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医生他不对劲》作者：砚音笙
　　简介︰
　　S省医大附属龙华医院有两位院草级医生，分别是中医传承人江天佑和普外科医生沈君。
　　一次意外的相遇，让毫无交集的两人互换了身体。
　　他们不得不维系住彼此的人设，让各自的工作生活不受影响。
　　*
　　互换后，江天佑在浴室的镜子前对着沈君的身体从上到下打量，“靠，这人看着比我瘦，有些部位却比我大......”
　　沈君站在浴室，戴上医用塑料手套快速闭上眼睛，心说眼不见为净！
　　*
　　第一次被要求上手术，江天佑心生一计。
　　护士：“沈医生，请做好准备！”
　　江天佑：靠，这可是让他冒充沈君给病人做手术，关键时刻人命关天三十六计不行就撤！
　　随后只听轰隆一声......
　　护士：“不好啦，沈医生在更衣室晕倒啦!”
　　第二次进手术室，江天佑一拳砸碎了洗手间的玻璃，谎称自己有创伤后应激综合征，外科主任暴怒，直接把他发配到急诊，从此中医大夫江天佑被迫展开他的急诊之路。
　　沈君跟随名老中医出诊，众人的目光盯住沈君。
　　主任：“江医生，患者的舌苔和脉相是什么情况？”
　　沈君：“无异常。”
　　主任：“？那根据辨证，你出个方子吧！”
　　沈君：“不好说。”
　　主任暴怒，“你这阵子是行当惯了混忘了吧！”
　　沈君：“......”无言以对。
　　沈君无奈，只得迫使自己学习中医，更奇特的是，这互换每次来的突然没有规律，两个人在各自的身份中辗转周旋。
　　食用指南：
　　1.半正经医疗文，背景架空，无任何代入，文中医院相关制度大部分会参照我国，可理解为平行空间，部分情节扯淡不符合现实，切勿较真过度考究，文中部分病例出自于《外科疑难病例精粹》。
　　2.1V1,HE。间断性互穿，会换回来，事业线为爽文。
　　3.间歇性暴躁二哈受（江天佑）x外冷内热怼人王攻（沈君）
　　4.每天早上九点更新。
　　内容标签：强强 灵魂转换 幻想空间 欢喜冤家 业界精英 正剧
　　一句话简介：经治医生有点奇怪
　　立意：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第1章 意外互换
　　
　　江天佑回到医院时天色已黑，今天是周五，他和科室的同事聚餐结束，期间酒喝的有点多，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往家的方向走，竟然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医院。
　　
　　“你看什么看，有什么了不起的？”江天佑踩着医院门前的草坪，他忽然停下来，歪头对着草坪中间的雕像咕哝了几句，随后缓缓抬起一只手，用手指向那雕塑，颧骨上的红晕未消。
　　
　　面前的铜像雕塑在夏日漆黑的夜晚中一动不动，雕塑上微微眯起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他的一切，似乎更像是一种挑衅，江天佑越看越不对劲，在喝醉酒的人眼里，世界又是另外一幅模样。
　　
　　“真他妈讨厌，臭老头都怪你！”江天佑大声骂着，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要故意让人听见，然而在这忙碌医院的周边，没人会在意他的这些古怪行为。
　　
　　药王孙思邈的雕塑矗立在草坪中央，和龙华医院一同建立，如今过了这么多年，虽历经日晒风吹颜色略有退却，可依旧是这所医院的一道风采。
　　
　　“这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也不用学这些个破玩意！”江天佑在叫骂中人越说越激动，他晃动着高大的身躯在草坪周围来回盘旋，短短的几步路硬生生被他走成了蛇形曲线。
　　
　　“老子、老子明天就辞职不干了！”江天佑举起一只胳膊，继续咆哮着，然而下一秒，他酒劲又突然上来，头晕眩的厉害，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身体立刻不平衡的向着一面歪斜，俨然要倒在一边，就在他感觉自己马上要倒地的时候，一个人影在他面快速闪过。
　　
　　——嘭！
　　
　　有人撞到了他身上。
　　
　　猛烈的撞击让江天佑眼冒金星，他还来不及看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对面的那个人影撞倒在地，紧接着摔了一个趔趄，完完全全躺在草坪上。
　　
　　“我靠！”江天佑一面揉着额角，一面努力用手肘支撑着从草坪上坐起来。刚才的撞击事出突然，又太过猛烈，撞得他浑身酸痛，身上的肉都跟着一下一下的抽搐。
　　
　　等他从疼痛中缓过来慢慢直起身子，才发现眼前出现了让他惊悚的一幕，只见在他对面趴着一个人，那人正翻身坐起，他身材高大健硕，五官立体棱角分明，深邃的双眼之下是高挺的鼻梁，那个人的模样他再熟悉不过了，那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是在做梦吗？江天佑使劲晃了晃头，以确认自己处在清醒状态，他努力回忆起刚刚发生过什么，似乎是有个人影从他面前闪过，和他发生了猛烈的碰撞，接着他被撞倒了，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坐在对面，难道是那个撞击把他的魂魄撞出来了，他这是灵魂出窍？
　　
　　江天佑立刻低头伸出了一双手，随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一双白皙的手，手指细长干净骨节分明，和他原本厚实的手掌完全不一样，他用手摸了摸脸，从脸颊到下颌再到上半身，他的心“嗖”的一下凉了，这并不是他原本的身体，他能明显感觉到这是一幅和他截然不同的陌生躯体。
　　
　　“这怎么回事？你干了什么？”江天佑感觉一股火蹭的一下往上窜，直窜到头顶，他不由分说，原地起身几步上前，没轻没重的揪住面前那个“自己”的领口，“说，你都干了什么？你怎么到我身体里去了？”他心跳如鼓，恐惧占据了大半。
　　
　　可对面的那个“自己”眼神迷离涣散，他一脸的冷漠，嘴角略微抽搐，随着几声干呕，一阵更大的酒气迎面扑来，江天佑本能中一松手，看见那个“自己”低头连吐了几口清水。
　　
　　“神经病！”那个“自己”厌恶的皱了皱眉，他微微低下头，一只手伸进裤兜里，像是在找着什么，他的手随即一顿，抬起头认认真真的朝江天佑的方向看过来，脸上显露出惊诧的表情，像是活见了鬼，很明显从江天佑的脸上看出了端倪，也终于明白江天佑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君轻轻吐出一口气，刚刚他站在雕塑后面，喝醉酒得他踉跄中脚下一滑，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栽去，接着就撞到了和他一样醉酒的庞然大物江天佑，然后，像是中彩票一般，等他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竟然进入了这庞然大物的躯体中，而他自己那瘦弱单薄的身躯，却出现在他对面。
　　
　　“我不管，这事都是你害的！”江天佑死死揪住对方的领口不放，使劲的摇晃着，“你说怎么办吧？”江天佑不依不饶，两个人离的很近，然而沈君只是用手一推，后者手劲儿不小，江天佑感觉身子软绵绵的不受控制，又一屁股坐到了草坪上。
　　
　　沈君用手简单的整理了几下衣领，又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一声不吭的走出了草坪。
　　
　　剩下一脸懵逼的江天佑，他心说这人就这样走了？
　　
　　等江天佑迷迷糊糊的站起来，下意识的原路返回到家门口，才瞬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习惯性的想从包里拿出钥匙准备开门，这才发现身上什么也没有，掏出裤兜里唯一的手机，用手使劲戳了戳屏幕，屏幕里反射出一张眉清目秀的面容，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和他一个医院的大夫，他这才清晰的意识到，这是刚才那小子的手机，糟糕了，他们两个灵魂互换了！
　　
　　像是后知后觉一般，江天佑发疯似的往医院的方向狂奔，等他跑回到雕塑那里，赫然发现刚刚那小子站在孙思邈雕塑旁边，双手插在胸口一动不动，活脱脱像是另一尊雕像。
　　
　　江天佑刚想开口，谁料对方率先发了话：“走吧，找个地方谈谈，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对方语气极其冷静，甚至连脸眼皮都没抬。
　　
　　“哼，也好，我也是这么想的！”江天佑挠了挠脸，看着对面的那小子，这感觉很奇怪，那具身体明明是自己的，可那小子从语气到神态甚至到头发丝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漠，让人感觉陌生，这感觉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声音还是那熟悉的声音，可就是和自己有差别。
　　
　　江天佑家中。
　　
　　江天佑和沈君盘踞在沙发的两侧，酒醒后的两个人看着彼此沉默不语，气氛中透露着一丝诡异的尴尬。
　　
　　江天佑用手攥紧了拳头，放在嘴边故意咳嗽了几声，率先打破了沉默，“我是江天佑，在龙华医院的中医科工作，是名老中医传承工作室的一员。”这话说的有点别扭，江天佑总觉的哪里不对。
　　
　　沈君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他抬起低垂着的眼睫，淡淡回应：“略有耳闻，普外科沈君。”
　　
　　江天佑在内心发出一声“哦”，原来这人就是沈君啊，怪不得他觉得这模样有点面熟，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此刻的这张脸，这脸颊瘦长还略有点尖，S医大龙华医院传说中的外科男神，今天算是见着活人了，还是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
　　
　　“我们貌似是灵魂转换了，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江天佑瞥着对面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说被这小子占据他的身体，都白瞎了他又帅又棒的身体。
　　
　　“不是貌似，是真的互换了。”沈君纠正道，随后挪了挪身子，推了推茶几上属于江天佑的黑色斜跨背包。
　　
　　江天佑把背包打开，他拿出手机把脸对准屏幕，习以为常的用人脸识别功能开机，谁知手机屏幕上弹出的“不能识别”字样，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真切的顶着沈君这张脸。
　　
　　手机的事让江天佑明白，互换之后的麻烦怕拍是无穷无尽，单是手机这一点就这样，那他的工作和生活以及以此相关的所有事，都存在着巨大的风险和隐患，想到这里他喘了一口粗气。
　　
　　“操，这特么都什么事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江天佑气的把手机扔在一边。
　　
　　沈君听后沉默着，他不说话的时候更是平添了几分冷意，只听他不慌不忙道：“既然互换已经是事实，你暴躁也没用，不如想想对策，我们只能先维持住彼此的身份，让自己的生活尽量保持正轨。”他身子微微前倾，加重了神色，补充一句道：“不过要约法三章。”
　　
　　江天佑在内心不忿，心说说的轻巧，哪儿那么容易！
　　
　　几分钟后，沈君拟定了一份简单的协议，在互换期间，两个人要帮助对方维持各自身份，履行各自身份之下的职责，有任何突发状况要及时沟通，为了方便，两人交换了随身物品和手机，并约定不得以此随意窥探彼此的隐私，不得随意改变彼此的生活轨迹。
　　
　　江天佑听后一拍大腿，隆重的表示道：“严重同意，成交！”
　　
　　沈君用手捂住嘴，强忍住想打哈欠的欲望，江天佑抬头，看着墙上的挂表显示此刻十一点整，“太晚了，今晚先在我这儿凑合一宿，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着他也像被传染一般的打了几个哈欠，随后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朝厕所的方向走去，“我先去冲个澡，对面那间房是客房，你自己随意！”
　　
　　沈君没有说话，只轻轻的关合着眼睫。
　　
　　浴室中，江天佑不假思索一股脑的把随身的白色T恤和米色长裤脱掉，等他站在厕所的镜子面前，才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从上到下打量着这副“崭新”的身体，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又像是观看人体奥秘一般的充满了好奇。
　　
　　沈君的身材较之他相比偏于瘦弱，加上他略尖的下巴和脸颊，配上偏白的肤色，看起来有那么一丢丢的孱弱，然而江天佑的目光并未只盯向沈君的上半身，他好奇的往沈君的下半身看去。
　　
　　透过白色四角底裤，薄薄的布料之下凸起的物体，让他的目光骤然停留在那里。
　　
　　“靠，这小子看着比我瘦，某个部位却比我大，真是人不可貌相！”江天佑在内心感叹着，不管怎么样，现在这副身体属于他，他一定会好好对待，包括对方的关键部位，他都会一并认真的呵护，一会儿仔仔细细的洗香香。
　　
　　这样想着，江天佑一边的嘴角上扬，发出一个戏谑的笑容。
　　
　　第2章 吓坏患者
　　
　　沈君坐在沙发上，一只手轻轻揉着两边的太阳穴，试图缓解一下醉酒后晕眩的不适，他没想到的是，和他发生撞击的人也刚刚喝醉了酒。
　　
　　浴室里传来花洒发出的水声，没过多久，江天佑披着一件毛茸茸的白色浴袍，一边走一边快速的拿毛巾擦着头，他细皮嫩肉的一屁股坐到沈君身边，两腿开叉，身上还散发着刚洗完澡的热气，发梢的水珠随之慢慢滴落到脸颊上。
　　
　　“你......这么快洗完了？”沈君看着旁边的江天佑，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江天佑洗过澡了，那也就意味着他的身体被对方看到了，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感觉有那么一丢丢的别扭。
　　
　　“对啊，怎么了？”江天佑略微蹙眉，眯缝着眼睛仔细打量着沈君，片刻之后，他突然反应过来，嘴角闪现出一个戏谑的笑容，既然这小子这么害羞，不妨逗逗他。
　　
　　江天佑的肩膀突然靠近，抬起头呲牙一笑,这动作看着有种肆意妄为的挑衅，“沈医生，刚刚我洗澡的时候，发现你细皮嫩肉的，你身材可真好，肚子上连一丝赘肉都没有，平时都是怎么保持的？”
　　
　　沈君先是一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脸上有这种笑容，这笑容和他冷俊的面容竟然毫无违和，可如果是他自己，断断不会发出这般笑容。
　　
　　他记不得有多久了，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大笑过。
　　
　　看沈君没反应，江天佑继续追问道：“怎么了？被我看到害臊了啊！你又不是个姑娘，再说你还是个大夫，什么人没看过啊？!”
　　
　　沈君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中，他怔愣了几秒钟，忽然站起身道：“不早了，我去洗澡，明天还要早起。”
　　
　　江天佑大方的摆摆手，做出一个请便的手势，感觉刚刚升起的一点戏谑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自讨个没趣。
　　
　　翌日清晨，龙华医院普外科医生办公室。
　　
　　江天佑来的特别早，倒不是因为积极，而是他内心有一股小小的躁动和兴奋，昨晚的担忧早就抛诸脑后，现在他要以沈君的身份在外科做医生，这会是一种什么新奇的体验。
　　
　　刚刚他和沈君在医院一楼的大厅告别，起初两个人都习惯性的准备往各自原本的科室走，还是沈君最先反应过来，率先冲江天佑指了指电梯的方向。
　　
　　普外科在十一楼，江天佑坐在沈君的座位上，他歪着头，百无聊赖的转着笔，早上交班结束之后，这科室里的人居然一股脑的看不到了，也不知都跑去了哪儿。
　　
　　“君哥，原来你在这儿呢！”办公室的门被猛的推开，走进一个长头发的小姑娘，她扎着马尾辫，皮肤透亮，眼睛又圆又大。
　　
　　“美女，你是在叫我吗？”江天佑用手指了指自己，把椅子转到一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叫的正是在沈君躯壳里的自己，不过这称呼他听着还真不习惯，小姑娘急三火四的走到他身边，他趁机瞥了一眼她胸前的胸卡——主治医师许倩倩。
　　
　　“君哥，太阳打哪儿出来了？你今天可真逗！”许倩倩气喘吁吁，一手拂去额头上的刘海，“不过你怎么还在这儿啊，该上台啦，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江天佑咽了口吐沫，瞬间如遭雷击！
　　
　　“上台？什么意思？”他看了看许倩倩，突然反应过来，“我今天有手术？”他头皮一紧，昨天晚上沈君说了半天他的情况，怎么偏偏没跟他说今天一早要做手术这个事。
　　
　　“对啊，你05床的患者，阑尾切除手术，”许倩倩顿了顿，用一幅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江天佑，好像面前这个人她从来不认识，“师兄，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许倩倩双手掐腰，带着满脸的疑惑。
　　
　　“其实我今天.....”江天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知该如何搪塞。
　　
　　然而不由得他耽搁，下一秒，他就被这个叫许倩倩的女医生半推半就到了手术室。
　　
　　江天佑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水龙头里的水流声哗啦哗啦，他一手手指弯曲，另一手拿着刷子，僵硬的刷着指甲缝，神色有点恍惚。
　　
　　镜子里面的他看起来即不真实又不可靠甚至还有几分滑稽，刚刚在办公室的激动和兴奋已经荡然无存，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互换是一件多么荒唐可怕的事情。
　　
　　片刻之后洗手完毕，他从墙上抽出一张纸巾把手擦干净，双手举高至胸前，一只脚轻轻的碰触了脚踩自动门的按钮，门开了，门外手术室的走廊，俨然是一幅繁忙的景象，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的忙碌着，没有人注意到心惊胆战的他。
　　
　　走廊里交错柔和的光晕打在江天佑脸上，流淌到他的四肢百骸，一时间他仿佛回忆起实习时轮转外科的时光，如果那时候他选择了外科，是不是今天的境遇会是另外一番处境。
　　
　　“沈医生，三号手术室已就位，请你立刻做好准备！”一个粗粝的女声把江天佑从恍惚中唤醒，只见他面前站着一个中年女性，穿着手术室的标配墨绿色制服，看着四十多岁。
　　
　　江天佑浑身上下一阵战栗，他咧开嘴尴尬的一笑，“嗯嗯我知道了，不过我突然有点尿急，得先去一趟洗手间！”
　　
　　护士没说话，只是暗暗留下一个不满的眼神。
　　
　　下一刻，江天佑哆哆嗦嗦的跑到角落里，他掏出手机，给沈君发了一条微信。
　　
　　——在吗？靠你今天有手术啊，我该怎么办？
　　
　　江天佑死死的盯着微信，看着对话框闪现着“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然而又等了几秒钟，沈君并没有给他回复。
　　
　　与此同时，名老中医工作室中。
　　
　　古香古色的办公室里，宽大的咖啡色办公桌前围坐着一群大夫，坐在桌子中间的李主任一手搭在患者的手腕上，正在为患者把脉。
　　
　　“天佑啊，你来看看，这个患者是什么情况。”李主任冲沈君和蔼的一笑，黝黑的脸上笑出了几道慈祥的褶皱。
　　
　　“是，”一旁的沈君点点头，挪了挪屁股下的圆凳，他注意到，只有自己的位置离着李主任最近，想必江天佑在这工作室中备受瞩目，至少在主任的心中有一定的分量。
　　
　　沈君有样学样的把三根手指搭在患者的脉搏上，面前这位老年女患，自述失眠多梦、心慌紧张，刚刚通过她的描述，沈君判断她属于焦虑状态，不过他有点纳闷，明明一片阿普唑仑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偏偏要来看中医。
　　
　　他一个纯西医的外科大夫，哪里懂这些呢，不过只是搭脉，应该不难，又过了片刻，他一动不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沈君身上，只见他的三根手指死死的按住女患手腕处的桡动脉，原本立体深邃的五官上没有一丝表情，整个人竟然透露出一股寒意。
　　
　　女患者看着眼前的大夫，心里在暗暗发毛，她被沈君的神情弄的一阵忐忑，心说自己是不是得了绝症。
　　
　　李主任见状察觉出了不对，立刻冲沈君使了个眼色：“江大夫？你号脉也有一会儿了，患者的舌苔和脉相是什么情况啊？”
　　
　　沈君听后松开手，认真思考了半天，他只摸出了这女患心率有点快，除此之外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中医的脉象和舌苔他全然不知，他只得扬起脸，在所有人注视下，说出了让李主任抓狂的三个字：“无异常。”
　　
　　李主任瞬间瞪大了眼睛，拼命压制住火气，“什么叫无异常？你在说什么！？”
　　
　　空气瞬间凝固，一众大夫的脸色都不好看，更多人的脸上是多了几分紧张的神色，沈君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男生拼命的在冲他使眼色摇头。
　　
　　李主任压低了嗓音，尽量克制着脸色和缓道：“那根据辨证论治以及四诊合参，你给患者出个方子吧！”
　　
　　开方子，那他更不会了，这该怎么办，刚刚的回答已经触了霉头，惹得主任暴跳如雷。
　　
　　沈君沉默了半天，事到临头，他思考了片刻，想着昨天发生的种种，根据印象只得憋出一个疑似江天佑会说的答案：“不好说。”
　　
　　这三个字配合着他面无表情的的五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消极厌世感，如果是江天佑故作神秘且嬉皮笑脸的说，大概还有一种卖关子的感觉，可沈君这副表情，立刻让人觉得他态度随意不认真。
　　
　　李主任接连拍了几下桌子，恨不得当场给他一个暴栗，“江天佑！这阵子你是行当惯了混忘了吧！我看你最近状态就不对劲！”
　　
　　“你说，你给谁学的医？你这样浑浑噩噩吊儿郎当我怎么和你外公交待！？”李主任声大如雷，当着所有人的面，丝毫没给沈君任何面子。
　　
　　沈君心说，原来江天佑一直是这么吊儿郎当，估计平时就不学无术，就是医生队伍里的混子，特别是中医这种比较让人搞不懂的专业，竟是一堆江天佑这种人，以后大概率会是一个江湖郎中。
　　
　　老年女患吓的直哆嗦，李主任见状，这才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然而这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回家给我抄写《伤寒论》原文，一周后我抽查你考你条文！”李主任气冲冲的说完最后一句，一股脑的走出了诊室。
　　
　　一众大夫用惊悚的眼神盯着沈君，刚才冲他使眼色的男大夫伸出一只大拇指，朝他比赞，“师兄啊，你是真牛啊！看把老李给气的！”随后他发出几声怪笑。
　　
　　沈君无奈的吐了一口气，低头拿出手机，这才发现江天佑给他发的一连串微信，时间距离他发微信时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第3章 混乱的手术室
　　
　　沈君的境况相较于江天佑来说算是好的，他不知道的是，在这半个小时里，手术室上演了鸡飞蛋打的一幕。
　　
　　半个小时前。
　　
　　江天佑盯着手机，看沈君迟迟没有给自己回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吓出一身冷汗，心说不是吧，沈君这人怎么这么不靠谱呢，关键时刻不给力害他掉链子。
　　
　　这下怎么办？！虽然研究生和实习的时候他干过外科，可这是让他当主刀医生啊！冒充沈君给病人做手术，开什么玩笑啊？关键时刻人命关天三十六计不行就撤！
　　
　　江天佑心生一计，随后他心一横，脚一跺，匆匆的退出手术室，来到了换衣间，江天佑站在更衣柜前，他一手掐腰一手扶额，摆出一个淡定的pose，内心却在一遍遍的给自己鼓着劲儿，行不行全靠这一回了!
　　
　　人生啊，一切全凭演技！
　　
　　看着镜子里的沈君脸色略微苍白，人又那么清瘦，简直是棒极了，江天佑在内心赞叹道，于是对着柜子里的镜子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轰隆！
　　
　　江天佑活生生的一头栽倒在地上。
　　
　　几分钟后，一个护士路过冲两边喊道：“来人吶！不好啦，沈医生在更衣室晕倒啦......”
　　
　　这场闹剧在人仰马翻中慌乱的结束，两个人的第一天都给彼此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江天佑被人七手八脚的抬出了手术室，送到了医生值班的休息室休息，后来他在休息室里待了一会儿，又借机找准时间偷偷溜出去。
　　
　　就在他站在休息室门后的时候，突然听到两个护士在门外窃窃私语。
　　
　　“这沈大夫可真是戳了老吕的死穴了！”一个护士说道。
　　
　　江天佑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偷的听着。
　　
　　“可不是嘛，这个月都第几次了，主任让他上台手术他都以各种理由给推了！”另一个护士道，“这次最离谱，竟然在上手术之前装晕倒！”
　　
　　江天佑在心中一嘀咕，糟糕！被发现是装晕了！他挠挠头，心说他刚刚演技不好吗？不过她们说的是怎么一回事？把手术推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沈君之前就一直拒绝不做手术？
　　
　　从印象和传说里，普外科沈君在医院的口碑一直很好，虽然他们不熟，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就不认识，可作为龙华医院风云人物除了他帅气的颜值，也和他精湛的技术口碑有一定关系。
　　
　　“怎么回事啊？按说不应该啊，小伙子人品和业务能力一直很好啊，怎么突然开始就不做手术了呢？之前还好好的啊？！”护士发出了一个疑问。
　　
　　“唉，是不是有什么抑郁症之类的啊，现在年轻人压力大的也不少。”旁边的护士叹了口气，“这不是咱们该管得事儿，还是管好自己干活吧。”另外的护士听后连忙称是。
　　
　　接着是一阵推车的声音，留下满脸惊呆的江天佑。
　　
　　他缓缓吁出一口气，扬起脸一手抹了抹下巴，原来沈君已经好久不上台做手术了，看他那张扑克脸般的表情，又那么阴郁，如果真像刚刚两个护士说的他得了抑郁症，那也没什么问题，包在他身上。
　　
　　这样想着，江天佑信誓旦旦，准备偷偷溜出去打个招呼就找沈君去，可就在这时，门被大力推开了，由于离的很近，险些撞到他脸上。
　　
　　许倩倩走进休息室，看到站在门边的江天佑。
　　
　　“师兄，原来你真的在这儿！”许倩倩一手掐着腰，人站的笔直，身上的白大衣工工整整没有一丝褶皱，她认真的凝视着江天佑，他们站的距离很近，江天佑立刻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笑。
　　
　　然而许倩倩的表情很严肃，她咬了咬淡粉色的嘴唇，“师兄，我想和你谈谈。”随后许倩倩关上门，走到休息室的中间背对着他。
　　
　　江天佑尴尬的一笑，心里却莫名的有点紧张，“哦，好啊，你想谈什么？”她不会是是想对沈君告白吧。
　　
　　许倩倩站了几秒钟，突然回过头，脸上的汗水把淡妆弄花了，“师兄，今天的事情，吕主任非常生气，我刚刚帮你圆了，说你身体不舒服，今天大家都在忙主任更是不得空，说不准明天就会找你谈话。”
　　
　　江天佑听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告白就好办！他自然的流露出了轻松的表情，然而这表情看在许倩倩的眼里，那分明就是一幅满不在乎的表现。
　　
　　“师兄，你真的就不在乎吗？你真的要放弃你的事业和前途？”许倩倩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她大声的质问江天佑，白皙的脸上泛出一点红晕。
　　
　　“啊？其实我......”江天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
　　
　　许倩倩没听他的话，继续发话道：“当年我研一的时候，你就能力出众，在导师门下的一众学生里脱颖而出，那时候我就暗下决心，一定要以你为榜样，一路追随着你跟你到了这所医院，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很拼，也觉得我从不比科里除你之外的其他任何男大夫差！”
　　
　　许倩倩越说声音越大，眼眶微红激动道：“可是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今天居然弃患者于不顾？我知道你不是不舒服！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们成为医生那天一起宣誓过的，希波克拉底誓言的内容你忘记了吗？！”小姑娘情绪激动，声音有点发颤，说到最后带着一点哭腔。
　　
　　“今我进入医业，立誓献身人道服务；病患的健｜□□｜命是我首要顾念.....”江天佑在心里嘀咕着，眼睛向上翻着，这誓言他也知道，随后他脸上露出一幅抽搐的表情，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地步，他心说这不能怪他吧，如果他真的上了手术那才会出更大的状况。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怕是这个小美女要对他的师兄失望了。
　　
　　“美女，不，师妹，我.....我没忘记啊，其实.....”江天佑百口莫辩，这怪不得他，要怪也就得怪这突如其来的互换！
　　
　　“主任明天会找你谈话，你好自为之吧！”许倩倩没有听他把话说完就一把打断，她倔强的一抹眼角下的泪珠，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休息室。
　　
　　江天佑一屁股蹲在地上，心说苍天啊这特么是什么事啊！
　　
　　这突如其来的互换到底是为什么啊？又为什么偏偏会发生在他和沈君身上？！
　　
　　下午四点半，医院门诊楼外草坪处。
　　
　　艰难的一天总算熬过去了，江天佑一手扯着沈君的双肩包，脚拼命的跺着地，对着孙思邈的雕塑发呆，他和沈君约好了下班后在这里见面。
　　
　　他穿着沈君的衣服，一身休闲舒适的打扮，再配着一身双肩包，这种穿衣风格和搭配是他平时从来不会穿的。
　　
　　他扯了扯衣角，觉得互换之后的生活有点像游戏之中的角色扮演，只不过被他搞砸了，也不知道沈君今天怎么样，正想到这里，他看了看手机，已经四点四十了，这小子怎么还没出来，一般下午四点以后，门诊就没什么事了。
　　
　　“江天佑，”听到有人喊他，他回过头一看，沈君站在离他不远的大楼台阶上，那挺拔的身板之下脸色看着也不是十分好看，沈君几步走到他身边。
　　
　　“哎哟，终于听到这熟悉的称呼了！”江天佑抱怨道，说着一屁股坐在了草坪上，“你都不知道啊，今天别人叫我沈君的时候，我还反应不过来呢！”沈君一脸无语，沉默着不说话。
　　
　　“怎么样，今天你那边怎么样？还顺利吗？”江天佑看着自己的那张脸变成了无机质般的冰冷，突然还觉得有点新鲜。
　　
　　沈君侧过身子，从斜跨的单肩背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一把扔到江天佑的腿上，“托你的福，罚抄写《伤寒论》原文！”沈君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愤怒，而后加重了尾音说了一句，“我可不写，你自己给抄完！”
　　
　　“哈哈哈哈哈哈！”江天佑一阵狂笑，随后抑制不住的拍着草地，半晌他才憋住笑仰起脸，“你干了什么，把老李头给气成这样啊？啊？”
　　
　　沈君把上午发生的事原本的告知给江天佑。
　　
　　“那就难怪了，咳，你是西医大夫不会中医也正常，情有可原嘛!”江天佑一把拽着沈君的胳膊，随后哥俩好般的套着近乎，“你站着干嘛啊？坐下来说！”
　　
　　“不坐，地下脏。”沈君淡淡的说道，偏偏不吃这一套。
　　
　　见沈君站着不动，江天佑一屁股站起来，一把手搭在沈君的肩膀上，“你这小子还挺讲究，没事儿没事儿，你不用担心，哥教你中医哈，保准你在老李面前能蒙混过关！”江天佑咧开嘴嘻嘻笑道，他本以为沈君会特别感动，谁知对方只是侧过身子，一把把他肩膀上的手拿下来。
　　
　　“不想学，也不想跟你学。”他不紧不慢道，两只手随后插在裤兜里。
　　
　　“喂，你小子不要不识抬举啊！”江天佑被沈君突然的拒绝弄得没什么面子，“按年龄来说我比你大，你该叫我一声哥，而且我还是你的前辈，哪儿有对前辈这种态度的！”江天佑愤愤道，刚开始他只觉得沈君这人只是有点高冷，今天又忽然觉得他和人有种莫名的距离。
　　
　　“前辈？哥？”沈君冷哼了一声，“我可不想有这种不学无术的前辈！”沈君脸上一幅不屑一顾的神情，“再说，比自己大的人就能被称为前辈吗？王八岁数比人大，还不是被人给炖了吗！做不到前辈的能力，就别让小辈敬着你！”沈君的话句句能噎死人。
　　
　　江天佑腾的一下火气上涌，心想这小子简直太气人了，他一把揪住沈君的领口，“哎你小子，真的可以啊？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也只是个不做手术的孬种吗？嗯？”
　　
　　江天佑发现，话说到这里，沈君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发生了一点触动，他瞳孔微缩，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只不过这个表情很快，随之他又恢复了平静的面容，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瞪着江天佑。
　　
　　“算了，老子年龄比你大，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江天佑松开手压住火气，要不是因为互换没有办法，他是根本不想再理这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赶紧回我家，一块商量对策！”
　　
　　沈君不吭声，整理了几下衣领，转头先往外走。
　　
　　第4章 对策
　　
　　江天佑家中。
　　
　　沈君在浴室里，浴室灯发出柔和的暖光，他看着镜子面前这张略带硬挺侵略性的面容，压抑中叹了口气。
　　
　　他僵立了半晌，慢慢拿起了放在洗手台上事先准备好的的一包医用硅胶手套，他把手套的包装纸袋撕开，麻利的戴上了那熟悉的白色手套。
　　
　　沈君看着镜子中赤｜裸的身体，飞快的闭上了眼睛，江天佑这副皮囊和他的人一样，真让人讨厌，他一脸厌恶和嫌弃，眼不见为净。
　　
　　可偏偏他还占据着这副令人恶心的身体，不得已的还必须要清洁干净。
　　
　　沈君一只脚踏着冰凉的瓷砖，扭动花洒的把手，热气瞬间飘散到整个浴室中，他戴着手套，像是消毒一般快速的把自己清洁干净，机械的完成洗澡这件任务，等洗澡结束之后，他摘下手套，顺手丢在了垃圾桶里。
　　
　　客厅里，江天佑坐在沙发上，一只二郎腿翘着，边翘边抖着腿，茶几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伤寒论》教材，旁边放着一摞A4纸，江天佑一手撑着头，另一手飞快的抄着书，手都因为握笔写字时间太久一阵阵发麻。
　　
　　“靠，累死老子了！不写了！”江天佑生气的一把把笔丢在一边，拜沈君所赐，让他再次体会到了学生时代罚抄写的感受，这时恰好沈君穿着浴袍从厕所里走出来。
　　
　　他浴袍穿的十分规整，胸前被挡的严严实实，下身也分毫不露，这要是换做平时的江天佑，必定会露出锁骨和半截小腿。
　　
　　“哟，这么快洗完了？洗干净了没？”江天佑打量沈君，阴阳怪气的说，随之把两条腿放在茶几上。
　　
　　沈君坐在一旁，脸颊的肌肉绷了起来，他扭头说道：“你放心，我有洁癖，一定会把你洗的干干净净，”他瞥了一眼江天佑茶几上的抄写，那字写的龙飞凤舞，主打一个潦草，他顿时皱了皱眉。
　　
　　“不过如果你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疾病，比方说性病之类的，不妨现在就告诉我。”沈君微微把头向后仰，倚靠在沙发上，做出非常放松的姿势。
　　
　　“我可以用药水给你那里彻底清洁，口服药也得吃，咱们都是学医的，都懂！”他这几句话说的不徐不疾，加上他那几分透出的寒意，分分钟能让江天佑气炸。
　　
　　“什么？你小子说什么？你才有性病呢！”江天佑咆哮道，他放下腿，双手放在胸前，“我说你这小子怎么那么欠揍啊，处处找打！？”江天佑感觉胸口一阵憋闷，这么多年了，他从没遇到沈君这样的人，这次可算是棋逢对手了。
　　
　　“打呀，有本事你就打啊，又没人拦着你。”沈君不假思索道，惬意的把两只手垫在头后面。
　　
　　江天佑用力按了几下胸口，无比郁闷的压下火气，心说冷静啊江天佑，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等到他们把身体换过来再说，何况他这一拳头真的砸下去，砸的还不是他原本自己的身体，一旦把他那帅气逼人的脸打的挂了彩，那就不好办了，况且他们现在的处境是如此艰难，艰难到他不得不和对方合作互助。
　　
　　“老子是个雏儿，还没交过女朋友，哪儿来的什么性病！”江天佑只得这么说道，突然感觉耳根子有点发热，估计也许是红了，居然在这小子面前把他是雏儿的底给交了，真是半点面子也没了。
　　
　　沈君听后慢慢的从沙发靠背上直立起身子，他略低下头，十指交迭闻言道：“看不出来，没想到你还果真是一事无成，职场失意，情场也是如此。”
　　
　　“你、你特么......”江天佑感觉自己要气炸了，两个肺顿时能炸开！
　　
　　可随后他反应很快，他突然想起今天许倩倩的事，一转念忽然道：“那你呢？你有没有女朋友需不需要提前交代一下，省的来找我我一时间措手不及来不及准备！”江天佑说着，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我看你那个师妹就不错，今天她来找过我，看着似乎像是对你有点意思？”
　　
　　听到这里，沈君倏地一下转过头，眼神少有的发出凌厉的目光，慌忙道：“别胡说，你别乱来，他只是我师妹！”
　　
　　江天佑看他紧张的样子，立即摇摇头，“知道啦知道了，逗你的，哥是那种人嘛？！”他长叹一口气，“咱们还是好好想想对策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沈君闻言从江天佑的A4纸中抽出一张，拿着笔飞快的写着什么，他低下头边写边说道：“我们把彼此的情况详细记录下来，能想到的都写上，写完之后看看有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一旦出现状况或者在工作中回答不上来的问题，联系不及时的时候就看看这张纸的内容。”
　　
　　江天佑看着沈君在纸上写着工整笔直的小字，不禁赞叹道：“这倒是个办法！”
　　
　　翌日，名老中医传承工作室中。
　　
　　清晨七点半，沈君拿着工作室的钥匙，一早开门做清扫，江天佑昨晚和他说过，李主任每逢一三五出诊，周二周四诊室是空着的，其余的成员平时都在其他科室，只有他定科在这儿，工作室里的大小事宜，都由江天佑负责。
　　
　　昨天人太多，他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这诊室的装修属于颇为古典的中式风格，墙上挂着各种匾额，“杏林桃李”、“术衍岐黄”，诸如此类的匾额挂在诊室正中间的墙上，足足有一排。
　　
　　沈君戴上医用胶皮手套，拿着扫帚把诊室里粗略的扫了一遍，随后拿起拖把开始拖地，就在此时，门被推开了，是昨天那个冲他使眼色的男大夫。
　　
　　这男生留着一头板寸，个头不高，长着一对细小的咪咪眼，他冲沈君一笑，笑容里透出几分憨劲儿，“哟，难得啊，这么早就来打扫！”他冲沈君的方向走来，走近之后沈君朝着他的胸卡看去，知道了他的名字——医师单超。
　　
　　“嗯，早，单大夫。”沈君礼貌的打了个招呼，继续握紧拖把，头也不抬的认真拖着地。
　　
　　谁知这声招呼打的立刻让单超原地一愣，他举起两只手，做出一个浮夸的表情，“师兄，你这是怎么了？难怪昨天我就觉得你不对劲！”
　　
　　随后他两手放在大腿上，围绕着沈君把脸冲着他左晃晃又晃晃，又自言自语道：“看着没什么问题啊，还是我那个帅气逼人的师兄！”
　　
　　沈君连忙后退几步，又被他看的一阵心烦，他只得暂时把手一停，抬起头认真道：“有什么问题吗？还是我脸上有东西？”
　　
　　单超没说话，闻言立刻上前几步，他一惊一乍的盯着沈君，又四下冲着工作室里打量，没多久他就发现那咖啡色的办公桌正中间上放着一摞厚厚的抄写，那是在沈君的逼迫下，江天佑连夜写完的。
　　
　　“啊，师兄，你果然不对劲！”单超走到桌子前，拿起那摞抄写，认真的一页一页翻看，字体到是江天佑那熟悉的潦草字迹，“连抄写都这么积极，一晚上就写完了，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单超先是摇摇头，接着又发出几声“啧啧”。
　　
　　沈君被他接连的举动弄得一阵心烦，他干脆把拖把扔到一边，面带疑惑的问道：“你把话说清楚，我究竟怎么个不对劲了？”
　　
　　单超放下手中的抄写纸，回到沈君面前，一本正经道：“师兄，你之前可从来不叫我单大夫，你都叫我的外号，臭屁单，这外号还是在学校时你给我起的！”单超说，缓缓眯了眯眼睛。
　　
　　沈君心说起外号这事真是江天佑能干出的事。
　　
　　“顶多你心情好的时候叫我超儿， ”单超说道这里，眼神中又充满迷茫和疑惑，“还有这抄写，一般来说，老李让你准备的东西，不管是科研还是材料，你从来都只是晚交或者在最后期限之后，从没有这么积极过！”
　　
　　沈君在心里一哼，这还是他昨晚逼迫江天佑的结果，要不然这人不知会拖到什么时候，不过如他所料，这江天佑一直都是如此吊儿郎当，从来都是这种态度，对他的工作和专业极其不认真。
　　
　　“哦，我只是昨晚闲着无聊，就给写完了。”沈君回答道，他猜想这个答复比较符合江天佑的人设。
　　
　　果然，单超听过之后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但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不过，师兄你昨天对患者那句无异常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故意的吧？”单超的小眼睛闪烁着，沈君看的出来，单超的表情变了，那分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你什么意思？”沈君反问道，觉得单超话里有话。
　　
　　单超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然后又搓了搓手，“是因为进副高的事吗？你迟迟不肯晋副高，不复习不参加考试，任凭阿姨怎么说都没用，她让老李这边给你加压，你该不会是用这种方法对抗老李......吧？”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说到这里，沈君在心中发出一声感叹，确切的说是一种轻蔑，据他了解，江天佑年纪比他大两岁，到现在职称都不是副高，按年龄算起来，很可能不是本硕连读，硕士是后考的，照单超的说法，他明明到了该晋级的年份，偏偏又不去晋级，当真是差劲不学无术。
　　
　　沈君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干脆不答复，低头拿起拖把又开始拖地。
　　
　　一旁的单超见状，一手拍在头顶，心说完了完了他又说错话了。
　　
　　第5章 批评
　　
　　下班后，沈君来到医院附近的宿舍楼。
　　
　　医院以外不远处有一栋他买的小房子，可这么多年以来，由于忙碌的工作，加之他是普外科组长负责带教学生，为了方便他一直都住在医院安排的宿舍里，这种不规律且随时随地待命的生活他早已习惯，直到前一阵子他开始拒绝做手术。
　　
　　宿舍门的锁“喀嚓”一声被打开，沈君不假思索的走了进去，却不料屋子里发生一声惊叫，“你是什么人？”
　　
　　沈君抬头看去，张大远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咖啡色大裤衩子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啃着西瓜一边打着游戏。
　　
　　这宿舍是三室一厅，两个人住绰绰有余，除沈君之外住着和他同科室的小大夫张大远，张大远刚来医院半年，和沈君一组，还是个新人菜鸟，平时跟着许倩倩，他折服于沈君的业务能力，非常崇拜沈君，整日屁颠儿屁颠的围着沈君转，硬是要申请和他住一个宿舍。
　　
　　沈君停住脚步，这才反应过来，想了一下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本院中医科的江天佑，是沈君托我来拿点东西。”
　　
　　沈君作出了解释，调整了一下背包的肩带，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
　　
　　张大远闻言放下了戒备，他用嘴嘬了一口西瓜，两只手继续忙个不停的按着手机，手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他趁空隙抬起头再次打量了一下沈君，像是抽取了一丝分神含糊的说道：“哦，我说嘛，刚刚你可吓我一跳！”他顿了顿，头一瞥道：“君哥的房间在那边，你要拿什么随便拿吧，我就不招呼你了哈！”
　　
　　沈君发出一个幽怨的眼神，心说张大远这小子，戒备心这么低，分分钟就能把自己卖了。只不过张大远忙着他的手游，没看到这个眼神。
　　
　　等沈君再次从房间里出来，手中多了一个小号行李箱。
　　
　　行李箱拖拽的声音惊动了分身乏术的张大远，他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硬挺的男子，惊掉了半个下巴，“哥，你这是拿的君哥的行李？他是不打算在这儿住了？”
　　
　　沈君把拉杆一提，点头道：“他暂时搬出去一段时间。”
　　
　　张大远惊讶的瞬间扔掉了手机，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啊为什么不住了？不是，君哥是怎么回事啊？从上个月开始他不上台做手术我就觉得不对劲，他发生了什么？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张大远立马跑到沈君身边。
　　
　　他身子急切的往前一凑，脖颈上的汗水连成一片，差一点就贴到沈君身上，沈君快速的一闪躲，沉声道：“没什么，你别多想，过一段时间他就搬回来。”
　　
　　沈君握紧了行李的拉杆，注视着张大远认真叮嘱道：“还有，没事少玩游戏，多看专业书多精进业务，沈君不是给过你手术视频吗，有不懂的可以问许倩倩或者科室里的其他人，知道吗？”他语气中肯，眉眼之中多了几分关切的神情。
　　
　　有那么一瞬间，张大远以为眼前的人是沈君附体。
　　
　　沈君说完推开门，头也不回的往外走，留下一脸懵逼的张大远，他呆若木鸡的看着沈君渐渐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人连君哥给我手术视频的事儿都知道，难道是君哥的朋友吗？居然好到这种程度！怎么说话口气和他一模一样？！连动作都有几分相似！”
　　
　　沈君踟躇着走下楼，他朝着江天佑家的方向走去，搬到江天佑家这个决定实属不得已，他倏地想起了今天中午和对方的谈话。
　　
　　时间退回到早上七点五十，普外科交班结束，此时正是早上最忙碌的时间段。
　　
　　办公室被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护士的喊叫声、上下级医师之间的讨论声、计算机敲打键盘的声音，这些声音之下大家各自忙碌着手头的工作。
　　
　　江天佑四处打量了一下办公室，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沈君的座位上，没有看到吕主任，也没人管他甚至注意到他，大家都在干着自己的手头工作，反正沈君本来就到了小组长的位置，除了主任和护士长，还有谁能管他，这样想着，他脸上浮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刚刚在交班的时候，他全程盯着吕主任，那个姓吕的老头，人长得略微有点胖，肚子挺大头发是明显的地中海发型。
　　
　　吕老头全程没朝他的方向看，看着应该算是勉强过关，他翘起一只二郎腿，两只胳膊顺着靠背往后仰，又连着打了几个哈欠，昨晚上因为被逼着写抄写导致睡得太晚，今天起来没什么精神。
　　
　　“又困又累，要是有谁能给我冲杯咖啡，哪怕是速溶的也行！”江天佑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谁知这时候手中真的多了个东西，似乎是有人递给了他一个杯子，随后那人道：“速溶咖啡是没有，尝尝我泡的枸杞泡菊花可好？”那声音低沉苍老，江天佑骤然间睁开眼睛歪过头。
　　
　　只见吕主任就站在他身边，厚重的镜片之下看不清楚眼神，办公室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仿佛被定了格，这氛围就能吓的人惊心胆战。
　　
　　江天佑吓的一哆嗦，差点没人一仰从椅子后面跌下去，他放下手中的保温杯，骤然间站起来，咽了口口水尴尬道：“主任好！”
　　
　　“来吧，想喝什么到我办公室去喝。”吕主任不缓不慢的说，旁边的人听得一阵肝颤，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小大夫偷偷瞄了一眼，立刻感觉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随后又低下头继续默默干着手头的工作。
　　
　　江天佑只得悻悻的跟在吕主任身后，他在办公室门口停顿了一下，回头朝许倩倩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冲他做了一个摇头的表情，后者飞快的冲她眨了下眼。
　　
　　吕主任的办公室就在休息室隔壁，里面陈设十分简单，一张书桌外加一张简易衣柜和单人床，他把保温杯放在桌上，随意的拿起圆凳放在桌子的一侧，按下电热水壶开始烧水。
　　
　　“小沈啊，坐。”吕主任边说边找着什么，随后他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纸杯，电水壶发出嗡嗡的声音，江天佑想了想，屁股小心翼翼的坐到椅子上，只坐了一小半。
　　
　　几分钟合后，水壶发出“叮”的一声，吕主任拿起水壶往纸杯里倒了点水，江天佑的内心一阵忐忑，两手一个劲的搓着裤子，他的目光悄悄盯着吕主任，心说看老头目前面色平和，不像是要准备发火，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这儿没有咖啡，你尝尝我的枸杞菊花水吧。”吕主任坐到江天佑身边，把纸杯放到江天佑面前，用手推了推。
　　
　　“谢谢主任，我.....”江天佑脸上透出一阵尴尬，他握住纸杯露着脸开始傻笑，下一刻又忽然觉得，这种笑容沈君是不会有的，于是立刻把脸一变，收了笑容。
　　
　　“小沈啊，”吕主任扭开自己的保温杯，语重心长的说：“你这孩子是个好苗子，从毕业来到我们医院又到了咱们科，一路走来有今天这个成绩不容易，”吕主任的声音沉稳平和，脸上又透着关爱与慈祥。
　　
　　江天佑的眼珠子转个不停，他心说这不是在夸沈君嘛！不过下一句但是可能就要发作吧！
　　
　　然而江天佑又想错了，吕主任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杯子里的热水散发出一阵雾气，把他的眼镜弄的浑浊不清，“最近这个月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也听到关于你的一些风评，”吕主任摘下眼镜，用白大衣擦了擦，“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问题？如果有，一定要告诉我啊！”
　　
　　江天佑惊呆的一脖子一缩，他脸上尽量保持的平静，避免过多的面部表情，这才像沈君的那张扑克脸，他在心里连连吐槽，我靠，这特么什么情况！明显的偏心！不是都说普外科的吕主任是个阎罗剎，这不看着很和蔼可亲嘛！
　　
　　要是同样的情况换在他身上，估计老李头能劈了他，或者一转头就向他外公去告状！
　　
　　“主任，我没有、我其实是.....”江天佑咬了咬嘴唇，一只手往白大衣里面伸，他想拿出沈君昨晚写的情况说明，想翻出来看一眼，然后再编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解释他拒绝做手术的原因，谁知道翻了半天，就是找不到那张纸。
　　
　　吕主任没理会他的话，兀自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不容易，你是你奶奶一个人带大的，不过这不是什么理由，鉴于最近你的所作所为，我觉得你目前还是先去门诊出诊一段时间比较好，”江天佑在内心欢呼，去门诊出诊，这下好办了。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沈君的身世，他是他奶奶带大的，那他的父母呢？
　　
　　“去门诊的这段时间你也好好想清楚，究竟该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医生！”吕主任一把戴上眼镜，一脸严肃。
　　
　　江天佑故作深沉的一点头，学着沈君说道：“嗯，知道了。”
　　
　　第6章 同住一屋檐
　　
　　午间，门诊楼外草坪处。
　　
　　烈日照射在这片翠绿的草坪上，知了叫个不停，草坪中间的孙思邈雕塑亦被照射的锃光瓦亮，沈君站在草坪边，一个劲儿的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半个小时前，江天佑给他发了条微信，说是中午约他在这里见面，说有几个消息要告诉他。
　　
　　等沈君拿起手机打算再度催促的时候，江天佑迈着大剌剌的步子，悄声走到沈君身后，趁他不注意用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大医生，我来了，怎么样啊吓没吓一跳！”江天佑弯起眼睛，呲牙冲着沈君笑，他弯起的眼睛有点迷人，沈君面容下的他笑的十分好看。
　　
　　然而沈君只是厌恶的拍了拍刚刚被江天佑触碰的肩膀，冷脸淡淡道：“无聊。”
　　
　　江天佑一抹嘴，愤愤道：“那你说说什么叫有聊？拽个什么劲儿啊！”不过他盯住沈君的脸，下一秒又忍不住赞叹道，“哎，咱就是说，哥这张脸真的是帅炸天了，即便变成你这副扑克脸的表情，依旧还是能帅出另外一种独特的韵味！”江天佑边说边摇头，做出一幅倾慕的模样。
　　
　　沈君抬起一只手放在嘴唇上，轻声咳嗽了几声，“少自恋了，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
　　
　　“那什么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打算先听哪个？”江天佑双手交迭在胸前，故作神秘的开始卖关子，然而沈君并没有兴趣听他卖关子，慢慢抬起头瞪他一眼，冷声道：“你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
　　
　　真是好脸色不过三秒钟。
　　
　　“哎别别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江天佑连忙哄道，差点一只手又拽住沈君的肩膀，可手还没碰到他的肩膀上，又收到对方警告般凌厉的眼神，吓的顿时把手缩了回来。
　　
　　“好消息是那天我没上手术的事情，主任没有追究也没有发火，”江天佑小心翼翼的说，生怕哪句话不对，眼前这位祖宗又立刻翻脸，他看对方没什么反应，又继续说道：“坏消息是主任让我先去出外科门诊，也没说出诊多久什么时候回来！”江天佑盯着沈君，声音越变越小。
　　
　　他分明从那张深邃的五官之下看到了一丝微弱的表情，那是一种特殊的表情，先是惊讶，之后有点不知所措。
　　
　　“主任真的是这么说的？”沈君反问道，起初有点不相信，他内心一阵触动，更多的是几分感动。
　　
　　“这还能有假？”江天佑活动了一下肩膀，边走边扩了扩胸，他把脸对着沈君，使劲的在他面前晃悠，“不过说句实在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让吕主任对你这么偏袒！”江天佑眯起眼睛，用一种捉摸不透的目光盯着沈君，“简直就是毫无原则明目张胆的偏袒！”
　　
　　沈君没理他，心中却又在想着什么，主任对他如此包容，而他的所作所为，终究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就在两人沉默的几秒钟里，一阵欢快的手机铃从沈君兜里传来——“我太帅了万人爱，啊哈哈哈哈哈......”
