就是真的很痒,慈生忍不住想笑,因为自己身上本来就只有潮湿的绷带,捆着都有点难受。   “别闹……”小魅魔的眼角红彤彤的,闪着莹润的水光,说出来的声音也软乎乎的,“太痒了,哈哈哈……”   小一在慈生的口袋之中动来动去的,似乎想要帮慈生“打架”,但是苦于自己还在慈生的兜里跳不出来,最终只能委委屈屈地蹦了一会。   这么一通插科打诨,慈生感觉自己的心情都稍微好一点了。   “好了好了,不要再闹了,现在我去收拾东西……我们如果来得及的话,今天晚上就找个黑星船——”   青年的脸上甚至因为玩闹而染上了淡淡的红晕,他的眼睛看上去亮晶晶的,像是沾染着晨露的小玫瑰,抱着阿加普身体,柔软脆弱好像一折就能倒下来。   “吼——”   阿加普再一次开口了,这次祂慢慢抬起来了自己的身子,前爪依旧稍微趴俯在地上,主要是为了将慈生托举住;另外一只前爪和尾翼则伸了出来将那个被砸的破破烂烂的门给堵住了。   慈生愕然,他感觉到自己兜里的小一跳来跳去的,将小白团子掏出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阿加普,你怎么把我们的门堵起来了?这……”慈生有点震惊,对着那个破碎的门板,“我们今天晚上还要出去的。”   阿加普竟然没有同意慈生的这个念头,祂顺势用身体将门整个给合上了,有些破碎的地方也被祂重新推了回去。   慈生看着的动作稍微有点无奈。   阿加普甚至还没有停下来,祂抬起了前爪将慈生紧紧地拥紧了。   在眨眼之间,遮天蔽日一样的羽翼就将慈生整个人包裹在其中,外面的一切事情全部都与慈生无关了,慈生只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紧紧地抱着。   坚硬的羽翼与青年白净纤瘦的皮肤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一黑一白也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漂亮精致的小魅魔被恶龙抱在怀中,也完全是极致的反差和惊人的对比,令人情不自禁地瞪大双眼。   慈生小声地惊呼了一声,感觉到自己双脚离地了,整个人被巨龙的爪子轻轻提着,渐渐离开了门口,来到了那张床的旁边。   下一刻,自己整个人就倒了上去,软绵绵的床板让他整个人都一震。下意识地弹到了巨龙的怀里。   “唔……”   慈生眨了眨眼,伸手搂住了巨龙的脑袋,害怕祂的脖颈伤口疼,只能动作轻轻的。   “阿加普……你的意思是,想要我睡觉吗?”   阿加普竟然在慈生的面前做出了一个人性化类似于点头的动作。   想要慈生在床上别动,自己宽大的羽翼将他整个以庇佑的姿态护在里面,谁也没有办法侵扰。   “小一……”   慈生竟然将目光投向了小一,倒不是指望小一能够救他,只是觉得按照安全起见来说自己似乎应该赶紧带着巨龙离开。   但是小一竟然开口道:“唧唧!”   它难得支持阿加普的行为,因为在这种时候来说,这么几个小时根本就没有用。慈生本来对这个地方就人生地不熟的,不如等着明天见到那两个恶魔的时候问问他们怎么离开。总比他自己一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要来的好。   慈生这样被一劝说,忽然也就想通了,有些磨磨蹭蹭地在床上躺好了,感觉到自己的眼前覆盖上巨龙巨大的羽翼。   “晚安……”   慈生小声地戳了戳巨龙的翅膀,又抚了一把怀中小白团的小呆毛,稍微有点不安心地陷入了凌乱的梦境,侧脸因为靠在床铺上的原因所以稍微有一点软嘟嘟的,看上去可爱死了。   巨龙控制着自己的力量,并没有完全将整个身体都靠上这张床。   祂身体之中的力量在看到慈生之后渐渐地恢复了一些过来,在缓慢地修复自己脖颈处的伤口。   青年对祂来说就是一种……一种药。   不管是他的轻声呼唤,不管是他的亲吻,还是从粉嫩唇瓣之中吐出来的鲜花,对于祂来说都是莫大的慰藉。   身上的伤口,虽然疼痛,但是完全可以忍受,虽然别人恐怕都没有办法承受一分一秒这种痛苦,但是对于巨龙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   对于祂来说,最难够接受的恐怕就是要看到怀中的青年不属于自己,不仅仅对着自己笑,还要看到他对着别人笑。   不允许任何人觊觎他。   绝对不允许。   这种嫉妒和滔天的怒火糅杂在一起,就成了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而接触慈生对于祂来说都是一种饮鸩止渴,好像没有办法将人整个吞下去,他就没有办法完全满足。   ……但是,不可以这么做的,绝对不可以。   巨龙在心中喃喃。   祂的目光落在了慈生怀中那个正在瑟瑟发抖的小白团子上,凶恶且残忍,看到它靠着慈生——像是乖巧青年带着小宝宝的场景之后,恶龙又渐渐将杀心给收了回去。   维持这样就挺好了。   祂可以忍受。   *   慈生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好像要呼吸不过来了。自己的身上不仅覆盖着一床柔软的被子,而且还有巨龙的羽翼。   那遮天蔽日的黑色翅膀,让他几乎分辨不了外面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还是靠着生物钟在原地缓冲了几秒之后才将脑袋抬起来,稍微有点茫然地听着从破烂门外传来的喊声。   门外传来了喊声。   这喊声第一时间就让慈生联想到了不好的回忆。昨天晚上那恶霸行径的尔维斯几人难道今天过来了,他们打算带着人过来找茬?!慈生应该怎么应对?!   正在慈生从床上爬起来打算往外面看的时候,慈生却感觉到自己被一根巨龙利爪尖轻轻拨倒了下来,示意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穿穿好。   慈生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穿了些什么。   昨天的那些绷带因为潮湿,所以都变得或大或有些松垮,从身上掉了下来。   慈生的上身白净,有些地方又比较粉嫩,因为刚醒来的缘故,白皙的后背上尚且还有着一点点红痕。不知道是在床上翻滚时压出来的,还是被巨龙的羽翼所压出来的,看上去简直令人浮想联翩。尤其是配合上他那肉嘟嘟、圆乎乎又很可爱的小翅膀——   毫不怀疑,这只小魅魔能把人蛊惑死,不对,能蛊惑到的对象简直没有限制,不管是恶魔、人类亦或者是天使,大概都会为他沉迷吧。   慈生后知后觉,赶忙跳下床,从原主的衣柜中拿了些更适合简单穿和出行的衣服,旋即他清了清嗓子,做好了防备,先是喊了一声:   “是谁?!”   这次回答慈生的声音却是他全部都听过的——属于那两个大恶魔的声音。   “哦——喂,小慈,是我们。你的门怎么了?”其中一个大恶魔似乎还在状况外,问的很莫名,“喂,昨天看你状态就不对,今天不会一个人晕在家里了吧……你还好吗?”   另外一个恶魔似乎知道的更多一点,他险些就要过来踹开门看看了,忍不住大声道:“你还不知道吗?我听说昨天晚上尔维斯带着一帮人来到了这个地方,本来还心存侥幸,现在一看果然是真的!不知道那小恶魔有没有遭那个破人类的毒手——”   “轰”一声。   那个门板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既是从里面发出来也是从外面发出来的。   慈生打开了门。他披着大大的披风,脸色稍微有点红,挡住了里面的场景,对着门口的两个恶魔温声地打了两声招呼:“……早安。”   “哦……早,”一个恶魔呆愣愣地在原地,手尚且还保持着敲门的动作,“你没事吗?我还担心你出事了……”   “我本来应该是有事的,”慈生说的很坦诚,他动了动手,将披风裹得更加紧了一点,神情看上去有点不好看。   “昨天晚上,尔维斯确实带着一帮人来到了我家中,并且对我进行了骚扰……他们真的挺过分的,但是在这种时候我捡到了一个东西忽然把他们自己对我造成的伤害所反弹了。他们开始自相残杀,所以没有对我造成什么特别大的影响。”   这种长话短说概述得非常清楚,让那两个恶魔都点了点头,脸上是恍然大悟一般的神色。他们忍不住感叹道:“还好你没什么事儿,不然我真的……本来就讨厌人类,现在更恨他们了!但是说真的,尔维斯的家里不是特别好惹,他们和首都星那里的监狱黑色产业有合作,甚至捞了一大笔钱——你要是感觉自己惹怒到他们了,我觉得还是快跑吧。”   慈生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么,我逃去那里能比较好呢?我本来想去首都星找我的一个朋友,不知道现在还行不行。”   慈生将小一的呆毛揉搓了一下,听到了那恶魔接着道:   “可以吧,虽然他们和首都星有合作,但是那里毕竟大,而且你不是说自己有亲人吗?那就没必要担心了。”   “原来是这样,”慈生诚恳地点了点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样子,“谢谢你们,我会好好考虑的。”   或许是因为怀着关心后辈的精神,这两个恶魔在小一的指引之下,果然又把一些情报告诉了慈生,包括他这种身上还欠着债的恶魔可以做的黑星船,以及一些去往首都星系的机会。   慈生都对他的这些小知识一一表达了感谢。   “……不过我必须要提醒你一件事情,这也是我最后要提醒你的。”   慈生站直了身体,全神贯注地听着接下来的话。   那两个恶魔浑然未觉,他们说的振振有词且一本正经,神情严肃:   “你……千万不要相信什么传说之中的巨龙非常公正这种鬼话,也别信他们真的一个个都那么好心,不管他们怎么样,作为恶魔,我们都要远离巨龙,永远、彻底地远离,你知道么?!”   慈生一怔。   他身后正盘踞着一条慵懒且漫不经心、高贵且凛然睥睨众人的恶龙。   或许……祂本身就是一种极其充满了占有欲,极其暴虐残忍和好战的动物。   所以,在看到这两个“好管闲事”的恶魔的时候,心中的冰冷杀意喷薄而出。 第116章 恶龙的爱(4)   那股冰凉的杀意从慈生的身后落在了两个恶魔的身上, 让他们浑身一颤。   但是他们似乎觉得是错觉,所以只是摸了摸自己汗毛倒竖起的胳膊,粗略地在简陋的房间之内环视了一圈, 没发现什么异常的。   但是慈生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往后碰到巨龙身体的时候出了一点冷汗。   “阿加普……”   慈生的声音很小, 他知道恐怕有人在巨龙的面前说自己不好,自己肯定也会觉得非常不好受。   明明他们两个才认识没有多久,但是却好像已经在一起度过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时光,仅仅触手的温度, 慈生就知道巨龙现在的心情不佳。   “别担心……”   与这一声“别担心”同时响起来的是两个恶魔重复的声音:   “你知道吗?像是你这样的小魅魔, 在巨龙的眼里是根本不够看的,祂们只会将你撕碎、吞下去, 然后将你的踪迹藏起来, 别人都不会知道你消失了,你就是那种无辜但是死亡的可怜人。”   “对, 没错!要不是因为我们现在的实力太弱了, 对于那些嘴上口口声声是说着公平, 实际上却去帮助那些天使的巨龙——我们恶魔要把他们全部绞杀!”   青面獠牙的两个恶魔看上去体虚气弱, 不过他们的志向倒是挺伟大的,但是在伟大了短短的一瞬间之后, 他们就联想到了巨龙的实力到底有多么恐怖。   全盛时期的巨龙,身体大概能够有一座城堡那样高,坚硬、漆黑如铁的身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魔力都没有办法影响他们分毫, 只有强大的阵法让他们自相残杀, 才会让他们损失惨重。   慈生的手再一次颤了颤, 他放在身后无助地动了动。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两个恶魔都已经开始说要将巨龙杀死了,巨龙……现在就在慈生的身后,祂真的能够忍下这种侮辱吗?   他们还在滔滔不绝:“你可能不知道,但是我们都听说昨天晚上有人在这一带看到了巨龙——这简直太危险了,这比尔维斯还要危险一百倍。你要是有机会的话,还是赶紧走吧。之后,我们可能也会尽快离开这里。”   这些重复的话语刚刚已经说过一遍了,慈生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知道他们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这种话非常正常恐怕都没有带着什么恶意来说的。   不过……可能他们只是无心,但是确确实实给现在的慈生带来了一些困扰。他感觉自己好像进退维谷,正困在一个两难的困境之中。   前面是对他很好的两个恶魔,他或许应该相信他们的说辞。不再和这一头危险恐怖并且强大的巨龙一同并肩前行。   但是身后又是这一头昨天曾经挺身而出保护他的巨龙,按照自己的思虑包括本能来说,他都不觉得巨龙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那两个恶魔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在谈论之间忽然往前面走了半步,就这个动作,让巨龙浑身的气质更加凛然,甚至要从黑暗之中径直走了出来,慈生听到了巨龙的利爪与地面摩擦,刺耳并且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慈生下意识地喊道:“不——”   两个恶魔一怔愣,他们似乎没有想到慈生忽然说了声“不”,诧异道:“你说什么?”   “……哦,这是什么声音?”   他们尚且还不知道危险已经逼近了,自己的面前越来越黑,不是因为光线,而仅仅是因为巨龙站起了身体,用展开的巨大羽翼遮住了房间的内里。   从后往前,倘若要是他们真的看见了,肯定会被吓着,因为这巨龙似乎就是要从后将慈生抱住,这无异于一种谋杀。   心脏几乎与巨龙刺耳的利爪摩擦声成了同频,慈生感觉到自己的冷汗从身上冒出来。   他担心巨龙生气对这两个无辜的恶魔做出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虽然自己会竭力阻拦,但是——   “不……我的意思是,我不愿意相信巨龙竟然是这样的,我从小就一直都非常倾慕巨龙,而且觉得龙还是很好的,”慈生抿唇,他感觉自己的眼前有点因为紧张而缀在睫毛上的汗,“……抱歉,今天耽误你们太多的时间了,我还要赶紧收拾东西,就不再留您二位做客了,感谢你们的帮助。”   慈生几乎是匆匆地说完了这一句,旋即就白着脸色,转过来身子将门轻轻地合上了。   “——哎,你怎么了?!”   “……”   门外的恶魔尚且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刚刚还跟他们聊得好好的慈生怎么忽然就把门关上且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轰”一声,慈生能够听到巨龙的利爪停在墙上的声音,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墙皮哗啦啦地碎裂了下来,在地上摊成了一滩白色呛人的灰尘。   慈生喘了一口气。   他刚刚还在担心外面的两只恶魔还能够看到里面的情况,所以特意背过了身子,用后背将门上的大洞给堵住了,所以现在是自己面对着巨龙。   他能够清楚地看到巨龙眼眸之中尚且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消散的恐吓和威胁,能够感觉到从祂身上传出来,属于强大物种的威压,这种威压几乎轻轻松松就能够让自己这种小魅魔跪倒在地。   不过现在……   慈生伸出了手,将手心抚在了巨龙的鼻尖上,轻轻地上下顺了顺,就好像是在抚摸普通的大狗狗一样,温声安抚道:“阿加普……没事的,听我说。”   “吼”——   是从巨龙的口中爆发出来的声音,祂倒不是对慈生吼,目光落在墙上,像是对着那刚刚已经离去的两个家伙。   “听我说,先不说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恶魔不一定必须要讨厌巨龙,像我就不是讨厌龙的人,相反,我很喜欢,”慈生安慰道,“就算别的巨龙真的跟他们说的一样,我确实不喜欢别的龙,我也觉得你跟他们是不同的。”   慈生的安抚似乎很有用,在转瞬之后,巨龙似乎就已经被安抚下来了,祂的利爪落在慈生的身前,下一刻,轻柔地勾住了小魅魔的小腿,将他勾到了自己的怀中,用巨大的骨翼将他包裹了起来。   慈生尚且还来不及惊呼,就感觉自己被整个打包捂住了身子,只能在巨龙的怀里小声哼了一下。   “别怕……”慈生凑过去甚至亲了一下巨龙的脖颈,他能够感觉到脖颈那里的伤口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好了一些,脉搏跳动,强健有力。   慈生感觉自己安抚阿加普的动作非常熟悉而且非常熟练,就好像他曾经做过很多很多次那样,心中没有办法升起来丝毫对于祂的怨念。   就好像是那种,虽然你对全世界都很坏,可是你对我很好,我就没有办法像别人一样指责你。   也好像是传闻之中的“双标”,慈生不确定自己看到别的人、别的龙这样子,自己会不会觉得不好或者觉得害怕,但是对于阿加普——这个甚至连名字都是自己起的巨龙,他没办法提起丝毫的恶感。   “别怕了……”   慈生小声呢喃,他感觉自己在这些思绪弥漫之后,喉咙又开始疯狂地疼痒和咳嗽,只能够勉强地呛了两声,将鲜花给吐出来落在了地上。   脆弱漂亮的小魅魔抱着巨龙,一时间将那些外物,杂七杂八的所有东西都忘掉,只想要跟在巨龙身旁。   *   慈生后来将东西都收拾好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他这些事情做得都很快,用了一些积蓄将那些车票买好了,从两个恶魔提供和帮忙的一些道路坐上了星船。   速度很快,几乎下午时分就已经走到了首都星系边缘。   票到边缘还是比较便宜的,但是如果需要晚上再转星船去市中心的话就比较贵,所以慈生打算和阿加普一起在这里先休息一天。   这时候夕阳已经落山了,落日熔金。层层叠叠的高楼映着灿烂的阳光,看上去倒是很漂亮。   往下走,高楼的底端忽然就阴凉潮湿起来了,就好像与地上是完全的两个世界。   “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眼前的房间非常简陋,墙皮稀稀拉拉的掉了几块下来。整个墙面灰白色,似乎没有涂好油漆。看上去像是得了什么皮肤病一样。空气之中很潮湿,木板和地板接壤的踢脚线已经坏了大半截。陈旧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发霉的一些木头柜子堆积在角落,床吱吱呀呀地摇晃,似乎一碰下一秒就能在碎开。   “唔……这里的条件,真的不怎么样嘛。”   慈生很小声地对着怀中的巨龙说,他外面套着一个巨大的披风,所以将小一和阿加普偷藏了起来,现在终于将披风解开放在了一旁的落地衣架上,小半人高的巨龙安静地坐在地上,抬眸看向了慈生。   旋即,祂似乎是不太习惯变得这样小,渐渐恢复了之前慈生看到的高度和长度,羽翼足够将慈生覆盖在里面。   刚刚慈生走的那条道路属于是黑市,所以监管并不是特别严格,就这样过来也没有人怀疑。只是觉得他低着头挡着容貌,看上去不是一副特别引人注目的模样。   他们已经奔波了太久,想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所以用原主的身份信息在一个比较简陋和破旧的地下室旅馆中办理了入住的消息。   一路上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慈生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来好好梳理。   慈生低下来了身子,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床边,还轻柔地摸了摸巨龙的鼻尖,小声道:“等会就睡一会,明天大概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在玻璃杯里打着呼噜的小一也终于跳了出来,他啾啾叫着好奇地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旋即“扑通”一下往床上一倒。   小一:“唧唧。”   ——原来首都星也就这样呀。   慈生笑了一下。   来到首都星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堆在投影屏幕上投影出来的视频。里面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一个人——人类帝国的王子。   人类帝国的王子并没有离首都星太远。出于安全起见着想,他必须要留在首都的范围之内。但是他最近也必须得出来做一点功绩,比如说在这样比较偏远的地方走马上任,检查一些他们工作的内容,当一个“督察组”。   在一堆层层叠叠贴在一起,看上去非常敷衍的“寻人启事”和“通缉犯照片”里面,王子制作精良的视频看上去尤为讽刺。   他差不多像是一个慰问基层民众,检查人类与恶魔的相处是否和谐的吉祥物。   然而这个吉祥物在视频上做的功绩还是比较多的。   慈生仔细地看了一圈,知道这个王子知道有一些首都星底层的人尚且还在贫困之中,包括一些流落到了人间的恶魔,所以安排了人给他们发送一些救济粮之类的物品来帮助他们度日。   而且他还商量着降低这边的房价,做了一些大概算得上是有利民生的事情。   最后一点,也是慈生最为关注的一点,就是他还和这里的监狱有一些督察的关系,因为王子最近听说有人和监狱这边有不正当的交易记录。所以正试图从这儿找活——将事情检查清楚、让事情水落石出。   不过慈生想着,这些官官勾结的地方,大概是不会将这条线索留给这个毛头小子王子的,毕竟这可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这王子恐怕只能无功而返,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回家了。   除非,那王子能够得到一个极其有用的线索,比如真正的人证和物证。   尔维斯他们家不就是靠着这个监狱发家的么?   ……唔。   慈生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了一段在视频上面出现过的数字和号码,旋即摇了摇头,暂且先将这个念头抛却脑后。   “阿加普,”慈生忽然开口呼唤了祂一声,他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你饿不饿呀?”   阿加普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甚至看上去是一个正在思考的状态,似乎在思考“饿”是什么概念。   “我想,小一昨天就在这里跟我说想吃这个想吃那个了。他一个小白团子还想着要吃,虽然他吃不了……”   慈生自己是个小魅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对什么正常的食物都没有欲望,他也更不想要吃人,就是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   自己都这样了,巨龙肯定更饿了,慈生打算在睡觉之前问问祂也没有什么能填饱祂肚子的东西,明天尽量给他找机会找到。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吃的呀?”   慈生问。   巨龙的利爪在地上轻柔地摩擦了一声,语调听起来竟然好像是“没有”,非常温柔地回答了慈生的问题。   慈生睁大了眼睛,看上去有点惊讶,他将自己的鞋脱掉了,双腿盘上了床,肉嘟嘟的小翅膀随着他摇头晃脑的动作摇来摇去的。   “你肯定不吃素是不是?”慈生纳闷,“但是如果是要吃人的话那是不行的!坚决不可以哦。”   阿加普将头低了下来,似乎是对慈生说话的赞同,非常听话。   慈生也觉得自己说的话稍微有点愚蠢,跟阿加普说这些的时候说的一本正经的。   “哎,我也有一点饿,可是我吃普通的东西吃不饱,而且我也没有认识的魅魔朋友——”   慈生想到这里,忽然“嗯?”了一声,旋即上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从口袋之中掏出来了一个属于原主的终端通讯器。   没有认识的魅魔朋友不要紧,他可以上网搜一搜呀!   说干就干,慈生登时“哒哒哒”地将“巨龙吃什么”打到了搜索框之中,登时,跳出来的一些都是人们交流的贴子,上面或多或少地写了一些人们自己对于巨龙吃食的看法。   “——大概都是吃人吧?谁知道他们吃什么,总不可能是吃肉,问这个问题的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你跟巨龙能有什么交集,书上也从来没写过。”   慈生悻悻地将这个问答框给关掉了。   半晌之后他又不死心,将巨龙两个字改成了“魅魔”,再次等着老旧的通讯器滴溜溜转,看到这回跳出来的答案终于看上去靠谱了一些。   “答:魅魔吃的都是人类的精气和阳气,听说他们也可以吸食恶魔和天使的,但是尚且存疑没有得到考证;魅魔也可以吃人类的食物,但是得不到太大的满足实力不会进步。”   “我这里有一款专门为恶魔宝宝(魅魔可食用)打造的小奶糕,如果各位感兴趣的话欢迎来到……”   慈生“啪”一下就把这个破回答给关了。   他刚刚是趴在床上看的,所以巨龙也一直在他的旁边,在看到“吸收精气几个令慈生面红耳赤的字之后,他就“扑腾”一下翻到了旁边,继续将接下来的内容给看完了。   好吧,前面半段说的那么决绝也就算了,后面半段怎么又忽然开始卖自己的东西了?不靠谱不靠谱!   慈生有点纠结又有点无助,最终只能将自己的脸捂住了,小声地呜咽了一声。   这也太怪了!   没有人告诉他当魅魔还要吸食人类的精气才能吃饱的,这不合理,绝对不合理。   慈生满脑子思绪乱飞的时候,就听到小一好奇地跑过来看了看他的通讯器,最终“唧唧”地蹦来蹦去叫了半天,吵得人头疼。   他旋即又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忽然被冰凉且坚硬的骨翼轻轻地碰了一下,面前顿时黑了下来,自己整个人被笼罩在里面。   “……阿加普。”   慈生的语气有点委屈巴巴的:“我不想要当魅魔了,不想吸别人的精气……”   巨龙发出了“嗯”一声的鼻音,似乎是对于慈生这句话的赞同。   可是、可是……   慈生吸了一下鼻子,感觉到自己胃里火烧火燎的触感:“可是……真的好饿。”   他委委屈屈地哼唧了一声,最终自己打了个滚,身体一方面是被阿加普拢在怀里,另外一方面又是埋在被子里。   小声委屈哼唧着的、饿肚子的小魅魔,今天的心里藏着太多事情,躺下来之后很快就已经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在慈生睡过去之后,在慈生旁边跳来跳去的小白团子终于不说话了,软绵绵地凑到了他的旁边,还没有来得及吵醒他,就忽然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被挑了起来,“啪嗒”一下地落在了旁边的枕头上。   小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忽然看到了阿加普垂眸,冰冷的红瞳之中全是漠然。   小一不说话了。   在潮湿和发霉的空气之中,慈生睡得稍微有点不安稳,小小地动了动睫毛,他粉嫩红润的唇瓣上有着润泽的水光,依稀能够看到唇之间洁白的贝齿,抵着一点软粉的舌。   而他整个人被龙笼罩在身底下,所以衣服也大咧咧地挫开来了,白皙的后背上的翅膀看上去又可爱又带着点说不出的涩意。   半晌之后,笼罩在慈生身上的黑暗消失了。   模糊朦胧的影子里呈现的出来的,阿加普的骨翼被他收了回去,祂整头龙显示出来了一个稍微有一点扭曲的姿态。   从龙的形状渐渐收回,抽条,大概有一米九左右,人类的身形。   如果只单纯地用“人类”来概括似乎也不太准确,因为祂的背后还有一双骨翼。   跟慈生肉嘟嘟软乎乎的翅膀一点都不一样,他的骨翼遮天蔽日,上面的骨节分明,犹如丝绒绸缎的质地看上去非常华贵与精致。   骨翼展开,发出了“唰”一声的响。   他的面庞精致冷淡,在骨翼展开之后,静默的空气似乎才开始流动。   完美矜贵。   头上的角自然也跟慈生完全不一样,精致银色与金色缠绕着的光芒看上去异常地摄人心魄。   祂的身上穿着的是自动幻化出来的衣服,倘若有别的人在这里,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他穿的是传闻之中恶魔中贵族才能够穿的礼服,精致的徽标闪着璀璨炫目的光晕,笔挺。   祂的脖颈处有一道暗红色陈旧的伤口,看上去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伤口了,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苍白的手落在了慈生粉嫩的脸颊上。   “……乖宝。”   两个字,有些僵硬有些生涩地吐了出来。   祂的脸上忽然浮现了一个带着兴味和疯狂的笑容。   本来祂是不会这么快拥有记忆的,也不会这么快陷入这种疯狂想要恢复自己力量的阶段,但是想要觊觎宝宝的人太多了。   太多了。   而且不怀好意的人也好多,想要将自己从宝宝身边带走的人也不少,他们一个个全部都带着虚伪的外表。   祂没有办法容许这种行为。   在看到尔维斯那丑恶的嘴脸的时候,祂就觉得隐隐约约有什么在自己血脉之中的东西沸腾了起来,要燃烧了,让祂的力量回来了一些,充盈在胸口,不多,但是够用。   那两个恶魔虽然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可是要让自己离开宝宝……依旧不可饶恕。   慈生似乎是在睡梦之中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忽然被冰凉的手碰到了,他不适应地皱了皱眉,似乎小声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   祂的思绪终于从思考如何杀了那群家伙身上转移了回来,重新落在了慈生的身上。   乖宝说自己饿了,他这个世界是个小魅魔,必须要吸食人的精气才能吃饱;乖宝不知道魅魔是如何吸收精气的,小脸通红觉得只有那样才能够吸食,所以对这种行为唾弃不已,打算自暴自弃地将自己饿着。   怎么能让宝宝饿着。   月亮被蚕食了一半,地下室之中映不到什么外面的光,青年白皙冷色的脸上渐渐被另外的一道光所覆盖,他的唇上也覆上了另外两瓣冷冷的唇。   犹如鬼魅一般的强大男人从侧边搂住了青年。   小魅魔其实可以吸取恶魔与恶龙的精气,而且在吃饱之后,或许会在某时某刻忽然有一个神奇和可爱的小反应。   而巨龙的知识则更加直白。   巨龙吃的东西其实远远不能只靠着“素”“肉”这种东西来划分,其实每一头龙都不一样,因为巨龙这种物种是以欲望为食物。   或许曾经阿加普还有别的食物。   现在,祂的食物只可能有一个。   ……   小一从噤声的状态之中被强行关机了,它只能在心中哀嚎一声,感觉到自己整个团子被盖进了看不见外面的毯子里,甚至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   慈生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嘴角好痛。   他在迷蒙之中伸出来手摸了摸,只能够摸到润泽的唇,本来以为会破的,但是似乎没有,只有简单的红肿。   难道是咳嗽咳多了,嘴都受不了了?   慈生能够感觉到自己喉咙之间烧灼的触感,片刻之后还吐出了一点花瓣。   这次吐出来的花瓣之中含着更多的血丝,血丝看上去像是滋养了花瓣,让玫瑰花看上去分外地娇艳美丽。   怎么会这样……   他懵然地低头,感觉到自己的腿也软了。   好像不是很疼,不过酸酸的,而且身上好像挺奇怪的。   巨龙尚且还在他的身边沉睡着,翅膀盖在了他的身上。   慈生只能悄咪咪地将自己给挪出去,旋即掀起来了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慈生只看到自己的胸口上有着几处暧昧青紫的吻痕,身上似乎也有着人的手印。   ……太奇怪了。   可是慈生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阿加普在这里守着呢,绝对不可能有第三个人进来,而且阿加普自己也是头龙,怎么可能有手?   难道说,是自己睡梦中乱碰,摸成这样的?   慈生皱眉,但是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有些无奈地将自己别的衣服慢慢穿起来,旋即站起身来。   站起来的时候就更加感觉自己头重脚轻站不稳了,身上似乎都被人像是个娃娃一样左摆右摆地“玩”了“玩”,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在差点倒下去的时候,慈生感觉到自己的身后忽然有了个坚硬和结实的物体。   ——阿加普。   慈生弯了弯眼睛,反手揽住了阿加普的脖颈,夸赞道:“早呀,阿加普,你好聪明哦,我差点就摔啦。”   他忽然感觉自己昨天火烧火燎的胃竟然一点都不难受了,就好像忽然在睡梦之中吃饱了一样。   他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抱着阿加普脖颈的动作也更加高兴了:“居然不饿了,我就说饿饿就好了!”   不用去吸食别人的精气,慈生心里高兴,蹭了蹭阿加普的鼻尖。   他自然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究竟做什么了,也不甚在意,没过多久就过去将埋在毯子里的小一给翻找了出来,挂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小一“唧唧”地叫了半天,可惜它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慈生都没有听懂,最终只能困惑地揉了揉他的呆毛。   小一只能泄气地缩起来了脑袋。   面前的巨龙现在还保持着一副没有通神志,还保持着一副“宠物”的样子。   慈生跟现在的大龙能保持什么距离感呢?他简直太相信巨龙了,完全没想过在自己睡梦之中对自己动手动脚、将自己喂饱的人可能就在这里。   慈生看了看神色萎靡的小一有些担心,但是旋即他就顺便呼唤阿加普,要祂重新变小,变成能够让他抱在怀里一起出门的大小。   阿加普只是沉沉地望了慈生一眼,就听话顺从地按照他的要求变化了。   半晌之后,披着大披风的慈生从小旅馆之中走了出去,带着怀中的龙和口袋的小一一同出去找了找跟王子搭上线索的办法。   虽然这里只是首都星的边缘,但是依旧车水马龙,路上的行人非常多,行色匆匆,谁也没有空去关注这个角落里披着大披风,怀中抱着东西的青年。   他看上去平平无奇,用披风将自己的脸遮住。这个青年走到了这一片的广场中央。   昨天他就到这里来过了,但是那时候他仰头看了许久王子的视频,甚至还背下来了跟王子那边交涉和联系的电话号码。   今天过来倒不是为了再看王子的视频。   慈生专心致志地走到了“寻人启事”和“通缉犯”的这一块的地盘,他上下浏览了一圈,目光尤其落在了那有着照片和详细简介的人脸上。   慈生小小声,其实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喃喃:“你看这个人是不是很眼熟?很像我们昨天看到的那个人……”   那一张写着通缉犯名单的简介上面写到,这个通缉犯曾经来自于慈生所离开的那个边远星系,似乎是犯了抢劫和寻衅滋事罪坐牢。   他两年出来之后又犯事了,而且是杀人罪,但是这一次他直接选择了逃走。   又是来自于边缘星系,又和犯罪监狱有关系,而且还是逃逸的通缉犯……   很难让慈生不想到“尔维斯”。   慈生估计他一定是和尔维斯那帮家伙有合作,他才能够成功一个人从这样的首都星之中逃出来。   这张纸上面写道,最近有人曾经在首都星的边缘看到过他。如果有人看到了他的踪迹,请拨打电话。   慈生心中一动,实不相瞒,他昨天从这里擦肩而过了一个人,长得就和那个图片上的人的模样非常相近。倘若他要是成功把这个消息给王子那边传送过去,说不定就能有和他近距离接触和交流的机会。   嗯……慈生可以提供一些跟尔维斯以及监狱那边那一条线有关的消息。这些消息肯定对王子本人非常有用。   这样的话……   慈生并没有按照这张纸上面的拨打那个传说之中的热线电话,他觉得这个电话绝对不靠谱,说不定是跟那群家伙们勾结在一起的。   他直接打了王子专门的热线电话。   虽然慈生知道他打这个电话也不一定会把消息准确地传送到王子的手中。毕竟如果王子真人的消息都暴露了出来,肯定有很多人会过去打他电话——那他一个人怎么会忙得过来?   但是还好,接听电话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声。表达了自己会向这个消息传达给王子之后就温柔地挂掉了电话。   慈生感觉这件事情可能就只会停步于此了。   但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自己现在又没有人证物证的,他没有资格去要求别人一定要相信他的话,尤其是要求一个很忙的人去查证。   “哎……”慈生叹了口气,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巨龙的身体,那里本来是有非常锋利和恐怖的倒刺的,但是现在却还好,没有让慈生柔嫩的手心手上,“阿加普……我好像陷入一种僵局了。”   之前,慈生做任务的时候感觉都是剧情安排他立刻就会和主角见面、迅速的进入剧情——但是这次磨磨蹭蹭了这么久,他却还没有见到王子一面。   阿加普听着小魅魔乖乖纯纯又有点撒娇一样的抱怨,忍不住轻柔地动了一下身子,让慈生小声惊呼了一下。   “阿加普,你不要动啦,我要抱不住你了……”   话音未落,慈生就感觉到阿加普从自己的披风中下去了。   巨龙要自己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第117章 恶龙的爱(5)   即使恶龙缩小了, 显露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还是非常吓人的。阿加普其实还是放大了一些自己的身体,现在约莫是五米——几乎两层楼那样高。张开的骨翼,一瞬间展露在了慈生的面前, 也将旁边人的目光全部都吸引了过来。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众人发出了许多声尖利的尖叫。有些是好奇和震惊,还有一些是害怕与惶恐。   总之, 整个场面顿时就乱了起来。   “……阿加普,”慈生感觉自己的背后冷汗都冒了出来,因为感觉受到了威胁陷入了恐怖的境地,所以他的小翅膀忍不住颤了颤, “你在做什么?这样太危险了!我没有办法保护你——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阿加普“吼”了一声, 祂的身边的东西似乎都颤抖了一下,人们能够看到祂的骨翼掀起了一阵狂风。   高贵又俊美, 霸道又强悍, 众人的脑海之中似乎只能够浮现出来这些字眼。   慈生倒是抿唇,眉眼之中带着止不住的担忧。   阿加普难道是想要用自己巨龙的身份来帮助慈生找到和王子联系的方式?那这未免也太危险了!   巨龙虽然在人类眼中并不是什么。险恶和跟恶魔同流合污的东西。但是还是非常令人害怕的。   指不定王子就以什么威胁到社会安全和稳定的这种名头将阿加普直接没收了, 慈生哭都没地方哭去。   那样的话, 虽然跟王子交流和联系的途径有了, 但是慈生觉得自己并不会很高兴。   “阿加普!”   这声稍微有一点大, 慈生很着急,因为巨龙并没有跟他进行任何的沟通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模样, 他只能勉强掂起来脚尖,试图伸出手来阻拦巨龙。   周围的众人原本好好地在路上走,现在全部都陷入了骚乱,无论是谁都将脑袋高高地抬起来望向了这边的方向。   他们脸上的神情非常激动,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唾沫星子飞溅, 在看到有个披着大披风的青年伸出了纤弱和细瘦的手臂试图冲过去揽住巨龙的时候, 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似乎不能理解他在做什么。   “……喂,你疯了吗?!快蹲下啊!我们没有办法跟巨龙沟通,万一要是被他一尾巴扇死了怎么办?!”   “现在又不是天魔大战时期,我们跟巨龙没有友好的交流和联系了,快逃啊!!”   慈生没有理他们。虽然知道他们是好心,但是他没有空再过去一一跟人解释了。   人流攒动,不少人在推推搡搡之间神色惶恐。   他们看到那个披风青年的兜帽掉了下来,露出来了一张绝美并且精致的容颜,脸上似乎带着些担忧和生气。   ——但是,他的神情之中完全没有害怕。   青年的柔顺黑发之中有着两个小角,很显然,他的身份是恶魔。   恶魔也没用,要是试图强硬地去收服什么巨龙,恐怕也只会被撕成碎片!   巨龙的身子已经抬起来了一些,祂的骨翼完全展开,几乎能够将这一整个横过来的人行街道都遮蔽了,低低的风卷非常恐怖,有几棵在祂利爪旁边的树都已经被折断了。   看吧,果然;现在的巨龙完全没有跟人沟通的本事和能力,说不定这些树的下场就是他们这帮倒霉蛋的下场!   祂面对着前面抬起手,“不自量力”的青年,轻轻且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一只利爪。   完蛋了。   怀揣着这样念头的众人心中已经带上了对于这个小恶魔青年的同情和怜悯,还有一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等着他身体碎裂在空中的一刻。   但是,下一刻,众人大跌眼镜,差点下巴和眼球一起掉到了地上。   ……什么、什么情况?!   不对劲,这绝对是他们一帮人全部都看错了吧!   这群家伙怎么也没有想过自己看到的场景并不是这头凶猛残暴的巨龙伸出爪子来将那个青年撕成碎——钩住了青年柔软的腰肢,旋即低下了身子,将他放上了自己的后背。   这、这就离谱。   然而,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青年的披风因为刚刚的动作幅度太大所以滑落了,不小心落在了地上。那一头通体纯黑、红眸残忍的巨龙就又低下头,用爪爪尖将那披风卷起来,递到了青年的身上。   青年接过了披风,摇摇晃晃的,一时间在背上坐不稳,所以扶住了巨龙的身体——巨龙身体上面的倒刺全部都被收回了,给青年留下了一片虽然粗粝但是至少舒适的环境。   而且……祂似乎是注意到青年的披风掉下来,里面短短的衣服只能遮住一些部位,白嫩纤细的腰肢、光洁纤细又修长的大腿全部都露在了外面,因为太白,所以几乎透亮,反射着夺目的光。   慈生背后的小翅膀倏然一下子缩了回来,肉嘟嘟的耷拉了下去。   众人呆呆地望着这个场景,尚且还没有从吃惊之中回过神来。   小恶魔……坐在巨龙的后背上。不仅没有被巨龙所撕碎,反而、反而还这么宠溺?   阿加普“哼”了一声,因为他们全部都在看祂背上的宝宝。   祂似乎对这种情况非常不满意,低低地吼了一声,强烈的震波和恐怖的气息一瞬间就让旁边的众人全部都把眼睛给闭上,头扭到了一边。   不敢看了。   可是刚刚的印象尚且还停留在他们的脑海之中。   太、太离谱了。   巨龙竟然会对一个小恶魔这样?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世界疯了?!   不过,既然不是按照他们想象中那样巨龙把这个人轻柔撕碎,那么这个小恶魔是否是这头巨龙的主人……难道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关系?   一头属于恶魔的强大巨龙——这个概念摆出来简直太恐怖了。   而且还出现在了首都星系,难道是要把他们人类世界翻天覆地吗?   不过巨龙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那样作乱或者是掀起什么波涛。感觉到背上的人坐稳之后,巨龙就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咆哮,在低空之中飞行。   他从这条街道的头倏然一下飞到了尾端。冰冷的红瞳落在众人的脸上,尽管知道祂可能并不能一时间将这么多人都纳入眼帘,但是众人还是觉得自己从上到下都被这头巨龙给扫视了一遍。   “阿加普……”慈生在匆忙之间将自己的披风披上了,裹在袍子里抓住了祂的脖颈,还是没有搞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你不要吓我好不好?我不想让你被抓走!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就赶紧逃走吧,去远一点的地方!”   “吼”一声,跟对着别人那样恐吓的吼声并不相同。这声吼声非常的轻柔,像是在安抚慈生让他不要害怕一样。   慈生的大脑自然也在急速运转。既然阿加普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想要通过自己作乱、将自己送进监狱这种方式来让慈生和王子见面,那么祂就一定有别的思考。   慈生又联想到自己曾经在门口看见过的那些号码、通缉令和视频……他的脑海之中浮现了一个几乎是大胆的猜想。   难道说巨龙这么聪明,自己没有说过任何事情,他就已经无师自通的搞懂了一些人类世界的规则?!   似乎是已经读出来了慈生脑海之中的想法,巨龙转了个身子,祂面对着人群之中某个方向猛地俯冲了过去。   眨眼之间,祂将一个佝偻着身子、披着大衣,看上去像是个年迈老太太的人给一把抓住,用利爪抵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狠狠推翻在地。   周围的人都发出一声惊呼,似乎没有想到这头巨龙还是作乱了,不知道是不是背上恶魔的指引!   骚乱,吵嚷,慈生能够看到那老太太的后背在地上粗鲁地划出了一道血痕。   “哎哟!”   佝偻着身子的人缩在地上可怜兮兮地叫唤,声音粗哑几乎听不出来什么性别。   众人的指责声音此起彼伏,他们靠在一块,吵吵嚷嚷的:“我就说,这巨龙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简直就是恶毒和下流,竟然对一个普通人做这样的事情……”   “报警,你们有人报警了吗?!不仅要和警察局那里说,还要和王子大人说——要让王子大人把他们两个全部都抓起来!”   “……”   群情激愤之中,慈生和巨龙好像成为了众矢之的,他们一下子就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中心。   但是巨龙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也没有松开自己的利爪,甚至更加用力了两分,抵住了那人的下巴。   “阿加普!这是——”慈生瞪大了眼睛。   巨龙没有听他说完话,就将自己的眼眸给转了过来。沉沉地对上了慈生的眸。   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巨龙被千夫所指,所有人都在指责他们两个怎么能够做出来如此不道德的事情,几乎要将祂给千刀万剐了。   这下,巨龙在众人的眼中似乎真的彻底变成了那种恐怖危险的物种,似乎轻而易举地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   如果慈生更加狠心或者更加冷漠一点,绝对不会再问一次阿加普发生了什么,会跟众人一样指责他,惊恐地谩骂他到底在做什么。   可是慈生觉得,不是这样的。   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停在了原地,定下了心神,抱住了巨龙的后脖颈,小声地开口问道:   “让我靠近看一看,好吗?”   对上了小魅魔清澈且透亮的眼睛,巨龙似乎从眸中滑过了一抹别人看不懂的神色。   巨龙从自己的鼻腔之中喷出来了一口气,旋即祂听话又乖巧地将自己的身子给低了下来,顺势将那佝偻着身体的人给翻了个身,转成了一个能够让慈生看清楚长相的方向。   慈生抓住了阿加普的脖颈,倾下来了自己的身子,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下这个“年迈的老太太”的模样。   众人见到这个“老太太”,都会下意识觉得她本人就是这样。   但是实际上却完全不是如此,这个“老太太”骗了所有人!   他其实根本就不是一个佝偻着身形的老人,而是故意用披风将自己高大的身形遮掩的小了一些。用化妆和易容术将自己的脸上贴满了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刚刚和巨龙的牵扯之中,他的假发已经掉了下来。如果现在将他的脸转过去,可以看到他已经脱了妆的脸。   这分明就不是一个年迈老态龙钟的老太太,而是一个身体健壮、正值盛年的青年男人!   而且这个人的长相……   倘若慈生刚刚没有将脑袋仔细的凑过去端详,也只会觉得阿加普是故意要拖行这个“老太太”来折磨他。但是现在看来,分明不是。   祂在这么多人当中偏偏找到了这个人,就是发现了他的异常。用爪子将他在地上拖行,也是为了让他将遮掩着自己外表的那些衣服和披风全部都解开束缚下来。   这个人现在脸朝着地上,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那些伪装都已经暴露了。他看上去非常惊恐,似乎是担心自己被众人所发现,正在地上咕哝、蠕动和嚎叫,希望别人能够按照他所愿来指责慈生和这头巨龙。   其实事实上那些人也确实按照他所愿,他们对于巨龙这样随意的行为非常不满,三三两两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小声指责:   “天呐,怎么能这样!那个巨龙不懂事也就算了,祂背上的恶魔竟然也就这样放纵着祂做这样的事情,而且还让巨龙放下身子去让他凑近了看,折磨人折磨的还不够吗?!”   “哼,我就知道!你们大家都别担心,我已经报警了,他们说很快就会过来,绝对不会让他们两个逃走的。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害怕这个只有两层楼高的巨龙吗?人家都说巨龙能有一座城堡高——这巨龙分明就是没长大在这里耀武扬威!”   霎时间,巨龙抬起来了身体,更加像是个大恶霸一样发出了一声冲着众人的怒吼,完全不惯着他们。   这一声,顿时又将刚刚装模作样不害怕的几个爹味发言男给吓得一个字都不敢说了,只能唯唯诺诺地将头给缩了起来,看上去畏畏缩缩的。   因为发出了一声怒吼,所以巨龙整个抬起了身体,身子稍微颤了颤。   慈生惊呼了一声,旋即他抿唇,轻轻的碰了碰阿加普的脖颈,小声道:“阿加普,能用爪子把他提起来吗?”   巨龙回头轻轻地点了点,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之中泰然自若,用利爪将那个男人整个挑了起来。   “啪嗒”一声,男人身上辅助他伪装成了一名老妪的披风和东西全部都掉了下来。   “你们真的太过分了,怎么能——”底下装作自己很厉害的人在人群里面浑水摸鱼、义愤填膺的时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下一刻,本来要说出口来谴责巨龙的话顿时吞了下去,“……等等,这、这个人?!”   “这个人怎么不是个老太太?!”   此起彼伏的惊叫在片刻之后更加达到了高潮,众人发现那男人的假发和脸上的伪装妆容也掉了差不多,现在正在空气之中扑腾,大声地夹着嗓子喊着:“救命啊!!”   一片宛如水泼进了滚烫沸腾热油的嘈杂声音之后,也有人畏畏缩缩地躲在了人潮之中,大喊道:“……就算他是装的老太太,你也不能忽然把一个人给抓起来吧?万一人家就是有个癖好,你凭什么做这样的事情?!”   “就是……”   众人刚刚几乎都被他伪装出来的外表所欺骗了,认为他手无缚鸡之力,完全对人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现在发现自己错了,那群人也依旧保持着自己坚定的观点,不见棺材不掉泪,非得要杠上两句才能舒服。   慈生没有说话,因为他自己已经发现了为什么阿加普要将这个人专门地从众人之中挑出来,而且非常清醒。   他有点紧张兮兮地抓住了阿加普的脖颈,环视了众人一圈,勉强将自己的声音沉了一些下来。   可惜,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太青年音了,好听又清朗,让众人一不留神就分了心神。   “请你们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了,这个人真的值得你们保护吗?!这个人到底是谁,你们清楚吗?!”   话音刚落,那个被提起来的人就先发出了一阵哭嚎似的吼声,乱糟糟地喊道:“……我不是、我不是,救救我!!我是无辜的,我、我……”   但是他的哭嚎却没有用了,阿加普冲他发出了一声怒吼,让他整个人都震在了原地,身上情不自禁地开始颤抖。   众人这才能好好看了看这个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一个成年男人的长相,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这个脸却偏偏让很多人都瞪大了眼睛,在片刻的思索之后,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震惊地开口:   “我的天!这个人难道是、难道是那个通缉令上面的通缉犯?!”   “怎么会这样?!之前我看到有人说最近在这里看到他,但是今天看了半天,却一点踪迹都没有,原来他变成了这个样子?!难怪!”   “通缉犯!这是通缉犯啊!”   霎时间,那些人感觉到自己的脸像是被扇了一百个巴掌一样红彤彤火辣辣的,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本来他们想了半天,觉得自己还能够咬紧牙关最后再辩驳一次,但是现在却只能呆愣愣地将自己被打肿了的脸颊给捂住。   真丢人,太丢人了。   没想到,怎么都没有办法想到,传闻之中那样恐怖和掀起了巨浪的巨龙竟然能够这样……这样好心。   一时间,整个空气之中全部都鸦雀无声了。   半晌之后才有人开口:“……天哪,没想到。”   嗫嚅着将口中含糊的对不起给说了出来,众人纷纷小心翼翼地向慈生和巨龙道歉,对着那个鼻涕横流、被吊在空中的人,一时间都没有话说,有些人恨不得将他五花大绑、五马分尸!   “救命!快救命啊!”那个被吊着的人还在求饶和救命,“救我啊!这是巨龙,救命啊……”   没有人搭理他,甚至在这个时候还有人开口道:“你完了!我们恨死你了!”   “……警车是不是来了?把这个罪魁祸首给带走吧!”   “啊啊啊啊……真是,让我们变成了这样的人!”   街道这里只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那群人小声愤慨交谈的声音,而远处传来的声音则是警笛,呼啦呼啦地一声狂响,本来是为了将龙给带回去的,但是现在则是来抓这个通缉犯了。   慈生抱着阿加普的脖颈,终于将口中憋着的一股气给吐了出去。   “没事了,”慈生弯了弯眼睛,贴上了巨龙的身体,抱住祂的时候有几分心软和熨帖,“阿加普,你真的太棒了。”   慈生的亲吻可比什么别的都有用,巨龙其实刚刚一直对于那群家伙们的指责都没有什么反应,现在享受着宝宝的亲吻,微不可见舒适地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慈生旋即就感觉到远处的一股热浪,警车来的速度非常快,从上面下来了几个没怎么穿好制服的人,看到了慈生和巨龙,先是将自己手中的手枪掏了出来,旋即还有不少别的制服巨龙的东西,统统摆了出来。   这架势,看上去简直是要打一场大仗的样子。   “都给我把手举起来,不允许乱动!不然我们立刻将你们逮捕!!”   这话音刚落,他们就听到了旁边的人反驳道:   “不对,抓错人了!其实你们要抓的不是这个巨龙,是那个被巨龙抓着的人!”   “怎么可能?”一声嘹亮的反驳来自于最前面的一个男人,这男人看上去穿的异常地草率,脸上带着一道疤痕,他瞪大眼睛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人都被巨龙托起来了,分明就是受害者啊——”   “不是,你看到他的脸没有?他分明就是通缉犯人!”   一阵哗然,是从警察的内部爆发的。   话音刚落,那疤痕男凑上去就情不自禁皱起了自己的眉头,先是矢口否认,不愿意相信自己眼睛之外的东西:   “说什么呢?你们别是被这个巨龙威胁了,别害怕,现在我们手上有着能够制服巨龙的东西……”   疤痕男定定地看了一眼被巨龙吊起来的男人,那男人涕泗横流的模样看上去太扭曲了,所以他半晌才认出来。   认出来的刹那,疤痕男瞳孔骤缩,他在心中咒骂了两声。他妈的。这家伙不是说自己隐蔽的技术很高超吗?竟然还在这首都星的周围乱逛。这下好了,甚至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么一个目标特别大的巨龙给抓住了,怎么着也逃不掉了!   更何况吧……疤痕男想到了自己身后跟上来的那个王子的车,只能寄希望于这王子是个不管闲事的草包,到时候他们象征性地先将这人关上个十天半个月,等王子遗忘了这件事情应该也就能这么过去了。   “砰”——   巨龙将手中吊着的人给摔了下去,听到了这通缉犯一连串的救命和哎呀,祂尚且还保持着自己冷漠和矜贵的眼神。   疤痕男想到这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摔在了地上的通缉犯,那通缉犯旋即就被疤痕男的同事给用手铐铐上了,直接带到了旁边。   疤痕男从他的眼睛之中看到了强烈的后悔和恨意,但是也没有办法说他些什么,只能咬牙愤怒地吼了一声:“给我带走!”   “是!”   这话答应的干脆利落,疤痕男旋即又转过来头,对着慈生和阿加普两人,继续道:“把他们也一起带走!”   “……长官,”有一个人稍微有一点为难,“巨龙我们带不走,本来打算是就地给他解决的,但是现在……”   众目睽睽之下,这巨龙没有伤人,反而是抓到了一个嫌疑人、通缉犯,怎么着都不能把龙给麻醉强硬带走,这倘若要是传出去,他们这可怎么办?人类的名声都臭了。   慈生抱着阿加普的脖颈,现在稍微碰了碰祂的身子,侧下身,小声道:“阿加普,放我下来吧?”   他清楚地知道,这些家伙是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放过他们两个的,虽然阿加普帮助这个警局立了功,但是很显然,这个疤痕男看上去就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他看到这人的反应,心几乎是立刻就沉了下来,清楚地明白:   这个疤痕男绝对是跟通缉犯有着联系,更绝对跟尔维斯那里的线有联系,所以看到下线被抓了之后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简直就是蛇鼠一窝,不仅仅只有自己腐烂发臭,还偏偏要带着别人,简直就是无耻。   慈生从顺从的阿加普身上跳了下来,将自己的披风整理好了,看上去有些神秘,没有将自己的脸庞露出来,反而是靠在巨龙的旁边,沉下声音说:   “如果是做笔录的话,我可以跟你们过去,但是你们要尊重我们,大家都在这里,都是我们的证人,你们最好不要冤枉好人!”   疤痕男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披着披风掌控着这个巨龙的小恶魔……竟然也会用舆论来要挟他们,简直就是雕虫小技,反正到时候就算能让他们全须全尾地出来,也必须要让他们身上掉了一层皮,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社会的险恶。   “……行啊,”疤痕男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慈生掩藏在黑暗之中笑了一下,他心显而易见地沉了下来,轻轻的呼唤了一声阿加普,让祂变成稍微小一点的模样,旋即就在众人稍微有点惊讶的目光之中将祂抱进了怀中。   跟在那个警车的后面很快就来到了负责关押众人的警局那里,慈生在心中估算了一下,不知道外面的王子有没有跟上来,自己心中仔细思考打量了一下,在走进警局的时候,他转头往监控的方向看了一眼。   “砰”一声,门被撞开,从外面进去了不少人,简直有一点熙熙攘攘的,他们将手中的一些东西都放了下来,将那个带着手铐的人按在了地上。   “不许动!”是一个看上去年纪轻的毛头小子,“你一个通缉犯,怎么敢这么大胆?!”   通缉犯知道疤痕男将自己给带了回来,顿时就没有那么害怕了,扭头瞥了一下这个小青年,旋即对着疤痕男嚷嚷了一声:“你有什么资格绑着我?……尔维斯那——”   “别乱说话!”疤痕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是也没有多么生气,转头对那个毛头小子挥了挥手:“别绑着他了。”   小年轻不能理解地睁大了双眼,只能忍气吞声地将那个手铐给解了下来,站在了一旁。   疤痕男的语气假惺惺的,旋即装模作样地对着旁边的人道:“……行了,先把他放旁边吧,我先来问问这两个人。”   不公平。   即使阿加普和慈生什么都没有做错,甚至还见义勇为了,都要面对这样的情况,只是因为自己冒犯到了他们的利益。   他们不知道做了多少次这样的勾当,简直不要太熟悉:小年轻因为尚且还有着正义感,已经被别的老油条给挤了下去,现在在场的众人全部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空气之中的尘埃打着滚翻卷,有一股发霉和腐朽的味道,像是慈生昨晚睡的陈旧房间里散发的那样,非常难闻。   众人却丝毫无所觉的样子。   ——慈生就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他抿唇。   刚刚阿加普已经从慈生的怀中跳了下来,整头龙在旁边看上去凛然而不可侵犯,在顷刻之间就成了大概两人高,威风凛凛地展开了双翼,将门口的光都遮蔽住了。   “行,现在轮到我来审问你们了,”疤痕男开口道,“说说吧,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你们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慈生沉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疤痕男顿时来了精神,他感觉自己发现了盲点:“你们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们来的方式并不正规?既然你都已经这样的话,是不是也应该弄几天的牢坐一坐呢?虽然首都星对这里的惩罚没有很严格,但是只要我愿意的话,你们现在身上已经有一年的刑罚了!”   慈生屏住了呼吸:事实上,这种黑市来的人简直不要太多,他们警察这里其实早就应该司空见惯了,最多的刑罚也就只有七天以内而已,远远不可能达到一年这样的严酷刑罚。   这个疤痕男很显然就是在公报私仇。而且既然都是抓到了重大的通缉犯,难道不应该先强力表扬他们并且问一下有关这件事情的经过吗?疤痕男自己现在一人独大,别的人就算有心也是无力,只能看着穿着披风、看上去有些瘦弱的青年坐在原地,承受着这个疤痕男无休止的骚扰和询问。   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够,疤痕男突然从他审讯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伸出了手,操作了几个按钮,将远处的监控给关掉了。   慈生心中一动,他忽然碰了碰自己兜里的小一。   小一今天在兜里乖巧又沉默,现在终于发现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了,立刻就偷用了简余的能量。   旁边的巨龙似乎动了动翅膀,他看上去像是要直接将这个死疤痕男给杀了的样子,被慈生险险地拦住了。   慈生稍微有点偏离了自己的位置,看上去稍微有点狼狈,披风盖不住他的小脑袋。   “怎么样?”   疤痕男来了兴趣,脸上的笑容带着幸灾乐祸的嘲笑,“实话实说,你们就是从尔维斯所在的那个星系来的吧?我知道那个星系的人给我们带来了一大笔好捞的油水……你现在想要破坏我们的生意,把我们刚发展的下线给卡掉,是不是稍微有一点过分了?”   慈生道:“我想你这是公报私仇,以权谋私。”   “我?以权谋私?哈哈哈哈哈……”疤痕男发出了一声狂笑,“你觉得自己说这句话自己是不是很伟大?你知道不知道现在你在这里,我可以轻轻松松让你们掉一层皮!”   慈生这时候没有说话,他靠着身后的巨龙,微不可见地动了动足,将自己的身体靠在龙的身体上。   “怎么了,你还以为你这个看上去没有多大的龙能够护住你吗,我告诉你,你就等着等会的美妙处罚吧!”   疤痕男忽然想到了一个事情,对慈生道:“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慈生没动,因为他现在的脸蛋都被兜帽所隐藏着,漂亮的脸没有露在外面。   在听到了疤痕男的要求之后,慈生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巨龙隐隐约约发出了愤怒的咆哮,祂的利爪在地上摩擦出了刺耳的声响,像是下一刻就能够将这个恶心的家伙给活生生撕碎。   慈生估算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僵持了约莫片刻的时间,旋即伸出了手拦住了想要往前的阿加普,回头温和地看了祂一眼,好似安慰。   旋即,小魅魔将自己的兜帽给拿了下来,披风坠在了地上。   他白净纤细的身子骨肉匀停,虽然穿着的衣服并不少,可是他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就足够令人遐想连篇。   疤痕男忽然站在了原地,眼中闪过了熟悉的同时又浮现了完全的痴迷。 第118章 恶龙的爱(6)   完全的痴迷。   说到底, 慈生都能够看出来他的想法。   本身,他作为一个人类的时候身材长相都是漂亮清纯又极其美貌,而且性格又很温和,已经足够吸引许多人了, 不论是女孩还是男人。   而现在他又变成了魅魔——魅魔这种生物本身就有一点令人遐想连篇的天性在里面, 再配合上慈生这种天生清纯却魅惑的气质……   这种人简直看到了, 恐怕就是拼了个老命也要公报私仇地将慈生弄到手。   猥琐又下贱。   这个疤痕男三两步就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带着极度的痴迷,在片刻的猥琐打量和审视之后,他清了清嗓子, 朗声皱眉道:“你就是之前拒绝了我侄子尔维斯的那个小魅魔?!没想到居然一个人偷渡到了首都星来, 你的刑罚必须得要在增加。”   “你的这头龙虽然在这里没做什么坏事,但是在那边却伤害了我的侄子,并且恐吓了许多人,简直就是罪无可赦。在我请示上级之后,一定会将这头龙给处死!”   疤痕男的语气带着极度的恐吓,甚至还带了些许的笑意, 他打的什么念头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慈生悄然无声地清了清嗓子,他的手在口袋之中捏了一下小一,旋即他挡在了自己的龙阿加普的面前, 朗声辩驳:“你根本就没有资格这样做,你这就是公报私仇。我之所以会到首都星来, 就是因为长期被你的侄子尔维斯给骚扰。   我忍受不了这种折磨,所以才逃了出来!我的龙是为了帮助我从那种必死无疑的情况下逃脱出来才略微惩罚了一下尔维斯。就在这种情况下,尔维斯也并没有死亡, 只是稍微受伤了一点而已——难道说普通人的性命还比不上他的小伤口吗?”   慈生的反驳“又气又急”。   漂亮的小魅魔浑身都是粉嫩嫩的, 眼角粉嫩, 鼻尖粉嫩,就连手肘和膝盖都是粉的,这样精致又单薄地站在这里,依靠着一头看上去坚硬、强悍又粗鲁的巨龙,简直就好似美女与野兽。   小魅魔乍看上去非常令人怜爱,但是吐出来的话却不像是缀着晨露的玫瑰花瓣那样温柔,反而像是玫瑰花上的花刺,针针见血说的人哑口无言。   疤痕男想也没有想就反驳道:“你在这里跟我狡辩什么?我告诉你,只要是我乐意,你们一个都别想逃掉、都得死。尔维斯的身份比你这个下贱的小魅魔自然高贵的多,他能看得上你,他是你的福气!”   “吼”——   发出这一声怒吼的是在慈生背后的阿加普。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现在的阿加普浑身都是阴狠血腥的戾气,似乎下一秒就能够将面前的男人给碎尸万段。祂的利爪在地上磨出了深深的痕迹,将瓷砖给震碎了,利爪的能量看上去简直就是恐怖万分。   于是,下一秒,不少的枪支已经举了起来正对着这头巨龙,似乎是害怕祂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慈生知道阿加普这么护着他,是绝对没有办法忍受别人用污言秽语来侮辱他的,但是他现在不能立刻就反杀这个疤痕男,否则不占理的就是他们了。   慈生感觉到自己的耳朵一痛,巨龙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冲击到了他,慈生旋即就转过来头,扬起来对着阿加普。   口型是“别害怕、相信我”。   面对着四周几乎将自身团团围起来的枪支,慈生也丝毫不怯色。   虽然他平常都是一副软绵绵温和、漂亮又乖巧,看上去就是非常好欺负的模样,但是他在每次的这种重要的关头,从来都不会露怯,从来都不会被别人的话轻易地惊吓到。   虽然他的身子单薄并且纤细瘦弱,但是他却可以依旧笔挺地站在原地,承受这种风雨的袭击。   “我们是帮助你们抓住了通缉犯的功臣,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巨龙一直都是维护人类和恶魔天使的守护,更不应该被当成和通缉犯一样令人厌恶的存在来对待!不管人们是怎么看的,你们都得给予我们尊重——你们这样完全违反了三界约法,是严重犯罪!”   慈生故意把声音喊得很大,说的非常清楚,力图要将自己遭受到的每一点不公平和强烈的针对都说的清清楚楚,就是要让被小一修好了的监控完完整整地录下来,以便于之后交给王子看。   “呵呵!”   “哈哈哈救命,三界约法……现在还有人相信这个?”   这一次,不仅仅只有脸上有着疤痕的男人笑了,旁边那些个神色各异、看上去衣服都非常潦草的那些老油条也都笑了,似乎觉得还在遵守三界约法的慈生是个大傻帽,纷纷嘲笑他。   “不是吧,现在居然还有人相信这个东西……你还不如相信相信我们——对了长官,你要是乐意的话,我们直接先把他抓起来吧!”   有个人替疤痕男说出来了他心中的猥琐想法:   “您的侄子尔维斯不是朝思暮想了这个小魅魔好久,现在这个小魅魔到了您的手里,自然得好好享受一下,这即是您的职责,也是替尔维斯报仇,顺便还能够满足一下您这么多天的辛苦了嘛……”   顿时,一阵哄堂大笑爆发了出来,疤痕男咳嗽了两声,虽然脸上还保持着严肃,但是显然他心里都要乐开花了:   “好了好了,你们一个个的别在这里瞎贫。虽然说我确实是要好好的动用私刑惩罚一下他嘛,但是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们后面排队去!”   “哈哈哈哈……好!”   在口袋里面蹦蹦跳跳的小一已经受不了了。它看上去非常的生气,因为看到自己的哥哥慈生被这样的侮辱和猥琐对待,小一都恨不得出来直接用爸爸简余的能量把这群家伙全部都杀光。   但是,下一刻,它就感觉到一只温和温柔的大手抚上了它的小呆毛,替它把脑袋毛毛给理顺了。   小一呆了一下,旋即从口袋之中从中往上望了过去,发现慈生的脸上表情其实也不是特别好看。   他柔顺的黑发之中露出来他微微尖角的恶魔耳朵,顶端是粉嫩的薄红色;青年的脸上身上每一处都是分外精致的。   他本来不应该遭受到这样的折辱,他本来应该得到所有人的喜爱,是被珍重和呵护的喜爱,是看那种不可侵犯高贵而不可亵玩焉的漂亮王子——   但是现在,他刚刚出虎穴又入狼窝,才从众人的面前打脸归来、证明自己无罪,却又被同通缉犯一伙的垃圾人给抓住、试图折辱。   只要联想到这样漂亮和精致的青年,倘若要是运气不好、实力不济,也会被这群恶心人的家伙所折辱,小一就觉得自己恨得浑身都在发抖,想要将这群家伙全部都杀光。   慈生此刻却没有只想到自己,只是联想到了别的无辜的人,或许也跟自己遭受到了同样的折磨。   而且他们甚至还没有巨龙的保护,没有底气,也没有能够解决问题的实力。   慈生的脸色不好看,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抓住了巨龙身侧,仰起头来望着他。   阿加普看上去没有刚刚那样想发疯。如果忽略祂一直在隐隐约约颤抖的身体和几乎将这个房间的底端都打穿的利爪之后。   “好了好了,不要多说什么了,”说话的是疤痕男,他的脸上带了个笑容,“行了,现在将这头龙麻醉了带到旁边去。小魅魔送到我后面的房间来,你们剩下来的人帮我把那个抓回来的下线给松了绑,先关上个半天。”   “是!”   登时,旁边的人都已经开始行动了。   慈生在隐隐约约之间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车响,本来想再拖延一点时间,但是他看到那些人的脸上都带着点笑容和显而易见的捉弄,感觉自己的喉咙止不住发痒的同时又觉得恶心起来。   **都举了起来,齐刷刷地对着慈生和阿加普。   “……阿加普!”   不能让阿加普被抓走!   慈生赶忙在混乱之中喊道:“你要小心!不能被这群家伙的枪给击中,要不然的话会昏倒——你要绷紧你的皮肤,撞飞他们!”   话音刚落,巨龙猛地一蹬,将这里的大门给踹坏了,祂则略微浮空,发出了一声巨吼。   “轰隆”——   慈生感觉到自己的眼前顿时一黑,倒不是什么别的原因,而是他整个人都被巨龙给抱了起来,展开了双翼的巨龙一个扑闪将众人都掀翻了,旋即就将怀中的人类给抱紧。   抱紧,再抱紧,绝对不让他被任何人看到。   慈生能够感觉到自己从喉咙之中传来的一阵麻痒。这阵子的麻痒这几天已经发作过许多次了,他简直不要太熟悉,每次发作之后,他都浑身变红,整个人眼尾潋滟着水,看上去就好像做了些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简直没办法行动。   他不想在外面发病,于是只能紧紧地抱住阿加普的脖颈,希望自己能够再忍一忍。   那些枪在下一秒就齐齐的发射到了阿加普的身上,而阿加普自然也没有惯着他们,长尾一甩,就轻松地将那群家伙们掀了大跟头。   一阵混乱且嘈杂的环境之中,周围的那些瓶瓶罐罐们全部都被扫在了地上,摆放着东西的桌子也掀翻了大半,隔板原本是碎裂的玻璃,现在在地上稀稀落落的,一旦踩上去就会发出来清脆的响声。   “阿加普……”慈生在巨龙的怀中闷闷地喊出了一句,似乎是害怕祂受伤,紧紧地抱住了祂的身体,“要小心!”   巨龙发出了一声怒吼,祂听到了慈生对自己的关心,简直更加地所向披靡。   但是巨龙虽然疯狂,也没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祂知道慈生的目标是什么,所以祂只弄乱了周围的东西,防止那群人枪将自己弄昏迷,并没有直接将那群人摔死或者是咬死。   “长官!我们没办法搞得动祂,祂看上去实在是太吓人了,要不我们还是喊外援吧!”   “……额啊!!”   有一个人本来想要开口,但是下一秒就被甩飞了,在被撞到一旁的时候,他勉强开口道:“长官,这头巨龙好像不好惹,我们要不还是算了!”   他们被护着慈生的这头巨龙给吓了一大跳,真的没有想到祂竟然不是花拳绣腿的花架子,反而看上去是真的有真材实料、强悍善战的。   “不行!”说话的是疤痕男,他看不了这种情况,现在恨巨龙恨的牙痒痒,本来看到他们把通缉犯人抓起来了就烦,又得知他是伤害了尔维斯的人,现在死到临头了又整了这么一通,不将慈生他们狠狠整一顿,疤痕男心中的那一口恶气都出不掉。   “都给我上!不用麻醉,换成实弹!实弹!”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慈生被护在巨龙的怀中,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紧紧地攥住了祂的身侧。   直接用实弹,看上去疤痕男是真的穷途末路打算背水一战了。   慈生感觉到属于巨龙的熟悉气味萦绕在鼻尖,虽然外面刺鼻的烟雾弹和麻醉药味道非常呛人,并且他的喉咙之中也非常地不好受,可是他却觉得很安心。   好像之前也有过很类似的场景出现过,但是慈生完全记不得了。   他思及此,整个胸腔忍不住颤抖,带着更多血丝的鲜花落在了阿加普的胸膛上,这花瓣看上去娇艳欲滴的,并且冰凉毫无温度,与温热的青年截然相反,所以阿加普一瞬间就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慈生的花吐症再一次发作了。   “吼”——   一声巨响,阿加普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爆发出来了一声愤怒的吼,整个地面被震出来了几道裂痕。   “啊啊啊!他是不是疯了、疯了!这头龙简直就是疯了。”   如果说本来阿加普对他们只是普通的厌恶、想保护自己,那么现在则完全相反,是想要将他们整到几乎半残,让他们体验一下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小一似乎也感觉到了阿加普在替慈生报仇,所以知道这种感觉,兴奋地在慈生的口袋中蹦蹦跳跳的。   “小心……”   慈生的眉眼之中带着淡淡的焦虑,他捂住了自己的唇,那里有控制不住的鲜花溢出来。   小魅魔的眼睛红彤彤的,鲜花点缀在他的唇边,倒不像是疾病反而像是某一种装饰了。   可是他看上去太脆弱了,他捂住了唇,就不得不有一只手松开抱着巨龙的胸口,所以颠簸着险些松开了手。   慈生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阿加普似乎也意识到了慈生差点掉下来,祂终于控制住了自己近乎于发狂的行动,一瞬间将自己的骨翼展开,将周围袭击上来的子弹给振到了一旁,旋即抱住了慈生的身子。   祂低下来头,巨龙轻轻地舔了一下青年的身子。   好像是安慰,好像是保护,又好像是某种对于最为珍惜的宝贝没有保护好的后悔。   这种后悔让祂紧紧地抱住慈生,恨不得怜惜地将他身上每一处都舔一舔一样。   “啊!”慈生短促地惊呼了一声,“阿加普,你、你不要乱动!”   青年感觉到自己的小腹上顿时有了一阵温热滑腻的触感,这股触感在片刻之后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演愈烈,变得滚烫起来,带着这股温度一路烧到了慈生的耳垂,让他控制不住地埋起来了自己的脑袋。   但是现在又能怎么责备阿加普呢?   慈生刚刚看到在阿加普短暂张开骨翼的瞬间,听到了从警局外面远处传来的喇叭声,又看到了体量比较大的车子,上面似乎坐满了人——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是他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恐怕他们再多拖一会儿的时间,就可以彻底将这里的事情给解决了。   想到这里,慈生终于轻松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思绪被刚刚的事情给打乱转移的原因,所以他刚刚吐出来的花瓣并没有很多,也没有感觉感觉自己的身体那样软、一碰就倒。   慈生黑润的眸中带着淡淡的水光和亮晶晶的水痕,抱着阿加普。   “再忍一忍……阿加普。”   慈生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巨龙的外皮是真的结实粗粝,不会轻易地被子弹给打穿。   但是慈生也是知道,巨龙也不是完全什么都不害怕的那种超人,祂很显然也会受伤的。   疤痕男阴阳怪气和恶心的话语尚且还萦绕在众人的耳畔,他在发现慈生被巨龙护在中间的时候就疯狂地喊着旁边的人开枪!开枪!   他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巨龙没有轻而易举地动手将他们给直接杀害,还以为是祂只会防御,所以心中的自信再次大盛。   “怎么了?怎么怂了?”   疤痕男终于扬眉吐气了,在疯狂的扫射之下,他们成功地集中一点射中了巨龙的翅膀边缘。那是因为巨龙一直都要保护怀中的慈生,所以不得不保持着这一个同样的姿势。   那群人却觉得自己发现了机会,逮着这个点就疯狂的扫射。这个地方的皮肤被磨红了,淡淡的焦味和烟的痕迹从那里散发出来。   看上去简直就是一片狼藉,非常糟糕。   事实上,外面的这个大厅要更胜一筹。众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上了些彩。这个大厅基本上报废的不能用了,所有东西都乱七八糟的,那个本来应该被带下去关押半天的通缉犯也没来得及走掉,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不是很猖狂的吗?我还以为你们很勇呢?结果原来也就这样了……”   硝烟弥漫。在一阵呛人的烟尘渐渐平复下去之后。围在中间的巨龙和祂怀里的魅魔尚且还没有完全显露出身形,但是僵硬在原地的模样看上去好像是不会动的木头娃娃一样。   那个疤痕男心中闪过一抹快意,感觉自己复仇成功了一些。长篇大论尚且还没有完全感慨出来,就忽然感觉到一阵刺耳的喇叭声从警局外面传了过来。   疤痕男一阵,嘴尚且还在聊,但是眼神却渐渐偏移了:   “你们这些人别在旁边看着光愣着了!过来,把他们给我带下去,你们看,他们刚刚一副什么得瑟的样子,现在不照样还是……”   “照样……”   最后一句话还尚且没有说完,疤痕男就忽然浑身一震,因为他终于看见了从迷雾之中走来的车。   远处的车停了下来,这辆车看上去非常流畅,良好的制动令它并没有发出什么过多的声音。   从车上下来的先是一个穿着西装笔挺的男人,这西装男旋即绕到了另外一边,去给另外一边的男人开门。   慈生也注意到了这里,他抱着阿加普,终于小心翼翼地从祂的怀中露出了眼睛,望向了外面。   那个最后才下车的男人身上穿着的衣服非常笔挺非常精致,虽然低调但是一看就非常奢华。   他的脸看上去很清秀,如果再仔细想一想,众人就会发现,这个人正是——   人类帝国的王子,唐谢。   王子殿下一直说在首都星的边缘整治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但是苦于自己没有办法融进这边的世界,最终只能有些纠结困扰地打转。   慈生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想要找到王子并且帮助他,刚好自己现在也陷在困境之中。   这时候,慈生遇到的这个事情,就是有益于双方的,简直就好比瞌睡了给互相递枕头。   眼看着疤痕男忽然变了的神色。   慈生终于轻轻地翘了一下唇角。   成功了。   疤痕男一不留神地将手中的东西给掉了下去,发出了一声巨响。   他这才回神,睁大了眼睛看向了外面的人,似乎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亲自过来。   唐谢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他似乎并没有惊诧于忽然出现的巨龙,在这样硝烟弥漫的场景之中他看上去也波澜不惊。   他过来的时候看到了疤痕男,对着疤痕男点了点头,旋即温声道:“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这里的情况……”   疤痕男横行霸道了这么久,虽然之前也被唐谢问过,但是那时候他都是有准备的,现在他猝不及防,竟然有点慌张。   “大胆!”   说这一句话并不是王子唐谢,反而是唐谢旁边的那个西装男,那个西装男倒喝了一声,对着疤痕男,显而易见就是非常讨厌他的神色:“谁允许你这么和王子殿下说话的,你的请安去哪里了?!”   疤痕男脸色一僵,尽管脸色铁青,还是不得不遵守规矩:“对不起,王子殿下。王子殿下午安,现在的情况没什么特殊的……这两个犯人都是刚刚从大街上面抓回来的,他们恶意破坏了街道的秩序,而且是从外面星系偷渡来的,拒不承认自己的罪行,所以我正打算将他们关进监狱……”   “是吗?”西装男替王子道,“但是王子觉得不是这样,我们前两天接到了举报,听说有一个通缉犯的线索。王子对这起案件高度重视,他认为事情可能不只是表面这么简单。果然今天又接到了一点消息,说是那个被举报的通缉犯被抓到了,王子特意从远处赶了回来,就是为了看看事情都底是怎么样子的,也想看看抓住了嫌疑犯的到底是什么勇士。”   “可是我却没有想到,抓住嫌疑犯的勇士竟然被这样……”   西装男言外之意非常直白了,指的就是慈生和巨龙现在这“凄惨”、被众人围在了中间的模样。   慈生猜测在唐谢在的情况之下,那些家伙应该不会再动手,所以揉了揉巨龙的身体,小心翼翼地从祂的旁边蹭了出来。   漂亮的小魅魔看上去惨兮兮的,抓着巨龙的时候就像是个乖巧、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小少年。   跟疤痕男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之间就是云泥之别。   慈生清了清嗓子,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他立刻道:   “王子殿下,午安。今天的情况是这样的,我巨龙在街上正常行走的时候,想要见义勇为抓住通缉犯,但是跟着他们回来之后却发现通缉犯不仅没有被惩处,反而作为见义勇为的我们却要被伤害……”   西装男了然,他望向了王子,听到王子开口道:“不用问安,原来是这样;我来的时候也觉得奇怪,分明你们两个是见义勇为的好人,却偏偏在这里被当成了嫌疑犯来对待。我是不能够容忍这样的行为的。”   “不、不是的,”疤痕男赶紧开口,“他们在外面是把通缉犯抓回来了,但是他们不配合调查,您看,这地上乱七八糟的,其实全部都是他们弄的!”   唐谢冷冷地瞥了疤痕男一眼。   慈生在心中摇了摇头,很显然,疤痕男就是仗着没有监控在这里胡说八道,但是他肯定也想不到,自己的小一成功将监控拿到手了,他做的那些事情、说的那些话,统统都会被清楚万分地记录下来,他是没有办法辩驳的。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监控给关掉了的疤痕男眼睁睁地看着慈生不知道为什么动手弄了弄电脑,监控就在上面显示了出来。   这下傻眼了:对于慈生和巨龙的侮辱,对于某些黑暗事情的陈述,对于他们两个的伤害……   这些事情全部都暴露了出来,疤痕男那副丑陋的嘴脸跟现在简直就是判若两人、截然相反。   “只要是我愿意,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这个魅魔送到我的房间来……”   这些声音在众人的耳畔放了出来,确确实实就是疤痕男的声音,完全没有任何可以辩驳和逃避的可能性。   至于巨龙——说是还手,巨龙也没有伤害人,巨龙只是在自卫而已,就算那些家伙再怎么不满也没有办法,事实摆在这里,用事实来说话。   唐谢抱臂冷笑了一声。   慈生靠在阿加普的怀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阿加普托住了小屁股坐在了祂的身上,找了一个舒适柔软的角度。   刚刚自己的身上被阿加普舔了一口,现在尚且还残留着一点温度和触感,他在阿加普的身上悄咪咪地蹭了一下,捂住了自己发红发烫的耳朵,勉强将那些花瓣全部都遮掩住了。   慈生终于心中舒畅了一些,他知道唐谢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些家伙的,听到唐谢开口: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包庇了一个罪大恶极的通缉犯还徇私枉法,我猜你的项上人头是不想要了!”   唐谢带着怒音,几乎是想要将疤痕男的头给砍下来。   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了疤痕男的脸上!   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够过瘾,西装男也乒乓地给了疤痕男一顿猛揍,似乎是为了让慈生报仇,他还特意将疤痕男的手臂给掰折了。   一阵凄惨的叫声。   疤痕男面如死灰,他没想到这个监控竟然会在慈生的手里,他早该知道的,毕竟就算慈生没有证据唐谢也肯定会站在他的那一边。   自己的死期差不多要到了,但是、但是自己绝对不能够容忍。   “王子大人!您不能够因为他们现在做的事情忘掉他们之前的事,他、他是偷渡过来的,他也有罪!他还在那个星系伤害了人,非常残忍!”   疤痕男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前面,他转头看向了慈生和阿加普,咬牙切齿的同时又含着淡淡的心如死灰。   “哦,是吗?”   王子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这一声,他跺脚,将跪趴在他脚边狡辩的疤痕男给一脚踹翻了!   废话!仅仅是偷渡跟抓通缉犯这种事情比起来,孰重孰轻简直不要太分明。   再说了,伤害人,也得是人才能算是伤害吧?尔维斯那样阴险又狡诈的家伙,简直不值得慈生他们脏了手!正当的防卫凭什么又叫做是伤害人了?!   “你在这里狡辩什么?你倒不如跟我仔细说说,欺男霸女,做牢狱生意,跟你们发展下线的那个尔维斯家族到底是什么来头?”   慈生听到唐谢的声音,一字一句说的带着怒意,非常的利落并且干脆。   慈生抱着阿加普的身子,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尔维斯家族这下是绝对绝对遭殃了。   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民众自然也是会非常关注的,所以后续事情的舆论度唐谢和慈生他们也不用再担心了。   “尔维斯……”疤痕男支支吾吾的,“您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听你解释,还是听你狡辩?”唐谢说的非常直白,“马上有空听你好好将这些事情交代出来!”   “都给我带走!”   唐谢愤怒地冲着自己身后的一些下属们挥了挥手,他们应声前来,将痛哭流涕的那个疤痕男和剩下来的一些老油条们都统统带走了,整个破破烂烂的大厅之中顿时只剩下来了慈生、阿加普和一些王子亲近的人。   顿时,这局势就颠倒了过来。   分明还是在硝烟弥漫和烟雾缭绕的大厅之中,刚刚还猖狂万分的人已经死到临头,刚刚还掩住锋芒的慈生和阿加普现在却终于扬眉吐气了。   唐谢在那群家伙被带走之后,也终于叹了一口气,旋即转过头来,脸上带上了笑容,对慈生道:   “您好,感谢您对我的帮助,实在是没想到您今天遭受了这样的折磨……您先跟我上车去休息吧,我顺便还有一事相求。”   等会恐怕慈生还得跟着他过去看看那些个疤痕男和尔维斯的事情。   唐谢的话几乎算得上是讨好和卑微了,慈生知道他跟那些鼠目寸光的家伙不一样,甚至知道巨龙是跟着自己的,所以恭恭敬敬并且很讲道理。   可不嘛,慈生现在对于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唐谢来说,简直就好像是雪中送炭的大恩人。   慈生的眸微动,旋即他点了点头,温声道:“好的。”   但是在去之前,慈生还有一个问题。   慈生先是从阿加普的身上跳了下来,旋即走到了他受伤的伤口旁边:那里被连续强大的撞击给弄得稍微有点皮外伤,其实不是很严重,但是看上去挺令人害怕的。   慈生心疼地低下了身子,凑过去用手在虚空之中描摹了一遍伤口的形状,旋即轻柔小声地问阿加普道:   “疼不疼?好笨,阿加普都不知道躲开的是不是。”   阿加普从鼻腔之中发出来了一声低低的闷哼,慈生说什么祂都同意,被骂笨也同意。   慈生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没受伤的地方,那里也稍微有点脏污的灰尘,总之看上去不是特别好,让慈生很担心。   他没忍住叹了口气,最终小声地哄道:“阿加普不要担心,晚上回去我帮你擦擦好不好?”   他这话简直就是在哄大狗狗。   漂亮的小魅魔低低呢喃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抱着巨龙的脖颈,看上去倒是有一种……美女与野兽的错觉。   唐谢在原地愣了两秒,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不过脑子的冲动迫使他问了一个特别愚蠢的问题:   “那个,能问您……您跟这头巨龙,是什么关系么?” 第119章 恶龙的爱(7)   唐谢将这句话问出口才觉得有点后悔, 他完全没有过脑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就在他的唇边下意识地吐了出来。   他很显然是逾矩了,这个小魅魔和巨龙之间的关系轮不到、也不应该是他来揣测。万一人家说是宠物,他应该怎么表达?万一人家要是说情侣呢?   在唐谢后悔的时候, 慈生也竟然陷入了怔愣。   事实上, 唐谢想到的这两种可能, 宠物和情侣,都不能符合慈生心中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和巨龙应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是如果只是朋友的话,他忽然又觉得自己的心里酸酸的,好像有什么满涨的蜜水要溢出来, 坠落到地上就成了酸软的一滩。   好奇怪, 好奇怪的感觉。   慈生忍不住在心中低低地呢喃了一句,半晌之后他才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看向了似乎还没有搞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的巨龙,像是做了什么虚心事害怕被抓住那样,对着唐谢道:   “是……是好朋友,我们是好朋友。”   唐谢松了一口气, 旋即他带上了他独特的无懈可击的笑容,对着慈生道:“原来是这样,你们关系真不错。”   慈生的唇角动了动, 看上去好像是一个笑容。   他旋即就转移了这个话题,轻柔地拍了拍巨龙的身子让祂也转移了思考的内容, 对着唐谢道:“……我之前在视频上面看见过您,没想到您真的会过来,我十分感动, 如果不是您过来的话, 我们现在肯定遭受到非人的对待了。”   唐谢可不敢当, 说实话他非常清楚巨龙的杀伤力,倘若要是自己不过来,巨龙轻而易举就能够将这里夷为平地。   到那时候,就不是小魅魔过来跟自己说话,而是自己要低下头求着小魅魔说话了。   这个小魅魔明明就很聪明,知道该怎么和巨龙保护自己,跟自己说这些话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而已。   实际上,他们两个人是互相合作的关系;唐谢不知道尔维斯的这条线怎么办,他追逐了很久,如果不是慈生今天的这件事情让他发现了他们的小辫子,自己恐怕还得再等很久才能有这样的大好机会。   尔维斯和首都星系边缘的这些蛀虫们勾结了太久,他们的家族留下来了很多本来早就该死掉的人,也赚了一大笔钱。唐谢必须要让他们得到他们该得到的惩罚。   “不不,分明是我沾了您的光。如果不是今天您抓住了这个通缉犯牵扯到了这条线,我恐怕还要等很久,”唐谢也说的非常谦虚,他甚至还冲着慈生鞠了一躬。   这简直就跟刚刚对着那个疤痕男的态度截然相反,他逼迫疤痕男向他请安还跪在地上,却对慈生这样恭恭敬敬。要是让那个疤痕男看到必然会把眼睛给瞪掉、恨得牙都痒痒。   慈生显然也意识到了,他略微笑了一下,摇了一下头:“……您多说了。”   “我跟您上车吧,”慈生觉得话题已经转移的差不多了,便拉着阿加普的翅膀边沿,轻轻地呼唤祂打算让祂变小,“等到了再细聊。”   唐谢自然是无比同意,他在过来的时候知道有这头巨龙的存在,就已经安排了人拉了一辆特别大的货车过来。现在停在外面,大喇喇的,似乎是让巨龙上去。慈生略微怔了一下,随后他就着唐谢摇了摇手,示意他不必如此。   旋即,慈生就要阿加普变成足够跟他坐在一辆车上的大小。   没办法,要是真的坐了这辆超级大的车,阿加普那必然是会被很多人看到的。唐谢当然也知道越隐蔽越好,没有多纠缠。   众人上车的时候,慈生几乎是在龙的怀里被包裹的紧紧的,在后排坐着。   慈生不知道阿加普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边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已经习惯了阿加普对他时不时的身体接触和亲亲抱抱,觉得很正常,温和地跟唐谢交谈了一会,发现唐谢正呆愣愣地盯着某处看。   慈生有些诧异,略微在唐谢的面前挥了挥手,才发现他回过神来。   唐谢如梦初醒一样“啊”了一声,半晌额上的冷汗“唰”地一下来流淌了下来,感觉自己背后也是一样冷汗涔涔,好不容易从这样被魇住的状态下出来,眼神偏移地对慈生开口:   “是这样的,我有一事相求,恐怕要让您和您的朋友巨龙帮忙。”   唐谢刚刚似乎进入了一个玄妙的阶段,他明明是在车上,却好像进入了某个漂亮灿烂的玫瑰花园,这花园之中的场景更让他吃惊地嘴巴都合不上了。   他知道自己家平常的那个大城堡就已经非常的宏伟和漂亮,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有过更加华丽复古并且精致的城堡在这种地方出现。   而且,在城堡的面前有着一头遮天蔽日、疯狂残忍并且英俊的巨龙。   这头巨龙站在原地,双臂张开。似乎在保护着一个弱小的青年。这个青年并不是很大,他的头上有着两个小小精巧的小角,身后的翅膀肉嘟嘟,看上去似乎还没有完全长好,安静地站在原地,眸中似乎还带着迷茫和诧异。但是下一秒,他的某种的诧异就变成了惊恐,因为那头巨龙竟然直接低下头,从上到下舔了一遍这个小魅魔。就好像是在品尝自己的食物,好像是在品鉴自己的珍宝……   巨龙抬起头,目光死死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明明只是一个幻象,但是唐谢却觉得自己好像刚刚死过一遍那样惊恐,在那一瞬间自己的精神都被囚禁住了,没有办法逃离。   巨龙的眼中带着挑衅,带着残忍,带着血腥。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对着唐谢说:   看到了吗?   面前的这个人不是我的好朋友。   他是我的爱人。是我的国王,是我的一切。   ……   唐谢猛然回神,这是他第二次回神,刚刚离家出走的思绪被慈生开口说的话给拽回来了:   “您怎么了?”   唐谢僵硬地笑了一下,这一次,他的目光从巨龙的身上划过,却再也不敢有什么揣测的心思。   慈生发现他回神了,于是又问了一声:“具体是什么事情呢?如果有能够帮上忙的,我一定努力。”   收敛了自己的心神,唐谢赶忙开口道:“是这样的,尔维斯他们是我追查的一条线,但是我从王宫之中出来的原因并不是他们。   而是……我父亲正觉得王宫之中有三界的叛徒正在勾结。他们试图颠覆现在的这种状况,营造一个完全黑暗统治的帝国——似乎是觉得这种状况不能满足他们。所以他们想把那位已经被封印的……给放出来。”   “因为实话实说,我想您应该已经看过来了,这种社会上面的蛀虫已经不仅仅满足于在地下的阴暗之处,已经正大光明地走到了人们的视线之中,尽管我觉得我们应该打死这些蛀虫,但是不能一棒子打死现在所有的事情和这种制度,但是还是有很多人觉得应该将那位主放出来,重新承受生灵涂炭……我其实是不能够理解这样的行为的。”   慈生一愣。   按照原文之中的剧情,他以为唐谢会找他帮忙一起在游历大陆的同时,解决一些人类和魔界之间的摩擦,营造一个更加适合生存的世界。却没想到唐谢直接过来找他帮忙找叛徒,免得原来那位主的封印损毁。   毕竟是主角,不管他说什么慈生都得竭力相助。更何况,他看上去似乎没什么恶意。   “原来是这样……可是我具体能够帮你做些什么?”   慈生问的很清楚,因为唐谢刚刚的话说的挺含糊其辞的。   “我想要让您帮忙以巨龙的这种身份来镇压一下他们现在躁动的心神,告诉他们三界之外还有可以控制住他们的龙……”唐谢补充道,“皇宫之内和外面勾结的人,具体的还没有太清楚,但是我心中已经有了几个人选。到时候还得要拜托您过去恐吓一下。”   这当然是个小事,慈生爽快利落地答应了,感觉到阿加普没有什么反对的,他亲昵地蹭了一下阿加普的脑袋。   阿加普紧紧地抱着慈生的身体,祂甚至还张开了自己的骨翼,无声无息地对着唐谢示威。   唐谢顿时瞳孔骤缩,他清了清嗓子,感觉自己像是在度秒如年一样,车上这短暂的几分钟让他浑身都变得没有力气了。   直到一起下车的时候,看着巨龙张开双翼将慈生包在里面,跟自己他们分开了一点距离,唐谢才舒服了一些。   “您先在这里住一下吧。之后我们可能会从皇宫背后的丛林之中进去……皇宫依山傍水有结界,那个时候的条件可能要更加艰苦一些。”唐谢笑笑,对着慈生道,“您请。”   慈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的一阵过去之后,唐谢的态度似乎变得更加的拘谨和小心起来。难道是害怕自己背后的巨龙吗?害怕巨龙发狂会将他杀掉?   慈生不由得轻声道:“谢谢您。”   “对了,我的名字您大概已经知道了,我叫慈生……”慈生想了想,“您是不是不知道祂的名字?祂的名字是阿加普。”   慈生趁热打铁道:“祂其实非常好相处,是我的好朋友,您不用担心祂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因为祂其实是非常懂事的。”   非常……懂事……   听到了这些个形容词的唐谢几乎要一巴掌将自己给拍晕过去了,用这几个字来形容巨龙,他怎么着都觉得不沾边吧。这巨龙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自己。几乎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到底哪里和好相处这三个字搭边啊!   但是当然这种话他也只敢腹诽,不敢大声的说出来,抹了一把自己额头的冷汗,维持住自己贵族的气质,旋即就替他们两个打开了车门,绅士的做了一个下车的礼节:“您二位请。”   他们下车之后,很快就来到了一片非常精致的小洋房旁边。这个小洋房都是独门独栋的,唐谢简直对慈生有着十二万分的尊敬以及重视,给慈生留了一栋特别大的洋房;刚刚打开门,里面昂贵的熏香味道就飘了出来,而且还有着悠扬的音乐声。洋房背后,小花园里的喷泉水声汩汩,整个花园里面都是鸟语花香的。   “……哇,这里真的是非常好,”慈生忍不住小小声地感叹了一下,他依着阿加普,进来这房间的时候都觉得有点眼前焕然一新的感觉,“您真的有心了。”   “哪里的话,我还害怕您在这里住不习惯呢,如果要是不习惯的话,您直接告诉我,我想法子给您——”   唐谢开口,脸上带着些许的笑容,但是在看到阿加普的瞬间就收敛了一些。   但是说实话,看到这种场景也是挺讽刺的。似乎唐谢自己也明白这种情况不太好。毕竟他得到的消息是慈生之前住的房间全部都是那些破烂和脏乱的出租屋,非常廉价。   而且,其实许多从外面来的普通人都住的是那样的房间。明明他们已经推翻了那位被封印的人的统治,但是人类恶魔的日子还是依旧这么不好过。   真是令人寒心。   “完全不用了,这样就已经非常足够了。后面的空间足够让阿加普随意的居住,我们对这种情况已经非常满足,辛苦您了。”慈生礼貌又温和地开口,其实他还是很喜欢这样的环境的,这样舒适温和又好闻的自然空气,让他背后的小翅膀都忍不住动了动,像是那种控制不住自己摇尾巴的小猫咪,“另外我还想让您给我带一点伤药过来……”   唐谢自然是觉得没有问题,他敏锐地觉得慈生的身体情况不太对劲,而且又顾忌着面前的这个巨龙,吩咐了几句别人帮忙将药带过来,他就赶忙走了,说要之后在手机上跟慈生交流。   慈生点了点头,冲着唐谢挥了挥手,尚且还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   仅仅只是短短的几天,他立刻从那种无头苍蝇般的状态下撞了出来。这一切还都得对阿加普说谢谢。   想到这里,慈生顿时弯了弯眼睛,轻松之后忍不住凑过去抱住了阿加普。   “阿加普,辛苦啦!”   小魅魔身上都是香喷喷的味道,让人觉得分外好闻,一股青涩和成熟混杂,犹如蜜果即将坠落下来的甜味萦绕在鼻尖,想要让人一口将他吃掉。   他踮起脚来,整个莹润纤细的腰肢都露出来了,圆润可爱的肚脐缀在中间,被巨龙紧紧地贴着。   阿加普停顿了片刻,旋即,在慈生“唔”的一声之中,他登时放大了自己的身子,几乎能够将慈生轻柔地抓在爪子里晃悠。   慈生瞪大了眼睛。   如果说刚刚慈生还能靠着哪一点身高的优势抱着巨龙,那么现在慈生就只能反过来被巨龙所抱着了,而且是轻飘飘地提起来抱,像是抱小猫宝宝一样。   但是慈生也没有在空气中无力地蹬来蹬去,他很快的就适应了这种失重的感觉。甚至转身,抱住了巨龙的脖颈——感觉自己像是那种在游乐场玩过山车的小孩一样,又觉得刺激又觉得害怕。   半晌之后才喊道:“阿加普,你真是我的大福星——呜!放我下来吧……”   前面还觉得刺激好玩,后面就觉得头晕眼花了。   小魅魔最后的声音里委屈巴巴的,似乎含着点微不可见的撒娇之意,巨龙就算是再铁血心肠也没有办法顶得住这个,只能将慈生轻柔地放下来。   慈生终于呼出了一口气,他凑过来,明明还是个翅膀都没有长全的小魅魔,却拖来了一个巨大的医药箱,从里面拿了些用来处理伤口的药水,爬上爬下地想要帮巨龙处理。   慈生爬的气喘吁吁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鞋子给脱下来了,所以整个赤裸光滑白嫩的脚丫踩在巨龙稍微有点粗粝的皮肤上面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瑟缩一下。   他爬上爬下的,给自己累了个半死,靠着翅膀涂抹了半天伤口,竟然也没有想到让巨龙缩小以后再帮祂涂伤口。而巨龙则装作不知道,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慈生在祂的身上蹭来蹭去爬上爬下的,最终还是有点舍不得他,所以伸出了自己的爪子,让慈生像是坐电梯一样,一下上一下下。   “唔!”慈生的发丝不知道什么时候扬了起来,他孩子气地抹了一把头发,在阿加普的爪里坐的很高兴,笑弯了眼,“不、不能再快啦!”   又是一阵因为动手太快而造成的风。   慈生一屁股坐了下来,感觉自己有点像是在耍赖,不过所幸阿加普的伤口全部都被涂抹和处理过了,他坐在祂的爪子上休息了一会。   “我好累哦,”慈生小声地撒娇抱怨,“在外面,连花吐症都不敢发病,还得要忍着,终于能休息啦……”   青年的小脸上闪过了一丝疲倦,他也实在是够累的了,感觉自己的喉间一阵刺痛难耐的痒,半晌之后也只能勉强忍一下,吐出来带着更加浓烈血丝的花瓣。   这一次吐出来的花瓣似乎不是玫瑰,而是蔷薇花,这种蔷薇的颜色是浅浅的粉,配上血丝却显得妖冶起来。   “唔……还有一点点饿……”   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眼睛闭上了,他就这样小小的一团,像是小猫崽子一样蜷缩在巨龙的手中,打算陷入黑沉的梦乡。   像是在对着亲近和依赖的人呢喃那样小小声地哭诉了两声,慈生的嗓音因为刚刚剧烈地咳嗽所以还有一点沙哑。这一副弱不禁风、脆弱又单薄的模样让龙控制不住地将他整个人都裹起来,恨不得揣到自己的洞穴里,再也不让他出去。   慈生自己自然是完全不知道这一些的,他很快就“不省人事”陷入了浅眠。   在感觉到自己灼热的呼吸让慈生不舒服了之后,巨龙才勉强忍住自己凑过去好好舔吻他的冲动。   半晌之后,确认怀中的小魅魔已经睡熟之后,巨龙才慢慢地将人放到了旁边柔软的沙发上面。   当然他也并没有松手,只是在片刻的挣扎之后,将自己的身体抽条成了一个高挑俊美的男人身形。   霎时间,冰冷禁欲且矜贵的男人靠近了小魅魔的身旁。   乖巧精致的小魅魔因为在相信的巨龙旁边,所以睡梦之中并没有设防,反而略微张开了唇,露出了里面雪白的小牙齿和粉嫩的舌尖,脸睡得红扑扑的,稍微有点不太正常的潮红。   “……宝宝好乖,”阿加普——或者说萧望勉,这样轻柔地触了触他的脸颊,眼神之中带着完全的虔诚和爱意,“宝宝好辛苦,好累而且好饿是不是?”   没有人回答祂,唯一一个能够听到祂在说些什么的青年正陷入了沉眠,感觉到脸颊上的触感,凑过去小猫一样蹭了蹭。   空气之中安静无声,只有窗外的鸟雀发出了“叽叽喳喳”的惊叫,似乎是被里面强大的威压给吓到了。   萧望勉完全没有意识到外面的动静,更加沉迷地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慈生的唇。   软绵绵的唇红嫩又带了些甜蜜的香气。   似乎是因为在“吃饱”,所以就算唇整个被前面的过分巨龙给打开了,慈生也没有醒过来,反而是舒展开来了自己的眉头,甚至伸出手来依恋地抱着面前的人。   青年的整个身体都好似被晨露沾染之后打开来的玫瑰花,绽放。   小魅魔一副天真单纯的小模样,却吸引着巨龙主动过来给他吸收精气。   哪里来的小混蛋,醒来之后还完全不记得自己吃过饭了,喜气洋洋地觉得自己饿一饿就没事了?   真要是饿的话,慈生的这个脆弱身体根本就没有办法受得了,他恐怕会软兮兮地缩在床上动也动不了,只能用无辜清纯的眸望着萧望勉,让萧望勉别担心他。   小混蛋,坏死了。   明明是这样想的,但是唇角却情不自禁地带上了淡淡的笑容,完全宠溺和纵容这个小坏蛋,仍由他在自己的心上撒野。   暧昧甜蜜的亲吻之后,萧望勉才略略地松开了一点青年的身子,旋即往下,用在沙发上的毛毯将他整个裹住,旋即又将青年轻柔地翻了个身。   流畅优雅宛如山脉一般的后背往下是挺翘的线条。   不过萧望勉的目标并不在那里,而是在尾椎骨的上方。   苍白冰凉的手落在那里,似乎是轻柔地抚摸了片刻,按摩打着圈,不知道那里是否有什么变化了。   不过下一秒萧望勉就知道了。   小魅魔吃不饱,所以身体一直都没有完全发育好,本来应该完整打开的小翅膀看上去肉嘟嘟圆乎乎的,小角也缩在柔顺的黑发里,更没有身后倒三角尖尖的小尾巴——比起一个能够诱惑人的小魅魔,更像是被打扮成了小魅魔的猫猫。   但是倘若要是让小魅魔真的吃饱了,就不会只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萧望勉短促地笑了一声,感觉自己的心头满溢了甜蜜的思绪。   祂不打算让宝宝的小角那么快就长大,那样他会生长痛一样很疼,小翅膀圆乎乎的很可爱,虽然展开的双翼也很漂亮,但是面积更大了,萧望勉也不想要翅膀被别人看到。   这样看下来的话,就只有……尾巴。   萧望勉呢喃了一声,宠溺又甜蜜的笑容在唇角:   “小尾巴,是不是?”   在慈生尾椎骨的那里,似乎忽然就冒出来了一根小小的尾巴,尖尖是倒三角,明明配上他白嫩的小腰窝   看上去挺涩气的,可是慈生忽然动了动,一下子就将那气氛给破坏了。   小笨蛋,可爱死了,乖死了。   娇娇笨笨的,明明都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次,被吃了多少次,还傻乎乎地觉得自己是饿着肚子,乖娇娇地对着自以为非常安全的巨龙撒娇,殊不知,面前的巨龙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将怀中甜美可爱的小魅魔给吞吃入腹。   那小尾巴尚且还没有完全生长和发育好,所以现在被一只大手缠在手中的时候,那小尾巴就蜷曲着,小小地动了动。   慈生没有反应过来,傻乎乎地眯着双眼。   一声低低的轻笑似乎从耳边传了过来。   舌尖含住了小尾巴,感觉到青年不知道怎么地缠住了双腿,脸上浮现了淡淡的潮红,萧望勉才感觉到一种从心底里泛上来的愉悦。   好朋友?   ……嗤。   是爱人。   是偏执的追求者。   片刻之后,祂动手将远处的窗帘拉上了。   昏黄暧昧,水声旖旎。   ……   *   慈生醒过来的时候身旁没有巨龙,他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呆呆地在房间里面呼唤了半天,还是没有发现巨龙的踪迹。   不过阿加普不可能丢了的,昨天的花园外面有一块可以供祂舒展的草坪,祂说不定是去那里了?   不知道为什么慈生感觉自己的身上有一点奇怪的触感。像是之前那次,身上出现了许多暧昧青紫的吻痕。他再往下看,腿根都被磨红肿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尾巴根上甚至还有一个尖利的牙印,差点就渗出血,只知道那里一碰就疼,没办法,对面那位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不然他这块肉肯定都保不住,毕竟巨龙的牙齿实在是太锋利了。   慈生只看到了吻痕就感觉到了一阵惊恐,他情不自禁地捏住了旁边的枕头,脸色稍微有一点不好看,不应该,绝对不应该。巨龙一直都在他的旁边,怎么会有人敢过来弄他呢?   “阿加普!”   慈生双手撑住了床单,一不留神摸了摸自己感觉奇怪的尾椎骨的下面。   顿时,慈生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多出来了一个原本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尾巴!”   慈生失声惊叫。这下都没有工夫管阿加普了,傻乎乎地转过身来盯着自己摇摇晃晃的小尾巴,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天翻地覆了一通。   呜……   这根小尾巴看上去并不突兀,可是慈生觉得它、它实在是……   顺着这个角度看过去,慈生能够看到自己的腰线,上面暧昧青紫的吻痕、白嫩的皮肤,跟黑色小尾巴看上去简直就是交相辉映。   太涩气了。   就离谱。   慈生手忙脚乱地从床头摸过了自己的手机,一时间也就忘掉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上楼的,赶忙搜了下魅魔为什么会忽然长尾巴这个问题。   结果,得到的答案差点让慈生觉得手中的手机像是个烫手山芋一样掉到了床上。   “小魅魔在尚且没有完全成熟的时期是没有尾巴的哦,在成功地发育之后,角、翅膀和尾巴都会张开,非常好看呢。”   “不用担心,这是非常正常的情况,说明您已经从小魅魔进阶成了真正的魅魔啦!”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   这是能够不用担心的事情吗!   慈生欲哭无泪,一时间,唐谢发给他的那么一堆的链接和消息他都没有空看了,进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他还从来就没有这么慌张过,感觉自己的世界好像都天旋地转了。   “完蛋了……”   慈生潜意识之中觉得自己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等,自己必须要等到这个人,但又像是错觉一样。所以这种时候就感觉自己的思绪如麻。   “阿加普!你在吗?昨天晚上——”   说着说着,慈生几乎是在房间之中喊了出来,他脚滑,从床上跌跌撞撞地走了下去,想要随便套一件披风就过去,但是旋即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在这种时候发病,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屋漏偏逢连夜雨,慈生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一阵猛烈的麻痒,这次的发作比以往都要来势汹汹。   花吐症原本就让慈生的身体在无形之中日趋衰弱,尽管昨天萧望勉已经在滋润慈生、让他吃饱之后好好地休息睡了一觉,但是现在,这么点才养起来的精气神就被吐花给吐没了。   “咳、咳咳……”   青年的身子软倒了,他靠在床的边缘,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迷离。   慈生在片刻的缓神之后,才感觉到自己胸腔的振动终于缓好了,半晌之后他才动了动已经麻掉了的掌心。   他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但是急匆匆从楼下上来的萧望勉看得见。   乍然打开门,萧望勉就看到了因自己的疏忽而早醒过来的慈生几乎是半瘫软在了地上。   小魅魔的身上套着一件大大的披风,根本就没有办法遮住里面单薄的衣服和露出来带着吻痕的皮肤,原本纤细莹润的腰肢上被掐了两道手痕。   脸上的潮红已经消失了,变成了惨白,因为过分脆弱和难受而导致的惨白,额头上还有着点点的冷汗,他光洁的额上似乎沾湿了两绺发丝。   他的身旁缀着花瓣,现在整个人就好像是在花丛之中沉睡的小王子一样。   脆弱,美丽,单薄又纤细。   萧望勉的气息其实整个包裹在了这个房子之中,所以在他感觉到慈生醒过来、不舒服的刹那就已经上来了,手中尚且还端着给他的早饭。   “砰”一声,餐盘重重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下一刻,慈生被有力的大手抱了起来,整个抱在了怀里,旋即就坐在了一旁的床上。   慈生其实是醒着的,他能够感觉到有一个人畅通无阻地进来了,甚至巨龙都没有任何的反应,这让他忍不住觉得非常恐怖。   感觉自己浑身冷汗涔涔,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慈生略微动了动自己的唇角,在警惕的同时声音带着颤抖,靠着边缘,手指落在给唐谢打电话的页面。   “……你是谁?”   声音带着可怜兮兮的沙哑,乖死了。   “阿加普。”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青年的耳畔响了起来。   祂能够感觉到怀中的青年僵硬了一瞬,似乎没有办法理解现在的状况。   “……你、你是阿加普?”   “不可能,阿加普是龙……”慈生完全就无力挣扎,只能依靠着这个自称阿加普的男人,感觉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边,“你、你放开我。”   “……宝宝。”   萧望勉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慈生有些惊恐有些慌乱的声音,却顿觉自己的心中涨起来了诡异的满足。   就好像是,他一方面心疼慈生害怕的样子,另外一方面又享受这种乖乖宝宝求饶的样子,感觉自己的心都要漂浮起来了。   “我就是阿加普。”萧望勉的声音轻轻的,“陪在你身边的是我,昨天晚上宝宝说饿了,所以我喂宝宝。”   “……不是。”   慈生感觉自己有点懵,慌乱惊恐的同时,他又忽然看到这个男人脖颈之间的伤痕,感受到祂整个身上的熟悉气味。   阿加普不可能离开慈生的身边,他非常笃定这一点;现在外面安安静静且空荡荡的,阿加普肯定也不能在花园什么别的地方。   而且……阿加普这个名字都没有什么人知道,唐谢也不可能变成这个模样。   难道说,面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阿加普?   他的龙怎么会忽然变成人类了?   这是什么田螺姑娘的剧情,慈生完全没有想过啊! 第120章 恶龙的爱(8)   “不可能……”   知道名字, 楼底下的阿加普不在,自己本来应该在楼下,但是忽然上来……   阿加普很聪明,有些事情可能不用教祂就能够学会。   而且谁说过巨龙不会变成人类的?没有吧。   虽然嘴上说着不可能, 但是慈生的心中几乎已经被说服了, 只是在“负隅顽抗”一样, 缩在床的角落里打颤。   “宝宝,阿加普这个名字是你给我起的,”萧望勉说的轻柔并且自然,在发现慈生往角落里面缩着逃离的时候, 他就凑过去轻柔地用一只大手抚着他的发丝, 让他的小角从发丝之中显露出来,“宝宝长大,需要一点精气,是不是?”   才变成了人的巨龙怎么能这样说话。   那自己以前还、还帮阿加普洗澡,觉得祂尚且是个不谙世事的小笨龙。   慈生浑身一个瑟缩,感觉有一股酥麻的电流从自己的尾椎骨一路往上, 穿梭在自己的胸腔之中,最终“轰”一下流进了脑海里,“啪”一下将慈生电的没有意识了。   宝宝长大……需要精气……   谁的精气?巨龙的也行嘛?不带这样的!   关键还不在这里, 关键在于萧望勉轻柔地抚摸上了他的角,那里本来就分外敏感属于不能摸的部位, 现在又被萧望勉好好地握在手中摩挲,从小角的根部揉捏,一路攀到了上面的尖尖。   慈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融化, 都要流淌进了这种舒适又堕落的温泉水之中。   而且, 似乎是觉得光摸还不管用, 下一刻,柔软且温热的某个物体就舔上了慈生的角。   舔一舔,吻一吻,啃一啃。   动作就好像是在吃糖一样,珍惜又喜悦,仔细又细致,恨不得将小魅魔整个吞下去,而不仅仅只是吞下他的小角。   慈生感觉自己的眼尾都溢出眼泪了,虽然有点羞耻和惊恐,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完全是舒服的,他自然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身体的魅魔部分还尚且没有完全发育完全,没有得到足够的精气才会这样钝痛,他只能傻乎乎地揪着面前男人的衣领,小声地从鼻腔之中传出来了几声气音。   “不、不要了!”   慈生叫的软声,他翻身过来,松开了抓着男人衣领的手,旋即滚到了床的另外一边:“……你离我远一点。”   管他是不是阿加普呢,就算阿加普忽然变成这个混球的样子,慈生也受不了!!   大不了就跟祂这个大混蛋分道扬镳的。   不过慈生似乎没有想到面前的男人到底有多么的变|态和过分,尽管慈生已经气呼呼地让他走一边去,那人似乎一点廉耻心都没有一样,继续凑过来——   慈生惊呼了一声,感觉到自己背后的布料忽然消失了,那里原本是肉嘟嘟的小翅膀他已经习惯了,但是现在一下子感觉到翅膀稍微长大了一点,他还有点不适应。   虽说长大了,但是外形肯定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慈生自己觉得非常酸软和难受,跟刚刚角的触感一样,都令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两声呻|吟。   “不要了?”属于男人低低又磁磁的声音似乎是从耳后响起来的,他的音色十分特殊,听上去就好像是某种天生自带贵气、令人无法接近的高岭之花的声音,但是现在吐出来的字句偏偏又非常的邪恶和带着调笑,   “可是宝宝的这里还是想要,是不是?”   小翅膀不合时宜地抖了抖。   下一刻,那肉乎乎的翅膀尖尖就被男人咬了一口。   “唔!”   慈生感觉自己可以笃定面前这个男人——就算他不是个巨龙,至少也得是个身份高的强大势力,因为他身上散发着的气势,让自己的翅膀控制不住地跟着他摇晃。   自己不是很讨厌这个男人,甚至慈生觉得他很熟悉,就好像是变成了田螺姑娘的阿加普。   可是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田螺姑娘会反过来咬那农夫一口的。   翅膀尖尖上沾染了男人的气息,往下的那里有着被“倒刺”钩着有点难受的情况,现在与自己皮肤接壤的根部正好被男人含在口中舔吻,一下一下,几乎没有给慈生喘息的机会。   ……太过分了。   呜。   慈生不想要承认自己的翅膀和小角在被这个男人含过之后忽然就变得舒畅和通泰起来,好像是上下的魔力和发育的痛楚都被男人吸取走了。   慈生的眼中都是淋漓的水光,片刻之后他才勉强喘息,对身上的人说:“就是不要……阿加普,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真的要生气的!”   心头是一阵乱麻,更是一阵没有办法言说的感觉。   就好像是自己一开始觉得的好朋友,足够值得依靠的巨龙朋友,忽然一下子翻身将自己给压住了,自己没有办法挣扎还不说,更是、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挣扎。   “你给我变成龙,不允许再这样对我了!”   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哭腔。   “……”   察觉到了慈生语气之中的微不可见的惶恐和纠结,感觉到自己真的将人给拨弄不高兴了。   可是没有办法,萧望勉控制不住自己将一切都撕碎和焚毁的冲动,祂只要一想到昨天青年躲闪的目光和“好朋友”这些字,就感觉到自己的心快要嫉妒到爆炸了。   看到唐谢欣赏的目光,萧望勉更是感觉自己要从喉咙之中溢出冷笑,在恐吓他之后才勉强舒心了一些。   可是自己又舍不得怎么样对宝宝动手,就连宝宝撒娇生气一样的哭腔自己都受不了,只能松开了手,认输一样。   男人似乎停顿了一下并没有说话,但是下一刻,慈生就感觉到钳制着自己的束缚似乎略微松开了一些。   下一秒,背后的触感忽然消失,属于人类的手变成了锋利的爪,而紧紧贴着自己的人类胸膛变成了巨龙的骨翼。   感觉到床猛地往下一坠,慈生小声惊呼了片刻,旋即他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感觉到巨龙的翅膀伸了过来,将自己给整个抄起来了。   ……嗯,没错,就是阿加普。   祂真的是坏死了。   生气。   慈生的脑海之中只能想到这两句话,重复循环地播放,最终“啪”的一下被掐断了。   他看到了巨龙翅膀上面的伤口,那是昨天为了保护慈生而留下来的,伤口上面的药水还是自己亲自涂的。   撕裂的伤口不知道有多么痛楚,刀枪不入的皮肤都被连续的真枪实弹给搞成了这个模样。   慈生忽然怔愣了一下,本来还是想要挣扎的,现在却怯怯地在他的怀中,感觉自己……   巨龙脖颈处的伤口也看上去非常陈旧,就好像经历了许多那样,慈生知道祂至少保护了自己两次,还为自己的任务做出了许多,完全将自己的生死度之身外。   慈生吸了一口气,半晌之后才将这些一团乱麻一样的思绪从脑海之中踢了出去。   巨龙整个将慈生的小翅膀舔了一下,祂的身子冰凉……现在就好像是冰火两重天一样,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逃离。   如果说刚刚还算得上是“不饿”,那么现在就真真算得上是“饱”了,慈生感觉自己因为花吐而丧失的那一部分精气竟然都已经给自己缓好了,现在都没有之前难受。   原来、原来是这样喂饱么?自己还以为是必须得用那种办法才可以。   慈生就是心里尚且还有点别扭。   自己讨厌阿加普么?不讨厌……   祂变成人之后对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倘若要是换一个人来做,慈生肯定要恨死了,但是现在知道是祂,慈生忽然又觉得没有那么不好接受,好像自己说的分道扬镳也稍微有一点过分。   那能怎么办么?   半晌之后,慈生才终于出了一口气,闷在被子里,小声地对着阿加普道:“你先给我一点时间缓一缓,不允许再变成人了,不然我要生气的……”   他的声音软软小小的,听上去没有什么威慑力,但是趴俯在他的身上的巨龙却低吼了一声表示同意。   慈生终于眨了眨眼睛,他从阿加普的怀中挤了出来,伸手想要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胡乱扫到了地上的手机给捡起来看一下:   “……唐谢早上给我发消息,我都没有看到。”   巨龙的尾巴似乎是勾住了他的腰,防止他掉下去,听到唐谢这两个字,顿时不高兴地将尾上的力气放重了两分。   ……生什么气嘛。   慈生一个翻滚,头晕眼花起来,手中尚且还是唐谢的聊天页面,就感觉到巨龙巨大锋利的爪子从旁边勾过来了一个小的餐盘。   慈生纳闷地分了一点心神,结果却发现餐盘上面的东西是……一份小奶糕。   散发着香甜的气味,看上去软绵绵的非常好吃,而且颜色也很漂亮,看得出来不是什么外面粗制滥造的东西,反而像是手工做的。   慈生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那天用浏览器搜到的材料,那人说自己要么吸食“精气”,要么吃这种魅魔可以吃的小奶糕填饱肚子。   闻到这个香甜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特别熟悉,直到自己鼻尖酸酸的,感觉傻乎乎地愣在原地不会动了。   半晌之后慈生才傻乎乎地低下头抹了一把脸,将自己的语气好不容易地放正常了,旋即才接过了勺子,小心翼翼地挖了一点尝尝。   “好吃的。”慈生小声,“我很喜欢。”   这个味道慈生简直太熟悉了,他感觉自己的记忆一下子就被拉回到了某个漂亮精致的小洋房里,有个冰凉苍白的大手从自己的面前递过来了一个餐盘。   慈生一怔,这画面在眼前转瞬即逝。   “吼”——   慈生抿唇,回头面对着巨龙的样子,旋即就点了点头,缓声道:“谢谢你……”   为了防止自己失态,慈生赶紧打算转移一下话题,他顿了一下之后滑动了一下手机的屏幕,往上打开了唐谢的聊天记录。   唐谢给他发了不少的消息,最上面的消息是有关于尔维斯和那个通缉犯的。   “昨天晚上我连夜将他们的事情给解决了。把这个舆论推动到大众的眼下,大家都对这件事情非常关心。这边有一份我们撰写的简单稿子,您可以过目一下——”   【昨天被大家所关心的那个通缉犯虽然被抓到了,但是一开始却并没有受到处罚,他被一个家族给包庇了。反而是原本那一个见义勇为的人遭受到了非人的折磨——我们绝对不能够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有一个尔维斯的家族,这个家族不仅在首都星系和边远星系之间来回穿梭,他们还藏匿了多个通缉犯,破坏了社会的秩序!】   【图片】【图片】   这个推文有着不少的图片作证,有着那个疤痕男猥琐又恶心的声音,有着他们包庇的证据以及作恶的模样。明明都是同样平等的人,但是有的人和恶魔勾结在一起却做着恶心的事情,简直分外令人愤怒。   慈生看了看这段推文下面的评论,无一例外都是义愤填膺:   “那一天在路上的时候误会了那头巨龙我心里就非常难过,但是没有想到他们之后竟然也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不可原谅!这种社会的败类就应该绞杀!”   “我唾弃这些恶心人的家伙!尔维斯和那个疤痕男都应该统统碎尸万段、统统杀个精光。”   “他们怎么能够这么过分?那个小魅魔那么漂亮,但是被这么猥琐的侮辱,要不是有巨龙保护他,他不是就惨遭毒手了吗?不知道有多少普通人都遭受到了这样的对待,而且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   “呵呵,我简直能够理解那些受不了现在这个社会制度的人了。要是让我说,那位统治三界的魔王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看到前面的时候慈生还觉得没什么,还是很正常的抒发抱怨;看到后面的时候慈生却忽然觉得稍微有一点奇怪,果不其然他看到了唐谢给他发过来的消息。   “前面的一些内容还是比较正常的,是我们希望能够看到的舆论引导方向。但是到后面这些人之中似乎有人在浑水摸鱼。提到了那位大人。他们有些人对于那位大人毫无概念觉得祂是一个杀伐果断又分明的人,但是没有想过如果真的回到了那种时代,他们是否能够好好地生存下来?毕竟我们大家对于那位大人都是一无所知的……”   慈生回复道:“是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好解决么?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唐谢发了一个摇头的表情,旋即继续道:“这一方面的事情我打算在我们从王宫背后恐吓完那群家伙之后再来解决。您不用担心,您可以继续往下看。这是另外一条整治了他们的推文,昨天您被受到的屈辱已经为您加倍奉还了!”   慈生总觉得唐谢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小小的激动和想要邀功的意思,就感觉他对慈生或者说慈生背后的巨龙还稍微有一点害怕。   点开来看了一下,这画面还颇有冲击感。   这个视频要是放到之前,慈生觉得肯定会被网站和上面给封杀。   但是由于这是王子殿下放出来的东西,所以也没有人敢动手。乍一眼望过去,视频的拍摄背景应该是一个牢笼。   里面关押着许多尔维斯家族的人,以及昨天那个疤痕男和通缉犯。最先遭受到惩处的就是尔维斯——他仗着自己是家族里面的继承人,为非作歹、横行霸道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之前对着慈生也是,倘若不是巨龙了他一个下马威,他肯定会对慈生做出很过分的事情。   这一会儿,他脸色惨白,双手双腿都被束缚在一根铁棍子上面。那抽他的鞭子上面蘸着辣椒水。每抽一下就能看到鲜血淋漓的皮肤绽开,伴随着他刺耳的尖叫。   旁边的人脸色也不好看,因为他们知道尔维斯的下一个就是他们、尔维斯的下场就是他们的下场。疤痕男还没有来得及上场就先被吓得尿了裤子——数个人挨个排开,每个人都遭受到了五十鞭的鞭刑。霎时间惨叫声连连,几乎要冲破了屏幕刺过来。   “……对不起!饶了我们吧!再也不敢了……对不起!”   现在的对不起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身可怜,但是慈生知道他们对不起的并不是自己的行为,而是自己被抓住的这件事情。   之后便是更为残忍的招供,慈生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就感觉到这一段视频被巨龙的利爪给划上去了。手机顿时回到了他和唐谢聊天的画面。   “……唔。”   虽然说平常都不会有这样残忍的视频画面、血腥的内容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之中,更何况是现实之中发生的事情。但是由于这一次的事件实在是太恶劣,包庇杀人的通缉犯而且还试图对人做出那么恶心的事情,大众的愤怒都达到了顶点。看到这样的视频之后竟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觉得恨得牙痒痒。   慈生眨了眨眼,最终感觉到自己被巨龙抱在怀里,巨龙没有让他接着看下去了。   唐谢的消息适时地弹了出来:“您大可以放心,他们已经被惩处了,不可能再对大家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嗯,”慈生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传来了些许热烫的呼吸,让他打字回复唐谢的动作稍微有点手抖,“谢谢。”   “唯一一点我稍微要向您说明的是,因为之前这些视频要让大家知道、要让大家心中记住巨龙,所以把您和您的巨龙照片稍微放了一点出去——之后可能要为难您稍微将巨龙隐藏一点了。”   因为唐谢发过来的消息之中说的挺明白,他想要人们知道巨龙尚且还存在,不能够让他们随意的加入那些想要倾覆现在统治的人队伍之中。   人们还是难得看到巨龙这种物种的。本来都挺害怕,但是现在发现巨龙竟然是这样强悍忠诚又完美的生物,心中忍不住产生了些许的倾慕和幻想,留下了不少赞美和喜爱的评论。   这当然没有问题了,慈生也知道巨龙是藏不住的,只不过在看到他的消息之后他还是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了背后的阿加普。   其实阿加普是真的非常好,巨龙的双翼展开,威猛帅气,而祂从巨龙变成人之后则更加俊帅,实话说,慈生都没有在这里看过跟阿加普长得一样帅气的人。   心中忽然闪过了有点复杂和纠结的心绪,慈生不知道自己这种奇怪的情绪算是什么。   一开始,他把巨龙当成是自己的好朋友。但是总觉得要比好朋友更加亲密。可以放肆的在巨龙面前撒娇耍赖,表达一些自己的心绪。他只以为是巨龙不是人的缘故,但是在知道巨龙能够变成人之后,他发现自己也同样……   好糟糕,脑袋里面好乱。   对着唐谢的那些聪明机智感觉一下子都消失了,自己像是个动都不会动的笨蛋一样。   “哦,好的,我知道的。”慈生给唐谢匆匆发过了消息。   之后,唐谢还给他发了集合地点和时间,想要让他去皇宫之后的丛林之中将那些搞小团体在皇宫之中当间谍的人给抓住。   慈生有点着急,所以干脆利落地答应了这个要求,旋即就立刻将和唐谢的通讯器给关掉了。他扭过了头,望向了专注地望着自己的阿加普。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之前是因为阿加普总跟着自己,他感觉自己下意识地就将祂当成了自己的人,觉得可以替祂做一点决定——但是现在他既然知道阿加普可以变成人,也没有问过祂的意见,就擅自的做了决定。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阿加普,你……要不要变成人?我有点话想要跟你说,”慈生垂眸,“抱歉……”   慈生完全不知道萧望勉看到他这副纠结和担忧的小模样都要自己心碎了,向来恨不得将宝宝宠在心上的萧望勉几乎立刻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但是在巨龙扇动翅膀的刹那,慈生却又稍微有点后悔了,他动了动手指,有些懊恼的神色,半晌之后才道:“抱歉,还是这样说吧……我只想问问你是否愿意跟我一起去参加唐谢的计划,如果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绝对是不会要求你的,我擅自替你做了决定,抱歉。”   慈生说着说着都感觉自己挺过分的,一种淡淡的后悔心虚让他情不自禁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最终只能稍微跟萧望勉分开了一点的距离。   萧望勉则顿了一下。   有点对于慈生完全纵容和宠溺的无奈,萧望勉在心中轻笑了一声,旋即反过来用羽翼将慈生整个遮蔽在下面。   请安心吧,我的宝贝。   ……   *   清晨,山脚。   隐蔽的山脚平日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过来,但是现在来的几位客人都是个顶个的,他们的装备精良队伍精英。   被晨露打湿了的小花在路边摇曳,空气之中都有些潮湿的气息,似乎这条小路上的枝条簌簌地颤动了一会,有人过来了。   是谁?   众人屏息凝神将目光对准那个方向,手中的武器都摆好了进攻的姿势,旋即就看到了从树林之中过来的,一头两人高缩小了的巨龙,以及一个在祂背上的青年。   众人松了一口气,纷纷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来了。   唐谢乍一看到慈生带着巨龙过来的时候,脸上就露出了看到了救星的神色,他明明是个挺能够掩藏自己心绪的王子,到慈生面前的时候却忽然就不想装模作样了,非常真诚。   “慈生早上好,这两天休息的怎么样?接下来的几天生活可能比较艰苦……”唐谢说到这里,感觉更应该担心的是他自己,毕竟慈生之前是从边缘星系过来的,恐怕更能够适应艰苦的环境,“我们要绕过大概这么长的路,从这里过去。”   话音刚落,他就献宝似的将手中的地图送到了慈生的面前。   慈生其实尚且还有一点点别扭,小心翼翼地从阿加普的身上跳了下来。   他旋即大概看了一下唐谢手中的地图,约莫就是一个依山傍水的格局,上面画着皇宫魔法阵的点位,他就点了点头。   慈生穿着大大的披风、戴着大大的兜帽,将他整个人都罩在里面,看上去有点像是那种小魔法师。   小魔法师的旁边跟着一头巨龙,巨龙的神态矜贵优雅,一只黑色的骨翼无声无息地将跳下来的小魅魔罩在里面。   慈生开口:“好的。”   唐谢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地图就到了巨龙的眼前;巨龙上下扫了两眼似乎就记进了心里。   确认两个贵宾都已经知道了行动的路径,唐谢还没有来得及给他们分一下登山的东西,就看到巨龙伸出来了一只爪子,似乎是想要将慈生抬上后背的样子。   唐谢有些着急,小心翼翼道:“……您最好还是下来,因为这边的山中挺危险的,如果位置比较高的话容易受伤——”   “你拿我这个吧!能帮助您轻松一点上山的,我这还有——”   慈生听了之后似乎是点了点头,他抿唇打算接过唐谢旁边人手中的东西,就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眼前黑了。   在唐谢震惊的目光之中,萧望勉还是动爪了,他用一只利爪让慈生抱着、站在上面,旋即低低地浮空飞行。   唐谢呆滞的脸色尚且还没有恢复过来,他身上绑着许多登山的设备,信心满满地给慈生也准备了不少,不过他是如何都没有想到……慈生竟然有着这么作弊的上山方法!   嗯……这确实比唐谢他们的方法还要来的更加舒服而且安全,毕竟这可是在巨龙的怀里!   剩下来的人恐怕都各有心思,在心中思考这头巨龙和小魅魔到底是什么关系的时候,他们也终于来到了半山腰。   