　　
　　沈君掏出手机，上面来电显示写着妈妈，是江天佑的妈妈打来的。
　　
　　他听着这手机铃声，觉得很闹腾，恨不得立刻把电话按死，他一边白眼一边准备接下电话，谁知江天佑在一旁手舞足蹈道：“我家老佛爷的电话，一会而可别乱说啊，看我眼神和手势哈！”
　　
　　沈君无奈的把手机一滑，放在耳朵上，他低声说道：“喂，”那边一阵喧闹的声音，“乖儿子，你在哪儿呢？工作忙不忙啊？吃饭了没？”
　　
　　江妈的声音从电话那一头飘过来，洋溢着活力四射的感觉，听起来很年轻。江天佑立即冲沈君挤了挤眼，沈君学着江天佑的口气，“刚吃过饭，在医院周围散步。”
　　
　　江天佑听后一抹嘴，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的奇妙，明明是自己的声音，说的话也对，可是听起来就和自己说话不一样，江天佑觉得纳闷，然而隔着电话，自己的亲妈还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
　　
　　“散步好，你平时剧烈运动太多了适合散散步！妈在外面出差哈，有个新的甲方找到我让我给他们公司做设计，你妈我厉害吧！”江母随后咯咯的笑着，说话像是机关枪一般快，“乖儿子不跟你说了，有空周末回家去哈！mua嘛！”对方在电话那头亲了一下，之后迅速的挂了电话。
　　
　　沈君弯了弯腰，把电话塞进裤兜眸色微闪，他停顿了几秒钟，不阴不阳的说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妈宝男。”沈君淡淡道，一边的嘴角微微挑起，很明显有几分不屑。
　　
　　这句话简直戳中了江天佑的死穴。
　　
　　“你说什么？谁是妈宝男？我妈那样只是因为我们家庭氛围好！”江天佑嘴硬道，他就看不惯沈君那副动不动轻视他瞧不起他的样子。
　　
　　江天佑扯着脖子扬着头继续喊话道：“再说谁家不是这样啊，你呢？你和你妈不这样说话啊？”
　　
　　“我没有妈妈。”沈君平静的说，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江天佑张大了嘴呼吸一滞，他瞬间想起刚刚吕主任和他谈话时的内容，难怪吕主任说沈君是奶奶带大的，不过他说他没有妈妈，那他妈妈是过世了还是怎么了。
　　
　　江天佑闭上嘴，自知理亏默默站到一边。
　　
　　沈君转过身子，这副身体下的灵魂，很难让人看出他在想着什么，只留下那个不属于自己的硬挺背影，“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等一等，”江天佑轻声叫住沈君，“搬到我家一起住吧！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照应着！”
　　
　　阳光已经渐渐下移，金黄色的阳光照耀在两人的背影之下，医院大厅的人又逐渐多了起来，沈君脚步一顿，随后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不必了，我不喜欢和别人住在一起！”
　　
　　江天佑上前几步，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嘁，少臭美，我也不愿意和人住在一起，特别是和你这种又臭又硬的人做室友，可是明天开始我就得到外科门诊，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弄坏了你沈大医生的名声那可就不好办了！”
　　
　　这几句话正中了沈君的要害，他的脸快速的抽动了一下，他转过身子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对准江天佑，那目光带着一份逼视，“我今天就搬到你家，不过我可警告你，如果你不按我的要求做，那后果自负。”
　　
　　江天佑眉眼一弯，挑起一边的嘴角笑道，“得嘞，你说了算！”
　　
　　等沈君从宿舍收拾好东西来到江天佑家，天已经黑了，他按了两下下门铃，开门的时候沈君被眼前江天佑的造型差点犯了心梗，只见他上身穿着白色的人字砍袖背心，下身穿着一条粉色的短裤，腰间还围着一条花围裙，额头上带着一条翠绿色的发带，刘海全部直立起来打了发蜡。
　　
　　江天佑呲牙冲他笑了笑，一手夺过他手中的行李箱。
　　
　　“你！谁允许你弄这种发型的？”沈君简直晴天霹雳，一张脸马上冷了下来，可还没等他发作，江天佑已经拖着行李走进了房间，沈君只得先跟着进屋。
　　
　　他站在门口脱下鞋，门口的玄关处放着一个鞋架，上面摆的满满当当，全部是江天佑的鞋子。
　　
　　“江天佑，”沈君看到客厅里人早已没了踪影，“我鞋子往哪儿放？”沈君一手提着鞋，两只脚光着踩在地上。
　　
　　“哦，你把我的鞋子拿开，找个地方放吧。”江天佑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随后能听到叮咣的炒菜声。
　　
　　沈君认真的盯着鞋架看了几秒，发现这鞋架摆的鞋大多是运动鞋，各种款式各种颜色，不过有很多鞋上面还布满污渍，脏的要命。
　　
　　他嫌弃的从中捡起一双绿色的球鞋，又想起了刚刚江天佑头上戴的发带，这人的审美真的迷惑，喜欢把亮色的东西堆在一起，简直毫无品味。
　　
　　然而当他仔细的盯着那双球鞋，下一秒钟，他闻到了一丝呛鼻的气味儿，是一种酸臭味儿，这味道是从这球鞋里飘散出来的，沈君倏地想到了什么，手像是脱了线立马松开。
　　
　　难怪这几天他穿鞋的时候总能闻到一股气味，难怪他晚上上床睡觉之后总觉得是哪儿没洗干净，沈君看着刚刚江天佑对着他的身体肆意妄为的打扮，又看了看自己所属江天佑的这双臭脚，气简直不打一出来。
　　
　　“江天佑，”他吼道，“你在哪儿呢？赶快给我滚出来！”沈君把身上的斜跨包拿起来，狠丢丢的往沙发上一扔，没多久后，江天佑顶着他自认帅气的发型，手里拿着盘刚炒好的西红柿炒蛋，摇摇摆摆的走到客厅。
　　
　　他看见沈君光着脚突兀的站在客厅中间，两只手背在身后眼睛正瞪着他，活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哟，怎么还光着脚呢？鞋柜里有拖鞋!”江天佑咧开嘴笑笑，顺手把盘子放到客厅的餐桌上，“你今天搬来我特地准备了三菜一汤！”江天佑边说边解开围裙，把围裙仍在一边，站在沈君对面。
　　
　　“江天佑，你之前是不是经常晚上不洗脚！”沈君厉声道。
　　
　　“哎呀怎么会呢，我只是运动量比较大，出点汗而已。”江天佑丝毫没察觉沈君平静的面容之下，怒气值已经爆棚！
　　
　　“我警告你，”沈君提了提音量，“之前的协议再加上一条，在互换期间，不得随意使用我这副身体，不得随意改变穿衣风格，包括穿着打扮都要征得我同意！”沈君的声音透露着一点喘息，脚下来回踩着地板。
　　
　　“咳，小事一桩，知道了！”江天佑的目光目不转睛的盯着沈君的脚，随后他欠揍似的补充了一句，“哎我说，那个你最好还是先穿上拖鞋，我家好几天没擦地了！”
　　
　　沈君分明从他那回答里听出了一丝笑意：“江天佑......！”
　　
　　第7章 在线答疑
　　
　　翌日，医院。
　　
　　江天佑浑浑噩噩的从楼梯一转弯，他来到二楼门诊的过道，昨天晚上被沈君逼着做了个彻底的大扫除，现在依旧感觉浑身酸爽。
　　
　　他突然有点后悔这么草率下做出的决定，让沈君搬来和自己住是个特大的错误，真是没事给自己找罐子拔，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人管他，自己妈都没他那么多事。
　　
　　二楼是门诊的所在地，几乎涵盖了整个医院所有科室的门诊，普外科的房间在整条走廊过道的中间，江天佑打开门，单人诊室很小，里面放着一张办公桌和一张简易衣柜。
　　
　　他走到洗手盆边，对着墙上的镜子照了一下，他看着沈君那副细窄鼻梁之下略微上扬的眼尾，恨不得立马捯上一拳。
　　
　　然而还来不及对着这张脸做出下一步的分析和评判，大量的患者已经涌上来了，第一波人潮高峰已经开始。
　　
　　江天佑打开衣柜，像是穿风衣一般披上白大衣，故意把衣服最上面的扣子空出两颗，随后他脚踩了一下脚蹬，让水流打湿了双手，把刘海随意的一抓，弄出偏分的效果，穿衣和发型简单的几下改变，人的气质立马变化了。
　　
　　沈君不让他擅自改变穿衣打扮风格，他偏就不听！
　　
　　“请一号患者xx到211普外科门诊就诊。”江天佑按了一下呼叫铃，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一瘸一拐的推开诊室门，小姑娘一头披肩长发，脸色微黄，急促的喘息着，她一手撑着一条腿，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敲计算机的江天佑，胆怯的站在一旁。
　　
　　江天佑手一挥，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的圆凳上，“来来，过来坐。”
　　
　　小姑娘这才拖着一条腿，费力的移动到圆凳旁坐下来，她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那长裙足足盖到了脚踝，她迈出左腿把裙子一掀，脱掉一只白色尖头包鞋，只见她大脚趾的指甲旁又红又肿，顺着那红肿有一条红线一直顺着从脚背往上蔓延。
　　
　　这奇怪的红线是什么？
　　
　　江天佑不由的叫出了声，“哟，这怎么弄得？”
　　
　　小姑娘用手往耳后掖了一下头发，神情有几分委屈，嗫喏道：“昨天去了趟美甲店，想着美美的做个指甲，谁知今天早上起来就这样了。”她用茫然的目光盯着江天佑，揶揄道：“大夫，这是怎么回事？”
　　
　　江天佑被她问的先是一愣，接着又仔细的看着她的脚，皱了皱眉头道：“脚趾头疼吗？”说着他用手轻轻按了按。
　　
　　小姑娘咬着嘴忍着疼道：“不按还好，一按就疼！”
　　
　　江天佑眉尖微蹙，在心中嘀咕着，看症状肯定是发炎了没错，可要具体诊断的话，他还真说不好，得看看血项结果再做诊断，随即他对着小姑娘正色道：“先去抽个血化验，查个血项再回来。”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对准小姑娘的脚快速拍了张照。
　　
　　小姑娘听后乖乖的一点头，穿上了鞋子走出诊室。
　　
　　下一秒，江天佑打开微信，火速的把照片发给沈君。
　　
　　——哎，在忙吗？在线答疑，你看看这是啥病？
　　
　　沈君正在名老中医传承工作室中，每逢李主任出诊的日子，工作室的患者一个接着一个，忙的不可开交，此时李主任正在给患者做着详细的解答。
　　
　　沈君偷偷把身子一歪，小心的从大衣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了江天佑发来的图片。
　　
　　随后沈君吐出了一口气，飞快的打着字。
　　
　　——你这大夫是怎么当的？这都不会？
　　
　　——哎我说，我又不是专科医生，有不会的也正常吧！
　　
　　——中医不是全科吗？你不会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你！！!我现在还不是全能，再说如果要给她开中药我会治，但具体的诊断，一下咬不准那不也正常嘛！哎不是我和你在这掰持什么，你到底能不能先回答我再说！
　　
　　隔着手机，江天佑火帽三丈，这个沈君简直不可理喻！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血项查了吗？
　　
　　——我让患者去查了，结果还没出来。
　　
　　江天佑盯着手机，过了片刻，他看到对方的手机出现“对方正在输入”，后一秒，沈君发来一长串的字。
　　
　　——根据初步情况，考虑是急性淋巴管炎引起的肢体出现红线，主要还是由于当时足部皮肤损伤后，未采取及时的处理，造成细菌入侵，导致肢体淋巴管发炎所致。最为明显的症状是出现红线，其中金色葡萄球菌和溶血性链球菌感染最为常见，目前治疗以抗生素扛感染为主。
　　
　　屏幕下的江天佑剎那间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在内心称赞，这小子可以呀，光凭着一张图片就能做出初步诊断，接着他点击了几下计算机，发现血项结果已经回来。
　　
　　“白细胞总数升高，中性粒细胞升高，”他对着计算机自言自语说道，然后又啪的一下，拍下来发给了沈君。
　　
　　——嗯，看到结果了，按我说的写好诊断，抗生素会用吧不用我说了吧？
　　
　　江天佑在内心一阵狂躁，但也只能压住火气耐心的回复着。
　　
　　——谢谢啊沈大医生，合作愉快！随后还发出一个呲牙的表情！
　　
　　按照沈君的指导，江天佑给患者开了药，顺利的看完了第一个患者。
　　
　　另一面，中医工作室中。
　　
　　随着呼叫铃声响起，一个包裹着围巾的老年女患走入了诊室，炎热的夏季，她给自己包的严严实实，李主任身子微微靠前，随后看着一众大夫沉声道：“小白大夫，你来给患者问诊。”
　　
　　被叫小白的女大夫微微一点头，她戴着口罩，又戴着眼镜，口罩遮住了大半脸，只能看出她皮肤很白，她走到患者身边，掏出手里的小本子开始给患者问诊，她的声音极小，按沈君坐着的位置，只听到嗡嗡的声音，至于说了什么，他什么也没听到。
　　
　　又过了片刻，白晓希汇报了一下患者的症状，“患者恶寒发热，头痛肢酸，目疼鼻干，心烦不眠，纳可，睡眠差，舌苔薄黄，脉浮微洪。”
　　
　　李主任看着白晓希口述的症状，很快又发话道：“根据患者症状，大家出个方子吧！”
　　
　　一众大夫在下面小声嘀咕着，李主任突然站了起来，在周围巡视了一圈，老辣的目光仿佛带有穿透性，他把目光停留在沈君面前，“江大夫，你回答吧，给患者出个什么方子？”
　　
　　单超看着沈君，刚刚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地，一直以来，他和江天佑基本都是李主任经常考察的对象。
　　
　　单超定在针灸科，对开方几乎可以说等同于一窍不通，是李主任点名的重中之重对象，可是最近这阵子他发现，李主任似乎转移了目标，盯在了自己的师兄江天佑身上，特别是自从上次他师兄的迷惑发言之后。
　　
　　沈君听后垂目，一手撑住头，遮下眼神中的思绪，另一手掏出手机，快速的给江天佑发了微信。
　　
　　江天佑看到沈君发来的图片，一看那字体就知道是自己的师妹白晓希写的，那娟秀整洁的字体，写的认认真真。
　　
　　江天佑拍着大腿，忍不住狂笑道：“沈君啊沈君，没想到你也有求我的时候啊！”他飞快的给对方回复。
　　
　　——这你都不会啊？这世界还有沈大医生不会的东西吗？特别是有关医疗方面的知识？
　　
　　江天佑瞬间把沈君刚才的话都给他，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算了，我问别人！
　　
　　——哎别别别，这就告诉你！
　　
　　——这是个经典方，组成和方歌发给你。
　　
　　“陶氏柴葛解肌汤，邪在三阳热势张，芩芍桔草羌枣芷，羌膏解表清热凉。”
　　
　　过了一会儿，李主任再次发话道：“江大夫，这么久了，想好了没有啊？”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沈君，静谧之下有一种无形的剑拔弩张。
　　
　　李主任也怀着一种复杂的目光，把脸一转神色一紧。
　　
　　众目睽睽之下，沈君把身子转正，抬起头对着众人道：“这位患者的情况可以用经典方，《柴葛解肌汤》。”
　　
　　随后沈君又把歌诀当众背了出来，一众大夫的眼神瞬间一亮。
　　
　　李主任当下觉得十分满意，点了点头，觉得江天佑今天的表现还说的过去，只不过脸上未露欣喜，“嗯，这个思路是对的，不错。”
　　
　　李主任舒缓了一下紧锁的眉头，终于安稳的坐了下来。
　　
　　一天下来，门诊的工作任务结束，江天佑带着僵硬的步伐走回家，等他打开大门的钥匙，赫然发现客厅里的灯亮着。
　　
　　江天佑把鞋一脱，连人带包的一股脑坐在了沙发上，他锤了锤酸痛的肩膀，心说这一天简直是惊心动魄。
　　
　　每逢遇到棘手的患者或者问题，他只能第一时间给沈君发微信，结果免不了又被对方一阵训斥，一天下来他觉得身心俱疲。
　　
　　就在这时，沈君从房间里出来，他身上穿着柔软的衬衫和长裤，还都是浅色，看着没有任何侵略性和攻击性，这还是从江天佑的衣柜中仔细筛选的。
　　
　　“回来了，第一天感觉如何？”沈君走到餐桌旁神色未变，他拿起玻璃水壶快速的倒了杯水，边喝边坐到沙发边。
　　
　　第8章 分身乏术
　　
　　江天佑累的口干舌燥，他看着沈君手里的水杯，嚷嚷着：“老子渴了，要喝水！”他伸出一只手指，用手戳了戳沈君薄薄居家服之下的肋骨，一幅理直气壮的表情。
　　
　　然而沈君显然不吃这一套，他回避开江天佑的手，肉眼可见的瞥了他一眼，起身道：“回家第一件事是先洗手、再洗脚，把手和脚洗干净了才能喝水！”
　　
　　沈君瞥过头，眼底浮现出一股透股的寒意，那意思分明是说，如果江天佑此刻不立刻行动，下一秒沈君就能把他分尸。
　　
　　江天佑权当没听见，他缩了缩脖子，窝回沙发里，身体如同一滩烂泥。
　　
　　“就不洗，你能把我怎么着？我有权利如何使用现在的身体！”江天佑干脆撒泼放赖，被人这么管着，他到还是从来没有过，“再说，为什么回家还要先洗脚？”江天佑的身子顺着沙发背慢慢往下躺。
　　
　　他在心中暗暗得意，就差在脸上露出笑容，他心说沈君这还不被他气死，谁知沈君慢慢站起身走到餐桌边，一边给自己添了一杯水，一边不阴不阳的说道：“因为某人的脚臭，一看就是平时习惯不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可以有权利对现在这副身体做出任何改变，”他轻轻的抿了口水，水珠在唇边荡漾，“比方说现在天这么热，明天我就去剃个板寸。”
　　
　　这句话立刻达到了威胁的效果，江天佑单臂支撑爬起来瞪着沈君，他本身的头发又黑又硬，配合着他深邃挺拔的五官，十分彰显他的五官，如果突然变成了板寸，这模样自然是要大打折扣。
　　
　　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
　　
　　“沈君，算你狠！”江天佑一屁股站起来，眼神对着沈君的背影简直能吃人，“不就洗个脚嘛，洗就洗！”他头也不回的往厕所的方向冲去。
　　
　　谁知沈君又追了一句，“哦还有，你把鞋架上的那些球鞋都给刷干净，我可不想穿上之后得脚气!”
　　
　　江天佑仿佛通过他的背后看到了沈君原本面容下那张邪恶的嘴脸，他感觉心在滴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就是刷个鞋嘛，说干就干！
　　
　　江天佑搬来小板凳和水盆，又在地板上扑上报纸，把鞋架上的那些陈年没刷的球鞋一一摆好，沈君看到之后内心一阵得意，随后倒了一杯水，轻轻的放在江天佑身后的茶几上。
　　
　　然而江天佑的噩梦并不是从洗脚刷鞋开始，他刷了一会儿鞋没看到沈君人，以为自己被逼迫管制的噩梦就此结束，结果没几分钟，沈君从房间里走来，手上拿着一本蓝色封面厚厚的书，那书看着有点眼熟，等靠近了，江天佑的大脑轰然一炸，被那书上那熟悉又醒目的字刺痛了——国家级十一五系列《外科学》。
　　
　　沈君舒服的坐在沙发上把书放在茶几上一推，“现在你出门诊，这本书的内容你要熟悉掌握。”沈君身子往后一仰，一只手刷着手机。
　　
　　江天佑一手举着球鞋一手拿着牙刷蘸了丁点肥皂，他使劲的刷着球鞋，挑起半边眉毛不满道：“不看，我又不是普外科大夫，何况我们只是暂时互换，以后一定会换回来的！”
　　
　　沈君连眼皮都没抬，继续盯着手机，“那不行，即便你在普外科一天，也要对的起患者，他们挂了你的号就是信任你，任何行业都可以敷衍糊弄，唯独医生不可以！”
　　
　　江天佑立刻学着沈君的样子做了个鬼脸，小声重复了他最后一句话，不过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带着手中刷着的鞋也停了下来，“哟，看不出来啊，沈大医生还挺为患者负责的！”江天佑舔了舔嘴，一脸的不屑，“既然你这么心系患者，那为什么你从上个月开始就拒绝做手术呢？”这句话简直一针见血。
　　
　　沈君盯着手机的眼神停了下来，手微微动了一下没说话，他怔愣了半秒钟抬起脸，对准江天佑道：“那江大夫又为什么迟迟一把年纪了不晋副高呢？前辈？”他的话又精准的戳中了江天佑的死穴。
　　
　　江天佑气的牙一咬，“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是不是臭屁单！老子进不进副高关你屁事，不晋级也丝毫不影响老子牛逼的技术！”他狠丢丢的一说，加大手劲使劲刷着球鞋，仿佛和这双鞋有仇。
　　
　　然而沈君补刀一般的补充道：“是吗？你有什么牛逼的技术我怎么没看出来？今天也不知道是谁一个劲儿的给我发微信求助！”沈君低下头，继续盯着手机。
　　
　　“那只是你这个领域我不太熟，中医这块我可不差！”
　　
　　江天佑感觉如鲠在喉，他觉得自己的专业受到了歧视，恨不得立刻站到沈君面前好好和他掰扯掰扯。
　　
　　“反正你出门诊的时候，我会每天监督你督促你看书。”沈君不温不火道，他把手机一滑，快速的揉了把眼睛，随后他站起来，冲着房间走去。
　　
　　“那你也得看中医的书，李主任不出诊的时间，原本也是我在那出诊，会有患者找我去看病的！”江天佑扯着嗓子喊道，然而沈君没有反应。
　　
　　“你听到了没有，沈君！”随着“啪”的一声，房间的门轻轻的关上了，只剩下独自抓狂的江天佑，他在口中怒骂着，有千万次想把沈君揍成肉饼的冲动！
　　
　　等他们互换回来的，他一定要把他揍成肉饼，他说到做到！
　　
　　两个人按部就班的上班，各自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几天后的一大早，沈君来到中医工作室，没多久就有人挂了号，一对年轻的男女走进诊室。
　　
　　沈君正在敲着计算机，抬起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女生留着一头短发，计算机上面的信息显示年龄二十五，叫于微雪，她五官姣好，然而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脸上有整片淡红色的丘疹，还伴有大量的水泡。
　　
　　“你这是......湿疹？”沈君凭着经验说道。
　　
　　她身旁的男子听后急切的说：“是啊，我媳妇还怀着孕呢，本想着挂名老中医李主任的号请他给看看，谁知来了才知道，李主任今天不出诊，”男人皱了皱眉，声音带着几分焦急，“后来挂号的说他的徒弟也出诊，就想先找他徒弟看看，您就是他徒弟江大夫吧，您能先给看看吗？”男人试探着问，额角的汗水大片大片的往下流。
　　
　　沈君心下一沉，他打开电子病历，边看便问道：“妊娠几个月了？胎儿情况怎么样？”
　　
　　“三个多月了，一切正常。”于微雪说道，她微微有点喘息，看样子人很难受。
　　
　　“抗过敏药用了吗？”沈君问，边说边敲着计算机。
　　
　　“都用过了，氯雷他定，还有什么喷的抹的，还是没有用啊！”男人急切的插话道，他一手扶住女人的胳膊，满脸都透露着焦急，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都投向沈君，似乎像是最后的希望，“大夫，您说用中药能不能治？”
　　
　　沈君的面色一滞，皮肤科这块他有所了解，既然西医这里该用的药都用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办法，那中医这里也许有办法也说不准，这对夫妇本来是要找江天佑看的，不过这二货究竟靠不靠谱，有没有这个本事，沈君在心中发出质疑。
　　
　　他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给江天佑发了个微信。
　　
　　沈君差点把二货这两个字打在微信上。
　　
　　——江天佑，你这里有个湿疹的患者挂号找你看病。
　　
　　——等着啊，哥这就来！
　　
　　——外科那边安排好，别患者来了没有人！
　　
　　——哎呀你真啰嗦，这我能不知道嘛！
　　
　　江天佑从二楼门诊的中间，绕了半圈来到中医工作室，等到他一进门，沈君看到他之后只能无奈下只得说道：“这是我们医院外科的沈大夫，和我一块给你爱人会个诊。”
　　
　　男人听后放下了顾虑，年轻的小夫妇对视一笑，连忙道：“谢谢大夫！”
　　
　　江天佑坐到于微雪身边，先给她把脉，然后又让她伸出舌头，接着仔细的询问着她的各种情况，随后他站到沈君身边摆摆手，沈君抬头质疑的看着他，“你这是要给她开药？”
　　
　　江天佑不耐烦的抓起沈君的胳膊小声道：“对啊对啊，她这么重不治能行吗，你赶紧起开！”
　　
　　沈君识趣的一抬腿，江天佑一屁股坐下来飞快的敲着计算机，他一气呵成的开好了一个中药方子，期间没有任何迟疑，随后对着于微雪说道：“先开一周的药，下周可以挂主任的号接着看，你这是急性期，用药好的快，我估计一周就能有效果。”
　　
　　江天佑说，他看病说话的时候一板一眼，和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完不一样，虽然那张脸上带着沈君特有的冷俊面容，可沈君仿佛从这张脸上看到了江天佑以往的神情，确切的说，是他专注的神情。
　　
　　“另外，”江天佑认真补充道，“药里我加了安胎药，对胎儿没有影响，这是忌口单子。”他从咖啡色书桌上的一摞纸堆里迅速的抽出一张纸，从白大衣胸前的口袋里拔出笔，快速的在纸上画着，“得忌口啊！”
　　
　　沈君看了看他，随后肯定的点点头，对夫妇俩说：“这是我们两个会诊之后的决定。”
　　
　　夫妇两个点头称是，止不住的道谢后离开了诊室。
　　
　　房间里只剩下大眼瞪小眼的江天佑和沈君。
　　
　　“看不出来啊，你好像也没那么不学无术。”沈君道，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即像是夸赞，又像是讽刺，刚刚他一直盯着江天佑，从他的言行举止里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说什么呢！老子可是专业的！”江天佑向身后的椅子一靠，吐出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你今天总算做了件好事！”江天佑翘起二郎腿，凹了一个十分欠揍的造型。
　　
　　沈君倚靠着桌脚，两只手扶住桌子沉声道：“别误会，我只是为了患者着想。”
　　
　　江天佑在心里发出一阵嗤笑，心说明明这人就是被他牛逼帅气的技术镇住了，佩服的五体投地，崇拜到不可自拔，可偏偏要装的那么冷酷。
　　
　　就在这时，熟悉的手机铃声又飞快的响起，江天佑一拍大腿，“对了对了，外科那边来患者了！”
　　
　　第9章 聚会
　　
　　下午四点半，繁忙的一天结束了，江天佑觉得自己快要被榨干，这一天之内陆续有几个挂他号的患者，好在人不多，每次他都只能屁颠屁颠的往中医诊室跑，而另一边外科诊室的多数病人，他大致可以应付的来，即便有什么棘手的问题给沈君发个微信，基本都能解决。
　　
　　江天佑坐在外科办公室用手滑动着鼠标，他挑起半边眉盯着计算机屏幕，在数今天看了多少个患者，他越想越觉得愤愤不平，沈君这小子可以啊，玩的漂亮，他到头来什么也不用干，自己好像平白无故打了两份工，一份工还是给沈君打的。
　　
　　就在这时，手机声响起，沈君发来了一条微信，江天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工作群发了信息，说是今晚要出去聚会，唱歌去。
　　
　　江天佑心说，估计是“工作室小分队那个群”，那个群偶尔会组织聚会，他刚想回一条“那你就去呗，反正你现在是江天佑”，谁知对方火速的发来第二条微信。
　　
　　——我回绝了，说不去了。
　　
　　——哎，不是，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回绝了！你忘了之前的约法三章是怎么说的吗？
　　
　　——聚会不是必须要做的事。
　　
　　——我不管!今天这聚会你必须去！我和你一起去！老子打了两份工累了一天了！你也得履行职责，聚会就是任务！
　　
　　江天佑发了个语音，又配了一个发怒的表情包和一连串地雷！他担心沈君不答应，于是闪电般的脱下白大衣，关上计算机锁了门，准备到沈君那边去堵人。
　　
　　谁知这时手机发出微弱的声音，江天佑看了一眼微信，沈君最终拗不过他，无奈下回复了两个字，“好吧。”
　　
　　江天佑这才一脸得意的梗了梗脖子。
　　
　　下午五点钟，医院附近某KTV门口。
　　
　　来的路上沈君被江天佑絮叨了一路，主要还是对他的叮嘱，叮嘱他今天这个聚会人多口杂，一定不要有不符合他高大英俊人设的举动或者发言，沈君无语。
　　
　　等江天佑和沈君走入事先订好的包间，所有人已经到齐了，众人眼前一亮，把目光不约而同的盯在江天佑的脸上。
　　
　　“哟，这不是咱们医院普外科的沈大夫吗？你今天怎么也一起来了？”单超率先站起来先是一愣，坐在沙发上不明所以的其他人也跟着一脸疑惑。
　　
　　“哦，是我让他来的，可以吗？”沈君上前一步发话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江天佑一致，他快速的和江天佑一对视，后者被沈君的反应松了口气。
　　
　　单超随后一笑，“哪儿的话啊师兄，当然可以，快来快来，就等你们啦！”其余的人也跟着热情的欢迎。
　　
　　这种多人的聚会，又聚集在KTV里，颠来倒去就是那几个环节，唱歌、吃饭、侃大山，只不过在唱歌的环节里，一向麦霸的江天佑今天看起来异常的安静，沈君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单超几次让他去点歌他都拒绝了，直到最后大家都唱完了，他才勉为其难的点了两首歌搪塞过去。
　　
　　沈君的表现让单超出现了一丝疑惑，他的师兄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如此的安静，他几乎全程低头坐在沙发上，在安静的看着手机，KTV室内不明亮的灯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角上，让人有种陌生的错觉，错觉这人不太熟悉。
　　
　　另一边，江天佑过于的活跃让众人觉得意想不到，他接连唱了几首歌，期间还忍不住讲了几个笑话，等大家吃饱喝足唱不动了便一起围坐在沙发上。
　　
　　众人里面大家三三两两的聊着天，基本都在吐槽工作的事，眼看着聚会接近尾声，就在这时，单超突然站起来，站到台中央拿着话筒。
　　
　　“各位工作室的兄弟姐妹，”单超拍了拍手中的话筒，小眼睛神采奕奕，“今天天佑师兄带来了他的朋友，普外科的沈大夫，在这个如此难得的聚会上，咱们不如玩点新鲜的，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这话说完，坐在沙发一边戴眼镜的男子率先摆手，他大手一挥：“超啊，这种活动适合你们这些小年轻，哥哥我这把岁数就免了吧！”说话的人叫崔军，四十多岁，是内分泌科的大夫。
　　
　　他这话一出口，坐在沙发中间的白晓希捂着嘴“噗嗤”一笑，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崔哥，你这话说的，好像你自己多老似的!”单超像个主持人一般拿着话筒，看没有人反对，他继续道：“那废话不多说，咱们现在就开始！”
　　
　　崔军无奈，只得被这群小崽子赶鸭子上架逼着一起玩游戏，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一群人中，最不想玩着游戏的不止他自己，还有别人。
　　
　　游戏开始，单超背对着众人开始唱歌，在歌声下大家围坐在一起传着话筒，室内的彩色霓虹灯光和昏暗的灯光交错在一起，照在每个人游移不定的眼神上，当歌声第一次停止，那枚话筒却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沈君手里。
　　
　　众人一阵欢呼，江天佑先是震惊，然后毫无同情心的笑了几声，他和沈君中间隔着一个崔军，他把脸歪到沈君看不到的另一侧，用手撑着一边脸，越想越觉得好笑，撑起的手掌拼命掩盖着他憋不住的笑容，远看像是牙疼。
　　
　　“师兄，你选什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单超兴奋的眉飞色舞。
　　
　　沈君抬起头眉梢一抽，他两手交迭放到腿上，降低了声音沉声道：“真心话。”
　　
　　江天佑在灯光下微微眯起眼，他心说果然如此，跟他料想中一样，沈君不可能会选大冒险，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最近几年中，让你最意难平的事是什么？”单超拿着事先准备好的问题，对着沈君发问道。
　　
　　沈君的瞳孔骤然一缩，剎那间有点恍惚，只不过在这昏暗的灯光下没人察觉到，他想了一下沉声说：“失去一个重要的人。”这句话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甚至带着几分颤抖，然而处在欢快氛围中的人，断然察觉不出。
　　
　　“哇哦！”四周有人欢呼着，接着听着有人说道：“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让她离开！”几个男生闹哄哄的开着玩笑。
　　
　　“师兄，难怪你今天有点深沉，原来是失恋了啊！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什么时候的事啊？”单超发挥出了自认超强的安慰能力，“没事，跟着师弟我一起加入单身阵营大军，做一枚快乐的单身狗！”他不知道自己在安慰人这方面的能力实在不尽人意，用郭德纲的话来说，他能把自杀的人劝的想杀人了。
　　
　　等沈君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不能自拔，单超的歌声已经响起，江天佑抖着腿，脑中飞快的琢磨着沈君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就在他晃神时，那略微沉重的话筒被扔到他手里，下一秒，单超的歌声停止了。
　　
　　“话筒在沈大夫手里！”江天佑被这句话弄的打断了思绪，这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也包括沈君。
　　
　　“我选大冒险！”不等单超发话他主动说道，两手随意的插在胸口，玩个游戏嘛，有什么可不敢的，大冒险不过也就那回事！再说有什么可怕的，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他害怕的事！
　　
　　然而如果他能预知未来，听到单超接下来发出的任务，他保证再也不会嘴贱，哪怕是在心里。
　　
　　单超先是看了一眼手机上精选出来的大冒险内容，盯着江天佑故作神秘的一笑，眼神闪烁随后道：“沈大夫，请你当众和屋子里的一位同性接吻！”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江天佑的嘴角一阵抽搐！随即他感觉一半边的脸开始跳动，不知怎的，他第一时间竟然把目光瞥向沈君，对方故意把脸埋的很低，不知道是不是在回避。
　　
　　单超得意的摆摆手，等着在看一出好戏。
　　
　　“哎哎，我说过了啊，”崔军看着神情一脸呆滞的江天佑，连忙帮着解围，“这次不算，人家沈大夫第一次参加咱们科的活动，别把人吓跑了！”崔军不好意思的干笑了几声，然而单超像是没眼力架一般的不放过机会。
　　
　　“哎呀崔哥，咱都是学医的，怕什么呢？再说这要是突然有个人晕倒要做个心肺复苏，人工呼吸你还管患者男女老少啊？”单超像是看热闹不怕乱子大，看戏一般的说道。
　　
　　“就是就是，再说我师兄他一定准备好人选了！”白晓希跟着一起起哄，她两眼放光，一边盯着江天佑一边盯着沈君，仿佛从两人一起进门的那一刻就发现了他们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江天佑的内心一阵躁动，他不知道自己刚刚听到这问题的时候为什么要第一时间盯着沈君。
　　
　　他只知道这面子不能丢，临阵退宿不是他的风格，他在心中给自己鼓劲，暗示自己亲一下没什么，何况是亲原本的自己，他放眼望去，再看看屋子里的其他男性，臭屁超肯定是不行，其余的那些个师兄，年纪都比他大那断然也是不行！
　　
　　一不做二不休，江天佑霍然起身，在众人还开着玩笑意想不到的时候一步走到沈君面前。
　　
　　江天佑一只手抓住沈君的后颈，大拇指往上轻轻的一撩，像是一种安抚，随后仰起脸快速的把嘴唇凑上去微微张开嘴。沈君原本的薄唇在他的灵魂之下变的多了几分温度，两个嘴唇触碰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自己那饱满的嘴唇，上面还带着一种他不熟悉的感觉和气息，那是沈君带来的！
　　
　　江天佑看到沈君的瞳孔紧缩，下一秒，沈君在惊怒交加中一把推开了江天佑，快速的抹了一把嘴，“喀嚓”一声，单超把两人接吻的瞬间拍了下来！
　　
　　白晓希在一旁兴奋的抓狂，她内心澎湃荡漾激动道：“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亲上了亲上了！这两个人果然很配！”
　　
　　第10章 人设崩塌
　　
　　沈君的脸颊在一阵阵抽搐，连带着身子也跟着一同颤抖，他耳朵微微泛红，更多的是气愤，唇与唇之间的碰触让他感觉一阵反胃，对方连招呼不打，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过来把他给亲了！？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沈君说，他冷着脸起身，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瞪了一眼江天佑。
　　
　　崔军看他脸色不对，连忙赔笑附和了几句：“是啊，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也该散了！”单超刚想开口，被崔军一个眼神制止了，其余人见状也一同识趣的开始收拾东西。
　　
　　沈君快步走到门边，一手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背包，招呼都没打，转身就推门。
　　
　　江天佑一阵心虚，他看沈君的脸色不好看，朝众人急促的一点头，一把跟在沈君身后，也一起出了门。
　　
　　两个人离开后，单超忍不住的傻笑，他知道玩笑开的有点大了，不过他总觉得江天佑今天怪怪的，全程下来人很安静话又少，玩游戏时候的表现又和平时不同，总的来说就是比较内敛，和平时奔放的他大相径庭，他的师兄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内敛，单超拍了拍脑袋也始终琢磨不过来。
　　
　　江天佑家中。
　　
　　沈君一声不吭回到房间把门一关。一路上，任凭江天佑怎么尝试和他说话，沈君脸色铁青就是不言不语，江天佑自知理亏，回家后也没敢出声，他乖乖的按照沈君定下的规矩先洗手再洗脚，过了一会儿，沈君换好了居家服从房间走出来，他肩上搭着浴巾，准备去洗澡。
　　
　　“那个，你要洗澡啊？”江天佑盘腿坐在沙发上，堆出满脸的笑容，谁知沈君仿佛没听见一样，看都不看他直接进了厕所。
　　
　　“这能怪我吗？又不是我说要玩游戏的！”江天佑盯着厕所门，郁闷的嘀咕道，不过他总觉得今天单超仿佛是在故意整蛊他们俩，为什么偏偏这么巧是他和沈君，这臭小子，有机会再收拾他！
　　
　　沈君从居家服的裤兜里掏出医用塑料手套，麻利的撕开包装，一边带着手套一边蹙眉，他想尽快把自己洗干净，连同刚刚在众人面前和某人的羞耻记忆最好也一并消失。
　　
　　白色雾气所带来的氤氲极度舒适，等花洒中的热水完全的洒在他身上，透过那每一滴水珠让僵硬紧绷的身体舒展开，沈君才觉得放松下来，连带着脸颊的肌肉也彻底松弛下来。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彻骨的冰凉通过水流传来，水温突然变凉，沈君的身子快速的打了个颤，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花洒的把手温度刻度。
　　
　　沈君旋转了几下把手，试图把温度往上调，可是水温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冰冷刺骨的冷水，正在纳闷着，厕所门突然被推开了。
　　
　　江天佑头不抬眼不睁的走了进来，“哎我说，告诉你一声啊，热水器坏了！”随后他看到自己的面前，沈君站在淋浴间里，玻璃拉门半开着，透过玻璃门可以清晰的看到沈君赤|裸的身体，男人倒v的身型，肩宽腿长，他浑身上下都是水珠，嘴唇有点泛青。
　　
　　“你、你怎么不敲门呢？”沈君咬了咬嘴唇，看着有些生气，局促中四处张望，然而浴巾放在马桶旁边的架子上，要想拿到必须经过江天佑身旁走出去。
　　
　　江天佑突然间看到自己原本的身体有些讶异，他还是第一次从这种视角观察自己，他看着这高大的身材，再看这结实的肌肉，没有一丝赘肉线条流畅，忍不住在内心满心的称赞。
　　
　　江天佑沉浸在对自己身体的孤芳自赏中，他直勾勾的盯着这具身体，然而他还没来的及做下一步的欣赏，沈君冲他喊道：“你出去！”沈君猝然把玻璃门一拉，眸色冰冷的抹了把脸，抹掉脸上的水珠。
　　
　　“啊，对不起，我只是进来通知你热水器坏了......”江天佑说，十分不理解沈君的反应，他心说他看到了自己原本的身体，沈君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儿？！
　　
　　然而话还没说完，江天佑的注意力被沈君手上的那副医用塑料手套吸走了，他瞬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居然戴着手套洗澡，你难道是在嫌弃我？”沈君没回话，趁着江天佑在发呆，他快速的推开玻璃门，几步跨到架子旁，手一伸把浴巾拿过来披到身上，擦掉背上的水珠。
　　
　　沈君没理会江天佑快速的围好浴巾，这才背对着江天佑身子微微一侧，“你说呢？”说完又飞快的转过身子走出浴室。
　　
　　浴室里只剩下在纳闷中直跺脚的江天佑。
　　
　　第二天，为了不在家里碰到沈君，江天佑提早起了半个小时，洗漱完毕就火速去往医院。
　　
　　他在医院附近的小吃摊吃过早饭，随后就去了外科门诊，真想不到他为了躲避沈君，居然能早早来医院上班。
　　
　　不过一连几天的外科出诊让他觉得十分无趣，门诊开药居多，他突然有点怀念之前的工作，老李虽然会经常鞭策他，可至少开中药比较有趣，每个患者都需要辩证，不像现在这么单一。
　　
　　江天佑一只手肘支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快速的滑动着鼠标，他眼皮打着瞌睡，恰巧在这时，诊室的门被推开了。
　　
　　第一个患者走了进来，来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长得五大三粗是个彪形大汉，人也比较肥胖，“大夫，我肚子疼。”那男子坐在江天佑面前，用手指了指肚子，江天佑闻声抬起头。
　　
　　“是哪儿疼，哪里？”江天佑一把掀开他肚皮上的衣服，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戳了戳，“是这儿么？”江天佑的手一下一下的按着，男子接连摇摇头。
　　
　　江天佑随后用手指了指诊室的诊查床，“上床，我给你查个体！”男子听后乖乖的躺在诊查床上，“你躺好，然后屈膝！”江天佑站到男子的右侧，用食指按下去，谁知这时男子发出一声嚎叫，“啊，就是这儿疼，大夫你轻一点！”
　　
　　男子的眉头拧成一个结，江天佑快速的松了手。
　　
　　“麦氏点压痛阳性，去化验下血常规还有尿常规，”江天佑说，右下腹麦氏点为阑尾根部的体表投影，出现压痛为急慢性阑尾炎的重要体征。
　　
　　男子把衣服整理好，按照江天佑的要求出去化验抽血，江天佑坐回计算机前，看了看男子的信息，胡振涛，45岁。
　　
　　过了一会儿，他用鼠标轻轻戳了戳实验室结果，白细胞、血清血红蛋白均高，这阑尾炎的诊断大致没什么异议，只不过还没到需要手术的指征，他习惯性的点开医嘱栏，打算先给他把药开好。
　　
　　可是当修长的手指在鼠标上婆娑，他明亮的眼睫突然盯着计算机屏幕一顿，倏然间，他想起治疗这阑尾炎，不单单可以用西药，中药也有不错的疗效，他自小跟着外公，看他治好了不少患者。
　　
　　江天佑在心里在琢磨着，也许可以试试。
　　
　　于是他细长的眼角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接着是一阵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
　　
　　做完抽血化验的胡振涛返回外科诊室，一路上心说他遇到了个好大夫，别看这大夫人年轻，看病的过程倒是干脆利落，可就在下一刻，当他再次见到江天佑，听到他对自己的治疗方案，简直怀疑自己走错了诊室。
　　
　　“这位患者，不，胡振涛，你相信我！你这个病用中药效果好！”江天佑目光灼灼，整个脸上都泛着光，他觉得他满脸透着真诚，可在对方的眼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胡振涛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后快速的摇了摇头，简直怀疑这大夫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这是什么情况，他来看西医，大夫居然劝他吃中药？
　　
　　“你这个病严重到穿孔就需要手术，用我开的这药就能治好！就不用手术！”江天佑自认为苦口婆心，但在对方眼里却是另外一幅景象，他就像是哈哈镜下照射的人，仿佛从上到下都变了样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丝鬼魅。
　　
　　“大夫，我、我不看了！”胡振涛露出一个惊悚的眼神，他握紧了手中的化验单十分不解的看着江天佑，挪动着他肥大的身躯推门落慌而逃。
　　
　　江天佑叹了口气，身子靠着椅背掰了掰手上的指节，指节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他心说明明自己做了和以往同样的事情，都是在治病救人，可是换了个身份地点，却完全变了味。
　　
　　一个医生，不管他学了多少的专业内容，不管他是中医还是西医，如果他能以患者的利益优先去考虑，拿出最佳方案，那即便是西医开中药，不也顺理成章吗？怎么反倒把患者吓跑了呢？！
　　
　　江天佑不理解，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此番的举动，却引起了日后的另一种结果。
　　
　　下班后，江天佑托着沮丧的步伐回到家，发现客厅的灯竟然全部关着，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五点半了，随后下意识的开口道：“沈君，你在家吗？”
　　
　　没有人回答，江天佑打开灯，发现沈君穿的那双白色球鞋规规矩矩的放在鞋架旁边，那还是在沈君来到江天佑家自己选的，他在江天佑的各式各样的鞋子中，选择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鞋子摆在那儿，证明沈君回家了，可偏偏没人答话，江天佑来到沈君的房间门口，门半掩着，江天佑轻轻敲了几下，“喂，沈君，你在房间里吗？我进来了啊！”
　　
　　第11章 感冒
　　
　　江天佑推开房门，房间里一片漆黑，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后，按下按扭开了灯，沈君平躺在床上，睡的正安稳，白炽灯的灯光晃在他脸上，略有几分苍白。
　　
　　这个房间平时原本空着，陈设很简单，一张双人床外加一张大书桌，沈君搬来之后放了一个简易衣柜，如今这房间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书桌上放了一台笔记本计算机，计算机还开着，旁边放着几摞书，江天佑好奇的凑到书桌前一看，全部是医学专业书籍，他随意拿起那摞书里最上面的一本，翻了几下一看还是英文的，他吐了吐舌头，心说看不出来这人还挺爱钻研业务！
　　
　　就在这时，沈君轻轻咳了一声，隔着眼皮他的眼珠子一转，慢慢睁开眼睛，随后他本能的一皱眉，用手遮挡住灯光，江天佑刚想开口，但看着沈君的样子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上前几步，一把把手放在沈君的额头上。
　　
　　“我靠，这么烫！发烧了啊！”江天佑低头盯着沈君，另一只手给他掖了掖被子，“吃药了没？”随后他看着沈君发白的脸色瞬间了悟，昨天沈君洗澡洗到一半，莫不是那个时候着凉感冒了？！
　　
　　谁料沈君的手一把把他从额头上推开，“不用你管，你出去。”沈君的嗓子有点哑，眼睛又无力的闭上，接着发出一连串重着的咳声，听着这沉重的声音，看样子他也病了有一阵子。
　　
　　“你这是病了一天强撑到晚上吧？”江天佑摇摇头觉得不可思议，然后他不假思索的走出房间，好在他这家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药，他找到体温计和退烧药，烧了一壶热水，又对了点凉水，拿着药和杯子，坐到沈君的床边。
　　
　　“哎，起来量体温吃药了！”江天佑压低小声说，他把体温计放在沈君枕头边，看沈君闭着眼睛，他又俯身贴着对方的耳朵重复了一遍，“沈君，起来吃药了！”他刚想用手探一探对方的鼻息，谁料沈君突然睁开眼睛，那深邃的瞳孔骤然一缩，把江天佑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手里的杯子丢掉。
　　
　　沈君瞪了他一眼，江天佑伸开右手手掌，那细长的手掌上放着两粒胶囊，江天佑用手指捏起药丸递到沈君手边，“给，把药吃了！”随后用手递了杯子。
　　
　　沈君皱了皱眉，两只手勉强撑着爬起来，他用眼梢瞥了一眼江天佑手中的药丸，“退烧药布洛芬，你放心，我不会趁机毒死你的！”江天佑牙疼般的咬了咬嘴，怕沈君不吃解释道。
　　
　　江天佑微调手臂，举起杯子。
　　
　　沈君白了他一眼，一把拿过他手中的药丸放到嘴里，又仰头喝了一大口水，“那当然，我死了你也未必能回到这副躯壳里！”高烧下的沈君嘴上依旧不依不饶，江天佑恨的牙痒痒，感觉好心当了驴肝肺，他一把拿起杯子抬腿就走，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沈君说了一句小声的谢谢。
　　
　　江天佑的嘴角微微勾起，原本想说一句不用谢，谁知这该死的好胜欲让他把这句话卡在喉咙里。
　　
　　“免啦，我身为房东理应照顾你，何况你霸占着我这副精壮的□□，你死了不就等于是我死了嘛！”这句话一说完，毫无疑问的，他又遭到了沈君的白眼和一声“哼”！沈君心说这精壮的□□也不抗用，还不是说病就病。
　　
　　江天佑用手指了指枕头边的水银温度计嘱咐道：“还有，别忘了凉体温啊！”他又看着沈君把体温夹在腋下躺下，这才走出房间。
　　
　　一周后，名老中医工作室。
　　
　　忙碌的出诊开始了，病人一个接着一个，等接下来一个病人走进来的时候，沈君突然一愣，这女患是于微雪，旁边还跟着她的丈夫，不同的是，于微雪脸上的湿疹明显好了很多，上周她的脸还大面积泛红、出水，可是今天来看，泛红、出水已经减轻，她的脸上露出原本白皙的皮肤。
　　
　　“于微雪，你上周来过，怎么样，喝药效果还好吗？”沈君关切的问，话中还多了几分好奇。
　　
　　“好多了，”于微雪坐下来轻轻一笑，她穿着宽松的长裙，没有上次那种喘息，似乎连呼吸都轻松了许多，“而且也没有那么痒了！”她自然的把手放在脉诊垫上，白皙的手腕和黑色的脉诊垫发出鲜明的对比，她冲着沈君的方向侧了侧身子，很希望沈君给他把脉。
　　
　　沈君坐在李主任旁边，一众大夫的目光都聚焦到沈君脸上，显然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李主任会心一笑身子向后靠了靠，他站起来给沈君让出位置，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座位，对着沈君发话道：“江大夫，还不赶紧过来，患者是奔着你来的！”
　　
　　于微雪连忙不好意思的捂嘴一笑，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是啊主任，上周本来是奔着您来的，恰好您不出诊，还是这位江大夫给我开的药，效果很好！”
　　
　　她丈夫也不好意思的冲着主任赔笑，“江大夫是您徒弟吧，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所以这周我们就接着来了。”
　　
　　沈君把手搭在于微雪的手腕上，心里在七上八下，没想到江天佑还真有两下子，看病的时候不仅像模象样，对患者也算认真负责，他把目光盯向于微雪抿了抿嘴，只不过今天这个情况，实在不能让江天佑过来。
　　
　　可是这个舌苔和脉象，他目前真的是不懂甚至是一窍不通，他思索了片刻对着于微雪说；“看脉象和舌苔是好转了，大家也看看是不是！”
　　
　　这几句话成功的把重心一转移，工作室里的大夫马上纷纷聚集到于微雪身旁，开始给她把脉看诊。
　　
　　“确实是好转了！”单超看了看舌苔和脉象，眯起眼睛似懂非懂的说道，“我师兄果然厉害！”他不忘拍马屁一般的追加了一句。
　　
　　大家讨论完舌苔和脉象，再回到计算机前看了看之前江天佑开的方子，李主任做了陈词总结：“这方字开的大致没问题，不错！”李主任赞许道，因为欣慰脸上的褶皱都因此而消散几分，“这次根据辩证再调节两味药，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有啊？”
　　
　　“黄芩、白术，都是用来安胎的吗？”白晓希问，她坐在沈君对面，一只手飞快的在本子上做着记录。
　　
　　“黄芩可以清热燥湿、白术祛湿利水，且两者都可以安胎。”李主任阐述道，再次把目光投向沈君，冲他投去赞许的目光，沈君垂下眼睛点点头。
　　
　　他刚刚悬着的心稍微放松，好在这次顺利过关了，不过长久下去这样不是办法，还是得想办法和江天佑好好合作，他拿出手机，想给江天佑发个微信，然而对患者认真负责的江大夫，此刻正处在另外一种境况。
　　
　　医院医务部。
　　
　　江天佑坐在医务部最外面房间的沙发上，他一手托举着下巴，另一手疯狂的挠着脸，就在刚刚他接到一个电话，门诊的潘主任给他打来电话，让他立刻来医务部一趟，他听后火速赶到现场，此刻他正在猜测，究竟是什么事情要让他来医务部。
　　
　　没过多久门开了，从里面的房间率先走出一个人，江天佑放下手，无意识的抬起头瞬间一怔，那人正是他之前看过的患者胡振涛。
　　
　　他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和自己有关？
　　
　　江天佑脑子一转，后知后觉的想通了什么，他给胡振涛开了一周的中药，当时他的反应很抗拒，会不会是他回家之后还是乖乖把药吃了，结果药效起了作用效果很好，所以他今天又回来了，还来到医务科，就是特地来感谢他的！
　　
　　江天佑想到这里一拍大腿，就差激动的冲到胡振涛面前，说一句“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他“腾”的一下站起来，还是努力的让自己激动的心情保持平稳，随后他一把上前，走到胡振涛面前。
　　
　　对方眼神闪烁，很明显回避着他的眼神。
　　
　　“胡振涛，你来了啊！你怎么样啊？”江天佑热情的握了握对方的手，对方先是挣脱开他的手，随后挪了挪身子目瞪口呆，两人彼此对视着。
　　
　　“嗯，来了，挺、挺好的。”对方生硬的回答道，眼神继续回避着江天佑，可江天佑全然没有感觉，依旧热情洋溢的问道：“效果是不是挺明显的啊，听我的都忌口了吧！？”
　　
　　男人把手背到身后，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解答，就在这时，里面的房间陆续走出一个人，来人脖子上戴着一条金链子且皮肤黝黑，头发短的几乎算是光头，他没穿白大衣，这人是医务科的部长马玉。
　　
　　“患者，你可以走了，你刚刚说的我之后会给你答复！”马玉打量了一眼胡振涛，两手随意的插在裤兜里，浑身上下透着几分痞气。
　　
　　胡振涛点点头，眼神闪躲回避，灰溜溜的离开了。
　　
　　剩下不明所以的江天佑，他舔着脸冲马玉笑嘻嘻的呲着牙，两只手的手指紧紧的交迭握紧，就等着对方给自己一个夸赞式的好评，谁知道好评没听到，只换来马玉的疾言厉色，对方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模样，恨不得当场给他一巴掌。
　　
　　马玉看着江天佑对他说道:“这个患者，你知道他刚刚是来干什么的吗？”
　　
　　江天佑握紧的手微微松了几分，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眨了下眼说道：“不知道啊！”
　　
　　马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声道：“他是来投诉你的！”
　　
　　第12章 投诉
　　
　　江天佑脑袋一响，不可思议的松开手握紧的手，大声嚷嚷道：“什么，有没有搞错，他是来投诉我的？”
　　
　　片刻后，江天佑坐在医务部办公室内的木制咖啡色沙发上，安静的像个泄气的皮球，他尽量装作一脸茫然，但是不经意中的一个眼神仍旧透着一股不服气的劲儿，他在内心不断做着挣扎和斗争。
　　
　　这个叫胡振涛的患者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跑来投诉了呢？他不是应该来感谢他吗！？
　　
　　江天佑对面，马玉在办公室里踱步，炎热的夏日，在这逼仄的空间来回踱步更加让人焦躁，他一边踱步一边时不时的盯着江天佑，男人鹰隼般的眼神透露着一丝凶悍，江天佑感觉，要是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对方下一秒就能扑上来给他撕碎。
　　
　　门诊主任潘铎坐在办公桌前，他头发花白上了年纪，眼镜之下的眼神一刻也不停的打量着江天佑，在做着自己的判断。
　　
　　两个主任互相对视着沉默不语，随后把目光都投向江天佑，办公室的气氛一片诡异，江天佑在这种安静的环境里忍不住汗毛倒立，他鼓起勇气刚想发话，谁料潘铎打破了沉闷率先道：“小沈啊，这次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潘主任的声音很温和，他负责管理门诊的各项琐碎事物，是别人眼中的老好人。
　　
　　“你看啊，我虽然对你不太了解，但你一向的业务和口碑都不错，大家也都有目共睹，这个投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在看病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过失，你把经过给说清楚。”潘主任没有责怪，而是想把事情的始末调查清楚，他说着挪了挪椅子，身子也慢慢靠前。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江天佑看着潘主任，他身子坐的笔挺，语气莫名的笃定，“我就正常的给患者看病，然后开药，就是这样啊！”后面这句陈述他觉得很平常，可就是这句话，差点让医务部部长马玉原地爆炸！
　　
　　“你小子说什么？”马玉吼道，来回踱步的脚步停了下来，发出一个警告的眼神，马玉负责处理各种医疗投诉，对医院的医生一向严格，“你是来逗我玩的吗？”说着他拍了拍桌子，一旁的潘主任连忙摆摆手，示意马玉降降火。
　　
　　办公室里的冷气微弱，老旧的空调机发出轰隆隆的响声，三个人都一直在冒汗，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
　　
　　“作为一个西医大夫，你给患者开中药，这不是胡闹吗？”马玉站在桌子旁，他气的直瞪眼，感觉江天佑是在故意挑战他。这句话瞬间把刚刚还一脸温和的潘主任给劈醒了，他差点变得结巴了，“啥，啥，啥叫给患者开中药？”他一连说了三个啥，差点吓结巴了。
　　
　　“什么意思？”潘铎把脸一转，惊的差点掉了下巴，他一面看看马玉，又一面看看江天佑，仿佛没搞清楚状况。
　　
　　“他一个西医大夫，居然未经患者同意擅自给患者开中药。”马玉又解释了一遍，潘铎这才恍然大悟，脸色刷的一下变的凝重。也难怪患者投诉，好端端的去看外科，结果外科大夫给他开了中药，这种操作很难不让人迷惑。
　　
　　谁知这时江天佑跳了起来，他脖子梗的很直，手背在身后辩解道：“西医大夫开中药怎么了？哪个药好用用哪个！我身为大夫，有权利为患者选择最佳治疗方案，他这病中药效果就是比西药好，我觉得我没错！”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往上翻，脑袋微微歪在一边，有种嚣张透顶的气焰。
　　
　　在江天佑心里，这只是阐述他自己的想法，可面前的两个主任就不这么想了，这种行为在马玉眼里简直就是公然顶撞上级，不听上级的劝导，他厉声的用手指了指江天佑，“沈君你闭嘴，写一万字检查明天交给我!”
　　
　　潘铎连忙站起来走到马玉身边，他一边好言好语的劝慰着马玉，一边飞快的冲江天佑使了使眼色，摆摆手让他快走。
　　
　　江天佑吐了吐舌头没说话，一转身从医务部溜之大吉。
　　
　　傍晚，江天佑家。
　　
　　江天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冤大头，整个人一个大写的倒霉，他回到家脱了鞋，随便的把鞋子一丢，他两条大腿一分一屁股瘫在沙发上，成为一个大字型。
　　
　　纯黑色的皮鞋和地板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两只鞋东倒西歪的躺在地板上，这鞋还是沈君唯一的一双皮鞋，沈君的脚比江天佑小一个号码，因此江天佑不能穿他原本自己的鞋。
　　
　　就在这时，沈君从房间走了出来，看到两只东倒西歪无辜受累的鞋子和沙发上呈大字型的江天佑，沈君弯腰蹲下来把两只鞋子摆放整齐，背对着江天佑道：“这鞋子是招你惹你了，要被你这么虐待？”
　　
　　江天佑仿佛没听见一样，他直直的盯着天花板，嘴在无聊的吐着泡，像一只翻肚子快死的金鱼。
　　
　　沈君快速的站起来返回房间，没过一会又再次回到客厅，只不过这时手里多了两样东西。
　　
　　几秒钟后，江天佑听到一阵细小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是皮鞋被摩擦的声音，他把两条腿从沙发放下，好奇的探着头看向沈君，只见沈君一只手拿起一只皮鞋，另一之手拿着一块方型纱布，正在一下一下的蹭着皮鞋。
　　
　　沈君头低垂着，眼睫专注的盯着皮鞋，伴随着擦鞋的动作忽闪忽闪，江天佑一把凑近他，蓦然之中升起了一丝荒谬的感觉，他用近乎于玩笑的口吻说道：“沈君，差不多得了，你就不怕把鞋面给蹭掉了？”
　　
　　他的目光稍微一扫，突然看到沈君脚下的地板上放着一个注射器，型号是50ml,里面装满了乳白色的液体，江天佑猛然一惊，心说他不会是拿着注射器对付他的吧，再定睛一看，那注射器没有针头，他这才放下心来。
　　
　　沈君的手停顿了一下，拿起放在地板上的注射器，往纱布上又推了推，他用眼梢飞快的瞥了江天佑一眼，又继续擦着他的皮鞋，缓缓道：“蹭花了也比被你蹂躏好，我可没你那么好命，医二代土豪命的配置。”
　　
　　“等一下，你说谁医二代土豪命？”江天佑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他把身子一侧，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挑衅的盯着眼前不知死活的沈君，在琢磨着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君继续低着头，他机械认真的擦着鞋，半晌才抬头道：“今天于微雪来了，她情况好转，李主任夸奖了你一通，又顺带让我给你外公带个好，说你外公的托付，他终于能完成了。”沈君说完这些，一边的嘴角微微动了动，看不出喜怒。
　　
　　江天佑心说原来是这样，沈君这小子是嫉妒他被主任夸奖，顶着他江天佑的脸和名头被夸奖，这感觉不好受吧！
　　
　　“所以我说的不对吗？医二代土豪？”沈君停止了手中的擦鞋动作，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他举起皮鞋看了一眼，又用手轻轻一摸，这才满意的把鞋放下，沈君把皮鞋放在鞋架上，拿起注射器站了起来。
　　
　　江天佑的眼睛转了一圈，说了句“嘁”，他两只手一撑膝盖，也跟着站了起来，沈君收拾好东西坐到沙发上。
　　
　　“我外公确实是个出名的老中医，”江天佑说，他像是没话找话，跟在沈君一同坐了下来，“当年他一直想让我妈学医，谁知道我妈性格比较奔放自我，填志愿的时候偷偷改了志愿，学了她心爱的美术专业！”
　　
　　沈君的眉梢一挑，心说从上次接电话就看的出来，他脸上快速的闪过一丝讶异，随后又很快的消失，他转过脸安静的听着，身上多了几分松弛。
　　
　　江天佑从鼻子里生硬的哼出一声，随后继续道：“再后来我妈生了我，所以这江家的传承重担就落到了我身上，”他长叹一声，满腹牢骚道，两只手搭在头后盯着天花板，“我没得选择，被逼学了中医，这就是我学医的初衷！”他倒了一肚子的苦水给沈君，这些话他从没有和别人说过，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竟然对着沈君全部倾吐出来。
　　
　　“所以沈大医生，你当初为什么学医？”江天佑抬起下巴，一只手轻轻的摸了摸，颇为好奇。
　　
　　沈君看着自己面前江天佑那张脸微微一愣，还是那张线条柔和的面容，却带着不同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沈君有点恍惚，觉得江天佑的表情很像是自己心底里的灵魂在发问。
　　
　　你当初为什么学医？你到底为什么学医？
　　
　　为名吗？为利吗？还是单纯的为了虚荣？
　　
　　沈君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悸动，耳畔在嗡嗡的作响，仿佛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心底响起，是那个人的声音在和他说话！
　　
　　“没什么理由，我从小到大成绩优秀，学医也是顺理成章。”沈君站起来，眸色一瞬间变得冰冷，“先回房了，”沈君说着站起来转过了身子。
　　
　　江天佑一脸懵逼，感觉沈君的情绪阴晴不定，刚刚明明还煞有兴致的在听他讲话，是个大晴天，下一秒又突然晴转多云，他琢磨不透的摸了摸下巴，不满的嘀咕了一句：“死学霸！”
　　
　　第13章 突然拜访
　　
　　繁忙的清晨，名老中医工作室。
　　
　　今天接诊速度飞快，等到快接近中午的时候，患者已经全部看完，还剩下一点时间，李主任拿起旁边茶台上的紫砂茶壶，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瞬间飘出一阵茶香味，传播到四处。
　　
　　他举起茶杯，舒展久坐之后僵硬的身体，慢慢的走到诊室中央，坐在办公桌左侧的单超本来还在晃神，在想着中午吃什么，然而饥肠辘辘的他敏锐的嗅出一丝信号，基于他对李主任多年的了解，这个场合，这个时间，他很可能是要发动他多年来养成的爱好——抽查提问。
　　
　　沈君正低着头看着手机，在查一些资料和文献，他对中医全然不懂也丝毫不感兴趣，这些天的出诊他只能勉强应付着，要么抢着敲计算机，要么就是假装在听，反正这工作室里那么多人，还轮不到事事都要他来做。
　　
　　“大家放下手头的东西，换换脑子，放松一下。”李主任举着那小小的茶杯，分三口把茶喝完，目光在一众人之中巡视。
　　
　　单超瘪了瘪嘴，心说这算哪门子放松，他赶紧压低了身子，和斜对面白晓希飞快的对视一眼，后者接受到了信号，合上了她工整的笔记，拿出手机在时刻准备着。
　　
　　“病机十九条，大家还记得吗？”没人吭声，确切的说是没人敢吭声，李主任喝完了茶水，回到茶台边，又给自己添了点水，随后他敏锐的眯起眼睛，很快看到了低头看手机的沈君。
　　
　　“诸气膹郁，皆属于什么？天佑啊，你来给解答一下。”李主任把茶杯举到唇边，静置不动。
　　
　　沈君收了手机抬起头，他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李主任站在他的右前方目光如炬，随着沈君一动不动保持沉默的嘴角，眉头也在一点一点的锁住。
　　
　　“江大夫，请你回答！诸气膹郁的下一句是什么？”他放下茶杯，仿佛不听到一个满意的答案，连水都没法喝了。
　　
　　“我不会。”沈君只得如实回答，他脸上面无表情，可正是这样一幅表情，配合江天佑原本英挺的眼鼻，硬生生弄成了一幅“老子就是不会，你能拿我怎么办”的理直气壮面孔。
　　
　　单超坐在沈君的对面，在一旁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他轻轻的捂住脸，刚刚他已经在手机上查到了答案，现在正飞快的张着嘴，挤眉夹眼的用口型拼命想给沈君提示，可是后者一幅麻木的表情，像是完全接受不到信号。
　　
　　单超还在纳闷，以往这个情况，他的师兄立马就能接收到信息，今天这是怎么了，他这一阵子怎么都怪怪的，难道是大脑短路了？
　　
　　“诸湿肿满，皆属于什么？诸热瞀瘈呢？”李主任不死心，压住内心的火气，尝试着再给沈君一次机会。
　　
　　沈君微微低下头，抿了抿嘴，把声音降到最低，“不会。”
　　
　　“江天佑，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毛病究竟还要持续到多久？”李主任气的身子直颤，他把手背到身后，走到沈君面前，“基础的东西都能忘，你这怎么给你的师弟师妹做出榜样？”随后他抬手对着白晓希一指，“晓希，你给说说！”
　　
　　白晓希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收了手中刚刚查好答案的手机，战战兢兢的抬了一下眼镜，小声道：“诸湿肿满，皆属于脾；诸热瞀瘈，皆属于心。”白晓希回答完，一颗心从嗓子眼回到了原位，刚刚李主任在盘问沈君的时候，她早已查好了答案。
　　
　　李主任听后这才顺了顺气，转身看向白晓希，“还有刚刚那句诸气膹郁呢？”到这时也没忘记自己最先提的问题。
　　
　　“皆属于肺，”白晓希小声道，整个脸涨的通红。
　　
　　“听见没有，连你师妹都比你强，你自己看着办吧！”李主任直起身子回到茶台旁，端起刚刚那杯茶水一饮而尽，这气势喝出了喝酒的架势，“往后的出诊时间，我有空就会抽查，你们都给我回家好好看书！”他严厉道，放茶杯的时候狠狠一摔，“特别是你！”他意有所指的冲沈君嚷嚷。
　　
　　所有人都暂时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今天的抽查到此结束，如果沈君一开始就回答的很完美，那接下来还会继续有的提问，直到有人答不上来，这是李主任一贯的作风，可以说，沈君凭一己之力拯救了工作室的所有人，众人都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单超看着满不在乎的沈君，甚至在心里给他的师兄手动点赞，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沈君沉着脸，别人猜不出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也猜不透他冷脸之下到底在想什么，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只想离开这里，尽快结束这荒唐的生活。
　　
　　时间到了周末，家里的气氛变的相当微妙，江天佑和沈君，两人除了在工作上有交集，回家之后几乎互不理睬，沈君大部分时间都闷在房间里看书。
　　
　　这天是周日清早，江天佑睡到了九点多，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子，打算睡个回笼觉，谁知这时手机响了，江天佑拿起手机，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把手机怼在面前。
　　
　　——哥，你还好吗现在住在哪儿？我能不能去你住的地方看看，最近有一些病例不太懂，还有些学术性问题想当面问你！
　　
　　微信是张大远发的，他理解不了沈君的突然出走，没有沈君的日子，他一个人在家瞎捉摸，足足憋了有几周，终于在今天鼓起勇气给他崇拜的大神发了微信。
　　
　　江天佑打了个呵欠，一抬手把这条微信原封不动的发给沈君。
　　
　　几分钟后，江天佑的房门被突然推开，沈君穿着居家服走了进来，“给张大远回微信，发个定位让他来找我。”沈君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像是在发号命令，江天佑看他脸上干净的没有一丝油光，且发丝蓬松，身上还飘着一股薄荷味，那是他洗发水的味道。
　　
　　他踢了踢被子心说这人还真是勤快，一大早就起来洗澡，“哎，我说，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江天佑一手抓住手机，另一只手抓起被子慢慢的盖住脸，在被子里含糊的说道：“这是我家，我是房东，你带人来家，好歹得先问问我吧！”
　　
　　然而柔软的被子还没完全落到脸上，下一秒，被子被快速的掀开，沈君走到床边一手掐着腰，“快起床，洗脸刷牙换衣服。”沈君用手一指，大有一种发号施令的架势。
　　
　　江天佑惊的下巴都快掉了，他故意用力的伸了个懒腰，捂了捂嘴上的呵欠道：“不是你要见你的小迷弟吗？干嘛让我洗脸刷牙换衣服！”
　　
　　沈君盯着江天佑凌乱的鸟窝发型恨恨道：“我也没办法，可你现在是沈君，我可不想你丢人现眼，这出戏必须我们两个一起演好！”
　　
　　江天佑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啪的一拍脑袋，掀开被子火速下了床，他光着膀子，下半身只穿了三角底裤，急嚯嚯的在找拖鞋，沈君推了推他的手臂，一脸嫌弃道：“注意一点，把裤子穿上！”
　　
　　江天佑皱了皱眉一屁股坐回床上，他挠了挠腮帮子，不耐烦道：“至于吗，他不是还没来吗？再说天这么热，咱俩都是男人，你是没见过啊还是怕什么？咱俩不早都赤|裸相见了嘛！”
　　
　　沈君简直觉得头疼，他狠丢丢的发话道：“少废话，快去洗澡。”
　　
　　江天佑拿起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仍在地板上的短裤，一边慢条斯理的穿着一边道：“不是说刷牙洗脸吗，怎么又变成洗澡了！”他抬眼一瞥沈君小声道：“男人，你个善变的男人！”
　　
　　沈君没说话，两个眼睛已经仿佛在喷火，江天佑吓的一哆嗦，连忙屁滚尿流的穿好衣服。
　　
　　半小时后，张大远来到江天佑家，这小子第一次登门，手里还拿了一袋橙子，江天佑上身穿了一件白衬衫，下身穿了一件米色的长裤，规规矩矩的接过了张大远手中的橙子。
　　
　　在沈君的强烈要求下，他洗完澡又把自己收拾的干净整洁，按照约定的时间等着张大远，他不说话脸上不做表情的时候，还真有种沈君平时冷冰冰的模样。
　　
　　“君哥，好久不见，”张大远拘束的坐在带靠背的单人坐椅上，明显有点拘谨，“这位就是那天帮君哥拿行李的江哥吧，给你添麻烦了。”沈君“嗯”了一声，深沉的点点头。
　　
　　“其实我这次来......”张大远看着沙发上的沈君和江天佑，看着对方穿戴得体的打扮一时间有点尴尬，不知该怎么开口。
　　
　　江天佑立刻了然，桌子上放着三瓶矿泉水，他拿起来扭开一瓶水的瓶盖，放在张大远面前对他说；“小张啊，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这人是我哥们，我们都很熟了不碍事，你不必有顾虑哈！”
　　
　　沈君飞快的转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幽怨，心说碍事的人是你吧，但也不得不认同江天佑的做法是对的，果然，张大远立刻变了一幅模样，拿起矿泉水先灌了几口，他喝的太急，弄得脸上都是水。
　　
　　第14章 重回外科
　　
　　江天佑连忙摆摆手，“别急别急，你慢慢喝。”
　　
　　张大远灌了半瓶子水，他把水瓶一放快速的把嘴一抹，“你都不知道啊君哥，自从你去了门诊之后，我们的日子可不好过了，”他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把一条腿放到椅子上，开始了他倒苦水的模式。
　　
　　“吕主任不知道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发火，要不就整天阴阳怪气，科里的人都无辜受累，特别是我们这些小的！”张大远边说边拍了拍腿，仿佛苦情戏的男主角，“这可苦了我们啊，你快回来吧哥！”
　　
　　这话意思很明显了，言外之意是说，这一切都和沈君有关，本来这科里的主力军之一就是沈君，现在他突然不做手术不在科里，人手上自然变得紧缺。
　　
　　江天佑见张大远把腿放上来，两条腿也自然而然的盘腿准备放上沙发，谁知放到一半就收到沈君警告般的眼神，于是只好把腿缩回去，沈君微微抬头，又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说话。
　　
　　江天佑只得道：“咳，这让我来门诊不也是主任的意思吗，就算我想回去，也得他发话同意啊！”江天佑坐的端端正正，没办法，沈君在一旁监督，他想不保持坐姿都不行。
　　
　　“我估计很快了，主任有这个意思，他本就是给你个下马威，不会太长时间，”张大远眼睛向上一翻，略有所思道：“毕竟科里人手紧张，你回来到时就好了！”说道这儿，他满怀期待的看着江天佑，江天佑只得尴尬的笑笑。
　　
　　可沈君脸色很难看，他知道，就算没有发生互换，如果此时他重新回到科里，他也绝对不会同意给患者做手术。
　　
　　“对了哥，我这次来，主要还有些不懂的问题，上次你给我的那些手术视频，里面有几个地方我不明白。”张大远说着，拿起放在地板上的黑色双肩包，把光盘拿了出来放在茶几上。
　　
　　江天佑张大了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复，就在这时，沈君站起来走到张大远身边，看都没看拿起茶几上那些光盘，“别烦你君哥，他有别的事情要做，你问我也是一样，走，跟我去房间我陪你看这些光盘，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来问我。”
　　
　　江天佑听了简直心花怒放，心说沈君总算干了见明白事，他就差手舞足蹈了，但脸上还得装作沈君一贯的样子，“对对，你听他的，他说的对，我们俩是哥们，业务上齐头并进不分伯仲！”江天佑本想继续自吹自擂，发挥他的吹捧大功，结果又被沈君一个眼神逼退。
　　
　　张大远简直被两人搞蒙了，他站起来僵直在原地，心里满是疑惑，江天佑不是中医大夫吗，就算业务再强西医也不差，可有些专科内容，他难道也懂？他真的行吗？
　　
　　张大远没来的及做出判断，就被沈君推着往他的房间走，江天佑得意的笑了笑，随后懒散的窝在沙发上，他把两条腿放上来，心说总算是可以清净一会儿了，谁知道这时，沈君从房间里退出来，不知什么时候从江天佑的房间拿出那本经典的十一五《外科学》教材。
　　
　　他把书扔到江天佑腿上，抬高头睥睨着他轻声道：“是吧沈医生，你一样有任务要完成！”
　　
　　江天佑简直欲哭无泪，然而又无法摆脱沈君的淫威，只得乖乖的拿起教材走到房间翻书复习。
　　
　　两天后，照常忙碌的周一，江天佑从早上八点开始，头不抬眼不睁的看了二十多个患者，然而当他刚从上午的忙碌中抽出空隙准备上个厕所，办公室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了，他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
　　
　　电话那头是医务部部长马玉打来的，让他在上午出诊结束之后去一趟医务部。挂了电话，江天佑瘫坐在办公椅上，把两条腿搭在办公桌边，他一只手拿起水性笔的笔头，用笔杆一下一下的敲着嘴唇，边敲边用牙咬着嘴。
　　
　　江天佑眼角微微弯起，荡出一阵笑意。
　　
　　难怪今早他的眼角跳个不停，居然在这儿等着他呢，他想起那天把一万字的检查交给马玉后，对方当时沉默不语，他就说这事没这么简单，果不然，该来的总是会来。
　　
　　想到这儿，江天佑飞快的放下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对着洗手台上的镜子整理了一下白大衣，把空出的两个扣子系上了一个，颇有一种慷慨就义大义凛然的意思，随后顺着笔直的走廊，大步迈向医务部。
　　
　　医务部门外，江天佑远远的看到潘主任站在那儿，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他直接走到潘主任面前，笑嘻嘻的想打个招呼，谁料对方扶了扶鼻梁上的金框眼睛，仔细眯起眼睛，这才看清楚走过来的是谁。
　　
　　“沈君，你来的正好！”潘主任一把抓住江天佑，拦住不明所以的他，恨不得用手弹一弹这个不成器的小子。
　　
　　“主任，您叫我？”江天佑仰着脖子，故意想往医务部里面望，谁知潘主任一把拉住他的手，真想用手弹醒这小子的脑袋，就怕江天佑一个冲动率先走进去。
　　
　　“知道什么情况吗就往里面钻，”潘主任弄的一脸严肃，脸颊耷拉着肉跟着说话一起晃动，“小沈你听好，本来啊上次患者投诉你的事情呢被我压了下来，我和马部长商量着，这事怎么也不能让你们主任知道，”潘主任说，天气太热，他背上的白大衣被洇透了大半。
　　
　　江天佑把手背在身后，低头认真的听着潘主任说话。
　　
　　“可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潘主任耐人寻味的摸了摸下巴，“你们主任还是知道了，现在他正在里面房间和马部长正商量着你的事，你一会儿进去要注意态度，千万不要顶撞领导！”潘主任苦口婆心道。
　　
　　江天佑抬起头冲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又咂咂嘴，心说管他谁说的，别说他现在在沈君的身体里什么都无所谓，就算是他江天佑现在被人投诉了他也全然不在乎，更何况那些看笑话因此说三道四的人说就说呗，议论就议论，本身就活在人言中，如果真的事事在乎，那还活不活了。
　　
　　人言可畏妖言惑众，三十六计不听为妙，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不过他还是很感激潘主任，他活动了几下脖子正色道：“谢谢主任，我记住了。”
　　
　　潘主任欣慰的一点头，拍拍肩膀让江天佑进去，心说这小子总算还算懂事，等江天佑推门而入走到房间里，发现马玉和吕主任正一人一边，端坐在办公桌的左右两边，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他。
　　
　　江天佑本能的眉毛一跳，气氛中有一种无形的杀气，他看吕主任沉着脸完全没有了之前随和的那种态度，马玉就更不用说，他眼睛青瞪着，举手投足都透着严厉，上次就对他恨的牙痒痒的。
　　
　　不过这两个人不知道的是，沈君这副躯壳之下是他江天佑本人，他不禁觉得有点好笑，有一种所有人都被他耍的团团转的意思。
　　
　　“沈君，”吕主任沉声道，他略微抬起头，双手交迭放在办公桌上，“听说你在门诊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件投诉，”吕主任用陈述的语气说，单看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江天佑站在两人的办公桌中间，轻轻的用嘴吹了口气。
　　
　　“我想你在门诊的时间也差不多了，科里正忙，你也该回来了。”吕主任不疾不徐，说完冲马玉投去一个目光，后者重重的一点头，三角眼微微睁大，“听见没，沈君，回去跟着你们主任好好干活，别再惹出什么乱子来！”马玉拿起手边的陶瓷杯子，喝水的同时不忘给江天佑一个凶狠的余光。
　　
　　江天佑歪了歪脑袋，一只手挠了挠太阳穴，心说他没听错吧，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吕主任这么快就让他回普外了，他还没在门诊待够呢，如果他回到普外科，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是得被要求上台做手术！
　　
　　那该怎么办！江天佑简直觉得头疼，他想不出办法阻止这一切，只能伸出一只手按了按头，这动作被马玉看到，以为他吊儿郎当，又大声发话道：“听到没有，沈君！”
　　
　　江天佑连忙点头，“听到了马部长，”他拖长了尾音，又一转头，冲吕主任道：“听到了主任。”
　　
　　吕主任站起来静静地看着江天佑，他虽然没有什么长辈架子，无形中却透着一种严厉，“下午就回科里报道。”
　　
　　江天佑的神经被最后那一句突然刺了一下，这突然的变化来的措手不及，也不给他准备一下！
　　
　　江天佑失魂落魄的走出医务部，感觉脚下灌了铅，此时正是中午，太阳悬在正中，阳光四射炽热的刺眼，他扯着一边的嘴角，感觉脸颊都发酸，门诊走廊变的空荡荡，早上的忙碌早已烟消云散，他随意的坐在蓝色候诊座椅上叹了口气，慢吞吞的掏出手机。
　　
　　——沈君，今天吕主任找我了，让我下午就回科里！
　　
　　——赶紧出来商量一下对策，二十分钟后老地方见！
　　
　　江天佑发完微信，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第15章 创伤后遗症
　　
　　二十分钟后，江天佑来到门诊楼外的草坪上，他等了几分钟，却不见沈君的踪影，他有点急了，给沈君打了电话，电话一遍又一遍的无人接通，江天佑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差点没把电话摔了。
　　
　　草坪上的孙思邈雕塑笑眯眯的看着他像是熟知这一切，江天佑看了看时间，不早了，还有十多分钟就到一点钟，马上就要回到普外科报道，沈君又找不到人。
　　
　　江天佑双手掐腰眉尾上扬，对着孙思邈的铜像凝视，无奈与愤怒交织在一起，最终只憋出一句话：“终究还是一个人默默抗下了所有！”说完他像老者一般轻轻拍了拍铜像，转身走进医院。
　　
　　下午一点钟，江天佑像是做贼心虚一般，他偷偷在普外科病房的走廊里晃来晃去，想先查探查探情况，顺便确认一下吕主任的踪影，他在吕主任办公室和普外科办公室之间穿梭，一连晃悠了几个来回，也没见到吕主任的踪影。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小心翼翼的钻进医生办公室，装模作样的坐在沈君的座位前，从他的抽屉里掏出一本专业书籍，随便翻到一页敞开着装装样子假装看书。
　　
　　普外科医生办公室没有人，偶尔只能听到隔壁护士站的电话声，护士站仅有的几个护士都在做着自己手头的工作，无人理会他，江天佑一阵纳闷，心说人都跑哪儿去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许倩倩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她火眼金睛的一把盯住江天佑，江天佑尴尬的摆摆手，嬉笑道：“师妹，哈喽啊！”看对方憋起的嘴角，难道这开场白不对。
　　
　　沈君对自己的师妹应该不是这个态度，江天佑在内心嘀咕着，下次他一定注意。
　　
　　许倩倩仰起脸，柔和的自然光打在许倩倩的脸上映出她轮廓清晰的面孔，“师兄，你怎么还在这儿？”她几不可闻的笑了一声，“群里都快炸锅了，患者术前讨论，就差你了！”她看起来怪怪的。
　　
　　江天佑这才一把合上书，站起来下意识的掏出了手机扫了一眼，“哦哦，对不起，我刚刚没看到！现在就去！”他快步上前走到许倩倩前面，一把想要推开门。
　　
　　就在这时，许倩倩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目光透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神色，“师兄，一会儿主任上台做一台手术，他要你做一助，”她的声音很柔和。
　　
　　“啊，你说什么？让我做一助？”江天佑艰难的咽了口吐沫，放在门边的手拐了个弯，指了指自己。
　　
　　他嘴角微微抽搐，两条眉毛瞬间挤成了高低眉，江天佑感觉自己的心率直接往上窜，真是大事不好，一环扣着一环，从吕主任让他回普外科他就应该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这该死的沈君，关键时刻总是不给力玩失踪！
　　
　　“对啊，以前这种手术也都是你做一助，你怎么了？”许倩倩倏地把手放下退后了几步，江天佑刚刚的表情她看在眼里。
　　
　　相比起第一次给江天佑的印象，今天她的神色很复杂，像是有期许又像是有失望，一直以来在许倩倩心里，沈君一直都是最棒的存在，他永远都是那个最细心、最稳重，最有责任心的人，他一直能独挡一面，而此刻面前的这个人，让她深深的产生了质疑，他还是她熟知的那个师兄吗？
　　
　　会议室里，术前讨论照常进行，吕主任正拿着激光笔站在投射屏的一边，吐沫星子横飞的做着激情讲解。
　　
　　江天佑坐在会议桌的一侧，红色的激光笔一晃一晃，他没有心思看，整个脑袋嗡嗡作响，耳畔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他一边时不时的低头看手机，一边给沈君频频发微信打电话。
　　
　　可沈君那边就是没有回复，像是人间蒸发，江天佑不知道的是，从上午至今，沈君的处境也不比他好多少，他也发生了一系列的状况。
　　
　　二十分钟后，术前讨论结束，众人陆续走出了会议室，江天佑最后才走，等他随着人流回到办公室，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和其他人一同去到了手术室，等他再从恍惚中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又在洗手间刷手。
　　
　　江天佑吓了一跳，他扔掉手里的刷子，水龙头的声音哗啦哗啦，他弯下腰，用清水猛烈的拍打着脸颊，之后把眼睛放到手掌里，使劲的揉了揉。
　　
　　下一刻他抬起头，洗手台前的长方形镜子里，沈君的那张脸近在咫尺，江天佑盯着镜子，看着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忽然之间，他觉得镜子中的人朝他发出一个轻蔑的笑容，笑他没用，笑他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搞不定。
　　
　　马上就要上台了，怎么办，总不能像上次一样再晕倒吧，他盯着镜子，镜子中沈君的眼神清晰明亮睫毛翘起，眼角还带着上扬的弧度，他灵光一闪，蹦出一个主意。
　　
　　江天佑点点头，看着镜子自言自语道：“你可以的江天佑！只有这个办法了！”他充满信心，随后他后退一步，右手微微握了握拳抬起，心说沈君啊，老子为了你苦肉计都上了。
　　
　　下一秒，只听一声猛烈的撞击声，江天佑的拳头结结实实的打在镜子上，眉都没皱一下。
　　
　　镜子从他那拳头中央发出裂痕，之后随着“咔嚓”一声，洗手台上面那相应的一排长镜在一瞬间出现了无数的裂痕，玻璃渣四分五裂，大部分破碎的镜片掉在了洗手台里，还有一部分摇摇晃晃的维持在原位，不知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江天佑收回拳头，看着手上流下一汩汩鲜红的血液脸疼的一抽搐，他眨了眨眼屏住呼吸，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残破的镜子和洗手台里面玻璃碎片混合着他的血迹，歪着头咬牙道：“这特么不会算我毁坏公物吧？”他说着用嘴吹了吹手，心里又骂了沈君几千几万次。
　　
　　江天佑高举着手从洗手间走出来，穿梭在手术室忙碌的走廊中，没过三十秒，走廊上听到一声尖叫：“不好啦，沈医生的手受伤啦！”
　　
　　下午四点半，普外科医生办公室内，忙碌的一天结束了，医生护士已经做好夜班交班，大家陆续下班，可对江天佑来说这又是混乱的一天，他呆滞的坐在座位上，像一座被石化的雕塑。
　　
　　他的右手已经被缠上了厚重的纱布，还是普外科的刘明华给他处里的，他级别比沈君高，是普外科的老大夫。
　　
　　当时的情况又是各种兵荒马乱，好在手术室什么医疗用品也不缺，在手术室外的办公室里，刘明华快速的把江天佑受伤的右手处理好，从清理玻璃碎片，再到消毒，包扎，前后不到十分钟，江天佑全程在内心佩服。
　　
　　“好了啊，注意近期伤口别沾水啊，”刘明华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拍了拍江天佑受伤的手，示意他可以了，他眼神一瞥叹了口气，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说小沈啊，你最近是怎么了？你也不小了，将近三十岁的人了学什么小年轻玩自残啊？！”
　　
　　江天佑刚刚把手放下，听到这话又把受伤的手高高的举了起来，他故意装作沈君一贯的表情，忧郁中透着一脸凝重，配合他略微白皙的脸，就是这感觉。
　　
　　“哥，我这可不是自残，我只是有ptsd,你知道的吧！创伤后应激综合征！”江天佑一本正经道，他边举手边说：“因为有这个ptsd,我做不了手术，所以刚刚上台前在洗手的时候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情急之下没忍住，所以就用手砸了上去！”
　　
　　江天佑刚刚想到的主意，就是这个说辞，他自认为完美，既然沈君已经有一阵子不做手术了，理由他一直不知道，他大胆假设，干脆就编出这个脑残的理由。
　　
　　刘明华解开口罩，转身在洗手盆前洗着手，听到尖叫的时候他刚刚做完一台手术，他摇摇头无奈道：“嗯，我理解我理解，可那也得主任相信啊，你说是不是！”他松下洗手盆下面的脚蹬，水流立刻停止，接着抖了抖洗干净的手，抽出纸巾把手擦干净。
　　
　　江天佑不在意的笑笑，心说吕主任那么偏袒沈君，这次应该也没问题，可是他想错了，他因为没上手术，吕主任只好临时安排别人，等所有人都结束了下午的忙碌，不出意料的，他被叫到了主任办公室。
　　
　　等他编好了一肚子的说辞，故作轻松嬉皮笑脸的走进办公室，却被站在门后的吕主任吓了一跳，“沈君，我就是把你宠坏了，宠得你无法无天了！”吕主任吼道，门半开着，声音大到整个走廊都能听到。
　　
　　“你居然为了编理由能做出这种事情！”吕主任的目光从江天佑的眼睛移到他包扎好的右手，他气的绕着椅子走来走去，背在身后的手在一直颤抖，“明天起，你就滚去急诊，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回科里，听到没有，滚！立刻马上滚！”吕主任突然停下，额头青筋突突的跳起。
　　
　　江天佑不敢吭声，只得怯生生的退出去，小心的把门关上。
　　
　　他站在门边沉思了几秒，用受伤的手摸了摸下巴，心说怎么又搞砸了？！
　　
　　第16章 私自决定
　　
　　江天佑沮丧的上了电梯，等他下楼回到门诊的时候，手机铃声偏偏在这个时候响起，他掏出手机一看，是沈君打来的。
　　
　　他接了手机顿时火冒三丈，江天佑刚准备嚷嚷一通，谁知沈君率先发了话，“我出了点状况，刚解决完，草坪见。”江天佑还没来得急反驳，那边又先挂了电话。
　　
　　江天佑拽了拽衣领，他站在走廊的窗边看着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他咬了咬嘴唇，愤愤不平的朝草坪走去。
　　
　　沈君挂了电话，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医务部紧闭的门，舒开蹙起的眉，脸上重新变成一幅冷冰冰的样子，向院外草坪走去。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来到草坪中间，沈君正对着雕塑，江天佑在他身后，一只手托举着右手朝他走来，他眼一斜嘴一歪，假装哭丧着脸道：“沈君，我为了你的名声和前途，不得已用了苦肉计，手都成了半残！”
　　
　　沈君闻言轻轻一转身，一眼看到江天佑包着厚厚纱布的右手，他嘴角一闪，加快语速道：“这手是怎么回事？”
　　
　　江天佑把这一天发生的事讲了个大概，有一些惊心动魄的过程他给含糊的略过，可沈君的眉头已经微不可见的拧在了一起。
　　
　　“你疯了！”沈君一把抓住江天佑的手腕，想从厚厚的纱布之外看出什么痕迹，“你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还是说脑袋天生就不好使？”沈君小声发飙道，连带着眼神也带着一丝严肃和锐利，他的眼睫飞速的眨着，从上到下的打量着江天佑，仿佛面前这人是脑残。
　　
　　“哎，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啊！？”江天佑把手从沈君手里挣脱，背在身后慢慢踱步，天已经黑透了，傍晚天气微凉，风吹在身上，有种凉爽的惬意。
　　
　　“不编出一个象样的理由，哪儿能轻易蒙混过关！”江天佑委屈道，把受伤的手举起来，“再说你不是已经拒绝做手术好多次了嘛，如果这次直接说不，估计后果会更加严重！”江天佑振振有词，说的头头是道。
　　
　　然而沈君偏偏不听他的说辞疾言厉色的打断道：“我不需要!”他一只手拽住江天佑受伤的胳膊，迫使他停下脚步，盯着江天佑的眼神正色道：“手对一个外科医生有多重要你不难道知道吗？何况这还是我的手！”
　　
　　两个人近在咫尺，江天佑能感觉到沈君略微起伏的胸膛和急促的呼吸，他再次挣脱沈君的钳制沉声道：“没那么严重，而且我又不是外科医生，再说也没伤到什么要害，皮外伤而已，连针都没缝！”江天佑自知理亏，低头瞄着沈君平整的裤兜，受伤的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
　　
　　“可你别忘了你是个大夫，怎么能这么轻易的糟践自己！？”沈君垂眸颦蹙，“这几天别沾水，我盯着你换药。”明明是指责，却带有那么一丝关切。
　　
　　“啊,知道啦知道啦！我会好好的照顾我的手，”江天佑道，“哦不，是我们的手！”他语调轻松，话中分明带着讥诮的笑意，感觉危机总算是暂时化解了，看沈君一脸愁容，他才忽然间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哎，对了我给你发微信的时候，你到底在干嘛？”
　　
　　沈君原地后退几步，草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医务科，接受患者的投诉。”
　　
　　江天佑张大了嘴，还给沈君一个“你怎么也被投诉了”的表情。
　　
　　时间退回到今天一早，名老中医工作室中。
　　
　　沈君坐在计算机前，今天他负责打处方，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患就诊，女人名叫王秀芝，她坐下来，拿出了一堆报告单一一摊在桌面上。
　　
　　李主任坐在一旁率先戴上了老花镜，他拿起报告单仔细查看，“右|□□外上方10点距离□□3cm处有一大小约5cmx4cm肿物，肿瘤标记物检测：CEA、CA-153、AFP都在正常范围，”李主任说罢放下报告单，摸起茶杯灌了口水，“西医那边怎么说？”
　　
　　“说是不除外乳|癌，让我手术，”王秀芝拘谨的看着李主任，又盯着在坐的一众白大褂，眼神在乱转，“可我不想手术，我想保守治疗。”
　　
　　李主任没答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放到脉枕垫上，眼神看向空白处开始给她把脉，他一边把脉一边低头把眼睛一扫，看向他的学生，“大家也看看她的报告单，有什么看法？”
　　
　　众人陆续拿起报告单一一查看，“B超显示低回声病变，呈分叶状，不规则，边界尚清......”
　　
　　“血尿便常规正常，肝肾功正常。”
　　
　　众人看着报告单，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从辅助检查看更倾向恶性，但也不能除外炎症等良性病变，不过因钼靶未见病变有明确界限，亦无包膜特征，纤维瘤基本除外，还是建议手术。”崔军放下报告单，双手插在胸前，做了总结性的陈述。
　　
　　王秀芝听后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她急切道：“李主任，我不想手术，我就想先找您看看，”酷暑的夏日，她上身穿了一身蓝色碎花的长袖衬衫，说话的时候人的重心不自觉的往前倾斜。
　　
　　“你哪儿不舒服？”李主任安抚道，换了王秀芝的另一只手继续把脉。
　　
　　“我浑身都难受，一会儿头疼，一会儿出汗，有时还睡不好觉......”王秀芝找到了出口，开始喋喋不休的倾诉自己的症状。
　　
　　李主任闻言让她伸出舌头看看舌苔，对着她发话道：“药先吃着，先把你这些症状解决，但调整好了还是建议手术。”王秀芝腼腆的一笑，随后李主任开始喊方，“黄芪30g、当归15g......”
　　
　　沈君飞快的敲着计算机，但心思已经游移到王秀芝的报告单上，显示器之下他的眼神坚定，等处方打完，李主任交代了注意事项和饮食禁忌，王秀芝千恩万谢的拿起单子走出诊室，过了一会儿，沈君也借口上厕所溜了出去。
　　
　　繁忙的一楼大厅一片嘈杂，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人声鼎沸，有挂号的、候诊的、拿药的，在一众纷杂的人群里沈君一眼在药房的窗口边看到了王秀芝那醒目的蓝色绣花衬衫。
　　
　　“王秀芝，你等一等。”沈君唤道，快跑到王秀芝身旁。
　　
　　“哟，你不是刚刚诊室里李主任的小助手吗？找我有什么事啊？”王秀芝一边转身一边检查着刚抓好的一大包中药，机械的应付着。
　　
　　“你的报告单我看了，我建议你立刻手术，”沈君跑的太急，气喘吁吁道，他抬手抹了把汗，“至于这些中药就不必吃了。”他追加了一句，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只是做陈述状语气。
　　
　　王秀芝先是一愣，抓住药袋的手松了松，她敏锐的从话中听出了自己的理解，“你什么意思？这药是主任开的，怎么能不吃呢？”王秀芝的身子抖了抖，得病的人本就敏感多疑。
　　
　　“你目前的病情需要立刻手术，中药这些不重要不用吃。”沈君强调道，他绷起脸上的肌肉线条，面无表情的容貌让他多了几分冷僻以及生硬。
　　
　　王秀芝闻言掐住了话锋，她后退几步满脸尽是不满怒斥道：“你这大夫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不用吃，是你们主任派你来的还是怎么回事，你们主任知道吗？”
　　
　　“不是的，你听我说，你得马上手术。”沈君满脸的倔强，一句软话也没有，然而王秀芝来了火气，开始把矛头对准沈君。
　　
　　“你给我走开！”王秀芝怒斥道。
　　
　　一楼嘈杂的声音因为她的大声怒斥而突然变的宁静，王秀芝疾言厉色的谩骂着，沈君见他的话起不到作用，便也不做辩解，无奈只得离开。
　　
　　等到中午的时候果不其然，沈君就接到了医务部马玉的电话，李主任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江天佑给沈君发微信的时候，他恰好在医务部，接受“三堂会审”。
　　
　　李长川、马玉、潘铎、三个人齐刷刷的站在一排，用三种不同的眼神看着沈君。
　　
　　“江天佑，你也好歹是个主治医了，怎么能不经过主任同意私下给患者提建议呢？”马玉劈头盖脸，他说完又飙了几句脏话，就差直接拿手怼着沈君的脸骂他白痴。
　　
　　他一边说一边在两个主任之间踱步，潘铎被他晃的头晕，感觉自己的血压要飙上来了，“小江啊，看着多好一孩子，你今天怎么这么胡涂，”他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又抹了抹额角的虚汗，摘下眼镜在他灰色老旧的衬衫上一抹。
　　
　　最生气的要属李长川，他一直拿江天佑当自家孩子一般对待，虽然他觉得这小子有时候吊儿郎当偶尔也会偷懒耍滑，可是在看病以及大是大非的立场上面，江天佑可从没出过差错，这次江天佑居然背着他，让患者不喝中药去手术。
　　
　　“是你跟患者说不用吃我开的药吗？”李长川像是不死心一般，非要自己问个明白。
　　
　　沈君低头沉默着，半响才给了李主任一记当头棒喝:“是我说的。”
　　
　　“你个小兔崽子，都别拦着我，我要替他外公好好教训他！”李长川说着抬起胳膊往前窜，其他两人连忙拦着他，场面一度混乱，三个加起来近二百岁的人，拉扯成一团，要不是潘铎和马玉一人一边拽住李长川，沈君能被李长川几脚踹飞。
　　
　　第17章 同病相怜
　　
　　江天佑听完事情的经过，抓着刘海一下下往脑后拂，最后他用手敲了敲后脑勺，以确定自己没在做梦。
　　
　　“沈君，你可真牛，居然能把老李气的要动手打人，在下佩服！实在是佩服！”他捏了捏眉心，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比起前几次沈君回答不上提问，这一次才真是捅了马蜂窝。
　　
　　“我只是实话实说，没想要气谁。”沈君说的倒是实话，只不过别人并不一定爱听实话，特别是实话所带来的后果。他不怪患者投诉，只是遗憾她没有采纳自己的建议。
　　
　　沈君仰起头看着远处的月光，眼神中有种难以掩饰的失望。
　　
　　江天佑看着沈君，他能想象得到自己那英挺的五官之下沈君那副过分冷淡和疏离的面容，光是这副表情再加上沈君那时不时怼人的语气，一般人怕是招架不住。
　　
　　江天佑随后猛烈的搓了搓脸，估计之后的日子沈君不会好过。蓦的，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不对，如果哪天他们互换回来，受苦的可就是他了。
　　
　　想到这儿他悲愤交加，他扑倒沈君身边，两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拼命的摇晃，弄出一幅哭腔，“现在好了，沈君，咱俩同病相怜，你把老李气够呛，而我也被你们吕主任再次发配到西伯利亚无人区了！”
　　
　　沈君被他晃的头晕，但捕捉到了最后一句话，他一只手轻轻推开江天佑，呼吸一滞盯着他的眼睛，“什么意思？什么叫西伯利亚无人区？”
　　
　　江天佑被他那眼神吓的瑟缩了一下，半张着嘴小声道：“就是吕主任让我明天去急诊报道，然后没他的允许不能再回科里。”说道最后他的声音越说越弱，他能肉眼可见沈君怔愣的神情，对方呆滞了半晌，一动不动。
　　
　　等两人诉说完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将近九点多了，月明星稀，回家的小路上行人三三两两，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回家。
　　
　　江天佑点了外卖，又把家中珍藏多年的酒一并翻了出来，等沈君洗完澡穿着居家服走到客厅，被这凌乱的客厅吓了一跳。
　　
　　只见各处堆的乱七八糟，没吃完的炸鸡薯条、吃完的小龙虾壳、用完的餐巾纸团成的球，这些东西杂乱的分布在沙发地板各处，茶几上堆着几个被按扁的易拉罐啤酒瓶，旁边还放着一瓶开了盖的奔富和半瓶剑南春，启瓶器被随意的仍在一边，各种酒混在一起酒香四溢，堪称三盅全会。
　　
　　江天佑歪倒在沙发上，像一条盘踞在上面沉睡的龙，他眼睛闭着，脸上从颧骨至脸颊透着大片红晕，沈君走到他身边，弯下腰强压怒火，用手戳了戳他的肩，“江天佑，你喝醉了，起来收拾干净回屋睡！”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用手戳对方的同时，江天佑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微微闭紧的眼睛倏然睁开，“嘿嘿，”江天佑咧开嘴呲牙笑道，“我没醉，”他打了个酒嗝，声音嘶哑俨然变了调，但人处在半醉半醒的状态之中，眼皮又慢慢下沉。
　　
　　沈君看着自己的那张脸在如此状态下的丑态一脸厌恶，他凑近江天佑，一只手准备抓住江天佑的胳膊，“听到没有，我说起来回屋睡！”沈君咬牙切齿道。
　　
　　可是下一秒，江天佑的手突然一转弯，从后面抓住沈君的背，发力抓紧沈君，沈君被这股力道一压，整个人顺势倒在沙发上，压在江天佑身上和他抱作一团。
　　
　　“睡什么睡，陪我一起喝点酒！”江天佑含糊不清的说，沈君使劲的想挣脱，可大抵是喝酒的缘故，他手上的力道却不减，“你说我啊，简直是太没用了！其实，我很羡慕你......”江天佑自言自语，眼神却兀自往下瞟。
　　
　　沈君看着江天佑的模样，眼睫一颤，轻声道：“你羡慕我什么？”
　　
　　江天佑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他喉结一滚，声音像浸在了水里变的软绵绵的，“从小到大，我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主，我喜欢踢球、画画，可我妈偏逼我学钢琴、练击剑，长大以后，我考上医学院，本以为终于能做一回主，选择我喜欢的外科，可是到头来，”江天佑干笑了两声，眼睛朦胧不清，“你猜怎么着？”他边笑边反问道。
　　
　　“我是老江家唯一的外孙，是全家的希望，也是全家的寄托，所以我必须学中医，也只能学中医，必须作为中医传承人把我外公的衣钵传承下去！”他抿了抿嘴，喝醉后呆萌的模样不担不好笑，反倒有点让人心疼。
　　
　　江天佑说完这些，他倒尽了所有苦水，随后双眼一闭手一松，他放开沈君，沈君顺势轻轻的从沙发下来，看着转瞬呼呼大睡的江天佑，随后摇头一笑。
　　
　　羡慕，有什么可羡慕的，至少江天佑还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而他呢，他就像飘荡在海面的一搜小船，永远也无法靠岸。
　　
　　沈君知道，假如两个人没有互换，他的所作所为一样会是今天的结果，江天佑的做法虽然荒唐，可至少算是一个交待，如果他真的说出拒绝手术的理由，所有人会对他失望吗？
　　
　　记忆不堪回首，往事又太过沉疴。
　　
　　沈君转身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拿起那打开的半瓶剑南春，他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的往下灌，烧灼的酒精顺着喉咙流淌到胃里，热辣的感觉瞬间把人一呛，沈君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他放下酒瓶，用手随意的一抹嘴角。
　　
　　没多久，他的头轻轻一歪，连人带头趴在沙发的另一侧睡着了。
　　
　　翌日清晨，江天佑烦躁的一伸腿，却没想到脚下重重的踩在了地板上，他刚想骂人，却在睁眼之后发现自己坐在沙发的另一侧。
　　
　　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他不是睡在沙发上吗？他想不通的用手摸了摸头，难道是他被沈君挪到这儿了？！
　　
　　江天佑低下头，看到裤子上那平整的裤兜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条裤子还是他很喜欢的牌子，昨天不是还穿在沈君身上吗，等一等，这难道是,难道是他和沈君，他们两个的身体换回来了！
　　
　　想到这儿，江天佑激动的一抬腿，随后飞奔到厕所里，几秒钟后，镜子里的江天佑兴奋的发出一阵吶喊：“啊啊啊啊，苍天啊，大地啊！我终于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啦！”
　　
　　震耳欲聋的吼声从厕所传到客厅，沈君睡的毛毛的，还接连做了几个梦，过程忘记了，可是结果却很美好。
　　
　　沈君皱了皱眉，用手扶住额头慢慢从沙发上坐起来，他刚想怒斥大清早抽风的江天佑，可在下一刻忽然看到江天佑从厕所里走到客厅中间，对方腰窄身宽的身材之下，浓密乌黑的眉头一抬，发出他惯有的戏谑一笑。
　　
　　“沈君，我们换回来了！太不可思议了！”江天佑兴奋的一拍大腿，咧开嘴呲牙冲沈君笑道，“我们究竟做了什么才让我们换回来呢？！”江天佑不解道。
　　
　　沈君人还有点怔忡，随后他把手摊到面前，那是一双细长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是他自己的没错，沈君松了口气，把脸埋在掌心中一秒，心说这荒唐的互换总算是结束了。
　　
　　太阳和往日一样照常升起，绿意盎然的夏日渐渐变成尾声，名老中医工作室中，江天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用手摸了摸咖啡色办公桌的桌角，熟悉的环境和触感包围着他，让他有种肆意妄为的姿态。
　　
　　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瞬间被抛诸脑后，就连昨天晚上倾吐的心事似乎也像从未发生，他翘起一只二郎腿，随意的转动着办公椅，手机上飞快的点开微信群。
　　
　　——兄弟们，好久不见啦，今晚夜店小王子回归啦！
　　
　　——你说说你这阵子装什么深沉，这么久了也不出来玩，今晚赶紧的，老时间老地点不见不散！
　　
　　江天佑随手发了一个烟花的表情，他停止转动一收腿，憧憬着做回自己的惬意生活！
　　
　　相较于江天佑的洒脱，沈君就没那么轻松了，他一早准时到达急诊室报道，心中却多了几分沉重和酸涩，告别了之前的生活，那些同事和战友也只能暂时画上句号。
　　
　　龙华医院的急诊室设立在门诊楼的一楼，有一个单独的大门，上面矗立着两个“急诊”的红色大字，醒目而抢眼。
　　
　　急诊室的常驻医生不多，大部分医生都是各科室轮转调配，毕竟这又累又脏又状况百出的科室，在医院是个没人愿意去的地方。
　　
　　沈君来到急诊科，率先去找急诊主任崔淑珍报道，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沈君站在门口，下意识的敲了三下门，“进来，”崔淑珍坐在沈君正对面的办公桌前，听到敲门声抬起头。
　　
　　“哟，是小沈啊，”崔淑珍摆摆手，笑容春风满面，她招呼沈君过来自己面前，“昨天下午医务部给我打电话了，还有你们吕主任，昨天也私下里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好好关照你。”
　　
　　沈君错愕的望着崔淑珍，心底却有一丝暖意，吕主任不是对他失望透顶了吗，怎么还托崔淑珍关照他。
　　
　　崔淑珍看着沈君的表情，仿佛看穿了一切，她继续笑道：“小沈啊，你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不过你在急诊这段期间就好好干，思想负担不要太重，你好好表现，到时候吕主任那边，我给你说情去！”她年近半百，精气神却十足，干练的白大衣之上，标准的职业式短发染成了栗子棕，人显的干练又年轻。
　　
　　“我明白了，谢谢主任。”沈君低下头，思绪在乱飞，指尖却在不住的摸着裤脚。
　　
　　第18章 重新互换
　　
　　深夜，市内某迪吧内。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下，大批的人群在舞池内涌动着，劲歌热舞连翻轰炸气氛狂热，江天佑漫步在舞池内，刚刚一杯接着一杯喝酒，导致他看到的人头重影，他摇摇晃晃手臂垂落，浑身上下被汗水裹挟，就在这时，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摸出手机，努力平衡着身体穿出舞池。
　　
　　室外，他打开手机，发现沈君发来两段微信。
　　
　　——既然互换结束了，我也没有必要继续住在你家。
　　
　　——房间已经收拾干净了，明天一早我就搬走，钥匙给你留在门口鞋垫下面，再见！
　　
　　江天佑蹲在室外的马路边，他默默的收起手机，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放在膝上，此时已是深夜，四处一片静谧，路面看不到行人，偶尔有几辆车路过，车尾气留下几串白烟。
　　
　　这么快就走了？他在心中喃喃自语，低下头把目光落在自己原本的右手上下意识的勾了勾指尖，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语气说道：“我把那副受伤的手还给他了，也不用被盯着换药了！”说着他撑着腿站起来，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语气有些不寻常。
　　
　　等江天佑告别了狐朋狗友，打车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他开了大门，摸到客厅灯的按钮，暖光登下，整个客厅焕然一新，沙发和地板上的垃圾已经被清理干净，茶色的透明玻璃茶几被擦的锃光瓦亮，地板一尘不染，明显被拖过很多遍。
　　
　　江天佑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一边的嘴角迅速的勾起一笑，不愧是沈君，竟然把他家打扫的如此干净，他精疲力尽的向后一仰，眼角的余光瞥到门口的鞋架，他忽然看到那双白色的球鞋，这双鞋是之前他们互换时候沈君穿的，如今被洗刷干净规规矩矩的放在鞋架的最上面。
　　
　　江天佑摇头笑笑，心说沈君这小子还挺讲究，又一把起身走向厕所，片刻后，江天佑围着浴巾，晃晃悠悠的走回房间，他把身上的浴巾解开随手一丢，整个人轰然倒在床上，赤|裸着身体睡着了。
　　
　　凌晨五点钟，沈君被一阵尿意憋醒了，他掀开被子，迷迷糊糊的推开门来到厕所，他站在坐便池旁，眼睛几乎闭着，习惯性的想解开裤子撒尿，可手往下一滑却没摸到裤子，甚至连内裤都没有，只摸到光滑的大腿皮肤。
　　
　　沈君吓了一跳，他猛的睁开眼睛，往下一看，却发现下身光溜溜的什么也没穿，确切的说，他整个人都赤|裸着没穿衣服，还有他右手上显眼的纱布也不见了，难道说......