一路上走走停停,到半山腰就差不多过了十来个小时了,约莫下午四点,太阳还是很毒辣,唐谢终于开口宣布让大家原地修整和布置一下。   簌簌颤抖的枝条在周围响了半晌,抬头往上看过去,毒辣的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进来。   “……王子殿下,我们打算在这里布置一个探测的仪器,您看一下是否可行——”   随行的人员们知道爬山并不是完全的折磨他们,而是要依靠人工的手段安排一些仪器和法阵。   他们忙得热火朝天的,闲下来的就只有慈生萧望勉。   唐谢帮他们看了一下法阵的位置,旋即就走了过来,给慈生递过来了一瓶水,笑了笑:“您觉得还好吗?”   慈生尚且坐在萧望勉的爪子上,虽然没怎么走路,但是浑身都被蒸得热烫的,粉嫩的小脸从黑色的兜帽之中露了出来,眼睛亮晶晶的。   这点距离对于巨龙来说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祂安静地在原地没动。   对比了一下脸上沾着污泥的唐谢,那慈生确实还挺适应的。   慈生也笑了一下:“挺好的,放心吧。”   还没有让慈生问一下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休息,唐谢就主动地开口道:“您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安排这东西吗?”   慈生略微睁大了一点眼睛,安静地等着他的回复。   唐谢解释道:“这个地方之前的法阵被破坏了,我们认为有一小撮接应的人现在在这一片地方;现在我们安置的法阵是新的,可以感应一下。”   “是可以的。”慈生接过了水小口小口地喝了一些,转身看了一下他们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动作都带着警惕和小心,四处张望,跟在看到慈生之前的模样一样。   “这是不是稍微有一点危险?我看到他们好像是很紧张的样子。”   唐谢说到这里脸色到不是很好看了,他耸了一下鼻尖:“确实……因为那一群人之中有一个非常强大的恶魔,也是他在引导这些事情。不过他身份神秘莫测,我现在没有摸清他的踪迹,他杀伐果断非常危险。”   慈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安慰道:“会抓住他的踪迹的。”   巨龙在一旁是慈生的倚靠,听到他说之后,低低地吼了一声表示同意。   别人怎么样萧望勉向来都不想管也管不着,但是只要慈生在这里,他就绝对不会让慈生受伤,不管到底是多么厉害的、多么神秘莫测的恶魔,都统统不会靠近慈生。   唐谢稍微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勉强笑了笑表示同意道:“我也希望如此,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因为您和您的先生阿加普现在在这里我们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这都是您的功劳——虽然现在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去,但是我们也先安排一下晚上驻扎的场所,明天早上再继续出发吧!”   他们安排的驻扎场所主要就是这一块的山洞,这边天然的山洞比较多,很适合隐藏。   有一个比较大的山洞,最里面的位置留给了巨龙和慈生。   他们两个没有吃什么唐谢带过来的东西,慈生的披风之内有巨龙专门给慈生放的小奶糕。在篝火烧起来的时候,祂让慈生躺在自己的身上。   众人经过一天的赶路疲惫和折磨,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已经支撑不住要睡过去了。   不过他们得要安排人守夜。这一会慈生和萧望勉倒是能够参与的。   慈生作为唯一一个今天没怎么走路和干活的,决定自告奋勇地承担一些守夜的职责。   不过,巨龙才是主力军;祂平常不需要如何睡觉,众人也很安心将安危交给他。   一魅魔一龙从山洞的内部转而到了山洞的外沿,强悍可靠的巨龙在门口足够可靠,里面的人还是很快就沉睡了过去。   慈生这一班守了大概四五个小时,在凌晨的时候他也稍微有点困,依靠着身旁的巨龙,终于将自己的脸给贴了上去。   “……阿加普,我有点困了。”   一直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这种疲惫又枯燥的站岗让人无聊和困倦。   慈生在这种意识不清、稍微有点模糊的时候,对着巨龙的语气就稍微有一点撒娇。   低低的一声,是龙发出来的声音。   他晚上稍微吃了一点小奶糕,但是并没有吃饱。因为小奶糕最多也只是让他填一下肚子,身体最本质亏空的那些能量还没有补全。   萧望勉其实也饿了,因为他现在疯狂地渴求一些慈生。   里面的人几乎都已经睡过去了,萧望勉心神忽然动了动,想要自己变成人旋即跟祂的宝宝贴贴,但是又担心会有下一班的人醒过来,在这种时候,祂只能将慈生整个抱进了祂的怀中。   “乖宝……”巨龙在小魅魔的耳畔呓语,感觉自己的心神都要高高飞起了,“给我亲一亲……”   慈生困迷糊了,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下意识地就撅起来了一点粉嫩的唇,脸蛋红扑扑的,看上去乖得萧望勉想要把心都掏给他。   在巨龙热烫的呼吸落在慈生耳畔的刹那,慈生却忽然听见了远处人脚踩在树枝上面的声音。   “卡兹”。   慈生忽地清醒了一些,他像是小猫一样空蹬了一下爬起来,没注意到萧望勉的神色沉了下来。   那是一种跟爱人紧密相联,却被人打断之后的不爽。 第121章 恶龙的爱(9)   一股冰凉沉郁的气息, 霎时间充满了整个山洞。   巨龙现在隐藏在黑暗之中,他冰冷的红瞳之中映着残忍的光,倘若有别人在场, 肯定毫不怀疑祂下一刻就会动手将那些妨碍祂的人给全部都杀光。   “唔……”   是青年意识到了外面的不对劲, 短促地发出了一声气音。   慈生几乎即刻就醒过来了, 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巨龙用骨翼遮住了自己的身形, 自己的脸也被遮住了,似乎能感觉出来, 巨龙不想要自己发出声音吵醒在里面的大家。   慈生稍微有一点不解,但是他想到或许是担心打草惊蛇, 还没有来得及将王子他们喊醒就先放走了这些家伙。   慈生立刻就屏住了呼吸。   旁边的树枝被踩得吱呀响, 虽然不是特别的刺耳,但是在寂静的空气之中还是能够听见的。   慈生几乎可以想象的出来大概有几个人从丛林之中穿梭了过去, 手上拿着一些伤人的东西, 打算等某个机会给他们当头一棒。   不过慈生想,巨龙才没有给他们这种机会。   不知道用了什么神奇的东西, 慈生感觉到自己本来是在巨龙的骨翼之中,没有办法看到外面的场景, 但是下一刻他就感觉自己的面前变得透明起来, 就好像是巨龙用了什么隐身的咒法——明明在门口,但是却表现得像是消失了一样。   慈生在这里可以轻松地在这里看到外面的场景。和他料想之中的场景很相似,过来的是一个看上去打扮比较精良的小队,前面打头的人手上都拿着一些可以对付人的枪支。   还有人似乎是魔法师。手上拿着法杖。前面三个, 后面三个, 中间围绕着的是一个穿着魔法袍, 看上去非常非常神秘的魔法师——或许说魔法师不太准确, 他更像是一个恶魔,因为慈生可以看到他在魔法袍底下隐隐约约露出来的翅膀。   几乎是下意识的,慈生就把这个穿着魔法袍的人和唐谢昨天说到那个法力高强的恶魔联系在了一起。   他心中更加警惕了一些,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   “先生就是这里吧,我知道王子应该就在这里……如果只是王子肯定没有问题,但是他们身边有一头巨龙,我不确定我们是否能打得过祂。”   另一个人开口道:“我们今天过来就是背水一战,你不要说这种丧气话!为了先生、为了那位大人,我们甘愿赴汤蹈火!那群天使不懂我们的理想与奋斗,你不能不懂!”   或许是因为这个人开口辩驳的声音稍微有点大,在中间的那个大恶魔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和别人不同,别人的声音都是非常清晰的,但是他却好像来自远方那样轻飘飘的:   “安静。”   霎时间鸦雀无声。   大恶魔接着开口:“他们今天肯定会去皇宫,那群人恐怕是逃不掉了……你们不能再折在这里,所以都给我小心一点!”   话音刚落,那些人便小声地答道:“是!”   慈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自信自己说话并不会被王子众人听到,但是很显然,他们或许也有什么遮蔽的技能,总之王子他们依然非常安静,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   眼看着那些家伙就要走过来了,慈生的心都忍不住提起来,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自己身旁的巨龙,示意祂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阴暗潮湿的山洞门口,簌簌的丛林在控制不住地摇晃,就好像是那种张牙舞爪、脸色空洞的骷髅在招摇。   月色似乎都消失了,外面的光越来越暗淡。   慈生猜想这些人恐怕就是那些传说之中的“三界叛徒”,他们想要将那位大人给放出来,颠覆现在的格局,也因此他们被王子唐谢给发现,想要用巨龙来恐吓、将他们抓起来。   但现在,他们在暗地之中摸了过来,慈生毫不怀疑他们会杀人灭口,魔力强盛的恶魔必然会动手将慈生他们给毁灭。   “阿加普……”   慈生忍不住开口。   他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漂亮的青年看上去非常柔软,他的神情里面带着一点点惊恐,带着一点点的担忧。   但是下一刻,他的这种担忧和惊恐的对象就换了,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巨龙似乎变换了一个模样,坚硬和冰冷的外壳似乎没有在维持那样的形状,反而变成了一个成年男性光滑的皮肤,有着轮廓明显的肌肉,将手覆上去的时候能够感觉到触感很好。   慈生一怔。   巨龙在外面怎么会忽然从龙变成人?   不过,慈生还没有来得及多想,他就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了一个软绵绵透明的泡泡里,漂浮在空气之中。   跟巨龙稍微拉开了一点点的距离,慈生本来想要张口说话的,但是从锁骨处传来淡淡的熟悉温度让他顿了片刻。   最终,慈生知道抱着自己的巨龙松开了手,变成了一个穿着矜贵复古并且华丽衣服的男人,在空气之中轻轻地点地,就好像是那种漫步太空轻而易举的天神一样。   男人回头温柔地看了慈生一眼,眸中似乎含着柔情万顷;祂扭头过去将目光落在那些家伙身上的时候,却重新变得冰凉可怖起来。   “嘘——”   男人侧目,伸出了一根苍白的食指抵靠在唇前,低头的神色像是悲悯众生的神,又好像是漠视众人的恶魔。   “……吵死了。”   他距离那些家伙的位置是越来越近的,那些家伙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唯一一个有感觉的就是被围在正中间的大恶魔。于是在下一刻,他提前做出了预警。   惊恐地握住了旁边人的手,往后一个滑跪,旋即喊道:“快!赶紧都趴下,小心!”   祂身上这种糅杂的气质是很恐怖的。   萧望勉心中的暴虐似乎有点止不住了,对着那些家伙的时候,祂居高临下,虚虚地伸出了五指。   “趴下!”一个人惊恐的声音几乎藏不住,他稍微有点破音,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威压吓死了,“怎么办!是谁?!他们的队伍里面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众人心照不宣,都有了答案。能有这样实力的,无非就是那一头巨龙。   他们屏息凝神做好了准备,手上的一些荷枪实弹都准备好,还准备好了魔法阵。聚成了一个抵抗外面的阵法——不过,他们惊恐地发现,出来的并不是那样体型庞大惊人的巨龙,反而是一个看上去非常冷淡的贵族。   看着他朝着自己一行人伸出来了五指,众人的防御阵法并没有取消,但是心中还是存了一个别的念头,有一个人率先举起来双手成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开口劝说道:   “我们没有恶意,您不必对我们如此紧张,我们其实是来劝说您投诚的。我想您肯定是被雇佣了,他们给你多少钱?我们可以给出足够您倒戈的价格——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的话,您可以提出别的要求。我们对自己的原则也有坚持……”   “不。”   萧望勉开口,低磁冷淡的嗓音刚出,众人就知道自己没戏了。   祂说:“……你们太吵了。”   那个人还准备开口劝说的人感觉自己心如死灰,咬咬牙,求救:“先生!”   “滚,都给我闭嘴!”那个大恶魔显然没有办法保持良好的心态和温柔的话语,说出口的话都比较尖利,带着刺:“给我打!”   萧望勉忍受他们的絮絮叨叨半天了,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远处被保护膜包裹在里面的慈生稍微有点傻乎乎地拍打着水膜,青年红彤彤的眼尾和鼻尖看上去一清二楚。   本来这么乖乖的宝贝萧望勉是可以轻柔地亲吻,然后再慢慢吃掉的,偏偏有人要在晚上过来吵嚷。   等白天会死吗?萧望勉的血瞳之中闪过了一丝的不耐烦,祂伸出来的五指虚虚地一拢,就将那些人的心口挤出来了一口血。   前面荷枪实弹的人看上去有点发狂了,他们疯狂地换着弹夹,集中一点往男人的身上扫射,但是可惜祂的身子外面似乎有着一层没有办法靠近的无形保护膜,这让祂刀枪不入。   甚至,这些子弹还都统统地反射了回来,四面八方一样从一点往外射,很快就反噬到了开枪的人自己的身上。   而那些人则狼狈万分地躲来躲去,似乎是觉得这样不行,他们只能大呼小叫地喊来喊去,半晌之后惊恐地抹去了脸上的血迹,嘶吼着让有着魔法阵的人动手。   他们自己动手做的事情,反过来成为了束缚他们的枷锁。   他们本来是不希望王子他们听到外面的声响,所以在走过来的瞬间就将他们屏蔽了。但是现在众人又变得后悔起来,倘若要是让王子他们听到了,说不定他们还不会遭受到这样的折磨和痛苦。   然而,就算是让有魔法阵的人动手了,他们也依旧没有好到那里去:众人换了一个位置,大恶魔在中间加持,剩余的人则拿了一个类似于魔法仪器的东西。   他们靠在一起,本来身上的魔法能量还是非常丰厚的,但是在发射出去之后,那些能量就忽然消散在了空气之中。这种东西是不可能会忽然消散的,如果没有回到他们那里就一定是被面前这个实力深不可测的男人给吞噬了。   能够将这么多人全力一击的能量给吞噬,这个人的力量到底有多恐怖简直不言而喻。他们的这些打打闹闹和争抢在祂的面前看上去就像是小儿科一样,真打起来了,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不行了,两种方式都没有任何的现实意义。要知道他们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出现,所采用的荷枪实弹和魔法阵都是能够抢到的最好的东西!   但是现在没有一个配的上用场!在这一筹莫展之际,众人感觉到自己的面前忽然闪过了一抹光。下一刻,自己就好像力气被抽干了的木偶一样哐一下摔到了地上。双臂被折叠起来弄到了头顶,像那种被惩罚的犯人一样。   “救命!”   人心涣散。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了这一声,语气之中带着极大的惊恐,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投降那样,彻底没有了任何挣扎和反驳的希望。他这种崩溃的神情让在最中间的大恶魔终于忍不住了。   那个男人也终于没有隐藏住自己的实力,将那群人远远地推到了一旁,朗声宣布道:   “都让开!我来!”   在他说出这两个字的刹那,他就感觉到一道厉风从自己的面前席卷而来。如果要是边上的那群人,现在已经被抽到神志不清——或者说直接离开人世了,但是他反应还是很快的,急速的避让开来,旋即将这一道力量给萧望勉悉数奉还了回去。   萧望勉波澜不惊。   “吵闹。”   大恶魔似乎是咬了咬牙。他的神情被掩盖在兜帽之下,谁也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很显然,从他接招的弧度和模式之上,他不轻松。   那一群人是被打倒在地上的,根本没有看发生了什么。而慈生是唯一一个醒着,并且能够看到他们之间争斗的人。他能够看到萧望勉的一招一式,行云流水一般毫不费力,像是那种将蝼蚁轻而易举玩弄在手掌之间的天神。   而那个大恶魔则稍微有些左支右绌。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同为恶魔的缘故,慈生觉得明明他有着恶魔的翅膀,但他却不是很适应。   虽然会飞,但是总怪怪的。   在片刻的挣扎之后,那个大恶魔吐出了一口鲜血。他的恶魔袍子掀开了一个角,或许连与他战斗的萧望勉都没有看到那里兜帽之下的脸是什么样子的,慈生却皱了眉,将那个模样牢牢地记了下来。   “砰”一下,大恶魔被推倒在了地上,他的脚在地上刹出了两道痕迹,泥土飞溅,落在他的袍子上。   萧望勉垂眸动了动手指,做了一个标记。   旋即,祂淡然地停留在了原地,看着狼狈被打倒在了边上的一群人,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将山洞里面的几个人给喊醒了。   “哎哟哎哟”的叫唤,那些人动不了,只能捂着肚子在原地。   慈生感觉自己被遗忘了,在后面干着急,但是声音出来之后,萧望勉立刻就听到了。   祂在几步之后就来到了他的身后。将他抱进怀中,几乎是立刻将鼻子凑到了他的脖颈旁边,深深的嗅闻了一口青年身上的味道,才像个变|态一样将自己的心神收敛好。   “我们把他们喊醒吧——让他们来将这些人抓住继续下一步的事情,不能让他们跑掉!”慈生小声地拉着萧望勉的手,“快点……”   “好。”   虽然不是很乐意松开怀中青年,但萧望勉还是非常听话的,他立刻就动手先简单的将那些人控制在了原地,旋即就将那些屏蔽声音的仪器给取消掉。   慈生下一刻就感觉到了山洞之中的人渐渐醒来的声音,他们似乎还有一点睡眼惺忪,没有完全清醒。   “……哼!”   一声短促的哼是从大恶魔的嘴里发出来的,那个大恶魔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将那么多人一下子带走,所以他决定自己先离开。   他知道萧望勉的实力非常强横,所以刚刚保存实力并没有特别勇猛的和他对抗斗争,预留了一些给自己逃跑的能力。而且他知道现在慈生在这里,萧望勉是不可能追着他屁股后面跑的——他竭力一博,几乎在霎那间就用了传送的秘法将自己给传送走了。   一道刺目璀璨的流光顿时闪耀在众人的眼中,里面的人似乎有一阵骚动,还没有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就先好好等着吧——”   慈生和萧望勉的眼前映着这道光,最终面面相觑,慈生心中尚且还只是觉得有些许的无奈。   地上的人则感觉完全不同了,他们觉得自己简直就好比是被抛弃了一样!   负责管着他们的大恶魔都这样自己走了,他们肯定只能够沦为俘虏,更何况这些家伙们都醒过来了……   完了,全部都完了!   但是还好,慈生知道萧望勉至少将剩下来的人都留下来了。   他自己被萧望勉抱在怀中,感觉祂分外地坚实可靠,而且实在是太好依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手抓住了男人的胳膊。但是这次和之前不一样的是,顺着胳膊往上攀,他感觉到了不同于之前的触感,好像有什么宽大、招摇的翅膀出现了。   可是……男人也没有变成巨龙呀,这是什么情况呢?   在眨眼之间起身,慈生感觉到刚刚那一道闪耀的烛光似乎还是给萧望勉造成了一些影响的。他的背后控制不住地出现了一双看上去非常宽大非常震撼的翅膀,而且这翅膀和作为恶龙的时候那种骨翼还不一样——上面似乎……是有着羽毛的,慈生定定地望过去,有一片轻柔黑色的羽毛从自己的眼前滑落,落在了自己的手心上。   慈生一怔愣。   “阿加普……”   话音刚落,慈生就看到展开宽大羽翼的男人额上尚且又多出来了两只角……跟慈生对比起来,简直更加的华贵和精致。   怎么看,都是一个恶魔。   “嗯?”   男人的声音非常低沉,又非常好听。静静地落在慈生的耳边。似乎祂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或者说这种变化其实祂早就已经习惯了。   这猝不及防的变故让慈生都感觉有些吃惊了,因为上一次虽然看到巨龙变成了人,但至少还是人,没这样的翅膀和角,但现在祂这个变成了恶魔的模样让慈生稍微有一点无所适从了。几乎是下意识地为祂开脱:“……阿加普,你是不是刚刚被那个人影响了?你怎么忽然变成了……”   慈生倒不是很介意,可是在现在这种乱糟糟的情况之下,阿加普这个模样肯定会让王子唐谢他们误会的吧?   天不遂人愿,虽然慈生想要唐谢再等一会儿醒过来,等萧望勉先恢复成为刚刚人的样子。   但是他还是听到了唐谢他们那一群人大呼小叫起来的声音。   唐谢捂住了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稍微有一点懊恼,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睡得这么沉。他其实安排了两拨人守夜,但是似乎除了慈生和巨龙之外,那些人毫无例外都睡了过去,想必是有人在暗中做手脚——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还有慈生和巨龙为他们……   等、等一下,这个男人是什么情况?!   不对,说男人的似乎都不太准确,他们应该说是这个强大的恶魔!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似乎从来都没有看过这个人。祂现在跟在慈生的旁边,是在威胁祂吗?!   但是那个巨龙,难道说……   “慈生先生……可以问一下您,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吗?”唐谢纠结着开口,“不好意思,我们刚刚全部都睡过去了,完全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慈生略微蹙眉,他拉住了萧望勉的袖子,能够看到祂垂下的眼睫,半晌之后才开口道:   “是这样的……在守夜的时候,我们看到了有人过来打算袭击我们,阿加普把一部分人给打倒了,但是还有一个大恶魔他逃走了,在逃走之前他成了一道亮光,让阿加普变成了这个样子。”   说着说着,慈生猝然感觉到自己柔嫩的手心被一只冰凉的大手给握住了,那只手握的非常紧,几乎一点都没有将他喘息的余地。   “嗯……祂挺好的,我会看着祂,祂虽然是这样的恶魔模样,但是、我们恶魔不一定全部都是和人类作对的。你放心。”   慈生咬唇,稍微有点点紧张,对着唐谢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没事。   “当然,我当然相信。”   唐谢点了点头,先支支吾吾地挠了挠头,打算将别的事情解决掉。   稍微有一点冷场。   刚刚的一通折腾,外面的月亮已经稍微有点低垂下来了,空气越来越潮湿,而纸条上的晨露簌簌摇动,偶尔有鸟雀的声音叽叽喳喳。   慈生能够感觉到自己背后冷汗涔涔,但是偏偏被冰凉大手握住的手却无比滚烫。   “哦哦……”   其余的众人都发出了同样的声音,他们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   半晌之后,众人都散开了。   除了唐谢之外的人纠结了一下,冲到了前面,将那些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人给先抓了起来。   唐谢大概地看了一下地上的痕迹,也能够判断出来之前的情景是什么模样的。   那一道亮光唐谢也看到了,说不定真的是亮光让巨龙变成了这个样子;唐谢也不是特别在意,他更关心的是马上自己抓住的这一条线是否有用。   想到这里,唐谢终于回头,打算悄悄地观察一下慈生和巨龙。   不观察不知道,一观察却将他吓了一跳。   在阿加普尚且还是巨龙的时候,唐谢就已经被祂吓过,觉得祂周身的气质非常凛然也非常恐怖。   但是,现在看到这个变成人的巨龙之后,唐谢才知道自己之前那都是小儿科。   冷淡俊美的恶魔侧身,尚且还带着光泽的黑色羽翼将青年的身子包裹在其中,祂垂眸下来,高挺的鼻梁顺着单薄的唇,喉结上似乎有一道陈旧的疤痕,偏偏显得更加的性感。   祂的鼻尖抵在青年的鼻尖上,唇与他的唇只有一线之隔。   暧昧甜蜜的氛围交织,青年的眸中似乎滑过了淡淡的无措和担忧,但是旋即又献祭似的闭上了双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唐谢看到了那位恶魔的唇语:   宝宝……我好饿。   用了好多力气,好累,想要宝宝……   唐谢的心脏在狂跳,是被恐吓的,因为他只来得及看到慈生咬唇对他轻声哄了两句,就感觉到自己被注视了。   唐谢迅速地将头给扭了过来。   说什么用了很多力气肯定是假的,不知道慈生看没看出来,但是唐谢凭靠着自己的经验,完全就感觉出来……恶魔根本没有累,就是想要个借口要小魅魔向祂献祭一样袒露自己全部柔软甜蜜的身体罢了!   巨龙,恶魔。   这个想法只是在脑子里面稍微过了一下,唐谢就觉得自己浑身冰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东西。   或者说,慈生招惹了什么东西。   慈生前些天跟自己说过,自己到底是如何跟巨龙相识的,听说一开始是在边缘星系的垃圾场之中找到的。   巨大的阵法,垃圾场……不知道该怎么样来联系在一起。   但是至少知道一点,这头巨龙虽然保护着慈生,也不是完全毫无所图,祂一点一点地蚕食着慈生的心理防线,一点一点地将他划进来了自己的地盘,甚至还悄然无声地在他的身上留下了自己的标记。   现在,慈生似乎已经意识不到有什么不对劲了。   巨龙再怎么变,能变成恶魔么?   除了那位大人的通天手段……   不可能!唐谢咬牙,将这个念头从自己的心中摒弃了,只当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他松了一口气,有些时候不要想那么多,大概就不会变得那么痛苦……   他的有些部下已经将那些人给捆了起来。唐谢知道他马上可以将这些人带回去,这算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唐谢可以利用他们来找到那些还没有完全确定好的叛徒名单。   实话说,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个恶魔身上。   ……这样想的话,会不会在心中对那个恶魔少一些防备?   在心中低低的呢喃了两声,唐谢决定眼不见为净,不打算再往慈生那边看。   只是在这个念头闪过的一刹那,他就忽然听到了从那边传来的声音。原本在亲吻的两人忽然分开了一些,慈生整个柔软的身体都趴伏在男人的眼里。他的肩颈有一个完美柔和的弧度,挺翘的臀部被羽翼揽在怀中。   唐谢只能够看到他的小脸涨得红扑扑的,似乎在控制不住的咳嗽。   咳嗽?他难道身体不太好?原本还打算明哲保身的唐谢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对这个朋友不能坐视不管。想要过去的一刹那,却忽然看到了一个他难以置信的神奇景象:漂亮青年的口中吐出来了娇艳欲滴的漂亮花朵……   这、这简直不要太震撼。   这难道是传闻之中的……花吐症?   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传说在动漫和小说里面的病症,居然可以在现实里面看到。   似乎是他吃惊的模样太过于明显,有几个属下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让他们将脑袋伸过去往里面看,唐谢就立刻按住了他们,让他们继续将外面的人给钳制住。   外面的人似乎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于是开口对唐谢解释道:   “王子殿下,我们刚刚已经将他们都捆了起来,有些人还没来得及开始拷问就已经坦白了,说出了几个我们之前就已经列入参考名单的几个人!”   唐谢颔首,不动声色地将他们往外推了一点,免得让慈生和巨龙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之下。   “好,还有什么吗?”   “对,他们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只是他们污言秽语说了不少,一直都在说我们不能理解他们,说什么那位大人才是真的陛下,只有那位大人可以平定三界……”   “是的殿下,虽然我们都知道他说的不对,但是我还是觉得……”   话音未落,他们就感觉到唐谢的表情不太妙,几乎是下一刻,唐谢就蹙眉,对他们开口道:“可以了,之后到皇宫里面再说,你们要坚定自己的立场,那位大人——那位,也只不过就是恶魔而已。”   没想到这时候却有人反驳唐谢道:“可是!不一定,虽然我一直都非常支持王子殿下您,但是我对那位大人也是有几分了解的。听说那位大人之所以能够那么强悍,就是因为祂身体之中的血脉不止一条,实际上祂非常强大……”   唐谢将目光落在了那个人的脸上,实话实说他刚刚还在纠结慈生的事情,对于这个人的说法是完全不赞同的。   但是那个人还继续开口:“你们或许都不知道!跟这一头巨龙被别的恶魔施法以后造成的虚假模样不一样。那位大人之所以会让天界和巨龙联合起来封印,就是因为祂身上还有着巨龙的血脉,祂的存在让巨龙的王也感觉到了不满,所以祂是真正会在巨龙和恶魔之间切换的神!”   唐谢知道,能够跟着自己一路走来的都是非常厉害、非常有学识的那些专家们,这些专家都是经过了数年的研究才得出的结论,不可能是瞎说的。所以虽然他嘴上在驳斥这个专家让他别乱说话,但是心中显然已经记住了他说的内容。   ……也就是说,那位大人会被巨龙联合起来封印,也是因为他拥有巨龙和恶魔的两种血脉。   这一种巧合,都让唐谢忍不住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个场面,巨龙以及揽住了魅魔的恶魔,但是、但是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还有殿下,我真的很追随您!严厉反对三界叛徒的那种行为,但是我不得不承认那位的一些决策非常好!我们真的需要向那位陛下的某些决策学习——”   唐谢斥道:“……什么陛下?!住嘴。这些话我只当你们是在我面前喝醉了之后说的……倘若再在外面和别人说、让别人听见了,我就拿你们是问!”   “行了,你们先出去吧,等一下我们就一起回皇宫。”唐谢冲他们挥了挥手,他能够感觉到刚刚男人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先过去吧。”   慈生听到了外面几个人的声音,自己又整个趴俯在巨龙的身上咳嗽,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半晌之后才勉强好一点,但是依旧在祂的身上。   慈生刚刚在被阿加普“求欢”的时候并没有拒绝,他承认自己的内心并不拒绝阿加普,这种复杂的心绪让他献祭似的张开了双唇。   慈生心中一阵酸痛,他脑海之中还有一片空白尚且还没补全,半晌之后才感觉到自己喉咙之中的疼痛和麻痒。   他知道自己的花吐症似乎是在想到单恋对象的时候才会发作,而且治愈的方法是要……表白爱意。   自己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坦白心绪?   许久没有出现、似乎是在休眠的小一忽然在慈生的大披风兜里狠狠地上下跳了一会,似乎要将迷迷蒙蒙的慈生给摇晃醒过来!   等一下,不对劲……就算是自己没有跟阿加普表白,但是自己现在就在祂的面前,到底是为什么这个该死的花吐症又一次发作了?   总不可能,现在的阿加普并不是他注定的单恋对象吧?!   可是——   角,不是假的;羽翼,也不是假的。   甚至祂的血脉是巨龙,现在看来……那个人的传送秘法不可能对祂造成这样的影响,恶魔的血脉显然也是真实的,完全真实的。   跟那个,传说之中已经被封印了过去的“那位”一样。   就算巨龙不是慈生的单恋对象,慈生也知道自己完了。   他根本逃不出祂的手掌心。 第122章 恶龙的爱(10)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 你满心欢喜地向着自己刚刚确定下来的心仪对象袒露了一些自己的心思,下一秒就发现,其实自己跟对象的相遇说不定都是他一手策划好了的。   那些令人感动的浪漫和爱意或许没有作假, 可是自己被蒙在鼓里很久很久, 像个傻子一样。   而且还悲哀地发现, 完蛋了,根本就逃不掉, 因为对象实在是太过于强大,慈生感觉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挣脱出祂的牢笼和怀抱。   ……相对无言。   慈生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他要让自己明白,或许花吐症并不准确, 因为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这个病是完全没有办法好的。   他并不讨厌阿加普,甚至还挺喜欢祂的, 但是他也猜想到阿加普的身份或许并不简单, 两人的相遇或许是阿加普的计谋;而且,他感觉到自己的心中似乎还有着一个人的踪迹, 那个人的名字被抹去了,他没有办法想起来。   那么慈生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接受阿加普, 还是气急败坏地质问祂、要求祂给自己一个解释?   似乎哪一个都不好。   这件事情, 如鲠在喉一样,让慈生又无措又着急。   好乱。   好复杂。   他天马行空的思绪在下一刻肩头被巨龙捏在手心的时候停止了,浑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凝结不动,只能够听到幽幽然的声音从自己的身后传来。   “宝宝……好饿。你在想什么?”   慈生的声音稍微有一点的干涩, 他不动声色地偏过了头, 略微呼出来的白气在眼前, 将男人的脸都模糊了一些:   “……没有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过去跟唐谢解释一下,那边有人说了好多话,我很担心。”   结果下一刻,尚且还在跟青年耳鬓厮磨的恶魔似乎就轻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让慈生心中一凛,就好像是自己那些小伎俩和把戏被看穿了,在祂面前完全无所遁形。   眼看着自己被恶魔抱起来,似乎是要往唐谢的那个方向走,慈生顿时有点慌了,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跟唐谢解释。   萧望勉恶趣味地低低笑了一声。   “等一下、等一下阿加普……”   慈生为自己争取时间的动作就是扒住了恶魔的衣领,像是幼猫求食一样眼巴巴地将脑袋送过去,可怜兮兮地要祂往自己的方向望一眼。   阿加普确实也照做了,祂低头望过来,唇角噙着一抹算得上是温和的笑容。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唐谢遣走了外面的情况,以为慈生和萧望勉过来是找他有事,所以赶忙颠颠地走了过来。   现在,青年的整个身子被托住掩藏在羽翼之下,其实唐谢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慈生就是有一种自己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的错觉。   “阿加普先生,请问您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你有什么想法吗?或者说我有什么能帮得上您的……”   唐谢的声音从翅膀的外面传了过来,慈生抖了一下很快就将自己的脸更埋到了衣衫里。   “没事。”是萧望勉开口了,“在野外待太久了。”   唐谢忽地松了一口气,能有要求就是好的,他并不在意,赶忙对慈生开口:“您放心,马上再过两个小时我们就能差不多到皇宫后边,已经在安排人接应了,得麻烦您二位再忍受一会会……”   “好。”   高贵俊美的萧望勉颔首,露出一个短暂、转瞬即逝的笑容。   “听说……你在担心,我和恶魔之间的关系,”萧望勉脸上看上去非常淡然,似乎他并没有将这些指责放在心上,“我确实是可以变成这副模样的,如果你要是在意的话,我可以跟宝宝一起走。”   唐谢惊诧于祂的坦然和自然,更是没想到他那么快的就将他说的话给听进去了,他吓了一跳,赶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上去有点慌张无措的样子:   “抱歉、抱歉。我不介意,我当然是不介意的。我相信您二位肯定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他们一直都在谈论有关于那个大人的事情……我听着担忧才让他们别说了而已。事实上,要是那群家伙为难您二位,您二位尽可以自由地离去,千万不要受缚于皇宫之间的限制,这是我请您过来必须得要给您的权限。”   萧望勉稍微顿了片刻,旋即轻轻地摇了摇怀里的慈生,就好像是哄宝宝睡觉那样稍微摇晃了一下,等他给自己回应。   慈生将脑袋彻底埋了进去,片刻之后才轻轻地道了声:“……嗯。”   唐谢得到了回应,知道这里不应该多留,所以很快就将自己的脑袋转了过去不往这边看了,空气之中顿时只剩下来了慈生和萧望勉的脚步声。   两人走到这个空荡荡、稍微有一点潮湿的山洞里面,山洞之中的篝火已经燃尽消失了,留下了一滩灰堆。望过去的时候,能够看到一点点袅袅的烟雾升起来。   外面的月亮先下了山,太阳跟它交班。众人在外面忙活得热火朝天,唯独有慈生一个大闲人,战战兢兢地挂在同样是大闲人的萧望勉身上。   偏偏他们两个,一个战战兢兢,一个理直气壮。在一段算得上是甜蜜又算得上是恐怖的情人呓语一般的折磨之后,慈生终于感觉自己见到了曙光。   在外面太阳跳上山头的霎那,唐谢小心翼翼地朝里面宣布:   “您二位可以考虑一下出来啦,我们可以出发去皇宫了!”   能够硬生生的将王子殿下逼成这幅胆战心惊的模样。慈生略微觉得有点羞愧,但是没办法,面对着自己身后这样强大的巨龙,或许人和恶魔,哪怕是天使,都会产生一点害怕的情绪自己。   跟他们比起来,自己受恐吓的程度已经好了很多,但大概只能算得上是恃宠而骄。   “宝宝,起来了。”   萧望勉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维持着恶魔的外形,没有再次变成巨龙,而祂在短暂的眯眼确定慈生的情绪之后,将自己额上的角给收了回去,他现在看上去就好像是长了翅膀的冷淡人类。   祂无奈又宠溺地将已经被欺负得双眼通红挂着小泪珠的青年给揽进了怀里,将他整个打横抱起来,旋即跟上了唐谢他们的大部队。   说上去可能稍微有一点点丢脸,但是慈生很快就感觉到自己被抱着一同到了皇宫的后山门口。   比起稍微有点狼狈的众人,慈生算得上是干干净净又优雅矜贵。   他是因为被萧望勉抱在怀里,丝毫不沾尘土,而萧望勉本人则是因为太强了,祂已经帮了唐谢拎着几个嫌犯,但是依旧漫不经心闲庭信步一样。   “王子殿下,我们到了!”   一个人开口朗声道:“那边的阵法我们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们直接进去吧,他们这些人应该都还没有藏匿好,里应外合,肯定能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好!”   开口的是唐谢,他等这一天简直等了太久了,他疯狂的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也想要解决这些里应外合的蛀虫。   所以片刻之后,他没有顾及到那些看上去面如死灰的俘虏们,反而是一鼓作气,带着众人在晨光熹微的时刻闯进了皇宫之内。   他明明是王子殿下,但是回来的方式却如此不同寻常,属实是将那些家伙们给吓了一跳。因为前两日,皇宫之内住了不少大臣们,他们本来就思虑良多难以安寝,这一会儿更是被外面锣鼓喧天的场景给吵嚷得睡不着。   下一刻有不少人从床上爬了起来,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穿好,从窗户探头,震惊地看着外面的场景——率先走进来的竟然是那个王子殿下,大家都觉得他去首都星系的边缘了,约莫是不可能一下子出现在皇宫之内的。   所以见到他之后,大家眼睛都快瞪掉出来了;不过更为震惊的还在后面,唐谢的身后跟着几个男人,这些男人身旁多数都拎着几个被五花大绑的俘虏。   这些俘虏多数都是一些曾经出现在内部资料上面的,他们都是三界叛徒!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有些人率先开口:“王子殿下!您这是……”   “今日,就要给大家看看。”   唐谢意气风发地开口:“将这些人抓起来绝对不是我公报私仇或者对你们有什么意见,具体是什么,大家心中都有数。想要颠覆统治的蛀虫,我是绝不容许的!”   “是!”   不知道唐谢他们用了什么手段,但是下一刻众人就感觉自己的眼前忽然一亮,有几个人手上拿着法阵一样的东西摸索了片刻,顿时像投影的大屏幕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下一刻,有人小声絮絮叨叨道:“魔法阵已经到这种先进的地步了么?”   慈生也感觉有一点吃惊。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那上面似乎同步了这里法阵的场景。   “给我带上来!”   刚刚的那些喧闹完全不是虚假的。雷厉风行的唐谢在慈生和萧望勉的帮助下,已经迅速地将那些人抓了回来。   在刚刚的争斗之中,萧望勉已经重新变成了巨龙的模样。祂安静地伫立在慈生的一旁,遮天蔽日的黑翼乍一出现在众人的手机之内,就引起了一阵哗然和欢呼。   “巨龙!是巨龙诶!”   “巨龙竟然都已经出现了,他们这些三界叛徒是不是也该偃旗息鼓了?”   很显然,这样此起彼伏的。问题和小声的讨论,并没有被唐谢所忽略,他的眸先是落在了慈生的身上,得到了慈生的肯定之后,他顺势开口:   “在得到巨龙朋友的帮助之后,我们抓住了一些人。这些人打着要为群众好的名义做三界的叛徒,想要将之前被封印的那位给放出来,他们似乎完全都没有想象过如果真的将那位放出来,我们将面临什么样子的局面?我们将承受怎样的怒火?他们只考虑了自己!”   众人果不其然都是对这些话感受到赞同的。他们手上带着手机,或多或少都是生活条件还不错的,长期在这种环境下生活惯了。他们下意识地不去思考三界叛徒到底要做什么,只是觉得他们想要颠覆自己现在的好日子,所以都发出了一阵嘘声。   在家中远程观看着王子殿下惩治这些叛徒的大家纷纷在网络上激烈地留评讨论:   “就是!虽然我们没有经历过那一段的时光,但是我们都知道那位大人到底有多么恐怖,他们是都不想要活了么?”   “现在的日子多好啊,一个个的都不懂事,天界跟我们的来往不多,但是恶魔不是被我们踩在地狱了么,有什么好闹的。”   “啧,恶魔搞一搞也就罢了,人类跟着掺和什么劲,真是不懂。”   唐谢瞥眼,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忽地一沉,旋即他清了清嗓子,坚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   “你们里应外合,偷偷试图瓦解统治,就是在破坏稳定,你们还有什么话想说的么?”   唐谢手下抓了一众人,他们有些人衣衫不整,似乎有些还是从床上被抓起来的。面色凝重,看上去如丧考妣。他们的身前都有着一些用来沟通的文件资料,很显然那些俘虏们都吐露出来了。他们一众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有个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藏不住了,也不打算装下去,直接开口辩驳道:“您可是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您当然不知道平民的疾苦!前段时间您自己不是也去首都星系的边缘看过了吗?有多少人遭受到像那样蛀虫的折磨,您难道不知道么?!”   慈生感觉到自己兜里的小一似乎蹦蹦跳跳地坐了起来,它看上去似乎挺好奇的。   小一这些天都没有出来,难得一次出来,还是因为要提醒慈生别一时间热血上头就猛地跟阿加普表白了。慈生现在揉了揉小一的呆毛。看他一副不解的模样,便思索了一下开口:   “虽然说首都星系的边缘有蛀虫,但是对于唐谢来说,他并不能跟那些人一样激进,他必须顾全大局。”   慈生的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到了唐谢的反驳:“难道我没有解决吗?难道这样的事情在你的方式上位之后,就真的不会出现吗?你要知道,不能够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为了你一人的一己私欲和激情的行为,就放弃了这一切——稳定和平的一切。”   小一唧唧叫了两声,唐谢的想法果然跟慈生说的是差不多的。   或许说现在的情况是挺糟糕的,但是唐谢他们就是要在这种情况之下努力地进行改变。   “您这话说的倒是好听,可是从三界大战到现在已经过了一百年!我不得不告诉您一个事实,在那位大人统治的期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不管是恶魔还是人类,大家平民全部生活的井井有条,任何试图破坏秩序的都会被绞杀……”   “住口!”   唐谢倒喝一声,横眉倒竖:“这种无凭无据的东西不要拿出来胡说,你根本就没有了解过历史。”   小一再次蹦蹦跶跶起来,唧唧叫了两声。   慈生忽然想到在山洞之中那些专家曾经说过的内容。   等一下。   似乎……   底下的群众们自然也从大屏上看到了,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个大臣是谁,所以不相信他,觉得教科书是正确的,所以义愤填膺的:   “他在胡编乱造一些什么?!教科书上面说,那位大人在世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生活的非常惨淡,简直就是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就是就是,虽然现在的日子也就这样,但是那位大人如果上位,我们的日子就会更难了!这些三界叛徒怎么还敢说出这样的话……”   空气一下子陷入了沉寂,有窃窃私语的人,但唐谢却没有说话。   太阳忽然一下子完完全全地跳跃了出来。光亮闪闪地朝着底下照耀,几乎每个人都被热出了一层薄汗。他们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汗液从底下往上蒸腾,要将自己整个人都烧起来那样。   这些普通的民众根本就不知道以前的事情。   “您看,所有人都觉得我们说的是错的,但是您心里肯定知道我并没有在骗您!我并没有在说假话!那些事情并不是不存在,而只是被以前的我们遮掩住了。   那位大人是巨龙与恶魔的混血!那位大人是至高无上的神,祂并不会消亡,祂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总有一天,祂会归来的!!”   唐谢知道面前辩驳的这个大臣实际上也是颇有学识的,他自己心中都情不自禁地稍微有一点点动摇了,因为他并不是完全独裁和封建的皇,既然能够将权利分散给大家,就意味着他愿意听从大家的意见、愿意改变。   慈生朝他望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稍微有一点严肃的脸色,面庞苍白,似乎在思考如何反驳他们。   愚昧的人们可能不会相信这些大臣专家们说的话。但是倘若有些人比较聪明、愿意学习的话,就会发现他们说的话其实并没有错。   或许在某些程度上来看,那位大人在维护民生上面做的还是比较好的。祂所损害的利益是小部分人的利益——王权,贵族;但偏偏那小部分人手上掌握着可以置祂于死地的东西。   在那一瞬间,唐谢的心中闪过了一抹茫然和无措。   普通的恶魔现在就好像是那一百年前普通的民众一样。甚至现在的恶魔要更加倒霉更加糟糕。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背负着巨额的债务,很多恶魔终其一生也没有办法还完。   他本来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没有错的,先不谈现在这个制度有没有颠覆的必要,和平的珍贵——虽然说那位大人可能那时候确实维护了民生,但是现在祂被封印了这么久,确定祂还能保持当时的心神吗?   但是现在他又联想到了那些无辜的民众,这些民众被那些蛀虫所祸害,甚至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下意识地将头转向了慈生和萧望勉的方向。   慈生刚刚才将怀里的小一给按了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觉得自己站累了,所以直接坐在了巨龙的身上。   巨龙将他整个人笼在里面,他只能透过缝隙看到外面唐谢的眼神。   “吼——”   脖颈一热烫,本来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可是自己又挣脱不了巨龙的束缚,所以只能“软弱”地任由祂舔舐着自己的后颈。   慈生感觉到属于萧望勉的熟悉气息笼罩在自己的身上。   萧望勉似乎对这一切都挺漠不关心的。虽然慈生都已经知道萧望勉可以在巨龙和恶魔的形态之间变换,祂也是混血,和那位传说之中的大人一样,但是慈生总觉得难以联系起来。   不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慈生就是觉得如果他的巨龙阿加普可以成为那样的王的话,祂确实不会对普通的平民动手,倒不是因为慈生觉得祂有多么温柔和良善,而是觉得……   祂就是不会那样做。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呢?   现在的情况,也就是说,一直都想要将三界叛徒抓住的唐谢,竟然对自己以前的立场稍微有一点怀疑了。他以前一直都觉得和平和安定非常重要。但是没有思考过这种制度的腐朽会给人民带过去什么。   尔维斯,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现在看到那些三界叛徒们提出了另外一个可能,一个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可能,他竟然在思考那些事情是否真的可行。   慈生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唐谢竟然已经开始动摇了。   这或许一点都不符合帝王之术,也不同于那种杀伐果断居高临下的权贵王室,可是唐谢这一抹动摇在慈生这里却显得分外珍贵。   因为这样的主角才是活生生的人,就算跟剧情不同,但是他的心是一样的,依旧是希望人们的生活可以变好。   不过……   在这样的纠结和胶着之际,竟然从皇宫的宫殿之中走出来了另外一个人。   这一个人出来的刹那,王子的眼睛一亮,唐谢捏紧了拳头,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开口:“大祭司!”   这个大祭司穿着通体雪白的祭司袍,波浪一样的金色长发在身后编成了麻花辫垂下来。他的旁边拿着一个法杖,表情悲天悯人,长相挺出尘的,竟然稍微有一点眼熟。   “阿谢。”大祭司冲着那边的魔法阵挥了挥手,下一刻那里顿时闪过了一抹白光,“想必大家都对现在的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他们对于我们现在的和平生活做出了非常多的破坏,所以我们势必会对他们做出严厉的惩罚。之后的处理情况我们会直接发送到众人的手机之中,大家不必担心。”   话音刚落,那个将现场情况和大家联系在一起的魔法阵就消失了。很显然停止直播了,众人终于如释重负。   慈生的唇有些濡湿,那里稍微有点润泽,被巨龙的呼吸沾染成了这个模样。   慈生半晌之后才开口问了唐谢一句:   “还好吗?”   唐谢现在看上去好多了,就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他对于别人不敢说,但是对着慈生却小心翼翼地开口了:“实不相瞒,我刚刚真的有一些疑惑,而且被打动了……好像他们说的那种可能也并不是不存在的。或许,我也是个很自私的人,我承认……   大祭司先生是养育并且教导我这么多年的人!他一直都教育我要学会帝王之术,但可能我的性格比较软弱,辜负了他的教导吧。我相信他肯定能够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唐谢整个人就是外硬内软、外刚内柔的典范。对着别人看上去是挺刚硬的,但是对着自己尊敬并且钦佩的人,简直就像个拿不定主意的小伙子一样,哪还有半点王子殿下的风范。   慈生听到说大祭司传授唐谢“帝王之术”的时候就忍不住稍微蹙眉了一下,但是心绪却没有表露出来。   他望了过去,大祭司穿着一个洁白的外袍,似乎一切都非常完美,可是在仔细端详之后却发现他的鞋上似乎有一点……泥点。   泥点?!   “阿谢,这是……”   大祭司开口,淡漠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疑惑。   “大祭司!”唐谢有点高兴,终于卸下来心防那样,小声开口,“这位是我在首都星系新交到的朋友慈生,这位是巨龙阿加普!他们两个人帮助了我很多,而且成功让我将这些人给抓住了,要不是他们,我现在还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呢!”   “哦,是这样么。”大祭司颔首,旋即对慈生打招呼,“感谢您对阿谢的帮助。”   慈生抿唇笑了一下,并没有从阿加普的怀抱之中出去,只是点了点头道:“……不必多言谢。”   “阿谢,这次的事情做的还是不错的,但是不得不说你刚刚的表现有点糟糕。”   大祭司转移了说教的对象,将严厉的目光落在了唐谢的脸上。   唐谢似乎霎时间就被定住了,他抿唇,看上去有点苍白有点狼狈,只能垂眸道:“是的,我承认。我刚刚甚至有一点被他们给说服了。”   慈生的眼睛尚且还落在大祭司的袍子尾端,他装作不经意地将眼睛抬起来,旋即捏住了阿加普的身旁,将自己的存在感给收敛了起来。   他想要跟阿加普说话的,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没动口,在眼神相接的时候,却看到了从阿加普红瞳中传来的同意和理解。   果然……   大祭司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他反驳道:“你怎么能够被他们说服了呢?你忘记了以前我教你的那些东西吗?你没有忘记那些生灵涂炭的人吧……如果真的有能够在恶魔和巨龙之间来回变换的混血,我告诉过你你应该怎么做的。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唐谢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慈生和阿加普这里看了一眼。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唐谢并不觉得阿加普就是那一位大人,毕竟祂看上去一点想要复仇或者颠覆世界的念头都没有,祂只是想要跟慈生靠在一起罢了。   真是……神奇。   唐谢赶忙道:“我、我知道了大祭司,我只是想说,你觉得他们说的对吗?”   慈生知道唐谢是把这个话头抛回去给了大祭司,他下意识地攥住了巨龙的骨翼,回头看了祂一眼。   “我觉得他们说的对不对?”   大祭司略微蹙眉,开口道:“我觉得他们说得一点都不对,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搞清楚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宜战斗。来之不易的平衡和和平才是最重要的。难道你忘了那些因为战争而丧失生命的人吗?你难道不知道孰轻孰重吗?我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白学了是不是?”   慈生合理怀疑大祭司是稍微有一点着急了。他似乎并没有理智的分析那群人话中的正确与否,反而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唐谢给说了一通,而且在说完唐谢之后,他还将目光落在了慈生和萧望勉身上。   强悍且恐怖的巨龙伸出了骨翼,将青年揽在其中,似乎有人胆敢来触犯祂的逆鳞和禁忌,就会遭受到祂疯狂地报复。   所以,大祭司的目光只是短暂的流连了一下,就又收回了;在刚刚的一刹那,巨龙冰冷和残酷的红瞳和大祭司淡漠的瞳孔撞在了一起。   一瞬间,周遭的空气好像都凝滞了,时间也停止了,只剩下他们之间无声的较量。   又是眨眼之间,他们错开了目光,仿佛刚刚的那些激烈迸溅的火花都不存在。   “大祭司……”唐谢刚刚顺势将那些旁边的人都给遣散了,所以这诺大的空间只剩下来了他们几个人。唐谢说话也更加没有刚刚那么顾忌,对着大祭司稍微有一点愧疚:“对不起,大祭司,我忘记了我的初心。我好像不由自主被他们牵着绳子走了。对不起,我下次肯定不会这样了……”   “不对。”   开口的是慈生。   他柔和的目光落在了唐谢的身上,从萧望勉的怀中钻了出来,他甚至比萧望勉的位置还要更好一些,是被祂捧在手心上的:   “我并不觉得你忘记了你的初心,或者被他们牵着绳子走了,这反而是你有思考有想法的证明,人的改变,并不是一件耻辱的事情,你需要耻辱的反而是永远一成不变的想法。”   萧望勉在旁低低地吼了一声,是对慈生的赞同。   而唐谢好像忽然被这一声给吼醒了,他眨了眨眼,甚至没有来得及看一眼大祭司,就先是迟疑道:“但是,我一开始的想法是觉得他们是叛徒,而且我一直都是想要控制他们……我想他们的想法大概也是不完善的——”   “但这也不影响,不是么?”慈生温声开口,“你的初心是什么?让他们都过的好一些,如果换一个方式还能够达到这个目的的话也并不丢人。”   唐谢睁大了双眼,忽然有一点激动:“可是,可是——”   大祭司几乎是同时开口的,他的神色之中带了几分微不可见的惊讶和愤怒,望着慈生的时候几乎是带着淡淡怨恨的:   “……你在说些什么?你的意思是要帝国的继承人王子去跟那些三界叛徒一样召唤出来那位大人,之后回归到黑暗帝国么?”   “不,不是!”慈生还没有开口,先开口反驳大祭司的竟然是唐谢,他咽了一口唾沫,似乎在思考怎么措辞:   “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并不需要真的那位大人,或许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幌子,一个能够跟我们合作的幌子,他可以帮我们沉疴肃清!!”   不需要真的召唤出那位大人,可是却可以用类似那位的威压来让蛀虫们彻底翻个天,如果采取那样的治理办法真的能够让人们生活好一点,唐谢也能够稍微少一点特权什么的,他并不在乎。   慈生正是这个意思,听到想法从唐谢的口中出来的时候,竟然还有几分小小的惊喜。   漂亮的小魅魔略微笑了一下,眼睛弯弯,杀伤力极大。   大祭司似乎略微低下了一点头,看上去心态不是很好的样子,他几乎就要失声地惊叫道:“难道你之后看到巨龙和恶魔的混血,你就不会动手了么?!”   “我不会。”唐谢说的很坚定,“就好像是那位大人一样,虽然我不知道祂到底做了些什么,但如果仅是因为混血就被绞杀封印的话,未免有点太过分了!”   慈生忽地轻笑了一声,他感觉到太阳照在身上是暖融融熨帖的温度,虽然是小魅魔,但是他的魔力不强,并不惧怕阳光,其实可以脱离披风直接晒太阳。   现场唯一一个还披着大袍子,躲在底下,因为自己的想法没有成功所以暗自“气急败坏”的人,就在慈生他们的面前。   这位大祭司,明明应该跟唐谢一样秉持本心,却偏偏固执万分,似乎他一切的目的就是要唐谢将“恶龙”混血给杀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似乎还没有什么,最多只是一个纠结的顽固派罢了。   只可惜,他鞋底的泥点还没有擦干净。   ——“大恶魔”先生。 第123章 恶龙的爱(11)   实力那样强悍, 刚刚又脚底抹油一样逃跑掉,而且还是皇宫之内里应外合的人——这个人选要是真的是大祭司的话,似乎也是非常合理的。   脚底的泥点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一方面是巨龙留在他身上的标记。这种标记的熟悉感让阿加普刚刚就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所以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 许久都没有转过来。   真是离谱。   三界叛徒的事情解决到一半,那个大祭司竟然被发现了双重身份。要是说出去, 恐怕大家都觉得狗血和不可相信。   这个人……如果既是恶魔又是大祭司的话,做出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作为恶魔的一部分, 他加入了那三界叛徒的范畴,想要将龙和恶魔的混血给放出来;但是作为大祭司的一面, 他又严厉地要求唐谢, 要求他在看到混血的时候就将他们给绞杀,维持住帝国的稳定和和谐。   大祭司简直就好像是双重人格一样矛盾。倘若别人看到这样的场面, 肯定会觉得非常的难搞。但是慈生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矛盾也是统一的, 大祭司不可能真的两个边一个都不沾只是为了好玩。   或许,他变成大恶魔, 想要将那个传说中的恶魔和巨龙混血召唤出来就是为了让唐谢将那个混血杀死……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不破不立?   如果这么想,似乎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但是到底为什么他一定要这么做呢?混血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一定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   大祭司似乎对唐谢现在的想法非常不满意, 他有点心浮气躁地在原地,再次斥责他道:“你完全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那些对你的教导你难道一夜之间全部都忘了,现在被那些人给洗脑了吗?你别忘记你的身份,你身上背负着家族的荣光, 你是王子殿下, 我们耗费了那么多精力培养你, 你却要拱手将河山让给别人——   就算那个东西是幌子和傀儡, 你怎么能确定那个傀儡不会反抗?他的威力不会盖过你,你确定你真的能够通过那种方式来治理好国家和人民吗?!”   “大祭司,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可能有些对不起家族的荣光,但是就像是之前说的那样,我的初心并没有变,变的只是方式而已。如果稍微丢脸一点,但是能让大家都过好日子的话,我觉得也是没什么的……”   唐谢垂眸,他看上去有点“可怜”,就是好像是做错了事情等着大人训斥一样的倔孩子一样,梗着脖子死活不改。   大祭司蹙眉,对着唐谢非常无奈的样子:“阿谢!”   跟他辩驳的是慈生,慈生知道他恐怕都在意一些什么尊师重道,唐谢没有办法很好的反驳大祭司,所以自己又开口呛了他两句:   “你不让唐谢尝试新的想法,难道说你们培养继承人的目的就只是为了继承家族的荣光,而并不是为了让人民更好的生活吗?   如果有这样一种可能在面前,为什么不去尝试,一定要畏畏缩缩地在原地?大祭司先生是否想过,就算你们不行动,也会有别人推着你们——到时候成功的就不一定会是帝国了。”   唐谢将脑袋转了过去看向了慈生,不得不说慈生说的话非常的严肃,感觉他说的一针见血。   “……是啊大祭司,如果要是我们不主动变革,还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会怎么样呢。”   “还有,您恐怕不知道,之前您跟我说过那个实力强横的大恶魔,他今天夜里的时候又出现了,但是我们都没有办法逮住他,又让他给跑走了。   这样危险的人物在国内简直就是不得不逼着我们前进!之前您还告诉我,要我仔细当心些,现在找到了能够一劳永逸的办法,恶魔和巨龙混血的幌子,那大恶魔肯定不会乱动手了,岂不是更好么?”   唐谢低着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大祭司哑口无言,皱着眉站在原地。   事实上,慈生说这一段话的时候并没有太严谨和仔细,他只是呛声,就好像自己单纯是为了唐谢的想法打抱不平一样。   不过实际上,他更是在试探大祭司有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从上到下观察了一圈大祭司,他外表的伪装是毫无错漏的,而且他毫无意外博取了唐谢的信任。   倘若自己没有更加进一步和严谨的证据,肯定没办法使人信服。   “……阿谢,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和你的朋友们了。”   开口的是大祭司:“我现在倒是很想好好的训斥你一顿,但是看到你这个模样,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还是会想办法说服你的!现在先别带着你的朋友一起在外面傻站着了,到皇宫里面坐一会儿吧。”   唐谢惊喜地抬起来了头,赶忙拉了一下慈生的袖子,一时间开口道:“您不生我的气了?我也会说服您的,因为我觉得他们的想法也有可取之处,我想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大祭司顿了一下,没反驳唐谢。   慈生则定定地看了大祭司一眼,心中闪过了一抹计较。   唐谢一开口就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想往前走却发现自己身后缀得很重,他停顿了片刻之后才发现了慈生是被巨龙拉着的。   立刻松开了手,唐谢揉了揉发丝,试图找些别的话题活跃一下气氛:“哦,对了;在外面呆了那么久,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会儿了!”   乍一进皇宫,就感觉这里果然和之前见到的那些地方都不一样。什么叫做奢侈和豪华,这才算是体现了出来。也难怪唐谢自己这样饱读诗书的人都觉得自己生活的实在是太好了。他去首都星系体验了一圈。看了从慈生那里得到的资料,更觉得民生疾苦,自己家简直就好像是独裁的君王。   吩咐人给众人端上了沏好的茶水。众人围着一张议论朝政的桌子团团而坐。   巨龙则靠在一张垫子上,懒懒地闭上了双眼,伸出一只骨翼将慈生笼罩在下面。   慈生能够感觉到围在自己身上熟悉又安心的触感,他略微松了口气,小魅魔的尾巴在巨龙的骨翼之下一摇一晃,小翅膀也动来动去,很不安分。   每次到这种复杂又纠结、不得不跟“反派BOSS”靠在一起的时候,慈生都会在心中隐隐约约的警惕和小心。   现在已知的条件是,慈生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救起来了巨龙阿加普,解决了尔维斯这条线,成功和主角唐谢搭上了关系。   唐谢并没有按照原剧情中那样按照传统的方式走,没有游历大陆来解决暴动的人魔斗争,反而是选择解决三界叛徒来完成稳定和统一。   但是在解决三界叛徒的同时,唐谢又发现了自己好像被他们想法之中的某些点给触动了。想要找出一种全新的途径来让大家的生活变得更好。   到这里,看上去一切都是非常正常的;剧情好像正平缓地进行。如果慈生想要完成剧情的话,他就需要根据主角自己的想法走。那么,或许他就可以安排巨龙阿加普作为这个象征性的傀儡帮助主角完成他的宏图伟业。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慈生却发现一方面教育唐谢要杀混血的大祭司,在另一方面又成了放出混血的大恶魔。   所以,总结下来,一切就都集中在这个恶魔祭司身上。   慈生刚刚陷入沉思,就被大祭司开口的话给打断了。   漂亮的小魅魔蜷在巨龙的身旁,悄咪咪地乱摇着自己的尾巴,清澈的双眸看上去一片无辜,他竖起了尖尖的耳朵听:   “阿谢,你的想法还是很不成熟的。”   唐谢放下来了他手里的茶杯,抿唇道:“大祭司先生,现在我只是对于这个事情有一个大概的构想,但我保证未来七天之内,我一定会给出一个漂亮的设想给您。您不用着急现在就否定我。”   慈生在心中默默地给唐谢比了个大拇指,还没有来得及再怎么将目光落在唐谢的身上,就感觉到巨龙表面漫不经心、实则占有欲极强地用尾翼将慈生给揽住了。   萧望勉在心中轻轻地哼了一声。   祂对这些人心中想的事情,做的一些小把戏都清清楚楚。   但是祂懒得管,只要不影响到慈生,这些都与祂无关。   “不,这些事情都是事实,并不是你的漂亮设想就能解决的,”大祭司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同意这个构想,我也同意这个构想,整个人类帝国和恶魔陪着你玩儿……巨龙和天界会放过你们吗?巨龙和天界的战斗力可是最强的,他们倘若要是攻打过来,我觉得我们并没有什么胜算。”   唐谢忽然一哑,他旋即清了清嗓子道:“但是我们并不是真的要将那位帝王放出来呀,只是想要做一个幌子而已。如果提前和天界说过了,他们应该不会阻挠我们的。”   “不,你完全忽略了他们的想法。当年的天界受伤惨重,所以不会容许有这样的混血再次出现,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要一律掐死在摇篮之中。混血,是他们的梦魇。”   “啪”一声,茶杯重重地落在了桌上,滚烫的茶水飞溅而出,缓缓渗入了木桌内。   慈生听到他继续开口:“有些时候不是你想不想,而是他们想不想的问题。我敢保证,如果真的将有混血的这个消息放了出来,不出两天,天界和龙那一族就会打到我们家门口,逼迫我们要将那头混血给绞杀。你信不信?”   小魅魔将自己的尾巴蜷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是呆呆的,可是脑海之中的飞速运转一直都没有停过。   大祭司的这个话绝对不仅仅是说说而已。慈生恐怕对他来说,这就是下一个突破点。想必他马上就会安排人搞一出恐吓大戏,将唐谢整的再也不敢提“幌子”这个事情,以后看到巨龙就会退避三舍。   但是慈生只能说,唐谢并不是剧情的玩偶,他感觉他是有自己意识和想法思索的人,虽然他外刚内柔,而且看上去“没什么主见”,但是心却是好的,大概是做不出那样事情来的。   “……不管我们现在自己是怎么揣测的,都只是揣测而已,”唐谢抿唇,他的神色看上去略微有点忧虑,“倘若真的有那一天那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因为天界和巨龙一族一直都是作壁上观,总不能因为我们要变革就过来打我们……这跟他们又没关系。”   慈生在心中轻笑了一声,果然唐谢是如此的。   一瞬间,周围就好像陷入了僵局一样。   慈生没有坐上桌,反而是依靠在巨龙的旁边。这个姿势会更让他有安全感一点;大祭司和唐谢两人面面相觑,一旦不说话,整个场子都冷了下来。   半晌之后,竟然还是慈生率先打破的僵局。   这次打破僵局倒不是他的本意,因为他实际上一点声音都不想发出来只想默默的观察大祭司,试图找出他身上的一些破绽来向唐谢说明。   但是这一刻发出动静却不是他本人能够控制的。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忽然有一阵麻痒,就好像是下一秒就要咳嗽咳出花瓣来一样。   等一下,不对劲……慈生根本就没有想到什么与感情有关的事情,怎么会忽然产生这种难受的情绪呢?   不是内部的原因,而是不知道为什么,外面似乎有一股强劲的魔力推了过来,让他感觉到自己浑身都不舒坦,尽管巨龙有一只骨翼搭在自己的身上,但是也无济于事。   现在在场唯一一个有实力在暗中造成这件事的,无非就是……   下一刻,巨龙就意识到不对了,祂猛地坐起来,残忍和冰凉的红瞳扭过来死死的盯着大祭司。   因为大祭司表面上什么都没做,巨龙盯着人家反而成了巨龙的错。   慈生心中一紧,赶紧扯了扯巨龙的身子。虽然他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和巨龙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先护着巨龙总归是没有错的,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那个大祭司恶魔产生什么冲突……   但是无奈,那种魔力虽然只产生了一刹那,但是影响还是造成了。   有点糟糕。   慈生就感觉到自己喉咙特别麻痒酸疼,那种花吐症似乎又要犯起来了,他在心中暗骂了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头上的角。   那里因为颤动,所以稍微有一点酸麻,尾巴紧紧地拢在自己的身上,小翅膀扇来扇去,比之前肉嘟嘟的情况稍微长大了一点的翅膀看上去还是很精致小巧。   整个小魅魔在巨龙的怀里,捂住了红扑扑的小脸,下一刻从口中吐出了娇艳欲滴的鲜花来。   这些鲜花没有之前的那么娇艳,但是也足够漂亮,百合、玫瑰、月季,蔷薇,算是什么花都吐了个遍。   在坚硬和冰凉的巨龙骨翼之下,浑身粉嫩透红的小魅魔双眼迷离地躺在原地,纤细白嫩的足蜷起来,鲜艳漂亮的花瓣仿佛成了最漂亮的背景布和衬托。   “……”   周遭一瞬间陷入了沉默,众人一下子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这副画面很美丽,但是也很诡异。   “这是怎么了?!”大祭司忽然开口,他旋即张口道,“我从来没有听过在魅魔身上有这样的事情——这是,花吐症?!”   大祭司将头转过来,锐利的眼神落在了慈生的身上,旋即又转移到了唐谢的脸上,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   慈生双眼的焦距尚且还没有恢复,心神却率先明了起来。   大祭司故意的。   想必他是想要利用这个方法让唐谢率先对慈生产生疑心,又或者是想要对慈生做什么手脚……   “哦,这个呀,”唐谢虚虚地攥了一下手,他看上去挺自然的,“这个我上一次的时候看过,这应该是传说中的花吐症吧!没想到一直都在小说和动漫之中看过的东西,竟然也能映照在现实之中,真是神奇……对了,大祭司,您会治疗这个吗?”   大概大祭司没有想到,之前唐谢在山洞之中的时候就不小心觑见过慈生发病。   “……”   大祭司的眼神稍微有点闪烁,他似乎没有想到是这个结局。   慈生都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他的唇角稍微提起来了一点。   他从花瓣之中坐了起来,旋即感觉到自己身上都沾染了一点血腥的气味。   他这个模样确实是有点奇怪的,但是……他这个病不应该是被大祭司知晓的,这就更加奇怪了。   唐谢根本就没有考虑到慈生“异类”的事情,甚至还在思考要不要让慈生的花吐症被治疗。   “……这个治大概是可以治的,”大祭司的脸忽然闪过了一抹别的颜色,他决定从别的角度下手。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病症,还是挺神奇的。不知道你发病的病因是什么?你是真的从喉咙里吐花出来还是之前吃下过什么东西?要是可以的话,我估计能帮助你治一治。”   慈生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这个病是家族遗传,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如果要治的话恐怕有点难。”   话音稍微有点小:“治疗就不必了。”   没想到,大祭司却忽然一声大起来压住了他的声音:“没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病症,如果你要是不介意的话,给我研究一下吧。虽然没有办法帮助你,但是我也可以给你施加一些维持身体、保护身体机能的咒语——那样的话你肯定会舒适一些。”   唐谢犹豫着转了转脑袋,似乎没想好:“这……主要看您的意见?”   他这一句话倒是对慈生说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慈生不知道大祭司心里怀揣着什么计谋,但是他突然一下子过来说要给他看看身体的疾病,慈生倒觉得自己这一趟是非得要过去不可了。   尽管阿加普在自己的身后拉住了自己的袍子,唐谢看上去有点犹豫,但是慈生还是没有纠结,径直站起来,不卑不亢、临危不乱地走到了大祭司的面前。   小魅魔浑身上下都粉乎乎的。他抖了抖自己的披风,又有礼貌又有分寸地和大祭司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语气中带着略微的试探。   “那么……您可以看看。”   慈生并不是完全没有警惕心理的。他的浑身都绷得笔直,能够感觉到魔力在自己的面前涌动,不仅仅是像是天界来的神力,反而像是魔力那股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就让慈生想到了那天晚上出现在山洞外面的那个大恶魔。   慈生敢自己一个人过来,主要是因为在他兜里面的小一。   虽然小一是系统,但是慈生对它的感觉却特别好。记得上一个世界,它似乎也是和自己并肩作战过的。   大祭司似乎也没有掩藏自己的这个魔力。他“悲天悯人”的气质被淡淡的血腥气味所取代,粗粗地带着魔力从上到下扫视了一下慈生的身体。   一时无话。   慈生和大祭司两人对视,两人的眼中都涌动着同样的神情。   警惕和仔细。   慈生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有点不舒适的感觉,甚至还觉得有点点奇怪。   但是,霎时间,大祭司就感觉到从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愤怒的咆哮,这声咆哮非常的大声——很显然,它的主人心情非常差,但是碍于这次是慈生自己做出的选择,所以萧望勉也没有什么生气的余地,只能将怒火尽数都发泄在了大祭司的身上。   “吼——”   怒火,震慑,厌恶。   重重的情感混合在一起,让大祭司略微后退了一步捂住了自己的脸,竟然咳嗽了两声。   大祭司将目光落在了慈生的身上,复杂的同时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最终一边咳嗽着说:“……这样看起来的话,您似乎真的和传闻之中一样,在想到有情感接触的人的时候,就会产生这种花吐的反应。不过你最好记清楚了,这种症状还是尽早治愈比较好,别拖得太久了,不然说不定会跟那故事之中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让慈生赶紧解决,不然他就要跟传闻里一样去世的这个意思么。   唐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似乎也觉得现在的这个状况有一点不对劲,明明刚刚还说的好好的,但是现在一副剑拔弩张要对冲起来的样子。虽然一开始只是因为意见不和而争斗,但是现在却好像纯纯是因为私人恩怨和奇怪的一些“不和”而吵架。   “这样的话……您还是早点休息吧,等之后有消息的时候我再联系您,”唐谢有些紧张地摩挲了一下杯沿,明明在外也是运筹帷幄的王子殿下,但是在慈生和大祭司的面前,他却感觉自己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您放心。”   唐谢这句话说完之后,他感觉到现场的情况和气氛也不太对,所以就将众人赶紧给“遣散”了。   临走之前,那大祭司还特意地回头深沉地看了慈生和萧望勉两眼,他旋即才将脑袋收回来,两厢之间似乎还有一点争锋相对的样子。   慈生没有看他,反而是直接坐在巨龙的怀中往外面走了。   皇宫之中的寝宫比起外面的豪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龙一人在进入的刹那就闻到了一股清新扑鼻的芬芳,是非常奢侈和好闻的气味。   唐谢焦头烂额地还要去考虑大祭司那里的事情,所以慈生并没多留他,而是只让他赶紧回去。   “砰”的一声,门被唐谢轻轻地带上了,偌大的空间之中顿时只剩下来慈生和萧望勉一人一龙。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之前的那些事情都还没有完全解决,慈生更是不知道怎么更好地跟“恶魔阿加普”相处,但是对这个巨龙阿加普他还是没有那么的警惕。   他刚刚在外面意外花吐了一次,感觉自己登时有点伤筋动骨了起来,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其实回来的路上都是强行撑着回来的。   现在慈生才勉强好了一些,软绵绵地挂在巨龙的身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软绵绵白嫩的足在进门的时候就将鞋子给甩掉了,而且身上的披风也太大还会压着翅膀,所以现在也软趴趴地躺在地上。   小翅膀在身后挥呀挥,小魅魔像是个诱惑人失去道心的狐狸精一样将白皙柔软的腰肢大咧咧地敞开。   但是本人却娇憨地要命,黑润润水汪汪的眸里含着傻乎乎的神色,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我好累……”   而且还有点饿。   但是慈生却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他害怕自己说饿的时候反而让巨龙过来将自己给吃了一通。   想到这,慈生小心地转头过去想看一眼巨龙,但是却发现本来应该在自己身后的巨龙忽然不见了。   咦?   从刚刚开始,巨龙似乎就没有发出过什么声音。   总不是因为自己执意要到大祭司面前探探他的斤两,所以祂生气了吧?   慈生想到这里,还没有来得及着急说些什么,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肢忽然一凉。   有一只冰凉的大手落在了自己的腰上,摸在自己的小肚脐上。   “唔!”   慈生忽地瞪大了眼睛,感觉到另外一股冰凉的气息吐在自己的后颈上,黏腻的触感像是某种滑腻的爬行生物,在自己的身上缠绕。   感觉自己像是要被生物缠着拽下深海,要在这种沉溺的爱意之中窒息。   “阿加普,”慈生脸上稍微有点犹豫,小心翼翼地扯着那只冰凉的手,感觉自己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身子弓了起来,“……你、你不要这样,我难受。”   “让宝宝不舒服了……”   恶魔低低地呓语。   “可是宝宝……好不乖啊。”   强大的恶魔伫立在小魅魔的身后,他们之间巨大的体型差非常明显,小魅魔整个都被揽在怀里根本就出不去。   尖利的牙齿从耳廓上面滑过,那里甜蜜又黏腻的触感让恶魔简直爱不释手,轻柔地吻来吻去,一些气息竟然直接深入进了小魅魔的耳洞之中,让他浑身都变得酥麻起来。   “……我没有。”   慈生小声含糊地辩驳,他的眼尾溢出了泪水,亮晶晶又可怜兮兮的。   “没有?”   萧望勉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舔了舔他的耳根后面,“宝宝,我还是好饿……”   “那……”慈生眨了眨眼,“那你吃吧……”   恶魔发出了一声几乎算得上是意味不明的笑声,祂凑在慈生的耳后,说的想要“吃”简直就好像是要将慈生整个给吃下去。   “下次不要这样了宝宝,”恶魔低低地呓语,“不要自己走,好不好?”   慈生感觉到自己的身上一阵电流酥麻地穿了过去,他对着身后的萧望勉小声低低地呢喃:“我没有走。”   在那一刹那间,慈生感觉到自己的眼前忽然浮现了一道人影,那人影跟自己面前的阿加普一样高大又俊美,颀长的身形矜贵优雅,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能够看到他微微的笑容。   对……   慈生知道,这是小一提醒他的原因,他不能一时间上头跟阿加普表白,他必须承认自己心中还有一道别的身影。   “……宝宝是在想我吗?”   他感觉这样的巨龙有些熟悉,慈生下意识地开口道:“嗯。”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萧望勉的手下浑身都软了。   脑海之中确实是“阿加普”,确实是巨龙和恶魔的混血,确实是祂。   “宝宝撒谎……”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并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情,反而是顺势地握住了他纤细的腰肢,将青年推在了旁边的柜子旁。   “需要好好的,惩罚。”   邪恶和甜蜜的气息混杂在了一起,轻柔坠落的绷带宛如坠于海洋的游鱼,小小的魅魔翅膀被恶魔的羽翼包裹着……   一夜无话。   *   唐谢这几天简直就成了那个和事老。   而这位和事老简直就是团团转的典范。   他请慈生和萧望勉回到他们去的那个寝室之中,给他们安排了上好的住宿和食物,就这样几乎算得上好吃好喝地躺了几天,中途也去找了他们。   唐谢还是有点点的纠结和担忧的,看到大祭司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又看到慈生和他不对付的样子,感觉自己像是被夹在了中间。   “说起来还是稍微有一点纠结的……大祭司从来都没有对我这么严厉和愤怒过。在我心目中,他一直都是非常能够明事理、而且能够理解我想法的人。我没想到这个事情上我竟然会和他理念这么不合……”   理念不合跟不上,也就导致了唐谢不得不一个人面对那些必须他自己处理的政务,完全没办法假手于人。   唐谢叹了一口气。   现在刚好是正午,他们的午饭刚刚端下去,外面的太阳明晃晃地照进来,热烫又温暖,透过窗棂照在人身上的时候很熨贴,明亮的光让一切都无所遁形一样。   “太阳啊……”唐谢似乎是低低地呢喃了一声,他站起来背着手,似乎在沉思,“能不能将所有的罪孽都照干净,让所有的逃犯无所遁形呢?”   慈生非常能够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拍唐谢的后背,苍白纤细的小手看上去稍微有一点瘦弱,那里甚至还有着一些吻痕。   “会的。”   是慈生开口。   唐谢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他不敢让慈生碰他,因为感知到巨龙就在他的旁边:   “这些天,我因为那个新的方案真的是有一点焦头烂额,我才感觉到原先我们都困在一个什么样子的窠臼里面,所有人都墨守成规,一成不变,我以前也觉得那样就是正确的。现在想要试一下别的方案,却感觉自己被困在了原地,动不了了。”   慈生知道唐谢还有别的话没有说,这些天他肯定承受了很多的压力。   “没事,不用担心我,”唐谢叹了口气,“我还好,倒是今天过来是来提醒您二位的,一定要小心。”   “怎么了?”   慈生下意识地问了这一句,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忽然被巨龙抱住了,还有一点不适应地动了一下。   萧望勉忍了又忍,感觉到慈生都快跟唐谢靠在一起之后,终于才没忍住靠近了他。   唐谢看到巨龙过来,顿时也不敢遮遮掩掩什么,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还是道:“是今天……早上跟大祭司吵了一通,他说,很可能马上就有天界和龙族的过来了。”   随着这个坏消息一同过来的还有唐谢手上的网络消息。   网络消息上面更加众说纷纭一些,虽然说有很多都是假的消息,但是也有不少是有点意思的。   比如这么一条:   “之前就了解到被王子殿下唐谢带回皇宫的人里,有巨龙。我相信大家都曾经看过吧?但是还有更加劲爆的消息,这头巨龙竟然也可以变成恶魔,祂是混血种!”   “你们有些人肯定要说什么混血种也就混血种,我们不能一概而论。”   “如果我说,这个混血种竟然也是在疯狂地爱着一个小魅魔呢?”   “传闻之中,那位帝王疯狂寻觅了数年也没有找到,只留下了一副画像的小魅魔。” 第124章 恶龙的爱(12)   ——“所以说大家猜想, 现在那一头混血种巨龙从封印之中苏醒过来,祂想要对那一些曾经封印祂的人进行报复,也找到了那个小魅魔, 你们忘记了之前在直播中曾经看过的那个巨龙和他旁边漂亮的青年吗?   其实那青年根本就不是人, 是一只魅魔!而且还跟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天呐,那也就是说在王子殿下旁边的人竟然有着造反的心思吗?亏王子殿下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将那一些破坏三界和平的人给抓起来,结果他这不是监守自盗么?”   ——“我之前看到王子殿下他们透了什么口风, 好像说要有一个整个大一统的格局……但是这样一看是真不靠谱!”   ——“那么这位王子殿下是真的王子殿下吗?他的心思怎么这么奇怪……一点都不知道遵守血统的纯正!”   唐谢顺着手机往上看, 能够看到慈生露出来的一节藕臂上落着星星点点和斑驳的吻痕。   不难想象,这头混血种,恶魔和巨龙的混血种, 昨天对这个漂亮又柔软的小魅魔究竟做了些什么。   不仅仅只有手臂上面有着斑驳的吻痕,顺着往上,在慈生领子里面若隐若现的锁骨上也有着牙印。   很显然,那巨龙不太可能变成这副模样和漂亮的青年**……只敢变成恶魔的模样。所以才会留下那刺目惊心的牙印。   唐谢不知道为什么, 感觉自己忽然想到了一个驳斥自己刚刚念头的话……   龙性本淫,而且小魅魔这样天真单纯、怯生生又未经人事的花苞模样, 很难保证这头巨龙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的。   也就是说,或许有着两根的巨龙也会这样么?也会这样将毫不抵抗的小魅魔抱在怀里, 亲亲他的唇,旋即做一些……   慈生是自己的朋友,是自己的恩人, 但是自己却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他被他爱人欺负的样子, 说是担心当然有, 但是也有着不尊重他。   唐谢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终于将自己的心神给抽清明了。   似乎是心虚, 他抖了一下手, 将手机给收了起来。   慈生不在意他心中想些什么,或者说,大概是因为之前在山洞之中就曾经被唐谢看到过他们在接吻,所以慈生对于唐谢的容忍度还是比较高的。   两人看到大家说了些什么之后就都陷入了沉默。   唐谢刚刚那副模样稍微有点难受,很显然他自己之前看到了这些消息。   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将那些法案和计划全部都推行出去,就要胎死腹中了。众人被舆论所引导,都认为唐谢是要放出真的混血种出去搅乱世界、搅个天翻地覆,纷纷开始怀疑他的立场。这一下,别说跟大祭司吵闹护住慈生了,唐谢可算得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当然,我是觉得不可能的!”   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气氛的是唐谢,他觑了一眼慈生和萧望勉的神色,发现小魅魔低着头似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安慰道:   “我觉得不可能是你,先不谈他们说的到底是真的假的,就算是真的,你也没有那么大的年岁,你看上去分明就只有十八|九岁,肯定不能有百来岁……”   但是慈生摇了摇头,他清澈的眸中带着淡淡的茫然,就好像是一瞬间在心中反驳了唐谢的说法。   因为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多大,原主的记忆只有这些年,可是谁保的了只生活了这些年?   慈生道:“没关系,就算他们怎么说,就这样也没事……”   话是这么说的,两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都读到了同样的凝重和茫然。   “但是重点不在于我们觉得有没有事,而是这些人将消息爆出来,一定程度上让三界的大家都觉得我们在包庇混血种巨龙。”   慈生让唐谢明白了自己的初心和想法,很显然没有按照大祭司预期的方向发展,所以他生气了,是必然要找个机会让唐谢做出选择的。   “大概,我的想法也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的选择。”唐谢喃喃。   一瞬间,唐谢有些怅然。在这样的静默之中,唯有身后巨龙平缓又低沉的呼吸声,尚且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叮铃铃”的一声,沉默的气氛被唐谢的铃声给打破了。   “……时间到了,”开口的是慈生,慈生也揉了揉眉心,旋即道,“你给我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你放心吧,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的话,你要记得明哲保身。”   “好。”唐谢又一次犹豫了一下,“我自己也不太确定龙族和天界他们会不会过来,如果过来的话,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到时候你们见机不对就赶紧离开,不用在意我,我再怎么说也是帝国的王子,他们不会轻易对我下手。”   慈生点了点头。   他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了巨龙的怀中,实话说,慈生觉得没有比这里更加安全的地方。   虽然巨龙挺“坏”的,但是在保护自己这件事情上面他是从来都不会含糊的,所以唐谢的面色凝重,慈生却看上去比他轻松一点。将他送到门口之后,慈生冲他挥了挥手,温声道:“注意安全。”   “好……”   这一声注意安全,好像是那种电影中主角远行之前充满智慧的哲人、或是什么有声望的本地人,总会对要去冒险的主角嘱咐的那一句一样。   明明听上去很正常,但就是有一种淡淡的悲伤和离别的情绪在里面。   唐谢赶忙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给甩了出去。他心上还记挂着别的一些计划,而且还担心着那些家伙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冲上来,焦心的不得了。   慈生看着他这样焦急和担忧的模样,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莞尔,温和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话。   “千万要小心……”   沐浴在阳光之中的唐谢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发出了这一声的感叹。   他在将将把门关上的时候,顺势把那个电话给接通了。   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的是大祭司的声音。他的声音听着非常神秘古朴,似乎隔了很长的时间幽幽然地传过来,生硬的语气语调冷冷的,对着唐谢道:   “阿谢,我想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了。”   唐谢忽然一怔,他的声音很轻松地能够透过门传进慈生的耳中。   慈生一直都在门口没有离开,听到他的这句话之后,轻柔地伸手将门给拉开来了。   两人一龙还尚且没有分开多长的时间,又重新聚在了一块。   慈生能够感觉到自己背后的巨龙似乎是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声音,与他之前每一次或代表着同意、或代表着反对,有些时候代表着愤怒的吼声不尽相同。   这一声低低的,是从胸腔之中发出来的,就好像是真正的王在低低的呢喃某些即将到来的事实一样。   带着某种命中注定的宿命感。   慈生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将自己的念头收回。   慈生的目光在身后的巨龙身上滑过,朝唐谢望了过去。   唐谢听到大祭司说的话之后,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和计量,但是还是抿了抿唇,继续道:“你跟我说过很多遍,但是我也跟你表达过很多次了。你的那个想法我并不赞同也不认可!我觉得那是下下策,我们明明有更多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吗?”   “呵……”   “呵呵呵……”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回答唐谢的是大祭司带着些许嘲讽的笑意。他的笑声很猖狂,似乎在嘲讽唐谢的不自量力,也在嘲讽他的异想天开。   大祭司的声音轻轻的:“你觉得那是下下策?不,那根本就不是。那是唯一一个能解决现在处境的方法。你难道不知道吗,已经有天界和龙族的使者过来了……   你猜猜他们现在在哪儿?”   大祭司似乎没有遮掩住他大恶魔的那一面。他的声音之中带着鬼魅,带着淡淡的嘲笑和狂热的不屑。   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这下不仅仅是唐谢,就连慈生都心中稍微颤了一下。   猜猜他们现在在哪儿?   ……能在哪里呢,简直不要太好猜测了。   无非,就是过来了,正在外面守株待兔等着慈生他们。   慈生刚刚把门打开了,外面的太阳明明那么明艳,明明那样滚烫温热,但是现在照在身上却似乎提供不了丝毫的温度,现在就好像是要将他们全部都冻毙在这里一样。   慈生微怔,感觉身后的热源巨龙似乎将自己拥得更加紧了。   唐谢失声道:“……你的意思是?!”   “轰隆”一声,从远方传来了一声巨响。   那位回来了——这个念头或许盘踞在天使和巨龙两族的脑海之中,成为了他们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们这些年简直就保持了宁愿杀错不愿放过的精神,恨不得将每一个和混血扯上关系的巨龙或者恶魔都统统杀光。   现在,他们得知了这个消息,在大众舆论这样支持他们的情况下,是不可能不动手的。   倘若他们不这么快过来,反而令人觉得意外呢。   “所以说……阿谢,现在你知道了吗?我给出的方案难道还是下下策吗?如果你不把这头巨龙杀了,到时候死的很有可能就是我们……你要一个帝国为你陪葬吗?”   一连串的问题都是从大祭司的嘴里问出来的。   大祭司咄咄逼人。明明是在电话那一头,但是声音却近在身前。   慈生沉默地站在原地,但是身子却靠在巨龙的旁边,就好像是在等着萧望勉动手将他给带走。   他的目光落在了脸色苍白的唐谢身上,一瞬间竟然有些想要叹息,感觉剧情加之于他的困难似乎对他有点太过分了。   局势一触即发。   果然,下一刻,众人就感觉到面前忽然一片黑压压的。原本天上的太阳非常的明艳而且温暖,但是,黑漆漆的乌云整个笼罩覆盖了过来,好像是要整个城市都颠覆了过去。   感觉整个城堡一瞬间染上了黑灰的颜色,好像是有一层滤镜在众人的眼前。   “轰隆隆”——   “小心一点!”说话的是慈生,他感觉到耳朵忽然有一点轰鸣,就好像是数架直升机径直在耳边吵闹一样,让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听清唐谢刚刚张大嘴跟他说了些什么,只能勉强抓住了旁边巨龙的身体,“不要离我太远……”   话音未落,慈生就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一阵雪亮,旋即那颜色又成了刺目的红。   不知道什么情况,身体的周围似乎突然卷起了一阵风,这也让他们一下子看清了远处来了多少人。   先在队伍最前面的是背后有着天使洁白的羽翼,头上有着圣洁光圈的天使。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悲天悯人的神色。手放在胸前交叉。居高临下地蔑视着众人,好像那种无悲无喜的神明一样。   然而,慈生只能说他们看上去虽然是“神明”,但是很显然很紧张。来了至少有一百多个人。中间隔着些许的距离,黑压压的一片,颇有排场地往前面走,都让慈生觉得有点离谱了。   “……这是,”唐谢怔愣了一下,旋即冷汗登时从额头上流淌了下来,“怎么会有这么多,怎么会来这么多?!他们不是向来都不会把人界的事情放在心上的吗,到底是哪来的!”   毫无疑问,这其中肯定有大祭司那位的手笔,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手段,但总而言之,跟在这群黑压压的天使后面的,还有怒气冲冲的巨龙一族。   巨龙一族的体型比起天使看上去要更加庞大,或许是为了控制自己不将皇宫给踩塌,它们的身形只略微比阿加普小一点点。   数十头巨龙靠在一块,威慑力和威压还是非常大的,简直要让人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傻乎乎地蹲在原地。   “噔——”   “吼——”   整齐划一,前面的天使手中浮现了那种法杖,在地上虚虚地跺了一下,就发出了噔噔的声音。   后面的巨龙则是整齐划一地鼓动了双翼,翅膀破空的声音和喉咙之中发出来的低低吼声融合在了一起,像是某种不好听的交响乐。   慈生蹙眉停在原地,太吵太闹了,他们看上去又无比的愤恨和恐吓,简直就像……一个平A,对面把大招都交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刚刚那样刺目的光并没有在出现了——那似乎是支撑他们过来的传送阵。现在这道光亮才略微消失了一些下去,慈生感觉自己的眼睛稍微好了一点,于是下意识地靠在了巨龙的身上,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   “阿加普……”   不要跟我分开。   慈生下意识地心中冒出来了这一句,旋即又被他自己吞了下去,只用水汪汪和黑润的眸子怯生生地望着萧望勉。   萧望勉毫无惧色,但是听到慈生软绵绵地喊自己,却也低下头嗅闻了一下青年魅魔的肩膀,在那里烙下了一个刺目的吻痕。   慈生发现巨龙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是心安还是心不安,半晌只能眨了眨眼,将目光挪移到了唐谢的身上。   唐谢看上去显然比他们两个正常的多,面对这样的大场面,虽然还能保持一些临危不乱,但是脸色铁青,显然濒临边缘了。   就在这时,从唐谢的手机之中传来了另外一声属于大祭司的声音,幽幽然,好似某种邪恶的诅咒:   “现在……如果你想要将巨龙给杀了或者封印了,还是来得及的。”   “你可以不用杀死,只要封印就足够了……”   唐谢咬牙。   下一刻,他直接将手里的电话给挂了,“啪”一下扔在了旁边,碰撞出来了一连串的脆响。   慈生看到他的神情,在一瞬间的怔忪之后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兜里的小一懵然地跳了出来,看到面前的这种场景就震惊了,又是好奇又是害怕地伸出了半个脑袋来看。   他们似乎形成了一个阵营,在无声地与对面疯狂神圣的大军对抗。   唐谢喃喃开口:   “我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若让我违背心中的正义去做那些虚假的事情……感觉怎么样都不过我良心的这道坎。”   慈生的眼中闪过了些许的复杂。   然而,其实慈生并不打算拉着王子唐谢下水的。   就算是在有世仇的众人碰在一起,也不会一见面就打架,至少也还得寒暄一下。   所以在看到天使和巨龙分别出了一个领头来到这个房间的前面,唐谢自然也踏出了一步。他和慈生两人,虽然比起那些家伙们年岁很小,但是却也能不卑不亢。   “人界帝王之子,唐谢。”率先开口的是那个天使一族的领头人。他看上去非常慈祥非常悲悯,但是吐出来的语句却不是特别好听,“在和您的交涉之中,我们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对于这样的混血种,我们是必然要封印和绞杀的。您一个人界的帝皇,断然没有留着混血的意图……我猜您大概也不想和天界与巨龙作对吧。”   “哦,对了。”接着开口的是龙族的领头人,他用低沉的声音道,“我想就算是你自己经得起这种折磨,你的人民也经历不起。他们可不懂什么叫做理想和追求,他们只会觉得是你才不让他们过好日子,是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帝王之子。”   唐谢猛地一怔,他的身体摇摇欲坠,但是勉力保持着自己的平衡。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的情况之下,两方全部都冷冰冰的,谁也不愿意让谁,倘若他们怯懦一步,便成了众矢之的。   唐谢只是血肉之躯,在这档口自然是稍微有点承受不了。   不过这种情况之下,竟然是萧望勉先动手,轻柔地揽抱住了慈生,在不显眼的地方“推了”唐谢一把,让他将身子站直了。   唐谢似乎忽然被那一推给震醒了,身上忽然就充满了力量。   他几不可见地回头看了一眼淡漠的巨龙,心头却情不自禁浮现了强烈的尊敬和拜服。   唐谢终于能够在这样强大的威压之下保持着自己的心态:   “您是在用人民威胁我?!只是因为一头不相干的巨龙,您自己品一品这逻辑不觉得好笑吗?先不谈这巨龙到底有没有罪。您动辄想要让所有人类为您的想法赔罪的这个念头,是不是太过分了?”   乘胜追击,慈生也想到了一个更加本源的问题。   慈生开口道:“所以,哪怕我的巨龙没有罪、根本不是混血种,更不是那位传说中的帝王,他只是一个无辜的龙,你们也要将祂杀死。你们曾经做过多少类似的事情?”   这不就是草菅人命么?   心中的不适感分外强烈。   “你们不要在这里狡辩!不要在这里乱七八糟的转移话题了!”   愤怒的天使和巨龙首领纷纷开口:“现在我就问你,到底会不会将那巨龙给牺牲!一个人来换你们全城的平安,你应该知道孰轻孰重了吧?”   他们的这个字音刚刚才落下,旁边的人就顿时上前一步,他们手中的武器、背后的羽翼纷纷都扬了起来,好像下一刻就要战斗一样!   愤怒、贪欲、厌恶、恨意!   种种的负面情绪堆积在一起,他们一些家伙靠在一块儿,浑身的感觉几乎要让人窒息。   “刺——”   翻涌的黑云在空气之中酝酿起了一场暴雨。在巨龙和天使们的吼声之后,一场瓢泼大雨顷刻间就滚落了下来。   慈生感觉到自己的眼前忽然花了一瞬,无理取闹的那些巨龙和天使们现在一个个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之中显得青面獠牙,几乎每一个都露出来了一副可恶的嘴脸。   “交出来……”   “交出来……”   这些天使似乎都没有脸。他们每一个都非常麻木,说着一些重复的话,密密麻麻的絮语犹如蝗虫过境一样。   “快跑——”   是唐谢开口没错。   他知道自己在赌。   他一方面是在赌,他相信慈生和巨龙,相信巨龙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强悍和恐怖。他也愿意相信自己认识的人可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护住自己的周全。   另外一方面,他也料定了这些人不可能真的敢对于全城的民众下手——这是全城的民众,如果他们真的敢对这里的民众动手,不管是天道还是人界的新科技,都不会放过他们。   就算巨龙和天界天使加起来再强,遇到顽强又人数众多的人类,也会吃上一壶,甚至遭受到疯狂的损伤。   为了一头巨龙,他们断然是没法做到这个地步的。那么……他们最多也就拿自己开刀。如果受伤的只有自己的话,那么唐谢可以忍受。   “……大祭司!”   唐谢的脸上带着决绝的意味,但是在看到远处而来的人之后,却一时间陷入了吃惊。   因为大祭司并没有站在他的这边,反而是浮在空中,面色冷淡地与他对峙,神情严肃,目光落在慈生和萧望勉的身上。   果然来了……   慈生没多想,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霎时间被巨龙给揽住了,像是轻盈的雀儿一样掠空。   他只来得及小小地惊呼一声,回头看唐谢一眼,就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被埋在巨龙的怀中。   巨龙并没有沉默寡言,祂难得的主动开口,似乎是为了安抚慈生,让他别因为唐谢的事情担心。   “宝宝,不要担心。”   巨龙的声音安抚着慈生,可是慈生还是紧张到绷紧了脚背。   掠空,失重,感觉雨滴透过了翅膀的缝隙落在了自己的脸上,冰凉又沉重,几乎让慈生睁不开眼睛,只能抿着苍白的唇。   “我们走了,他们不会为难唐谢,只会来抓我们。”   慈生睁大了眼睛,睫羽被沾湿了,能够感觉到刺眼的水滴在自己的眼尾,沾染上了一片旖旎的薄红。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可是万一到时候还是抓到唐谢的身上呢?   “但是——”   慈生眨了眨眼,却忽然听到了巨龙低低的笑了一声。   “宝宝,不用害怕和担心,有我在。”萧望勉轻声,“唐谢那边我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在失重的空中,慈生能够听到远处的轰鸣和吵闹追逐声,那声音若远若近,慈生几乎都可以听到他们的交谈和纠结。   “……安排巨龙去追,天使留下镇守……”   “……针对人界……”   “……追!”   人界确实似乎不会遭受到什么侵扰,那么、那么……   轻笑,属于矜贵俊美的男人,在魅魔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这个声音一般不是属于巨龙的,体型也不是;在短暂的低笑之后,慈生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从龙爪变成了苍白的大手!   恶魔形态!   甚至,是在空中变换的!   残忍又嗜血的红瞳之中无机质,祂浑身都透着一股高贵凛然而不可侵犯的气质,他的鼻梁高挺,顺下来的薄唇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在看蝼蚁、看手下败将那样。   祂甚至还在空中停留了一瞬,鸦黑色的羽翼扇动,倾盆大雨根本没有办法触碰祂的皮肤丝毫……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混血。”   “……猖狂挑衅……混血贱种……杀……”   “恨……绞杀……”   “轰!”   慈生感觉自己听到了那群家伙们极其大声的怒吼,这吼声震耳欲聋,尽管隔着一段距离,但却还是刺耳!   这不就相当于在他们面前自曝自己的狼人身份吗?确实成功地将人们的视线转移到了祂的身上,这下慈生彻底不用担心他们会有人留在王宫那里威胁安全了,毕竟他们肯定全力以赴上来追这个混血……   “阿加普!阿加普……”   这个低低的呢喃声,跟吼声比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融化在冰冷的空气之中。但是那个残忍的恶魔却并没有忽略掉怀里小魅魔可怜巴巴的呼唤。   慈生现在确实来不及怎么思考唐谢可能会面对的一些困境了;阿加普似乎已经替他解决了那些事情。唐谢马上能运筹帷幄了,所以慈生更想要关注的却是巨龙本身会不会受伤。   祂吸引了全部的火力到达这里。黑压压的潮水一样的头颅一个压着一个。   “嗯,乖宝。”   恶魔揽住了小魅魔的腰,闲庭信步一般在天上漫步,永远跟身后的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宝宝,想要跟我说什么?”   慈生一阵迷茫,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大块大块的黑色铺陈在天空中,让他黑润的瞳孔之中映着黑色的光。   他看到恶魔的唇在动,吐出了温柔的话语:   “我的乖宝,无论说什么都可以。”   祂在这里柔情呓语,而远处的天使和巨龙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已经靠近了,他们的声音更加清晰可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狂热,带着癫狂的笑意!   小一唧唧地叫了两声,甚至不敢开口,疯狂地想要借用爸爸简余的力量,但是却感觉杯水车薪,只能看到小小的几个天使“脚滑”落在了后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遮天蔽日的黑云愈发浓烈,愈发恐怖。   天使和巨龙发挥了十二万分的力量,他们跟在恶魔的身后,几乎数不清走了多少路。   就这样,短短几句话的工夫,全速前进的众人竟然已经到了距离首都星中央十分远的距离。   很危险。很危险……   “离开……”   慈生先是脱力一样地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他像是一只柔软撒娇又害怕的小猫。   恶魔显然听见了。   “乖乖,我们正在离开。”   轻柔的呓语落在小魅魔的耳边,甚至,恶魔还有闲心轻轻地啃了啃他的耳垂,滑腻冰凉的物体在敏感的耳上落下属于自己的标记,不觉得恶心,只让慈生觉得一种疯狂。   纯粹的疯狂。   混乱与疼痛酸麻交织,喷涌的爱意和扭曲的担忧也融合在了一起。   在逃亡的路上,在被千军万马追杀的路上,他的混血种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轻柔地吻一吻他。   慈生感觉自己也变得疯狂起来。   “小心……要小心,”慈生抓住了身前恶魔的衣领,“就算想要再怎么帮助唐谢,你也不可以把自己搭进去!”   他的眸中带着担忧和紧张,含在眸中的泪大颗大颗,蓄在眼眶上,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来。   鼻尖通红,脸上充满了生动的情绪,紧张、难过、担心。   或许还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爱意,丝丝缕缕地交织混杂。   要知道,慈生自己之前做任务的时候,甚至都会抱着一种无所谓的心态,觉得自己倘若要是离世了能帮助主角完成任务的话,他也是愿意的。   面前的人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   是很重要的存在,是跟任务比起来都会觉得很重要、无法舍弃的存在,是不舍得放手的存在。   慈生或许早就在不知不觉之中投降了,他向巨龙无上的爱意臣服了。   萧望勉听到慈生的这句话,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浑身疯狂暴涨起来的实力,这种威压霎时间就冲破了祂和那群追逐的家伙中间短短的距离!   “宝宝……”   萧望勉低低地呢喃,祂残忍的红瞳之中几乎流露出来了奇异和惊人的光晕,祂苍白的脸颊竟然也染上了些许的红晕。   “我宝宝爱我……”   虽然慈生的记忆尚且还被封存着,尚且还没有想起来“萧望勉”这三个那些人让他遗忘的字。   但是……   萧望勉低低地笑了一声。   慈生感觉到祂的“不对劲”,唇尚且还抿着,没有反驳祂的话。   只是感觉自己一阵头晕目眩,原本慈生就已经觉得速度非常快了,转眼就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但是现在恐怕要更加过分。   那一阵冲破了众人之间距离的威压,并没有仅仅止步于此,反而变成了一张密密织就的大网。那群人恐怕丝毫没有想过一个混血种竟然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他们秉持的是宁杀错不放过原则。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拥有可以和那位大人匹配的实力……   他们在被这张大网牵引着的同时失去了力量,惊恐万分地往前面的方向走,慈生一开始还不明白萧望勉这是在做些什么,这不就是引狼入室吗?   但是旋即他就听到了恶魔亲昵又甜蜜的低哄,是让他将身子靠近过去的声音。   “乖乖,抱紧我,如果害怕的话不要低头看……”   慈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出于对于恶魔的信任,下意识地就照做了,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的腰。   而萧望勉也当即将他腰给紧紧揽住,从喉间溢出来了一声低低的笑,听上去非常愉悦。   下一刻,一阵猛然疯狂的失重席卷了全身,慈生感觉自己的胃被挤压住了,倘若不是萧望勉的大手护着,恐怕真的要吐出来。   背后的那群家伙更是被疯狂地甩了出去,发出了一连串惊恐的叫声。   慈生满眼迷迷瞪瞪的。   他勉勉强强地睁开了眼,忽然看到底下的场景非常熟悉。   那个地方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黑暗幽深,深不见底,似乎藏着什么吃人的怪物。   “……乖宝,”萧望勉的眸中带着惊喜的迷恋,“我们回家了……” 第125章 恶龙的爱(13)   我们……回家?   慈生感觉自己一瞬间傻了, 身体上的巨大负荷和难受的感觉,再加上他心理上的焦急和担忧,他脸色苍白, 像是下一秒就会昏迷过去。   俯冲!   从上往下, 慈生虽已经被护住被捂住,但是依旧感觉得到那种直抵人心的恐怖,幽深的谷中几乎没有丝毫的亮光, 从呼啸的风雨之中猛地抵达了寂静到宛如死地的黑暗之中, 慈生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身后的那些人并没有被他们甩掉,而是不远不近地用一张大网将他们困在里面,用他们的身躯堵住了深谷的上方。   这看上去简直非常奇怪, 就好像是慈生和萧望勉两个人回家,将外面的追兵给用一个大网捆绑起来,困在门口;又不允许他们走掉,又不允许他们进来, 简直就像是在惩罚不听话的宠物一样。   “回家……”   慈生喃喃,他的手上全部都是冷汗, 蹭在萧望勉的衣服上,将那里弄皱了。   他下意识地伸手替祂抹平, 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脸贴了过去,像是在思考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样,有些惶恐有些惊异。   “这里, 为什么是我们的家?”   慈生问。   回答他的是萧望勉轻柔的吻, 萧望勉的眼中带着奇异的光, 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 温声道:“乖宝, 这里当然是我们的家, 是我们住了一百年的家……”   话音刚落,慈生感觉自己的脑海一阵晕眩。   他心中的想法已经渐渐地浮出水面了,关于难得一见的混血种巨龙和恶魔、关于剧情的反派、关于剧情的变化,关于他自己心目中的猜想和这一切……   这一切事情就好像是潮水退去后散落在沙滩上面的贝壳。他正准备蹲下身,一片一片的将它们全部都捡拾起来,就感觉到自己的脚心被扎出了一道道的伤口。   越想要去思考,头脑越痛,越想要去纠结,越觉得痛苦。   慈生抿唇,将自己的心思给按捺了下去。   他终于打算遵循他的本心。这些一切事情,在现在全部都无所谓,全部都没意义了。   他现在只想要靠近萧望勉。在靠近祂的一刹那,他感觉天边的乌云好像一瞬间凝结成了太阳落山后的黑夜。时间似乎都发生了改变,刺目的亮光一闪一闪,就好像是璀璨闪耀的星子,也好像他现在正在做梦一样。   “回家吧。”慈生喃喃,既然已经来到了深谷,“阿加普……不,萧……”   “轰”一声。   是从远处传来的,那里传来的声音若隐若现,朦朦胧胧的,似乎是那群家伙挣扎着用了许多办法想要挣脱那一张大网,但是无济于事。他们能够感觉到自己被一扇大门重重的关在了外面,他们被萧望勉拒之门外了,没有人可以进得来。   而里面的幽深是丝毫没有声音的。这种黑暗静谧,但是不会让人发狂,因为慈生知道有爱人在自己的身旁,而且这个人会给自己最好的保护和爱意。在这种诡异的安心之下,尽管伸手不见五指,慈生也没有害怕。   “……萧望勉。”   慈生终于喊出来了这一句。   但是说实话,现在他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只是感觉这三个字分外的亲昵、分外的熟悉,好像刻在自己的本能和自己的骨血之中,顺着口中的话自然而然地流淌了出来。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这三个字说出来之后,就看到了萧望勉几乎是惊喜和充满着奇异狂热爱意的神色。还没有来得及多想,慈生就感觉到两人急速下坠的动作停止了。   他们来到了一片平坦的土地,这里黑暗、静谧、无声,好像是一团混沌。既是没有灵智的混沌,也是可以供他们自己创造一切的混沌。   “乖宝,虽然没有想起来我,但是我好开心……”开口的是萧望勉,他唇边的笑意从未消失,伸出手来轻柔地抚了一下慈生的发丝,“乖宝难受么?”   难受,不仅仅只是心理的难受——联想到那些事情的时候都会特别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直压制着他,不让他往更深处的方向思考。另外一方面是身体的痛,慈生能够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骨头被拆碎打散,无论哪里都是一阵剧痛。   而且自己的喉咙也特别麻痒,就好像是渐渐要发病了。花吐症。   “难受……”   慈生小声地哼唧了两声,他大概不知道自己这两声听上去多么像是在撒娇。   在这个世界中,慈生从来都没有过忽然失去神志或者这种完全不想思考只能靠着本能行动的时刻。   之前回应萧望勉的慈生心中还是记挂着别的事情的,所以他总是稍微有一点不情不愿、胆战心惊,又或是怯懦和推拒的。   之前萧望勉碰到的慈生也有可能是在睡梦之中,那时候的乖宝虽然也恬静温柔,但是却丝毫没有生气,不会有回应,好像一个漂亮的瓷娃娃一样。   虽然那样的宝宝也很可爱,也非常能够让萧望勉情不自禁地提起唇角,但是跟现在在萧望勉面前的慈生相比,简直就是相形见绌。   现在的慈生完全不一样。   他是生动的,活泼的。他的脸上带着一点懵懵傻傻的笑意,带着一点痛楚的蹙眉。抱着恶魔的时候,会轻柔地捂住自己的脸颊,会咬住自己的手指。   “我不要这样了……”   忽然,慈生冒出了这一句;他的脸上红扑扑的,眼睛黑润闪亮,在这一片广袤的黑暗之中,他似乎躺在一片黑色云朵织就的被子上。   青年动了动自己浑身亮晶晶、莹润的身体,终于从巨龙的魔爪之下挣脱了一点出来。   萧望勉刚刚是恶魔的形态,但是在跳进这一片黑暗的时候,祂就重新变回了巨龙。   而且这一次是本体,祂好像是某一种故事之中的邪神一样,不可名状又震撼的美。   祂珍惜地将弱小的人类给捧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他从柔软美丽的唇和脖颈往下,一路含到了他白嫩纤细的足踝和脚心。   乖宝说不要了……   那要克制。   不能让他生气。   ……   面对着萧望勉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暴虐神色和疯狂倾泻的爱意,慈生似乎是情不自禁地带上了一点的笑。   “不要这样,”慈生拧了一下萧望勉的身子,小魅魔的手能有多大的力气,顶多算得上是给祂挠挠痒痒,根本就就算不得是生气,分明就是撒娇和埋怨,“你变成恶魔……”   “不要龙了,太大……”   在半晌的怔愣之后,一阵疯狂的黑雾涌现了出来,在铺天盖地看不清一般的涌动之后,将小魅魔包裹在了正中间。   “变成恶魔的话……就、就进来。”   青年轻轻地说了这一声,将自己的身体蜷缩了起来:他的翅膀略微动了动,将自己纤弱的后颈给藏住了。   萧望勉狂喜。   祂苍白带着鳞片的大手把住了青年的尾巴,那个小倒三角超级敏感,只是略微碰了碰,就能够听到青年撒娇和生气一样的闷哼。   ……   ……   云雨初歇。   “萧望勉,我难受……”慈生秾丽的眼睫上面沾染了一些水痕,亮晶晶的坠在了他水红色的眼尾,他的鼻尖也粉了,唇瓣上破了几道小口子。   虽然混血种恶魔的动作已经尽量的放轻了,但是青年的皮肤太嫩太白,所以从他纤弱的脖颈开始到锁骨那里,就落满了颜色漂亮的吻痕。   “乖宝,全部都吞进去就好了,好不好?”   “唔……”   慈生轻柔地动了动手指,其实也没有多么难受,跟以前那些折磨比起来的话,这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但是他就是想要撒娇,想要告诉男人现在自己不舒服。像是一个被养坏了的小娇气宝宝、小王子一样,一点苦一点委屈都不能吃。   “好吧……”慈生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小心地将自己的身靠上了萧望勉的身体,“你不能这样碰了哦。好过分的。”   “好。”   萧望勉轻声,吻了吻慈生的发根,苍白的大手是落在他背后翅膀上的:“宝宝这里疼不疼?”   “不疼。”慈生摇了摇头,“酸……”   是挺酸的,毕竟支撑着慈生这么久。   萧望勉似乎是低低地笑了一声,从侧边将人给抱起来,轻柔地揉了揉他的眉心,温声哄道:“我的乖宝最棒了,最厉害了。”   “嗯……”慈生眨了眨眼,翘起来了一点唇角,“当然啦。”   “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外面那群家伙现在是在干什么呀,罚站吗?”   笑了一声,萧望勉亲了一下慈生的鼻尖。   祂现在的外形既不像是巨龙,也不像是纯粹的恶魔,不畸形,但是掩藏在黑雾之中,有些看不清楚祂的本貌。   “是罚站,相当于罚站。”   萧望勉将那些家伙给牵制住了,让他们全部都在外面用这种神奇的姿势站在一起,既是防止他们去找唐谢的麻烦,也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告诉那群为非作歹很猖狂的人。那个原先控制三界的帝王回来了。   很显然嘛,萧望勉这样强大的存在不大可能有第二个了。   慈生扑哧笑了一声,蹭了蹭萧望勉的手,温声道:“那么你跟我说一下吧,唐谢他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萧望勉温声,因为知道慈生很关心剧情,所以都并没有吃醋,“之前你跟他看资料的时候我也看到了。”   所以这一切也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慈生听到了萧望勉的解释。   祂按照了唐谢的想法,根据他的初步构想提供了一些能量。   祂在地狱之中的号召力是非常恐怖的,在人界和天堂的威慑也是如此。   唐谢现在就想要借着祂的名头,一方面是大刀阔斧地将那些蛀虫给解决,另一方面……   虽然表面上来说,他们的形势是挺被动的来到了这样一个深不见底、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但是事实上却是他们主动将那群家伙给困在了原地。这些时间足够唐谢去做很多事情了。   慈生的眼睛亮晶晶的,不知不觉就顺着萧望勉的身子滑进了祂的怀里,软乎乎地蹭了蹭:“所以……现在的这些事情跟唐谢再交流一下应该就可以解决了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慈生从萧望勉的怀里挤了个脑袋出来,看了一下自己面前的这一片黑暗与混沌,终于将心中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能够感觉到一种很熟悉的气息在这里,几乎将他的浑身都覆盖了,暖洋洋的,足够让他放松心神。   但是想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慈生又觉得自己的心脏顿时被提起来了。   慈生小声道:“你说这里是我们的家,在这里生活了……一百年?”   “是的,宝宝。”   完全没有印象,慈生感觉到自己这个身体似乎也没有那样的记忆。   而且慈生本来是想要问萧望勉有关于自己和祂以前的事情,他想他不可能跟萧望勉完全没有认识过。   或许是之前很多个世界,或许……   “还是回到这个世界吧,”慈生一想到那些事情就头疼,最终只能喃喃两声,软乎乎地凑过去,“我们到底为什么能在这种渺无人烟的地方生活一百年?难道我是直接睡过去了,像冬眠吗?”   轻笑了一声。   萧望勉温声:“你想要知道这个世界里面,我们以前的事情吗?”   慈生当然是想的。   或许是因为现在两人已经在这样的一片黑暗之中敞开心扉了,所以萧望勉并没有再瞒着慈生什么,反而是娓娓道来,将这个世界更加本源的背景告诉了慈生。   每个世界在投放和真正进入使用的时候是会产生些许的偏差的。对于这一次的世界就更加明显了。   这一次慈生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情时,那一头属于主角唐谢的受伤巨龙并没有出现。   众人的眼中那头巨龙便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那是因为蝴蝶翅膀的扇动,有一个本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出现,取代了原本唐谢身边受伤巨龙的位置。   慈生忽然一怔,他意识到了自己之前心中的违和感到底来源于那里,轻声地开口:“所以说,取代了唐谢身边受伤巨龙的位置是……大祭司?”   是了,肯定就是他没有错。   在原来的那些剧情,包括小一给他的提示之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个大祭司。而且这大祭司又是个大恶魔,又是唐谢的好友,很显然图谋不轨。   谁也不知道他具体是要来干什么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都不是什么好人,能够扇动蝴蝶翅膀就必然是从上面下来的,很大可能是跟慈生有仇的人。   “跟我有仇的人是谁呢……”   慈生感觉自己的脑袋真的晕起来了,抽疼。   “乖宝……”   萧望勉亲了一下他的发根,嗅到他发丝上甜蜜又温柔的味道:“你现在还是没有完全想起来。”   “不要着急,那些人根本就不值得你想起来。”   要是慈生先想起来那个“仇人”,而不是萧望勉,恐怕萧望勉更会发疯。   慈生勉强抿唇点了点头,脸色苍白,凑在了萧望勉的脖颈旁将自己的手臂圈上去。   所以说,其实因为原来巨龙的位置被大祭司所取代,所以慈生在这一世中的任务是非常难以完成,甚至是难以和那个主角唐谢接近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但萧望勉每一次在这样的世界之中,都会靠着他的实力占据一个很高的地位、拥有惊人的力量。   这个世界的时间线,从一百年前就开始了。   一百年前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天人魔三界大战,那时候萧望勉就已经尚且过来承担祂的这个身份。   但是因为这个世界中有第三个人的干涉,所以这剧情按照原本的轨迹进行的同时也出现了一点新的变化,比如说这位“魔界之主”萧望勉被封印的原因,实际上并不是因为剧情,而是因为祂一直都在寻找一个人。祂是为了这个人而被封印的。   这个人自然就是慈生。   慈生听到这里稍微眨了眨眼睛,他在短暂的怔忪之后回过神来,抱着萧望勉脖颈的手顺着祂那里的皮肤摸索了一下,果不其然还是摸到了那一块的伤口。   再次联想到第一次在垃圾场之中捡到萧望勉的时候,看到的祂脖颈上奇怪的痕迹,慈生顿时蹙紧了眉头,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抚上去:   “所以说这是在那里受的伤……你怎么会受伤呢?”   跟在慈生面前的轻微皮外伤不一样,萧望勉有的时候会在小事上面犯浑闹脾气,有的时候更是懒得处理自己身上一点因为疏忽落下的小伤口,但是慈生并不觉得祂是个不明事理的混蛋,或者有人能够拥有杀死祂的力量、拥有在祂的脖颈那里留下致命伤、封印在地下的能力。   “那时候……”慈生心想,那时候到底怎么了呢?   大概是因为他总在心中把萧望勉以为是无坚不摧的超人,尽管知道他也会有嫉妒、贪念、恨意这种人类化的情绪,却总没有办法将祂和脆弱会受伤的人类联系在一起,总觉得祂是不一样的。   “乖宝,我也是会受伤的,这很正常,不是吗?”   感觉到青年微凉的双手落在自己脖颈上,萧望勉喉结稍微动了动,似乎彰显了主人的紧张。   慈生的眸中忽然闪过了一抹无措,他摇了摇头,眸中甚至带上了几分算得上是恳求的神色,声音都软了下来,带着微不可见的疼痛和低哄:   “告诉我吧……”   萧望勉也会受伤,会因为什么而受伤呢?   答案昭然若揭,不远不近,就等着萧望勉戳破一个小口子,那经年累月累计了足足一百年的爱意、酸甜,痛苦,统统都会像是炸裂开来的雪花一样淌下来。   “宝宝,这件事情其实没有什么必要,跟剧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萧望勉难得没有被慈生温柔和甜蜜的低哄给哄的失去底线,大手牢牢地钳制住了青年的腰肢,两人的唇瓣之间几乎只有一步之遥。   青年的身上充满了动人的清纯易碎感,充满了委屈巴巴和撒娇一样动人的味道。   他们的耳边充满了从远方外面传来的轰鸣和声响,那些属于天使和巨龙的声音分外吵闹,半晌之后萧望勉似乎有点不堪其扰,略微偏头准备让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把嘴给闭上!   在祂充满杀意和残忍血腥的眸转过去的刹那,祂就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忽然落下来了一个甜蜜轻柔的吻。   青年落下了一个吻,小心翼翼,像是在亲吻雪花一样,垂眸的时候能够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紧张,但是也像是在害怕和担忧。   而且,更多的还是心疼。   “萧望勉,告诉我吧。”   萧望勉的眸中闪过了一瞬间的失神。   脸颊上的触感轻柔,一触即分,像是最为飘逸的雪花、羽毛一样,只是留下来了一点温度就转瞬即逝。   让人想要抓住,让人不敢松手,让人想要触碰却又不敢动。   “……好。”   “乖乖想要听的话,”萧望勉低声,“那个时候大祭司维持的还是大恶魔的形象,在我的手底下当一个很普通的士兵,被破格提拔上来之后,成为了我的左膀右臂。”   萧望勉那个时候并没有什么想要攻占所有三界的想法,毕竟他对那些事情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他向来都是不怎么想要遵循系统的,更不想要按照原本的剧情去搞一些什么大动干戈的战争;如果他真的安排恶魔去攻占人间和天堂,到时候要是找到慈生,慈生肯定是要生气的。   所以说,萧望勉自己在那时候只是弄了些许的政策,祂有的时候充满戾气,但是想到慈生,就也不会胡乱动手,只是对那些邪恶作乱的人进行惩罚。   不过,祂的左膀右臂就不会像祂那样恪守本分了。   大祭司——大恶魔,借着萧望勉的名头做了很多事情。他不仅仅安排了很多人在暗中做了一些布置,还让人又是攻打人间又是去伤害天堂。   这些事情自然而然地传到了龙族的耳朵里面。他们也知道自己有一个族内的混血种,本来应该被赶出来的没有用的废物,却现在忽然做出了这样多的成绩。   混血种原本是不该被认可的,但是现在龙族的人本来想要过来认下萧望勉。   萧望勉向来都懒得管这些事情,才不会搭理他们,自然而然地拒绝了;这件事情便也成了一个导火索,让巨龙彻底和他决裂,去选择投奔天族的导火索。   很快,大祭司的种种做法和罪行竟全部都挪移到了萧望勉本人的头上,成为了祂的罪名。   萧望勉现在就算是再厉害,再聪明,也不可能一句一句的跟众人辩解。   慈生听到这里的时候,感觉心中都翻起来了一阵怒火,“噌”一下地冒到了他的头顶,让他几乎有些摇摇欲坠了。   “很过分。”慈生的脑海之中又想到了大祭司对唐谢说话的样子,那时候他看上去可真是一本正经,活脱脱一副为人界着想的样子,“他怎么敢这样,原本都是自己一手制造的罪孽,转头却成了别人的错误,甚至还倒打一耙。”   感觉到怀中的小魅魔都要义愤填膺了,萧望勉轻柔地笑了一声,揉了揉他的小脸蛋,自己的心中却溢满了被爱人关心的甜蜜蜜汁。   “那你的伤口呢?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群家伙怎么能够伤害到你?!”   听到了这个问题,萧望勉垂眸,脸上还带着笑意,尽量将这件事情轻松一点地讲出来,好像不是什么关乎他生死的大事,反而无关轻重。   “真的没有什么,我的宝宝,”萧望勉温声,“当然没有人能够打得过我,但是我也是会有弱点和软肋的。”   这个软肋是谁简直就是不言而喻。   “……我?”   慈生的脸上带着些微的迷茫,他的记忆全无,从头到尾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整个捋了一边,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甚至没有办法猜出来,唯一一个无厘头的大概就是——   就是,花吐症……   萧望勉那时候一直都在找慈生,但是哪怕祂费尽心思都一直没有发现慈生的踪迹,自己又被大祭司给背刺了,成为了众矢之的。   就算是众矢之的,萧望勉也依旧不卑不亢,那群家伙的阵法对祂来说简直就好像是挠痒痒一样,造不成丝毫的影响,再凶恶的阵法最多让祂疼一两天罢了。   在那个时候,大祭司却忽然手中捏着慈生。   萧望勉瞳孔骤缩,完全被残暴和恼怒占据了心神,慈生可是他心心念念、疯狂寻找了这么久的乖宝,祂连一点事情都不想让他做的乖宝,就这样被一张纸一样捏在了手里,像是毫无灵魂毫无生机的娃娃一样。   愤怒,生气。   恼怒在他的心中叫嚣,但是想到慈生,祂又重新恢复了理智,冷淡地和面前的人进行交涉。大祭司的脸上带着无所谓的笑容,他那时候说的话尚且还让萧望勉记忆犹新。   “你很想要靠近他,很想要和他在一起,对吧?但是他现在在我手里,你没有办法,你必须听我的话。”   “我要你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封印,什么时候困在地下永世不得超生,你就得要照做。”   大祭司看着脸色渐渐阴沉了下去的萧望勉,挑起来了一个更大的笑容:   “他得病了,一种罕见治不好的疾病,或许可能撑不到剧情真正开始的时候就会死亡,唯一的办法就是将病症转移。”   “这一百年的痛苦,你和他,选一个?”   转移到了谁的身上?   不言而喻。   慈生的心猛地狂跳了起来,他扯住了萧望勉的袖口,只是听到了这里,声音之中宛然带上了些许的哭腔。   “萧望勉,你是不是答应他了?”   萧望勉没有说话,在半晌的沉寂之后祂的手落在了慈生背后肉乎乎的小翅膀上,那里似乎也像是颗心脏一样震颤。   萧望勉停了一下,缓声道:   “不疼的。”   不疼……萧望勉在说什么屁话。   慈生每次花吐症发作的时候,就会感觉到自己的整个喉咙,整个心脏肺腑都捏紧在了一起,像要把内脏都吐出来一样痛不欲生。   萧望勉怎么可能不疼。   那是一百年,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承受着花吐症的痛苦,甚至还要承受着思念的痛苦。   