　　
　　沈君猛烈的晃了晃头咽了口吐沫，喉结快速的滑动着，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神经又在一瞬间紧绷了起来，随后他向左迈出一条腿，移到了厕所的镜子中央。
　　
　　镜子里，江天佑那宽阔的胸膛在微微的喘息着，挑起的眉峰和仰起的下颌略带嚣张，让他瞬间想起那个为了替他解围故意把手砸伤的二货！
　　
　　“江天佑，你干了什么！”沈君对着镜子，压低着嗓音沉闷的喊道，此刻他简直想杀人，他攥紧拳头举起右手，也恨不得一拳头砸上去，却始终在理智之下放下了手。
　　
　　另一边，江天佑睡的正香，翻来覆去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这声音很真实，仿佛就在耳边。一定是在做梦，他一边嘀咕着一边挠挠脸，顺带着把身体翻到一侧。
　　
　　“起床了，江天佑，起来！”声音犹如在耳畔，并且这声音听着异常的熟悉，这低音炮般的男中音怎么有点像是他自己的声音。
　　
　　江天佑就着露出的半边脸缓缓的睁开眼睛，突然被吓了一跳，只见他床边笔挺的站着一个人，那人双手背在身后正安静的的和他四目相对，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啊，怎么回事？我还在做梦呢？”江天佑吓了一跳，把夹在腿里的被子一登，整个人精神起来，一秒钟从床上坐起来。
　　
　　他的大脑还处在混沌中，来不及思考究竟是哪里不对，沈君就一把上来揪住他的右手，江天佑这才在睡眼惺忪的状态中看到自己右手缠着的纱布以及身上穿的淡黄色睡衣。
　　
　　“我靠，疼疼疼！”江天佑叫出了声，这才回想起来睡前他明明没穿衣服，再看看眼前的沈君正揪着他的手，终于知道发生什么。
　　
　　“你还知道疼啊？”沈君没好气的反问道，顺势坐在床边，一把拆开江天佑手上的纱布，他脸上写满了疲惫，不知是这副身体昨晚玩的太嗨造成的，还是他思虑过度造成的，“手压在胸口下面睡觉，能不疼吗？”
　　
　　“哎，你把纱布拆开干吗？”江天佑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声音里还带着起床气。
　　
　　他和沈君又一次互换了，他的悲惨生活要重新开始了，真是开心不过三秒钟，二十四小时的快乐戛然而止。
　　
　　沈君没理他，兀自从房间走出，过了没多久人又进来，手里多了一个医药箱，他把箱子一把放在床上，麻利的打开医药箱，低头翻找着纱布和碘伏。
　　
　　江天佑看沈君一言不发皱着眉，他眉间皱成了纹路，仿佛一直是这样总是心事重重，“沈君哥哥，你这是要帮我换药啊？”江天佑把背靠在床头，舔着脸笑嘻嘻的问沈君。
　　
　　沈君拿出碘伏棉棒一屁股坐到了床上，他仿佛有气，而且是不小的火气，“不换药，难道没事给你消毒啊，手伸出来。”沈君的脸仿佛一座冰雕，由远及近的透着凉气。
　　
　　江天佑战战兢兢的伸出了右手，仿佛像是一只做错事的狗崽子，奶声奶气的说道：“哦，好的。”
　　
　　江天佑把手伸到沈君面前，那细长的手臂绷出了骨骼的形状，手指上咖啡色结痂的伤口满是斑驳，沈君用碘伏给江天佑的手消毒，顺带抬头睨他一眼，“下手还挺重，四个指头都给伤到了，”他不咸不淡的点点头，“照这么折腾下去，我能不能被你弄成残疾？”边说边给他重新包扎好。
　　
　　江天佑听后“吭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不能，不过你说，咱们这次突然互换实在来的蹊跷，咱俩得好好想想，究竟是做了什么，才导致这再次互换？嗯？”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睛一个劲的向上翻。
　　
　　“不管怎么蹊跷，某人也不用裸睡吧？”沈君拿出胶布用手一撕，迅速的把胶布粘住固定。
　　
　　“我那不是太困了忘记穿衣服了嘛！”江天佑活动活动右手，傻呵呵的一乐。沈君一边收拾药箱的同时不忘丢给江天佑一个白眼。
　　
　　不过他们的确是该好好想想对策，特别是之后的对策。
　　
　　客厅中，两人端坐在沙发两侧，江天佑坐在靠近茶几的位置，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半弓着背，故作深沉。
　　
　　他回忆着之前发生的种种，从两人互诉衷肠之后互换回来，再到今天醒来之后再次互换，似乎这其中也没发生什么太过寻常的事情。
　　
　　沈君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边，一只手又搭在太阳穴上，他闭上眼思索，宿醉之后的眩晕感还在，感觉浑身的血液正一汩汩冲向大脑，他一边在心里怒斥江天佑，一边尽量理清思绪。
　　
　　墙上的挂钟显示六点整，再过一个多小时，两个人又要以目前的身份去到各自的岗位，想到这里沈君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急诊不比门诊，病种会更加丰富，状况亦会更加复杂。”沈君把手从头上放下，转过脸抬眼带着几分担忧，“你之前也轮过急诊，学的东西也忘的差不多了吧！？”
　　
　　江天佑霍然转身，弯起嘴笑了笑，打包票般的拍了拍胸口，“开玩笑怎么会呢？”他脖子一梗往后一仰，眼睛飘忽不定的向上眯了眯，一手摸了摸下巴，“不过有些东西可能忘了，毕竟急诊外科还有一些特殊的专科内容我平时不太常用！”
　　
　　不等他说完，只听“轰隆”一声，沙发中间多出一本熟悉厚重的蓝色书籍，沈君把书推到他的面前，用手轻轻一点。
　　
　　江天佑定睛一看，熟悉的字眼不由得让他心头一颤——国家级十一五系列《急诊医学》，这本书比《外科学》还要厚。
　　
　　“你从哪变出来的？”江天佑抬眼瞪着沈君，看着那厚厚的书简直欲哭无泪，他用受伤的右手掰着左手的指节，“你早早就准备好了吧！”江天佑干咽了几口吐沫，立刻觉得脑袋疼。
　　
　　原来在这人等着他呢，惨了惨了，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要是万一沈君再发配到别的科，他岂不是又要重新再学别的内容，几番下来，会不会把上学时候学的那些东西再重新来一遍，想到这他的身子微不可察的抖了抖。
　　
　　“你应该庆幸，我国的急诊还分内科和外科，”沈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不然你会有更多要学的东西，”他把一只腿搭到另一条腿上，语调上扬。
　　
　　“外科还会有一些外伤缝皮之类的需要处理，”他低头一沉吟，暂时想不出对策，“到时没有办法只能你通知我我再去处理，反正离的也近。”这也是不得已之下想出的唯一办法。
　　
　　谁知这时江天佑说道：“缝皮这些我没问题，我研究生学的是外科！”他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样子，沈君愣了愣，突然想起那晚江天佑喝醉酒时说过的话。
　　
　　“有没有问题我也得监督你，”沈君严厉道，放下腿把身子转向江天佑，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精光，“找时间你在鸡翅上缝合一下给我看看。”
　　
　　江天佑举起受伤的右手眼神闪烁，在太阳穴飞快的点了一下，做出一个你说了算的手势。
　　
　　第19章 不平静的夜班
　　
　　晚上四点半，龙华医院急诊室。
　　
　　江天佑在急诊的第一个值班，是从夜班开始，急诊大夫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时间相对自由，上夜班之前可以在家休息。
　　
　　早上在沈君的一阵安排和絮叨之下，他不得不被迫坐在书桌前看了好一会儿专业书，等沈君上班之后，他转身就赖在床上睡了个回笼觉，一直睡到中午，起来后他随便的点了个外卖，悠哉悠哉的把饭吃完，又回到床上继续补觉。
　　
　　等下午上班坐在急诊的办公桌前，他仍然捂着嘴一个劲儿的打着哈欠，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墨绿色制服的护士不知从哪一股脑的钻进来，“你好啊沈大夫，久闻大名，却一直未见真人，我叫冯园园，今晚和你一起上夜班！”护士自报家门，她说话伶牙俐齿，个子不高，眉眼却长的颇为灵动。
　　
　　江天佑的嘴角泛出一贯的笑容，他侧过脸一撩刘海，凹出一个骚包的造型，“幸会幸会，和美女一起值夜班，是我的荣幸！”他立刻顺势挺直了肩，“一会儿晚饭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千万别跟我客气！”
　　
　　冯园园看着他一本正经凹造型的模样头一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沈大夫为人还挺幽默的，和传说中不太一样！”冯园园走过来，随意的坐在江天佑办公桌对面的诊查床上。
　　
　　“传说是怎么说的？”江天佑一晃转椅，两手自然的垂下搭在把手上，眼中泛着好奇的精光，他不等对方回答，直击重点率先道：“是不是说我牛逼哄哄，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江天佑说这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像是在看一出好戏，心说沈君啊沈君，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冯园园轻轻的捂嘴一笑，“那道没有，就是说你这人比较高冷，业务能力强但喜欢独来独往，”她眨眨眼睫，若有所思道：“看来传说就是传说，和事实并不一样，不只不一样，可能还相差十万八千里！”冯园园像发现了什么真理，边说边自言自语的点点头。
　　
　　江天佑拼命憋住笑容，心里在止不住的坏笑，他说沈君啊沈君，日后还得看你表现，如果你敢得罪老子，下场就是让你的装逼人设全部崩塌，看你以后怎么办！
　　
　　冯园园一边说一边荡着腿，眼神在随意间瞥了一眼地面，她直勾勾的盯着江天佑办公桌下的芒果，嘴不由自主的微微张大。
　　
　　江天佑连忙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这是我带来的芒果，想吃随便吃！”江天佑见状说道。
　　
　　谁知这时冯园园拼命的摇了摇头，两腿伸直了从床上直接一跳，一脸凝重认真的说道：“沈大夫你不知道吗？”她用手指了指地上的芒果。
　　
　　这芒果还是江天佑两天前买的，原本是买给沈君一起吃的，可是这家伙愣是没动，江天佑无奈只得在水果烂掉之前拿到医院来解决。
　　
　　“夜班不能吃芒果，白忙！这可是值夜班默认不成文的禁忌！”冯园园说着皱了皱眉，脸上忽然闪现出一个触霉头的表情，看样子神神叨叨，这样子着实给江天佑吓了一跳，让他瞬间想起香港恐怖片里的龙婆，心说居然还有这说法。
　　
　　冯园园发表完她的夜班禁忌论，一转身离开了江天佑的办公室。
　　
　　江天佑弯腰捡起地上的一个芒果，这芒果有巴掌大小，橙黄相间的色泽还泛着淡淡的香气，江天佑咬了咬嘴，他把芒果举高，用各种角度环视一圈，半晌他“哦”了一声，从一系列的推论之中得出一个结论：“沈君不吃芒果，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就在这时，急诊室外面的大门被推开了，一男一女一前一后的走进江天佑的办公室，女人穿着一件灰色的麻质衬衫，看着又大又肥，下身穿着一条宽大的白色长裤，这身打扮看着和她瘦弱的人不太搭配。
　　
　　女人进来坐在办公桌前的圆凳上，她脸色晦暗眼底泛着清灰，嘴唇微微紧闭，男子紧跟其后，他狭小的三角眼之下是满脸的胡茬，个头不高但人很结实，男人双手背后站在女人的身后，活像是她的保镖。
　　
　　“周美惠，41岁，是你本人吗？你哪儿不舒服？”江天佑盯着计算机屏幕，确定了一下就诊信息。女人沉默着一言不发，眼神却在游移不定的飞着，像是有什么无法诉诸于口的隐晦事情。
　　
　　“大夫问你话呢，开口说话啊！”男人凶巴巴的喊了一声，轻蔑的看了眼前的女人一眼。江天佑本来还在看着计算机，被这声音弄的愣了一下。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下巴给了女人一个暗示般的眼神。
　　
　　“是我，”女人这才小声道，放在腿上交迭在一起的手又攥紧了几分，“大夫我来开药的，您给我开点止痛药吧！”她声音小的像蚊子一般，说话的时候眼神在闪躲回避。
　　
　　江天佑一边点点头，一边飞快的敲着计算机。
　　
　　“什么止痛药都行，最好多开几盒。”她补充了一句，这句话一出，江天佑握着鼠标的右手一停，他双手抱臂皱着眉，抬起脸仔细望着眼前的女人道：“那怎么行呢？不诊断清楚我怎么能给你随便开药呢，你到底哪儿不舒服？”他皱眉时眉尾呈现一定上挑的弧度，配上沈君原本的那张脸，看着有几分森寒，给人以一种无形的压力。
　　
　　本来江天佑只是随口一问，可正是他这几句话，女人身后的男人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秘密，他鼻尖冒出了细微的汗珠，狭小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的朝他看去，透出野兽一般的凶光，他吼道：“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开药就赶紧开，我们赶时间，忙的要命！”
　　
　　江天佑被这话一下点起了火，他把手放到桌边，克制的抓了抓桌角，努力摆出一个笑脸解释道：“患者，这是急诊，想开药的话去夜间门诊，如果就要在这里开药，需要明确诊断！”
　　
　　女人在一旁沉默着，听后头微不可见的抖了抖，男人见状上前几步，不耐烦的把手交迭在胸前：“她前几天走路摔了一跤，有点外伤没什么毛病，开一盒止痛药就成！”
　　
　　“摔在哪儿了？给我看一下！”江天佑站起来，伸手去抓住女人的胳膊，谁知手刚碰到女人瘦弱的胳膊，她吃痛般的往后一缩，满脸都是惊恐的神色，闪躲之中薄薄的衣袖被掀起，在急诊室明亮的白炽灯下，女人的前臂上有大片的瘀青，那瘀青颜色很深，不像是普通摔伤造成的。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弄得？”江天佑质问道，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时男人粗粝的一把推开女人，她来不及闪躲，硬生生的摔倒在地上：“啊——！”女人轻声喊了出来，一手捂着大腿，一边在喘息。
　　
　　“你个碍事的娘儿们！”男人转头粗暴的吼道，他目露凶光，又抬手一指，那手势分明带着警告的意思，他冲着江天佑嚷嚷道：“我们药不开不看病了，退号！”
　　
　　江天佑顿时火冒三丈，拍了下桌子跟着一起喊嗓道：“你打她了是吧？你是他什么人？”
　　
　　“打她怎么了，老子是他男人，打自己的老婆天经地义！你一个大夫管的着吗？”男人狠丢丢的说，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
　　
　　“我今天站这儿就管定了，我现在就报警！”江天佑双颊紧绷着，低头飞速的从手里掏出手机，然而就在下一秒，一记重拳猛的打在他脸上，他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
　　
　　突如其来的这一下把江天佑打的蒙圈了，他咬牙一挑眉，随后亦挥起手，一拳倒在了对方的肚子上，男人被打的后退了几步，明显没想到，随后伸出他肥厚的大手，冲江天佑扑过去......
　　
　　两个人的声音瞬间传遍了整个急诊室。
　　
　　冯园园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她躲在诊室的门后，看到眼前的情况机警的按了按墙上的按钮，那是出现状况时通知保安的报警按钮。
　　
　　等保安赶来的时候，男人坐在地上，他两腿开叉，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还时不时狠丢丢的瞪着女人。
　　
　　他挨了江天佑几拳，龇牙咧嘴的坐在地上，心说今天运气不好，算是遇到个爱管闲事的碴子，女人躲的远远的，低声站在一旁哭泣着，江天佑坐在诊查床上，双手插在胸前，嘴一下一下不忿的吹着气。
　　
　　保安、警察、急诊主任轮番来到急诊室，这里瞬间闹开了花。
　　
　　警察接到报警，没多久就做了调查和笔录，男人和女人被一同带走，急诊主任了解了情况，安抚嘱咐了一番，第一个夜班值的细碎，江天佑坐在诊察床上，看着闹哄哄的人陆续散去，感觉耳畔嗡嗡响起。
　　
　　说好的不冲动呢？说好的冷静呢？还有一条，说好的要保持对方人设呢！？想到这儿他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心说沈君这身子简直太弱了根本不如自己能打，他一手扶住额，却在触碰的一瞬间发现自己的眼眶火辣辣的发胀，似乎是肿了，他掏出手机飞速的对着脸一晃，果然是被打肿了。
　　
　　江天佑看着手机映射出沈君的脸和眼眶凸起的浮肿，居然翘起一边的嘴角情不自禁笑了笑。
　　
　　第20章 手下留情
　　
　　之后的夜班平静而忙碌，江天佑接连处置了几个轻症的外伤患者，外加一些来开药的，凌晨时分又来了一个颅脑损伤的患者，接诊之后患者直接被送到脑外科手术，时间就这样快速的飞转着，一晃就到了隔天清晨。
　　
　　江天佑躺在诊查床上，直到临近清晨的时候才睡了一会儿，直到白班大夫接班时走进办公室才被叫醒。
　　
　　“沈大夫，听说昨晚发生了惊心动魄的一幕，你被家暴男给打了？”消息不胫而走，说话的男大夫叫杨永安，是急诊外科的常驻大夫，他凑到诊查床前双手扶腰，冲着躺在诊查床上的江天佑探了探头，像是观察患者一般盯着他挂了彩的脸。
　　
　　“哟，下手这么重啊，都肿了！啧啧啧！”杨永安看热闹不怕乱子大，身为急诊外科的老油条，丝毫没对身为菜鸟的江天佑抱有一丝同情，反而不由自主的笑了两声。
　　
　　江天佑撩起眼皮飞快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他僵硬的颈椎，身上的白大衣被压出了几道褶皱。
　　
　　“早啊杨哥，没什么事我下班了啊！”江天佑懒得多说，对对方的嘲笑不予回应，睡眠不足的他脑袋仍旧嗡嗡在响，他迅速的整理了几下衣服，穿上鞋准备往门外走。
　　
　　“年轻人，昨晚这事啊在急诊稀松平常，别太冲动，你得学着应对，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太在意，习惯就好啊！”杨永安看着远去江天佑的背影，追加了一句。
　　
　　江天佑没理他，直奔到换衣间换衣服。
　　
　　等江天佑换好了衣服走出换衣间，发现冯园园正站在门外，她伸出一只手，那手里攥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三个水煮蛋，水煮蛋隔着袋子还飘着一股热气，“沈大夫，我早上用煮蛋器煮的，这是给你的！”冯园园说着，早已换好了平常的衣服，她一把上前，把鸡蛋塞到江天佑手里。
　　
　　江天佑接过鸡蛋歪头一笑，“谢啦，美女！”
　　
　　冯园园的嘴抿成一条线，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打量着他，吐出口气说道：“沈大夫，传言果然不可信，你昨晚挺爷儿们的！”她用手比了个赞，满眼都发出崇拜的目光。
　　
　　江天佑被这种目光看的十分得意，他晃了晃手里的鸡蛋，冲着冯园园摆摆手，“那当然啦大美女！我下班喽，再见！”
　　
　　谁知他刚迈出一步，对方竖起食指，意有所指的指了指自己眼下，小心翼翼的说道：“沈大夫，你眼睛都青了，回去好好用鸡蛋热敷一下！”
　　
　　“啊？”江天佑闻言反应了半秒钟，立刻掏出手机一看，只见他肿起来的那半边眼眶下，泛出大面积的青紫，他第一反应不是觉得丢人，而是一阵心虚，心说回家后如果被沈君看到，还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夏末清晨的阳光，太阳还不算刺眼，路上行人逐渐变多，江天佑一手捂着半边瘀青的那只眼，怕丢人现眼般的一溜小跑回到家。
　　
　　到家后，江天佑看着手中还热乎的鸡蛋，一口气连吞了两个，随后他脱下衣服，只穿了一条内裤，倒在床上就开始睡觉。
　　
　　下午五点钟，沈君下班回到家，一开门就看到沙发旁边放着两只东倒西歪的黑皮鞋，他走到沙发把两只鞋提起来，又整齐的摆到鞋架上，一边的额角青筋暴起。
　　
　　沈君没好气的走到江天佑的房间，边推门边说，“江天佑，你怎么又把鞋子乱丢，之前定的规矩都忘了吗？”门被推开的一刻，他发现房间的灯闭着。
　　
　　他随手一按墙上的开关，屋子瞬间亮了起来，偌大的双人床上，江天佑用被子裹着自己，从头到脚看不到人，沈君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走到床边，用手一把掀开被子。
　　
　　“听到了没有，问你话呢！”沈君不耐烦的说道，心说江天佑又在玩什么花样。
　　
　　江天佑侧躺着，只露出半边脸，一边的额角流下岑岑的汗水，洇透了枕巾，他牙齿咬着嘴唇，一幅痛苦面容，身子半蜷缩着，两只手攥紧了放在胃的位置。
　　
　　沈君立马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他一把坐到床边，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江天佑，你怎么了，是不是胃不舒服？”
　　
　　江天佑的眼睛半闭着，从齿缝中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胃疼，像抽筋了一样......”他的声音气若游丝，整个人看着很虚弱。
　　
　　沈君用手推过去让人平躺，瞬间看到了江天佑被打的乌青的半边脸，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这是怎么弄得？”江天佑闭着眼睛没说话，随后沈君冲出房间，隔了一会儿他拎进一个医药箱，这医药箱是他自己专用的，里面有常备的医疗器材和药物，上次给江天佑换药就用过。
　　
　　他从医药箱里拿出一支小手电，扒开江天佑半闭的眼皮检查瞳孔。
　　
　　“哎呀你干嘛呀，我下了夜班刚睡着呢！”江天佑被他吵醒，加上胃又疼的厉害，起床气般的嘟囔着，两只脚开始乱蹬。
　　
　　“我才想问你干什么呢？上个夜班眼睛成乌眼青了，你别动！”沈君一边说一边拿出听诊器，拿起听头靠近他的心脏。
　　
　　“不小心撞到了......”江天佑心虚的咕哝着，此时他已经完全清醒，又不敢睁开眼，但胃疼的抽搐感却随着清醒阵阵来袭。
　　
　　沈君用完听诊器，把听诊器缠好，又拿出血压计给江天佑量血压，体温、呼吸、脉搏、血压都没问题，他看了看江天佑手捂住的位置，追问道：“你今天都吃了什么？”
　　
　　江天佑用手揉了揉眼睛，小声道：“就早上吃了两个水煮蛋，之后就没吃东西。”沈君瞬间明白了，以江天佑原本的体格，一天不吃东西根本没什么问题，可现在这副身体是沈君的，沈君之前就有胃病，加上工作太忙碌之后吃饭不定时，有时候难免会犯病。
　　
　　现下他已经诊断清楚，于是二话不说，麻利的从药箱里拿出一支透明玻璃药瓶和注射器，随后只听清脆的一声响，玻璃药瓶被掰开，沈君用注射器把玻璃瓶里的药液抽出，一手拿着碘伏棉棒一手举着针头，慢慢靠近江天佑。
　　
　　江天佑此时已经完全清醒，只是他不知道如何解释眼睛上的乌青，索性就闭着眼睛，可是过了半天，空气里突然的安静让他感觉怪怪的，他慢慢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了让他惊恐的一幕，只见“自己”那熟悉的面容离他很近，沈君一只手举起针头，正注视着自己。
　　
　　“你......你要干嘛？”江天佑吓的结结巴巴，感觉舌头打了结。
　　
　　“转身趴下，给你打针。”沈君命令道，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一幅脸又变成无机质的冰冷，让人望而生畏。
　　
　　“啊，打什么针，你诊断清楚了吗就打针？不用了吧！”江天佑本想反抗，可沈君的话像是有魔力一般，他乖乖的转过身子，感觉人像被定住了。
　　
　　“胃痉挛，6542，山莨菪碱。”沈君也不多言，说了诊断和药名，低头摆弄着针头。
　　
　　“啊，那什么不用了吧，我喝点中药就行！再不济还有口服药呢！”江天佑从小就怕打针，特别是打屁股针，即便如今长成了七尺男儿，这幼时打针的阴影也从没消散。
　　
　　他偷偷瞄了一眼沈君，对方没理他，兀自拔下了注射器的盖子，又推了几下，那尖锐的针头瞬间被挤出几滴药水，在灯光下看的有点瘆人。
　　
　　江天佑想逃想跑，可不知怎么的，仿佛像是有某种魔力，他动弹不得，全身上下像是灌了铅，他用恐惧的眼神睥睨着沈君，心说他一定是和某种毒蛇或者毒蜘蛛一样拥有这种魔力，他们在吞噬猎物的时候，都会分泌出一种毒液，麻痹猎物，再把对方吞掉。
　　
　　江天佑深信不疑，感觉这针势必要打，死到临头只得求饶道：“沈君，我怕打针，你下手轻一点！”他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打颤，对方知道了他的弱点，要么笑死要么就趁机报复。
　　
　　谁知沈君一抬眼，一只手放到他的内裤上，往下轻轻一拉，轻声的安抚道：“没事，趴着别动，很快就好。”江天佑只得皱了皱眉，闭紧了眼睛。
　　
　　冰凉的碘伏从臀部的外上处皮肤由里到外逆时针开始消毒，江天佑只感觉屁股上一阵凉意，下一秒，针头快速的戳破皮肤，药物持续灌入，速度之快几乎不带痛楚，没多久，当针头被拔出的时候，江天佑松了一口气。
　　
　　沈君一言不发，迅速的把东西收好，又把江天佑人翻过来盖好被子，随后像一阵风一般走出了房间，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条毛巾和冰镇矿泉水，再次回到了房间。
　　
　　“你先睡一会儿，有什么不舒服喊我我就在外面，”沈君坐在床头，无机质般冰冷的脸上似乎多了一点温情，江天佑仰起脸，两只手攥着被子，像只受伤的大狗，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沈君点点头。
　　
　　“还有，用这个冰敷下眼睛，”沈君站起来，用手指了指冰镇矿泉水瓶，江天佑乖乖的“哦”了一声，生病时的他像是一个小孩，前所未有的安静懂事。
　　
　　沈君关了灯了，轻轻关上房门，江天佑闭上眼睛思绪乱飞，整个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脑子里忽然又蹦出了之前的那个疑问，且越来越强烈，沈君究竟为什么会拒绝给人做手术？他明明就是一个好医生！
　　
　　第21章 撤销投诉
　　
　　江天佑拿着冰镇矿泉水瓶放在眼睛上，在床上轮番打了几个滚，从床的左边滚到右边，大概是因为睡了一天，又或者是刚刚那一针把他吓清醒了，此时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胃里针扎般的刺痛随着沈君的那一针之后逐渐减轻，到现在已经完全不疼。
　　
　　江天佑放弃折腾，一伸手开了床头灯，随后只听“咕咕”两声，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喉咙也干渴的要命，他一边揉了两下肚子，一边把矿泉水瓶外的毛巾一扔，准备把水灌进冒火的喉咙，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住手，放下那瓶冰水。”沈君一手端着一个大碗，另一手拿着江天佑的马克杯，用一个眼神朝江天佑递过来，那眼神分明透着寒光，江天佑吓的后颈一竖，差点连人带肩把手里的水瓶甩出去。
　　
　　“你现在这胃还敢喝冰水？”沈君皱起眉，把碗和水杯放到床头坐到床边，一阵香味随即飘了过来，江天佑扭头一看，那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飘着零星的几个葱花和扒好的几只虾。
　　
　　“不敢不敢，”江天佑避开沈君的视线，假装自己是个机器人，机械的喝了口马克杯中的水呆板的回答：“不好意思，一时之间忘了现在这副娇弱的身体是你的!”眼睛却在偷瞄着床头的那碗面条，“这什么？做给我吃的？那我不客气啦！”江天佑看到沈君破天荒给自己煮面有点兴奋，他一股脑的从床上爬起端着碗便狼吞虎咽。
　　
　　“别误会，我做吃的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的身体，这副娇弱的身子在短短几天之内被你搞成这样也实属难得！”沈君轻轻一甩刚刚端碗时被烫红的手，双手交迭看着江天佑吃面。
　　
　　受伤的右手，乌青的眼圈，加上犯了病的胃，沈君看着眼前的二货江天佑，心下觉得又气又无奈，气的是他不爱惜这副身体，无奈的是，能在短时间把自己搞成这样也实属人才！说好的约法三章呢？说好的维持人设呢？
　　
　　江天佑吃饭本就又快又急，被沈君这几句话一说，吓的连呛了几口，“嗯嗯，我知道，那什么，我这都是情势所迫啊！”江天佑露出一幅情非得已的表情，他喝了口面汤，不过该说不说，沈君这厨艺倒是相当的不错。
　　
　　大概是考虑到江天佑胃病的缘故，面条特别的软嫩香滑，还特别入味儿，虽然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简单的面条，但有的人做饭就是好吃，可反之，有的人即便做最简单的东西也能做成黑暗料理，江天佑就是后者。
　　
　　“眼睛上的乌青也是情势所迫吗？”沈君说话的节奏突然变得不紧不慢，这节奏反而让江天佑听的心下一惊，该来的始终还是躲不掉。
　　
　　“我今天听说，昨晚上急诊室特别精彩，有人和家暴男大打出手。”沈君把目光和江天佑一碰，后者拼命的盯着碗里的面条，飞速的用筷子夹着，把碗端起来恨不得挡住脸。消息怎么传的那么快，一天不到都传到沈君耳朵里了，医院果然没有秘密。
　　
　　江天佑把身子一蜷，边吃面条边道：“谁那么闲爱传八卦，我那不过是见义勇为，见到家暴行为就第一时间揭发并制止，再说，是那人先动手的！”他振振有词，吃完最后一口面条随意的用手背把嘴一擦，“要我说啊，这事不赖我，昨天就是因为那几个没吃的芒果，不然也不会出这个事了！”
　　
　　沈君纳闷道：“什么芒果？”他松开交迭在胸前的手，把两手随意的搭在膝上，用拇指抚着刚刚被烫红的指尖，眼神有点飘忽。
　　
　　沈君忽然间想起江天佑两天前买的芒果，他之前从不吃芒果，现下却突然有想吃的意思，这种感觉让他有点异样，难道互换之后，两个人的口味却保持着身体本来的记忆，这个变化有点没想到。
　　
　　“芒果是夜班禁忌，寓意白忙，不能带去上夜班。”江天佑神秘的翻了翻眼皮，做出一幅“这你都不懂”的眼神，他看着沈君一直在发呆，不由自主的靠近了他，却发现了他被烫红的手指。
　　
　　“哎，你手怎么啦？”江天佑一把抓住沈君的手，顺势拿起床头边被丢在一旁的矿泉水，可一顿饭的时间，那原本冰镇的水早已变回了常温，沈君下意识的挣脱江天佑的手，垂眸冷声道：“没事，你撒手！”
　　
　　可江天佑仿佛没听到似的，手握的更紧，他低下头，那薄唇微微靠近沈君的食指，小口小口的吹着气，细长的眼睫伴随着呼吸在频频闪烁，他看着那依旧泛红的手指，下一秒，不假思索的把手含到口中。
　　
　　一股柔软的触感像电流一般剎那间传递到沈君的手指上，随即麻痹了神经，像火花一样一触即发流淌到四肢百骸，沈君的心跳突然变快，他慌的厉害，自己也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心理变化是什么情况，他只得快速的把手拔出。
　　
　　“我还得看书，你早点休息吧。”他下了床站起来，接连后退了几步，用手抚平了衬衫上的褶皱，之后便沉着脸推门而出。
　　
　　江天佑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沈君离开还未关上的门，纳闷的挠了挠头，心说这人是怎么了，随后一头仰壳躺在床上。
　　
　　几天之后，名老中医工作室中。
　　
　　这几天总算相安无事，在出诊的时间里，沈君规规矩矩的做好分内的事情，可是经历了上次投诉的事件，李主任对他的态度一改往日，确切来说就是完全不理睬，当他是空气一般。
　　
　　这天下午，临近下班前，医务部的一通电话把沈君叫去，等沈君来到医务部门外，好巧不巧，发现江天佑也站在那儿。
　　
　　两个人相继一对视，江天佑一头偏着，看着非常悠闲，用右手一下一下掰着他左手的指节，掰的发出一阵一阵清脆的响声，他右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纱布早已解开，手上只剩下一点浅浅而斑驳的疤痕。
　　
　　“你怎么在这儿？难道又接到投诉了？”江天佑露出一个不正经的笑容，沈君站的笔直，眼神一直盯着医务部的门，仿佛下一秒那门就会忽然打开。
　　
　　“你小心一点，伤才刚好不久，别又犯了什么事搞砸这副身体。”沈君恹恹的说，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是是是，沈大医生说的是。”江天佑心不在焉的一点头，下巴没等落下，这时医务部的门突然开了。
　　
　　马玉探出半个身子，盯了一眼江天佑，又觎了一眼沈君，头一晃对两人说道：“你们两个，一起进来！”这声音和态度看着不怎么样，江天佑心说，难道又接到了什么新的投诉，不应该呀，这几天他在急诊没发生什么大事呀。
　　
　　两个人几乎是并排走进了大门，等进入办公室的一瞬间，他们同时一怔愣，只见医务部那宽大的木制沙发凳上，左右两侧分别坐着两个人。
　　
　　江天佑眼疾手快的发现了左边的那个怎么那么熟悉，他认得这个人，“胡振涛，真的是你，你怎么又在这儿？”江天佑率先一指，这不是上次投诉他的那个患者吗，怎么又来医务部了，这投诉难道还有第二次？有了上次的教训，江天佑再也不敢随便发话，小心翼翼的咬了咬嘴。
　　
　　沙发前的办公桌，潘主任和李主任各自坐在两侧，潘主任闻言率先站起来，笑眯眯的走到江天佑身边，“沈大夫啊，这个患者是来撤销投诉的！”
　　
　　“你说什么？撤销投诉？”江天佑舌头磕绊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盯着对方一偏头，还是不太相信。
　　
　　对方见状站起来，冲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胡振涛额头见了汗，在这么多人面前用那肥大的身躯微微低了低头，做出一副谦卑的样子。
　　
　　“是啊，沈大夫，”他搓了搓手，看着一众人，紧张的咽了口吐沫，“那天我来这儿投.....投诉你，”胡振涛的眼神回避着，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后来潘主任说，你开的这个方子效果不错，我回家之后考虑了一下，还是把药喝了，之后肚子真的不疼了，我觉得之前是我不对，您也是为我考虑，于是就过来撤销投诉，我向您道歉。”胡振涛话说的诚恳，说完之后朝江天佑鞠了个躬。
　　
　　江天佑骤然松了口气，点头示意自己接受了这个道歉，转而露出他一贯的笑容，“咳，好说好说，我这是本着对你负责的缘故，这下你知道了吧！”他走到胡振涛面前，不知是记仇还是没打算放过他，开始起他的长篇大论。
　　
　　“所以你得继续找我看啊，中医中药效果很好用，哎我可不是吹啊，我跟你说啊，药还是得继续喝!不行一会儿跟我去诊室，我再给你看看开几副药！”江天佑喋喋不休，胡振涛脸色诡异，不知这道歉到底起没起到作用，最终在马玉和潘铎的怒视和咳嗽中，江天佑才停止了说话。
　　
　　江天佑把目光一转，发现沙发的另一端还坐着一个人，既然胡振涛是来找他的，那另外那个人，是不是来找沈君的，难道是上次沈君接到的那个投诉？毕竟不让患者吃药坚持手术那么轴的事情，也只有沈君才干的出来！
　　
　　沈君不言不语，兀自站在一边，两眼放空盯着空白处，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第22章 双双表扬
　　
　　另一端的沙发上，王秀芝拘谨的坐着，她双腿并拢，潘主任走到王秀芝身边，示意她站起来，又朝沈君那边看去。
　　
　　王秀芝有点胆怯，她犹豫了片刻站起来，面对沈君的眼神有点回避，潘铎善解人意的开了口，“江大夫啊，上次你坚持让这个患者手术，后来患者回去又经过多方会诊，决定采纳你的建议，所以这次来也决定撤销投诉。”潘铎斟酌着措辞，乳|腺癌的患者敏感多疑，他边说边时不时的看着王秀芝。
　　
　　她的那张脸清汤寡水有点晦暗，不似之前那么咄咄逼人，她抱歉的说道：“江大夫，那次是我有点急，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女人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一只手还紧紧的拽着衣角。
　　
　　沈君早已把这茬事忘了，他的眼睛直视着对方，用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说道：“没关系，你的情况的确需要立即手术，之前我也只是陈述客观事实，”沈君的态度一如既往不带一丝感情，也没有什么偏颇，即便说的都对，纵使任何人听了这语调也会觉得不太舒服。
　　
　　空气又在瞬间变的安静，场面一度尴尬，这时医务部长马玉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既然二位撤销了投诉，没什么问题在我这填个回执单，就可以走了。”胡振涛和王秀芝听后不约而同的说了声“好”，然后他们飞快的走到办公桌麻利的填好单子，仿佛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多待，立马走人。
　　
　　“没什么事儿我们也先走了！”江天佑满心得意，他和沈君的投诉被撤销了，也算是解决了一桩大事。
　　
　　“哎你小子，谁说你们可以走了！”马玉从办公桌起来走到两人身边，把手背在身后，仍旧凶巴巴的瞪着两人。
　　
　　江天佑仿佛有种错觉，他和沈君就像是学生时代犯了事儿的问题学生，被凶巴巴的教导主任教训，上学时挨处分，上班时挨投诉，这不管过了多少年，好像本质上没什么变化!
　　
　　“这次的投诉你们要引起教训，虽然后来患者撤销了投诉并表示了谅解，但你们两个说说，这两个投诉是不是可以完全避免？”马玉仰着下巴，好几天没刮的胡茬加上他略为凶神恶煞的脸，人又不穿白大衣，让他看起来像个混子。
　　
　　江天佑心说，即便他穿了一身白大衣也像是个混社会的，想到这儿，江天佑不由自主的笑了一声，这一笑又被马玉看到，“沈大夫，你笑什么，严肃一点！”马玉用手一指，脸色不悦。
　　
　　“哎，我说两句啊，”潘铎刚刚在办公桌上烧了壶水，分别倒在两个纸杯里，一杯推在了对面一直沉默的李主任面前，一杯给了自己，“小江啊，你快过来！”他喝了口水，冲沈君摆摆手，沈君缓缓抬起头，面无波澜走到桌边。
　　
　　李长川端起纸杯抿了一口，直接把视线越过沈君的头顶，江天佑在旁边看的心下一咯噔，心说沈君啊沈君，别犯浑快道歉啊。
　　
　　老李这人平时怎么都好说，可是脾气上来了犟的很，简直就是个老顽固，如果换做江天佑，不管平时捅了什么天大的娄子，凭他那张嘴，顿时能把老顽固哄的高兴，危机自然就能化解，可沈君偏偏也是个倔强的人，还是一个小顽固，这一老一小杠上还真麻烦，也没个人先低头。
　　
　　好在潘铎一个劲儿的挤眉弄眼，几十岁的人急得像热过上的蚂蚁，鼻尖冒出了汗，仿佛沈君不开口，他水也没法喝了。
　　
　　僵持一番沈君见状终于软了下来，“主任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坚持己见，固执的让患者听我的意见。”沈君面不改色，话说的不温不火，只像是在陈述事实，丝毫看不出是在道歉。
　　
　　“你们听听这什么态度！你只错在这儿吗？”李长川终于抬起头，瞥了一眼沈君，那眼神分明带着几分失望，他慢慢的摇了摇头，吹了吹纸杯里的热水。
　　
　　江天佑急的心一跳跳，刚想说什么，知道现在自己的立场不合时宜，把到了舌尖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那个患者的情况的确应该手术，那天我也明确说过，诊疗记录上也记录着，”李长川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语重心长道，“可是你要知道，患者本人的意愿也很重要，并且她现在伴随着很多不舒服的症状，这些症状和她身体上的肿瘤一并重要，都是当下需要解决的问题，”他语气和缓了不少，耐着性子和沈君解释。
　　
　　沈君认真的听着，李长川说话的时候，他偶尔眼波流动。
　　
　　“你有什么意见和想法应该当面说，而不是一个人偷偷跑到患者面前去说，这对她本身也会造成思想负担！”李长川说罢，端起纸杯把剩下的水喝完。
　　
　　沈君轻轻垂下了眼帘，虚心的受教道:“对不起，我知错了主任，这次是我的问题。”他从刚刚的话中，听出了自己在这件事的执拗，得病的人，本不该有如此多的思虑，他没有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
　　
　　“哎，臭小子一天到晚真让人不省心！”李长川终于恢复了往日宽厚的神态，站起来抻了两下胳膊，“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他抬手看了看手上的表，转身时和江天佑擦肩而过，随后停住脚步打量他。
　　
　　江天佑一阵心虚，心说难道老李发现什么不对劲了？他发现自己和沈君互换了？
　　
　　谁知老李冲他点了点头道：“这个叫沈君的小伙子不错，我听单超说你们两个关系不错，”他又意有所指的看了沈君一眼，“两个人没事互相学习学习，多帮衬着点，知道吗？”这话听得江天佑心花怒放。
　　
　　江天佑裂开嘴冲着李主任呲牙笑道：“没问题主任，包我身上呢！是不是啊，江大夫？”说着他走到沈君面前，哥俩好的搂着对方的肩膀，后者烦的要命，但碍于这些主任的关系无法反抗，只得皱着眉被迫点点头。
　　
　　下班后，鉴于撤销了投诉，江天佑决定庆祝一番，带沈君去医院附近的一家四川火锅店吃饭，沈君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这火锅店装修的颇为现代，靠着临街的主路边，江天佑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的街景。
　　
　　“来来来，沈医生请坐，”江天佑殷勤的把沈君的椅子一拉，坐到沈君对面，服务员拿来菜单，又把多余的餐具收走。
　　
　　“你看着点吧，我不挑食。”江天佑把菜单递给沈君让他点菜，沈君扫了几眼菜谱，像论文一般认真严谨，他对着服务员依次指了指菜单上的菜品，临了，服务员记录好点过的菜，抬头看了看两人，“二位，选什么锅底？”
　　
　　江天佑一直没开口，这时他眉头一挑说道：“鸳鸯锅，辣锅要重辣！”沈君眼皮一闪烁，微微握拳把手放到嘴唇上，“友情提示，你现在这副身体不能吃辣的，特别是重辣，吃过之后很可能隔天会拉肚子，胃病也会犯。”服务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听到沈君这么说心里还在纳闷，这是什么神仙友谊，居然这么细心贴心。
　　
　　然而被贴心到的江天佑并未心怀感激，他用舌头鼓了鼓一边的脸颊，身子往后一仰不在意的说道：“那是你那副灵魂与生俱来的娇弱，现在我在你的身体里，这身体的感觉必然不一样！”服务员听到这话，什么灵魂什么在身体里，心说难道这两人是情侣！
　　
　　江天佑手一摆，侧过身冲服务员说道：“小姑娘，照我刚刚说的下单，其余没有忌口的，走菜！”
　　
　　沈君一句话没说，给出一个“你自己种的孽你自己体会”的眼神，江天佑对着这个眼神，得意的舔着脸傻笑。
　　
　　过了一会儿，三大份雪花肥牛和虾滑上了桌，加上青菜和菌菇，整个桌子瞬间摆满，鸳鸯锅滚了，江天佑夹起一片牛肉，率先给乳白色的菌菇锅底下了一片，接着又放了几个虾滑和青菜，“沈医生，快吃快吃，庆祝一下咱俩的劫后余生！”
　　
　　他勾起的一侧嘴角正笑着，眼睛盯着桌子上的牛肉放光，一连夹起几片“哗啦”一下放到辣锅里，沈君抬起的眼皮一顿，用平常不轻不重的语调说道：“我再重申一遍，你这么吃下去，明天真的会□□窜稀！”沈君望着冒泡的红油锅，看着那上面飘满的辣椒连连摇头。
　　
　　江天佑不以为意，夹起一片涮好的牛肉，连酱料都没蘸，直接一口吞了，他就喜欢吃辣锅的第一口不蘸料牛肉，“咳，窜稀就窜稀，这么好吃的东西，窜稀也值不是吗？”他夹起一个虾滑放在嘴里，边吃边说：“人生在世要及时行乐，不就图一吃好喝好嘛？！你说对吧沈君？”
　　
　　沈君微不可见的笑了一下，捞起几根蟹味菇，看江天佑大快朵颐，心说随他去吧，隔天早晨，菊花自会教会他如何做人！
　　
　　江天佑浑然不知沈君的想法，他捞起对方面前的金针菇，夹给沈君道：“喏，你吃个这个，see you tomorrow！”沈君亦堵嘴般的给江天佑夹了片菌菇锅里的牛肉。
　　
　　第23章 后劲十足
　　
　　闹钟响了第一声的时候沈君醒了，清晨六点钟，他率先跑去厨房，往烤箱塞了两片面包，再从冰箱拿出牛奶和鸡蛋，他一边把牛奶放在微波炉加热，一边架起小锅煮蛋，一气呵成之后再火速奔向厕所外加把自己洗漱干净，多年以来已经形成了习惯。
　　
　　早餐吃的简单而普通，牛奶鸡蛋面包，这大概是很多人早餐不二的选择，沈君也不例外，他吃完最后一口面包，看着对面江天佑毫无动静的房间，把另一份早餐放在餐桌边。
　　
　　等他来到诊室的时候，门口已经陆续来了很多患者，名老中医李长川的号火热抢手，一号难求，网上预约只限号十五人，很多患者只能到现场加号，价格已经达到了这所城市的最高级别，一百一十六元整。
　　
　　从清晨七点半到中午十一点半，患者一个接着一个，等所有的患者陆续看完，李长川把所有人聚集到一起。
　　
　　“工作室每年的任务啊想必大家都知道，”李长川坐在诊室里屋的办公桌前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茶盖。这里类似休息室，放着床和沙发外加一排书柜。
　　
　　“今天让小顾分配一下任务，”李长川啜了一口茶，对着坐他对面的顾旭杰吩咐道，对方听后推了下鼻梁上的银框眼镜，微微点了点头站起来，他手中拿了一摞事先印好的资料，逐一分发给每个人，每发一个就跟对方讲了几句要求，等发到沈君这里的时候，除了沈君和单超白晓希，任务基本上分配完毕。
　　
　　“你们三个负责整理老师看病以来的病例，要求写成完整的病例，从首诊到复诊再到痊愈，每个人三十份，没问题吧？”顾旭杰一一环顾了三个人下达了任务，把目光率先递向沈君。
　　
　　沈君沉默下来，陷入了某种思考，如果要他写西医病例他完全没问题，可是中医病例，别说是写了，看都看不懂，他略微停顿，思索片刻抬起头说道：“没问题。”总归不能拒绝，不会中医就开始自学，以他的学习能力，他就不信学不明白。
　　
　　顾旭杰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沈君这里没异议，对余下两个小的说：“你们也没问题吧，我要电子版，写好之后发到我邮箱里，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院长那边还有事要忙！”他边说边站起来，时间到了中午，他急嚯嚯的要走，仿佛有干不完的业务。顾旭杰早年在神经内科，半路托关系杀到机关，一路升到了院长助理。
　　
　　“哥，那个你什么时候要？不着急的话能不能多宽限几天？”单超一把揽住顾旭杰的肩膀，厚着脸皮说道。
　　
　　“你先看着写吧，到时候我再通知你们！”顾明杰说的模棱两可，他人长的结实，寸头下面长了一副精明的小眼睛。
　　
　　单超悄悄瞅了他一眼，两个人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好的，明白了哥！”
　　
　　顾旭杰走后，白晓希一头栽倒在办公桌上，隔了几秒才爬起来，她用两手摸着脸颊，做出一个仰天长叹的姿势，“天吶，三十份病例，怎么写啊？”
　　
　　单超用手弹了弹她的后脑勺，咧开嘴笑道：“用手写！年轻人可别太懒啊，嫌少的话把我的也写了！”白晓希幽怨的看了单超一眼，嘴瘪成了一条线。
　　
　　沈君一句话没说，等所有人走了收拾好东西准备锁门出去吃饭，他看了下时间，快接近十二点了，从早上起来之后就没碰到江天佑，按照以往的经验，他那副身体只要吃一点辣的就一定会拉肚子，江天佑昨晚吃了那么多，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然而事实被他完全猜中，沈君走后，江天佑就被肚子里的一阵翻江蹈海给疼醒了，接连去了几次厕所，一阵倾泻之后，他勉强喝了几杯温水，看时间不够用紧赶慢赶的把自己洗漱完毕，连沈君给他留的早餐都没吃。
　　
　　江天佑今天是白班，一上午浑浑噩噩，他咬牙坚持着处理患者，好在急诊室全天都一直有人，偶尔去几次厕所也不会耽误接诊，等临近中午的时候，江天佑整个人泻的打了蔫，他颓废的坐在办公桌前两眼放空，整个脸泛着青光。
　　
　　江天佑心说真不该如此自信不听沈君的，正坐着闭目养神，就在这时，门被“咚咚咚”的敲了三声，崔淑珍两手插在大衣兜里，人已经走到了江天佑面前。
　　
　　“小沈啊，”崔淑珍直接坐到了江天佑对面，一眼看到了他发青的脸色以及办半睁半闭的眼睛，“哟，这是怎么啦，是不是不太适应急诊的节奏？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啊！”崔淑珍一脸担忧。
　　
　　江天佑连忙一晃头，坐直了睁大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没事儿，主任您找我有事？”
　　
　　崔淑珍十指交握放在办公桌上，目不转睛的点点头，“关于上次夜班的事，我有几句嘱咐要和你说。”崔淑珍欲言又止，眼神变的有些凝重。
　　
　　“想必你也知道，咱们医院的急诊科呢，一向不受什么重视，”崔淑珍和颜悦色道，她说话很慢，“不止人手不够用，而且事呢也比较多，对于患者这一块呢，院里对咱们得意思是，能不惹麻烦就尽量不惹麻烦，我说的你能明白吧！”江天佑的胃就在这时抽搐了一下，他打了个激灵，瞬间明白了崔淑珍的意思。
　　
　　原来她说了这么多，就是要说那天晚上夜班家暴男的事儿，江天佑微微一颔首，率先认错道：“主任，那天是我不对，我没有克制住自己，给咱们科添了不少麻烦。”他抬起头，心中却在腹诽，这种家暴男他见一次打一次，就那狐假虎威的瘪三，要不是在值班，早几拳把他撂倒了，奈何沈君这副体魄，打架貌似不占上风。
　　
　　可崔主任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给个面子服个软，何况他对崔主任的印象一向很好。
　　
　　“小沈啊，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事儿让你委屈啦！”崔淑珍从刚刚的一脸凝重露出了些许笑容，她放下交迭的手指，站了起来双手插兜，身子向一边倾斜。
　　
　　“上次那个人已经被警察拘留了，医院让咱们引以为戒，咱们也得注意点，你说是吧！好啦，我也不耽误你时间了，到中午了赶紧抓紧吃口饭吧！”崔淑珍话一说完就急着要走。
　　
　　江天佑连忙点头，也站起来目送着崔淑珍出了办公室，等人走了，他一屁股坐回转椅上，头一仰，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沈君忙活了一下午，在网上订了一堆中医方面的书，门诊的优势就是能准时下班，等回到家掏钥匙的那一刻，他的眼皮突然微不可见的跳了一下，门开了，客厅的灯亮着。
　　
　　沈君看到，江天佑侧身倚在沙发上，脸朝着里面，腿半蜷缩着，他下意识的喊道：“江天佑！”对方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回话，沈君的右眼皮又是一跳，他来不及脱鞋，几步跑到江天佑面前，挥手锤了锤他的肩膀。
　　
　　“江天佑，你怎么样？”他用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颊，那苍白的面容之下整个人脸色看着非常不好，对方仍旧没反应，沈君急了，两根手不由自主的放到江天佑的鼻尖下，想探一探对方的鼻息，谁知江天佑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诈尸一般的伸直了腿，把沈君吓的一踉跄。
　　
　　“你回来啦，我刚刚吃了药，睡了一会儿！”江天佑眼睛半闭着，随意的用手一指，沈君顺着他手指的目光看了看地板，沙发对面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放了一大堆煎好的中药袋子。
　　
　　“今天怎么样，胃还舒服吗？”沈君看江天佑双目紧闭，有点难受的样子，硬生生把“菊花窜稀了吗改成胃还舒服吗”这句话。
　　
　　江天佑一手捏了捏眉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别提了，从今天早上起床一直拉到下午，”他头仰在沙发背上，一边说话一边在捯气，“肚子拉空了之后又开始胃疼，真后悔没听你的，刚刚喝了点自己开的中药，现在已经好多了。”
　　
　　江天佑一边说着，却没发现沈君已经走回了房间，等他再一扭头的时候，正对上了手拿注射器的沈君，江天佑吓的嘴一哆嗦，失声道：“你你你，你要干嘛？”他心虚的摸摸后腰。
　　
　　沈君坐在他身后眸色微垂，“和上次一样，给你打针。”江天佑吓的瞬间清醒了，感觉屁股一紧，一只手抓住沙发，往沈君相反的位置率先挪了挪屁股。
　　
　　“我已经喝了中药，效果非常好，胃已经不疼了，真的，沈君，咱商量一下，针就不用打了吧？！”江天佑扭过头，低声下气的哀求着，感觉自己的屁股岌岌可危。
　　
　　沈君清了清嗓子，脸上一贯还是冷冰冰的，“那不行，”他放下针头，两手交迭至胸前，低下头用眼神搜寻着什么，忽然又道：“要不就静推奥美拉唑，自己选吧！”对于有些问题他非常执拗，他执拗的认为只有自己才最了解自己的身体，况且这么短的时间，中药的药效哪里会这么快。
　　
　　沈君本着对病人负责的态度，所以必须坚持己见，对上次投诉的那个患者的初衷也是这样，在这一刻，他仿佛忘记了上次主任的教导和自己当时的领悟。
　　
　　江天佑眉头一蹙，两个眼睛快速的闭了一下，看来这打针势在必行，打就打吧，反正这针也打不死人，他偷偷瞥了一眼沈君的样子，将额头的薄汗一把抹掉，“行吧那就打屁股针吧，你的身体你说了算！”他摆摆手，弄出一副你看着办的意思。
　　
　　第24章 老家胡同
　　
　　沈君一只手撩起江天佑上衣的衬衫，又把他的裤子往下一拽，他一手拿着针头，一手拿着碘伏，见江天佑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里的针头，便仰起脸说道：“害怕就把脸转过去。”江天佑闻言“嗖”的一下转过脸。
　　
　　打针的时候，江天佑的思绪在一直在乱琢磨，沈君为何在针对自己身体的时候如此固执，会不会和他之前的一些生活习惯有关？
　　
　　针很快打完了，拔针的时候，江天佑把头转向沈君，狐疑的皱了皱眉，他摸摸下巴仔细想了一下，沈君之前有胃病，难怪一直这么瘦，他把裤子一提，人往后坐了坐说道：“你之前是不是吃饭经常不定时？”
　　
　　沈君先是一愣，回复道：“算是吧，从实习到小大夫的时候比较忙，那时候跟着上级医师上台，常常一站就是几小时，还累出过肾下垂，胃病也是那个时候落下的。”他起身走向厨房，把用过的针头和棉签扔到垃圾桶里，又顺手到了杯温水，回到沙发递给江天佑。
　　
　　“咳，你放心，我会用中药把你这胃病治好，我很有信心。”江天佑两手握着马克杯，语气中夸下海口，可沈君听后只是淡淡一笑，“哦，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江天佑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温水，“哎说真的，你平时都喜欢吃什么？”江天佑把杯子放下，两手放在大腿上，探头看着沈君的侧脸。
　　
　　“没什么喜欢的，能填饱肚子就行。”沈君把视线看向别处，一只手托着下巴，这到是句实话，食物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的渴求。
　　
　　江天佑听后生无可恋的摇了摇头，他把脸一转，一本正经的开启了说教模式，“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人生在世，不就图个食色性也吗，现在你在我这副身体里，我胃口杠杠的，吃嘛嘛香，你要不要试一试，吃点你平时不吃的东西，好好体验一下？”他笑了笑，得意的挑了挑一边的眉，“没准你在我的身体里，能体验到作为吃货的乐趣！”
　　
　　说到这儿，沈君觉得嘴里的唾液条件反射一般，分泌出一种对食物的向往和渴求，身体在唤醒之前主人的食物记忆，一瞬间，他想起上次江天佑对他说的芒果，突然有点想吃，这感觉很奇妙，明明大脑的信号里，他并不喜欢吃芒果。
　　
　　“嗯，那我尝试看看！”沈君终于露出了一个还算轻松的笑容，就在这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几声，江天佑拿起手机低头一看，有人发了一条微信，江天佑把手机拿起来，递给沈君，“你奶奶发的，说是你好久都没回家看她了，让你抽空周末回一趟家。”
　　
　　沈君的脸上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既有某种亏欠，又有某种犹豫，可这情绪只是半秒钟的事，他一边回着微信，一边对江天佑说道：“这个周日你什么班，咱们得一起回趟我奶奶家。”
　　
　　江天佑思考了一下，痛快道：“没问题，周日我休息班，这就一起去看奶奶！”沈君听后点点头。
　　
　　周日上午，老城区某处胡同里。
　　
　　秋日的上午，太阳在天空中染出一道红晕，初秋的气候总算破天荒的降下了炎热，给绚烂的夏日画上了一个句号，沈君奶奶所住的胡同里，俨然一派繁荣的景象。
　　
　　小孩随意的在街边乱窜，路边三三两两的人正坐在早餐摊吃早饭，四处飘来饭香味，往来的行人也不急躁，似乎都很享受这少有的慢节奏。
　　
　　沈君奶奶家坐落在胡同的最深处，这是一个门头房，一楼是老太太开的小卖店，二楼是她居住的房子。
　　
　　沈君拎着一个果篮，和江天佑并排走进小卖店，店面不大，却被摆的满满当当，但主要都是一些小学生用的文具和零食，偶尔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沈君把果篮轻轻放在一边，飞快的看了一眼江天佑，后者默契的一会意，扯着嗓子冲二楼喊道：“奶奶，我是小君啊，带朋友一起回来看您啦！”
　　
　　大概是外面太过嘈杂，屋子里久久没什么动静，江天佑一想，又喊道：“奶奶，您的宝贝孙子回来看您啦！”这句话果然达到了效果，只听从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听到啦，这就下来！”王香梅在楼上喊着，边说边噔噔噔的往楼下走，沈君连忙先一步去迎，又在这期间给了江天佑一个熟悉的白眼。
　　
　　江天佑耸耸肩咧嘴一笑，在沈君那熟悉的白眼之下挠了挠头，把话锋一变：“奶奶，您慢着点，当心别摔着。”
　　
　　一楼的里屋有一个小客厅，里面放着一个木质圆桌和烫绒布的小沙发，还有一台老旧的缝纫机，除此之外就没有落脚的地方，圆桌的另一端，墙上挂着一个不大的电视机，这屋子是老太太吃饭会客的地方。
　　
　　江天佑两腿并拢，拘谨的坐在沙发上，眼神在一个劲的乱飞，倏地，他看到了缝纫机那侧的墙上，挂着一张四个人的全家福，里面除了王香梅之外是一家三口，年轻的夫妇中间站着一个小男孩，看模样有七八岁，那小男孩就是小时候的沈君。
　　
　　“小君啊，多久没回来了，让奶奶好好看看！”王香梅坐在圆桌旁的木椅上，就在两人正对面，她拿出珍藏的花茶给两人沏了一杯，冲江天佑笑了笑，老太太上身穿着墨绿色的小袄，下身穿着灰裤子，衣服干净整洁，她虽然满脸皱纹，看起来却神采奕奕。
　　
　　江天佑呲着牙，喜庆的冲老太太做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微笑，看着有点别扭，沈君被他夸张的表情弄得皱了皱眉。
　　
　　“看着好像又瘦了，不过人好像开朗一点了！”王香梅笑眯眯的说，沈君瞥了瞥江天佑，轻轻咳嗽了一声。
　　
　　“奶奶，奶奶您身体还好吗？”江天佑看着沈君的眼神，他深邃的双眼之中像蒙着一层水雾，脸上少有的透着暖意，江天佑依据大致的猜测，心想孙子看奶奶，关心的问题不外乎就是那些。
　　
　　“好，都好，你这样奶奶就放心了！”老太太喜上眉梢，皱纹之下的笑容透着和蔼慈祥，她话里有话，可江天佑并没意识到。
　　
　　“这位小伙长的真俊，人又精神，你是小君的朋友吧？”王香梅把目光对准沈君，却不知那张英挺俊朗的面容之下，正是她真正的外孙。
　　
　　她人突然站了起来，佝偻着身子走到沈君面前，一双手突然抓住了沈君，沈君没想到，下意识的把手一缩，却始终没有挣脱祖母的手，“不，不是朋友，我们是同事！”沈君保持着语调平和，尽力解释道。
　　
　　江天佑的嘴角快速的一抽搐，替沈君的情商着急，真不会哄人！然而老太太并未在意，她拍了拍沈君的手，继续说道：“同事也好，小君从没带朋友回家，他能带你来见我，说明对你很在意！”这回换做江天佑牙疼了，他在内心翻了个白眼，脸上一幅面瘫的表情，心说奶奶呀奶奶，他真的在意我就好啦！
　　
　　可是稍后他回味刚刚那句话，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沈君一直是那么孤僻，好像从没看到他和什么人关系密切，就连那天张大远上门，他也总能给人一种疏离的距离感。
　　
　　小小的客厅一片静谧，和外面喧嚣热闹的胡同大相径庭，沈君的喉结轻轻滑动着，奶奶握住他的手，让他感觉鼻尖一酸涩，老太太没有发现沈君的变化，手松开，自顾自的说着话：“我们小君就拜托你啦，他这孩子看着性子冷，其实人很热心的，特别是对邻居家的孩子小风他都能那么好.....”
　　
　　“奶奶！”沈君轻轻唤了一声，两个眉尖轻轻聚拢，硬生生打断了王香梅的话，老太太霎时间一顿，沈君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沈君的，我保证！”沈君陪笑道，刚刚紧绷的脸颊这才松弛下来，王香梅听后又会心一笑。
　　
　　江天佑立刻给沈君发出一个“什么情况”的眼神，他揣测不出沈君反常的举动，他不知道的是，王香梅口中的小风，就像是一根长刺，扎在沈君心头，久久没被拔出。
　　
　　几天后，沈君坐在诊室的办公桌前，周末的时候，他订的中医教材陆续到货，他按照惯例早早的来到诊室，先把房间打扫干净，李长川不出诊的时候，空闲时间他就开始看书。
　　
　　他翻开一本《中医基础理论》，从第一页开始看，十分钟过去了，沈君叹了口气，把书往后翻了几页，又过了二十分钟，沈君干脆站了起来，一手端着书，一手飞快的随意翻阅着，沈君看着这本书突然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这上面的每一个汉字他都认识，可拼在一起就是不懂。
　　
　　几十年的学生生涯，沈君这学霸的名头不是浪得虚名，可是这半个小时下来，他觉得自己毫无长进，好像在这一瞬间理解了学渣的心理，他扔下这本书，还是不信邪，又翻开一本《中医诊断学》。
　　
　　第25章 惊险一刻
　　
　　这本看起来似乎更好理解一点，可当他看到脉诊这部分，沈君又觉得自己看的云里雾里，要不要问问江天佑，心底忽然发出一个声音，沈君放在书上的手指突然轻轻的婆娑着，等下班以后回家再说吧，他思忖了片刻，好胜心替他做了决定。
　　
　　等五点多他回到家，才忽然想起今天江天佑夜班，沈君给自己做了简单的一菜一饭，吃过饭后又快速的冲了凉，等他换好睡衣有条不紊的坐在书桌前，继续翻看他上午没看完的《中医诊断学》时，这才又突然想到了江天佑。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样了，他盯着桌角上的手机拿起来，给江天佑发了条微信。
　　
　　——夜班一切还好？
　　
　　江天佑接连打了两个喷嚏，随后左眼狂跳，他正在休息室和护士一起捧着炸鸡外卖，今天恰好又是冯园园和他一起搭班。
　　
　　“沈大夫，我瞧着你这左眼一直跳，不是什么好现象！”冯园园拿着可乐用吸管喝了一口，又用牙咬了咬，故作神秘的说。
　　
　　“哎，别瞎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江天佑大口撕了块鸡肉，压根没在意，他边吃边说道：“要有事儿也是要发财了，发大财！”他狼吞虎咽得吃下炸鸡，就在这时，感觉手机响了一声，没等江天佑翻开手机。
　　
　　从急诊门口传来一声吆喝：“大夫，救命呀，快来救救我女儿！”
　　
　　江天佑听罢扬起了脖子，他拍了拍手上的鸡块碎渣，快速的起身一溜小跑，等他出了休息室，站在急诊室的过道，看到抢救室的诊查床上正躺着一个女孩。
　　
　　她脸色蜡黄，看模样大概十六七岁，女孩闭着眼睛，额前的碎刘海被虚汗弄乱了，嘴里还在小声嗫喏道：“疼，妈妈我疼！”小女孩的妈妈闻声从抢救室的一边跑到诊查床，高跟鞋发出尖锐的响声。
　　
　　“大夫呢，怎么还不来？”一个男声吼道，江天佑侧身一觎，只见一个男子站在诊查床的另一边，脸色很不好看，看样子像是女孩的爸爸，他一边叹气一边来回踱步。
　　
　　“来了来了，儿科医生来了！”内科大夫殷丽娜从江天佑身边走过，紧跟其后的是一个女大夫，江天佑认得她，她是儿科大夫于菲，两个人几乎是飞奔到抢救室。
　　
　　小女孩的妈妈松开女孩的手，烦躁的吼道：“怎么才来！”于菲镇定的站到诊查床边，掏出塑料手套一边打开一边戴上，女孩的妈妈又掐着腰嚷嚷道：“你能不能快点看病，我女儿下面流血了，她一直痛经，总喊着肚子疼。”
　　
　　于菲给女孩做了初步的查体，随后对着身旁的殷丽娜发出一个隐晦的目光，“让护士急查血HCG、血常规、凝血酶原时间，再做一个□□超声。”于菲摘了手套，一边观察着女孩的情况一边继续道：“吸氧、心电监护、建立静脉通道。”小护士听后颠颠的跑来采血，放置心电监护，许倩倩也跟着一起过来。
　　
　　女孩的妈妈从于菲的医嘱中听出了一丝异常，她转身站到于菲对面上前几步，“怎么还要上监护，我女儿到底怎么了？”江天佑用手揪了揪嘴唇，刚刚听到于菲处置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可当他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女孩还伴随着冷汗休克，心中也默认于菲的诊断。
　　
　　“经过初步诊断，你女儿很可能患有异位妊娠，”于菲把手插在大衣兜里，眼珠微微转着在考虑着措辞，“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宫外孕！”这三个字一说出，整个抢救室陷入一片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器发出微弱的滴答声。
　　
　　可这沉静只发生了短短的几秒钟，下一刻，女孩妈妈的脸肉眼可见的扭曲了一下，随后像是要爆炸一般，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之中的女儿，挥舞着她圆滚滚的手掌，一把揪住了于菲的白大衣。
　　
　　“胡说八道，我女儿才几岁，怎么可能怀孕？！”她死死的揪住于菲的白大衣。
　　
　　于菲抬起头，震惊之下完全没意料到，她个头很矮不足一米六，女人长得又高又壮，她手一发力，瞬间揪下了于菲白大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随后一抬腿，那大象般的粗腿结结实实的踹在了于菲的小腿上。
　　
　　危急关头，江天佑一把冲上前，她一手抓住女人的手，另一手把于菲推到自己身后，“撒手，你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江天佑怒斥道，他整个脸紧绷着，虽然沈君这身体比较瘦弱，可个头很高，加上他生气的时候，那张平日里看起来冷俊的面容竟然多了几分戾气，一时之间，女孩妈妈竟然后退了几步，差点撞到了女孩的诊查床。
　　
　　“你算干什么的？”她大喘了几口气，被震慑不过一秒钟又举起手指冲江天佑破口大骂道：“你没听到吗？她说我女儿宫外孕，这怎么可能！”男人站在距离诊查床不远处，两手插在背后冷眼看着，不闻不问的纵容着自己妻子的所作所为。
　　
　　“我是急诊外科大夫，”江天佑歪着头，扯了扯领口，突然感觉到这抢救室的空气一阵闷热，他躁的很。
　　
　　“患者家属，既然来了急诊就相信大夫的诊断！”江天佑瞪着眼前的女人，生怕她一个健步再冲上来，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又飞到了旁边男人的身上，随后他微微转头，朝站在门外的殷丽娜递出一个眼神，后者马上心领神会。
　　
　　就在这时，于菲从江天佑的身后站了出来，她原本扎着一个丸子头，因为刚刚的拉扯，头发散落着，而胸前大衣的两个扣子被拽掉，衣服凌乱而敞开，模样狼狈不堪。
　　
　　“是不是宫外孕看化验结果，”于菲的眼神异常坚定，她没有闪躲，倔强的仰起脸不卑不亢的说道，“现在我要处置患者，不相干的人请离开，”她说着跻身走到诊查床前，观测着女孩的情况。
　　
　　下一秒，女孩的妈妈像发疯了一般，拳打脚踢的朝于菲身上发起，由于距离太近，于菲根本无力招架，“我去！你他妈住手！”江天佑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一个健步跑到于菲身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江天佑用手拼命阻挡着女人的拳打脚踢，也包括对他的撕扯，混乱之中他感觉脸上被女人尖锐的指甲撕抓了好几下，于菲在混乱中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等保安赶来的时候才终于制止了这疯狂的一切。
　　
　　抢救室一片狼藉，江天佑喘着粗气，气的把白大衣全部敞开，暴躁的跺着地来回走动。保安站在这对男女之间，挥舞着手对着两人嚷嚷，于菲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只是眼眶微微泛红。
　　
　　“超声提示异位妊娠，”殷丽娜拿着报告，气势汹汹的冲着女人嚷嚷道，女人听后一脸震惊，猛然看了看还在昏迷着的女儿，不可思议的咒骂了几句。
　　
　　殷丽娜边说边扶起坐在地上的于菲，后者的胸廓微微起伏着，“患者需要马上手术！”于菲说，当她站起来时，江天佑赫然发现，她的小腿上有一片青紫的痕迹。
　　
　　她走到江天佑身旁，深沉的点了点头说道：“沈大夫，刚才谢谢你！”她硬生生的憋回了即将流下来的眼泪，转身通知护士，把女孩一起送往手术室。
　　
　　江天佑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不由得怔愣了几秒，他被这姑娘的坚毅与专业蛰伏，然而这种情绪只持续了没多久，江天佑抬起头，眼睛微不可察的亮了一下，刚才那对男女还在一个劲儿的跟保安掰扯，怒火顺着胃上冲，江天佑感觉自己要喷火，他把身上的白大衣一脱，揉成一团球，狠狠的摔在地上。
　　
　　墨绿色的短衣长裤之下，露出他的长腿长手，江天佑气急败坏的走到保安身边，对着刚刚的女人嚷嚷道：“都他妈的给我安静，别着急，警察一会儿就到！”他眉毛扭起眼神凌厉，上扬的嘴角带着几分挑衅，夫妻俩看着他发狂的样子，又自知理亏，齐刷刷的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警察终于赶到了，了解情况做了笔录，折腾了一段时间等所有人离开之后，江天佑颓废的坐在抢救室外的塑料坐椅上，烦躁的吐了口气，等他抬起头，看到冯园园正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个杯子。
　　
　　“沈医生，喝点茶缓一缓，”江天佑接过茶，身上的白大衣被他重新穿上还没来得急系扣子，“谢谢，我说冯大美女啊，你是不是干错行了！”江天佑喝了口茶，温热的红茶醇香浓厚，胃里生出一股暖意。
　　
　　冯园园歪着脑袋，疑惑的看着江天佑，显然没听懂。
　　
　　江天佑又喝了一大口茶，发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上次的芒果，这次的眼皮跳，你真应该去算命看事！”冯园园听后“噗嗤”一下，像被点了笑穴，弯腰笑个不停。
　　
　　等她再次直起腰，江天佑已经喝光了茶，把杯子递给她，冯园园一边接过杯子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沈大夫，一会儿用碘伏把脸擦擦吧！”她瘪了瘪嘴，看着江天佑的眼睛有点走神。
　　
　　江天佑心下一惊，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他站起来冲到洗手盆前的镜子前，随后他看到，自己的脸颊上又多了两道长长的痕迹，那是被指甲挠过之后留下的。
　　
　　“靠，又破相了！”江天佑额角一抽搐，猛烈的用手敲了敲脑袋，“这都特么什么事啊！”他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掏出兜里的手机，这才看到沈君刚才给他发的微信。
　　
　　江天佑只回复了两个字！
　　
　　——稀碎！
　　
　　第26章 默契十足
　　
　　临下班的时候，沈君接到单超的微信，说他和白晓希想约他吃饭，理由简单粗暴，是三人一贯的“吃货饭局”，他合上放在办公桌上看到一半的《中医诊断学》，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给江天佑打了个电话。
　　
　　自从两个人互换之后，但凡有任何此类的活动，两个人都一起行动，一是怕出了什么岔子，二是一旦出了状况可以共同商议解决。
　　
　　饭店是单超选的，是上次江天佑和沈君吃的那家火锅。
　　
　　“五点钟在医院附近的蜀香阁，”沈君不大想约这家餐厅，因为这家火锅属于川式麻辣火锅，他担心江天佑的胃吃不消。
　　
　　“哎呀，我可以吃别的呀，再说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吃着中药呢，就这么定了，我洗把脸收拾收拾一会儿见！”江天佑觉得沈君有点矫情。
　　
　　江天佑是最后一个到的，沈君他们坐在一个靠过道的四人桌，远远的他就看到单超在眉飞色舞的和白晓希说话，沈君则安静的坐在一旁，等江天佑兴高采烈的走到餐桌旁朝三个人摆手打招呼时，三人的目光便一同转向着他，或多或少都露出吃惊的表情。
　　
　　“怎么啦，活见鬼了啊这是？”江天佑拉开椅子，兀自坐在沈君旁边，故意用手扒拉扒拉留海，刚睡醒的他急匆匆的出门，以为是自己的发型乱了。
　　
　　“不是，沈大夫，你这脸是怎么啦？”白晓希坐在江天佑的对面，眼镜之下能看到江天佑脸上明显的抓伤痕迹，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之后她又看向单超，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
　　
　　江天佑的左侧脸颊处挂了彩，他下班回家之后胡乱的贴了两个创可贴，可是下午睡醒之后这创可贴的一部分胶布已经翘起来了，加上他那几道被抓伤的伤痕又红又长，对比白皙的脸颊一眼就能被看到。
　　
　　沈君一脸凝重，侧过身子把手擎起来，想到江天佑昨晚给他回复的两个字，“怎么回事？昨天夜班发生了什么？”他瞳孔的视线凝聚在江天佑脸上的抓痕一动不动，有点逼视的意味，脑海中在做着自己的猜测。
　　
　　“哪儿能有什么事儿啊，昨天晚上抢救患者时遇到个神志不清的，这是被他抓伤的！”江天佑想都不想就胡咧咧，“怎么，看着还挺明显的吗？像不像被猫抓的？”他故意心虚的笑笑，冲单超和白晓希求证道。
　　
　　“也没，也不算那么明显。”白晓希尴尬的笑笑，总觉得江天佑脸上这几道伤痕不那么简单。
　　
　　“既然人来齐了就点菜吧！”单超见状把话题快速的转移，他伸手唤了唤服务员，双手拿着菜谱率先递给江天佑，“沈大夫，你先看看想吃什么，我们仨口味都差不多！”江天佑兴奋的接过菜谱两眼放光，中午在家凑合了一口，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就等着晚上这一顿了。
　　
　　他一边翻着菜谱一边习惯性的说道：“鸭血、黄喉、猪脑花各来一盘！”他咬着嘴唇琢磨道：“对了，再加一个毛肚，剩下的牛肉虾滑蔬菜你们看着选！”江天佑把菜谱递给白晓希，服务员在一旁刷刷的记着。
　　
　　单超听后一脸惊呆，他喝了一大口可乐惊呼道：“喔噻不是吧，沈大夫，你这口味和我们师兄也太相似了吧，简直是一模一样！”
　　
　　沈君和江天佑一对视，后者心虚的摸了摸下巴。
　　
　　沈君一把抓住江天佑的手腕说道：“等一等，他最近有胃病，不适合吃这些，锅底也不能吃辣锅！”这把单超和白晓希弄得面面相觑，合着两人居然这么熟悉，连对方有胃病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江天佑蹙眉，顿时有点沮丧，他觉得沈君小题大做，可他转念一想又想到了什么，宕机的大脑恢复了运转，“我不能吃但你可以啊，再说我最近吃了你开的中药，胃已经好了不少，可以少吃一点，你也可以按我说的尝试尝试，你说是不是啊我的主治大夫？”这句话里信息颇多，沈君自然听得明白。
　　
　　沈君忽然想起上次江天佑和他说的话，只得妥协的一点头。
　　
　　“没什么问题走菜了！”服务员笑笑，下单准备上菜，饭吃的很愉快，几个人轻松的聊着各种话题，有生活上的也有工作方面的，饭罢，单超送白晓希回家，江天佑和沈君边散步边走回家。
　　
　　回家后江天佑直接瘫坐在沙发上，头仰着闭目眼神，从中午补觉到下午也没有缓解夜班带来的疲惫感，他两只手抓着膝盖，疲惫的长吁了一口气，心说自己大概是太久没上夜班又或者是年纪大了。
　　
　　“缓不过来了是吧？”沈君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随后递给他一个杯子，“一把年纪就少逞能，真当自己还是小年轻啊？”沈君换好了睡衣，翘起腿坐到他身边。
　　
　　江天佑睁开眼睛，接过杯子无意识的叹了口气，“哎，不是，你就是这么跟老年人说话的？我说是你这副身体不行，你别忘了你还比我小两岁呢！”他缩着肩膀坐起来，凑近杯子低头一闻，里面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由杯底向上慢慢扩散，“这是蜂蜜水？”他说着把薄唇靠近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是，算是对老年人的照顾！”沈君心不在焉的回复着，心思却百转千回，“说吧，昨晚的夜班到底发生了什么？”饭桌上的理由，他一个字也不信，他可不是单超和白晓希，没那么好糊弄。
　　
　　江天佑立刻吓得一阵呛咳，他放下杯子抹了抹嘴，咬着后槽牙说道：“急诊来了个疑似宫外孕的小姑娘，未成年人，儿科大夫从病房下来接诊，家属不太相信，要不是我，她差点就被家属打惨了！”想到这儿他就一阵气愤，端起水杯像喝酒一样一饮而尽。
　　
　　沈君神色凝滞，显然知道了事情的重要性，“后来呢？后来怎么处理的？”他的一只手紧紧的攥了攥膝上的衣服。
　　
　　“能怎么处理，后来患者被送去手术了，”江天佑把杯子一放，揉了揉眉心，“后续怎么处理就不清楚了，不过我也真佩服这小丫头！”江天佑挑了挑眉，眼神中生出一种敬佩之情。
　　
　　“如果是我，在患者家属对我拳打脚踢的时候，我可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心平气和专业的对其进行抢救！要我肯定先还手！”说着他凶狠的一咬嘴，拳头都硬起来，两只手已经不自觉的掰着骨节，发出吱吱的响声。
　　
　　沈君边听边起身，顺手把杯子拿走，他折回房间一趟，再回到客厅的时候手里多了胶布和碘伏，“脸抬一抬，靠过来。”江天佑瞳仁闪亮，机警的坐了坐直，不知道沈君想干嘛，每次看沈君一脸严肃，他就像个偷吃忘记擦嘴的大狗。
　　
　　“过来，给你上药！”沈君说着站在江天佑身旁，一手擎起江天佑的下巴，一手用碘伏轻轻的给他消毒。
　　
　　“啊，轻一点轻一点，杀的慌！”江天佑仰头瞪着沈君，眼神中透着激灵的狡黠，沈君撕开胶布，往江天佑的脸上一贴，“好了，贴上个胶布总算是比之前顺眼多了！”他突兀的说了这么一句，江天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江天佑低眉顺眼的拽了拽沈君睡衣的袖口，“帅哥，你不生气啦？不怪我把你帅气的脸颊弄花了？！”江天佑故意抛出一个妩媚的眼神，沈君这才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江天佑松手，后者见状收了稍纵即逝的嘴角。
　　
　　“我没生气，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事出有因，你做的没错。”沈君保持距离的坐了下来，拿起手机进入重点：“对了，这段时间我开始自学中医，在这个过程中会遇到一些问题，所以过来请教你，你看是看这些书吧？”沈君一边说一边滑动手机，把屏幕递给江天佑。
　　
　　江天佑平静的看着沈君，内心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一向高高在上的沈君居然有一天会来请教他，还是向他请教中医，想到这儿他觉得浑身舒畅，他仰起了脖子，抬起下巴一本正经的说道：“没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倾尽毕生所学，把你教好！”江天佑装模作样的捋了捋胡子，眼睛眯成一道缝。
　　
　　沈君用手机往他手上戳了戳，示意他从自导自演的大戏中出戏，“你少来，主要是现在我们的处境特殊，我又不好问别人，”江天佑闻言乖乖的看着手机，“还有，西医这块你也一样不能偷懒，我督促你练习缝合，有些视频也要看的。”沈君有条理的计划着，确保两人能够万无一失。
　　
　　江天佑无力的苦笑了几声，感觉又多了一个沈主任来逼迫自己各种学习，他一边摇头一边无奈道：“苦命的我啊，真是选了一门活到老学到老的专业！”他盯着沈君的书单不禁在内心感叹，学霸果然是学霸，不管学什么都精准到位。
　　
　　“少贫嘴啦，现在就去我房间，我有问题要问你！”沈君一把拿过手机，给出一个走的眼神，江天佑只得乖乖的听从，如果有人物符号，那他脸上一定是个大大的流泪图。
　　
　　第27章 据理力争
　　
　　一周之后，急诊科办公室。
　　
　　江天佑逐渐适应了急诊科的节奏，这天他是白班，从一大早急诊就不消停，一个接一个的患者，五花八门什么样的病都有，等他忙完，已经到了下午两点钟。
　　
　　趁着没有患者的空档，他把已经凉透的米线外卖又热了一遍，正当他拿起筷子低头准备吃一口，谁知这时崔淑珍已经如风一般的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哟，小沈才吃饭呢！”崔淑珍笑了笑，看着春风满面，“耽误你一会儿，医务部给我来电话，叫我和你一起去一趟，是关于那天夜班于菲的事，说有些情况需要了解了解！”江天佑看着崔淑珍，从这番话里听出了别的意味，没准不是找他了解情况，而是找他兴师问罪。
　　
　　他瞥了一眼还微微冒着热气的米线，随意的把手中的筷子一撒，做出一副快要上刑场的架势，“好的主任，我这就跟你去！”
　　
　　等江天佑和崔淑珍来到医务部，里面已经聚集了一堆人，那天晚上打人的夫妇一改之前嚣张的气焰，端端正正的坐在木制沙发上，拘谨的像个小学生。
　　
　　于菲站在办公桌的一侧，距离沙发不过几步远，她两只手背在身后，旁边一左一右站着马玉和潘铎，正在低声和她说着什么。
　　
　　江天佑顿时觉得这医务部有种阴曹地府的感觉，而这马玉和潘铎，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不过是阎罗殿里的牛头马面，马玉见江天佑来了，率先走到他身边，仍旧一幅对他不满的样子。
　　
　　“沈大夫，想必你也清楚，那天夜班急诊内科发生了一点状况，来了一个比较特殊的患者，叫你来是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马玉尽量保持语气平和，江天佑心不在焉，他觎了一眼那对夫妇，简直觉得硌硬，心说这算什么特殊病例，特殊的明明是这女孩不明事理的家属！
　　
　　女孩因为手术及时，当天就已经脱离危险，现在已经恢复出了院。
　　
　　“行，部长，您要问我什么？”江天佑耸耸肩，一幅你随便问的意思。“那天患者家属情绪激动，做出了过激的行为，是不是因为于大夫言辞上有些不妥？她当时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马玉的声音洪亮，大到在这狭小逼仄的房间内，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包括坐在沙发上僵硬如雕塑的夫妇。
　　
　　江天佑闻言霎时一愣，他仔细打量马玉，发现他今天鲜少的穿了白大衣，就连一贯不刮的胡茬也刮的干干净净，难怪他觉得哪里不对劲，说是来了解情况，只不过需要定下一个事实，一个众人眼里认定的事实。
　　
　　江天佑抬起头，发现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就等着他做出他们希望的关键性陈词结论，而于菲，她身子轻轻的转过来，脸上透出一种心力憔悴的无奈。
　　
　　江天佑的嘴紧紧的抿在了一起，他不爱翻白眼，这时却努力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患者被送来的时候情况危急，血压持续下降并进入休克状态，于大夫做了及时的处置，并根据实验室以及影像学回报做出了明确诊断，”江天佑说的字字严谨，又俨如专家一般一本正经，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认真起来的模样会是如此。
　　
　　“我没问你这个，我说的是于大夫说的话有没有什么偏颇不恰当的地方？”马玉心知肚明，避开江天佑的正面解答。
　　
　　然而江天佑打断道：“我没听到也不认为于大夫那天晚上有任何不妥性言语，她在明确告知患者家属孩子的状况之后，对方一言不合直接动手，要不是我在场及时制止，还不知会出现什么状况！这一切除了我，在场的殷大夫以及护士都能作证！”
　　
　　此言一出，现场立即出现了不同的效果，江天佑和于菲一相视，后者顿时陷入了江天佑坚定的目光里，其中一半是出于同事之间的感激，一半是出于战友之间的惺惺相惜。
　　
　　在江天佑来之前，马玉和潘铎劝于菲和家属和解，同意私了不起诉，为此家属决定给她一笔丰厚的赔偿金，而于菲坚持认为这件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她坚决要起诉那个在她救治病人时对她拳脚相加的女人。
　　
　　那对夫妇一脸惶恐，心知肚明他们当日的所作所为，潘铎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似乎这件事情不太好办。
　　
　　而作为医务部长的马玉，自然不能接受江天佑的这份说辞，江天佑的说法直接打脸，他一幅头疼的样子，感觉找这小子来简直就是个大错特错的决定。
　　
　　“你的评判不重要！现在咱们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才站在这里！”马玉气的肺要炸了，然而在这对夫妇面前拼命压着火，他转过身子，回到办公桌上一坐，掏出了兜里的烟和打火机，他快速的把烟点着，一阵白雾随之飘散到房间里。
　　
　　气氛一度陷入僵持，于菲一言不发，冷冷的站在一侧。
　　
　　“要不先这样，你们先回去，我们和她商议好再决定！”潘铎见气氛不太对，陪着笑脸走到那对夫妇身边，向他们招了招手，两人见状立刻会意，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简直是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那对夫妇走后，潘铎率先走到于菲面前，说：“那个小于啊，你看是这样哈，”潘铎握了握他那双大手，眼镜之下那满是皱纹的眼角一直在闪烁，他组织着他的措辞。
　　
　　“你来医院也有个七八年了，也算是医院的老职工了，业务能力一直很突出，这次遇到这个事情啊，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大伙都深表同情！”潘铎的话术说的一直很好，可江天佑听出了重点，他直勾勾的看着潘铎，心说马上要说但是了。
　　
　　“但是啊，这委屈已经受了，你如果执意要告患者家属，她拘留十五天工作就没有了，事情闹大了，咱们医院的声誉也会受影响，你也不想这样是吧？”
　　
　　潘铎边说边注视着于菲，即便是有着多年临床经验的老主任，现在也依然有点紧张，他见于菲的眉头聚焦到了一起脸也沉着，自然知道这么说话的意义。
　　
　　“主任，医院的声誉就那么重要吗？是谁派您来做说客的？我的声誉难道就不重要吗？”于菲字字犀利，众人看着于菲，能听出她话里的委屈。
　　
　　潘铎被于菲的话弄得先是一怔愣，接着又有点羞愧，显然没意料到她会这么单刀直入，他一时之间哑然。
　　
　　于菲深吸一口气，舒展开紧蹙的眉头，放大声音：“沈大夫的脸被那家属挠破了，现在还贴着胶布呢，我的腿也被她踹青了，要不是沈大夫当时冲上去拼命的拦着保护我，现在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情况！”那女人足足比她高一个头，又长的五大三粗，于菲小巧的身材显然无法对抗。
　　
　　“我不会改变心意和她和解，她做出的行为需要负责，我要拿我的事情给所有同行一个警示！”于菲带着点哭腔，剎那间，她坚持了许久的体面就在这一瞬间面临崩溃坍塌。
　　
　　“我同意，我支持你，于菲好样的！棒棒哒！”江天佑攥了攥拳头，把手举起来，他不合时宜的发言立即遭到了白眼和制止，马玉掐灭手中的烟头，大吼一声：“你闭嘴，谁问你意见了！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矛盾瞬间被转移，马玉气呼呼的走到江天佑身边，歪头看着他，“你说那天怎么偏偏是你在，如果你不在，是不是不会发生这些事了？”江天佑听后在心中一哂，干脆直接把两个眼看向天花板。
　　
　　“马部长，不要责怪沈大夫，科里还忙，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于菲一扭头说道，紧接着她走到江天佑身旁轻声道：“谢谢你，沈大夫！”江天佑冲她笑笑点点头，还用手笔了一个赞，于菲一点头头也不回的走出医务部。
　　
　　她走后，潘铎走到马玉身后的办公桌旁，一屁股坐了下来，嘴中还在喃喃自语，“哎呀，就是太年轻，非要争那个劲儿啊！简直太不理智了！”潘铎摇摇头，马玉也没了动静。
　　
　　“马部长，主任，我和小沈也该回去了！”崔淑珍默默目睹了一切，这时终于有存在感的发了言，她脸上堆着她一贯的笑容，不管遇到什么事永远都是笑眯眯的。
　　
　　“走吧，管好你手下的兵！”马玉叹了口气，睨了一眼江天佑说，崔淑珍应付式的附和道：“那是自然，我一定会保护好我手下的兵不受欺负！”她铿锵有力的说出这句话，马玉和潘铎听后面面相觑。
　　
　　不止他们，江天佑也没想到，他本来就对马玉和潘铎的所作所为颇有想法，本以为所有的主任都会和他们一个鼻孔出气，只会站在院方的立场和角度，没想到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崔主任的态度。
　　
　　“咱们走吧，小沈！你午饭还没吃呢！”崔淑珍冲他摆摆手，江天佑离开后撒腿就跑，他在走廊的过道里狂奔，思绪却在四处乱飞。
　　
　　理智真的那么重要吗？总有一些时候，我们需要放下理智，放下得失，忘记那些因为理智而隐忍的赤诚本心和那个坚持而执着的自己，即便支持的人少之又少，也要坚持走下去，为自己而战！
　　
　　第28章 努力进步
　　
　　江天佑回到急诊，他看见办公桌上那坨被水泡囊不成样的米线全无无食欲，气鼓鼓的把外卖收好往门外的垃圾桶一扔，转身回办公室的时候，他愤恨的往门上踹了一脚，而这一幕，恰好被刚到急诊科的许倩倩看到。
　　
　　“君哥，你还好吗？”许倩倩站在急诊外科办公室的门口，正准备来找沈君，刚才她看到江天佑踹门，又联想着最近沈君所做出的一系列不寻常举动，似乎找到了什么答案。
　　
　　“我挺好啊，找我有事？”江天佑收了怒火，几步走到办公桌旁坐下，他坐的端端正正，眼神和许倩倩对视着，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许倩倩坐在江天佑对面，她频繁的看着他，江天佑被看的不自在，正想着怎么开口不料许倩倩发话了，“君哥，我听说了最近发生在急诊关于你的一些事情。”
　　
　　江天佑的两个眼珠子微微转着，心说她说的是哪一件事。
　　
　　许倩倩的两只手放在办公桌上交迭在一起微微握紧，她抿了抿嘴唇，淡粉色的唇膏上还闪着珠光亮片，“我相信你一定有苦衷的，对不起，之前不该那样说你！”许倩倩微微低头，又长又翘的睫毛忽闪忽闪。
　　
　　江天佑抓了下耳廓，一下没摸清楚门路，他想说点什么，缓解这尴尬的局面，然而还没组织好语言，许倩倩又抬起头，她双手并拢，眼神里全是一幅深情，“我知道，以前那个热心又充满使命感的师兄一直没变，我不该怀疑你！”许倩倩的声音有点发颤，要不是这话的内容，江天佑差点就以为许倩倩要和她告白了。
　　
　　“啊？热心又充满使命感，谁啊？你说我吗？”江天佑用手指了指自己，这把轮到他想不通了，他两个胳膊一交迭，搭在办公桌上，头微微靠前眼波流转。
　　
　　许倩倩说的是沈君，沈君那个人，说他有使命感还勉强马马虎虎，可要说他人热心他怎么不知道，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嗯，”许倩倩点点头，眼神没从江天佑脸上离开，“你还记得刚工作那会儿吗？”许倩倩温柔的说，眼睛里在放着光，“那个肠套迭的患儿，他父亲是个农民工交不起全部费用，本来以为没法做手术了，结果没多久我听护士长说，有人给他捐了钱！”江天佑的目光掠过她，心说看不出来，沈君那张冰冷的外表之下，居然有一颗火热的心。
　　
　　江天佑脑海中浮现出沈君对他的各种冷脸，没忍住的笑了两声，许倩倩愣住了，“君哥，你笑什么？”她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男人，沈君来急诊没多久，能出手制止家暴男，又为毫不相关的同事仗义相助，这让许倩倩坚信，沈君还是之前她敬重的那个师兄。
　　
　　江天佑情不自禁的摇摇头，心说这些人都被沈君这人骗了，他就算内心火热，可外表也永远都冷若冰霜，沈君即便做了什么，别人即使追问，他也会面无波澜的否认，这小子果真能沉住气。
　　
　　“没什么，笑有的人啊，就是太爱装酷！”江天佑松开手臂，把身子靠回椅背微微一颔首。
　　
　　“啊，你说谁装酷？”许倩倩想不明白，咬了咬嘴唇站起来，没等江天佑开口，她又道：“君哥，不管你的苦衷是什么，我希望能重新在手术室里看到那个干练的你！我......”许倩倩刚说了一个我字，意识到说错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江天佑，“我是说我们都等你回来！”她笑了笑，随后利落的一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两周后，上午9:00AM。
　　
　　江天佑在急诊忙的分身乏术，一大早来了几个喝醉酒发生斗殴的外伤患者，紧接着又来了几个小型交通事故造成的骨折患者，他忙的焦头烂额，就在这时，手机连续响了几声。
　　
　　——这里有个患者挂了号，你现在方便吗，能不能来一趟？
　　
　　江天佑看了看微信，沈君今天独自在出门诊。
　　
　　——不是，我这边忙疯了，还想让你过来帮我呢！
　　
　　——这段时间你不是把基础的东西都掌握差不多了嘛，根据我之前教的，试着自己辩证给患者看一下，不行再发微信随时联系！
　　
　　江天佑俨然一幅资深带教的口吻，他飞速的给沈君回了微信，眼都不带眨的把手机塞回大衣兜里。
　　
　　江天佑昂首挺胸，感觉自己今天终于扬眉吐气胜出沈君一头，他沉浸在自己得意的幻想肿，然而高兴不过三秒钟，他就被护士的喊声惊醒了。
　　
　　那边沈君对着手机，默默的叹了口气，心说江天佑简直太草率了，这两周以来他虽然把《中医基础理论》、《中医诊断学》、《方剂学》、《中药学》以及《中医内科学》看了很多遍，学的时候按照江天佑教他的方法，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也都一一向他请教，可很多内容他至今还不太明确。
　　
　　在这样一种状态下，沈君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独自出诊，可偏偏就在这时，有人挂了他的号，沈君无奈，只能坐在办公桌前，等着患者到访。
　　
　　不一会儿人进来了，来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穿着一身警服，人长的精瘦，他脸上有几分愁容，即便穿着警服也没有什么威慑力，他直接拖了沈君面前的圆凳，摘下警帽坐下来开门见山的说道：“大夫，我总是拉肚子，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沈君用鼠标点了点计算机，“叫方耀祖是吧？肠镜之前做过吗？”他一面注视着对面年轻的小伙子一面敲着计算机，习惯性的在想要给他开什么药。
　　
　　“对，三个月之前做的，大夫说是有个小息肉，当时就给拿掉了。”对方探头看着沈君，不确定般的把手放到脉诊垫上，沈君这才想起要给他把脉，后知后觉的一点头，三根手指轻搭在他的手腕上。
　　
　　“西医那边看过了，说是没啥毛病！”小伙子看沈君的样子长的颇为年轻，看起来不像比他大多少，心中还颇有顾虑。
　　
　　“舌头伸出来看一下！”沈君手一抬，示意小伙子换另外一只手，他认真的摸了脉，脑海中出现曾经背过的脉诊，沈君在飞快的做着排除，脉跳的不快，一定不是数脉，他看了计算机上的个人记录，二十八岁，那应该也不是弦脉。
　　
　　沈君看着对方的脉象，一时间陷入了纠结，感觉好像是弱脉，又感觉好像是沉脉，说涩脉也是可以，到底是哪一种呢？这号脉全靠经验和感觉，他有点拿不定主意，可是凭着多年的临床经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的胃平时舒服吗？三顿饭是不是不能按时吃？”沈君松开手，开始对其问诊，小伙子听后给了他一个局促而腼腆的微笑，“大夫，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是这附近的片儿警，工作性质造成吃饭经常不固定，而且有时候太忙了干脆不吃了或者凑合一口！”
　　
　　沈君点开电子病历，他一边问诊一边飞快的开始敲着计算机，根据问诊和之前所学再经过辩证论治，他瞬间找到了思路，他认为这小伙子属于脾胃虚弱、肾阳不足，斟酌片刻开好了方子。
　　
　　等小伙子离开了诊室，桌上的手机又跳动了几下，是江天佑给他发来了微信。
　　
　　——怎么样啊小徒弟？为师现在忙完了，需要我过去救场不？
　　
　　——少得意，我刚刚给患者开了一周汤药，看一周之后的效果如何，如果到时候患者明显好转，你这个师父才算是合格。
　　
　　——哎你这人啊，一天不训人就难受啊？你自己开药不好使，只能说明你辩证不准确，跟为师有什么关系呢？怎么不说是自己学艺不精呢？
　　
　　——因为学霸不可能学不好！
　　
　　依旧是噎死人的话锋，江天佑忙了一上午，又被沈君的话成功激怒，他倒要看看，这小子首次给患者开的药，到底能不能起到疗效。
　　
　　中午，江天佑倚靠在办公桌的座椅上，准备眯着眼睛打个盹，上午病人太多，他找准时机，趁着这会儿没人的空档眯一会儿，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江天佑眼睛闭着微微张口，他听到脚步声猛然惊醒，“啊，来患者了？”他猛烈的晃了晃头，下意识的一抹嘴边的口水。
　　
　　下一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女生，那人正是小儿科的于菲，“沈大夫，不好意思打扰了。”于菲冲江天佑笑笑，她穿着便装，头发梳成了一个低矮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她一身修身长裙，身上斜跨着一个休闲的布包，白大褂以外的她仿佛卸掉了某个包袱，显得轻松又活泼。
　　
　　“没事没事，于大夫，你找我有事？”江天佑赶紧绷直了身体，一扫刚才眉眼困倦的样子。
　　
　　“没什么，过来谢谢你！”于菲笑笑，脸颊有种淡淡的红晕，江天佑记不太清楚她的模样，只感觉她变了一个人，上次的见面实属狼狈，于菲当时近乎于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于菲低下头沉思了片刻，似有话要说，沉寂几秒钟忽然间抬起头，“顺便过来跟你说声再见，我辞职了！”她仰起头，轻松的呵出一口气，沉重的担子随着她的这句话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第29章 可乐鸡翅
　　
　　“啊，你说什么？辞职？”这下轮到江天佑不淡定了，他骤然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院里给你施加压力了是不是，那个家属又来威胁你了是不是？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于菲站在他对面，听到这句话时避开他的视线，没有响应等于是另外一种答复。
　　
　　“沈大夫，”于菲弯起眼睛冲他一笑，似乎并不在意，“在儿科干了这么久我也有点累了，我和我爱人分居两地也有几年了，这次这个事情让我彻底下定决心决定辞职去南方找他，反正儿科到处紧缺，那边也不愁找工作，临行之前最后再来看看你，再见了！”她呼出一口气，看着感觉灵魂都解放了。
　　
　　江天佑一时间语噎，于菲的这种做法也无可厚非。
　　
　　于菲笑笑，转身离开的时候最后冲江天佑摆了摆手，笑声和脚步声同时消失。
　　
　　“再见，于菲！”江天佑喃喃道，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江天佑的眼睛还直勾勾的盯在于菲刚刚的位置，却不想人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
　　
　　下班后，江天佑无精打采的回到家，却不想沈君已经先他一步回来，正舒适的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
　　
　　“哟，沈大医生这是在干嘛？下班以后还忙着钻研业务啊？学霸也用看书吗？”江天佑心情不爽，于菲的辞职给了他不小的震撼。
　　
　　他把鞋一脱，穿着拖鞋故意踩着声响走到沈君身旁，屁股率先一步落到沙发上，沈君没吭声，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他合上书，径直去了厨房，江天佑瞄了一眼书的封面，熟悉的绿色书皮上，《中医内科学》的黑色大字标注在上面。
　　
　　沈君从厨房出来，单手高高举着一个盘子，要不是他那张面部表情无机质般的冷脸，江天佑差点以为沈君给自己准备了米其林五星级大餐。
　　
　　等他把盘子摆到茶几上，江天佑这才看清楚那盘子里放了什么，十个生鸡翅膀被划开一刀，又被摆的整整齐齐，每个鸡翅膀之间距离适中，带有沈君一贯的强迫气息，沈君又拿来事先准备好的持针器和针线，放到蓝色无纺布之上，旁边还贴心的备好了一幅医用胶皮手套，他把这些东西推到江天佑面前。
　　
　　“干嘛，你这什么意思？”江天佑明知故问，但隐隐中感觉身子发沉手发颤。
　　
　　“缝合给我看看，之前不是有人跟我尬吹过，说自己的缝合技术不错吗？”沈君抬头凝视着他，无形中有一股上级医师的口吻，不像是要求，却像是命令。
　　
　　“行吧，你要看哪一种缝合？”江天佑滚动喉结身子微微向前，他一手拿起持针器，夹起弯弯的针头，另一只手按住鸡翅。
　　
　　“你会哪一种就缝哪一种，如果都会那就全部来一遍！”沈君下巴微抬，两手搭在下巴上，俨如考官一般。
　　
　　江天佑亦没多言，他拿起鸡翅开始缝合，许久没有碰持针器了，恍惚之间，他好像回到了研究生的时光，那是他自认为最快乐的时光，本以为毕业了之后可以选择他喜欢的外科专业，但现实却事与愿违。
　　
　　很快的，第一个鸡翅上的伤口被他缝合完毕，紧接着是第二个和第三个，沈君一直默默注视，期间他一言不发，等全部鸡翅缝合好了，江天佑放下持针器，这才偏过头注视沈君。
　　
　　“怎么样啊沈大医生？我缝的还符合您的标准吗？哦不对，是沈大主任？”江天佑盯着自己的“作品”颇为得意，他斜眸了沈君一眼，还记得研究生的时候带教老师还因此夸奖过他。
　　
　　沈君全程没有表情变化，此刻眉心稍动，他抓起最近的一个鸡翅，搭在下巴上的手指也稍微松了松，“总的来说马马虎虎，和你的人一样，还算过的去！”江天佑分明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不寻常的味道，这是称赞的意思，在沈君嘴里，这就算是难得的夸奖。
　　
　　“单纯间断缝合、单纯连续缝合法、8字缝合、皮下缝合、皮内缝合，你这些缝合方法倒是记得挺熟练！”沈君边说边从身旁的药箱包里掏出一另一幅手套，“但是还是有点问题，仔细看好了，再给你演示一遍！”
　　
　　沈君麻利的戴好手套开始缝合，江天佑注意到，持针器和针线在他的手下犹如被操控的木偶，那缝合技术活灵活现，简直又快又好，江天佑一边惊叹一边自愧不如。
　　
　　忽然之间，江天佑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个画面，穿上绿色手术服之下的沈君，在手术室里是如何英姿飒爽，那里才是他真正的舞台，也是他真正的战场，江天佑心中的那个疑惑越来越浓重，浓重到几乎就要破口而出，那到底是为什么？沈君究竟为什么拒绝做手术？
　　
　　他恍惚了几秒钟，半晌，他才发现沈君在对着他嚷嚷：“江天佑，你在溜什么号？认真一点！”沈君不耐烦的甩了甩手，“手！快点拿着持针器！”这时的沈君稍微有点暴躁，江天佑还处于刚刚的视觉冲击之中。
　　
　　他把身子靠前，接过沈君手中的持针器，另一手拿着鸡翅，“这里，应该是这样！”沈君见江天佑没领会重点，一只手抓住他握住持针器的那只手，两只手手交迭在一起，江天佑低着头，沈君一边讲解一边握住他的手内心教着他，江天佑能感觉到脖颈之上沈君发出的炙热气息。
　　
　　房间里有点闷，两个大男人因为某种原因“纠缠”在一起，江天佑顿时感觉有点不自在。
　　
　　等他学会了要领，倏的一下松开手，人往后一仰倒在沙发上。
　　
　　“我说沈主任，这些鸡翅怎么处理？”江天佑看着这些被自己和沈君肢解并反复缝合的“尸体”，突然冒出了这个问题。
　　
　　“还能怎么处理，只能晚饭给炖了。”沈君脱下手套放到桌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嘴唇未动，颇有一种毁尸灭迹的意思，隔着他的背，江天佑都能感觉到一阵森寒。
　　
　　“那个，我弱弱的插一句，鸡翅可以做成可乐味而不是红烧味的吗？”江天佑感觉口腔分泌出了大量唾液，他盯着那盘被他们肢解过的“尸体”，隔着盘子似乎都闻到了香味！自从领略了沈君的手艺，沈君一说做饭，江天佑自动带入美味的猜想。
　　
　　“流什么口水呢，想吃就给我打下手！别以为你可以什么不干就直接吃现成的!”沈君已经快速的把“尸体”拆线，鸡翅又恢复了最初的原貌。
　　
　　“是是是，沈大厨您说的对，”江天佑作势端起盘子，“您是主任我是小大夫，您是大厨我是小工，总之，您是大佬我听您吩咐！”沈君站起来打断了他的装腔作势，“别废话，先把米洗了做米饭去。”得嘞，这就去。
　　
　　经历过了两个不寻常的夜班，第三个夜班江天佑提前做好了准备，他在网上下单了一个驱邪避祟的符，下午上班之前放到了钱包里。
　　
　　等四点半准时交班，沈君又在交班的时候看到了冯园园，他右眼的眼皮跳了一下，顿时心里一咯噔，不迷信的他也突然有点打怵，“美女，这是咱俩在一起搭的第三个夜班了！”江天佑从换衣室出来，手还在系着白大衣的扣子。
　　
　　“是不是觉得特别荣幸啊？”冯园园笑嘻嘻的说，她两只手随意的插在上衣兜里，对他侧目。
　　
　　“当然荣幸！”江天佑心说，第一个夜班碰到那个家暴男，第二个夜班遇到个泼妇，第三个夜班一定要大吉大利，千万不能再惹出什么事端，“美女大师，那你预测一下，今晚的夜班会收什么样的患者？”江天佑一脸认真，绷着的嘴角往上扬。
　　
　　冯园园一边低头盯着手机在飞快的刷着外卖，等她快速的下了一单这才抬起头，她故作神秘的两眼一聚焦，“女人，可能还不止一个！”这来急诊看病，不是男就是女，这有什么可神秘的，说完她自己也被自己逗笑了。
　　
　　“噗，行吧，那咱们就拭目以待！”江天佑发出极其无语的一声笑，兀自回到办公室。
　　
　　上半夜度过的很平常，来了一个胰腺炎的患者，还有几个外伤的患者，等时钟过了十二点，大家都以为今夜会平安度过的时候，就在这时，急诊室的大门被撞开了。
　　
　　一个年轻的男子打横抱着一个女子，飞奔进了急诊室。
　　
　　“大夫，快来人啊，我老婆要生了！”男人个头不高，人长的又矮又敦实，满身满脸的汗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女人身着一件肥大的湖蓝色长裙，却也掩盖不住凸起的孕肚，她脸色苍白眼睛微微闭着，一只手搭在男人的脖颈之上，另一只手无力的垂着，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回事？”殷丽娜听到声音，从内科的办公室一溜烟的走到过道，随身带起一阵风，“哟，是个孕妇啊，妊娠多少周了？先把人搬到抢救室！”殷丽娜注意到对方明显的孕肚，看着女人的状态在做着判断。
　　
　　男人二话不说，暴躁的用手拂了拂眼睛里的汗水，跟着殷丽娜把身上的女人放到了诊查床上。
　　
　　第30章 首次接生
　　
　　“患者家属，你先别着急，我们这是急诊科，不收产妇，妇产科在上面那栋楼！”殷丽娜说道，她让护士先给女人吸氧和心电监护，与此同时，她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准备打给产科通知他们来接人。
　　
　　龙华医院的妇产科位于一栋单独的大楼，距离急诊科有几百米且在一个大坡上面。
　　
　　可女人的丈夫显然不理解，他紧跟到殷丽娜身边焦急道：“大夫，俺住在这附近，刚刚俺老婆在家见红了！”男人的呼吸急促而喘息，声音又略微嘶哑，“急诊不是治急病的吗？这生孩子也急，您就让俺们在这儿生吧！”男人看了一眼躺在诊查床上的妻子，呼吸面罩之下女人的脸色依旧苍白，他满脸担忧。
　　
　　“生孩子没那么快，要等羊水破了阵痛再到开宫口，起码好几个小时，不要紧，产科那边会派车来接你们！”她一边安慰着男人，另一边依旧拿起座机给产科打电话，就在这时，江天佑晃晃悠悠的走到抢救室，他处置完一个患者，外科那边刚好清闲，就听见抢救室里一阵动静，他看热闹不怕乱子大的跟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啊？”江天佑双手插兜，额前的刘海跟随着脚步跳动着，他忽然脚步一顿，面有疑虑的看向躺在诊查床上的女人，他从上到下认真打量着产妇，敞开的白大衣加之松弛的动作显出几分随意，男人对着眼前男大夫这番“不怀好意”的目光，瞬间反感着皱了皱眉。
　　
　　“等一下，羊水破了！”江天佑敏锐的发现，在诊查床上，那产妇的双腿之下流淌出一大滩水，并且洇湿了裙子，产妇的状态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她整个脸拧成一团面容痛苦，微微张着嘴，嗫喏着在喊疼。
　　
　　“大夫，俺老婆有没有事？”男人抓住江天佑的手臂，着急的冲他大声嚷嚷。
　　
　　“殷大夫，你快过来看一下！”江天佑安抚着挣脱开男人的手，冲殷丽娜摆手，殷丽娜慌忙放下电话，几步跑到产妇身边，扶起她的双腿仔细诊查。
　　
　　“怎么办，我看到胎头了，像是急产！”殷丽娜用在妇产科实习的残存记忆做出了判断，她显然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状况，一时之间没了主意，慌乱的把目光投向江天佑。
　　
　　正常情况下，从有规律的子宫收缩开始到胎儿胎盘娩出为止，初产妇大约需要16～18个小时，急产分娩是指产道在无阻力的情况下，宫口迅速开全，分娩在短时间内结束，总产程小于3小时。
　　
　　发生急产情况，产妇的子宫收缩过强，胎儿通过阴｜道过快，易导致产妇会阴、阴｜道或子宫颈撕裂，增加产后出血、会阴裂伤以及产褥感染的风险。
　　
　　“能怎么办啊，在这儿给她接生吧！”江天佑用手扶额，惊骇至极的看着六神无主的殷丽娜。
　　
　　殷大夫刚定在呼吸科不久，前几个月才来轮急诊，本以为自己即便不算身经百战也算得上经验丰富，一般的状况都不在话下，可信心满满的她在今晚的夜班便遭到了当头棒喝，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急诊科遇到产妇这种状况。
　　
　　“可我还没给人接生过啊，我学的不是妇产科！”小姑娘一脸认真，齐刘海之下连眼神都透着几分天真。
　　
　　江天佑无语的咬咬嘴，“没接生过那你总生过孩子吧？”江天佑一阵心急胡乱咧咧道，他围着诊查床内外走了一圈，然而殷丽娜的目光跟着他的脚步，“欧巴，我还没结婚没男朋友呢！”来自单身狗阵营的她一阵脸红，江天佑觉得再说下去，都能追溯到她的恋爱史了。
　　
　　“别废话了，你不行我上，赶紧准备东西去啊！”江天佑急的瞪了她一眼，殷丽娜连忙老实的点点头，“叫护士给我准备大量纱布和一个缝合包！”江天佑发话道。
　　
　　急诊没有产科的器械，江天佑只能暂时这么做，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退后几步向后一喊，“冯园园，人呢，赶快过来帮忙!”冯园园应了一声，随之也来到抢救室。
　　
　　一阵忙碌的脚步声之后，护士准备好了东西，内科护士王东一经验十足，她年龄略大些站在江天佑身旁，看见江天佑正在戴手套，她见缝插针的说道：“沈大夫，咱们急诊科不符合接收孕产妇的标准，如果在此期间发生任何问题，那责任可能会由个人上升到整个急诊科甚至于咱们医院，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吗？”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江天佑抻了这个头，他也逃不了干系。
　　
　　江天佑刚戴好手套，听后不由得愣了一愣，不只是他，站在他身旁的殷丽娜和冯园园都相继一对视，瞬间哑口无言。
　　
　　情况紧急，江天佑刚才只顾着忙碌，丝毫没考虑到这种情况，他和王东一对视着，她苍老的眼睛之下眼神闪烁着明亮的光泽，似乎在等他回复。
　　
　　产妇的男人还站在诊查床不远处，他看到了几人的迟疑，流露出一份无力的窘迫。
　　
　　男人踉跄着走到江天佑身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夫，求求你，救救俺老婆！”男人的声音较之之前更加嘶哑，几乎略带哭腔，“俺读书少不明白，为啥生这儿就不符合规定？再说人都到这儿了，怎么就不给生了？就在这生吧！”殷丽娜看着男人无言以对，既同情又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和男人解释。
　　
　　“起来，你先起来，我又没说不救！”江天佑面容笃定，一边继续拆着缝合包，一边朝王冬一肯定道：“我想好了，有什么问题我负责！”王东一点着头没说话，看着江天佑颀长的身形，苍老的脸上仿佛有几分欣赏的笑意。
　　
　　男人“腾”的一下站起来双手合十，不住的道谢，他被送出了抢救室外等候。
　　
　　江天佑看着产妇心中也一阵慌乱，要说他在产科这块的经验，也和殷丽娜如出一辙，两人半斤八两，他只在实习的时候去过产科，虽然这些年在临床之中他治过的妇科病不少，可接生也还是头一回，可事到临头，有些事情迫在眉睫他也只能挺身而出，毕竟就像上学时老师说的，病人不会按照书本上生病，意外状况永远会层出不穷。
　　
　　“产妇，先不要用力，学着调整呼吸！”江天佑盯着产妇说，“不要屏气用力，大口‘哈’气！”女人的脸憋成了青紫色，但是有了江天佑的安抚，她听从他的指导，开始尝试着慢慢的大口哈气。
　　
　　“慢一点呼吸，很好！”江天佑鼓励道，产妇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看到头了，孩子要出来啦！”江天佑一只手小心的托起新生儿的头，人在兴奋之中放大声音，产妇涣散的眼神因为这句话而凝聚，似乎因此而牟足了全身的力气。
　　
　　“加油，加把劲！”殷丽娜在一旁打气，冯园园在一边忙前忙后，下一秒，随着一声洪亮的啼哭声，整个这层楼都被这新生儿有力的哭声所震醒。
　　
　　“是个小姑娘啊，真可爱！”
　　
　　“你看看她肉球般的小手，我将来要是能有这样一个女儿也真就不错！”
　　
　　“你还是先找到男朋友再说吧，想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抢救室内，一群人叽叽喳喳，新生儿被清理干净用无纺布包好，江天佑率先推门而出，向女人的丈夫做了情况说明。
　　
　　当女人的丈夫得知母子平安的事实后，他激动的握住江天佑的手，眼神中溢出做父亲的喜悦与幸福，“大夫，钱不多，一点心意请收下!”男人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摞皱皱巴巴的红色百元钞票，看着不足一千元，江天佑没拒绝，任由他把钱塞进自己白大衣的口袋里。
　　
　　男人随后欢天喜地的跑去抢救室去看自己的妻儿。
　　
　　江天佑舒适的一转身，朝倚靠在墙边的冯园园招了招手，对方正在默默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哎哎，叫你呢大美女！在想什么呢？”江天佑伸出两根指头，朝自己的位置勾了勾。
　　
　　冯园园这才转过头摆出一幅笑脸，“在想我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的可爱！”江天佑本以为她会开启炫娃模式，可没想到下一秒她脸一变，双手掐腰简直是怒气腾腾，“可是长大了以后怎么那么可恨，淘气的时候简直能把我气死，”她站直了身子跺了跺脚，“紧急时刻老娘只能默念三字箴言！”
　　
　　“什么箴言？”江天佑顺着她的思路脱口而出。
　　
　　“亲生的！亲生的！”她冲江天佑笑笑，可笑容还没结束，只见江天佑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她的上衣兜里被塞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是刚刚男人塞给江天佑的钱，“替我把钱还给家属，我先回办公室了！”江天佑边说边打了个瞌睡，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冯园园看着江天佑逐渐远去的背影，捧住半边的脸，晋升为迷妹一般自言自语道：“可以啊，没想到沈医生这人还挺有人格魅力的！”
　　
　　第31章 略有成效
　　
　　几分钟后，医院的转运车停靠在急诊室的大门口，妇产科的医生抬着担架把母女俩挪走，等所有的相关手续忙碌完，江天佑单手托着杯速溶咖啡，眯着眼睛惬意的仰靠着椅背，墙上的电子表显示此时为凌晨一点半。
　　
　　“嗬，沈大夫，这么陶醉啊，你这是在哪儿度假呢？”冯园园举着一个马克杯走进办公室，喝了一小口同款速溶咖啡，优哉游哉的走到江天佑面前。
　　
　　江天佑挑起一边的眉梢，双眼皮淡淡的褶皱跟随着眼睫一动一动，“再陶醉也被你叫回现实了，冯大美女有何贵干？”他转了转椅子放下手中的杯子，胸略靠前虎口靠着下巴，食指指节轻轻的在嘴角处摩擦。
　　
　　“殷大夫让我转告你，事先做好心理准备，今晚急诊科私自接诊产妇的事情，院里面很可能会找咱们谈话！”冯园园仰起脖子，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咖啡，等她放下杯子，发现江天佑的目光正对视着她，她被那眼神看的发毛。
　　
　　“不是，沈大夫，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说错什么了还是我脸上有东西？”冯园园说着慌忙抹了抹嘴，她一只手掐着腰，另一只手把杯子放在办公桌上，轻轻的倚靠在诊查床边。
　　
　　“确实有一件事情很奇怪，”江天佑皱了皱眉，故作神秘的说道，“你想知道吗？”他边说边松开放在唇边的手指，变换了个角度，用手指指着冯园园，朝自己的方向勾了勾。
　　
　　冯园园来了精神，她把身子转正，一双眼睛瞪的溜圆，探出头说道：“当然想知道，什奇怪的事？你快说快说！”她眼睛眨也不眨，眼底倒映出江天佑故作深沉的眼神。
　　
　　“说你算命这么准，别当护士了赶紧转行去当神婆吧！”冯园园应验了自己说的话，这夜班不止收了个女人，还收了一个赠送一个，当真是不止一个。
　　
　　江天佑一说完，立马拍了拍桌子哈哈一笑，冯园园听罢双手交迭在胸前，知道对方是在逗自己，有种小孩子被骗上当的无措，“行啦行啦，趁现在没患者赶紧眯一会儿吧，我先撤了！”她撇撇嘴，拿起杯子就走。
　　
　　江天佑像被点了笑穴，还在一个劲儿的在那笑，等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沈君一早上班的时候路过急诊，他站在急诊醒目的红色大字下面怔愣了几秒钟，犹豫了片刻始终没有走进，转身穿过一楼狭长的走廊过道时，他的心思始终琢磨着昨夜的那个夜班，总觉得昨夜好像不太平，心里有点忐忑，不知江天佑昨夜是否顺利度过。
　　
　　等他开了门打扫完诊室，便开始埋头看书，很快把这事撂下了，过了没多久，等他再抬起头，手无意间碰到了鼠标，发现有人挂了号，是上次那个警察方耀祖。
　　
　　沈君看了下日期，刚好是一周的时间，患者回来复诊了。不一会儿，方耀祖礼貌的敲了三下门，随后推门而入，他仍旧穿着制服，沈君注意到，他人比上周看着稍有了点精神，由于人太瘦，即便穿着制服也没什么威慑力。
　　
　　“怎么样？吃了一周药感觉如何？”沈君随口问道，目光从他身上跳过，落到了计算机屏幕上，他手轻轻的点击着鼠标，调出方耀祖上周的药方。
　　
　　“好多了，明显不拉了！您这药真好使！”方耀祖温和的笑着，自觉地把手放到脉诊垫上，沈君放在鼠标上的手一顿，伸出三根手指放在对方的手腕上，目光又重新跳回到对方，开始在对方身上逡巡。
　　
　　这和他预料中的结果不太一样，本以为自己是初学者，能把药方开对症几乎不太可能，并且在他心里，从未感觉这中药能有什么效果，一周更是不太可能，本着对患者认真负责的态度，上次他本想找江天佑指导一番，可没想到他刚好分身乏术。
　　
　　沈君一手搭着脉，另一手从大衣兜里掏出手机，飞快的给江天佑发了个微信。
　　
　　——上周的患者回来复诊，说吃药明显好转，你要不要看下药方，看看需不需要做出什么改动？
　　
　　江天佑正赖在床上，下夜班之后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补觉，他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子，顺手勾起放在床头边的手机，细长的眼眸还没完全睁开，结合着早晨模糊的回答。
　　
　　——好转你就继续开啊，经治医生又不是我，沈大医生经验丰富，一定可以自己搞......