难怪,难怪……   萧望勉那个时候肯定同意了,在这件事情上面,祂是有自己的想法和辩识的,所以知道大祭司说的是真话,将慈生的病给转移到了祂的身上,让慈生陷入了沉眠,在这样一片黑暗和混沌之中暂且住了下来。而祂却在替此生承受这样的痛苦。   但是在慈生苏醒过来开始做任务、剧情走向正轨的时候,这种转移的方法就不管用了。   慈生的身体——原主,自然而然地出去开始走剧情,萧望勉却依旧留在这里。   只有在真正的慈生出现之后,萧望勉才从那里走出来了。   “你这里的伤口……”慈生的眸霎时间有一点失神,像是那种蜷缩在纸箱子里被雨沾湿了的小猫一样,“是你替我承受花吐症的时候,留下来的么?”   是这样吧。   不然的话,慈生醒过来之后,吐出来的花瓣,怎么会对萧望勉有治疗的作用呢?   自己竟然真的愚蠢到那样的细节都没有关注,甚至忘得一干二净。   自己对于巨龙真的关心么?一片一片,一点一点,好像是千百张小刀片划出来的伤口,不知道巨龙承受了怎么样的痛苦。   到底是多么难受,才会让向来强悍的萧望勉都躺在那里动不了,让高贵矜傲的王在虫蝇乱飞的垃圾堆旁忍受那样刺鼻的味道,完全无望地等着爱人的来访?   “宝宝,不是这样的。”   萧望勉看到宝宝脸上倏然滑下的泪滴,感觉自己的心也被那样清亮咸涩的液体给充满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哄他,只能笨拙地一下一下地从他的骨翼那里传递一些温和的魔力。   “不是你让我难受的,我一点都没有难受过,那伤口也不疼。如果真的像大祭司说的那样让我永远封印在地底见不到你,我才会发疯和难过。”   可是这声哄,哄了还不如不哄;慈生不仅没有停止哭泣,反而整张小脸上面都染上了亮晶晶的痕迹。   他哭泣的时候不会说话,不会发出什么很大的声音,只是小小声的啜泣,将唇咬的苍白,只能感觉到头一阵阵的晕眩和心脏爆炸一样的疼痛。   “……我以为、我来到这个世界,能够看到你救下你就很幸运了。”   可是不是慈生救了萧望勉,反而是萧望勉救了慈生一百年。   慈生也以为,第一次萧望勉从恶霸尔维斯的手中救下他,第二次从首都星尔维斯上线手中救下他,第三次从巨龙和天使手中救下他……虽然萧望勉对他很好,但是之后萧望勉也成了过分的恶魔。   恶魔使坏让慈生羞耻一样的哭泣,或者让他气喘吁吁地生气,总之,慈生觉得这是一笔对得上的账。   但是。   “你傻乎乎的,从来都没有说。”   倘若不是因为剧情将他们给逼到了这个田地,慈生想,萧望勉大概都不会说到这里有关的事情。   “萧望勉……”   慈生忽然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理解过萧望勉。   在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情不自禁地开始抽搐,整条腿控制不住地一抖一抖,像是哭泣憋狠了,也像是真的难受和崩溃。   “乖宝,不要哭,”萧望勉从来不愿看到慈生露出这样难受的神色,感觉自己好像是犯下了天大的罪孽一样,“宝宝不哭了,是老公坏。”   祂哄的声音就好像是哄小朋友一样,而且还像是那种甜蜜宠溺的情话。   “你哪里坏……”   慈生的鼻尖红彤彤的,眼睛都肿起来了,清亮的小珍珠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一颗一颗落在萧望勉的手上,被祂有点手足无措地接住,“你笨不笨啊,萧望勉……”   萧望勉点了点头,无论慈生说什么,祂都马首是瞻一样同意,温声道:“是,宝宝觉得笨就笨。”   慈生的眼泪更加汹涌了,他径直抱住了萧望勉的脖颈没有动。   休眠了很久的小一似乎终于感觉到了外面的不对劲,它唧唧叫了两声,发现慈生没有理它,所以最终决定将记忆全部还给已经想的七七八八的慈生。   倏然,慈生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浮现了许许多多之前的画面,好像是潮水一样涌现,将那些代表着记忆的贝壳推到了他的手中。   慈生觉得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真的理解过萧望勉,就好像是知道祂对自己好,知道祂爱自己,知道自己也爱祂,但是,但是……   祂会笨拙地爱着自己,祂是个把心捧出来的傻子。   “如果,想要治愈花吐症的话,我们该说什么?”   慈生忽然开口。 第126章 恶龙的爱(终)   花吐症是单恋的人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所造成的, 慈生原先还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之中为什么会给出这个设定,现在却有一点恍然大悟的样子了。   是因为萧望勉。   或许系统给他这个设定只是无意为之,但是对于慈生来说, 偏偏却很适合。   在他失忆的时候, 心中是充满爱意的,但因为不知对象,所以那份爱意却无法宣之于口。   在萧望勉替慈生承受花吐症的时候, 祂虽知对象, 但是慈生并不能回应。   他们就好像是天平的两端,除非同时靠近,否则只会失去平衡, 永远下坠。   而小一当时拉住慈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慈生那时候只知道“阿加普”这个名字,所以根本不能算是承认了自己的爱人。   “我们需要做什么?”慈生问的非常坦然,他抱住了萧望勉的脖颈, 甜蜜温柔地印下了一个吻,“虽然我知道这个病症不可能解除, 但是还是想要试一试。”   即使病症不可能消失,慈生只是想告诉萧望勉那三个字。   明明是可怖的巨物, 又是恶魔和巨龙的混血种,但是偏偏在慈生的面前显得那样的自然和那样的正常,甚至低下头, 像是被主人抚摸着脑袋的大狗狗。   声音有点含糊不清, 小心翼翼的:   “如果, 宝宝能说……”   慈生眨了眨眼睛, 唇角翘了一点起来, 闭上眼睛, 假装自己没有听懂一样疑惑地“嗯”了一声。   他的脸上还尚且挂着亮晶晶的泪珠,鼻尖和眼尾都是红彤彤的,看上去乖巧里又带着点笨拙的傻气,偏偏连逗人的方式都是真诚的,眼角眉梢的爱意却都止不住。   “你不是笨死了要一个人吐一百年的花嘛,想要我说什么呀?”   慈生感觉自己也像是个在欺负恶龙的大坏蛋,但是想到祂默默憋着的样子,又是觉得心疼又是觉得难受,光只是哭一下,萧望勉恐怕是现在知道了下次还敢。   “乖宝,”萧望勉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小魅魔,能听到他轻轻的鼻音,他就好像是那样嘴硬心软又别扭的小坏蛋,明明看上去那样单纯和无辜,却拥有着轻而易举将人的心思给完全俘获的能力,“我先说……”   “哼,某人似乎也不是很想听嘛。”   慈生难得这样,撒娇一样捂住了萧望勉的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但是,说出口的话却非常温柔。   ——“我爱你。”   萧望勉似乎是稍微怔愣了一下,旋即祂将抱着慈生的动作收得更加紧了一些。   庞大的巨物扭曲又带着震撼淋漓的美,抱着怀中青年的时候显得那样可怜又是那样小心翼翼,像是在对待神样的珍宝。   “……宝宝。”   “我也爱你。”   萧望勉低低地呢喃了一句。   祂早已在百年之内将爱说了千万遍,在心中排练了千万遍,只等着祂的爱人出现。   ……   *   在慈生完全醒过来之后,他当然也就明白了那位传说中的大祭司到底是个什么人。   能够拥有代替原来剧情这种重要角色的身份的人,肯定不简单,甚至他拥有很高的权限。这人也是慈生的仇人,想要和他作对——答案简直就是不言而喻。   姚青。   是上一世,最后对慈生放狠话并且要与他为敌的姚青。他大概这一次真的是下了血本。前面的一百年都做得足够隐蔽。   只是在最后关头,一方面是着急了露出马脚,更大的原因还是他没有料到萧望勉的实力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也没想到慈生竟然会在简余这个叛徒的帮助之下将所有的事情都想了起来,甚至出色地将这次的任务给完成了。   他恐怕恨得都快把牙给咬掉了。   不过恐怕唯一一点能够让他高兴的事情就是,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被慈生和萧望勉气个半死,还有不少的同类——比如说天使和巨龙两族,他们简直更加的害怕和厌恶萧望勉。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位就是当年被封印的那位大人的传言,感觉自己的末日是真的彻底要来到了,就快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慈生后来才知道,萧望勉当时意外的“陨落”和被封印,一方面是在跟姚青达成了一个协议,将慈生的花吐症暂时转移到祂的身上,祂自己先陷入休眠;另外一方面则是顺水推舟,遵从剧情的安排,先不跟那群家伙们过多计较。   所以,当时祂的实力就完全不是这群家伙们可以比较的。   天使和巨龙,他们一个个对萧望勉那么不满意,但是真的在被当成丧家之犬一样捆起来丢在门口的时候,一个个却又不敢再说话了,开始在别人的身上找原因推锅。   “……我当时说了,都怪你!我早就说过这种宁杀错不放过的方法不靠谱,万一真的有那一天,倒霉的还是我们!你看现在不就是遭到报应了!”   “你现在在这里放什么马后炮呢?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当初你自己也是同意的,要来缉拿这一个小小的混血种,所有人都觉得很简单,但是谁又知道他竟然拥有和那位大人媲美的力量——不,或者说他就是那位大人呢?这叫撞到了铁板上,我看我们谁也别怨天尤人了,直接收拾好包袱等死吧!”   这个天使的语气非常坚决,又非常惨淡,似乎是已经料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完了,我们就等死吧……你们也都别挣扎了,我看啊,人界那小子恐怕也都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大势已去、大势已去!”   话音刚落,那群眼睛垂下来的家伙们就忽然听到了从旁边传来的声音。   前面的轻柔的足音,大概是属于青年,能够听到他身上衣物“叮当”的脆响,不难想象他本人会是什么样子。   而跟在前面青年之后的则是一个听上去非常漫不经心又闲庭信步的步子,那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将他们这群家伙放在眼里,走的猖狂又自然。   他们两人的足下都垫着淡淡的黑气,那黑雾被营造成了近乎是楼梯一样的形式,将他们给托举了起来。   很强,强到众人都被祂的威压给逼得低下了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下一刻,他们将脑袋抬起来,瞳孔地震地望着两人。   “……是、是他们!”   “……”   诡异的沉默。   刚刚那时候大家心中都有一种等死的心态。但是倘若真的面对这样的状况,他们一个个的又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总不能对着那位大人说“现在就把我杀了”吧?   万一还有一线的存活机会呢?   怀揣着这样小心翼翼又隐秘的心思,众人面面相觑了半晌,最终他们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向现实低头和屈服。   有人率先开口了,非常尊敬地在空中将自己的身体摆正,软趴趴地跪下来。对着萧望勉的方向小心翼翼又胆战心惊地道:   “见过大人,大人今日晨安。不知大人现在来有何指示?我们已经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有多么愚蠢了!如果大人能有大量、不计我们做出来的这些蠢事,就是我们的荣幸,我们以后再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您可以安排人监督我们,我们保证竭尽全力辅佐您、拥护您,登上三界一统的王位,只要您愿意的话,就算是想要统治天界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你!你怎么能拱手让出天界的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开口的是另外一头巨龙,巨龙似乎没有想到天使他们会这么没有下限。自己本来还跟着脖子僵着一口气,但是现在感觉……他们都已经卷成这样了!自己自然也就……只能屈辱地低下头。   “我们保证再也不会干涉有关唐谢他们管理人间和地狱的事情,我们龙族再也不会插手——只要您能够放我们一条生路的话。”   “嗤……”   抱臂的男人眯起双眼看了看面前的天使和巨龙,似乎觉得他们这个模样真是颠倒又可笑。   祂淡漠矜贵的脸上带上了略微嘲讽的笑:“天界的诚意倒是挺足的,看上去似乎可以让你们过的好一点。”   只是听到这里那几个天使便如释重负一般呼出一口气。他们低着头,面面相觑了一眼,纷纷感激于自己刚刚急中生智说出来的讨好的话。   而与他们的快乐完全相反的则是巨龙,说那群天使的诚意很足,那自然就是说他们巨龙的诚意不够了。那难道说……   他们的脸色灰败。   萧望勉带着恶意的戏弄,就好像爱是将猎物抓到手却并不给个痛快的猎手,转而看向了巨龙:“……那么,你们的诚意在哪里,能让我看到么?”   这次,他话还没有完全说完,就听到了巨龙首领带着惊恐和紧张的声音:   “我们愿意,当然愿意。只要是您想,我们巨龙一族也可以像天使他们一样,能够让我们的族人活下来就足够了!”   呵。   虽然现在他们看上去都很可怜,但是在萧望勉他们展现出完全的实力之前,这群家伙可都是一个个耀武扬威和张牙舞爪的。现在地位颠倒了,才知道这种境况有多么难受、多么崩溃,尤其是他们一个个之前还都自视甚高,觉得就凭自己的力量一定能够将慈生和萧望勉他们打个落花流水。现在这种截然相反的模样……呵,简直就是风水轮流转。   这种畅意的打脸慈生没有觉得特别有趣,只是觉得有点无趣和腻味了。   因为他们恐怕心里才不那么想呢,根本不是真的臣服,倘若萧望勉不控制他们,他们还是会卷土重来的。   这群家伙们前后的反应实在是太大,慈生都觉得稍微有点不适应地蹙眉了。   他扯了一下萧望勉的袖子,小声地对祂道:“好啦,不要再跟他们讲这些了,不要再逗他们了。”   听到慈生的这句话之后,萧望勉才将自己的神色收敛起来,堪称乖顺地对慈生点了点头;而那些天使和巨龙也才堪堪反应过来——   祂、祂刚刚那样恐怖的模样,竟然不是真的生气,在这个青年的眼睛里,更是被冠上了“逗人”的名号。   到底谁在逗谁?!这小魅魔……丝毫不怕三界之主也就罢了,他甚至还用这种哄小狗一样的状态哄这位大人……   真是、真是恐怖!   众人目瞪口呆地等着萧望勉下一步的指示,听到祂道:“我对你们说的那些事情都没兴趣,什么三界之主的我也不会当;你们大可以守好你们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慈生点了点头,赞同祂的说法。   那群人的脸上,一开始是不可置信,旋即看祂的神色不似作伪,发现祂说的竟然是真的,顿时就洋溢出了狂喜的笑容赶忙连着一排都跪下或者鞠躬,连滚带爬似的开口对祂道谢。   “先别高兴得这么早,”开口的还是萧望勉,祂看到这群人脸上得意又狂喜的神色,只觉得厌恶和不屑,所以冷淡的开口,“我会在你们的身上留下禁制,不会让你们有任何机会去破坏计划。你们必须和我立下契约,答应不干涉人界的发展和魔界的发展,并且全力辅佐唐谢。”   这群家伙们都是知道的人界的那位王子想要搞一个完全没有蛀虫、让人和恶魔都过上好日子的新式帝国。本来他们还都觉得他的想法有点异想天开,但是现在有了这位三界之主的重视和扶持。似乎这目标也就是近在咫尺,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行、行!”那群家伙几乎是忙不迭地答应了。毕竟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楚的,一个是失去所有的主权,像是丧家之犬一样依附着仇人讨生活,另外一个则是保持着自己的主权,多发展一个扶持和合作的对象——哪个好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行了,”萧望勉平静冷淡地挥了挥手,但是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将他们给松绑,反而是非常恶趣味地将他们继续留在了原地,像是罚站一样“折磨”他们,让他们一个都不敢乱动,“都在这里站着反思一下自己从前做了些什么吧。”   明明是被惩罚,但是没想到惩罚这么轻的一群人,几乎是热泪盈眶的点了点头。   在这种绝对强大的实力前面,他们真的是再也不敢起什么歪心思了。刚刚祂只是挥了挥手,众人就感觉自己的身上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和镣铐一样,让他们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这种威压不仅仅是困在身上的,更是刻在骨子里面的。而且就在刚刚的那一刹那,他们感觉自己的脑海之中似乎烙印下来了一个什么东西。感觉不到存在,但是他们却清楚地知道那大概就是契约。   有些复杂地将自己的心绪给收好,他们最终只能够目视着萧望勉和慈生离开,慨叹地将自己的目光给收回来了。   ……   慈生将这件事情简单地告诉唐谢的时候,就看到唐谢愈发复杂的神色,他几乎是将自己的身体弯下来,深深地朝着慈生鞠了一躬。   “谢谢……谢谢您!”   话音刚落,唐谢就被慈生轻柔地扶住了胳膊抬起来了。   “没什么的,”慈生笑了一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虽然慈生说的是“举手之劳”,但是原先被折磨到焦头烂额的唐谢真的是没有办法将慈生的帮助当成“举手之劳”。   “有您和阿加普先生两位的这些帮忙,我想之后的事情真的会非常顺利了。真的感谢您对我的帮助。如果不是您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唐谢头一次觉得自己之前那么六神无主,因为大祭司突然反水。将这些年在他心中塑造的一切都打破了。   他感觉自己浑浑噩噩了两三天,接受到慈生他们并没有事情的消息之后,几乎是震惊的。   或许慈生本人还没有意识到他和萧望勉的举动到底是多么大的一次洗牌。向来高高在上的天使天界和龙一族都折了腰,这简直令人大跌眼镜。   这同时也颠覆了从前的那些传闻,其实萧望勉这个当时的地狱之主虽然是什么传闻之中的暴君,但祂并不是害众人的罪魁祸首,反而是那个一直掩埋在黑暗之中的男人——现在的人类帝国大祭司做出了那一切。   他将自己的容貌给遮掩了起来,现在正在全国的范围内逃窜和流亡,还在被通缉呢。   “——天哪,真的是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也就是说,那位暴君、呸呸呸,那位大人,其实是被污蔑的?但是祂的爱人似乎没有作假,真的是好感动……”   “——啊啊啊,好支持唐谢大人,唐谢殿下跟那位大人一起,他们现在提出的一些新的政策和方案,真的很好!让我都感觉非常惊喜,真的很期待他们之后的发展。”   “——没有人说那位小魅魔吗?!天哪,当时尔维斯事件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了,他怎么能这么可爱!怎么能!!”   “所以说,您大概不知道我有多么想要感谢您,这些天我已经将您为我们做出的事情都告诉大家了!”唐谢说到这里的时候眉飞色舞,他似乎非常激动。   实话实说,他对慈生的观感特别好,早就在心目中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从尔维斯那件事情开始,他就觉得慈生与众不同。   他的身上总有着一种出尘的气质。他是可爱的,有的时候很单纯很清澈,会有着软乎乎小表情的;但同时他也是有自己思想的、会做出行动的,并不是一朵无脑的菟丝子。   慈生听到这里却怔了怔,稍微有些哭笑不得。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在之前几个世界里面经历的事情。他是主角的朋友,和他们总能处得很好,但是也总被他们感激。而且莫名其妙的从炮灰翻身当主人……得到主角的友谊和尊敬。   这剧本真是一如既往的宛如脱缰野马。   不过能够跟这样有趣又正常善良的主角当朋友是真的不错。   慈生想到唐谢,就会想到上一个世界之中的唐絮,有的时候还会觉得他们有点相似。   “对了,”慈生笑了笑,“大祭司现在有一点消息了吗?”   其实也不算是问阿加普,慈生更多的是在问萧望勉:萧望勉现在在抓捕姚青;姚青在百年前能力算得上是全盛的时期,随着时间的推进,他的能力自然是会被削弱的。   现在萧望勉去抓他简直就相当于猫抓老鼠一样,轻松。   唐谢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有的,按照阿加普大人的吩咐,我已经掌握了他的坐标,但是因为他……大祭司他的本领实在是过于强大,所以我没有办法让人抓住他。”   “没事的,”慈生摇了摇头,是安慰他,“萧——阿加普可以找到他。”   唐谢既然都听到他这么说了,既然是将心中的大石头落地,安静地跟慈生一起等着萧望勉回来。   果然,萧望勉没有让慈生等太久,在唐谢让慈生吃完一小盘刚出炉的小奶糕之后,祂就闲庭信步一般手中拎着死猪一样瘫倒下来的姚青进来了。   当年做出交易的时候,姚青恐怕也猜想到了这一天,他的面色阴沉冷淡,唇边溢着鲜血,猛地开始呛咳。   唐谢“砰”一下猛地站起来,撞倒了旁边的很多椅子。   看着原先教育自己的大祭司现在真正的面貌,唐谢感觉自己的心都寒了,一阵一阵地抽疼。   “大祭司……”   冷淡矜贵的恶魔重重随意地将手中的姚青给扔了下来。   姚青整个身子上面套着的外袍已经有些破旧和乱糟糟的了,他看上去非常狼狈非常糟糕,但是还死死地倔着一口气。   唐谢原本是想要过去扶他一把的,可是现在过去扶他就好像是胜利者对于失败者的怜悯一样,不仅仅是奇怪,而且还有他们以前的感情在作祟……这让唐谢又停在了原地,不敢再动。   姚青冷冷的目光从唐谢的身上挪移,重新落在了慈生的身上。   “呵……真是、真是有趣,你们两个居然还能够在一起,真是……”真是不甘心。   萧望勉沉默着施压,让姚青再次吐出来了一口血。   “萧望勉,你现在倒是很得意的……”   萧望勉自然是懒得搭理他,平静且沉默。   到这里的话,就不太适合他听了,但是姚青显然没有顾忌到唐谢在场,咬牙道:“慈生,这个世界里……先是弄尔维斯,然后是找唐谢,每一步每一步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他的言外之意已经非常明显。   每一步都在我的计划之中,你到底是怎么逃离了最后一步?   姚青在上一个世界的时候,真的是信心满满。那个时候他完全对于慈生和萧望勉没有概念。向来都是精明、脸上带着标志性笑容的人,竟然也会被他们的认真给反将一军;这个世界,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轻视他们了,所以仔细小心地做了布置。甚至觉得光布置不够,硬生生将自己也加了进来。   这次总该万无一失了了吧?但是姚青真的没想到,自己认真铸就的防线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一碰就崩溃,似乎一点都不坚固。   这不应该,这真的不可能!   这个世界开始运转前的一百年他就先做了准备。先是将不遵循剧情规定的萧望勉给封印了,虽然他本人也知道这种封印不靠谱,不可能让祂在后续的剧情之中也不出现。   但是这也在他的计划之内的。   尔维斯,首都星系,唐谢——也是在他设想之中的。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但是,唯一的一点就在于慈生和萧望勉的感情,这是完全不可控的。   然而,也正是这个不可控,才导致了姚青的失败。   姚青根本没有看过他们前几世的相处和他们彼此之间的吸引力,甚至只以为上一世的相处模式,是因为鲛人伪装人鱼来到陆地上,处于一个比较弱势的地位,而且还有一副绝美的外表,所以慈生是被祂的那副模样给欺骗了。   这一世,巨龙这种恐怖的模样肯定不会再让慈生对他产生什么想法,说不定两人会因此闹翻,会因此决裂,因为慈生完全失忆了。   但是,恐怕姚青真的没有想到是这个结局吧。   他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教育唐谢,如果要是遇到了一百年前出现的那位暴君混血种,就一定要将祂给剿灭。   在他一开始的第一版设想之中。慈生是很有可能不会和萧望勉很好相处和接触的,他们很有可能会不在一起。   那样的话,慈生为了活命和拜托巨龙的纠缠,就会来寻求唐谢的帮助,和唐谢一起将巨龙封印,这是他最想看到的结局。   ——如果这样的话,他就是完美打碎了他们的爱情,狠狠地破坏他们的感情。并且永远能够让回想起记忆的慈生和萧望勉一起后悔一生。   在他发现这种方向行不通的时候,他也设想了另外一个办法,当时他往萧望勉的头上栽赃了不少罪名。就算他们对彼此有好感,慈生因为这些事情的存在,也不一定会跟他继续在一起,说不定还会大义灭亲。   而且,慈生身上还有他安排的另外一个东西,那就是花吐症!   如果那时候两人都没有发现这一点,都没有挑明这一点,他们也很有可能因为这个疾病的发作而离世,既然还没有完成任务就离世,那么任务自然也是失败的!   但是说真的,这个设想也依旧落空了,这让本来推演过许多次的姚青真的有点崩溃和受不了了,他咬牙切齿,双目通红。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一室寂静,除了姚青之外没有人说话,唐谢震惊地瞪着眼在原地,嘴唇颤抖。   慈生则稍微顿了一下,半晌之后才稍微叹了口气。   虽然……小一给他传输了部分的资料,但是其实慈生并不是主要靠着他才成功跟萧望勉在一起的,也不是靠着别人才完成了任务。   胆识和对萧望勉的信任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不为什么,”慈生开口的,“我想,我更应该问问你为什么,为什么针对我?为什么一定要给我使绊子?”   姚青猛然地憋住了这口气,没上来,下一刻就被萧望勉虚虚地掐住了脖颈!   姚青咳嗽了数声,最终还是没有正面地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狼狈道:“你们的存在是异类……就是不该存在……”   这句话连唐谢都听不下去了,虽然他只是个局外人,但是还是愤怒地蹙眉上去,咬牙道:“……没有人天生就是异类该不存在,你——”   “嘘——”   萧望勉轻慢地竖起来了一根手指抵在了自己的唇间,冰凉的红瞳之中全是残忍和冰凉。   “宝宝,把他交给我吧,”萧望勉轻声,“我来解决,不要脏了你的眼睛,好不好?”   虽然嘴上是疑问句,但是萧望勉的动作非常决绝,慈生也没有阻拦他。   只是唐谢垂在了身边的手略微动了动,他看上去有点不忍心,但是想到了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顿时又觉得,他真的该得到那样的结局和报应。   虽然剧情都已经变了轨道,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一切还是非常合理的,他们的结局尘埃落定。   不知道为什么,唐谢扭头看了过去。   慈生非常自如也非常放心地望着萧望勉往里面走了过去,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神色平静又温和。   他的角上花纹更加漂亮,小魅魔比起唐谢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要更加地柔软,甚至说更像是被好好地捧在手心疼爱了。   唐谢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一个觉得……他好像本身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念头。   ……   在约莫过了半晌之后,慈生和唐谢才看到萧望勉出来。   祂轻轻掸了掸手上的鲜血,唇边是一抹算得上妖冶的红。   “已经没事了。”   萧望勉笑了一下。   慈生略微睁大了眼睛,他动作非常自然地上前,拿出了手中的纸巾来替祂唇上的血迹给擦掉了。   血迹不是萧望勉的,是谁的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那时候听到了姚青的喊声,他们似乎说了很多。   而姚青也终于说了一声,“我认输”。   与姚青的对峙也差不多结束了,萧望勉自然也将这些事情解决了。   这个世界终于来到了终局。   慈生也没有再怎么问萧望勉这个问题,他只是踮起脚来蹭了一下萧望勉的脸颊。   唐谢安静地看着两人的相处,甚至是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心中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或许他们可能现在就要离开了。   撤一步,将这边的门给关上了,唐谢安静地驻足在外。   他似乎是愣怔了一下,半晌之后,恍然间听到了一点慈生的话音。   “我们是不是要回到本源的世界了?”   “嗯。”   慈生笑了一下,亲吻了一下萧望勉的唇。   一切的事情都解决了,但是这也预兆着他们的离开。   况且慈生的花吐症还是很严重,他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慈生其实不是一个不能够接受离别的人,但是要在还没有跟爱人相处太久的时候就离别,他总归心中还是有着几分不舍的。   “没事,”慈生的眸中闪过了一丝恍然,半晌之后提起来了一个笑容,“我们还是会见面的。”   萧望勉抱着慈生,并没有松手;祂能够感觉到慈生纤细的身体似乎微微颤了一下。   萧望勉轻声道:   “乖宝,下一个世界可能会更难一点。”   祂其实还是留了一些话没有说的,因为刚刚姚青的用词是——“决战”。   “如果到那个世界里,”萧望勉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停顿犹豫了一瞬,一个很痛的念头滑过了脑海,“宝宝,相信我好不好?”   慈生一怔,他点了点头,捏了捏萧望勉的脸,哄祂:“我相信你的。”   相信你虽然是个坏人,虽然是个混乱邪恶、从前总会是无动于衷、视若无睹。   但是也会因为我,变成个很好的坏人。   “我一直都相信你的,”慈生小声说,“不然的话,我在这个世界里面,就很可能要站在唐谢那边,不要你了。”   但是分明萧望勉替他承受了整整一百年的花吐症,守了他足足一百年。   想到这里,慈生忽然又觉得鼻尖有点酸酸的。   有点点丢脸,但是……   慈生将脑袋埋进了萧望勉的胸膛之中。   ……   半晌之后,唐谢抹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垂下来的眼泪,终于打算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看一下。   眼前的场景有些令他震撼。   在偌大、空洞的房间之中,外面的暖阳依旧兀自照着,透过透亮的窗棂,投下来了簌簌摇动的光芒。   而在光芒正中央的,是一片宛如波浪大海一样的花瓣海洋。   灿红色、亮金色,丝绒质地的花瓣涌成了一片炫目的云朵,铺天盖地一样飘了过来。   原先,花吐症发作的时候,慈生总能够吐出“奇奇怪怪”的各种花,有时有百合、蔷薇……   但是这一次,全部都是玫瑰。   这一次,出现在唐谢面前的不是花吐症了。   而是青年在巨龙的怀抱之中,同祂一起,幻化成了一片代表着爱意的花瓣海洋。 第127章 睡美人症(1)   在慈生陷入沉睡, 还没有来得及投入下一个世界的时候,简余率先将自己跟小一的联系暂时切断了。   这个世界又结束了。   毫无例外,姚青输的彻底, 功败垂成。老头们忍了足足七个世界,恐怕真的要发一次大疯了, 说不定会亲自动身去下一个世界……自己不能立刻被抓到,否则没有自己好脸色看。   他豁然起身, 目光从底下川流不息的生命河流上抬起来,重新落在了这个纯白无垢的系统空间之中。   系统空间里面静悄悄的,但是这只是表象。   因为那群老头们肯定已经做好了发飙的准备, 等会都会从假寐之中醒来, 全神贯注地盯着底下回放的景象。   呵……   又输了吧。简余心中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这种算得上是“幸灾乐祸”一样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他现在多站在慈生的角度,对这帮老头子有诸多的不满,而且……看到姚青吃瘪, 他感觉自己要爽死了!爽飞了!   想到这里, 简余咳嗽了一声,抬起拳头捂住了唇边的笑意,大阔步往后面走了一会,果不其然看到了跟随着他的一众盟友。   “简哥!”“简哥来了!”   这样一众的声音此起彼伏,简余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听到了,旋即就清了清嗓子,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经意,询问道:“你们刚刚有没有检测下面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检测了!”开口的是简余的得力助手, “简哥, 和你想象中的差不多邀请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 他受了很重的伤, 因为在最后和萧……那位人,拼搏争斗了很久,所以需要好好地休养一下,我猜他没办法硬撑了。”   简余其实自己知道,因为他跟小一有联系,基本上能够知道这个世界的具体样子是什么样子的;一般来说,除非像上个世界的末尾一样萧望勉炫技,否则众人都只能靠着检测,或者看回放这两个手段。   简余这边让他的手下主要是负责检测,老头子那边现在都是靠回放。   得力助手继续道:“检测下来,萧……的力量得到了极大的恢复,而且他们两个的感情也是,我们都怀疑如果真的再来两世,可能无论是谁都压制不住那位了。”   虽然……简余的得力助手们不喜欢老头子,但是他们同时也是很害怕萧望勉的,现在这种胶着的情况,让他们都觉得有点手足无措。   一阵诡异的沉默。   “嗯,确实。”简余揉了揉眉心,继续道,“老顾来了吗?”   “嗯,”小心翼翼开口的还是那位助手,“顾姐来了,她正在等您好了过去找她。”   “这么快?我还以为她不乐意见我。”简余立刻就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闪过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这年头一闪而过,旋即简余就赶忙赶路过去主系统空间;他刚一到,就顿时感觉气氛挺糟糕的,三三两两的人靠在一块,神色凝重又灰败。   白胡子还没有过来,驼背也是,简余舔了一下唇,之后眼睛四处看了一圈,终于捕捉到了在人群之中的顾绪秋。   “哟,”简余温润自然,开口,“老顾么这不是。”   长发飘飘、丹唇不点而朱的美女斜斜地睨了他一眼,旁人大概都看不出她心中在想些什么,但是简余知道她现在的心情还不错。   大概是因为……慈生又赢了。   顾绪秋略微挑了一下眼尾,漂亮的脸蛋上没什么表情,对简余的问话有些略有略无的“嘲讽”:   “简大人说笑了,我跟你可不熟。”   第二世,顾绪秋幻化成了分身顾莉娜,顺便没忘了给慈生一个保护符;第三世的时候更是直接抹去记忆当了女主角,大力carry。   结果,接下来的足足三四个世界,简余或是故意或是无意地阻拦了顾绪秋下去帮助慈生,顾绪秋当然生气了。   她平时跟简余和慈生都是好朋友,本来以为简余会支持她的行动,但是没想到他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叛变”去帮老头子做事,前一段时间又是气又是怨他,懒得搭理他。   简余跟她的位置靠在角落里,顾绪秋憋了这么多天不愿意跟他见面,简余都没有办法跟她忏悔,现在才低声开口:“这几个世界都过来了,还生气?我都让我儿子小一下去给他打工了。”   “简大人说的挺轻松的,”顾绪秋继续阴阳怪气,“你确定你帮忙了?我可是听说姚青那家伙都连续下去两次了。”   “当然帮忙了,”简余叹了口气,“我现在没帮老头子他们,他们一个个都快把我给恨死了,你要是再怨我,我就真的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我不可能害小慈你也是知道的,虽然我一开始是挺不赞同他跟萧望勉在一块,但是吧……那姓萧的看上去也没那么坏,”简余承认了自己之前的错误,而且他现在的想法确实改变了,“所以,现在,你和我是绝对跟小慈站在一起的。”   “这还差不多。”   漂亮美女“哼”了一声,她其实也七七八八猜到了,不然才不愿意过来找他呢。   前面一段话都差不多说完了,顾绪秋也知道自己简余和慈生是一个阵营,现在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跟姚青和老头子们明争暗斗。   “萧望勉的实力压制不住了,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顾绪秋思索了一番,“好事是,他的实力更强,也更能够保护我崽;坏事是,他现在更会被针对,甚至……”   半晌之后,顾绪秋才揉了揉眉心,开口道:“姚青要上来了,白胡子也要过来了,你猜猜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简余终于知道自己刚刚心中那微妙的预感到底代表什么了:顾绪秋这么几个世界都没有过来找他,那是因为她渐渐地发现慈生尚且还没有太大的危险。   接下来的这个世界恐怕就不一样了,至少,顾绪秋都会觉得非常的值得令人担忧。   “啧……”简余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既然小慈选了这条路,就是他们必须经历的。”   顾绪秋似乎还有话想要说,但是声音戛然而止。   缓缓的,白胡子老头与他身后的众人一块走了过来,他们神色凝重带着怨气,吩咐人抬着中间不停吐血的姚青,锐利的目光径直扫到了简余和顾绪秋的身上。   “……你们已经来了啊,”白胡子的声音嘶哑,“我还刚打算让人过去喊你们过来呢。”   简余适时地摇了摇头,淡声道:“不用。也不用再寒暄了,很显然,姚青又失败了。”   他这无异于往人的伤口上撒盐,本来就已经失败了的姚青更是气的双目通红不停地咳血,几乎躺在保护壳里冲着简余阴阳怪气一顿骂。   看着向来都脸上带着狐狸一样笑容的姚青变成了这副样子,简余在心中嗤笑了一声。   白胡子阴恻恻地开口:“是啊,又失败了。这是第几次?第七次了。”   “你们一群废物!!”   白胡子猝然发火,暴怒地锤了一圈旁边的墙壁,一阵力量波将整个墙壁都弄得像是水流的波浪一样滚动了起来。   这下简余也不抖机灵了,沉默着跟顾绪秋站在一块,两个人的神色最为平静和淡漠,也最为让老头子们生气。   “……行了,”开口的还是驼背老头,他还是比较和事老的,“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姚青已经尽力了,先让人带他下去疗伤吧。”   “……不、不!”   姚青挣扎着从保护壳里探出了一只带着血迹的手,他阴狠地道:“我还是要下去……我说了,这次是决战,我绝对……”   他的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因为从喉咙之中喷涌出来的血堵住了嘴。   “……算了吧姚青,你好好休息——”   “就是啊,总不能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说话的是一些老头们。   顾绪秋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明艳张扬的大美女冷笑了一声,对这群虚伪的家伙不假辞色。   白胡子“哼”了一声,倒不是对着姚青的,而是看了一眼简余和顾绪秋。   明显他就是故意的,语气之中带着嘲讽和挑衅,还有赤裸裸的提防:   “姚青这是为了我们所有人在努力,他想去我当然支持。而且,为了支持他,我打算帮他一把。”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帮他一把?怎么帮?白胡子难道说真的要真身下阵?!可是这是违反契约的!   “你!”   简余感觉气血上涌,这群家伙用结契来威胁他,结果自己却要破坏约定,直接动手去害死慈生么?   他的念头还没有结束,就听到了顾绪秋小声的传话:   “别反驳他。”   简余只能偃旗息鼓,冷笑了一声,勉强对白胡子道:“你真是厉害。”   白胡子脸不红心不跳的。   他已经看透了……简单的一些剧情根本就没有办法困住慈生和萧望勉,现在他们两个越来越强,对于他们的威胁只会更大,必须要将这种危险扼杀!   “这次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也不追究谁的责任了,”白胡子的唇角动了一下,“行了,大家都散了吧,马上进入下一个世界。”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了起来,众人纷纷点了点头,顿时,偌大的系统空间之中走了一大半。   白胡子吩咐人将姚青抬走的同时,没有忘了回头看顾绪秋和简余一眼,眼中带着深意。   简余咬牙憋了半晌没有说话,等他们都走差不多了,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顾绪秋给拍了拍。   顾绪秋冷静道:“你有什么看法?”   能有什么看法呢。   前几世的正常世界不行,老头们用了邪神世界来诓骗萧望勉;失败之后又逼他结契,缓冲了一个世界之后给慈生两个极其困难的任务。   现在,甚至要自己破坏约定,带着姚青亲自下阵。   可恶。   “我的看法就是……”简余的眼中带着戾气,“现在难得希望萧望勉动手把他们都杀了。”   顾绪秋笑了一声,但是笑意却不及眼底。   “别激动,”她道,“在没联系的这一段时间里,我找到了另外一个突破口,这也是我刚刚一直都没有跟你说的。”   简余一怔,先是纳闷,旋即则是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   “没错。”   顾绪秋已经悄无声息地找到了能够让小世界的人进行穿梭的办法。   唐絮,唐谢,这就是她第一个实验并且实现的对象。   顾绪秋一字一句开口:   “他们不是要比么?他们不是要自己进入世界搞事吗?行啊,那就搞事,谁怕谁?”   “你,我,”顾绪秋的神色淡漠,“还有我找到的,愿意帮助慈生的人。”   “我们所有人,都可以进入这个世界帮助慈生。”   简余的眼中渐渐亮了,他的唇角挑了起来:“不就是比人多么?还是说要比谁更能支援?!”   顾绪秋找到愿意帮助慈生的人能有多少?   答案在每一个世界!答案是,每一个忠心崇拜和尊敬他的人!   唐絮从来就将慈生当成是自己的光芒,从来不是因为他的外表或者是因为什么身份地位,是因为他的本心。   不管是陆妍妍、孙婉英、唐絮,还是孙逸月、海瑟姆、乔希斯……   他们都会义无反顾为了慈生而战斗。   这是一次决战。   但是慈生并不需要害怕。   因为他的身后有很多很多人。   *   “……进度…百分之七十二……”   “滋……警告……错误修复……”   “……人工介入……三……”   “’情感思绪‘已回收……”   “投放……”   ……   慈生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地闭着眼伸手摸了一下四周,很小很窄,墙壁又是熟悉的阴冷潮湿的触感,很显然已经很有年头了。   身下的床单,身上的薄薄被子,不仅潮湿还触感粗糙。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伸出手一摸就感觉自己纤嫩的手一疼。   唔。   什么情况?   慈生还是懵逼的状态,小心翼翼地眨了眨眼睛,睁开之后才发现自己面前的场景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一片白,墙顶簌簌掉着墙皮,而墙壁上很多都是用坚硬的物体刻出来的“正”字,整个房间都是非常压抑而且非常差的装修。   慈生翻了个身,他的眼睛在下面的窗户上定住了。   思考了片刻,他情不自禁想到了一个稍微有点离谱但是似乎非常合理的答案。   窗户上有着铁栅栏,外面的天气阴沉晦暗,房间里也是一片死气沉沉,床也是上下铺的形式,他现在正在上铺。   这里大概不是大学生的宿舍,所以应该就是监狱了吧?   真是厉害,一来到这个世界就能到监狱里面报道。   慈生被自己这个想法给逗乐了,忍不住无奈地捂住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   终于从床上坐起来,他撑了一把床单,终于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磨蹭到一阵疼痛。   奇怪,不是错觉?可是人怎么会因为手磨蹭了一下并不粗糙的床单就觉得手心疼痛呀?   这个念头在慈生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下一刻慈生就听到了【叮】的一声。   “宿主你好!!我是你的系统小一!很高兴在这个世界里再一次见到你~!!”   慈生被它惊喜的语气吓了一跳,缓了一下便温和地笑了一下,在脑海之中回应道:“你好小一,可以问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剧情的背景和我自己的情况,我现在都还不知道。”   小一连赶慢赶地道:“可以可以呀!我来把资料都传输给你!”   “我刚刚打算告诉您这次的疾病是什么呢!”小一在传输之前还没有忘了再添上一句,“您这次的病是两种的叠加状态哦!第一种状态是现在这种豌豆公主病,您的皮肤非常脆弱,身体也非常柔软,如果您要是碰到一些比较坚硬的东西的话很有可能会损伤皮肤哦~”   两种病的叠加状态?!   这就离谱,而且这个病的名字和症状……慈生从来没听过,怕不是系统胡编乱造的。   他还没有来得及接受一些系统给的剧情资料就先听到了这么一出,忍不住接着问道:“那,那还有一种病是什么呢?”   “还有一种病,是睡美人症。”小一兢兢业业解说,“睡美人症是会随着您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而越来越严重的,如果您不能快速逃离和解决这个世界,您就只能够去世了哦!”   好像、确实是这样。   慈生情不自禁吸两口气,在他的记忆之中,虽然前几世都挺模糊的,但是从来没有这种两种痛苦疾病叠加的状态,这让他有点控制不住地蹙眉。   这得多难受?即使睡美人病发作了,他想要睡觉,还会因为豌豆公主病觉得难受,痛苦不已地躺在床上,又不敢动又没法睡。   慈生暂且先在心中将这个念头给压下去了,他温声对着小一道:“麻烦你把剩下来的资料都传输给我啦。”   话音刚落,小一便给力地动手了。   它答了一声道,潮水一般涌动的记忆便霎时间冲进了慈生的脑海,充斥着他的大脑。   这个世界的主要背景算得上是一个赛博朋克的城市:高度的机械发展水平,崩坏的道德和秩序,绚丽多彩又夺目的城市……不过这些都和慈生没什么关系,因为他知道这个故事主要发展的地方是在监狱中。   男主角是一个破案高手,但这个破案高手却并不光彩,主要因为他是从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走出去的。那个贫民窟很特殊,是曾经很多罪犯聚集的场所。   男主角在其中生活了那么久却并没有被同化。虽然看上去他比较吊儿郎当,但是非常有正义感。   所以在从学校归来之后,他发现曾经对自己很好的一帮并没有犯事的哥哥姐姐和叔叔阿姨们全部都被抓走了,抓到了这个监狱里面。   明明都是被冤害的,明明都是替罪羊。但是由于那个抓替罪羊的人家中实在是太有背景,所以说男主角不得不想个别的办法,想一个除了报警之外别的办法来解救他们。   这种情况之下,大概只能靠主角自己的力量。   这个故事的背景大概就是这样了,主要的内容还是得要看主角跟狱卒搏斗、跟狱友斗智斗勇最终感化他们,并且揪出来过分的原本杀人凶手,解救出朋友。   而慈生在这个故事之中扮演的角色就是比较简单的了,他是一个看人下菜的小罪犯,瞧不起主角,最终在最后大战的波及之中死掉了。   嗯……   慈生本来应该是当炮灰的,也就是要阻拦主角完成他的目标。   不过嘛……   还是先看看四周的环境,看一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比如说主角现在到哪里了、正在做什么。   慈生将自己的思绪收了起来,他呼出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蹭到了床的边缘。   天,其实慈生从来没有觉得过上铺竟然这么高,而且这个上下的梯子看上去摇摇晃晃的,像是个坏了大半的“危梯”。   慈生咬咬牙,小心翼翼地踩住了第一级梯子。   结果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了从脚底传来的刺痛感,那铁质的梯子又凉又冰,让慈生觉得难受万分。   再忍忍……   结果,这短短的几层梯子,就让慈生几乎感觉自己的脚要断掉了。   好痛,好痛,怎么会这么痛!   或许是因为他身体往后却倾的这个动作有点危险,慈生感觉自己的身上冷汗全部都沁出来了,他控制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次确定了,自己这个病真的太危险了。   肩不能提手不能抗,倘若要是摔一跤,恐怕真的是要骨折,皮肉之苦都有点受不了。   而且肯定不能大幅度地往下倒,做非常危险的事情,不然的话内脏说不定都会被震碎……   这也太娇娇弱弱了吧!   慈生有点欲哭无泪,他倒不是瞧不起什么娇娇弱弱,他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没有办法在这个危险的监狱之中生存……   先、先等一会看什么乱七八糟的线索吧,慈生眼眶情不自禁地红起来了,泪眼汪汪地坐在了下铺上面,仔细地将自己的脚提起来。   表面看上去是没有什么伤口的,就是稍微有一点红,原本是粉白色的足变成了通红的艳色。   “好痛啊……”   慈生情不自禁地小声“撒娇”一样的抱怨,委屈巴巴地叹了口气。   不行,总不能还没有撑到主角过来就自己先死了吧。   他感觉自己这次的这个任务非常重要,一定不能胡乱地完成。   所以,就算是脚上疼痛难忍,慈生也勉强穿上了旁边聊胜于无的薄底拖鞋,小心翼翼地将旁边的一些桌子,柜子,包括床单和床板的缝隙都研究了一通。   ——什么都没有,什么线索都没有。这里空空荡荡的,除了浴室全部都是圆滚滚的洗漱用品,一点一模一样的几套囚服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东西。   慈生的手都翻痛了。   他这次可真真算得上是娇娇宝宝,不只是小王子了,恐怕得是“小公主”,只是动了一会手就像是被扎了针一样疼痛,只能勉强将眼中的泪水给眨下去。   “呼……”青年口中甜蜜的气息落在疼痛的指尖,但是却带不起任何酥麻的感觉,只能够让他觉得无济于事。   天哪。   房间唯一值得研究的只剩下来了窗户和房门,窗户刚刚慈生也观察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太高,他只能够看到外面的灰白色的天,却没有办法看到底下模糊朦胧的场景。   而这扇门……   慈生顿了顿,还是没有想到自己要不要过去碰一下。   现在望过去,这门是非常正常并且自然的,铁门,坚固牢靠,中间有着栅栏,似乎是用来监视的。   但是,它没有锁!   这就已经很离谱了。   慈生不太想动手,因为在这种情况之下探出去说不定就意味着要面对着某一种惩罚。   他脑海之中猛地窜过了这个念头,如果他还没有进行快穿任务,大概都不会这么警惕。   但是现在,他感觉每一次他做出来的举动都一定是会对后续的故事造成影响的。   不能贸然和草率地进行行动。   “小一……”   慈生在心中小小声地呼唤了一下,他还是想要问一下小一,现在有没有什么能够跟外界交流一下的方式,比如说会按时按点过来的三餐?或者是狱卒?   小一还没有来得及回复慈生。   而慈生才刚刚想到这里,他就忽然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声音。   脚步声,稍微有点沉重,但是不是属于男人,反而听上去属于女性,没有沉重镣铐的声音,大概不是犯人。   这难道就是传说之中的说曹操、曹操就到?   慈生想到这里,登时不打算再傻愣愣地站在门口,反而是后退了好几步,感觉自己离门口有一定距离的时候才勉强停住。   旋即,他就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吓了一跳,旋即才意识到,那并不是他的门,似乎是隔壁的。   “砰”一声!坚硬的铁门被撞开,突然爆发出来了一声尖叫,嘶吼又扯着嗓子,大概是属于一个疯子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凄厉又非常可怜。   而且在这疯女人的声音之中还含着一些稀里糊涂的词句,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够了!不要再吵了!”属于另外一个稍微有点哑的女声,大概就是那个从外面走的狱卒,而这女声听上去更加柔软一些,钳制住了这个疯女人才道,“不许动!”   疯女人当然没有停止咆哮,她自顾自地开始乱嚎,甚至还在嘴里小声地开始喊“儿子”什么的。   慈生不知道怎么蹙起了眉,感觉听到这个声音心中还有点难受,下意识地往前面走了几步。   “再动我就把你关起来,让你被那群人抓走,你就会被吃掉了!”那沙哑的女声声音虽然挺大的,但是没有含着什么怨气和怒火,不过哄这个疯女人却卓有成效。   疯女人很快就停下来了,她小心翼翼地从嗓子里发出来了抽泣的声音,半晌之后才咳嗽道:“不、不哭……啊啊,哇……生。”   慈生忽然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音实在是太差,他几乎听得见疯女人说了什么,这个“生”一瞬间还让慈生觉得是在喊自己。   是错觉吧。   疯女人在狱卒的恐吓之下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她似乎是“啊啊”地小声喊了一下,很快就不再乱动了。   房间安静是安静了,但是这种事情在隔壁房间发生,慈生却看不见的样子,实在是有点令人难受了。   要不要探头看一眼?   ……还是算了。   慈生摇摇头将这个念头给摒除了,旋即他打算在床沿坐下来,就听到了两道脚步声同时响起来了。   寂静顿时被打破了。   狱卒女似乎并没有将疯女人关起来,反而是要将她……带走?   不、不对,似乎都不是带走,反而是带到——   心高高提起来,慈生情不自禁往外面看了一眼。   下一刻,他的猜想果然就得到了印证。   “砰”的一声!这一次是轮到慈生的门了,他下意识地浑身稍微抖了一下,抿唇看了一眼门口的情况。   率先看到的,是一个套着宽宽大大狱卒衣服的女人,这女人还戴着一顶低低的鸭舌帽,将她的脸蛋给遮住了,慈生只能够看到她红色的唇瓣。   她的手中则拎着一个疯女人,这女人的头发乱七八糟的,凌乱又打结,脸上更是一抹黑一抹白色的墙灰,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几个洞。   这疯女人大概年纪不是特别小,看身形的话约莫有四五十岁,又因为风吹日晒的样子,脸上的沟壑更加严重,活像是五六十岁。   粗粗地将两人给打量了一下,慈生抿唇不知道狱卒的目的是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绝对没有办法适应被这狱卒打两下,所以自己率先开口道:“您好,请问您开我的门是要做什么?您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漂亮干净的小青年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的外貌和长相,他真真是跟公主一样柔软的脸蛋上有着红润的唇,山黛一样的眉下汪着一潭清泉,纤长的睫毛将那黑亮的水遮住。   单薄纤细的身体并不显得奇怪,因为他的骨架很小,腰肢恐怕只比大腿粗一些,虽然其实更胖一点会健康,但是因为慈生身上有病,所以不得不这样。   整个人都白得发光。   在看到慈生的一刹那,那疯女人便眼睛闪亮,“呜呜呜”地叫唤起来,似乎就要往慈生的方向冲过去了。   慈生不知道该躲开还是站在原地,只能抿唇,看上去有点无措。   终于,慈生听到了狱卒开口。   狱卒的语气不怎么样,但是并不是特别凶狠,只是拉着疯女人的手略微紧了紧,恐吓一样教育她:“你不允许对他做什么,你给我好好待在这里,不然的话别怪我把你拉走!”   疯女人立刻就安静了,她呜呜地哭起来,看上去软绵绵的不动了。   慈生没有忍住,再次开口问了一句:“我……能做什么吗?”   这次,狱卒对他道:“你,收留她在这里。”   慈生没有控制住自己睁大了双眸,他自己当然是个好人不可能对女孩子做什么,但是这个监狱未免有点疯了吧?!这他妈的是脑子有病,搞上下铺的男女混寝?!   “不,我想您应该搞错了,我是男的,”慈生斟酌了一番谨慎开口,甚至有点欲哭无泪,“您肯定搞错了吧,这位女士是异性,不应该是我收留呀。”   狱卒甚至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慈生才听到狱卒低低道:“……不然就是她收留你,你跟我去隔壁。”   合计着就是不能一人一间房呗?!就是非得要这样?!   慈生觉得万分离谱,可是他又只是一个来做任务的,没有办法质问这狱卒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甚至也没有多辩驳了,只能蹙眉,心中万分离奇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行,”慈生勉强开口,他还没有忘记问别的,“能问问您为什么吗?是有别人要来占据一间房,还是说有什么新的……”   “不该问的别问!”   狱卒猛地开口,将慈生的话头给掐住了,她抬起来了一点头,掩藏在鸭舌帽之下的眸在慈生的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慈生立刻就闭上了唇没有说话。   下一刻,他感觉到狱卒松开了疯女人的手,疯女人被推到了一旁,“欢乐”地蹦到了里面,吵吵嚷嚷的。   而慈生则跟这个狱卒对峙在原地。   半晌之后,狱卒忽然凑近了慈生,顺势将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下来盖在了慈生的脑袋上,在那一瞬间开口小声道:   “注意安全。”   她的手伸出来顺势在慈生脖颈上空拽了一下,那里原本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是在她拽了一下之后,却忽然冒出来了一根漂亮精致的小吊坠。   慈生瞳孔地震地站在原地,几乎忘了要怎么动弹。   狱卒下一刻就将帽子收了回来,旋即侧身回到了正常的位置。   但是在这一瞬,慈生看不到的地方,一缕淡淡的黑烟从项链那里冒了出来,渐渐变大,笼在了慈生的身后。   那是一个黑烟塑成的……人形。 第128章 睡美人症(2)   黑烟缭绕蔓延, 可惜整个房间之中能看到黑烟的只有前面的这一个狱卒女人。   而狱卒女人低头闭目冷静了一瞬间,就好像她什么都不知道。   黑烟抽条出来了身躯,最先是头颅, 顺着头颅出来的是修长的脖颈,原本整个身躯都像是一个巨大的披风围绕成的木头桩子,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长手长脚, 挺拔坚实的胸膛……   越来越多的细节营造出来,就越来越奇诡和怪异。   因为黑烟没有脸,祂似乎就只是一团浓浓的雾, 像是随时会将身下青年给吞噬下去的恶魔, 也像是即将取走他性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慈生则是真的不知道事情到底为什么会转瞬之间变成这样。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 出现了一条项链,甚至被拽了一下,但是再低下头望过去的时候却又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而且刚刚将鸭舌帽转移到他脑袋上的举动也快到好似只是他的错觉。   慈生只是以为是自己头晕眼花了, 他更为震惊的当然还是那个狱卒的态度。   前一秒对慈生和疯女人还是一副不是特别友好的神情, 怎么能后一秒就凑过来对着慈生说“注意安全”?!   大脑在飞速运转,慈生感觉自己浑身冷汗涔涔。   这就好像是他正在循规蹈矩地进行着一切剧情,但是却忽然发现有一个NPC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剧情的束缚之下让他快跑。   惊恐,除了惊恐大概就是小心和警惕。   慈生背后的冷汗霎时间就打湿了他的后背,将那单薄的囚服跟他的身体沾湿在一起,几乎算得上是紧密相贴, 他本来“豌豆公主症”就觉得浑身上下碰到的地方都很难受,现在更甚。   所以, 他自然也忽略掉了自己背后异样的触感。   在人形的黑雾从背后拥抱着他的时候, 慈生能够感觉到那种冰凉和黏腻的触感, 但是总把这当成是自己太过于紧张了, 毕竟那酥麻和酸痛的感觉在自己病症发作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这也就恰好方便了某些非人的生物。   其实黑雾虽然没有脸,但是却有着人性化的感情,如果真的将目光落在祂的身上,或许可以看出来祂现在的心情特别愉快,甚至在眨眼之中变化出来了獠牙,轻轻地在青年的脖颈上面乱舔乱碰。   狱卒女似乎是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看了一眼,旋即就将自己的眼睛收了回来,干咳了一声,打断了慈生乱飞的思绪。   慈生猛然回神。   回神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干些什么。   首先,刚刚狱卒其实已经说了,“不该问的事情别问”,结合她上下的举动和神情,说不定不是狱卒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所以慈生不能够再蠢到胡言乱语,必须得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问问她有什么“线索”。   慈生眨了眨眼睛,将自己的心绪给按定下去,透亮清澈的眸中似乎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囚犯在询问:“您除了这个时候……会过来,还有什么时候能够过来呀?”   似乎是在担心这个问题能不能问,慈生还例外添了一句,语速飞快:“您别担心!我只是想要问问,什么时候能吃饭!”   “狱卒姐姐,饭是您送吗?我现在好饿啊。”   这就合理了,刚刚慈生都感觉自己的问题稍微有点过分,赶忙添了几句将话题拉了回来。   狱卒女没有呵斥他,代表这个问题可以问。   半晌,狱卒才开口道:   “饭,是我送。”   “一天有三顿饭,早上六点,中午十二点,晚上六点。”   终于问到了一个答案,也就是说狱卒过来的情况大概有两种,一则是押送犯人,另外一则则是送饭。   听上去非常正常,但是慈生却忽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现在你在等晚上的餐饭,请不要着急,不会短你们的吃喝的。”狱卒硬邦邦地来了这么一句,“中午的饭已经吃过了。别忘了你们自己的身份,要是让我逮到你们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我肯定会把你们抓起来的。”   中午饭吃没有吃过慈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现在肯定是12点之后了。   慈生赶忙“点头哈腰”地应声了,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似乎是在斟酌着自己的话到底能不能说。   “我们肯定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的,不过我现在真的太饿了,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吃到饭?”   慈生的重点可不在饭菜上,而是在“还有多久”上面。   没错,他刚刚意识到的问题正是跟时间有关。   据他所知,监狱之中对于犯人的时间管理是非常严格的,而且绝对不会让他们就这么游手好闲地玩着,必须得到让他们去干活,按照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规律生活。   他现在来到这个世界,在监狱里面待了这么久,没有看到一块表,更别提知道现在几点了,就连抬头看外面的太阳来判断时间都不行,毕竟外面是阴天。   提心吊胆地等待着狱卒的答案,慈生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那里了,终于听到了狱卒开口:   “你中午吃了半碗青菜,还有半盘豆腐。晚上吃的会更好一点,有红烧肉。纯的红烧肉。” ?!   这简直就是驴头不对马嘴的,慈生在问狱卒还有多久吃饭,但是狱卒却说了他中午吃了什么……   这要是放到旁人身上,肯定或多或少要表现出惊讶或者不满的神色,但是慈生看上去非常平静,他在短暂的思索之后甚至还有心情对狱卒笑了一下,温声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等晚饭时间再跟您见面吧。”   慈生说到这里,礼貌地后撤了一步,对着门口做出了一个送客的“请”手势。   狱卒硬邦邦地看了一眼他们两人,慈生在前面周旋,疯女人在后面发癫,笑嘻嘻地顶着手中的囚服乱转。   这一整个监狱之中,都透露出来了一股奇诡、沉默,并且压抑和复杂的气氛。   “我要继续工作了,”狱卒冷淡道,“你们不能乱跑,不能违反规定,否则的话我会在晚饭的时间,将你们违反规定的人抓起来,听懂了吗?!”   话音刚落,狱卒就转头离开了,她的手落在了这件牢房的门上,但是却并没有动手落锁。   慈生在看到她走开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狂跳的心脏平复了一些。   太、太危险了。   这种危险是在水面之下的,就好像是玩现实的扫雷一样,一不留神就会踩到爆点!   至少慈生现在就知道了两个爆点。   第一个爆点是,大门。   或许从一开始,大门就是最先引诱慈生的东西。   看那些无限流的小说里面,主角总是非常大胆,因为他们有着超级过人的胆识和实力,愿意以身犯险进行下一步。   要是放到他们的身上,就算知道门是一个陷阱,他们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往里面跳。   不过说实话,慈生并没有那样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他并不觉得自己跳进陷阱会全身而退,所以打算离门远一点,再远一点,不能够违反规定。   第二个爆点则是,时间。   慈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牢房之中完全没有跟时间有关的东西,而且,就算狱卒自己说了送饭的时间点,她也不肯告诉慈生现在是什么时候,这就好像是某种禁制一样,无法出口。   刚刚狱卒的话暗示了什么?   慈生仔细思考了,他至少知道了一点:中午吃的东西没有一点荤腥,没有碳水,从最简单的生活常识来说,他一个成年的青年,肯定会饿吧?   中午到晚上有六个小时,慈生可以凭借自己胃里的感觉来大致估算一下时间。   他刚刚是在诓狱卒,其实他现在胃里是刚刚好差不多的,所以恐怕他还得要等到很饿的时候,才约莫将近六点。   这一点暂且先放下不提,慈生又联想到了另外的一点。   中午根本没有荤腥。   一般来说,要么没有荤腥,就是一天到晚一直都不吃肉了,可是中午这么素,晚上又吃什么纯的红烧肉……这合理吗?   慈生心中忽然滑过了一抹可怕又恶心的猜测。   狱卒晚饭的时间会过来带走违反规定的人,晚上才有红烧肉吃。   白天没有荤腥,或许是因为白天只能押送犯人而不能带走犯人?   他只要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的脸色都霎时间白了,虽然这很大可能只是自己的猜测算不得准,不过还是很恶心。   好了。先暂且不要想这些了。   慈生在心中劝解了自己一番,他松了一口气,转头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室友”疯女人的身上。   既然狱卒将她放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还用了“收留”这个词,大概率是想要让自己帮忙保护她的。   慈生纠结犹豫了一下,在想着该如何跟她沟通,才能够不动声色地将这个爆点告诉她,并且让她不要傻乎乎地撞上枪口。   想到这里,慈生刚打算开口,就感觉到自己的唇瓣似乎忽然被“捏住”了。   这么说似乎还有点委婉,说的更加直白一点,慈生感觉自己的嘴唇上半部分似乎酥酥麻麻的,有尖利的“牙齿”一样的东西在舔吻;而下半的嘴唇则是被某种……冰凉黏腻的东西捏来捏去,揉来揉去。   嘴唇这个地方其实一般来说用手碰碰都是不怎么会疼痛的,但是对于慈生来说,这种程度的触碰就已经足够让他的嘴唇红肿并且变成了嫩透的红色。   ……这太奇怪了!这绝对不是慈生的错觉了吧!   难道是……鬼?   虽然说不太可能,但是在这种穿越的世界之中又是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脑海之中闪过这个念头的刹那,慈生就觉得自己后背的冷汗似乎都变了味道,再也不像是之前普通的冷汗,反而像是有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大手,从他的衣领缝隙之中挤了过来,大掌紧紧贴合。   虽然也是冰凉的,可是这种冰凉总是有点奇怪。   那只大手的主人分外愉悦。   祂是邪祟,尚且还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似乎有个朦朦胧胧的概念,但是绝对没有对于怀中青年的印象深重。   祂从混沌之中醒过来,一切的行为都是遵从本心的,或者说,祂就好像是某种奇特的存在,超越这个世界。   百无聊赖,可是面前甜点一样的青年看上去那么有趣又那么美味,祂觉得倘若自己要是不动手碰一碰,恐怕感觉心都快痒得跳出来。   “别碰我!”   慈生承认自己现在就是在色厉内荏地装模作样,其实心中的防线在刚刚的那些可怖爆点发现之后就有点溃败,又忽然感觉到这个……看不见摸不着,却偏偏可以调戏自己的家伙的时候,慈生只能默默攥紧了拳头,又想要忍耐,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   这一声“别碰我”似乎都没有什么效果,慈生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那个东西并没有因为他生气了而停手,反而是变本加厉,凑过来换了阵地。   冰凉的大手强硬地掰开了慈生紧紧咬住的牙关,甚至算得上是凶狠地凑过来拨弄着他的舌尖。   青年的舌尖猛地触到冰凉,只能够下意识地猛缩进去,这也就导致他吃痛地闷哼了一声,眼尾霎时间就溢出来了泪水。   好痛,好痛。   愤怒又憋屈的心绪压在自己的心口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没有办法挪开,慈生自己又没有办法跟身后的这个神秘的家伙抗争,最终只能伸出手将自己的嘴唇给捂住了。   慈生听不到从他身后传来的淡淡的叹息声和几乎算得上是“委屈巴巴”的小声抱怨,只是感觉到那“鬼”转移了个别的对象,将身体贴上了他的耳朵,若有若无地在慈生的耳朵那样吹了口气。   太变态了太恼人又太烦人了!   慈生真的有点生气,可是旋即他又好不容易平复了下来。   毕竟自己现在的这个状态不是很好,甚至非常危险,就算有这个东西缠着他又能怎么样呢?自己光这样跟他闹来闹去是没有用处的,甚至……说不定还能够让这个家伙更愉悦。   想到这里,慈生立刻就转身,将这个绕在他耳边吐气的鬼给抛之脑后,转而定下心神,静静地看向了拿着囚服坐在床上傻笑的疯女人。   慈生害怕自己刚刚对着空气喊的那一声“别碰我”会让这女人感觉奇怪,凑过去的时候动作还是比较轻巧的,很快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来,与她平视。   还好,疯女人并没有什么反应,依然是傻笑嘻嘻的。   “你好,”慈生开口,声音温和轻柔,无论是谁恐怕都能够平静下来听他说话,“我的名字叫做慈生,现在是你的……室友,我们要好好相处,好吗?”   他不是特别知道要怎么跟她说话,可是声音轻轻柔柔的肯定不会有错。   果然,顶着囚服傻笑的疯女人瞪大了双眼,手在空气之中比划了两下,“唰”一下丢下了囚服,似乎是想要碰一碰慈生白净的脸,但是又不好意思碰。   “啊啊……,我,阿…慈,不…孙!”   说了一通胡乱的话,慈生什么都没有听见,只能从几个音节里面分辨一下她的意思。   慈生只能试探着比划了一下:“您的名字叫……阿慈?还是阿孙,孙吗?”   疯女人听到前面的时候还是蹙眉的,但是听到后面那个“孙”的时候登时眼睛亮了亮点头了。   慈生松了口气,笑了一下,温声道:“那……孙妈?”   这个名字……令慈生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世界,好像有点熟悉,但是因为记忆都消除了,所以他也只停留在了熟悉的阶段而已。   算了,不多想了。   孙妈手舞足蹈地乱挥舞了一气,将手比划来比划去,似乎更想要放在慈生的脸上了。   这个疯女人的年纪比较大了,看到慈生就好像是看到儿子的同龄人一样,慈生其实并不是非常抗拒被妈妈一样的角色拍拍头什的么,但是他现在身上有一个传说之中的“豌豆公主症”,这女人下手不知轻重,慈生是真的不太敢放任她摸。   那个死变态鬼默默地在慈生的耳垂上面咬了一下,也不知道祂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赞同还是心中不爽。   慈生没有管祂,只是略微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小小半步,顺势绅士地用手腕搭靠住了她的手,笑了笑道:“好的,我想我们肯定可以好好相处,现在我带您去洗洗脸,好吗?”   慈生打算慢慢地跟这位孙妈相处一下,至少找一点事情给他们两个人做,免得等一下她觉得无聊了出去撞门。   孙妈似乎非常听慈生的话,虽然她大概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意思,但是呆呆地望着慈生的脸,就傻乎乎地点头了。   慈生慢慢起身,顺便将她给拉了起来,带着她来到了卫生间里面。   卫生间的洗漱用品还是比较全的,刚刚慈生就已经看到了,有两条干净的毛巾,所以他先是拧开了水龙头,忍着自己手上摩擦的疼痛,拧了一把干净的毛巾出来,让孙妈略微将脸扬起来一些。   “啊啊……”孙妈的脸上全都是乱七八糟的黑泥和白色的墙灰,而且沟壑深重,慈生不得不用一点力气,“不、不……”   慈生霎时间就将手劲再次放轻了一些,看孙妈真就好像看妈妈一样,他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气:“这样可以吗?”   青年纤细的手掌上拿着一条毛巾,从指尖到手心一路全部都红了,纤细嫩到几乎一碰就能破。   变态鬼好像有病,虽然祂看到慈生只是温柔地替孙妈擦脸,但是祂还是不满意于慈生的注意力被转移,所以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慈生的手臂过去舔到了他的手腕。   慈生勉强忽略了在碰自己的变态鬼,继续小心翼翼地给孙妈洗脸。   “……不论多大都是女孩子,”慈生终于替孙妈将脸上的灰尘全部都擦掉了,看着她露出来原本的干净皮肤,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而且,不管怎么样都是很漂亮的。”   这话似乎不知道是谁对慈生说的,而他也一直都认同这个观点。   此刻慈生想到这句话还稍微有点怅然,他将毛巾重新放回到了水池里面。   如果是别的人,恐怕早就受不了了:要么是嫌弃这个疯婆子,不愿意搭理她;更有甚者很可能直接当一个坏人,利用疯婆子,将她丢出去探探路,看踩到“爆点”的结局是什么样子的。   可是慈生不是这样的,他能够感觉到孙妈单纯又笨拙,而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他想要对她好一点。   而孙妈伸出手来感觉了一下自己脸上的干净程度,兴奋到“啊啊”地喊了起来。   慈生就忍不住更加心软了,他温声道:“孙妈,我来帮您梳梳头,您马上要记得在这个房间里面好好待着,如果乱跑的话就会弄脏刚洗好的脸了。”   孙妈顿时小声地惊呼了一声,眼睛瞪大了点点头,看上去反而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慈生抿唇微笑了一下,旋即将她的手拉着放到了温水池里先泡着,拿了梳子沾了些水,轻柔地替她将打结的头发柔顺梳开了。   在摸到自己的发丝也顺滑起来之后,孙妈喜气洋洋地转了一个圈,虽然一开始慈生还觉得她的精神状态可能确实不正常,是个“疯女人”,但是他也耐心地替她收拾好了,而且在无声无息之中暗示孙妈千万不能走出大门。   很显然这是非常有用的。   孙妈也很听话,不吼不叫,乖乖地站在旁边等着慈生帮她将头发弄好之后又擦了擦手臂。   “孙妈很漂亮,很棒!”慈生大力夸赞道,“等一下去休息,好吗?”   慈生没有想到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孙妈却摇了摇头,眼睛瞪大了跟他比划。   她比划又比划不出来,简直就是焦急到想哭,好不容易才在慈生的安抚之下从喉咙之中挤出来了几个字:“我、帮你……慈,漂亮。”   慈生忍不住笑了一下,感觉心底是一片不可思议的柔软,她虽然很“疯”,可是她并不坏并不蠢。   甚至还要过来,让自己也“漂亮”。   慈生想,恐怕狱卒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将孙妈放到他这里来。   本来在狱中就很不容易了,他看到孙妈现在的模样,就会想到她之前该是受了多少苦。   自己要尽量帮助她。   慈生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甚至还自然而然地将困扰着自己的那个变态鬼给忽略了,绅士小心地扶着孙妈到下铺暂且先坐下来。   慈生也在她旁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坐下了,他刚坐下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都酸麻痛到不能动了,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想要躺下去睡一觉。   完蛋了,豌豆公主症一直都在“发病”,他险些都忘了自己还有一个“睡美人症”。   还是别睡了,再忍忍,等晚上六点过去之后再睡也不迟,现在不能错过任何的细节!   慈生抿唇,牙齿落在自己的唇上,勉强将自己的思绪给唤了回来。   “孙妈,不可以乱走哦,你可以在这里数数,躺下来睡一觉也可以的。”   慈生温声地对着孙妈嘱咐,看到了孙妈眼睛亮亮地点了点头,似乎是非常听慈生的话。   甚至,她还做出来了一个像是“保护”的动作,先是指了指自己,之后又指了指慈生,好像是说自己要坐在这里保护慈生。   慈生抿着唇笑了一下。   他虽然并没有当真,不过还是挺感动的。   不过旋即,慈生就感觉到真的威胁他的东西凑过来了。   该死的变态鬼简直就好像是阴魂不散。   慈生刚刚让孙妈先躺下休息会,而他自己因为上铺实在是走的太疼,所以打算暂且在地上坐一会,也相当于是暂且守着孙妈了。   或许是因为坐在地上,变态鬼给他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一只大手从自己的身后伸过来,轻而易举地托住了自己的臀腿将自己半抱起来,黏腻冰凉的触感落在自己的身后,几乎要将自己的整个脊背给浸湿了。   真的超级过分。   可是……因为鬼魂暂且在自己身后的原因,慈生的臀腿并没有直接接触到地面,所以也就没有那么疼痛。   这样子坐,甚至比一开始他在床上躺着的时候都要来的舒服。   慈生的念头一闪而过,打算强行将祂给忽略,但是这一次祂除了细细密密地在慈生的身后亲吻之外,甚至还动手,拿了个东西过来。   具体什么东西慈生没有看清楚,但是眼睛都瞪大了。   这算是什么?鬼魂能够做到的隔空取物?!   慈生尚且还没有来得及震惊,就终于看到了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是刚刚他洗完了放在一旁的梳子。   现在却被鬼魂给拿了过来,虚虚地浮在空中。   慈生忍不住小声地吸了一口气,只能先希望孙妈别看到,半晌才舔了一下唇,在疼痛的伴随之下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了一个小团子,选择眼不见为净。   不过鬼魂似乎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下一刻慈生就感觉到自己的发丝之间似乎也有了冰凉黏腻的触感,还有着梳子在其中穿梭。   鬼魂在……给他梳头?!   望着怀中的青年傻乎乎又呆愣愣的模样,尚且没有完全幻化出具体人形的鬼魂伸出了“手”,笨拙又有些诡异地从慈生的腋下穿过去,抱乖乖一样地将他给托住,另外的手则带着梳子在他的发丝之中穿梭,将他刚刚因为忙乱而弄得有些凌乱的发丝给理顺了。   鬼魂感觉到青年的眼尾带上了一片潋滟漂亮的红色,在替他理头发的同时就稍微有些忍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内心。   鬼魂偏过头,祂不知道是不是在刚刚,忽然幻化出来了五官。   有着五官的鬼魂浑身都凝实了一些,但是依旧没有办法被慈生看到。   明明是个冰凉矜贵又冷淡的面相,却偏偏流露出来了一副变|态和非常痴迷的神色。   蛇一样的舌尖落在眼尾的水红色上,落下来一连串过分的吻。   慈生猛地更加蜷起了身子。   他的头发真的被鬼怪理顺了,缩在邪祟的怀中,像是祂的小新娘一样颤抖又带着隐隐的害怕,乱、太乱了。   他纤弱垂下的睫羽颤了颤。   好难捱。   几乎是过了一段非常漫长的时光,慈生几乎都是靠着身后的鬼魂在让他清醒过来,才没有直接睡过去。   而且在最后感觉自己的腿根一片酸麻黏腻之后,慈生终于豁然起身。   ……忍不了了!   晚饭时间究竟什么时候到?狱卒他们现在任何消息都不给,真的要慈生在这里坐到天荒地老吗?   而且,慈生感觉到自己的胃里似乎还是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稍微有点点饿。   可是他感觉自己安抚孙妈,到忍受鬼魂,再到孙妈醒过来,慈生觉得至少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   可是偏偏,现在似乎一点消息都没有,甚至自己还不饿。   慈生忍不住叹了口气,暂且忽略了鬼魂对自己的桎梏。   孙妈坐起来,傻乎乎地捧着自己的脸唱歌,对着慈生不停地傻笑:“……啊啊,慈,呜呜……”   慈生温声地安抚着孙妈:“没事的孙妈,再等一会哦,马上就能到晚上了……”   叮叮当当……   脚步声,镣铐的碰撞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慈生忽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   来了?是狱卒吗,是送晚饭过来还是……   “丁零当啷”的声音从外面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慈生忽地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果然下一刻就走过来了几个人,虽然是从门口穿过去的,动作不快,所以慈生还是看到了。   前面的人装扮跟之前慈生看到的那个狱卒是一样的,后面押着两个人。   前面的狱卒是个驼背,看上去年龄已经不小了,而身后押送着的两个人一个是看上去年纪比较小的男人,头发稍微有点卷曲,看上去挺俊俏的;另外一个则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慈生并没有听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暂且在门口停住了。   所以慈生没有忘了回头,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对着孙妈比了一个“嘘”,安静不要说话的手势,旋即又小心翼翼地踮起脚看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孙妈睁大了眼睛坐在原地,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看上去非常的听话。   所以慈生放心地转过了头,很仔细又很专心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甚至连那个鬼魂困在自己的身后都忘了。   既然不是送晚饭过来,那么就是押送犯人。   旁边的这个房间刚好空下来了,难道他们就是取代了孙妈原来房间位置的人,新来的吗?那个狱卒对他们的事情闭口不言,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那个驼背的狱卒似乎刚好往里面看了一眼,他的眼睛朝里面死死地盯着某一个地方。   像是鹰隼的目光,仔细锐利又显得毒辣。   他……在看什么?   慈生忽然被他的目光看到,感觉自己的后背冷汗涔涔,喉结上下滚动,避开了与他对视,旋即顺着他的目光往里面看——   正当他仔细思索着这件事情的时候,却忽然看到自己的眼前穿过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的动作非常快,慈生甚至还没有完全看到是什么情况,就忽然发现房间的大门猛然被撞开了。   什么?!   慈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等一下!等一下!!   不要出去!不能出去!   慈生感觉自己的心猛地要坠下来了,他再也没有办法顾得上自己身上的疼痛。   漂亮的青年几乎发挥出来了自己浑身的力气,矫健认真地往外想要抓住那一道猛地窜过去的人影。   但是,他还是失败了。   那一道人影似乎是爆发出来了前所未有的能量,几乎不是一个人可以达到的速度,所以就算慈生靠近了,也没有办法抓住她的衣角。   慈生刚刚好不容易刹住车,自己的身体在地上猛地擦了一下,距离大门口只有一步之遥。   而刚刚窜了过去的人影正是孙妈。   她……已经出去了。   慈生咬住了自己的唇,身上是火辣辣的疼痛,嘴唇也忍不住开始颤抖。   “孙妈!”   慈生没有控制自己喊出了这一声。   他只能寄希望于是自己想错了,如果踏出这道牢房的大门并不是会让人被抓走的事情……   孙妈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傻乎乎地将自己的脑袋转了过来对着慈生。   “啊……啊?慈,唔……”   孙妈跟刚刚那副矫健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刚刚她的心神好像是被控制了。   千万、千万不能是真的。   千万不能有事……   但是下一刻,慈生就看到了门口的狱卒闪过了一个狡猾、邪恶,又如愿以偿的笑容。   “抓到了一名违规犯人,在晚饭时间带走。”   慈生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他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有一万句话想要发泄。   不应该的,他明明已经跟孙妈说过了,孙妈也一直都非常听话,她不可能忽然冲出去,不可能拥有那样的速度……   分明就是那个狱卒故意的,分明是他往里面看,肯定是他让孙妈出来的!   慈生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尚且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忽然,他听到了耳边传来的另外一道声音。   低哑的男声,凑到了他的耳边,像是恶魔的低语,像是伊甸园的苹果,是撒旦的交易。   “……宝宝,你想要拯救她吗?” 第129章 睡美人症(3)   “你?!”   慈生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但是旋即他就意识到或许只有自己现在听得见身后的邪恶家伙说了些什么。   他抿唇,目光先是从孙妈身后的那个狱卒脸上转了回来,落在了地上, 大脑飞速运转。   想救孙妈吗?当然是想的。   慈生并不是什么圣母,他不是那种看到了坏人或者普通人, 就必须得要搭上自己性命去救的人,他知道自己的能力范围和限度在哪里。   但是, 这个孙妈首先给慈生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慈生虽然只跟她相处了短暂的一段时间,但是还是比较心疼她的;其次, 她是狱卒女塞进来的, 慈生觉得她能够被喊来让慈生“收留”, 那么自然是有原因的。   如果力所能及,必定全力以赴。   而且这是他的本心和底线,他保持自己的善良并不需要别人的回报。   但是, 但是!   慈生咬牙, 他浑身都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因为自己刚刚是身体失去了平衡,腿绊在了一起,身体前倾双手着地,现在整个膝盖小腿、手心手臂,全部都好像是被砂纸磨出血, 之后又浸在盐水里疯狂发酵。   痛,都要痛死了。   想要救孙妈, 可是自己没有办法, 没有过人的体能。   而且举目无亲的……   身后的黑雾对他说的这些话语, 简直就好像是那种诱惑低语, 就感觉在引诱慈生,让慈生跟他做出什么交易一样。   可是祂是谁?慈生能够相信祂吗?   这才是他现在觉得最重要的。   慈生从刚刚开始就在心中不停地呼唤小一,他其实是觉得小一是站在他这里的,之前两世好像还成为了一只雪白团子,但是现在——   准确点说,这个世界的资料传输结束之后,小一就消失了。   别说小白团子了,慈生的脑海中都找不到它。   这下是彻底没有办法指望外援求助了,也就是说慈生必须要自己跟这只恶鬼纠缠折磨。   “我想不想救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凭什么相信你?”慈生小声咬牙说出了这一句话,“你没有给出任何的诚意,我是不可能跟你做什么交易的。”   他的这两句声音很小,而且是低着头说的,所以大概是不会被狱卒他们听见的。   话音刚落,慈生尚且没有等鬼魂给他的回复,就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身子摇摇欲坠,似乎晃晃悠悠好不容易才站稳。   青年上前两步,将已经走回来的惊恐孙妈给拉住,明明自己尚且还是一只羽翼都尚且没有丰满的雏鸟,却没有忘了保护别人。   “您还是去忙您自己的事情吧,等晚饭的时间,我相信会有狱卒来管她的。”慈生冷汗涔涔,跟那个驼背的狱卒极限拉扯,“您身旁也有人需要管不是吗?”   慈生说完了之后耸了耸肩,看上去非常自然又非常平和。   “呵……”驼背的狱卒笑了一下,眸中闪出来的锐利精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死死地盯住了青年的身子,片刻之后又落在了他的脸上,语气里带着看透了之后的了然,“是啊,我当然有人要管。但是,你们也是我可以动手帮忙管教的,毕竟都是同事,你说我要是不帮帮她,她多累啊——”   很显然,驼背的狱卒意思就是说,虽然你们不归我管,但是晚上我很有可能过来将你们抓走。   而且孙妈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冲出去违反规定的,这就更加麻烦了。   慈生一瞬间陷入了沉默没有说话。   伴随着驼背男话音的是“丁零当啷”响起来的镣铐声,慈生这才抬头注意到了那青年男人和金发碧眼男两人苍白又带着震惊般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们现在就是一个被捆绑着的姿势,看上去真的非常狼狈。   他们恐怕也没有想到为什么孙妈乍然冲出去就违规了,更不知道为什么只能晚饭的时间带走,现在整个人都是非常懵逼的,大眼瞪小眼、正竖起耳朵听着慈生接下来的话。   慈生心中默默思考了一会,旋即才开口:“难道大人你们也在乎什么业绩?您想要将这个人抓走算到您的业绩点吗?”   驼背狱卒似乎没有想到慈生会忽然说出这么现代的话,手中的镣铐枷锁一抖,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声音。   “……”   慈生额头上流下来了一道冷汗,半晌接着道:“我想很快就要吃晚饭了,不知道负责管我和她的狱卒什么时候会过来,不知道您二位之间有什么龃龉,不过还是尽早解决比较好。”   话说的甜蜜蜜的,可是慈生的言外之意却也很明显:负责管我们俩的狱卒要过来了,我等着你们俩狗咬狗。   “哼。”驼背男霎时间从鼻子之中哼出来了这一句,冷冰冰地摔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枷锁,半晌之后才继续道,“行啊,反正晚饭的时候我会等着你们的——”   慈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才看到驼背男的身后跟着的两人回头焦急地瞥了一眼,之后跌跌撞撞地跟着他一同进去了。   安静了,终于安静了。   驼背男走之前还没有忘了将门虚虚地带上,特意不落锁望着慈生,似乎在简单粗暴地诱惑他出来。   慈生心中狂跳,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阵抽痛,半晌拉着孙妈走到了床铺的旁边,果不其然地软倒在了地上,勉强依着床没躺下去。   “孙妈……”慈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就好像是那种看着父母亲被骗取了巨额财产、现在要替父母还债的儿女,“您……真的不该出去的。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真的。”   一边说,慈生额头上面的冷汗一边流,片刻之后就顺着他纤长的睫羽下来,将睫毛打湿成了一绺一绺,在幽黑的眸光映照之下显得非常脆弱又非常狼狈。   浑身,哪怕没有伤口的地方都在火辣辣的疼痛,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痛出来了,真不是真人可以忍受的感觉。   “今天晚上等那位狱卒过来的时候,要么您得要跟着她走——这是最为无奈的办法,要么是您藏起来逃过一劫,要么最差的就是……被刚刚的那个狱卒带走。”   慈生勉强冷静地替孙妈分析了一下接下来有可能的几种结局。   或许是因为他现在的脸色太过于苍白,而且表情也是有些难受痛苦,所以孙妈被他的这种严肃和认真吓着了,忽然一下子将手提起来,手足无措地在空中乱挥,口中吐出来了不成连贯字句的话语:“……阿、阿……慈,不要,……我……”   慈生忽然心中一酸,又是觉得难受又是觉得无奈。   看到这样的场面,恐怕没有人能够不动容。   慈生安慰道:“孙妈,我没有要让您走的意思,但是现在的处境真的太难了,我们必须想到办法——”   他话音尚且还没有落下,就忽然感觉自己的发丝一重,一只手落在了自己的头发上面,动作虽然笨拙,但是已经尽力轻手轻脚地帮他理顺了。   “慈……不哭……”孙妈的脸上咧开了一个傻乎乎、安慰慈生一样的笑容。   她或许其实根本就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刚刚被控制了,但是看到慈生的脸色,就笨拙但是淳朴地用自己的方式表示关心。   “不哭,乱……不漂亮,笑。”   慈生呆呆地张了些唇坐在原地。   哭了吗?没有吧。   可是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颊,确实摸到了温热和咸涩的泪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真是不合时宜。   明明没有想要流眼泪的,真的。   感觉是从灵魂之中叫嚣的某一种疼痛,就好像孙妈并不是一个才刚刚认识的家伙,而是跟慈生很熟悉;慈生就好像是看着老朋友在自己的面前离世消失。   明明都要到这种危机的关头了,只是哭真的太没有用了,慈生呆呆地想,我真的是太没有用了。   孙妈其实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她看到慈生摔倒了,脸蛋上带着忧愁的神色、头发乱了,整个人像是一个软绵绵的小坏娃娃一样缩在了角落和原地,似乎很痛苦。   所以,她打算用刚刚慈生对待自己的办法,伸出手来轻柔地帮他理一理头发,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冲他指着上面的床,手舞足蹈地乱比划。   真的……   慈生的声音微哑,他刚刚无声地将自己的眼泪给抹掉了,   现在,他感觉自己的胃中终于有点饿了,估摸着时间过去了一半,至少还有一两个小时够他思考和……谈判。   慈生想到这里,用洁白的牙齿咬住了自己的唇瓣,微不可见地略微颤了一下,似乎已经提前在恐惧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慈生终于开口反过来哄孙妈了:“孙妈,您先躺着睡一会,等一下我喊你醒来你再醒来好不好?”   孙妈觉得自己惹得慈生不高兴了,所以懂事又听话地点了点头,立刻就乖巧地拉过来了被子将自己盖上了。   慈生也慢慢地扶着旁边的梯子将自己给站起来。   在站起来的瞬间,慈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似乎是被谁给扶了一把,轻柔又小心,一阵冰凉的气猛地窜出来。   “……宝宝,考虑地怎么样了?”   开口的还是那个声音。   如果说,刚刚祂的声音还好,尚且没有让慈生感觉到有什么,他还能够义正辞严地拒绝祂,指责祂的简陋和不靠谱,那么这次便只能说慈生动摇了。   动摇了,想要死马当作活马医。   并且也动摇了,在想着这个鬼魂到底是想要“雪中送炭”还是“趁火打劫”。   慈生暂且没有搭理祂,反而是抿唇,微不可见地偏了一下头,将那个类似于“唇”的东西,从他自己的锁骨旁挪开了。   身体侧了一下,慈生勉强拉住了梯子,有一点艰难地忍着自己浑身的酸痛上去。   在确定孙妈看不到上面发生了什么之后,慈生才将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声音之中带着颤抖,几乎耳语一样问道:   “你真的能救她吗?”   其实那个鬼魂并没有直面地回答他这个问题,冰凉黏腻的物体落在慈生的耳垂上轻轻地舔了舔,含义不言而喻。   半晌之后才轻声开口:“你别无选择,对吧宝宝。”   是的。   慈生想不到自己还能够拜托谁,这似乎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慈生的喉咙之中一把干涩,他其实真的不相信祂,可是……   慈生先是开口道:“您说吧,您的条件是什么?”   他扭过头,青年的眼尾微颤,那里是樱花的粉色,连带着他的唇瓣也是,都是嫩到足够掐出水的颜色。   尽管他已经足够聪慧了,但是现在看上去总是像是一只在不停瑟瑟发抖的小兽一样,可怜又可爱。   “如果您没有办法提供什么真的切实有用的方法,我一定是不会让您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任何东西。”慈生的声音虽然压低了,但是依旧可以听出来他清朗的音色,以及分辨出他细细的哭腔。   “而且,如果您的要求太过过分,我也是不会答应的。”慈生还是很冷静的,“您可以让我在之后帮您逃离这里或是找个更加厉害的宿主,但是倘若要占据我的灵魂……是不可能的。”   没错,慈生知道自己现在尚且还没有到死路之中,他不会圣母和傻到现在一开始就将自己全都卖了。   鬼魂仍然在慈生的身后,温柔细细地亲吻着他的肩头,在那里流连忘返一样留下来了一个一个亲密的吻,甚至是暧昧又涩气的……   祂……到底要做什么。   慈生闭上了眼睛,浑身都在打颤。   忍着疼痛,浑身的反应,包括心灵上面的崩溃,慈生也没有忘记在之后又给恶魔补上一句讨好的甜头:“但是,倘若您能够帮助我,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完成您的要求,除了出卖灵魂和肉体之外,可以成为您的仆人,或者……哪怕是成为您……”   “——摇尾乞怜的犬。”   青年的声音颤抖。   跟魔鬼做交易本来就很危险,假若慈生再胆大或者再冷静一些,他大概是不会现在就傻乎乎地将自己的巴掌和甜枣一并都递了出去。   这话听上去太玄妙了,太浪荡、放纵,并且又引得人堕落。   慈生不想要跟恶鬼在一起,因为没有爱意——所以,比起做祂招手即来、抛弃尊严情人,甚至还不如丢弃一点面,当个摇尾乞怜的宠物。   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完全抵抗这个魔鬼,便只能够惨兮兮又可怜兮兮地保持着自己像是个对于真相一无所知的傻子。   就好像是在自欺欺人一样,觉得……或许再忍一下,就好了。   他心中的想法并没有完全说出来,但是已经占据了鬼魂全部的心神。   慈生完全不知道身后的鬼魂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祂的身上溢出来了浓重的阴气和黑气,像是大团大团浓烈的雾一样包裹住了慈生,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喟叹,将宝宝牢牢地抓在了掌心。   祂怎么敢,祂怎么舍得让祂的乖宝当自己的宠物呢?   其实,分明祂才是乖宝摇尾乞怜的犬,只不过是恶犬,想要将主人吞吃入腹的恶犬。   这样想着,恶犬——鬼魂几乎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笑声,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能量和热意都开始翻滚,都要沸腾。   “好,”恶鬼承诺,“我会全力帮助你,条件也非常简单。”   慈生悄无声息地呼出了一口气,但是却也觉得自己尚且还没有得到任何的诚意、看到实际的效果,就这样简单地签订什么契约未免实在是太过于危险。   而且没有小一在旁帮慈生把关,慈生抿唇,在恶鬼开口之前先道:   “您是否能够先给我一个您实力的示范?因为我们的结契恐怕还需要再等一会看看彼此的条件才可以。”   慈生纯粹是在与虎谋皮,但是他大概不知道的是对面早就成了昏君,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只是轻笑了一声,旋即就惩罚似地咬了一下他的耳朵,低声道:“……坏宝宝?”   下一刻,慈生就忽然感觉到有一股暖流穿过了他的全身,简直就是将他轻柔地托着离了床单有一两厘米,那股热气轻柔地上下梳理着他的身体。   慈生的病确实是没有办法立刻就好的,但是他刚刚摔出来的皮外伤确实是可以治愈的。   很快,这一股暖流就将那些原本还在渗着血丝的伤口给冲刷抚平了。   ……真的好了。   虽然慈生也知道可能这确实对于鬼怪和邪祟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但是这种力量慈生本人是断然没有的,所以他真的在心中燃起来了一抹希望。   说不定真的可以。   慈生抿唇,既然已经率先“诓骗”,从魔鬼手中得到了一点的奖赏,慈生便不打算再支支吾吾和磨磨蹭蹭了。   “我需要的是,您帮助我保护孙妈,不要让她因为破坏规则而死亡,就只有这一点而已。”   “……您说吧,”慈生的睫羽在颤,小小地将自己的身子蜷起来,“您有什么条件?”   屏息凝神,感觉等待的这短短的几十秒无比漫长,漫长到慈生觉得落在他身上的任何一个轻柔的举动都成了折磨。   半晌之后,慈生终于听到了一声从耳畔传来的轻笑。   那声音之中带着蛊惑,带着邪恶的意图和调笑,更是带着痴迷的情思和愉悦的幻想。   “宝宝,第一个要求是,给我一个吻。”   听到魔鬼的这个要求之后,慈生猛地颤了一下身子。   他不是分不清孰轻孰重的人,而且之前也实在是忍受了,倘若一个吻能够换回孙妈的命,那么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可是。   慈生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蜷起来了,自己简直就好像是那种为了某些事情将自己给“出卖”了的家伙,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谋得一些……   慈生哑声道:“……那么,第二个要求呢?”   鬼魂似乎正好在等待着他的这句话,听到之后几乎是忍不住愉悦地轻笑了一声,温声诱哄道:   “宝宝,第二个要求更加简单。其实这两个条件,你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办到。”   慈生瑟缩了一下,没说话,更像是等着铡刀落下来的囚犯一样。   “第二个要求是,从现在开始,把你对我的称呼,换成老公。”   慈生猝然瞪大了双眼,为了不发出奇怪的声音,他已经咬住了自己的食指,轻柔的咬还是带起来了一阵刺骨的疼痛,但是这都没有阻止他从喉咙之中溢出来了一声几乎算得上是短促的惊叫。   大概是他声音有点点大,所以下铺的孙妈貌似也听到了他的短促喊声,“啊啊啊”地叫唤了半天,有些担心慈生的样子。   慈生真真不敢让她上来,尚且还有着一点鼻音和哭腔,忍不住大声道:“……孙妈,不要动!继续睡觉,不用担心我。”   孙妈只能偃旗息鼓,委屈巴巴地嗷了两声,最终又躺下去了。   慈生糟心地闭了闭眼睛,感觉自己要疯掉了。   真的是,彻底要疯掉了。   慈生好不容易转过身,将孙妈哄好了,就要转过身来面对这样一个透明但是非常变态的家伙。   喊老公?   这是祂的什么癖好?!   可是慈生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比他预想之中的结果来的要好多了,至少其实魔鬼没有让他做什么出卖灵魂和……真正出卖肉体的行为,只是口头上的说话和一些身体触碰,似乎,能接受。   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或者说在喊狗狗的小名也行。   在心中翻来覆去地安慰了自己一通,慈生还是承认自己现在整张脸全部都红透了。   这太羞耻了,而且有点超过了慈生能够承受的范围。   半晌之后,慈生舔了一下唇,犹豫纠结好一阵子之后才咬咬牙,声音微颤道:“……你,我应该叫……”   “算了。”慈生承认自己有点“自暴自弃”了,他将自己蜷起来的身体稍微打开了一些,小声含糊道,“还是……先亲吧。”   “……”   恐怕慈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出来对于恶鬼黑雾的冲击力有多么大,甚至是让祂整个周身的阴气都要沸腾了,疯狂地倾泻而来,形成了条条触手一样。   两三根阴气形成的触手代替了手,将慈生的手腕给钳制住了,而他的足部也自然而然地缠上了“藤蔓”。   如果有人在旁边看到了,肯定会很震惊现在的情况。   因为青涩的青年尚且未经人事,眼中全是泪水,水光盈盈地泛着清澈透亮的颜色,他的鼻尖像是小猫的鼻尖一样湿润,粉嫩嫩的,往下的唇张开。   透明的唇舌在舔舐他的上颚,明明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简单——甚至是跟空气的亲吻。   但是,这个亲吻在分开的时候却偏偏带上了暧昧的银丝,慈生的软舌被两根冰凉的手指捏着,轻轻地拨弄了两下。   (只是亲嘴别锁我!)   而且慈生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只能勉勉强强地眨出泪花,胸膛控制不住地上下起伏着,几乎有点狼狈。   过了好半晌之后,慈生才勉强从这种状态之中脱离。   他还是不好意思,可是他从迷茫之中回神之后却发现自己的胃里好像终于有点算得上是很“饿”的感觉了。   他怎么感觉……已经过去好多好多小时了,为什么才饿。   晚上应该快到了,慈生心中略微动了一下。   他也没有办法再拖延了,对着眼前一片茫然的空气,就当做是自己乱七八糟地随便喊了一声“老公”。   可是其实青年的声音,音色非常好听清朗,但是语调和语气又软软的,简直就让人感觉整个心都要为他融化了。   “……老公,”慈生其实还是非常不适应的,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不得不喊,“我……我先下去了,我觉得是时候让孙妈先藏起来了。”   失去焦距的双目终于重新聚焦,慈生伸出细白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遮住了自己的神色。   之后,他才从床上小心翼翼地下来。   该说不说,这该死的恶鬼竟然还真的非常细心,他知道慈生的身体和皮肤实在是太过于脆弱,所以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段,将他与地面浮空了一点点的距离,平常是看不出来的,但是慈生的脚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慈生下床,小心翼翼地将孙妈喊起来了,温声地让她坐好。   自己已经非常尽力了,真的是……别说出卖肉|体了,刚刚那一声“老公”,灵魂恐怕都已经“出卖”了。   慈生还帮孙妈将头发梳好了,替她又套上了一件囚服外套,旋即才温声地对她道:“孙妈,跟我过来好不好?”   他不确定藏起来是否能够很好地护住孙妈,但是做一点总比没有做好:在洗手间那里有着早就已经封死了的窄小窗户,相当于是在厕所之中将自己的身形给缩起来。   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   更大的希望当然还是寄托在背后的恶鬼身上,慈生只能说从没有这么希望过恶鬼有极大的能量,他能够看到一股浓郁的黑气从自己的面前漂浮了过去,渐渐地蔓延到了孙妈的身上,并且整个将她笼罩住。   慈生睁大眼睛看着,抿唇反复地确认孙妈真的在这种情况之下消失了,才眼睛亮亮地很激动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本来想要将目光落在恶鬼身上的,只不过又忽然不是特别敢,于是默默地用攥紧的指节扣着自己衣服的下摆,看上去还是很紧张的。   “呵呵……”一声轻笑从耳边冒了出来。   慈生果然被这个声音给吓了一跳,刚刚的事情确实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他现在都有点浑身发怵,一想到那些事情,就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都要麻掉了,所以只能笨拙又看起来不自然的往后退了一步。   想要逃开那个恶鬼的狩猎范围?他这样的行动终究是徒劳的。   邪祟的动作非常的迅捷,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将慈生再一次钳制住了。刚刚要将他的双手捆在一起,落下一个个短暂的亲吻,他们就忽然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在短暂的屏息之后,慈生感觉自己的心脏狂跳起来了。   ——时间到了。   晚上的六点钟,到晚饭时间了。本来这应该是一个比较愉快放松的时间,但是到这里却好像是某种丧钟敲响一样。   因为他知道,晚饭时间就是那群狱卒要将违反了规则的犯人们带走的时间。虽然说刚刚已经将孙妈给放在了卫生间,并且将她隐藏住了……但是,还是很令人担忧。   慈生只能寄希望于来的是早上那个将孙妈放到她房间来的狱卒,而不是下午那个驼背的家伙。   心中很焦急,慈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片刻,最终在床铺的边缘坐下来,听着外面非常有节奏感的脚步声。   很显然,前面的脚步声略微沉重,熟悉,大概就是早上那个;但是慈生并没有来得及高兴,就感觉到之后跟着的还有一些别的脚步声。   如出一辙,整齐划一。   那么……可能伪装被发现的可能性就更加大,更加危险了。   慈生心头一跳,在听到隔壁嘈杂的吵闹声音之后,他基本上笃定那驼背的家伙一定是过来了。   “……不!……过分!不应该,你故意——”   “不知道!……你故意——抢功劳!”   竟然听到了有点像是慈生之前自己说的话,“抢功劳”。也就是说,隔壁的那两个家伙是在帮孙妈说话,还是……?   慈生犹豫了一下,这个念头尚且还在脑海之中没有完全消失,就听到了“轰隆”一声。   几个人撞开了门,慈生也豁然起身。   为首男人鹰隼一样的目光落在了慈生的脸上,带着阴狠和恶毒的气息,似乎是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跟这一块的狱卒一起来,顺便来看看你这里的工作怎么样啊。”   女狱卒还是带着她的那一顶鸭舌帽,看上去心情不是特别好的样子,冷冰冰地回头看了一眼驼背男。   “哦,是吗?你怎么到哪里都能吵架,太吵嚷了。”   这是在这阴阳怪气他刚刚在隔壁说话呢。   慈生的舌头被紧紧咬在齿尖,是非常紧张也非常警惕的动作。   “行了,多余的话我们就都少说一点,谁也不想听不是吗?”被阴阳之后的驼背男呛了一口气,很显然,他和这个女狱卒是不对付的,“现在我们要来把那个女疯子抓走。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她破坏了守则,所以——”   “你不会要包庇她吧?”   “……”女狱卒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单边挑唇,“谁包庇了?”   她将眼睛落在了慈生的身上,其实说实话只是眼神从上到下打量的刹那,就能够读出来她眼神之中的复杂。   驼背狱卒冷笑了一声,添油加醋、煽风点火道:“哟,这还不包庇吗?一共就只有这么点大的地方,那女人去哪里了?”   “……”   慈生没有开口,用沉默应对了驼背狱卒的疑问。   而女狱卒则转过身冷淡地瞪了他一眼,将脸转过来看向了慈生,声音听不出喜怒:   “人去哪里了?”   她往前了一步,眼睛在房间之中逡巡了一圈,似乎真的没有发现什么孙妈的踪迹。   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地方,孙妈又不可能越狱,唯一的可能……就只剩下了那个手眼通天的家伙。可是其实,女狱卒放祂出来的真实目的并不是这个。   她不想要那位干涉这么多。虽然说她对于那位还是比较信任的,可是祂向来都为所欲为。倘若祂一直这样的话,必然是会引起严重的怀疑的。女狱卒不敢冒这么大的险。   “违反规则的人,应该被抓出来,这是定律,”女狱卒的声音硬邦邦的,“我会把人抓出来的。”   驼背男“哼”了一声。   而慈生手心全是冷汗,安静地站在了原地。   女狱卒并没有搭理他,反而是注意到了,有一股浅淡的黑气缠绕在慈生的身旁。   本来她在那鬼的有意遮掩之下应该是看不到的,但是那一缕黑气是凝结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圈,圈在了慈生的无名指上。   女狱卒瞳孔一缩,旋即瞥过了头。   “说话啊!”   慈生依旧在保持沉默,不管是说还是不说都可能有危险,有可能包庇也是一种违反规则的事情,但是他只要不说话……刚刚的事情就是恶鬼,而不是他做的。   女狱卒咳嗽了一声,在驼背狱卒的注视之下也没有办法息事宁人,所以垂眸,这次是怒声道:   “……我本来还觉得你们应该是会听话的,不想要别人来指责你们!但是你们既然都这样了,我也没必要再对你们和颜悦色——”   她望向了驼背男,叹息道:“你跟我一起找吧。”   驼背男的眼睛霎时间就亮了。他等着一时候等了太久,立刻就冲后面挥了挥手,带着另外两个小弟冲进来,对着各个柜子搜查,也冲进了浴室卫生间之中。   慈生感觉自己背后冷汗涔涔。面对着这位女狱卒,能够感觉到她前后情绪的变换,但是却不明白为什么。   正当他心中又是担心着急,又是一些忧虑混杂在一起的时候,他看到女狱卒凑到了他的身边来。   上下打量,从脖颈看了一下,轻轻压了一下自己的鸭舌帽,旋即带着点叹息开口:   “果然……又被吃了两口。” 第130章 睡美人症(4)   她的声音那么快又那么着急, 简直就好像是慈生的错觉一样,他的眉头微蹙嘴唇张着,一方面是在因为孙妈的事情而着急, 另外一方面则就是被女狱卒的话给惊讶到了。   “……什么?”慈生疑惑,“您的意思是——”   女狱卒将目光落在慈生的背后,虚虚地在那里停留了一下。   慈生霎时间冷汗直冒,忽然明白了她在看什么。   顺着自己的背后望了过去,慈生忽然感觉自己的眼前一阵花,五颜六色的光几乎让他有些晕眩。   其实他没有来得及看见背后的一团团黑气。   在这短暂的一秒之内,时间似乎被无限延长了。   浓郁汇集的黑雾从后往前整个将青年抱在黑雾当中,是一个充满着占有欲和保护欲的动作, 但同时也是带着警告和恐吓的,恐吓着面前的女狱卒。   女狱卒的身形似乎是微微的摇晃了一瞬, 旋即就慢慢地稳住了, 眼中的含义简直不言而喻,视线交锋的瞬间就传递了过去:   “你不认识我了?”   黑雾中掩藏着一张人类男性的脸,这张脸冰冷英俊, 在跟女狱卒对视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感情。   很显然, 邪祟记得这个女狱卒,因为正是女狱卒将祂从不知什么地方给放了出来, 也正是因为她邪祟才能够缠上慈生。   于是, 邪祟周身缠绕着的杀意少了几分,似乎正在等在女狱卒的下文,不知道她具体打算说些什么。   女狱卒的左边手抵着自己的鸭舌帽,在确认邪祟会跟她沟通的刹那, 她后撤一步用右手虚虚地扶住了慈生, 旋即就将鸭舌帽扣在了慈生的头上。   “呼——”   是从外面这个巨大的空间之中传出来的声音, 黑雾似乎不知缘由,甚至还观察了一眼四周。   而女狱卒在这短暂停滞的几秒之内跟邪祟“交谈”道:   “想要知道更多有关他的事情吧?与其想要拷问我,倒不如把你的脑袋撬开来看看你自己马上要怎么做!”   邪祟周身阴狠的气息尚且还没有消散,不过祂倒是似乎被这一句话给点醒了过来,更为阴郁的心绪攀爬蔓延上了祂的全身:   “……轮不着你管。”   “轮不着我管?还是我把你给放出来的,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信任放纵你在这里,看着你凭本能跟他在一起我都忍了,”女狱卒的声音寒凉,带着淡淡的斥责,仗着慈生听不见所以带着怒火,“你要是再这样纵容和沉迷,你就等着永远见不到他吧——”   话音刚落,女狱卒就听到了“啪”的一声,她心道糟糕,对着邪祟沉沉地望了一眼,最终松手,将自己的鸭舌帽给抬了起来压回了自己的脑袋上,刚刚那副生动活泼的表情也消失了,重新变回了死气沉沉呆板并且愤怒的女狱卒。   慈生这才回神。   他回神的刹那回头望了一眼,却没有再一次看到刚刚那样乱七八糟的颜色,更没有看到什么黑色的雾,好像刚刚那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而女狱卒则在慈生的对面。   ……什么情况?   来不及多想了,慈生抿唇,声音稍微有点颤抖,赶忙道:“我的舍友——您说要我收留的舍友,下午的时候是被那个狱卒使用了手段所以才会违反禁忌的,现在他们在乱翻找,是故意的,如果要是找到的话我猜测不仅仅只有她受伤,您肯定也会遭受到一定的影响吧?”   话都说到这里了,慈生和面前的女狱卒其实大概都已经了然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在女狱卒将将好要开口的刹那,她看到了从浴室之中探出了半个脑袋的驼背狱卒。   她登时瞳孔骤缩,再一次将目光警告似的落在了邪祟的身上,旋即才开口朗声询问里面的驼背道:   “找到了吗?!”   其余的人一无所获,简直将整个房间都翻了个底朝天的,乱七八糟地将床单和被套都弄成了一大团,最终只能灰头土脸地挨个站好,摇了摇头。   而驼背则瓮声瓮气地开口:“……人就在这里,就算我找不到,她也不可能凭空消失。”   慈生捏了一把冷汗,那是不是就是说明这个背后邪祟的能力还是很有用的?至少现在这群家伙们还尚且没有发现孙妈……   这样只能算得上是缓兵之计。不知道这些狱卒能够过来押送犯人的时间是多少,如果能让他们超时,他们说不定就算看到孙妈,也带不走她了。   想到这里,慈生控制不住地眨了眨眼睛,稍微有点心虚。   没想到,女狱卒面对驼背的时候却没有产生什么与他对抗以及不满的神色,反而看上去像是在担心同事能不能跟自己一起完成任务的普通上班族。   她甚至还冷淡的开口道:“是吗?我倒是觉得你肯定没有好好仔细地找找清楚——”   这话还没有落下来,慈生就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袖口被她抓住了,整个人都被她拉着往里面一点走,一直走到了浴室的门口。   “……”   慈生的眼中微不可见地带上了些许的紧张。   “……喏,我早就说过了,是不是你自己的检查不仔细?这么简单易懂的小伎俩,你难道没有办法解决吗?”   女狱卒忽然开口,手直直指了过去,面对着的方向就是孙妈藏着的方向。   于是,在慈生不可置信又痛苦的神情之下,众人震惊地发现,原本他们胡乱翻找了很久的地方,本来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现在竟然缓慢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看上去非常地可怜兮兮,缩在角落里面听话地一动都不敢动,被慈生洗脸又梳头的已经像是一个正常的中年女人,结果在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之后,她又开始发抖起来,胆战心惊地开始小声地呜咽:   “呜呜呜……不、不……慈,……”   大概孙妈都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已经这么听话了,却偏偏还是被发现了,明明她一个字都不敢说,望着慈生的时候眼中带着鸟儿被刺穿翅膀的绝望。   “孙妈——”慈生只来得及小声地喊了一句。   在那一瞬间,慈生的大脑整个都空白掉了,几乎什么都没有办法思考什么都没有办法继续想。   空白,还是空白。从心底里泛上来的无力让他呆滞地停在了原地,整个漂亮的脸上染上了灰败的神色。   不应该这样,不能这样,被发现了……   巨大的恐惧来袭,慈生霎时间就看到了旁边的人凑过来,反手将孙妈的双手给捆住了,将她像是提个货物一样轻松地提起来。   “……我们刚刚找的时候真的没有看见,甚至连一点点的气息都没有感知到!”开口辩驳的是一个驼背男的下属。   “就是啊,没想到她怎么能够藏在这里不被发现……”另外一人也附和。   而女狱卒则清了清嗓子,人是她发现的,她自然也从那群家伙的手里将孙妈夺过来自己控制住,冷声道:“那我怎么一看就看到了?你们一个个的水平都这么差么。”   “……”   驼背男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脸色是沉下来的,成王败寇,那已然是女狱卒的功劳。   “行啊,”驼背男的嘴边挑起来了一个神经质的笑容,“还是你厉害。那么现在就差不多了吧?带着人出去啊。”   慈生的心脏彻彻底底地坠了下来,他望着女狱卒的脸。   怎么会被发现?而且刚刚还好好的,没有道理一瞬间那些伪装就失效了。   刚刚的一切就好像是装在了气球之中一扎就破开了的幻象,慈生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再高兴一会,就马上要看到女狱卒将孙妈给带走。   慈生本来以为女狱卒大概不跟驼背是一块的,才在心中抱了一丝丝的希望,可是现在,偏偏是女狱卒看穿了那个邪祟的伪装并且将孙妈拿到了手上。   尽管凭着心中的侥幸来说,慈生是非常希望女狱卒是站在他们这一边,故意找到孙妈是要帮助她的。   但是从理性的角度来思考,慈生只觉得,至少这一步是很糟糕的,没有太大的转圜余地。   只能思考一下别的可能了……怎么办、怎么办?   慈生尚且还没有来得及伸出手,就看到那驼背男为了“监督”女狱卒,于是自己也伸手将孙妈给抓住了。   他的动作比起女狱卒来说要更加的粗鲁。   孙妈的腿在地上横蹬了几下,疯狂地张口“啊”了两声。   她原本被慈生梳好了的头发再一次被弄乱了,脸在厕所的墙壁上狠狠地蹭了几下,除了墙灰还有红色的痕迹,是缓缓渗出来的鲜血。   她又成了人们眼中的疯女人,疯狂癫狂地坐在地上,呜呜哭着不想要离开。   慈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嘴唇,尽管跟她尚且还没有待太久,可是、可是……   “孙妈!!”   慈生再一次大声喊道,他的声音虽然清朗又好听,但还是带了几分凄楚和颤抖。   “……啊啊,慈……不……”   孙妈似乎也不愿意从慈生的旁边离开,她的声音之中带着恐惧。   青年在往前的一霎脚下一软,径直地往地上倒了下来,可惜地上尚且还有恶鬼给他留下的恩惠,他没有疼痛的感觉,可是也爬不起来,只能够看着女狱卒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   驼背狱卒在孙妈的背后拿着东西像是在“抽打”着她,让她哭嚎一样坐在了原地动也不敢动。   孙妈回头,狼狈又甚至是凄惨地朝着慈生哭泣,她的眼中没有怨恨,只有着恐惧和不舍,好像变成了狂潮一样要将慈生给吞没。   慈生的脑子“嗡”一下的响了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后忽然来了个什么东西,那大概就是信誓旦旦跟他说可以达成交易的邪祟;邪祟托着自己的全身,阴凉潮湿的气息像是蛇的信子一样将自己给吞噬,让慈生觉得害怕和恶心。   “……滚,滚开,滚开!”   是慈生自己颤抖着开口的,他坐在地上,牙齿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粉嫩的唇已经血色尽失,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滚落。   是圣母吗?明明才认识一会,可是慈生却觉得这么难过。   可是好像也不完全仅仅是因为孙妈,慈生感觉有着一股奇异的热流涌上了自己的心脏,渐渐将那里全部都占据。   他感觉眼前的东西一瞬间恍惚了,似乎有一条长长的、好似时光隧道一样的路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但是在自己打算伸出手触碰的一瞬间,那条路立刻就消失了,光芒也随之一同消散,自己的面前只剩下来了一片空洞的虚无。   慈生恍然之中从那种状态脱离出来了。   他不知道的是,女狱卒似乎是略微蹙眉了片刻,有些遗憾的样子。   他只看到了女狱卒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忽然停了下来,声音之中无悲无喜,似乎是在硬性地通知慈生一个事实。   “在十分钟之后,我们将所有监狱之中的人聚集,举办一场迎新大会。”   慈生感觉自己有一点浑浑噩噩的,甚至无暇分辨女狱卒话中的信息。   迎新大会……   慈生还有任何心情和心力去参加这么一场的迎新大会吗?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好像是在被迷雾笼罩着的道路上面一样,既没有办法回头也没有办法向前走,只能惶然地站在原地,感觉周遭的这些气息要将自己给包围和吞噬。   刚刚眨眼的短短几秒之中,女狱卒已经带着孙妈、驼背一干人离开了这个牢房,只剩下来了慈生一个人。   慈生终于眨了眨眼,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大颗大颗的泪滴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板上面。   孙妈被带走了,慈生不知道她是否还能够活着回来,有可能她这次走了之后就是真的走了。   失败了啊,本来想要救下她的。   刚刚对于慈生的冲击实在是太过于大,所以一直到现在,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发颤,冷汗一簇一簇地从额头上冒出来,几乎将他黑色的发丝给打湿了,整张漂亮秾丽的小脸像是揉碎折断了的红玫瑰,又是脆弱又是惹人怜爱的。   好崩溃啊。   慈生心中喃喃了这几个字,不仅仅是孙妈,他感觉好像自己失去了好多,有什么东西渐渐被他遗忘了。   虽然以前的那些记忆都已经不甚明朗,可是慈生却清楚万分地明白,自己确实从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挫折和打击,虽然自己可以承受,可是……太痛苦了。   半晌之后,他的意识才渐渐回笼,这也才感觉到将自己困在牢笼之中的黑雾正与自己紧紧地贴在一起,那黑雾甚至还敢从自己的脖颈开始安慰似的细细密密地亲吻自己。   安慰?慈生几乎要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他想,这恐怖而且不讲信用的邪祟明明在自己这里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却没有信守承诺……   在这一瞬间,慈生忽然一下子就没有了本来应该拥有的理智和思考,变得像是一只应激了的猫一样,原本柔顺乖巧又可爱的模样变了,他的身体在颤抖,却又要勉强摆出一副攻击和防御的样子。   窄小的牢房之中已经没有别的人了,所以慈生直接开口,目光茫然地对着空气,声音微哑:“你骗了我,骗了我……说好了不会让孙妈有事的,可是她被抓走了,她——”   话音尚且还没有落下来,慈生就感觉到自己乍然翻了个身。   床上的床单被套被弄得一团糟,慈生柔嫩娇气的皮肤蹭上床单的时候,就会落下一连串的红痕,看上去有点可怜兮兮又有点凄惨,很显然他月痛得厉害,将自己的脖颈扬了一些起来,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宝宝,你忘了要叫我什么。”   “叫你什么?!”   慈生几乎要晕倒了过去,他心想,居然这个邪祟还有脸过来指责自己没有记得他们的约定。   慈生在这一瞬间,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都是邪祟的玩笑。   不能怪他这么想,因为一开始邪祟展露出来了强大的力量,在达成协议之后慈生确实有一段时间非常“自信”,真真像是个傻子一样将自己柔软的心房打开。   但是,为什么那个法术就在女狱卒过来的时候消失了呢?为什么明明一开始隐藏的那么好,后来却又不行了。   分明再拖一会,等到晚饭时间结束,那群家伙说不定今天就没有办法将孙妈带走了。   这是邪祟的玩笑吧。   给予人希望,又给予人失望,看着人在一瞬间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那种痛不欲生、悔恨万分的样子,是不是很有趣,是不是很好玩?!   慈生心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充斥了对于身后邪祟厉鬼的怨气和不满,他像是对于刚刚的伤害移情了,将矛头主要放在了邪祟的身上。   “不要碰我!”慈生的声音干涩沙哑,“我早就该知道我不能跟魔鬼做交易,我太愚蠢了……”   静到落针可闻的牢房之内忽然听到了邪祟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看着慈生这副模样,祂几乎感觉自己的心要碎在这里,碎成一瓣一瓣,恨不得上前将青年脸上不住流淌下来的眼泪给舔舐干净,可是祂又担心自己过去亲吻青年,只会让他哭的更加凶,眼泪流得更加多。   怎么办呢,我能够拿你怎么办呢,乖宝宝?   刚刚女狱卒的神色尚且还在脑海之中,邪祟不得不这样做,将孙妈放出去是一方面……   慈生听到了又一声叹息,他将自己整个人埋起来,仍由那疼痛和撕裂的痛楚弥漫了自己的全身。   相信我,好吗?   邪祟不知为何在心中一直重复这一句,可是面对着流泪的慈生,祂又没有说出口,半晌之后只能轻柔地拍着青年的后背,让他浑身的颤抖好了些许。   在慈生平复了片刻之后,他又听到了一声:   “宝宝,不哭了。”   可是现在在慈生听来,邪祟的低语不像是情人指尖甜蜜的呓语,反而倒像是恶鬼挑逗和玩弄人类的前兆,下意识地就让慈生咬住了唇。   “……”   冰凉黏腻的物体落在慈生的耳垂旁,又将他的耳朵舔吻了片刻。   慈生的牙关打颤,在邪祟的唇落在他唇旁边的时候,他就伸出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用的力气实在是太大,所以几乎将脸颊都按出了青白的痕迹。   别过来。   别过来了,别碰我。   “……好不乖啊。”   又是一声冰凉的叹息。   慈生交缠起来的手指不知道为什么在男人的眼中就没有任何作用一样,轻而易举地被一根根掰开。   慈生只能攥紧空气,双手徒劳地阻挡着邪祟对自己的亵渎。   慈生半晌之后才勉强回神,倒并不是因为身上那恐怖的邪祟放过了他,反而是因为外面传来的声音。   慈生这才意识到,刚刚女狱卒离开的时候说,十分钟以后会带他们一起去参加那个什么迎新大会。他当时心神完全没有平复下来,现在才缓缓的意识到原来已经到她说的时间点了。   十分钟。   可是慈生却觉得远远过了不止十分钟,从他崩溃的那个时间算起,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度过了一个多小时,而之后想要躲避邪祟、却被祂牢牢掌握在手中,崩溃又无力却只能承受祂对自己的侵犯……这一段时间又过了约莫有半个小时。   他的嘴唇、肩膀和锁骨几乎全部都红了,一连串的吻痕,显然不是在一两分钟之内可以做出来的,根本没有办法否认那个邪祟的恶行。   “你不要再碰我了,”慈生目无焦距道,“至少现在。不然我一定……”   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最终还是邪祟先心软,温柔地在他的耳畔吹了一口气,轻柔地舔舐了一下他的唇瓣:   “行,那就等乖乖回来再教乖乖,应该叫我什么,好不好?”   慈生浑身一瑟缩。   邪祟的这种“妥协”,反而是以退为进。   可是,自己又没有办法逃离他的禁锢。   眼睫上面尚且还挂着玫瑰花瓣上的露珠一样的泪水,慈生缓了一下,终于算得上是“振作”了一些起来。   他的整个身体都在缓慢地颤抖。   但是必须要振作起来,如果只是单纯一味的哭泣的话是根本没有用的,他必须要面对这个事实——那就是孙妈现在已经被抓走了,抱着最坏的念头来看,慈生要替孙妈报仇。而如果从最好的角度来看的话,慈生或许还有将他救出来的机会,只要他努力的话。   “迎新晚会”——多么可笑的一个噱头。   在听到哨声之后,慈生终于摆脱了身后邪祟对自己的骚扰,他成功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勉强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痕,冷静地从床的旁边下去。   很痛,身体全身上下都非常痛,但是这种痛却永远不及他心里的不好受。   在片刻之后,慈生跟随着他们的呼唤谨慎地打开了大门,这一次是有要求他们打开大门的,所以不能算是违反规定。   在踏出大门的一瞬间,慈生注意到自己的隔壁——也就是跟在驼背男身后进来的新人也将脑袋探了出来,他们两人的面色不太好看,谨慎万分地与慈生面面相觑。   前面的那个人神色凝重,似乎也哭过一场,他整个头发都已经凌乱了,看上去有点凄惨;后面那个金发碧眼的大高个看起来比他好一些,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似乎正在安慰他。   “……不得不说,老兄,我们现在必须得冷静下来。”这是金发碧眼说的英文。   前面那个青年似乎是点了点头,但是也陷入了一点怔愣,呆呆地将目光落在了慈生的身上:“……你说的对,可是没那么简单。”   慈生没有说话。   没有心情和他们寒暄,也不想再去确定他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向来都温和善良、像是一只不会太和人类接触,但是却会对人类施以援手的小猫一样的慈生,竟然罕见的不愿意和这两个男人搭话,只是沉默的跟在他们后面,等待哨声和广播的下一步指引。   最终还是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开口说话,打破了沉默。   “嘿,你还好吗?我感觉你和我的这位老兄一样,看上去都不怎么样。”   慈生还是没说话,只是这一次分出了一些眼神给他们,将目光落在了那外国人的身上。   那外国人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目光真挚的等着慈生的回复,慈生半晌之后才哑声道:“……我没事。”   那老外似乎还想要开口,但是下一刻他的肩膀就被那个室友给反手搭住了,那室友冲他摇了摇头,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是神色却很明显是低落的,低声对他说:“好了,别问了。”   “哦,”那金发碧眼叹了口气,“你们的沟通方式太委婉,我听不懂。怎么了?虽然我是个老外,但是我是个好人!”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有些笨拙憨傻又带着点毫无心机的单纯,让慈生和那青年都愣了一瞬,随后,这种沉默压抑的气氛,似乎也被打破了一些。   “嘿,”那青年低头,“……我能问问,你是为了和你刚刚在一起的那个女人而伤心吗?”   慈生抿唇,本来他不想回答的,但是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哎……”   在听到慈生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难受之后,那个青年似乎也陷入了沉默,在停顿了一瞬之后,他才开口对慈生道:“实不相瞒,我认识她,孙妈一直待小孩子很好。而且我和她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   慈生的瞳孔稍微缩了一下,他忽然就联想到了原来剧情之中的一些内容,那时候好像说了主角是为了救很多人而进来的,不仅仅有什么叔叔阿姨还有什么哥哥妹妹……难道说这个人是主角的亲戚朋友,刚刚的孙妈其实也是?!   “你……”慈生的声音稍微有点干涩,像是呛了一把沙子一样,他现在实在是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思考这件事情,所以垂眸道,“孙妈被他们带走了。我刚刚……没有保护好她。”   那青年苦笑了一声,声音颤抖:“我姓唐,你喊我小唐就行……我和孙妈两个人是同一个地方的。我们原先真的什么罪名都没有犯,但是偏偏以莫须有的罪名接二连三的被抓到了这里——而且到牢狱之中还遭受了这种无妄之灾!就是要故意将我们杀人灭口!”   “你们有结识什么大人物吗?”慈生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是还是开口问了一句,“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是你们被抓进来的这一帮人所认识的,就可以告诉我。”   “我好像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但是我记得乔哥认识——他是从小到大我们这里的孩子王!他一直都带着我们玩,所以我们都特别喜欢他。”   小唐斟酌思考着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将下半段补全,他们就听到了哨声再一次响起,而且这一次不仅仅有哨声,还有狱卒走到了他们的面前要将他们带走。   那个什么乔哥……是主角吗,认识谁?   慈生心中尚且还对这个问题存在疑惑,但是在狱卒的面前不好再问出口,只能安静沉默地跟在几人身后,在这一条幽深无尽的廊道之中走动。   丁零当啷,有些人的脚上还挂着镣铐,手上还有手铐,在走动的时候会发出碰撞的声响。   慈生在这种声响之中,缓缓将今天的几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认识的那个大人物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一定和这件事情有联系,要么是“好人”,则是仇家报复;要么则是坏人,他们于是就成了替罪羊。   他们说不定也代表着两派,一派是女狱卒,一派则是驼背狱卒。   虽然慈生刚刚觉得那女狱卒跟驼背是一伙的,但是在他冷静之后才想到——如果是一伙的,那女狱卒她前后的那些举动根本就是没必要,而且说不定孙妈目前就在她那里。如果自己不做举动去救她,那么才是真的放弃了。   孙妈被第一个抓走,有可能是因为她是疯子,大家都觉得她好掌控。   孙妈走了,慈生崩溃,让这个小唐也不妙,他们一个个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砸下来,砸到“乔哥”这个主角的身上。   而邪祟的目的暂且不谈,要么祂是那群家伙放进来的一个幌子,要么是他们的工具。   ……   慈生的思绪骤然被打断了。   因为他们走到了这一个幽深廊道的尽头,来到了一个宽大如电梯井一样的地方。   他们乘坐这一班电梯缓缓的上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黑茫茫的雾气,几乎分辨不出来旁边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现场。   这里摆放着许多看上去有一些年头的东西。数个围成了大L形状的木桌子上面摆着一些空空如也的盘子。   什么食物都没有。   “老兄,这不对!老天爷,这群家伙在晚饭时间喊我们本来是应该给我们发晚饭的,但是现在带我们到这个迎新晚会的现场,什么吃的都没有,真是糟糕透了……”   金发碧眼的老外显然有点缺心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饿狠了,大咧咧地就将这个话说了出来。   “老天!我可都要饿傻了,在进这个监狱之后,我感觉已经饿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是很饿,就连慈生都觉得非常饿;他和小唐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表情都比较含蓄委婉,但是眼神之中都在陈述着同一件事情:对这个迎新晚会的看法如何?   刚好那负责看管他们的狱卒走到了一旁,而数个犯人都靠在了一边,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这也给慈生和那小唐说话的机会。   “这个迎新晚会上面没有食物,”慈生率先开口,“其余的蔬菜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如果没有肉的话,说不定是和晚上我的举动有关,因为我拖延了一会,他们可能没办法做这些食物。”   慈生并不敢准确的将时间两个字说出来。   “什么?拖延了一会儿就没办法做这些食物……为什么?”小唐惊讶地问。   但旋即他神色凝重,抹了一把自己红肿的眼睛:“……等一下,你的意思是!”   两个人对视一眼,显然他们了解了彼此的想法。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这些食物真的都是用违规的人来做的!但因为慈生今天拖延了时间,所以食物并没有做成。   “……说不定真的是这样。”小唐痛苦地叹了口气,“真的是这样。”   他们说话就好像是在打哑谜一样,所以那老外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焦急道:“哦,你们在聊些什么?什么真的是这样?”   慈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唐先开口了。   “……所以说,很有可能是人肉。”   跟老外简单地说了一下这种可能性之后,他们就看到他控制不住地做出来一个反胃的表情,捂住了自己抽搐的嘴角,脸色苍白地站在了原地。   慈生抿唇。   嗯……这个结果或许对原本打算吃饭的老外来说有点太残酷了…… 第131章 睡美人症(5)   “怎么能够这样?!这群家伙简直就是太过分了, 我想我根本没有犯什么罪,只是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就被抓走了!”   老外抱怨:“我要回家,我想念我的海洋还有我家里的猫咪……”   这样小小的抱怨既是让气氛活跃了一些, 也是众人情绪的宣泄和开口点。   他们聊到的这件事情就好像能够打开话匣子的钥匙一样,接下来聊天的内容也变得自然而且不再那么警惕了,在不经意之间,小唐眨了眨眼睛,低声地问慈生:“所以孙妈到底是违反了什么规定才会被抓走,在门那边的时候我只看到她出来,然后——”   “……门。”   慈生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吐出这个字。   “啊?”小唐似乎还有一瞬间的怔愣没有反应过来, 旋即还是那个金发碧眼的老外率先击掌,眼睛瞪大, 脸上带上了发现了事情真相的激动。   “哦老天, 我猜,是因为那位女士在狱卒办公的时候闯出了那道门?”   “是,但……也不全是。”慈生斟酌着委婉道, “没有锁, 敞开在那里,但是我们也不能违反规章制度擅自出去。”   “我早就已经跟孙妈说过了, 孙妈非常听话, 本来她是绝对不会出去的。”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小唐的身上,似乎还有一点悲哀。   因为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设置好了的陷阱,就算他们已经发现了这个陷阱不能跳下去, 也有人会过来拉住他们脖子上的栓绳, 旋即将他们推下去。   “锁……锁, ”老外的脸上忽然有些恍然大悟,神色在短暂的高兴之后又变成了彻底的青灰,“哦,这是他们故意的!他们怎么能这么过分?!这分明就是在将我们当成待宰的羔羊——”   “别说了!”眼疾手快的小唐伸出手来将老外的嘴巴给捂住了,看着他的眼睛暴怒一样地凸了出来,其实几个人心中压抑着的怒火和委屈都是一样的。   小唐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其实大家的心里都清楚的差不多了……”   故意将门的锁给打开诱惑他们出去,结果又直接拉人出去送死。   这种伤人的方式简直就是简单粗暴,而且令人愤怒。   “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感觉。”   慈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他担心这些人也会因为这个点而丧命,所以特意将这个爆点换个方式告诉他们。   “什么事?”抢先回答慈生的是老外,他已经捂着自己的嘴看上去非常恶心了,害怕慈生又说出什么骇人的话。   “我们每天吃三顿饭,早,中,晚。在吃饭的时候我们才会看到狱卒,在晚饭的时候狱卒才会把违反规定的人给带走。”   慈生继续道:“我们只能记住每天的三顿饭,其余的我们一概不知。”   “……啊?”   这次小唐和老外两个人同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他们皱眉,感觉慈生就好像是在打哑谜一样,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慈生抿唇,毕竟他当时主动问的是女狱卒,女狱卒传递这个消息会更加方便一点。   倘若别人要是不问的话,很可能会在不经意之间踩到这个点,旋即双双被抓。   “我的意思是,你们的房间和身上还有钟表吗?”   慈生温声,已经竭力地进行一些暗示了。   钟表?代表着的当然就是时间。   而他们的那个牢房之中似乎真的没有钟表这个东西,又一次联想到慈生非常委婉的表达方式,全程没有出现过“时间”两个字的语句……   除了早中晚三顿饭,其余的事情他们一概不知。   老外尚且还在茫然,他搞不清楚他们的委婉交流方式,随后就看到小唐浮现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忍不住咽了两下口水,震惊道:“……您、您的意思是……”   “除了三顿饭之外,我们对于钟表一概不知。我们不需要这些东西,你知道了吗?”   慈生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神情非常凝重也非常严肃。   小唐谨慎认真地点了点头,望着慈生的时候眸中全然都是满满的感激和感动。   能够在这种世界之中不藏着掖着,依旧保持自己的原则,小唐觉得自己恐怕都没有办法做到这个地步。   倘若不是慈生的暗示,小唐恐怕自己和老外今天回去就会不经意地提到这个问题,那样的话……明天被抓走的恐怕就是他们俩了。   “你看着我,”小唐将老外的身子掰过来对着自己,认认真真地对他比划了一下,“从现在开始,减少说话的频率,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要乱看,好吗?”   这个老外向来都是比较自由的,但是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非常特殊,所以在嘴巴张合了片刻之后只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同意了他们的想法。   空气霎时间陷入了沉默,不过周遭还是有人在三三两两的聊天。   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马上顺口从今天的天气如何聊到现在几点了……那样的话,大概明天被带走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慈生已经足够努力将这些事情告诉能够跟他交流的人了,至于其余再多的人,他也是真的有心无力。   小唐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恼怒被压制下去,旋即将目光再次放到了慈生的身上,小心翼翼地对他道:“……我知道本来现在应该是晚饭,所以他们的狱卒大概全在这里,迎新晚会马上结束之后肯定会带我们回去,我们到底怎么样才能够再一次看到孙妈?”   慈生摇了摇头,很残忍但是也很现实地道:“我也不清楚,所以我才问,你们是否都认识同一个什么大人物,我们能不能从那里找一点线索出来。”   这就立刻跟他们之前在狱卒身后说到了一半的内容衔接上了,小唐挠了挠自己的眉头,旋即非常仔细道:“这个……之前我跟您说,我们那一片有个乔哥,乔哥其实一直都认识一个大人物,虽然我不知道他具体是谁,但是那时候乔哥救了他,我猜那人应该是个好人吧?”   “而且,这个大人物好像也是负责管这种……监狱啊什么的,当时我记得乔哥说,这个人要颠覆一下监狱的格局,我想帮助我们的人大概就是他。但是讨厌我们、把我们抓起来的人就不得而知了。乔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仇家,他是不是也有危险啊?”   如果是好人的话,那就和慈生知道的剧情背景里那个抓他们过来做替罪羊的人不是同一个了吧?是否真的像他昨天想的那样——这个大人物代表的是女狱卒这一派,而替罪羊则是驼背男那一派?   当然,事实是否真的像小唐说的那样慈生不得而知,只不过他先将这个可能性记了下来,思索着开口:“……也对,乔哥看到你们被抓起来了,肯定也会过来的。”   “老天爷……”老外揉了揉眼睛,看上去稍微有点崩溃,“我真的是受不了了。虽然能跟你们聊两句也挺好的,但是老兄,我觉得我的肚子真的要饿扁了!我不吃人肉,吃点蔬菜沙拉总可以吧!”   他话音刚落,一个若有似无的念头再一次浮现在了众人的脑海之中:他们聊了这么久的时间,怎么就没有人过来阻拦他们?   而且,他们感觉已经聊了很久了。   就算这是迎新晚会,也总该有着下一部分的流程,让他们看看接下来要干什么吧?   小唐和慈生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了这个念头。   和之前一样非常奇怪,慈生的心中更是闪过了无数五花八门的猜测,最终被他塞到了脑海的深处。   几人将脸转过去,目光落在了那个“L”形的餐桌旁。   旁边的狱卒们也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他们似乎在商量什么事情。片刻之后有人转过了头,他们拍了拍掌,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来之后,驼背男朗声开口宣布:   “今天喊大家过来,是来参加迎新晚会的。晚饭也一并在这里吃,但是我不得不告诉大家一个令很令人难过的事实,今天在为大家准备食材的时候发现有很不听话的东西阻拦了我们——也就导致今天大家的晚饭不能像菜单那样出现肉了。”   “……啊?”   “怎么能够这样!为什么不给我们放肉啊?那这样的话明天还能吃到吗?饿死了!”   “都给我安静!”驼背男威严的扫视了一眼下面的众人,拍了拍手掌,旋即将锐利的目光准确地放在了慈生和旁边的小唐身上。   驼背男道:“至于到底是谁破坏了运输食材的事情,让大家都吃不到肉,我想这个人的心里应该也有数。”   “嗡”的一声,旁边顿时充斥了众人的窃窃私语,他们似乎都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破坏的这件事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吵嚷。   他们的目光像是鹰隼一样在人群里逡巡,最终有几个人将目光落在了神色不好看的慈生一干人等的身上。   “是不是他们呀?怎么看上去这么心虚啊……”   “嗤嗤……如果真的是他们的话别怪,我们打算将你们都杀掉,全部都杀掉了……”   慈生的拳头默默的捏紧了,他不知道怎么能够将这些事情说的这么直白和简单,底下的人似乎也完全没有感觉到食材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过吧,大家不用担心,明天这件事情一定会解决的,而且还会给大家吃更多。今天虽然没有肉,但是还有别的菜。”驼背男笑了一下,“上菜。”   转瞬之间,这个餐桌上面顿时就被全部都放满了食物,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不少的蔬菜以及一些填饱肚子的东西堆满了这里,不少人都兴奋地尖叫出声,他们众人围在一起像是饿虎扑食一样冲到了前面,那些食物将他们的脸上都弄的全部是粘腻的酱汁和乱七八糟的颜色。   虽然这副样子不是很好看,但是他们实在太饿了。本来那个老外也是想吃点东西的,但是看到旁边的小唐面色冷淡又很反胃的样子,还是犹豫了一下没有走动。   半晌之后,竟然还是慈生伸出手来,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温声道:“还是先去吃一点东西吧,现在如果不吃的话,下一顿可就是早饭了。”   足足六个小时就能将本来吃不下什么东西的慈生给饿着,这简直有点不太不可思议,更别说别的成年男性了;如果要是饿一晚上十二小时,那肯定是受不了的。   “……行,我就是稍微有点接受不了。”小唐和慈生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还是默默的接受了他的提议。   众人现在知道了下一段挨饿时间肯定会很长,所以几乎是拼命机械性地将自己的肚子给塞饱,在这一段时间之内他们几乎没有交流,只有慈生在感觉到自己的胃开始抽疼,抓着碗筷的手竟然也开始酸麻之后,他将自己的身体稍微蜷缩了一些起来,终于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面对非常困难的问题。   “小唐,接下来我们面对的问题可能非常严峻,我们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没有特别聪明过人的头脑,也没有什么主角光环可以保佑我们……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保护自己的同时找一些能救孙妈出来的办法。”   青年的声音很青涩,也很清澈;他的漂亮面庞看上去特别严肃,水亮清澈的眼睛里像是星子在闪烁。   小唐被他的气势和精神感染的情不自禁坐得更正了一些,他手中捏着的筷子也放下来了,目光直直地对着慈生,问道:“现在这个晚饭之中没有肉,他们拖延了,所以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孙妈现在还是安全的。我们必须得在明天晚上之前找到办法把她赎出来。”   慈生点了点头。   “现在有三种办法。第一种办法是最简单粗暴的,我们直接闯进狱卒他们的办公场所,将孙妈救出来或者换出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老外将手里握得乱七八糟的筷子给插进了饭里,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句:“好!哦,我的老天!老兄,我们早就应该这样做了……”   只是他支持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小唐就率先摇了摇头,皱眉道:“这不可能。先不说我们只有三个人,他们有那么多人,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打过他们,就算我们是钢铁侠成功将孙妈救出来之后,我们又该何去何从?那群人碾死我们就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这个监狱里面的一切对我们都是未知的。”   慈生温声,继续道:“第二个办法则是,我们自己试验一下违反规定会有什么结果,我们也可能会被抓走,在第二天交接的时候应该会见到孙妈,那时候再看看怎么救她。”   老外没说话,他心心念念的第一个方法被否定了,正坐在原地冥思苦想。   “……这个办法的话,”说到这个办法的时候,反而倒是小唐转了个头,虽然他也觉得这种办法比较冒险,但可能也是比较适合他的,“假如我们犯了不大不小的错误,用这个方法是不是能够……”   小唐也是善良到有些“圣母”的人,他甚至比慈生要更加胆大一点。   慈生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他,而是温和地说出了第三种方法:   “第三种办法则是……某种意义上的将功赎罪。”   老外似乎是愣了一下将头转过来,望向了慈生;而小唐则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一瞬间眼睛亮了一下。   老外舌头打结,斟酌着道:“老兄!可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监狱很特殊,总不能一夜之间研究一个专利出来吧……”   “有的时候……大概举报别人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将功赎罪,毕竟上只要替换一下,说不定能将人救出来。”反驳他的是小唐,小唐说完之后眼睛落在了慈生的身上,含义不言而喻。   ——将功赎罪,或者说,草船借箭。   慈生自己冷静了一会儿,也让小唐和老外两个人都思考了一会儿,旋即才缓缓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是这样觉得的,如果我们受这个规则的束缚,那么狱卒他们是否也受?可能门这一条规则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具体效用,但是另外一条呢?”   联想到当时对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稍微有一点支支吾吾的女狱卒,慈生越来越觉得这是有可能的。   没错,其实慈生真正想要试试的就是第三种方法。   可以叫做将功赎罪,因为他们打算用犯错的狱卒来代替孙妈;也可以叫做草船借箭,因为他们打算用本来应该束缚他们的规则来针对狱卒。   小唐这才恍然大悟。   其实刚刚自己在进入这个监狱的时候,就已经陷在误区里面了。   他被恐吓了,甚至立刻就把狱卒和规则画上了等号。   可是狱卒不一定等于规则,狱卒说不定也会被规则束缚,或者成为打破规则的砖块。似乎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想到这样的解决办法,小唐整个人都激动的攥紧了拳头。   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再怎么仔细的跟慈生讨论这个事情,就看到了驼背男再一次走到了餐桌的最前面。   而且,他的身后还跟着女狱卒。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道:“迎新晚会,今天可以放松大家随意的交流和走动,晚上的时候可以互相串门,只要不走出监狱就可以,我们不会给大家设置宵禁的时间,必须要在明天的早饭之前回到自己的房间才行,这是规定。”   “还有什么问题吗?”   慈生的心中一凛,故意举办的迎新晚会,安排众人可以窜门。   好处是,慈生也跟这个小唐他们认识了,他们晚上可以交流沟通一下到底怎么样子才能草船借箭。   坏处是,驼背男刚刚故意地将慈生点成了“破坏运输食材”的人,也就是说,说不定会有不少人过来找慈生的麻烦……那大概就要完了。   慈生只能说,这件事情真的有利有弊,总体来看还是那个该死的驼背男在疯狂地针对慈生他们。   不过,现在对于慈生就是一个机会。   毕竟,他现在是正在瞌睡,女狱卒就来给他送枕头了。   他要赌一赌。   慈生半晌之后才道:“我想,我们应该试着问一下了。”   小唐怔愣了一下,旋即才说到:“需要我做什么吗?!”   慈生轻轻地点了点头,温声与他耳语了两句,旋即就看到小唐满怀信心地冲他比了一个手势,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问道:   “我们知道了!在早饭之前回到牢房,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吃到早饭啊,晚上没有吃饱!”   听到这个问题,驼背男的脸色似乎是青了一瞬,旋即他就机械性地、宛如那次的女狱卒一样道:“早饭是早上六点,午饭是中午十二点,晚饭是晚上六点。明天早上六点就能吃到了。”   “哦——”长长的拖音,是小唐,“我朋友是外国人,他听不懂!”   几乎是下意识的,驼背男斥了一声:“有什么听不懂的?不是很好理解吗?”   老外望了一眼慈生和小唐,时刻在心中谨记他们教自己的知识,大声嚷嚷了两句:“晚饭,早饭什么时候!”   底下的人被他的口音一下子逗笑了,几个人围在一起嘲笑他。   “……怎么能晚饭和早饭都搞不清楚,怎么这么笨,笑死了都。”   “哈哈哈哈,真是愚蠢。”   慈生没有说话,沉默小心地观察着他们的样子。   驼背男警告地将目光落在了慈生的身上,他似乎在想着怎么样将慈生给杀了,但是囿于职务,他不得不耐心地解答道:“早饭是……”   “听懂了吗?”   那个“吗”字还尚且没有落下来,他就再一次地听到了老外和小唐中气十足地反驳:“没有!”   这下旁边的人更加憋不住笑了,他们纷纷凑在一起,口中充满了对他们的鄙夷。   慈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聚精会神地听着男人再一次重复了一次。   一直到大概第四次,不仅仅是驼背男的脸色不好看,旁边的人都觉得有点笑不出来的时候,慈生终于敏锐地捕捉到了机会。   他的手伸出来按在了小唐的肩膀上,阻止了他想要再问一次的冲动,旋即就换了一个问法:   “还有多久才能吃上饭啊!”   “还有十……”   十一小时?十个小时?   话还没说出口,驼背男骤然脸色铁青,他扭过头将目光落在了慈生的身上。   在这一瞬间,空气似乎都暂停静止了。   “L”形状的餐桌上堆满了食物,散发着股股的气味,杯盘狼藉,打着饱嗝看着笑话的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慈生漂亮的小脸上没有了温柔的神色,看上去非常冷静,闪烁的眸看上去亮晶晶的,里面有丝毫不畏惧的光芒。   驼背男阴郁沟壑纵横的脸上带着恶毒的狠意,对着慈生,几乎要生啖其肉。   虽然他刹车住了,不过慈生还是知道一个清楚的事实——他害怕了!他也害怕说出时间,会被“规则”惩罚!   虽然不知道规则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可是慈生却心跳猛地快起来,毕竟他真的发现了一点端倪!   下一刻,慈生就看到驼背男大步地准备往下面走,他的步子看上去非常快,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走到拐角,就忽然被背后的一只手给抓住了!   “别乱动!”   女狱卒冷冷开口。   驼背男动作反应激烈地后撤一步,反手就捏住了女狱卒的手腕,愤恨地将她给推开,旋即朗声道:“你没有听到他要说什么吗?他想要我说出时间!他是——”   “哪里?他只是想要问还有多久才能吃饭啊。”女狱卒不冷不热地呛了一句,“你自己准备乱说话,怎么能怪到别人的头上?!”   话音刚落,驼背男的眼球爆凸!他面对慈生他们的时候尚且还能够保持理智,但是面对可以一样操控他的女狱卒的时候,就忽然恍惚了。   其实这就是慈生想要的效果,因为他知道自己对狱卒来说根本就没有太大的威慑力,必须要跟他平级的人来跟他狗咬狗——   “你在装什么呢?你刚刚想说什么呢?不要遮遮掩掩了——”   女狱卒的鸭舌帽稍微抬了一点起来。她上挑的眼睛里面折射着锐利的光芒,落在了面前这个驼背狱卒的身上,几乎是以一种蛊惑和诱惑他的方式,控制他的心神,来诱使他继续说。   “……我是说还有十一个小时就能继续吃饭了。”   那驼背男呆呆地回答。   太好了!!   慈生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他其实真的没有想过女狱卒会帮助他,甚至会成功!刚刚的那个结果已经是他设想中比较良好的结果了,现在这简直算得上是意外之喜,足够扬眉吐气。   小唐显然也发现这成功了,高兴的握住了慈生的肩膀,激动地快破音:“我的天,老天爷,你说的太对了,你简直就是神机妙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样再崇拜您了……”   慈生怔了一下才摇了摇头,但脸上也带了点笑。   其实女狱卒控制驼背男回答这些也并不轻松,她能够感觉到自己额头上面的冷汗正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不过慈生他们已经给她创造了很大的机会,如果不是慈生刚开始让那群人使驼背男放松了警惕、包括使得他生气愤怒这一系列反应——女狱卒可能都没有这么快成功。   “你要不想想你自己说了什么?”   女狱卒不动声色地将控制着男人的实力给收回,轻笑了一声。   说了什么……   好像说了的是……时间!   驼背男终于回神,从茫然之中清醒之后,那些记忆也都回笼了,最终控制不住地瞪大了眼睛,脸色铁青,怒吼道:“顾绪秋!!”   这一声喊出来,顾绪秋本人和慈生都略微怔愣了一下。   顾绪秋,也就是那个女狱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旋即才冷淡地道:“怎么了?喊我把你带去接受规则的惩罚么?”   底下的人其实还都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除了慈生几个人之外;所以顾绪秋很快就步伐轻巧地从餐桌的旁边走到了几人的身旁,一边回头对着驼背男道:“你有空喊我,不如想想你怎么办吧。”   话音刚落,她的眸子停在慈生的脸上,温声道:“……跟我走。”   “……”慈生垂眸,“行。”   尽管心中对于女狱卒还有一些怨气,可是慈生也知道光埋怨是完全没有用处的,他必须要面对事实。   小唐和老外也赶忙赶了过来,几个人走的气喘吁吁,还是老外一边喘一边开口:   “嘿,我们还没有看到那个驼背家伙怎么样了,怎么就这么走了?谁能告诉我他接下来会怎样?”   “别多嘴!”小唐看上去有点过于紧张和兴奋,他的整个手都在颤抖,拍在了老外的肩膀上,“他怎么样我们不知道,但是肯定会遭殃,机会、机会来了,今天肯定能知道孙妈怎么样。”   慈生没有赞成小唐也没有反驳,他浑身难受疼痛地跟在顾绪秋的背后一声不吭,在走到纤细的脚腕几乎断折之后,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包围缠绕了一股气息。   阴冷又潮湿,乍然缠上他身子的时候,慈生几乎觉得自己在做梦。   之后慈生才意识到,这恐怕不是做梦,是那个熟悉的家伙、是祂过来了!   慈生浑身一颤,但是佯装镇定。   那个家伙现在没有在别人的面前说话,只是轻柔地托住了慈生的身体,免得他难受。   在幽深的电梯井往上,冷汗布满头的顾绪秋回头冲着慈生看了一眼,示意他跟上。   慈生点了点头,捂住了自己被喷洒着冰凉气息的脖颈,有些“畏畏缩缩”地走到了门口。   到门口的时候,顾绪秋将自己的鸭舌帽整个都抬了起来,语速极其快地跟众人道:“不要兴奋,不要害怕,最好留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如果遇到危险了再靠在一起,忍到明天的晚上,行吗?”   几人乍然听到了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只来得及点头。   “可是孙妈——今天我们抓住了一个违规的人,我们是否也可以拥有一次获得奖励的机会?”   “……”顾绪秋的嘴唇张着,片刻之后她才吸了一口气,道:“孙妈等会我会来看的。”   三人的心中登时闪过了一丝喜悦。   只有顾绪秋往慈生的身后看了一眼,眸中的复杂神色几乎要将众人给淹没。   而顾绪秋一边将自己的帽子重新按回去,一边没有忘了再次冷静地补充道:“保持理智,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要相信任何人?”   “对,包括我。”   顾绪秋说完这一句,就颇有深意地看了慈生一眼,最终匆匆地从走廊过去了,只留下来慈生和小唐他们三人。   三人乍然从人流攒动的现场来到了空无一人的牢房走廊之中,这里安静到落针可闻;灰黑色的走廊之中的灯光一闪一闪,阴冷惨白,几乎有着阵阵妖风从他们的身上滑了过去。   几人都是一阵毛骨悚然,旋即还是慈生最先开口,温声道:“走吧,我们先回去,我觉得她应该还会过来带着孙妈的消息的。”   “行。”小唐有点激动地带着老外两人离开了,冲着慈生挥了挥手。   慈生将门关上的一刹那,就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都僵硬到不能动了。   是因为自己身后的那个家伙,那个邪祟。   邪祟今天晚上的时候忍了很久,都没有对慈生做些什么,甚至还没有说话,现在缠在他的身上……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祂就好像是被爱人抛弃的怨夫一样,一丝一缕冰凉的气息在慈生的耳畔缠绕,黏腻的液体在耳垂上,一圈圈的打转。   “宝宝,我今天很乖,我都等了你这么久了,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补偿我……”   慈生只敢腹诽,按照驼背男说的,现在只过了大概一个小时,那邪祟怎么敢说已经等了这么久……   但是他也不敢说出来,只能“唔”一声地小声哼了一下,可怜巴巴地用圆乎乎的眸望着自己身后的空气。   水汪汪黑润润的眸里带着可怜和希冀。   “我没有……”   无力辩驳,自己跟祂的差距实在是太大;况且孙妈确实没有死,这邪祟显然动手了,不过有人针对自己,自己也没有办法。   矛头主要还是要对准驼背男。   “又撒谎。”邪祟的声音是非常低沉而且好听的,可以听出他优越的音色,里面似乎含着淡淡的笑意,“在外面和别的男人聊得好高兴,对不对宝宝?”   慈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杀意和令人心底发寒的气息涌了上来,他睁大了眼睛,这次是赶忙反驳道:“……不。没有撒谎,没有……”   一下子,在外面的伶牙俐齿全部都消失了,慈生无助地将身体软下来靠在了祂的身上。   “不乖哦。”邪祟的一只触手侵入到了慈生的囚服之内,“我要给宝宝装一个镣铐。”   另外一只触手则落在他的膝盖上,轻轻地敲了敲。 第132章 睡美人症(6)   慈生茫然地将自己的双手搭靠上了透明的那东西的上面。   他听到了邪祟在他耳畔轻柔万分却也邪恶万分地低低呓语:   “宝宝会不会很喜欢?我在这里把宝宝铐住, 所以宝宝没有办法走路了,只能让我抱或者让我背着。”   不合时宜的,慈生的脑海之中真的浮现了那样的场景。   自己因为这个传说之中的豌豆公主症, 本来就已经浑身上下哪里都疼了,倘若要是再被这邪祟魔鬼给铐住,那岂不是更动不了了?   手摩擦着疼,膝盖走动疼,浑身上下都在发麻,只能小声哭泣着承受这种痛苦。   慈生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之中划掉了,旋即他声音微颤,佯装冷淡地回复道:“不, 我一点都不喜欢。我可以自己走路,不用别人背。”   “……呵呵, ”那邪祟轻笑了一声, 青年的床铺在上铺,只不过他这次可并没有走那摇摇欲坠的梯子,反而是直接脚底下垫着东西, 很快就被抬上去了, “可是乖宝是娇气的小宝宝,娇得很, 梯子都走不了, 是不是?”   慈生的脸都憋红了,可是他毫无反抗之力,先是将自己的脸和整个身子反过来藏到了被子里面,旋即就小小哆嗦着忍受着皮肤上的阵痛和麻痒。   “我们的交易之中根本就没有这一项, 你过分了。你不可以这么碰我, 否则我一定、一定……”   能将这邪祟拿来干什么呢?慈生觉得自己都有点色厉内荏, 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慈生这副话在口中不上不下,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似乎下一秒就立刻取悦了邪祟,邪祟凑在了慈生的耳畔发出了阵阵的轻笑。   就好像是看自己家乱撒娇挠人的宝宝猫,无论怎么闹都觉得可爱,恨不得把小爪子抓过来狠狠地亲两口才能舒服一些。   “一定什么?”邪祟的低语让青年浑身都瑟缩了一下,“宝宝,说到我们的交易……到底是谁没有遵守,嗯?”   是自己。   慈生从那个时候就没有喊过邪祟想要他喊出口的那个称呼,心底强烈的羞耻和拒绝感让他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唇,只能够用水润润的眸抬头望过去。   “过来,宝宝。”   邪祟的呼唤。   “我不要!”   慈生从喉咙之中挤出来了这么一句,他知道自己其实已经逃不出邪祟的手掌心,可是就是不想要这么快向他认输和求饶。   “不过来?”邪祟的语气里面听不出来到底是平静还是生气,慈生只能梗着脖子不转头过去面对着他,“宝宝,怎么这么坏?”   “坏的宝宝就要被老公惩罚,知道么?”邪祟的声音稍微沉了一些下来。   慈生尚且还没有搞清楚他语句里面的含义,就感觉自己被自己裹在背后的被子乍然被掀开来了,脖颈和后背那里雪白的肌肤一览无余地露了出来。   “唔!”   慈生闷哼了一声,但是没有用,完全没有阻止下一步邪祟的动作。   慈生的身上实在是太柔软又太容易受伤,邪祟并没有挑选那里,反而是轻柔地将青年腰那里的衣服给揭了上去,下身的则稍微往下。   两个漂亮凹陷的雪白腰窝瞬间就露了出来。   甚至没有放过柔软的……   邪祟似乎是轻轻地笑了一声,对自己看到的情况特别满意,所以透明的触腕在腰窝上流连了一瞬,激起了青年一阵哭腔和求饶似的颤栗。   “乖宝,怎么才碰就受不了了?”邪祟的语气自然平淡,如果不是看到祂黑雾的脸上兴奋又满足的神情,恐怕是真的要被祂给诓骗到了,“老公还没有开始惩罚呢。”   还没有?!   苍天,老天!慈生的眸霎时间就睁大了,湿润红透了的眼尾似乎含着无限的柔情和可怜兮兮的求饶,这一切都被那身后的邪祟尽收眼底,但是祂却坏心眼地视而不见。   慈生从喉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呻吟。   “不要……难受!”   其实黑雾下手的力度并没有很重,大概是因为祂也知道慈生的身上有个豌豆公主病,所以限度只在让慈生微的痛麻到让他觉得爽快之间。   身后的感觉真的是十分奇怪,明明很想要逃离男人的掌控,但是却又好像习惯了这种挑动。   “不难受吧,宝宝。”邪祟的语气之中带着淡淡的征求和询问,表面上是温柔且温文尔雅,但是实际上看起来却好似一个伪装出来的杀人魔,“宝宝又骗我了,第二次,对不对?”   慈生的喉间哽了片刻,旋即就开始摇头,泪眼汪汪地道:“……没有。真的没有。”   “哪个没有?是没有在外面和别的野男人聊天接触,还是觉得身上难受。”   慈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但是他现在的思绪也只能被身后的邪祟占据,头脑昏昏沉沉的,半晌之后颤了一下身子,小声道:“没有,都没有。”   “……”   一阵诡异且沉默的死寂,半晌之后,慈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而自己的眼前也忽然地被一层黑暗笼罩,似乎光都直接消失了。   在不停散发着的强大和恐怖气息占据了整个空间,尽管并没有对着慈生释放,但是还是让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既想要往可靠强大的方向投诚,又有一点想要逃离那个散发危险的来源。   “撒谎。”   这一声犹如圆润的玉珠落在盘上,意气风发,又有大将之风,可是偏偏是在这么个邪祟的口中发出来的。   甚至伴随着这一声一起的,是一声略微有些清脆,皮肉与“皮肉”相碰撞的声音。   ……救命。   救命。   慈生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要被颠覆了,整张脸就好像是整个熟透了的番茄,粉嫩的耳朵尖埋在了被子里,从口中发出了一声带着浓烈哭腔和崩溃心情的颤音。   邪祟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他的小屁股。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凭什么啊。好过分。其实自己也完全没有过这样跟邪祟做交易的经验,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   这其实恐怕在谁看来都不能算得上是打,因为慈生这么嫩的皮肤都感觉不到多大的痛楚,只能觉得是皮肤轻轻被碰了一下,恐怕邪祟也没有用什么力气。   说“家暴”恐怕算不上,任谁看都只会觉得是情人爱人之间的小心思。   可是偏偏这种难受的感觉,就完全不是生理上面的,反而是心理——“小心思”。   慈生感觉到的巨大的羞耻、崩溃,和一点私密难言又诡异的心绪,全数被交织在了一起。   “不要碰我!”   慈生感觉自己就好像要说那些质问和咆哮一样的话语问祂:我说过了根本就没有,你完全就是想要满足一己私欲所以过来找借口羞辱我!   慈生还没有来得及组织语言将这些带着气急和哭腔的语句给说出去,就感觉到自己先是抽泣了一声,旋即就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自己白净的脸上滚了下去,径直流淌进了唇中。   尽数被慈生委屈巴巴地吞了下去。   邪祟似乎霎时间就停住了。   半晌之后,另外一只触手和修长有力的五指在一起,在安静地摩挲着慈生的肩膀,留下了一连串红痕。   “宝宝,以后还跟不跟那些觊觎你的人再继续玩了?”   没有过来哄慈生,反而还威胁恐吓似的再一次让慈生难受,邪祟都在感觉自己好像是狗胆包天,可是……可是,自己不会阻止慈生跟别的正常的人一起聊天,但是看到他们毫无顾忌的亲密,毫无掩饰的崇拜……祂还是觉得好嫉妒、好恨,想要将宝贝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祂无非就是仗着宝宝什么记忆都没有,所以才这副模样,将自己心中肆虐和宣泄的魔鬼给放出来,任由这种念头占据自己的心神。   倘若要是慈生记忆在,祂恐怕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的。   “我到底怎么了……”慈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晕傻着的,心情也有点点的崩溃,“我不是你的东西,你不能这样,我也没有跟什么人玩……”   慈生说傻乎乎的话,邪祟却听得很认真,轻柔地过来在他的耳畔印下了一个吻,固执地追问道:“不要跟那些觊觎你的人玩好不好?现在他见到你的第一面就那么崇拜你,你怎么知道他之后会不会过来向你求爱?到那个时候宝宝是不是就要答应了?”   滑坡悖论。而且是个自我的臆想。   慈生真的想要辩驳,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他只能咬住了自己的指尖,非常屈辱地点了点头。   “……好乖,好乖哦。”   邪祟的占有欲和安全感在这一刻飙到了巅峰,祂感觉自己整个黑雾阴郁的身体都要沸腾起来,浓烈的爱意占据了浑身,旋即将慈生整个都包裹了起来。   “太爱宝宝了,好乖,宝宝就这样在我的身边不要走好不好?”   刚刚那副恐吓的模样那么危险,可是在被慈生“哄”了两声之后,祂又变得像是个缠绕在主人腿边的大型犬一样,恨不得把宝宝浑身上下都舔一遍。   “……滚。”   慈生现在不懂这个邪祟,心底那些淡淡的感觉被他自己强行忽略了,更多在心头蔓延的都是羞耻和不愿面对。   就算说的是滚,但是青年的声音听上去还是很好听,微微的沙哑不仅不能掩盖他的音色,反而让他听上去更加性感。   听到这一声“滚”,那邪祟反而是一点都没有生气,甚至还有空轻笑一声,主动地用触腕和幻化的唇舌去舔舐青年的小腿,把他的脚踝往下都整个舔了一通。   变态、死变态。讨厌,讨厌死了。   慈生的眼泪流不出来,但是唇却咬的死紧:高高在上实力超然的邪祟凑到脚边舔他的足,明明前一秒还是恐吓和威胁,下一秒就又成了甜蜜和讨好。   太离谱了,但是慈生在这次的试探也知道,哪怕被自己骂或者自己违反契约,这邪祟目前都还是没有伤害自己的,就是不知道祂到底要干什么了。   自己明明是个男人,但是却被这样过分的邪祟给缠上了,放到任何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上,恐怕都是会有些崩溃的吧。   “我不能滚,”邪祟的语气轻柔带着笑意,“我要是滚了,岂不是有别的狗要来抢我在宝宝这里的位置了?”   邪祟这句话说的甜甜蜜蜜又亲亲热热的,好似慈生愿意搭理他一样,分明是条坏狗,却在这上赶着对着慈生晃尾巴表忠心。   慈生被他这句话给噎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于是闷闷地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被子里面。   埋进被子里都不得安生,慈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后重新席卷来了一道冰凉的气息,这次更是从身下直接将被子抽起来到背后。   “宝宝,这里脏,”邪祟几乎算得上是微笑着对慈生道,“到老公怀里好不好?”   “……”   慈生不想搭理,闷闷又兀自地将身体缩在被子里。   结果,下一刻整个人带被子都被拉到了邪祟的怀中。   黑雾原本就是没有实体的,呈现在慈生的面前就是一片透明的空气而已,片刻之后就从被子之中渗透了进来,直接将慈生给包围了。   青年的身上尚且还是一件简单的囚服,算不得质量多好多漂亮,邪祟看着这东西分外不满意,在慈生的耳畔耳语:“乖宝,下次老公给你换衣服好不好?好久都没有给宝宝换点新衣服了……”   慈生还是没有说话,他腹诽,到底谁认识祂是祂老婆?也真是够了,谁受得了这样的恋爱脑疯狂神经病呀。   “……宝宝,说句话好不好?”邪祟哄他似的在他耳畔轻声道,“交易还是宝宝自己愿意跟我做的,怎么能喊了一声之后就再也不喊老公了呢?”   “……”   “再喊一声好不好?”邪祟非常耐心地将慈生的手拿在手中把玩,轻柔地在指尖上舔舐,将他的指尖含在腕足旁吮吸。   祂跟旁的普通人是不同的,腕足都是奇异和黏腻的触感。   “我知道了,宝宝肯定是还在想我没有帮宝宝完成交易,”邪祟恍然大悟一样,但是这件事情祂不得不承认是自己故意的,而且为了慈生好,他不得不这么做,“宝宝,你要知道我确实已经努力地保护了她,至少没有让她受到任何的折磨,不是吗?”   慈生简直感觉自己要更加生气了,可是他现在完全也不敢说话,只能用手把脸给捂住。   邪祟约莫是自己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是祂自己动手的,所以无权责怪别人;片刻之后,祂才温声对慈生道:“宝宝,如果你不想要叫老公的话,还可以喊萧望勉。”   这个名字脱口的瞬间,慈生感觉很熟悉,几乎一瞬间就让他的心脏动了动。   不过,这种感动只维持了一瞬,慈生想到这个鬼多么变态就不愿意跟祂交流了,只想要等之后找到个机会就跟主角他们一起把邪祟解决了。   “哦。”向来都会温和回答别人的问题和话语的慈生就这么干巴巴地应答了一声,垂下来的眼睫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太好,看上去软乎乎又闷闷的。   “宝宝,那就喊一声吧?”   邪祟——或者说,萧望勉,其实非常期待慈生喊自己的名字,只要听到他喊自己的语句,就感觉整颗心都要飞扬飘起来,恨不得溺毙在他的温柔之中。   可惜,慈生尚且还是没有开口,在诡异漫长的死寂之后,还是萧望勉尚且没有忍住,冰凉的手和触手落在了慈生的浑身上下,扣住了他的膝盖。   语气之中有着恳求和几不可见的愠怒,其实更多的还是爱意。   不过,现在的慈生就算有着丝毫的好感都不会表现出来,他又不是任何品种的斯德哥尔摩,现在正生闷气呢。   “……”   心情就好像是在大起大落一样,心中先是愤怒,但一下子又被慈生的语句哄得高兴得不得了,最终又沉了下去,没有话说了。   “宝宝,如果不喊的话,我真的好生气好难过,”萧望勉像是在陈述自己的心情,但是更像是找个借口宣泄。   于是,下一秒,慈生就再一次被“惩罚”了。   这次雪白浑圆的双丘并没有再次被碰了,被碰到的则是锁骨之下的部位,那里非常脆弱又非常敏感,只是轻轻地碰了碰就觉得受不了了。   “够、够了!”慈生面红耳赤地捂住了被邪祟碰到了的一切。   慈生有点可怜兮兮又有气无力的:“别碰我,够了!”   话语已经全部说了出来,可是身上的邪恶魔鬼尚且还没有松手,他本人就好像是被禁锢在王座上的小玫瑰,散发着迷人漂亮的芬芳,可是却被困在荆棘之中。   “……萧望勉!”   慈生终于控制不住地喊出来了这一声,旋即萧望勉才略略地松开了一些青年的身子,声音低哑,完全是个过分的变态:“宝宝,终于喊我了。”   死变态!   在慈生彻底的生气和崩溃之前,萧望勉终于懂得适可而止了;祂幻化出来了一股淡淡的黑气从下往上裹住了慈生的膝盖。   那里真的被钳制住了。   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不是漂亮又璀璨的金属,不过这样的镣铐也有一点好,因为慈生的腿尚且还是能动的,而且他现在的豌豆公主病一碰就痛。   “……萧望勉。”   慈生有点委屈巴巴的,他现在感觉都没有办法生气起来了,只能觉得难受。   萧望勉则轻柔地在他的唇瓣上亲了一下,温和地舔了一下:“宝宝,乖乖的。”   慈生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下一秒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周身的气息似乎是消散了。   “……”   慈生顿了一瞬,直接吐出了一口气,狼狈万分地靠在了床头。   “……走了。”   走了?   慈生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昏花,好像是解脱了,但又好像是尚且一切都没有结束。   慈生陷入了沉默,空气一瞬间都变得扭曲黏腻了起来。   慈生陷入了沉思,暂时地将自己的身体蜷缩了。   “……”   “……喂,有人在吗?人在不?!”   这声音由远及近并不是很清晰,被慈生听到了,在片刻的迟疑之后他还是起身看了一眼四周。   门被敲打着,就是不知道是谁在门外。   今天晚上是“迎新晚会”,慈生不确定来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倘若是隔壁的小唐他们倒是可以……   想到这里,慈生本来还打算纠结一下要不要下去,下一刻却清楚地听到了小唐焦急到破音的声音:“您替我开开门吧!救命!我和我舍友要被抓起来了——”   要被抓起来了?   慈生稍微怔愣了一瞬,旋即他就起身赶忙将手中的被子放了下来,有些匆匆的忍着自己身上的疼痛下楼,不过还好,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邪祟的原因,竟然没有那么疼痛。   那个在他膝盖上的镣铐在出现在两人的面前之后就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踪迹,但是慈生却知道那东西一定是存在的。   “救命……救命!”小唐呼救的声音还在耳畔,旋即慈生给他开门,他终于露出了见到了救星一样的神情,和惊慌失措的老外一起,两人挤进了他的房间。   他们反手就将门给关上,将那些追上来的黑影给丢在了身后。   慈生能够这么肆无忌惮给他们开门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有那个厉鬼在自己的身边,他不得不承认听到那女狱卒说不要相信任何人的时候,真的犹豫过自己要不要一个人保持这种状态,不要结盟……但是这厉鬼也算是让他有一点无所谓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倒不如随心一点。   “外面很多人,全部都是人!”小唐深呼吸了一口气,有些手忙脚乱的冲慈生比画了一下外面的场景,“我们听从那个女狱卒的话,回到房间之后没有再给别人开过门,而且非常安静的在门内?但是还是有人到门外来找我们!听到了好恐怖的声音!他们之后围着我们拍打,要将我们的门打开闯进来!”   “别担心……”慈生觉得言语其实还是有点苍白,声音很小,“我们齐心协力一些,不要让他们给抓住,而且预计到明早早饭的时间之前就赶紧回去,不要违反规定。”   “嗯嗯——”老外率先点头,“老天,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们把这个叫做迎新晚会,简直就是对迎新晚会的侮辱,他们分明就是在借着这个机会伤害众人……”   “没错,偏偏我们还什么办法都没有,本来我们是想在房间之中硬挨挨过去的,但是……”小唐斟酌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来,但是片刻之后他看了一下慈生,还是决定不再遮掩,“主要是因为我们看到您这一间房间刚刚没有被那群人给围住,所以恬不知耻的过来求您的帮助和保护。”   慈生一怔。   刚刚那段时间没有被那群人围住,大概就是因为有那家伙——萧望勉正在旁边折磨着自己吧,这家伙当然不愿意别的人过来打扰他。   虽然心中对他还是有一点怨怼的,但是在这种时刻慈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他的话,也就没有这样的庇护所。   “我都想问问您,您是怎么样才能够躲避他们的搜查的……”小唐挠了挠头。   慈生的眸光显而易见有点闪烁。   “嗯,这大概属于您的隐私。是我稍微有一点逾矩了,您不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就当我是在胡思乱想好了,”小唐见他的表情不对,顿时就不再问了,非常懂事的闭口缄默不言。   老外则道:“哦,我就想知道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每天战战兢兢又吃不饱的日子,我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老天……你们知道吗?现在我的感觉就好像是你们古代的妃子被打入到冷宫里,只能渴望着有人把我救出去!”   这老外的抱怨总是那么朴实又有趣,剩下来的两人都感觉被他的话语给逗的轻松了,两人相顾无言,只能轻轻笑了两声。   慈生虽然很想要和他们分享,但是……跟邪祟交易,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他还是没有说话,默默的低下了头。   倘若要是被别人给发现了,慈生不确定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什么表情。   他似乎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伸出手来摸上了自己的耳垂,那里似乎很被那个邪祟喜欢,所以经常在那里落下一个个吻,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不太好的痕迹在上面。   光摸也摸不到,慈生只能再次低头试图仔细看看自己的肩头,以及锁骨下面有没有什么痕迹。   目光乍然落下来,果然窥见了一道道红痕,慈生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混乱心绪给压了下去,只能狼狈地伸出手将囚服整理一下,挡住了那些痕迹。   “我们就先在这里等到明天早上吧,再忍一忍就好。”   “好,没问题。”小唐先开口,旋即他拍了拍旁边老外的肩膀。   老外点了点头,只是他旋即叹了一口气,对着旁边的两人叹了口气:“老天爷……我当然可以忍,不过我觉得我的胃真的要受不了了,我真的才吃过饭吗?我感觉吃了好久好久了,现在我的肚子正咕噜咕噜地叫!”   他这话一说,剩下来的几人也有点沉默。确实,虽然好像表面上说还没有过去多久,但是种种迹象——不管是刚吃完没多久就饿得要命,还是这种无休无止的等待和折磨,让他们觉得痛苦万分,总之他们简直觉得度日如年。   ——流速。   没错,时间的流速就是不对的。   时间不可以提,时间的流速大概也是不能提的,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有人在操纵他们的生活,本来如果在外面的话应该不至于……   明明一个小时却好像过去了数个小时一样。   难道说有人在偷他们的时间,到这个监狱的惩罚就是把时间抽出来给别人用?   嗯,好像也不太对……   小唐也显然发现了这一点很不对劲,他和慈生的目光对上了,两人的眼中闪过了同样的不解。   “我们可以稍微记录一下,”小唐拍了拍慈生的肩膀,两人目光对上,“那……我们今天就先试一试。”   *   从那个房间之中走了出来之后,顾绪秋就一路往上,动作飞快,先是将手里的鸭舌帽往头上一压又压,直接走到了那个监狱后厨的门口。   将关押在里面的疯女人孙妈给拉了出来,仔细端详确认了一下她现在没事,才略微放心地松了口气。   可是,在放松之后,她的神色又重新凝重了起来,似乎陷入了沉思。   ……现在的局面可真是不好办,对于她来说进退维谷。   顾绪秋有一点精疲力竭,她坐在了地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片刻之后,她起身,伸出手来替孙妈理了理刚刚被弄乱的头发,让她在里面坐坐好好,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她转身往后厨的反方向走。   反方向是禁闭室和惩罚室,这地方其实不是给普通的犯人用,而是给他们的狱卒使用的。   因为普通的犯人再次犯罪之后就会直接回到孙妈在的这个屠宰场,而他们则会到禁闭室接受惩罚。   现在在里面接受惩罚的,自然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将秘密——时间说出来的人。   驼背男正在里面接受电击的惩罚,从这个地方看过去,几条算得上是高耸入云的铁柱子围成了一圈,密密匝匝的栅栏上面都布满着尖刺,只要有人胆敢逃离惩罚就会被扎的血肉模糊。   里面的人两只手臂被吊着,两条腿无力自然的垂下,头也被一个东西固定着,免得他使劲避开惩罚的范围。   驼背男的目光非常阴沉,从栅栏中准确的捕捉到了顾绪秋的面容。   “呵……”   他说完这个字之后就吐了一口血出来,看上去非常狼狈又非常的凄惨,身上被烫的血肉模糊,几乎可以闻到隐隐约约蛋白质的焦香传了过来。   顾绪秋淡声道:“怎么了?看我有用吗?你都不如想想自己的这个身体能不能在惩罚之后活下来。”   “……”   本来他还想说话的,但是似乎是因为有东西检测到他再一次说话,所以直接再一次加大了电击的力度,让他没有办法再猖狂。   顾绪秋就在旁边冷笑了一声。   心中的高兴几乎没有掩饰,她扭过头之后看了眼旁边顺势走过来的人。   这个人是从控制中心走出来的,他看着顾绪秋,冲她比了一个手势。   “出来了啊?”   顾绪秋点了点头,淡声道:“对。出来是出来了,但是……”   简余非常懂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   他们两个人现在的音量包括地点都是不会被别人听到的,所以说的也比较大胆了一些。   “现在姚青不可能在上面,他很可能在这里,但是还不知道他身份确切是什么。还是危险。这个驼背虽然一直在针对咱们,但是对他我们还是不太了解。”   “我知道他一直在作妖,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应该有这个觉悟,就是会被所有人针对。”顾绪秋随意地挥了挥手,她并不在乎这一点,对她来说这些事情算不上什么特别难的,比较在乎的反而是另外一点:   “你觉不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太对……我们一方面没有办法给他足够的刺激,因为他向来不是会被动接受、反而是会主动争取的人,他会选择去拯救孙妈,所以不会轻易的认输。”   “……”   这个他说的是谁简直就是不言而喻,无非就是慈生。   所以简余点了点头,很显然他也认识到这个问题:“但是你确定刺激要是太多了的话,他不会陷入更深的沉睡吗?”   这就是最为难的地方了。   “而且,”顾绪秋开口,她的神色有点复杂,“你懂的,我把那家伙放出来了,那家伙们虽然是可以保护他,但是也有可能会成为他的束缚……祂也是一个不定量和未知数,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得小心。”   简余叹息着点了点头。   两人相顾无言,站在原地停顿了片刻。   “对了,”顾绪秋准备走了,在走之前她想到面前的这个装置,没忘了再问简余一句,“这玩意儿靠谱吗?除了你管,还有谁能对他们动手?”   “靠谱还是挺靠谱的,但是——”   简余的手在自己的手臂上敲来敲去,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和顾绪秋讲。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有一点不对。   简余瞳孔骤缩,聚焦成一点,死死地落在那本该双手和头都是束缚在电击仪器上面的狱卒,声音有些沙哑:“等等,我想到的最差的一种结果发生了……”   “……什么?!”   顾绪秋失声道。   “’他‘动手了,他要调时间的流速!!按照的规律,慈生今天晚上不可能有事儿,因为他心里有数,但是如果他们改过了流速……”   顾绪秋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惊慌:   “要么死的是唐絮,要么是慈生!” 第133章 睡美人症(7)   “01、02、03、04……60!”   小唐再一次在心中小声默数, 当他数到了六十的时候,他就冲着老外点了点头,老外超级懂事地伸出手指掐了一个时间, 而在一旁的慈生看到凑到了一个整数, 便动手在囚服做成的绳结上系了一段。   慈生点了点头, 和小唐两个人换了一个角色, 重新开始数数。   这个方法挺好的,就是有点费人,而且还容易有些困倦,他们必须三方互相监督着才能够保证不打岔。   所以他们会交替一下, 一人数个十分钟,旋即再数一分钟,这样比较不容易失算。   不过别的都是其次的, 最关键的是, 外面人无休止的折磨让几个人都有些无法忍耐。   如果按照他们最习惯的时间, 大概现在已经过了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重复枯燥的劳作和动作, 而且还不能说话不能打岔哪怕一分一秒。   他们就好像是流水线上生活的工人, 精神和身体都非常疲惫。   但是没有办法。   外面的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完全就不像是要放过他们的样子, 更何况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在普通流速之中过去了四个小时, 按照这个监狱的流速过去了多久。   真是令人纠结又难受。   慈生心中在记挂着刚刚外面的事情, 一不留神心中打了个岔, 上一秒才数到“46”,似乎下一秒就要数到“56”了。   慈生自己尚且还没有意识到, 但是下一秒咬了一下舌尖清醒了一下, 感觉自己的心中霎时间乱了, 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声不好,就忽然听到了从自己身后传来淡淡男人的声音。   声音低沉喑哑,含着些许的笑意:“……宝宝,现在是57了。”   “57!”慈生来不及跟身后的邪祟再多说两句,将最后的几个数给数了,就看到小唐挥了挥手,这是他表示自己要连续数十分钟的标志。   慈生松了口气,眸中闪过了一抹复杂和纠结的神色。   真的是……   身后的这个邪祟萧望勉,自从慈生将隔壁的这两个家伙放出来之后就没有再怎么说过话,慈生原本以为祂都已经暂时消失了,但是却没有想到这家伙现在又重新冒出来了。   青年的浑身都瑟缩了一下,抿唇,手心略微有一点点颤抖。   他倒是想问为什么现在萧望勉又出现了,也没有办法开口,碍于面前的小唐和老外在场,他什么话都不能说,只能无辜的用水润润的黑眸在空气之中寻觅了片刻,似乎想要找到发出声音的源头。   “宝宝,我在这里哦。”   轻笑了一声,作为罪魁祸首的邪祟好整以暇地抱臂在慈生的身后,甚至有闲情逸致伸出舌在他耳垂上轻轻的舔了一下,落下了一连串甜蜜的吻痕和黏腻的水痕。   之后又拨弄了一下他的鼻尖,声音里面含着些许的笑意:“怎么,宝宝想我了?”   慈生当时想直接反驳“谁想你了、不要自作多情”!但是又害怕这邪祟生气直接将面前的两人给杀了,所以一个字都没有说,只能用黑眸狠狠的瞪了两眼空气,傻兮兮的。   邪祟忍不住又轻笑了两声,这次更是亲昵到直接贴上了慈生的脖颈,亲亲热热的跟他贴贴,低声道:“宝宝现在在干什么?”   你瞎还是傻呀,慈生都想要说祂,而且祂分明就是知道的,刚刚还替慈生将念岔了的时间给矫正了。   又是懒得搭理这个明知故问的家伙,慈生闷闷地将脑袋低下来,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衣领拉高了一些,为了防止这个面前的大流氓。   大流氓本鬼倒是笑了,祂冰凉的手落在慈生的后颈上,在那里激起了一阵的酥麻和软绵,顺便没有忘记“挑逗一下”慈生,勾引他提起兴趣那样问道:“……乖乖,你觉得现在过去了多久?”   这邪祟竟然开始说正经的事情了?   慈生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下意识地答道:“……四个。”小时被他自动地吞了下去。   小唐和老外两个人都聚精会神,一时间没有人发现慈生在跟一团神秘的空气对话。   “……呵,”邪祟萧望勉轻笑了一声,祂的脑海之中闪回了之前的那些事情和情况,并没有嘲笑慈生的天真和笨拙的方式,只是感觉有点替他心疼。   不过,打破宝宝幻想这件事情他总归还是要做的。   萧望勉轻柔地继续替慈生按压着后颈,没有忘了低声地告诉他那个残酷的事实。   “宝宝是不是还以为已经过了四个小时?但是其实不是,准确来说,你们现在差不多过了……”   慈生浑身一凛,他想到过邪祟会知道一些时间,但是没有想到祂竟然连这个对比都知道!   “过了多长的……?”   慈生感觉自己都有一点急切,目光之中闪烁着微微的亮光,小心翼翼地朝着发出声音的“空气”方向看了过去。   那团空气无声无息地笑了一下,将这个残忍又直白的事实说了出来。   “宝宝以为过了四个小时,准确来说是过了……四十分钟不到。”   也就是说现在才晚上七点三十几分。   一个牢狱小时约莫等于身体感知的七个小时,从牢狱的晚上六点到明天早上六点,十二乘以七再除以二十四,也就是……   三天半!   牢狱之中的一晚上,就等于他们在外面度过的三天半。   这三天半之内,他们唯一能够喝的只有自来水,任何别的食物可都没有办法食用。   慈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天半,他们现在只过了约莫四个小时,连那半天的十二小时都没有度过,现在都已经饿到不行,数到精疲力竭了。   老天。   三天半之后他们确定还能够保持活力,而不是变成三具干尸躺在地上么。   “而且,”萧望勉继续开口,“这里的时间和流速是有人在控制的哦,宝宝。之后的时间很有可能会变得更快或者更慢,一切都是未知数。”   草。   这到底要怎么玩?这个世界到现在,慈生尚且还没有看到主角也就不说了,他还要一直不停地面临着死亡的威胁,这任务简直就是离谱!   慈生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现在就将这个残忍的事实告诉小唐和老外两人,但是实话说,他自己现在因为这个结果都感觉有点头晕眼花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慈生终于将头抬起来看向了正额头冒汗,一秒一秒数得分外认真的小唐。   真的太崩溃了。   要不他们还是暂且算了,先躺平个现实时间的两天,等感觉约莫到第三天的时候再回到自己的房间……   “小唐,”慈生还是开口了,“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说——”   “……嗯?”   小唐和老外两个人同时怔了一下,他们对视了一眼还是将手中的东西给放了下来,专心致志地面对着慈生的方向,挠了挠头,竟然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预感到了什么东西:“……怎么了?给我吓得这时间都停了算了。”   慈生垂眸,纤长的睫羽挡住了他看人的眼神,倒不是因为欺骗,只是有点不好意思,不知这个消息来源好不好说:“是这样的,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现在的四个大概等于,十分之一。”   不能说时间,所以慈生说的比较含糊,但是两个人显然都听懂了,神色之间有些惶恐有些茫然。   “我就说,为什么感觉过去了这么久,但是却偏偏……”小唐率先开口,其实刚刚数这些时间的时候,他就觉得已经很恨这种自欺欺人。   一样的事情让他有些崩溃无奈,但是又无可奈何。现在确切的知道了时间的概念,他顿时又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霎时间空气都安静了,那个老外也听懂了,三个人并排坐,面面相觑。   “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小唐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半晌之后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抱歉,我好像还是太冒昧了,你当我没说过吧,我就是觉得现在……”   “我知道你的想法。”慈生点了点头。   他简直太能够理解了,毕竟谁都不愿意相信一晚上竟然能算得上外面时间的三天半——这未免太有些让人抓狂了,但是这件事情毕竟是邪祟告诉他的,邪祟在这种事情上的灵通度肯定比他要高,所以还是比较可信的……而且他们也不得不否认这种感觉。   “这个消息来自于和我做交易的那个家伙。”   慈生轻轻道。   “……!”   “是的,”慈生开口,现在他的背后就有着一道悠悠的鬼气,在不停的拨弄着他的唇瓣和耳垂,就好像是一个阴魂不散的变态一样,死死的缠绕在他的身边,一丝一毫都不愿意分离,“我之所以能够让这边的房间稍微安全一些,也是因为和祂做了交易。”   “可是……可是你确定祂说话算话吗?你确定安全吗?如果真的不行,我们可以面对那些危险,你没必要拿自己冒险!”   小唐犹豫了一下,打破了宁静,他的语气有一些沉重,也有一些六神无主。   “就是啊……”那个老外也开口了,虽然他并不太清楚慈生的意思是什么,但是粗略猜测他现在就是在和魔鬼做交易。   慈生张口又闭口,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我没事的。”   虽然说他一开始真的很讨厌背后的这个莫名其妙黏上来的邪祟,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邪祟的交易是自己同意的。   虽然这家伙真的很讨厌,但是在狱卒的对比之下……矮子里面拔高个了。   在小唐他们说到邪祟并不可信的时候,慈生就感觉到自己的背后附上了冰凉的触感,萧望勉似乎是低低笑了一声。   “宝宝,你的朋友好像很讨厌我……”   “亏我刚刚还想到一个消息,本来想告诉你们的,现在好像没必要了……”   萧望勉好像赌气一样说了这句话,慈生霎时间就伸出手来拽住了实体的空气。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后还是小唐率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将旁边的绳结给放到了一旁,似乎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无奈地道:“算了,虽然现在我们才是最没有用的,但是……还是不希望你去冒险。”   慈生对着小唐摇了摇头,之后做了一个休息的手势。   他另外一只手拽着萧望勉的下摆,想要之后再问一下他那个没有告诉他的事情是什么。   他们感觉好像一下子就没了盼头。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熬过去,就算是聊天也没办法聊这么久,所以三个人纷纷在旁边的床铺上坐下,那老外又饿又困,正打算第一个睡过去。   不过在他要睡过去之前,他似乎是不经意的说了一句:“我怎么感觉这短短的一会儿过去,我的肚子又饿的不行了……”   “你很饿吗?要不实在不行喝点水。”现在谁也没有什么办法搞到一些食物过来,所以小唐也只能提出这个馊主意,他靠近老外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还是睡吧,睡一觉过去什么都行。”   “你小子,”小唐笑两声,“晚上的时候往嘴里塞的肚子都快撑不下了,现在又这么饿。”   慈生也附和着笑了两声,但之后反而也有点诧异。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在刚刚聊天的那几分钟之内,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一下就饿的不行。   他忽然就想到了刚刚萧望勉还没说的“事情”。   等一下,好像有什么不对。   毛骨悚然,忽然那种恐怖的感觉就蔓延上了全身,慈生感觉自己浑身冰凉,被自己的猜想吓的。   几乎是顾不上这两个人还在面前,慈生就立刻问了一下萧望勉,声音有些急促,有些狼狈:“是不是变快了?我感觉和刚刚不一样。”   “……”   小唐和老外面面相觑道:“啊?什么变快了?”   “是哦。”   萧望勉的声音轻柔地响了起来,温声道:“所以,他们最好赶紧回去,免得等一会儿死在这里。”   慈生闭了闭眼睛。   他来不及跟小唐和老外多解释,率先站起来,身体都还是酸麻着的,外面也尚且还有很多讨厌的家伙在虎视眈眈,但是他必须要让他们赶紧回去了,不然的话时间不确定,很有可能他们会因为违反规则而被抓走。   “因为他们可以调,刚刚的猜想不一定是错的,但是很有可能有变化,”慈生匆匆道,“你们赶快回去,不要开门,一定要小心。”   小唐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你是说原来的变了,现在是反方向——”   一个牢狱时间等于七个普通的小时,这一点并没有改变。   但是,改变了的是那“七个小时的流速”,也就是说那七个普通的小时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他们的时间飞速地流逝,也就会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感觉身体过了很久很久一样。   慈生点了点头。   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门口,他们霎时间就听到了巨大的吼叫和咆哮,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疯狂聊天的声音,以及一些不停锤敲门的声音。   不行、不行……   小唐只是往外面看了一眼,就能够感觉到自己倘若要是出去,肯定下一秒就能被这群狱友们生吞活剥了,和老外两个老爷们站在原地汗浸湿了手背,回头看了一眼慈生,似乎是在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怎么办……外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我们不留在这里的话,他们很快就会闯到我们的房间里面然后——”   联想到那群“狱友”恐怖的神色,尖利笑着的模样,以及危险的举动,慈生都能够想到接下来那种血肉横飞的场景。   可是……如果他们不回去,还留在这里也是不行的!如果早饭时间提前来到但是他们还在别人的牢房之中就是违反规则了。   慈生几乎是有一点无助的。   他扭头望向了身后的空气,那里明明空空荡荡的,但是慈生却好像看到了某个黑雾凝结成的实体,这实体轻轻地笑了一声,对着慈生的模样有些纵容又有些无奈。   “宝宝,你是不是想要我替你做些什么?”   慈生心头一跳,显然想法被邪祟给看穿了,不过自己也的确管不了那么多了,匆忙着急道:“我想要你将他们安全地送回去,不让外面的这些人打扰他们——”   终于听到了慈生忽然爆发出来的这一句,小唐震惊地瞪大了双眸,下一刻就惊恐狼狈道:“你、你还是不要跟祂做交易了!很危险,我们可以自己跑过去的!!”   慈生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没有回答小唐的话,反而是用水润清澈的眸从下往上小心翼翼地盯住了那团犹如实质的黑雾。   “……呵。”萧望勉轻笑了一声,语气之中带上了些许的愉悦,好整以暇闲庭信步地站在一旁,无悲无喜地望着这两人,看上去漠不关心:   “为什么呢?是他们自己过来找宝宝寻求庇护的,他们既然不相信我,我可没有必要护佑他们。”   “萧望勉……”慈生开口,声音软软并且还带着恳求,“求你了。”   低低的叹息了一声,萧望勉最终还是心软了,祂轻柔地抚上了慈生的后颈,旋即温声道:“好。”   祂本来不该这么做的,只不过还是会折服于慈生的任何请求。   “你、你真的不要为了我们冒险……”小唐焦急又从心底觉得崇敬和敬佩,拉着老外两个人到了门口,“我们就挤出去,这群家伙就算要把我们的皮剥下来也就随便他们剥吧!”   话音刚落,萧望勉就拨了一点力量和黑雾松松地笼罩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嗤笑了一声:“……不自量力。”   慈生的手霎时间紧了一下,他对着小唐喊道:“别逞强,赶紧回去!”   小唐咬咬牙。   他和老外两个人原本都是不想要慈生做出这样冒险的事情,可是慈生既然都已经这样说了,他们如果再推脱再进行装模作样的逃避,岂不就是犯贱吗?!   “谢谢您——”小唐揽着肩膀,匆匆地打开了门闯了出去。   胃里的饥饿感越来越重,在他们觉得胃都即将被胃酸给腐蚀掉的时候,那种饥饿感又霎时间消失了,因为外部的压力更加的大。   慈生站在里面,在门开的一瞬间,脑海之中闪回了很多的画面。   来到这个世界,结识了孙妈保护她,但却没有成功救下她,认识了小唐两人给狱卒一击,发现了时间流速的奥秘。   结果才刚刚发现了这一点成果,他们旋即就又开始面对更加严峻的场面。   时间流速再次被改变,外面有人虎视眈眈阻挡他们回到自己的房间。   似乎这一次,每一次慈生在获得一点点的小成功的时候,就会有一个更加大更加恐怖的危险在等着他,似乎就是要狠狠地打击他,让他爬都爬不起来。   捏紧了拳头,慈生浑身都在发疼发麻,整张漂亮白净的小脸上毫无血色,脖颈上显出了青色的脉络,一路延伸被衣领挡住,摇摇欲坠的样子像是个纸片人。   不饿,饿,不饿。   这种胃里的灼烧和难受,包括脑袋的昏昏沉沉,无一例外不彰显着现在时间的流速正在变化。   而且,不知道变化到哪一步了。   这个设想让慈生觉得有点着急又有点悲哀,凑过去想要看一眼小唐。   小唐和老外两个人脸上已经挂了彩,他们都对这些蝗虫一样的家伙疯狂攻击,在萧望勉的帮助和保护之下,终于杀出来了一条血路,狼狈万分地踏入到了房间门口。   慈生霎时间松了口气,感觉他们终于不会有事了,才稍微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撞到了邪祟的怀中。   “……嘻嘻……抓起来吃掉、吃掉!”   “哎呀呀,不能让他们跑了,抓出来!”   “吃了、嘻嘻……这可是迎新晚会,你们新人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   “砰”的一声,一个狱友被剩下来的人给抓住了手和脚,被当成了长长的棍子一样,直接抬着冲着小唐他们的铁门撞了过去。   “啊?!”   老外的声音在里面显得分外凄惨,他惊叫了两声,拉着小唐几乎要嚷起来。   慈生也睁大了眼睛,知道他们疯,但是没有想到可以这么疯。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犹豫了一下问道:“大概还有多久他们才会离开?”   这也意味着小唐他们还有多久才能够安全。   萧望勉暂且没有说话。   慈生心中忽然一凛,面前这种疯狂的冲撞尚且还没有结束,小唐他们的门很快就被撞出来了巨大的门缝,他们尽力用手抵着,但是无奈外面的人力量实在是太大了。   慈生这里有萧望勉的威压保护着,但是那群家伙们还是敢伸出手来在外面挠来挠去。   “早饭时间已经要到了,对吧?”慈生抿唇,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小唐挥汗如雨,他拉着老外,两人的动作都有点别扭,冲着外面大声喊:“都给我滚远一点!!”   呼喊着滚远一点,但是这群家伙当然是不可能主动走的,小唐他们几乎是精疲力竭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的声音似乎消失了一些。   嗯?忽然没有声音了?   是不是时间快要到了呢,所以这群家伙们也受到了限制,必须要回到自己的房间。   小唐似乎是稍微有点惊讶,探出了脑袋从门缝看了一眼。   那一眼,刚好与外面一个脸色青黑、带着诡异笑容、暴凸的眼球对上。   靠!根本就没有走掉!   “砰”的一声巨响,小唐猛地将门给关上,龇牙咧嘴地靠到了一旁。   恐怕还要再忍一会,但是……   他们两人停顿了好一会,旋即又小心翼翼地将眼睛凑到了门缝那里看了一眼。   这次,他们看到的景象却跟之前完全不同。   依旧是那个脸色青黑扭曲的人,像是丧尸一样趴俯在墙壁和门框上,只不过趴俯着的门变换了,直接趴到了慈生的门口。   老外惊讶地叫了一声:“嘿老兄!他们怎么去找那个哥们了?”   小唐谨慎道:“他们进不来我们的房间,肯定也进不去他的,而且里面还有个那个东西在保护他,我们再看一下。”   老外立刻就点了点头,两人再次仔细地端详了一下。   可是外面的场景似乎有点不对劲了,明明按道理来说那些人不可能随意地挤进慈生的房间,但是偏偏他们伸手,扭曲着打开了他的房门,几只手靠在一起,像是缠绕的藤蔓和树枝一样缠绕住了慈生的手腕,将他给从里面拽了出来!   漂亮的青年闭上了双眼,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只即将折断在雨中的白玫瑰一样,脆弱又美丽。   慈生有危险?!   “不好!”   小唐惊呼了一声,他拉扯住了老外的胳膊,大喊道:“我们来了!快他妈地给我滚!”   老外也二话不说,两人没有丝毫地犹豫,狠狠心咬牙,直接大胆地从门里闯了出去!   发现他打开门的时候,那群“狱友”们纷纷将脑袋转了过来,诡异机械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挑起了一个奇妙期待的笑容。   僵硬的脸上带着嘲讽,一切的动作似乎都在这一刻变慢了。   而小唐他们恍然还没有所觉。   在他们走出牢房门口的一瞬间,他们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窃窃私语的笑声、大声的嘲讽、血肉摩擦的吱呀声,以及一声清朗之中带着焦急万分的“快回去”!   “叮咚——”   “嘻嘻嘻……输了,输了!”   “要被抓起来咯!要有肉吃了!”   “我爱迎新大会!”   小唐呆呆地扭头。   眼前的景象在一瞬间就变了,再也没有了刚刚那副慈生被绑着即将死亡的景象,反而是他在门内脸色苍白地让他们回去。   而那些本来应该困扰着慈生的家伙现在都围在小唐和老外两个人的身边。   完了。错了。   全完了。   他的目光不可置信一般地从众人的脸上滑过,半晌之后终于像是恍然大悟一样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呆呆地“哦”了一声。   从慈生的角度看过去,从他刚刚问过萧望勉“早饭时间是否到了”的时候,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小唐他们冲着外面骂了两声,旋即就将脑袋贴上了门,片刻之后竟然直接打开了门,冲着外面喊了一声“小心”。   结果,却自己径直撞入了汹涌可怖的人潮之中。   任凭慈生再怎么呼唤,他们都没有任何要醒过来的迹象。   一直到“叮咚”广播响起来的时候,小唐他们才如梦初醒一样,在原地摇晃了一下。   这下,不仅仅是慈生,小唐他们也捂住了自己的脸,他们就好像是沉默的羔羊一样,被狡猾的狼用虚假的同伴引诱,从羊圈之中走了出来。   已经迟了。   萧望勉对他们的保护只能保护住身体,却没有办法保护住他们的心理,而他们是被慈生被抓的这个幻想所欺骗,所以才走出来的。   那群家伙的脸上闪过了幸灾乐祸和从容,在铃声响起之后几乎是奏起了愉快的音调,幸福地乱动,很快就从慈生他们的眼前消失了。   慈生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   但是他的心脏纠着疼痛,纠着发麻。   小唐和老外两个人是看到幻想,沉浸了进去,想要帮助自己所以才会出来,而又那么巧合,刚刚好地碰到了不对的时间,在“早饭”来临的时候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所以即将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这群狱友恐怕说到底都不是人了,他们不受这个规定的束缚,可是却要牵扯到小唐他们彻底地消失。   怎么能这样啊。   怎么可以用别人的善良来诓骗诱哄别人,用他们想要帮助自己的念头来除掉他们。   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啊。   慈生沉默着低下了头,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几乎快要晕过去。   不仅仅是生理的难受,更多的还是心理。   小唐他们后知后觉,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可是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迟了违反了规定,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一些灰败。   可是小唐在回到房间之前,没忘了抬头看了一眼慈生。   他对慈生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他甚至都不知道慈生叫什么名字,只是知道他刚刚进来就愿意向同一个宿舍的疯女人施以援手,愿意平等友好地对待每一个人。   也知道他宁愿跟魔鬼做交易,甚至愿意帮助他们,尽管那个女狱卒说让他们不要相信任何人,可是,这种信任和感激是从骨子里出来的,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不会磨灭。   因为自己被慈生拯救过,所以在看到他有危险的时候绝对不能见死不救。   如果自己救下慈生的话,还可以看到他救更多的人。   只可惜自己失败了……   但是,没关系的,至少自己的良心很安。   小唐这样想着。   他走到了慈生的面前,透过了那窄窄的栅栏,尽管脸色苍白,也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没事就好。”小唐的神情有些如释重负,笑容真诚又阳光。   小唐想了想,又对着他旁边的那团空气道,“谢谢你,对不起,之前是我太偏见了。”   慈生垂眸,他感觉自己鼻酸了。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感觉自己要将从前的眼泪全部都哭光了。本来真的不想要流眼泪的,可是、可是……   小唐笑了一下,冲他挥了挥手:“你要好好活下去呀。”   他转身回到了旁边的房间之内,走的潇洒又从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从容。   慈生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死寂,一阵令人心痛的沉默。   慈生觉得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目光呆滞地望着身前,泪水沾湿了睫羽,染红了眼尾,让唇瓣也都润泽。   半晌之后,他扭头,几乎是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的人在寻求庇护、想要找到出口一样,胡乱地摸索着那团实体的空气,狼狈地将自己的脸蛋贴上了祂的身体,像是应激了的小猫在用毛茸茸的小脸蹭主人的掌心一样。   “……求求您救救他们,”慈生的脊背在颤抖,身体整个柔软了下来,主动将软绵绵热乎乎的小肚子敞开来让人摸一样,求饶和撒娇讨好,“求求您,不能让他们死,不能、真的不能……”   这股幽深冰凉的黑气邪祟本该让慈生觉得有点点讨厌,只不过祂真的没有什么坏心,甚至还在无声无息之中帮助慈生。   祂现在就好像是落水之人的浮木,是慈生走投无路下意识依靠的存在,更是他现在全心全意投注着心神的神灵。   “您应该有办法的吧?”慈生的眼泪在止不住地往下流,很快就汇集到了他的下巴上,滴答地往下坠,“我不想让他们死,求您了……”   “老公,老公……求您了,”慈生的眼睫模糊了视线,他下意识地想到了这个称呼,像是救命稻草一样地抓住了男人衣服的下摆。   一声拿他没有办法的叹息。   脸上的眼泪冰凉,却渐渐被空气之中浮现出来的一只苍白修长的大手给拂去。 第134章 睡美人症(8)   漂亮柔软的青年茫然又没有依靠地朝着空气打开自己纤细单薄的身体, 似乎是在乞求一些神明的怜爱,可怜青涩地将自己的一切,包括眼泪, 欢笑, 包括所有的情绪, 全部都打开放在了邪灵的面前。   这样的青年到底有谁能够拒绝?到底有谁能够对他无动于衷、视若无睹?   邪祟萧望勉不行, 祂只要看到青年眼尾惊惧又可怜的泪水,红彤彤的睫羽,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冰凉的“心脏”替他跳动,靠近他, 伸出自己幻化成了人类的苍白大手,替他拂去眼角的泪痕。   而青年似乎是意识到有手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他一阵瑟缩, 好像是害怕但又好像是某种欣喜若狂, 他知道邪祟出来了。   所以青年真的像是那种将毛茸茸脑袋蹭过来的小猫一样, 用耳朵在大手上轻轻地挠,拼命想要祂心软一样。   “求您了……他们如果一定要被带走的话, 拜托您请不要让他们死亡, ”慈生感觉自己都有一些口不择言、胡言乱语了, “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我的要求太过分我可以、我可以跟您做交易。”   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 倒不像是个独角戏, 反而像是那位在等待着他的诚意。   又或者是, 端坐在灵龛之内,看着信徒为了某事奔波, 哭的凄惨乞求显灵的邪佛。   能相信祂么?慈生不知道, 可是如果现在他不向着祂求饶讨好, 就那样眼睁睁地等到晚上看到小唐他们去死……慈生觉得自己真的是会崩溃的。   那只冰凉修长的大手停在了原地,就是已经去世了的成年男人的手,冰的人心头一颤。   慈生完全没有介意地伸手捂住了这只冰凉的手。   他现在不仅仅是替小唐和老外两个人在求饶,更像是将自己崩溃的心绪寄托在祂的身上。   低下头,眼泪“啪塔啪塔”地坠下来,被他自己胡乱地抹掉了,整张脸和整只手都是冰凉的,只有在碰到那位邪祟的时候才会在衬托之中得到一点点的暖意。   他就这样伸出手捂着邪祟浮在空气之中的手,感觉自己僵硬得像是个傻子一样,片刻之后微颤着呼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唇瓣也贴了上去。   萧望勉一愣,整只手都绷紧了。   下一刻,慈生可怜兮兮地继续,从祂毫无血色苍白的指尖开始往上,亲吻到指节,小心翼翼且一路延伸,终于来到掌心,虔诚得像是个小信徒。   一边亲吻,他还会一边撒娇和讨好一样地吐露出一连串鲜花蜜糖一样的呓语,无一例外都是为了他的朋友们讨好求饶的。   “求您了,只要您能够保证他们不死,我想、我想……我可以做到之前说的,如果您要是愿意,我可以当您的仆人……”   一声悠长又无奈的叹息传到了他的耳中。   慈生略微一怔,他不想要去思考这声叹息背后的意思,所以他的泪更加汹涌了,唇上沾染了润泽的水光,因为刚刚被自己咬的力气太大所以破皮了,现在整个嘴唇都是麻痒疼痛的。   他的脸颊也火辣辣的疼痛,感觉就好像是一道无形的耳光抽了他,丝毫不体面地抓住了他的衣领,告诉他现在他是有多么的“不知廉耻”和“病急乱投医”。   他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为了小唐和老外两个人为身后的这只不知来历的邪祟乞求一些帮助和护佑么。   可是这种护佑,真的能有效果吗?或者说,如果小唐知道他是怎么样得到的这个护佑,还能够心安理得地踏出这么潇洒的步子吗?   青年怔怔地在原地,他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怪圈,一个他没有办法想通的怪圈,自己做的一切没有目的没有结果。   在这一瞬间,慈生的一切动作都停了,红肿跳动的唇尚且还落在那只手的手腕上。   但是下一刻,动身的却主要是邪祟了。   邪祟的身体从来都没有在慈生的面前显露过,慈生想过祂的真容大概是会很可怖的,跟祂那好听的声音不尽相同。   现在祂真正的身体似乎要显露出来了,一股浓郁的黑气、强烈的阴气汇集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大团黑漆漆的东西,这股黑色的东西渐渐从冰凉的手开始延伸往上。   修长有力、尚且还带着青筋的手臂,有力的臂膊和肩膀,紧接着的是形状完美的背和胸,祂修长线条流畅的双腿也毫不意外地显露了出来。   最后还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是祂的头,但是半晌之后那黑雾就融进了祂的身体,露出了祂的本貌。   慈生只能说,祂的容貌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俊美和妖异。   矜贵残忍的邪祟竟然有着这样一副的容貌,祂的惊人脸庞跟慈生是不尽相同的:慈生的脸是清纯漂亮到了极点,像是盛开的娇艳鲜花;祂则是某一种毒蛇,鳞片散发着金属和欧珀火彩的光,美则美矣,可惜……   慈生霎时间看呆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旋即,还是这个幻化出来的“人”,萧望勉,主动地伸手,将豌豆公主一样的漂亮青年给打横抱了起来,轻柔地将他放到了那狭窄柔软的床上。   慈生呆呆地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拽住祂的衣领,但是下一刻就落了空,因为整只手被邪祟抓住了。   慈生的脸上带了些许的不解和困惑。   “宝宝,你不必从我这里乞求任何的东西。”   一声悠长的叹息,宠溺放纵和任性的话语流连在慈生的耳畔,似乎是在哄他。   “我怎么舍得让你向我祈求,我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你……”   祂低头,青年白嫩嫩的足踝在祂的手中,那里被祂把玩着,旋即来到了足尖。   慈生跟萧望勉祈求一些帮助和交易的时候,像信徒一样虔诚地亲吻着祂的指尖;而萧望勉则低头亲吻着他的足尖,跪在他的脚边。   到底为什么……   “可是……”慈生下意识地开口,他现在有着非常想要达到的事情,“我不想要他们死,我真的不想要。”   他现在感觉自己好懦弱,实际上他知道自己或许也可以找到那传说之中的主角乔哥,跟他一同完成这个任务,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那样或许黄花菜都凉了,根本就来不及。   这分明就是一个死局,慈生惊慌失措只能向邪祟乞求一些帮助。   “您告诉我吧,他们到底能不能被救下来?”慈生失控的拽住了萧望勉的衣领,两只手牵扯交缠在一起,“救下他们吧,我想要救……”   “抱歉,宝宝。”   声音还是邪祟发出来的,祂的声音低沉带着淡淡的哑。   慈生一怔。   他的手没有什么力气了,本来应该坠下来,但是旋即就被萧望勉托住了,潮湿阴冷的空气和吻落在那里,像是在补偿,像是在做某个记号。   “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答应你,”萧望勉垂眸,狭长的眸尾缀着点不舍的流连,“他们是必死无疑的。”   “……”   慈生没有开口了。   他或许早就该知道这个结局,只是心里尚且一直都抱着美好的幻想而已;邪祟没有欺骗他跟他做出什么交易,而是直接了当地告诉了他这个事实,在某种意义上似乎也算得上是心软了。   “……孙妈也是必死无疑的,小唐也是,”慈生顿了半晌之后才开口,他的声音有点哑,没有了一开始的清朗和莞尔,“之后的乔哥呢?或许我也是必死无疑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我做最后一个,为什么要让我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死亡?!   到底要对我做什么啊,要我怎么样才能行啊?!我已经很崩溃了,够崩溃了,我现在真的很想振作起来将你们全部、全部都杀光,全部都杀掉!   慈生的脑海之中竟然一瞬间闪过了这个念头,是他从前从来就会想象到的,或者说他从未有过这样崩溃的瞬间。   下一刻,他感受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隧道。   这条隧道是忽然出现在脑海之中的,他能够感觉到从那头传来的温暖的光,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正在召唤他,温柔地朝他散发着光晕。   跟孙妈离开的那一次一样,慈生感觉自己都见到了这条隧道。   有声音在呼唤着他,快过来,快过去,快踏上这一条隧道吧。   隧道的尽头似乎有着高挑颀长的身影,冲着慈生摊开了手心。   这一次慈生犹豫了片刻,终于伸出了手,摸到了那条廊道,好像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下一秒,一道来自于背后的声音重新将他呼唤回到了牢房之中。   ——你要帮他们报仇啊……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你不想要帮他们报仇么?   想。   我很想。   “嗡”的一声,不知道是否是隧道的叹息,旋即就在慈生的面前缓慢消失了,只留下来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我想。”慈生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他的背后尚且还有着跟床单摩挲所以阵痛的感觉,整个心脏还在抽痛,而且脸颊上也有着冰凉的眼泪,有点像是那种垂死边缘的病患。   “我想啊,可是我现在大概什么都做不了。”慈生喃喃。   两方面的人在对峙,要用他们去填平中间的那道沟壑么?   如果要是让现在的慈生知道了到底是谁将孙妈和小唐他们给带走,慈生觉得自己不会保持良好的心态将他交给司法机关来处理,反而是会自己动手将他们给处理了。   “……”   慈生真的不说话了,他甚至感觉不到邪祟轻柔地靠在他的身上,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他的脸颊上,将眼泪给吻掉。   无法救。   无法摆脱这种宿命。   ……   *   漫长的黑夜早就已经走完了,在奇诡的流速之中飞逝,他们的早饭来的匆匆,中午饭也来的匆匆,恐怕隔壁的小唐和老外两个人一身轻松地大快朵颐,享受着自己的“断头饭”了。   但是慈生什么都吃不下去,看到那些食物都觉得恶心。   他本来在这个世界之中还算得上是健康的,至少面色是非常红润的,脸颊也不消瘦,整个人看上去都是闪闪发着光的。   但是现在却截然相反,用病美人来形容他真的毫不为过。   青年的脸上没有笑容,唇毫无血色,甚至有着淡淡的青黑挂在漂亮水润的眸下,并不显得突兀或者丑陋,只让人觉得他弱柳扶风一样。   偶尔咳嗽的时候,咬住舌头,毫无血色,看上去有点狼狈有点摇摇欲坠。   漂亮啊,柔弱啊,像是没有力气软到在家里的小猫,下一秒就会消散。   那些早饭和中饭,慈生一口都没有吃。将真正的时间换算一下,他就是好几天粒米未进了。   在一旁的邪祟似乎是微微地叹了口气,冰凉有力的身子将青年整个给笼罩住了,旋即就打横再次将他从上铺给抱了下来,让他坐在床的边缘。   只是稍微离开了一些邪祟的身子,他就像是没有骨头的躯壳一样“砰”地躺倒了下去,整个身体都被震得发麻发疼,但是他没有力气,这样便算得上是他最能够舒适的姿势了。   慈生没有说话,像是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漂亮瓷娃娃。   “乖宝,听话吃点东西好不好?喝一点水?”   慈生机械性地将涣散的目光挪移到了邪祟的身上。   他觉得有点好笑,竟然有这样的一天,他能够被邪祟哄着吃饭喝水,他对着邪祟也能够无动于衷,没有任何的表情,喜怒哀乐统统都消失了。   冰凉的指尖落在他略微有些干裂的唇瓣上,邪祟最终是心软了,低下头含住了水,想要给他哺过去。   慈生抗拒地将头扭向了一边,牙关紧咬,一丝一缕都不愿意接受。   只不过邪祟的动作要更加厉害,或者说过分一些。   钳制住慈生的下巴,将水生硬地给他灌了下去。   慈生忍不住一阵呛咳。   抬起头的时候,慈生的眸中淡淡的,既没有邪祟想象之中的恼怒,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神色,似乎慈生就已经陷入了这种毫无生气的状态。   “……”   于是邪祟开口,祂才好像是在演独角戏:“乖宝,喝一点水好么,吃一点东西,不然你恐怕见不到那个姓乔的就会在这里消亡,你永远没有办法替你的朋友们报仇,只能这样……”   慈生似乎是给了祂一个眼神,很快就收回了,没有留下任何的温度和神情。   半晌之后,他才怔怔地开口:   “是不是要到晚饭的时间了?”   “是,”邪祟开口,向来都是那样恐怖危险的家伙垂眸,看上去竟然有着几分的低眉顺目,祂的那些能量早就在暗中给慈生默默地输入了,看着他毫无生气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周身的黑雾都要沸腾起来将人给纳入怀中,“马上就要到了。”   “……”慈生半晌才开口,“哦。是啊。”   晚饭时间到了,就意味着那群家伙要过来将小唐他们拉走了。   慈生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半晌之后才吐出了一口气,有些狼狈的样子。   果然,在半晌之后,慈生真的听到了从外面传过来的声音。   叮叮当当,锁链来回碰撞的声音,非常显然就是狱卒们带着锁链过来了。   慈生终于动了,他下床了,虽然脚底就像是那个美人鱼踩在刀尖上一样的疼痛,他也忍着这种感觉来到了门口,身后的邪祟在帮助他,扶住了他的身体,免得他因为失去力量而倒在地上,他旋即伸出手来握住了栅栏。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现在的慈生大概还是清醒的,并没有愚蠢到直接打开门就冲了出去和他们一起违反规定被抓走。   乒乒乓乓的锁链声更加清晰了。那群狱卒们来到了他们的面前,为首的那个驼背男今天晚上看上去好像有点萎靡不振,但是眼神还是非常的阴险恐怖,犹如鹰隼一样落在了众人的脸上。   “带走!都给我带走!”一声怒喝。   旁边的人立刻就答了一声“是”!旋即就伸出手来,暴躁地打开了门框,并且将小唐和老外都拉了出来,他们两个人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们两人其实早就已经想到了自己会面对这样的场景,只不过真的来临的时候还是有一点不太适应,手和脚都被扣上了锁链,像是死猪一样被拉了出去。   慈生的手握紧了旁边的那个栅栏感觉下一刻就要将他的掌心给戳穿。   “违反规定的都会被抓走,一个都不留!”驼背男阴险地笑着,走在最前面。他的身后似乎也跟了别的狱卒,慈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女人,但是他知道就算那女人在恐怕也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小唐他们在自己的面前消失。   “老天爷!”老外发出了一声惊呼,他闷闷的抓住了旁边小唐的身体,两个人看上去都有一点点的狼狈,“请不要这么拽我们,我们自己会走!”   “呵呵,你觉得你们现在还有资格跟我们说这些吗?没把你们像死猪一样在地上拖就已经算是对你们够仁慈了,不要要求这么多!”一个狱卒唾弃了一声,旋即更加努力的将他们的双手压在了身后,甚至发出了一声清脆骨头碰撞的响声。   老外“哼”了一声,而小唐紧紧地靠在了他的身后。   慈生有点恍然地看着两人从他们的房间出来,下一刻站在了慈生的房间门口,在等待着狱卒将他们领走。   “啊……”小唐似乎发现了慈生的存在,在这种沉默又恐怖难受的气氛之中,小唐竟然还有心思轻轻的笑了一下,冲着慈生点了点头,本来想要挥手的,但是手被压得太紧,他没有办法拿出来。   没有慈生预想之中他会有的神情,没有崩溃没有向慈生求救,看上去那么平静那么自然,甚至让他想到了那个走咯的孙妈,如果不是小唐现在的手被牵制住,慈生想他应该也会过来给自己一个友人的拥抱。   “晚上好,”小唐笑了一下,“我们就先走了,你要好好的。”   在他说这话的同时,旁边的一群人发出了哄堂大笑,他们似乎都看不得这种的场面,想要破坏,所以发出了许多奇怪的声音,甚至没忘了开口嘲讽:“嘻嘻,别担心啊,马上你们就可以一起在下面团聚了……”   “说不定是在餐桌上面团聚。”   “哈哈哈哈……”   慈生的眼尾有点红。   “是我的问题,是我……”   “不是你!”小唐激烈的反驳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觉得自己没有见过慈生几次,却觉得他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他善良有底线,总是很温和也很可爱的。   不是现在这样,很狼狈,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眼睛里面古井无波,但是却可以看的出来深深的悲哀和难过。   “不是你的错。”小唐认真道。   “你有什么错?你收留了孙妈,你帮助她度过了最后一段时光,她很高兴。你也帮助了我们,我从来没觉得这么轻松过,”小唐抬起头,笑了一下,“你真的很好,你知道吗?”   “你别担心我们,你自己好好活着就行了,”小唐最后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没有向慈生求救。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神情非常自然,感觉就不是要去奔赴刑场,反而要是去参加颁奖典礼一样自信又骄傲:“你放心吧,很快乔哥他就要过来了!”   “对了……”   或许是因为刚开始的时候两人的对话还能够让狱卒觉得有趣,所以他们没有立刻就将人带走,现在他们说的话让狱卒们觉得有些不爽,所以直接动手将人抓了起来,在他们的后背上重重地撞了两下,愤怒的斥责他们。   慈生伸出手,似乎下一刻就要推开铁门出去,但是被小唐挣扎着用身体给他关上了。   “再见。”   下一刻,狱卒们就朝着慈生唾了一口唾沫,之后拉着两个人,三三两两地靠在一起走了。   有一个狱卒粗暴地将饭菜放在了门口,直接给慈生扔了进来。   那汤汁在地上撒了一地,有些黏腻并且难以收拾,暗红色的颜色看上去有些令人情不自禁地多想。   这东西散发出了一股奇异的香味,明明是香的,但是慈生闻过去却非常想吐。   大概是因为这一次送过来的饭菜不再像是早上和中午那样,都是蔬菜和普通的一些食物,这次里面带上了一些肉,具体看上去不知道是哪一种物种的肉,但是、但是……   慈生没有控制得住将头偏了过去,冲着地上一阵干呕。   眼睛都红了,但是因为胃里空荡荡的,所以只能够吐出一点清水来。   孙妈死了。   明天就该轮到小唐和老外了吧,大概是。   慈生的神情稍微有点恍惚,呆愣愣地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动弹,半晌之后才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愿意再靠近地上的那些东西一步。   在众人的眼中隐形的邪祟伸出了冰凉有力的手,从后往前抱住了慈生纤细的腰,揉着他的肚子,将那里痉挛抽动的胃给按下去。   “乖宝,不要看了乖宝。”邪祟的声音在慈生的耳畔,“不要再多想了,好不好宝宝?”   慈生真的……从来没有这样过。   失神,失魂落魄,感觉整个人都没有办法维持从前的闪亮和温和,有些神情恍惚,陷入沉默,就算萧望勉在旁边不停地呼唤他,他也没有动,只是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小团,应激似的缩在原地不愿意面对任何的人,像是只凄惨的小猫。   “……宝宝。”   邪祟有些沉默,最后才呼唤了一声。   慈生现在的状态是什么呢?   他既没有从被刺激的状态之下走出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倘若、假若,自己一开始能够将孙妈给拉住,如果自己能够再把小唐和老外给劝住,让他们不要乱走……   他也在想着,自己或许什么都做不了,一切既定的结果都是这样,是有人在上面玩弄着他们的生活,将他们玩弄在股掌之间。   所以慈生没有办法变得正常和振作,这种压力是非常大的,要么他遇到下一个乔哥,看着乔哥死亡,要么是他自己先死亡。   但是,萧望勉不得不说,慈生也没有完全陷入崩溃的状态。   因为他的内心其实还是坚强的,他就好像是被无数块石头给压在夹缝之中的纤弱小花一样,虽然已经要动都不能动了,但是还是没有死。   或许……这种进退维谷的场面才是最难受的。   萧望勉不想要看到慈生这个样子,祂附和了顾绪秋的计划,原本是想要看到祂的宝宝能够振作、能够成功,断然不是想要看到他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宝宝,”萧望勉半晌之后才开口,一只冰凉的大手落在了慈生的后颈上,在温暖的那里贪恋地揉了揉,“你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对吗?”   慈生沉默了一会,那些暗红色的汤汁和液体在地上流淌干涸,最后散发着异样的臭味。   他似乎在思考着萧望勉话中的含义,半晌之后才点了一下头,垂眸。   “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光坐在这里是没有用的,”萧望勉在安抚他,“你要好好吃点东西,之后再看下一个过来的人能不能跟你一起将他们给救出来,最终的目的你们是要发现那个长官,将你们抓过来的人。”   慈生沉默了一会,感觉自己的嗓子里像是含了一把沙子一样粗粝疼痛,半晌之后才勉强恍然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不相信,”慈生道,“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他忽然抬头,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即使他并没有遇到主角,也在被剧情的铁拳锤来锤去,唯一的变数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一位邪祟,萧望勉。   祂似乎是个例外。   慈生轻轻道:“……我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你缠着的地方。”   “……”   半晌之后,沉默注视着慈生的邪祟才开口了,他的声音之中似乎带了些许的小心翼翼和可怜,怀念似的开口:“……宝宝,你说过你会相信我的。”   “是吗?”   慈生轻轻地说出了这句话,也不知道他是否相信了,旋即就闭上了眼睛,安静不动弹了。   这种诡异又沉默的气氛充斥着一整个房间,就算邪祟有着通天之能,也拿慈生没办法,只能轻柔哄小宝宝一样地将他抱进怀里。   那些东西慈生是不可能吃的,萧望勉也没有可能逼迫他,他只是将早上那些看上去没什么脏东西的蔬菜拿过来,试图让慈生吃两口。   祂喂,慈生则撇头。这种沉默压抑的气氛在过了很久之后,才终于被门口走来的女狱卒给打破了。   顾绪秋远远走过来的时候看到慈生的模样就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她没有资格来要求慈生那么快就发现各种端倪并且解决这一切的事情。   慈生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她也是知道的,只能庆幸他们还有别的准备。   想到这里,顾绪秋走到了牢房的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框,温声道:“慈生。”   慈生忽然将头抬起来,沉默安静地注视着她。   顾绪秋打开了房门,安静地走进来从旁边拉了一把凳子坐上去,跟慈生面对面平齐;她能够看到在慈生身后抱着他的萧望勉,也非常平静自然。   “你在想着自己以前的错误吗?那是没有用的,马上就要有新的人过来了,你想要认识吗?”   慈生半晌都没有说话,半晌之后他的声音轻轻的,简直就好像下一秒会被风给吹跑一样。   “我想认识和不想认识,应该都不会给我选择的余地吧。”   “……”顾绪秋失神地垂眸,似乎是叹了口气,轻声地道:“或许是,但是,其实选择权还是在你自己的手上的。”   “……是吗?”   慈生轻轻地呢喃了一句,有些不置可否。   说着选择权在慈生自己的手上,也就是在告诉他你其实没有必要这么难过,要么你就别为他们担心伤心了,不要崩溃要振作起来。   可是……   “是你们将他们一个个带走的,但是现在却要过来让我振作,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萧望勉在慈生的身后没有说话,祂抬眸,眼神落在了顾绪秋的身上。   而顾绪秋很显然也注意到祂了,两人的目光短暂相接。   顾绪秋道:“这些事情,我们都没有办法。”   不管是顾绪秋,简余,或者是萧望勉,他们没有一个人是能够替慈生做决定,能够替他完成这一切的。   即使是萧望勉也不可以。   之后,慈生才听到顾绪秋继续道:   “我想,再给你一点时间,你一定会从现在的这个局面里面走出去的。”   “乔西他马上就会过来了,他马上也会成为你的舍友。外面的情况不是很好,所以我可能之后不会再怎么出现了。”顾绪秋说着说着再次站起身,慈生这才注意到她向来不离手的鸭舌帽今天却并没有拿在手上。   慈生恍惚了一瞬,看到她掩藏在鸭舌帽下的容貌分外眼熟,神采飞扬。   顾绪秋道:“但是,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对吗?”   哪有这样的。慈生想,这些人都不让慈生胡乱随意地相信别人,可是自己却很信任慈生,这不离谱吗?   而且,这个女狱卒开口的瞬间,慈生能够感觉到自己背后的萧望勉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将整个身体都贴上了他,好像在确认他的存在一样。   慈生骤然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漂亮秾丽的脸上毫无血色,先是指着顾绪秋摇了摇头,淡声道:“我原本以为你是代表着两派其一,可是你说你要走了。从头到尾你都在对我打哑谜,我完全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想要做什么。”   萧望勉在他的身后,也看到了慈生转过来,神情有些落寞:“我真的不知道,你们都想要让我干什么……”   萧望勉沉默了,并没有多言,只是一股冰凉黏腻的气息落在了慈生的脖颈上,好像是某种无声的安慰,又像是一种沉默的应对。   “……”   顾绪秋终于道:“我不是两派其一,从来都不是,从来就没有过两派。”   慈生一怔。   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充斥着他的心头,血液直冲冲地涌上了他的头。   顾绪秋的话音刚落,慈生就看到了他的这间房的大门再一次被人打开,从外面进来的是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看上去清秀,对着里面的顾绪秋点了点头,说了一些慈生并没有听懂的话语:   “那边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等到明天晚上,挪了一天的空白时间,不会被发现的。”   “那就好,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男人做了一个答应的手势:“好。”   顾绪秋先是对着男人点了点头,旋即就又回头看了一眼慈生,冲他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慈生,你和萧望勉要好好的,你当时跟我犟了那么久,我可是想了想就站在你们这边了啊……”   “萧望勉,你要好好保护他,别忘了。” 第135章 睡美人症(9)   “你不许老恐吓他, 听到没有?”顾绪秋将脑袋转向了慈生背后的那团黑气凝结成了的人,最终还是没有再追究什么。   慈生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腿,他的膝盖上尚且还有着坚硬又看上去恐怖万分的镣铐, 倒不算是多么的疼, 主要是让他觉得有点无所适从, 只能被动接受。   身后的黑气紧紧地拥着慈生, 黏腻的气息落在了他的耳后,似乎正在无声地表达对顾绪秋话语的赞同。   “……”   “你不要怀疑你自己,因为只有你是真正的能让大家都走出来的人,不管是孙妈是小唐还是我, 都一样。”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慈生下意识地开口打断了顾绪秋,他的脸色苍白,语气之中并没有质问, 甚至是带着些许可怜的询问, 想要给自己一个解释。   这些东西都太多了, 太满太溢,却又来的太急, 他就好像是一条平稳流淌的小溪, 乍然有着数场暴雨冲刷了下来, 第一场雨的时他已几近崩溃, 第二场的时候, 他的河道被拓宽了, 可是谁也不知道第三场的时候, 他会不会溃堤。   心情也好像这样陷入了纠结和挣扎,暴雨都凝结成了冰锥, 正在往他的心窝里面送。   听到了他的这个问题, 顾绪秋本来还是想要开口的, 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已经说了够多了,真的不能再多说些什么了……”顾绪秋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愣,旋即她又恢复成正常的模样,似乎还对着慈生轻轻地笑了一下,“你只要知道,你永远不要忘掉你自己就好了。”   话音未落,顾绪秋便立刻地站了起来,在站起来的同时,她的身形摇摇欲坠,看上去竟然是有点狼狈有些没有平衡的。   “……再见啦。”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下一刻就会消散在空气之中那样。   “你——”   慈生失控地喊出来了这么一句,只不过这次顾绪秋显然没有再一次回头了,而是潇洒自然地留给了慈生一个婉约的背影。   慈生本来是想要追上去的,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蹬掉了自己脚下那层薄薄的拖鞋,赤着脚狼狈地踩在这脏地上,连追似赶地跟在了顾绪秋的身后,眼眶红红:“你等一下!你不能走!”   他感觉自己终于知道被自己忽略的那种感觉,那种预感,代表着什么,他觉得顾绪秋不能走,一旦她走了,下一个跟孙妈和小唐一样下场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这种点点滴滴的预感加上最后她走的时候那种从容和坦荡,愈发让慈生肯定了自己心中的这个猜测,浑身血液冰凉逆流。   自己的脚踩在地上,就好像是在满地的玻璃碴子上像公主一样跳一曲舞蹈,鲜血淋漓又黏腻的触感让他请不自己地从喉中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呜咽。   ——她不能走,她不能走。   第三个了,这一定是第三个了吧。   一、二,三。   顾绪秋甚至还特意过来给了慈生一个预警和提示,就好像是担心他真的会“溃堤”一样。   所有人都在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去,而且大概都是被陷害的。   这就好像某一种魔咒,慈生搞不懂的魔咒,就好像是慈生之前一直留在脑海之中的那一个疑问,他们这样到底是想要慈生干什么呢?   要他崩溃,要他振作,要他清醒,还是要他堕落?   还是说,让他报仇……?   他本来就快要抓到顾绪秋衣服的后摆了,但是下一刻,那个一直在他腿上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镣铐却忽然起了作用,下一刻就束缚住了他的行动,让他有些狼狈有些难受地趴俯在了地上。   “砰”的一下,慈生的手和膝盖撞在了地上,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还有着淡淡的黑气保护着他。   但是……   顾绪秋似乎是注意到他摔下来了,最后的眼神之中有些些许的担心和不乐,冲他挥了挥手表示再见。   地上很冰凉,被打翻了的饭菜尚且还有着些许的汁水流淌在外面没有来得及收拾,所以那些汁水全部都凝结成了恶心的一块一块;刚刚慈生摔下去,尽管已经避免了,但是身上还是沾染到了一些。   漂亮秾丽的青年眼睫低垂,全都是泪,鼻尖眼尾和唇瓣一同红了,别的地方全是煞白煞白的,Www.52GGd.Com就好像是极致的对比和震撼,足够让人看呆。   空气陷入了一瞬的沉默。   慈生半晌之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有些怔愣地蜷缩起来自己僵硬的手指,之后也没有顾得上有些脏,狼狈地拢住了自己的肩膀。   沉默,还是沉默。   在顾绪秋走掉之后,那个带上了她鸭舌帽的男人似乎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像本来是不打算开口的,但是还是压低了自己的鸭舌帽,好心似的给出了提醒:   “乔西过来的话,我会跟你说的,到时候他会到你的房间里面成为你的舍友。”   “另外,这一次是没有迎新大会的,这种迎新大会已经被绪秋给取消了……”   “所以,”简余的声音稍微有点干涩,“你放心吧。”   他转过了头,在离开之前最终凝视了一眼慈生,最后轻轻地替他将门给关上了。   沉默压抑又乱糟糟的牢房登时只剩下来了慈生一个人,或许还有一只鬼。   慈生目光有些失去焦距,落在角落里面的某个地方一动不动,像是在思考某件事情,但是也像是在发呆。   而那只鬼在沉默了半晌之后最终也还是开口了,祂微微地叹了口气,从后往前,虽没有影子,却用整个身体笼罩住了慈生。   祂也不想要用镣铐钳制住慈生在祂眼皮子底下的活动,但是那样的追逐是不可以的,他将会被迫地走到惩罚的后厨之中。   萧望勉叹息着将慈生给抱了起来,丝毫就没有介意慈生身上那脏兮兮的外表,   “乖宝,还在不高兴吗?还是在想着什么,能不能跟老公说一说?”   其实萧望勉并不喜欢说话,祂向来都是端坐在王座之上,冷淡又矜傲地等着那些手下们挨个过来跟祂禀报,哪里轮得到他过来跟别人这样低声下气又好声好气地乞求他多说两句。   “……”   慈生没有说话,有点呆呆地望着面前。   “宝宝……”冰凉黏腻的气息瞬间就整个包裹住了慈生,祂有些霸道又有些粗鲁地占据了慈生的整个心神,变得有些非人类,将他带到了浴室的旁边。“不要想那么多,现在就先好好地吃一点东西,然后坐下来休息,放空,好不好?”   萧望勉幻化成了黑气,于是就没有再次维持祂本俊美的外表,整个身体融成的那种奇特姿态或许外人看来真的有些许的恐怖而且不可名状。   不过在慈生这里,他却觉得还好。   黑雾低下了身子,一边的黑气都在慈生的身下支撑着他是一个“坐”着的状态,而另外一边则伸手去将毛巾给拿了出来,用干净的水源打湿了之后虔诚地来到了慈生的足边,先将他的脚端起来小心翼翼地擦拭。   从顾绪秋走之后,她说的那句话开始,就有许多乱糟糟的念头在慈生的心中一直没有办法放下去,半晌之后他才想到了某一种的可能。   至少这种可能是真实的,可以倚靠的吧。   声音干涩沙哑,慈生停顿了一刻才将目光落在了那团浓厚的黑气上:“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是以前吗?”   浓郁的黑气原本带着毛巾正在慈生的脚上轻柔地擦拭,将那些脏兮兮的东西都擦掉,露出里面白嫩粉色的足心,听到了慈生说的话之后,萧望勉则是发出了一声属于怪物的低吟。   慈生微怔,半晌低下了头,小小地“哦”了一声。   脚上的触感渐渐地变了,毛巾对于慈生来说还是有些粗粝,他感觉自己的腿脚都好像是要骨折了,还有着砂纸在不停地摩挲他的足。   不过这种情况在片刻之后好多了,萧望勉似乎是过来,淡淡的黑气整个侵袭了慈生的身体。   也像是摇篮一样将他捧起来,哄小宝宝一样。   怪物将玫瑰花似的漂亮青年抱着,浓郁的黑气从底下开始往上舔舐着青年的身体,将他整个地笼罩在里面。   “……老公?”   慈生有些怔怔然的将这个称呼再次说了出来,一回生二回熟,有些熟悉以后这个称呼出口是这样的圆融如意。   青年白嫩的足心抵靠在邪祟的“唇”边,那邪祟似乎是觉得兴奋又高兴异常,竟然直接有够变|态地低头过来将足尖含进了口中。   黏腻难忍的触感让慈生直接“唔”了一声出来,半晌之后才浑身战栗、有些失神地抬起了头。   萧望勉这才注意到,或许慈生尚且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地恢复记忆,因为他的眼中还是比较茫然的,并没有理清萧望勉在说什么。   他就像是沉浸在快感之中但是却没有完全清醒的酗酒者,秾丽的小脸上煞白又带着点艳丽的红晕。   萧望勉原本是想要先松手的,帮慈生将身上的衣服换了再带他冲洗一下才好,但是他旋即就意识到恐怕不行,因为青年低低地呢喃道:“他们到底要我干什么呢?”   干什么呢?整个世界的罪过和要求都背负在这个青年的身上。   微微的叹了口气,邪祟将青年整个抱在了怀里,温声地安抚道:“宝宝,宝宝,不想了好不好,乖乖的。”   “不好。”慈生忽然开口道,他伸出手来搂住了面前邪祟的“身体”,闭上了眼睛,睫羽尚且还在颤抖,未尽人事还尚且青涩的青年忽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像是献祭又好像是某种无声地邀请,“不要了,这些都不要了。”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含着细微的哭腔。   于是,下一刻萧望勉就看到了嫩白到几乎将人的整个视线都能够填满的漂亮颜色,身段柔软,真正像是个小公主一样,或许比小公主还要来的更加漂亮。   那带着脏兮兮汤汁的衣服全部都落在了地上,慈生直接凑到了水流的旁边,将自己的身体靠过去,冰凉与滚烫交织,最终还是被萧望勉拉了出来,用浓厚的鬼气将他包裹,哄着他。   慈生摇了摇头,咬住了自己的唇,抱着萧望勉的肩膀,声音小小的,软软的。   “抱抱我、抱抱我……”   ……   邪祟没有拒绝他的任何理由,在过了监狱时间的一小时之后,祂才将有些精疲力竭的青年抱着,隔着自己身上的鬼气放在了床上。   青年刚刚的样子有些太过头了。   说是浪|荡,自然不尽然,毕竟青年是青涩又毫无经验的,笨拙的像是个连手都不会放的小笨蛋一样,半晌只能从嗓子眼里挤出小小声的哭腔。   确实没有力气想别的事情了,因为邪祟的胡话落在他的耳畔,让他流泪又让他哽咽将脸蛋埋进了自己的身上。   身上的肌肤有些过于娇嫩,所以只要是被碰到的地方都会留下淡淡的红痕,倘若要是到那些更是被好好亲吻和吮吸的地方,那就不能看了,几乎是要留下来斑驳又青紫暧昧的痕迹。   “……”   青年没有说话,眼尾的泪水尚且还没有被擦干净,红彤彤的唇已经有些许的破皮了。   有点呆呆地望着前面,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精疲力竭,慈生就好像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像是活生生地死了一遭又活了,身上无处不是疼痛的,但是这种疼痛才让他约莫有了些许“活过来”的错觉。   因为这一刹那他什么都不用像,只要感觉到自己像是一叶扁舟一样在无边的大海波涛之中航行就好,会软绵绵地躺在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怀里。   这东西这邪祟分明很怪异,可是却让慈生觉得亲切,让他觉得分外熟悉,跟祂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自己也不是异类的感觉。   慈生有点怔愣地闭上了眼睛,傻乎乎地从鼻腔之中挤出了一声“嗯”。   沉溺在甜蜜和幻想,包括一些随意和疯狂之中的萧望勉,重复着自己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唇贴上了慈生的,像是在捧着什么珍宝一样,留下了一个个吻,紧密又贴合,吻得脸上带着些许的笑容。   唯一一点,让萧望勉觉得有些不太够尽兴的约莫就是,青年只在前面半段的时候抱住了他的身体,之后便好像会没有力气了一样垂在了身体的两边,只剩下来秾丽又迷离的眸偶尔落在不知何处。   不过,旋即祂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慈生还是没有吃饭,就算萧望勉给他渡了许多带着能量的阴气过去,还是无济于事的。   萧望勉几乎是暗骂了自己一声被冲昏了头,旋即就留下来了些许的鬼气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哄着宝宝:“……等一下吃点东西好不好,不能不吃了乖乖。”   祂赶忙下床去拿着那些吃食,只留下慈生蜷缩起自己的身体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哦……祂去拿吃的了。   我应该干什么呢。   好像不知道。   慈生的心中闪过了这个念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注视着天花板上面的一个小点,旋即就感觉那个白色的点忽然扭曲变成了黑洞的形状,渐渐的开始旋转,好像要将他的整个神经都吸进去,变成一大团浓密黑色的东西。   慈生的心神一动,之后他就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像是梦,但又不全像;这个地方光怪陆离,不像是现实世界反而像是某个梦境。   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   背对着他,让慈生看不清她的容貌,半晌之后慈生才恍然往前走了两步,发现那人头发垂下来,乱糟糟地耷拉着,看身体是一个中年女性,不停在颤抖,似乎在小声地说些什么。   慈生有点茫然,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一下那女人的肩膀,下一刻那女人便猛然的将头转了过来!   她的脸上全部都是血迹,几乎看不出容貌,而且刚刚从背后看她的身形还是好的,现在却整个变了,身上的血肉全部都没有了,变成了一具只有骨头的空架子,上面只挂着一点点的肉,一些衣服粘在上面,看上去分外的恐怖和恶心。   这女人的五官也没了,但是却能说话,让慈生毛骨悚然。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来找我?快点救我吧,你知道怎么救我的——”   渐渐的,那骨头架子也好像忽然幻化出来了女人本来的容貌,属于孙妈的脸上流出了血泪,她的头发重新梳到了身后,变成了孙妈笑嘻嘻傻乎乎的模样。   “再见,再见啦……”   “醒过来吧,醒过来吧,不要再看我了!”   慈生一怔,狼狈地靠在了一旁。   慈生再次转过了头,眼前的景象突然就变化了,重新变成了另外两个人的模样,还是同样的骷髅架子——在看到慈生之后,又变成了带着笑模样的小唐和老外,他们两个人靠在一块,嘻嘻地笑着。   “快醒吧,快醒吧,你知道怎么救我们的……”   等小唐和老外两个人离开之后,慈生又发现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戴着鸭舌帽的顾绪秋身上,顾绪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鸭舌帽给拿开了,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之后就好像是失去了翅膀的蝴蝶一样,轻飘飘地从空中坠了下去,死不瞑目的看着他,似乎在问他同一件事情:   “什么时候能救我?什么时候醒过来?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慈生在这样一场“梦境”之中,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场谋杀。   他应该相信他们吧,可是他们说的拯救到底要怎么拯救,他怎么才能救下他们?   猛的发出了一声喘息,慈生感觉自己好像是溺水的人。   这短暂的梦境似乎在他清醒过来之后就结束了,没有留下任何的余韵,慈生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反而是身上那些邪祟留下来的痕迹更加引人注目,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猛的抽动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邪祟在靠近他的时候,他有一种罕见的安心感,好像自己在祂的身边就可以什么都不要怕,可以振作,可以坚强起来一样……这恐怕也是他到现在都没有崩溃的原因,他必须要找到解决的办法,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能再看着自己的良心这样疼痛。   对了……   慈生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在梦中对他说求他救他们以外,还说了很多都是希望慈生能够赶紧醒过来,这个醒过来指的只是让他赶紧在刚刚的梦境中醒过来吗?还是说……   慈生意识到豌豆公主症在自己的身上无时无刻不在发作,但是那个睡美人症似乎只发作了刚刚的一次,而且还很快就已经结束了。   虽然说这个睡眠的症状有他本人以及其他的外界因素在控制的原因,但是未免也稍微有点奇怪了……   慈生彻底醒过来、正在思考这件事情的时候,发现正在床铺下面的萧望勉似乎稍微顿了一下,看了一下门口,却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慈生心中稍微有一点奇怪,但是没有过多在意,只以为是外面有什么像昨天晚上一样的怪人。祂将食物给他拿过来、哄他吃完了之后才慢慢地低头,望向了门口。   “……呵。”   “怎么了?”慈生慢慢的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因为太长时间没吃东西,所以现在他吃不了多少,胃里稍微有一点点饱的感觉之后就不再下咽,声音轻轻的,“是谁呀。”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是不太笃定。   “新舍友。”萧望勉说的声音比较轻,显而易见祂是不太希望有人过来打扰祂和慈生的,不过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所以脸色不佳,浑身的阴气和鬼气更加浓厚,“过来了。”   慈生点了点头。   “……过来了呀。”   就好像是看着一个即将要死去的人一样,慈生的眸垂下来,悲悯和难过混杂在一起。   “砰”的一声。门旋即就被打开了,从外面进来的是那个接替了顾绪秋位置戴着鸭舌帽的男子,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头发卷曲比较年轻的青年。   “你的位置就是这里。”   “好的,我知道了。”开口的是那个头发卷曲的青年。他显然也注意到了在上铺的慈生,感觉自己眼前一花,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眨了眨眼又好像是他的错觉一样。   乔西没太放在心上,对着慈生打了个招呼:“你好。”   慈生愣了一下,缓声道:“……你好。”   “好,这样的话我就先出去了,等到明天早饭的时候我会带你们一起。”简余动作自然地将自己的鸭舌帽给带上,之后他就潇洒的走出去,顺手将门关上,只不过……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在房间之内,慈生的脸色稍微有点苍白,而尚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乔西则有些恍然地望着他。   半晌之后,还是乔西最先打破了寂静。   “你好,我听说你之前接触过孙妈以及小唐两个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和亲人一样的存在,我进来的目的也是为了他们。能问问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吗?”   慈生浑身都僵硬了一瞬,感觉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主角。   “……被带走了。”   “被带走了吗?”乔西似乎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是很意外,看上去他的接受度、包括心理素质都非常好,这让慈生觉得好受了一些,“我知道这应该挺正常的,其实早就有预料了。但是我们不能放弃,毕竟还是有机会的。”   慈生轻轻地“嗯”了一声。   打开了话匣子之后,他说的也更加的流畅。纠结犹豫了一会以后,慢慢的将孙妈和小唐两人如何离开,以及之后的下场都说了一遍,交替着他也讲了一点可能会违反规定的爆点。   将这些通通都说完之后,他感觉自己口干舌燥,而眼睛也涩涩的。   旁边的黑雾几乎是适时地给他喂了一口水。   慈生并没有挣脱得开,就这祂的身体将那一口水喝完了,之后有些紧张地抓着被单望着底下乔西的反应。   乔西沉思了一会,旋即他挑了一个自己觉得是重点的内容和慈生交谈:“您之前提到的这几个爆点现在我都了解了。只不过我还是比较好奇,到底是谁制造和安排了他们……他制造这些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慈生当然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不过立刻他就将另外一个推测跟乔西说了。   “两派”——从小唐那边得到的消息拼凑出来的东西,而且也在顾绪秋那里得到了一点指正,说两派大概不是特别准确,主要还是一派。   “也就是说,您是怀疑有跟我认识的长官结识的仇人,或者就是我认识的长官本人,对我们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目的可能是偷取一切时、嗯……或者是对我们做什么手脚……”   “我是觉得您的猜想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是有依据的,只不过现在又被那个有点神秘的女狱卒给推翻了。没有两派的话,只有可能是认识我的长官是坏人?”   乔西皱眉,似乎在思考这件事情。   半晌之后,他摇了摇头,很坦诚地说:“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当年我认识那位长官的时候,他非常正义也非常的有原则,而且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没有跟我有什么矛盾,甚至还想要回报我对他的帮助。虽然他好像和监狱这里确实有什么关联,但是他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慈生垂眸:“我知道,这件事情我们谁都没有证据。”   大概两个人都有一点纠结,所以气氛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慈生非常清楚,在乔西的眼中他自己只是一个来拯救朋友的人,断然没有因为一个狱友就怀疑自己曾经帮助过的人的理由。   但是……   慈生忽然开口:“您这次是从什么渠道得知,您的这些亲人和朋友都被抓走了?”   乔西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忽然提到这件事情,但他还是如实回答:“我回到家那边的时候就发现他们所有人已经不在了,我后来联系了一下江湖上认识的朋友,我知道是有人在拿他们当替罪羊,所以我决定自己过来。”   “嗯。”慈生想,这件事情或许在原本的小说剧情之中,通过作者的塑造还不觉得奇怪,但是当真的落到了现实之中,就处处都是漏洞和疑点了。   比如说,乔西既然认识那一名长官,甚至还觉得那位长官是好人,为什么不通过他的人脉来走一走?   “这——”乔西一怔,“我现在跟他没有什么特别多的联系,求助无门,给他的信也都石沉大海,所以……”   “所以,”慈生说,“你怎么能确定现在这个人,就一定和你当时救助的那个人一样,都是好人呢。”   “……”   乔西感觉自己遭到了当头一棒。   其实这件事情非常简单,也非常能够怀疑出什么不对。   一个人被逼到走投无路,说不定才会用这种方法——让自己也进入监狱来救出原来的朋友,但他如果有别的渠道,比如说知道那些达官贵人会给自己好脸色,他还会犯贱用这种方式吗?   明明在这个混乱无序,国就如同滚滚车流一样的时代,救出一桶柴油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为什么还要变成柴油呢?   但是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被什么蒙蔽住了一样,一直都没有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能。   “我……我不知道。”   慈生叹了一口气。   “对了……能问一下那个长官叫什么名字吗?”   乔西垂眸,歇了一会,半晌之后才迟疑开口:“他好像姓……姚?具体的名字叫什么我不知道。”   ——姚!   这个念头让慈生一瞬间觉得有点恍惚,他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怎么了?”乔西似乎没有懂他的意思,“这个姓,有什么问题吗?”   “不……大概是我自己以为这个姓稍微有点特殊吧,”慈生垂眸,将这个念头暂且从心中抹去了,“没事了。”   “哦,这样啊。”乔西似乎是松了口气,“没事就好。现在虽然不知道姚长官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是不得不承认我现在没有办法跟他接触,所以还是先把这件事情放到一边吧……”   “大晚上的,我困死了。”乔西的小卷毛被他揉了揉捋到了后面,露出了很清秀的脸,打了个哈欠看上去有点困倦,“你睡上铺对吧?我收拾一下下铺先睡了,等明天早上见到他们的时候再说。”   慈生停顿了一瞬,“哦”了一声。   他将自己心中奇怪的心绪都按了下去,一夜无话,几乎好像是吃了安眠药一样迅速地倒了下去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恰好是六点,外面乒乒乓乓的锁链声此起彼伏非常刺耳,之后还有几个人一直都凑到门口,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慈生揉了揉自己正在抽痛的眉心,低下头来看了一眼在自己下铺尚且还在酣睡的乔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他喊醒了。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自己,就先看到门打开,从外面走出来的是带着鸭舌帽的简余。   他这一次身后好像还带着一个中年男人,彬彬有礼地站在原地。   慈生一怔,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快速地从爬梯上下来来到了底下,跟乔西站在一起,冷静万分地望着简余跟他身后的人。   这算是什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简余率先开口,向他们介绍了一下自己身后的人,温和道:“这是姚长官,他是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听说了乔西的情况,所以特意赶了过来帮助你。”   乔西当然震惊了,他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连忙感激道:“天,谢谢您帮助我,其实我之前也联系过您,但是我想那个时候您大概没有收到我的消息——”   “对,我确实不知道你还跟我写过信,还是看到底下人给我的资料才知道的,这……真的是叫做什么,大水冲了龙王庙,哈哈哈哈,”中年人看上去非常和善,甚至还笑了笑,对着旁边的慈生也挥了挥手:“这位是?”   乔西立刻就介绍道:“这位是慈生,也是我的朋友,他也帮助我把孙妈他们也救下来,只不过还是稍微有点迟了……”   慈生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温声道:“……啊,是的。”   “这样啊,”姚长官惋惜地叹了一口气,“真的是辛苦你了,不过现在你不用担心了,等会跟着我们一起出去吧,把小唐他们救出来,大家都可以一起走。”   “……”   慈生半晌之后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乔西,我们先出来吧,这地方未免也太憋闷了,”开口的还是那个姚长官,“哦对了,那位朋友,你也一起出来吧——”   说着,他伸出手来拉了一把慈生。   慈生停在原地没有动。   他漂亮秾丽的小脸上闪过了一抹笑容,倒不是开心。   这群人看到他的动作,也都停在了原地。   僵硬,没有生气,只能看到泛白的瞳孔在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慈生。   “出来啊,为什么不出来呢?”   “简余”、“乔西”、“姚长官”正对着慈生机械地重复,嘴角提上来了诡异的笑容。 第136章 睡美人症(10)   慈生摇了摇头, 冷静地说:“我不想出去。”   “为什么不出来?”脸色青黑僵硬的乔西责怪似的说出来了这样一句,旋即就恼怒地瞪着慈生,似乎要恐吓他、让他赶紧跟着一块跑出来, “为什么不出来?里面有什么好的, 只要出来你就已经解脱了。”   “还有人在里面等我,所以我不会乱走的, 不是吗?”   慈生说完这一句,却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他的心先是提起之后又是重重地落下,一锤定音一样,他能够看透这里是个什么地方了。   “乔西”道:“没有人在等你出来,快点跟我们一起走!快点!”   慈生用力地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中挣脱了出来,做出来了一个戒备的姿态,脸上的表情还是看不出来什么太多的想法。   “不,我不要。”   慈生轻轻地说完这一句,就看到“乔西”的脸上愈发凶恶, 最终那青面獠牙幻化成了寸寸龟裂的面具, 整张脸都变成了空白, 咯咯咯地从上面往下掉着细碎的粉末。   “乔西”道:“你只要跟我们一起出去,就可以解脱了。你不用为那些人负责,你不用想着怎么救孙妈,不用想着怎么救小唐,也不用救我,你也是最完美的受害者, 没有人会去责怪你的。”   “简余”也过来了, 身形非常具有压迫感, 从上至下俯视着慈生, 几乎要将他给生吞活剥掉:   “是啊,其实他们都是在道德绑架你要你拯救他们,你完全就可以不救,你怕什么呢?只要你也走出来,你就可以结束这个世界的任务了。”   只要走出来,就可以结束这个世界的任务了。   多么美好又虚假的谎言和骗辞。   他后退了一步,双手是下意识的防备和抵御的姿态,下一刻则是姚长官走到了慈生的面前,嘴角带着笑容,脸上的面具虽然碎裂了,但是依旧可以看得出是他的模样。   “你是在害怕我吗?”姚长官问的咄咄逼人,笑的灿烂又诡异,“你在害怕我吧,因为你觉得是我杀了这么多人,你还记得我,潜意识里在害怕我。”   “……我没有。”慈生的喉结微滚,微红的眼尾垂下,声音倒是非常平稳的,只是细细分辨的话,或许能知道他的音调降低了。   “哈哈哈哈!还说没有!”姚长官愈发扭曲,三个“人”同时站在了慈生的面前,手和脚都在鼓动着,像是一大滩本来应该融化的泥土,结果却有着恶心又刺目的灵魂,融成了这副可怕的模样。   “跟我们走吧……”   “跟我们走吧……”   重复的字眼和机械的动作将慈生包裹在中间,“咯咯咯”笑着的模样非常疯狂,慈生几乎就要被吞噬下去。   他们融化,将慈生包裹到了门口,打开了门,露出了那一头黑洞洞,几乎像是厉鬼的肠胃一样黑魆魆的地方,下一刻就会朝慈生露出一个扭曲的尖笑。   “到了!到了!你害怕了,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咯!!”   “……”   他们愈发显得恐怖,而慈生却没有像刚刚那样色厉内荏,反而是在即将被三个人一起带出门口的时候,他迅速地挣动,猛地从他们的钳制之下逃离了出来。   黑魆魆的洞窟里闪烁着油绿色的眼睛,那三个人乍然走出门的时候还尚且没有意识到慈生还在里面,惊讶地扭头望向了他。   慈生安静地站在原地,他的足距离门口只有两厘米的距离,只要再往前走一步,他就会堕入无底的深渊。   但是他停下来了。   慈生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跟他一贯的笑容很像,如果不看背景的话,恐怕以为他是在撒娇,因为唇、眼睛,都是亮亮的,似乎不是在面对什么恐怖的场景,而是在对心上人告别。   慈生微笑:“……再见。”   在三个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一切都变得扭曲起来,缩小又放大,容纳了他们三个巨大的黑色洞口被打包揉起来,像是一团废纸一样消失在了慈生的视线之中。   而慈生远远地注视着这里,神色平静,感觉得到自己身后一切的崩塌,眼前骤然失去了任何的景象,像是沉入了完全的黑暗。   下一刻,慈生听到耳畔旁传来了黑雾沉沉的叹息,感觉到一个冰凉黏腻的吻适时地落在了自己的唇上。   慈生一激灵,但是偏偏刚好张口,像是在迎合一样自觉地容纳了黑雾伸进来的舌,有些呜咽着让祂在自己的唇中扫荡了一遍。   而旁边自然也传来了乔西纳闷的疑问,他小声道:“嘿,先生,我刚刚说到姚长官的时候你就有点失神,好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你现在清醒一点过来了吗?”   “啪”得一下。   那些织就起来的幻境在这一刻就好像是泡泡和气球一样炸裂了,什么都不剩。   面前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简余也没有姚长官,而是只剩下来了一个懵逼的乔西,瞳孔地震一样地望着慈生。   现在根本就不是第二天的早上,现在是晚上,还是慈生跟乔西聊天的时候。   所以,自己是什么时候说着说着就陷入了刚刚的那种状态呢?   慈生不着痕迹地将在自己身上“为非作歹”的臭黑雾给推到了一边,旋即就重新冷静下来,面对着乔西的疑问几乎是恍惚了一瞬。   半晌之后,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才道:“我清醒了一点了。刚刚……在你说到那个长官的时候,我陷入了一个幻境。”   “幻境?!”   这种只存在于小说和动漫之中的东西,乔西一向都是只当成一个玩笑来看的,但是现在这个牢房这样奇怪,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幻境都是非常有可能的。   “没错。这……大概不是我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幻境,第一次是刚刚晚上,我忽然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些本来已经去世的人,现在又重新来到了我的面前,他们喊我救他们出去。”   慈生温声简单地将这些事情陈述了一下:“第二次,我看到了那个长官在喊我出去,让我解脱,不要救他们。”   乔西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垂眸正在思考:“……截然相反的两种要求。通俗来说,肯定有一个是正确有一个是错误的,你必须要做出你自己的选择……”   慈生点了点头,神色平静。   “对了,你是怎么发现的?”忽然抬头,乔西看上去有点好奇也有点钦佩。   “之前那一次幻境,里面有小唐和孙妈他们。他们在对我说让我赶紧醒过来,所以我并没有在那里停驻太久,就直接苏醒了。”慈生垂眸,“所以首先,是因为之前经历过,所以我才没有被困在那里。”   “原来是这样。”   乔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看上去有些怅然又有些着急,不由得开口:“大概他们也在希望你能好好的吧。”   “……嗯。”   跟别人说的还尚且不是很全面,慈生其实自己也有着自己的判断。   首先第一点的判断,其实是一直都缠绕在自己身边的邪祟萧望勉。   在那个梦境之中,祂一直都没有出现过,或许是梦境的制造者都不敢制造祂,太容易露馅了吧。   而且,梦境终究是梦境,就算做的那么真实,还是有着微小的点会让慈生发现不对劲,比如说他爬上爬下的时候,竟然一点都不疼,原本这具“豌豆公主”的身体,现在应该都痛不欲生了才对。   再包括,从来都不知道他名字的乔西怎么可能一下就喊他“慈生”?   ……   种种的细节堆积在一起,跟最大的疑点一同,终究还是让慈生成功地从里面挣脱了。   他大概也知道了,就是那个时候,乔西说到了“姚长官”,送他进入了梦境。   慈生略微地叹了一口气,旋即他有些狼狈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那里刚刚一阵疼痛实在是有点太无法忽略了。   “我……先休息一会,等我自己捋清楚一下现在的事情,好吗?”   “好。”虽然还有一些话想要跟慈生讨论,但是乔西也觉得该给他一点空间,包括给他自己一点空间,好好冷静一下思考“姚长官”的身份。   到这个时候,慈生基本上还是被萧望勉抱上了上铺的。   身下没有直接跟床单接触,而是还有着淡淡的鬼气,所以并不疼痛,反而像是枕在了最为柔软的天鹅绒上一样舒适。   慈生躺下来的时候有些放空。   身上还有着厉鬼的气息,在无声无息之中像是无数只触手一样在亲吻他,单说恐怖程度,恐怕和之前的那三个“人”不相上下。   但是慈生还是没有讨厌自己身后的萧望勉的。   他茫然之间,感觉自己好像在很早之前,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认得了萧望勉。   在那个姚长官说,“潜意识中慈生害怕他”的时候,慈生的脑海中似乎立刻就泛起了道道涟漪,并不清晰的记忆几乎要喷薄出来,其中包含最多的三个字,恐怕就是“萧望勉”。   “我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得你?”慈生的眼睫有点潮湿,被萧望勉一点一点地抚摸着,更加觉得痒,“是吗?”   “对。”   萧望勉轻柔地说了这样的一句,却没有往下延伸,而是整个身体忽然慢慢地就抽成了正常苍白又俊美的人形,从背后将慈生整个都纳入了怀中。   慈生“嗯”了一声,垂眸。   “还是因为梦里没有你,”慈生道,“你在外面喊我,是吗?”   这次萧望勉并没有说话,在停顿半晌之后,一只苍白冰凉的大手抓住了慈生的手腕,在那里落下来了一个吻,一点一点抓着指尖亲吻玩乐一样乐此不疲,岔开了话题:   “宝宝觉得,你等下要怎么办呢?”   慈生稍微停顿了一下。   他本来不想被萧望勉给岔开话题的,但是他沉默了一会,还是将重心给挪到了刚刚的那一切事情上。   “我知道。”   第一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慈生想,他必须不能窝囊、跟那三人希望的一样,随意地违背一个规则就狼狈地逃窜走这个世界。他想要找到能够帮孙妈他们报仇的方法,要将这个恶心的监狱给彻底颠覆。   这可能很难,但是慈生觉得并不是毫无可能。   第二点,慈生想,等遇见那个姚长官的时候再做决断。这些是关于自己记忆的事情,他也想要仔细地斟酌一下。   而第三点,说起来大概是有点简陋的,但是这也是慈生现在最大的解决办法。   ——见招拆招。   不管是第一次幻境,第二次幻境,是一二三几个人,慈生都得要自己经历自己挣脱。   他已经来到了谷底,也不害怕再有人做些什么了。   “我现在不想睡,”慈生停顿了很久,终于还是小声地扯住了旁边邪祟的衣角,“一闭上眼睛,就很容易进入梦境。”   邪祟似乎是停顿了一下,本来是想要哄着慈生休息的,但是听到了他说的话,却又不再多说些什么,而是温柔地抱着乖宝,亲亲他的唇瓣。   这种混乱无序之中,反而是邪祟给人类安慰。   “我不想睡了……”   慈生闷闷地眨了眨眼睛,对着萧望勉说话,就好像是撒娇一样。   “你抱抱我吧。”   邪祟的呼吸一窒,半晌发出了一声真真是拿他都没有办法的叹息,将人整个藏进了怀里。   ……   *   慈生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差不多刚好到那个吃早饭的点。   后来他也没有怎么睡,反而好像是乘坐在邪祟的记忆之中,见识了不少光怪陆离的景象。   乔西好像彻底睡过去了,他有些迷茫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先是匆匆地用凉水冲了一把脸,之后就凑过来跟慈生说了一声早上好。   慈生声音有点哑,道:“早。”   “你醒了呀,我估计等一会儿我们就要面对点新的挑战了?”   乔西有点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慈生也略略地叹了口气,没有再怎么说话,只是很沉默地等着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本来以为一醒来就会见到疾风骤雨,不过好像事实却并不如此,他们一早上吃了不知道什么人送来的早饭,却并没有看见狱卒的人影。   慈生怔愣一下,但是这似乎也能解释那天女狱卒顾绪秋说的话了,她那时似乎跟鸭舌帽狱卒说,“空出来了一天”。不知是不是这个意思。   等一下,如果说是空出来了一天,那么是否就也意味着他们今天可以做一点“违反规定”的事情?   慈生有点纠结的,他将这个猜想先是跟乔西说了,但是之后便又否定了。   不对,不对。   昨天陷入的那个幻境,那些人也跟慈生说,要让他“出来”。   孙妈,小唐……最后一个是顾绪秋。   这太焦灼了,乔西其实本来是想要自己以身犯险出去试一下的,但是还是被慈生给劝阻了,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僵持了好一会。   乔西没有像慈生一样经历了几位同伴的死亡,说到底他也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而已,自嘲之后还是非常自信的。   “我是想,您既然都已经说了,我认识的那位姚长官很有可能就是坏人。那我们绝对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我们要主动出击,现在这个机会说不定就是那位狱卒替我们争取来的,我们为什么不出去?去你之前说的那些迎新大会那些地方观察一下?”   乔西争辩:“我只是想,就算实在不行,让我牺牲也可以。我们不能就这样傻傻的看着,就算做了、做错了,也比什么都不做要来的好。”   慈生摇了摇头,他其实本来一点都不想跟乔西辩论的,但是看到他这一副焦急万分的模样,还是开口了:   “再等一会儿吧。我觉得我们还需要一点更加确定性的证据,如果光出去莽撞的见识这一切的话,可能还是只是送死,一点用处都没有。”   乔西焦灼地在原地踱步,他伸出手指来,一根一根的往下掰,声音铿锵有力,似乎是在自己思考:   “孙妈和小唐两个人现在都生死未卜,我现在在这里出不去,事情总得有一个解决的办法吧?你既然也说了,想要将这个破监狱的格局给颠覆一下,那我们总该是要做出实际行动的,把那些人杀了有用吗?还是说……”   “……不能这么想。”慈生叹了口气。   慈生能理解他。   如果换作是别人,也一样会过来反驳慈生的想法。   他现在是不被所有人看好的,他的背上背负了太多,每一个人的逝去和离开就好像是重重的枷锁,将他束缚在了原地。   慈生一开始是完全的茫然不知所措,之后又变成了愤怒和非常焦急,想要将他们全部都杀掉,等到昨天经历幻境之后他又变得平静、冷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需要更多的证据,更多的思考。   “……宝宝,别着急。”   邪祟反而成了唯一一个能够理解他的家伙,苍白俊美的非人类动作自然地坐在原地,甚至有空朝着慈生拍了拍身子,让他坐下来休息一下。   慈生也没有特别“搭理”萧望勉,只是伸出手来让萧望勉牵着。   就像是小孩子触碰到了自己喜欢的玩具和糖果一样,萧望勉顷刻便低下头开始细细密密地亲吻,忠犬一样等着乖宝的夸奖。   “宝宝在前面走就好了,老公在后面保护你,嗯?”   萧望勉虔诚道。   慈生稍微愣了一下,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萧望勉不可能忽然说这话,难道……   乔西尚且还是在自己分析,站起身来烦躁地踱步转圈。   他转身,发现慈生稍微有点怔愣地站在原地。   两个人转头,都意识到了门口传来的声音和异响。   是狱卒。   男狱卒,带着属于顾绪秋的那一顶鸭舌帽,很显然是简余。   “他来了?”   乔西下意识地这样道,目光朝着慈生望过去,竟然有些慌张。   乔西吸了口气,他只能说自己还好听了慈生的劝阻,没有一下子跑出去。现在两人发现男狱卒过来了,都站起身来,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简余将房门给打开了,他动作自然地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慈生和旁边的乔西:“你们现在跟我走一趟吧。”   他这话一说,剩下来的两个人自然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跟在他的背后稍微有点紧张,不知道简余要带自己去做些什么。   实际上,从昨天的事情看起来,他似乎并不是一个坏人;但跟他走,两人走的还是有些胆战心惊。   “我想问一下,”慈生忽然开口,“那一天顾绪秋说的,空出来一天是什么意思?”   简余似乎是僵硬了一下,不知道慈生怎么会忽然提出这个问题。   乔西瞪大了眼睛,似乎有点吃惊,虽然他自己也想问,但是没想到慈生竟然会这么直白:“你……”   简余打断了乔西的话:“她的意思……你们等会儿就会知道了。”   慈生安静了一会,才问:“是因为今天没有什么其他的狱卒过来吗?还是说你代替了他的位置,所以她空闲了?”   顾绪秋确实空闲,确实不用再承担狱卒的职务了,但是……   慈生的发问每一条都踩在精准的点上,简余本来都想要脱口而出回答他了,但是又停顿了一下,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这件事情说出来可能稍微有点太残忍了,虽然本来要带他们去看的就是那样的场面,但是……   简余不想要折磨自己,也不想要折磨慈生,他只希望慈生能够快点解决这一切。   两人的心中都怀揣着同样的疑问,还有一个人则是揣着明白当糊涂;三个人面色都有些凝重,终于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穿过了泛着点点冷白光的走廊,又从幽深的电梯井从下往上,终于窥见了一点点的光亮,但是在电梯打开之后,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刚刚的黑暗。   “到了。”   到哪了?乔西的心里尚且还有这个疑问,但是当他偏头过去看到慈生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脸色煞白,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怎么了?”   慈生没说话,脸色更加煞白了,现在唯独有他身后的萧望勉算得上是能够唯一安慰他的人,冰凉黏腻的气息将慈生整个包裹住,甚至没有他身上的冷汗冰冷。   乔西顺着慈生的目光看了过去,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副煞白的神情了。   面前这个熟悉的地方,不是别的,正是原来慈生他们在迎新大会的时候曾经来过的地方。   面前还是一个熟悉的“L”形的餐桌,但是这个餐桌却完全、完全变了个模样。   黑色的火焰好像在灼烧,一切都在扭曲,甚至将这餐桌变成了镰刀的模样,那锋利的刀片就抵靠在了顾绪秋的脖颈上。   漂亮的女人垂眸,头发散乱,手脚都被吊起来,像是即将遭受绞刑和火刑的女巫一样,甚至还有闲情逸致露出一个笑容。   她的身上都是电击的痕迹,衣服凌乱露出了里面的内里,看得出雪白的皮肤上全部都是血痕。   慈生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感觉血液上涌,整个眼前都是一阵黑一阵白。   慈生的喉结滚动。   乔西则完全没有忍住,惊叫了一声:“为什么!”   慈生咬住了唇。   很显然,跟自己的猜测大差不差。   他终于知道顾绪秋说的,空闲一天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现在跟慈生有接触的就是乔西,他们只有两个人,所以要么死的是乔西要么就是慈生。   ——顾绪秋代替了他们。   在离别之前,她还没有忘记对着慈生他们轻轻地笑了笑,或许是不必维持那副“女狱卒”的模样了,所以非常温和地冲他挥挥手,说萧望勉不准欺负他。   为什么啊,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死,为什么一定要让慈生看到这副模样,看到她被悬挂在绞刑架上,黑色的火焰从下往上灼烧,要将整个漂亮的她融化在火焰之内。   乔西惊恐道:“这火焰在烧吗?怎么能这样!不应该……”   他着急万分,试图挣脱开简余的束缚直接冲出去拉着女狱卒走开,但是没办法,只能狼狈地在原地挣扎。   慈生则脸色苍白。   尽管他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可是真正面对这副情景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紧紧攥起来的手,看着顾绪秋像是一片破败的叶子一样在火焰之中来回摆动,足尖点在火上,像是在跳舞。   同归于尽?   博取时间?提醒慈生?   心脏像是要被挤压到爆炸,两人的面前都是火光,火焰是黑色,很快就将顾绪秋整个给吞噬了下去。   简余在一旁也微微地叹了口气,他的鸭舌帽挡住了他的脸和眼睛,看不出他现在是什么神态。   慈生惶然地摇晃了一下身体,小声道:“……这是第三天了。”   第一天是孙妈,第二天是小唐和老外,第三天就是顾绪秋,或许第三天本来应该是乔西或者慈生——   不,或许,从第一天开始就应该是——   “是我吗?”   慈生也像是树叶一样,单薄纤弱的身体略微摇晃了一下。   “……从第一天开始死的就该是我吗?都在救我,为什么呢,为什么……”   顾绪秋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没有发出任何的叫声,而是沉默安静地像是火一样被吞噬,消亡,慈生渐渐看不到她的身体。   在火焰消失之后,慈生只能看到“L”上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似乎就来了这么一趟,之后就消失了,全然不存在了。   “……”   乔西怒骂了一声国粹,半晌之后眼球爆凸,脖颈都红了。   他虽然跟顾绪秋没有什么交集,但是一方面听说过她是个帮助人的好人,另外一方面则是……   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消失,被惩罚的火焰烧成灰烬,乔西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接受。   慈生捂住了自己的脸,漂亮秾丽的脸上煞白,他纤长的睫毛抵在掌心,被沾湿,弄乱了。   顺着下颌流淌下来的泪水被胡乱地擦掉。   “草!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啊!”   乔西在控制不住自己怒骂,但是同时他也意识到,倘若自己刚刚出去,恐怕也是同样的下场。   他糟心地闭了闭眼睛,在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注意到了这次出现在了绞刑架旁边的人。   这个人……   好眼熟。   乔西忽然意识到一个事情,刚刚在黑色火焰烧起来的时候,那一块周围都是没有人的。只有黑色火焰旁边一点点的光在照耀,其他的地方全部都是黑魆魆的。   所以说是不是从刚刚开始就有人一直隐藏在黑暗之中,没有被他们发现。   现在等顾绪秋死了,那个人也打算走,但是刚刚好乔西抬头,撞见了他。   “……姚长官?!”   乔西的声音里面含着一点点的怒气,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爆发式的吼了出来,而且身后的简余似乎没有也在束缚他的行动,就放任他这样窜了出去。   那边的姚长官眸色一凛,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没来得及避开,就感觉到自己的面前忽然窜出来了一个人。   乔西发现了他,现在站到了他的面前。   虽然说昨天和慈生的交谈之中,让他怀疑自己这个许久没有看见的老朋友是不是已经变了,但是他还是勉强挤出来了一个算不上多好看的笑容,嘴角抽搐了一下:“姚长官,好久不见了。”   姚长官的神色非常自然,好像自己刚刚一直都没有在这里看顾绪秋的死刑一样,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对乔西笑了一下:“是,好久不见了。”   “……”   乔西喉头一哽,道:“你不该问问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吗?”   慈生刚刚在简余的旁边,也一同过来了,他的身后还尚且有着萧望勉,祂在无声无息地揉捏着他的手指,好像在传递给他一些力量和平静的心绪一样。   姚长官偏头,他也看到了旁边的慈生和简余,不知道为什么,他完全没有任何要躲开的意思,也看上去并不心虚,非常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伸出手来拍了一下乔西的肩膀。   “那么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我记得你没有什么犯事儿的习惯吧。”   乔西眼眶通红:“……”   “我跟你写过很多消息,但是全部都石沉大海了,我迫于无奈才来找被无辜带到监狱来的朋友和亲人,但是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全部都生死未卜。”   “……”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吗。”   姚长官虽然话语说着很遗憾,但是神色却完全没有遗憾的意思,甚至含着点笑意。   乔西几乎是有一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没有想到姚长官给自己的回复竟然是这样的。   那些自己为他做出的辩驳,包括下意识的维护和辩解都变成了虚伪的假象,变成了落在自己脸上的巴掌。   “你!你在装什么?!”乔西脸色通红,“你明明就知道,你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被抓过来了,但是你却一点行动都没有,我还在想会不会是你的仇家将他们抓过来当替罪羊,没想到这个罪魁祸首就是你本人。”   “你分明就是杀人凶手!”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姚长官说的非常平静,面含笑意,非常自然:“首先,死去的孙妈违反了规定,擅自闯出了监狱;其次小唐和那个老外两个人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回到宿舍;最后,顾绪秋是自己违背了规定,所以才死掉的。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放屁!”乔西喃喃。   什么狗屁的两派,一开始他就不该对姚长官抱有任何的幻想,大概顾绪秋他们才是变数,剩余的狱卒全部都是和这家伙一伙的。   “你他妈的放屁!”乔西有点像是要即将崩溃了,他伸出手来直接扯住了面前姚长官的衣领。   很显然他是练过的,手上有几分巧劲,虽然那个看上去是中年男人的姚长官比他要高大一些,但是这个清秀的青年还是动作利落地钳制住了他的手,简单又粗暴的握住了他的头发,直接将他逼到了旁边的绞刑架那。   加入他吧,你看,只要将他也挂上这个绞刑架,这个姚长官死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现在不是梦了呀,可以动手了。   他在梦里都那么过分,那么现实呢?肯定更过分,对吧?   可以杀了,可以杀……   慈生拳头紧握,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强行冷静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身后的邪祟似乎是在吻他的唇,冰凉的触感像是在唤醒他的理智一样。   “不对宝宝,再好好想一想,好吗?”   慈生一怔,像是整个身子浸入了冰水,清醒了过来一样。   乔西没来得及回头看慈生,只是跟这姚长官扭打在一起:“我到底是哪里惹你了?你要这么对我!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姚长官在原地,衣服被他撕扯得有点凌乱,嘴角尚且还有一点诡异的笑容,悄无声息地将目光放在了慈生的身上。   慈生感觉自己浑身一凉。   “停下来!”   慈生道。   “你不能。”   “你不能杀了他。” 第137章 睡美人症(11)   慈生开口的时候声音有点颤抖, 说第一遍的时候乔西尚且还没有听见,到第二遍的时候,乔西懵然地将头给转了过来, 目光之中全然都是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乔西的手紧紧地钳制住了姚长官, 他并不是不能听别人说话的人,只不过在那一瞬间, 热血上头,只能够看到面前的罪魁祸首尚且还乐得逍遥, 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   慈生忽然说的这一句就好像是冷水当头泼了下来。   “为什么?理由呢?你不能忘记了那些因为他而无辜死掉的人吧?你不能忘掉刚刚,就在刚刚,在我们的面前死掉的那个女狱卒,在之前死掉的那些——”   “我记得,我都记得的。”慈生喃喃地说出了这两句,正是因为他记得所以他才不能够热血上头冲过去将这个姚长官给杀了。   “那些事情我一件都没有忘记,但,我们现在不能杀了他。”   在慈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乔西的唇尚且还是张着、一脸震惊的;而他背后的姚长官则慢慢地收敛起来了自己脸上愉悦轻松的神情, 看上去有点凝重。   这种凝重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瞬间, 旋即就被更加深重的笑容所掩盖了,他大笑着开口,对着旁边尚且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愤怒的乔西开口:   “嘿,小乔,我都已经说了,我根本就不是杀人凶手, 你就没有必要再这样钳制住我了吧?”   “……放屁, 把你的嘴闭上!”乔西还是非常愤怒, 甚至更加火大, 看到姚长官眼里戏谑的笑容,更是直接伸拳过去重重地在他的脸上锤了一下。   “唔”的一声闷哼!姚长官的脸被打偏到了一旁,感觉到自己的牙齿松动了,“嘶”地痛哼了一声,从口中吐出了一口血出来。   “再说话,我他妈地揍死你!”   乔西这副凶残的模样几乎是展现地淋漓尽致的,半晌之后他才转过头,神色尚且还不是很好看。   对着慈生,勉强冷静下来道:“为什么不杀他?我需要一个理由。”   空气一阵安静。   乔西钳制住了姚长官,在等着慈生的答案。   而慈生则在思考措辞,将自己凌乱万分的心绪给理通顺了。   霎时间,沉默的气氛在几人之中宛如撕扯的前奏,好像谁也不赞同谁,陷入了僵局。   这时候,却是在一旁的简余忽然从喉咙之中逸出来了一声轻轻的笑容。   他略微地顶了一下自己的鸭舌帽,那几乎低到令众人注意不到的存在感忽然就变强了,将几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成为众人的目光焦点之后,简余又忽然泰然自若地站正了,笑着道:“你继续。”   他这话还是对慈生说的。   慈生略微地怔了一下,乔西满脸都是茫然,而姚长官则是睁大了眼睛,看上去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   ——我继续。   慈生抿唇,不打算思考这男狱卒背后的想法,而是直接开口。   大胆,几乎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慈生决定相信自己的判断。   “按照你之前说的那些话,三次被带走离世的人都是触碰了三个规则,”慈生开口,“一,二,三。时间,大门,还有一个是什么?”   “……?”   “不是说她自己违反了规则然后就这样了吗?”   “不。”慈生摇头,他漂亮秾丽的小脸上没有很高兴的样子,粉嫩的唇瓣一开一合,从中吐出来的语句却非常一针见血。   “第一,有神秘的力量在背后推着孙妈违背规则;第二,莫名其妙的幻境让小唐误以为我有事,第三……”   “你,在我们提到你之前,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现在却又忽然冒在这里,以一个完完全全空降的姿态。”   慈生的身体略微往前倾了一下,背后的萧望勉正轻笑着抱着他的腰防止他被那该死的姚长官弄伤。   他看上去漂亮、单纯,无辜且毫无心机的眸垂下来,清澈之中是完全明白的通透。   乔西忽然一下子意识到他说的含义,但是还是觉得不可能,嘴唇微颤,几乎是不可置信道:“但是你说,你说他,他是第三条规则?还是说他是规则的制造人……”   慈生摇了摇头,温声道:“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虽然能做出不少的事情,可以对我们造成很多的困扰,但是我认为他绝对不是解决这一切事情的核心。” !!   乔西蓦然松开了钳制住他的手,瞳孔地震,下意识地伸出手来看着手上的血迹。   姚长官,他就好像是从某个更加高一层维度下来的东西,成为了一个实体的能够骚扰他们的人。   杀了他有用吗?   至少不能算是替前面的几个人报仇,说不定还会造成更多的困扰,这就是得不偿失了。   乔西喃喃道:“所以说,根本就没有用。我刚刚到底是怎么了,好像……”   慈生看到乔西松开了手,而本来被他所“挟持”的姚长官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虞地望着慈生,似乎要这样就将他给活生生撕扯开来。   慈生并没有害怕他。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安心地在萧望勉的怀中,冷静地看着姚长官的模样。   “另外,”慈生继续开口。   众人的目光再次都汇集到了他的身上。   乔西的目光之中包含着震惊和整个的拜服,简余的眼中则是淡淡恍然的欣慰和期待。   而姚长官则冷淡地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半晌之后才低低地“呵”了一声。   “你就算再怎样看我都是没有用的,”慈生摇了摇头温声道,“因为,在昨天的梦里,你就已经操之过急,疯狂地暗示我……”   “暗示你什么?”姚长官忽然开口,他的眼眸血红,看上去非常凶狠,“要你赶紧跟他们一样么?都说了是幻境,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慈生没说话,看着他的目光非常平静。   “是的,你很聪明,你在梦里一直一直都在暗示我让我赶紧踏出大门,让我赶紧结束这一切。”   他昨天让慈生陷入了那样的幻境,非常简单:慈生只要觉得自己违反了规则,跟他们一起走,就会意识涣散留在幻境之中。   如果他没有,那么也会对他造成很大的心理影响,让他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够忍受这个姚长官。   就好像,必须要将姚长官除之而后快。   “但是,你的暗示对我不会起作用的。”   乔西愣怔了一会,似乎还在思考,而在一旁的简余笑起来的同时,姚长官又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   “因为其实,在第一个幻境之中,我看到了很多朋友。他们都在呼唤我赶紧醒过来,他们期待我为他们报仇。我一直都没有搞清楚’醒来‘和’报仇‘之间的联系,只当是他们喊我从幻境里醒来,却没有想到,或许有这样的一种可能。”   “我必须要真的’醒来‘,才能结束这一切。”   慈生轻轻地呢喃了这一句话。   “因为大概现在我就生存在梦境之中。”   “轰”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众人的耳畔炸响。   慈生的这一句石破天惊,让周遭的众人脸上带上了“五颜六色”的神情,几乎是神色各异。   在这停顿的半晌,还是萧望勉轻柔地抱住了慈生,将他整个都纳入了怀里,有种奇特和诡异的满足,鼻息吐出,微微地颤抖,将青年的耳垂含在了口中,轻笑了两声,旋即就低声地感叹道:   “我的宝宝好聪明啊。”   是啊,不觉得奇怪吗。   小一跟慈生说,他有着“睡美人症”。   可是这么些天,慈生却觉得它从来就没有发作过任何的一次。   其实不是,或许在慈生一进入这个世界,发现自己联系不上小一的时候,他就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早就已经陷入了“睡美人症”中了。   从头到尾。   他都是被自己困住了的睡美人。   慈生抬起头来怔怔地望了一眼黑魆魆的周围,慢慢地摇了摇头。   乔西的脸上先是震惊,旋即又成了恍然,最终成了“胡乱”,他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现在的这种情况,只能怔怔地停在原地。   简余在大笑,他笑的恣意又高兴,畅快万分。   而姚长官彻底地沉下来了脸,半晌之后才从嘴角扯起了一抹阴恻恻的笑容,看上去非常残忍。   “所以……”乔西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他现在是在梦境之中强行被唤醒的人,有些错乱有些崩溃,难受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几乎要顺着墙壁慢慢地坐下去,“我、 我们现在到底要干什么,我要怎么办……”   他忽然抬起来了头,问道:“为什么?可是为什么?!”   “那是幻境,幻境给你的指引真的可以算数吗?你分得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境吗……”   慈生轻声道:“是啊。”   在梦境里——这个判断,并不是慈生仅仅靠着那简单的幻境就来决断的。   除了他本身就有一个“睡美人症”这个证据在身上,他还有别的佐证。   “第一个就是大门。”   非常显而易见的是,慈生他们被告知不允许出大门,所以活动的范围仅仅就在牢房这狭小的一隅。   顶多顶多,将这个迎新大会的餐厅算上去,就算是算上去了,慈生也没有看清旁边的装束,只能看到那一个血淋淋的断头台。   假若是现实世界,肯定不会在这一点上面给大家设限。   因为害怕露馅,所以分外地小心。   将空间设置在这狭小的一隅,用梦境和能力构筑,就会显得分外地真实可靠。   第二点则是——   “时间流速,”慈生低声道,“这是我第二个就发现不对的地方,这里的时间原本流速非常不一样,在小唐他们离开的那一天又被人像是玩玩具一样调成了不一样的。”   乔西的嘴唇还是在颤抖,他本想立刻就跟慈生商量他说的话,但是看到姚长官在旁边挑起了阴恻恻的笑容,又是死死地咬牙,双目圆睁,暴怒地再次往他的脸上揍了一拳,有点破音:“别再用这个模样盯着人!”   他将脑袋转过来,对着慈生,好不容易冷静了一些下来,才接着问道:“所以,你觉得……”   “所以,我觉得,只有在流淌的梦中,才能够觉得眨眼的一瞬度过了一年,而一年也仅仅是眨眼之间。”   “……”   乔西哽咽了一瞬,他的头晕晕的,手上酸麻疼痛几乎让他有点站不稳了,半晌才干涩道:“……嗯。”   “那么,第三个呢,是什么?”   “第三个……”   “你觉得孙妈他们都真的离世了吗?”   “啊?!” ?!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就好像是石头落入了水池,惊起了一塘的涟漪。   那姚长官的神色从刚刚开始就不是很好,乔西的脸上倒是带了些许的震惊以及高兴狂喜,就算是梦境之中,他也是不希望自己的亲朋好友离世的,能够这样再好不过。   只不过这一次简余却也将头垂了下来,刚刚笑着的模样不见了,反而是淡淡地叹了口气,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场面。   “但是,但是!”乔西生怕他是在诓骗自己,赶忙开口:“你不是说亲眼看到孙妈违反规则被带走,然后第二天小唐他们也被带走,晚上吃饭都是用那人肉做的伙食吗?”   慈生反问道:“所以,人肉都是我们的猜测,你真的有看到孙妈离世的场景吗?”   答案显而易见,就是没有。   他们在这里——按小说的话来说,就是用了叙述性诡计。并没有将这条线索告诉慈生他们,就是故意让他们猜错,这是有人有意引导的。   而到底是谁引导了这条线索,让慈生这样以为,并且心如死灰,崩溃纠结了好一阵子?   这答案也很显然。   ——顾绪秋。   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说得通了。顾绪秋刚刚消失在黑暗的火之中,却并没有留下任何的残骸,这说不定也是她有意为之的。   她只能在规则内尽力地暗示慈生,在帮助他,但是却也在误导他,就非常矛盾。   可能顾绪秋确实没有存在什么害他的心思,但是这事绝对是她引导的,她想要通过这件事情来做些什么。   乔西似乎真的被说服了,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自然而然的以为被带走就一定是死路一条,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会儿脸上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说的……真的很有道理。”   萧望勉轻轻的笑了一声,祂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慈生的身后,轻柔地替祂按着眉心。   沉默无言,却令人安心。   慈生定了定心神,刚刚稍微还有一点犹豫的想法又重新坚定下来,在自己身后邪祟的陪伴之下,他尽量将其余想到的事情也说清楚。   “我们都以为孙妈小唐已经走了,那些人都死了,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   慈生自问自答一样,低声道:“我觉得,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符合那些人想法的,他们想要看到我生气崩溃和爆发,想要看到我以牙还牙将你们——姚长官这种人全部都杀掉。”   慈生摇了摇头。   他潜意识里不想这么做。   将姚长官他们这些人都杀掉,可能也存在着别的影响。   慈生想到了自己以前看到的一些影视作品,梦境如果是属于慈生本身的,那么和梦境中的人战斗,是否也是在和他本身的意识自相残杀?   这或许也是顾绪秋他们最终并没有让那些人都死亡的原因。   “真的是……”简余捂住了自己的脸,低低地笑了。   慈生真的是太聪明了。   没错,慈生还有没说出来的第二种可能,而第二种可能也正是顾绪秋和简余两个人所希望的。   他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的刺激能够让慈生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现在是在梦境之中,回归到现实之内,不要束缚在这里。   其实,顾绪秋和简余两个人也很矛盾,因为如果刺激给的太多,比如一夜之间众人全部身亡,慈生很可能会崩溃或者一蹶不振——当然,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小。   他们更担心的是这种刺激对于慈生来说不够,他还是会保持理智和清醒,会继续探索,陷入更深的谜团之中。   他们为慈生前面铺垫和营造了这么多,不论是孙妈被带走、还是小唐为了拯救慈生而离开,都是想要让他清醒过来。   现在这些方法都被他识破,也就意味着他们帮不上任何忙了。   简余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慈生如何能清醒过来。   一般人就算知道自己在梦里,有些时候也不一定能醒得来,更何况是慈生现在的这种情况。   慈生沉默了一会,终于抬起头,他将平和温柔的目光落在了众人的身上。   在慈生刚刚的那些话都说完之后,那乔西似乎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已经想通了这一切;不过旁边的那个姚长官看上去就一点都不高兴了。   功败垂成,又是功败垂成!   一切的事情都按照他们的计划完美进行,却偏偏在最后关头变成了这样……他不甘心,他非常不甘心!唯一能够安慰他的大概就是,现在慈生恐怕不可能再靠着简单的字迹就从梦境之中脱离,他至少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来想出办法对付慈生。   姚长官——姚青,想到这里的时候,闪电一般的伸手将旁边一直都对他拳打脚踢的乔西反手给压制住了,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很快,本来还想挣扎一下的乔西发出了一声痛呼,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的胳膊肘就断了。   原先,为了让慈生上钩来配合那个乔西来将自己给杀掉,姚青已经到了这种任人宰割,甘愿受胯下之辱的地步,但是现在既然都已经知道慈生不可能在使用这种方法,他也非常干脆利落,不再纠结,直接伸手!   “啊——”   乔西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叫声,他下意识的向慈生和简余他们的方向伸出了手,简余本来劈手就想将乔西给夺过来,手碰撞在一起,带起了一阵厉风,两人的手都被撞的闷疼,感觉彼此的力气太大,好像是活生生的撞在了飞驰而来的汽车一样。   但是无奈,姚青从上面下来,本来权限就比较高,手拿把掐这样一个普通的人类青年简直不要太简单,而简余他的身份又在姚青的下面,所以就算带着顾绪秋的鸭舌帽隐藏了自己的存在感,也依然被重重地击了一拳,有些狼狈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其实萧望勉可以,但是祂现在安静地抱着慈生,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慈生原本偏头稍微有点着急地望了萧望勉一眼,但是祂面对慈生的目光,却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冰凉黏腻的黑气萦绕在慈生的耳畔,似乎无声地在陈述一个事实,邪祟觉得没有必要动手跟姚青抢人。   “宝宝,没事的。”萧望勉轻声,“垂死挣扎。胆大包天。”   慈生还是开口:“萧……”   “乖乖。”萧望勉立刻就应了,温柔地亲了一下慈生的唇,“没事的。”   姚青感觉到萧望勉之后,虽然身体一颤下意识地害怕了一下,但是还是佯装出来一副丝毫都不在意的模样。   对着慈生,他的声音很冷而且带着淡淡的恐吓。   “你就等着吧!你永远、永远都不可能从这个梦境之中脱离,你会困死在这里,会失败!”   话音刚落,也不知是不是害怕萧望勉生气,他连忙抓着手中有些惊慌的人质乔西离开了。   黑暗的大厅之中顿时只剩下来了简余、慈生和萧望勉。   简余呼出了一口气,看上去还有些许的恍惚,将目光落在了慈生的身上。   沉默,再次沉默了一会。   慈生尚且还有点失神地望着刚刚姚青抓着乔西离开的地方,手攥紧了,半晌才闭上唇。   “……回去休息一下吧,精力消耗太大了。”   简余想了想,最终还是轻柔地对着慈生点了点头,不想要再怎么逼此生了,毕竟他真的已经足够努力了。   “乔西那里我会过去看——”   “嗯,我知道;很快这件事情就会解决了的。”   慈生怔怔回神,闭上眼睛将自己混乱无比的心绪给压了下去,最终还是清了清嗓子,开口问简余:   “能问问你,刚刚说的那些想法,有什么不对的吗?”   简余停顿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再次在脑海之中回顾了一下慈生刚刚说的话。   他很清醒,实际上基本一切都对上了,大概还有一点没有完全恢复的就是他的记忆了。   “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的,上次你用规则的漏洞反将一军的那个驼背狱卒,也没有死,”简余提到了那个家伙,“这样说吧,当时正是因为你让他受到了惩罚,所以引起上面的注意,姚青从上面下来。”   “他从上面下来肯定是要将帮助你的危险给祓除,所以顾绪秋她是没有办法留下来的。”   “你反正……别自责,也别多想,”简余吸了一口气,“绪秋在外面等你。我们现在就是在等你出去……”   萧望勉打断了简余的话茬,冷道:“等他出去?”   “对啊……”简余下意识地回复道,他的神情尚且还有点怔愣,“怎么了?”   等慈生出去,好像确实没什么。   “……”   慈生摇了摇头,温声道:“不,我只是想到……原来你们,所有人都认识我,对吗?”   这倒是的。   这次的任务和世界非常特殊,跟以前的完全都不一样,慈生不得不承认,他比从前的每一次都要来得艰难和痛苦,甚至无时无刻不在面对着灵魂和良心的煎熬和考验,但是他至少现在,找到了出路。   这条出路是他早就已经想好了的,完美跟真正的剧情相贴合。   只不过,不知道祂会不会同意。   简余听到了慈生的问题,虽然沉默了一会,但是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声音稍微有点干涩道:“是的,我们确实都认识你……”   慈生垂眸点了点头:“嗯,没事的,其实看到大家的时候,我也感觉非常熟悉,还是很感激能够跟大家度过这样的一段时光的,虽然并不是特别的美好,不过我还是很感谢,很喜欢大家的。”   垂眸的时候,青年浓密纤黑的睫羽会偶尔扇动一下,像是振颤的蝴蝶羽翼,而底下清透有着漂亮彩光的眼睛里好像含着泪水,好像含着烂漫的山花。   他的鼻尖挺翘,唇瓣粉嫩,在这一刻,整个人的身上都有一种惊人的漂亮,就好像是整个人都闪耀了起来,夺目又耀眼,几乎让人挪不开目光。   尤其是他在将眸子抬起来对着两人的时候。   过了片刻之后,慈生轻柔地拉着萧望勉的手,像是对祂撒娇一样,轻声道:“我们先回去吧。”   在萧望勉的怀中,慈生感觉到一种真正的舒心。   虽然自己一开始的时候真的要被这个变态的鬼给气死了,可是那种融在骨血之中的爱意让慈生没有办法拒绝祂,也没有办法拒绝自己。   这种热烈的爱意,具象化成了同频共振的心跳。   明明鬼魂邪祟是没有心跳的,可是苍白冰凉的祂却也跟个人类一样,不存在的心脏在为了慈生一跳一跳。   “宝宝,宝宝……”   轻声的呢喃,低低的呓语,含着笑意又含着滚烫的真心,祂一个个邪恶又带着轻笑的吻落在慈生身上的各个地方。   而青年并没有阻拦祂,虽然浑身都在疼痛,但是这种麻痒的疼好像就在对慈生说着他自己正存在一样。   慈生下意识地伸出手来环绕住了萧望勉的脖颈,温柔又甜蜜地朝祂献上了一个自己的吻。   “嗯。”   慈生小声说:“我在。”   自己在理解,包括真正从仇恨中抽离,其实全部都离不开自己身边的萧望勉,祂没有多说什么话,但是总在不经意的时刻轻柔地贴一贴,将即将陷入更深层次思考的慈生及时拉回来,防止他莫名其妙地开始钻牛角尖。   祂是邪恶的邪祟,混乱无序,不过却能够在这种时候沉默着站在慈生的一旁,轻柔地将他纳入怀中。   这就是最为无声也最为温暖的安慰了。   慈生半晌之后才抽身,自己的唇硬生生被坏邪祟给咬得酥麻,差点肿了一点起来,原本是粉嫩的,现在都要变成水红色了。   他呼出了一口气,有点“恼怒”地跟身下的邪祟拉开了一点的距离。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饶有兴致地将慈生整个打横抱起,把玩着他的手指,轻声道:   “乖乖,现在知道了这是一个梦境,你打算怎么办?”   慈生听到了这个问题,几乎是浑身一僵,刚刚还软软热热的身体一下子就变得冰凉起来,黏腻的冷汗顺着自己的额角和脖颈流淌。   短暂的一分钟,慈生感觉自己的手脚冰凉,等到邪祟问了第二遍的时候,慈生才从这种状态之中恢复了一些过来,声音有些干涩地反问了一句:   “你会怎么办呢?”   慈生感觉到自己整个手被邪祟包在掌心之中,祂轻轻地指责了一声:“乖宝,下一次不可以不吃饭,整个身体都虚下去了,现在手脚冰凉……我还以为是我说了什么让你害怕的话呢。”   慈生摇了摇头,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另外一只手则蜷缩了一下,双足缩在邪祟的身旁,什么话都没有说。   萧望勉这才开口:“很简单,乖宝。主角是乔西,只要你把他给杀了,这个梦境自然就终止了。”   就好像是某些影视剧,比如盗梦空间之中的那样。   一层梦境可以通过死亡来解决,二三则不可以,要通过强烈的下坠感。还有一个特殊的迷失域,会更加复杂一些。   萧望勉大概觉得,这总归都是梦境,还是可以解决的。   他现在在做任务,所以要通过主角乔西来解决。   可是……   慈生想,可能,重点不在乔西的身上,而是在自己的身上。   自己现在好像是在一层,但是也好像是在迷失域,认清自己在做梦和有强烈回去的欲望已经达成了,还有一个条件则是要死亡。   “……”   慈生几乎算得上是失魂落魄地垂眸,半晌才强行打起精神来,挤出了一个笑容,什么话都没有说,抱住了萧望勉的脖颈。   “好。”慈生一出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沙哑的,他吓了一跳,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脸上已经挂上了些许的泪水。   他赶忙就这抱着萧望勉的这个姿势,像是撒娇一样地将自己的腿给盘上了祂的腰,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祂的颈窝,能够感觉到那冰凉又恐怖阴冷的气息在自己的身周蔓延。   但是这种蔓延却丝毫不让他觉得恐怖,只能够让他觉得有点心虚。   慈生干咳了一声,哄祂一样,小心翼翼地蹭掉了自己满脸的泪水,旋即就开始亲吻祂的耳垂和后颈。   小奶猫犯了错撒娇一样,将软绵绵毛茸茸的小肚皮摊开来让人摸摸。   光摸摸还不够,还要一边“咪呜咪呜”地叫,一边用粉嫩的小舌头舔一舔祂的手,讨好一样。   小爪爪都是梅花垫,踩在身上的时候都能够落下一个个漂亮的小印子。   这样甜蜜的攻势,一不留神就会让人失神,让人忘掉小猫犯了什么错,让萧望勉差点忘掉慈生为什么会忽然这么乖,撒娇似的在祂身上动也不动。   “乖宝,有什么坏心思呢?”萧望勉好似不经意地提了这样一句,苍白俊美又矜贵的脸上带着些许的笑意,“怎么这么乖啊?”   “……”   祂这话才刚刚说话,尚且还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满溢漂浮,就忽然感知到怀中的乖宝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身子回到了刚刚某一瞬间的冰冷。   再次仔细地感知了一下,脸上都甚至不是欢愉的泪水,而是难过、恐惧的不甘。   “……乖宝。”   萧望勉沉声,低头,牵住了慈生的手心,强迫他抬起头来面对着自己。   慈生没说话,但是他现在垂眸,泫然欲泣的模样。   “宝宝,我错了。”萧望勉忽然开口,祂依然心中不知自己究竟有什么不对,但是在慈生的面前,祂立刻反思了一下自己之前的说法,“我先征求乔西的意见,不会乱杀人,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乖宝不哭了……”   慈生摇了摇头,抬起头,黑亮的眸中含着泪,落在萧望勉的身上。   似乎是做出来了一个非常重要,但是又非常残忍的决定。   慈生缓了片刻,抱着祂的手臂。   “萧望勉。”慈生说,“你是特殊的,你在这个世界之中,这个梦境之中,更像是某种变量。”   萧望勉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祂垂眸,双手死死地钳住了慈生的腰,不让他有任何逃走的机会。   “其实,这个世界跟以前的不同,重点不在于那些主角了,而是在于,我。”   “如果想要结束这个梦境,我必须要死。”   萧望勉的双目猩红,真如厉鬼一般,浑身沸腾的鬼气燃烧,铺天盖地的黑气带着强大的威压,几乎让普通人没有办法呼吸地过来。   慈生犹豫了一下,他的眸光有一点点地闪烁,最终还是小声道:   “你是唯一的变量,你可以帮我,杀了我。” 第138章 睡美人症(12)   “帮助你……”   “杀了你?”   轻轻的声音, 带着不可置信的疑问,猩红色的眸中全然都是怆然和惊慌。   祂英俊邪气的脸上笑容逐渐扩散,却根本不及眼底, 就好像是某一种发怒的前兆。   帮助慈生方式是要萧望勉自己,亲自动手, 将慈生给杀了?   ……怎么能这样说, 怎么敢这样说。   “是,因为, 能够结束这个梦境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杀了我。”   慈生的喉咙有些干涩,他的心脏在狂跳,乍然说出这一句的时候, 感觉自己的眼睛、心脏和手脚都要一起停止运作。   “乔西不行的,跟别人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在这个世界之中, 唯一能够死的就只有我……”   “唯一能够死的……”   邪祟低低的呢喃宛如某一种可怖的诅咒, 浓重的危险从上到下将慈生的身体给麻痹。   祂从喉咙之中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像是要将一切都毁灭,愤怒的火焰已然在胸口灼灼燃烧。   萧望勉停止了亲吻慈生,祂冰凉的唇从爱人的身上挪下来, 整个鬼的身体都发出了滚烫的气息, 跟慈生拉开了一点足够他们看清彼此的距离。   半晌之后,萧望勉才低低的、感觉祂整个“心脏”都被攥碎了那样, 可悲地凝视着慈生, 道:“宝宝, 你要让我杀了你?”   “……”慈生垂眸, 抿唇将头偏到了一旁, 没有说话   “你想要让我, 我来杀了你?”   重复了两遍,看到了慈生羞愧垂下的神色。   这句话说出来,未尽之言已经太明显。   慈生的手指蜷缩在一起,整个人分明在邪祟的怀里,但是这一刻却又好像离祂很远一样,而且是自己离祂很远。   嘴唇张开又合上,呆呆的;眼睛想要往后看,但是又垂下,忍着心疼。   慈生其实本来没有想那么多,可是定下心来想,自己的这个要求实在是太残忍又太过分。   他……他不该这样说的。   即使是知道这里是梦境,很快他们就能够回到现实,可是就算是梦境,他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是痛苦的,血液,伤口,疼痛,和死亡。   一切都是真实的,趋近于无限的真实。   他怎么又能够要求邪祟将这里当成是一场梦境,让祂这个特殊的存在杀了自己?   他怎么能……怎么能要求一直记得自己的爱人杀了自己?   慈生本来还要冠冕堂皇地安慰祂没事,其实只要经历一下短暂的分别,之后就能够重新在一起了,说不定那个时候自己还能够回复一些记忆,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萧望勉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动手碰慈生一下。   这是萧望勉的底线,慈生是祂的一切。   现在,慈生却要萧望勉自己将祂的一切给打碎。   怎么能这样。   “宝宝……”   萧望勉道,虽然语气还是亲密、声音还是温柔的,可是祂真的生气了。   是心脏被人揉碎放在了地上踩爆的酸涩和痛苦,是一颗邪祟的心脏被挚爱的人类抛弃的恨。   祂生气愤怒,却也伤心痛苦。   “你觉得,我会动手将你杀了?是吗,宝宝?”   邪祟没有陈述自己的心绪,而是更加直白地问了慈生这个问题,残忍又血淋漓,似乎是在逼问慈生给自己一个答案和结果。   “……不会,”慈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声音开口的时候就带上了些许哽咽的哭腔,“我知道你不会。”   他像是犯了错的小奶猫一样,委屈巴巴又可怜兮兮地将手给抬了起来,在空中无力地垂下,只能从喉咙之中发出委屈呜咽的声音。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慈生一开始只是想说,萧望勉是特殊的,为了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暂时的这种离开并不代表着什么。   可是他发现这是不对的。   在萧望勉的心中,不管是普通的世界,还是世界之中虚幻的梦境,慈生都是真实的。   慈生对祂的重要程度已经超过了他本人的想象。   事情转移了。本来只是要从梦境之中脱离,但是现在却转移到了萧望勉和慈生关于“死亡”这件事情的争执上。   要求萧望勉亲手将他处决,这实在是……实在是……   确实是慈生自己先脑袋一热提出来的,现在又是他在后悔,真真像是仗着有人宠爱所以恃宠而骄的小坏蛋,什么话都可以说,好像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一样……   坏死了。   怎么能这么坏。   “所以宝宝,你知道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碰伤你一点点,你还想要我,来……”   萧望勉甚至说不出“杀”这个字。   对于祂来说,慈生是祂的逆鳞和底线,祂从来不会允许任何人在祂的面前威胁到慈生的生命。   这样说吧,对于萧望勉来说,祂可以自己忍受任何地狱之中的十八般酷刑,可以忍受一切非人的折磨,但是祂看不了慈生受委屈,恨不得将人抱进怀里就这样亲亲抱抱,哄小乖乖一样的不让他受任何伤。   假若慈生刚刚说的是希望萧望勉去死,都比刚刚他说,希望萧望勉要杀了他来的好。   倘若慈生真的需要萧望勉去世来完成这个任务,祂完全不会有任何的推辞。   但是……   “对不起……对不起。”   青年在外面恣意又淡然,完全能够将局势掌握在手中的模样已经全然消失不见了。   在萧望勉的面前,他一下子就忽然变成了软绵绵,会撒娇会求饶,也会犯错的青年,懊悔不已,着急万分。   “宝宝,你好狠的心啊。”萧望勉几乎是开玩笑一样说出的这句话,可是祂身上滔天的、翻涌的血气和阴鬼之气却代表不了任何的快意。   “……”   慈生没有再说话了,扇动的睫毛宛如蝴蝶羽翼一样,脆弱又颤抖。   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发颤,他缩在萧望勉的怀中,却能够感觉到祂冰凉且没有动的身子,似乎在无声地传达某种死亡般的宣判。   刚刚萧望勉浑身的威压,实在是有些太恐怖。   虽然这些气息并没有落在慈生的身上,但是他都可以感觉到,外面肯定是会被掀翻了天。   无论是简余,姚青,还是乔西,他们全部都在那一刹间全部跪倒在了地上,咬牙切齿,额头冷汗狂流,但是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慈生将控制不住胡乱飞走的思绪尽数收了回来。   “宝宝,”萧望勉低声道,“这种话我不想要再听到了,可以吗?”   慈生先是赶忙点了点头,脸上的泪痕尚且还没有完全消掉,就感觉到冰凉的大手再一次地覆上了自己的脸颊。   那只冰凉的大手将泪珠一点点擦净,旋即代替指尖的就是邪祟的唇,在那里轻轻地停顿。   “我知道宝宝是想要完成任务,但是任务对于宝宝来说,很简单,永远不值得宝宝为了任务伤害自己,”萧望勉垂眸,祂周身的阴气将慈生给包裹住了。   “我,永远不会伤害宝宝,永远不会。”   这种带着痴狂迷恋的爱意看上去非常恐怖,祂带着痴态的眸中是全然的偏执,是以祂的存在所起誓的。   萧望勉跟别的那种,简单普通的病娇是不尽相同的。   祂不会享受爱人在自己的手上丧失气息,成为一个美丽标本的感觉;祂只会享受,爱人鲜活的生命、愉悦美丽的心情,对祂微笑的唇。   祂厌恶一切对慈生别有所图的人,厌恶一切会伤害他的人。   萧望勉要自己的玫瑰漂亮的开放,要玫瑰有刺;祂知道祂的小玫瑰会对祂盛开的。   这一切都是值得祂用自己的“存在”来保护的。   “所以,宝宝,别人也不会杀你的,”萧望勉的唇角染上了一抹嗜血的微笑,一切的形容词在这一刻都显得万分多余,因为祂本身就是恐怖和疯狂的代名词。   “他们不会,他们不敢。”   “没有人会碰你,即使是在梦里,也不可以。”   慈生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萧望勉拉住,下一刻就落在了祂的身上,一抹淡淡的鬼气似乎凝结成了之前在他膝盖上漂亮的镣铐,这下是落在了慈生的手腕上。   精细又漂亮,分明是鬼气塑造的,可是却好像是晶莹剔透闪亮的手镯,假使不看用途的话。   慈生微怔,欲坠不坠的泪珠尚且又在眼眶旁,染红了眼尾。   “萧望勉……萧望勉。对不起,我错了。”   慈生的声音软软的,有些沙哑,带着青涩的恳求和抱歉:“这是梦境,所以……所以我刚刚没有想到别的事情,只当是结束了这个梦,我们就能在、在现实里在一起的。”   “……”   萧望勉轻柔地吻去了慈生的泪珠,在那里落下来了一个黏腻冰凉的吻。   “我没有在怀疑你爱我,从来都没有,”慈生攥着萧望勉的袖子,他想,自己现在恐怕真的慌乱到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了,“我现在没有记忆……我只是想,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我也能够记起你,能够像你爱我那样也爱着你。”   他现在不是不爱萧望勉,只是靠着本能爱祂。   反复地爱上祂,仅此而已。   他的喉咙非常干涩:“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说了,相信我好吗……”   慈生想,倘若是自己,被萧望勉这样说,他肯定也会觉得难受。   萧望勉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慢慢地替慈生理顺了他的发丝,轻柔,就好像是之前帮慈生梳头发一样。   “但是……”   慈生话锋一转,很显然,他想要说的事情还是没有说完的,他总不能够就跟萧望勉他们永远地留在这里,他必须得要出去,完成任务。   或者换句话来说,他要搞清楚为什么那群人会针对自己和萧望勉。   他想要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陷在快穿的世界之中,为什么身体总是有疾病,为什么总是会有萧望勉在他的身边。   也就是说,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这对慈生来说很重要。   他想要追求这一份真实,想要知道事情的原委,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好奇,也是为了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爱着萧望勉,会喜欢上祂。   他好奇两人的初遇,好奇他们的相识。   “望勉,如果你不让我去自己实践怎么从梦境之中逃离出来,你能让我们从现在这种状态之下出来吗?”   慈生反身过来抱住了萧望勉的肩膀,贴近了,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汹涌的鬼气,冰凉,但是却不让慈生感觉到恐惧。   “可以吗?”   慈生的话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他向来对着萧望勉可都是“恃宠而骄”的,至少总是被萧望勉捧在手心要摘星星不给摘月亮的,哪里有过这样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过。   “……”   萧望勉垂眸,眼睛落在他粉嫩柔软的唇瓣上,默不作声。   慈生平常哪怕是将脚伸到萧望勉面前踩祂两下,萧望勉都会甘之如饴地捧过来。   当然,现在也是,只不过是臭着脸捧起来罢了。   “我会试试的,”萧望勉道,“一切别的办法都可以,只要你不在我的面前离开。”   慈生的心头一跳,半晌之后点了点头,眼眸水红,朝着萧望勉献了一个甜蜜万分的吻。   青年的吻技十分青涩,只会最为简单的亲亲贴贴,像是小猫一样傻乎乎的只会用舌头在唇瓣外面舔一舔,不敢深入又不松口,闹人又磨人。   任由慈生在自己的唇上撩拨了片刻,萧望勉闭眸,还是没有抵得过自己心中的想法,将怀中的人抱紧,再次抱紧,将他的唇给撬开,含住他的舌。   “……坏死了,小骗子。”   萧望勉喃喃。   慈生没有听得到这一句,他的眼前全是朦胧模糊的景象,最终也只能小声哼唧一下,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萧望勉的颈窝里。   ……   *   “能找到办法么?一种可能就是最简单的,产生强大的刺激感,但是这种刺激感是有限度的,如果前面的几次都没有产生作用,很有可能就会适应脱敏,也就是后面不一定有用了……”   产生刺激感,这种方式成功地将孙妈、小唐和老外几个人都给送出去了,他们不是剧情的主角,所以还是比较轻松的。   简余在自言自语。   “第二种办法,还是通过外力来刺激,要恐吓他他自己即将死去,用这种方法来——”他的手指在自己的手臂上敲了敲,最终将这个念头否决了,神经质地跺了跺脚,“不行不行不行,萧望勉在旁边,我们也都在旁边,能有什么危险的伤害?失足坠楼?”   这个办法是顾绪秋出去的方式,她本来带着的这顶鸭舌帽一方面是掩盖了她本身的踪迹,让众人都感觉不到她在下面,另外一方面也是帮助她保存着自己的记忆,只要她将鸭舌帽拿掉,她就可以像是个普通人一样,会被火焰吓得从梦中醒过来。   可是吧……   这些方法,都是对于他们这些剧情的配角所使用的,他们走了,梦境还会继续;只有慈生走了,梦境才能结束。   这就麻烦了呀……   想了好久,一点有用的都没有;而且现在还在抓捕姚青,抓了半天还在守株待兔,简余烦躁地摘下来了顾绪秋给自己的帽子,用力地捋了一把自己鸡窝一样的头发。   原本挺英俊阳光的脸上没了自信和讨巧的笑容,看上去有点黑眼圈,困倦又难受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还有第三种方法,比起前面两种治标不治本的要更加地决绝和有效果,只不过……痛苦和难受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则是,简余清楚地明白,就算慈生本人已经同意了,萧望勉也不会同意的。   ——直接死亡,在梦境之中。   简余摇了摇头,半晌之后将目光落在了面前空荡荡和黑魆魆的房间里。   那里藏匿着抓着人质乔西的姚青。这个梦境没有设置特别广泛的世界,所以简余很轻松地就知道他在这里。   而且,他也不敢对乔西下手,也不能下手;因为这个地方是慈生的梦境,只要慈生的潜意识是拒绝的,他就没有办法害死乔西,更何况现在慈生更是有清楚的神智,就更不可能放任他在自己的梦境之中撒野了。   更何况,萧望勉还在这里呢。   简余烦躁地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刚想要对着里面大喊一声,让神经病姚青出来跟自己打一架,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忽然出现了一阵风。   ——风!   简余霎时间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他眯起来了自己的眼睛,带上了一个文质彬彬的礼貌笑容,先是对着慈生和萧望勉打了个招呼:   “过来了呀。”   慈生看到了简余站在这里,抿唇,稍微眨了眨眼睛,将自己的衣领给竖起来,悄咪咪地将自己的吻痕给遮住了,对着简余笑了一下:“嗯,下午好。”   萧望勉的心情最近一直都没有特别好,所以他没有显出自己的实体,只是一团浓重的黑雾裹在慈生的身旁,像是他的超大号挂件一样。   简余也抬头瞥了一眼萧望勉,冲着萧望勉点了点头就算作是打招呼。   “……对了,你想到有什么办法了吗?”   慈生眨了眨眼,有一点微不可见的心虚。   旋即点了点头,温声道:“等一下再实验一下吧?”   “行,”简余比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之后就将门给直接撞开!   这门实际上也顶不了多少的用,很快就融成了一团黑雾缩进了旁边。   慈生看了一眼里面的场景。   果然,乔西并没有受伤,只是手脚稍微别困住了,有点行动受限,但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是在梦境之中的原因,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呼呼大睡,丝毫没有顾忌到旁边阴郁的男人。   旁边阴恻恻的姚青一个人蜷缩在角落之中。   慈生注意到他了,但是他没有第一时间就上去跟他说话,反而是轻轻的扯了扯旁边萧望勉的黑雾,似乎是在暗示祂些什么。   一声轻笑。   “我已经找到了将这一切都结束的办法了。”萧望勉开口,祂的目光是落在那姚青的身上的。   带着恐吓带着威胁,带着天生自带的上位者气息。   “!!”   “怎么可能?”失声惊叫出声的第一个竟然不是姚青,而是简余。   “要是真的找到了方法,你……”   他还有半句话吞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如果找到的方法,是简余认为的那个死亡,那么萧望勉真的能够舍得吗?   难道是别的?萧望勉真的有这么神通广大,已经研究出来了别的出去的方法?他是要用自己的蛮力强行破开结界还是说要通过姚青来——   姚青转头,几乎是淡淡的望向了萧望勉,从喉咙之间发出了一声嗤笑,并不认为祂能够下得狠心破开结界。   “怎么了?”   萧望勉淡淡道,猩红色的眸里含着残忍的笑意,对着姚青,很显然是在恐吓他。   姚青则木楞地在原地并没有说话,半晌才从喉咙之中挤出来了一声嗤笑:   “呵呵……想要诈我……你觉得我有办法吗?”   萧望勉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淡然地开口,仿佛祂真的有成竹在胸:“我需要你的办法吗?既然你们能够让我们全部都沉入梦境,你们也一定会设置出口,这个出口很简单,不管是从你身上还是其他人身上,我都可以找到,我的能力足够打开这一切。”   “你有能力打破梦境,那你还需要来询问我的意见做什么?你尽管动手好了。”   “这……萧望勉!”   简余伸出手,下意识地想要拦住几人、让他们别争斗。   毕竟他现在也知道,陷入了僵局,一切都要放在慈生的身上。   “呵。”   “你的能力是足够打破这一切,但是你觉得后遗症能够解决么?”   姚青一下子咄咄逼人道:“不要自欺自人了,我想你大概也猜到了吧,除了慈生死亡,这个梦境是不可能结束的——”   “闭嘴。”   一股浓烈的阴气从背后袭来,没有将姚青杀死,但是足够让他痛呼出声,一边痛苦地咆哮一边大声地狂笑。   “让我闭嘴?哈哈哈哈!啊啊……不可能!你要是敢碰我,我就把乔西杀了,那样的话他和慈生全部都——”   话音未落,姚青的脸就被萧望勉狠狠地抽肿了,歪到了一旁,从口中吐出了鲜血,几乎是有点凄惨地蜷缩在地上不敢动弹了。   “你等一下!”简余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下意识地将自己头上的鸭舌帽给彻底拿下来,对着萧望勉晃了一下,声哑道:“你、你等一下,试一下这个,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   简余的含义不言而喻,总之,姚青也是真的不知道别的解决办法,要么是慈生死亡,要么则是萧望勉损耗大半的力量……   慈生从刚刚开始,就安静地在原地并没有动。   他觉得,自己或许没有必要再看下去了。   这倒不是他不相信萧望勉,他觉得祂说的也很有道理,但是不得不承认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之下,或许,姚青没有说谎,简余的这个办法……如果再没有用,就是真的,无路可走了。   慈生轻笑了一声,感觉自己还有点点恍惚,但是也非常坦然,可以接受这一切。   “试试吧?”   简余有些小心翼翼地对慈生这样说,他看上去很紧张,不知道奏效与否。   众人的目光全部都汇集到了那小小的一顶帽子上。   这帽子……原本是顾绪秋的,她成功地从梦境之中出去了,但是不知道慈生能不能也用这种方式……   轻轻的一下,帽檐压到了慈生的发丝,柔软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或者说他是否还能够压制住记忆。   停顿了一瞬,慈生将帽子抬起来了一些。   不出众人所料的,慈生的眸中非常清明,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不知是难过的叹息,还是早有预料的感叹。   简余空空地吞咽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力地挥了挥手,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无奈地扶额继续思考怎么办。   而姚青则是大笑了起来,听上去非常惹人厌恶,可是他这样犯贱的笑声却也没有人能够理会,毕竟大家现在都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不许再说任何的话!”   萧望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将这句话给说了出来,面对着姚青非常恐吓,要不是有着梦境的限制,祂几乎要将他整个撕烂。   黑雾萧望勉并没有凝成实体,但是说出来的话清晰可闻,旁边的乔西似乎在一瞬间被吓醒了,他有些震惊地在地上“爬”了两步,旋即将自己的心绪给压了下去。   听到众人剑拔弩张的对话之后,他紧张的挠着自己的袖子,将目光落在了慈生的身上。   慈生不知什么时候将头上的鸭舌帽给摘掉了。   他的发丝被压得有点点凌乱,被他稍微地梳理了一下,旋即他就很郑重地站起身来,似乎是仔仔细细地望了一眼四周。   那乔西的心中忽然闪过了一抹不太妙的猜测,他的唇张开又闭上,在看到慈生从自己身上拿出来什么东西的时候,乔西惊呼了一声“不好”!   众人被他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旋即就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这一看几乎要瞪大了眼睛。   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拿了一柄叉子。   叉子,一般来说不比刀具,并不锋利,吃饭的时候也可以用到。   他什么时候藏起来的,什么时候拿出来的,动作都非常快,而剩下来的几人都没有注意得到。   在慈生有意的甜言蜜语之下,哄他的心虚之下,萧望勉就算注意到了,也没有第一时间地在等他,看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但是萧望勉绝对不会想到,慈生竟然真的、真的……   有一句话叫做钝刀子杀人,就是因为钝刀通俗来说比锋利的刀杀人要更加痛苦,杀人很可能要捅好几下,要承受更多的伤害。   即使用一柄普通的餐刀来自刎,切到大动脉才会致人于死地。而这样一柄更加普通的餐叉……慈生需要用它捅入血管,切断喉管,让自己无法呼吸。   痛苦又战栗。   青年的黑发一瞬间被冷汗都浸湿了,巨大的痛让他的脸霎时间红了,但璀璨漂亮的眸都是闪亮璀璨的,几乎要像是即将落下来的流星,迸发着耀眼的光芒。   一声气音从他的喉中溢出来。   萧望勉似乎才从痛苦和震惊之中回了一点点神过来,猛地一大团黑气充盈了慈生的周身,滔天宛如怒海一般,将慈生的整个身体都包裹起来,本来是想要过来将慈生的伤口包裹让伤口愈合的。   但是慈生的眸落在了他的身上,流转,淡淡的光晕里似乎闪着未尽之言。   “……不……不要。”   一个人想要自杀是非常难的。   他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有生理上的疼痛,还有极大心理上的恐惧,这都是非常非常难克服。   慈生不知道这一次不成功,第二次他怎么样才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   而萧望勉不知道他的慈生怎么可以做的这么决绝,做得这么狠。   在这种时候,这种关头,他趁着大家的转移力转移,警惕心变小;趁着萧望勉的注意力在解决姚青给他让路,在大家都在焦灼的时候……他选择不再纠结,用自己来给大家开辟一条新的路。   怎么能这样啊。   萧望勉忽然感觉自己的眼前闪烁过了一片铺天盖地的红,似乎不仅仅只有自己眼前不停流淌出来的血迹,还有曾经,曾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颜色。   慈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涣散模糊,浑身都在发冷,但是这种感觉却真的很熟悉。   想到了第一世的时候,萧望勉给慈生献祭,第二世,第三世……萧望勉要从人变成鬼,祂每一次都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吗?   祂怎么从来都没有说过呢。   慈生知道自己是在梦境之中,他能够看到之前每一次受到巨大刺激的时候,都会出现的那个悠长明亮的隧道。   只不过这一次,这条隧道不会在慈生的面前消失了,而是安静地在他的面前。   慈生知道,大概,走出这一条隧道就可以结束这一切。   但是……   他的意识模糊,有些朦胧,却能够感觉到冰凉的黑气似乎是一下子变得滚烫了起来,“啪嗒”一下,不知道落在自己脸上,滚烫的液滴是什么。   虽然是梦境,可是,要爱人看着自己的离去,还是好残忍啊。   “……”   对不起。慈生想说,但是感觉动不了。   萧望勉能够看到慈生粉嫩的唇完全就失去了血色,苍白万分,整张漂亮的脸好似失去了灵魂和温度的瓷娃娃一样。   他似乎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话,可是喉咙已经说不了话了,嘴中只能够吐出来一点控制不住溢出来的血液。   血液顺着慈生的唇一点点地流淌下来。   萧望勉周身的阴气将慈生整个包裹在里面,剩下来的人,没有一个能够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萧望勉的声音很颤抖,抱着慈生的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弄碎他,又像是怕他痛,几乎不敢动,低下头,凝聚成的实体,苍白的男人唇边沾染了爱人的鲜血。   “……宝宝,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慈生确实答应了他,但是没有遵守承诺。虽然没有让别人将他杀死,可是他居然选择了自杀这种解决的办法。   是梦,可是依旧很痛。   “……”   还是想要说对不起,但是慈生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得出来。   可是半晌,他能够感觉到,向来都是坚不可摧、傲慢高贵的邪祟,竟然也会有这样一面脆弱的时刻。   自己的身体像是落入了冰窖之中,手脚几乎已经动不了了,心脏要停止供血,他感觉不到任何的回光返照。   慈生忽然张口,声音轻轻小小,几乎听不见。   “……别哭……”   我爱你。   我爱你。   没有记忆,仅仅只靠本能,觉得你讨厌也好烦人也好,也会爱你,也会爱你爱到无可救药。   萧望勉似乎读出来了慈生说的话,猩红的眼中倒映着慈生的苍白的脸。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好像是傻乎乎的。   “……宝宝。”   下一刻,世界整个都崩塌了,从慈生身下的地方开始寸寸地龟裂,那边的姚青闭上了双眼等待离世,乔西惊恐地趴俯在地上,而简余则最终往这里投向了目光。   在崩塌的世界黑烟之中,唯独有萧望勉跪在地上,俯下身将慈生抱在怀中。   一阵嗡鸣,梦境随着慈生的死亡消散。   萧望勉最终在慈生冰凉的唇瓣上落下了一个吻。   从前他在每一个世界之中,等待慈生的时候,全都会经历这样的黑暗和疼痛。   但是,自己疼痛,似乎怎么样都可以忍受,唯独放在慈生的身上,萧望勉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被揉碎了,不知何时,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难受的祂,竟然也会露出这样惊惶的神色。   “宝宝。”   萧望勉最终低低地呢喃了这一句。   慈生的身上尚且还有着“豌豆公主症”,他遭受的痛感,是数十倍,是真正的痛不欲生。   乖宝。   ……以后都不会疼了。   这是萧望勉以祂存在的起誓。 第139章 睡美人症(13)   眼前的米白色光晕非常柔和又非常温暖, 好像只要走进来,就会沐浴在这种舒适之中,很快就能够忘掉刚刚的疼痛和不适, 将脖颈上的伤口治疗好。   刚刚是真的非常痛。   餐叉捅进了自己大动脉的时候,也同进了自己的喉管和气管;没有办法呼吸, 没有办法说话, 血流如注。慈生超过常人的痛觉,让他痛不欲生。   但是这种痛苦偏偏又是他自己所选择承受的。尽管是在梦境之中, 并不会对自己真实的身体造成太大的影响,可是这种留在心底的阴影——或许算得上是阴影,还是会伴随慈生许久。   他哪怕走在这样舒适的隧道之中, 都觉得自己的浑身在战栗。   这条隧道虽然看上去并不远,但是慈生却走了好久好久。走的时候, 他就总会想到将自己抱在怀中那个冰凉但是却可靠温暖的肩膀。   这个梦境之中, 恐怕慈生谁都对得起, 他努力尽力救了所有人, 唯独他觉得自己对萧望勉……   慈生的记忆在往前走的时候慢慢地恢复了,所以,跟萧望勉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那些或是高兴或是生气的瞬间也充斥着他的思绪。   他想到自己在第一世的时候, 曾经那么生气萧望勉非得要做无用功,向自己献祭。   也生气后来见到祂的时候, 祂总是等待良久, 最终在自己的身边同自己一同死亡。   以己度人, 萧望勉大概也是会难受的。   而这一次, 是萧望勉拼命想要保护自己, 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了自己的身上, 但是自己却选择了这种愚笨却有效的解决方法。   慈生有一点后悔。   他应该再说的一句的,至少,至少在之前将那句话说出来,不然萧望勉……   “嗡”的一声,慈生没有注意到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隧道的终点,那扇门轻柔地打开,似乎是在提醒慈生到了该出去的时候了。   心中稍微有点点的忐忑。   等会就会在现实之中看到萧望勉了,慈生觉得祂是一定会生气……嗯,至少是会闹小脾气的。   ……   眼前的一条温暖明亮的隧道已经消失了。   从那扇门推出去之后,慈生就好像进入了莫名无底的深渊,但是这种黑暗却并不让他觉得害怕。   这种深深的黑暗,就好像是陷入黑甜的梦乡一样。很快,他就感觉到自己身体落在了实处,四周非常静谧,但是又很安心。   “……所以,这一次的剧情背景是这样的。”   声音由远及近,慈生心头一震,先缓了片刻。   慈生眨了眨眼睛,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逐渐能够看清楚周围的情况,没有刚刚那样的朦胧。   他能够看到自己面对着的似乎是……一个和之前类似的房间,但是跟之前不太一样的是,房间之内并没有什么像是要困住他的压抑气氛。   在自己面前的,是蹦蹦跶跶、许久没有见到的小一。   小白团子“噗叽”一下地吐出了一口气,猛地飞了过来。   它扎进了慈生的怀里,撒娇一样地问他:“你刚刚有没有听呀~”   慈生怔愣了片刻,压下了自己心头胡乱牵扯的思绪,先冷静下来对小一道:“小一,能把你刚刚说的事情再说一遍吗?”   虽然因为慈生没有听自己说话有点生气,但是小一蹦跶了两下,还是很高兴地蹭到了他的颈窝里面,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述:   “我是说,这一次我们的任务很简单的!只要你不要被那个睡美人症所控制就可以啦!   我们的身份是狱卒,是可以控制那些犯人的。我们可以去报仇!把他们噼里啪啦全打倒!这次的剧情很简单,主角身份也是狱卒,他为了救那些不小心被抓走当替罪羊的同伴们,使用了方法成为了狱卒,套到了不少的消息,最终成功地推翻了——”   “等等。”   慈生苦笑了一下,他现在算是知道了,所以他刚刚进入这个世界,甚至还没有听清楚剧情,就已经陷入了这个睡美人的梦境。   那群人已经着急到这个份上了啊。因为在外面的现实世界之中,慈生占据的地位是高于他们的。   所以他们必须要在梦境之中赶紧将这件事情解决。   不过……现在慈生已经醒来了,他们的计划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嗯?等等什么呀?”   慈生想到小一恐怕是唯一一个状况外的家伙了。它这个小白团子在外面是一个坐标,当然也是害怕它实在是太单纯没见识,进去以后太着急太慌乱。所以没放它知道这一切。   现在都还是一副懵懵的状态。   “我是说,我刚刚就已经从梦境之中醒过来了。”慈生苦笑了一下。   他揉了揉小一的身体,看着它从一个小白团子炸毛成了一个大号的毛绒球子,惊讶又叽叽喳喳的大叫了两声。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慈生的身体,惊恐地问他怎么了。   “……你说呀,我都要急死了呜呜呜,你怎么进入梦境都不带我呀,早知道我就到你脑海里面,让你忘不掉我了呜呜呜……”   小一吵来吵去,慈生最终还是妥协了。   那些事情稍微有点复杂,而且有点太沉重。虽然梦境已经解决了,但是要跟这样一个小家伙将他经历的一切都复述一遍还是比较难的。   慈生挑着一点内容简单的说了一下。至于说到最后自己怎么出来的时候。他则有点闪烁其词,含糊了两句将这件事情带过去了。   小一对于最后他怎么出来的非常疑惑,对他的托词将信将疑:   “你、你没有骗我吧?我告诉你,你不可以骗我哦!你要是骗我,我就、我就去找萧望勉!我就站到祂那边,把你的事情都告诉祂!”   完蛋。慈生心中苦笑了一声,但是面上表现的泰然自若,将小团子的头上的呆毛给捏住了,强迫它不要再说话。   小一叽叽喳喳道:“哎呀,你不许动我,我知道马上顾姐姐他们都要过来了,我等会儿就去问她,我看你怎么骗我!”   小孩子还会闹人了,真要是让祂知道了,慈生下一个世界就等着被萧望勉和小一一起闹吧。   慈生旋即就动了动自己的身体,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酸软和难受。豌豆公主症没有消失,只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现在他肯定不会再轻易中“睡美人”这一招了。   从上下铺的梯子上面下去,慈生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因为他刚打算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推门而入的顾绪秋。   慈生下意识地将小白团藏到了自己的衣领里,把它的黑豆豆眼给蒙住了。   “哎呀,你不要蒙我的眼睛哇,我知道是顾姐姐过来了……!!”   慈生抿唇,温声道:“绪秋。”   顾绪秋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小一,霎时间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温柔的笑了一声,从上到下的是扫视了一遍慈生的身体,着重地落在了他光滑如初洁白的脖颈上面,温柔又无奈地道:“现在还疼吗?”   慈生摇了摇头,垂眸道:“不疼了……我没事的。”   “真的是辛苦你了,”顾绪秋叹了口气,她看上去有点头疼,“其实我们本来都想要去帮助你的,但是可能怎么都没有想到,最后还得靠你自己把梦境给解除……”   顾绪秋下意识地“啧”了一声,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小声道:“那个你跟萧望勉说过了吗?祂有什么反应?这一次祂恐怕要恨死我了。”   “不会的,”慈生摇了摇头,“祂现在很乖的,不会随便恨人的。而且这次的事情,本来就不能怪到你们的头上。”   “我倒是比较好奇的是……我上一次看到唐絮的时候,我曾经还怀疑过有没有可能是他也要穿梭了时空,但是又觉得不可能。现在看来似乎那个猜想是对的……所以,是你帮忙的吗?”   顾绪秋笑了一下,她转身,看了一眼背后,莞尔道:“算是我帮忙,但是又不完全算。因为你知道,只有我一个人是不可能让他们都过来的。他们都很希望能够帮上你的忙,也非常感激你、信任你。”   他们所有人都希望自己可以帮上忙,都希望自己可以让慈生度过这次难关。   甚至他们每一个人都抱着必死的觉悟。   虽然说最后仍然是慈生破开了梦境,恐怕他们都会挥挥手,笑着说自己其实都没有帮上什么忙,但是……   慈生真的会记得这一切的。   “……真的麻烦了。”慈生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词穷,一瞬间除了感动,什么别的话都说不出来。   霎时间有一点鼻酸。   他顺着顾绪秋的目光看了一眼门背后,稍微有了一个猜想:“所以,大家都过来了吗?”   顾绪秋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是哦。”   慈生一怔,有些不好意思,清亮的眸微弯,唇似乎被抿住又松开了,小一趁着这个机会从他的衣服里面挤了出来,吱哇大叫:“哎呀!我要问、我要问,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呀!”   “小孩子别乱插嘴大人的事情,乖乖待在这,不然让你爸爸把你带走。”顾绪秋恐吓小一,看着小白团子憋着一口气,圆滚滚的黑豆豆眼似乎都要哭出来了,才“扑哧”一下笑出声。   小一大声叫道:“我、我才不是小朋友呢!顾姐姐坏,我不要跟你们玩了!我要找爸爸!!”   “你爸爸不要你咯,把你扔下来给我抓起来吃咯,”顾绪秋一边拉着慈生往外走,一边没忘了拿慈生怀里的小一逗趣,看它吱吱哇哇地大叫,感觉颇为有趣,忍不住对着慈生道:“是不是应该把这小家伙带下去的?带个小活宝下去,肯定很热闹。”   慈生忍俊不禁,揉了揉小一头上的呆毛,旋即稍微地叹了一口气,温声道:“不行的,不然它肯定要闹的,要是哭了的话,你来哄吗?”   看到小一泪眼汪汪、吸着鼻子,生气跺着脚,大声喊:“顾姐姐又骗我!爸爸才不会不要我呢!”   慈生就忽然想到了被他自己“抛弃”了的某人。   萧望勉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真的跟个小孩子一样。   祂有种天真的单纯,有种疯狂的固执;是绝对不会轻易放手,也绝对不会放弃的人。   想到自己离开之前,落在自己脸上,冰凉的液滴……   慈生被小一的声音吵得从思考之中醒过来了,有些怔忪地望了一眼它。   小一头上的呆毛被顾绪秋揉了两把。   “不哭了不哭了,姐姐错了还不行么?”   顾绪秋一脸无奈,还有点“匪夷所思”,拉了一把慈生的袖子,小声问他:“哎,为什么小一喊简余叫爸爸,我们就成了哥哥和姐姐?简余不就是在占我们便宜么?”   “小一是简余的儿子么?”   慈生眼睛睁得有点大。   顾绪秋点了点头,看他模样忍不住笑了:“小一是简余的能量汇集成的东西,类似于某种有独立意识的……小机器人?喊简余叫爸爸,所以——”   小一的吵闹声还在顾绪秋的旁边,她被闹得不行,赶紧哄:“对不起对不起,姐姐错了,你爸爸不会不要你的,嗷。”   这才好不容易勉强将团子给哄住了。   顾绪秋是玩哭小孩不哄的坏家长,只能逗逗小团子,像现在这样哄两句。   它要是真哭唧唧的,她恐怕也没有办法,所以赶忙摇手,笑着对慈生道:   “要是真下去了,我可不哄,它爸爸在呢,这种苦差事当然是丢给某人啦。”   是啊。   把小一给逗哭了,逗得慌张,它有顾绪秋哄,一边还有简余等着哄。   但是,对于萧望勉来说,所有别的人都讨厌祂,都对祂或是恐惧或是敬畏,如果自己再这样,全世界都没有人再会爱祂了。   说上去可能有点像是在“PUA”自己,可是慈生却觉得,萧望勉才是真正将祂自己牢牢地拴在了慈生的身边。   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慈生忍不住笑了一下,垂眸,眼中滑过了一抹淡淡的惆怅,半晌之后才勉强好了些许。   从出来之后,无时无刻,慈生不在想着萧望勉,只要一想到祂在自己走之前拉住自己手的模样,简直让慈生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疼痛。   ……算了,现在不能多想。   两人刚刚一路上逗着小一,一路上经过不少地方,在梦境之中显得非常幽深的那种长廊没有那么晦暗,天光大亮,能够看到外面非常亮的太阳;再往里面走,电梯井里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丝毫之前阴森森的气氛。   “差不多到了。”顾绪秋吹了声口哨,“怎么样?跟之前不一样吧,现在整个世界都明亮了,他们现在都在底下等咱们——”   “好,”慈生应声,“还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大家了,在梦里的时候觉得大家都要消失了,真的挺伤心的。”   “别怕,反正我们都在呢。就是在梦里的时候吓了你一大跳,哈哈哈。”顾绪秋耸耸肩膀,漂亮且风情万种的大美人丝毫不顾忌形象,乐的逍遥。   “砰”的一声,慈生看到门被缓缓地打开了。   原本慈生以为全部都已经离世、全部都已经消失的人,再一次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大家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脸色各异,当然,主色调还是惊喜。   首先在门口的就是简余,他看到慈生的时候脸上有一点怀念也有一点果然如此的笃定;不过在之后看到小一的时候,骤然又变得有些心虚起来,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从远处接过了扑进来自己怀里生气的小一。   后面的孙妈孙婉英其实已经恢复了神志,她还是在第二个世界内看到慈生的了。   当时,她的故事就被慈生留下来了很深的印象。在她恢复记忆之后,慈生也看到了她在自己儿子的婚礼上安静又祥和的消失了,怎么着都没想到她会再一次出现帮助自己,简直又是感动又是有些怅然。   后边的小唐其实对于慈生来说已经是老熟人了。他就更不必多说了,在慈生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对慈生“忠心耿耿了。   他既是感动于慈生能够将自己从那种情况下解救出来,也是真正折服于他的人品和他的性格,所以不管是在恶龙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里,他都竭尽全力。   慈生望向了他,眸中闪过了一抹笑容,对着他轻轻的笑了笑,无声的表达了谢意和某种默契。   乔西——乔希斯则是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了,事实上他觉得自己的角色有点愚蠢,感觉什么事儿都没做好,这会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清秀的脸上睫毛灵动地眨了眨,像是一头误闯入了人类领地的小鹿。   “感谢大家。”   慈生开口,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温和诚挚,含着满满的感动。   “嗨,跟咱们说这个就稍微有点客气了吧。”   率先开口的不是别人,是简余,他揉了揉怀里小白团子的脑袋毛,将它提起来,逗小孩一样拍了拍它的小屁股,将它的脑袋挪向了慈生,旋即才继续道:“是不是,儿子?帮你慈哥哥高兴吗?”   小一叽叽喳喳地继续叫了一会,算是彻底活跃了气氛,紧接着别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开口了。   “慈哥,跟我们说这个就是真的客气了,实际上我觉得我什么忙都没帮上……我还记得那一次你教我,要跟随我自己的想法。现在能过来帮你,就是我最高兴的事。”   唐絮笑了,笑的有点腼腆。   慈生也弯了眼,清澈的眸落在他的脸上,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又重复的说了两声“谢谢”。   “我们现在可别在这里说这些了,说到底,到底是谁把咱们逼入这个境地的?那群家伙未免也太过分了一点,刚在这里的时候听过小简说,那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吧?”   说这话的竟然是孙婉英孙妈,孙妈是个善良的女人,可是她绝对不是被刻板印象框死的人。她坚强并且很有勇敢,也绝对不是圣母,对待事情杀伐果断。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他们要是现在这么过分,我们必须也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好!”   乔希斯也附和了两声,笑了。   众人这一时刻都将目光落在了彼此的身上,感觉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对了,大家现在还不知道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剧情里吧?”等大家都说完了话、平复了下来,顾绪秋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跟之前的一些剧情比较类似,但是不尽相同,这一次我们并不是主角要拯救的那些替罪羊了,而是在狱中他的同事狱卒。”   “这件事情对咱们有什么影响吗?我们是不是不能伤害他们还是说……”   “不,其实没有很大的影响。”顾绪秋立刻就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之中,本来是应该存在着那一帮配角的,但是我和姚青——那群人,同时都用了能量,我将你们拉过来,他则是拉他们那的人。所以扰乱了原本的剧情、代替了原本的位置,这个小世界的剧情暂时被改变了。   我们没有必要遵守规则,但是我们的身份比他们高,所以实际上对于那群家伙我们可以肆无忌惮。”   一片哗然。   肆无忌惮,这个词恐怕不知道多久没有听到过了,尤其是在这种复仇的情况之下,肆无忌惮。   “我等会儿就要过去把他们拷起来。”率先出口的是小唐,他气得要命,恶狠狠地吐出了这一句。   “光是拷起来恐怕不够吧,不得把他们一帮家伙往地上狠狠的揍一顿,让他们哭着喊着爸爸?”   “哼,这都不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要怎么对我,我们就要怎么对他。”   简直就是说的群情激愤、非常激昂。而顾绪秋也丝毫没有阻拦他们的意思,反而笑的开怀,过去拍了一下简余的肩膀,冲他挑了挑眉。   几人简直就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将大门给打开,手里拿着一些他们可能会用到的手铐、警棍,已经一些盾牌,算得上是张牙舞爪地准备出门找麻烦了。   慈生笑了一下,安静的跟在大家的身后。   倒不是因为他不想要参与大家的这次行动,只是在这样一个几乎算得上是团圆的时刻,他没有看到他的爱人萧望勉,心中就一直记挂着。   而且他心中更加焦急,更加疑惑,明明自己都已经将梦境给结束了,毕竟简余和乔希斯两个人都已经出来了。   祂却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身边,自己的身边也没有祂的任何踪迹?   跟在大家的身后,慈生看上去稍微有一点心不在焉的。顾绪秋就很快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凑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一个无声的倾听者。   “怎么啦?”   慈生垂眸,稍微有点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知道该不该将心中的这件事情向顾绪秋分享:   “我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看到过萧望勉。我……我有一点想祂。”   顾绪秋一怔。   “我是知道你要解决这件梦境,多半是要使用这种方法了。我觉得祂确实是会生气的,但是你哄两声应该也差不多了,只要别让他祂眼看到你死在他面前就行,祂最受不了这个……”   慈生身子一僵,霎时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等下,崽崽,你别告诉我,你真的……”   顾绪秋睁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慈生抿唇,很羞愧地点了点头。   “简余之前跟我说的时候,我都没仔细问问他……你现在跟我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样从梦境里面脱离的?”   顾绪秋问。   慈生斟酌了一下,抬眸望她:“就……一开始的时候,我问了一下望勉,因为祂是特殊的存在,问祂能不能把我在梦境里面给杀……”   “你让萧望勉杀了你,祂不气死?!”顾绪秋吸了口气,看着慈生顿时不说话的模样,她扶住了自己的鼻子,道:“继续,继续。”   慈生抿唇,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只能看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吐露出接下来的话:“望勉当然是拒绝了,我也就没有再说,知识跟祂道歉了,但是……”   “但是什么?”顾绪秋有点着急,咽了一口口水。   “但是,我们后来一直都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就算是姚青也束手无策,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我决定背着祂,让我们先从这个梦境之中脱离出来……”   顾绪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厥过去,明艳又美丽的大美人脸色铁青,倒不是生气,只是各种震惊和复杂的心绪混杂在一起,感觉自己的心脏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犹如过山车一样。   她顿时就抓住了一个重点:“你既然都已经跟萧望勉说过了,你可能会采取那样的方法……祂怎么可能不拦着你?你拿什么东西自裁的??”   “……”   慈生含糊着将他拿的东西说了一遍,黑亮湿润的眼中全部都是小心翼翼,“泪眼汪汪”的。   顾绪秋没有听清楚,所以凑到了慈生的面前让他再说一遍。   “……餐刀?”   “不是。”慈生摇了摇头,“刀我不敢让望勉看到,所以拿的是餐叉……”   “……”   顾绪秋彻底没话说了。   “因为我那个时候没吃饭,手里一直拿着叉子在玩,祂可能把我当成小朋友看了,就没在意……”   慈生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是把他的头给垂下来了,漂亮秾丽的小脸蛋上含着些许的无措,湿漉漉的眼睫望着人,几乎让人没有办法发火。   顾绪秋语气都重了点:“慈生,你、你是真牛!”   是啊,能不牛吗?平常的人,但凡要是敢让萧望勉有任何的不爽、任何的不高兴,迎接他的恐怕都只有死亡两个字。   更别说基本上都没有过让祂难受的人。   慈生现在让祂这样崩溃和难受之后还能够全身而退,甚至还能让祂……疯狂。   ……是真的牛。   这话可不像之前都是真心的夸赞,就算慈生再怎么相信顾绪秋,还是能从这话里听出几分辱谲来。   “对不起……”   慈生稍微有点紧张,又稍微有点着急,对着顾绪秋,扯住了她的袖子:“绪秋,能告诉我现在萧望勉在哪里吗?我想去找祂,我现在看不到祂,我真的很……魂不守舍。”   顾绪秋终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的小祖宗呀,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他在哪吗?”   慈生垂眸,确实如此,一般来说萧望勉都只会缠在他的身边,从来没有过这样明明事情都结束了,还离自己十万八千里这样的时候。   “那、那怎么办……”   顾绪秋再次叹了口气。   “但是我可以保证,你的梦境结束之后,祂就一定会从里面出来——出来之后一定会来到这地方,现在大家都打算先去监狱里面看看那群家伙的情况,并不是特别重要,不会立刻下手。你也可以不用过来,先去你休息的地方等祂。”   慈生心中一动,抬起头来有点眼巴巴的望着顾绪秋:“可以吗?”   “可以。”   有点违心,倒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说的不对,而是自己这样就好像是那种知道儿子犯错之后想尽办法帮他解决烂摊子的老母亲。   “只不过如果你光等的话,可能还等不到祂,你要不听我的,我给你支个招?”   慈生立刻就瞪大了眼睛,唇瓣粉嫩,唇角也微微地抬起来了:“好!”   顾绪秋“啧”了一声,一时间觉得自己老脸一红,不知道这话是不是能跟自己的乖崽说的,但是她咬牙切齿想了半天,觉得萧望勉这个大变态肯定是忍不了崽崽这样乖巧地等他的。   就不信了,这样祂还生气。   “我、我知道了……”慈生有点迟疑,果然,听完了顾绪秋对他说的话,他的脸上爬上了两团可疑的红晕,整个眸中都有些水光潋滟,看上去整个人都像是熟透了的小番茄一样,又乖巧又可爱,“……但是真的有用吗?”   “有用不有用的,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光在这里等,你怎么知道祂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气的自己晕过去、又哭又闹,好可怜啊。”   慈生眼睛圆溜,最终点了点头,感觉有点像是战士出征之前给自己打气。   “那我走啦!”   顾绪秋说了一声好,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远远的望着他离开。   ……   慈生现在找到的这个房间是比较安静的,四周全部都没有人。这个房间比之前的更加特殊,不再是上下铺,而是有一个两米左右的大床。   而且他现在又是狱卒的身份,所以根本就不担心外面会有人来骚扰他,很安心地就把门给锁上了。   毕竟,萧望勉又不走门口。   慈生的心中有点天人交战,有些复杂和纠结的心绪在自己脑海之中翻滚,小天使和小恶魔两个人来回打架。   小恶魔告诉他,他自己就应该这么做,毕竟只是撒个娇而已,没什么不好的。   小天使在揪着他的脑袋,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对萧望勉,祂、祂到时候肯定会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最终还是小恶魔赢了。   慈生泄气,抿唇,颇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周围。   水流正在哗啦啦的流淌,溅出来的水冰凉。   他的手指落在了那清澈的水上,掬了一捧过来又泼洒在自己的身上和裤子上。似乎是觉得那样稍微有点太刻意,慈生想了想,又撩了一些,眼睫也潮了。   在这里弄了半晌,慈生又想到了顾绪秋刚刚对自己的嘱咐,所以他小耳朵都通红,伸出手来解掉了自己白衬衫上面的两颗扣子和下面的一颗扣子。   裤子、裤子也……   算了。慈生自暴自弃地想,裤子要不还是留给萧望勉自己动手吧。   慈生站在原地,现在倘若要是有外人过来看到慈生,肯定会直接被美得站在原地动不了。   原本,青年的身段就非常漂亮,现在更是在若隐若现的白衬衫之下显出纤细的腰肢、白嫩的肌肤,更是包括点点红晕,裤子沾了水,所以紧紧地包在他的身上,略微有一点肉感的大腿被一条腿环勒出来了痕迹。   而他的发丝上也沾染了水痕,几缕发丝垂下,将他的眉眼显得更加青涩和漂亮,清纯的眸看上去又无辜又单纯。   樱花粉色的唇看上去真的很好亲,耳垂也很好摸。   偏偏是这样,这样青涩无辜的人,却这样地诱惑。   太、太羞耻了吧。   这招对于萧望勉真的会有用吗?   祂在哪里呀?   还是说就一直在自己的身边,看着自己做这一切?   受不了了……好羞耻,好羞耻……   慈生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强迫自己清醒起来,面对着镜子里不好意思耳朵通红的自己,只能傻乎乎地低头。   算了,管他呢,等会去找萧望勉撒娇好了。   想到这里,慈生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的水痕,不小心地踩空了一下。   就那一下,他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身体失重了,双手悬空没有地方依靠。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背后覆上了一道人影。   一只冰凉并且苍白修长的大手伸了过来,轻松地钳住了慈生要往下滑的身体,将他抱住了。   慈生的眼睫犹如蝶翼一样微颤。   “望勉……”慈生小声道,“请、请用。” 第140章 睡美人症(14)   呼吸一窒。   不仅仅是萧望勉呼吸一窒, 慈生也一样,这句话说完,他就感觉自己从胸口到鼻腔再到脑门, 整个都红了,热烫又觉得羞耻, 最终从喉之中发出了一声小小的闷哼, 下意识地攀附在萧望勉的身上。   只有一只冰凉苍白的大手在慈生的面前,那只手随着慈生的动作而渐渐握紧了, 能够看到上面的青筋正慢慢地显露出来,看上去非常的性感有力。   这样的手平日里都会落在慈生的身上,轻柔地揉捏着他的唇、脸, 或是耳垂和柔嫩的手腕。   但是偏偏现在,这只手不在慈生的身旁, 反而是沉默地放在他的身前, 一时间不知道是祂生气了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萧望勉的反应速度, 除了在自己上次在不经意的情况之下让祂愣神之外, 还尚且从来没有过“失手”的时候。   所以,慈生倾向于第二种可能,就是祂现在还是在生气。   ——那、那怎么办?   顾绪秋当时凑到了慈生的耳畔, 是这样跟他说的。   “你知道你平常都是被动的, 祂都有一种’强迫‘你的感觉,这次呢你就背道而驰, 主动一点, 主动地去靠近祂, 最好呢, 你可以诱……一下。”   慈生呆懵懵地跟个不懂事的猫咪一样傻在了原地, 小心翼翼地问顾绪秋:“那我要怎么、怎么……”   “你笨啊, 你换上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衣服,然后你先凑过去,把脸抬起来朝着祂望,就坐在床上,朝祂笑一笑,之后说一点让祂高兴的话,比如说……”   顾绪秋侃侃而谈,虽然根本没有吃过猪肉,但是她还是看过猪跑的,这会直接将自己从书本之中学到的知识尽情地向慈生传授,直到他听到头一点一点,似乎听懂了,才勉强满意。   慈生听完她说的一切,深感自己之前跟萧望勉玩的真的是太、太朴素了。   萧望勉平常太好哄,根本就不需要他费心劳神做这么多,一般都是祂自己动手谋福利呢……   一般都是萧望勉掌握主动权,现在算是这么久以来唯一的一次意外?   慈生抿唇,在感觉到萧望勉的手还是没有动静之后,他终于决定不再拖延,抱着祂的手臂开始撒娇:   “……老公,”眸光稍微有些迷离,可是却青涩无比、漂亮到几乎让人目眩神迷的小家伙声音都是软软的,低低的,含着无尽的羞涩和情意,“你、你……抱抱我,好不好?”   苍白的大手应声而动,猛地一下攥紧了慈生的手腕,扯得他有一点点地痛,所以慈生撒娇一样地唔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双脚都要离地了,有些惊慌地小声道:“抱抱……”   萧望勉的叹气声其实微不可闻,半晌之后才将慈生的腰给揽住了,就好像是一个拥抱的姿态,但是却并没有抱紧抱实。   ——那就还是在生气,肯定的。   慈生心中笃定,稍微有点着急,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才哄了个哪儿到哪,还不能立刻就期盼萧望勉不生气。   慈生眼巴巴的,粉嫩的唇稍微嘟起来了一点,像是那种等着被亲亲、等着索吻的小乖乖,声音也软软轻轻的:“望勉,你能不能再亲亲我?抱抱我好不好呀……”   “……”   一阵沉默,但是慈生却没有觉得很尴尬,他悄咪咪地将自己的小脑袋转过去看了一眼萧望勉。   现在男人还尚且是掩藏在黑雾之中的,虽然看上去有点可怕,不过慈生知道祂肯定不会伤害自己。   所以,胆子越来越大,舔了舔唇之后,慈生在萧望勉手臂的怀抱之内转了个身,反手攀住了萧望勉的身体,找到了大概在黑雾之下祂的脖颈。   “亲亲我吧,老公……”   慈生撒娇,又是讨好,整个雪白粉嫩的小脸蛋上都是乞求和可怜,傻乎乎的。   而且从这里看,慈生的眸水汪汪的,这把他的青涩又幻成了尚且不知自己成熟的蜜果,样子青涩鲜嫩,但是却也泛着甜蜜的柔软和饱满蜜汁。   (请审核注意,这里是描写脸,这里是描写亲吻,没有违规哈)   小家伙根本就没有办法精明得起来,在这件事情上更比不过萧望勉,僵硬在原地,半晌之后蹭了蹭邪祟的胸膛。   白白地撒娇讨好了这么久,但是却一点结果都没有,萧望勉看上去一点反应都无,难道说顾绪秋说的不是真的?   怎么办呀……   慈生霎时间有点泄气,不知道怎么办了,所以整个人从祂的身上滑溜了一下下来,自己的脑袋都垂下来了。   “……”   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的,但是感觉萧望勉一直都没有说话,慈生也缄默了,自己的心里好焦灼。   难道是这句话太普通了,萧望勉觉得不行?自己还得要说的……更加羞耻一点么?   结果,在慈生刚打算松手、找个别的姿势来向萧望勉撒娇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祂沉沉、冷静又冷淡的一声:   “……所以,宝宝的诚意到这里就结束了么?”   祂听上去倒是冷淡、分辨不出喜怒哀乐的,可是偏偏慈生却能够从祂的声音里听出几分隐隐约约的不虞,甚至还有几分算得上是跟爱人闹的“小脾气”。   慈生一怔,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没有,就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一花,“嗡”的一下,水流和瓷的洗手池发出了一声震颤地嗡鸣,这里的一切似乎在一瞬间都被暂停了,慈生被整个抱起来,抱小宝宝的姿势。   虽然心中不说,可是慈生不得不承认这个姿势给了他极其大的安全感,而且非常舒服,所以丝毫没有挣扎地被祂扛起来抱在了怀里。   慈生甚至还小声地“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反过来抱住了萧望勉的脖颈。   这样对于萧望勉也是很受用的。   将人在大床上放了下来,慈生听到了邪祟在他耳畔发出的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邪祟从刚刚将慈生抱起来的时候就露出了实体,属于人类的那一面:英俊贵气的男人垂眸,黑金色的衣服上沾染了些许青年身上的水痕,祂来不及擦拭,于是将外套脱下来了。   里面精致繁复的真丝衬衫在下一刻贴上了青年的身体,毫无例外地也蹭潮了,两个人靠在一块,一个是冰凉一个则是滚烫。   冰凉的那个伸出了苍白的大手,轻柔地落在了对面人的纽扣上。   “……嗯?”   慈生一怔,霎时间耳朵全红了,自己像是被煮熟了的虾米一样蜷起了身体。   嗯、嗯……   刚刚就是,不小心解开了自己的扣子而已。   真的就是不小心。   萧望勉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轻声问:   “宝宝的扣子怎么开了?”   慈生耳朵都红了,真的是羞耻到无话可说,可是他知道一个词叫做称热打铁。   这还是萧望勉第一句跟他说的话呢,得赶紧把握,不然祂马上以为自己又不理祂了。   “因为……因为我想要让老公看,”慈生捂住了自己的脸,真不知道这话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老公,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萧望勉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大手落在了慈生仅剩下来的扣子上,隔着一线的距离,没有乱碰。   “生宝宝什么气?”   萧望勉的语气是这样的,但是却一点都没有那种喜悦的意思,慈生感觉有点着急,终于忍不住凑上去抱住了祂的臂膀,渴求又着急那样:   “老公……那个梦境,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没有考虑到你,就在你的面前那样,我知道你肯定会难过的,对不起……”   慈生眼巴巴的:“你可不可以不生我气了?”   恐怕不管是谁,在慈生的面前,听他这样一段软绵绵、真情实感又撒娇一样的话,真的是没有办法生气起来,只想要把全世界都捧过来跟他说好、没问题。   萧望勉勉强才控制住自己不要立刻缴械投降,向慈生妥协。   祂沉声道:“宝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总之,我只是宝宝的累赘而已。别人都觉得宝宝做的挺对的,恐怕只有我固执,愚蠢,觉得宝宝很过分……”   慈生心中滑过了一抹算得上是“无奈”但是又有些好笑。   萧望勉这跟那种,阴阳怪气、假装自己没有生气的恋人有什么区别。   “我补偿老公好不好?老公说什么我都答应,可以吗?”   慈生凑上去,就算萧望勉动也没有动,慈生还是将自己的唇瓣给贴了上去,小猫去舔一样将自己的舌给伸了出来,落下一个个甜蜜黏腻的亲吻。   “唔……”   在轻柔的亲吻之后,慈生终于被萧望勉给反过来按住了,萧望勉将他整个重重地纳入了怀中。   这种紧密的拥抱,这种让人几乎没有办法喘过气来的拥抱,明明是该让慈生感觉到窒息的,可是偏偏只能够让他感觉到安心和甜蜜,感觉自己就要这样被融入萧望勉的骨血之中,跟他没有办法分开。   就是稍微有些疼,感觉自己的骨头都碰在了一起,要不是萧望勉略微收着点力气,恐怕真的要受不了了。   萧望勉将慈生抱得紧紧的,明明心里非常满足,但是嘴上却没有说什么好话,依旧是嘴硬:   “宝宝,我不知道你要补偿什么。反正你也没有错……”   慈生心里要忍不住笑了,就感觉……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萧望勉这样闹别扭的模样吗,又觉得新鲜,又觉得心疼。   他能够知道萧望勉现在恐怕没有那么生气了,不过肯定还是有点小脾气,但是他也打算自己哄着,毕竟是自己的老公。   其实他可以……   “唔!”慈生忽然惊呼了一声,眼睛眨了眨,看上去很可怜的模样,眼底都蕴着一汪温柔的水,“好痛……好痛。”   萧望勉立刻有点紧张起来了,祂沉静的眸中也染上了分着急,阴郁冰凉的气息霎时间就包裹了慈生的全身,将他包在自己的气息里,哄道:“乖乖,那里疼?这里?”   黑气和阴气,原本是用来杀人用来害人的东西,可是到慈生的身旁,就成了温柔安抚他的东西,慈生几乎能够感觉到萧望勉像是流淌的温泉一样抚慰着自己的脖颈。   那里在梦境之中曾经划下来了极大的伤口,慈生本来从梦境之中出来之后就不再觉得疼了,毕竟是梦境,虽然疼痛真实但是只有短暂的十几分钟。   大家也都没有再过问这件事情,唯独只有萧望勉,虽然表面上气的一句话都不想说,可是浑身的能量和力气可几乎都到慈生的身上来了,将他光滑如初的脖颈“修复”又修复。   下一刻,望着萧望勉这副着急的模样,慈生终于是猛地凑过去,在祂的唇瓣上落下来了一个吻。   青涩的吻技,咸涩的眼泪,黏腻的唇痕,以及一颗忍不住跳动的心。   慈生抿唇,几乎算得上是破涕为笑,眼睛酸涩又可怜兮兮的,朝着他撒娇。   “望勉。我爱你。”   “我知道,你觉得不高兴是很正常的,将心比心,我之前那时候听到你也为了我失去你的生命,我也觉得难受,”慈生说的认真又诚恳,傻乎乎的:“我爱你,所以我不想要我们之间有隔阂,我也不想要看到你生气,因为我也会跟你一起难受。”   感觉很久都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了。   说“爱”,对于之前的慈生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慈生觉得自己总是有些含蓄,有些羞涩,有些不好意思启齿。   可是萧望勉却丝毫不觉得羞耻,祂爱慈生,就给予他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和背后依靠,用爱将他堆叠和填满。   萧望勉恨那些试图将宝宝从祂身边抢走的人,但是祂知道,那群人绝对都不会成功。   因为没有人的爱会比萧望勉给慈生的更多,没有人比萧望勉更厉害,没有人能比萧望勉更让慈生喜欢。   “……”   宝宝。   萧望勉嘴唇微动,感觉自己好像是将这句话给说了出来,但又好像没有。   “我也爱你。”   “我知道,宝宝那样是很正常的,因为你想要完成任务,想要知道这一切,我都可以理解。”   萧望勉低低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才看到了慈生亮晶晶的眼睛,似乎是在无声地宣布一个事实。   萧望勉没有生气了,刚刚那副小阴阳怪气的样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耳朵红了,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样。   萧望勉竟然也会不好意思?竟然也会耳朵红?!   慈生登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傻乎乎地笑着凑上去,或许是因为话都说开了,所以他现在就好像是醉酒一般大胆,竟然“胆大包天”地咬了一下萧望勉的耳垂。   “……”   霎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慈生甚至体会了一下那个触感。   反正,不知道自己的耳垂到萧望勉的嘴里是个什么感觉,总之,萧望勉的耳垂一反从前的冰凉,有些温热,竟然也是柔软的。   “……宝宝,胆子这么大了?”萧望勉低低地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望着慈生,周身涌动着一种猎人即将捕猎、残忍凶猛的草原之王即将捕食的恐怖和危险。   慈生“啊”了一声,眼睛眨了眨。   有点想逃,但是逃不掉。   下一刻,慈生就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子被翻了过来,纤细的腰肢被男人把握在手中,像是被提住了后脖颈的小猫崽子。   只能任由坏坏的邪祟给“蹂|躏”。   ……   *   “大家是不是都来的差不多了?”顾绪秋抬起头来望了一下周边的人,果然看到大家的眼中带着点笑意,甚至唐絮还非常激动地吆喝了一声:“来了!”   他们手上的东西带的都非常的齐全,面对在这种世界之中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囚犯,这些警棍已经绰绰有余了,更何况还有简余和顾绪秋两个人在旁边坐镇,他们并不担心。   “对了顾姐,我能问问慈生哥去哪里了吗?他是不是身体还不是不太舒服,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唐絮再次开口,这次他说的有点小心翼翼,一是不知道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二是出于礼貌,他不敢多问。   顾绪秋“啧”了一声,旋即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这个吧,我们现在还是先别过去了。”   废话,现在人家小情侣闹别扭呢,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和好,顾绪秋可不打算过去触萧望勉的霉头。   不过两个人肯定会很快解决好的,恐怕马上就会过来了。   就按照她教给慈生的那个办法,但凡萧望勉能忍超过半个小时,顾绪秋都得给他磕个头,喊祂一声大哥。   脑海中的思绪乱飞,顾绪秋摇了摇头,先是对大家喊了一声:“这样我们先动手吧,反正这都是些小喽啰!”   他们立刻就应了一声好。“砰砰”两下,先将门给踹开了,里面的人不出所料就是之前的那个驼背狱卒,但是现在他可不能说是耀武扬威了,有些颓废、有些惨淡的蜷缩在地上,似乎一直都在等待门口的人进来。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破了几个大洞,露出来的身上有些鲜血淋漓的伤痕,应该是被自己抓出来的,看到他们就好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见到了光,浑身一激灵。   “哼,终于找到你了?当时那个耀武扬威要将我们抓起来全部都杀死的,狱、卒、先、生!”   率先开口的人语气之中带着厌恶和淡淡的愤恨,一拳上去直接将这驼背打在了地上。   驼背男看到他们手上拿着惩罚的刑具,他的脸色灰败,有一种心口悬的大石头终于砸死他的感觉,达摩克里斯剑垂下来将他的脑袋捅了个对穿,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他就要昏迷过去了。   这驼背当时强行将孙妈带出去,要将她做成人肉的饭菜;又对小唐和老外两人做出那样的事情,可谓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现在报应不爽,轮到他自己了。   当时他还因为慈生让他说出时间,所以心里特别恨他,感觉自己是被一个小辈给阴了一道。   但是现在他可没办法这么想了,这些人将他揍倒在了地上,比当时顾绪秋惩罚他的动作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上边的那些人不会过来救他,他也没办法从这里讨好……简直就是两边不是人。   甚至,在他想要昏迷过去的瞬间,他又被大家给抓了起来!这简直就是痛不欲生!驼背男跟之前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截然相反,感受到凌厉的拳风一下一下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就感觉自己好像也承受了当时那群唐絮他们的苦楚一样。   “救命,救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给各位道歉!是我错了……我不是人,我不是个东西……我……”驼背男都被打的有些口齿不清了,他终于坐在了地上,冲着顾绪秋他们叩头。   “哼,没骨气!”乔希斯扬起了头,“说吧,你知道那个跟你一起做事的姚长官到哪里去了吗?说出来的话还能让你死的痛快一点,不这么痛苦。”   “这……”   顾绪秋一记眼刀飞了过去:“你说不说?!我告诉你,不说有你好看的!”   “我说我说!”驼背男一点都没有要坚持的意图,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呢,他跟这姚青又没什么特别的好的交情,这会儿更是毫不留情的就将他给出卖了。   “就……从梦境之中回来之后,他就说他要藏到世界的本核里面,他说那里你们找不到,到时候等你们觉得世界结束了他也能不受伤害。我本来还想说让他把我带过去,但是他没告诉我在哪,所以我也去不了……”   驼背男有些唯唯诺诺的,很显然他现在说的都是实话,一句谎都不敢撒。   简余和顾绪秋两人面面相觑,顿时就明白了,这家伙藏得很深,肯定是跟上面的白胡子有联系——   呵。   不过另外一个问题就在于……他们现在想要报仇,就得找到姚青在哪。   这就稍微有点陷入僵局了。   他们对于姚青在的地方一点都没有头绪,世界本核这种东西都是上面生成的,要是让他们自己胡乱翻找,可能找到的时候姚青就已经转移了,他就像是狡兔三窟一样,根本不会轻易被抓住。   他们把这该死的驼背男打包打包收拾好给扔到了旁边,吩咐人将他给看住;剩下来的人则三三两两的靠在一块儿,正打算商量如何找到这个本核的时候,却远远地看到了从外面走来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身材高挑颀长,一个则是纤细漂亮,看上去简直就是非常的般配;他们能够看到高挑的那个真将旁边纤细的青年给抱着,像是怀抱着什么珍宝一样,带着他往这里走。   如果不是被众人看到了,他恐怕都不会松手。   “……望勉。”慈生道,“可以啦,把我放下来吧。”   萧望勉嗯了一声,才松开一点点手。   “这是萧望勉,我的爱人,”慈生大大方方开口的,没有什么遮掩,“这是顾绪秋、简余、唐絮……你都知道的。”   众人点了点头赶忙表示自己知道,而萧望勉则是缓缓地扫视了一眼众人。   祂天生自带贵气,这样看大家也并不是瞧不起,只是符合祂本身的气质而已。   半晌,萧望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面前的青年松了口气,身上很明显有着许多的痕迹,有甜蜜暧昧的吻痕,有手掌落在身上形成的那种青紫淤痕,以及一些没有来得及消除的被疼爱过的痕迹。   感觉是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了,慈生略微动手将自己的衣领给抬了一点起来,才对着顾绪秋比了一个“ok”的手势,抿唇莞尔道:“现在,大家都怎么样啦?”   顾绪秋这才回神,也同样忍不住笑了一下,对着慈生努了努唇:“一切都好,就是刚刚知道姚青那家伙躲进了世界本核之中,他藏起来了,有点难找。”   “世界本核?”   这个概念在从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慈生有些迷茫,却听到旁边的萧望勉轻笑了一声,似乎成竹在胸。   “哦。”   