　　
　　江天佑“定”字都没打完，一松手把微信发了过去眼睛秒闭，人又睡了过去。
　　
　　沈君见状服气的放下手机，抬起手示意方耀祖换手把脉，“吃饭怎么样？有没有按我的嘱咐按时吃饭？”
　　
　　方耀祖配合的一换手，他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药效写在了表情变化上，完全看不到上次的愁容满面，“尽量按您说的按时吃饭，不过我这工作有时候还是不能完全做到，可吃了您的药却很有效果。”他也没想到，本来没报什么希望，再说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西医说不是器质性病变，可即便是功能性的，这些不舒服的症状一直存在，执勤的时候，特别是每到关键性场合，他的肚子就不争气的提示着他让他次次往厕所跑。
　　
　　沈君根据江天佑教过的再次根据四诊合参，把药方又调整了几个，开好处方嘱咐道：“再吃一周看看，巩固一下疗效。”
　　
　　方耀祖把手收回，诚恳的回答道：“好的，太感谢您了！”等人走后，沈君看着这处方，结合这次他给患者独自看病的经历，加之之前江天佑给于微雪看病的经历，总算是对他的技术有了几分认可。
　　
　　初秋的小风微凉，江天佑一直睡到了下午五点钟，与其说他是被饿醒的，不如说他是被厨房里的香味唤醒的。
　　
　　他把被子一掀，迷迷瞪瞪的下了床，没找到拖鞋光着脚往厨房的方向走，两个灶台上都分别架着锅，江天佑凑近了一看，左边的灶台上正小火煲着汤，乳白色的汤汁还在咕咚咕咚的冒着泡，右边灶台放着一口大铁锅，上面罩着一个玻璃锅盖。
　　
　　他走近了一掀锅盖，顿时香气扑鼻，锅里面焖着一堆面条，粗细适中，看着不是普通的挂面，面条之间又零散的搭配着切好的四季豆，江天佑一时没忍住，他从墙上的筷子笼里抽出两根筷子，想先尝几根面条。
　　
　　不料这时，沈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住手，你别想偷吃！”沈君走到他身边，用手指了指他，江天佑光着脚，且只穿了一条灰色四角内裤，“洗手，再把鞋和衣服都穿上！”沈君一边轻声呵斥一边走到他身边，一把夺下他手中的筷子和锅盖，再把盖子合上。
　　
　　沈君穿着淡绿色的居家长袖T恤、下身是睡衣配套的睡裤、看着又肥又大，他背对着江天佑，拿起盐罐往锅里撒了撒。
　　
　　江天佑还处于半睡半醒之间，像在梦游，他快速的抹了把脸，对着沈君喃喃道：“不是，咱俩都是男的，何况我露着的是你的身体，为什么你每次非得让我穿衣服，难不成你还嫌弃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心理有毛病啊......”江天佑说到最后默默的收了声，他被对方一个冷眼吓得立时缩了一下脖子。
　　
　　等他换完了衣服，沈君已经把面和汤端到餐桌上，江天佑就着汤呼哧呼哧的干掉了一大碗焖面，好吃到连一句话都没有，紧接着又去厨房添了一大碗，吃完之后满意道：“吃撑了！咱别的不说，你这做饭的手艺是真不错，跟谁学的啊？”
　　
　　沈君抽了一张纸巾擦擦嘴，又抽了一张湿巾擦擦手，缓缓道：“医学院毕业之后我就自己一个人住，从那时候开始就自己做饭吃了，”他抬起眼皮看了看江天佑，“所以严格来说，是自学成才。”
　　
　　江天佑工作后也独自生活，不过一年到头有大半的时间，他都是依靠外卖，再不济江母会三不五时的来到他家，给他带好些吃的，或者直接开火给他做了许多。
　　
　　“你既然这么能干，又这么独立，我实在是想不清楚你为什么要放弃你的热爱，你到底为什么不做手术？我真搞不懂你，我要是有机会干外科，一定巴巴的抢着干！”江天佑倚靠着椅背，他一只腿翘着，人有点纳闷，突然忍不住把之前藏在心中的疑惑再一次破口而出。
　　
　　“我的热爱？”沈君重复了一遍，拿起旁边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他灌了几口水说：“我从没放弃，我没有转行也没有转科，要不是咱俩突然互换，我还是一直在干我的普外。”明知故问，他问的明明是他为什么不做手术。
　　
　　“那你呢，你的热爱是什么？你就真的那么想干外科，为什么？”沈君反问道，他看着江天佑，对方稍稍直了直身子，客厅里静的只剩下钟表的滴答声。
　　
　　江天佑想都没想脱口道：“喜欢呗！”
　　
　　此时外面已经天黑了，两人面对面坐着，外面华灯初上，静谧的客厅里，突然挑开的话题直击带到两人内心深处的撕扯。
　　
　　第32章 违反规定
　　
　　“其实我反抗过！”江天佑仰起下巴，眼神中透出少有的惆怅，“我本科学的是中医，这一点你知道，”江天佑眼底的惆怅一分一分的变成无奈，他猛的抓起水壶，把水倒进吃完面的碗里，像喝酒一般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
　　
　　沈君抬起眼睫，一边认真的聆听一边眼睫闪烁。
　　
　　“之前和你说过我研究生学的是外科，你不知道的是，我研究生具体学的是中西医结合外科学！”难怪外科缝皮这些比较熟练，沈君当时还觉得有点意外。
　　
　　江天佑说着，又干了一口水，他感觉这水又苦又涩，流淌到胸口的一瞬间火辣辣的，像是酒一般，想醉的人，喝什么都是酒。
　　
　　“我本来打算毕业以后去S省中医医院干外科，像我这种本科学中医研究生结合外的，到省中医医院干个普外是没什么问题，可最终我还是拗不过家里才来到现在这个医院，又被安排到老李门下一门心思跟着他学中医，他和我外公是故交，我外公将我托付给他！”江天佑感觉舌头发烫，这是第一次，他找到一个人把自己的心事倾吐出来，把他这些年的愤懑诉说出来，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沈君。
　　
　　沈君默默的听着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偶尔听到某处的时候，他的食指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弃手术，放弃你的热爱？”江天佑把碗里剩下的那口水一饮而尽，他把目光对准沈君，仰起的下巴多了几分桀骜不训，“你要知道，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正是有人期待却无法实现的！”江天佑倾吐出所有，呼出一口浊气。
　　
　　“你确定你真的是喜欢外科而不是别的？”沈君沉默了半天，突然抛出这么一句话，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透露出一丝他惯有的冷淡，他垂下眼皮觎着远处的窗外，似乎在想着什么。
　　
　　江天佑被这问话问的愣住了，怎么能不确定？他非常确定他喜欢的就是外科，热爱的也是外科。这个考研时他自己抉择的专业，这个做梦时他想了若干次的专业，要说他不喜欢不热爱，这太可笑了！？
　　
　　“我听过一个说法，我们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又热爱什么，你所认为的喜欢可能只是某种执念。”沈君用食指在婆娑着桌子，又把目光从窗外投回来，“只有工作了一段时间，了解了自己，才会发现自己真正的喜欢和热爱是什么。”
　　
　　沈君突兀的说了这番话又陷入了沉默，然而这番话却把江天佑问懵了，外科难道不是他的热爱吗？他不禁在心底质问自己，如果他真的可以到普外科工作，那难道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吗？
　　
　　后天早上刚上班，江天佑就被叫到了医务部，经过了一天的休息，他满血复活神清气爽，仿佛对这迟早会来的“三堂会审”毫不在意。
　　
　　推门而入的时候他就在想，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投诉、和人动手、儿科于菲的事，再加上这一次，这段时间以来，他来医务部的次数简直一次比一次多。
　　
　　办公室里，中间齐刷刷的站着一排人，从左到右依次是殷丽娜、王东一、冯园园，她们背对着江天佑，医务部部长马玉坐在办公桌前，急诊科主任崔淑珍站在一侧，她双手背在身后，少有的收了笑容，一脸凝重。
　　
　　门诊主任潘铎坐在对面的木制沙发上，见江天佑来了，他快速的一起身，朝他摆摆手，示意他站到冯园园身旁，江天佑慢慢悠悠的晃到冯园园身边，朝她挤眉弄眼的笑了笑，后者给了他一个严肃的眼神。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吧！”潘铎跻身走到马玉身边，两个人默默交换着眼神。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叫到这里，关于前天晚上急诊科擅自处置产妇的事，违反了上级部门对医院的相关规定，医院对于此事要给出你们几人严肃的批评！”潘铎边说边盯着几人，脸上早没了往日的和善，他用手抬了抬眼镜，“院里决定扣除你们每个人半个月的奖金！”
　　
　　“凭什么啊？”江天佑听完急了，然而他勉强控制住了语气，硬生生的把“放屁”两个字憋了回去。
　　
　　“凭什么？就凭你们一声不吭不向上级汇报不打任何招呼就擅自处置患者！”马玉坐在办公桌，一只手随意的放在桌边，他抬起头把目光投向江天佑，眼睛里仿佛会喷火，“那么多人怎么没一个人想着先打电话给主任商量一下？你们当自己是谁，又当医院是什么地方？是自己家开的还是私人诊所？”
　　
　　其余人听着全都低着头一声不吭，殷丽娜怯生生的仰起脸，小声的嘀咕道：“部长，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所以第一时间我就给产科打了电话，还没来得及打给主任，产妇的状况就出现了变化.....”她声音越来越小，委屈巴巴的看了看几个主任，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得了吧，你们那么多人就没一个空出时间打电话？”马玉听到她接话，气不打一处来把矛头转向她，“打个电话不过几秒钟时间怎么就能危急到那种地步？”言外之意很明显，殷丽娜脸皮薄，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答复，她脸胀的通红，没多久眼泪含在眼圈里。
　　
　　“对不起部长，是我的问题。”殷丽娜小声抽泣着，两个手背在身后，拳头攥的紧紧的。
　　
　　“部长，产妇当时真的情况危急，她是急产，急产是什么情况想必您也知道！”江天佑迈出一步毫不客气的挺身而出。
　　
　　马玉听后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他身边，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着他，感觉这小子简直不知死活，“沈君，你一个外科大夫长本事了是吧！还跟我拽上业务？你干了几年临床又干了几年妇科我怎么不知道啊？我这个位置干了多少年，你他妈还敢跟我横上了？”由于江天佑比他高出半个头，他只能抻直了脖子瞪着江天佑，江天佑撇撇嘴，故意朝天花板翻了几个白眼。
　　
　　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马玉觉得自己部长位置毫无威严，便一定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他盯着四个人，用手指着他们说道：“你要说咱们医院没有产科也就算了，明明几步路的事儿，叫人把患者送到产科不就完了，多简单一件事，现在被你们搞的医院受了处罚，好在患者没有问题，不然出了问题，你们几个都吃不了兜着走！”他说完，气的又坐回到办公桌旁。
　　
　　“领导，我说一句。”王东一沉默良久，这时候忽然开口，她年纪和马玉不相上下，平时是个话很少的人，一向任劳任怨闷头干活，科里上下都对她很敬重。
　　
　　“如果产妇真的发生了危险，你让我们见死不救是吗？”王东一一针见血的问。
　　
　　马玉听后怔愣了片刻，潘铎这时从沙发坐上迅速起身，缓和气氛般的笑了笑，走上前道：“那不能，如果见死不救也是违反了规定，可如果你处置了也属于违反规定，在非产科处置产科的患者，不管患者之后有无危险，责任方全在医院，这就是规定！”说完他又干咳了一声，两手一拍表示无奈。
　　
　　“所以规定是用来难为我们这些在临床一线干活的人是吧？”王东一声音不大人站的笔直，但每句话都正中要害，她不卑不亢，既不为任何人开脱，也不指责在坐的某个人，只是在据理力争的阐述事实，这几句话明显起到了作用。
　　
　　“王姐，医院也有医院的难处，我们也是就事论事。”马玉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态度也意外的有所缓和。
　　
　　“要我说啊，这事不怪咱们，但也不怪医院，要怪就怪这些莫须有的规定！”潘铎咧开嘴，把刚刚的“你们”换成了“咱们”，他双手背在身后开始踱步。
　　
　　“咱们救也是错，不救也是错，只能说，你们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不该在的场景，下次再有这个问题，大家可以考虑集体晕倒，你们说是不是？哈哈哈！”潘铎说着干笑了几声，他讲的冷笑话实在不合时宜，所有人听后面无表情。
　　
　　江天佑一边撇嘴一边翻白眼，感觉一刻都不想呆在这儿，他心说要罚罚他一个人就算了，可是看目前这架势，他要再开口没准这些人只会被罚的更多。
　　
　　“马部长，”崔淑珍走上前，略微俯身神色郑重，“这次的事是我们科的人不对，我这个主任责无旁贷，我没有带好手下的兵，责任在我！我会批评他们，下次不会再犯！”崔淑珍字正腔圆，眼神眨也不眨的看着马玉。
　　
　　马玉看着她，颇有城府的眼睛转了转，在等她的下一句，果然，崔淑珍做了一番自我批评，然后又缓缓的一笑，“我知道您有您的难处，不过扣半个月奖金这么大的处罚未免太过严苛，少扣一点略作小惩吧，如果您不方便我亲自去和院长说情！”崔淑珍态度缓和，但每一句话都没有转圜的余地，马玉听她如此，一时之间也无法反驳。
　　
　　“咳，我也不是想为难谁，就是给大家提个醒，”马玉见状只能松了口，他把办公椅向后挪了挪，两手把着把手轻轻一转，“那我去跟院里说，你们几个要好自为之引以为戒！”他说着一拍桌子，随后又一摆手，示意众人散会。
　　
　　江天佑得意的勾起嘴角，冲身旁的冯园园笑笑，对方给出他一个得意的眼神。
　　
　　第33章 正式问诊
　　
　　接下来的一天还算顺利，大家回到各自的岗位上，急诊的白班依旧忙碌，可总归没出现什么幺蛾子，江天佑不禁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身带某种bug,每到夜班就作妖。
　　
　　一天过后，回到家江天佑葛优瘫般的倒在沙发上，中午赶上抢救，他囫囵吃了口外卖盖浇饭，现在隐隐觉得肚子闷闷的不舒服，他使劲揉了揉肚子，龇牙咧嘴的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最后一包汤药给自己热好。
　　
　　江天佑小心翼翼的把药端到茶几上，对着碗犹豫了半天，手放在旁边始终没动，那白色的陶瓷碗里飘着阵阵热气，他的脸被包裹在这熟悉的热气氤氲里，闻着这药味不禁感叹着，沈君这娇弱的身体，到要难为自己替他吃药。
　　
　　想到这他盯着这药碗，把鼻子凑近闻了一小下，看着那碗里深棕色的液体嘴唇始终没有碰触，他打怵的摇摇头，想起之前给患者开的大把大把的苦药，倒真是难为他们了，他们都是怎么喝下去的！劝别人喝药那么容易，可真轮到自己简直比登天还难!
　　
　　就在这时，钥匙插进锁眼发出了旋转的声音，沈君下班回家推门而入，他恰逢其时的看到了这一幕，一边脱鞋一边对江天佑说道：“怎么拖着不喝药？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要我给你打针吗？”
　　
　　沈君说话不紧不慢，最后一句话又拖着长长的尾音，江天佑被他一眼看穿，顿时吓的瑟缩了一下，他端起碗皱了皱眉，闭上眼睛把药一饮而尽，心说幸亏沈君没看到他害怕的样子。
　　
　　沈君慢条斯理的穿好拖鞋，看着江天佑把药喝完，视线不由得定住几秒微微一笑，随后去了厕所，水龙头的声音隔着门隐隐约约传出。
　　
　　江天佑喝完药，用手背快速的一抹嘴，隔着厕所门冲沈君喊道：“沈君，我的最后一袋中药喝完了需要继续开药，你一会儿出来我要正式给你看诊！”沈君没有答复。
　　
　　江天佑刚刚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几副药已经陆续喝了两周，都是他根据自己当时身体不舒服时的症状凭经验开的，可是得病的正主毕竟不是他，他只凭自己感觉而开的药或许辩证略有偏颇也说不定，他还是觉得有必要正式给沈君看诊，通过询问系统的给他辩个证。
　　
　　厕所门开了，沈君抬脚走到江天佑身边，转身坐了下来，他伸出左手，解开了袖口的一粒扣子，“不是说要看病吗？江大夫？”
　　
　　江天佑怔愣了片刻，“啊？那个号脉就不用了，你现在在我的身体里，主要是想了解了解你之前的情况！”江天佑讪笑着说。
　　
　　谁知这时沈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执拗的把他的右手放到自己腿上，然后把三根手指搭在江天佑的手腕上，两个人近在只咫尺，“是这个意思对吧？”江天佑点点头斜睨过去，只见沈君侧对着他，在给他认认真真的把脉。
　　
　　江天佑觉得有一丝古怪，突然感觉脸上的汗毛有点痒，握住他手腕那双炙热有力的手是他自己的身体，可现在属于沈君，而属于沈君这副冰冷的手腕上现在又多了一丝他的气息，他竟一时之间有种错觉，不知道是谁在给谁看病，两个人有着无法分割的连结，似乎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那个，你说一下之前的病史还有症状吧？”江天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憋出这么句话，沈君摸着他手腕的时候他气息微沉，似乎连大气也不敢喘。
　　
　　沈君思忖片刻，手一抬示意江天佑换手，江天佑乖乖的配合着，不敢怠慢，“沈君、男、30岁，胃脘胀痛、嘈杂三周余，既往慢性浅表性胃炎3年余，现症见胃脘疼痛明显，伴嘈杂嗳气，轻度恶心，疲乏气短，大便溏稀，睡眠差。”沈君一板一眼的诉说着病历，堪称书写模版，他脸上浓重的五官却没有半点表情，加之不温不火的声音，像极了机器人。
　　
　　江天佑瞄了沈君一眼，低下头忍不住哧哧闷笑，最终他破了功，干脆放肆的笑出声来，沈君松开手，把手交迭放在腿上，静静的看着江天佑笑完。
　　
　　江天佑见他一脸不悦，克制的收起了笑容，把嘴抿成了一条线，“你说刚刚这个场景，像不像网上说的那个段子，医学生去看病，结果接诊大夫说，既然你是学医的，自己讲述一下自己的症状吧！”说完他又捂着肚子一阵狂笑。
　　
　　半晌他才抬起头，看着神情肃厉的沈君，连忙收了笑容一本正经道：“难怪你这个胃病一直不好，现在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江天佑翻出手机，开始查看之前的方子，他看着那方子，一边摇头一边咬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连声叹气。
　　
　　沈君突然用手肘撞了他几下，棱角分明的五官终于因为怒气被绷直了，他没好气道：“有什么问题直说，别再那鬼鬼祟祟又摇头又叹气的！”现在他已经开始学习中医，江天佑讲的东西，他即使不能完全领会，大概也能听懂个七七八八。
　　
　　看到沈君被自己成功激怒江天佑喜上眉梢，他放下手机，凑近了咂咂嘴道：“我之前开的方子啊，大致的思路都没问题，可是只欠缺了一点。”江天佑把右腿翘起来放到膝盖上面，开始一个劲儿的晃腿。
　　
　　沈君不明白，疑惑道：“什么意思，说的明白一点！”他用手腕发力，重重的一拍江天佑的腿，对方撇撇嘴，只得停下来。
　　
　　“想必你也听说过，胃是个情绪器官，你除了刚刚所说的症状之外呢，还有一个情况就是情绪导致了胃的不舒服，也就是中医所说的情志致病，肝气犯胃、气虚血瘀，这两者都有，”江天佑言之凿凿说，眼底在放着微光，沈君之前的饮食习惯不好，加上为人心思又重，思虑过度忧思伤睥，导致病势缠绵反复。
　　
　　江天佑拿起手机打出了两味中药，递给沈君看，“所以这次的药方我又加了两味理气药，柴胡和白芍，你看看怎么样？”沈君认真的听着江天佑的分析，蓦然与他对视，“你是经治医生，你这么建议当然是听你的！”江天佑表面故作镇定，但扭过头得意的咧嘴一笑，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沈君没有质疑他的话，而是认同的听从他的意见。
　　
　　上班的路上，沈君的步伐很快，初秋的景色有一点萧条，路边散落着黄叶，连续几周过去，他把中医的教材看了个大致，对中医也有了初步的了解，虽然谈不上领悟，但至少感觉已经并不陌生。
　　
　　现在在门诊出诊，没有之前在普外科的紧凑节奏，沈君忽然间有种感觉，他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是种不错的选择，如果他和江天佑换不回来了，那么这样的生活和选择，或许并不是最差的，至少他可以永远的不用上手术台，有些事情就不用面对。
　　
　　沈君一边这么想一边来到诊室，发现诊室门口的候诊椅上，方耀祖正安静的坐在那里，似乎是在等他，他今天穿着便服，人看起来很沉静，目光随着他的脚步一同停住。
　　
　　“江医生，早！”方耀祖站起来冲他礼貌一笑，沈君边点头边掏出钥匙开门，“早，这么早就到了！”
　　
　　“嗯，看完病直接赶着去上班，您开的药真的不错，现在之前那些症状基本已经没有了！”他说完扯了扯嘴角，之前脸上的愁容早已烟消云散。
　　
　　沈君心下释然，听到患者这么说，他第一感觉居然是轻松，等他和方耀祖坐在计算机旁看着上次开的药方，再通过对方的舌苔和脉象证实了好转的事实，心才感觉越来越踏实，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技术不佳或者因为自己只是个初学者而耽误了患者的治疗，如今患者确实有好转，他才彻底的放下心。
　　
　　“既然你吃药觉得不错，那这次就按照上次的方子来。”沈君一边敲着计算机一边说，绷紧的脸总算有了一丝松弛，他记得有“效不更方”这个说法。
　　
　　“那麻烦你这次多给我开一点药，开两周可以吗？”方耀祖试探着问，抬起手腕看了看自己的电子表，看着时间也不早了。
　　
　　沈君随即一点头，手对应着快速的开好了药方，他感觉方耀祖的眼睛一直在瞟着自己，像是有什么看法，临行时方耀祖又冒出来了一句，“您比我之前遇到的大夫都要靠谱！我就在这附近上班，有什么需要记得找我！”他笑了笑，抓起办公桌上的笔，飞快的给沈君留了自己的电话，搂草打兔子没想到却找对了人。
　　
　　沈君隐约觉得这话是在夸他，一时之间被夸的有点不知所措，尴尬之间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墙上的时钟随即吩咐道：“之前说的医嘱还是要记得，快走吧，不是还赶着上班吗！”对方讪讪一点头，忙看了下手表飞速的起身离开。
　　
　　第34章 感谢锦旗
　　
　　急诊科扣钱的阴影还没过去，每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所有人的脸上都死气沉沉，早上江天佑到达之后先和夜班杨永安交班，杨永安换完衣服从更衣室走出，率先去到主任办公室。
　　
　　崔淑珍正端坐在办公桌前，低头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刷着手机上的新闻。办公室窗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给身体上镀了一层金光，她庆幸这如此安宁的早晨，可这份安宁马上就要被打破。
　　
　　“主任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说！”杨永安几步迈到崔淑珍面前，他上身穿了一件冲锋衣外套，下身穿了一件休闲的运动裤，背上背了一幅双肩运动包，看这架势活像要去登山。
　　
　　“小杨啊，下夜班了！哟，你这穿的可真精神，什么事啊？”崔淑珍抬起头，两眼浮出笑意的同时又抿了口咖啡。
　　
　　“主任，麻烦你看一下这个！”杨永安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薄薄的长方形文件，两只手郑重的托着，恭恭敬敬的递到了崔淑珍的面前。
　　
　　崔淑珍盯着那份文件，那封面上写着“体检报告单”，随后她抬头觑向他放下杯子，闭口抿了抿嘴，声调立马变的严肃，“这是谁的体检报告，需要我帮着看看？”杨永安闭口不答，只是示意般的点点头。
　　
　　崔淑珍翻开报告，这是一份常规的身体检查报告，按检查时间看体检是去年做的，上面的受检人写着杨永安，她眯起眼睛，仔细的从第一页翻到最后，里里外外全部认真看完，生怕漏了什么项目。
　　
　　最后她疑惑的扬起脸，“小杨啊，你的检查报告我看了，全部都没有问题。”她说着顺手翻了翻，从实验室检查开始，血项、肝功生化、肾功、甲功三项、肿瘤系列全部正常，头肺CT、肝胆胰脾超声外加骨密度，全部都没问题。
　　
　　“主任，不是这样的！”杨永远脸色一沉，他把随身的背包卸下，走到办公桌侧面，连忙用手翻了翻报告单，翻到肺CT的那一页，“主任您看，我查出来磨玻璃影结节了！”他脸色凝重，连声音都有几分颤抖。
　　
　　“小杨，你这个结节没事的，只要定期观察就可以了！”崔淑珍一脸的不解，作为临床大夫，杨永安应该深知这一点，不过既然他这么紧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太过焦虑想多了，想到这里崔淑珍两手迭在一起握了握，冲对方安慰道：“你别紧张，咱们定期复查问题不大，你也是临床大夫，这个磨玻璃结节，很可能是一过性的！”
　　
　　然而她话刚刚说完，杨永安搓了搓手，神情激动道：“主任，我知道我都明白，可是我在急诊这么久，连个十天的年假都没休过！”他声音放大，一度开始哽咽，眼神直勾勾的回视崔淑珍，下了夜班人连脸都没洗，胡茬也不刮，故意弄的一脸憔悴，他的神情和语气都在表明——这假期必须得休。
　　
　　“如今我得了这病，唯一的心愿就是去一趟心中向往的西藏，”他顿了顿，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双手合十放在心脏的位置，做出一幅心向往之的模样，“我希望您能允准，去了那里，哪怕之后我的病情恶化，我也死而无憾啦！”杨永安声情并茂，崔淑珍听得眼角飞跳。
　　
　　她一个劲的连忙安慰道：“小杨，你别多想啊！你这个结节真的没事！”然而她的安慰在杨永安的坚持之下变的苍白无力，对方去意已决，两个人似乎不在一个频道上，崔淑珍无奈，只得给他批了十天年假。
　　
　　等杨永安背上双肩包，一脸得意的看着坐在办公室里的江天佑，离开的时候顺道走去跟他打了个招呼，“小沈啊，再见，明天开始我休假十天，我不在的日子你加把劲你好好干！”
　　
　　江天佑正敲着计算机，在给接诊的患者下着医嘱，他应付的答应着：“嗯，哥，那你好好休息啊，再见！”等杨永安背着双肩包一溜烟的离开，江天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杨永安这一走，急诊只剩下三个人倒班了，那接下来他会非常的忙碌！
　　
　　他双手拍在脸上快速的一抹，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就在这时，急诊室的大门被推开了，一个又矮又敦实的男人一手拎着一袋子水果，另一手腋下夹着一面锦旗走进来，汗水同样洇湿了他的衣服。
　　
　　“大夫，俺来感谢你们了！”他大声嚷嚷着，四处张望着通过过道往抢救室里面逡巡，坐在办公室里的小护士看到他说道：“患者，这里面不能进，你要找谁啊？”男人立刻不好意思的憨笑起来，他率先放下手中的水果，把腋下夹着的锦旗捧起来，用手指了指，“俺是来感谢急诊的大夫和护士，上个夜班，是他们救了俺老婆！”他故意大声的说着，想让候诊的患者听道。
　　
　　他的声音不止惊动了护士，还惊动了急诊科其他人包括主任崔淑珍，她听后连忙召唤了那天夜班的所有人，巧的是，那天夜班的所有大夫和护士恰好今天白班也都在。
　　
　　当事人江天佑一脸窘迫，被众人推搡着接过男人手中的锦旗，红色烫绒布料的锦旗上写着几行金色的大字，“医德医技赛思邈，圣手接生似巧稚，致龙华医院急诊科全体医务人员，患者家属王大力赠。”这押韵的，读起来还挺顺溜。
　　
　　男人冲江天佑一笑，接着道：“俺书念的不多，这锦旗是请人参谋写的，不为别的，就为了当晚你们救了俺老婆！”男人站在等候室中间的空地用手指着这锦旗，江天佑站在他身旁，其余的人零散的站在他们之外。
　　
　　“特别是这位大夫，俺当时明明塞了钱，后来回家之后才发现又被塞回了裤兜里。”冯园园听后抿嘴一笑，她站在江天佑的斜对面，这还是江天佑把钱退回给她，她想办法干的事儿。
　　
　　“这位患者家属，你不用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孩子现在好吗？”崔淑珍发了话，冲男人露出一个标准式职业微笑。
　　
　　男人连忙掏出手机，翻出女儿的照片递给崔淑珍看，冯园园立刻跟着凑上去，也一同看着那个被她亲手抱过的女婴照片，一个劲儿在说着可爱。
　　
　　殷丽娜看到那女婴近期的模样，她那肉乎乎的小手和圆嘟嘟的脸蛋粉嫩十足，直言自己以后也要生个同款女儿。
　　
　　男人又在一个劲儿的夸赞着江天佑，在千恩万谢之后才终于离开。
　　
　　江天佑感觉脸上在发烧，有点泛红，他拿起锦旗仔细举高了，一边掩饰着被夸赞的喜悦一边说道：“哎，大家都看看，这锦旗挂在哪儿合适？”
　　
　　“还是收起来别挂了！”崔淑珍摇了摇头，伸出的手犹豫着，仿佛这面锦旗里面有刺，“这件事始终是个教训，大家要记住这个教训，不能再犯！”崔主任一句话，浇灭了所有人的激情和喜悦。
　　
　　患者的感激是真实的，他们救人的事实也是真实的，可医院对他们的处罚也更加真实。
　　
　　大家看着这面锦旗，心里又是另外一种滋味，明明是帮助患者做了一件寻常的事，可是到头来，在相关政策和规定方面，急诊科和医院还吃了个苍蝇。现实就像一记耳光，狠狠的抽打在每个人的脸上。
　　
　　“主任，这面锦旗，要不要我们送给医务部？”殷丽娜不死心，不想所有人的一番努力都付诸东流，她转过身子对崔淑珍说：“医务部不是说如果收到患者的锦旗，可以给科室加分，年底考核的时候可以算上嘛!”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崔淑珍抬手打断，“加分？算了吧，你还嫌人家没揪住我们的小辫子，扣钱的事你们都忘了？！”众人沉默，崔淑珍一挥手，示意大家回到各自岗位干活，在交织的疲惫与无奈中，所有人都只能妥协。
　　
　　临下班之前，江天佑去了趟中药房，拿了一大袋子煎好的中药，这是他根据上次给沈君看诊之后开的中药，一路上他有点沮丧，等他锤头丧气的回到家，却被厨房飘起的饭香味瞬间治愈。
　　
　　江天佑瘫软的坐在沙发上，看到沈君的侧影在灶台前忙前忙后，他今天穿着一套淡黄色的居家服，腰间系着他的围裙，沈君看到江天佑，关了灶台上的火走进客厅，他解开腰上的围裙站在江天佑面前发话道：“愣着干嘛，洗手端菜准备吃饭。”
　　
　　江天佑一脸兴奋，微仰着下巴满含嘲弄的说道：“啊，这饭还有我的份？”沈君丢给他一个自行理解的眼神，转眼神色如常道：“你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你单独下厨，既然你这个屋主不收我房租和水电费，那伙食费我出一点也实属正常。”
　　
　　江天佑笑了一声，“是是是，我知道！哪儿敢劳动沈大医生给我单独下厨，我是蹭了沈大医生的厨艺！”江天佑去厨房麻利的拿来了餐具，又顺手擦了餐桌。
　　
　　第35章 特殊患者
　　
　　晚饭沈君做了一菜一汤，西红柿牛腩汤，外加炒了一个四季豆，江天佑就着菜，干完一碗米饭，又添了满满一碗，他风卷残云的吃光了桌上的所有食物，连一口汤都不剩。
　　
　　等收拾完碗筷，他吃撑了瘫软的坐在沙发上，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香烟点着了，朝着天花板的方向长长吐了口烟。
　　
　　“沈君，今天有患者来感谢我，虽然我很高兴，可我忽然意识到，如果当初我有机会拿起手术刀，是不是今天会更有成就感？”江天佑先朝厨房的方向看去，旋即把头倚靠在沙发上，他半张着嘴在吐着烟圈，两个眼睛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沈君正在厨房洗葡萄，等他洗好之后把盛着葡萄的盘子端到茶几上，这才坐下来淡淡的回应道：“何以见得？”他拿起一粒葡萄，塞进嘴里慢吞吞的咀嚼，随后抽出一张纸巾把葡萄皮吐在纸巾上。
　　
　　江天佑坐直了身子，抖了抖烟灰猛抽一口，“你什么意思？”他把空出的一只手伸过去，揪住一粒葡萄，却被沈君的手一下拍到了手背，“把烟掐了再吃。”沈君的手上还残留着洗手液的味道，那是一种淡淡的柠檬香，他的手腕垂着，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目光却停留在江天佑手上剩下的半截烟上面。
　　
　　江天佑只得作罢掐灭烟头，他揪了几个葡萄往嘴里一扔，葡萄酸甜的汁水在口腔里爆浆，有点倒牙，他眉头一蹙，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你刚刚那句是什么意思？”
　　
　　沈君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语气微微发沉反问道：“你的成就感究竟来自于哪里你想过吗？是因为你给患者看好了病，还是因为具体的某个专业，又或者只是因为这份职业所带来的荣誉？你真的确定你做了外科医生，就一定会更加有成就感？”他一连用了几个反问，到把江天佑瞬间问懵了。
　　
　　江天佑暗忖了片刻，感觉牙齿被葡萄酸倒了，他吐出葡萄皮，咬了咬后槽牙皱着眉说道：“怎么就不能啊？我当上外科医生之后，凭我的本事练就一身本领，之后牛逼到这手术只有我能做，到时候岂不是成就感爆棚？”江天佑冲沈君眨眨眼，颇为得意的看着他。
　　
　　沈君深黑的瞳孔骤然一缩，看到江天佑脸上得意的神情，仿佛看到最初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那个充满赤子之心，永远都能量满满无所畏惧的年轻医生，他转过脸放低声音，眉目间传递着他一如既往的疏离。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手术失败了呢？是手术都会有风险，失败之后的挫败感，会把你曾经所有的成就感化为泡影，到那时你还会觉得做外科医生会更加有成就吗？”沈君身子前倾，两只手交迭胳膊肘搭在膝盖上，他视线转向别处，这话是说给江天佑听的，可实际也是说给他自己，他的脑海之中忽然之间又拉满了过去的某处回忆。
　　
　　江天佑被沈君的话激的一哆嗦，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转移话题道：“那个不管怎么说，最近这次夜班，在我的带领之下，急诊科顺利的救了一个产妇和女婴！”江天佑冲沈君嬉皮笑脸，他看沈君的神情不太对，故意想要逗逗他。
　　
　　谁知沈君非但不领情，还一针见血的说道：“明明是急诊科不按相关规定被医院处罚，要不是你大包大揽，估计其余那些人也不会被扣了奖金。”沈君立刻恢复了平日的语气，用手轻轻刮了下眉。
　　
　　“现在整个医院都知道外科下来轮转的沈君干的好事，这么快让我在急诊成了叱咤风云的人物，这都得归功于你是吧？”沈君好似头疼的用食指揉了揉太阳穴，没好气的说。
　　
　　医院本就没什么秘密，消息不胫而走，特别是沈君所处的中医工作室里，以单超为主的八卦小分队，自然会把消息第一时间带给他。
　　
　　江天佑听出了沈君的弦外之音，绽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厚着脸皮道：“哎呀，这不挺好的嘛，沈医生一贯那么冷酷，现在多接地气啊，连急诊的小护士都说沈医生好man啊！我好崇拜他！”江天佑说着把两只手放在脸颊处，冲着沈君比了一个开花的动作，沈君还以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由于杨永安的突然休假，急诊外科倒班的人手又少了一个，当急诊科的一众人在朋友圈刷着杨永安在西藏旅游的照片时，江天佑简直恨的咬牙切齿。
　　
　　“哎哟我去！”江天佑坐在办公桌前，正吃着冯园园递给他的黄瓜，他恨恨的咬了一口，慷慨激昂道：“这么不要脸的请假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在下佩服，下次可以照本宣科的学学！”
　　
　　“省省吧，这种狠招只能用一次，下次你看主任能批？”冯园园吃完了手里的最后一口黄瓜，把倚着诊查床的后背挺直了，“不说了，我先把刚刚患者的护理记录给写了！”她拍了拍手，麻溜的一转身离开办公室。
　　
　　江天佑的黄瓜还没吃完，就在这时，急诊室的大门被一脚踹开，门被撞击发出巨大的响声，江天佑感觉喉咙一呛，差点没把嘴里的黄瓜卡在气管里。
　　
　　他刚捋顺好气息，就听到有人在喊：“外科在哪儿？”随后脚步声渐渐靠近，一个高大的男子横抱着一个人，那男子看起来四十岁出头，足足有一米九，近看了才发现他抱着个年轻的男生，而他手中的男生相较于他比他矮了一大截，看起来又瘦又小，像是个未成年。
　　
　　小个男子被放在诊查床上，他两个眼睛紧闭着，人佝偻蜷缩着，脸色苍白冷汗直流，两只手放在腹部中间的位置。
　　
　　“怎么了这是？哪儿不舒服？”江天佑把口罩戴好站起来，他放下手中的半截黄瓜，走到诊查床边，“是肚子疼吗？具体什么情况，要不我先来给你触个诊？”江天佑边说边走到洗手盆旁边，他一边脚踩着踏板，一边按了下洗手液开始洗手。
　　
　　就在这时，高个男子快步走到办公室门边，小心的四处张望之后轻轻的把门带上，他没等江天佑洗完手，人已经走到他身边，似乎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时江天佑才仔细看清眼前的男子，要说江天佑本来的身材如果算是高大壮硕的话，那这男子简直就是肌肉发达，他凸起的胸肌透过薄薄的衬衫，简直可以算得上女人B罩的尺寸。
　　
　　江天佑本能的背起手，警惕的问道：“你是家属吧？怎么把门关上了？有事吗？”他用抽纸擦了擦手，盯着诊查床上的男子，看着他难受的一阵抽抽，心说他家属心真大，人都疼成这样了家属却一脸淡定。
　　
　　不过看目前的情形，要是他本来的身体还好说，可现在他在沈君的身体里，就沈君这身体，和对面这位肌肉猛男比起来，简直是不堪一击。
　　
　　男子随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拘谨的把手放低，两只手又握了握，“大夫不好意思，他是我对象。”说着他含蓄的一笑，有点难为情的低下头，说话间整个人又有点腼腆。
　　
　　江天佑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男子，确认之后马上理解的一点头，“哦、哦，明白明白，我当什么事儿呢，不用关门！”他走到门口刚准备开门，却被男子叫住，“大夫，等一下，我对象这里有一点特殊情况，想和你说一下，希望你能保密！”对方的眉头拧成了一股线，气息有些不稳。
　　
　　江天佑安抚的摆了两下手，看对方有些犹豫，又拿起刚刚啃了一半的黄瓜，“你说你说，你放心，现在这儿没人，放心大胆的说！”江天佑说完退回到座位上，对着手里的黄瓜又啃了几口，男人看着他啃黄瓜的样子，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就是，我们俩刚刚在家那个，大夫就那个你懂哈，结果觉得不够刺激，所以就.....”男子说道这里没有往下说，他低下头，手指开始做各种小动作，然后又抬起头，呆滞的看着江天佑。
　　
　　“那个！哪个啊？哦那个呀我懂了！”不就是干了几炮直说啊，江天佑半天才听懂他的话，他的心思全然没在这几句话上面，他一门心思的啃着黄瓜，这黄瓜据说是冯园园她农村的姑妈特地带给她的新鲜大地产物，清新翠绿，又粗又长且水嫩多汁。
　　
　　“所以就什么？”此刻他还没意思到，男子接下来的话造成了他近乎于一周的生理性反胃，他抬起头，认真的对上男人的目光。
　　
　　“所以我们就尝试使用了一些道具，结果我不小心把道具塞了进去！塞进了他的屁｜眼里！”男子窘迫的说，随后使劲咽下一口气，说了这几句话仿佛费了好大的力气。
　　
　　江天佑在内心摇摇头，他实在是理解不了男同的心理，他并不是歧视，他只是觉得，放着大堆大堆的美女不在一起，偏偏要和男人在一起并且钟意菊花，他实在是不理解且做不到。
　　
　　江天佑倪了一眼床上的男子瞬间会意，菊花里被塞了东西，这就不太好办了，他叹了一口气道：“所以你们究竟用了什么道具？”这时男人不说话，直勾勾的盯着江天佑手里剩下的最后小半截黄瓜，抬起手弱弱的指了指说道：“就是你手里拿着的那半截东西，我塞了整整一大根！”他塞了一根黄瓜。
　　
　　第36章 催促电话
　　
　　江天佑看了一眼手中剩下的那小半截黄瓜，想都没想直接扔掉，此时他感觉世界从他面前裂开了一道缝，他的胃遭受到了猛烈的蹂躏，他的额角在一阵阵的抽搐，只不过碍于医生这层身份，他只得强装镇定道：“患者家属，我先给他开个X光,把人先送去做检查，看一看黄瓜卡在什么位置。”
　　
　　男子连忙感激的一笑：“好的大夫，谢谢您！”江天佑下完了医嘱，男人打横抱起他的小男友，朝门诊大厅的方向走去。
　　
　　男人前脚刚踏出急诊室的大门，江天佑便急速转身，他跑到洗手槽边一阵狂呕，可是他努力了半天，除了吐出一点微量的口水，什么也没吐出来，他两只手扶在水槽边，虚弱的踩了踩踏板，用水流给自己漱了漱口。
　　
　　半晌，他抬起头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沈君那清冷的五官让他回了几分神，他快速的用手洗了一把脸，心说还好自己是个钢铁直男，不用像刚刚那个患者这样遭受这种“事故”。
　　
　　等X光结果出来，江天佑对着计算机皱了皱眉，他用笔指了指计算机，对着刚刚的男子说道：“你看见没有，黄瓜卡在降结肠处！”他又看了看患者的个人信息，年龄是二十四岁，又询问了人有没有其他病史。
　　
　　“大夫怎么办，需要开刀吗？”男人满脸焦急，两只手死死的攥着衣角，说着又偷偷瞄了一眼躺在诊查床上的小男友，他一条腿蜷缩着，两只手按在肚子上，在反复的低声□□着。
　　
　　“你先别急，先看看能不能通过肠镜取出来，”江天佑坐在计算机前边说边拿起电话，他把电话靠在脸颊上，扫了一眼桌板下面写着各个科室电话的纸张，开始拨打内线，“如果肠镜取不出的话，那就只能手术取出了！”男人听后先是一阵沉默，随后低头把手背在身后吐出一口粗气。
　　
　　几分钟后，消化内科大夫毕海涛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急诊，他个子略矮，脖子却梗的很直，人急急忙忙走到江天佑的身边开门见山道：“沈大夫，什么情况需要急会诊？”江天佑拿起笔杆顺手往计算机上一敲，示意他看屏幕上的片子，毕海涛只看了一眼就憋起嘴，他悄悄往门外觑了一眼，此时患者已经被转移到抢救室的床上，家属在那儿一起陪同。
　　
　　“靠，我说今天出门怎么踩了一脚狗屎，粘了满脚的粑粑！”他咕哝着说道，用手摸了摸嘴上的胡茬站在原地发愣，“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这他妈玩啥不好，非要塞这么个东西！”
　　
　　江天佑双手一摊晃了晃椅子，做出一幅无奈的表情，片刻后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毕大夫，怎么你还遇到过塞别的东西吗？比如呢？”江天佑转头看着他，挑弄着半边眉，露出一个贱兮兮眼神。
　　
　　“胡萝卜、香蕉、高尔夫球！”毕海涛一本正经的认真道，“哦，最狠的还有鳝鱼，不过那个后来只能手术了！”江天佑听的直颤颤，怕是连肠子都悔青了，难怪毕海涛一直抱怨，看来这些年，这种状况他碰上了不少。
　　
　　毕海涛一边抱怨着，一边顺手拿起江天佑办公桌上的电话，他按了几个号码，过了一会儿等电话接通才开口道：“喂，麻醉科吗？告诉王麻来活了，直接来窥镜室。”他挂了电话，后退几步继续憋着嘴。
　　
　　江天佑看他一脸不爽，于是问道：“毕大夫，你看有没有把握把东西取出来？”谁知对方悻悻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江天佑身旁的圆凳上，“看造化吧，你说我当初为啥选这么个专业！”毕海涛眯起的眼睛散发出一股被压抑住的愤懑，他用手转着江天佑的笔。
　　
　　“本以为消化内科算是个好活，不像心内神内那么累，可谁想到，到头来还不是得干这掏粪的活！晦气的很！”江天佑一哆嗦，他被这句台词雷的够呛，这半天带给他的怆动可不小，急诊果然能见到各式各样的患者，也能见到各种各样的情况。
　　
　　“沈大夫，还是你们外科好啊，”毕海涛停下手中的笔，羡慕的唏嘘道，他发完牢骚，人又快速的站了起来，“会诊记录你帮我写吧，我送患者上去了哈！”他老油条般的冲江天佑坏笑着，没等江天佑反应过来，人已经离开了办公室。
　　
　　“哎，我靠，记录你自己写啊！哎你这人怎么把我笔拿走了？！”等江天佑发现时，毕海涛早已连人带笔离开了急诊室。
　　
　　好容易熬到了下班，江天佑感觉虚脱透了，后来他听说患者在麻醉下通过肠镜顺利将黄瓜取出，男子在他下班之前还特意来感谢了他一番，等他回到家吃完晚饭，瘫软的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他才感慨之前的生活是多么的平静与舒适。
　　
　　沈君安静的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在认真的看着《中医外科学》，他把书放在腿上低头垂眸，手指顺着所读的内容在纸张上随意的划过。
　　
　　就在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几声，沈君抬头把目光转向江天佑，“你妈打来的，怎么办？”江天佑猛的回过神，挪动着身子凑到沈君身边，仿佛一条泥鳅，“看我指示，见机行事！”他冲沈君机警的点点头。
　　
　　沈君滑开了手机，放在耳边停顿了片刻，“喂，是我！”他憋了半天，却始终叫不出妈这个字，即便现在在江天佑身体里，即便对方的声音和他自己差的太多，可这个对于寻常人来说很容易喊出口的字，对他来说却格外困难。
　　
　　“儿子啊，怎么听着不太高兴，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啊？”江妈的语调一如既往，电话那头夹杂着电视机的声音，按这个时间来说，江兰芳女士通常坐在电视机旁，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她喜欢的节目。
　　
　　“没有，有什么事？”沈君生硬的憋出几个字，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把脸转向江天佑，江天佑也同样紧张的盯着他，江天佑慢慢滑动着喉咙，生怕沈君说错什么话。
　　
　　“没什么，儿子，这么久没见想你了呗！”电话那头电视的声音忽然变小，下一刻，江兰芳终于进入了主题，“你说你一天除了工作，也别只顾着玩，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到现在还没有个女朋友，你爸在你这个年纪都当爹了！”江兰芳开启了疯狂催促模式，她声音很大，江天佑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隔着电话他都能想到自己老妈说话时的语气和动作。
　　
　　他单手扶额，头痛般的把眼睛闭了几秒钟，沈君只得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他歪着头，时不时向江天佑递过一个“下一句该怎么答复”的眼神。
　　
　　“我不管，要是再过几个月你还没有女朋友，我就安排你相亲！”电话那头江兰芳发出了最后通牒，江天佑张大了嘴，目光灼灼的吹出一口气，沈君安静的听完了江兰芳的吐槽加训斥，用黢黑的瞳仁盯着江天佑，沉声的说了句“知道了”。
　　
　　挂了电话，江天佑闭上眼睛，如负释重的松了口气，整个人仿佛连皮带骨头和沙发融为一体，沈君放下电话，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神色如常的继续开始看书。
　　
　　江天佑从下往上倪着沈君的侧脸，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他用两根手指轻轻扯了扯沈君一侧的袖口，另一只手擎着下巴，“沈君哥哥，问你个问题呗？”他故意弄出一幅小孩子的口吻，然而身旁的“沈君哥哥”没有理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他棱角分明的下颌角正对着书本，一动不动。
　　
　　江天佑不依不饶，他又加大力度拽了拽沈君的袖口，“说真的，我有个问题很好奇，沈大医生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也还不交女朋友呢？”沈君被他拽的心烦，他放下握着书页的手，无奈只得转过头，先还给江天佑一个瞪视。
　　
　　沈君开口道：“再老大不小也比你小！”这句话直接戳中了江天佑的死穴，简直是暴击，随着年龄增长，同龄人之间对于年龄的执念，也就在这略微胜出的一两岁上。
　　
　　江天佑直起腰，把想骂人的冲动压了下去，用胳膊肘碰了碰沈君，语气软化道：“虽然你这人性格不怎么样，也不像我这么有人格魅力，但是单凭长相来说的话应该很受女孩子欢迎。”江天佑边说边挠了挠头，一幅搞不懂的样子。
　　
　　“哎，我觉得你那个师妹就不错，看着好像也对你有点意思，你就真的没考虑过她？”沈君把书彻底的合上，感觉不和江天佑说个明白，这货会像蚊子一般没完没了的在他耳边嗡嗡。
　　
　　“无聊，我早说过她就是我师妹。”沈君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子，“我不交女朋友是因为没时间也没兴趣！”他把书从腿上挪开，不想和江天佑啰嗦，站起来走进自己的房间，把门一关。
　　
　　“没时间没兴趣？”江天佑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没过几秒，他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鉴于今天遇到的那对男同，加上沈君最后的那句没兴趣，他忽然间像是侦探一般搜寻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沈君说没兴趣，难不成他不喜欢女人，而是喜欢男人？想到这儿江天佑居然条件反射的瑟缩了一下，如果这样的话，那他自己的处境岂不是岌岌可危！沈君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还时时刻刻和他近距离相处！
　　
　　难怪沈君之前不让自己在他面前赤｜裸｜身体，难怪他总是对他有如此过分苛刻的要求！有那么一瞬间，江天佑屏住了呼吸，感觉浑身上下都渗出一股凉气，他想到了今天在急诊的那个患者，瞬间菊花一紧！他感觉自己处在危险之中！
　　
　　江天佑闭眼皱了下眉，他嘴角一抽搐，心说不对呀，就算沈君真的暗恋他，那他也是在上面的那个，怎么会扯到菊花呢！？
　　
　　第37章 转变观念
　　
　　第二天一早，沈君和平日一样来到诊室，最近他已经把需要掌握的中医教材全部熟读了几遍，虽然算不上融会贯通，但是已经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加上上次给方耀祖看病略有成效，他大概也知道了中医看病是怎么一回事。
　　
　　沈君打开计算机里面出诊的记录，开始尝试着写顾旭杰布置的病例任务，就在这时，诊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年男性佝偻着身躯走了进来，老人直接走到办公桌旁，一只手按在桌上，沉声道：“你是中医吗？我膝盖疼，给我开副膏药！”沈君放下手中的笔，抬头仔细观察着老人。
　　
　　老人按在桌上的手指已经微微变形，整个脊背弯曲着，走路的时候还一跛一跛，看着像有很严重的风湿。
　　
　　沈君正视着老人耐心道：“大爷，您哪儿不舒服？坐下来慢慢说！”老人有点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但看沈君一幅认真的样子只得作罢，他用手支撑住桌子，慢慢坐在了沈君的对面。
　　
　　“不碍事，老毛病了，年轻时落下的病，关节炎，”老人用双手捋了把头发，用变形的手指了指膝盖，他不太想和沈君多说，急着想走人，身子已经慢慢站了起来，眼神瞄了一眼门边的方向，“你就给看着开个膏药，我还赶时间呢！”难以捉摸的除了青春期，还有夕阳红老年期。
　　
　　“大爷，药我不能随便给您开，”沈君站了起来一手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要不我给您找个骨科大夫看看？”见老人一条腿已经挪向门边，他连忙说道，医院的大部分大夫他都熟悉，给老人找个负责任的大夫并不是什么难事。
　　
　　谁知老人听后厌恶的一摆手，回过头抵触的瞪视着沈君，额头皱出了川子纹，“都看过无数遍了，不好用！扎那些个玻璃酸钠，把抽了的血扎回去，都是那些没用的玩意反反复复，”老人声音急躁，看着是真烦，就像是触及了某个开关，他开始喋喋不休的发着牢骚。
　　
　　“你说这医院开着倒是干什么用的，什么病都治不好！”他一边发着牢骚，一边瞥了一眼沈君，“可惜啊，可惜中医也不行喽，中医没落喽！只有建国初期的中医才有真本事！”老人遗憾的一吐气，到头来只能够发几通泄牢骚。
　　
　　沈君认真的听着老人的牢骚，他刚刚说的治疗方法，很可能是PRP,既然老人说往效，或许中医有办法也说不定。
　　
　　他拿起手机，快速的给江天佑发了个微信。
　　
　　——关节炎，退行性病变这种，中医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当然有！
　　
　　——那你过来一趟，现在诊室有个患者......