众人似乎也发现了他知道这件事情,所以立刻就明里暗里将自己的脸凑过来了,等着萧望勉的下文。   “世界本核,其实就是一般破解世界关键的地方,”萧望勉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上一个世界里,我带宝宝去的那个深渊,就是世界本核。”   这就非常好懂了,慈生只要知道萧望勉能够找到那里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大家看到祂这副模样,也都忍不住笑了,感觉自己像是那种……嗯,被大佬carry着乱杀的菜鸡吉祥物队员。   划水怎么了!摸鱼怎么了!有大佬carry,他们负责躺就好了!   慈生忍不住笑了,他旋即抱住了萧望勉的手臂,有点困倦地将自己整个人都依附在了祂的身上。   萧望勉温柔地亲了一下慈生的额头,旋即就淡声道:“走吧。去找他。”   “好!”   话音刚落,众人立刻就前进了。   他们一路上算得上是凶猛地很,路过的本来狱卒和狱友,那些原本浑水摸鱼害他们的人一个都逃不了,都得被抓着“折磨”一会。   他们一直走,到了一间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混杂在众多的牢房之中丝毫不起眼的牢房之前,萧望勉才停了下来。   “嗯?难道是这里吗?”顾绪秋忍不住自言自语,实话说,她以为至少会是什么隐蔽或者比较难以发现的地方,这样普通牢房……难道说姚青真的对自己的隐蔽功能这么有信心?   “是啊……”简余迟疑了一下,几乎是和唐絮和乔希斯同时说出这句话的,他们倒不是不相信萧望勉,只是现在手上拿好了东西严阵以待,不知道姚青在里面准备了什么陷阱。   “嗯。”萧望勉简单道,“闭眼。”   慈生感觉到自己的眼前覆上了一只苍白的大手。   众人面面相觑,甚至不知道这声闭眼说的是什么意思,还没来得及讨论一下,就忽然呼吸一窒。   萧望勉打头阵,祂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和害怕,直接将门给打开了。   霎时间,众人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似乎有一道雪亮的光芒滑过,就好像是那种流星撞下来——他们的眼睛像是被巨大的光芒刺激到了,眼泪飙了出来,几乎没有办法睁眼。   “草!”不知道是角落的谁飙了一声脏话,妈的,谁都没想到,居然“闭眼”是真的闭眼。   “唔……”慈生小声道,他听到萧望勉在他耳畔轻笑了一下,说了声别担心。   也难怪了,如果不是萧望勉在这里,姚青肯定能够凭着这短暂的闪光之际逃掉,这样的话他就算去别的地方他们也抓不到。   不过还好,在愣神之后他们很快就眨了眨眼睛恢复了一下;除了眼前还似乎停留着一些疼痛的感觉之外没有什么特别难受的情况。   当然,这是因为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覆盖上了滔天的黑气!   简余顾绪秋两个人的身体素质比较好,他们俩人缓了一刻,还能够分出心来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真真是滔天的黑气。   恐怕姚青也没有想到,他自己竟然都在世界本核这种地方被人抓到不说,就连本核的力量也会被压制,那股滔天的黑气和这闪亮的亮光比起来竟然毫不逊色。   就像是黑夜毫无征兆地压倒了白天,将整个世界的灯光都熄灭,强大的威压包括惊人的那种能力……将众人的全部心神都撷取。   能够清楚感觉到自己与祂之间的差距,简余几乎是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现在不仅仅觉得姚青可笑,他也觉得自己可笑:竟然之前还产生过要跟萧望勉打一架的冲动——怎么打?这还能打吗??   能轻松将一个世界本源的力量压制成这副模样,简余感觉自己心里只能浮现过那有些中二,但是又很符合祂的四个字——   “恐怖如斯。”   恐怖如斯的萧望勉很快就将姚青给逮住了。   本以为会很难达成的事情,被祂轻轻松松的就做到了。   “抓到了抓到了!!”不知道是谁先欢呼了一声,擦了擦自己眼角流出来的眼泪,叹了一口气,“太好了!”   “望勉,你找到了吗?”   慈生愣了一下,轻轻的摸着萧望勉搭靠在他眼眸上面的手,缓缓地将他的腕拨了下来,也看到了面前的情况。   “嗯,在这里。”   有些狼狈的姚青被阴气给捆住了手臂和腿——这可不像对待慈生那么温柔和简单,没有任何的放松和情趣,就是硬生生的捆着,如果他敢动,那黑气就会生出藤蔓,将他捆死,用那残忍锋利藤蔓的坚刺刺入他的血肉,让他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姚青。”   慈生、简余,顾绪秋三个人,都同时地喃喃出了这个名字。   而被藤蔓捆着的姚青则是露出了一个看上去并不是特别高兴的笑容。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苦苦争斗了这么久,最后得来的却仍然是这个结局——他又觉得不甘心又觉得狼狈,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放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展览一样。真的很想昏死过去,但是姚青知道如果他昏过去,一定会有兜头的一盆凉水浇来将他浇醒,让他没有办法再这样逃避下去。   “姚青,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知是谁率先问出来的这一句,剩下来的人们都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眸中含着不解和好奇。   这种不理解的眼神,让姚青觉得自己有些许的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啊……”   姚青喃喃。   他再度转头,看着被萧望勉抱在怀中的慈生……他们两个人是那样的默契、那样的自然。   萧望勉的脸上是对这一切都不在意的坦然,而慈生则是温和平静,他永远都是这样,又可爱、又善良,又温和。   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影响到他,而且他对着萧望勉,永远有着对别人不一样的一面。   而自己呢?   就好像姚青自己就是个小丑一样,做了这么多却毫无作用,这种崩溃和无力蔓延上了他的心头,他承认自己确实做了许多不太光鲜亮丽的事情,但是……   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不说,因为藤蔓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脖颈。   姚青脸色灰败:“我输了,我知道。你们没有必要再一遍遍的强调。”   “……”顾绪秋道:“不是我们想强调,是你自己输了不愿意面对,藏在这里。”   “是我不愿意面对,是我不想看到这样。”   姚青低头,他对自己的输,是彻底没有什么话说了。   看着慈生平和的目光,姚青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一样。   “你,慈生。”   姚青的眼睛渐渐红了。   “你、你凭什么永远都是这样,你凭什么什么都不用去争取、就能得到这么好的一切?!他们所有人都喜欢你,都愿意站在你的那一边,就算你犯了那么大的错,大家也全都让着你想要给你一次机会!”   “明明那么多世界,你从来都没有顺应过他们,他们也没让你死!我只能、我只能像是一个小丑一样对你使绊子,然后看着绊子被你轻松的化解,到底是为什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慈生一怔,他牵住了萧望勉的手。 第141章 睡美人症(终)含血族   慈生平静了一会, 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回答姚青的这个问题。   他并不觉得姚青说的是对的。   慈生想,没有任何的事情是可以不劳而获一劳永逸的,他不可能真的站在那里就会“让所有人都喜欢”, 这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在他之前的那些世界之中也证明了,有很多爱他喜欢他的人,但是同样不喜欢他的人也有不少。   “我想, 你大概看错了角度。”   慈生开口。   “你觉得所有人都喜欢我,是因为你不喜欢我, 站在对立面来看会给一切都套上一层滤镜;至于你说我所犯的错, 抱歉,我并不知道我到底犯了什么错,等我知道了,我会回答你。”   他说的很认真也很诚恳,没有对姚青露出任何不屑或者厌恶的神色,只是温和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尽管大家都觉得姚青这家伙没救了、觉得他是在胡言乱语……   偏偏,就是慈生这副模样,忽然一下子让姚青了然了。   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有两道清亮的水痕从他的眼尾流淌出来, 他的肩膀耸动, 在无声地抽泣。   “……”   慈生沉默了一会, 但是并没有给他递纸。   这也是他的原则,他又不是老好人和圣母,不可能对害自己数次的人还抱有好感。   平静,正常的对待, 不落井下石, 但是也不可能会舍身相救。   “……是、是这样, ”姚青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滑稽,因为数个咳嗽的气泡憋在了他的胸口,这让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哽咽道,“是啊,你永远都是这样,所以他们才这么喜欢你,所以你永远、永远都可以取代我,我永远比不过你,输,每一次都输,永远……”   他一连串说了许多的永远,就好像是真的笃定这个事实。   简余蹙眉站在一旁,他不经意之间抬头,恰好与同样蹙眉的顾绪秋两个人对视了。   两人的神色相仿,对于姚青,都是有些……复杂,非常复杂的情绪的。   “姚青,”顾绪秋先开口,“你不要钻牛角尖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你从进入小世界开始就一心钻研着想要让慈生的任务失败,你自己的心思,你肯定比谁都清楚——”   “不是的!”姚青反驳,他眼角呛泪,“我只是、我只是……”   他只是什么呢?   一开始白胡子老头找他做任务,他简直就是欣喜若狂,觉得慈生这家伙竟然也会犯这样的大错,还得要他们一些人下去帮他悔改一下。   那既然来都来了,姚青自然也想要悄悄地证明一下,其实自己也不比他差到哪里去,恐怕慈生和萧望勉也没有传闻之中的那样厉害。   而且,要是成功了,说不定也能跟简余和顾绪秋一样,成为慈生的朋友。   他一开始,真的没有什么要害慈生的意思,真的没有,他只是做法有点过激,有点扭曲了。   在海洋的世界之中,他知道自己有些神智不清,总是犯错,而且有些被失败冲昏了头脑。   “后来,后来……”   姚青忽然冒出来这两句,有些喃喃。   其实他真的没有想要害慈生的意思,但是他却一步步越陷越深,感觉自己被人操控在了泥潭之中,越想要往上挣扎则越泥足深陷。   直到他冒出了一句狠话,说,这次的世界是决战。   似乎有一股电流贯彻了他的全身,将他弄得一激灵,他恍然大悟一样地咬住了自己的手指,要哭了一样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是向秉,是他让我这样的,”姚青感觉自己的浑身都在发抖,“我本来没有想过这么说……真的,是他跟我说,如果我让你从世界里失败,我就一定可以让你敬佩我——”   “……”   简余和顾绪秋两个人都轻轻地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将目光转移到了慈生的脸上。   青年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很大的表情,他只是温和地站在那里,观察着姚青。   而他身后的萧望勉则没有那么温和又闪亮亮 ,男人苍白阴郁的脸上先是漠然,旋即就变成了厌恶,现在看向姚青的时候,眸中更是染上了浓重的黑。   顾绪秋眨了一下眼睛,忽然一下子感觉慈生说的不太对。   她这么听下来,怎么感觉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唐絮这样的慈生厨*和姚青这样的扭曲慈生厨。   这合理吗……   “姚青,够了。”顾绪秋抢在了萧望勉发火之前开口,她目光有点复杂,“你之前做的那么多跟现在说的,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我们分辨的清么?至少,现在在下面就不必多说了,你要是真的有心,等事情结束以后赔礼道歉然后远远地走吧,别让我们再看到你。”   姚青的脸被挡住了,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看到他在顾绪秋说完话之后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旋即就趴俯在地上一言不发。   萧望勉似乎对于顾绪秋说的话还是挺满意的,所以眼中浓重的黑消散了两分,居高临下地望着姚青。   慈生在顾绪秋说完之后才温声开口:   “其实在海洋世界之中,我一开始是真的拿你当做朋友的。”   “嗡”的一声。   姚青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窜过了一道电流,将他整个人都定在原地,麻痹在了原地,好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有种浓厚的悔恨在他的心头,可是他不愿意承认。   不对,肯定不是这样的。慈生不可能将他当成朋友,而是将唐絮的那一张脸当成朋友……   慈生却摇了摇头,好像已经窥破了他的心思一样。   “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小世界之中的人也会进行穿越。所以对我来说,尽管你长得跟唐絮一样,但是对我来说都是不同的。只有在最后我认为你开始撒谎欺骗我的时候,我才开始怀疑这一切。”   姚青听他说一句,就会浑身一颤,后悔万分地扯住自己的发丝,直到最后他有些崩溃有些狼狈地蜷缩在了地上,极致的黑色和温柔光晕的白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拉扯成两半。   温柔的光晕浸透了他的身体,点点透明清亮的泪滴像是星一样坠在地上。   是啊,他要往哪里走呢。   他想的那一切都是错的,都是他自己的臆想,其实慈生并没有瞧不起自己,并没有一开始就怀疑自己,甚至还将自己当成过朋友,是自己将这一切都给丢掉的,是自己!   他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钻牛角尖,到底为什么要跟慈生斗这一切啊。   他想要证明什么呢?好像就算能够证明,也晚了,也一切都不值得了。   看着姚青有些崩溃有些茫然的神色,慈生安静地站在原地。   但是这一次,他叹了口气,想要拿一张纸给姚青。   自己确实是稍微有点心软了,姚青参与了前面的几个世界,但是还好最终都没有对慈生造成什么影响。   他平静温和的模样似乎让萧望勉有一点点不满,背后的男人强横又不讲理地伸手,直接将慈生的腰给拦住了,将他整个人都抱在怀里,惩罚似的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尖。   耳垂落下来了一阵酥麻,慈生小声地轻哼了一下,转过头来娇气地“瞪”了一眼萧望勉,眼中横波流转,脸上闪过了几乎是生动活泼的表情。   在萧望勉的面前,慈生确实是完全特殊的。   他会撒娇,会生气,会有着完全依赖和放松的一面。   这模样被萧望勉看到,他才有些满足,温柔地亲了一下慈生的唇,“恐吓”又像是警告一样地咬了一下唇瓣:“……不许再想他了。”   大概是因为萧望勉知道姚青不是讨厌慈生,而是“扭曲着”想要跟慈生交朋友。   萧望勉从鼻腔之中挤出来了一声气音。   “好,不想了,”慈生的眼尾沾了些许的泪水,半晌对着姚青开口,“向秉是谁?”   姚青咽了一下口水,半晌之后带了些许的鼻音,这才道:“向秉,就是那个一直不支持你的,他占据了大部分的人脉和位置,所以一般人都没有办法反驳他,只能人心涣散地跟在他的手下做事。”   “这个我知道的。”简余叹了口气,“他就是那个白胡子的老头……慈生可能现在记不得了,但是你要是醒过来就知道了。”   慈生懵然地点了点头。   忽然,是萧望勉插嘴了。   他冷淡地将目光落在了除慈生以外的几人身上。   “我有问题要问你们。”   慈生稍微有一点好奇,他刚将脑袋探过去,想要听听萧望勉的问题是什么,就感觉到祂转身:“最后这个问题宝宝不能听。”   慈生是有一点惊讶的,他没有想到萧望勉竟然也会有事情会瞒着他,所以转身揉住了萧望勉苍白的脸,心中更多的还是对于他的放心和纵容:“……好吧。”   一个吻落了下来,轻柔地亲了一下慈生的眼睫,似乎是在安慰他。   慈生从来都不怀疑萧望勉对自己的忠诚,也并不担心祂说什么内容,只是……   “不管想做什么事情,都一定要记得注意安全,好吗?”慈生温声道。   “……好。”萧望勉承诺。   ……   慈生暂且走到了旁边,和唐絮他们一块走到了餐厅,想要热些食物吃一下。   所以说,这里面只剩下来了萧望勉、简余、顾绪秋,姚青。   率先开口的是顾绪秋,她作为全程都在慈生这一边的人,对于那白胡子向秉的计划并不是非常了解,所以疑问也是最多的。   “他到底想要怎么样,现在这个这么多世界的结果……他还是装死装看不见?”   简余听到了顾绪秋的问题,所以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很诚实的开口:“……向秉不可能接受萧望勉,如果慈生不放弃萧望勉,向秉是不可能收手的。   所以,要么是慈生放弃萧望勉,要么是向秉放弃慈生。”   姚青没有说话,很显而易见,简余说的是正确的,他没有什么改正的余地。   “那现在要怎么办?”顾绪秋下意识的将这个话头抛给了萧望勉,毕竟这件事情还是祂和慈生两人的问题,就算她想要帮助,也没有办法给出太有用的建议。   “你是想要直接以他们破坏契约的这个名义,将他们全部都解决、大换血一通,还是说直接和慈生两个人离开?”   萧望勉并没有立刻回答。   “……要看宝宝怎么想。”   这也确实。   “难怪你不让崽崽过来呢。”   顾绪秋叹了口气,有些幽幽然地冒出来了这一句话。   “这样吧,我们先一起回去,毕竟人多还力量大呢,向秉就算是再厉害,现在却确实打不过你,到时候——”   “先回去?”简余也跟顾绪秋同时发出了这个提议。   “不,”萧望勉却忽然开口,“我还有一件事要在下一个世界里面做,这件事情做完,我们才回到本源的世界。”   “你还有什么事没做完?”这下是顾绪秋有点好奇了,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应该吧。”   萧望勉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而是手指微微地摩挲,显而易见在想一些跟向秉无关的事情。   顾绪秋心中骂了一声娘——他这副模样那里是有正事要做?   这才是不让崽崽过来听到的原因吧!死萧望勉!   虽然在腹诽他,但是顾绪秋面上还是一派沉静自然,转移了个话题:   “行,这样。用小一联系一下姚青,找一下跟上面的联系,马上让你上去跟他们谈判,行吗?”   萧望勉淡然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轻松地钳制住了姚青的肩膀,将他抬起来,像是在抓一个没有什么力气的破旧玩偶一样。   姚青也没有再进行什么反抗,只是闭上了双眼任由萧望勉进行推搡。   小一“吱吱哇哇”地叫唤了两声,显而易见它是不愿意和这个大坏蛋交换一些灵识的,但是为了它的哥哥还有爸爸着想,小一不得不忍辱负重将自己的身体贴上了姚青的额头。   在贴上去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黑就好像是立刻抓住了那泛着柔和光晕的白,很快就将顺着他的动作捕捉到了一抹奇特的气息。   “找到了!”   “找到了?!?”   这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来的,只不过心情却是完全的不同,轻松的这一声是属于简余和顾绪秋的,他们惊喜地发现萧望勉很快就从众人的视线之中消失,转而跟上了那一道光芒,似乎找到了那个破坏他们感情的罪魁祸首。   而沉重的那一声则不属于他们,而是白胡子老头——向秉那一派,其中有一个人脸色灰白,大喊大叫,连连后退,像是发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怪兽一样,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千万不要被那人抓到。   “来了!祂来了!!”   “谁来了?你们一个个的倒是把话说清楚一点,别让我们在这打哑谜!向秉,你说说吧,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驼背老头——梁之武,浑身一震,感觉刚刚四周都发出了众人或是好奇、或是害怕,又或是指责的声音,不得不冷静下来,先找一个人提出了这个问题。   向秉脸色也是极其的灰败,面对着同等级人的指责,他不得不将实情全部都吐露出来。   “萧望勉,是萧望勉过来了!”   这话一出,从刚刚开始还对众人的好奇不屑一顾、觉得他们大惊小怪的人都震惊了,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里面有胆大的开口问:“什么时候过来?!他不会现在就来了吧!”   “不是……他来干什么呀!这下面的小世界不是还没结束呢吗?他怎么能够有机会过来呢?他用了什么手段吗?通过了姚青?”   “能以为他不过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也不看看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上面也有属于简余——也就是慈生他们这一派的人,现在说的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破坏契约,这种事情做出来了就知道应该受到惩罚、等待别人的指责。”   “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内讧——”   最后一个字音还没落完,他们就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嗡鸣,刚刚还在问萧望勉什么时候过来的人彻底哑巴了,因为就是现在!   铺天盖地的黑气似乎在一瞬间就将纯白的系统空间给裹挟了,就好像是海啸一样,轻而易举的就将众人整个掀翻了过去。   他们根本就没有与祂一战的能力。   一开始还有人试图挣扎一下,浑身的能力包裹着自己,但是或是绿、或是黄,这种淡淡的能量都溢散在了空气中,被黑色所吸收。   阴郁潮湿,暗沉阴冷,各种极其负面的情绪就好像是滔天的海浪一样,能够将他们溺死在其中,这种气氛无疑是非常压抑非常恐怖的。   地狱,这无疑就是地狱。   而且,这各种负面情绪交织混杂,将他们的脖颈全部都用那种刺痛的藤蔓和漂亮鲜花裹在了一起,虽然美丽,但是却是非常致命的。   “救命,救命!”   有人扑腾着将自己的头伸出来,朝着萧望勉那一派的人伸出了手想要求救,但是那一派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似乎都没有想到萧望勉的实力已经强到了这种地步,这种恐怖又惊人的地步。   “我今天,就是来找麻烦的。”   萧望勉居高临下,眸中含着不屑和睥睨,祂天生就自带一种上位者的气息,在这里尤甚。   不知道什么时候,祂的身上脸上沾染了些许的鲜血,在祂苍白的脸上对比尤甚,英俊贵气的脸上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笑意越看越渗人,显得祂像是从尸山血海之中披荆斩棘而出的君王。   “恐吓了我的宝宝这么久,在上面居高临下的用这些方法玩弄他,让他突破梦境,用那么残忍的方法。”   萧望勉一字一顿,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逼近到了掩藏在众人之中、将头给缩下去的向秉面前。   年轻的君王脸上带着些许的嘲弄,充斥着冷淡和不屑,还有滔天的愤怒。   憋了这么久,无处发泄的怒火。   血流如注,一股藤蔓交织缠绕成了一柄餐叉的模样,这餐叉从外狠狠地捅入了这向秉的脖颈。   向秉不会在这里死,只是会同样享受到慈生之前的痛楚而已。   “救、救命……”   向秉从喉咙里面发出了嘶嘶的叫声,他的眼中带着茫然,带着惊恐,白胡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都沾染了鲜血,这幅模样看上去可真是有几分恐怖。   旁边似乎是有人想要救他的,但是碍于萧望勉这番恐怖的模样,他们也都偃旗息鼓,再也没有人敢上前多动一步。   “我宝宝,在离开你们设置的那个梦境的时候,一句救命都没有说过。他甚至不让我救他。”   萧望勉越说越感觉有浓厚的黑气从自己的心头泛起——那或许可以叫做心脏,或许可以叫做唯一一颗为慈生所跳动的心脏,在想到有关于他的事,想到他受到那样的折磨的时候,萧望勉就感觉自己浑身的力量要冲破身体的束缚出来,将这里的一切都毁灭殆尽。   只剩下一线的理智在控制着祂。   “你不会真的觉得,你们做的一切都能瞒住我吧。”   萧望勉的眼底全是疯狂,在看到血流喷涌而出的那一刻,嗜血的笑容几乎没有从脸上消退。   “十倍?   不够。”   萧望勉轻松的用两只修长的手指钳制住了面前人的整张脸,轻轻的呢喃好像是魔鬼的呓语:   “百倍,千倍。   既然你不遵守承诺,也别怪我让你痛不欲生。”   这是萧望勉的承诺,这是祂属于君王的惩罚。   这些人毫不怀疑祂会说到做到。   恐惧和害怕充斥了他们的全身,向秉的头缩了下去,他的嘴角唾沫和血都控制不住地流淌了下来,最终沾在了他的胡子和衣领上。   狼狈万分,凄惨万分,但是罪有应得。   好不容易,他们才感觉到这浓郁的黑气渐渐地从系统空间之中抽离了,萧望勉似乎要先下去了——   心头狂喜,如释重负一样,但是没有人敢表现在脸上,只能颤颤巍巍地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最终,他们看到萧望勉松开了抓着那向秉的手,最终跃入了某个小世界之中,动作迅速,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走了?”   “走了,走了!!”   劫后余生的喜悦几乎让他们哭出了声,三三两两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才捡回来了一条小命。   有人将目光投向了在地上的向秉,不知道该怎么办。   尽管萧望勉现在走了。   但是,浓厚的阴影和恐怖的黑暗已经席卷了他们的内心。   绝望的气氛再次弥漫了整个系统空间,下一次,绝对……   ……   慈生吃饭的时候没有拿餐叉,连刀也没有碰,就拿了一只看上去胖胖的勺子,挖了一勺小奶糕,有点食不知味地往下咽。   小奶糕还是入口生津的,只不过现在的慈生尝不出来什么味道罢了。   一来是因为,拿食物这件事情给他留下来了不小的阴影,二来则是……   萧望勉现在在干什么呢,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慈生咬着勺子,半晌之后才忽然眼前一亮,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身后传来的稍微有点冰凉的触感。   大概除了萧望勉,再也没有人能够这样无声无息、来去无踪地到慈生的身后也不会被身上的屏障给阻拦了。   “事情结束了吗?”慈生主动地将自己的身子攀附到了萧望勉的旁边,将自己的脑袋往他的颈窝里蹭了蹭,依恋地小模样看得人心都痒痒了。   萧望勉只能够唇角带笑,一点点地亲吻着慈生的眉梢,温声安抚道:“都结束了。只要再过最后一个世界,就可以一直、永远地看到宝宝了。”   “好呀。”慈生弯起眼睛也笑了,没忘了问一下别人,“顾绪秋和简余——姚青他们……”   “顾和简已经把姚青带走了,”萧望勉亲了一下慈生的唇瓣,带着他身体微微地转了一下,看了一眼周围的众人,“马上,大家也都会离开,只会剩下我和宝宝在这里了。”   “……好。”   慈生低低地喃喃,抱紧了萧望勉的脖颈,主动地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两人只有唇轻柔地碰了碰,又分开,是一个简单却煽情的吻。   “望勉,抱抱。”慈生撒娇。   因为强烈的预感告诉慈生,众人都已经离去,故事回归到了正轨,一切都已经该结束了。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旋即将自己的宝宝好好地抱住。   手上的鲜血被祂早就擦拭干净了,在慈生的面前,祂还是不愿展露出自己的那一面。   尽管慈生早就知道,并且也同样喜欢着祂阴暗的一面   “宝宝,”萧望勉低声,痴迷地吻他的耳垂,“下一个世界,也要跟我在一起,好吗?”   慈生并不害怕去往新的世界,他从来都是害怕自己错过,或者无法遇见萧望勉。   不过,哪一个世界没有跟萧望勉在一起呢?慈生莞尔,捏了一下萧望勉的唇,撒娇似的将自己的脸蹭了过去。   那些记忆都复苏,都回归。   下一个世界,他也会主动地去寻找萧望勉,找到祂,跟他在一起。   这是笃定的一切,这是既定的事实。   “好呀。”   ……   *   慈生在朦朦胧胧之间,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上似乎流淌过一阵温热,他还记得自己之前有着一条项链,那链子只有在他需要的时候会出现,平常的时候都融在他的皮肤之内。   他总记得还有一个另外小世界之中,觉得很重要的东西,只不过记忆稍微有点模糊,最终沉睡的欲望压倒了探究的欲望,让慈生渐渐地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乍然醒来,眼前是一片黑暗。   慈生小小声地“唔”了一下,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情况。   勉强地撑着让自己坐起来,慈生才发现,现在是黑夜,房间之中又是一盏灯都没有开,才这副伸手不见五指的模样。   摸索了一番,慈生打开了床头的小灯。   昏黄温柔的灯光无声无息,照亮了周遭的环境。   柔软的床单和枕头,舒适香甜的熏香,漂亮的各种小装饰和油画。   显而易见,这里的条件非常好,至少也得是个小少爷住的房间了。慈生能够想到萧望勉或者是小一他们给自己开个后门的样子了。   没有人的声音,也没有什么资料。   但是任务做了这么多回了,慈生非常坦然,一边将自己往被子里缩了一下,蹭了一下柔软的被单,旋即就自然地在脑海之中开始呼唤小一。   “小一——小一在嘛?”慈生的声音软软的,哄小孩一样,半晌之后才听到了小一气哼哼的声音:   “小一在哦!”   “我们小一最棒了,”慈生哄他,“小一能告诉我,这个世界的背景资料和人物信息吗?”   “好哦!”小一被哄得服服帖帖的,感觉自己就是丝毫没有任何底线的昏君,轻轻松松地就被慈生打破了底线!   “但是,下次不可以骗小一和萧哥哥了哦,”小一看上去有点点委屈,“小一会担心你,萧哥哥也会担心你的,虽然祂是个大坏蛋,但是我觉得,祂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呀,甚至比小一还要更喜欢你,所以你们要好好的哦,不能出什么事情!”   小一颇有点人小鬼大的意思,慈生一怔,心头是完全的酸软,轻笑了一声,旋即才点了点头,温声道:“我知道呢,谢谢小一。”   小一顿时像是个小孔雀一样开屏了,很快就凑过来兢兢业业地将故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慈生:   这个世界的故事听上去有那么点大杂烩的意思,既包含了吸血鬼文学、灰姑娘文学、冲喜文学,又包含了替嫁文学,打脸复仇——应有尽有。   这个世界的主角是某个大臣家里不受宠的三少爷,因为他平庸且温顺,没有什么过人的特长,向来都是逆来顺受。   他的上面有一个大少爷和二小姐,二小姐嚣张跋扈,前些日子就已经嫁给了城里著名的大臣之子。   而大少爷原本是要娶人来联姻的,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城里的某一位吸血鬼公爵却忽然向他家提亲,说要请大少爷来给他们家冲喜。   这都这个背景了,竟然还有冲喜这一套!大少爷自然是非常不乐意的,而且他本来就想要娶别人,哪里还能愿意去给人家当老婆?   所以这一门差事当然就落到了家里不受宠的三少爷身上。   人类和吸血鬼,本来就是有点不太对付的,他们的地位差不多高,所以他们家打算弄一出狸猫换太子,这样的话在外人面前能给公爵家一个交代,也能让公爵家暗中吃个哑巴亏,算得上是两全其美。   不过他们似乎怎么都没有想到,那吸血鬼公爵并不像传闻中那样病怏怏的、很快就要离世,反而身强体壮,就是为了测试他们一下——娶到了冲喜来的三少爷,那公爵反而更高兴,很快这故事立刻就变成了灰姑娘,那三少爷和公爵高兴的生活在一起,顺便还把瞧不起人的大少爷和一家人都给打脸了一遍。   “那我是——”   慈生歪头,问小一。   小一喜气洋洋道:“是大少爷哦!”   笨蛋小一根本就没仔细看这剧情到底什么意思吧。   ……笑死。   有点好笑,但是又有点无语,不过慈生早就在心里有预期了,所以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他只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小一,这个什么公爵应该不是萧望勉吧?”   小一立刻就摇了摇头:“不是哦,不是!”   那就好了,因为慈生本身的目的是想要帮助主角完成他们自己的梦想和目标,既然这个故事原本这么完美,他就只需要按部就班的饰演一下炮灰的生活就可以。   要是萧望勉不小心占了个公爵的身份,那就麻烦了,他恐怕还不得不跟主角商量一下,把人家老公还回去。   但是现在知道萧望勉不是那公爵,慈生就可以逃婚,然后去找萧望勉啦!   简直就是美美躺平——   这个任务和之前的比起来,轻松的要命。   “我这次的病是什么呀?”   慈生又问。   “是——拇指姑娘!”小一隆重宣布:“慈哥哥会在不确定的时间突然变小,整个身体都会变得很小哦!大概只有萧哥哥的小半只手大。”   变小?!   这个变小,慈生并不会疼痛,也不会觉得难受,但是吧……这种病。   萧望勉肯定要高兴死了,祂平常就想要时时刻刻地把慈生揣在兜里带走,现在慈生要是变成只有祂半只手大的“拇指姑娘”,岂不是更要被祂二十四小时都揣在身上吗?   哎呀。这不得给萧望勉爽死?!   “那……”慈生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他有点好奇的拨了拨了小一的白团子身体,问它,“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萧望勉这一次是什么身份呀?”   小一思考了一下,一本正经道:“……小一不知道哦。”   “不过,听说萧哥哥这次没有钱!”小一补充,“好穷好穷的。” 第142章 血族盟约(1)   “好穷好穷?”   慈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倒不是觉得多难以接受,只不过想到萧望勉那样天生上位者、冷淡骄傲的人也会这样,就觉得……嗯,从来没有见过祂的这副模样呢。   哦, 或许也是看过的, 有的世界之中萧望勉啥也没有, 只有个大翅膀挥挥。   “有多穷呀?”慈生清澈的水瞳之中带上了些许的笑意,清凌凌的瞳眸之中还有些许的狡黠, 看上去很可爱很乖巧,“求求你啦小一, 就告诉我吧, 可以吗?”   慈生这副模样的撒娇,小一表示它也顶不住,半晌之后才晕乎乎地,首先指着慈生床头柜上的台灯, 认真道:“反正,萧哥哥家连个灯都没有,能够用来照明的,就只有蜡烛。”   慈生附和似的“哇”了一声, 将被子打开了一条小缝隙, 将小白团子揪住拉了进来,看着它小脸蛋上都红扑扑的模样,继续问:“嗯嗯, 然后呢?”   “然后?小一知道,我看萧哥哥家只有一张小床, 根本就没有这么大, 到时候慈哥哥只能跟祂挤一挤了, 好可怜的,”小一一本正经,缩在角落里眨了眨眼,默不作声地蹭了一下慈生的衣领,像是撒娇争宠的小朋友一样可爱,“而且萧哥哥比小一大那么——那么多,你到时候就没有地方睡觉啦!”   “嗯嗯,是呢,”慈生眼睛都笑弯了,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忍不住继续逗逗小一:“那我要怎么办呀?你教教我吧?”   小一眨了眨眼睛,非常得意那样向慈生传输着自己的“经验”。   “慈哥哥只要把祂踹下去就好啦,到时候就有地方睡了哦!”   “小坏蛋,”慈生的唇瓣粉嫩,因为说话而露出来了里面洁白的齿,看上去心情很好,“你要是被祂抓到了,我可不帮你说话哦。”   小一登时就急了,装作自己死了,“扑通”一下从慈生的怀抱中滚了出去,落在了枕头下面。   “没有哦,小一没有说过哦!”   “噗。”   慈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萧望勉因为床太小了,所以被自己一脚踢下了床,自己尚且还在床上无知无觉,祂却只能再从床下爬起来……   嗯,虽然可行性并不是很高,但是真的好搞笑。   看着慈生笑成了这副模样,小一不知道他是在笑自己还是笑萧望勉,总之半晌之后也凑过去傻乐了一会,笑眯眯地继续开口:“祂到时候吃不起饭,还得要慈哥哥喂怎么办呀?”   “那没有办法呀,”慈生也装出了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老公傻了我不能傻,既然萧望勉吃不起饭,家里的重担就要落在我身上了,到时候我就得要出门打工,万一要是实在没有钱的话,我就要把小一给卖了——”   小一瞪大了它的小黑豆眼,怆然道:“慈哥哥!”   慈生憋不住笑了,眼角都笑出了泪花,最终只能再三地对小一承诺,自己再怎么样都不会把它给扔掉,小一才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凑过来最终将几件跟世界背景有关的小事跟慈生分享了一下。   比如说,这个世界事实上是一个吸血鬼与人类共治的世界。   因为大陆上许久之前的黑暗战争,吸血鬼占据了大部分的地上面积,人们生活苦不堪言,自然吸血鬼也没有什么很好的生存环境和食物。   在这种情况之下,吸血鬼为首的一位帝王做出来了决断,直接将大陆上的面积交汇融合,吸血鬼这里派一位帝王、人类那里则是共治的局面,两者相互掣肘,希望能给人民一个好的生存环境。   这个决策原本吸血鬼那里的高层都是不同意的,只不过那位帝王实在是太厉害,所以他们不得不选择同意祂的决策,世界也就这样平稳运行了许久。   大概唯一的不对就是,现在仍然有些吸血鬼高层是不满意人类有这么高的地位的,有些瞧不起人类,而有些人类高层也自然与其争锋相对,这类的冲突从来就没有消弭过……   小一絮絮叨叨了半天,最终没有忘记告诉慈生:“这一次我们的任务真的很简单很轻松哒,很快就能够见到萧哥哥咯!”   感觉转移世界的郁闷和那种疲惫都一扫而空,慈生莞尔,给小一搭了个小窝,一起陷入了梦乡,打算醒来之后再正式进入剧情。   ……   *   慈生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光乍亮。   太阳光透过了窗帘照射了进来,一层朦胧的纱帘几乎挡不住什么光,慈生能够感觉到暖烫的阳光犹如洒金,将自己的整张小脸都熨烫热了,红扑扑的脸、亮晶晶的眼,感觉好像是要去见自己的爱人一样,慈生的心情轻松快乐又激动。   不过吧,万一萧望勉这个家伙到时候是个吸血鬼,慈生可就没有办法晒到这样的太阳了,不然给他老公晒没了就不好了。   小一尚且还在睡觉,慈生没有吵醒它,轻手轻脚地从从床上下来,洗漱完就去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柜,非常纠结穿什么。   普通的马甲?带着花边的小衬衫?还是说笔挺板正的洋装?   如果萧望勉在现场,这种事情都是轮不到慈生本人动手的,慈生想到这里,发现自己的思绪莫名其妙又绕到了萧望勉的身上……所以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幽幽然地叹了口气,随便地捞了一件衬衫给自己套上。   ——下楼去看看外面怎么样了吧。   慈生想到这,悄咪咪地凑过去将沉睡着的小一给喊醒了,结果小一爬不起来,慈生叹了口气,自己很快就来到了楼底下。   楼下的人并不多,但是都是重量级的剧情人物。   顺着木质的楼梯下去,能够看到亮堂的大厅之中,漂亮的装饰油画和各种精致的装饰比起卧室之中更甚,宽敞的餐桌上摆满了早餐,三少爷——也就是剧情的主角,白藤正局促地坐在了旁边,面前正对着的是二小姐,白妍妍。   白妍妍看上去很显然非常地自信和自然,耳内塞着个耳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纵横捭阖的样子看上去颇有几分女总裁的风范。   “嗯,我知道了,这种事情下次直接告诉我助理就好,别再过来打扰我了。但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白妍妍抬头,意外看到了从楼上缓缓下来的慈生,眼睛顿时一亮,继续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把我要求的衣服都发过来,先不跟你聊了。”   她挂断了电话,立刻就过来对着慈生笑了一下,朗声道:“哥,今天居然有空下来吃早饭啊?”   慈生“嗯”了一声,也参与进来,坐在了白妍妍的旁边,很自然地接过了白妍妍推过来的盘子。   是一盘看上去非常漂亮的早餐,但是慈生没有办法拿餐刀和餐叉,他看到这两个东西心中还是发憷,所以温声偏头问道:“有勺子吗?”   他本意是想要让厨房之中的人给他送一把过来的,但是却没有想到是面前的白藤将手中的勺子给他递了过来。   慈生一怔。   下一刻,他的手伸在空气之中,刚打算过去接的时候,就看到白藤的脸腾一下地红了,一时间不知道将勺子递过来还是拿回去,有些尴尬有些僵硬地坐在原地。   “……嗯?”   白妍妍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个奇特的场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慈生温和地笑了一下,手依然维持着这个姿势。   或许是因为慈生的气场太过于温柔,很快就让白藤放松了一些下来,他给自己鼓气,半晌之后将勺子递到了慈生的手里,脸蛋通红,没有忘记补充一句:   “我、我没有用过,所以是干净的。”   下意识地想要帮慈生,但是将手里勺子递出去的时候又担心慈生会不会接受,会不会觉得勺子是脏的,而且还开始思考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太逾矩太过分……   慈生恍然大悟,恐怕刚刚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藤的人格,感觉就是有些胆小,也有一些典型的讨好型人格。   恐怕在原剧情之中,全部的家人都没有在意过他,二姐走后,大哥又给他泼了一盆凉水,自私自利的家庭,最终让他养成了这副唯唯诺诺的性格。   不过,现在肯定不会了。   慈生呼出了一口气,旋即对着白藤温柔地笑了一下,道:“谢谢你呀。”   白藤几乎是有些受宠若惊,赶忙对着慈生点了点头,有些嗫嚅着道:“没、没事。”   “……”白妍妍的表情看上去显然是有点点震惊的,她有些匪夷所思地将目光转移到了慈生的身上,旋即才道:“哥,你怎么了?你今天没有发烧吧?”   慈生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转移了一个话题:   “当然没有。我只是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够再这样下去了,我找到了自己一直都想要的东西。”   白妍妍一脸梦幻的揉了揉自己的脸:“你、你找到什么一直都想要的东西了?”   “我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了,我会嫁给祂的。”慈生有点想要憋笑,但是没有憋住,所以脸上清凌凌的眸中带了些许的笑意,“所以,我认为我不会再跟以前一样浑浑噩噩了。”   白妍妍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很显然,她恐怕认为慈生想要嫁的就是那个吸血鬼公爵——作为一个同样等会儿会嫁给公爵的人,她对于吸血鬼并不排斥,而且认为他们家底丰厚,不管家里的大人到底怎么说,但是自己的哥哥嫁过去肯定不会吃亏——万一那公爵要是没两天就死了,那财产岂不都是她哥哥的?   “哥,你可终于开窍了!我之前一直都觉得你不愿意,所以我让他们做的那些婚服都没有给你看过,现在算算日子差不多都要到了……我等一会儿就让他们把那个婚服拿过来给你看一下——不,就现在!”   白妍妍眼看着就非常激动,她伸手直接将手里的手机和餐桌对面的那个投影仪连接了起来,霎时间,雪白的墙壁上面就浮现出了几个不同样式、不同颜色的婚服。   有的是传统古中式的那种婚服,是大红的颜色;非常的大气,凤冠霞帔一样,上面挂着不少叮叮当当,会响动的珠宝,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正品。   还有一两件是那种西式的婚服,有长长雪白的婚纱,也有版式非常漂亮的西装。   全部都非常精美,这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与白妍妍的惊喜和非常激动不同,在他们面前的白藤却整个人的脸色都灰败了下来,他看上去有些难过,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看上去非常的羡慕,但是又不敢把这一份羡慕给表露出来,只能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看两眼,感觉就像是做梦的时候把自己给带入一样。   慈生其实一直都将白藤的这种模样看进了眼里——所以说原剧情之中并没有写到的一部分,或许就是实际上白藤也早就爱上了那个吸血鬼公爵,在收到自己要为哥哥替嫁的消息的时候是非常高兴的。   但是他或许之前都没有任何争取过,只是被动的等待着这个消息。比方说现在,如果说慈生真的说想要去嫁给那个吸血鬼公爵,他肯定就丧失了和爱人在一起的机会。   慈生挑眉,最终望着白妍妍那副激动的模样,他还是狠了下心打断了她:   “妍妍,其实我要嫁的人并不是那个吸血鬼公爵,并不是来向我们提亲的那一位。”   这句话宛如一颗巨大的炮弹一样,霎时间就点燃、冲撞,炸出了一朵绚烂的蘑菇云,将众人的思绪都炸得凌乱不堪了。   白妍妍先是从高兴变成了震惊,最后又变成了疑惑,她着急又不解地问他:“哥,那你要嫁的到底是谁?那吸血鬼公爵的条件那么好,你不嫁亏死了呀,他马上要是死了,那财产不都全归你吗?”   慈生莞尔摇了摇头。   果然,在他这句话说完之后,他扭头就看到了脸上带着些许震惊和恍然的三少爷白藤。   白藤感觉这消息就好像是从天而降的馅饼一样,快把他给砸晕了——既然他的哥哥不想要家,那是否能把这个机会留给他?真的可以吗?!   “哥,难道是因为你讨厌吸血鬼?你别担心,反正听说他身体那么差,应该对你做不了什么!你一个成年男人你还怕他不成?”白妍妍着急,“你担心什么呀?再说了他们不是说这婚约的消息都要放出去了吗?你现在临时反悔我们应该怎么办?”   “不,妍妍,我要嫁的就是一个很普通、再普通不过的吸血鬼。”   慈生幽幽然开口,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那个不听姐妹劝解、要去硬生生挖野菜的恋爱脑。   “我并不讨厌吸血鬼。这个消息临时放出去了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是绝对不会嫁除了那个普通吸血鬼之外的人的。”   慈生一口气、非常流畅地将这件事情给说了出来,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白妍妍差点昏迷了过去,她声音很大,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扯着慈生的领子,想要将他给唤醒:“哥,你疯了吗?你说的要去追求想要的东西,就是去下嫁给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养活你的吸血鬼,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家伙,你别是被骗了!”   慈生分出了一点心思和余光看了一下在对面的白藤,慈生发现他的脸上带了些许的复杂和纠结,很显然,他虽然自己也想要嫁给那个公爵,但是他知道,慈生如果是真的恋爱脑发作、想要嫁给一个普通的吸血鬼,日子绝对不会很好过——到时候自己心里的负担和痛苦是有些难以承受的。   心下了然,对于这个主角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两分,慈生在心里夸赞了他两句,旋即心中带着抱歉,又看向了白妍妍:   “对不起,妍妍。虽然我也知道这种事情说出去可能会让你们很难以相信,但是对于我来说,我觉得那个吸血鬼绝非池中之物,我觉得你也应该相信我的判断。”   白妍妍惊叫道:“理智!你要我怎么理智!”   她豁然起身,差点就把桌子上面的那些菜给掀翻了。   慈生其实本人是非常赞同她的,他并不觉得女孩子因为恋爱脑就盲目地相信一些男人很好。   要不是因为他跟萧望勉这么多世界都过来了,他肯定也觉得自己脑子有病——但是现在没有办法向白妍妍解释,所以只能暂且先担着这个愚笨的名头了。   “那也没办法,就算是那位吸血鬼公爵让别人去嫁、我也不可能嫁,这是我的底线!”   慈生抿唇,好不容易将自己脸上的笑容给憋了回去,顺便还转了头看了一下旁边白藤脸上的表情。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时候将这句话说出来了,望了一眼踌躇且犹豫不决的白藤:   “一定要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管别人怎么说,都要捍卫它。”   “我知道,你肯定要说我的想法不对,觉得至少在这个方面要清醒一些别被骗了,”慈生感觉自己今天话都说太多了,口干舌燥的,“但是这件事情我真的有分寸,相信我好吗妍妍?”   白妍妍僵硬在原地,一口气憋在自己的胸口既下不去又上不来,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两人的身上,咬牙,跺了跺脚,大声宣布道:“我马上去告诉爸妈,我看他们怎么说你,等会到底让你出不出去!”   话音刚落,白妍妍就带着自己的包气呼呼地从房间里面跑了出去,她打算要出去找爸妈评理,到时候让他们看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办。   而房间之中霎时间就剩下来了一些大气都不敢出的普通仆人,以及白藤和慈生。   白藤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抬起头来无助地望了一眼慈生,看到他坚定的双眼,最终咬了咬牙,大胆道:“是这样……哥,我其实一直都没有把这一件事情告诉你,其实、其实我很想要嫁给那位吸血鬼公爵,我小时候曾经见过他,我很喜欢他……所以,如果您不愿意嫁的话,我可以替您嫁,您觉得……”   虽然说原文之中,其实是慈生这个角色和父母众人都瞧不起那吸血鬼公爵,最终让三少爷过去狸猫换太子的,跟现在的剧情有些不尽相同,但是殊途同归。   慈生心中一松,还挺高兴的,温声地对着白藤道:“嗯,我觉得可以。”   白藤眼中闪过了一抹欣喜若狂,但是旋即他眼神之中又立刻暗淡了下来,有些嗫嚅着开口:“刚刚您说的,我们一定要追求自己想要的,但是我想,我、我这个身份和地位,大概、大概那个公爵也看不上我。”   “怎么会?”慈生笑了一下,他温和道,“不会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   “再说了,不用担心是否父亲母亲会答应你的这个要求,我保证他们会答应的。”   慈生信誓旦旦的模样让白藤的心中霎时间就燃起来了巨大的冲动和希望,感觉自己整个人确实要为慈生所倾倒了,他忍住自己想要哭的冲动,望向了毫无芥蒂拿着勺子、安静坐在原地的慈生。   “呜……谢谢、谢谢您!”白藤伸出手来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颊,有些哽咽有些狼狈,半晌才对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保证,我不是会忘恩负义的小人,您以后要是有着任何的需要,我保证为您赴汤蹈火。”   慈生忍不住失笑,他可真的没有想要让主角为自己“两肋插刀”的爱好,这会笑了一下,对着白藤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没有干什么,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们也可以一起出去吃饭。”   其实在原本的剧情之中,大少并没有在“替嫁”之前对主角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所以现在这种关系的破冰,还是让两人的心头都一松,感觉挺高兴的。   “好!”白藤低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发丝,“谢谢您……”   慈生莞尔笑了,让白藤别再说谢谢了,很快就跟他一起吃完了这一顿早饭,坦然自若地上床打算最后再享受一下这“少爷的大床”。   毕竟之后就只能够跟萧望勉挤一挤小床睡了。   慈生想到这里就觉得稍微有点点好笑。   小一这时候才悠悠然转醒,听到了慈生大致地复述了一下刚刚他干什么了,忍不住觉得震惊,差点一跟头晕过去,叽叽喳喳叫道:   “慈哥哥,那你打算用什么理由来跟这个原主的父亲和母亲说呀?!你总不能真的说要嫁给穷鬼萧哥哥呀,他们不会同意的!”   “简单呀,”慈生揉了揉小一的呆毛,温声道,“只要我身上有病,他们就没有办法让我再嫁给公爵了,不得不顺应着我的想法,不是吗?”   小一“嗯?”了一声,眼睛瞪大了。   它皱眉道:“可是拇指姑娘这个病要是被发现了,肯定很奇怪呀,要不……等一下,我给慈哥哥弄一个别的生病情况?”   “好。”   “就这样吧?这样够不够!”   霎时间,一道痕迹攀爬蔓延上了慈生的身体,倘若不仔细看得话看不出来,但是血管上显露的模样非常病弱,非常可怜。   慈生笑了笑没有说话,反而是将小一揣回到了被子里,笑了一下:“好啦,睡吧。”   刚睡醒的小一又迷迷糊糊地陷入了关机的模式。   而慈生则略微顿了一下,想到了自己心中一直都在默默“作祟”刷着存在感的臭家伙。   再不过来的话,我要生气了。   ……   慈生陷入了梦乡,而这个念头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滑过,似乎成了某种梦境注定的底色。   迷迷糊糊地,慈生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有道冰凉沉郁的气息凑过来,似乎在轻轻地舔舐自己的脖颈。   尖利的牙齿触碰到细嫩的皮肤的时候,会带起一阵疼痛的战栗,慈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浑身都冷了,似乎整个人都被邪祟给包裹住了,动都动不了。   慈生勉强小声哼哼唧唧了一会。   柔软甜蜜的声音带着不满的埋怨和甜唧唧的撒娇,最终化成了慈生在梦境之中“清醒”了过来。   分得清这里是梦而不是现实,慈生亮晶晶的眸瞪了萧望勉一眼,责怪似的道:   “你还知道过来呀……”   “宝宝,这里怎么了?”   萧望勉准确地发现了慈生身上的不对劲,慈生旋即就摇了摇头,含糊道:“这个是小一弄来帮我走剧情的……”   “嗯。”   萧望勉轻柔地咬了一下慈生的脖颈,似乎是在寻找合适下嘴的角度,听到了慈生的问话之后,祂点了点头,幽幽然道:“乖乖……想不想我?”   慈生“勉为其难”地嗯了一声。   萧望勉则是轻笑了一声,唇在慈生的锁骨处流连,烙下来了一连串甜蜜的痕迹。   “唔……”慈生小声地哼了一下,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是整个被抬起来的,萧望勉为了不压得他难受,所以自己成为了他的人肉垫子,“疼……别咬……”   “宝宝,我是吸血鬼。”   萧望勉的声音低哑,祂道:   “只有你能让我饱。”   话音刚落,胆大包天的萧望勉就对着自己饲养的小玫瑰下口了,唇瓣落在他的脖颈上。   犬齿咬了进去,獠牙上带着奇异的毒素。   被吸血鬼吸血,是跟受伤完全不同的一种体会。   算不上疼,那一块似乎被麻痹了,在獠牙进来的一瞬间,就好像自己要飘飘然地飞起来,浑身的麻痒就好像是一瞬间跃至了顶端,再从顶端猛然坠落下来的那样失重。   浑身都酥了,酥透了,像是要融化成一团柔软甜蜜的小棉花糖一样幸福,血液从自己的脖颈流淌而出,温热又甜蜜,被吸血鬼轻轻地舔舐干净了。   萧望勉很懂得分寸,祂几乎是不敢过分地下手,半晌之后伸出舌头,轻柔地舔舐了那一处的伤口。   慈生尚且还在迷迷瞪瞪之中,眼尾沾染着泪水,可怜兮兮地从鼻腔之中挤出来了一声“嗯”,尾音甜蜜动人,让萧望勉都轻轻地笑了一下。   “乖乖。”   萧望勉亲吻着他的脸颊,温柔万分:“不愿意嫁给那些有权有势的吸血鬼公爵,宁愿嫁给我这个穷光蛋么?”   他还没有从那种几乎要丧失灵魂和理智的吸血之中恢复过来,这种吸血几乎就好像是灵魂在交流,身体已经融化成了碎片,甜蜜地流淌。   听到了萧望勉的问题,慈生终于将自己张开的唇给合上了,粉嫩的唇被牙咬住,旋即,贝齿又咬在了萧望勉的手指上。   “……不嫁,气死你。”慈生气呼呼地吐出了这么一句,早就跟萧望勉说过了,让祂别、别这么过分,结果还亲……   “你穷就穷呀,这么多个世界了都是你养我,这个世界我挣钱养你,恩?”   半晌之后慈生才蹭了一下自己的脸,将眼尾的泪水给擦拭掉了,用不经意的语气说出了这样让萧望勉觉得整个灵魂都要飞扬起来的话。   阴郁、贵气,天生自带上位者气息的吸血鬼,将自己的红眸给掩藏了下去,獠牙上尚且沾染着的鲜血被祂珍惜地舔舐下去。   好乖的宝宝啊。怎么可以这么乖。   享受着爱人说要“养自己”的这番话,萧望勉却也知道自己的野心远不止此;祂想要将乖乖放在世界上最漂亮的金笼之中。   当然,乖乖是可以飞出去的雏鸟,祂则是禁锢着乖乖的栓绳。   “好。”萧望勉轻声,“那我这个世界就等着宝宝养我了。”   “等着宝宝喂我……”   “嗯……”   “……嗯?”   慈生在梦里迷迷瞪瞪地就把自己给交付了出去,醒过来的时候还尚且有些懵。   这一觉睡太久了。   慈生感觉到自己的面前忽然出现了许多浓厚的阴影,他有些茫然地起身,发现现在大概已经是中午了。   中午时分,一早上被慈生气了个半死的二小姐白妍妍就已经拉着从外面急匆匆赶回来的母亲来到了自己哥哥的房间,想要看看哥哥到底是犯了什么病,非得要放着眼前那么好条件的公爵不嫁,转而去给一个穷小子当媳妇。   乍然被两个女孩子这样盯着,慈生还是还是稍微有点不好意思的。   他动了动被子,将自己的身体盖得更严实一些,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上了自己的脖颈,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管是不是梦境——那被獠牙咬出来的痕迹都没有出现,或许是因为吸血鬼的情人确实有恢复伤口的作用。   慈生故意的咬了咬唇,将自己的唇色弄得更加苍白一些。   “慈生!”先是他的母亲开口,脸上都是匪夷所思的神情,“我能够理解你不想要嫁给那个吸血鬼公爵的心情,或许你是讨厌吸血鬼,又或者跟我一样想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但是——”   “你偏偏又要去嫁给一个穷小子吸血鬼,你告诉我为什么?”   “是啊哥哥!而且、而且我还听说,你想要弟弟去嫁?我给你准备的那些东西你都要给他么?”白妍妍又插了句话,“我还看到,有一个吸血鬼给我们家投了名帖!你别告诉我,那个就是你的心上人!”   “母亲,妹妹。”慈生开口,看上去非常虚弱,“实际上,我从来没有说过,其实我的身体没有什么办法承受下去了。”   “?!”   慈生看到她们的表情,抿唇,继续道:“是的,从上一次检查之后我就感觉到我身上出了意外,现在浑身都疼,而且……有的时候还会变成别的模样。”   “别的模样是指……?”   白妍妍霎时间连脸都白了,她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哥哥这么病弱,而且他还从来没有说过,既然都这样了,自己还要逼他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慈生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袖子给撸了起来。   霎时间,小一弄得伤口就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两个女人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非常真实,完全不是伪造的。   而且,慈生身边也有着就诊和看病的记录。   那母亲则是可怜道:“儿子,这病能治好吗?肯定能吧!以前是妈妈忽略你们了,现在……现在……”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慈生心中微动,其实也没有要真的恐吓她们的意思,于是现在则将袖子再次放了下去,温声道:“这个病……没有办法治好,因为我之前已经问了很多人了,他们只说,让我保持良好的心态,如果心态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多活两年。”   “所以,我才想要嫁给那个大家口中的穷小子,因为我喜欢他很久了,现在我的性命垂危,倘若再不为自己活一次……”   慈生垂眸,看上去实在是太可怜了。   “所以,妈妈。就让小藤代替我去嫁给那位公爵,让我自己活一次吧,我想要嫁给那个穷小子,我只想要嫁给他!”   漂亮的小王子眼中含着泪说,自己这一生最后的梦想就是要嫁给那个穷小子。   白妈妈忍不住自己眼中的泪水,有些怆然,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   “好,妈妈听你的。”   白妍妍也忍不住抽泣。   “婚事、婚事马上就办,你别哭,你别伤心哈!” 第143章 血族盟约(2)   两个心软的女人被“骗的”团团转, 慈生属实是觉得自己有点太坏蛋了。   不过、不过其实也是嘛。拇指姑娘这个病症稍微有点太离奇,不能跟别人说,但是造成的后果是一样的, 慈生很显然只能找到萧望勉, 并且跟萧望勉在一起, 别的人都不行。   只不过, 慈生也不想让她们伤心。   所以慈生没有忘记再次重复:   “医生说过,如果我保持良好的心态的话,大概还是可以活好久的,只要我在爱人的身边……而且,这种病比较罕见, 说不定吸血鬼也可以将我治好的。”   “所以,你们不用太担心的。”慈生软绵绵的补充,青涩漂亮的小青年眼睛里含着一汪清澈的泉水,似乎能够顺着眨眼的动作流淌出来, 将众人都全部融化,甜蜜又让人觉得难过, “不要为了我伤心好吗?真的, 我会过的很好的, 只要婚事将近, 我觉得我身上都好多了……”   听了他的这句话,白妍妍颓丧着垂下了自己的眼睛,咬咬牙。   白天的时候她还在这里气愤地想她哥一点都不懂事, 非得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别人, 简直就是浪费她的一片好意!   现在她脑海里就剩下来了一句话, 她真该死啊!哥哥都要离世了她还一点都不关心, 反而还一直让他去弄钱, 弄什么钱?!钱哪里有身体和命重要!   白妍妍抹了一把脸,二小姐那样“跋扈”和“嚣张”的气势实际上已经消了不少下去,看着慈生的时候,就好像是个眼巴巴想要糖吃的小妹一样,可怜兮兮的:   “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是个混蛋,你别把我之前说的话放在心上,你说啥都行,只要你高高兴兴的就好……”   慈生心中一阵心虚,好不容易被他压制了下去,旋即他就点了点头,温声安抚妹妹道:“我知道,我知道,一点都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都这个时候了,慈生还是这样体贴,还是这样地温柔!   白妍妍泪眼汪汪的,骄傲的二小姐险些哭出来,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自己的手臂之中,冲着妈妈摇了摇手,表示自己没有办法支撑起来了。   白妈妈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之后才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先是再问了一次儿子:   “慈生,真的没有办法把这个病治好了吗?你的这些求病问诊记录都是真的吗?”   “妈!”白妍妍率先反驳她,“你别在这里质疑哥!”   慈生知道小一这家伙做事靠谱,所以也就温和地点了点头,答道:“是的妈妈,都是真的。”   白妈妈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就是担心,我想这要是误诊就好了……”   她实际上还是跟子女的交流并不是很多,现在比白妍妍好一点,能够将自己的这个念头盖了过去,旋即则是拉着慈生的手,问东问西:“你现在想要怎么办呀?是将你们的婚期提前,放到同一天来,浑水摸鱼地就这样办过去,还是说——”   “放在同一天就行了,但是,给弟弟的婚礼不能浑水摸鱼。”慈生答道。   “妈妈,其实我还是想要说,三弟实际上也一直都喜欢那位本来上门提亲的吸血鬼公爵,他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或许,当时他来提亲的时候并没有说过要娶哪一位少爷吧?”   “嗯?”白妈妈脸上不解,很显然,她觉得这个问题毫无异议。   “他们说要娶的当然是你了吧……”   白妈妈一愣,忽然低下头和女儿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了同样的恍然大悟。   对哦!   吸血鬼公爵说要娶的是自己心心念念喜欢的人,形容描写的非常的漂亮,打眼看过去就描写的是慈生;但是冷静下来想想,怎么没有可能是三少爷白藤呢?   情人眼里出西施,再说了本来白藤也挺好的,只不过是在剧情之中被施加了些许的遗忘buff,他在家里是不太受宠的三少爷,一不留神就会被众人所遗忘的。   慈生知道在原来的剧情之中,就有这一茬,只不过他们这一家子或许是炮灰光环作祟,没有一个人发现。   还是之后白藤向吸血鬼公爵坦白,两个人才知道了这一点,转而将心酸和纠结拉扯给摒弃,重新变成了纯纯的小甜文。   白妈妈豁然起身,脸上的表情是开朗舒爽和淡淡的纠结犹豫混杂。   慈生能够明白,她的开朗和舒爽就在于这些儿女的婚事一下子就直接安排了出去,这下子大儿子满意、小儿子也满意了。   纠结与犹豫混杂,大概就是因为自己对于儿子的关心实在是太不够了。   对于大儿子,小时候的关心挺多的,下意识地就给他不少的宠爱,长大之后至少也有金钱的倾注,   二女儿作为女儿,她自然也是给予了不少关注的。   但是三儿子……她不得不承认,自己那时候已经不爱自己的丈夫了,对于这个儿子也没有什么宠爱的念头,反而觉得是他将自己的身体拖垮了,打心底里有些忽略他,让别人也不能爱他,竟然将他养成了这副透明人、谨小慎微的样子。   实际上,慈生这一次在观察过两个女人之后也做出来了这一个决断,他并不认为她们两个是很坏的,最多就是被剧情所操控了,所以现在想要将她们从这种情况之中解脱释放出来。   这就恰好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他可以借着这个时机,让她们清醒一些,告诉她们,她们对于主角三少爷的关心实在是不够,甚至将他当成透明人来忽略看。   与主角作对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是纯纯的作死。   现在能够在一切都没有发生,在一切都来得及的时候,帮助这一家子解决打开这个心结,何乐而不为呢?   慈生看到了她脸上后悔和纠结的模样,趁热打铁开口道:   “母亲,我现在算是已经看开了,有些时候所有的事情在生死面前都是小事,我觉得我们对于三弟的关心真的不够,倘若您要是愿意……能不能在这次的婚礼上,给予他多一些关心和帮助呢?”   慈生又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二妹脸上,温声道:“妍妍……”   两个原本就心软的女人被他这样一说,感觉自己立刻就从“炮灰buff”的困顿之下脱离出来了。   白妍妍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困顿和痛苦,似乎是在后悔自己以前的那一些举动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脸蹭到了慈生的手边,有些难过地开口道:“哥……对不起,而且我以前、以前还那样对弟弟,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好好对你们,还觉得时间很长。我以前实在是太坏了。”   “是妈妈对于你们的关心还不够,明明是我生的,但是从来不是我养,”白妈妈的脸上看上去也有些难受和痛苦,揉着自己的眉心,有些哽咽,“是妈妈不对……”   慈生心说稳了,安抚了一通白妈妈和妹妹,让两个人颇有些“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模样。   她们两个人脱离了剧情的掌控之后果然是行动力增添了不少,而且非常靠谱非常懂事,很快就让白藤感觉到了从前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宠爱。   白藤几乎是有点受宠若惊。   他心中不是没有过怀疑和思考,但是慈生轻轻地告诉了他原因之后,白藤眼睛里面却只剩下来了感动。   白藤在原本的剧情之中完全就算不上是黑化,他是个很好的主角,非常可爱,所以慈生很乐意跟他相处。   在慈生看到白藤的脸上闪过了数抹惊喜、兴奋,幸福之后,他也觉得自己的谎言撒得无伤大雅了。   这次的剧情可算是非常轻松,跟之前的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慈生还是很愉快的。   很快,事情都差不多安排好了,不管是两个人结婚会穿的衣服,还是即将用到的汽车,或者是各种杂七杂八的结婚用品和事宜……一式两份,公平公正。   慈生知道,帮助主角筹办婚礼自然是头等的大事,毕竟这就是剧情的重点。   唯独有一点嘛,自己要嫁给萧望勉这件事情,完全是顺水推舟,借了主角的光和顺风车。   嘿嘿……大概也没什么吧?   慈生悄咪咪地在心中给自己开罪,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家里的人忙来忙去。   大家都不允许他和白藤做什么重事,尤其是生病的他。   所以,病秧子青年就只能穿着小王子一样的衬衫,外面的西装也是结婚穿的,单腿支靠在飘窗上,另外一条纤细白嫩的小腿则垂呀垂晃呀晃,袜子穿上了,鞋子却乱扔。   从这个角度往下看,能够看到满屋子的红色,看上去艳丽又喜庆非常。   慈生眨了眨眼,看到了两辆相同的婚车,只不过会将他们载到不同的方向去。   这些天慈生都没有看到萧望勉,不知道这个臭坏蛋去干嘛了,但是慈生在这个世界之中并不是特别担心祂,这个坏蛋等着自己过去嫁呢,到时候可不给祂爽死了。   慈生尚且还在思考,就忽然听到了自己的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大哥,”白藤笑了一下,他的衣服已经穿上了,尚且还有点点不好意思,“我们等一下一起下去吧。”   “好呀,”慈生弯起眼睛笑了一下,有的着急,所以鞋穿的有些松松垮垮的,“走吧。”   白藤望着慈生的眸有些欲言又止,但是还是将想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大哥,我以前,对着您和家里的人还有些怨气,我有的时候也想着为什么你们都不关心都不想着我,但是现在我也才知道,也是我自己将自己困住了,或许一切都没有我自己想象的那样糟糕。”   慈生愣了一瞬,旋即快速而有力地握住了白藤的手,真的像是哥哥握住弟弟的手那样,温声道:   “其实……”   “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大哥,”白藤冲着慈生感激地摇了摇头,“我知道,是您让我从那种情况之下跳出来了,这些天我自己是真的彻底想通了……”   慈生抿唇,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真的没有想到,好像这一次的任务在这短暂的几天之内就已经完成了,主角白藤真的很善良,甚至,只要接受到一点点的好意,就能够将之前经历的一切不愉快消弭掉。   他希望白藤能够过的更好一点,由衷祝愿道:   “你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你会拥有疼爱你的丈夫,你自己想要的工作,完成你的梦想,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一定会的。”   有些时候,别人的看法都不是那么重要的,要有被讨厌的勇气,要自己活得开心。   慈生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给白藤灌鸡汤,但是他总想要将心中的想法向他表达出来,让他能够不再困顿于自己的想法之中。   白藤霎时间就怔愣在了原地,眼睛微颤,睫毛在控制不住地眨着,似乎是在思考这一句话。   半晌之后,他才抬起头来对着慈生点了点头,眸中全然都是感动和肯定,大力地冲着他点了点头。   ……   *   跟白藤交流完了,慈生很快就坐上了车。   他们两个人的婚车是一样的,但是开往的方向截然相反,一个是往城中吸血鬼公爵的宅邸开,另外一个则是往传闻之中吸血鬼的贫民窟地方开——虽然这地方并不是特别正统的贫民窟,但是依旧比较破败。   慈生说婚礼交给吸血鬼办,一切从简,所以他们只要负责将他送来就好。   众人对于慈生这个嫁的对象都是稍微有点不太满意的,并且非常震撼,不知道为什么大少爷会选择嫁给这样的一个家伙。   从巷子入口看过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片并不豪华的平房——有些是两层的自建房,外面的砖瓦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破损,油漆也是涂的乱七八糟的。建筑风格丝毫不统一,总体看上去就是那种好几十年之前的。   房子里面探出来了几个人的脑袋,都是邻居。送亲的众人看过去的时候都感觉浑身一凛,明明是这么个破败的平民区,但是他们的家里全部都挂上了红艳艳的装饰……这些邻居们一个个全都高大威猛非常,也不知道怎么会住在这个狭窄的小地方。   在发现送亲的队伍过来之后,他们纷纷打开了大门,粗声粗气的对着这些送亲的人问好,甚至还问他们要不要进去坐坐。   这些人表面看上去全部都是人类,但是实际上肯定都是吸血鬼!众人心中大骇,也不知他们怎么能够这么好维持住人类的模样的,这不都是高等级的吸血鬼才能做出来的事儿吗?   他们不敢在这个地方多呆,只想要赶紧找到传闻之中的新郎官——这新郎官似乎都有点神隐了,众人全部的心思前两天都放在那个吸血鬼公爵身上,对于这个穷小子则没有太大的关注。   慈生心头微动,萧望勉约莫在这里,就是不知道祂为何没有出来了。   给这群人一个下马威?   这会儿在这条街里寻找了半天,才终于确定,祂约莫是住在在巷尾的一栋小楼房里面。   “是这吗?”   “是这儿吧!”   “那、那我们要怎么办啊……”有一个人率先出口问这个问题,“是直接将大少爷送这儿来就走,还是?”   这地方属实是稍微有点破旧了。   阴气逼人,森森寒气几乎要将众人都冻僵。   但是偏偏,又是一番大红灯笼高挂的样子,到处都是喜悦的迎亲装扮和可怖的阴森气氛融合。   总之,不是活人的婚礼。   现在的结婚仪式可不比以前,主要还是看吸血鬼这边的流程,他们也就是个送亲的,断然是不敢做出什么决断的。   他们不知道慈生和萧望勉的关系,也不知道慈生生病,只以为是大少爷执意要嫁个穷小子。这会儿看到这个场面,他们心中都多少闪过了些许的同情和怜悯。   “大少爷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穷小子,他的条件那么好,嫁个别的公爵也是绰绰有余的……”   “嘘,赶紧给我闭嘴,别忘了咱们现在还在人家的地盘上,万一把人家给惹生气了,出不去了怎么办?”   慈生一直都安静的坐在汽车上面,看着外面的环境,他并不觉得这种环境有点太难以住或者觉得不舒服,毕竟他之前做任务的时候更加困难的场景也都经历过。   只不过,他比较好奇的是萧望勉这家伙到底哪去了?这么长时间没有看到祂,祂竟然也没有说要过来找自己,真的是胆子大了。   恐怕不是给别人一个下马威,是在这让慈生等祂呢。   慈生并不知道自己这种有点生气的想法让他看上去委屈巴巴的又可怜兮兮的,清凌凌的眸水汪汪,活像是那种家里的人好几天不回来,所以他生气恼人地在家里搞破乱的小猫咪一样。   “——大家停一下吧。”   慈生忽然开口。   众人一怔愣,率先就有一个人开口道:“这不好吧大少爷,得将您送到门口我们才好走啊,不能停在这半路上吧?”   慈生摇了摇头,温声道:“没事的。”   没事的,他要亲自去教训一下萧望勉。   这个念头从脑海之中闪过的瞬间,众人就忽然感觉到一阵冰凉的风从自己的身上窜了过去,明明窗户关上了,但是那一股寒气还是好像凝结在自己的身上一样,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摆脱开。   “……这、这什么情况?!”   有一个人小声无意识地将自己心中的心声吐露了出来,没有想到与旁边的人对视了,从彼此的眼中读到了同样的惊恐和害怕。   “难道,真的是我们的话说的,让那个什么吸血鬼不高兴了?”   “但是、但是不应该吧,不是都是低等级的吸血鬼么?”   “废话,管他低等高等的,都能轻松把咱们给弄死……”   他们的车在慈生的车后面,都是靠着对讲机来交流的。   这下惊恐地将对讲功能给关了,有些惊慌不知道该不该后撤。   霎时间,慈生的车就“失联”了。   在这种红色的灯光微闪的情况之下,慈生白皙的皮肤也被映上了一层薄红,司机从前往后看,能够看到他淡定的双眸,看上去有些像是端坐在龛台内的某尊塑像。   青年清凌凌的眸安静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司机额头上有些许的冷汗。   他颤声道:“大少爷,能问问您现在是什么情况么?咱们能在这个地方停么,还是说……”   慈生温声道:“就在这里停吧,没事的。”   就好像是在考验慈生愿不愿意留下。   摇晃的红幡似乎在宣告什么即将到来的仪式,这一块地方全部都是吸血鬼,虎视眈眈地盯着中间的几辆车,似乎在思考打量他们为什么还不下来。   得到了他的应允,众人咬咬牙,对视了几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对着慈生道:“……那,大少爷,我们就送您到这里了,可以吗?”   慈生点了点头。   他看上去分外平静,倒不是因为其他的,而是自己跟萧望勉生活了这么些年,至少对于这种恐吓有了些许的心理准备,但是这群人就不一定了。   几乎是很快,送亲的队伍也浩浩荡荡地走了,他们几乎是连滚带爬,真心不敢凑过去,只能遥远地望着慈生孤零零地留在了原地。   一路上,两旁尚且都还是那些吸血鬼。   但是,等送亲的家伙们走了,他们似乎忽然一下子就变脸了。   慈生甚至听到了窃窃私语,来自于那些看上去高大威猛的吸血鬼们。   “嗤,胆小的人类,还是不如咱们,都没有办法看到夫人结婚……”   “居然瞧不起咱们?瞧不起咱们!”   “夫人留下了……”   “——留下来了。”   慈生安静地环视了一圈周遭的环境。   这些吸血鬼们说完话之后,又斟酌着往外面走了两步。   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穿着非常正式,似乎真的是来参加婚礼的。   然而,这一切加在一起,给慈生造成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这些天,先是跟白家的人纠结周旋了半天,之后又是在婚礼筹备之中解决了有关主角的事情,这会终于过来准备结婚了,却发现在这破旧的贫民窟之中还卧虎藏龙,有一堆吸血鬼在不知道要做什么。   最关键的其实还是,慈生有好几天都没有看到萧望勉了。   这样想着,青年真的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下一滑。   他的鞋子出门的时候穿的就不是特别好,被人养成了娇气宝的人心里也堵着点气,根本忘了低头将鞋带系好。   这会身体失去了平衡,有些要往地上倒了,慈生小小地惊呼了一声,霎时间看到了旁边的各个吸血鬼都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过来给慈生当人肉垫子,但是又不敢凑过来,只能非常狼狈地伸出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就在这时候,慈生感觉到自己的身后覆上了一道人影。   慈生心中“哼”了一声。   ——萧望勉。   冰凉的大手揽住了自己的肩膀,也同时揽住了自己的腰际,很快就将自己给扶正了。   慈生侧目看过去的时候,能够看到男人俊美苍白的侧脸。   这次萧望勉的身份是吸血鬼,因此祂看上去要更加邪气、更加俊美。   祂黑色的衣领口别着一朵妖艳夺目的玫瑰,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而真丝纯白的衬衫则极其适合祂有些过于苍白的皮肤,从衣领之中盛开。   祂唇瓣微动,能够看到祂略有些显眼的犬齿。   “……乖宝。”   乖宝留下来了。   萧望勉轻声道,“我们乖宝害怕了是不是?”   祂这些天一直都没有去找宝宝。   因为一直在忙着别的事情,这些事情虽然不确定宝宝会不会需要、会不会用得上,但是萧望勉总归都是会给宝宝安排好的。   而且……祂也想看看,宝宝会不会来找自己。   慈生尚且还没有给萧望勉一个好脸色,将脸转过去,软嫩粉红的脸颊却被吸血鬼找到了一个机会,咬了一口。   “这群人真是胆小,”萧望勉反而自己先是不满意起来,“婚礼还没开始,就走光了。”   慈生顿了片刻才回祂:“不是你将人吓走的么?”   萧望勉兀自摇了摇头,不满道:“宝宝,我才没有。”   慈生原本还想要说萧望勉两句的,但是想到祂第一世跟自己的婚礼,慈生霎时间又觉得不是那么不好接受了。   “乖宝,”萧望勉咬了一口慈生的耳垂,旋即就将他给抱在了自己的怀中,拥着爱人的姿态,“乖乖,跟我回家了。”   “……”   哼。   慈生望了萧望勉一眼,却直接被人抱起来,抱小宝宝的姿态,被拍了一下小屁股。   “怎么了?宝宝,”萧望勉的语气亲热甜蜜,但是却带着邪祟的劣根性,似乎是想要将慈生整个都吞下去那样,耳鬓厮磨,在慈生的耳垂旁留下来了一个印记,“宝宝,不愿意跟我走吗?嫌弃这个地方太穷太破了,嗯?”   看着宝宝欲言又止的神色,他稍微有点不高兴的样子,难道是因为自己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有点太破旧了?   宝宝不是说愿意跟自己在一起的么,难道这样就被吓退了?   从上一世最后的事情来看,萧望勉就觉得自己整颗心脏都空落落的,尽管已经被不停地安抚、被不停地安慰,祂却仍然没有办法从那种困住自己的窒息感之中轻松地逃离出来。   那……萧望勉的眸色一暗。   不管怎么样,自己都是绝对不会让宝宝离开的。   反正,周围的这些家伙全部都是萧望勉的精锐部队,都等着时刻为慈生和萧望勉效劳,如果宝宝不愿意住在这里,自己就先带宝宝回去,然后……   慈生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紧了两分,都想给萧望勉两脚了,但是又怕这个变态爽到。   萧望勉好过分!分明祂就知道,慈生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自己跟祂在一起这么多世,有钱或者是没有钱的萧望勉对于慈生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萧望勉本人。   结果萧望勉还要过来酸溜溜地说两句慈生是不是介意自己住到这么穷的地方来了。   “你烦死了。”慈生小声地嘟囔了一声,眼睫弯弯,淡淡的泪蕴在眼尾处,“不许再说了。”   其实慈生也知道祂就是邪恶的心思作祟,自然天生地将那些人给吓走了,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给抱起来,心里其实都要高兴坏了。   萧望勉“嗯”了一声,下意识地咬住了慈生的耳垂。   自己虽然在嘴上“斥责”了一下萧望勉,却也没有真的生气。   纠结死了,明明是想要收拾萧望勉,想要跟祂生气的,不过看到祂之后,却也没有办法再生气了。   而且想到了自己之前那件事,也知道萧望勉为什么会这么别别扭扭又醋溜溜的了。   “其实……”   慈生忽然开口。   两个人行进在这条比较破旧的小路上,看上去分明是有些随意的,但是却也那样贵气逼人,浑然天成。   “住在哪里都没有关系的,我早就跟你说过啦,这一次换我来打工赚钱养你,怎么样?”   “我养你哦,你不用怎么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啦,我们就开家小店,做点小生意也好……”   “这次的任务很简单的,现在我们生活在一块,我觉得就很顺利、很满足啦。”   这些甜蜜的话语犹如三重奏,一句一句将萧望勉的防线给击溃了,很快就让祂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氧气泵充满,就要变成轻飘飘的气球漂浮上天,在慈生的一言一语之中崩裂。   慈生软绵绵的,坦然道:“你刚刚一直都不出来,而且还这样阴森森地吓人,好过分的。下次不许乱吓别人了,不然我就不亲你啦。”   萧望勉都感觉自己的呼吸一窒。   太乖了。   怎么这么可爱。   怎么能够这样、这样让萧望勉疯狂。   萧望勉浑然不知为什么自己怀里的乖乖怎么可以这样……这样拿捏自己,坦然地打直球,让自己一腔浑身憋着酸溜溜的劲都无处抒发。   “好……”   好。   萧望勉深吸了一口气,坦然自若地就接受了现在这个,靠老婆才能够养活自己的设定,几乎是有些控制不住地轻笑出声。   萧望勉愿意将自己束缚在慈生的身边。   “我宝怎么这么乖,真的爱死宝宝了……”   萧望勉的甜蜜呓语让慈生的耳朵都红了,慈生感觉自己跟萧望勉说清楚之后心里舒服多了,这会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小声地揪住了萧望勉昂贵布料的衣领,丝毫不知道这玩意有多贵:   “这些人都是你的邻居吗?他们过来干什么的呀?”   萧望勉随意地扫了一眼他们。   刚刚萧望勉还在心里称呼他们为精锐手下,现在则不是了。   现在都不重要了。祂简单道:“就是邻居而已,本来是想要来参与一下婚礼的,但是现在我不想让他们进来了……”   “哦,”慈生弯了弯眼,“那走吧,我们回家结婚?”   萧望勉“嗯”了一声。   在交谈之际,两人已经来到了那尾端的房子里。   萧望勉自觉自己轻飘飘的要心脏满溢爆炸了,抱着慈生都有些步履轻快。   下意识地,祂忽略了自己房子之内的装修。   屋内还是很温馨的,有不少漂亮的烛台,看上去很不错的桌椅,而且还有——   慈生“唔”了一声,似乎还有些许的惊讶,温声道:“望勉,这里的油画……”   萧望勉僵了一瞬,下一刻就不动声色地将慈生转了个方向,淡声道:“好像是劣质的仿品,不知道是那个住户留下来的。”   慈生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就被转了个方向,于是也没有多在意,他脑海之中还留着小叛徒小一对萧望勉的描述——“好穷好穷”,所以非常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哦,这样呀。”慈生眼睛睁大了,漂亮的水瞳之中尚且还残留着几分红彤彤的影象。   他忽然想到了小一的描述,忍不住笑了,温声道:“对哦,小一说咱们家只有蜡烛,连灯都没有。”   小一这个小团子屁颠颠地不知道在哪睡着呢,它醒来就会自己出现在慈生的面前,所以慈生不担心它。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在慈生的唇瓣上轻吻了一下。   “唔……实话说,望勉,我们这次的结婚的流程好奇怪呀。”   慈生松开了抱着萧望勉脖颈的手,下一刻就被祂放在了椅子上。   萧望勉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奇怪,”萧望勉轻轻吻了一下慈生的指尖。   因为祂现在病得越来越严重,祂不想要看到慈生沐浴在众人的眼光之下。   “好吧,”慈生眨了眨眼,“其实咱们也可以不用办特别隆重啦……”   白家给了不少“嫁妆”,不过慈生不打算用,毕竟自己早跟萧望勉结过婚了。   “宝宝,给你戴戒指好不好?”   萧望勉转移了话题,祂将慈生在椅子上放了下来,先是半跪在地上,将青年的鞋给脱了下来,旋即将他的足轻柔地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让他安稳地坐好。   慈生“唔”了一声,挑起唇。   下一刻,他就看到了摆在男人苍白手上熟悉万分的戒指。   ——由人鱼的逆鳞,打磨成的戒指。 第144章 血族盟约(3)   慈生霎时间觉得有些惊异。   他睁大了眼睛,果然,在再一次的仔细端详之后,他发现这戒指果然、绝对就是由人鱼的逆鳞打磨成的。   那种光泽,那种漂亮的弧度,完全不是人类的手工制品,也不是陨石碰撞出来的痕迹,而完全是属于上帝缔造馈赠的奇迹,属于奇迹人鱼的逆鳞。   这圈指环很快,轻轻柔柔地被萧望勉套上了慈生的手指。   青年纤细修长的指节非常白皙,几乎是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反差和对比。   慈生唇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翘了起来,他望着手中的这圈戒指,仔细凝神地端详了片刻,旋即则是温声道:“望勉……你什么时候把这个戒指拿过来的呀?”   萧望勉没有立刻回答。   其实是当时去修理那该死的老头的时候,祂顺便下去取的。   于是,祂便斟酌着开口了:“乖乖,那天跟你说,得先离开一下,其实就是过去取这枚戒指的。”   慈生小小地“哦”了一声,听上去特别地惊喜。   他弯了弯眼睛,望着手中戒指的表情真的很欣喜又很快乐,就好像是摸到了自己最心爱的玩具的小朋友一样,高兴得不得了。   “我很喜欢,超级喜欢。”   慈生小声地对萧望勉说,他依恋地用唇蹭了一下戒圈。   这比任何漂亮华贵的钻戒,或者是别的宝石都要让慈生喜欢。   青年分明得到的并不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珍贵漂亮的钻戒,但是他高兴非常,真的快乖到萧望勉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为崽崽沸腾起来了。   “乖宝……”   气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暧昧且旖旎起来。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吸血鬼的房子,所以,在破败、清冷和萧瑟之内,又增添了几分昏黄和暗沉;房间的窗帘被拉了起来,整个天色就都变了。   烛台,家里只有烛台;簇簇火焰跳跃着,影子在青年白皙光滑的脸上映出了漂亮昏黄的光。   “噼噼啪啪”,很小声,火焰的声音。   “唔。”   慈生忽然开口,打破了这种宁静的氛围。   刚刚两人便这样安静地对视了一会,即使没有人说话,也丝毫没有任何尴尬的感觉,青年的眸中微闪,倒映着的是苍白俊美的吸血鬼。   “抱抱我吧。”   慈生撒娇,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从刚刚开始就是一片不可思议的柔软,似乎要被面前这个邪祟溺死了,宠死了。   祂怎么会这样呢?明明看上去那样可怖和凶猛,但是实际上,却会仔细又小心地将自己的逆鳞磨成漂亮的戒指,认认真真地给自己的人类戴上。   “我保证,我也会赚钱给你买漂漂亮亮的戒指,”慈生垂眸,纤长的鸦黑睫羽微颤,让人感觉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分外认真,“我也想将我身上最重要的一部分交付给你,可是我没有别的身份……”   乖崽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   因为萧望勉给了他全世界最好,最独一份的东西。   他也想要给萧望勉同样的关注和同样的爱,也想要表现出来。   可是自己在这手工——亦或者是手作这一方面确实是稍微有点一窍不通,也不知要如何才能给萧望勉同样“独一份”的东西。   看着稍微有点愁眉苦脸的乖宝,萧望勉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轻笑了出来。   “乖宝,其实没有也好,我都可以。”萧望勉低声,“只要宝宝自己,一直在我的身边,就是我最好的戒指了。”   祂其实一点都不在乎物质上   面的什么东西,只要祂知道宝宝也跟祂一样,心里是记挂着的,是记挂着彼此的——祂就觉得自己已经要满意、满足的受不了了,感觉自己已经轻飘飘的踏上了云端,再多一点宝宝的宠爱,就会顺着飘飘然的白云一起流淌。   萧望勉感觉要自己融化在甜蜜的梦境之中,凑过去轻轻地咬了一口慈生的唇瓣,像是在轻轻舔舐一颗饱满的蜜果一样,一碰就能从柔软粉嫩的脸颊上流淌出甜蜜的果汁。   已经很满足了,萧望勉再次控制不住自己轻笑了一声,打横将慈生抱起来,正打算往卧室走的时候,却忽然听到慈生再一次小声地“唔”了一声。   “怎么了,乖宝?”   慈生听到萧望勉这样问自己,只不过现在自己却并不能立刻温声地回复祂,慈生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好像在戴上了戒指的一瞬间开始变得滚烫,好像是沉入了什么熔岩之中,他有点难受、很难受……   慈生喘了口气,原本想要对着萧望勉说声没什么,但是吐出口的都是有点支离破碎不成完整句子的话。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慈生想到了小一,小一这个家伙平常也会缩起来,自己想找它人却找不到,慈生想问它自己到底是不是要发病了……   唔……管萧望勉的那个床大不大呢,总之自己今天貌似是睡不了了,他现在浑身都疼——   慈生发出了一声抽泣。   这变故只在一瞬之间,萧望勉反应非常迅速,祂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就有一些ptsd,如今看到慈生这副有些难受的模样,祂恨不得将全身的能量都给慈生传输过去。   吸血鬼冰凉的身体贴着青年,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宝宝?”   不能有事,一点事情都不能有。   萧望勉在心中反复地重复这一句话,祂的眼眸渐渐变得猩红,看上去非常恐怖。   “宝宝……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祂喃喃,力量传入了慈生的身上,至少现在真的让他稍微好受了些许,但是身上浓厚的不适感还是没有立刻消退。   而萧望勉差点陷入了这种疯狂的状态,好像是走火入魔一般,控制不住自己为慈生担心和着急。   慈生的脸蛋通红,眼睫上是缀着宝石一样的泪水的,清澈透亮的眸里有着些许的迷离和委屈。   他开口,似乎已经明白了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轻轻地扯了一下萧望勉的袖子。   “……老公,等一下。”崽崽泪眼汪汪的,“我、我知道了,等一下下就好。”   萧望勉微怔。   祂的黑气可以千百倍的缓速,可以用霸道的力量恢复伤口,所以这也是让慈生在这种难受的状态之中多停留的原因。   萧望勉立刻就停止了自己的传输给崽崽能量的手。   于是下一刻,祂就看到了有些神奇的一幕。   漂亮的小青年,身高适中、身段纤细,眼睛红彤彤的,原本正蜷缩在男人的怀中。   下一刻,他就忽然……忽然缩小了。   不是年龄缩小,而是等比例地缩小,就变成了一个漂亮精致的小手办娃娃、bjd娃娃一样,约莫只有男人的手掌大。   在萧望勉手掌中轻轻坐下来的慈生傻掉了。   他、他、他!!   他人变小了,但是衣服没有!   啊啊啊!   浑身上下,唯独还留着的,只有萧望勉给他的那枚戒指,随着他变小,戒指也自然而然地缩小了,正套在他的指节上。   慈生唯一能够庆幸的就是自己现在尚且还坐在   自己的衬衫里,小花边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遮住了,看上去像是穿了个小裙子一样。   青年怎么能够看上去那样漂亮?真真是跟个洋娃娃一样,眼睛透亮清澈,脸蛋光滑白皙,小手捂住自己的衣服,声音小小的。   “——望勉!”   慈生大喊,但是他的声音变小了,他害怕萧望勉听不见。   其实他知道萧望勉的听力很好,约莫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就是担心某人现在装聋做哑。   慈生欲哭无泪,软绵绵地抓住了萧望勉的手腕,整个人像是坐在好高好高的那种过山车上,很吓人。   “乖乖,我在呢。”萧望勉半晌之后才回了这么一句。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单纯看宝宝看愣住了。   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只是觉得……好乖,好可爱。   毛茸茸的小脑袋,精致的侧脸,纤细柔软的小身子,被掩盖在有些若隐若现的白色衬衫之下。   祂其实曾经就已经想过,如果宝宝能变小就好了,祂就可以时时刻刻将宝宝揣进自己的兜里,让他没有办法自己逃走,只能在自己的身上蹦跶来蹦跶去,像是只挠人的小奶猫一样。   萧望勉的“梦想”被实现了。   这算是什么?原本都以为是大悲,结果是大喜,不仅没有将慈生从萧望勉的身边带走,甚至还送了祂这样一份大礼。   “……宝宝,”萧望勉忽然轻笑了一声,声音虽然并不大,但是传到慈生的耳中,就让他睁大了眼睛、圆溜溜地望了过去,“你现在就好像……像是个小娃娃一样,好可爱。怎么这么可爱?”   “这么可爱的宝宝,生来就是要被老公吃掉的,”萧望勉的语气亲亲热热的,听上去真的很变|态,祂说的吃就好像是坏人类吸小猫一样,“是不是?”   能够感觉到男人鸦黑色的浓密睫毛凑过来,慈生看到祂苍白俊美的面庞在自己面前放大,“哎呀”了一声,连一开始变小了的恐慌和担心都忘了,转而专心致志地将这个臭坏蛋从自己的面前推走,免得祂想要将自己的衬衫给掀开,美其名曰给自己换衣服。   慈生脸蛋通红,羞得很,气呼呼但是又软绵绵地直接用脚抵住了萧望勉试图过来拨弄他的手指尖,生气道:“萧望勉!不许、不许再弄了,你给我找衣服穿……快点呀。”   萧望勉没忍住笑了。   祂先是凑过来,强硬地、不受控制地隔着衬衫亲了一口慈生,冰凉的鼻息让慈生浑身都觉得凉飕飕的,只能更可怜巴巴地往男人的手心里钻。   “好,我现在就来给宝宝找,好不好?”   慈生这才差不多满意,但依旧是“将信将疑”地凑过来,将脑袋搁在了萧望勉的指尖上,在衬衫里面打了个滚,将自己裹得像是个严严实实的蚕宝宝。   “好叭……”衬衫被慈生垫在身下,他整个人像是坐在层层叠叠的小山里,也就只有萧望勉手大,能够将衬衫都捧好,“那,你能够找到什么衣服呀?”   坦诚相见跟萧望勉亲亲爱爱是一方面,变成小娃娃然而没衣服穿是另外一方面,两者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嘛!   慈生好奇地顺着萧望勉的动作看了过去。   整个人变小之后,看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原本以为很小的东西,现在看上去都好像是巨大的山脉一样,烛台、桌子、椅子……慈生的眼睛一直都是瞪大着的,望着自己面前的各种东西。他紧紧地攥住了旁边萧望勉指节不愿意松开,生怕自己会掉下去。   祂在房间之内兜兜转转了一下,旋即终于来到了衣柜门口。   令慈生比较震惊的是,衣柜之中的衣服竟然很   多很多——就好像是前几世,某人总是会喜欢给他换衣服的时候那样。   不是说家里很穷么。   难道是萧望勉全把钱拿去买衣服了?太败家了吧!   一溜边,有不少漂亮的小衬衫、马甲和外套,休闲的一些便装……甚至还有装嫩的背带裤等等,应有尽有。   慈生都能够想象到自己恢复成正常的人形之后,每天被萧望勉“打扮”的样子了。   但是现在正常的衣服哪怕有这么多,也依旧没有可以给小娃娃穿的衣服,除非现在萧望勉现在出去买,或者说……   慈生睁大了眼睛望着在萧望勉手中的一件衬衣。   原本是,上面带着精细的绣花、真丝材质的衬衣。因为太过于精细,所以看上去有些繁复,不像是正常慈生会喜欢穿的衣服。   但是现在,萧望勉手中另外弄出了一道浓稠的黑气,在这黑气灵活、轻柔地裁剪之后,这小衣服霎时间就弄出了一个大概的雏形。   像是给小娃娃能够穿的那种宽大的衣袍。   ——其实,这衣袍看上去倒不像是个普通的睡衣,反而像是个睡衣小裙子了。   但是慈生眼巴巴望着,也没有办法动手,只能哼哼唧唧地指挥萧望勉:   “……望勉、望勉,你给我再做条裤子,好不好?”   慈生简直就是“可怜兮兮”地在撒娇,只不过某个坏心眼的臭混蛋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在精细地将小睡袍缝好了之后,萧望勉则将自己手中的力气一松,看上去非常无辜、非常虚假:   “宝宝,我没力气了。”   萧望勉在这骗鬼呐?!祂没力气,祂怎么可能做个衣服就没有力气啦?   但是慈生鼓着小脸在萧望勉怀里望过来的时候,却仿佛透过了祂帮自己做这小衣服的模样,看到了祂一个人安安静静、小心翼翼地打磨着自己逆鳞,做成戒指的样子。   好吧……   慈生都偃旗息鼓了,只能有点点无奈地等着萧望勉将“睡袍”递给自己。   被胡乱裹成了小糯米团子、小蚕宝宝的人现在头晕眼花的,原本还苦苦的拉扯着自己的衣服、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现在则因为被某人假借着换衣服的名义,身上最后的这层小衬衫也保不住了。   冰凉苍白的大手带着某种令人战栗的气息,轻柔万分地从缩小了的青年的身上拂了过去,将他那球成了一团乱糟糟的衬衫给丢到了一旁,旋即就将又白又光滑、脸蛋通红的小人给捧了起来。   “宝宝害羞什么?”   看上去一本正经的萧望勉,似乎一点杂七杂八的念头都没有,好像是在给自己的乖小宝打扮,非常认真,非常仔细,“宝宝把手伸一下,穿睡衣哦。”   慈生恨不得找个大坑将自己埋起来,但是还是不得不向现实屈服,羞愤万分地伸手,遵从萧望勉的话。   萧望勉将那繁复的小睡袍从慈生的面前套上来,旋即又从后面给他理好了。   慈生穿上之后才意识到这睡袍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因为刺绣的花和料子实在是太繁复,所以看上去层层叠叠的。   虽然不是小裙子,但是也胜似小裙子,在慈生的面前堆叠出了漂亮的花边蕾丝,而后背则是做了一个v字形的镂空。   萧望勉恐怕是不害怕他在家里觉得冷。毕竟可以靠在自己的身上。   死变|态!萧望勉真的是将自己当成bjd娃娃来打扮,祂看自己的乖小宝被打扮成这样小公主小王子的形象,轻笑了一声,心里似乎很满足。   慈生哼了一声,暗戳戳地跺了两下脚,用这样幼稚的方法“报仇” 。   慈生哼哼唧唧的:“望勉……你明天帮我买点别的衣服好不好啊?我不能就穿这个衣服出去……这个、一点都不舒服嘛……”   “宝宝还想要出去啊……”萧望勉看上去似乎有点捉摸不透,“我宝宝这么点大,要是出去被别的人带走的,像是拇指姑娘一样被燕子叼走了,我就要好生气好难过了。”   慈生就像是小奶猫没有长乳牙一样咬人,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疼:“你知道我才不会呢!你自己看看这个衣服、这个衣服舒服嘛?”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用另外一只手将崽崽包裹在里面,轻吻了一下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嗯。”   “你还嗯!”慈生水汪汪的眼睛瞪祂,因为没有生气,所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我要去睡觉了,今天你就一个人睡吧,我才不跟你睡呢,气死你。”   “宝宝好狠的心啊……你怎么舍得呀?”萧望勉轻声,话虽然是这样说的,只不过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纤细柔软的小腿,恨不得整个含进嘴里舔舔,有够变|态的。   “我就是……”慈生话还没有说完,就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一个超级大变|态的饲养员给含住了。   (亲爱的审核请注意,这里是腿,请不要误锁哈)   “!!”   哎呀!   慈生真的是想要将自己的脸给捂住了。   吸血鬼吸不到血,总不能一下子就变态了,要用这么过分的方式来汲取一下宝宝的气息吧?!   慈生才哼了一声,气呼呼地道:“我、我现在就要自己睡了!你坏死了。”   娇矜的小人眼睫上沾染的都是泪,眼睛红彤彤的,看上去可爱又可怜死了。   坏心眼的吸血鬼满足了一把自己的瘾,终于“大发慈悲”决定放过宝宝,现在将慈生整个的身子托起来,让他冲着   “宝宝不要睡吗?”萧望勉温声,“那我给宝宝做个小床,可以吗?”   慈生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打算看一下萧望勉会怎么弄。   跟刚刚做那个衣服不太一样,萧望勉这一次并没有用祂身上的能量去搞个凳子或者桌子什么的,而是从抽屉里面拿出来了一条柔软又漂亮的围巾。三下五除二将围巾叠在了一起,营造出了一个小床的模样。   旋即就将这小床放在了祂自己的大床之上。   ……这跟慈生直接睡大床有什么区别,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但是偏偏萧望勉还做得乐此不疲。将小人放在围巾的上面,看他傻乎乎萌萌的样子,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光这个还不够,萧望勉没有忘记给慈生放个毛线团子,跟逗小猫给小玩具一样。   慈生抱着毛线团子,明明是想要“生气”的,但是抱紧了之后,又能够感觉到自己心情是放松的、身体上的疲惫和紧绷也消失了。   “望勉……”慈生眨了眨眼,感觉到萧望勉用另外一条小围巾代替被子将自己给盖好,冰凉的大手落在自己的肩膀上,“我等小一出来了,问问它怎么办。我想要正常一点然后去打工……”   还想要给你戒指来着。现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软趴趴的小bjd人偶的样子,能干什么?   慈生有点点欲哭无泪,毕竟真的——   跟之前他成为小猫的那个状态不尽相同。那个时候剧情比较紧凑,而且他又是直接换了一个物种,虽然说变化要更大,但是世界上也有很多小猫,他都好接受一些。   现在自己就一个人变小了,像是格列佛游记里面小人国的小人一样,甚至是个独苗苗。   这跟整个社会都脱节 ,实在是有些惶恐,有些担心自己没有办法适应这世界的生活。   尽管,慈生也知道自己这个病是暂时的,他很有可能会变来变去、萧望勉也在自己的身边,所以不用太在意,但是心里还是总记挂着这件事情。   “望勉,”慈生眼睛眨了眨,“那你说我现在要怎么办呀。”   他伸出了手指,絮絮叨叨的,看上去有些愁眉苦脸:   “万一变小和变大的时间不固定我就完蛋了呀,想要去正常打工,还是就这样……”   “我这个样子能怎么打工呀,”慈生叹了口气,看上去软乎乎的,“我要不、要不站在橱窗里,去当卖小衣服的玩偶?”   萧望勉似乎被他的话说的一怔愣。   祂当然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宝宝这样就出去上班的。   但是,几乎是情不自禁的,他脑海之中也浮现出了自己家乖宝在外面,像是一个兢兢业业认真工作的小玩偶一样,身上堆着要卖的那种小衣服,乖巧的坐在原地。   眼睛亮晶晶,嘴巴红扑扑,看上去乖巧又可爱,对待别人都是温和的,活泼灵动,一会站着一会坐下来抱着自己的腿,等着面前的人过来买东西。   倘若真的要是这样,自己过去肯定是先将这小模特给买下来,抱回家。牢牢地抱在怀里,锁在怀里,让他没办法再出去被别的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给觊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么乖的宝宝,要是出去上这个班,晚上回来都被人偷了。萧望勉可不想胡乱杀人。   面对于慈生的这个疑问,一言未发。萧望勉自己在脑海中把全程都给演绎了。霎时间就不愿意再让慈生提有关出去上班的事情,反而是轻轻地将他揣进了小被子里,将面前烛台里的蜡烛给吹灭,安静地和乖崽躺到了一边,有些强硬的让他赶紧睡觉。   崽崽尚且还没有太深的困意,但是其实他的身体已经很疲惫了,虽然很想要跟萧望勉再闹一会、说两句话,但是他感觉到房间里面黑漆漆的,旋即就不由自主地沉入了梦乡,昏昏沉沉的缩在了被子里。   当然他也没有办法注意到,在他睡着之后,一直都将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脸上,痴迷但是又好像是虔诚的信徒那样的萧望勉。   或许谁也不知道祂现在看到人能够这样完整、好好的躺在自己的身边,有多么的感动。   ……   “喂——”   小一凑过来,他这几天也不知道是上哪儿去也上哪儿去玩了。总之神出鬼没的。   出现在慈生的面前的时候,整个小白团子都灰了,有些风尘仆仆的。凑过来的时候,在慈生的耳畔小声喊了一下,感觉非常新奇。   毕竟现在的慈生比起小一这个小白团子可大不了多少——两人都是软绵绵的、小小的一个。   而且,说不定小一比慈生还要更大一些,甚至能成为他的坐骑呢。   “唔……”   慈生这个时候才迷迷糊糊的从梦境之中醒过来,他下意识地往自己的左边看了一下,没有看到萧望勉,反而是看到一个好奇心满满、黑豆眼的小团子。   从来没想到能够被自己随时随地揣在兜里的小一竟然也会显得这么大,慈生浑身都是一激灵。从围巾里面露出一个脑袋出来,打着哈欠问小一:“小一,你这几天都去哪里玩啦?好久没看到你了,我还有事情想要问你的呀。”   “哦……”小一挠了挠脑袋,霎时间就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慈哥哥,我这两天跟爸爸联系了一下,爸爸说这个世界很轻松,所以让我好好玩……我、我一不留神就——”   慈生“扑哧”一下笑了。   他先是站起身来,果不其然就看到了在枕头这一边留下来的字条。   萧望勉没有想到慈生会起的这么早,但是依旧留下来了讯息。祂说自己是出去给慈生买小衣服了,让乖宝早上起来吃一点放在桌子旁边的小奶糕,万一要是变成大人了也别乱跑。   慈生眨了眨眼,趴下身子将纸条折好了,下意识地将最后一句话忽略了。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只不过,下一次慈生要记得提醒萧望出门的时候可一定要小心太阳。   慈生望着小一紧张的模样笑了,他又不会真的对小一生气,所以没把它的翘班放在心上。但是事情还是要问的。   慈生托腮,神情看上去有些许的严肃,认真的问小一:“小一,我现在已经进入这个拇指姑娘病的状态啦,这个病的持续时间是什么样子的呢?我,不能一直都维持这个状态吧?”   “这个……”小一纠结了一下,“这个我不知道能不能说耶。”   只可惜之前它在慈生这里留下了把柄,慈生拿着他胡乱玩的这个借口要挟它,最终小一不得不向现实屈服,给了慈生一个明确的时间。   “大概就是一天会变小、一天会变大,很有规律。”   “最近的一次大概就是……再过一会会,就能够恢复过来了。”   这样啊……   这样就好解决多了。   慈生点了点头,似乎正在认真严峻地思考着自己应该去哪里上班的这个问题。   实话说,小一还是稍微有点好奇的。它向来都是没什么金钱观念的。傻乎乎地看了一眼家里的布置,所以小心翼翼地开口:   “慈哥哥……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定要出去工作吗?不可以让萧哥哥出去工作养你吗?”   慈生听到了它的问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其实当然是可以的,主要因为萧望勉这家伙别提多想要养着慈生了。但是这一次,他本来就想要自己赚点钱给萧望勉做个戒指。所以自然不能在羊毛出在羊身上,用萧望勉的钱来给祂弄。   小一纠结犹豫了半天,它都觉得让慈生自己出去上班不是特别靠谱。所以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想到了那个原主家里给慈生送过来了不少东西!   但是慈生想了想还是摇头了。先不说那些东西和。他用萧望勉的钱意义是一样的。就算是他目前用了,他心里也不是特别舒坦。   再说了,那里的嫁妆多是中看不中用的,慈生自己也不喜欢精细打理的东西,还有车——现在要加的油费都多贵啦?供都供不起。所以嫁妆这条路自然也是行不通的。   小一劝说无果。只能望着慈生从床上站起来。跟它差不多大的小家伙眼睛亮亮的,脸颊红了,似乎忙着在收拾东西。   “慈哥哥……你打算要出去干什么呀?”   “找工作呀。”慈生弯了弯眼睛,“我要赚一点钱,到时候有用哦。”   “那、那小一也能够帮得上忙吗?”小一看上去有点紧张有些担心的模样,“就算是想要上班,也等之后吧……让萧哥哥努力一下?祂毕竟是……”   “小一会帮得上忙的,”慈生笑了一下,“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慈生松开了手,身体稍微有点眩晕,熟悉的感觉袭来——慈生犹豫了一下,不想要破坏身上这一件萧望勉给他缝的衣服,所以让小一将脑袋转了过去。   他将小睡袍给脱了下来,下一刻,疼痛的感觉席卷了全身,慈生霎时间就感觉自己从喉咙之中溢出来了两声控制不住的呻|吟。   慈生“嘶”了一声,在缓过来之后刚好,   将萧望勉给他放在床头的衣服拿来准备穿上——   萧望勉给他今天放好的是一件漂亮的小花边衬衫,身下竟然是一条装嫩的背带裤,腿上甚至还有一条腿环。   勒住那里的腿环简直就是绝对领域。   慈生红着耳朵当自己是在哄老公穿上了。   小一等慈生的衣服都穿好了才将脑袋转过来,望着慈生,蹦蹦跳跳道:“慈哥哥,我想到了!你可以去主角后来的产业店里打工呀,主要是可以看到剧情的发展~”   小一恐怕这辈子的智商都花在这里了,慈生抿唇莞尔,轻笑了一下,旋即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这不失为一种方法。   因为原剧情之中,被替嫁过去的主角受当然也是有自己喜欢的事业要做的,他开了几家小店,最后做大做强了。   慈生或许也可以参与到这里帮助他,或者说是去蹭着看看。   “好哦。”   要出门了——   慈生抿唇,他停顿了一下,旋即将萧望勉给他准备的小奶糕、围巾、小睡袍,统统都打包好,装到了一个小包里,背着自己的行囊、兜里放着杂七杂八的小东西。   穿着背带裤,又带着这么些零零散散的玩意儿,慈生看上去真的是乖乖巧巧的,贼拉可爱,像是个要去春游、不谙世事的小王子一样。   肩膀上蹲坐着小一,一人一系统很快就打算出门了。   只不过,他们刚打开这栋破旧小房子的房门,就忽然听到了外面一条小巷子里,此起彼伏传来的,属于萧望勉“邻居”的声音,多是咳嗽声。   慈生吓了一跳。   这声音……难道这群吸血鬼全部都颠倒作息,再也不昼伏夜出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群邻居在他出来的瞬间,就将消息发到了萧望勉那里,谨慎小心地等着萧望勉的下一步指示。 第145章 血族盟约(4)   “大人, 需要我们做些什么进一步的措施么?根据观察,夫人应该要去柏林街道。”   “现在我们在门口,夫人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马上就跟在夫人后面。”   这群吸血鬼胆战心惊地等着大人的回复, 在对面片刻的沉寂之后,他们看到了回复, 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安全。”   这句话的意思当然是要他们注意慈生的安全,除此之外对他的行动不能过度干涉。   吸血鬼们霎时间便不再多言了,他们沉默小心地将自己掩藏在黑暗之中, 只露出一双眼睛窥探慈生的动静。   慈生小心警惕地望了一眼周围的情况,眼睛亮晶晶的, 有些像是那种尚且没有迈出步子的乖小猫。   在再三的确认和肯定之后, 他觉得这些吸血鬼大概是没有什么攻击他的意图的,因此,清了一下嗓子,和小一慢吞吞地从这条巷子里面穿了过去。   他没有办法知道自己背后的那些吸血鬼手上有着什么联系的方式,但是总之, 自己一直都在被行着注目礼。   终于走出去之后,小一闷闷地在慈生的肩膀上蹦跶了两下, 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 浑身哆嗦:“慈哥哥, 我为什么感觉他们一直都在看着我们啊?”   慈生其实也感觉到了。   但是毕竟现在他一个人悄悄溜到了外面,而且这些吸血鬼还都是萧望勉的“邻居”,他自然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其实慈生的心里也曾经一闪而过一个念头, 就是萧望勉有没有可能这个贫穷的身份都是骗他的, 跟之前一样。   但是……这次关键就是小一说了, 所以,也就不多想了吧。   “没事的,”慈生抿唇笑了一下,还来安慰了一下小一,“可能是我们的错觉呀。”   “哦……好吧。”小一的脑袋里装不下太多的东西,很快就将这件事情给忘掉了,它看向了慈生,赶忙道:“对啦,小一知道,主角现在就在那一间咖啡店里,他今天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新老公,所以就先去工作啦,我们说不定还能够先看到他呢。”   慈生点了点头,笑眯眯的;他不动声色地揪着小团子,安静地挤进了某辆通往那柏林街道的公交车,很快就觉得身后望着自己的视线消失了,也来到了白藤即将拥有的新店那。   这家店铺的装潢风格很好,看上去轻松不沉闷,但是同时也是有着小小的奢华的,低调的装修之中带着独特的巧思——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盛着漂亮礼物的玻璃橱窗里摆着的都是极其甜蜜芬芳的小蛋糕,几乎要让人流下口水来。   店里果然尚且还没有找到人,只有一个熟悉的人影一个人在忙碌。   慈生顿了一下,旋即开口道:“白藤。”   那个熟悉的脑袋停住了,下一秒就转了过来,脸上是毫无例外地惊喜,望着慈生的时候几乎有一种找到了救星的感觉。   他脸上原本还有些颓丧的神情,现在也自然都消失了,凑过来亲切地拉住了慈生的袖子,脸蛋红着让他坐下来。   “哥,”白藤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他看上去有点不太好意思,“我、我不好意思待在家里看着那个公爵,所以我就先出来了,他说……我可以先过来看看这件店铺。”   慈生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热牛奶,小口小口地啜饮,几乎是无意识地,他的脚脚在凳子的边缘晃悠来晃悠去,从纤细的小腿就能看出来主人的心情轻松愉悦。   “那很好呀,”慈生弯了弯眼睛,“对啦,你们昨天怎么样?婚礼进行的还顺利吗?”   跟目前慈生的这个情况不太一样,人家是正经的“新婚”夫妻。   白藤暗恋那位吸血鬼公爵那么久,吸血鬼公爵自然也是喜   欢他的,这样的先婚后爱、双向暗恋戏码,慈生听得脸上笑眯眯的。   “昨天我第一次看到吸血鬼他们如何办宴会,那样巨大的宴客厅……好多人好多人,因为这个结婚的事情全部都是交给他们的,所以我真的笨的不知道该干什么……”   宣誓、交换戒指——吸血鬼和人类之间还有一个别的仪式要做,就是互换血液。和那种简单的血族初拥不尽相同,这更像是一种情人之间的呓语和羁绊。   因为白藤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所以昨天真正的望着公爵用银质的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还有些慌张试图上去给他将血给堵住。   白藤说完了之后看上去似乎是有点羞愧、有点不好意思,他昨天的行为动作都有点笨,笨的感觉自己很丢脸。   所以今天也没有和那公爵见面,反而是直接逃到了自己的店铺里来。   “但是,大哥,你肯定不会跟我一样,你昨天的婚礼怎么样呀?”白藤望向了慈生,眼睛里面全部都是期待和崇敬,“我还不知道大哥怎么会找到我、跟我见面呢。”   其实慈生一直都没有再怎么仔细地思考过,直到他被白藤提醒了,他才后知后觉的恍然,自己是不太在意这种仪式的人,但是萧望勉不是。   祂在各个世界里面都巴不得跟慈生结一遍婚,怎么可能会放掉这个到手的肥肉、放掉这个现成的机会?   似乎有一点点奇怪,不过……嗯,自己以后也可以给祂补上就是了。慈生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慈生沉吟了一会,才道:“嗯……昨天我们的仪式比较简单,祂给我带了戒指。因为那条街上都是吸血鬼,我就让送亲的人先回去了,没让他们过多接触。”   “……送亲的人先回去了?”   白藤歪了一下头。   这听上去,让慈生的婚礼变得好草率呀。   白藤原本以为慈生的仪式会比他的更加隆重,但是没有想到——   他霎时间就觉得自己多嘴了。   他们两个人坐在橱窗的边缘,所以可以从这里看到外面,慈生感觉到他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外面似乎也有一种异样的注视。   这注视的来源有些不太明朗,他仔细看了,但是街上安静如初,和煦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来,周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人。   奇怪。   慈生摇了摇头,将自己心中的思绪暂且给压制了下去,旋即回答了白藤的问题:   “是的,我让他们先回去啦。你不用担心我,我没有跟我爱人闹什么矛盾,只是我想这个时候我不太需要太大的操办。”   白藤实际上是不知道慈生为什么能够说服母亲的,听到了不需要操办之后捏紧了杯子的边缘:“……可是,大哥,你、你都没有办,我还……”   心里的犹豫和疑惑愈发深重了,白藤甚至开始思考自己的大哥是不是被别人骗了。   婚礼怎么能这样子草率?   大哥也是一个人过来的,按道理今天难道不应该在家跟那位先生好好相处吗?   难道说,大哥的生活出现了什么变故,还是说大哥实际上就是为了自己所以才……所以才过了这样的生活?!   他看上去很慌张,慈生哑然失笑,白藤这是在担心慈生的面子会不会受损呢。   心头一软,慈生的腿晃悠了一下,拍了一下白藤的肩膀,温声笑了:“哎呀,你不用担心这个!”   就像是假如慈生操办了,白藤只会觉得理所应当,所以反过来也一样,慈生真的不在意这些事情。   白藤眼巴巴地望向了慈生,半晌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但是……大哥,虽然我没有资格劝说您,但是,我还是想要提醒您,您真的值得最好的,如果那个男人对   您不好,您一定要记得离开呀!”   慈生“扑哧”一下笑出来了,眼睛里像是汪着一潭清泉一样。   在他笑的刹那,外面就忽然又多出来了几抹眼神在小心翼翼地端详。   似乎有人在“恶狠狠”地盯着口出狂言的白藤。   白藤浑身抖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看上去笨拙又诚挚。   慈生点了点头,莞尔道:“嗯呐,只不过不可能是祂对我不好,在家里只有我把祂踹下床的份,所以……不用太担心我哦!”   “好,好。”白藤听到慈生信誓旦旦的话之后点了点头,似乎是松了口气。   “我给您端一点小蛋糕过来,您先吃一点垫垫肚子,我们之后还可以出去吃饭——”   “啊,小藤……”   慈生微怔,萧望勉给他的早饭他还没来得及吃。   另外,他还有件别的事情想要跟白藤说来着。   但是白藤没听到慈生的挽留。   他说干就干,赶忙蹦了下去,从漂亮的玻璃橱柜里面拿出来了好几碟子精致的小蛋糕,另外没忘了再给慈生倒一杯热腾腾的新鲜咖啡——   于是,手中拿着满满的食物的他回头,就有些震惊地看到慈生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拿出来了几块看上去奶白色的糕点。   自己带的,小奶糕。   倒不是说这糕点有多么的不好,只是因为被慈生用纸袋装过了,所以看上去有点碎。   跟白藤手中的小蛋糕比起来,简直就是相形见绌。   白藤眼睁睁地望着自己从前金贵万分的大哥就这样软乎乎地坐在原地,手里拿着一块打包的糕点,一点都没有嫌弃的意思。   刚刚还在心中给自己打好了草稿,觉得大哥约莫只是想要过极简风格的生活的白藤,下一刻就将自己的想法给打碎了,感觉自己的眼睛都热烫了,鼻尖一酸。   就连外面那股,若有若无盯着自己的目光,白藤都下意识地选择了忽略。   呜呜呜。   他这些天才知道自己的大哥到底有多么可爱,就眨眼之间看到他一下子从之前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待遇变成了这样——这样!   婚礼没有办好,一早上就从家里出来了,而且早饭都是这样的。   都这样了,慈生还在为自己的爱人说话。   甚至看上去那样幸福,那样平静的快乐,一点都没有介意自己的爱人没有本事!!   他的大哥!   慈生一点都没有因为白藤比他过的好一点,他就嫉妒、恨,反而是忠心地祝愿白藤越来越好,特别高兴。   而慈生自己却忽然一下子,从天上坠到地下,还浑然不觉,别提有多让人心疼了。   “哥……”   慈生不知道为什么白藤一转过头来就是这样一副眼眶红红的模样,嘴唇上下翕动,有些像是觉得手里的东西烫手。   他“嗯?”了一声,赶忙将手里的小奶糕放下来,替白藤将东西放好了。   “是不是这咖啡太烫了呀?你的手被烫到了吗,怎么看上去眼睛都红啦?”   慈生温声地安抚他,温柔万分。   白藤胡乱地将自己的脸蹭了一下,旋即   才声音有些许的低颤道:“是、这咖啡有点太烫了,不过我手没烫到,哥你等会要小心点喝。”   看了一眼白藤的手,确定他无恙。   “好呀,谢谢你,”慈生将咖啡的杯子捧了起来,轻轻地吹了口气,小口尝了一下,旋即对着白藤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温声道:“很好喝!”   白藤松了口气,望着慈生的时候眼睛里更加充满了“怆然”的情绪。   这么仔细的人,这么关心他的哥哥——到底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过   分的老公呢!   喝了半杯之后,慈生则再次用勺子挖了一些萧望勉给他弄的小奶糕。   其实,除了被慈生弄得造型有点丑之外,奶糕本身还是非常香甜的,而且跟这种店里卖的不一样,是萧望勉按照慈生自己的口味,经过精细的调整的。   青年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尤其他今天穿的衣服更显年纪小,这会乖巧地坐在凳子上,专心致志地吃着东西,毛茸茸的脑袋被阳光映出了漂亮的颜色,他的眼睛也意外清澈,充满了轻松和愉悦。   在白藤以及外面街道上某些暗中目光的观察之中,慈生安静自然地将小奶糕尽数吃完了。   吃完之后,慈生轻轻地擦了擦自己的唇角,看着白藤有些复杂、似乎正在沉思的神情,他温声道:“对了……”   白藤立刻就清醒了过来,他哥要说什么?   慈生温声道:“你这边还缺人吗?”   白藤点了点头,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慈生轻松地补了一句:   “那我可以过来应聘嘛?” ?!   白藤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下巴也差点掉到了地上。   他这里当然缺人,尽管招聘启事已经贴出去了,但是还没有来得及面试,更是没有临时工能过来帮忙,他还在发呆想着后厨做了这么些的蛋糕,等会到底要怎么卖——   但是,但是!   他是怎么样都想不到自己的大哥,竟然会自己过来应聘?!   难道说那个吸血鬼真的到这种地步,家里没有钱,要刚刚结婚的小妻子出来打工么?   再说了,就算那吸血鬼没有钱,白家也总是有钱的吧!除非慈生是想要过来帮助自己——   太玄幻了。   白藤霎时间觉得自己有点晕眩,虽然那天曾经听到慈生说要换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但是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么新奇。   白藤愣怔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回复慈生道:“缺,缺!大哥要是能过来我当然很高兴,您要是乐意的话来合伙都可以,只不过我想,您要是忙的话也不用太在意我,我一个人这么多年了,忙的过来。”   慈生笑了一下,看着他有些局促的手,坦然大方地回答道:“是想要来跟你一起工作,也是想赚点钱回去给我老公买戒指啦。我一点都不忙,不过可能工作时间要做一休一倒班……”   咽了一口口水,白藤看上去更加心疼慈生了,他捂住了自己的脸颊,莫名地感叹了一声,旋即眨了眨眼,赶忙回答道:“我当然非常欢迎哥过来,但是哥……”   真的,怎么嫁给这臭吸血鬼之后,日子过的这么不容易呢?   白藤低声喃喃,他打算等今天结束之后过去问一下二姐和母亲,她们之前一直都没有告诉过白藤,为什么她们都同意慈生嫁出去。   “但是,哥不要太辛苦了,”白藤最终嘱咐了一句,“不过我们店里应该还好,只要负责前面接待客人就好,点单、收拾桌椅,后厨的沟通我来就行。”   慈生点了点头。   他自然是不   知道白藤的小脑袋瓜里面转来转去的是什么的。   来白藤的店里上班,一方面是比较方便安全,另外一方面则是能够看到他跟主角攻的剧情发展如何,而且还能赚点钱买原材料给萧望勉做戒指,简直就是一箭三雕,慈生非常满意。   他恐怕怎么也不知道白藤自己在心里脑补出来了一场大戏,先是觉得慈生那个臭吸血鬼对他不好,现在更是义愤填膺觉得慈生为了他嫁错了人,后悔又懊恼。   白藤跟慈生说完之后,就匆匆地将别的小蛋糕都推到了他的身前,自己则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打算去后厨那里交接一下。   “哥,你现在先坐在这里吃东西就行了,等一下如果有人要   过来点单你就喊我,我来忙就好啦,你好好吃饭啊。”他想了想,“我以前出去打工的时候,还总是看到那些无赖的地痞流氓,他们要是再过来,你可千万要记得喊我!”   白藤活像是个认认真真的兄控:   “吃完的东西放在这就好了。我来端后面去。”   慈生颇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虽然白藤那样说,慈生也不至于真的两手空空不干活;他大致地浏览了一下菜单,将上面的价格和推荐的菜品都记下来了。   有个姑娘进来了,她想要一款在这里吃的小蛋糕。   慈生没有立刻喊白藤,自己利落干脆地做完了前台的事情。   之后也进来了一两个和善的顾客,一切似乎都步入了正轨。   几个女孩子坐的挺近的,笑笑闹闹,甚至没有什么要求,慈生忙完点单之后就没有事情了。   于是,漂亮的青年坐在了橱窗的旁边,他捧着自己尚且还没有喝完的咖啡小口啜饮,因为凳子太高,所以悄咪咪地晃悠了会小腿,眼尾眯出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小一在兜里唧唧叫了两声,凑出来悄悄地说话:   “慈哥哥,你都搞定啦?!好厉害呀!”   慈生弯了弯眼睛,笑道:“是呀。”   “不过小一感觉,外面还是一直有好几个人在盯着咱们哦,虽然他们好像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也没有什么要害我们的意思……”   小一忽然开口,它的黑豆豆眼落在挂着风铃的门上,眨了眨眼:“哥哥,这个要进来的人感觉好怪,你别——”   慈生一怔,但是小一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听到了风铃叮咚一声响了,玻璃的门被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有些阴测测、看上去眼神凶恶,十分不好惹的人。   或者说喊他叫吸血鬼也更加准确一点,他现在头上戴着一个巨大的兜帽,走到阴凉的地方才把帽子摘了下来。   在他进来的一瞬间,整个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慈生有感觉到外面也似乎有人在观察,那种紧张的气氛,在暗处翻涌滚动的实力和气息都不容小觑。   慈生开口道:“你好,有什么要喝的吗?”   这个人从上到下有些不怀好意的打量了一下慈生。   旋即,他才从鼻腔之中喷出了一口气,伸手将自己的兜帽给解了下来,摸了一把自己闪烁着钻石璀璨光芒的袖扣。   “喝?你觉得我会喝你们这里提供给低贱平民喝的东西吗?”   他的语气之中带着明显的不屑和鄙夷,一点都不礼貌,尤其是在现场还有别的正常顾客在喝东西的时候,这不就是把人家的脸扯过来打吗?   慈生心中一沉,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在自己身边的小一刚刚会忽然那样说,让他别接待这个人了。   “抱歉,您先出去吧。恕不接待。”   慈   生温声,在这种时候他是不会倔强的,冲着后面喊了一声白藤。   气氛一瞬间就僵硬凝滞了起来。   而且里面是暗潮涌动,外面也是危机重重,慈生都能够感觉到,假如面前的这个趾高气昂的贵族试图对自己做些什么的话,有人下一秒就会破门而入了。   “——恕不接待?”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面的老贵族哼了一声,嗤笑:“你们这个店不是那个娶了白家小子的爱德斯开的么?你是谁?”   “……”慈生微笑,但是笑意并不及眼底,“我是白藤的哥哥。”   “哦。”   这个老贵族鼻孔出气,又是将自己的下巴给抬了起来,对着慈生端详了片刻。   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忽然看到了从后厨焦急的闯出来的白藤,白藤手上还沾着一点点的奶油,浑身都带着警惕,像是刺猬一样将自己   给竖了起来。   “你好——”   “你是……”白藤一怔,“昨天婚礼的时候我丈夫说,似乎有一位给了邀请函的先生没有过来。”   “嗯,是我。”   他的语气之中带着淡淡的傲慢,打量的目光从慈生的身上挪到了白藤的身上,旋即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这种让人浑身都难受的审视,并没有带着任何的善意。   “所以说您今天过来有什么事情吗,是想要找我先生说些什么?”   白藤刚刚从后面过来,现在气还喘不匀。   “呵,原本就是打算过来看一下白家到底培养出来了什么样子攀龙附凤、飞上枝头的小儿子,现在一看,两个儿子竟然全部都是一样的狐狸精。”   嘴上说是这样鄙夷的话,但是慈生和白藤都觉得,他这种审视更带了一点……情|色和猥琐。   就好像,这老贵族并没有将自身和白藤看成正常的人类,反而是将他们当成了那种可以交易的玩物。   “你!”   白藤抿唇将自己想要说出口的辩驳压下去,就看到了面前的这个老贵族往前了一步,手在即将碰到他们的时候却停住了。   空气在翻滚,慈生甚至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不知是否从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传出来的。   慈生不知道,从这个男人出现的瞬间,外面那些围绕着他的护卫就开始警惕,暗中威胁着这个老贵族。   他们并不想一开始就将脸皮撕破,闹得那样难堪,但是如果这老贵族真的敢将手放到慈生的身上,他们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让他两只手完好着走出这道门。   “呵呵,”老贵族嘴角挑起来了一抹阴恻恻的笑,“行啊,看上去爱德斯还挺喜欢你的,竟然舍得下这么大的手笔……”   说罢,老贵族就再次摸了一把自己的袖扣,振了一下自己的袍子,表面从容,实则匆匆地从门里走出去了。   霎时间,整个小屋里的气氛都放松了,几个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的女孩们纷纷开始窃窃私语,对着慈生和白藤表示了关心。   白藤神情有些许的怔愣,望着慈生的时候,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慈生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道:“没事的,不要太在意。”   “这些天也要小心一些,爱德斯如果有空的话可以让他接你,”慈生笑了一下,“总之,这种人的出现简直太正常了,我们唯一能够做得到的就是不跟他们生气,合理及时应对。”   慈生早就已经看透了,这些事情非常正常,这些人自视甚高、趾高气扬,就是得过来找找别人的不痛快好像才能活得下去。   “嗯嗯!”   白藤   望着慈生,眸里尚且还含着一点担心:“哥,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慈生一怔,但是与此同时,小一在他的兜里快速蹦哒了两下,似乎也在提醒他现在时间不早了,尤其是在遇到这么件事之后,慈生才想到自己今天早上出来了太久,还没有和萧望勉讲。   平常一般都是慈生有自己的任务要做,萧望勉倘若不能够时时刻刻跟在慈生的身边,那么祂就一定会幽怨万分、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等他回来。   哎呀……   慈生心中暗暗说了一声不好,他这纯纯属于是先斩后奏了,所以此刻对着白藤打了个招呼,打算先回去。   ……   他们回到那条小巷子的时候,看到一路上的门都关得紧紧的,但是窗户却都也留着缝,似乎能从里面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慈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关注这些吸血鬼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赶紧回家。   “砰”一下,慈生打开了门。   他走的动作有点急,所以打开门的时候毛茸茸的脑袋颤   了一下,黑发略微随着风往后仰,露出来了清澈透亮的眸子,眼尾坠了一点因为太急所以无意识跑出来的泪水。   挺翘的鼻尖下是略微张开的粉唇,因为运动了,所以整张脸看上去都红扑扑的。