　　
　　然而沈君微信还没打完，江天佑飞快的发回了一条短信。
　　
　　——沈医生，我觉得你现在的程度已经可以独立看病，上次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相信自己，只要辩证准确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江天佑没有想到，一向自视过高的沈君，在面对新学的中医知识这一块，竟然不太有自信。
　　
　　——我只是本着对患者负责的角度，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
　　
　　沈君对着老人说道：“中医有办法的，您不妨让我看看？”沈君深邃的眼睛之下透露出几分真诚，老人瞬间愣了一下，旋即反问道：“你真的行？”看这大夫这么笃定，让他看看也无妨。
　　
　　沈君根据近期所学，辨证论治给老人开了一周的汤药，又嘱咐药房把药渣留下，用一种特殊的办法给老人做膝盖的外治，这方法还是在跟诊的时候跟李主任学的，效果一向很好。
　　
　　李主任每次的方子他都有做好笔记，有不懂的他也会在晚上回家的时候问江天佑，一来二去，也积攒了不少经验。
　　
　　江天佑忙碌到六点多才下班，临近交班的时候遇上个车祸外伤的抢救，当他托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却意外的发现餐桌上摆好了饭菜，上面还扣着盘子，客厅里没人，江天佑好奇的掀开了盘子坐到餐桌前。
　　
　　红烧排骨、油爆大虾、蒜蓉西蓝花、外加一个松茸汤，他握紧盘子的手不禁松了松，不禁四处张望，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丰盛？！
　　
　　江天佑把目光瞄向沈君的房间，门开着一道缝，里面透出一点微弱的灯光，想必沈君在房间里面看书，据他平日的观察，这家伙每天回家一门心思做的事也只有钻研在业务上，沈君不看电视也不刷手机，当真是无趣的很。
　　
　　江天佑用手抓起一个虾球，放到嘴巴里，咸香的虾肉进入嘴巴里的那一刻他感觉被瞬间治愈，一天的疲惫似乎都是值得的，可吃了几口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突然而来的三菜一汤，加上沈君之前说过的对女人没兴趣，他果他真的有所行动，那他也太主动了吧！这饭菜就是最好的说明！
　　
　　江天佑盯着眼前一桌子的饭菜瞬间没了食欲。可是他有一点想不明白，他们现在互换了，沈君究竟是爱他精壮的肉｜体和帅气的容颜还是他高贵的灵魂，这是个问题，但不管怎么样，他现在的处境都十分危险，江天佑吓得一哆嗦，手不小心碰到了扣着的盘子，盘子落在餐桌上，和餐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回来啦！”房间的门被推开，沈君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出来，一眼看到姿势奇怪的江天佑，只见他后背压的很低，屁股只坐了凳子的三分之一，沈君见状发话道：“洗手准备吃饭。”江天佑好似心宽的冲他咧嘴一笑，后背激灵出一身冷汗。
　　
　　两人吃饭的时候，出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和谐与宁静，以往江天佑吃饭的时候他总会喋喋不休的扯东扯西，什么话都讲，用沈君的话就是“饭都堵不上嘴”，可今天他一改常态的安静，吃饭也不似从前一般风卷残云，简直可以算得上是矜持。
　　
　　“吃块排骨，”沈君用公筷夹起一块排骨，放到江天佑的碗里，“特地为你做的。”他吃了一口菜说道，语调还是一如既然的冰冷，可在江天佑听起来却总觉得多了一丝温情，他斜倪了一眼，感觉就连沈君的眉眼似乎都带着柔情。
　　
　　江天佑的眉毛动了动，他心里有点忐忑，沈君说这是特地为他做的，他的心脏狂跳，慌乱的似乎要从嘴里吐出来。
　　
　　他偷偷瞄向沈君，沈君的视线垂着人端着碗，正用筷子扒了几口饭，他吃饭的时候斯文又安静，仿佛连咀嚼的声音也听不到。
　　
　　“怎么不吃啊？”沈君终于注意到了江天佑的反常，他看江天佑身子拘谨且一动不动，碗里的饭没吃几口，立刻察觉到了异常。
　　
　　“是胃又不舒服了吗？过来让我看看！”他放下筷子，终于意识到了江天佑不寻常的举动，挪了挪椅子刚准备起身，谁知江天佑吓的连忙低头，他回避着沈君的眼神，猛的嘬了口眼前的松茸汤，结果这口汤没喝好，他一不小心被呛到。
　　
　　沈君见状立刻抽了桌上的几张纸巾，站起来走到江天佑身边，他把纸巾塞到江天佑的手里，后者的手指被他的手触碰到吓的一哆嗦，又止不住的开始咳嗽。
　　
　　“咳咳咳，你别过来！”江天佑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捂住嘴，头低着干脆贴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
　　
　　初秋的温度明明十分舒适，可这时他感觉屋子里一阵燥热。
　　
　　“江天佑，你到底在抽什么疯，你给我起来！”沈君一边怒斥道，一边准备走到餐桌对面，江天佑见沈君往自己身边走来，“嗖”的一下坐起来。
　　
　　客厅暖调的灯光照在那五官立体且棱角分明的脸上，落入深邃的眼睛里泛起细碎的光，江天佑一时间语噎，他抬起手揉了揉刚刚被压麻的脸，颤颤巍巍的说道：“沈君，那个我知道你很好！”
　　
　　江天佑故作镇定的咽了口吐沫，边说边把目光投向沈君，“可是一来呢咱俩现在的处境十分特殊，我实在没什么心思谈情说爱，二来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一直钟爱女人，性取向女，是个钢铁直男，即便你再好再优秀，我也不能和你在一起，对不起我.....”
　　
　　“闭嘴，你说什么呢？”沈君打断道，用眼睛瞪着江天佑，脸上肉眼可见的抽搐了一下，他一手掐着腰，被江天佑的浑话简直气蒙了，“谁他妈要和你在一起？”沈君少见的飙了脏话。
　　
　　江天佑看着沈君的神情，感觉到了他是真真切切的发怒了，看着不像是装的，他抓了抓下巴扬起脸，“不是，不是你之前说的对女人没兴趣吗？！难道不是吗？”江天佑有点纳闷，完全没搞懂沈君的脑回路。
　　
　　沈君听后瞥了一眼四周，眼神简直能杀人，他恨不得拿起沙发上的靠背砸在江天佑脸上，彻底的把这二货砸醒！
　　
　　“我是说对谈恋爱没兴趣，不是对女人没兴趣！”沈君气的双颊微红，看着一桌的饭菜顿时更加来气，江天佑顺着他的目光，欠欠的又加了一句，“哦，那你今天还做了这么多的菜，我一时之间当然误会了！”
　　
　　沈君连拳头都硬了起来，他指着那些饭菜，掐着腰来回踱步，“那是因为我听说今天急诊遇上了大抢救，加上这段时间以来你帮我不少！”沈君说完之后愣了一下，他很少肯对人吐露心声，没想到江天佑的骚操作却炸出了他心底的真心话，可现在这一切都被江天佑搞砸了。
　　
　　“啊，对不起沈大厨，是我误会了！”江天佑的心脏从刚才的狂跳变成现在的心慌，完蛋了，好好的一顿美食就这么被他搞砸了！他一手捂住侧脸，简直觉得牙疼。
　　
　　然而沈君的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厉，他松开掐在腰上的手，毫无感情的说道：“江天佑你听好，无论这世界的男人、女人、还是动物死光了，地球只剩下你一个人，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沈君说完，头也不会的走回房间，把门一摔。
　　
　　江天佑摇了摇头扶额看着桌上凉透的菜，心虚的长长吁出一口气。
　　
　　第38章 不速之客
　　
　　周五的中午，结束了上午的跟诊，沈君翻开今天的登记本，和计算机上的挂号记录做着比对，单超坐在他对面看他如此认真，一边砸砸嘴一边摸着下巴，用一种“这人到底怎么回事”的模样看着沈君，“师兄，今天下班以后干嘛？踢球去？”单超交叉双臂仰靠椅背，觑着正在忙碌的沈君。
　　
　　“不去了，要回家看书写病历。”沈君站起来，顺手整理了下办公桌，把登记本合上收好，又把多余的挂号单扔掉。
　　
　　单超斜瞥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迷途知返发愤图强的失足青年：“啥？看书？你什么时候把心思放在精进业务上了？”单超说完了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可笑，他仔细琢磨起近一个月来他师兄的举动。
　　
　　他师兄话变的越来越少，确切的说，几乎是不问不答，工作起来也比以往细致认真，更难得的是，就连老李偶尔的变态提问，他居然也能回答上个七七八八，简直是像是变了一个人。
　　
　　沈君没理他，他拿起茶台上老李喝过的玻璃杯，把里面的茶叶倒在垃圾桶，然后走到洗手台前开始刷杯子。
　　
　　单超屁颠屁颠的跟到他身边，看沈君把洗洁精倒入玻璃杯子里，然后一遍一遍的反复冲洗，活像有强迫症一般，他皱眉盯了半天终于发出一声感叹：“师兄，你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什么难心事一定跟哥们儿我说啊！”沈君低头认真的刷着杯子，头也不抬的发话道：“无聊！”
　　
　　单超在最后的观察中，得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合理的结论：他师兄要么被夺舍了，要么就是真人被外星人抓走了，眼前的这个一定是冒充者。
　　
　　下午四点半，沈君合上了书，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晃了晃鼠标刚准备关计算机，就在这时，医嘱系统显示有人挂号，沈君点开接诊的按钮，看了一眼患者信息，是方耀祖。
　　
　　没多久，方耀祖走进诊室，手里拎着一袋子蜜桔，他把蜜桔放到桌子上堆着笑容坐下，“江大夫，真是不好意思，赶上您快下班的时间才来，一点心意请收下！”他今天穿了制服，肤色在淡蓝色的警服对比之下，竟然明显有了几分好气色。
　　
　　“没事，时间刚好。”沈君一把把手搭在他的脉上，仔细的体会着手下的感觉，脉像不浮不沉，不迟不数，不细不洪，节律均匀，一息脉搏四或五至，每分钟约60～90至，且应指有力。
　　
　　沈君一边满意的点点头一边对着方耀祖说道：“看看舌苔。”对方张开嘴，伸出舌头，舌淡红，苔薄白。整体看来，即便他的胃病没有完全恢复，至少也恢复到七七八八。
　　
　　沈君正准备继续问一些问题，谁知方耀祖露齿一笑，“我觉得好的差不多了，那些个不舒服的症状都没有了，江大夫，我还用吃药吗？”方耀祖急切的问，连续吃了几周的苦药，体验到了良药苦口的感受，现在就等着大夫发话，宣告他不用吃药的事实。
　　
　　沈君飞快的敲着键盘，朝他一点头道：“如果没什么不舒服就可以不吃了。”沈君写完了电子病历，看了看时间把计算机关上。
　　
　　“您也太厉害了吧！年纪轻轻开药就这么好使！”方耀祖毫不吝啬的大力夸奖，沈君看方耀祖没有要走的意思，又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蜜桔，对方立刻知会般的站起身来，
　　
　　“江大夫，既然您下班了，可不可以一起吃个饭？没别的，就是想好好谢谢您！”对方洋溢着一脸热情，颇有一副一幅“我这么热情你怎么好意思拒绝我”的架势。
　　
　　然而沈君一向冷淡又和人有距离，“不必客气，我还有事！”他简短的几个字加上他不温不火的语调，立马将人拒于千里之外，说完他脱掉身上的白大衣，转身走入诊室里面的衣柜处。
　　
　　可方耀祖不死心，即便饭没有约成，便执意要求送沈君回家，沈君见状也没有推脱，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诊室，穿过医院的走廊路过急诊室的大门时，沈君突然停下脚步，他看着手中的这袋蜜桔，心想某人在值班，不如顺手带给他比较合适。
　　
　　急诊室外平静的同时，急诊室内一片狼藉，抢救室里的办公桌上，电话听筒垂在半空中，被电话线扯住在轮番摇荡，殷丽娜蜷缩在墙角里，强烈抑制住浑身的颤抖，她盯着摇摇欲坠的电话听筒，犹豫着要跑多少步才能勾到电话。
　　
　　诊查床上，一个彪形大汉单脚踩在上面，一只手攥紧了手中的玻璃瓶，男人挥舞着他粗壮的手臂，用含混不清的口吻说道：“我再说一遍，快来个人给我打针，不然我就和你们同归于尽！”殷丽娜咬了咬嘴，掩盖住因为恐惧而发抖的嘴唇，对着那彪悍的身影倔强的瞪着眼。
　　
　　可就在下一秒，一个人影站在抢救室的门口，对方发出一个凌厉的眼神，又把手指放在唇上一比，制止了她下一步的行动。
　　
　　“我来给你打针！你让她走！”江天佑一手按住门框，另一手背在身后，彪形大汉一转头，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都能闻到他满身的酒气，他脸涨得通红，哼笑一声喘息道：“想走？谁都不能走！”江天佑攥紧了身后的拳头......
　　
　　半个小时前，下午四点半，白班夜班交班时间，殷丽娜伸了个懒腰，庆幸一天平稳的度过，她懒散的趴在办公桌上等着夜班大夫的到来，顺手掏出手机开始刷淘宝。
　　
　　可就在这时，急诊室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一个身穿军绿色衬衫的彪悍男子身后跟随着两个高个劲瘦的男子一同大摇大摆的走入急诊室，急诊大门的正对面就是内科办公室，几人顺理成章的走了进去。
　　
　　殷丽娜被突如其来的几人吓了一跳，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和几人的目光隔空相撞。
　　
　　彪形大汉身后的男子率先上前，举起手中亮晶晶的玻璃药瓶，他双目布满了血丝，用肮脏蜡黄的指甲尖扣了扣玻璃药瓶，随即发出轻轻的响声，“小姑娘，”男子发出一声阴狠的笑声，目光随着笑声同时瞥向殷丽娜，“你别怕，我们是来找大夫看病的！”男人说着，弯下腰，把手中那三枚药瓶轻轻的放在殷丽娜的办公桌上。
　　
　　殷丽娜闻到了男子身上散发出的酒气，又看他双目赤红，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站起来机敏的应付道：“你们看什么病？”说着她小心的瞄了一眼玻璃瓶，药瓶上那几个淡淡的小字立刻让她的头皮一麻，上面写着□□，也就是毒麻类药品杜冷丁。
　　
　　“我们难受，需要打针，你明白吧大夫？！”男人露出一口黄牙，干瘦的手臂垂下来，殷丽娜不经意的看到他手肘处的针眼，头皮瞬间一炸，冷汗从背后唰的冒出。
　　
　　糟糕，这几个人让她给他们扎杜冷丁，很可能是瘾君子，这该怎么办？！
　　
　　男人蜡黄的指甲留的很长，他把手放在办公桌上，用指甲反复滑动着桌子，指甲和桌子碰触的时候发出难听的声音，这声音对殷丽娜来说每一声都是煎熬，好在她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保持住了少有的冷静。
　　
　　左手的墙上挂着警报器，可他们三个人离她的距离不足半米，殷丽娜见状只得道：“那我去准备一下，打针在输液室。”她看着几人，尽量让语调和平常一样，黑衣男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咧开嘴缓缓一笑，“好的，三个人，我们三个人都需要打针。”
　　
　　可她刚走出几步，黑衣男子紧紧尾随到她面前，他用手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瓶，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我得跟着你，看你亲自把药抽进去！”殷丽娜的脸色变了，本来他以为，在用注射器抽药的时候，只要偷偷把药换掉自然无虞，可这几个瘾君子看着似乎是惯犯，仿佛一眼看出了她的心思。
　　
　　与此同时，江天佑正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由于杨永安的突然休假，导致人手不足的外科苦不堪言，临时有个大夫请假，造成他需要连着值一个白连夜的二十四小时的班，他刚想发发牢骚，却意外的发觉四周有点不寻常的安静。
　　
　　“各位美女，夜班准备吃什么？”江天佑边说边走出办公室，通过走廊朝输液室的方向走去，结果经过抢救室，他意外的看到了一幕。
　　
　　殷丽娜蜷缩在墙角里在抑制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刚刚她路过抢救室的时候本想冲进去打电话，谁知手刚刚碰到电话机的听筒，就被为首的彪形大汉一脚踹飞，她吓的后退几步，瑟缩着蹲在墙角，眼泪含着眼圈在眼眶里打转，可她倔强的坚持着，不能害怕也不能哭。
　　
　　“小姑娘，我不想为难你，乖乖把杜冷丁给我们扎了，我们就走！”彪形大汉背冲着门。
　　
　　江天佑恰逢其时的出现，听到了这句话瞬间了悟，他盯着彪形大汉的同时，眼神却在转动中飘忽到站在走廊的两个男子，按照目前的位置来说，得先干掉这个胖子，然后带殷丽娜逃出来。
　　
　　江天佑皱起流畅的眉毛，举起手至眉高处，“想挨针不是，好说啊，先给你肚子上开个洞！”
　　
　　第39章 大打出手
　　
　　说时迟那时快，江天佑抬起右腿，趁男子不注意，一只脚重重的踹到对方的肚子上，男子一个重心不稳，一屁股后仰到诊查床上，拿着药瓶的手随即一松，那三个玻璃瓶就这样掉在地上，“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摔碎了，药液随着玻璃片飞溅到各处。
　　
　　“跑，快跑！”江天佑朝殷丽娜喊道，后者听后刚要往门边跑去，黑衣男子却突然闪现，他两只手臂插在胸前，用阴鸷的目光左右扫视了一圈，死死的盯着殷丽娜：“跑，往哪儿跑？谁也不许走！你把我们的药给废了，重新开了让人送来！”黑衣男子威逼道。
　　
　　“快啊！必须要给我们把药弄到！”男子朝着殷丽娜吼道。
　　
　　他身后恰好经过过一个护士，本想趁机偷偷溜出去，可恰好被黑衣男子发现，她见状只得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救命啊，快来人啊！”黑衣男子一挥手，他在走廊的另一个同伴一跃而起，一手勒住了尖叫中的护士，捂住了她的嘴。
　　
　　彪形男子盯着地上摔成碎渣的药液急眼了，他见状一喘，仿佛续命的稻草瞬间化为乌有，他一股劲道坐起来，扭动着还算灵活的身躯，抡起拳头砸向江天佑的右脸，江天佑没来得及闪躲，硬生生挨了一拳，感觉半边脸的口腔有一抹腥味儿，他一声没吭，另一手拼命的砸向对方的肚子。
　　
　　剎那间，尖叫声、击打声、吼叫声混在一起，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瞬间爆发，急诊室外的沈君听到声音后倏然一转身，扭头冲身旁的方耀祖撂下一句话：“不对劲,我去里面看看！”方耀祖在错愕中怔愣了几秒钟，紧随其后的跟着他。
　　
　　沈君冲进急诊室的时候，看到令他惊心动魄的一幕，黑衣男子举起办公椅，朝着江天佑的后背砸去，而江天佑被诊查床上的彪形大汉两手钳制住无暇分身。
　　
　　“江天佑，小心！”关键时刻，沈君破口而出，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在众人面前叫错了名字，然而此时此刻的情景，已由不得其他人多想，沈君骤然做出冲刺状，冲男子的背上撞去，“嘭”的一声，他的身子重重的撞击到男子，前额刚好撞在黑衣男子的后脑勺上，黑衣男子吃痛的咆哮了一声，本能的松手扔下椅子。
　　
　　——轰隆！
　　
　　又一阵巨响，沈君觉得有点诧异，他难以置信的握了握拳头，这才意识到江天佑身体的力量是多么大，他常年踢球，又喜欢各种剧烈运动，力气自然比沈君胜出，要不是刚刚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沈君断不会做出这连他自己都觉得疯狂的举动。
　　
　　“给老子闪开！滚！”江天佑暴躁道，他挣脱开了彪形男子的钳制，一脚踹中了男子的大腿。
　　
　　沈君从小到大都没和人动过手，也惊讶于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剧烈的喘息着，江天佑站在他身旁，两个人相视一见，默默看着对方点点头。
　　
　　另一边，方耀祖跟随沈君冲进急诊室，在走廊的过道便一眼便发现被男子勒住脖颈的护士，他二话不说，发出了他一贯的出场台词：“警察，住手放下人质！”他正好穿着警服，威慑力不言而喻，可男子仿佛没听到一般，并未乖乖束手就擒。
　　
　　方耀祖在内心暗骂一声，他几步上前就地抬起右膝，用双手抓住男子的两个手肘，借力使劲用膝盖戳中对方的肚子，男子吃痛手肘一松，放开了钳制中的护士，“操他妈的，老大，条子来啦！”男子用凶狠的眼神瞪着方耀祖脸颊微微凹起，他冲抢救室的方向喊去，却不知里面的两人早已自顾不暇。
　　
　　方耀祖冲上去一把搂住男子的脖颈就地打滚，整个身子死死的压住男子，不让他动弹分毫。
　　
　　小护士趁机挣脱了男子，按住胸口一阵狂咳，她看清了刚刚救她的人穿着警服，于是快跑了几步，抓住了走廊尽头墙上的报警铃，用力按了下去！
　　
　　等警察大批赶到的时候，看到了这样一幕，急诊室一进门的空地上，一个彪形大汉连同两个黑衣男子背靠背的坐着，三个人的手被布条绑住，彪形大汉在一个劲的发抖，他涕泪齐下，口里喃喃的喊着什么，看样子意识似乎不太清醒，其余两个黑衣男子一个神情淡漠，另一个眼神阴鸷，嘴巴在反反复复的咒骂着。
　　
　　“我接到医院报警，怎么回事？”其中一个穿制服的警察率先走上前打量着几人，方耀祖站在三人的一侧，扯了扯衣领上前道：“我是这附近辖区的片警，有三个瘾君子来急诊闹事，强迫大夫给其注射毒｜麻类药品被我和群众制服。”方耀祖剪短的阐述道，和接警的警察做着详细的笔录和沟通。
　　
　　这么大的阵仗也惊动了医院的相关部门，以医务部为首的马玉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急诊科，抢救室里，只见江天佑和沈君，一个洒脱，一个沉着，在说着什么。
　　
　　江天佑坐在办公桌前，正优哉游哉的扒着蜜桔，他的白大褂早已不翼而飞，身上只穿着墨绿色的短衣长裤，“哎，我说你来的怎么这么是时候！”江天佑吃了一瓣橘子，橘子甘甜软糯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冲淡了刚刚的那股子血腥味儿。
　　
　　“怎么样，我身手不错吧！不过在你身体里没有很好的发挥！”江天佑一边说一边吃着橘子，“就刚刚那几个人的倒霉样，如果是我本来的身体，别说一个了，三个一起上也不是我对手！”沈君对着江天佑的背影，默默的对此翻了个白眼。
　　
　　江天佑用舌头鼓了鼓挨打的那半边脸，他盯着着橘子，若有所思的眯起眼，“这橘子味儿真甜，你买的啊？”他剥了一瓣橘子，伸手递给沈君，沈君正坐在诊查床上，整理着刚刚在打斗中被扯掉扣子的袖口。
　　
　　“患者送的，下班路过急诊时本想带给你，谁想到急诊室一刻不安生，竟然又发生了这种事！”沈君停下手，江天佑递给他橘子的手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在执拗的等着他，他无奈只得伸手接过橘子，微微张口往嘴巴里一塞。
　　
　　随后江天佑的脸上绽开一抹笑容，那是一种纯真的不加任何杂质的笑容，从沈君原本那张冷淡疏离的脸上流露，沈君从未看到过，他下意识的咬了下橘子，感觉橘子甜的粘住了他的唇齿，和那笑容一样。
　　
　　“怎么样好吃吧，再来一个吧！”江天佑说着，低头开始继续剥橘子，谁知这时一个声音从走廊内冷冷的传来，“什么东西那么好吃也分给我一个呗！”说话那人是马玉，他大步踏入抢救室，身后一左一右分别是潘铎和崔淑珍。
　　
　　江天佑和沈君几乎是同时站起来，江天佑放下橘子，舔了舔嘴唇说道：“马部长好，各位主任好！”他飞快的冲沈君递了个眼神，心说最头疼的问题来了，始终逃不过这一劫。
　　
　　江天佑、沈君、殷丽娜三人率先被叫到急诊主任的办公室了解情况，马玉几人已经跟警察以及方耀祖详细的了解了情况，大致的过程已经了解的很清楚，瘾君子故意来急诊闹事，可即便如此，马玉的脸色仍旧不好看，像是吃了屎。
　　
　　气氛极度安静，无人敢吭声。
　　
　　“之前我就说过吧，遇到不好解决的情况，要第一时间和院里沟通，第一时间找主任解决，你们是不是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了？”马玉坐在崔淑珍的办公桌上，用手重重的拍了拍桌子。
　　
　　殷丽娜站在最前面，双手背在身后，满脑子在嗡嗡响，她还没有从刚刚的惊险中缓过神来，可她知道事情的源头在于她，那几个人挂的是急诊内科，可她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也慌了神处置失误。
　　
　　“马部长，对不起，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咬了咬嘴唇，背在身后的手在一个劲的做着小动作，“所以就想着先给他随便扎个什么药糊弄过去，谁知道.....”她话没说完，又被马玉一拍手打断。
　　
　　“他们是什么人？那可是吸毒的人，身上都背着案底呢！你这点小伎俩能骗过他们？”马玉眼神严厉，丝毫不给殷丽娜任何解释的机会，后者只能沉默。
　　
　　“部长，您先消消气，我泡的茶您尝尝！”崔淑珍端着两个纸杯放到桌上，站到马玉身边陪着笑脸说道：“她还是个小大夫，刚轮到急诊几个月，哪里懂这些！”崔淑珍冲殷丽娜摇摇头，示意她闭嘴，垂下浮肿的眼皮苦笑一声，马玉见状只得给面子的收了火气，象征性的抿了口茶。
　　
　　“还得慢慢磨练，磨出经验就好了，回诊室去吧，岗位上哪能空着，忙去吧！”崔淑珍一摆手，示意殷丽娜先走。
　　
　　潘铎看到那杯热饮，跻身走到办公桌旁坐了下来，“就是嘛，这个事情要引以为鉴，是吧！”他和蔼的打了打圆场，心思早已经飞到了那杯茶上，说完他拿起纸杯，喝了一口。
　　
　　“这茶还是你泡的好喝！”潘铎看马玉脸色缓和下来，示意崔淑珍坐下，后者笑着一点头，坐在了两人的身后。
　　
　　第40章 互相维护
　　
　　江天佑和沈君并排站着，见崔淑珍冲着殷丽娜招手也后退几步，他狡黠的一转身，拉起一旁的沈君就要往外走。
　　
　　“哎哎哎，那个谁，谁让你走了！”马玉怒气未消，喝了好几口茶才稳住了心神，他用手指着江天佑，“怎么又是你？”接着余光又扫向沈君，仰起脸的同时嘴角快速的一抽搐。
　　
　　马玉看沈君穿着寻常的衣服，知道他本该下班，因此疑惑他为何在这个时间地点出现，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沈君道：“还有你，江大夫，这个时间不老实回家在家呆着，来急诊干什么？”他话音未落，江天佑不耐烦的转过来，一只手搭在肩膀上松了松说道：“部长，不干他的事，我可以解释，他其实刚好路过，然后.....”
　　
　　“如果我刚刚不在，他们几个差点就发生危险，”沈君的瞳孔骤然一缩，在白炽灯下微微闪烁，他声调不高，却掷地有声。
　　
　　沈君人站的笔直，眼神却异常坚定，“马部长，虽然科室和医院的荣誉大于一切，可医护本身的安全也很重要，您说是不是？”沈君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江天佑瞬间愣住了，没想到沈君会维护他，他皱了皱眉，感觉刚刚被一拳闷过的脸这时在火辣辣的痛，更让他头疼的是沈君对马玉的顶撞。
　　
　　所有人被沈君的话震撼到，众人盯着他，随即齐刷刷的把视线投向马玉，他简直要心梗了，最近这一个多月以来医务部频频解决各种麻烦，而基本上每次需要解决的矛盾，都是以面前这个叫沈君的为主，这小子刚刚轮准到急诊没多久，就几次三番发生状况，简直就是个惹祸精。
　　
　　“你住口，谁说我不重视你们的人身安全啦！”马玉劈头盖脸的骂道，刚稳住的心神顿时又沸腾了起来，“还挺有本事，能把当警察的患者拉来帮着你一起打架！”江天佑听后在一旁憋嘴窃笑。
　　
　　“部长，江大夫说的也没错，”崔淑珍折腾了半天，人明显有点打蔫，她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茶强打着精神：“不是我袒护自己手下的兵，这次的事情属实特殊，都赖我，是我这个主任对他们平日的教导不够，我有责任。”崔淑珍说话妥当，总能化解难堪的局面。
　　
　　马玉听后再次喝了口茶，抬头看了一点挂表的时间显示六点多，“算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该值班的继续值班，该下班回家的赶紧回家，这次的事情要引以为戒！”多说无益，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准备走。
　　
　　潘铎见状也站了起来打了个呵欠，“哎呀，老了不中用了，我得赶快回家去了，老婆子还催着我回家吃饭呢！”崔淑珍连忙夸赞潘铎有福气，潘铎听后笑吟吟的冲沈君和江天佑抬了抬手。
　　
　　江天佑挑眉望着沈君，对方也正巧看来，江天佑无声的勾起嘴角，分明看到沈君黢黑的瞳孔里似有一分笑意。
　　
　　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这天中午出诊结束，李长川单独留下沈君，诊室里面的会客厅，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办公桌前。
　　
　　“天佑啊，”李长川一手拿起茶壶盖，另一手拿着茶杯，浅浅的品尝了一口，随后笑笑把茶杯放下，他今天的心情似乎相当好，“这阵子你的进步大家都有目共睹，嗯，不错不错。”李长川平日虽然看似和蔼，可对手下的学生一向要求严格，特别是对于老友的嘱托铭记在心，对于他的外孙只能更加严格的要求。
　　
　　沈君一向清楚这一点，这段时间以来，他只不过是把曾经投入在外科的时间和精力投放到了中医这门新的学科上，沈君聪明又勤奋，为人又细致，加上不断精进掌握的知识，自然受到了好评。
　　
　　“我只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沈君既不夸大其实也不妄自菲薄，他只是在陈述事实，不过在语调上和神情上，总给人一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他坐的端正，两只手迭放在膝盖上。
　　
　　“喏，这不要过节了嘛，你把这个带给你外公去！”李长川弯腰拾起放在身边的一个红色纸袋，把纸袋平放着推倒沈君面前，“我出去开会在福建当地买的大红袍，带了一点给他尝尝。”沈君连忙站起来，礼貌性的把茶收好，忽然想起江天佑对他说过的某个片段，他是江家的希望，全家上下对他寄予厚望。
　　
　　“谢谢主任，提前祝您中秋快乐！”除了祝福的话，沈君不知道他还能以此刻的身份多说什么，他不是江天佑，对李长川只有上下级这种情感，李长川善解人意的一点头，“不早啦你还没吃饭吧，记得给你外公带个好，”他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茶，站起来把茶杯放好。
　　
　　李长川走后，沈君给江天佑发了个微信。
　　
　　——李主任给你外公带了盒茶，我下班带给你，他还让你给你外公带个好！
　　
　　江天佑没看到微信，一连打了两个喷嚏，他正坐在休息室吃着外卖，周围围绕着几个护士，他正眉飞色舞的和护士讲着那天在急诊室的经历，讲到最初殷丽娜是如何遇到这几个不速之客，又讲到他和沈君几人是如何大战瘾君子。
　　
　　“所以说，江大夫那天刚好就站在急诊室门外？”冯园园双手放在脸颊两侧，双眼迟钝的眨了眨手肘放在膝盖上，“然后那么恰巧他刚给一个警察看完病，结果你那边出事，他就连人带警察冲了进去！”冯园园简直不敢相信，故事的走向是如此的富有玄幻色彩。
　　
　　“是呢是呢，”坐在她对面的周惠春证实道，她咬了一口手中的鸡蛋饼，又喝了一大口奶茶，她当天从江天佑身后路过，接着被黑衣男子劫持，“姐啊，我真是没想到，在急诊上个班，竟然能遇上吸毒的还被人挟持勒住脖子!幸好我随身带着我妈给我求的平安福，现在想想真有必要！”小姑娘说道这儿还心有余悸，她掐着鸡蛋饼傻愣着，半晌没回过神。
　　
　　“以后你就有经验了，有空可以学学搏击什么的，还能防身！”江天佑啃完最后一口炸鸡，拍拍手上的渣子，不合时宜的说了这么句话。
　　
　　周惠春听后欲哭无泪，她才二十岁出头，刚参加工作没几年，“姐，我上班之前本来特别憧憬，以为自己会像电视剧演的那样，女主角是白衣天使负责谈情说爱，可没想到偏偏故事从文艺片转成了动作片，还加上一点玄幻色彩！”她说着悲愤交加，又狠狠咬了几口，把手里剩下的鸡蛋饼吃完。
　　
　　江天佑听后一时没憋住，咧开嘴放肆的大笑，他又欠欠的补充了一句，“女主角被劫持，全剧终！”小姑娘听后更加郁闷了。
　　
　　冯园园站起来把桌上的吃完的外卖收好，冲江天佑翻了个白眼，又对周惠春说：“别动不动看那些不切实际荼毒恋爱脑少女的电视剧，接受现实吧，现实是无法一比一拍成电视剧的，因为真实的东西都是血淋淋的，大家不喜欢也不希望看到！”话说的有点老气横秋，却也是实话。
　　
　　“大美女说的对，后天就是中秋节了，提前祝各位美女节日快乐！”江天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冲护士们发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下午四点一刻，杨永安风尘仆仆的赶来交班，他全身上下穿着一套天蓝色的冲锋衣，身后背着同色系的双肩运动包，皮肤从常色晒成了古铜色，等他换好白大衣走到办公室时，江天佑正忙着写刚刚的急诊病历，眼睛就没离开过屏幕。
　　
　　“沈大夫，我来啦准备撤吧！”杨永安潇洒的一挥手，连人带身子坐在了江天佑身旁的诊察床上。
　　
　　江天佑写完了最后几笔，用鼠标点击了保存，随后眼神一扫，猛的站起来，“我去，你这才去了十天西藏，怎么就晒成这样了？”杨永安的肤色晒黑了几个色度，光看他这身行头，感觉他是下了飞机直奔医院。
　　
　　“可不是嘛，我跟你说啊，西藏太值得一去了，你有机会真该去一趟！”杨永安颇为得意，整个人还沉浸在休假旅游的状态中。
　　
　　江天佑双手交迭，仰起下巴皱了皱眉道：“那也得有假才是吧，有几个人有杨哥这魄力和勇气！”一想到杨永安是如何请下假来的，江天佑不禁佩服其脸皮之厚，终于遇到一个棋逢敌手的人。
　　
　　“嘿嘿嘿，那是那是快走吧！”杨永安摆手做出驱赶状，人从诊查床上跳下，迫不及待的坐到办公桌的座椅上。
　　
　　江天佑和他打了声招呼，随后去到休息室换衣服，等他磨蹭着换好衣服走出急诊科的大门，天色已经渐黑，起风了，秋风有点萧条，江天佑沿着急诊门外的台阶下楼，从这儿走到医院的大门还有几分钟的距离，这是他每天的必经之路。
　　
　　就在这时，从侧面的马路牙子突然窜出几个人影，迅速将他围住，他们一共有四人，头上染着各种颜色，个头参差不齐，高矮胖瘦都有了，江天佑觑了一眼几人，看几人来者不善，于是琢磨着发话道：“你们认识我吗？”
　　
　　第41章 尘封往事
　　
　　四人中为首的胖子先迈一步，他染着黄毛，满脸横肉，眼神中劲是挑衅，“哟，大医生忘性可真大！居然不记得我们了？”男子哼笑了几声，双手交迭在胸前，短袖的橙色衬衫之下露出两只大花臂，他抬起粗短的手指，冲江天佑脸上的方向指了指，“沈君医生，我没说错吧，嗯？”其余人跟着起哄的鬼叫着。
　　
　　江天佑心下一愣，这几人来找沈君，看样子是混社会的，他暗自腹诽，沈君怎么会惹上这么一群“杂毛”，江天佑目光如炬，双手随意的插在裤兜，扭了扭脖子嬉皮笑脸道：“你们混哪个道的，报上名来听听，我日理万机每天在医院接触那么多人，记不清楚也很正常。”他表面在嬉笑，却在嬉笑之余十分认真的琢磨着，并且窥视着几人的一举一动。
　　
　　“大哥，他在装傻！”站在最左边的矮个子说，他染着一头紫色的头发，一口龅牙，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别跟他废话，直接跟他要钱！”胖子身后的高个绿毛叫嚣着嚷嚷道，他穿着一件彩色的夹克外套，冲胖子凑近了些。
　　
　　江天佑早有预感，心说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他也觉得有点蹊跷，沈君一向循规蹈矩，怎么会无端惹上这些人，现在听绿毛一说，他认定了这几人就是一般的流氓混混来找人诈骗讹钱的。
　　
　　他绷紧的面孔牵出一丝笑意，“哟，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到月底我钱不够花了，属实有点拮据！”他伸出双手，一只手握了握拳头，晃动了几下，又肆意张狂的晃动着脚腕。
　　
　　“沈君，你可别忘了，”胖子瞪视着他，双手放下喘着粗气，“是谁害死小风的！是你啊，你是个杀人犯，害人精！”胖子一阵狂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其余的人跟着他附和的大笑，有的笑的直仰头，有的笑的捂着肚子。
　　
　　有那么一瞬间，江天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沸腾了，这几句话无疑给了他暴击，沈君怎么可能是杀人犯？！还有对方口中的小风又是谁？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他刚刚本来还处在嬉闹的状态，可当对方把这几句话说出口，矛头直指向沈君，他瞬间脸色一变，竟然明显显露出和沈君相似的几分冷意，“闭嘴，老子没空陪你们玩！给我滚！”不管沈君做过什么，还轮不到这几个杂毛当众诋毁他。
　　
　　“你逃不掉的，明天这个时间，准备十万块钱带过来！”胖子说出了最终的目的，他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一笑：“要不然，你的过去就会被医院的每一个人知道，我说道做到！”对方撂下一句狠话，一挥手和几人快速的跑开，消失在刚刚落幕的夜色中。
　　
　　这伙人走后，江天佑琢磨了半天，掏出手机给沈君发了个微信。
　　
　　——下班后你不用买菜了，我买东西，晚上吃火锅。
　　
　　——好。
　　
　　沈君没有多问，只是剪短的回复了一个字。
　　
　　江天佑来到他家附近的一个大型超市，打算买晚饭的火锅食材，火锅算是他觉得最方便且不会出错的食物。
　　
　　买东西的时候他就在想，究竟沈君的过去发生了什么，那些人为什么会说他是杀人犯，那个叫小风的人又是谁，这个过去会不会和他现在不做手术有关？
　　
　　带着这些疑惑，结账的时候他愣是没听到，被售货员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他掐了掐眉心迫使自己停止思考，决定趁今晚吃饭的时候问一问沈君。
　　
　　临近中秋，月亮越来越圆，夜色朦胧，穿堂风穿过客厅十分凉爽惬意，餐桌上，江天佑准备了一大堆好料，澳洲肥牛、波士顿龙虾、活鲍鱼切片、蔬菜菌菇一应俱全，食材堆满了整个桌子，他还拿出了江爸珍藏多年的茅台。
　　
　　“来，满上满上，庆祝一下！”江天佑端起茅台酒瓶，双手给沈君面前倒了一小盅酒，然后又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添满这才坐下，沈君垂下眼眸，用右手轻轻的叩了三下桌子，以示礼节。
　　
　　他右手握拳，轻轻放在嘴唇上咳了咳，看着堆满桌子上的生猛海鲜，十分不解的问道：“庆祝什么？怎么好端端的要在家吃火锅？”
　　
　　江天佑心不在焉，电磁炉上锅子里的水开始冒泡，他端起最近的盘子，一股脑儿的下了半盘子龙虾。
　　
　　由于速度太快，龙虾钳子滑落的时候，锅里的水溅出了几滴，溅到他手上，他这才后知后觉的答复道：“啊，这不是快过中秋了嘛，想着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所以就提前庆祝一下呗！”江天佑憨笑了几声，故意掩盖住自己藏在心底的疑惑，他想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开口，问清楚今天发生的事情。
　　
　　沈君点点头，端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这段时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虽然源自于他们两个互换，但大部分都是混乱的，可是他竟然从这混乱的生活生发现了一丝温情，这温情是从哪儿来的，他也说不清楚，可是感觉心里的那股空荡被填满。
　　
　　江天佑边说边从桌底拿出一盒月饼，举起来故意在沈君眼前晃晃，“你看，这是我刚刚买的月饼，一会儿吃完火锅咱们再吃！”江天佑兴奋道，他看沈君喝了口酒，自己也端起面前的酒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啊，真是好酒！”江天佑感觉嗓子在冒火，他给自己把酒满上，又喝了一杯。
　　
　　酒壮怂人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勇气开口，虽然他有满心的疑惑，可如果那些事真的涉及到沈君的过去，是对方心里的一根刺，除非沈君自己愿意说，不然他不忍心问他，谁没有过去，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沈君看出了江天佑的古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锅子在持续沸腾，龙虾已经被炖煮了好久，肉开始飘散到锅子里的各处，可两个人都没动筷子，互相看着对方。
　　
　　“没有，我有什么可说的！”江天佑的嗓子略微沙哑，才喝了几杯酒就开始头晕，他嘟囔道：“我挺好的，真的！”大概内心中又几分委屈，又或者是有几分压抑。
　　
　　他扯开椅子站起来，情绪顷刻溢出来，他提高嗓门喊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我连自己喜欢的专业都选不了？你告诉我为什么啊？”他晃晃悠悠的走到沈君身旁，感觉沈君的头在自己面前变成两个。
　　
　　沈君眨了眨眼睫说：“你喝醉了！”可是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沈君的酒量喝啤酒和红酒还可以，白酒的话属于一杯倒，上次和江天佑喝酒，是他第一次那么放纵，放纵到直接喝了大半瓶，今天也一样，酒不自醉人自醉。
　　
　　江天佑嘴里说着没醉，人却晃晃悠悠的倒在沙发上，直接躺下睡着了，沈君强撑着掀开眼皮，看着那一桌没动的美食，把火锅闭上，也一动不动的趴在了餐桌上。
　　
　　翌日清晨，江天佑被秋日清晨的微风吹醒，他率先抬起头，揉了揉被压麻的胳膊，头还昏昏沉沉，他看向沈君，对方平躺在沙发上，脸庞平静，睡得正香。
　　
　　江天佑用力搓了把脸，他看了看墙上的挂表，然后冲沙发上的沈君喊道：“沈君，快起床了，七点钟上班要迟到啦！”他说完快速的往厕所一跑，跑到水池旁边扭开水龙头，让水哗哗的流着，江天佑弯下腰，闭上眼睛用手快速的冲洗着脸。
　　
　　就在这时他听到客厅里隐约有人喊道：“江天佑，你发现了吗？！我们又换会来了！”江天佑的手瞬间停住，他保持着眼前的姿势一动不动，率先盯住面前这双手，这手不似沈君原本那细长白皙的手指，而是硕大骨节分明的手掌，是他自己的没错。
　　
　　江天佑慢慢抬起头，对着墙上的镜子望去，借由早上明亮的自然光打在脸上，他的皮肤和眉峰上还挂着透明的水珠，凸起的眉骨之下是大而深邃的双眼，高直的鼻梁上略微凸起，像一座丘陵。
　　
　　“没错，咱们换回来啦！”江天佑用手随意的一抹脸，走出厕所冲沈君咧嘴一笑，突然的互换让他觉得自己心情激动的要爆了。
　　
　　沈君正端坐在沙发上，似乎正在思考，思考这蹊跷的互换是怎么发生的，究竟是否有迹可循，他们又会不会再继续互换，可江天佑光顾着激动，根本没想这些，他飞快的冲进厨房，快速的拿出冰箱里的牛奶面包，开始准备两人的早饭。
　　
　　江天佑把两片面包插入烤箱，又把半盒牛奶倒入小锅里，打开火开始热奶，人站在灶台旁边开始计划着下班以后的安排，终于不用去那个忙碌的急诊上班，也终于不用值夜班了。
　　
　　想到这里，他兴奋的跑回客厅，看沈君还坐在沙发上发呆，连忙冲他嚷嚷道：“哎哎，手机快给我，咱俩终于回到正轨了！”沈君沉默着没开口，心里却总有股不踏实，总觉得这互换来的突然隐隐的有股不好的预感。
　　
　　沈君冲江天佑抬抬下巴，江天佑顺着他的目光，拿起茶几上的手机，他举起手机脸冲着屏幕发出一个挤眉弄眼的的表情，随后，屏幕弹出“您的识别已通过”的字样，他给单超发了个微信。
　　
　　第42章 意外变故
　　
　　——臭屁超，今晚干什么，组织人踢球啊？
　　
　　——行啊，师兄，你终于回归了啊，上次喊了你好几次你都说不去，我还以为你转了性子，要一辈子吃斋念佛不食人间烟火呢！
　　
　　单超秒回复，江天佑心里美滋滋的，今天是中秋节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门诊不用值班，连着国庆可以休息一周，下班之后去和单超他们踢球，明天再睡个懒觉，这日子想想都美得很！
　　
　　——少废话，你赶紧联系人吧，下班之后到诊室那儿等着我。
　　
　　——人都叫好了，妥喽！
　　
　　单超回了微信，又回复了一个呲牙的表情，江天佑兴奋的用双手比了个“yes”的手势，就在这时，沈君身子向前皱了皱眉，鼻尖也跟着一皱，随即斜倪了一眼江天佑，“什么味道？”闻着似乎像是一股糊味儿。
　　
　　江天佑寻着味道眉头一皱，他猛的回过头，盯着厨房的方向，又迅速的转过脸冲沈君傻笑，“啊，我锅里还热着奶呢，可能是糊了！”沈君无语的摇了摇头，抬起腿一起身，走向厨房去收拾残局。
　　
　　两人吃过早饭，沈君来到急诊科，等他坐到计算机前看着医嘱系统上满满的挂号人数似乎才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正式意义的回归急诊上班。
　　
　　他的眼睛还盯在屏幕上，第一个患者已经进来了，来人是一对父子，父亲领着小男孩，让他坐在沈君旁边，沈君看了看挂号记录，看病的是小男孩，他名叫于昊，年龄八岁。
　　
　　“于昊对吗，哪里不舒服？”沈君问，小男孩乖巧的坐着，两只手规矩的放在大腿上，红扑扑的脸蛋看着惹人怜爱，他父亲先是一愣，随后从脸上挤压出一缕笑意，笑容更是加深了他眼部的鱼尾纹。
　　
　　“大夫，您忘啦，十天前找您看过！”他用手抓住孩子的右腿，把裤脚撩起，沈君看到，在男孩的脚踝处缠着纱布。
　　
　　“我看一下。”沈君只得点点头，心说这一定是江天佑之前看过的患者，随后他打开电子病历，孩子父亲看沈君一脸茫然的盯着屏幕，心想大概是大夫患者太多，忘记他儿子的病史，于是连忙解释道：“大夫，之前我儿子不小心摔伤，在基层医院看了看，给包扎了一下，当时那边大夫说没事，回去消消毒就行，我不放心就带他来急诊了！”男子见沈君一直盯着病历，做着说明。
　　
　　沈君点开电子病历，看了一眼瞬间了悟，病历写的很清楚，孩子右脚的脚踝处有一个1CMx1CM的皮肤缺损，暴露肌腱，还有肌腱韧带损伤了一部分。
　　
　　“看病历想起来了，到时间来拆线了，”沈君说着站起来，冲小男孩和他父亲摆摆手，“跟我到处置室吧！”男孩的父亲连忙说好。
　　
　　到了处置室，沈君拆开纱布，看到伤口的那一刻居然有点惊讶，他怔愣了片刻，伤口采取了一个梭形切口，有把坏死和不好的皮肤组织去掉的痕迹，他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画面，是江天佑在修复损伤的韧带和缝合皮肤的画面。
　　
　　男孩的父亲看沈君怔愣的模样，还以为孩子的脚有什么问题，立刻担忧的问道：“沈大夫，孩子的脚恢复的怎么样？”他边说边掏出手机，把孩子上次受伤时候拍的图片拿给沈君看。
　　
　　沈君心领神会的一点头，看过图片更加确定江天佑之前的操作，嘴角勾起了一丝少有的笑意，“整体来说，恢复的还可以！”江天佑这小子，看起来除了偶尔是个二货，到还有几分真本事。
　　
　　沈君很明白，这种在地上的擦伤导致的破口或者擦伤面，跟被刀子割伤的还不同，前者受伤面积更大一些，并且损伤深度深一些，不及时规范处理，很容易以后创面缺血感染坏死，甚至裸露肌腱、骨面，增加花费受罪不说，甚至影响以后得功能，让患者留下身心阴影，江天佑处理的及时到位。
　　
　　沈君给把线拆了，又告知了孩子的父亲一些注意事项，孩子的父亲听后连连道谢，“大夫，幸亏上次听了您的，您坚持说要缝合处理，说不然之后孩子的脚会很麻烦！”小男孩从诊察床上下来，倚靠在父亲身边抬起脑袋冲沈君笑笑。
　　
　　“不用客气，是你们选择信任我且处理及时，所以才恢复的这么快！”沈君友好的微笑，心说江天佑在急诊的这段时间，除了闹出不少风波，在业务上总算还做的马马虎虎，没仗着他沈医生的身份给他丢人。
　　
　　江天佑今天独自出诊，患者不算多，上午基本都已经看完，到了下午，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球场，离医院三公里处有一处私人球场，以医院为团体组建的球队，经常在这里进行友谊比赛。
　　