胸口上下起伏,且背着自己的小包,背带裤青年看上去可爱又漂亮,乖的不行不行的。   “我回来啦!”   慈生声音软绵绵的,甜蜜蜜的,哄萧望勉一样,往里面走了两步,果然就看到了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上数件小衣服的萧望勉。   萧望勉看到了自己家的乖宝,反手将联系自己的消息反过来了,站起身来,凑过去,望着慈生的时候,眸有些显而易见的幽怨和委屈,像是被自己爱人时常丢在家里的那种“怨妇”。   “宝宝,今天早上给你留的字条有看到吗?宝宝没有乖乖待在家里,才刚刚变成大人,怎么就能到处乱跑,万一受伤了或者在外面不经意变小了怎么办?你要老公上哪儿去找你……”   萧望勉将脑袋埋进了慈生的颈窝里面,流连又痴迷的在他脖颈上留下了一个个甜蜜的吻,因为冰凉的气息呼在那里,稍微有些许的痒。   “我、我错啦……”慈生控制不住,因为太痒了,所以自己的泪水差点都笑了出来,只能身体稍微有点颤,反过来抱着萧望勉的身体,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拍,“不生气好不好?”   他的声音里尚且带着些许的鼻音,先是给自己给萧望勉汇报了行程:“我今天早上恢复之后就把你给我的早饭吃了,吃完之后去看了一下主角——我去他的店里待了一会儿。”   “嗯……”   萧望勉舔舐了一下慈生的脖颈,冰凉的触感让他“嘶”了一声。   “然后呢,我们遇到了一个有点难缠的客人,我觉得有点烦,所以就赶紧回来了。”   慈生稍微想了一下,还是把里面有关于那个老贵族的事情给削减了,毕竟这件事情大概和他们的关系不大,所以慈生并不打算将萧望勉扯进来。   萧望勉沉默了一会,空气是自然的安静,只剩下来了青年轻轻的笑和低低的轻喘,眼尾缀着的甜蜜泪珠被萧望勉也吻掉了。   冰凉的唇停住了,半晌之后萧望勉才低低地问慈生:   “所以,宝宝没有遇到什么别的事情了吗?”   “……没有啦。”   慈生说的有点含含糊糊的,因为他踮起脚尖凑过去吻了一下萧望勉的唇瓣,将那薄薄冰凉的唇用自己的舌描绘了一遍,好像要温暖他一样。   青年抱紧了吸血鬼,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宠溺,总之,冲着祂眨了眨眼,将自己的脸蛋送到了男人的嘴边,撒娇一样道:   “老公还没有跟我说你今天干了什么呢。”   慈生每次心虚或者撒娇的时候才会喊老公,但是这副模样每次还都能讨好到萧望勉。   萧望勉低低地叹了口气,不甚明显。   “今天帮小乖宝买了衣服……然后,去找了点工作,毕竟我要养宝宝,不能让宝宝受欺负,也不能让宝宝去干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喔,”慈生听的有些左耳进右耳出,因为自己现在正在被萧望勉抱着,哄小乖一样地抓到了椅子上,两人坐好,“辛苦啦——”   慈生偏头,望到了萧望勉带回来的衣服。   跟他自己做的还是很相似的,但是多了很多漂亮的款式,最关键的还是多出来了……内衣,这让慈生感觉安全感满满。   他还想再看两眼,就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眼前被一只冰凉的大手给捂住了。   “乖宝。”   萧望勉喊。   慈生忽然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劲,但是自己的腰肢已经被男人把握在了手中,就算是想要挣脱,也没有任何办法。   “……嗯?”   慈生声音有点点颤,小小的心虚和对于未知的担忧让他情不自禁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我饿了。”   萧望勉开口。   又低又磁的声音,意有所指的亲吻,冰凉的大手,紧密的拥抱。   再加上萧望勉这一声“饿了”。   慈生霎时间就明白了等一下是什么。   他的脸蛋慢慢红了,细嫩白皙的脖颈也一样攀爬上了淡淡的红晕,被男人的指尖把握在手中的时候还有些许的麻痒。   这股来势汹汹的酥麻是顺着自己的脖颈一路延伸到了自己的后颈,再到自己的脊椎,一股电流一样窜到了自己的全身。   “宝宝,我可以吃吗?”   吸血鬼彬彬有礼地问了这一句,獠牙已然在青年细嫩的脖颈旁准备就绪,只等心软的青年一点头应允,祂就会刺入他的脖颈,汲取血液,带领青年高高飞起,来到云端轻柔坠落。 第146章 血族盟约(5)   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 呼吸错开,但是却更好似在交缠,慈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越来越烧灼, 简直就好像是面前的吸血鬼在诱惑自己一样,慈生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也干渴了。   一时间不知道是面前的男人是吸血鬼,还是自己是。   偏头,在这一片好似蜂蜜般流淌黏腻的气氛之中, 慈生看到苍白的吸血鬼血眸之中潜藏的暗光, 在无声无息地诱惑自己堕入深渊。   慈生最终轻声地“嗯”了一声。   这就好像是某把打开了闸门的钥匙,毫无掩饰、毫无保留的洪水也是铺天盖地的爱意,将慈生融化。   萧望勉的眸颜色越来越深, 渐渐从猩红转为了红酒一般暗沉的血色。   祂的唇边浮上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转瞬即逝,却又好像是捕猎者一样。   慈生的心头微颤。   “望勉……”   慈生短促地惊叫了一下,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被整个抱起来了, 双脚离地,只能够扶着萧望勉的肩膀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平衡。   “唔!”   慈生眨了眨眼, 下一刻就感觉到自己的眼前天旋地转,自己陷入了柔软的漩涡里。   “宝宝好乖, ”萧望勉先是低低地说了这一句。   吸血鬼的呼吸很慢,悠长的凉气喷洒在青年的肩膀上,让他的皮肤一阵战栗。   “谢谢宝宝。”   慈生偏头, 脸蛋红红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萧望勉的话, 只是声音有些干涩道:   “你、你快点……”   萧望勉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再次开口。   这次说的内容, 就是邪祟的坏心眼和邪恶的心思作祟了。   “谢谢宝宝的款待, 我要开动了……”   慈生的耳根通红, 只来得及短促地“嗯”了一声,就感觉自己被萧望勉紧紧地抱在怀中,而那早就已经虎视眈眈的獠牙迫不及待。   轻微的声音,獠牙刺入了青年细嫩的皮肤之内。   在这一瞬间,痛感就被强烈的晕眩感给替代了。   慈生只能用飘飘然来描述自己现在的感觉,他就好像飘在了云端上,又好像身旁全部都是流淌的海水,耳朵一瞬间失去了听力,眼睛也看不清面前的景象。   被吸血带来的快感是绝对跟别的任何刺激的活动都不同的。   那一瞬间,自己的整个身体——心脏跳动的频率,似乎都好像与吸血鬼一样了。   祂舍不得吃饱,舍不得让慈生疼痛,所以只敢轻轻地打圈舔舐着他那两个小小的伤口,在那里落下了一连串亲吻。   只有冰凉的唇瓣还不够,舌也伸了出来,像是在品尝自己最喜欢的糖果一样,小口地将慈生的血液当成珍宝一样来享用。   后颈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慈生从喉咙之中溢出来了一两声呜咽。   这几声呜咽原本是求饶,可是偏偏让对面的臭吸血鬼更加兴奋了,所以在发出一声宠溺的叹息之后,变本加厉,换了一个地方,在慈生的喉结下方烙下来了一个吻。   浑身都是被蒸腾出来的热气,慈生感觉后背上都是汗,整个人就好像是刚从浴室里出来、一股脑变成了个光滑香喷喷的小团子一样。   “……不行!”   一两声呜咽没有用,带着鼻音的求饶和浅淡的喘息,表示着声音的主人实在是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吸血,扯着高大俊美男人的袖子,小猫崽一样可怜兮兮的。   潮湿、水灵灵黑汪汪的眼睛盯着男人,可爱又乖巧。   太好欺负了。怎么这么乖。   不,乖宝现在都不乖了。   是,面对着别人温和的慈生,对着自己总会露出鲜活的一面,或是可爱,或是咬人。   柔软,甜蜜,纯洁,可爱。   什么形容词都可以用在他身上的宝宝,也会因为知道萧望勉宠自己爱自己,有的时候恃宠而骄,乖巧的同时也会有点让人想要捏他、将他捏成撒娇求饶的小坏猫。   萧望勉轻轻地笑了一声,含义不言而喻。   “这里不可以吗?”   脸上是带着邪祟的轻笑的,但是语气语音却是有些“委屈”的,似乎是在征求慈生的意见,但是更多的却是无声地占有。   萧望勉碰着他的地方是喉结的若碰这里……慈生想不到自己会怎样,总之,眼泪是肯定会流淌出来的,说不定会咬住身底下的枕头,哭唧唧的。   “不可以……老公,求求你啦……”   青年的声音是微微哑的,淡淡的哭腔让抱着祂的吸血鬼几乎是呼吸凝滞了一瞬,咬牙感叹道:   “乖乖……怎么这样勾人。”   怎么这样勾吸血鬼的。   撒娇说老公,偏偏越说萧望勉就越兴奋高兴。   捕食者天生居于高位,而祂这样——极其高级的吸血鬼,自然是拥有绝对的、能够   让人快乐的秘诀。   萧望勉自然是不可能在慈生之前拥有什么别的人,因而对他们来说都是几乎于第一次的存在。   这种吸血……   “乖宝,你答应好了的,不可以反悔。”   慈生哼哼唧唧地呜呜了一会,感觉自己被诓骗了,傻乎乎地在萧望勉的怀里蹭了一下,原本是想要耍赖撒娇的,可是偏偏撒娇的对象就是那个给自己带来痛苦和欢愉的罪魁祸首,所以只能可怜兮兮地吸了口气。   “不行……不行……你坏死了,我要我老公疼我。”   “——老公疼你。”   萧望勉控制不住自己了,斟酌着在青年的小肩膀上又留下来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印子,让小乖“嘶”得哼了一下。   “你不是我老公,”慈生信誓旦旦的,在萧望勉的怀里蹬了祂一脚,软绵绵的足被男人的大手立刻钳住了。   “我不是宝宝的老公,谁是?”   萧望勉眼里流淌着笑意,低下头甚至去亲了一下宝宝的脚脚,用大掌将足尖给包裹住,让他蹬也蹬不动,逃也逃不开。   谁是老公?   慈生在心里哼了一声,感觉到自己的腰被抱住,抬起手的时候望到了在自己无名指上的鳞戒。   慈生长长地拖音,哼唧撒娇一样:   “阿加普。萧望勉下去,换阿加普出来……”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颇有点“咬牙切齿”、拿他没办法一样叹息,宠道无可奈何:“乖乖……”   慈生傻乎乎的,有点清醒,但不是很多。   “人鱼”和“巨龙”这两个物种,萧望勉叫“阿加普”这个名字的时候,都算得上是意外温柔——不会说荤话,所以慈生哼哼唧唧的就将这个萧望勉的别称给说出来了。   小混蛋太欠咬了……   真的是无奈地笑了一下,萧望勉凑过去,最终在慈生的后颈上咬了一口,轻轻地吸食一点血液。   祂甚至还哄道:“……好好乖乖,阿加普来了。”   “……”   呸。   慈生直觉不对,但是又好像无可指摘。   最终只能将脑袋埋进   了萧望勉的怀里,试图把自己的小猫身子蜷起来,不被面前的大坏蛋给抓住。   在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吸血的触感才渐渐地从慈生的身上消失;但是那时候他就已经有些许的神志不清了,又困又哭的累,偏偏身体是那样的快乐和欢愉,所以渐渐地就要陷入梦乡。   在陷入梦乡之前,慈生感觉到自己的唇被萧望勉咬住,唇被撬开,男人的唇舌和津液都进来,让慈生吞下去。   他蹙眉,伸出手臂揽住了萧望勉的肩膀,哼哼唧唧地接受了。   ……   萧望勉这一顿自然是吃的很饱的。   而且,这一顿吃完,祂沉默地倚在了床头,看着自己手下联系自己的消息,脸上流露出来了一点算是无可奈何,又觉得好笑的神情。   熟睡的慈生只将自己毛茸茸的黑发和纤长的眼睫露在了外面,他的脸颊上尚且还留着一个红印子,是被萧望勉嘬出来的。   乖乖觉得祂很穷,别的人也觉得祂很穷。   ……这都没什么。祂这次原本是愿意当被乖乖养的“米虫”的。   但是乖乖觉得祂很穷,所以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也不想将那些恶心的家伙告诉自己。   这就不好了。   ……小坏蛋,撒谎。   萧望勉的指尖落在慈生的眉眼上,轻轻地描绘了一下。   乖乖怕连累自己,去找主角,蹭上了公交车,去店里,乖乖巧巧地吃着从家里打包的小奶糕……   怎么能这么乖,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心里略微存着一点对于那老贵族的火气,可是看到慈生的眉眼,那些事情似乎也什么都算不上了,怒气在无声无息之中消弭,只剩下了对于面前崽崽无穷无尽的爱意。   翻滚流淌,几乎要将祂淹没了。   所以,敢觊觎这么乖的宝宝,那个人……   呵。   他觉得爱德斯——这个主角攻,他没有办法靠近,白藤得不到,自然想要得到更好的,慈生。   又听说他嫁的可是个普通的吸血鬼,老贵族心里的火焰更加浓烈了。   他上上下下打听了一会,得到的结果都是,慈生的丈夫只是一个穷鬼。   这就好解决了。   萧望勉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是吗。   老贵族觉得祂好解决了,只可惜……   萧望勉抬眸,无情冷淡地将这个人的存在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标上了一个鲜红色的叉。   等着死亡吧。   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祂其实一点都不想要关心,祂唯一想要关心的只有慈生而已。   只想要跟他永远在一起而已。   *   大概跟小一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慈生思忖着将手里打算做戒指的   材质给放了下来,缓缓摇头换了一个念头。   银当然不行,这可是对吸血鬼有毒的材质吧?就算萧望勉本人不介意,慈生也不能给自己老公下毒呀。   这些天攒下来了些许的钱,但是倘若要做些什么世俗意义上最为昂贵的戒指,慈生也是断然买不起的,更何况他觉得那样的东西有些太容易湮没在时间的长流之中。   人鱼的逆鳞,是海洋霸主阿加普的号令,是可以命令整一片海洋的东西,也是独一无二的东西。   他也得好好想想才是。   慈生醒来之后的这几天全部都维持这样一个非常有规律的作息:   在他变成小小“拇指姑娘”的时候,他就会乖乖   地缩在家里,有的时候是睡觉,有的时候会踩着手机看点视频。   在他变成正常人的时候,他则会去主角受白藤的店里上班,几天之内他就可以轻松地掌握上班技巧,也能学一点如何做甜品的小知识。   萧望勉在他变小的时候,则是会寸步不离地陪在他的身边,哄他吃东西、用手当成他的电梯,哄小孩一样的带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其余时间则也是出去不知做些什么,慈生猜小萧同志大概也是出去上班,否则大概是赚不起给他买小衣服的钱的。   所以慈生每次变化的时候,都会一本正经的把自己身上的小衣服给脱下来,板板正正地叠好放在一边,然后红着脸,正襟危坐等着变回去。   除了这件事情稍微有点羞耻之外,一切似乎都平稳、步入正轨。   不过吧,慈生唯一一个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就是……   白藤对他的态度,似乎有点“怪怪”的。   不是那种恶意的怪,白藤对慈生很关心也很崇敬,但是说话之间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就好像是害怕说出什么不太好的话,让慈生觉得难受、觉得自尊心被伤害了。   慈生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说些什么,白藤便凑过来殷勤地问慈生要不要休息;慈生才刚刚提到说自己可能要回家见萧望勉,白藤脸上便闪过一抹复杂加上凝重的神色,似乎是很艰难地点了点头。   慈生实在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所以拍了拍白藤的肩膀,温声问了他一句:“怎么啦?其实我现在身体很健康的,这些工作我都可以胜任,并不辛苦的。”   白藤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还是动作强硬地从慈生的手中将他提着的重物给抢走了。   乖宝宝慈生睁大了眼睛,但是无济于事,要么是被老公坏萧望勉捧在手心里,要么则是被“兄控”的白藤给好好地供着。   他想到这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摸了一把自己怀里小一的脑袋,揪了揪它的小呆毛。   慈生当然是不知道白藤那天晚上问了一下姐姐白妍妍和母亲的。   白妍妍犹豫纠结了好半天,最终还是咬咬牙将慈生为什么能够嫁出去的原因跟白藤给说了。   手中拿着东西的白藤几乎是“瞳孔地震”,怔怔地愣了半晌,最终手中的杯子还是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崩响。   他的脸上,各种各样的表情闪回又融合,最终凝成了一个“热泪盈眶”的模样,哽咽道:“原来、原来大哥是因为时日无多……而且所嫁非人……他那样痛苦,我却要在他的面前彰显我的快乐。”   “其实,也别将自己想的这样坏,”白妍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闪过了一抹惋惜,“大哥跟我说,其实我们对于你的关心都是不够的,他最希望的事情除了嫁给那个穷小子吸血鬼之外,就是要让你嫁给你喜欢的人,然后好好生活,你好好生活,大哥就觉得很高兴了。”   白藤低头难过了许久,最终还是“嗯”了一声,只是眼中闪过了某种愈发坚定的神色,话音落地铿锵有力:“……二姐,感谢你和大哥。我一定尽量让大哥每天在我这里都高兴——”   ——   白藤凑过来,往慈生的手中塞了一杯暖和和的热牛奶,问道:“哥,你觉得现在的这个温度还舒服吗?”   慈生回神。   他手里的小一“哧溜”一下就滑走了,转而捏紧了的是热牛奶。   他抬头望了一眼白藤,弯了一下眼睛,温声道:“挺舒服的呀。”   “舒服就好,”白藤弯着自己的眼睛,看上去似乎是立刻就轻松了一些,他赶紧又道,“……哥赶紧喝点热牛奶吧,最近天气降温,不要   生病啦。”   “好哦。”   慈生看着他是稍微有点欲言又止的模样,觉得他还有什么话憋在心里没来得及说,所以小口啜饮了一点热牛奶,主动开口问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要说嘛?”   “……其实是有的,”白藤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哥,今天晚上可能会有一个宴会……是我先生爱德斯举办的。那天我们的结婚典礼办成之后,还得再办一个答谢朋友的,我想问问,您能过来参加吗?”   “就是……另外我先生爱德斯还想要见一下您先生,因为他一直都对我的家人比较好奇,见了他们,但是一直都没有见过您先生。”白藤有   点支支吾吾的,慈生当然不知道,他实际上是想要借着这个噱头,让爱德斯去联系一下慈生的这个穷小子丈夫,给他找一个班上。   慈生眨了眨眼,笑了:“好呀……但是,我可能要稍微早一点走。”   慈生当然是想要答应的,毕竟他还可以看看剧情,简直就是一举两得;但是唯一比较值得商榷的问题就是……如果他要是待的太久,很有可能会从成人变成小小的拇指姑娘,那样的话就有点糟糕了。   所以要么他早一点离开,否则就去不了了。   “可以呀哥,宴会大概八点开始,您到场,九点多走也行……”   白藤赶忙跟他说,掰起手指来特别高兴地数了数。   “九点……”   慈生喃喃了一句,抿唇。   九点,对于吸血鬼来说当然是很早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迟了。这个点他大概是已经会变成小小人了。   “……怎么啦哥?是您生气了吗?”   白藤本来还在兴高采烈地说话,结果说着说着一下子将自己的话给憋回来了,有点像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当然没有。”   慈生摇了摇头,他真的挺想去的,但是还是有点困难,打算回去跟萧望勉商量一下,所以唔了一声,蹙眉,缓声道:“能给我一点时间吗?我回去看一看……我如果要是去不了的话,也会让我丈夫去的,你放心!”   白藤这才从稍微有点遗憾和纠结的状态之中恢复了过来,眼睛亮亮的,看上去高兴了不少:“好!那我就等着您的消息了——对了,你现在就可以回去,现在没什么要做的事情,您早点回去休息。”   慈生原本从来都没有迟到早退过,但是既然今天晚上可能有特殊情况,他便也打算先走一步;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将藏在了他兜里的小一给拿了出来。   “小一,你教教我,我要怎么办吧。”   “我真的有点想要去那个宴会,但是如果真的在宴会上面变化的话有点太糟糕啦,我能不能今天维持正常人形稍微久一点?”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些许的恳求,粉嫩的唇里不停地吐出来一些甜蜜柔软的话语,几乎要将人给溺毙融化在里面了。   到底谁能够抵得过慈生的撒娇呢?反正晕晕乎乎的小一是断然不行的,他感觉自己都要被这个乖青年给蛊惑得神思不属了,只能坦白道:   “……小一也想帮慈哥哥,但是这件事情真的没有办法呀,没有办法逆诅咒……但是如果哥哥愿意的话,可以帮哥哥早一点变小!”   这件事情听上去挺有用的,但是很鸡肋……就算是变小了又能怎么办,总不能别人都在桌子上面吃饭,慈生在底下蹦蹦哒哒吧?!   慈生叹了口气,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有些慢慢悠悠的换回了家;等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门被打开了个小缝,萧望勉早就在里面等他了。   慈生”   唔“了一声,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吸血鬼打横给抱了起来——抱在自己的怀里,哄宝宝一样的亲了亲他的唇瓣,几乎是要将今天没有见面的分全部都补回来,吻的慈生都快忘了该怎么呼吸;脸蛋红扑扑的,只能拍着祂说,小一还在看。   小一早就哧溜一下跑没影了。   暧昧的亲吻、甜蜜的气氛,蜡烛昏黄的光时不时跳跃两下,黏腻滚烫的唇瓣……一时间全部都被小一这小家伙给打破了。   慈生看着这个小怂包,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还好,他扯了扯萧望勉的袖子,眼睛亮晶晶地将跟小一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毕竟他是真的有点想去那个宴会。   这件事情萧望勉说的答案跟小一一样,祂将慈生整个人都抱在怀里,咬了一下他的唇瓣,轻轻道:“小乖其实可以变成小家伙,也可以去宴会。”   “嗯?”慈生睁大了眼,有些好奇,“都已经变小了,怎么才能去宴会呢?”   他话音还没落,就霎时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有一阵滚烫的热流从上涌到下,这种感觉,这些天慈生已经体验过很多次了,非常熟悉,再也不会像第一次那样惊慌失措……不过今天还是稍微有点特殊的,他有些恍然地拉住了萧望勉的袖子,撒娇一样哼了两声,下一秒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软了……   今天的时间有点不太对,慈生竟然这么早就已经提前变小了。   所以他的衣服也都没有准备好,整个人再次被裹在了自己的大衬衫里,有些手足无措,像只小企鹅一样挥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哼了两声。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这次低下头来直接在慈生身上亲了一下,温声道:“乖乖变小咯。”   能够让自己变小,罪魁祸首无非就是萧望勉或者小一。   慈生撅起来嘴,难得做出这样孩子气的动作,气哼哼地坐下来,耍赖一样动也不动。   “怎么啦宝宝。”坏狗萧望勉道,“变小也可以过去,老公带你过去就好,嗯?”   慈生戳了一下萧望勉,不痛不痒   的,还不如小猫挠人:“你怎么带呀?”   “好带哦,”萧望勉道,“而且,现在乖宝变小,说不定之后就有时间可以变成正常大小,跟白藤打个招呼呢?”   慈生没有立刻回答萧望勉,反而是用旁边的衬衫将自己裹得更加紧了一些,总感觉这坏狗不安好心。   他没有办法,毕竟现在变都已经变了,只能跟白藤说两声,自己恐怕去不了,但是萧望勉能够过去。   白藤回应的也很快,当然说没问题,顺便还嘱咐慈生要好好休息。   慈生笼在自己的衬衣里,蹦蹦跳跳地在手机上发了消息,这会累的坐了下来,人差不多就手机大,黑发雪肤的小乖看上去乖得要命。   萧望勉望着他的小模样,实在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凑过来用双手小心翼翼地将慈生给捧了起来,托起来带他往衣柜的方向走。   这些天,萧望勉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总是会顺便带一些新的小衣服回来,就好像是在满足祂的某一种“癖好”一样,坏的很,从小花边衬衣到小公主会穿上的小裙子,简直就是一应俱全。   不过慈生怎么说都强烈拒绝穿小公主裙就是了,这一点萧望勉比较遗憾,怎么着都没有得逞过。   很显然,萧望勉又添置了些新衣服。   给BJD娃娃穿的小衣服都要比正常人穿的贵,慈生虽然并不知道什么品牌,但是绝对是知道这个质感看上去比较好,肯定是不很便宜的。   偏偏萧望勉这个败家爷们一买就买一大堆,总是搞得慈生”   忧心忡忡“的,前两天更是直接望着墙上的“劣质盗版油画”空落落的位置,责问萧望勉是不是把盗版油画卖出去骗人了。   当然是开玩笑,但是萧望勉还是无奈又宠溺地将慈生捞过来,颇为恶狠狠地将人压住了吃了一顿。   慈生“唔”了一声,看着在自己面前崭新的小西装、小皮鞋,还有一个漂亮的小领结,勉为其难地伸手让早就期待已久的萧望勉帮他穿上了。   一边替宝宝换着衣服,一边从喉间止不住地溢出轻笑。   萧望勉最喜欢看到自己家的宝宝被打扮得可可爱爱又漂漂亮亮,最喜欢看到他像个小王子一样高高在上受尽宠爱,所以总是甘之如饴地给宝宝穿衣、贴贴、亲亲脚脚。   只不过,换完之后,萧望勉却强装一本正经,捏了捏小慈生的手手,道:“乖乖,不能这么娇娇,老公给你买东西是要给老公报酬的。”   慈生知道这臭狗哪里跟自己要过真的报酬,无非就是祂的坏心思。   于是,他哼了声,道:“不给,哪里有你这样恶人先告状的呀。”   “太败家啦,”慈生扯他袖子,试图教育祂,“我不用穿这么贵的衣服的,家里本来就没有钱,我们要省着点花哦。”   “……好,”萧望勉看上去颇有些无奈的样子,“宝宝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宝宝的。”   萧望勉轻柔地用手从后面将慈生的身体给托住了,将无力挣脱的小乖宝给弄过来吻了一下:“宝宝坏坏,不给报酬的话我就要自己拿走了哦。”   颇有些“如临大敌”,坏萧望勉最近可是越来越变态了,慈生想说自己才穿好的衣服,可不能被弄潮了,但是来不及多说些什么,就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被捧起来,眼前天旋地转,似乎转而坐进来了一片柔软的地方。   这柔软的地方并算不上太温暖,但是却有些余温,好像一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但是却让慈生感觉到非常的安心。   半晌之后,慈生听到了一声沉沉缓慢的心跳声。   这里是……萧望勉胸前的口袋。   也是最为靠近他心脏的地方。   慈生微怔,下一刻感觉到自己的眼前唰一下雪亮,因为自己转了个方向;口袋里甚至很舒适,软绵绵地垫着软巾。   他的身体并不大,而且萧望勉外面似乎还套着大衣,所以并不显眼。   “望勉,”慈生眨了眨眼,声音竟然意外有些许的干涩,“你……你要这样把我带过去呀?”   “嗯,宝宝。”萧望勉低下头,这里是祂的心脏,一碰就能够碰到的地方,也是最安全,最喜欢的地方,“我想要把宝宝带着……”   祂现在的语气完全不似作伪,听上去有些许淡淡的惶然,似乎是在担心,假若自己只要不将宝宝放在身边,宝宝就会离开一样。   因为慈生实际上有的时候会为了剧情去做些别的事情,萧望勉那时候不得不跟他分开,但是能够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萧望勉一分一秒都不想要错过。   慈生心中微微动了一下。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爱人有些心慌,于是,踮起脚尖,在萧望勉低下头来的瞬间凑过去,轻轻地亲了一下祂的鼻尖。   担心这还不够,等萧望勉微怔的时候,慈生便又抱住了祂的手指,真正是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烙下来了一个吻。   “好呀。”慈生小声道,“我们走吧。”   萧望勉半晌怔愣之后轻轻笑了一下,终于轻柔地隔着那一块柔软的   布料将慈生拢住,看着他可可爱爱地将自己的双手搭靠在口袋的边缘,旋即就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也放上去,像是个   漂亮的人偶娃娃一样。   但是这个人偶娃娃是萧望勉的,独一份的,是祂最宠爱的宝宝。   慈生感觉别人每天要哄小孩,自己每天都得“哄老公”。   但是自己早就习惯了,他们两人总是互相“哄”。   不多一会,慈生就感觉到萧望勉带着自己很快来到了宴会厅的门口。   祂的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可以将祂的上半张脸给遮住,只露出来下半张苍白俊美且矜贵的脸庞。   门口的那个吸血鬼似乎轻轻地嘟囔说了些什么东西,慈生没有听清楚,但是下一刻他就感觉到萧望勉的胸腔微振,似乎开口说了些什么话。   流淌如大提琴一般低低却好听的音色,萧望勉道:   “需要身份证明么?”   门口的侍卫吸血鬼最终看了半晌,又是嚷了两句慈生听不懂的话,最终似乎倒吸了两声凉气,含糊不清说了一大通,连滚带爬地过去了。   远远的,那吸血鬼脸都憋变色了,感觉自己差点都晕过去了。   慈生当然没看到,只能靠着声音猜测。   萧望勉被请进去了,他们踏入大厅的瞬间,就能够隐隐约约地听到从里面传来的觥筹交错和喧哗声。   这里纸醉金迷的气氛、充斥着空气的甜蜜香味,透过了衣料让慈生闻到了。   慈生好奇地蹭了一下萧望勉的胸口,小声问道:“望勉,刚刚那个人是不是一开始没有认出来你是被邀请的,然后现在才知道,你是那个爱德斯公爵的客人呀?”   “……是的。”   萧望勉缓声,没有多在这个问题上停留。   “哦哦,”慈生点了点头,“那我们赶紧过去看一下白藤吧?”   萧望勉自然是没有拒绝,他轻轻地抚了一下慈生柔软的脸颊。   在前面领着他过去的那个吸血鬼,饶是心理素质很强,也还是浑身哆嗦,有些颤抖、小心翼翼地望着身后的萧望勉,看着祂低下头碰了下自己的胸口,又是浑身一抖。   萧望勉抬头,随意地瞥了他一眼。   那人浑身的血液冰凉,霎时间停住了。   而这时候,他们刚好转过了一条长廊,终于来到了宴会的正厅。   “宝宝。”   萧望勉忽然开口。   慈生还没有反应过来,单纯疑惑地“嗯?”了一声。   旋即,他就听到萧望勉低声笑了,温和道:   “今天老公带你过来,是来找场子的。” 第147章 血族盟约(6)   走在前面的那个带路的男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是这个场内的主管,从来都是爱德斯公爵的心腹,从爱德斯公爵尚且还是个青年的时候,他便努力奋斗, 最终从一个府内的小厮成为了他的大主管。   所以, 他的眼力和见识毫无疑问是超过不少普通人的。   曾经跟年轻的爱德斯公爵一起去参加某场宴会时,他就对面前的这个男人留下过印象。   虽然只是在门口惊鸿一瞥, 但是这个男人的力量感、压迫感, 这种天生上位者的气息, 恐怖至极的实力,包括极其苍白俊美的外表……都让这个主管觉得祂绝对并非池中之物。   所以, 在今天看到他的时候, 主管几乎是两股战战, 胆战心惊地望着祂过来, 看着祂说话、动手,几乎是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这个时候, 那位主管才勉勉强强地松了口气,感觉自己明明是个吸血鬼,但是心脏跳的快得离谱。   “这边的宴会厅到了, 您请。”   他伸手朝着里面, 故作镇定,但是实际上声音都在发颤。   萧望勉则是平静地“嗯”了一声。   身体微动。   慈生在祂的口袋里面都要听懵了。   怎么能这么害怕?再说了,到底是找什么场子?   慈生有点吃惊但是又有点困惑, 他总觉得自己刚刚想的那个可能不太现实, 所以喉结微滚, 蹙眉小声问道:   “望勉, 你说什么找场子?”   萧望勉似乎是顿了一瞬, 但是旋即则有些答非所问道:“乖乖放心吧,这次过来不是让你觉得难堪或者让白藤他们觉得难做的;但是这件事情必须要解决。”   慈生心中忽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臭萧望勉让他现在变小了揣在兜里,简直就是“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没有办法去让萧望勉别乱动手,所以进退两难。   “什么事情必须要解决呢?”慈生尚且还是懵的,他想到了那个主管有些惊慌的语气,“我记得爱德斯并没有对我们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呀,而且白藤和爱德斯的感情非常和睦,如果他们真的感情破裂了你再帮我和白藤找场子也不迟……”   慈生这么个絮絮叨叨的样子配上他可可爱爱缩在口袋里的小脑袋,简直就是可爱到爆炸,乖到让萧望勉恨不得凑上去狠狠地亲两口,直接将慈生含到自己的口中,让他动都动不了。   胸腔微微的振动,似乎是萧望勉笑了一下。   慈生还没有来得及“生气”,也没来得及再劝两声萧望勉,就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声音。   这声音他最近这些天简直就是再熟悉不过了——白藤。   白藤开口,迟疑了片刻之后,望着慈生给他发过来的照片,与面前这个沉郁冷静的男人比对来又比对去,最终还是狠了一把,大胆开口,稍微有些许地犹豫道:“您好,请问您是……我哥哥,慈生的爱人萧望勉吗?”   倒不是白藤眼神不好,主要是因为慈生发过来的照片上,这个面色苍白冷淡的男人是温和笑着的,照片似乎是抓拍,能够毫无意外地抓到了男人宠溺的那一面,而且那男人看上去只穿了件衬衣,非常好相处。   但是现在看上去,祂身上的大衣简直就不像是普通的大衣,反而像是某位王者的披风一样,凌冽的风似乎伴随着这件大衣的衣摆,在它掀起来的时候能够带来风雪的气息。   祂整个人都很特殊,这种气质在面对慈生自己的时候还不甚明显,但是在面对别人的时候就愈发特殊了。   萧望勉在听到白藤小心翼翼询问着祂是否是“萧望勉”的时候,竟然听上去心情还不错,或许是因为白藤加上的前缀是“慈生的爱人”,所以祂如此轻松。   “是我。”萧望勉颔首,“你好。”   慈生微怔,霎时间就将自己的脑袋给缩了回去,会动的小娃娃紧张兮兮地将自己的身体给贴上了萧望勉的,似乎在告诉祂自己在仔细地听。   白藤停滞了一瞬,因为萧望勉感觉还是挺友好的,他心中的勇气更加充盈了两分,大石头也落下来了。   他主动地伸出了手,继续道:“您好,我是白藤,是慈生的弟弟。”   这两声招呼一旦打过了,白藤的话匣子也自然被打开了,他时刻都记得请哥哥的爱人过来是要干什么的,所以清了清嗓子,打算委婉一点先从寒暄开始。   “我早就听我哥哥经常提起您,您二位的关系想必一直都非常好,我也非常感动,非常高兴……”   白藤很聪明,他可是主角受,所以话术非常高明。   他缓慢地夸着慈生和萧望勉的感情,一边又带着祂往里面走;一开始他跟萧望勉两个人都在宴会厅的门口,这会是背着身子,差不多已经到了能够品尝到一些点心的餐桌,这里的氛围和环境非常能够让人放松。   “我哥人非常好,”白藤这些话每一句都非常地诚恳,“以前我想要拥有别人一样的亲情和兄弟情,现在我终于拥有了,我非常、非常不想要失去这一份感情。” 萧望勉淡淡地“嗯”了一声,慈生能够听出来祂现在的心情并不糟糕,似乎是在想往下继续听白藤说什么。   而这个被议论着的慈生本人则傻乎乎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哥哥一直都没有告诉我,他身上稍微有一些疾病,”白藤说到这里的时候则是有点鼻酸了,但是语气听上去非常真诚和可靠,“您肯定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所以我想,我们必须得要做些什么……”   萧望勉颔首,黑色的帽檐遮住了祂骇人的血眸,其中的感情并没有让白藤看见。   白藤咬了咬牙,说的比较委婉,但是含义却是昭然若揭的:“哥哥跟姐姐说这个病不太好治疗,但是他相信只要跟您在一起,这个疾病定然是会痊愈的,我自然也是相信的,只不过我想哥哥这些天在我这里上班,他总得要出来辛苦。”   “爱德斯之前曾经在柏林街道的尾端有一家别的店铺,如果您不介意的话,”白藤试探着说,“您是否能拿来接手?这样的话,收入大概能够提升一些,我想哥哥也不用再总是奔波了……”   话只是说到这里,但是显然,白藤就是想要帮助他们。   慈生一怔。   有些哭笑不得,但是更多的还是感动和心软。   实际上,自己那个疾病……拇指姑娘症确实比较绝症,也不算是欺骗了白藤,但是自己真的过的还可以呀,他们俩人的“穷”稍微有点太成功了,让白藤都觉得担忧和难受了。   不过慈生并不觉得生气,他可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白藤能够这样想到他、不计成本地帮助他,这样一个小小的炮灰……慈生就真的感觉他好心极了,特别温柔,真的完全不愧是主角受。   但是,慈生现在不在场,这个回答白藤的人就成了萧望勉。   慈生还不知道萧望勉会怎样回复白藤呢,这会心脏略提,抿唇听。   “……多谢。”   萧望勉真是不太适应这两个字,但是为了慈生的朋友,祂还是礼貌地开口了。   这句谢说完之后,在白藤觉得祂接受的同时,萧望勉却又摇头了。   “不必。”   “?!”   白藤蹙眉,几乎是下意识地他道:“为什么?”   “……抱歉,”白藤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的语气稍微有些太像是指责,“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抱歉,我想您肯定是有别的事情,只是我想要让哥哥更加舒服一点……”   “嗯,我知道。”萧望勉并没有生气,祂下一句话竟然换了一个奇特的话题:   “你能够告诉我,这些天,是不是都有人过去骚扰你们两个?”   慈生实际上一直都没有在家里提过这件事情,萧望勉却也知道。他心中微微一动,不知道白藤会怎么样回答。   白藤微怔,下一刻诚实坦白道:“确实是这样的,而且那个人有些时候会撞空,哥哥不在,他就要凑过来很恶心地问我为什么。有时候他就远远在外面窥视我和哥哥……”   “……嗯。”   萧望勉冷声。   这声音一出,慈生霎时间就感觉有些许的不对劲了,祂肯定、百分之一百是生气了,否则不可能这样地冷淡。   “好,”萧望勉望向了白藤,“多谢帮助,之后给你的答谢都不会少。”   白藤摇了摇头,都有些难为情,哥哥在自己这里要跟自己一起被骚扰,自己也没有帮上忙将那个店铺所有权送出去,到底怎么能担得上接二连三的谢谢?   “不不……我都没有帮上什么忙,其实,其实您只要对哥哥好,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我希望大家都能够好好的。”   他叹了口气,抿唇,想到现在的时间大概是不早了,自己目前是看过了哥哥的爱人,不过爱德斯还没有看过,还是让他们见一面,万一爱德斯可以帮衬一下……   想到这里,白藤就颇有一些灵光一现的神色,他转过了身,先是将自己这里的一些点心递到了面前男人的身边——想要让祂等一会儿再离开;旋即望向了宴会厅的另外一个方向,开口道:“您先别离开好吗?我的丈夫也想要见一下你,他正在从那往这走。他也是吸血鬼,我想你们之间应该会更加有话题一些……”   白藤的语气不卑不亢又非常礼貌,让人觉得好接近好相处,所以萧望勉只是颔首站在原地,并没有拒绝他的要求。   只不过……在白藤自己抬头望过去的时候,他却小声短促地“啊”了一声。   手里本来还拿着另外一盘点心,这会儿却差点打翻了;瞳孔猛地缩小,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他。   萧望勉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祂是吸血鬼,眼睛要更加的敏锐,所以在看清之后,从鼻腔之中溢出了一声淡淡的哼。   “这是否就是那个骚扰你们的人?”   远处,那个老贵族大张旗鼓,看上去颇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了,有些皱纹的脸上看上去刻薄非常,脸上带着讥笑和嘲讽。   似乎是注意到了萧望勉和白藤的目光,这老贵族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旋即就冲着自己旁边的人又耳语了两句,似乎是在说什么嘲笑的事情。   白藤脑袋都有一点点僵硬,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人是个老贵族,也跟自己的丈夫爱德斯公爵认识,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今天会过来,他过来干什么,来搅局的吗?   “对……就是他!”白藤声音有点干涩,明显是很讨厌的,“算了,您跟我都不要再看了,总之今天在宴会上他应该是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举动的,否则爱德斯大概会生气的。”   老贵族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到了一旁,与爱德斯几乎是擦肩而过,又带起来了一阵风波。   萧望勉则是轻笑了一下。   祂在外面基本不会笑。   祂的笑基本上只有两种含义,一种是在面对慈生的时候轻笑,那是完全的愉悦、完全的放松;另外一种则是在面对外人的时候笑,如果确实不是那人太会说话,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一种极度危险的可能——   祂生气了。   而且比蹙眉的时候要更加生气,祂兴奋了,祂想要将那个惹怒他的人给撕碎,祂觉得有趣。   慈生心中一跳,各种复杂的心绪、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事情,以及模棱两可的态度,都让他觉得有些惶恐不安。但是一切的本能在遇到萧望勉的时候都会选择祂,他捏紧了萧望勉胸前的料子,似乎在无声无息地安抚着他。   “没事。”萧望勉再次轻笑了一声,“等会儿再解决。”   白藤敏锐地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有些稍微不对劲了,似乎有些某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他抿唇、稍微有些紧张,半晌之后才摸了一下自己的发丝。   唯一能够让他好受一些的,就是下一刻自己的丈夫就从那里过来了。   白藤的眼睛霎时间就亮了,他朝着爱德斯的方向挥了挥手,但是却有些惊讶的发现,平常绝对都会温柔回应自己的爱德斯今天似乎是稍微愣了一下,有些没看懂自己在做什么一样。   爱得斯脸上的神色霎时间从轻松和自然、游刃有余,变成了有些紧张和震惊的神色。   白藤睁大着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丈夫爱德斯公爵,有些着急的从那边赶回来,一直到过来的时候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成了一个保护的姿态,旋即竟然是率先清了清嗓子,非常小心翼翼的朝着自己面前的人打了个招呼。   “阁下,您夜安。”   光只说这一句话,他都觉得不够;片刻之后,吸血鬼公爵似乎是做了一个传统血族的礼仪,非常繁复且动作华丽。   “阁下请稍等,我马上就让人去准备座椅。我从来没想过会在今日在这里再次遇见您,您愿意拨冗莅临简直就是——”   慈生现在在萧望勉的兜里,听他们说话都是朦朦胧胧一知半解的,只能够听出来这个爱德斯公爵似乎是很尊敬——并且非常小心翼翼的,他这样就更让慈生觉得奇怪了。   只不过还没有再仔细的听到一些,他自己的爱人萧望勉就打断了对面人的话音。   “不必多礼,”萧望勉淡声,“我是你妻子兄长的爱人,也都是一家人。”   那位爱德斯公爵额头上面都快冒出冷汗来了,他一个吸血鬼竟然也能有这样的一天;英俊的外表下内心是疯狂的思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能让自己面前的人高兴起来。   不过他还是没有来得及多说什么,就听到萧望勉开口道:“和你爱人先去忙别的事情吧,不用在意我。”   慈生心中又是一跳,他不知道自己的萧望勉到底是发了什么疯了,之前祂是上位者的态度,因为自己的身份就是比较高贵的,但是这个世界里怎么也这样拽拽的,都不害怕被别人打嘛。   不过,面前的两个人显然没有要打萧望勉的意思。   白藤在爱德斯的带领之下,很快就冲着萧望勉打了个招呼,之后去旁边忙他们宴会开席的事情。   于是,这一块地方霎时间就只剩下来了慈生和萧望勉两个人。在萧望勉胸口前口袋的慈生终于是有些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疑惑了,他冲着萧望勉的口袋边缘悄悄的扯了两下,让爱人将自己从口袋之中捧出去。   “望勉。”慈生颇有些忧心忡忡的开口,“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又做些什么了?你给别的人洗脑了吗?他为什么会觉得你的身份那么高贵。”   小小爱人眼睛眨巴眨巴,脸蛋红扑扑,嘴唇也亮晶晶的,不管身上上下哪里都非常完美漂亮,可爱地想让萧望勉一口将他吞下去。   萧望勉有些拿他无奈的样子,又是无奈又是宠溺。祂将自己的小小爱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背过身,用一个别人都看不见的姿势将他捧在手上,纤黑浓密的睫毛被青年的脸蹭住了,有些痒。   “宝宝,我没有。”   “没有吗?”慈生半信半疑,当然更多的还是不信,“老公……你就告诉我嘛,你到底干什么了?还是说你这次其实背着我有什么别的身份,暂时一直都没有告诉我?那样的话我可是要生气的。”   慈生说到自己“可是要生气的”这几个字的时候,明显敏锐的感觉到萧望勉顿了一瞬,下一刻颇有些做贼心虚的男人,就重新打开大衣,将小乖轻轻柔柔地放了回去。   之后则步履轻缓地走到了点心台的旁边,温声岔开了话题。   “乖乖,我们今天可能要稍微迟一点回去,现在想吃什么?先垫垫肚子。”   “……”   慈生咬祂:“你别给我扯开话题。”   萧望勉轻笑,面对着慈生,祂的笑可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完全就是纯纯的宠溺,不管崽崽说什么,祂现在都缄默不言。   看了一下现场的点心,挑了一款看上去没什么花里胡哨装饰的,略微用小小的黄铜勺子挖了一点,动作轻柔掩饰,递到了怀里小人的口旁。   慈生的心脏在这短短的几十分钟内跳得越来越快,心头好像有答案呼之欲出,但是他又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证据来佐证,这种折磨的感觉让他颇有些无奈。   面对着送进来的小蛋糕,慈生就算是不想吃也没办法,双手捧着,“泄愤”似的尝了一点。   “宝宝,这个小蛋糕的味道怎么样?”   萧望勉在哄自己,但是莫名其妙的岔开话题还是让自己有点茫然,虽然说慈生本来想说这蛋糕的味道没萧望勉做的好吃,但是还是赌气似的“使坏”。   “好吃呀,比你弄的好一点点吧。”   慈生软乎乎的小耳朵看上去太好捏了,知道他在口是心非的男人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是眼里都漾出了满满的笑意。   “……坏小乖。”萧望勉低声喃喃。   他们俩之间不知道谁更坏一点的!慈生心中闪过了这个念头,但是这个臭坏蛋现在拿捏着自己,自己是怎么着也不能踹走祂的!   刚刚走到了宴会厅之中,正跟大家简单说了一些话的白藤和爱德斯宣布了宴会开始。   场上霎时间变得热闹了起来,觥筹交错,各种酒的香气和香甜的甜品气息充斥着整个宴会厅之中。   远处的声音传了过来,旋即又变得清晰了一些。   慈生还没有来得及再替自己“辩驳”一下,下一刻就感觉到萧望勉喉中溢出来了一声哼。   这声显然并不是对慈生说的,他略微一怔。   “砰”一下。   是鞋跟落在了地上的声音,面前一道也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哟,竟然还有人在这里,真是土俗,竟然还吃这东西……”   那个熟悉的声音,老贵族——约翰斯,发出了这样的一声感叹。   他并不是完全地来莫名找麻烦,而是刚刚从远处看到了爱德斯朝萧望勉做了一个繁复的礼仪,所以颇为好奇萧望勉到底是什么身份。   再仔细地一想,白藤也在现场,难道说是白藤哥哥的老公?   那就是说,那个穷酸的吸血鬼!   “你值得被爱德斯鞠躬么?”   约翰斯蹙眉,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什么东西?从来没见过你在这贵族圈里出现过,不会是个穷酸鬼吧。”   “显而易见,只有穷酸鬼会在这样的一场宴会上吃东西,”约翰斯笑了,讥笑,“真是可怜,不会是以前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吧?这也不是什么好货啊……”   慈生刚刚才将口中的小蛋糕给咽下去,他刚刚虽然是跟萧望勉赌气的,但是这场宴会准备精致,其实每一样东西都很不错,这个约翰斯却要偏偏挑刺。   慈生心说果然上来找麻烦了,这个约翰斯向来都是趾高气昂、鼻孔朝天的,说出口的话噼里啪啦,没有一点好气。   似乎刚刚萧望勉就已经看到他了,但是因为白藤在,所以暂且按下,没有去找他。   “……呵。”   萧望勉似乎是觉得有点有趣,祂掩藏在黑色帽檐之下的血瞳里流转着光华,嗜血和残忍的光芒犹如暗流涌动。   那约翰斯还在滔滔不绝:“我看到你这副模样,就开始怀疑爱德斯的品味。不管是他娶妻的品味还是对待别人的品味果然都是如出一辙,真是垃圾……”   慈生心中咯噔了一下,这样侮辱的词语和句子……约翰斯对自己的侮辱也差不多了,但是自己一直都和白藤忍受着,如果放到萧望勉的身上——   滔滔不绝的约翰斯说到这里的时候,抬头望了一眼萧望勉。   不过,就这一眼,让他浑身的血液差点都冰封住,片刻之后才开始流动。   自己望着爱德斯不爽,仗着自己的身份比他稍微高一点,所以对着他总是指指点点的;而且看着他那个人类妻子……忍不住就对那人类妻子的哥哥动心了,觉得那小漂亮蛮不错的。   打听之后,发现那漂亮乖崽的老公是个穷鬼。   他一时间鸡血上头,被捧惯了的人毫无风度,径直过来骂了两句这个穷鬼。   但是定下来看了一下,这个人的气度怎么会这样不凡?   尤其是祂浑身的气质,穿着的衣服,各种各样的小配饰,修长苍白的手上毫无血色,但是就是……有一点眼熟。   但是……不应该吧。   也不看看什么叫做一个天一个地?这样的穷鬼,多半是借了别人的衣服过来参加这个宴会来给自己撑撑面子,私底下不知道有多穷呢。   而倘若是那一位大人——那一位不止是值得爱德斯鞠躬作礼的大人,那就肯定是天生就适合这样华贵和英俊的装扮,跟这个穷小子肯定不一样。   在自己的心中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给否认了,约翰斯给自己打气,刚刚戛然而止的话语继续:   “你是那个白藤哥哥的丈夫?你老婆不错,就是跟着你稍微有点可惜了……”   慈生在萧望勉的口袋里听到了这样的一句。   他眨了眨眼睛,差点忘了人话要怎么说。萧望勉听到这一些如果能够不被气到怒火爆发的话,这个人是祖上十八辈子烧青烟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萧望勉的袖子,想到这还是白藤的宴会,小声道:“望勉,你忍一忍……”   萧望勉伸出手来,轻轻地拢在自己胸口的正上方,听着慈生安抚似的甜蜜话语,祂则是轻轻摇了摇头。   这一下子,祂挑唇,尖利苍白的獠牙落在了自己的唇上,弧度完美光泽。   “乖宝,我说过了,今天是来替宝宝报仇的。”   “这件事情,必须要解决一下。”   萧望勉的语气亲热,更是有些疯狂的病态,无意识之间释放出来的威压让整个宴会厅都有些沉寂了下来。   这种强大的压力无声无息、无影无踪,但是却足够让人疯狂。   而且,在萧望勉的有意控制之下,全场都安静了下来,一些眼力好的人望过来,额头冒汗,心惊肉跳;爱德斯和刚刚知道事情真相的白藤咬紧牙关,心中暗道不好。   唯有一个面前的老贵族约翰斯在萧望勉有意的放纵之下,并没有闭嘴,反而越说越开怀,越说越大胆放肆:   “怎么?偷偷一个人自言自语什么呢?不要挣扎了,实际上,你根本就没有办法保护好你的妻子,我们做一个和平的交易,只要你现在跟你妻子离婚,将他的所有权交给我,你就可以得到南斯街道的两套房产,我可以给你一个男爵的位置。”   “……”   萧望勉没有说话,半晌之后,祂苍白的大手抚上了自己的帽檐,往上抬了一些,压抑着从自己的喉咙之中发出了一声低笑。   旁边有些人震惊了,眼睛瞪大,心脏越来越快,看到容貌之后差点晕厥;而爱德斯和白藤两人好不容易稳住,本应该要往前拦住下一幕惨案发生,但他们却又不约而同地停下来了脚步。   约翰斯听祂没有说话,鼻孔望人的家伙兀自道:“怎么?还嫌男爵不够么?你不知道陛下给予的爵位有多少,在这整个世界涵盖在内、偌大的帝国,有个男爵的爵位就够了!我最多能够给一个子爵。”   萧望勉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帽摘了下来,露出祂被发丝略微遮了一些的血色瞳眸,那里嗜血残忍、冰凉。   周遭的空气全部都凝滞住了,在萧望勉的胸口将脑袋蹭出来小心翼翼望着外面的慈生抿唇,亮晶晶水汪汪的眸里带着点恍然。   “你那老婆都被用过了,最多也就开到这个价——”   这句话说完之后,一阵厉风刮了过来,几乎是没有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一切就如同剪影一下,人们只看到了一个迅捷残忍的身影一晃而过。   而约翰斯的胸口忽然就被掏出来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大洞!   话还没有说话,脸色猛地白了,约翰斯震惊万分地望着自己那颗黑色、尚且还在缓慢蠕动的心脏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奇怪声响。   没有被任何人捕捉到祂是如何动手的,周身自己的防护和屏蔽并没有什么作用,就这样,被一个自己以为是“穷小子”的吸血鬼,给掏掉了心脏。   吸血鬼没有心脏并不会死,但是绝对会丧失许多的能力。   约翰斯想要开口,但是在开口的瞬间,口中却吐出了一口血。   他下意识地道:“你……你、敢……”   “我不敢么?”   萧望勉轻笑了一下,祂手中捏着的心脏被祂寸寸捏碎,黏腻黑稠的鲜血顺着祂苍白的大手一点点地流淌下来,形成了几乎恐怖的鲜明对比。   “……你觉得呢?”   周遭的众人感觉如遭雷劈,尤其是稍微有些见识的人,有些反应过来的人。   他们知道了、他们现在真的都知道了!   约翰斯刚刚鸡血上头,而且有意将自己脑海之中二者的联系给忽略了;但是冷静下来想一想,这位……祂当年,在冷淡地杀死那些反对祂意见的固执旧贵族的时候,也是如此。   杀伐果断。   那些旧贵族,谁不是手上捏着高高的地位,喜怒无常、捏着许多人命,自视甚高,认为自己可以跟那位帝王叫板。   结果呢?   那位帝王前夜说要贯彻自己的想法,数位旧贵族反对;他们的下场就跟这个约翰斯一样,排队等待死亡。   “血新”杀戮之夜,黎明是在无数旧贵族的尸体上踏出来的。   那只手,那只苍白的手,那只毫不费力的手,在那一晚和这一晚如出一辙。   一切似乎都重合了起来,不知道是从谁开始的,他们率先喊了一声“陛下”!   ——“陛下”。   慈生略有些愣怔,他刚刚被萧望勉保护地很好,甚至,现在怀中还是萧望勉身上淡淡的木香味,那血腥没有沾染到他丝毫。   萧望勉这次的身份是……   陛下?   “陛下……?”   约翰斯刚刚支撑不住,如今已经跪倒在了地上,听到了众人说的这两个字,他感觉自己要疯了,血液冰封住,心脏被掏出不足以让他死亡,但是“陛下”这两个字,就能够让他恍惚地跌在地上,几乎要忘掉自己是谁。   “不……不可能啊……”   约翰斯虽然嘴上说着不可能,但是他心中已然认同了这个结果。   能够有这样实力的人,唯有那一位大人,那位大人能轻松地掩藏身份,轻松地将自己踩在脚底……   可是他不愿意相信,他不愿意接受啊!!   那位大人已然隐居幕后,他于是猖狂逍遥了那样久,欺男霸女的事情做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他的生命就要终结在这里了,他不愿意、他不愿意啊!   “大人……”   口齿不清,黏腻的鲜血混杂着眼泪一起,约翰斯颤颤抖抖地靠近了萧望勉,头磕在地上,恐惧席卷了他的全身。   “大人、大人……请饶了我、请饶了我吧!”   约翰斯真的后悔了,他怎么能、怎么能对陛下唯一的妻子说出那样的话?! 第148章 血族盟约(7)   鲜血淋漓, 黑色的血液从约翰斯的伤口和嘴中停不住地流淌了出来,原本他至少应该进入休克的状态,但是因为浑身的恐惧太过于强烈, 他肾上腺素飙升, 竟然强行让他就维持住这样还能够说话的状态。   “先生……陛下……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之前都是我狗胆包天, 我真的不知道原来是您的妻子,倘若要是知道,给我一百万个胆子我都是不敢说的……”   约翰斯哭的眼泪鼻涕横流,但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全部都是他罪有应得,这是他活该的!   血“新”的杀戮之夜,就是因为那时候全部的旧贵族都被换了,新鲜血液的新贵族上位。   他作为一个靠着父辈上位的漏网之鱼,也就愈发地猖狂和得意,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知道什么叫做收敛,但是大概是从陛下消失之后, 他就愈发猖狂……现在,怎么样都没有想到会到这个地步的。   现在,敢同情他的人寥寥无几——或者说几乎没有。   众人站在一旁,听着他在陛下暴怒情况之下吐出的各种越抹越黑的言论, 有些人都要在心里笑出声了!愚蠢, 简直就是愚蠢!   什么叫做——“我真的不知道原来是您的妻子?”   这也就是说了, 倘若陛下不表明身份, 你就肯定还是会动手呗?摆明了对别人的老婆有着觊觎之心啊!可笑, 陛下听了你的辩驳能够开心就怪了!   再说了, 约翰斯可根本就没有因为自己是“欺男霸女”这件事而忏悔,他忏悔的只是找错了人,倘若慈生并不是陛下的妻子,约翰斯保准是不会放过他的!   众人的心里思绪很乱,鸦雀无声的宴会厅之中只能够听到约翰斯的抽泣和道歉声,反反复复像是蚊子在叫一样,听得让人恶心又觉得痛苦。   在车轱辘话之后,众人终于听到了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一声轻笑。   很显然,陛下还在生气。   慢条斯理地开口,手中早就已经化作齑粉的心脏被祂当成了一把垃圾灰一样扬掉了,只剩下来一点粘稠的黑血   “听上去,你的道歉决心挺坚决的,是么?”   听到了这句话,那约翰斯混身都沸腾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好像有希望!这会激动地不行,从距离萧望勉一个人的距离往祂又爬了两步,将自己的脑袋紧紧贴上了地面,身下是一条极其扭曲的痕迹。   “是……当然是……”约翰斯开口,年纪很大的皱纹脸上全部都是后悔和痛苦,“只要您能够放过我,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可以……”   “哦,是吗?”   萧望勉轻笑了一声,祂的声音很轻,但是很显然并没有放过他的任何意图。   “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暗夜的帝王,吸血鬼的年轻的君主,是杀伐果断恐怖的神,是手段阴狠残忍的魔鬼。   祂说出这一句话,像是天堂抛来的橄榄枝,霎时间像是巨大的惊喜砸到了约翰斯的头上,让他连滚带爬地点头。   他的手从破了个大洞的胸前划过来,嘴唇僵硬颤抖了好半天,最终决定给出一点的“诚意”,将右边的手放上了自己的左手。   下一刻,他发出了一声极其凄惨的哀嚎。   慈生在萧望勉的口袋里,被祂好好地保护着,只露出来了一点可以看到外面的眼睛。   下一刻,水灵灵、黑汪汪的清澈双眼前一片黑。   ——他的眼睛就被萧望勉给遮住了。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血腥,萧望勉并不打算让慈生看到接下来的画面。   慈生微微地怔愣了一下。   他现在看不见,只能够通过鼻尖的嗅觉和周遭的气氛来简单猜测一下……从   刚刚的情景来推断,约翰斯扯住了自己的一条手臂,狠厉地拽了下来。   断掉的肢体,鲜血的痕迹,残忍的颜色,以及痛苦却要佯装无事的神情。   气味太过于难闻,慈生缩在萧望勉的口袋之中,只能多汲取一些祂身上的冷香。   约翰斯开口,冷汗遍布了他的整个额头,脸上是痛苦万分的神情,几乎快要晕厥过去,整个脸都白了,就连眼睛都要控制不住翻上去。   “陛下……陛下,我真的很认真,希望您、您能够原谅我……整个约翰斯家族都可以将所有的爵位还给您,您只要留住我的命就行,求您了……”   “……呵。”   萧望勉的神色不置可否,嗜血俊美,看到面前的这副场景也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反而是露出了一副……捕猎者在看到猎物挣扎时露出的有趣表情。   “所有的爵位还给我?你是不是忘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萧望勉淡然的这一句话说出去,众人心中都说了一声不好!这倒不是对于约翰斯的同情,单纯只是他说的话有些挑战到陛下的权威了!   原本一切都是陛下的,给出来的这些爵位都是奖赏,这个约翰斯之前那时候说要将“男爵”和“子爵”的爵位授予给陛下,就已经非常可笑了,到现在就是更胜一筹。   以陛下的这种杀伐果断、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性格,以后取消爵位都是很有可能的。   这该死的约翰斯,如果要是因为他,让他们剩下来这些人都殃及池鱼的话,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臭苍蝇!   众人谩骂的声音还在心中没有敢说出口的,就听到了萧望勉继续开口道:   “你的爵位我收下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个平民了。”   约翰斯微微地怔愣了一瞬,下一刻就从心头迸出来了狂喜,他几乎要幸福死过去,竟然还能够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谢谢陛下……感恩陛下……”   众人似乎都愣了一瞬,这是因为有妻子了,陛下都变得温柔了吗?要是换做在以前,这样的蛀虫,陛下是绝对不可能给他留下一条小命的。   就连在萧望勉怀里的慈生都稍微愣了一下。   没错,他是想要萧望勉别乱杀人,不过这样的社会蛀虫其实没有什么留情面的必要……   “……”   萧望勉眼中带着一抹淡淡的玩味,并没有开口,只是在片刻之后祂轻轻地鼓掌,淡声道:   “既然都已经让你当平民了,你不应该再给出一点诚意来么?”   ——再给?!   这下慈生以及众人都知道了。   什么叫做放过?什么叫做留下一条小命?   直白的杀死是对于有骨气的旧贵族的嘉奖,这样不上不下的人彘折磨才是对于约翰斯最好的惩罚方式!   那群人的心中浮现了一种叫做“果然如此”的情绪,又是恐惧又是觉得理所当然。   他们警惕,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目光投过去,果然下一秒就看到了约翰斯的脸上露出来了分外为难的神情。   约翰斯的声音传了过来,恐惧和惊慌混杂,还有几分微不可闻的期盼和担忧:“陛下……我……”   “怎么了?不愿意么?”萧望勉的一只手是轻柔托住了自己胸口慈生的,另外一只苍白且带着鲜血的手则拿出来略微端详了片刻,含义不言而喻,“不愿意也没事,直接去死就好了。”   “不不、没有不愿意!”   约翰斯的嘴角是一抹凄惨的笑,他是根本没有办法反驳萧望勉的,这会也只能为了保住自己的命,继续动手。   丧失了心脏,一只手臂,约翰斯不知道自己还能够给出哪里代表着诚意的地方,在痛苦的抉择之后,他将一只右手   落在了自己的一条腿上。   又是一阵鲜血淋漓的惨叫,黑色浓稠的血弄脏了宴会厅的地面,萧望勉轻轻地摇了摇头,看上去有些不虞。   “脏死了,怎么能给弟弟和弟弟的爱人补偿呢?”   祂轻轻地笑了一下,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嘲讽。   “到底是被用过了,就是脏。”萧望勉显然没有忘记丝毫他之前侮辱慈生的话语,每一句、每一个字祂都要报复回来。   “真是一点价值和骨气都没有。”   一字一顿,慈生感觉到萧望勉的胸口在略微地震动,显然祂还没有消气。   “要拿你怎么办呢?既然我要保护好自己的妻子,不让我的宝宝觉得跟着我没有用,那就必须要将威胁到这件事情的人给杀死,你觉得这个可能性怎么样?”   ……杀死?   不是说不杀了吗?!   “不、不行……”约翰斯整个人都冰封住了,他能够支撑这么久,无非就是不想要死!现在怎么又能够出尔反尔!   “您说过不会杀我的!!君无戏言、君无戏言!”   约翰斯在地上蠕动爬行,失去了一条腿和一条手,包括心脏的旧贵族看上去真是凄惨。   下一刻,却是萧望勉淡然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么?我记得我只是让你当平民而已,什么时候说过,不杀你了?”   冰凉。   浑身冰凉。   血液似乎都逆流,脑袋似乎都停止了转动,一种恐怖的“杀鸡儆猴”之感在其余人的心中也升起来了,那些曾经做过什么坏事的家伙们都不敢再动哪怕一下。   现在,唯一一个没有被萧望勉恐吓到的恐怕就只有慈生了。   他小小地扯了一下萧望勉的口袋,声音也轻轻软软的:   “望勉……”   萧望勉猩红色的瞳孔这才多了两抹浅淡的黑,祂下意识地轻柔抚了一下慈生的位置,就活像是被安慰到的大狗一样,自然地点了点头,温声道:“好,乖乖,我知道了。”   祂周身的气质一下子收敛了一些起来,那股慑人恐怖的气息被祂尽数收回,也不再发出兴味的笑,这几乎是让爱德斯松了口气。   虽然说爱德斯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而且他一直都很讨厌这个欺男霸女的约翰斯,但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他这么一副凄惨的模样,他也是挺感慨的。   为了防止陛下再生气,爱德斯在片刻的思索之后主动地上前,安排旁边的人将约翰斯扯到了一旁,旋即干咳了两声,对约翰斯斥责道:“到底是谁给你质疑的权利?!不感谢陛下给你的恩德,你在胡说些什么!”   这场简直就是酣畅淋漓的打脸和恐怖的碾压,终于迎来了尾声;爱德斯回头觑了一眼萧望勉的脸色,发现祂神态正常,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陛下——”   众人大概都没想到,萧望勉对于爱德斯并没有什么刁难或者殃及池鱼的意思,甚至是态度很好,淡声道:“没事。有些破坏你的宴会了,真是抱歉。”   “不不不,这怎么能够叫做破坏,”爱德斯咽了一下口水,他忍不住在心中想到,能够让陛下站在他这一边,恐怕都是自己小妻子的原因,“您今天能够过来,我们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话音刚落,他便要趁热打铁。   他早就在萧望勉过来的时候就安排人赶紧去把那个给祂的王座安排上了,坐在那里的时候自然是可以俯瞰全局,这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除了萧望勉之外,没有人有资格坐上那里。   “您往这边请,” 爱德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和陛下这样接触的一天,“今天夫人没有过来,但是位置也给夫人放好了。”   爱德斯带着萧望勉过去,看到的首先便是   两个漂亮华贵的座位,边缘的装饰精致,一个是给萧望勉的,另外一个则是给慈生的。   但是,萧望勉却也没有坐上去。   胸口的慈生扯了祂一下。   祂望了一眼白藤和爱德斯,开口道:   “你们两个坐吧。”   这声可算是惊世骇俗,谁敢在萧望勉站着的时候坐下来呢?   但是,是祂的命令,爱德斯和白藤就算是不敢也得要“遵从”。   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先是爱德斯顶着巨大的压力开口道:“……这稍微有些不太妥当,陛下,这个位置是您和您夫人——”   萧望勉心中顾忌着从刚刚开始一直都没有说什么话的慈生,情不自禁地蹙眉,想要去个安静、没有人打扰的房间之中先跟宝宝交谈一下。   祂这一蹙眉,霎时间就将爱德斯两人给吓到了。   爱德斯也不敢多说些许什么,干干地咽了一下口水:“抱歉陛下,我们马上——”   “没事。我没有生气。”   萧望勉注意到他们的神情了。   慈生很喜欢他的弟弟白藤,也觉得白藤这一对都很好,所以自己不能让他们难受,也不能为难他们的。   “我是慈生——我宝宝的爱人,也都是一家人,所以不用担心。”萧望勉难得说这样的话,听上去稍微有点生涩,“放松点。”   萧望勉想到了在自己口袋之中的慈生,祂的喉结微滚,特意强调了一下重复道:“我听我宝宝的话,是不可能滥杀无辜的,约翰斯的罪证我早就已经收集完毕,所以这是他应该得到的惩罚。”   软绵绵的小乖正缩在萧望勉的手里,他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整个人的身上都是甜乎乎的,偶尔动一下,萧望勉都会觉得他是不是坐的不舒服,或者是有什么话想要说,颇为紧张。   实际上,他确实有些话憋着想要跟萧望勉说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安静地听着似乎才是解决办法。   “嗯、嗯!”   白藤有些恍然地开口,几乎是下意识地应答了祂的话。   说完之后,白藤才感觉到有点“恍惚”,没错,就是纯纯的恍惚。   我靠……   真是神奇,太神奇了。   白藤原先以为,萧望勉就是一个普通的吸血鬼,甚至担心了很久祂会不会是个骗子。   回想起自己之前跟陛下——哥哥的爱人说了些什么,白藤都觉得很震惊,他居然敢给陛下送店铺,让陛下去开店……   而且自己之前对于陛下的看法更好玩,他以为陛下对于慈生不关心不爱护,是个不会赚钱的穷小子,让慈生出来工作,觉得哥哥很辛苦。   陛下居然、居然一点都没有生气。   似乎真的,将他们都当成了一家人,丝毫不在意爱德斯和自己做什么。   白藤一开始又是觉得惊异,觉得害怕——看到萧望勉的手段之后,他的脸色都有些白了。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在心中感觉到畅快和爽意的。   这是什么?   是哥哥的爱人,是个纯纯大号的金手指啊……   陛下能够这样温柔、这样对待自己的哥哥,白藤高兴死了,他们的感情好当然是最好的!   “我是想说……非常高兴能够看到哥哥跟陛下您在一起,”白藤低头,有些感叹,“我一开始还在忧心一些别的事情,实在是、实在是有些多余。”   “没有多余。”萧望勉看了一眼他的神色,补充道,“放松一些,你和你的爱人也很好。”   白藤差点傻在了原地,心中强烈激动和高兴的感觉几乎要溢出来;爱德斯自然也是,他握紧了自己爱人的手,他们面面相觑。   毫无疑   问,他们做的最为正确的决定就是温和善良地对待慈生,对待慈生的爱人。   让宴会的两个主角坐上了那两个座位,毫无疑问是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将中心重新拉到了他们的身上。   在回过神来之后、望到了两人跟陛下之间交谈之后,剩余的众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爱德斯怎么会跟陛下有联系呢?他们之间的联系好奇怪!   但是同时,也有聪明的人知道原因,正在小声地分享。   白藤——白家的三儿子,前段时间刚嫁给了爱德斯,与此同时,听说白藤的哥哥,白家的大儿子,也嫁给了个不知名的吸血鬼。   现在,那个不知名的吸血鬼身份算是揭露出来了。   那个不知名的吸血鬼当时被说穷酸、被说婚礼都没有办好!去打听消息的那个约翰斯都要乐坏了,但是谁能够想到“扮猪吃老虎”能爽到这个地步?!   萧望勉淡然地站在前面,吩咐那几个原本是他们“邻居”的人来将这个该死的家伙给抓走。   约翰斯躺在地上,在丧失了求生欲之后他很快地就昏了过去,这会被人抓起来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死猪一样被拖走了。   “很抱歉,在这次的宴会上有些破坏了大家的兴致,”萧望勉开口,祂过于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人性化的神情,“不过,终于解决了这个家里的蛀虫还是比较高兴的。”   现场自然是没有人敢反驳萧望勉的,他们纷纷给力懂事的开始鼓掌,在片刻之后听到了萧望勉继续开口:   “当然,别人我也会一个一个慢慢处理,该抓住的一个都逃不掉。”   “但是今天在弟弟和他爱人的宴会上,我便不再多说些什么。作为我对他们二人的赔礼,约翰斯的一切爵位都转赠于爱德斯公爵。他手下的所有公司、地盘、街道以及爵位,全部都给他。   另外还附加一条件,之后倘若要是找到了与约翰斯一样过分的家伙,他的爵位也一样会给到爱德斯的头上。”   听到了这句话,不管是爱德斯本人还是剩下来的众人全部都震惊了,怎么能这么好运?这种惊人的大礼怎么就落不到他们的头上?他们的妻子怎么没有这么个给力的兄弟姐妹能够俘获陛下的芳心,最终给出这么诱人的礼物!!   这个礼物到底有多值钱,多么的有面子,简直就是不必多说!一直以来都趾高气昂、瞧不上爱德斯他们的这位约翰斯公爵,一下子就从天堂落到地狱!   他引以为豪的那些资本,尽数都到了自己以前瞧不起的人手上,自己现在却成了个手断腿断的平民。   财产还是以一个礼物的名义转赠过去,根本就不需要过多的勾心斗角……他们只能说陛下有实力就是这么无敌。   白藤自己和爱德斯都是傻的。   在反应过来之后,白藤有些震惊,他、他其实都没有帮上哥哥什么忙,就反而被赠送了这样一份几乎将他砸傻了的大礼。   这太贵重了,这太贵重了!   白藤望着爱德斯,最终还是紧张小心翼翼地开口了:“陛下!这份礼物实在是太贵重,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下来——”   他当然是开心的,很感动。   但是这真的让他感觉到害怕了,这种感觉……救命。人们都说伴君如伴虎,而且慈生还是被陛下以这种——穷小子的身份骗到手的,怎么能保证,现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场景在之后不会得到颠覆呢?   怎么能够保证,萧望勉能够一直如初,下一个杀鸡儆猴的对象不是白藤他们呢?   白藤他们自然是不会知道萧望勉和慈生关系的,只以为他们是现在才认识,所以控制不住地去思考一些危险且令人担心的内容。   很显然,气氛一瞬间有些许的僵。   不过,萧望勉在这种情况之下都没有生气,祂只是微微地顿了一瞬。   在祂口袋之中的慈生似乎是能够体会到白藤他们的想法,这会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萧望勉,眼尾尚且还缀着一抹淡淡的红。   有好多话想要说,也想要来安抚白藤他们。   萧望勉几乎是在众人奇异的目光之下淡然自若地点了点头,轻声地道了一声好。   所以,萧望勉停顿了一下,没有直接地回答白藤的话,反而是道:“稍等,给我一间房间,等会我去接宝宝过来,让他来跟你们聊,可以吗?”   屏息凝神等待着回复的白藤赶忙点了点头,原本是想要去送的,最终却也被萧望勉喊着让他在原地不用动。   在场的其他人则被喊着继续开始宴会,当然,这宴会也是充满了“愉快”的气氛。   刚刚的那件事情仿佛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一样,他们一样地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只不过话题完全就变了方向,现在是更加主要放在了——未来的新兴格局上。   吵嚷的声音和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的空气,在萧望勉将门关上的瞬间被阻断了。   慈生能够感觉到那股金碧辉煌的光也消失了,自己的位置更加暗了一些下来,鼻尖的冷香、木头香气更加明显。   从宴会的主厅之中出来,现在自然就剩下来了慈生和萧望勉两个人。   闲庭信步的吸血鬼自然地去楼上找了一间空荡的房,在关上门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口袋里面的慈生伸了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出来,粉色的脸蛋软嘟嘟的,跟在这里等亲一样。   萧望勉自然地将小乖给捧了出来,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来舔了一下他的小脸蛋,心里分外地满足、却也分外地紧张。   在外面的时候,萧望勉总是能够自然地保持着一个慑人、恐怖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来,祂的心中实际上是比较“恐慌”的。   祂在思考,在恐慌。   宝宝并没有跟他说过约翰斯的存在,是自己安排的人跟着,去发掘了他之前的生平,所以萧望勉才打算来一出杀鸡儆猴,顺势给爱德斯他们送份大礼。   但是,实际上,自己的手法太过于凶恶,自己的手段……尽管对于自己来说还好,但是慈生会接受吗?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过分?   尚且还没有让慈生开口,萧望勉便先发制人道:   “乖宝……这次的事情,这个人我之前就已经调查过,他杀了很多无辜的人,抢了很多长得漂亮的女孩和男孩,以前都藏得很好,从爱德斯出现跟他分庭抗礼之后就出现了裂缝,他甚至开始直白地明抢做交易……”   慈生捂住了自己的小脸蛋。   他站在萧望勉的掌心上,被祂好好地托着,穿着小小西装的他抱臂,乖巧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   萧望勉看上去挺紧张的。   祂之前都不会说这么多的,偶尔说点荤话,偶尔逗逗自己,怎么能像今天一样说这么多。   ……而且从来不会用这么残忍——或者说折磨的方式,让人觉得如此地痛苦。   慈生想到这里,笑容又忍不住稍微落下去了一些。   他倒不是觉得萧望勉这样有多么的残忍和多么的不能接受。他只是在想,祂为什么会突然一下子变成这个模样呢?   是因为自己给祂的安全感不够?还是说实际上就是因为上一次的世界给祂留下来了太大的阴影,导致祂就算是在这样平和的世界之中也会产生各种不适的想法,最终迫使祂做出这一切“将困难扼杀在摇篮之中”的事情,也变得更加的残忍和嗜血?   不是没有可能,真的。   “我知道啦。”慈生道,“你刚刚是不是跟他们说,可以让我恢复成正常的形   态去跟他们说话的?现在把我恢复一下吧,我也有话想要对你说。”   但是慈生没有想到,他这句话说完之后,萧望勉并没有立刻动手,反而是略微的怔在了原地。   猩红色的瞳眸定定的落在自己的身上,似乎是在想着他会说什么话。   “……宝宝。”   他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果然,就是这样,这简直太正常了。   慈生想到,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有预感的。   进入世界,找到萧望勉,嫁给萧望勉,尚且还没有完全完成的婚礼、住在一个小小破旧的地方……有的时候萧望勉都会止不住地问他到底介不介意跟自己住在一起,这就好像是祂第一重的自卑和担忧。   “你介意跟我住在这里吗?”——你介意,跟这样一个穷酸且一无是处的我在一起吗?   你介意跟这个恶毒的我在一起吗?   之后,萧望勉尽管让慈生出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去看剧情,但是实际上也一直安排有人在望着他,在仔细地盯着他,保护他的安全。   慈生并不是傻子,他能够感觉到那股视线的来源,但是他不愿意多想,也不愿意多介意。   这让萧望勉觉得高兴,却也让祂越发恐慌和担忧。   “又有人在觊觎我的宝宝了,又有人会伤害他,这种事情绝对不会被允许,也绝对不会再发生了。”——萧望勉大概是这样想的吧。   这是祂的第二重烦恼,祂的脑海总是会无数次重演那一幕,慈生在祂的面前离开的那一幕。   祂大概是知道,慈生实际上是不想要看到祂为了一个梦境丧失那样多的能量。   慈生舍不得祂,可是祂却也更舍不得慈生;祂无数次回想起那一霎,都在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拖延、为什么要迟疑,而不是直接将梦境打碎!   一直到参加这个宴会,萧望勉继续了祂的动作。   打脸,找场子。将这个该死的约翰斯给认真地教训了一顿,就好像是,萧望勉在教训之前的自己。   慈生的心脏忽然一阵密密匝匝的疼,在定下来仔细思考之后,他忽然感觉到,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萧望勉对自己的偏爱,也总觉得自己给萧望勉的足够祂放心,但是实际上,萧望勉却仍然在惶恐。   这么多的世界了。   慈生想,萧望勉已经为了他变了很多、很多了。   祂在从前,不会反复思虑,为了一个世俗的道德伦理,安排那么多事情。   祂在以前,不会按照别人的喜好,不知道什么是好是坏。   祂在以前,也不会产生这样,觉得慈生会“离开”。   但是,祂就算是很理解慈生,很理解他,心脏却是控制不住的呀。   慈生微微地怔住,再一次地,他扯了扯萧望勉的手指尖,温声道:“望勉,让我恢复一下吧?”   小一或许做不到,但是慈生知道,萧望勉可以。   果然,在片刻的叹息之后,萧望勉仍然是选择听从慈生的话,安静沉默地点头,让慈生上床,将自己的大衣脱给了他。   熟悉的感觉席卷了全身,慈生唔了一下。   下一刻,僵硬在原地的萧望勉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柔嫩温热的小手拉住了。   “望勉。”慈生小声说,“那些别的事情,我都放到一边,我们等一会再说。我现在就想要知道一件事情,你诚实地告诉我,可以吗?”   萧望勉停了片刻,旋即祂迟疑着点了一下头。   慈生问道:“你是不是在害怕?”   萧望勉怔住了。   声音很干涩,邪恶俊美的吸血鬼狼狈道:   “……是。”   慈生柔软香甜的气息席卷了全身,靠近了萧望勉,   让祂将自己抱了个满怀。   旋即,慈生温声:“为什么呢?”   “……”   萧望勉没有说话。   但是下一刻,祂却感觉到自己的无名指上,忽然多出来一种束缚的触感。   祂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望过去,却看到了,一枚光华流转的暗红色戒指正套在自己的指节上。   萧望勉怔怔道:“……乖宝。”   慈生弯了一下眼睛,笑着道:“嗯。”   “我不害怕,你做的一切我都不害怕的。”   萧望勉停在原地。   祂想,虽然自己试着装成那样穷小子,看到慈生仍然愿意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祂还是心中窃喜的。   虽然脑海之中还是有着那残忍的一幕,但是看到活泼高兴的慈生,似乎也能够将那一刻的痛苦遗忘了。   能够从原本装的身份恢复成自己,杀死那个胆敢觊觎宝宝的人,就好像是杀死了之前的自己。   而现在,祂也得到了宝宝的回应。   其实,早就在祂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那些恐慌都在被慢慢地治愈。   而祂早就已经很幸福了。 第149章 血族盟约(8)   萧望勉本来是不太敢面对慈生的。   因为祂知道自己是个原来跟慈生半点就沾不上边的邪祟, 一个单纯善良的人类究竟为什么能够爱上邪祟呢?是斯德哥尔摩吗?是被诓骗蒙骗了吗?   现在,萧望勉不打算再去纠结这个问题,不管这个问题有没有结果, 祂至少都得到了一个事实。   祂现在就已经很幸福了。   慈生愿意跟祂在一起, 即使自己是个“穷酸的吸血鬼”,即使自己骗了他,即使自己是个杀伐果断的刽子手。   慈生愿意给自己戒指, 愿意轻柔地哄自己, 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个人类,需要他来哄一样。   “宝宝。”   萧望勉不受控制地低低呢喃了两声。   而慈生也自然地笑了,点了点头, 温声道:“我在呀。”   萧望勉原先说, 这一次想要被宝宝养。   祂的心态在上一次发生了变化,祂现在是想要将自己栓在宝宝的身边,而不是跟往常一样, 永远展露出自己的身份。   但是,自己发现自己还是不行的。   祂没有办法看着宝宝被威胁,但是祂也想要在宝宝的身边, 也就是说, 自己陷入了矛盾和纠结之中。   最终,还是保护宝宝的欲望战胜了一切。   自己没有被继续困缚住了。   努力将自己宽大的羽翼张开庇护住宝宝,原来跟之前一样,也没有什么困难的,不是吗?   想到这里,向来都是无坚不摧, 难得会流露出这一副“感性”和“脆弱”神情的萧望勉, 竟然是稍微有些怔慌地低下来头, 将全部的视线都灌注到了慈生给自己的戒指上。   慈生见祂终于将目光落下来了,知道祂现在已经好多了。   于是,微笑莞尔的人类唇上都是粉嫩的颜色,似乎是在抛一个很难的题目:“望勉,你要猜猜这一枚的戒指是用什么材质制造的吗?”   “……嗯?”萧望勉下意识地从喉间轻溢出来了一声疑问,祂珍惜地将自己戴着戒指的手捧起来了,仔细小心地端详着那一枚暗红色、尚且还有光华在流转的戒指,“什么材质吗?”   尽管看上去非常像是红宝石,但是触手生温、并且微微柔软的触感却否认了这个可能。   慈生没有给祂什么提示,毕竟他相信以萧望勉的水平,猜出个材质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浅笑着的人类安静温柔地在原地,什么有关于提示的话都没有说,但是却好像……已经代表了一切。   萧望勉再次仔细地端详了片刻,心中忽然闪过了一种猜测。   “宝宝,”萧望勉开口,竟然罕见地有点迟疑,“这一枚戒指的材质是,是……”   祂的目光从自己的手挪到了慈生的脖颈上。   那里洁白光滑,似乎没有什么伤口。   但是……   “——你的血液?”   听到了这个答案,慈生在稍微的怔愣之后就呼出了一口气,冲着萧望勉眨了一下眼睛,夸赞道:“哇~我们望勉好厉害呀!”   最后一个“呀”字尚且还没有落下来,慈生就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被萧望勉给抱住了,扛着落在了床上,柔软的触感席卷了全身,冰凉的香气灌进了自己的鼻腔。   慈生小声地“唔”了一下,却没有丝毫抗拒面前的这个吸血鬼,也没有抗拒这个巨大的拥抱和牢牢的束缚。   他身上的衣服尚且还没有怎么穿好呢,萧望勉这个臭坏蛋出门的时候没有带,现在得让别人送过来。   细嫩白皙的手臂从黑色的大衣之中伸了出来,自然地搂住了面前吸血鬼的脖颈,一个温暖一个冰凉,对比反差总是这样地强烈。   慈生温声道:“怎么   啦,我话还没有说完哦。”   萧望勉“嗯”了一声,但是还是没有让慈生说话,只是半晌之后,才小声道:   “乖乖,疼不疼?”   慈生微微一怔,否认道:“真的不疼,只有一点点的血哦。”   “我之前问过小一,问它会不会帮忙做这个东西,然后它说它是会的,”慈生如数家珍,“这枚戒指就像是……之前,你将孙妈她们的感激凝结给我,只不过现在是我凝结给你了。”   这枚戒指的材质和载体是慈生的血液,而情感自然也是他的爱意。   听上去稍微有点玄乎,但是慈生小心翼翼、认认真真地看着小白团子弄了半天,最终竟然真的变成了这样一枚漂亮的小戒指。   慈生看到之后,几乎是弯起了眼睛,无声地笑了。   慈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想到做一样的戒指,但是他敢十足保证,萧望勉得到的东西也是天底下独一份的。   因为有着慈生独特的血液和独特的爱意。   慈生尚且还没有听到萧望勉说话,他也并没有着急,而是轻轻慢慢地伸出手,从自己的角度轻柔地替萧望勉拨弄了两下发丝,将祂垂落下来的一缕黑发给别到了耳后。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萧望勉苍白俊美的侧脸,看不清眼神。   “你给我人鱼的逆鳞,”慈生说,“是世界上独一份的,是属于你的宠爱。”   “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你我最好的东西,给你代表着最爱你的东西。”   慈生的声音轻轻软软的,温热的手尚且还在萧望勉的耳垂上,似乎在短暂的两秒之中,就将面前这个恐怖冰凉的家伙给点燃了。   萧望勉低头,这一次终于用血瞳正面地望向了慈生。   “……宝宝。”   慈生弯了一下眼睛,温声道:“嗯,我在呢。”   萧望勉低下头,冰凉的唇瓣微颤,在片刻之后与慈生温热的唇相贴。   这是一个毫不掺杂任何情欲,没有任何杂七杂八的念头,只是一个单纯的煽情的吻,唇瓣相贴之后一触即分,在片刻之后又重新靠在了一起。   唇分开,轻轻地碰一下舌。   真是奇怪。   明明是一样的舌,有些时候可以吐出那样严厉恐怖的话语,但是有些时候却又宠溺地每一个字都裹着蜜糖。   一直到慈生的眸中都稍微含着些许的眼泪,他才缓缓地跟萧望勉分开来了一点点的距离,捧住了祂的脸,之后哄道:“望勉,是不是有人送衣服过来了?帮我穿一下衣服吧。”   萧望勉非常听话,在片刻的沉寂之后就点了点头,打算下床去拿衣服。   但是,慈生在看到祂下去之前,却又拉住了祂的手。   “望勉,我是不是没有问过,你为什么能够让我提前在两种形态之间变化?”   萧望勉忽然一顿,霎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祂这副模样几乎是立刻就引起了慈生的注意,慈生咳了两声清了一下嗓子,霎时间带了些许“拷问”的语气。   “望勉,说实话。小一这个家伙现在跟个小叛徒一样,这种事情都不愿意告诉我的。”   实际上,原本萧望勉也不会开口的,但是慈生明显发现了这件事情的不对,祂没有办法像之前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忽略过去或者是按下不表。   现在的慈生,跟祂几乎是非常坦诚,没有什么再度瞒着祂的东西了,自己倘若要是在闭口缄默不言,实在是会让乖乖觉得不高兴。   于是,情不自禁的背叛了小一同谋的萧望勉斟酌了一下,试图将这件事情换一个更好让人接受的表述来表达。   “是这样的宝宝,我和你之间存在着一种联系,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   种下的这个联系……”   慈生“嗯”了一声,挑眉,似乎是在等着萧望勉说下文。   分明是乖乖软软、看上去任何威胁力都没有的青年,表现出这么一副等着人说话的状态,就偏偏有些喜感。   而那个被他拷问着的真正的帝王却也一个字都不敢遗漏,小心翼翼的看着爱人的脸色说话。   “这个联系就是固定好的,以我个人的能力为代价,一天将宝宝恢复成正常人的状态,另外一天则是固定的诅咒。”   “……”   慈生霎时间有些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问题的答案竟然这么简单且粗暴,就是以萧望勉本人的能力为代价,让他获得一天的正常时间。   所以,小一说他可以恢复成拇指姑娘的形态,那是因为本来他就是那样的,并不需要花费其他的精力;而他如果要维持住这幅正常人的状态,则需要消耗其他的代价,所以小一做不到,但是萧望勉做得到。   那么自己现在不就是在让萧望勉为自己付出代价?!   岂不是说只要在这个世界之中一天,他们就会维持这种状态一天,慈生就必须得要靠着萧望勉燃烧自己的生命,才能够维持这副模样。   就跟之前的好多世一样……   但是在慈生将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萧望勉立刻反驳了他。   “不是燃烧我自己的生命,宝宝。是把我的生命与你共享,是将我的一切与你共享。”   望着看上去颇有些着急的慈生,萧望勉似乎也都有些慌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祂立刻就低下了头,将浑身看上去有些发颤,有些傻乎乎的慈生抱到了自己的怀里,亲吻了一下他的唇瓣。   “宝宝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世界,分享能力给你并不会让我觉得有丝毫的痛苦,反而我很高兴……如果不是因为我有能力,我恐怕要难受许久,而且给予你能力,最后获利的是我自己。”   祂将嘴唇贴上了慈生的脖颈,那里是祂之前吸血的时候总会用到的地方。   “你看宝宝,如果不是我自己想要的话,我怎么会让你恢复呢?”   瞎说的,萧望勉开始“抹黑”自己,企图让慈生别觉得那样难受了。   因为实际上萧望勉也是很喜欢他的“拇指姑娘”形态的,祂向来都喜欢将慈生揣在自己的口袋里,恨不得二十四个小时都不要松手。   “你……”   慈生颇有些气呼呼的,可是又拿萧望勉没有丝毫的办法。   “你坏死了。就会骗我。”   但是,爱人总是这样;总是需要一个甜蜜的谎言来让彼此觉得心中安宁。慈生想要指责萧望勉,却知道祂是爱自己,而自己早在上一世的时候,就曾经跟祂做过同样的事情。   或许是到这一步了,慈生和萧望勉两个人都没有再次提到门口的衣服,反而是停在这里,看着慈生的手臂抱着萧望勉的肩膀,嘴唇在祂的脖颈上落下来了一个甜蜜的痕迹。   萧望勉停了片刻,似乎是带着诱哄的语气,冲着慈生伸出来了自己的手臂。   手指自然地在慈生的后颈上摩挲出来了一块温热的地盘,这个角度祂可以全盘地将慈生的身体都给纳入怀中,感觉到纤细柔软的腰肢随着呼吸而略微颤动,也能够感觉到胸腔的气息在微微的吐出来。   “乖乖,”萧望勉道,“喝我的血,好么?”   慈生忽地睁大了眸,但是逃无可逃,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唇碰到了一块柔软的肌肤。   他笨拙的牙齿很光洁,自然是咬不破吸血鬼的皮肤的,哪怕细细地研磨了一圈,也就留下来了一点点的牙印,跟小奶猫闹人磨牙玩的一样。   慈生没理萧望勉,用舌头抵住了那一块的皮肤,旋即蹙眉。   吸血鬼的思绪当然   是跟慈生他们不一样的,萧望勉的血瞳暗红,看着慈生后退一步的动作似乎还有些不解。   祂凌乱的真丝衬衫早就已经解开了两颗扣子,一片晶晶亮的津液在自己的颈边。   “乖乖,你不喜欢吗?”   萧望勉自然是知道慈生就是个普通青年,是断然不可能喜欢这样的鲜血的。   但是祂还是希望能够让乖乖跟自己更加地交融一下,祂也希望乖乖能够也有祂的血液。   慈生倒没有生气的,只是扯了一下萧望勉的袖子,眼眶红红的,温声道:“我、我不要吸血……而且我咬不动的,你不要让我咬了,直接咬我吧……”   “……”   到底是谁能够抵抗得住这样甜蜜的话语和极其诱人的条件?   总之,萧望勉不可以。   所以,今天算是得到了最大的福利的萧望勉顿了一瞬,旋即略微坐起身,将身下软绵绵的团子给抱了起来,让他面对着自己,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这个动作就很容易让他们的胸口紧密相贴。   慈生的心跳是很正常的,在这种情况之下还会跳得更加快速一些,滚烫的胸口似乎都烙着某种标记。   而萧望勉的心跳则是一如既往的慢,两者在无声无息之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宝宝,你想要怎么办呢?”   萧望勉轻声:“想要我咬你哪里?”   这个问题……   慈生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一片迷茫,他直觉自己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可是现在却只想要沉溺在这个腻人的爱意里。   “哪里都可以……”   慈生小小声地嘟囔道:“都可以……”   萧望勉似乎都忍不住了。   唇瓣略微打开,而里面冰凉的舌、尖利的獠牙都落在了青年的脖颈上,和之前每一次的吸血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   都一样的令人迷醉和疯狂,但是不一样的是,这一次要更加让慈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飘飘然的要飞起来了,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不听自己的使唤,就要这样随着男人一起沉沦。   脑海之中,有一个念头在告诉他,让他不要沉迷,但是这个念头下一秒就被自己推翻了。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慈生,让他不要再挣扎,而是直接随着男人一起进入这种无边的快乐,在吸血之中获得一种麻醉和疯狂的快乐。   倘若是别的吸血鬼,慈生自然是会疯狂抗争,更别说同意他吸血了,都是不会有这样同样的感觉的。   但是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萧望勉之后,他便毫无顾忌地放松。   “……不许再亲了。”   慈生嘟嘟囔囔的有些含糊的跟萧望勉说不,不是因为他不喜欢亲吻,而是现在的萧望勉好像要将他整个人都吃下去一样,在短暂的吸血之后,祂便转过去给慈生渡一点津液,想要让他的体能赶紧恢复过来,但是这种亲吻让慈生觉得有点不舒服,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不舒服的东西一概都不想要。   “乖乖,”萧望勉说,“再亲一下,一下就可以。”   慈生又被骗的迷迷糊糊的同意了,他想到刚刚萧望勉明明说过要让自己也咬祂,但是实际上自己根本就做不到,最后反而是自己心软,自然的将身体敞开来让祂吸血。   这个坏家伙分明就是欲擒故纵、以退为进嘛……   但是自己本来就不是吸血鬼,除非——   在人类的某些故事里面似乎说过,如果被吸血鬼初拥的话就可以化成吸血鬼。   这个坏死人的吸血鬼让乖乖的两条大腿都不要动,只让他纤细白嫩的小腿无助的在空气里面晃悠,软嫩白皙的趾尖不小心的就碰在了一起,环绕到男人的腰   际。   萧望勉亲够了,这一次祂非常温柔,旋即低下头,过了好半晌之后再将脑袋抬起来。   “乖乖,舒服吗?”   “……嗯。”慈生这才略微清醒了一点过来,他还有点不好意思。   想到了萧望勉刚刚对自己做的事情,顿时就睁大了眼睛,有点小生气似的戳了一下祂的腰,将自己刚刚藏在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望勉,如果我要是变成跟你一样的血族,你通过初拥来让我当你的血族的话,我是不是就不需要再占用你的力量了?”   萧望勉一滞。   祂承认自己刚刚让慈生喝自己的血,有一瞬间就产生过这样的念头,但是这念头。只生长了一会儿,就被祂自己给掐断了。   因为祂知道初拥和简单的吸血是不同的,它需要人类在全身的血液中濒临消失的时候,给人类喝下吸血鬼的血液才可以,那样的话会很痛苦,非常痛苦。   萧望勉一点一点都不能再次看到慈生在自己的面前露出那样难受的神情。   这件事是绝对不可以的。   “不可以。”   “绝对不行。”   或许就连慈生都没有想到,萧望勉会拒绝的这么干脆和利落。他本以为萧望勉也会同意这个决定,因为倘若被初拥的话,就意味着自己至少成为了祂的人,祂的所有物,是祂独一无二的小新娘……但是在这种诱惑之下,萧望勉还是觉得他不可以受到任何一点点的伤。   慈生似乎有一瞬间的沉沦,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伸出手来抚摸上了萧望勉的耳垂,最终在祂的唇瓣上面轻轻的吻了一下。   他们两个人似乎在这短暂的一瞬对视了一下。   这个简单的对视没有任何其他的言语,但是却好像代表了很多很多。   刚刚纠结的那些事情,在想要说彼此不听话的瞬间,似乎都凝结成了某种哭笑不得的神情。   “好吧。”慈生最终轻轻的笑了一下,“我听你的好不好?”   萧望勉低下了头:“我去给宝宝拿衣服穿。”   萧望勉难得会这么听话。   大概是因为他也知道现在时间不早了,过去拿衣服的时候给慈生精挑细选了一件适合这个场合的漂亮小衬衣,还有一件外套,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脖颈和锁骨肩膀那些地方的吻痕一点都不露在外面。   他们这一通闹,就两三个小时往上了;但是这场宴会原本就是给吸血鬼的,他们非常乐意通宵到天亮。   属于年轻人的派对自然是非常热闹的,在慈生他们过去的时候,还尚且能够听到各种大呼小叫的声音。   这种各种各样喧闹的声音,在他们看到萧望勉和慈生过来的时候戛然而止。   不过下一刻,萧望勉就动作一派自然地揽住了慈生的腰,朝着四周环视了一圈,众人在“恐惧”之下就重新恢复了正常的交谈声。   白藤和爱德斯两人原本在敬酒的,在看到慈生和萧望勉过来之后显然也有点惊喜。   尤其是白藤,他看到慈生的瞬间眼睛就亮了,对慈生道:“哥!真的很高兴能看到你过来,这——”   他伸手,将旁边的香槟给慈生递了过来。   这当然是种礼貌,慈生顺势接过,望着白藤笑了一下。   “我也很高兴能够看到你,抱歉了,祂在宴会的开始稍微有些破坏气氛……下次让祂给你们赔罪。”   白藤霎时间有些欲言又止的神色,慈生敏锐地捕捉到了,旋即就冲着自己身后的萧望勉眨了下眼,让祂自己懂事一点去边上跟爱德斯交流。   萧望勉尽管有些不情愿,但是依旧听从了慈生的话,云淡风轻地走到了一旁,高贵优雅的男人冷淡矜贵,浅淡地冲着爱德斯点了点头。   慈生的目光从他们的身上收了回来,重新回到了自己面前白藤的身上。   “怎么啦?”慈生温声,“有什么事情想要跟我说么?”   “是这样的,哥哥。”白藤稍微有点不好意思的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在靠近了慈生的同时,他将上面一些很显然是里面的人泄露出去的消息放给了他看   【惊人消息,阿加普陛下竟然已经结婚了,一直没有办婚礼给大家看到!但是实际上陛下与夫人非常恩爱,但是不知为何陛下扮成了一位穷酸的青年。约翰斯公爵看上了夫人,所以竟然想要和陛下争斗,当然被陛下当场血新之夜的方式惩罚了,大快人心!】   【所以谁知道那位夫人的身份是什么?我们怎么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种消息,陛下已然隐退多时,又是在哪一场宴会上出席的?】   【我一看就知道上面那位肯定不怎么参与人类的聚会,这是爱德斯公爵和白家的三儿子举办的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听说夫人是白家的大儿子,也就是爱德斯公爵他们名义上的哥哥。】   【所以说爱德斯公爵和白家现在可算是发了,谁都知道跟他不对付的这个约翰斯公爵所有的财产,现在都到了他的头上。】   【哎,白家兄弟感情真好,这下真的是赚大发了。】   诸如此类的话,简直不胜枚举。   慈生看了一下,实在是能够理解,人们八卦的心不管放到哪里都是很正常的。   “所以说这些事情貌似被大家都知道了,我想一方面是想要问问您和——嗯,陛下大人会不会再举办一下婚礼?”白藤没有把手机收起来,反而是调到了另外的一个页面,他腼腆的笑了一下,看上去有点羞涩,“那个……哥哥,其实不只是我想问,二姐还有妈妈他们都挺想知道的。我们大家一开始真的都以为陛下就是穷小子,所以看到这个情况真的是很震惊很震惊。”   靠。   慈生就说,他怎么好像把另外的一件事情给忘掉了——在白家的姐姐,还有这个原身的母亲,他们全部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儿呢,这会儿知道了肯定要马不停蹄的冲过来询问。   慈生在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这实在是有点难以解释了,都怪萧望勉。   小一这家伙从一进入这个世界就开始和萧望勉当同伙了,这个小叛徒诓骗慈生说萧望勉好穷好穷,恐怕也是被祂给收买了。   萧望勉一开始装穷,恐怕只是为了不再太受剧情的束缚,顺便想要看一下慈生愿不愿意和这样的自己在一起,但是后来越来越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暴露出真实的那一面,而且也不想要再让慈生受什么委屈,就直接开诚布公了。   慈生犹豫了一下,望向了萧望勉,肯定道:“嗯。大概还是会办一下的,因为之前在那边的时候都没有邀请你们过去。”   “哦,这样就好,哥,能够看到你幸福我们真的很高兴,”白藤显然是松了一口气,好像可以应对姐姐和妈妈的问候了,   “不过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看着白藤颇有点眼巴巴的样子,慈生当然没有任何拒绝他的念头。   这次的故事非常的简单也非常的温和,慈生基本上不需要再多付出什么别的心力去关注主角他们的事情,只需要让他们自由的发展,自由的恋爱就好。   他们甚至还顺势的将那个可能会威胁到主角和被主角威胁的白家和约翰斯家族也解决了,现在基本上没有后顾之忧,所以还是很好奇白藤可能会问出的话是什么的。   “我是想问……哥哥,陛下为什么会忽然装穷来跟你在一起呢?”   白藤说这句话小心翼翼的,“我是想说……陛下从来从来都没有表达过对任何人的喜欢,后宫之中从来都是空空荡荡的,从没有人听说过祂和谁在   一起过。我自然是相信哥哥你和陛下的感情是很好的,只不过你一定要注意好自己,不要受伤了。”   慈生一怔,半晌之后竟然轻轻的笑了一下。   “我……一开始也是不知道的,没有故意要骗你们的意思,只是祂原先是真的不想要引起大家的注意,但是现在是不得不。”   “或许就这样跟你说听起来有点可笑,但是你不要担心,因为祂一定一定是不会骗我的。”   慈生抬起头,他眸里的那种自信和笃定是那样的闪耀发光,几乎是瞬间就让面前的白藤恍惚了一下,片刻之后点了点头,眼睛之中闪耀的是跟他一样的神情。   “我知道了……哥哥。”   话音刚落,白藤的眼中便闪过了一抹坚定,他抬起手来竟然将自己刚刚端着的那一杯香槟给一饮而尽,豪气飒爽。   慈生向来都是不怎么喝酒的,但是现在在这种情况之下,他竟然也抿唇笑了一下,抬起手来将微甜苦涩的辛辣液体给喝光了。   霎时间,滚烫的触感顺着酒液一路滚下了自己的喉咙,在自己的胃中燃烧。   慈生笑了一下,温声道:“干了。”   白藤竟然跟他一起傻笑起来,两个人看上去脸蛋红扑扑的,有一种无法轻易言说的浅淡幸福充盈了整个身体。   慈生说完之后,望着白藤,一时间还有些觉得他笑的“傻乎乎”的,但是却发现白藤也冲着自己笑了一下,问自己“为什么要笑”。   自己笑了吗?   慈生偏头去望向萧望勉,发现祂却过来径直揽住了自己的腰。   慈生懵懂地睁大了眼睛,漂亮青年水汪汪的瞳眸之中带着些许的不解,似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唇瓣上沾染着酒液,淡淡的酒香气混杂着身上的甜味,几乎要将人熏醉。   而且他还一直在抿唇,甜甜地傻笑。   萧望勉无奈地贴了一下慈生的耳廓,自己只要一时间不看着乖宝,乖宝就会傻乎乎的像是要被人带走了,本来就不会喝酒的一杯倒,怎么会这样呆呆地直接灌下去一整杯。   度数实际上算不上高,只不过轻轻松松地就让慈生有些上头了。   萧望勉望向了爱德斯,爱德斯也看着自己喝醉了的妻子,两个吸血鬼的眼中竟然闪过了同样的无奈和宠溺。   萧望勉很快就跟爱德斯他们说了再见,将自己的乖乖给“打包”带走,打横将他抱起来,坐上了车。   他们今天自然不会再回到那个破败的贫困吸血鬼住所,反而是往反向走,往许久都没有人住的皇宫处出发。   一直到皇宫的大门被打开,数个恭敬的人向着慈生和萧望勉问好,慈生才勉勉强强地从醉酒之中清醒了一些过来,有些茫然地抓住了萧望勉胸口前的衣领,小小声地问道:   “……老公,我们这是到哪里啦,到家了吗?我们家没有这么大的!”   萧望勉忍不住轻笑,英俊苍白的脸上都是满满的爱意,恐吓似的道:“我们没有到家,我们现在要住在大马路上了。”   慈生的眼睛霎时间瞪得溜圆,看上去紧张兮兮的。   因为青年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小腿晃晃悠悠的,似乎是太过于沉寂,半晌之后竟然还忽然蹬了一下,踹到了旁边的车厢。   踹到了之后有些嫌疼,慈生哼哼唧唧了半晌,傻乎乎地冲着萧望勉伸出了手要抱抱。   “乖乖抱抱,”萧望勉也自得其乐地哄着慈生,“下次就把车门拆了,我们宝宝踹不到,好不好?”   慈生认真地想了一下,半晌之后还是摇了摇头,严肃道:“不行……”   萧望勉哄道:“为什么不行?”   慈生哭唧唧地回复:“家里没有门的话,我们就要住在大马路上了。”   ……   慈生一路上都紧张兮兮的,他没有眼神分给那些漂亮的水柱和雕塑,也没空关注那些散发着淡淡芬芳的花朵,只能够咳嗽两声,扯着萧望勉的袖子,眼巴巴地望着祂。   被慈生这样甜蜜的目光盯着,萧望勉自然是心都软成了一滩软软的水,再也没有办法装模作样了,乖乖哄道:“宝宝不担心,我们已经到家了。”   “哦……”慈生眨巴了一下眼睛,有点点委屈,就一点点,“可是、可是我不想要睡大马路,我们可不可以回家呀,我睡一点点的地方就可以了。”   萧望勉亲了一下慈生的小脸蛋,看着他伸出手来傻乎乎地捂住。   祂的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个有点过分的念头。   “宝宝,”萧望勉道,“你主动亲我一下,我们就回家睡。” 第150章 血族盟约(终)含堕天使   “亲一口”就睡房间, 回家睡。   这个概念对于面前的这个小醉鬼来说还是稍微有点太超前了,慈生没有办法搞清楚萧望勉说的亲一口是谁亲谁、或者说是亲哪里。   但是小醉鬼的心里有着一个概念,就是……只要靠近面前的这个男人, 等会就有地方睡觉啦!   他垂眸认真思考了半天,最终抬起头来, 冲着萧望勉扬起来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嘴唇抿着, 眼睛亮晶晶的。   “好!”   话音刚落,他就挣着从萧望勉的怀抱里面跳下去;萧望勉颇害怕祂的宝宝等一下就窜下去冲到喷泉里,怎么着都是不敢松手的。   “宝宝, 就这样亲我一下,不要再下去了。”   “……”   就这样吗?   慈生稍微有点疑惑地皱眉,似乎稍微有点泄气,但是他可聪明了, 不打算跟面前的男人争辩,于是弯起了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比出来一个像是“嘘”的手势。   慈生的唇轻轻地贴上了自己的手指, 一触即分, 只落下来稍微有些湿润的痕迹。   下一刻,这根纤细素白的手指就在萧望勉沉沉凝视着他的目光之中, 贴上了萧望勉的唇瓣。   指节上似乎还残存着些许青年唇瓣温润的温度, 潮湿的触感上尚且还有着酒气,是青年身上的。   而自己的唇瓣冰凉, 在碰到的瞬间, 就好像是某种落成了的契约。   甜蜜, 浅淡, 如同一场梦境一样了无痕。   萧望勉蓦然停下来了步子,祂旁边的喷泉、花鸟虫鸣,似乎也都在一瞬间被终止了,水滴停在了空气之中,直到慈生再次开口,淅淅沥沥的水流才再次开始流动。   “亲了一下,”慈生舒眉,看上去软乎乎的,可爱到不行,“可以让我回家睡了嘛?”   这是犯规。   萧望勉想,这一定是犯规,否则怎么可能这样一个软绵绵、近乎于无的吻就这样摄人心魄,几乎要将萧望勉给迷晕过去?   但是自己拿他毫无办法,他好像生来就是克制住自己的。   这个念头忽然出现在了萧望勉的脑海之中,祂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轻轻地笑了一声,旋即轻柔地抚摸了一下怀中慈生的后颈,在那里留下来了一个滚烫的印记。   “嗯,当然了,”萧望勉的声音都稍微有点干涩,哄宝宝的时候,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宠溺,“我的宝宝无论什么时候,都应该住在城堡里,都应该住在花园里。”   “马上就带宝宝回家,好吗?”   慈生脸上大大的笑容尚且还没有落下去,唇就张开了,露出了一个稍微有些许疑惑的可爱神情。   “……可是,不行的。”   他这一声来的很意外,萧望勉没有想到他会忽然插话。   萧望勉抱着慈生继续走,从芬芳琳琅的花园前绕了过去,几乎是没有过多久,就来到了一个漂亮至极的城堡面前。   华丽的门上都是镶嵌着珍珠和宝石的镂空雕塑,在这种微微的灯光映照和反射之下,显得有些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   “为什么不行?”   萧望勉的声音说的轻轻的,似乎在哄慈生一样,祂的单手搭在门上,遣退那些想要过来帮祂开门的佣人。   语气轻柔。   慈生似乎是很满意于祂这样温柔的声音,半晌之后才小声不安地道:“你能不能把我放下来呀,我觉得不行的……”   不知是不是慈生感觉出来萧望勉不愿意轻易地放手,所以这一次他眼睛圆溜溜的,竟然直接从萧望勉的怀中蹭了下去。   萧望勉不敢多用力地扣住他,恰好给了他可趁之机。   但是他最多也就“逃   跑”到这里了,因为下一刻自己整个人就被萧望勉拦腰给抱住,萧望勉从后面将脑袋架上了他的肩膀,一股冰凉的气息从后面袭来。   “宝宝,为什么不行?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家吗?”   慈生抿唇,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盈满了月光,又好像是溢满了泪水;虽然看上去那样聪慧,但是现在眼前一片朦胧迷蒙,根本搞不清东西南北,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在哪。   但是慈生知道,这里肯定不是那个他生活了数天的贫民吸血鬼窟。   所以,他的语气听上去颇有点委委屈屈的,看上去可怜死了:   “不行……因为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呀。我老公好穷的,你这么有钱肯定不是祂,你是不是骗子呀!”   小醉鬼指责起别人来简直就是一套一套的,萧望勉都忍不住轻笑了出来,望着他蹙眉的小样子,捏了一下他的鼻尖,哄道:“我是恶霸,我现在是你的新老公了,你要怎么办?”   门被“轰”地一声推开,浅淡的香气从里面溢了出来,装饰完美的地砖、到处挂着的油画,温柔跳跃的烛台……   萧望勉将慈生转了个身子过来,像是在恐吓小猫一样。   “那、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慈生还是尚且有些不死心,他傻乎乎地提出了这个问题,似乎就是一定要得到一个结果一样。   “我叫阿加普。”   ——阿加普,并不是萧望勉!   慈生果然被吓住了,他有些懵懵然地咬住了自己的指节,眼睛里缀着点泪花,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半晌之后,似乎是这个场景有些太过于震撼,慈生“相信”了自己面前萧望勉的说辞。   他眼巴巴地望向了自己身后的萧望勉,低下头来转了个身,将自己的身体靠上了萧望勉的胸膛,旋即则小小声地凑过去,说了一段稍微有点含糊不清的话。   萧望勉似乎是“嗯?”了一声,还没有来得及再问慈生一次,就忽然看到他这次是踮起脚来,在自己的下颌上落下了一个吻。   “……我又亲了一下,这一次,能不能让我跟我以前的老公回家呀?”   一个浅淡的吻落在了自己的下颌,温热的触感就好像是羽毛拂过。   ……什么以前的老公现在的老公的。   萧望勉呼吸都一窒,祂颇有些哭笑不得。   有点搬起石头来砸自己脚的意思,听到慈生撒娇一样的话,祂也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半晌之后清了清嗓子,努力冷声道:   “可以。”   话音刚落,祂略微松开了一些手,旋即将慈生转过来抱进了怀里,语气又成了慈生最为熟悉的宠溺。   “……乖乖,我们走吧。”   慈生“哦”了一下,乖乖的,但是沉寂了半晌之后他却忽然“唔”了一声,颇有些地下接头的意思,小小声地喊了一下:“老公?”   萧望勉很配合地点了点头,温声道:“宝宝,是我。”   “哦~”   慈生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很认真的样子,“你要小心哦!刚刚有坏人把你抓走啦!”   萧望勉彻底笑出声了,乐不可支,向来都是俊美冷淡的脸上浮现了温和的笑意,似乎是在想自己为什么没有将乖乖的这副模样给录下来好仔细地端详看一看。   这种可爱到了极点的样子,萧望勉承认自己是真的一点拒绝的想法都没有,只想要跟慈生贴贴亲亲,让他好乖乖地在自己的怀中。   这一座城堡是萧望勉自己动手让人建造的,前些日子祂在忙的也是这里:整座城堡之中都被装饰上了漂亮的花环和树枝,芬芳甜蜜的气息充斥着这里;各种各样精致的小装饰都带着些许的喜气,毫无疑问,整座城堡都被打扮成了婚礼的   殿堂。   这恐怕都是全天下绝无仅有的规模。   “唔……”   慈生慢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被萧望勉抱在怀里,在上楼的时候会傻乎乎地拽着楼梯旁的宝石玩,最终将脑袋埋进了萧望勉的怀里,困倦得说不出话来。   萧望勉自然也是知道乖宝累了的,祂只是轻轻地唤了宝宝两声,让他等一下洗完澡再睡,否则慈生自己要跟祂生气:   “乖乖,等一下再睡好不好,等会要带你洗澡……”   约莫是觉得这样说得还不够,萧望勉又有点小坏地吓道:“乖宝,等一下老公要喝你的血,所以你现在还不能睡哦。”   慈生似乎是抬起头来稍微清醒了一下,但是这种清醒下一秒就又无影无踪了。   萧望勉能拿他有什么办法,自然是轻柔地哄着,一直到房间之中,动作小心翼翼地将人给放了下来。   就在萧望勉转身打算拿个毛巾的功夫,慈生就软绵绵地贴了上来。   萧望勉回头就看向了宝宝,还没有来得及再说句话,就霎时间发现自己的衣领被青年个抓住了。   “嗯……”   青年有些迟钝。   醉酒之后的慈生,比平常要更加软绵绵,要更加倔强;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也更加坦诚更加直白。   “等一下。”   慈生说。   萧望勉顺从地没有动,低下身子来凑到了慈生的一旁,轻柔地捏了一下他的脸颊,温声道:“怎么了乖乖?”   慈生凑过去,将自己的双臂拥上了祂的脖颈。   小小声:“你还没有吸血……”   萧望勉呼吸一窒。   下一刻,席卷全身的渴望和热烈疯狂的冲动呼啸而来,在萧望勉的体内疯狂叫嚣,无一例外不是在喊着,要将慈生整个吃下去。   萧望勉的声音稍微有点干涩,祂捏了一下慈生的小脸。   “宝宝……这是你说的。”   吸血鬼怎么能放过自己怀里的小猎物呢。   邪恶的吸血鬼露出了自己唇边的獠牙,轻柔优雅地刺入了青年的脖颈。   那里留下来了祂的标记,甜美的鲜血从里面流淌了出来,几乎要令每一个吸血鬼疯狂。   但是,这股甜美却唯独只有那一位王可以品尝到。   ……   *   慈生醒过来之后,大概有两三天都对萧望勉“爱答不理”的。   而那个被老婆忽略的罪魁祸首本人也虚心接受了自己的错误,再也不敢对慈生“动手动脚”,只敢在乖乖高兴的时候浅浅地抱一下。   毕竟,慈生生气地瞪了两眼萧望勉,青年软乎乎的腿上几乎像是被某种饿狼和猛兽舔舐过了,看上去颇为凶狠的牙印彰显着某人的凶恶。   “萧望勉!”   被喊到名字的年轻君王可丝毫生气的意思都没有,主动地贴了过来,凑过来揉了揉青年的腰际,旋即将目光落在了远处的一件白色的礼服上。   “乖乖,”萧望勉道,“老公帮你穿衣服好不好?”   慈生抿着唇,黑亮亮水汪汪的眼里没有太多的生气,当然也没有这样放过萧望勉。   浑身都疼,酸软又无力。   可以说是正常的,但是自己哭着闹着要停下来了,萧望勉还嘴上一套,动作一套,真的很让人生气嘛。   现在都算是好的了,之前那腿上又青又紫的颜色,红肿破皮的伤口,还有一点不明的白,黏腻的液体顺着腿根滚下来,看上去也太可怜了。   但是……今天就算再怎么样跟萧望勉生气,慈生其实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因为今天,算得上是他们这么多世以来,最为正式的一   次婚礼。   豪门世界之中,两人结的是冥婚;聚阴阵世界之中,婚结了,但不是他们两人;人鱼世界之中,慈生根本就没有办法动弹,在那深深的海底之中跟人鱼一同完成了一场淹没的“婚礼”,只有萧望勉给慈生戒指,慈生却没有给萧望勉。   因而,这样算起来,似乎今天这场结婚仪式,非常的重要,也非常的值得好好对待。   慈生点了点头,抿唇,小声道:“好吧。”   得到了慈生的应允,下一刻萧望勉便动手了,祂动作自然地拿来了衣服,从最里面的小衬衣开始给慈生套上。   唯一算得上没有按照规矩的恐怕就是这个地方了,慈生并没有在前一晚上跟萧望勉分开,因为某人根本就舍不得。   慈生的手伸开,任由萧望勉替自己理好了袖口,替自己将纽扣一个一个扣好。   身上的衣服,是白藤他们给自己送来的,难得获得了萧望勉首肯的衣服。   这次的世界真的很幸福。   除了一点点的烦恼之外,慈生觉得,不管是主角白藤、爱德斯,还是他的妹妹白妍妍……他们所有人都是温和善良的,每一个人都好像是自己曾经在世界之中遇见的那些可爱的面孔。   慈生想到这里,似乎是情不自禁的提起了唇角,眼角眉梢弯弯的,面对着萧望勉的动作更加放松了一些,让他将自己的马甲也套上了,给自己理顺、理好了外套。   “……望勉。”   慈生忽然开口。   其实现在大概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但是慈生忽然想到了,他便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疑问,轻轻柔柔地道: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上一次你进入世界本核的目的是什么吗?”   萧望勉没有停顿,在望到慈生清澈且有些茫然无依的目光时,祂才轻声道:   “我解决了一下之前姚青他们的事情,让他们不能够参与这个世界,但……可能之后,我们就要面对他们了。”   萧望勉没有直接让自己和慈生回到那个系统空间之中,这个世界是他们的缓冲带。   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以前的影子,大概也是这里是萧望勉主要动手操办的原因。   但是这个世界结束之后,可能他们即将面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慈生似乎是略微地怔愣了一下,但是旋即他就点了点头,温声道:   “所以……望勉,我们一定会遇到的,对吗?”   那些别的事情,慈生也不想要去关心。   他是很好奇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被抓来做这个任务,好奇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爱上萧望勉,好奇自己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但是,这一切,都比不上萧望勉。   “对。”   萧望勉说。   大千世界的生命之树太过于庞大,不同的分叉和不同的支流总是往许多不同的方向走。   盈满了璀璨的星子,映着光华的流水。   星子是数亿年前的投影,而流水流淌过就不会再重来。   一切都很有可能颠覆,世界很有可能崩塌,时光会错位会逆流,一切都有可能重来。   但是——   “我们会遇到的,”萧望勉承诺,“这是我向你永远保证的事情。”   “好。”慈生回答祂,眼睛笑着,透亮的眸里带着点微微的光,“这就够啦。”   这个略微有些沉重的话题被揭过,慈生吐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手中拿着萧望勉给自己的捧花。   “结婚去啦。”慈生笑了。   “好,跟我的宝宝去结婚了。”萧望勉轻笑了一下,眉目之间是谁看了都会觉得震惊的宠溺和纵容。   他们两人从古   堡外一路上往正厅走。   一路上都能够看到铺洒满了鲜花和彩带的红毯,侧边有不少冰雪聪明的小孩子在替他们洒着喜糖。   除了这些小孩子,自然还有大人;他们都是慈生——白家的亲朋好友,也有各种各样的大臣和贵族,人类和吸血鬼的贵族都在,竟然难得形成了这样一副“和平共处”的样子。   空气之中充满了极其香甜的气味,是甜甜蛋糕的味道。   天气超级好,大晴天,萧望勉自然不是很受吸血鬼这一层身份的困扰,但是别人恐怕不行,所以或多或少地待在大的遮阳棚底下,或者是带着大大的兜帽。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为他们祝贺,在看到萧望勉平静温和的脸时,他们一时间竟然没有感觉到面前的这位年轻君王是掌握着“杀戮之夜”的恐怖存在。   大概是因为……   因为,现在是一想到就会觉得非常幸福的瞬间。   慈生忽然就感觉到自己的眼前有些绚丽的东西飘过,再仔细定睛一看,发现真的是不少矫健的白鸽衔着彩带从自己的面前划过。   他的脸上有些孩子气的笑容,因为他看到了在各个漂亮的白鸽之中,还有一只头上顶着呆毛、傻乎乎的小白团子小一。   这种笑意一直都没有从自己的脸上消散,慈生转过头望向了萧望勉,抿唇笑了一下。   通往古堡的这一条路并不是很长,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布置好的露天花园之中。   这里的每一处布置都分外眼熟,充满了熟悉的气息——洁白的长椅和长桌,点缀着精致的小甜品,每一处蔷薇、玫瑰团团围绕着的球花都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自己站定,面前的人也一样站定。   慈生的白色礼服衬得他像是个漂亮的小礼物一样,怎么能够如此精致如此可爱。   萧望勉一身都是黑色,唯有领口处别着一朵娇艳的鲜花。   慈生望着这里的时候,笑了一下。   自从来到这个现场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有下去过,软乎乎的脸上都好像用灿烂两个字可以形容,漂亮闪耀得有些夺目。   来到最前面的时候,慈生看到了为他捧着礼盒的白藤。   白藤冲着慈生眨了眨眼,下一刻脸上就露出了极其幸福的笑容。   另外一边的爱德斯也一样,他手心微颤,也同样清了清嗓子,他要准备等会的对话。   慈生看到萧望勉轻柔地冲自己笑了一下。   祂的手捏紧了,竟然在不动声色的紧张。   “……你愿意,与面前的这位先生结成终生的伴侣,无论彼此的境遇、容貌、地位,以及其他的一切吗?”   忽然,这句话就在慈生的耳畔响了起来。   他恍然回神,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望萧望勉看得入了神。   男人极其俊美、极其冷淡的面孔上是温柔,是等待,是耐心。   领口的花似乎都在等着慈生的一个回答。   台下的声音一开始是嘈杂热闹的,虽然没有人主动制止,但是在这种紧张的时刻,所有人都将自己的嘴闭上了,屏息凝神地等着慈生的回复。   台下一瞬间寂静,周遭一瞬间也陷入了沉寂。   耳朵里再也听不见其余的声音,慈生只能够听到从自己胸腔之中发出的声音。   “砰砰”,“砰砰”,“砰砰”。   连起来,就是一个“我愿意”。   霎时间,台底下似乎是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众人都听到了青年柔软青涩的声音,纷纷欢呼起来。   欢呼。热闹。   而萧望勉没有让爱德斯说话。   祂垂眸,伸手从旁边拿过来了那一枚闪烁着迷人光晕的鳞戒。   在给慈生戴上之前。   萧望勉低声道:   “我的第二个承诺是,我永远爱你。”   只爱你。除了你再也不爱别人。   但是因为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勉强爱一下这个世界。   ……   慈生和萧望勉让来到现场的大家都随意一些,这场婚礼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只让大家都足够高兴、足够打心底里祝福就好了。   于是,有些人真的就是开心坏了:白妍妍笑的见牙不见眼,活生生将她的假睫毛给眨了下来,端着香槟凑过来先跟自己的弟弟白藤干了一杯,豪气冲天。   白藤稀里糊涂地喝了,之后跟白妍妍一块过来又带着酒敬了慈生。   但是慈生现在喝不了,抿唇笑着让人将他们带着坐下休息。   跟这些人聊天甚至都不觉得累,慈生感觉自己浑身似乎有难得用不完的精力。   他跟萧望勉靠在一起,虽然并没有说什么话,但是却好像已经度过了好久好久的时间,一直到约莫太阳西沉落山,昏黄的光照下来,将慈生的瞳孔照得通透,从里面映出男人的身影。   慈生白皙的脸上也映出了如同香槟一样璀璨漂亮的金黄色。   他开口,就好像是朵朵灿烂的酒花在轻柔地荡开、揉碎。   “望勉。”慈生说。   他只喊了一下萧望勉的名字。   在很多时刻,他都有这样的瞬间,不知道该具体说些什么,但是就是想要喊一下祂的名字,确认祂还在。   就好像是剩下来的话都被海水给吞没,慈生的眸则是那柔情无限的碧波。   萧望勉慢慢地点了点头,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去蹭慈生的脸颊。   慈生半晌之后稍微有点迟钝地眨了一下眼。   他小声道:“我最近一直都要维持正常人的形态,你是不是已经很累了?”   萧望勉摇头,冰凉的侧脸竟然也渐渐地染上了温度。   “我不累,宝宝。”   慈生偏过头来,从自己柔软的唇瓣在他的脸颊上印上了一道痕迹。   “但是我觉得你累了,你要好好休息一下。”   “嗯。”   萧望勉答应,但是却依旧道:“乖乖,我不休息也可以。”   “你不休息,你是铁人吗?”   慈生虽然这样说了,但是语气之中却没有任何要责怪祂的意思,反而是凑过去抱住了祂的脖颈。   从上一次开始,慈生就再也不敢胡乱喝酒,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好差好差,上次只是喝了一点点就已经晕成小傻子、动也不能动,只能任凭萧望勉对自己“动手动脚”的。   但是他现在却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一个大胆、疯狂,以及含着对未知的迷茫的念头。   这个念头迷醉,却那样令人着迷。   慈生松开手,轻柔地端起来了在一旁的酒杯,含了一口酒进唇内。   在萧望勉略微有些吃惊的目光之中,慈生贴了上去,将自己的唇瓣打开,舌带着凛冽强烈的酒香味,几乎要将萧望勉整个席卷起来。   萧望勉只怔愣了片刻,很快就回神,将自己的唇打开,自然地重新占据了主导的地位。   在这一片甜腻香甜的蛋糕味道之中,酒香的凛冽味也分外地特殊,流淌的香甜蜜汁顺着两人的手指来到了相握的手腕处。   慈生下意识地低头望了一眼,但是旋即他就被萧望勉重新捏住了下颌,继续深吻。   分明是唇在碰撞,却好像是谁都不服输的一场较量。   吞入口中的酒液冰凉,但是片刻之后又变成了滚烫。   慈生感觉到自己的唇被咬得酸酸麻麻,舌尖上都有着男人啃的   印子。   但是他没有生气,没有不高兴。   青年的脸颊弥漫上了动人的红晕,在夕阳血红落幕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好像也瞬间飞扬了起来。   萧望勉轻轻地吸了一些他的血液。   吸血鬼领口的衣服乱了,漂亮且娇艳欲滴的玫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滴上了一点鲜血,看上去越发的诡异和美丽。   祂的獠牙上尚且还有着一抹淡淡的鲜红,很快就被祂舔舐,吞入了喉之中。   “……乖宝。”   慈生眨了一下眼,笑了。   “嗯。”   就好像是对于勇士的嘉奖,慈生柔软的手心贴上了萧望勉的脸侧,温声道:“辛苦啦。”   萧望勉则是略微摇了摇头,祂俊美凌厉的眸里似乎是流露出来了一抹不舍。   “宝宝,”萧望勉道,“你想要现在就离开这个世界,还是等一会?”   慈生一怔,他似乎都没有想到萧望勉会主动提出离开这个问题。   “我以为你不会想要我离开的。”   “我是不想要宝宝离开,”萧望勉低下了头,看着慈生的时候眸中尽管有万分的不舍,但是更多的还是对他的纵容。   “但是,在捏造的虚幻事实之中生活,看着宝宝纵容我放肆,却自己不知该做什么的样子,我也觉得难过。”   慈生望着祂,缓缓地将自己心中的不舍给剥离,一点一点地就好像是在给自己的乖乖自由选择的权利。   他知道这件事情看上去可能对别人来说有些难以理解,毕竟这是完全本应如此的事。   但是对于萧望勉来说,却真的是很大、很大的进步。   跟邪神世界相比,慈生想,现在的萧望勉进步好多好多啦。   人们都说,困在别人制造的梦境之中尚且还能够努力脱离,但是倘若要是困在自己的欲望之中,恐怕此生难以逃脱。   “我的望勉好棒哦。”慈生毫不吝啬地夸赞祂,“现在真的好厉害,竟然可以这样懂事啦。”   这句话听上去有些像是在哄小孩。   萧望勉垂眸失笑了一声,轻声道:“乖乖觉得呢?如果现在就想要走的话,我……”   “我没有说过我现在就想要走哦。”   慈生打断了萧望勉的话。   在萧望勉惊愕的目光之中,慈生笑了一下,有些像是小猫逗人,发现原本诡计多端、残忍的人类竟然也会有这样笨笨傻傻的一面。   “哪里有结婚第一天就要爱人分离的事呀?”慈生的语气亲热且腻乎乎的,“虽然我喝酒了,但是我现在很清醒哦。”   萧望勉抱着他的动作越来越紧,就好像是在紧紧地抱着自己全世界、绝无仅有的一件珍宝一样。   “乖宝……”   “嗯,”慈生不厌其烦地回应祂,“我在呢。”   夕阳最终跳跃下了地平线,就连最后一丝日光的余晖都消散了,在这样沉寂的黑暗之中,慈生却能够看到萧望勉亮的眼。   ——————————————   “进度:百分之九十九。”   “滴滴!提示:系统已被取代。”   “’耳‘、’眼‘、’声‘、’*‘、’嗅‘、’身体活动‘、’情感思绪‘”已回收……”   “’爱‘已回收。”   “提示:一切都已回收完毕,现在系统已完全升级完毕,请问您是否要进行设定好的程序。”   “提示:程序已开始。”   “注意:最终·轮回已开始。”   “慈生,你准备好了吗?”   这一声宛如晴空之中的炸雷一样将慈生给唤醒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里一阵疼。   从小一接替系统以来他就再也没有过这种几乎要将脑浆都翻腾、倒腾出来的感受了。   慈生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也一阵憋闷疼痛,恐怕是从上一世转过来,还尚且没有恢复。   最终上一世,慈生陪伴了萧望勉很久。   慈生觉得,他一直都陪到萧望勉浑身的刺收敛了起来,祂甚至也能够感觉到“安全感”这种情绪的存在,能够被慈生陪伴到忘掉自己的恐慌。   最终,是“拇指姑娘”的小慈生陪着萧望勉一起,两人在吸血鬼的古堡之中沉眠。   ——记忆到这里,被慈生按下,放到了脑海之中不再拿出来翻阅了。   前面有好几世自己的记忆都是消失的,这一段声音出现过但是被自己忘得七七八八了,乍然听到之后,有些许的熟悉,也有些许怀疑。   这一声“你准备好了吗”,就好像是游戏开始的那种哨声。   但是跟哨声不同,慈生绝不认为这一次的世界会有“存档”和“重开”的选项,大概这次的世界结束就是真的结束,失败就是真的失败。   慈生心中一凛,霎时间就有些许的紧张。   但是这种情绪尚且还没有来得及持续太久,慈生就决定先冷静下来,注意一下自己身边的环境、考虑一下任务的情况。   首先,之前姚青他们就已经说过,睡美人世界就是决战的世界了,所以这大概不是他们的手脚;而吸血鬼的世界是萧望勉动手的,萧望勉都觉得,只要祂的手段停止,他们就会自然地回归到现实里。   这样一看……   慈生现在,来到的是个什么地方?   心中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他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有些特殊的地方。   自己的身上穿着件洁白无暇的衣袍,从上到下将自己笼在里面。   浑身都是雪白光滑的,养尊处优,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甚至,慈生能够感觉到浑身的力量非常充盈,撂倒无数人都不是个问题。   周遭的环境则是截然相反。   黑漆漆的巷子,高高悬挂在空中的血月。   黏腻的液体,烂糟难闻的味道,在地上爬行的邪恶物体。   慈生怔怔地站在这里。   但是他恐怕不知道,自己现在站在这里,就好像是天使落入了地狱。 第151章 现实世界(1)   周遭的环境很特殊, 慈生并不否认现实世界之中很有可能存在着比较破旧的颓败的小巷子,但是绝对不可能在地上出现爬行蠕动的扭曲物体、顶在头上散发着邪恶光芒的血月。   还有这种高大破败的黑色墙壁,窒息的感觉几乎要席卷人的全身。   慈生就感觉到自己周身的空气好像越来越稀薄, 一阵阵恶臭充斥着自己的鼻腔。   不行……赶紧冷静下来,想一想现在率先应该确认的几样东西。   慈生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摸上去的触感正常,脸上没有奇怪的东西;四肢也尚且完好,没有多出来的尾巴、翅膀,角……   青年柔软白皙的手心上不染一丝纤尘, 整个人都白的发光。   在这个脏兮兮、乱七八糟的地方, 简直就好像是一股清流。   这样看上去,自己的身体似乎真的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 而且一点特殊的病症都没有, 非常健康。   早就已经习惯了变成各种各样病美人的慈生尚且还有点不太适应, 抿了一下唇。   这个念头先放到一旁,第二个要考虑的就是,自己现在还对任务一无所知。   慈生尝试着在自己的心里呼唤了很多声小一,但是不幸的是它一声都没有回复;又尝试着喊了别的系统, 还是一无所获, 直到自己的身上渐渐被冷意所侵蚀, 慈生决定放弃从这里找答案。   系统大概在这个世界之中是不存在的了。   那就有点不太对劲了……   现在, 慈生就来到了一个算得上是两难的境地。   没有系统颁布任务的束缚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慈生也没有太多的突破口:就好像是一个学生学习,没有给他设置试卷他当然开心,但是他同时也一下子对自己学习的水平有点没有底。   更何况现在远远比考试要来得严肃和恐怖。   ……哎。   关键是,他现在也不知道萧望勉去哪里了。   慈生已经冷静了下来, 他初来乍到, 通过简单的分析, 他认为这个世界恐怕跟邪神的世界非常相似。   这大概又是个梦境?   算了。慈生想,毕竟学生学习的目的就不是考试,他也要搞清楚他自己的目的并不是按部就班地做任务;在世界之中尽力探索才好。   而且,世界将他率先投掷到这样一个地方,就一定是有深意的;他要尽力在这个地方逛一圈。   想到这里,慈生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闭了一下眼睛,动作自然小心地往前走。   走到了那个在地上扭曲蠕动的生物的时候,慈生分出了一点余光给它。   但是令慈生比较震惊的是,这个物体长着一张人类的脸,身子像蛇,最关键的是嘴里血淋淋的,张开的牙齿像是鲨鱼的牙齿,上面似乎还撕扯着一块属于人类的血肉。   血迹滴落,是从外面蔓延而来的。   很显然,这东西在外面找到了猎物,带着自己的战利品来到了这个小巷子之中独自享用,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一顿“大餐”在等着自己。   似乎是注意到慈生过来并且看到它了,它扭头,冲着慈生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充满着怨气的双眸里,似乎含着无尽的邪恶和恨意。   在它发出刺耳的吱吱乱叫之前,慈生警惕地转了个身,将自己的身体从它在地上爬行的四肢旁边挪开,尽力让它避免碰到自己。   实际上现在的慈生很有一点实力,但是他并不打算胡乱动手,只是这东西浑浊的双眸死死盯着他,颇有一副不打算让他走的架势。   一人一物就这样对峙了一会儿,尚且还是慈生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一点寒凉,不能再在这里跟它耗   下去,所以慢慢地后退了一步。   但是,或许是慈生后退的这一步,让它觉得自己有了可乘之机、觉得慈生比他要弱一些,所以恶从胆边生——它竟然直接摆出了一个攻击的姿态冲向了慈生!   一阵扭曲带着恶臭的风,如同恶鬼猩红的血盆大口冲着慈生打开,露出里面森森白骨和幽冥的绿气。   那扭曲的物体在地上扭的像是蛇一样,很快就舒展成了一条鞭子一样的形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慈生的腿。   “唰!”   它的身体一边冲着慈生的腿,一边也没忘用自己的头过去撞向慈生的上身。   慈生原本真的不想,刚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和这不知名的东西产生很大的矛盾,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是不得不动手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自己的心中似乎就有一道意念支持着自己轻轻松松地将体内的能量给用了出来,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自己的丹田来到了自己的掌心,汇集成了一道几乎耀眼的白光。   这道白光出来的一瞬间,那物体顿时就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咆哮,从它含糊的声音中能够勉强分辨出来几声很像是“不可能、不可能”这样的否认。   慈生自己尚且还有些陌生,但是冷静了一瞬,发现原本在自己面前还在蠕动的东西就停止了挣动,软趴趴地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这东西大概是不能再说话了,大概说了慈生也听不懂。   慈生略微地叹了口气,后退了一步。   这里的动静并不是很大,在巷口,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慈生却感觉到愈发浓郁的恶臭味席卷而来,他肯定是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多留了。   观察了一下这个扭曲物体口中滴落的血液,慈生扭头,观察了一下它之前的方向,半晌之后打算顺着那一条路过去。   这里的每一条小巷就好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高大黑漆漆的墙壁像是某种恐怖的牢笼,就要将慈生整个给关在里面。   数个虎视眈眈的扭曲怪在仔细地盯着慈生,尽管他已经屏息凝神了,却依然在不知不觉之中让背后排起了长龙,不少东西都在死死地盯着他。   慈生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身体给挺直了,没有敢露出来任何一点恐惧的意思,因为这种东西最能够看出人是在害怕,然后侵蚀人的心神、将人给生吞活剥了。   他一路上沿着的都是那个被他打倒的怪嘴里的血迹,一路上也能看得出来这种血迹越来越多,一直走到了一条最深的巷口前面,慈生才缓缓地捏紧了自己的拳。   往远处看,就是古堡的建筑群,黑漆漆的颜色看上去非常阴森;往这里看,就是人间炼狱,恐怖的黑暗几乎要幻化成危险的狞笑将慈生给整个吞没。   ——这里的血迹实在是太多了。   一个成年人失血超过身体百分之十的血液就会有生命危险,而这里的血是从里面呈扇形流淌出来的,绝对不止一点点。   溅出来的血液涂满了整个墙壁,鲜红的颜色渐渐地被黑漆漆的污泥给吸收融合,地上的血液尚且还有一些是在流淌的,显而易见这个被怪物围攻的人类还在这个地方!   慈生是绝对不能够做到到这个地步了还袖手旁观的,毕竟他现在有实力,并不害怕自己自身的安全。   因此,青年浑身的血液一凛,半晌之后捏紧了自己的拳,漂亮精致的小脸非常苍白,主动地往里面走了两步。   走进去的瞬间,慈生就有意识地用那股热流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在他片刻之后适应了黑暗才略微撤离了一些。   定睛一看,现在的场景比自己料想之中的还要更加的恐怖、更加的恶心。   约莫有五个,五个都是跟慈生刚刚看到一样的怪物将自己的脑袋伸了过来,流淌下来的涎水几   乎要将地上面的血迹给冲刷掉,腥黄的牙齿上粘着分辨不出来的糜烂血肉。   它们从喉咙之中发出了“嗤嗤”的声响。   慈生捏紧了拳。   再仔细地往后面看,这群扭曲怪的背后果然就藏着一个看上去非常瘦弱的身形,瘦削单薄,倘若不是自己身旁有光芒,肯定要将他给忽略掉。   “吼……”   那几个怪物看到慈生并没有恐惧的念头,似乎是觉得不对劲了,打算先将自己的食物给分掉,之后再四分五散。   有一个沉不住气的,率先就用自己的头拱了一下在地上的人。   那青涩稚嫩的身形霎时间就发出了“唔”一声的声音。   他的脑袋露了一点出来,头发凌乱纠在一起,白净的脸上全部都是污泥的痕迹,纤长的睫毛汇在一起,眸闭着,下半张脸都掩埋在黑暗之中,但这样看上去就好像是个童稚、可怜的小天使,被旁边的怪物给盯上了。   他的脑袋露出来,与慈生不过几步之遥。   旁边的怪物身体在地上摩挲了片刻,前面的两个在恐吓慈生,而后面的则好像是在考虑要怎么样对那小孩——或者少年动手。   “嗡”的一声,好像有一声炸雷在自己的脑海之中炸响。   这个身形——   这个身影——   慈生蓦地一紧,感觉自己的心脏忽然一下子大幅度地收紧收缩,一切都好像在提醒他赶紧清醒过来救人一样。   从口中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慈生决定不再纠结犹豫,反而是抬起了手,放低了声音,对那些困着小少年的怪物道:   “都给我松开,如果你们能听得懂的话,否则我会将你们每一个都杀死!”   “嗡”的一下,它们从自己的口中发出了这样窸窸窣窣就好像是在讨论的低语。   慈生才没有功夫等它们商量,背后的这个小少年看上去眼睛都睁不开,说不定再失血就真的要死了。   “都让开!”慈生难得会这样大声和愤怒,他手中汇集了一道光晕,用上了跟之前一样的能量,霎时间从它们的眼前闪过,逼迫它们恐惧地叫出了声,“滚!”   “滋”的一声,这群恶心的东西唧唧地叫了两声就从慈生的面前炸飞了。   但是或许是因为这次的怪物数量表比较多,上次对付一只的能量不算太多,它们尚且还有活动的力气,这会正用着愈发恶毒的眼神盯着慈生看。   “……唧……滋……斯唔……”   这种几乎让人头皮发麻、好像是指甲划过了黑板的声音此起彼伏。   就好像是在蛰伏等机会,之后一举拿下慈生。   慈生没有空搭理它们,毕竟现在它们就肯定做不成大气候了,自己的身上还有着保护的光晕。   所以,他立刻低下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将手轻柔地放在了小少年的身上,下意识地传输了一些能量过去,轻柔地开始探测他的身体情况。   这种举动就好像是融合在慈生自己血液里的,他没有学过,但是下意识地就学会了:白色的光晕温暖平和,输入小少年身体的时候,慈生能够看到他蹙起来的眉头似乎都略微松开了一些,紧紧闭上的双眸微微颤动,似乎有要睁开来的倾向。   慈生这才注意到,他的下半张脸不是掩藏在黑暗之中,而是有点像是……没有了。   这句话听上去可能有些奇怪,但是这样看上去就是,形状漂亮凌厉的眼睛下面空荡荡的,浓郁的黑气汇在了他的下半张脸上,像是一个面具一样。   慈生略微觉得有点奇怪,“唔”了一声。   但是来不及多想,他斟酌了一下,粗略看了一下少年的身上,发现处处都是伤口,甚至还少掉了很多块肉,都被他胡乱地掩藏在自   己身上的破布条子下面。   有些破布跟他的肉黏在了一起,想要分开就要付出撕裂的代价。   慈生“嘶”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的朋友顾绪秋很擅长这些,但是她似乎目前没有找到自己,恐怕还需要一点时间——   这个胡乱的念头还没有从自己的心里划掉,慈生就忽然感觉到自己的余光之中出现了一抹黑色。   他自然是不害怕的,自己身上柔和洁白的光晕就可以将这黑色给轻松地弹飞掉,但是……   慈生忽然瞳孔骤缩,不是因为身后,而是身前的这个小家伙猛地窜了一下,明明身子都已经非常虚弱了,但是却还非常的敏捷和利落,倘若不是他的力气不够,肯定能够将他面前的这头怪物给打飞,而不是拳头被那利齿抵着。   这个小少年露出了一副饿狼的神情,他看上去非常的凶狠。   残忍冰凉的目光对着这个怪物,丝毫没有刚刚那样躺倒下来没有力气的姿态。   这个小家伙是不是觉得自己要被暗算了,所以才这样凑过来……   他是……想要保护自己吗?   一个熟悉的念头占据了自己的全身,但是慈生却并不敢笃定。   慈生的心中顿时重重地跳了一下,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转手将自己身后的怪物给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那怪物的牙齿自然也就离开了少年的手,少年失去了对冲的力量和支撑,“扑通”一下就又倒在了地上。   这次倒下来要更加狠一些,他身上不知哪里的伤口破裂了,鲜血汩汩地从里面流淌而出。   心脏跳的很快,是害怕,害怕少年会在自己的面前出什么事情。   心脏同时又很酸涩,似乎是在告诉慈生,自己刚刚遭遇了什么。   慈生感觉自己的喉之间一片干涩,他霎时间就将少年给扶住了,越来越多的白色柔和光晕传进了他的身体里,好不容易才勉强地将那里的血给止住了。   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的少年茫然地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慈生的身上。   慈生下意识地安慰道:“没事、没事,马上就不疼了,再坚持一会,不要把眼睛闭上,好吗?”   清澈透亮的眸原本是凌厉的,但是在现在望向慈生的时候,却好像带上了无数的依赖和信任,竟然也就这样眨了两下,似乎是对他的答应。   慈生回过头,反复使用了几次能量,终于确认他将这些恶心的东西给解决了,之后才小心翼翼,试探着将面前的这个少年给扶起来,让他的身体靠着自己。   少年的身上也缭绕着浓郁的黑气,慈生努力地释放这自己身上的柔和光晕,想要让少年好受一点。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慈生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一点干涩,是不知自己会不会让青年伤心:“这里太危险了,我想想……我带你去医院好吗?”   这个地方太过于扭曲和阴森,慈生咬紧牙关,终于将小少年从里面捞了出来。   他们出来之后,面对着的霎时间又是另外一副景象,刚刚的那些无数重叠的巷子就好像是消失了,展露出来的是按个排好的古堡,似乎还有着远处人丁稀少的街道。   这里到处都有一种“矛盾”的感觉:科技和这种古堡在一起,总有一种时代的错乱感;人类和非人类之间的界限极其模糊不清。   这种混乱最容易滋生邪恶,也最容易让精神——san值掉下来。   如果让慈生对于现在的世界下一个定义,他会觉得……这里很像是“混血恶龙”的世界放大版。   但是慈生猜测,医院……这地方大概是有的吧。   小少年没有说话,在半晌之后,慈生才感觉到他的身体停在了原地,似乎是不愿意往前面走   了。   “不去。”   嘶哑难听的声音从缭绕的黑雾底下传来。   “医院,人。我……怪物,不,赶。”   慈生并不知道少年具体是什么样的,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少年现在看上去并不坏,只是外表的原因,就来到了这样一个恶心恐怖的地方……   慈生的心猛地往下一坠。   一股难言的酸涩冲上了他的心头,他没有想到。   “你不是怪物,”慈生低声,他扶着少年,让少年依着自己不倒下去,“你很好,你很正常。”   小少年似乎是僵硬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像是个傻乎乎的可怜虫一样将自己的脑袋抬起来。   但是在他看到了面前慈生漂亮璀璨的容颜的瞬间,他就又将自己的脑袋给低了下去,像是自卑、像是觉得自己丑陋。   慈生霎时间觉得心里更紧了,他伸出手来礼貌地扶住了青年的肩膀,温声道:“不去医院就不去医院,哥哥带你去别的地方休息好不好?我自己来救你,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慈生完全不知为什么自己下意识地自称了哥哥,但是想要保护这个少年的念头前所未有地强烈。   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就在自己的喉咙,但是慈生尚且还没有选择承认。   或许是因为小少年是“怪物”的原因,即使他身上流出了这么多的血——足够正常人死好几次了,他现在还好,至少心跳还是正常的。   慈生一路上都是或多或少地跟小少年说两句话,让他保持着清醒,同时时时刻刻地往他的体内输送着明亮柔和的光晕。   宛如带着面具的少年,只将自己澄澈的眸露了出来,目不转睛地落在慈生的身上。   或许慈生都不知道,他的目光有多么的专注,又有多么的贪婪和渴望。   慈生虽然没有这个世界有关的印象,但是他望着这里,还是快速地做了决断,拉着少年来到了某个要求不算太严格的旅馆之中。   这个旅馆的老板看上去眼神沉沉,很不好惹,叼着眼见怪不怪地望着慈生和他旁边的少年,冷淡地开口道:“登记吧。”   慈生勉强从自己的兜里摸了点不知能不能在这个世界用的钱出来,礼貌地放在柜台上,旋即就先落笔写下来了自己的名字。   写到旁边少年的时候,慈生却忽然愣住了,跟这少年对视了一下,却没有得到答案。   半晌之后对着这个老板催促的目光,慈生抿唇,简单地在纸上写了个萧。   之后,他就用外袍笼着少年上楼,打开房门之后才松了口气。   环视了一圈房间之中的装饰,慈生只能庆幸自己的钱大概是有用的,房间算不上大也算不上豪华,但是绝对算的上是干净舒适并且温馨明亮;米色的小沙发,洁白的两张小床,还有一间独立的浴室。   慈生带着少年到了沙发的边缘,让他坐下来。   但是原本身上就有着很多伤口的少年磨磨蹭蹭了半晌,站在原地都不敢动弹,最终他的眼里流出了几分算得上是羞愧和难堪的神情,声音嘶哑嗫嚅道:   “……脏。”   慈生的声音一窒。   半晌之后他才干涩道:“不脏。你坐下来,一点都不脏。”   慈生这下终于是伸手了,将少年压下来,让他好好地坐下来,终于有心思来思考一下自己现在整理好了想要说出口的话。   他手上源源不断给少年输送的白色光晕温和柔软,无声无息地治愈着少年的身体。   “我还想先问一下你的名字和你的情况,好吗?”慈生说。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慈生感觉自己不可能猜错。   但是他还是斟酌了一下,他想要   知道少年自己的想法是怎样的。   这个在慈生面前的小少年没有说话,半晌之后他似乎是觉得有点难以启齿,手指交缠在一起,渗出来的血迹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在自己的布条上凝成了一团难看的痕迹。   倘若是别人,恐怕就要追问或者觉得不耐烦了;但是慈生没有着急,他只是蹲下来与这少年平视,将自己的目光温柔地倾注在他的身上。   在慈生目光的注视之下,他嗫嚅着小声道:“……我没,贱种,没,名字。”   每一个字都是非常艰难地蹦出来的,他好像不是很会说话,像是一头在野外养大的狼崽一样。   而且含含糊糊,偏偏这样了还说出了一些本来不该被他知道的话语,慈生几乎都能够猜测出来,大概是那些骂他的人说的话吧,总之,不可能是正经对这个少年说的。   那少年整个人都很奇怪,整个人都很邋遢和狼狈,整个人都是又病又可怜的状态。   但是他的眼睛好亮。   慈生仰起了头,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的眼中带了些许的眼泪。   酸涩的触感充斥着自己的鼻腔,最终一个显然的答案浮现了出来。   “那……”慈生斟酌了片刻,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沙哑,“我现在先叫你小萧好不好?”   “给你的姓是萧,因为你现在还是很小的,你不用想那么多不高兴的事情,现在哥哥在这里,哥哥保证,”慈生低下头,他的手放到了少年的手上。   一个柔嫩白皙且干净、纤尘不染。   但是却愿意低下来,将脏兮兮、鲜血淋漓的手给握在手中。   没错。   慈生想。   就算,年龄很不相同,长相外貌不一样,声音不一样,就连性格也都不一样。   慈生就是能够在短暂的这一会儿时间里判断出来,这就是萧望勉。   ——绝对就是萧望勉。   倘若要是别人过来,肯定觉得这完全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断然不会觉得慈生的判断是正确的。   但是慈生相信自己。   他只要看眼神就知道。   小萧望勉听到了他说的话,几乎是眼巴巴地就将脸抬起来了,看着慈生的时候又是有些不敢相信,又是有些隐隐约约的期待和如同烟花一样炸开的惊喜。   慈生轻柔地替他将脸颊旁的发丝给拨开,没有一点介意他脸上的灰尘和他下半张脸的痕迹。   慈生温声道:“身上的伤口……这种能量输进去,有没有感觉舒服一点?”   小怪物身子都僵直了,动也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眼神一直都停留在落在他发梢的手上,几乎一刻也不敢离。   望着慈生的手收回去了,小怪物萧望勉的眼睛里罕见非常情绪化地流露出来了一抹浓厚的不舍。   听到了慈生的问题,他复而又抿起了唇,欣喜若狂地摇了摇头,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落在自己手上的慈生的光芒。   尽管身体已经被这种从来就没有接受过的光给麻痹得几乎动都动不了,舒服和加倍的疼痛贯彻着自己的全身,但是这种慈生关心和爱护着自己的感觉却更加让他没有办法放弃。   “嗯、嗯……”   听到了小萧望勉的声音,慈生的心中略微动了一下,异样的酸涩和麻痒充斥着自己的心脏,几乎要将自己给打倒。   这个该死的世界怎么能够这么过分,尽管之前萧望勉在那些世界之中也曾经受过同样非人的折磨,但是慈生一直都没有真的看见过他受折磨的模样。   他就算是心疼,也真的没有这样直面萧望勉受伤来的难过和疼痛。   “等这些伤口不流血了,我就带你去洗澡好不好?”慈生声音温柔,说完这件事情,他想了想,   又继续道:“我等会去买很多很多衣服回来,给你挑着穿。想要吃什么就吃什么,你可以轻轻松松地在这里休息,不用担心被伤害,好吗?”   慈生替萧望勉形容的日子简直太过于美好、太过于梦幻。   小萧望勉似乎是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对待,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都在发颤。   “……好,”他的声音干涩,亮的惊人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紧紧地落在慈生的身上,“好。”   结果这声“好”刚落,慈生就看到了令他吃惊的一幕。   小萧望勉将自己的手猛地抬起来,他身上那些布条包裹住的部分尚且还有肉都已经掉出来的伤口,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他浑身的疼痛恐怕让百个千个的成年壮汉来分担都难以坚持超过一两分钟,但是他却能够整个人都激动兴奋地站起来,亮晶晶的眸子乞求地落在了慈生的身上。   “唰”的一下!   慈生几乎是震惊地看着他将自己身上的布条给扯了下来,大块大块的血肉顺着布条落下,黑死腐朽的部分看上去很恐怖很恶心,整个人的身上几乎没有多少肉。   他的心跳听上去很正常,这就太不正常了,慈生几乎没有办法想象,小萧望勉怎么会这样坚强又这么可怜。   慈生几乎是控制不住地睁大了双眼,粉嫩的双唇一瞬间被自己咬住,成了惨白。   漂亮青年几乎被定在了原地,血液冰凉。   而,将自己身上的伤口给“愈合”了,小萧望勉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不是疼痛,反而是对于接下来的期待。   他拥有很多记忆,很多份恶毒可笑而且邪恶的记忆,但是在那些情绪之中也含着幸福和温暖,想到这里,他几乎整个人都要飘飘然地飞扬起来了。   望着慈生,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一气呵成将自己身上其他的布条也掀开了,这些布条原本就是他在错综混乱的黑暗之中随手捡来的,遮住自己的身体就足够了。   但是渐渐的,小萧望勉的浑身都停止了战栗,他的血液也渐渐停止了流动,能够露出在外面的眼睛变得血红,似乎有点狼狈。   因为慈生的表情。   慈生没有说话,他只是震惊地望着自己的模样。   小萧望勉霎时间感觉一盆凉水浇到了自己的头上,比刚刚撕开血肉的感觉还要疼痛百万倍。   但是他却也一点不会责怪慈生,他只是慢慢的,整张脸都涨红了,很丢脸很羞愧地慢慢从沙发边缘滑坐了下来。   心想,果然,自己是个怪物,很恶心的怪物,没有人会愿意看到自己的模样的。自己跟他们说的一样,自己就是——   下一刻,他却感觉自己被一阵浅淡的香风给搂住了,抱了个满怀。   慈生虚虚地拢住了他,半跪在地上,因为害怕自己的身体会让他觉得疼痛,所以只敢跟他隔着一点点的距离。   慈生的声音有点沙哑,听上去很委屈,很可怜,很担心。   没有任何小萧望勉想象之中的指责,谩骂,痛恨,恶心。   “……疼不疼?”   慈生的嘴唇微动,声音温柔到不可思议。   小萧望勉似乎都没有想到过自己还能够被这样温柔地对待,他呆滞地愣在了原地,感觉到自己被慈生抱在怀里。   慈生继续哄他。   “……下次不要这样动手了好不好?你会很痛,对不对。哥哥会很心疼。”   小萧望勉愣在原地,半晌之后,他似乎才惊觉回神,伸出来自己肮脏的手,也一样不敢拥上慈生洁白的衣袍、漂亮的腰肢。   原来……   原来,慈生没有嫌弃他脏,没有嫌弃他臭,没有嫌弃他的一切。   反而是在问他疼不疼,反而是在告   诉他,自己会心疼。   感觉到自己的嘴唇都在发颤、发抖,小萧望勉呆呆地“嗯”了一声,片刻之后听到慈生温柔的呼呼,他几乎是像个傻子一样重复着“嗯”。   “你看,”慈生在尽力地安抚着小萧望勉,努力不让他感觉到惶恐和担心,“哥哥没有在害怕你,哥哥觉得你这里好痛,所以都不敢抱……”   原来,原来是这样。   小萧望勉的脸上是疯狂的潮红,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他的胸膛,现在是只为了慈生跳动的。   “不疼、不疼!”   他猛地一下就抱上了慈生的身体。   在这一刻,他看到慈生洁白的袍子上印上了自己的血迹。   在这一瞬间,他竟然有一种他将哥哥拽入了地狱的感觉。   抱得那样紧、那样紧,就好像是要将两人紧紧地嵌在一起。   慈生小声惊呼了一声,但是只是怕他疼痛,下一刻就叹了口气,温柔地抚上了他的后背。   萧望勉低声喃喃道:   “哥哥……” 第152章 现实世界(2)   慈生听到了这沙哑又隐忍, 几乎不像是个少年能够说出来的声音。   原本,萧望勉喊出“哥哥”这句话, 慈生是绝对没有办法想象的, 但是当这声响起来的时候,慈生顿时间又觉得,或许萧望勉喊哥哥就是应该这个语气。   他不敢, 他觉得惶恐,觉得自己不能够触碰到自己, 像是在唤着下一秒就会消失的珍宝一样珍惜地唤着自己的哥哥。   霎时间, 几乎是奇妙酸涩的触感弥漫攀爬上了慈生的心头。   慈生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用自己的手来轻柔地抚着少年的后背, 脏污的液体顺着自己的手流淌了下来, 或许还有着一些黏腻的血液。   慈生的眼眶也酸酸红红的,他温声道:“……哥哥在呢。”   他这一声,几乎要让萧望勉咬住自己的唇不知道该怎么动, 眼睛里含着灿烂绚丽的惊喜和恐慌。愈发想要将自己的身体贴近、贴紧。   半晌之后, 还是慈生动了。   他没有松开怀里的小少年,反而是尽力将萧望勉给抱了起来, 温声道:“哥哥带你去洗澡好吗?”   话音尚且还没有落下来, 慈生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身上还有伤口, 给你简单擦一下。澡就先不洗了。”   “哥哥……不疼, 洗,可以, ”小萧望勉的眼里带着全然的渴望和期待,丝毫都不觉得自己的身上有什么伤, 紧张兮兮、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脑袋蹭在了慈生的白色袍上。   他想要将自己的气息留在慈生的身上, 他闻到慈生身上淡淡的甜香味, 沁人心脾,跟别的香味闻久了就闻不到味道不同,小萧望勉能够一直感觉到慈生身上令人能够魂牵梦萦的香味几乎要将他的整个心脏都融化成一滩柔软的水。   这种气息太好闻了,所以两厢对比之下,小萧望勉就能够闻到从自己身上发出来的,有些腥气的血和浓厚的臭味。   他原本想要将脑袋靠上慈生的身体的,但是现在他却忽然恐惧了,他的心脏跳的砰砰快,小心翼翼地用尽量不那么脏的手心碰着慈生的袖角。   但是,但是还是弄脏了。   他不想,不想要将哥哥拽下地狱。   他好脏,就算哥哥没有嫌弃他身上的伤口,但是他也不能碰哥哥,他必须要洗干净了,洗干净了才能碰哥哥。   不能让哥哥跟自己一起脏,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洗、洗……”小萧望勉越说越着急,整个嘴巴都在瓢,好像就黏在了一起,像是牙齿还没有长好的狼崽一样,“脏,我脏,不能,碰。”   话音刚落,他就竟然跟慈生之间拉开了一点点的距离,虽然自己的眼睛都要因为酸涩而跟着眼泪一块掉下来了,他也舍不得地后退了一点。   他不敢用太大的力气,所以只是在慈生的怀里挣动了一下,就好像是因为恐惧而不敢被拥抱的流浪狗一样。   慈生下意识地反手抱住了萧望勉,或许是因为动作不对,所以竟然碰到了他的伤口。   慈生下意识地“嘶”了一声,感同身受地松了一点手,让小萧望勉跟自己拉开了一点的距离。   霎时间,两个人都安静了;慈生的白袍果不其然沾上了肮脏的痕迹,又红又黑,像是一个被拓印下来的脏人影一样贴在了上面。   慈生感觉到他的萧望勉缩小、瘦骨嶙峋、遍体鳞伤的身体,真的只能够感觉到心疼和着急,哪里还能够觉得他脏,听到这话之后只觉得心脏被攥起来硬生生地拧,像是要将酸涩的眼泪从里面挤出来一样。   “不脏,不脏的。”   “没事,没事哦,”慈生重复安抚怀里的少年,片刻之后他才感觉到不对。   萧望勉那么喜欢身体接触的一个人,断然是不可能不想要跟自己   拥抱,无非就是他觉得自己太脏了,所以拼命地想要去洗澡,想要变干净了跟自己继续靠在一起。   怎么这么笨啊,怎么不管是少年萧望勉还是成年萧望勉,都这么笨啊。   慈生感觉自己鼻腔的酸麻才刚刚落下去,就有滚烫的热流顺着自己的眼尾流淌下来,潋滟的水瞳中荡漾着怜惜的波光。   半晌之后,面前的虚影幻化成了一个更加温柔的拥抱。   脏兮兮的小人凑过来,似乎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是一点一点都不希望慈生哭。   “哥哥……”   所以,他惶恐又害怕失去地面对着“眼泪”这种东西,颤颤巍巍地将自己的身体靠近了慈生的。   嶙峋且遍体鳞伤的身体让慈生哭的更厉害了。   “不要、哭……”   小萧望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漂亮娇气的小乖宝露出了这样红彤彤的眸,几乎是梨花带雨一样的哭腔,最终落在小萧望勉的眼中,让他产生了一种几乎是恐怖和疯狂的念头。   一种莫名的力量在自己的身体里面增生。   这种突如其来溢出来的能量是从心底里面爆发出来的,有一个神奇的念头在告诉萧望勉让他快努力,快努力,快努力。   这种能量带来的痛苦是刚刚的千百倍,是他早已习惯的痛苦的千百倍,但是他却死死地钉在了原地,在望着慈生的时候,有两簇火焰一样滚烫的目光在燃烧。   比被撕咬,然后产生痛苦、恐惧、悔恨、憎恶、蔑视、淡漠……这种情绪,要来的特殊。   比起被强迫、习惯、热爱,吃下各种负面的情绪,吞下一切邪恶的念头、边缘的痛苦来说,这种情绪要来的甜蜜和更加痛苦。   自己的心脏在不停的波动,小萧望勉感觉自己似乎来到了某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境界,仅仅是眼泪,就将他带入了这个奇怪的境界。   他的浑身都战栗了一下,下一刻就感觉到慈生竟然直接将他给抱住,有些笨拙但是又很温柔地将他给半抱到了浴室里。   浴室里冰凉刺骨,慈生“唰”地一下打开了旁边的水龙头,感觉到寒冷的水流汩汩地流淌出来,很快就变成了热烫的暖流。   慈生的声音还有一点哑,他真的没有想过自己……已经见过这么多大风大浪的自己,在看到萧望勉在这个小世界中遭受和经历这样的痛苦的时候,竟然也会哭的这样惨。   还好,还好自己来了;还好别的都没有来得及发生呢,还好是小世界。   慈生在心中将自己勉力地安抚好了,旋即就让小萧望勉坐在了浴缸的边缘,让他扶着别滑下去。   “你一点一点都不脏,”慈生重复和强调,“哥哥只是想要将这些东西给抹掉,不然你的伤口会很疼,会发炎和化脓,哥哥会伤心的。”   听到了这句话,小萧望勉一言不发,但是脚背都绷直了,小心翼翼地踩住了自己的足尖,将自己的伤口暴露在慈生的面前。   “好……”   “嗯,好乖,好听话,好棒好棒。”   慈生小心翼翼的,哪里敢真的上手直接拿水冲伤口,打算仔细地端详一下,却忽然发现……   刚刚还在不停流淌着鲜血、被撕扯开来的口子看上去狰狞恐怖的地方,忽然一下子就全部都止住了,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在自我的修复和复原。   慈生有些怔怔地在原地,眼眸之中有些许的惊讶,但是他没有立刻表现出来。   只是,柔嫩的手心轻柔地放在了伤口的边缘,小心翼翼地问道:“……现在还疼吗?是不是比刚刚好一点了?”   伤口在慈生的眼皮底下恢复结痂,自己刚刚给小萧望勉传输能量的时候都没有恢复这么快,现在就好像是一秒钟成了一天,外表看   上去狰狞,但是有些真的严重、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好了许多。   慈生本来想要问一下萧望勉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望着萧望勉茫然无措和慌张的眸,慈生却又心软地将自己的问题给咽了回去,心疼地摸了一下他的鬓角。   是因为自己说,因为伤口没有好,所以不能洗澡?   所以他才那么努力,那么将自己的身体恢复好?   该说他的望勉不愧是他吗,这种伤口也能够这么快恢复,生命力这样顽强……   但是慈生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只觉得自己心里酸涩万分,几乎没有办法放松一点点。   他轻柔地吹了吹萧望勉的伤口,温声哄道:“哥哥给你吹吹好不好?”   小萧望勉嘴唇颤着,很激动兴奋地点了点头。   慈生轻柔地呼出一点点温热且带着香甜气息的气息,喷洒在少年的手腕上,让小萧望勉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半晌之后,慈生感觉到整个浴室之中都蒸腾着滚烫的热气,才让萧望勉背过身去。   有些伤口已经好了大半,沾一点点干净的水应该没问题,而且小萧望勉自己也想要洗。   慈生不知自己该不该出去,因为萧望勉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慈生有些忧虑,也背着身体,轻声地跟他说:“乖乖的,用水冲一下自己的头发……”   话音刚落,慈生就听到了“哗啦”的水流声。   一声低低小小的“嗯”传了过来,黑漆漆的小脏流浪狗将自己打绺的发丝听话地伸到了水流底下。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傻”,流浪狗一样的小少年并不知道具体真的要怎么样洗头发,他只是茫然地顺从着慈生说的话,将自己的脑袋伸到了水流的底下,仍由水流冲刷到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里,也傻乎乎地不知道避让。   他的眼睛死死地落在慈生的身上,一丝一毫都不愿意离开。   他脸上的黑雾尚且还存在,但是不知是不是他刚刚的能量太过于庞大和恐怖,所以那股黑雾竟然被吞噬了一些下去,几乎露出来了一些自己挺直的鼻尖。   慈生听到了水流冲在头发上的声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伸手给少年递了洗发水,温声道:“拿这个挤到头上,然后搓一搓,搓一点泡泡出来……”   慈生才说完,就感觉到自己递过去的手被少年紧紧地拉住了。   少年半晌之后才“嗯”了一声,后知后觉自己必须要松手,有些小心翼翼地伸过去摸到了那大概是叫做“洗发水”的东西。   不得章法地挤了许多出来,抹到了自己的头上,之后他笨拙地揉搓。   他搓不出泡沫,那洗发水的效力再厉害也没有办法一下子将他头上的脏污和黏腻都去除,所以现在弄得他整张脸上都是洗发水流淌下来、消泡之后的水。   这种液体进眼睛要更加疼痛。   慈生没有听到发丝之间摩擦的声音,只是感觉到有点刺耳的指甲和肉划拉的声音。   心里忽然有了一抹算不上太好的预感,慈生斟酌着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想法,有些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背后。   ——靠!   慈生差点被小萧望勉给吓着,一股无力的心疼和难受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神,让他有些无话可说,下意识地就伸出了手拉住了少年的手,停止他用自己的手撕扯、摩擦着自己头发的举动。   “你、你怎么这样!”慈生真的是着急了,气息都有些不稳,“疼不疼?怎么不知道疼,怎么对自己这么狠?”   心里的着急和酸疼弥漫上来,慈生并不觉得这样的萧望勉丢人,他只是很心疼这样的他,同时也因为自己的愚蠢后悔,早知道、早知道现在的萧望勉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放任他自己去弄?   而且自己还在面前,不知道的事情、想要的事情一定要说出口,不然自己怎么能够知道呢?   慈生的鼻尖整个都酸酸麻麻的了,他刚打算冷静下来好好教育一下现在的萧望勉,就忽然听到了一声让他整个人都宛如一个气球一样飘飘然在空气之中炸开的话语。   “没有、没有泡沫。”   好像是什么天大的过错一样。   “我,我很脏,我,脏,我,贱……”   小萧望勉的声音很艰涩,他好像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有些进退两难地将自己的手给垂了下来。   点点的血迹顺着他的指尖流淌,整个人的头上都是肮脏的洗发水溶液,顺着他的脸流淌下来,甚至侵入了他的眼睛,红彤彤又红肿,看上去很恐怖却又很可怜。   现在的他完全没有之后那么一副矜贵、俊美,并且高贵不可侵的模样;他现在就是一个被所有人遗弃遗忘的丑小鸭,一点生活的常识都没有,像是个小傻子一样。   慈生怔愣地捂住了他自己的脸,强烈的后悔和心疼占据了他的心脏,他勉强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不让自己反而要面前的少年哄,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有些惊人的沙哑。   “……对不起,哥哥错了。是哥哥错了。哥哥不应该凶你,对不起……”   小萧望勉看上去更惶恐更着急了,他有些着急地咽了两下口水,几乎是惶恐地将自己的手给伸了出来,想要抱慈生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动手。   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看到慈生一把将自己给抱住了。   “我来帮你洗好不好?”慈生的语气温柔,含着点几不可闻的哭腔,整个人洁白、白皙透明到发光,好像是甘愿来拯救萧望勉的天使,“不难受了,不是你的错,你是好宝宝,不贱。”   慈生重复:“最珍贵、最重要的宝宝,才不贱,一点都不脏。”   ……宝宝?   这个珍重的语句在萧望勉的心中来回翻滚,就好像是某种惊喜的答案,又好像是某种深深的烙印。   “……嗯。”   小萧望勉嗫嚅着回复慈生,亮晶晶的眸盯在慈生的身上,小心翼翼地没有敢挪开一瞬。   小萧望勉几乎是茫然、心中怀揣着巨大的惊喜,被慈生拉着,轻柔地用清水冲了冲发丝,温柔的手安抚着他。   慈生可没有办法再顾忌到什么隐私不隐私了,动作轻柔细致,像是从前萧望勉给自己洗澡一样,替他将身上的脏污都抹去,小心翼翼地带着小少年走出来。   让他先穿上了旅馆给的浴袍,之后慈生让他坐下来休息一下,一边用毛巾替他擦拭着头上的发丝。   慈生的身上还是有点钱的,而且也有着可以通讯的纸鹤,零零碎碎的东西不知道放在哪里,但是自己想要的时候就可以让他们出现。   于是他下楼略微跟那个看上去凶恶的老板说了两句,让他片刻之后将自己需要的东西给自己送上来。   约莫等了一小会,慈生就听着那老板端着东西“蹬蹬”地跑上来敲门了。   他借着这里的光,状似不经意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将目光落在了里面的小萧望勉身上。   慈生拿到了热腾腾的饭菜和好几件衣裳,顿时觉得轻松了些许,还没有来得及将门关上,就听到老板眼神有些躲闪,停顿片刻之后道:“……这孩子姓萧?你从哪里带回来的?”   慈生一开始没有在意,饭菜有些烫手,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握着碗的边缘,随口就回复道:“是的,他是我弟弟……”   他说到这里,心头忽然一跳,不动声色地滚了一下喉结,随口地将这个话题给带了过去。   “钱我已经给你了,”慈生道,“我还要让我弟弟吃饭,   就先不浪费您时间了,多谢。”   那老板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忽然吃个闭门羹,看着慈生的目光之中还有些许的不可置信,有些慌忙地扒住了门缝,最终也只能撤退收回了自己的手,有些狼狈地被慈生关在了门外。   慈生松了口气,直觉这个地方不能多待,他还是应该早一点带着小萧望勉去别的地方,至少要找到靠谱的同伴。   这个世界的格局慈生尚且还不是很清楚,但是如果运气好的话,他说不定可以试探着放出一点信号,让顾绪秋和简余来找他;如果运气不好石沉大海,慈生就得先想点别的办法先谋生。   他转身,端着热气袅袅的饭菜放到了房间内的小茶几上,让萧望勉过来,手把手地将菜夹到了他的碗里,给他放到了手边。   “多吃一点,”慈生弯着眼睛,他可从来都没有过喂萧望勉的机会,“要好好保重身体,如果你要是不喜欢吃这个的话跟我说,我会让他们再买点别的过来,好不好?”   小萧望勉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待遇也能够落在自己的身上,而且还是这样天使一样的人不计回报地对自己好。   他像是头小狼崽一样,听慈生的话,只要是慈生夹到他碗里的,他一口不剩,全部都送进了自己的黑雾里。   慈生终于感觉自己的心头熨帖了一些,他自己也吃了一点,但更多的还是望着小萧望勉,看着他狼吞虎咽一样,这对着别人来说有些可怖和奇诡的黑雾,慈生却觉得很可爱。   不过,他仔细看着的时候,却能够感觉到,似乎萧望勉脸上围绕着的黑雾少了些许,也不知是否是被他“吞噬”了,总之,略微露出了一些高挺的鼻梁,更加倾向于将他的脸露出来了。   慈生看上去有些许的惊讶,当然没有恶意,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来手摸上了萧望勉的脸颊,轻柔万分道:“这里……是不是稍微好一点了?有没有觉得难受?”   小萧望勉下意识地伸出手来覆上了自己的那一部分,小心翼翼地抬起来头,声音有点含糊和沙哑:   “吃、吃,有感觉。”   吃?   慈生秀气的眉挑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下颌,支着脸蛋似乎是在思考。   “吃东西吗?那哥哥给你再买一点这样的食物好吗,现在有吃饱吗?”   慈生的眼里带着点期待,但是却望到萧望勉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有些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自己脸上的黑雾,难以启齿。   “不,不是吃,饭。吃,他们扔给我的,东西。”   “吃,脏,臭,黑,”小萧望勉比划,他似乎是从来没有习惯过一下子说这么多的话,声音很干涩很干涩,“他们想的……情绪?脏。他们也吃我,我被吃。”   “情绪,吃饱,我的身体。”   “哥哥给,我也,饱。”   这几句话给慈生带来的冲击稍微有点太大了。   慈生尚且还没有完全理清楚,但是一个稍微有些离谱的猜测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他略微地蹙眉,低声道:“你吃他们的肮脏情绪……吃掉他们的邪恶?”   小萧望勉羞赧地点了点头,半晌之后才补道:“哥哥的……很不同。”   他每天能够吸收到的情绪毫无例外都是黑暗的,几乎要将他整个给毁灭掉,无时无刻不在从四面八方汲取着浓厚的邪恶气息,这种气息在将他的身体不断地打碎又不断地重组,最终凝成了他破败扭曲、隐隐约约藏着恐怖灵魂的身体。   当然,他也会被“吃掉”,就好像是被那些扭曲的怪物日复一日的吞噬。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所以,在尝到慈生对他的情绪之后,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融化在这一片海洋之中了。   该如何称呼慈   生对他的感情、流淌出来的情绪?小萧望勉不知道 ,因为他从来没有品尝过;但是他一点一丝一毫都不愿意遗漏,因为这种感觉甜蜜到令人疯狂。   慈生低声喃喃:“……为什么是你?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还不够别人折磨的吗?”   他的眉心蹙起,昳丽的小脸上全然是生气,真的不愿意看到萧望勉承担这样的痛苦。   半晌之后他才回神,惊觉自己现在的情绪肯定也会倾倒到萧望勉的身上。   “……哥哥没有要跟你生气的意思,”慈生说,他伸手来覆上了小萧望勉的眉心,安抚似的让他坐好,“等会睡觉,休息,好吗?”   “哥哥没有不要你,不会不要你的。”   在几乎是将小萧望勉哄着在床上睡着之后,慈生安抚温柔地将手心放在了他的脑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替他顺着毛。   房间里面明亮的灯早就已经被慈生给关上了,外面的天色似乎略微好了一些,那股晦暗的阴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灰蒙蒙的黎明。   实在是折腾了太久,慈生自己都有些困倦了,坐着将身体依靠在床头的时候,能够感觉到躺着的小萧望勉浑身不安地挣动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梦魇。   慈生于是越发小心翼翼地覆上了萧望勉的眉心。   直到他的身体再次跟萧望勉有了接触之后,那躺着的小少年才勉强将自己紧紧蹙着的眉心给放开。   慈生松了口气,之后才缓缓地放心,将自己想到的事情给一条条拿出来捋顺搞清楚。   首先,已知的事情:慈生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自己做任务之前的记忆,尚且还茫然着。但是他现在在这个处境之中,没有办法一下子挣脱出去。   其次,这个世界的问题和背景,他需要进一步的了解,这里很有可能是个……混乱复杂,时间错乱的世界,从萧望勉变小这件事情可以看出来。   但是他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据来看,是萧望勉一个人的时间倒退了?是大家的时间都倒退了?还是只有慈生自己。   不过,总而言之,慈生觉得,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尽量让萧望勉过的好一点,他现在太难受了,慈生除了心疼真的不知道能够说什么。   ……哎。   慈生心念微动,刚刚下楼的时候他已经凭着自己的本能传输了某种光亮温暖的信号了,倘若要是之后朋友他们能够找到自己最好,如果找不到的话就……   ……   *   约莫过了好多天,慈生都维持着相同的作息。   慈生醒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小萧望勉用灼热到几乎能够将人给烫伤的双眸紧紧地盯着自己。   与前几天地晚上相比,现在的少年看上去更加……长大了一些,顺着他的鼻梁看过去,慈生能够看到他渐渐显露出来的五官,比起之前的黑雾要好上许多。   要是换做平常人,被这样灼热和“恐怖”的目光给注视着,指不定就会浑身汗毛倒竖、惊恐万分。   不过慈生早就是在萧望勉的注视之中习惯了的,被这样注视也丝毫没有反应。   他揉了揉萧望勉的眉头,之后则稍稍起身,嘱咐了一下他好好吃饭,之后去应了门口的敲门声。   敲门的是之前就来过的老板,他声音有点沙哑粗粝,眉目之间看上去并不是特别高兴,先是冷淡地告诉慈生:“这位客人,有你的朋友,自称姓顾和简的一男一女在楼下,你认识么?”   慈生心中一喜。果然,他们真的在,而且还来的这么快!他自然就点了点头,望向这个老板的时候,发现他还在不停地往里面瞟。   里面有什么?他的目光根本就不落在自己身上,说明自己根本就不是他感兴趣的对象,那么自然只剩下来了一个可能——他很好奇里面的萧望勉。   但是萧望勉这个世界都已经这么可怜了,看他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好事儿,慈生下意识的挡在了老板面前,阻止他往里面看,声音稍微有一些强硬也有些冷淡。   “抱歉,等一下我朋友们上来,我还要稍微准备一下,就麻烦您下楼帮我告知一声他们了。”   慈生不着痕迹、非常委婉的将这老板打发走,语气也很温和。但是没想到这老板沉沉地望了他一眼,似乎是丝毫就不相信他的说辞。   在慈生很强硬也很护短的阻拦之下,他没有能够成功地望向里面的萧望勉。   但是,这并不阻拦他在嘴上说出一些很恶毒并且很有深意的“诅咒”。   “想要和神的诅咒……诅咒的神在一起,都是没有好下场的。祂是最恶毒最肮脏的东西,不应该被我们知道,不应该被我们发现!所有人都知道祂,但是所有人都不应该知道祂。”   “祂是诅咒。”   最后一句话带着浓浓的恐吓和令人胆寒的惊叫,然而慈生以前的日子里听了这种话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比起这才认识了几天的陌生人,他自然是无比相信跟自己相处那么久的爱人萧望勉,对于这帮将邪恶情绪都丢给他吃的家伙一点好感都没有。   慈生刚刚想要反驳他,他们到底有什么资格能够轻易的将别人打成诅咒和怪物?你们凭空的将那些能量都丢给萧望勉吃,祂没发狂反过来将你们都杀了,反而一个人默默的在巷子里,还不够吗?还想要人家怎么样?   但是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看到老板沉沉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再给他什么说话的机会,反过来转身从楼梯上噔噔噔的下去了。   慈生这可算是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发,他平常的教养和温和的脾气也不容许他对着墙大喊大叫,所以只能憋着嘴委屈巴巴的将自己心里的火给压了下去。   不过还好,片刻之后,慈生就看到从楼底下自然踱步上来的两人。   一个姓顾,一个姓简;就是顾绪秋和简余两人没错。   慈生看到了他们两人,这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也终于不用再一个人面对着陌生的环境;慈生再观察之后确认了他们的身份,自然地向他们两人给迎进了房间里。   顾绪秋刚刚才进来就掸了一下自己的白袍子,观察着慈生稍微有些脏污且没来得及换的衣服,有些震惊的道:“崽,你怎么弄成这样?你在泥潭里面打滚了吗?”   旁边的简余插话道:“给我们发信号怎么了?你是不是也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   慈生面对他们接二连三的问题还没来得及回答,先是细细的端详了一下面前的两人。   确实就是他们两个人没错,但是这两个人看起来要更加年轻一些——眉宇之间更多的是几分稚气,而且看上去更傲气一些,没有那么多老练的经验。   慈生心头突然跳了一下,他之前在心里挂上了的一个疑问似乎能够得到解释了。   这看起来……   第一个可能性就可以排除掉了,至少在这个世界之中,不仅仅只有萧望勉一个人的时间是倒退的——慈生想,或许这一次的世界里是,自己穿越了?   但是,自己穿越的目的是什么呢?   慈生一时间陷入了思考,顿时就让旁边的顾绪秋和简余两人觉得奇怪,伸出手来在他的面前晃了一下,简余自然地伸手钳住了慈生的脖颈,带着他往里面走,纳闷似的道:“咋了这是?怎么人还傻了?”   慈生懵然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在仔细地思索着这件事。   听到简余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忘了从他勾肩搭背的动作里挤出来。   简余道:“哎呀,我一进来就感觉不太对劲,是最近那东西又厉害了么?这个世界恐怕是保   不住了,这股浓度让我以为那小孩就在这个房间里呢——”   “砰”的一声,简余的肩膀就被旁边的一个急速窜过来的影子给打倒了。   简余是练过的,他反应及时也免不了瞳孔骤缩,吃惊地后退了一步,瞪大眼睛“嘶”了一声,下意识地道:“什么玩意?!”   “……”   低低的吼声从喉咙之中发出来,像是小小的野兽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在咆哮。   “别、碰、哥哥。” 第153章 现实世界(3)   简余“嘶”了一声, 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被狼狗——不,野狼,狠狠地咬了一口, 而且要硬生生地扯下来一块肉, 活生生地将他给痛死。   简余好像见到了外星人一样睁大了眼睛, 从口中吐出来了一连串震惊的话语,俊秀的脸上都扭曲了,勾着慈生的那只手还定着,跟傻了一样。   “什么情况啊?这是——”   “这是,这不就是那个小东西么?!”   简余的眼睛都瞪大了,他拉扯住了慈生的肩膀, 下意识地道:“你从哪里抓来的?这小玩意你也能随便抓,你是不是任务做傻了——”   这次, 他话还没有说完, 就看到了小狼崽再次冲了上来。   简余心里道了声糟糕,他还没来得及腾出双手来防护, 狠狠地将这个臭小子给揍一顿, 就看到了自己的好朋友果断地从自己的肩膀下钻了出去,旋即直接打横将那小子给抱住了。   慈生的身体上还尚且带着一阵浅淡的香风,身长玉立、纤细漂亮的青年几乎浑身都是羊脂玉一样的触感, 触手生温,将萧望勉给抱在了怀里。   萧望勉在嗅到熟悉的味道的时候,竟然也是硬生生将自己攻击的姿态给解除, 转而紧紧地抱住了慈生。   慈生小心翼翼地抚了一下他的后背,温声地安抚道:“不怕不怕, 他不是要来伤害哥哥的, 他是哥哥的朋友, 他只是第一次看见你,将你跟别人搞混了,所以才对你说不好的话,下次哥哥肯定不会让他说了,好不好?”   萧望勉垂下眸,他纤长的睫羽里似乎含着些许的委屈,也含着浓郁的保护欲和显而易见的焦躁。   “脏……”   他说,小萧望勉将头抬起来,眼睛落在简余和简余碰到的一块地方。   他的哥哥那么干净,这些脏手一只都不能碰,这个人凭什么用手死死地勒住哥哥?他怎么敢!   “哥哥……”   这委屈的声音,慈生听了心里都是一紧,登时不打算去哄自己背后的成年人简余了,反而是更加拍拍小狼崽的后背,将他好好地哄一通。   “不怕不怕。”   简余吃惊地站在一旁,手尚且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有些呆滞地忘了放下来,半晌之后才捂住了自己火辣辣的肩膀,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我真是服了,刚刚从哪里窜出来的?怎么这么绿茶,慈生,你干嘛呢?!”   听到了简余说这句话,将脑袋搁在了慈生肩膀上的小萧望勉将凌厉凶狠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了简余的身上,跟面对着慈生的模样简直就是截然相反、判若两人。   “……”   “我操了,这是什么情况,”简余骂了一声脏话,气的脑瓜子嗡嗡跳,简直就要被活生生地气笑了,“这小东西还他妈的挺会看人下菜。”   他说完了之后发现没有人理自己,直觉慈生这家伙胳膊肘子往外拐了,气的险些两眼一黑厥过去,缓了两秒之后将目光又落在了旁边的顾绪秋身上。   他就好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同盟一样,想要得到认同地捅了一下旁边的顾绪秋,全然是傻憨憨道:“喂!老顾,你看到了的吧?!这小子居然敢这样对我,我跟你说我今天要是轻易放过他我就——”   “闭嘴!”顾绪秋还没有等他发完誓就在他的脑壳上敲了一下,属于女人的直觉让她分外的敏锐也分外可靠,“给我冷静下来,仔细看看。”   慈生抱着萧望勉,轻柔地安抚,半晌之后将他给带到了旁边的沙发上嘱咐他好好地坐下来,之后才略微跟他分开了一点点的距离,脸上带着哄人的笑容,温柔清浅,任谁都生不了气。   “……在这里等一下哥哥好不好?哥哥现在有事情要做,但是哥哥保证,哥哥是不会抛下你的,嗯?”   慈生望着小萧望勉渴盼和亮晶晶的眸,断然想不到这样的少年无声地在心中将句子地主语给换了。   宝宝。   宝宝,他想,宝宝要自己等一会,宝宝要去做事情,宝宝向自己保证,宝宝不会抛下自己。   一句话之中含着的全是宝宝这样甜蜜宠溺的语句,几乎要将人给溺死,这也自然地将小萧望勉给暂时哄好了,乖巧万分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像是家犬在摇尾巴一样,小心翼翼地只露出清澈透亮的眸来望着慈生。   慈生终于松了口气,他转身走到了顾绪秋和简余的旁边,看着两人略微有些陌生并且有些青涩的脸,竟然还有些觉得恍惚。   就好像自己不是在短暂的小世界之中看见他们,反而是真的见到了他们以前的样子。   “简余,”慈生开口,冲着两人露出了一个甜甜并且腼腆的笑容,看上去貌似有点不太好意思,“对不起。”   简余:“……”   没话说,还能冲着团宠崽崽生气不成?   但是面子必须得有一点,他从鼻孔之中出气,哼了一声出来,看着慈生的时候是跟他现在完全不符的“咋咋呼呼”和大大咧咧,开口道:   “你告诉我,你怎么了?前几天看到你给我们传的信号,我拉着老顾连滚带爬下来的,你结果告诉我你这小破旅店里藏了个这么大的惊喜要过来吓死我不成?”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旁边的顾绪秋淡淡地咳嗽了一声,随手一挥,形成了一团薄薄的结界。   慈生霎时间愣住了,往小萧望勉的方向回头看,登时发现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好像能够看到慈生,但是听不见声音。   “别看了,这是姐的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顾绪秋抱臂,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可靠和酷姐,“说吧,到底怎么了。”   顾绪秋从刚刚就观察到了,这外面的小狼崽警惕心很重,能力虽然尚且还没有发挥出来,但是却很强,倘若要是真的让他逮住了机会发挥,他们恐怕都拦不住这家伙。   这下慈生转过来头,彻底没了什么逃避的借口,垂下了眸,半晌之后才率先提问:   “我……有点失忆。所以,我不知道这个世界里面发生了什么。”   简余霎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装出来的淡然和生气荡然无存,毛头小子一样上下打量了一下慈生,尤其在他的脑袋上看了一圈,问:“伤到脑子了?谁伤的?别告诉我外面这小子伤了你你还把他带回来——”   “不是的,”慈生摇头,“是我被那种地上爬行的扭曲怪给偷袭了,那时候就是萧……小孩子救了我,我这才决定将他先留着。”   这下简余抬起头来跟顾绪秋面面相觑,顿时两人都有些愕然,俱是有些不可置信。   “……崽,跟我说实话,谁能拥有打伤你的实力?”顾绪秋神色复杂,“你别被这小孩骗了,不,他才不是什么小孩,他——”   “他是谁?”   慈生拧眉。   简余知道他的重点就歪了,啧了声开口:“你是失忆了之后被打伤是不是?你怎么现在关注点就在这小孩身上,呸,他是个屁的小孩。”   就算简余骂骂咧咧地说了这一通,慈生还是用水汪汪、清澈万分的眸盯着他们,看上去很可怜、很可爱。   似乎在等着他们的一个答案。   顾绪秋见状,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   “简余,别再瞪着崽了。本来现在的这个情况就很特殊,我们以前料想不到的情况就是会接二连三地出现,所以,放轻松。”   “是这样,先跟你说了吧。这个世界是你的——你可以理解为,毕业考试,你需要阻止这个世界的灾难发生。”   “这个世界的世界背景非常混乱,礼崩乐坏,精神状态崩塌,因此,他们联系上了’下面‘,拜了错误的家伙;根据我们的观测,原本这个世界是要被毁灭的,他们会在不知不觉之间用自己的情绪滋养出一尊不伦不类的邪神——”   “邪神。”   顾绪秋重复了一次,目光灼灼:“你敢信吗?有人可以逃离大千树的控制,力量从下面的裂隙生出来,在这个匮乏的世界之中,演变成一尊神,邪神!”   慈生一怔,他的手指下意识地蜷起来,扯住了自己的衣角。   顾绪秋接着道:“这个邪神就是他们世界毁灭的根源,过小的世界无法承载这样的危险,因此世界崩塌……”   她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恨铁不成钢、甚至有些恐惧的简余就又一次“啧”了一声,抢先补充道:   “这个小世界崩塌,你知道那尊被滋养出来的邪神是什么情况吗?祂能够缓慢地侵入每一根大千树的树根,汲取很多的能量——你不懂,积攒了无数亿年,贯穿整个树的负面能量到底有多少,换算过来,我们小神的能量都不够看的,恐怕只有等你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你才能堪堪地知道一点。”   他们越说,竟然将自己说的越来越害怕。   尤其是简余,他想到刚刚自己……竟然试图跟这个邪神的幼年体硬生生地对撞。   无知者无畏,而他刚刚不去思考,自然也不害怕。   慈生垂眸,他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些干涩,好似一把沙子灌入了自己的喉咙。   所以,为什么他们着急。   答案昭然若揭,就在慈生的嘴边,但是他怎么样都没有办法吐出来,想到那个可能性,就好像是要将他硬生生地扼死在原地。   “所以,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着急了吗?”顾绪秋字字句句地跟慈生强调:“你知道,那个原本轨迹之中一定会毁灭这个小世界,毁灭我们的大千树,用黑暗和暴力来统治无数亿个小世界的家伙……是谁吗?”   “对。”   “就是刚刚那个被你救下来的少年,就是那个说救你的家伙!”   字字句句,振聋发聩。   慈生的心脏突地坠了下去,他的齿咬住了他的舌尖,在这种恐怖和令人遍体生寒的可能性之中,慈生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冷静地将自己的手心给攥住了。   “是,”慈生说,“所以,你们大概也知道,他们是在用什么东西来滋养着“这尊邪神”,不是吗?”   “……”   什么方式?   他们两个都是清楚的,无非就是那些情绪呗,但是大家的情绪全部都崩溃了,这是正常且不得已的事情。   简余略微一怔,舔了一下唇,有些逃避地将自己的目光垂下:“首先你就要知道,这个少年就是这个命运,他吸取那些能量是因为他生来就成为了邪神的容器,所以为了阻止邪神的到来,我们必须杀了他,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我觉得不是的。”   慈生摇了摇头。   “是他以一己之力替他们整个世界承担了无法承受的痛苦和邪气,之后才成了神,而不是邪神降临在他的身上。”   慈生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讲述某个残忍的事实。   “你们分明就知道这一切,你们知道他生来是无罪的,他不是邪神的容器。”   顾绪秋罕见地换了一个抱臂的姿势,很显然她也有些慌张,听到了慈生的辩驳,她脑海之中固定好了的某些观念在无声无息之中寸寸裂开并且崩塌,似乎要将她给整个包裹进去。   “……但是,慈生。”顾绪秋喊了他的全名,“就算,就算他是无辜的,他承担了整个世界的邪气,整个大千树的邪气,他很无辜,我们又能怎么样?我们只能将他给杀死,因为这是唯一一个让你度过这个考验——让大千树度过这场浩劫的办法。”   “不,我还是不觉得是这样的。”慈生摇了摇头。   他说:“解决这个少年,不仅不会按照你们想象之中的方向发展,反而会截然相反,往相反地道路上疾驰。”   率先开口的是毛头小子简余:   “为什么?不可能!慈生,你不能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忘掉整个大千世界和大千树,你不能偏心!”   慈生垂眸。   他整个人都沐浴在一层阳光之下,垂下来的光芒就好像是扑簌簌的金粉,在他整个人的身上描绘上了一层温柔暖和的光晕。   就好像是天使,好像是最为温柔慈悲地神明。   而现在,这位神明正在争取一尊邪祟、一个信徒、一条流浪狗,活下来的权利。   “为什么不能杀了他?”慈生说,“因为,如果杀了他,情绪和阴暗会加速成倍的增长,我看到过他恢复自己身上的伤口,我看到过他忍耐的能力,我看到过他死过无数次,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第一个问题,你确定你能杀死他吗?”   这个问题直击人心。   杀死萧望勉——看上去如此简单,但是实际上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要说死,他早就已经死了千百次,千万次。   或者说,他现在的身体,是人的身体吗?谁能够确定?   简余的嘴巴张开又闭上,最终有些糟心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从咬紧的牙关之中逼出来了反对慈生的话。   “那我要是能杀呢?万一呢?他死了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不,”慈生不知道这是今天他第几次说出“不”这个字,“这就是第二个问题。如果他死了,那些被他吞噬下去的情绪,你猜会到哪里去?”   “当然是原本下面的裂隙里……”   “不,是这个小世界别的人身上。”顾绪秋打断了简余的话,她有些恍然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虽然不想要承认,但是事实肯定是这样。   覆水难收,“下面”流淌的阴气都是不能够为人所用的,现在到了面前的这个少年身上,自然是断然没有回去的理由,倘若他要是真的不能控制,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爆发出来到大家的身上。   现在就好像是,一场巨大的病毒和瘟疫,现在都被一个可怜人给困在身上。   他们不能杀死这个人,否则病毒瘟疫会传播到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将所有人都给传染,世界会自动开始“养蛊”,到时候那结果就不是他们能够控制住的了。   但是同时,他们总也不能够仍由这个人自由发展,不然的话他肯定会疯狂、用自己身上的病毒来报仇,让大家都遭殃。   这不就完蛋了吗?这不就糟糕了吗?似乎这个两难的境地没有办法突破,所有人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顾绪秋这下也张了张唇,有些狼狈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哑声道:“所以,你还有第三个问题吗?”   慈生“嗯”了一声。   “第三个问题是,那个,你们说的大千树,知道自己有这样积累了成亿年的苦楚和怨气吗?从下面的裂隙,衍生出来的。”   大千树,顾名思义就是大千世界,凝结成了一棵生生不息的巨树,浩瀚星河恐怕都无法形容这颗树的大小。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上面”在管理着大千世界,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在被——顾绪秋这类,上面的神,洁白光辉的神所管束着的。   “……嗯。”顾绪秋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丝的茫然,“我想,无所不知的祂,大概是什么都知道的吧。”   “所以……”慈生略微地叹了口气,“你们说,成为邪神是他的命运,你们说,他生来的命运就是如此。”   “所以,是否这场浩劫也是命运?也是大千树选择的结果?”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两人的心理防线。   这时候的顾绪秋和简余尚且还很年轻,他们还没有像慈生现在这么镇定和老练,心中或许也产生过那样的想法,但是都被自己给压制了下去,断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被大千树给抛弃,最终成为了这样狼狈的弃子。   “……”   慈生沉默了一会,复而温和开口。   “我的意思其实不是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等死。其实是……”   “我们真的要换一个方法。”   顾绪秋低下了头,她的目光稍微有一点的晦暗,她原本以为慈生会很快将这里的事情解决……自欺欺人地认为,他们可以搞定,轻松避免这一场浩劫。   但是实际上……不可能了。   “……什么方法?”   顾绪秋的声音有点干涩。   慈生抬起了头,目光转了一个方向。   他纤长的睫羽投影,落下来了一片漂亮的阴影,但是却没有将他透亮清澈的琉璃瞳眸给遮住,反而是显得他愈发地熠熠生辉。   一片金粉洒下,从慈生的角度望过去,那坐在沙发上,目光灼灼望着他的青年,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染上了一层光芒。   他——或者说,用本来该称呼的“祂”,坐在那里,仔仔细细地望着自己。   “……控制。”   慈生说。   “不是控制祂,是让祂自己控制住自己。”   就好像那个身上承载了全世界病毒和瘟疫的人,人们无法杀死他,但是又无法放任他。   中庸。   似乎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他自己与身体之中的病毒瘟疫共处,让他保持住清醒,承担着整个世界的希望,控制住自己不走向毁灭,不带领整个世界走向毁灭。   让他控制住自己。   “……”   顾绪秋的心头微颤,她狼狈地反驳道:“崽崽,你告诉我,我们要怎么控制?你觉得可行吗?你觉得可行吗?!你告诉我,我们要怎么控制这个疯子,怎么控制!”   顾绪秋的声音很激动,她想,自己或许也想到过这个念头,但是绝对是第一时间就被她给否认了的。   不可能的。祂怎么可能控制得住自己?   “如果祂不行,我可以。”慈生抬头,声音很轻很轻。   他和祂就好像是天秤的两端,就好像是天堂和地狱,好像一尊是神,一尊是邪神。   可是,慈生想。   或许他生来慈悲。   祂生来邪祟。   他们合该在一起的。   他的心脏微微地颤,这里分明是个任务的世界,自己为何那么认真,自己为何这么难过。   “我不控制住祂,但是祂会为了我,控制住祂自己。”   这一瞬间,慈生想到了从前的无数个瞬间。   他想到一个个柔软的回忆。   慈生抿唇,极轻地笑了一下。   尽管他们刚刚到这个房间之中就曾经见识过了这个小狼崽的双标和祂的凶恶、对慈生的依赖。   但是慈生现在无异于玩火自焚,他们并不知道慈生跟萧望勉在一起的每一个世界,因而觉得他在痴人说梦。   可是,不是的。   慈生伸出手来,下意识地将顾绪秋布置好了的屏障给打破了。   他伸出手,他的手朝着的方向是小萧望勉的方向。   就好像是某一种注定的必然。   小萧望勉在看到他的瞬间,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祂好像整个心脏都在颤,真真像是个小狼崽一样冲到了慈生的怀中,小心翼翼地紧紧抱住了慈生。   “……”宝宝。   萧望勉想说。   虽然祂现在看上去还比慈生要小这样多,还是个少年的模样,但是却能够从祂这副尚且没有张开的模样之中窥见长开之后的影子。   而且,就在刚刚的短暂瞬间,小萧望勉的下半张脸似乎慢慢地幻化了出来,依旧是摄人心魄的长相,阴冷、蛮横,并且凶恶。   慈生温柔地抚着小萧望勉的后背,像是从前他承诺过的那样,温声道:“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好不好?我绝对不会。”   小萧望勉怔愣地紧紧怀拥着慈生,是几乎到战栗的兴奋和惶恐。   “好……好……”   祂的目光抬起来,顺势落在了自己面前,脸色苍白的顾绪秋和简余身上。   一个不甚友好的表情,但是比起之前来说,甚至要好上了很多。   简余不知为何,感觉自己胸口一块巨大的石头将坠不坠。   慈生缓慢地叹了口气,最终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发丝在小萧望勉的脑袋上蹭了一下,万分亲昵。   这场争辩的结果显而易见,到底是谁赢了简直不言而喻。   慈生想,自己在这个任务世界之中偏偏要穿越的原因恐怕就是这个,如果不是自己过来,恐怕别人都没有办法相信萧望勉,也不可能愿意相信还有这样一个解决的办法。   说上去可能有点点可笑,但是慈生就是这样幼稚甜蜜地相信。   祂因爱而存在。   祂因自己而存在。   空气之中,有股淡淡的尴尬气氛;除了慈生之外的两个大人都绷着脸,似乎是在沉思,似乎也是在对不起。   他们在慈生的要求之下,看了萧望勉身上的惨状。   或许这样说不太好,但是,他们久居高位,实在是没有办法轻易地与这样一个本来就“该死”的“邪神容器”共情,更是没有办法感觉到祂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直到他们自己真的看到小萧望勉现在是什么样子的,他们才惊觉,才惶恐,才狼狈地捏紧了自己的心脏。   伤口,到处都是伤口。   祂每一天都要承受整个世界的恶意,承受从下面缝隙挤上来的阴气,承受痛苦的一切,顺便还要躺在无人问津的重复阴间巷子里,重复着被恐怖的扭曲怪物撕扯掉身上血肉的生活。   怎么能这样。为什么这样不公平?凭什么要这样?!   心脏很软的顾绪秋声音哑了,一股郁结之气压在了她的胸口,她半晌之后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扶住自己的眉心。   正是因为,他们全部都久居高位,无法共情。   所以,他们才懂得,生来慈悲的慈生,才会显得如此珍贵。   “行了,”顾绪秋的声音哑哑的,“我们是先要将祂留在这里,还是带上去?事先声明,崽,上面的人不一定会像我们一样能听懂你说话,万一他们要是发起狠来,我怕他们很有可能疯掉。”   慈生垂眸,“嗯”了一声。   但是留在这里恐怕也是不行的,那些能量不知疲倦地涌入萧望勉的身体,肯定是会将祂锻炼、磨炼成邪神的。   ……那可怎么办?   这下,就连慈生也稍微有点困惑了,他和简余顾绪秋三个人面面相觑,只留下来一个萧望勉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将目光落在慈生的身上,一丝不苟、贪婪地盯着慈生。   “……”   “叮咚。”   突然的一声打破了他们之中的宁静氛围,旋即除了门铃之外还响起来了有规律的敲门声。   简余睁大了眼睛,从鼻腔之中挤出来了一声“嗯?”,似乎是不知道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敲门。   但是片刻之后,他就站起了身,警惕地冲着屋里的其他人比了一个手势,旋即小心地走到了门口。   ——是老板。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些人。   对于普通人,简余自然是不害怕的。   他下意识地推开了门,甚至是松了口气,缓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慈生和顾绪秋两人也都顺势将目光投了过去。   为首的是那个看上去非常阴郁的老板,他的脸颊上都是皱纹,比起慈生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看上去更加的恐怖,更加……   下一个形容词还没有想出来,简余就听到了他粗粝的声音:   “把诅咒留下……”   慈生心头突地一跳,当时这个家伙说了一大段乱七八糟的话,大意就是说萧望勉不能留,祂作为灾难应该被大家知道,但是祂本人不可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简余睁大了眼睛,摊手无奈,甚至“啊?”了一声。   下一刻,重复的话语从这个老板的身后传来,每一个人都说的一样。   “把邪神……留下来……”   “把邪神……留下来……”   说着说着,他们的眼眶之中竟然渐渐地流淌出来了血液,阴森扭曲的笑让他们的脸看上去像是骷髅一样。   “我靠!”   简余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这样的一句,他的心脏也在狂跳,心念电转之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或许真的跟慈生说的一样,倘若他们选了其他的可能,整个世界会更早的崩塌和疯狂——老天爷,大概现在就已经足够疯狂了。   大千树可能真的不知道萧望勉的存在吗?   还是说,这个店主,莫名在血月的深夜打开店门,迎来慈生和小萧望勉,在无数次重复的梦境之中确认了,自己面前的就是能够吸取一切邪恶的源泉,能够将他们带入新的癫狂的人?   简余后撤了两步,他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对平民动手——嗯,或许他们还算得上是平民!   慈生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坏中的少年。   实际上,少年并没有比慈生矮多少。   成年的萧望勉约莫一米九出头,而慈生却将将只有一米七六,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很大。   所以,现在的少年也能够看到外面那恶毒、恐怖的“民众”,或者说,被邪气和怨气控制住的家伙。   实际上,祂自己,可以轻柔地,将这些东西全部解决。   不管是吃掉他们的气息,还是被他们分尸。   总之,可以解决的。   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让小萧望勉开口,慈生就率先哄道:   “哥哥保护你,不要怕。”   一股几乎是将自己融化的热流在自己的心里流淌了,将自己的身体暖成了一小滩水。   宝宝要保护我。   小萧望勉有些雀跃地想,但是片刻之后祂又觉得不对。   不对的,应该是自己保护好宝宝,不可以让宝宝受伤,自己才是要保护宝宝的。   这是刻在了萧望勉血液和灵魂之中的念头。   祂准备起身了,但是慈生紧紧地抱住了祂,身上的柔软光晕跟旁边的顾绪秋身上很相似。   顾绪秋的脸色略微白了一下,她冲着简余招了一下手,两人瞬间就将手给搭在了一起。   “崽,过来。”顾绪秋的语速很快,“我们走!”   数个人挤到了一起,像是活生生的丧尸一样,血液从嘴和眼之中流淌出来,青白色的瞳孔代表他们的灵智已经丧失了。   这是兵临城下了,他们必须得要撤离。   慈生抛出了一道净化柔和的光晕,显而易见消耗很大。   他拉紧了旁边的萧望勉,在顾绪秋和简余两人的能量包裹之中,竟然就这样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   “砰”的一下。   上来的太过于着急,慈生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拆散了打架一样,过于温柔的光晕照耀在自己的身上,虽然是同源的,但是却那样的酸麻。   旁边的顾绪秋和简余自然也是一样的,简余蹙眉:“……娘的,下去一趟身上太脏了,感觉自己要被烧死了。”   “呸。”顾绪秋捂住了他的嘴,但是自己脸色也苍白,有点不好受,“说点好的会死?”   他们几人地位置就在大千世界树的上面。   从这个位置往四周看,只能看到纯白色的空间,但是倘若再仔细一点,就能够知道也有别的地方——头顶和脚下,许多其他的房间,显然易见有着温润的树杈,生机勃勃,绿色占据了全部的视线;底下则是川流不息的小世界。   慈生看着这副环境,很陌生。   陌生,但是又熟悉,好像他本来应该知道这里,但是却丧失了这一段的记忆。   慈生松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了一直被自己牵着手的小萧望勉身上。   他一看,几乎吓了一跳。   小萧望勉,向来都能够忍受一切痛苦的小萧望勉。   竟然这样痛苦地蹙眉,好像是在忍受不可忍受的痛苦一样。   慈生的喉间一哽。   这股能量跟自己是同源的。   这种力量具有强大的亲和力,能够让纯洁的人愈发感觉到暖融融,只有接触到“脏”的东西,才会让人疼痛。   自己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给萧望勉传输那样白色柔和的光晕,是在治愈他。   小萧望勉没有说过一次自己疼。   慈生怔愣在原地,酸麻弥漫上他的心脏。   为什么呢。   因为,想要让自己开心,是吗? 第154章 现实世界(4)   “……”   旁边的顾绪秋和简余两个人很显然下一秒也发现了面前的小萧望勉正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都有些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后知后觉。   简余“啧”了一声,下意识地道:“我知道了,我们都觉得这么难受,祂现在有这样一个身份,肯定只会更不舒服,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小萧望勉肯定会疼到崩溃,疼到失去理智,这种大千树上方的温暖光晕对来到了监狱之中受刑。   但凡是沉不住气的,早就已经控制不住地叫喊出声了,哪里还可能有现在的这副模样,哪里还可以脸色苍白、捂着自己的伤口和心脏,佯装出一副自己没有事情的样子,只希望自己的宝宝可以高兴。   还是个少年而已。   祂现在,现在的祂,仅仅也只是一个少年而已,到底为什么、到底凭什么要祂遭受现在的一切和磨难——   慈生控制不住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从牙关之中挤出来了几乎泣血的语句:“有解决的办法吗?不管怎么样,我都绝对不能让祂忍受这种痛苦了。”   顾绪秋的唇上下张合了一下,很显然她也是个心软的人,知道现在萧望勉必然是非常难受的,但是她还是觉得……大局为重,倘若要是再下去,定然会让祂吸取到更多的能量。   “崽崽,你冷静一下。”   “你现在要搞清楚,我们要带祂上来是要让祂自己控制住自己,要祂不被那些能量所侵蚀,慢慢地消化一下自己现在身上的能量,等之后——万一那个小世界还是陷入危机的时候,带祂下去内化那些能量,让祂成为那个转化站。”   顾绪秋很冷静,很公平也很客观。   “不过,我们的想法虽然好,但是都是建立在空想的基础之上。   老头子们说不定不会听你说的话,他们可能会觉得这个少年就是应该死,到时候将祂给收拾并且抹杀,困死祂在   简余身上的邪祟气息已经被消灭和净化光了,所以他现在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尘,有些残忍地插话道:“不管你到底承不承认,我们现在都是走了一步险棋,而且现在是我们两个陪着你一起疯……”   将人带上来之后,他们两个才惊觉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被慈生说服,竟然真的相信这个未来会成为邪神的家伙可以控制住他自己,于是顺势将祂带了上来然后让祂自我控制。   但是实际上,那些老头们是绝对不会跟他们一样同意这个看法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发现之后暴怒地将这个家伙给扔下去,顺便将祂整个人都给……抹杀掉,如果不能抹杀,至少是要让祂痛不欲生吧。   可是那些老头们是真的不懂吗?慈生真的不知道,是他们太过于倔强、太过于激进和自信,所以才觉得抹杀是最好的方法。   裂隙之中的邪气,只要小萧望勉下去,就会无休止的蔓延出来被祂吸收;但是如果祂不下去的话,就会暂时凝聚。   慈生的想法自然是想要自己的小萧望勉留在上面,在免除这些光晕对祂的困扰的同时,让祂率先内化一些实力……总之,祂是希望上面的能量可以帮助小萧望勉,绝不是希望祂为了自己忍受更加非人百倍的痛苦的。   他的心绪非常乱,几乎要让他昏迷过去,整个人的脑袋里就好像是被装入了数条发条,在无休止地转动,带着他一刻不停歇地转动。   他半晌之后才回神,简余和顾绪秋两个人刚刚竟然直接在小萧望勉的面前将这样的一切都说出来了!   慈生控制不住地“啧”了一声,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用自己纤瘦柔软的身躯整个将小萧望勉包裹在里面,这样至少可   以稍微阻挡一些外面洁白光晕的能量,让小萧望勉稍微好受一点。   “……哥哥在呢,哥哥在。不痛不痛。”   他将浑身冷汗、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几乎没有办法直起身子的小萧望勉抱得很紧很紧,在将身子周围的光反过来挡住外面的同时,他声音微颤,这下是没有说什么跟这场浩劫有关的内容了,只是有些狼狈道:   “能不能找到阻隔的办法?在我的房间里弄就好,我不会让别的人看见的,真的,我真的很需要……”   慈生的眼眶红着,胸口是止不住地上下起伏,整张苍白的小脸上清澈的双眸已经有些潋滟,他现在身体很好,但是却依然有些病弱之感,明明没有撒娇,可是却那样让人心疼。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真的让人没有办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只能从心底里叹出一口气。   而简余和顾绪秋是他的好朋友,慈生本来就被他们俩当成好崽崽来看,更是舍不得看到他这副模样。   “……行,”简余闭了闭眼,语气不怎么样,但是做的事情却很温柔,“我事先声明,我只支持你,不是支持你现在做的这件事情啊。”   话音刚落,简余就伸手,一股淡淡的黑色气息在他的手中凝聚汇集,片刻之后他又拍了一下旁边顾绪秋的手,从她的手里借了点能量。   简余额头上霎时间就全部都是冷汗了,他喃喃道:“我靠……”   他的能力还是很厉害的,他可以编织出一个类似于梦境的东西,一般对于正常人可以轻松将人拽入梦——也就是安抚下来,但是对于小萧望勉来说还是很困难的,足足试了好几次。   “走!”   慈生从刚刚就回神了,他自然是很感谢简余和顾绪秋,紧张地望着他们拉着自己旁边的小萧望勉,几乎是以一个很快的速度带着他们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   慈生的房间很简单也很干净,里面通体都是干净的白色,东西都很简单。   在简余他们这次进来之后,慈生这里霎时间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浓郁的黑气——简余制造了一个类似于够好受一些。   慈生记得,简余似乎也曾经用过这样的能力,在那群老头子们的帮助之下创造了邪神的世界,险些将自己和萧望勉给困在那里。   而现在,在黑气释放出来的瞬间,整个房间都不一样了;白色上似乎带上了一层的滤镜,昏黄暗沉的光将所有人地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我靠。”简余痛骂了一声,抒发了一下他现在的崩溃和痛苦,“累死我了!老顾,你赶快的,再搞个结界隐藏一下,不然我怕我支撑不了多久。”   顾绪秋嗯了一声,手下的动作不停,迅速地帮简余完成了接下来的部分。   慈生自然也没有闲着,这里是他的房间,他不仅仅要全盘接纳简余的梦境,还要顺势将自己的能量灌注进去,帮忙让这个梦境更加稳固一些。   几个人这样忙活了一通,几乎快要将自己给忙晕过去了,这会都在旁边缓了一下。   小萧望勉在这种幻境之下,缓了一会终于没有一开始那种苍白、蚂蚁噬心一样的痛苦了,脸色略微好了一些,双眸依然紧紧地落在慈生的身上。   作为出了力的“功臣”,简余啧了一声,抹掉了自己额头上的汗,记吃不记打再一次搂住了慈生的肩膀,好哥们一样道:“你就说吧,哥这次靠谱不?他妈的,全部的身家性命可都压到你头上来,帮你搞了个这么玩意……”   慈生过速的心跳尚且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他冷静了一会,先是“嗯”了一声,温声道:“谢谢……”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   完,在旁边休息的顾绪秋也看到了小狼崽一样的小萧望勉整个人都做出来了几乎是攻击地姿态。   “哎我说!”简余这下懂事了一点,将自己的手给撤了,把袖子给撸了起来,颇为年轻气盛、毛头小子,“你怎么不知道好歹呢?就算我们慈生确实好,但是我们人品也没差到哪里去吧?!刚刚还帮你这么大个忙,你别不识好歹了——”   简余还没有完全将袖子给撸起来,就感觉到顾绪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旋即将他给拎了起来,顺手将旁边的慈生也拉着出来。   深深地望了里面的小萧望勉一眼。   祂原本是还想要跟在自己的宝宝后面的,但是慈生温柔地看了他一眼,让他先坐下来,所以祂也就只能缓一缓,疯狂地运转着体内本来还不得章法的一些邪气,拼命至极地想要让自己更厉害一些,至少不要再让别的人帮忙……   慈生走出来,看到顾绪秋抱臂,嘴唇稍微有点白,半晌之后叹了口气,简单道:“崽,差不多了。我等会带着简余先去外面露个面,还有别的事情要解决;你要记得先把他给藏起来,如果不是必要的话,别跟向秉他们一群老头子发生冲突。毕竟他们要是疯了,整个世界都要跟着遭殃。”   “我知道了。”慈生点了点头,垂眸,小声道:“谢谢秋……”   “别跟我说谢谢,”顾绪秋捏了一把他软软的小脸蛋,终于露出来了一个笑,“要不是你,别的人我才不管呢。”   “对,显而易见,”旁边的简余插了一句嘴,“某人现在就不是很想要管我。”   顾绪秋转头挖了简余一眼,让他悻悻地缩起脑袋,方才继续拍了一下慈生的肩膀。   她刚刚的手放在慈生的身上自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实际上只是有一个友情的表达。   但是看上去,小萧望勉很介意这个,祂对慈生的占有欲实在是太过于强烈,所以到现在都不愿意看到别人碰慈生,不愿意看到他被“弄脏”,甚至包括自己。   顾绪秋缓了片刻,之后才略微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竖起来了一根手指,对着慈生道:“崽,你觉不觉得……你捡回来的这头小狼,这个危险至极的家伙,实在是有点太过于缠着你了?”   “你就没有发现,祂对你的占有欲已经强到了一个地步?”   慈生实际上当然发现了,小萧望勉是这样的,大萧望勉更是这样;萧望勉平常倘若不能够让慈生跟着自己寸步不离,就会反过来跟在慈生的后面,恨不得将自己当成一条狼犬一样拴着,将绳送到了慈生的手中。比起占有欲太强,倒不如说祂是安全感太低,太把自己看轻。   这种感觉在之后还略微好治一些,慈生能够在慢慢的相处之中将自己的爱人治疗好,但是现在的小萧望勉可没有办法。   慈生只能够抿唇笑了一下,将这个问题稍微有点含糊地带了过去。   “……我知道。但是,比起对我的占有欲太强,祂更是害怕被人丢掉而已,祂不会愿意离开我的。”   “哎……”   本来打算说他两句的,但是看到他清醒的模样,顾绪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够叹了口气。   “行,崽注意别被别的人看到了,我和简余先走了,你马上休息一下。”   慈生点了点头,顾绪秋和简余的声音尚且还在他的耳畔,他缓了片刻之后就回头,打开房门的时候,果不其然地望到了自己的小萧望勉正坐在床上,眼巴巴地朝着门口望。   已经能够从祂的模样之中窥见几分未来叱咤风云、矜贵优雅的雏形,但是现在俊美的脸上全部都是期盼和渴望,就好像是那种等待主人投喂骨头的狗狗。   或者说 ,等待那个会给自己一个家的流浪狗,控制不住地摇着尾巴,明明是最为不驯最为阴狠的家伙,也会看上去这样地小心翼翼。   “我回来啦,”慈生说,尽量让祂将之前听到的那些事情都先忽略,挑了一个最重点的,“有没有感觉自己身上有哪里不舒服?现在是不是比刚刚好了一点?”   “嗯!”小萧望勉的眸一直都落在慈生的身上没有挪开过哪怕一丝一毫,专注万分,“……宝宝。”   祂的“宝宝”听上去太像是抱抱了,慈生忍不住提起了一个心疼的笑,几乎是没有忍住,凑过去就轻柔地抱了一下祂。   甜软的气息汇到了小萧望勉的身边。   “能感觉舒服一点就好。不过你要记得以后不可以这样没有礼貌哦,”慈生小声道,“这个哥哥和这个姐姐,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虽然本来不支持你,但是现在都很接纳了你的存在,帮助我们打造了现在的环境,对不对呀?”   哄小时候的小萧望勉和长大的萧望勉简直就是如出一辙,慈生甜津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萧望勉就断然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只是将脑袋低下来,点了点头。   慈生心中还略微地松了一口气,他刚打算让他躺下来睡一会,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死死地扣住。   祂的能量是不容小觑的,拉住慈生,就几乎让他走不动。   半晌之后,祂的手还是紧紧地扣在慈生的身上,小心翼翼地开口:   “……宝宝,我是不是,你的累赘。我,怪物,要把我扔下去。”   慈生的脑海之中闪过了两个念头。   第一个念头是,小萧望勉竟然也跟大号的一样,明明现在看上去该管自己叫哥哥,但是却不知从哪学的要喊自己叫宝宝……那么,刚刚的那个“抱抱”,恐怕也是“宝宝”……   第二个念头则更直接。   谁说的?!   “你不是怪物,你也不是我的累赘,我怎么可能就把你给扔下去,你明明这么好这么努力……”   慈生轻柔地拍了拍少年的后背,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现在的这个角度和姿势有点奇怪。   原本应该坐在床上好好休息的小萧望勉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到了自己的面前,半跪在了地上。   而自己却端正、好好地坐在了床的边缘。   就好像是自己是某个等待信徒供奉的神明,自己的信徒正在虔诚、赤城地用最热烈的一片真心来熨帖自己。   小萧望勉垂眸,一字一句说的很吃力,但是他很努力,认真地观察着别的人说话的规律,拼命地开口:   “我、我,不想要,连累,宝宝。我是害人的,不能让宝宝——”   “你不是。”   慈生罕见地打断了他。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一片昏暗的房间加上了一层老旧电影的滤镜,唯一突兀、唯一光亮的就是这个眼睫上闪着轻柔光芒的青年,慈生。   慈生说:“你是不是刚刚听他们说话,所以听得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好、什么都不行了?”   “其实不是这样的。他们说想要抹杀你,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不会轻易地被抹杀,你很厉害。其次,他们想要让你离开的这个念头就是错误的。”   慈生伸手,想要将少年从跪在地上的角度给拉起来。   但是祂低下头,身体的力气太大,慈生一开始没有拉动祂,知道祂在原地就是没有动的。   于是,慈生直接跟祂一样,跟祂面对面,一样半跪在地上。   这下,两个人就是平   视了。   慈生道:“你是这个世界的意外和变数,说不定大千树都在期待你的出生,它都希望你给这个世界带来不一样的变化,它知道你有多么辛苦和不容易。”   “但是,别的人很多都是不知道的。他们有些过分,但是因为他们的目光永远都是往上看,所以从来都没有办法发现,实际上你做了什么。”   小萧望勉挣扎着想要将慈生给抱起来,祂不想要看到慈生跟祂一样跪在地上,祂想要慈生永远都好好地坐在光亮里,不要被染脏。   “萧望勉。”   慈生说。   他将这个名字给说了出来。   就好像是某个屏障冲破了自己有意识的阻拦,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提醒自己要将这个名字告诉面前的这个少年。   “你叫萧望勉,因为……不仅仅是大千树在希望你努力,也有我。”   我爱你,也希望你努力来爱你自己。   “如果它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至少还有我知道。我期待,我在等着你带来不一样的变化,等着你努力,来到我的身边。”   “至少还有我知道。”   慈生重复,他的手柔软白皙但是温凉,落在面前少年的身上,却变得热烫。   萧望勉愣在了原地。   一字一句磕磕绊绊,在片刻的沉寂之后说的认真,说的小心翼翼。   “我、被你,期待。”   望勉。   被你期待。   慈生的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一闪即逝,但是在他的心头颤了颤,几乎要将他给震醒。   “是。被我期待。”   慈生最终总结道:   “那群人,那个世界,好多坏人要把坏的情绪都丢到你的身体里,还有别的坏家伙也在偷偷地想要将你变坏,让你变成一个没有神志的坏家伙。”   “有别的人就不想要看到这个画面,所以他们想要阻止你,但是他们用错方法,我非常不喜欢他们的手段,”慈生轻轻地捏了一下萧望勉的脸颊,感觉到少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热烈而诚挚。   “我只想要让我们望勉好好的,我想要望勉努力控制好自己,不被那些坏蛋打倒。”   “嗯。”   慈生弯起眼睛笑了一下,轻声地嘱咐小萧望勉上床,小心翼翼地替祂将身上的伤口再次看了一遍,给祂盖上了被子。   你怎么会连累我呢。   望勉分明最爱我,望勉分明最救我。   在这个上面待了约莫好多天,上面的时间流速和渐渐长大,至少比自己捡到的时候要看上去大了不少,竟然更有了几分以前的模样。   但是因为目前在上面,而且四周“群狼环伺”,慈生已经很多天没有在外面出现过,想要给萧望勉补给的话都得靠着自己的朋友。   他这些天基本上都是和小萧望勉待在房间里面的,仔仔细细地跟祂讲了不少人世间的规则,跟祂一起的时候颇有一点“金屋藏娇”的感觉。   其实本来小萧望勉也可以不吃东西,但是慈生总是觉得祂要是不吃的话就好像被“虐待”了,所以还是让顾绪秋麻烦多跑一趟。   慈生的房门被敲响了,是他们约定的敲门规律。在上面,大家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气息和标记,亦然没有什么掩藏,所以慈生自然地打开了门。   望到来人的时候,他几乎是稍微有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姚青?”   可不是吗?出现在慈生面前的不是顾绪秋和简余,反而是姚青!   他怎么会过来?他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见到慈生,或许姚青自己也觉得很意外,他手上还提着一提不知从向秉不是说你有事情要做吗,你搞定了?”   慈生心中略微松了一瞬,看上去姚青就是误打误撞敲了自己的门,恰好同频,所以……   慈生“哦”了一声,温声道:“是的,已经差不多了。我刚打算休息,你现在有什么事情吗?”   姚青动了一下眼睛,看上去还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开口道:“喏,这是给你带的东西。别误会,我给所有人都带了,顺便给你一件罢了。”   慈生抿唇,这个时候的姚青居然是这样的吗?他脑海之中尚且还残留着后来他一个个癫狂或难过的神情,有些恍然,片刻之后伸手接过了他手中递过来的东西,点了点头道:“好……谢谢你。”   伸手的瞬间,姚青似乎是感觉到屏障淡淡的波动。   姚青霎时间瞪大了眼睛,他的手猝然停在了半空之中,皱眉疑惑道:“……你这里什么情况?我怎么感觉到一股强烈邪气波动——”   他没有来得及多问,竟然就直接往里走了一步,伸手想要抓住慈生的瞬间,他感觉到慈生后退了两步,让他扑了个空。   还没回神,身体保持着前倾的动作,反手就被慈生给反过来推出去,只剩下来一点身体在屏障之内。   这动作很快,只发生在瞬息之中,但是很显然姚青已经感觉到不对了,他厉声道:“你是不是慈生?!有什么邪气入体了不成?!”   姚青的实力实际上并不是很弱,他反手扯住了慈生的袖子,扭头的瞬间看清了房间之中的情况。   ——昏暗,橘黄。   这是跟大家房间里类似的洁白和明亮截然不同的,除了熟悉的梦境屏障气息,还有一股完全陌生、但是很恐怖的邪祟气息。   姚青心头大震,他顿时感觉慈生是被控制了,迅速喊道:“你别傻了,你房间里面有邪祟!你小心一点!”   他打定主意要让慈生摆脱这个邪祟的控制,所以咬咬牙、疯狂地扯住了慈生的袖子,看上去比起救人更像是要将人给打一顿——   在这个瞬间,他就感觉到一阵厉风从自己的身侧袭来,将自己给硬生生地掀翻了过去。   就连慈生都留着几分力气,断然没有将他打倒在地上的冲动。   姚青的脑袋撞在了地上,在头晕眼花的瞬间,他看到了慈生的身边到底出现了什么人。   一个看上去尚且还没有完全张开的少年——青年,脸色阴沉,冷冷地在原地。   祂拉着慈生的手心,小心翼翼,像是在捧着自己的珍宝一样,轻柔地将那刚刚被姚青扯到的地方给吹了吹。   刚刚那一拳简直不要太凶狠、太猛烈,轻松地就将姚青给打倒了,而且那股风里还带着浓浓的邪气。   这简直就不用问了,邪气的来源可想而知!   姚青咬牙:“……什么情况?”   慈生心一坠,一个糟糕的结果还是发生了,姚青不是他这一派的,是必然会跟那些人说现在他这里的情况的。   “你先听我说,”慈生很冷静地安抚他,伸手想要将他给拉起来,但是旁边的萧望勉冷冷注视着姚青,让姚青拧着眉避开了慈生的搀扶,反而后撤一步,“——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你现在,别跟我狡辩。我会让向秉过来看看你们怎么回事!”姚青在深呼吸,他快要愤怒生气死了,这个邪祟他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绝对没有安好心,一上来就过来跟慈生这样亲密,什么玩意?   慈生没有来得及阻止他,就看到他手上微   动,“啪”的一声,霎时间就吸引了外面人的注意。   完了。   慈生心中闪过了这个念头,片刻的冷静之后,他还是想要稍微跟姚青说两声——   “你先听我说……”   慈生缓声道:“这是我的任务,我要让祂控制住自己,免得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你也知道向秉他们有多么的固执和不近人情,所以我……”   姚青“嘶”了一声,似乎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听全慈生之后说了什么,就率先道:“你平常那么厉害,你怎么也会犯这样的错?!你这不就是包庇底下的家伙,你在搞什么……”   “不是的,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跟你说——”   “——听你说什么?”   “听你狡辩么?”   听到这苍老的声音,慈生就心猛地往下一坠。   来了。   外面过来了不少人,简余顾绪秋狼狈且有些气喘吁吁地跟在了向秉和梁之武的后面,有些绝望的目光落在慈生的身上。   “慈生,”向秉的声音沉沉,“我给你安排了任务,这是你成为王的考验,但是你完成的结果……难道就是这个吗?你是怎么敢、怎么做到,将这个未来会成为邪神的人带上来的?!”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被慈生挡在了身后、看上去过于阴郁俊美的少年身上。   尤其是姚青,他吃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失声惊叫道:“……邪神?!”   慈生的手心有点寒凉,冷汗顺着自己的脊背流淌。   但是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就算再像也只是个任务而已,他一定能够找到脱困的方法。   “我不知道你对于完成任务的定义是什么,是一定要我将祂给杀死?是要让我将这个小世界毁灭,及时止损,挽救下来整个大千世界树么?”   “当然!”向秉开口,“只要是能够将世界树保存,我不会管你到底是杀了这个脏东西还是毁灭那个滋生了邪神的温床,总之都是脏的,必须要毁灭。”   “毁灭一个就会有无数个一样的出现,”慈生声音略微放大了一些,他的目光在向秉之后的人脸上逡巡,“你们难道所有人都跟他是一个想法么?先不谈你们能不能将祂给杀死,我会不会让你们动手,就算你们动手了,也无济于事,因为诞生与我们相反的神明是世界树的意志。”   “慈生,这个考核,是让你登上神王的考核!”   向秉震声,他的声音震耳欲聋。   “我是树派来,在王诞生之前管理整个神界的人,你必须要听我的,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只有你完成考核之后才能违反我的想法,现在,你必须要遵从我的约束,必须要将这个邪神的幼年给毁灭!”   “你怎么能将祂带来神界污染这里的世界树!你早就应该在祂还在地伸手过来抓住了空气之中的这一层屏障,在顾和简二人惊异的目光之中,这个屏障像是玻璃糖纸一样寸寸龟裂,最终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霎时间,天光大亮。   刺目的光芒、耀眼的柔和光晕,几乎要将人的眼睛给闪到,他们知道这种温柔倾泻下来的气息对于小萧望勉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   但是,他们恐怕怎么样都没有想到。   小萧望勉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祂淡然地站在原地,浓黑色的发丝、睫羽,都顺势染上了金黄的色泽。   祂跟慈生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但是在这一瞬间竟然有惊人的相似和意外的和谐。   慈生冷静道:   “所以,你们看见了吗?世界树接纳了祂,   祂不会被世界树排斥。你们预料之中的场面都是预料的,祂不会造成那样的结果,祂可以控制住自己!”   顾绪秋看了一眼慈生,咬了咬牙,竟然也直接开口:   “对,你不能让祂下去,祂要留在上面内化自己的能量,如果他下去,目前到祂的身体里,那样才会糟糕!只有祂足够强大或者我们清除一部分邪气才行——”   向秉恐怕自己都呆了一瞬,下一刻自己心头更加冒出来了火气,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   “你们、你们……”   “你将祂放下去,你想要看到整个小世界都毁灭吗?你的同理心已经低到了这种程度,你觉得将整个世界都炸了就行了是吧?”简余甚至也插了句话,“我不支持这个邪神,但是我也不支持你的想法。大千世界树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一个暂代神王职务的人,做出牺牲那么多人的决定!”   “嗡”的一声,一个人一句话,几乎让众人产生了些许的怀疑:他们一开始自然是惊恐和愤怒,但是渐渐地也变成了怀疑和思考。   而,在这种时刻,一个字都没有说的萧望勉却默然地将目光挪到了慈生的身上。   慈生,祂的宝宝。   他现在在想什么呢?   萧望勉不知道,祂不知道慈生现在心中略微地放下来了一些,慈生以为这个小世界的任务正进行到了最为困难的一瞬,警惕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众人的神情。   大概,慈生觉得自己正在他的背后,会无条件地支持他,但是……   萧望勉想。   不行的。   祂不能够藏在自己宝宝的背后,宝宝的想法固然很好,但是要太久了,太危险了,也对自己太过于温柔了。   自己其实可以的。   为了宝宝,做什么都可以的。   想到这里,萧望勉忽然开口了。   “我。”   祂说。   霎时间,祂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就连原本打算再度劝说那向秉的慈生都愣住了,有些怔愣地抬头望向了不知何时已然长高了些许的萧望勉。   “宝宝,”萧望勉低声,祂这段时间已经将这个词念得很熟悉了,“你相信我。”   慈生心中竟然一跳,不太好的感觉席卷了全身,他声音有点干涩,微微地蹙眉,温声道:“……望勉,怎么了?”   不对劲的。   这种氛围,真的不太对劲。   只是一个任务,系统声音提示他这是一个“最终轮回”,所以自己穿越到了之前,想要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阻止这一切。   阻止这个世界之中萧望勉“毁灭世界”的这个事实,然后他们就可以成功地解决这一切……   难道,不是吗?   一个非常、非常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念头,一个早就该浮现出来的念头,这才略微有了一点苗头,他看上去有些脸色惨白。   慈生道:“望勉,你不用担心。之后我们下去将小世界之中过分的邪气给清理掉,你努力去控制自己身体里的就足够了,你很厉害,到时候可以解决……”   “宝宝。”   萧望勉第二次开口。   怔愣的青年眼圈红红的,眼尾潋滟缀着水红色的痕迹,有些泪意。   他的鼻尖也红红的,唇瓣被咬得粉白,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向秉也愣住了,他拧眉,冷声道:“……这个脏东西想要说什么?你要做什么?”   萧望勉轻轻地摇了摇头。   “宝宝,你要相信我。”   慈生的眸光停留在了原地。   刹那间,巨大的黑暗几乎冲破了整个房间,凝结成了一片浩瀚星河、山一样的平面,将所有人都承托在上面。   浓郁的黑暗,恐怖森冷的气息,冰凉的冤魂,各种邪恶和肮脏的情绪。   他们只是略微碰到就受不了,可是萧望勉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百倍、千倍的痛苦。   “我会做到你跟我说的一切。”   望勉,望勉。   在这一瞬,慈生忽然看到了之后萧望勉的模样。   沉静的黑眸忽然凝结成了血的颜色,整张沉郁的脸上闪过了一抹鲜活的笑意。   祂在离开之前,还轻轻地给慈生一层柔软、温和,与祂自己完全不同的白光。   慈生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眼前无数的光幕在极速穿梭,而萧望勉似乎就这样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慈生知道祂要去做些什么,祂想要去直接用祂的身体去承载那一切的邪气,一切的能量。   众人的大叫声在慈生的耳畔旁响了起来,几乎是爆发了凉水泼进了热油锅的效果,吵嚷万分,几乎都在想着这个混乱的局面之中,这个邪神要下去做什么。   冷汗顺着自己的鬓边流淌了下来,几乎要让自己无法呼吸。   忽远忽近,来自于顾绪秋的声音占据了慈生的耳畔。   “……慈生……祂这是要下去……肉体凡胎……”   “……命运。”   “命运。”   命运!   慈生的脑海整个被两个字“命运”所充斥着。   一个显然易见的结论占据了他的思绪,他现在不得不推翻自己之前一切的推论。   不对。不对。都是不对的。   这次的“最终轮回”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命运,是循环?   慈生原本想的是,这里的世界大概是最后的考验,他要拯救萧望勉和被祂毁灭的世界,最终结束,可以安静地来到系统空间之中,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忽略了自己的熟悉,忽略了自己的下意识的举动,忽略了萧望勉,更是忽略了自己。   不是这样的。   自己的身份显然,从一开始就有人告诉自己。   自己是神,是即将登上王位,年轻的神王。   他的爱人,是邪神,是大千世界树滋养的反面,是他命中注定的爱人。   他穿梭了无数个世界,最终来到的世界,是自己的本源世界。   他没有在小世界里穿越,他现在是一个人,穿越到了数年之前,来到了一切还都尚且没有发生的时候。   这就好像是一个无法打破的莫比乌斯环。   如果不是现在的他极力阻止众人伤害萧望勉,温柔地对待自己尚且还没有恢复的爱人,他恐怕不会进行穿越。   而如果他没有进行穿越,他更不可能来到现在,提前阻止之后一切的一切。 第155章 正文完结   慈生在这一瞬间, 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抽离了出来。   或许说抽离算不上太准确,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漂浮起来,自己轻飘飘的灵魂浮在半空之中, 从这个角度俯瞰着下面的整个大千树。   洁白的系统空间,舒适自然的众人房间,以及突兀出现的各种画面,黑漆漆的浓郁阴气将所有的一切洁白都燃烧殆尽, 取而代之。   缓缓流淌、川流不息的光芒构成了树枝,就好像是无数只萤火虫聚集在一起, 无声无息地发着光。   但是慈生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并没有剥离开来, 好像还是在自己的身体之中。   旁边的人说话的声音还尚且在他的耳畔忽大忽小。   “……慈生……振作一点……放心……”   “命运……时光……流淌……”   慈生闭上了眸, 整个人的灵魂轻飘飘、空荡荡地, 在短暂的停驻之后,他就径直,像是穿梭过了无数的星空和时光隧道一样,让自己像是一道光芒一样顺着这无穷的黑暗径直照射到了下面。   情绪和感官似乎在一瞬间就漂浮了起来,慈生感觉自己看不清眼前的场景, 在片刻的缓神之后才发现整个浓郁的黑气都汇集在一起,将里面蜷着身子的少年给紧紧地包裹住了。   ——他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来到了他带着小萧望勉离开的世界。   似乎是跟随在祂的身后,看着祂从上面跳跃离开之后的场景。   整个世界,在祂离开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反应, 只是人们的情绪必须要自我消化, 不能再丢到小萧望勉的身上;但是在祂离开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慈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边充斥着巨大、磅礴的邪气, 不仅仅有恶毒的情绪, 更多的还是从大千树根部蔓延出来的黑气, 几乎是以贪婪的状态冲进了小萧望勉的身体。   蜷缩在地上的祂孤零零地待在慈生带走祂的那一条小巷子里。   或许是因为祂自己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觉得自己永远都只能够待在这样的狭窄空间之中,所以周围的光芒都消失了,那些在地上攀爬的扭曲怪物卷土重来,血腥淋漓的嘴巴大张,露出来森白的牙齿,几乎要将小萧望勉给吞噬。   祂自然是可以轻松地将这些怪物给打倒的,但是如果这些怪物本身就是祂内心癫狂情绪的显化,那么祂就不可能动手。   不要受伤,不要难过,不要哭。   慈生下意识地伸出了手,眸中带着恍然、带着浓厚的爱意。   “望勉!”   然而,这一声似乎并没有被面前的少年听到。   祂好痛苦。   祂看上去好痛苦。   周身有着无穷无尽的黑暗包裹着祂,那些张着血盆大口的扭曲怪物在冲上来对着萧望勉发动攻击,这是祂自己内心最为扭曲、最为煎熬的一战。   慈生的心似乎也在跟着滴血,血淋淋的,让他有些痛苦地用灵魂的状态将萧望勉给抱着,用萧望勉总是安抚自己的状态来安抚祂。   慈生不知道自己坚持了这样的状态有多么久,他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冰凉了。   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是一年,或许是十年。   萧望勉承受着无穷无尽的攻击,是祂自己内心的煎熬和控制,祂在强迫自己清醒,强迫自己振作过来。   因为慈生跟祂说过,要祂好好听话,要祂努力,要祂控制自己。   祂在跟自己的心魔斗争。   期间有几次,慈生几乎都以为祂即将要清醒过来,因为祂朦朦胧胧之中伸出手来,几乎要跟空气之中的慈生碰到了手。   慈生心中自然是狂喜,他漂亮昳丽的小脸上闪过了几抹惊喜,声音软软道:“望勉,望勉,你醒了吗?你——”   但是下一刻,慈生就看到,萧望勉的手停留在与自己手掌相触的地方,眼神空洞,就好像是在空气之中看着自己虚拟的爱人。   慈生的声音祂听不见,但是慈生能够听见祂小小声的呢喃,似乎在自言自语一样。   “我还以为是……宝宝。”   祂太久不说话,语音语调都稍微有些奇怪,但是“宝宝”这两个字说的无比珍重,又说的无比认真。   慈生怔怔地望向了萧望勉,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酸软到疼痛,几乎要爆炸。   “宝宝……”萧望勉对着空气,对着自己臆想出来的爱人,轻声说,“望、勉……我很努力了……”   慈生清亮的眸中霎时间是控制不住地流下泪来。   是的,他知道。   他知道,祂已经很努力了。   “……我在,望勉,我在。”   慈生甜甜软软的声音尚且不知有没有传到萧望勉的耳朵里,但是慈生看到祂似乎是怔怔地笑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抬了一下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慈生在那里落下来了一个轻柔的吻。   ……   后来,慈生还是经历了跟之前一样的很长时间。   祂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上面毫无情绪地陷入了深深的睡眠,而这一部分紧紧地跟在萧望勉的身边,有时看着祂哭,有时看着祂笑。   周遭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因为祂吸收了过多的那些脏污和恐怖气息,祂的身上已经初步形成了“邪神”的气息,所以整个世界的信仰产生了,他们渐渐地跪拜下来,形成了一股虔诚、疯狂的教派。   这股教徒在无休止地祈祷,疯狂的念头再度充斥着萧望勉的脑海。   慈生一直都陪在祂的身边。   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萧望勉对自己太过于爱,太过于保护,所以就算是这样的状态,慈生都感觉自己没有被那扭曲的怪物攻击,自己的灵魂空空荡荡地漂浮在空中,茫然无依地等着萧望勉清醒过来。   在整个世界产生了几乎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千世界的众人都纷纷惊恐,不知该不该出手阻拦的瞬间,慈生看到萧望勉轻柔地抬起了手。   祂抬起了手,抬起了头。   从黑暗之中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身上都带着天生的、上位者的气息,几乎要将所有人给震慑住。   祂的目光从众人的身上滑过,最终落在空气之中,一个看上去没有任何人在的地方。   但是,现在的萧望勉知道那里有谁。   ——祂的慈生。   将这几个字轻轻地在口中轻含,就好像吃下了最甜蜜的糖一样,祂不知何时轻轻地笑了,望着慈生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眼睫微颤,仿佛生怕多眨一下眼睛,就会让自己面前的宝宝消失一样。   “我在……”   慈生说。   “我一直都在。”   萧望勉却好像有些恍然,祂微微地低下了头,唇畔落在了慈生的唇上,好像个虔诚的信徒。   “……原来,原来不是梦啊……”   祂这样说。   慈生紧紧地抱着萧望勉,眼尾沾着潋滟的泪水,凑过去,而萧望勉则用冰凉的唇一下一下地吻掉了。   不过慈生知道,现在远远不是他们能够轻松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在短暂的两人正在亲昵的时刻,从上方渐渐地浮现出来几道万分熟悉的身影。   慈生看到他们,前面的是向秉和梁之武,几个手下……竟然还有顾绪秋和简余。   慈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够看到自己,但是还是小心翼翼地往萧望勉的怀里缩了一下。   萧望勉的黑眸沉沉地盯着几人,祂现在周身的气质已然可以一人抵挡数个“神”,那全部都是因为祂几乎是用疯狂的姿态吸取一切的能量,势必要将自己变强,最终让自己蜕变。   这里的整个世界,或者更加直白一些,大千世界树之中的很多世界,浓烈的黑雾和恐怖的情绪全部都被萧望勉吸收了,祂的能量毫无疑问已经强到了一个地步。   也就是说,祂离真的变成“邪神”,只差一步之遥,只差疯狂的一瞬。   但是,祂控制住自己了。   萧望勉率先开口,冷声却又冷静道:   “我已经控制住了我自己,现在,没有我的允许,没有世界会进行自我毁灭。”   乍然听到了这段话,众人还是很震惊的。   向秉率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是不希望看到暴君统领整个大千世界,但是他认为现在的萧望勉自然也是要占据一席之地,至少也要跟他们分庭抗礼的。   而且,这是必然的。   “不,我并不相信你,你必须要做出保证,”向秉的眸中闪烁,很显然,他依旧有很重的戒心,“你是邪神的化身,你是世界树的污秽,如果你不能被封印,我想我们是不可能会放心的。当然,我们也不是要求你完全封印,而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萧望勉嗤笑了一声。   祂抬起手来,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轻松地隔空扯住了向秉的衣领,露出一个残忍玩味的笑容。   “你要将我封印?谁给你的胆子?”   祂想到这样的可能,想到自己会因为封印跟慈生分开的可能,祂就感觉自己浑身的黑气要沸腾起来,要脱离祂的掌控,自主地去将那该死的、提议的人给杀死。   向秉痛呼了一声,尚且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先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顾绪秋和简余。   顾绪秋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但是又不能真的见死不救,所以她咽了一下口水,没有一开始就将目光落在面前这个——高大、俊美,邪气四溢,几乎是高贵到睥睨众人的邪神身上。   反而,顾绪秋将目光转到了祂怀中,祂怀中的空气上。   顾绪秋的声音有些干涩,冷静道:   “慈生,崽崽。”   一直都在萧望勉的怀中,一言未发的慈生回神,他准确地捕捉到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顾绪秋,后知后觉她是在喊自己。   慈生现在没有实体,他只能够维持住现在的一个状态,所以就算是听到了顾绪秋的话,也只是将目光更加凝聚了一些。   但是,慈生恐怕不知道,顾绪秋表面上是对慈生说的,实际上,却是说给另外一位听众。   “崽,你在邪神还没有出世的时候陪伴祂太过于久的时间,你的灵魂,纯正的灵魂已经在祂旁边为祂护法守护太久,你难道没有觉得自己很累吗?你没有觉得自己的力气要消失了吗?”   慈生在萧望勉的怀中,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触到萧望勉的感觉是虚虚的,如果不是萧望勉太过于强大,祂恐怕是没有办法看到自己的。   慈生略微怔愣了一下,拉着萧望勉的手心,甚至还是在安抚祂。   好像……是。   自己陷入的是一个无穷无尽的循环,处于的时间段是要将自己给割裂开来的,一个时间段断然不可能存在两个他,所以原本的自己沉睡了许久许久,现在的自己则在萧望勉的身边。   原本扯着向秉领口的萧望勉松开了手,重重地将他给摔在了,旋即看向了顾绪秋,声音有些沉:   “……你想要说什么?”   “我想要说的很简单。”顾绪秋看向了萧望勉,抿唇,这是她真正的听众,“简余将慈生的身体带过来了,你需要让慈生回去休息,他为了你停留了太久,如果你不能够跟我们合作一起让他回复以前的实力,不能够让他的灵魂和身体彻底修复的话,我想你肯定也不会高兴的吧?”   气氛一瞬间就陷入了僵局。   而偏偏,萧望勉是知道顾绪秋的,她对慈生很好,她不可能是要来害慈生。   那么也就真的是说,自己在内化的时间太过于久,一直都是慈生在自己的旁边,他纯正的灵魂被自己所影响,在一开始还没有什么,但是现在却好像是大厦将倾一样——   慈生自己也忽然愣了一下,他浑身一冷,原本真的下意识地想要拒绝这个可能,想要否认这件事情,但是他却想到……   他改变了这个世界。   他改变了这个时间点,跟萧望勉一起,不是吗?   原本这个时候,萧望勉应该已经疯狂,彻底崩坏,将这一群世界全部毁灭,带着大千世界树的恶念将这一切的世界都抹除。   但是现在,没有。   所以,自己要给出一定的代价……   是吗?   而萧望勉则彻底没有了刚刚那副狂妄并且冷静的模样,祂望向慈生的时候,就好像祂还是之前的那个少年,眼巴巴地望着慈生,希望慈生能够给自己一个轻柔的拥抱。   慈生也确实这样做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软,下意识地开口:“我没事,我没……”   下一刻,他就被萧望勉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之中被传输了淡淡的柔和白色光晕,跟之前他曾经给萧望勉的一样,温柔舒适地熨帖着他的整个心脏。   简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慈生的身体给带过来了,他跟顾绪秋两人是唯一能够跟萧望勉说上话的,于是走到了他的面前,冷静却也小心翼翼道:   “慈生,赶紧回到你的身体,不能再跟在祂的旁边了,现在祂已经化神,你要知道,你和祂现在是一个正一个反,你的损耗太大,你没有办法承受祂身边的阴气!”   慈生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从他的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萧望勉的眸沉沉,最终将自己的手抬起来,轻柔地将慈生给抱着,让慈生回到了他的身体之中。   骤然沉下来,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剥离了很大的一部分,整个人的眼前都是黑沉沉的,他只能够有些狼狈地拉着自己面前萧望勉的袖子,感觉到萧望勉将自己整个抱起来,轻柔又心疼地一下一下吻着自己的唇。   似乎已经要失去了意识。   “宝宝,宝宝,宝宝……”   萧望勉一下又一下地重复,祂此生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失去慈生。   “我可以被封印。”   萧望勉蓦然开口。   祂的声音听上去依旧沉静冷淡,可是再细细地听上去又会觉得祂好惶恐、好惊慌,好像要将自己的整颗心脏都剥离出去一样。   “我可以被封印,但是宝宝不能有事,”萧望勉喃喃,看着面前青年苍白的双唇、琉璃一样透亮的眸中竟然溢出来了几分淡淡的死气,祂从未感觉如此惊恐过,“绝对,绝对不能……”   向秉整个脸都肿成了猪肝色,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赶忙冲着简余道:“……你快点啊,祂都已经说了自己愿意被封印了,你怎么还——”   顾绪秋先是扭头大声地斥责道:“向秉,你别忘了你的身份!现在未来的神王殿下陷入危险,反而是邪神殿下来保护他,你却在这里孜孜不倦地搅浑水,等神王殿下苏醒了,我必然不会让你好过!”   她浑身的气场全开,愤怒的神色让其余的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告诉你,我不会顺从你的想法让你将邪神封印,因为祂可以帮助神王殿下恢复,”顾绪秋一字一句。   她用的词是“神王殿下”。   生来慈悲,悲天悯人。   ——慈生。   顾绪秋强调:“他们,一个都不能有事。我们要用大千树的力量结契,让大千树修复他们的身体和灵魂,这是一切的根本!”   慈生安静沉默地躺在萧望勉的怀中。   他的整个一段时间就好似无法摆脱的莫比乌斯环,他来到了自己以前的时间,拯救下整个世界、自己的爱人,但是却唯独忘记要保护好自己。   而萧望勉则红着眸,轻柔地吻着慈生的唇瓣。   祂被慈生拯救。   祂愿意将自己的一切牺牲,只要慈生能够再次醒过来,祂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   原本,祂控制住自己,就只是为了慈生而已。   向秉缓缓地将脑袋转了过来,他死死地盯着众人,最终嘶哑地开口道:   “我同意。”   ……   *   慈生没有想到,自己再一次有意识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漂浮在空气之中,从上至下观察着众人和自己的模样。   在碧绿的世界之树正中央,流淌的生机像是金色的光点一样溢出来,轻松地就将自己的身体包裹在其中。   慈生自己都稍微有些诧异了,他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脸,原来自己现在看上去这么憔悴么?   整张苍白的小脸上毫无血色,顺着自己黑发流淌下来的是丝丝缕缕的金线,生机,像是一个额饰一样。   在自己的旁边,萧望勉自然也在。   祂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心。   慈生霎时间就抿住了双唇,紧张地望着祂。   而实际上,众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慈生这一道视线的存在。   因为众人在结契。   他们约定,在这穿越的数世之中,将由萧望勉、世界树的能量一同,在每一个世界之中恢复慈生。   但是,为了约束萧望勉,他们也提出来了其余的条件。   邪神与神王相爱,原本就是让众人无法接受的事实,他们更是不愿看到代表着污秽的邪神来玷污神王,故而,倘若慈生和萧望勉在任务之中失败——也就是说,并没有温和地推动故事正面发展,萧望勉就将受到一层一层的束缚和封印,反之,祂的力量将会越来越强。   向秉他们不得自己干涉小世界的发展。   顾绪秋自然是站在慈生和萧望勉这一边的,简余支持慈生,但是他这时候也是不希望看到萧望勉跟慈生在一起,因而他的神色复杂,暂且站到了萧望勉的对立面。   在契约结成的一瞬间,慈生就看到了光芒从自己的面前一闪而过,属于世界树的能量被萧望勉引动了一部分,强势又温柔地将慈生包裹住。   毫无疑问,萧望勉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想要将一切,想要将最好的都给慈生。   在空中飘荡的慈生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似乎都要坠下泪来。   那边的人则将慈生目前的记忆封存,目光沉重地注视着他们进入了第一个世界——   从这个时候开始,慈生就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仿佛开始播放走马灯。   ——自己原来是这样进行穿越的。   慈生看到了点点光包裹着自己,将自己和萧望勉一同——一前一后地送入了世界树的小分叉之中。   第一世的时候,他是个要诅咒主角受的小聋子炮灰,而萧望勉则是那个被众人所恐惧的邪祟。   按照向秉他们的推测,慈生本该害主角受,最终丧命;但是他却跟萧望勉一同,告诉萧望勉要好好地生活,最终陷入沉眠。   第二世的时候,他是个用来引出主角故事线的小瞎子,而萧望勉则是这炮灰早死的丈夫。   原本,他们是应该对剧情毫无益处,顺便祸害人间的炮灰;但是他却依然“误打误撞”地将众人的困惑都解除,顺便拯救了一下主角受的母亲。   第三世的时候,他是被众人无辜丢弃的棋子哑巴,而萧望勉则是丧尸王。   他们找到了解决末世的方法。就算有别的事情在干扰慈生,慈生也依旧轻柔地哄好了没有理智的丧尸王萧望勉。   第四世的时候,慈生是只身娇体软的小宝宝猫,萧望勉是最终的BOSS。   有人“对症下药”,想要让萧望勉永永远远地将慈生给困在世界之中,但是却没有想到计划落空,萧望勉永远会听慈生的话。   第五世的时候,慈生是腺体损毁的小omega、“嫌贫爱富”,而萧望勉则是深渊魔物。   腻在慈生身边的萧望勉很爱他。宠宝宝,愿意让宝宝去做他想要做的一切事情。   第六世的时候,慈生是渐冻人的小炮灰,而萧望勉则是他的海鲛。   就算世界崩塌、一切重来,就算将自己当成慈生的美人鱼,每一步都在刀尖跳舞,祂也不会离开慈生分毫。   第七世的时候,慈生是花吐症的小魅魔,而萧望勉则是龙与恶魔的混血。   这个世界真的与他们现实的世界很像。慈生想,看到同样被驱逐、互相取暖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眼前似乎都一阵模糊。   第八世的时候,慈生是“睡美人”和“豌豆公主”,而萧望勉则是他的守护神。   这也是慈生最为疯狂的一次,恐怕“神王殿下”也没有想到过自己,也会有这样无力崩溃的瞬间,和这样勇敢疯狂的刹那。   第九世的时候,慈生是“拇指姑娘”,而萧望勉则是他的吸血鬼。   萧望勉愿意为他留下自己的逆鳞。   而他愿意以血为萧望勉做戒指。   九世追逐,九世相爱。   九世纠缠。   慈生感觉到自己眼前无数个场景好像是一个个排开的小房间,他走进去,就好像是撷取了一个世界的回忆。   每一个世界的回忆都紧密相联,每一个世界的回忆都如此闪闪发光。   慈生恍然,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轻飘飘的身体好像一瞬间变重了,慢慢地坠入了这个苍翠金光闪耀的世界树之中。   他坠入了自己的身体。   在重复的循环之中,他终于结束在了这里。   乍然苏醒,就感觉到自己的边上是萧望勉,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眼睫尚且还没有睁开,就落上了一个个流连甜蜜的吻,轻柔地将他吻了一遍又一遍。   慈生感觉自己的唇边轻轻地挑起来了,几乎是不受控制的。   眼前一片模糊,在短暂的缓神之后,浮现出来了萧望勉的脸。   俊美、阴郁的男人,此刻也露出来了一个几乎是……惊喜,一个算得上是想要落泪的神情。   回来了。   慈生想。   那些疯狂挣扎的时刻,似乎都离现在很遥远了。   世界树扑簌簌地摇下了金粉,在无声无息之中洒满了慈生的身侧,两人靠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有无形的引力吸引着这金粉向彼此缓缓靠近。   他们两人是世界树的两个极端,一个诞生自期待,生来是神王,生来慈悲,是个乖巧漂亮的好宝宝,世界树都舍不得对他做些什么别的磨炼,只想要将馈赠统统都给这个唇红齿白的小漂亮。   而另外一个则诞生自黑暗,生来是邪祟,即将代表世界树的黑暗意志,将整个大千世界毁灭。   可偏偏,就是这样两个极端。   “唰”的一下,在金粉——小精灵,即将靠近慈生的唇边的时候,却忽然被萧望勉强硬地扫开了。   慈生眼睛弯弯,露出了一个笑。   他终于开口,温柔地捏了一下萧望勉的耳朵,小小声道:“怎么啦,被小精灵亲一下都不可以哦?”   “哼。”   萧望勉不想理世界树,祂只是慢慢地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就好像是初春的风融化了常年冰冻的雪,一阵凉意混着温热潮湿吹了过来,雪的气息充斥着鼻腔。   慈生看呆了,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唇瓣已经被某人给咬了一口。   慈生慢半拍,笑了一下。   世界树上本没有花,但是慈生从树中爬起来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缀满了金光的白色袍子边缘也都染上了漂亮的粉色痕迹,是玫瑰的纹样。   好像是不甘心一样,吃醋争宠的萧望勉冷冷的眸扫了一眼世界树,顺势将自己的黑色玫瑰铺满了慈生的身周,将他整个给包围起来,像是将自己的小王子给捧在手心。   慈生又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出来。   没有说什么话,但是却好像什么都说了,什么都没有藏住,两人眼中的爱意几乎要满满地溢出来。   他们的感情交织融合,他们为了彼此做的事情也都交缠,谁也说不清谁为谁做了些什么。   他们本是世界两端,却比谁都要靠近。   萧望勉低头,亲吻慈生唇的瞬间就看到了自己黑色的衣袍上霎时间也缀上了同样的金色纹路。   祂的袍上也出现了花瓣的纹样,就跟慈生的类似。   慈生是神王,而萧望勉是邪神之王。   萧望勉似乎没有想到世界树也会给自己“加冕”,蓦然抬起来头。   傻乎乎的。   慈生忍不住笑了一下,片刻之后拉着萧望勉的手,站了起来。   “望勉。”慈生说,“走吧,我们去看看我们的家。”   萧望勉霎时间就抿唇,看上去有些隐隐的高兴。   祂拉着慈生的手,手上仍旧有着那样一枚暗红色的戒。   曾经在很多个世界之中都出现过,慈生在梦境之中曾经看过的城堡和花园之中的餐具,统统摆在那里,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   慈生感觉到自己的面前一片亮堂,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小奶糕在雪白色的餐盘上,旁边摆放着的只有一柄勺子,没有餐叉。   他略微笑了一下,想到了萧望勉为何不放餐叉的原因。   慈生笑了一下,拉开凳子坐下来,温声道:“其实……我没事的。”   “我已经好了哦,”慈生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在将一个沉重的故事轻柔地带了过去,“因为现在只要你在,我就不会害怕。”   “望勉,”慈生再一次喊道。   “我其实没有想过,你的名字……是我起的。”   慈生坐在萧望勉的旁边,似乎是觉得这个位置不好,片刻之后他重新站起来,手臂圈住了萧望勉的脖颈,将自己柔顺的黑发贴上了祂的颈窝。   “嗯。”萧望勉声音微哑,“宝宝给我起名字,我很高兴。”   “我爱你,我希望宝宝能占据我的一切,我希望宝宝能爱我。”   “我爱你。”慈生抢先说到。   “我有的时候会非常坏,我会希望宝宝全世界只爱我一个人,我希望你不要对他们好,你能够只爱我一个,”萧望勉低声,“但是我知道,宝宝不会喜欢我这样。”   “……但是,”慈生道,“实际上,是我让你这样的。”   萧望勉一怔,祂的齿在慈生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落下来了一个吻。   慈生没有觉得痛,他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   实际上,恐怕都不止如此。   萧望勉喜欢给自己挑衣服,喜欢手把手宠自己、爱自己。   是因为自己也曾这样爱过祂。   萧望勉喜欢喊自己宝宝,是因为自己在祂的面前重复过。   这是珍惜的人,爱的人。   ——“他们的相爱,是突兀的意外,是浪漫的必然,是哭笑不得的闭环。”   慈生感觉自己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之下,明明在世界树上,苍翠欲滴的叶和枝条遥遥地闪光;风吹拂,鼻尖闻到了花香、甜香。   还有萧望勉身上的冷香。   萧望勉低下头,温柔地吻了一下慈生的唇。   萧望勉抱着慈生往他们的家走去。   光很好,空气很温柔。   而他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时间。   ——正文完——   君がくれた勇気だから   君のために使いたいんだ   是你给予我的勇气   因此我想为你奋不顾身   君と育てた愛だから   君とじゃなきゃ意味がないんだ   与你孕育的这份爱   若不与你培育便会黯淡无光   愛にできることはまだあるかい   还有爱能够做到的事吗?   僕にできることは まだあるかい   还有我能够做到的事吗?   ——《愛にできることはまだあるかい》RADWIMPS-天気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