　　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江天佑特地换好了球衣，关灯锁门，等他掏出手机，单超的微信早已飞来了。
　　
　　——师兄，可以走了没，还在老地方见吗？
　　
　　单超说的老地方，是医院的停车场，每次他和单超去踢球，他都会开车载着单超一起走。
　　
　　——对，哎今天我没开车，你在医院正门口等我，咱们打车吧！
　　
　　——收到！
　　
　　江天佑给单超回了微信，收起手机顺着医院的长廊往外走，等他路过急诊室的大门，心脏突然漏拍的跳了一下，他顿住脚步，看着走廊尽头的方向，突然间想起昨天那伙人说过的话，他伸出左手看了看表，就是这个时间，他们今天要跟沈君要钱，会在这里堵人。
　　
　　想到这儿，他飞快的给沈君打了个语音电话，音乐响了好几轮，那边就是没有人接，江天佑急了，他撂下电话，给沈君发了条语音。
　　
　　“沈君你记住，一会儿下班走医院正门，千万别从急诊这边出来！”他飞快的边说边走，瞬间带起一阵风，吹到他桀骜的眉宇间，之后他又拿起手机补充了一条，“你先别急着下班，不行就在科里和他们多唠一会儿！切记谨记！”江天佑说完，把手机按了静音，几乎是跑着出了门。
　　
　　远远的他就看到那群“杂毛”站在昨天的位置在等着什么人，偶尔有几个路过的人，怪异的看了几人一眼，均被几人瞪视。
　　
　　江天佑绷紧了指节，感觉牙恨的直痒痒，他轻蔑的朝几人抬了抬下巴，走上前声音分明带着几分懒意，“哎，你们几个，来医院不好好的看病，偏偏要堵在这儿，想要干嘛？”想讹钱欺负沈君，先过了他这关。
　　
　　为首的胖子穿着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衣服，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男子，江天佑高大结实的身躯之下，卫衣侧颈都绷出了线条，一只手在有节奏的掰着另一手的指节。
　　
　　胖子有点没底，见沈君没到，还以为是他请来的帮手，后退一步说道：“不关你的事赶紧走，谁规定没病就不能来医院散步！”胖子说着原地绕了几圈，他那几个獐头鼠目的手下跟着他一起绕圈。
　　
　　“停下来，你们几个挡道的！”江天佑冲着几个杂毛嚷嚷道，他人已经没了耐性，身体里那躁动的雄性荷尔蒙已经在按奈不住，混合着怒火就要一触即发，这股躁动本应宣泄在之后的赛场上，可是这伙不知死活的人偏偏要在这儿诈骗沈君，简直捅了马蜂窝，踩到了江天佑这颗闷雷。
　　
　　“我告诉你们，你们等的人他不会来了，你们也休想从他身上讹到一分钱!”江天佑迅速的扫视几人，从心底里没把几人放在眼里，他说话的时候人已经迈步，一只拳头已经微微攥紧。
　　
　　胖子看出了他脸色不对，听了刚刚江天佑说的话又继续确认道：“你是那小子派来的帮手吧，那你知不知道，他可是个杀人犯，他害死过人你懂吗？”其余几人也跟着附和道，胖子没有把握，他的目的是为了要钱，但看眼前这男子的架势，不像是能给钱的，倒像是要打架的。
　　
　　江天佑丝毫没有动摇，他的怒气值已经爆表，沈君是什么人不用别人告诉他，他一只手揪住胖子肩膀上的衣服，另一只手高举到胖子的头顶，胖子的身高几乎和他持平，两个一百八十多公分的人互相僵持着，下一刻，江天佑一拳打在对方脸上。
　　
　　这一拳打的又快又突然，胖子的脸肉眼可见的抖了抖，他摸了摸脸，一脸惊呆的张开口，余下的几个杂毛也纷纷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江天佑会率先动手，气氛一时之间剑拔弩张，下一秒，站在一旁的紫毛像是幡然醒悟，他喊了一声：“他动手了，他动手打老大了，上啊！揍扁他！”声音有些激动，绿毛红毛听后一拥而上。
　　
　　江天佑咧开嘴，嬉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上吧，你们全部一起上，对付你们这几个瘪三，同时干十个都不废我血！”他叫嚣着，像是故意要把几人激怒，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已经好久没动手了，之前在急诊那几次，由于在沈君的身体里发挥不太好，权当是热身，今天可以肆意的打一场，算是活动活动筋骨，抖擞抖擞精神！
　　
　　第43章 突然袭击
　　
　　江天佑生气的时候，五官有种望而生畏的戾气，甚至连下颌角的弧度、略微压低的眉头都彰显着“此人就是不好惹”的事实，红毛绿毛左右夹击，对于这两个小喽啰江天佑更是丝毫没放在眼里，他左手揪住红毛，右手揪住绿毛，一手一个抓住两人的胳膊，像拎鸡崽一样随意的碰撞在一起，接着他上前几步，用头重重的撞在黄毛的脑壳上。
　　
　　惨叫声四起，红毛绿毛呲牙咧嘴的叫了几声，拼命的揉着撞击的胸口，黄毛被撞的一个劲儿的揉着脑壳，张口剧烈的喘息着，几人摇摇欲坠，最终被打的坐在了地上。
　　
　　江天佑看着近在咫尺的三人，觉得十分有趣，他微微俯下身子，两手放在大腿上，当热身一般原地转了转腰。
　　
　　就在这时，紫毛从一个角落里窜出，他一路小跑，手中还拿着什么东西，他的身高较之江天佑差了好几截，由于个头太矮，江天佑即便弯着腰也没注意到他。
　　
　　他冲到江天佑身边，颤抖的举起一只手，朝江天佑的侧颈晃动着他手中的东西，只是那一瞬间，江天佑不经意的回过头，昏暗的路灯下，紫毛手中拿着的东西在灯光下反射出一抹晃眼的银光，那分明是一把水果刀。
　　
　　“大哥，我来啦！”紫毛壮胆般的喊了一声，闭着眼睛狠狠地用力挥舞着刀柄。
　　
　　刀子快速的在江天佑的颈侧一滑，一抹冰凉的刺痛感通过皮肤传递到他每一寸的神经，接下来只在一瞬间，一股大量的暖流顺着他脖颈的线条汩汩流下，流淌到白色的球衣上，鲜红的血液在夜晚昏暗的路灯下乍看起来并不明显，近看之后就十分血腥惊悚。
　　
　　江天佑的瞳孔骤然一缩，和紫毛惊恐的眼神对上，后者握着手中染着血迹的刀子，在颤抖中吓的直接扔到了地上，黄毛他们抬起头，也吓了一跳，几人在怔愣中完全没想到紫毛的所作所为。
　　
　　江天佑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脖颈，感觉自己的心跳从正常变为剧烈，他微微喘息着，最终还是瘫软的坐在地上。
　　
　　“蠢货，谁让你用刀砍他的？”黄毛看到江天佑脖颈喷射出的血液，那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白色的球衣漫延，瞬间染红了半侧肩膀的衣袖。
　　
　　“大、大大大哥我看他打你们，所以就、就过来救你们了！”紫毛结结巴巴，自己也被吓傻了，他眼神闪烁着，一一扫过几个同伴，希望有谁能给六神无主的他出个主意。
　　
　　“走，赶紧走！快点！”黄毛晃动着他笨拙的身躯，第一个支撑着爬起来，他拼命的朝几人挥手，用力瞪了一眼黄毛，“我是让你来收钱，不是让你来搞出人命！”黄毛大声咒骂了一句，心虚的边觑着江天佑边往后走，几人快速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江天佑屈膝坐在地上，感觉自己口中的气息越来越烫，喘息越来越慢，就连血液也在凝固，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这个意外他并没有想到，一切太过突然，是要死了吗？生命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吗？可是他还有很多愿望没有实现呢！如果即将死去他只庆幸一点，庆幸来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沈君。
　　
　　与此同时，急诊科。
　　
　　沈君刚刚给一个外伤的患者缝合，他写完了病历记录，这才掏出手机，看到江天佑发来的微信。
　　
　　沈君的眉毛倏然一跳，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感从心底升起，他走出外科办公室，看到急诊室大门上方红色电子表显示的时间是4：40PM，他怔愣了有几秒钟，狐疑的又点开微信，重听了一遍江天佑发给自己的语音。
　　
　　沈君蹙了蹙眉，想到了什么然后快速的脱掉了白大衣，转身向更衣室跑去，他有种第六感，感觉江天佑的微信没那么简单，等他换好衣服回到急诊室门口，杨永安正好赶来上夜班，他冲沈君打了声招呼，谁知沈君仿佛没听到一般，理都没理他，闪电一般的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啊至于吗！我不就迟到了十分钟嘛？！”杨永安吃瘪似的摇摇头，没精打采的进去换衣服。
　　
　　沈君率先想到的是去江天佑出诊的中医工作室，他边走边拿起手机，给江天佑打了个电话，从走廊的一头走到另外一头，足足几分钟的时间里，电话那边却始终无人接通，直到他在诊室的门口看到了单超，才放下了手里的电话。
　　
　　“沈大夫，你怎么来了？我在等师兄呢！”单超站在诊室门外的走廊窗口，在不耐烦的来回踱步，“他让我下班后在诊室门口等着他，自己却没了踪影！”他刚才坐了许久等的腰酸背痛，只得踱步活动筋骨。
　　
　　“他怎么和你约的？”神君绷紧的脸颊越来越凝重，他又重复拨通了江天佑的手机，对方仍旧无人接听。
　　
　　“今天一早约好的啊，说是下班之后要一起去踢球，让我在诊室门口等他，谁知我等了半天，就是没看到人，刚刚我也给他打电话了，可就是没人接，怎么回事呀？”单超低头掏出手机，为了确定又看了看，手机上没有任何最新的消息。
　　
　　“不对，江天佑可能出事了！”沈君面色铁青，单超听后一脸惊呆，他张大的嘴还没合上，就看着沈君朝走廊那头跑去。
　　
　　沈君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着，他想着刚刚江天佑给他发的微信内容，来不及和单超过多解释，朝着急诊科大门的方向飞快的奔去。
　　
　　等沈君出了急诊室那侧的大门，一眼就发现了近乎于昏迷的江天佑。
　　
　　“江天佑，怎么回事？啊？”沈君看到了地上的刀子，那上面的血迹还没干涸，就那样突兀的摆在地面上，在灯光下刺眼而可怕，血腥而惨烈，有那么一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毕生所学忘得干干净净，攥紧的拳头里，手心被指甲掐出红印。
　　
　　单超简直吓懵了，他拽着江天佑，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半天才说道：“师兄，你醒醒，你别吓我！”单超用手探了探江天佑的鼻息，确定他还有气，江天佑迷迷糊糊的动了动嘴，眯缝着的眼皮慢慢掀起。
　　
　　沈君掏出钥匙扣上的指甲刀，顺着自己一侧长袖的衬衫上一剪，接着再用力一扯，他扯下半截袖子，跪在地上按在江天佑的伤口上，江天佑一只手拽住沈君，用略微嗓音嘶哑说道：“昨天有帮流氓来找你，说是有你的什么把柄说你害了什么小风，我估计他们就是来讹钱的，所以今天就在这儿等着他们.....”话没有说完，江天佑发生剧烈的呛咳。
　　
　　“别说话，什么都不重要，你会没事的！”沈君的嗓子有点哽咽，外面起风了，大风从嘴里灌进去，他跟着一抽一抽的哽咽。
　　
　　沈君在听到小风名字的那一刻，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他克制着让自己神情冷静，却没有意识到他的眼圈已经在发红，他让单超扶好江天佑，蹲下转过身，抬起江天佑的大腿，把他背了起来。
　　
　　从江天佑出事地点再到急诊室大门，明明只有半分钟的距离，可沈君觉得，脚下每一步路都滚烫沉重，他能感觉的到，对方越来越微弱的喘息和洇湿在自己肩头上的血液。
　　
　　“来人吶，护士，快准备抢救！”沈君冲入急诊的抢救室，轻轻把江天佑放在诊察床上，单超站在身侧，也跟着一起吆喝。
　　
　　“吸氧、心电监护，建立静脉通道！”沈君冲着抢救室大喊，他扯掉了衬衫的袖子，裸露着一只手臂，脸颊上沾染了几分血迹，拧紧的眉头掩饰住自己急促的呼吸，怎么看都怎么狼狈。
　　
　　沈君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戴上了手套。
　　
　　他们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在急诊值班的杨永安和其他护士，“哟，这是怎么弄的，快快快！”杨永安看到躺在诊察床上的江天佑，也跑来跟着一起抢救，单超急嚯嚯的站在一边，开始打电话通知人。
　　
　　“喂，师兄，不好了天佑师兄出了点事，让人给砍了！”单超连忙给崔军打了电话，他晚上约的人里面也有他，原本他们的计划是踢球然后再一起聚一聚吃个饭，现在不止球踢不成，还闹出这么大的事。
　　
　　——啊，怎么能叫人砍了？伤到哪儿伤到脖子啦？
　　
　　——伤到颈动脉了吗？
　　
　　——现在还不知道......
　　
　　“我知道啦，后续有什么情况一定要通知我！”崔军在接到电话之后也被吓的不轻，他人还在球场附近，深思熟虑之后觉得还是应该把这个事告知给李长川。
　　
　　本来沈君一步都不想离开，他要抢救江天佑，可是杨永安在场，他看沈君的状态不太好，强烈要求下他先去更衣室换衣服，沈君这才勉强同意。
　　
　　等他返回抢救室的时候，竟然发现抢救室空无一人，杨永安他人呢？护士呢？他急了，连忙跑到诊察床上，看到呼吸面罩之下的江天佑和他颈部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对不起，”沈君低下头喃喃道，声音小的只有他自己才听到，他一只手撑起额角，看着还在昏迷之中的江天佑，仿佛看到了一年前的那个场景。
　　
　　“哥，我疼！救救我，我不想死.....”小风的模样和声音就像噩梦一样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挥之不去，拂之又来。
　　
　　第44章 重伤救治
　　
　　推开过去，阴霾却如影随行，沈君用力的吸了一口气，感觉大脑窒息般的缺氧，他定了定神，将额头的薄汗一把擦掉，就在这时，他抬起头，分明看到心电监护上心电图的改变，心电图表现为一条直线，没有电活动。
　　
　　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呼吸停滞了几秒，沈君不管三七二十一，整个人一跃而起，跳到了诊察床上，他两腿分开，双手交迭着按在江天佑胸口上，身子压在江天佑腿上，开始一下一下的做着胸外按压。
　　
　　“我不会让你死的，谁都不会死！”沈君低下头，看着他面前面无血色的江天佑，不知是对对方说还是在执拗的坚持着什么。
　　
　　他一下一下的按压着胸口，嘴里在默数计数，过了没几秒钟，江天佑的身子明显动了动，随后发出大量的呛咳，沈君一阵欣喜，抬头看了一眼心电图，可图像并没什么改变，他皱了皱眉，执拗的咬了咬嘴，加大了手中的力度。
　　
　　刚好在这时，杨永安回到了抢救室，看到正在做心肺复苏的沈君，吓的差点把手里刚拿的缝合包给扔掉，“喂喂喂，你小子在干嘛，快停手！”咳嗽声愈来愈大，江天佑猛的睁开了眼睛，沈君看着清醒的江天佑，心下一惊，这才下意识的把手停下。
　　
　　江天佑抬起一只手，把氧气面罩一摘，他脸色苍白，虚弱的张开干涸皲裂的嘴唇，“哎，我说，我人还没死呢，差点让你给按死！”声音有气无力，沈君瞪着江天佑，三魂吓掉了七魄。
　　
　　这是怎么回事？！沈君不敢相信!心跳呼吸停止的情况下才可以做心肺复苏，沈君自然知道这一点，他慢慢松开了手，眼神不确定的盯着监护仪上那双排平线的心电图，可是刚刚心电图明明就显示一条直线。
　　
　　“那个，心电监护仪发生了故障，”杨永安不紧不慢的走到他身边，把手中的东西往身后的办公桌上一放，他歪了歪头，沈君不可思议的把头转过来，惊讶的和他对视，“对，就在刚刚，就是这么寸。”杨永安摊开两手，摆出一个“我也不知道它为啥会在刚刚出现故障”的意思。
　　
　　可即便如此，CPR的指征就是心跳呼吸停止，触摸颈动脉无搏动，即便心电图出了故障，通过其他判断，依然可以知道患者是否符合指征，沈君一向细心，可就在刚才，他因为巨大的慌乱，犯了一个低级错误。
　　
　　“那他.....”沈君把身子向后挪了挪，他两腿瘫软，看着江天佑掩饰住自己的局促直咽口水，他的手还在微微抖动，后脖颈上已经出汗，人还在心有余悸。
　　
　　“这小子刚刚早就醒了，放心吧，他命大没伤到颈动脉，就是皮外伤！”不过好险，就差一点点，差一点就伤到颈动脉了。
　　
　　“看他没事，我这前脚去拿缝合包，没想到你后脚人就来了！到差点真闹出人命！”一切就是那么的巧，杨永安双手背在身后，看沈君不放心的样子连忙解释道，他看着沈君滑稽的姿势，还是有点忍不住想笑。
　　
　　“心电图故障.....”沈君喃喃的重复道，一只手扶住额，他虚弱的蹲在诊察床上，屁股落地坐在江天佑两腿之间的空隙之间，闭上眼睛松了口气。
　　
　　“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杨永安看着崩溃中的沈君，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可能是最近水逆了？”他不懂星座，只是听现在的小年轻倒霉时经常这么说，于是想缓和气氛的加上一句。
　　
　　沈君侧了侧身子，轻轻跳下床，“杨大夫，后续的缝合由我来做，你先忙去吧！”他声音和缓而语意沉重，带着一点非他不可的坚持，而脸上又恢复到平时冰冷的神态，杨永安见状点点头，递给他一个“交给你处理”的眼神。
　　
　　沈君拆开缝合包，戴好手套，开始给江天佑颈部的伤口消毒，江天佑看着沈君的眼神，感觉他一脸不悦，有种不太高兴的意思，于是扭头酸溜溜的说道：“哎，说真的，刚刚脖子被割的那一刻，当血喷出的那一瞬间，我还真有点害怕，还以为自己要挂了呢！谁知我皮糙肉厚，福大命大，愣是没伤到要害！”他本想逗一逗沈君，可是口罩之下的沈大夫一脸冷漠。
　　
　　“别动，你还知道怕啊？”沈君冷声呵斥道，轻轻把江天佑的脖颈一挪，再摆好位置开始消毒，接着他拿出蓝色无纺布准备给江天佑盖无菌洞巾。
　　
　　他想不清楚的是，既然江天佑没有伤到颈动脉，那他之前的休克是怎么回事？！
　　
　　“哎呀，沈大医生别生气啊，我看不到你了啊！”无纺布之下，江天佑的脸大半被盖住，只露出侧面的脸颊，他拼命的想看沈君，却什么也看不到，“那伙儿人其实根本不在话下，我一对十都没问题，谁知道半路跳出个缺心眼的小子出来偷袭我，我一不留神，结果就成了这样......”江天佑喋喋不休的讲着，感觉脖子仰的有点泛酸。
　　
　　沈君一直沉默着没说话，他一边在准备东西，一边盯着江天佑颈侧的伤口细细观察，即便没伤到颈动脉，这道伤口也足足有四公分，至少要缝上十多针，他微不可察的吐出一口气，内心复杂。
　　
　　“开始打麻药了，”沈君淡淡的说，他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心底里涌动出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的复杂情绪，“以前只是觉得你二，今天看起来你果真是傻！”沈君拿起注射器，抽好麻药推了推，针尖随后流出几滴药水。
　　
　　“哎哎哎，等一下沈君，你不知道我最怕打针吗？！”江天佑伸着脖子嚷嚷着，心开始剧烈的跳动，他想再讲点什么，以缓解内心的恐惧，“沈大医生你手下留情啊.....”沈君一只手轻轻的在他消毒好的脖颈处拍了怕，只是那一下，仿佛就安抚了江天佑的恐惧和焦虑，他立刻安静下来。
　　
　　“别怕，疼了告诉我，”沈君说着，脸上竟然荡起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一抹温情。
　　
　　打好麻药，缝合进行的很顺利，接着是包扎，等这一系列的操作结束，沈君揭开无菌洞巾，江天佑把脸转过来，冲他咧开嘴，发出了一贯的笑容。
　　
　　“你啊，脑子比嘴慢，傻不啦叽的白长一副精明相！”沈君转过身子，把手里的医用垃圾丢到垃圾桶里。
　　
　　“有吗？我哪里长的精明？我长得不知道有多实诚！”，江天佑稍微活动了下脖子。
　　
　　“哎呀，我说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训我了，我还不是.....”江天佑感觉还是有点头晕，说话间，他的肚子明显的发出一声叫，抗议他对胃的虐待。
　　
　　昨天的突然互换让他还没反应过来，今天中午他吃了照常的饭量，可由于之前一直在沈君的身体里，饭量都比较小，感觉今天中午明显没吃饱，受伤的时候，与其说他是休克，不如说是生理性的低血糖，再加上这失血前后一折腾，自然就晕了过去。
　　
　　“你、你这是饿了？”沈君刚刚还一副冷脸，听到这声动静无论如何也绷不住了，他无奈的一笑，抬头看了看挂着的输液袋，“打完针回家吃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沈君卸下了紧绷着的神经，整个人多了一抹轻松和温煦，他说这句话很自然，仿佛江天佑是他熟悉而亲密的人。
　　
　　“好耶，沈大医生终于笑了！”江天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之后举起扎着吊瓶的手，盯着那针头皱了皱眉，“要不现在就拔了吧，我已经没事了！”沈君没说话，回给他一个凌厉的眼神，江天佑吓的闭上了嘴巴，只得长吁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乖乖等着吊瓶打完，忍受着肚子发出的抗议。
　　
　　正无聊着，单超走进了抢救室，他身后跟着崔军，后者一脸严肃，沈君看着两人上前道：“单超，我给江天佑开了点口服药，你去药房给拿一下。”单超倪了一眼诊察床上的江天佑，看他无碍正闭着眼睛休息，快速的点头说好。
　　
　　崔军走到诊察床旁，看着江天佑肩膀上浸透的血迹，盯着他包扎好的伤口看了好半天，沈君在一旁解释道：“万幸没伤到颈动脉，不过伤口有点长，缝针多了点，您别担心！”崔军听后慎重的点点头。
　　
　　“我刚刚给李主任打了个电话，跟他说了天佑的事！”崔军把脸转向沈君，把提着的一颗心放下。
　　
　　江天佑听到崔军的话，才知道他来了，他一秒睁开眼睛，激动的坐了起来，拍了拍大腿说道：“啊，不是吧哥，你跟老李头说个什么劲儿啊，不是，刚刚单超不会也告诉我妈了吧？”江天佑想了一下，今天下午的时候江兰芳还给他打了电话，让他明天回一趟家，说是要和他一起去看看外公。
　　
　　“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和主任说呢，你放心，工作这边不用你担心，都有我们在呢！”他说着和沈君一点头，转身拿起电话打给李长川报平安。
　　
　　江天佑脸上维持着淡定，心里却急的要命，他想起了什么，想拿手机给单超发个微信，可是一摸裤兜，什么也没有，难道是受伤那时候手机掉了？他不确定的眯起眼睛，用手按了按后脑勺。
　　
　　等他一低头，赫然发现手机出现在面前，沈君贴心的把手机递给他。
　　
　　第45章 过往阴霾
　　
　　江天佑说了声“谢谢”，快速的给单超发了微信。
　　
　　——超，你没把我受伤的事告诉我妈吧？
　　
　　单超刚好在药房拿完药，听到手机响了之后看了一眼。
　　
　　——还没来的及说呢，幸好你没事，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真不知道怎么跟阿姨说！
　　
　　——没说就好，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江天佑放心不下，快速的给江兰芳打了个电话，“喂妈，明天我工作上有点事，报课题的材料马上要截止了，就先不回家和你看外公了！”傍晚六点多，江兰芳两口子刚吃完饭，正在自己家的小区散步。
　　
　　“什么课题弄的连中秋节都回不了家，别唬我，你到底是真忙假忙？”电话那头江兰芳立马不高兴了，还多少带着一点怀疑。
　　
　　“我当然是真忙啦，我这工作什么时候是假忙啊！”他含混的解释道。
　　
　　江天佑听着电话，做贼心虚的抬头看看，正好看到拿药回来的单超，对方走进抢救室，直不楞登的嚷嚷了句：“师兄，这么快缝好了呀？”嗓门大的整个急诊室都能听到，更何况电话里头的江兰芳女士。
　　
　　“什么缝好了，你在哪儿？”江兰芳听到了单超的声音，江天佑连忙一个瞪眼，一只手摆在嘴唇上，无声的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啊，我扣子掉了人给缝好了，妈那个不多说了，就这样先挂了啊！”他没等对方答复糊弄着三言两语对付完，直接挂了电话，江天佑按了按眉心，头疼般的看了一眼单超，给出一个“差点就被你搞砸”的眼神，单超把药送到江天佑床旁，傻乎乎的乐了几声。
　　
　　过了一会儿，江天佑的吊瓶扎完，单超和崔军看他无碍，时间也不早了，两个人寒暄了几句相继离开。
　　
　　江天佑来到外科办公室，沈君坐在桌前，计算机屏幕的光线淡淡地照着这人清秀的五官，他正在写着电子病历，听到脚步声抬起头，“针打完了？这就走！”沈君说着站起来，他脱下白大衣，露出内里淡蓝色的衬衫，一只胳膊还突兀的裸露着，看起来有点滑稽。
　　
　　“等一下，你不是打算就这么回家吧？”江天佑打量着他，他站在沈君对面，逆光之下沈君的脸上居然和他同样没有血色，一样有几分憔悴，两个人视线交汇，“我办公室那边有多余的衣服，去我那儿换了衣服再回家。”
　　
　　“好，”沈君语气温和，没有拒绝。
　　
　　两个人离开急诊室，并排穿梭在空无一人的门诊走廊，窗外，一轮圆月升起，包裹月亮的云层泛起金光，照映在两人的脸上，他们并排走在一起，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等两人换好衣服再打车回家，已经将近七点了，江天佑到家的那一刻感觉身上仿佛卸下了千金重担，连鞋都没脱，人直接倒在沙发里，沈君直接去了厕所洗手。
　　
　　“哎，沈君，家里好像没吃的，都这个点了，要不我直接点点儿外卖吧？”江天佑一边说着，两个手飞快的打开APP，眼神盯着屏幕，谁知沈君从厕所走出来，径直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受伤了就别点外卖了，冰箱里还有点培根，我给你做个炒饭吧！”说着他一只手抓住江天佑的脚踝，另一只手把鞋一脱，这举动把江天佑吓了一跳！
　　
　　“沈君，你这是干嘛？”江天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以往他回家直接坐下不脱鞋不洗手，是一定会被对方勒令制止，甚至是训斥直到他做到为止，而今天，沈君居然会蹲下身子给他脱鞋，这震撼不亚于他中了彩票。
　　
　　沈君沉默不语，仿佛没听见一般，一只手搭在他另一只脚踝上，准备继续脱鞋，“那什么，沈君，我错了我错了，我可以自己来！”江天佑舌头绊了一下，吓的结结巴巴，他以为这是沈君对他无声的惩罚。
　　
　　谁知沈君垂下手，保持目前半蹲的姿势抬头说道：“疼吗？伤口还疼吗？”暖光灯下，江天佑似乎看到沈君眼底闪烁着什么，那分明是一种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感激，那抹情绪藏的很深，转瞬即逝，最后藏进沈君自带寒意的双眼中。
　　
　　江天佑怔愣了片刻，沈君又轻轻说道，“麻药过了劲儿，伤口会有点疼，对不起。”气氛有点怪异，明明是秋末，可屋子里却透着一股暖意，仿佛连空气里都多了一层不知名的味道，痒痒的往人心里钻。
　　
　　江天佑生硬的咽下一口吐沫，压抑住这股怪异的感觉，“咳，没事儿没事，你不用觉得有负担，”他故意回避着沈君的眼神，一只手抓了抓膝盖，“我就是看不惯这种行为，所以顺便出手而已！”江天佑一只手狠狠的抓住沙发，感觉心里钻进了无数只小虫子。
　　
　　沈君站起来，把拖鞋放到他脚下，江天佑连忙把鞋子穿上，“我自己穿自己穿！”他冲沈君笑笑，后者双手交迭在胸前转过身子，一眼盯住了江天佑扔在地板上那带有血迹的球衣，沈君退后几步，拿起地上的球衣往厕所走去，江天佑立马伸手道：“哎，衣服我可以自己洗.....”
　　
　　“时间长了血迹不容易洗掉，”沈君不由分说，江天佑听到一阵水声，看着沈君的侧影有点纳闷，许久才叹了口气，他还真有点不适应沈君这反常的举动。
　　
　　二十分钟后，饭做好了，培根炒饭外加一个裙带菜汤，饿了许久，江天佑大快朵颐，沈君只是小口小口的吃着饭，等两人的饭吃的差不多了，
　　
　　江天佑满足的伸了伸懒腰，把之前买来的月饼摆到餐桌上。
　　
　　“吃点月饼吧，看你没吃几口，炒饭都让我吃了！”江天佑一手拿着月饼，一手看着上面标识的口味，“你爱吃什么馅儿，蛋黄的吃吗？”沈君点点头，江天佑把上面的塑料包装撕开递给沈君。
　　
　　“谢谢，我只是不太饿，”沈君接过月饼，那月饼的个头不大不小，精致小巧，看样子像是花了一番心思买的。
　　
　　“不饿也得多少吃点啊，你不是还有胃病吗？不怕再给自己饿抽了！”江天佑随手拿起一个月饼，撕开包装，张大嘴咬了一口，月饼是豆沙馅，齁儿甜齁儿甜。
　　
　　沈君刚吃了一口月饼，下意识的一怔愣，以往这个时间他如果没及时吃饭，胃一定会非常难受，可是今天并没有，他这才想起两人互换之后江天佑在自己身体里的时候开了几周中药，而且每天都坚持喝药，看来这效果很明显。
　　
　　江天佑看沈君把整个月饼吃完，终于还是没忍住，这几天的事情层层递进，好奇心被一次一次挑起，他压低了眉头，沉吟片刻道：“沈君，那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找你麻烦？他们口中的小风又是谁？”他一连几个反问，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你不想说的话我不会勉强你！”
　　
　　沈君十指紧扣，盯着江天佑的瞳孔倏然一缩，随后视线涣散，回忆把他拉回从前，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白色，仿佛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小风对他一阵阵的惨叫声。
　　
　　他恍惚了片刻，有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记忆像是被抽空，最终在江天佑的呼唤声中唤醒，“沈君，你没事吧？”
　　
　　沈君摇了摇头，半晌他才开口道：“小风是奶奶邻居家的孩子，”他语气平静，内心却在挣扎着，江天佑看的出来，他手指上的指甲，狠狠地掐出了指印。
　　
　　“你知道，我是奶奶抚养长大的，”江天佑点点头，沈君眼神飘忽到半空中，“小风比我小一些，小时候总屁颠屁颠的跟在我身后。”那是他年少时的伙伴，也是他视为亲人的兄弟，两个人感情很好，一起在那片胡同长大。
　　
　　后来沈君上大学搬走，医学院毕业之后来到龙华医院普外科，几年之后终于做出了一些成绩，那一年他二十九岁，彼时小风刚刚大学毕业，他为人善良，但性格上略有一点胆小。
　　
　　沈君回忆着，“他在上大学的时候，被一伙儿流氓纠缠，逼他交保护费，一直到他毕业。”这是沈君后来才知道的，不用他多说，想想就知道这些人是谁，江天佑不禁摸了摸下巴。
　　
　　“那后来呢？”江天佑急切的问道。
　　
　　沈君有些不忍，把目光移向别处，“小风毕业典礼那天，那伙人把他堵到胡同，照例要钱，对他拳打脚踢，”沈君说道这儿，声音微微颤抖，“他们里面的头目，名叫赵建昌，他们没拿到钱，气急败坏之后连续捅了小风十几刀.....”沈君最终没有说完，感觉喉头一阵痉挛窒息。
　　
　　等小风送来医院的时候，沈君看到救护车担架之上的小风，心里一阵钻心剜骨，他虚弱的抓住沈君的一只手，视线涣散，喃喃的说道：“哥，我疼，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护车上的救护员说，小风在救护车上执拗的要让他们把自己送到龙华医院，说那里有他当医生的哥哥，他一定会救他，有哥哥在，他什么也不怕。
　　
　　江天佑听到这里，内心一阵怆动，他握紧拳头放到嘴边咬了咬，最终还是说出了对沈君来说太过残忍的结局，“是小风伤势太重，最后没能救活吗？”沈君摇摇头，脸上不带任何情绪。
　　
　　“不，手术也算成功，术后他被送到了ICU，只不过后来，术后细菌感染导致小风发烧，抢救无效死亡......”沈君的声音一度哽咽，“所以那伙人说的没错，是我没用，是我害死了小风。”沈君眼眶发红，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哽咽。
　　
　　第46章 重新振作
　　
　　“手术是我做的，我是他的经治医生，可我最终没能救活他！”沈君松开了食指紧扣的手，右手握拳无力的捶了捶桌子。
　　
　　江天佑心头倏然一紧，所以沈君在那次玩真心话的时候才说，他曾经失去一个重要的人，原来那个人就是小风，难道这就是他选择不做手术的原因!？因为失去太过沉痛，所以才对自己产生质疑。
　　
　　他对过往发生的这件事，是悔恨、自责、还是无力的愤怒？
　　
　　江天佑挺直了身子，握拳捏了捏僵硬的手指，事到如今，他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他从沈君这复杂千头万绪的情绪中发现了什么，他酝酿片刻，直视着沈君的眼睛说道：“沈君，这不是你的错，我觉得你是个好医生，一直都是！你应该忘记过去，重新走上手术台！”
　　
　　沈君苦笑了一声，目不斜视的抬起头，随后又无力的垂下，“你怎么知道？你又没有看到我上手术台时候的样子！”沈君觉得，多少安慰在现实面前总是过于苍白无力，他知道江天佑是在安慰他让他释怀，只是他不配，他不配得到原谅，他辜负了小风，也辜负了自己。
　　
　　江天佑也笑了一声，目光坚定且一直在闪烁，“我怎么不知道，刚刚不就是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我在急诊门口那儿晾个半天，也许早就变成风干鱼了！”前一秒钟还一本正经，后一秒钟立马搞笑，严肃不过半秒钟。
　　
　　江天佑看沈君没反应，用食指搓了搓鼻尖，这才认真道：“我就是知道，我有种直觉！而且我看人一向准，更何况十句话，三件事，一个人是什么样子都会表现出来，藏不住的！”他语气诚恳，沈君再次抬起头，两个人四目交迭。
　　
　　江天佑话音未落，盯着沈君又道：“沈君，医学是不完美的，意外、个体差异、各种不确定因素、新疾病的产生，这些条件所造成的后果，每一件对医生和病人都很有可能是致命的打击！”短短的几句话，带给沈君不小的冲击。
　　
　　他没想到江天佑会说出这些，他在错愕的表情中情不自禁的反问道：“那医疗的意义是什么？”
　　
　　江天佑活动了几下肩膀，换了个姿势，紧绷着双手抑制住脖颈的疼痛，“你真想知道？”江天佑反问了一句，接着又反问了第二句：“你想要听俗套的答案还是我自己的答案？”
　　
　　沈君沉默不语，用求知若渴的眼神看着他，江天佑不卖关子，自问自答的回复道：“希望，只要有一线希望，就有无限生还的可能！”这是他自己的答案。
　　
　　沈君吐出一口气，这简单的两个字，戳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东西，他不得不承认，他的思绪有些混乱，他嘴唇一动，微微张口继续问道：“那俗套的答案呢？”
　　
　　“有时是治愈；常常是帮助；总是去安慰！”江天佑给了沈君一个飞眼，把大拇指放在口中咬了咬，故意弄了个卖乖的表情。
　　
　　沈君摇摇头嗤笑一声，“特鲁多的名言，怎么到你这儿成了俗套的答案了？”没想到这人一本正经的时候还挺像那么回事。
　　
　　“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嘛！哟，沈大医生终于笑了啊！”江天佑看到，沈君一贯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挚的笑容，那是一种释怀，像是解脱，也像是在和过去的不堪告别！
　　
　　中秋节当天，沈君要值夜班，他提前做好了晚饭留给江天佑，白天他在家一边休息一边看书，顺便盯着江天佑伤口的情况，嘱咐他吃药。
　　
　　晚上七点半，沈君收治一个意外车祸抢救的老太太，老太太情况不太乐观，颅脑损伤，他的几个儿子在费用问题上争执着，拒绝签字做手术，在多方极力的劝说下无果，家属终于还是拒绝手术，一番折腾之后人死在了急诊，沈君忙前忙后，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八点多了。
　　
　　沈君掏出手机，给江天佑发了个微信。
　　
　　他刚想打上“睡了吗”三个字，想了想又给删除了。
　　
　　——吃药了吗？晚饭吃了吧？
　　
　　江天佑正坐在沙发前，玩着PS4游戏，他听见手机响了，斜倪了一眼，按下暂停键，把游戏手柄放到一边，给沈君回了微信。
　　
　　——都吃过了，你别担心，好好值班。
　　
　　晚饭三菜一汤，XO酱炒带子、小炒牛肉、清蒸大闸蟹、鲍鱼鸡汤，每一道不仅色香味俱全，又都占据了江天佑的味蕾，江天佑不禁觉得自己简直是因祸得福，这刀也挨的值了！
　　
　　——那就好，你早点休息，睡觉小心姿势别压到伤口。
　　
　　沈君回完微信，不经意的勾起一边的嘴角，连他自己也没发觉到他对江天佑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
　　
　　——谨遵医嘱！
　　
　　江天佑回完微信，抓着游戏手柄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沈君什么时候变得对他这么关心这么体贴，先是从昨晚上回来给他脱鞋洗衣服，再到今天给他做饭嘘寒问暖，他眯起眼睛，狐疑的把手停在半空中，停止按下手柄上的暂停键，从沈君的所作所为中发现出一个惊天的秘密：他一定是太过感动，毕竟江天佑替他对付了流氓！
　　
　　想到这儿他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手一按继续玩着游戏。
　　
　　翌日清晨，沈君快速的从办公室的诊察床上爬起来，飞快的洗脸刷牙，他看了看墙上的挂表，早上六点整，随后拿出手机刚想给江天佑发个微信，转瞬之间想起今天是国庆节的第一天，江天佑大概还在睡觉。
　　
　　他硬生生的忍住了内心中的躁动，把手机往大衣兜里一塞，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几声，他拿起来看了看，是方耀祖发来的。
　　
　　——你昨天交代的事已经有眉目了，人已经抓到了。
　　
　　沈君在心下一惊：这么快！
　　
　　昨天一早，他和江天佑一起带着那伙流氓遗落的刀子，把这枚凶器小心的收好，连人带刀来到了方耀祖所在的派出所报案，刀子上的血迹和指纹保护完整，沈君把小风和那伙流氓的过往一五一十的告知给警察，又和江天佑一起，把前天晚上江天佑被害的经过一一叙述清楚做了笔录，方耀祖为首的警方立刻采取行动。
　　
　　沈君盯着屏幕，内心一阵兴奋，他立刻拿出手机给对方打了个电话，“喂，方警官吗？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沈君抿着嘴，心里一阵着急。
　　
　　“哦，没事，”那边声音听着很愉悦，“我早就起了，怕你不放心，收到消息之后就第一时间转告你！”
　　
　　“那伙流氓是赵建昌的手下，谭小风被害之后赵建昌以过失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十余年，他怀恨在心，于是就让他手下那几个小喽啰实行报复，没想到他居然盯上了你，”方耀祖在电话里喘了口粗气，类似的案子他看的很多。
　　
　　“不过那几个小子也并没想履行他们老大布置给他们的任务，四人之中的头叫黄业兴，用刀伤人的那个叫杜鹏，他们全部交代了，就是想吓唬吓唬你，顺便讹点儿钱，没想到被你的同事江天佑给阻拦了，这群草包！”方耀祖轻轻的嘲笑了几声，证据确凿人赃并获，不仅如此，赵建昌因为教唆报复伤人，罪加一等，依法要加刑。
　　
　　“谢谢您，方警官！”沈君听后，攥紧的那只手终于松开了。
　　
　　“谢什么，这不都是应该的嘛！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再说要谢也是我谢，之前还是江医生治好了我的老毛病！”方耀祖在电话那头发出爽朗的笑声，“哎，不过你真得感谢你的同事江天佑，他之前给我的印象斯斯文文的，但关键时刻人还挺仗义！”电话那头，方耀祖赞叹道。
　　
　　“他不只是我同事，还是我的朋友和战友！”沈君强调着，心里五味杂陈，又和方耀祖道谢，接着挂了电话。
　　
　　早上七点半，白班夜班交班，沈君走到更衣柜前，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准备给江天佑发送一条微信，可就在这时，一条微信先一步弹了出来，微信是李大远发的，怎么会是他呢？
　　
　　——君哥，国庆节快乐，不知道你最近好不好，哪天方便？我这段时间又积攒了一些问题，想当面请教你，还有上次的视频也看完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视频？
　　
　　沈君考虑了一下，今天下夜班，明天休息，倒是可以在今明两天选一天时间，于是他迅速的回复了一条。
　　
　　——我今天下夜班，你要有空的话就今天下午吧！
　　
　　——好的，下午见，君哥！
　　
　　沈君被李大远一打岔，差点忘了正题，他双手捧着手机，点开江天佑的头像准备打字，江天佑的头像是一个卡通人物，上面还附加一行字“你才是贱人！”
　　
　　——醒了吗？冰箱里有牛奶买包，自己热一下，还有，别忘了吃药！
　　
　　沈君斟酌着这行字，确定之后点了发送键，这才脱下白大衣，回家的路上，伴随着金秋十月的微风，让人觉得舒爽惬意，沈君边走边低头看看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最新的回复，可是等他快走到家门口，他还是没收到某人的回复。
　　
　　难道他还没睡醒，这样想着，沈君打开了家里的大门。
　　
　　第47章 家中修养
　　
　　“我回来啦。”沈君说，没人回应他，他看到客厅空无一人，心想江天佑大概还在睡觉，于是蹑手蹑脚的穿过客厅，推开了江天佑的房门。
　　
　　江天佑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身上只穿着一条内裤，他一条腿裹挟着被子，看沈君回来了，他立马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沈君呆愣着盯住江天佑赤｜裸的上半身，他肩宽腿长，腹肌若隐若现，锁骨微微凸起。
　　
　　沈君的心脏怦怦的跳动着，仿佛跳到了嗓子眼，他面无表情的僵在一边，江天佑见沈君神色不对，立马想到了什么，迅速把被子盖好，“你回来了啊，早上好！”他记得之前很多次了，沈君最讨厌他光着膀子或者有过多的肢体暴露，糟糕，怎么又忘了！可能又要挨训了！
　　
　　谁知沈君像是没看见一般，他走到床前，一只手抚摸到江天佑的头上，沈君的手和他的人一样冰冷，而他呼出的鼻息喷在江天佑的脸上，像是感觉有一股异样的气息，江天佑被这突如其来的抚摸弄的愣住了，他感觉身子处于麻痹状态，仿佛不会动了。
　　
　　“头有点热，药都吃了吧？”沈君凝视着他问道，江天佑的脸上依旧能赶到沈君鼻息的热气，他拼命的点点头，沈君这才松开手，“等一下最好还是凉个体温，我先去做早餐。”他站起来，双手交迭背在身后走出了房间。
　　
　　等沈君离开之后，江天佑松开死死抓住床单的手，内心简直是大地震，他发出了一系列对自己灵魂的拷问！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他感觉沈君像是在撩他？沈君连态度都和平时不一样了，平时他如果看到江天佑光着膀子，一定会疾言厉色，可是今天他什么都没说，还主动说要给他做早餐！？
　　
　　想到这儿，他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又紧紧揪住了放在胸口的被子，紧张兮兮的咬着嘴唇，像个无助的大狗子，沈君这一系列的行为，居然是在勾引他，他该怎么办！？
　　
　　不对不对，是他想多了，沈君一定是感激自己对他的见义勇为，就是这样！他闭上眼睛一阵轻松，松开手吐出一口气，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沈君探出头，身子还站在门外，“饭做好了，你要不舒服的话我把饭端进来！”沈君看着他，向他征求意见。
　　
　　“啊，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的！”江天佑眼皮微跳，立马掀开被子，人一骨碌坐了起来，冲沈君发出一个不失礼貌而尴尬的笑容。
　　
　　“那好，洗脸刷牙准备吃饭。”沈君说，连声音听起来都软绵绵的，随后把门一关。
　　
　　门关上的一剎那，江天佑一秒钟倒回到床上，连人带身子形成一个大字，他盯着墙上的天花板，压抑住内心无休止的躁动，不断地在暗示自己：单身太久都产生幻觉了，居然能把室友假想成是在撩自己，这样不好，不好！
　　
　　早餐吃的很丰盛，牛奶、咖啡、鸡蛋糕、煎牛排、培根，沈君还煮了碗速冻馄饨，加上他下夜班后买回来的应季水果辽峰葡萄。
　　
　　吃饭间少有的安静，以往江天佑吃东西的时候会一直说个不停，而今天他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嘴里硬塞。
　　
　　“早上我给方警官打了电话，用刀刺伤你的人已经被捕，他们全部被一网打尽，放心吧。”沈君优雅的端起咖啡杯，啜了一小口，嘴唇边还残留着咖啡最上面漂浮的奶沫，他伸出舌头随即一舔，江天佑感觉自己要爆炸。
　　
　　他强迫自己低下头不看沈君，揪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大颗葡萄，连皮都没剥，快速的往嘴里一扔，他吃的又急又快，连皮都没有吐。
　　
　　“啊，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江天佑含混的说道，边说边扯了扯身上的砍袖背心，天气怎么那么热啊！
　　
　　“你是不是不舒服？头还烫吗？”沈君狐疑的盯住江天佑，略微蹙了蹙眉，饭前他给江天佑量过体温，37度5，有点低烧。
　　
　　“啊没没没，我很好！”江天佑连忙摇头辩解，只要沈君不靠近，他就没问题。
　　
　　沈君垂下眼睫，拿起一串葡萄，用细长的手指开始剥皮，“这个葡萄皮厚，最好还是不吃皮，你要嫌麻烦我剥给你吃！”江天佑仰头叹息，心说苍天啊大地啊，来个人救救他吧！实在不行等着双十一就立马下个单，买个充气娃娃也许好使。
　　
　　沈君专注的剥着葡萄，压根儿没注意到江天佑一系列的反常举动以及他反常举动之下复杂的心理变化，他把剥好的葡萄放在碟子里，那一颗一颗又大又绿的果肉晶莹剔透，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你放心，黄毛这伙儿人被抓住了，赵建昌也加了刑，事情已经了结，我不会再沉湎于过去，人总要向前看。”他剥完手里最后的一颗葡萄，手上浸满了汁液，沈君伸着手，随后一低头，一口一口的用嘴舔着手指，江天佑简直觉得自己要喷鼻血了，应付的看着沈君点点头。
　　
　　他用手揉了揉心脏，压制住胸腔的那股火，就在这时，门铃恰逢时机的响了，沈君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走到大门前，先用猫眼看了看，外面的人是李大远。
　　
　　沈君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挂表的时间是九点多，以确定自己没把时间搞错，说好约了下午，人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来了啊，怎么这么早？不是说好了下午吗？”沈君不太高兴，但他一直冷冰冰的，从他的脸上并未表露出来不悦的神情，他嫌李大远碍事，破坏了他和江天佑独处的美好气氛。
　　
　　“君哥早，不好意思啊我一个人住寝室实在觉得无聊，”李大远背着个双肩包，热的满头大汗，一眼看到了这桌丰盛的早餐以及呆滞中鼻子冒火的江天佑，“江哥好，”他礼貌的冲江天佑点点头，眼睛却一览无余的盯着那桌吃的。
　　
　　“君哥，我走的太急还没吃早饭，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吃吗？”李大远说着放下了身上的双肩包，两眼放光，他拼命忍住口水，心说这早饭简直也忒丰盛了！这一定是江天佑准备的，沈君和他住一起的时候一向吃的很简单。
　　
　　“当然可以，我吃饱了你过来坐我这儿吃！”江天佑大方的摆了摆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李大远，这个救他与水火的小子，他面前还放着只吃了几口的鸡蛋糕和那碟剥好的葡萄。
　　
　　“你也再吃一点吧，早饭见你没吃多少！”沈君站在餐桌旁，语气很温和，甚至听着和平常无差别，可江天佑分明从他那黢黑的瞳仁中看出了一抹强势的情绪。
　　
　　李大远看着江天佑面前放着的鸡蛋糕，江天佑只吃了几口就放在那儿，他貌似善解人意的笑着冲江天佑说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不嫌弃，江哥吃剩下的我可以吃完！”
　　
　　沈君没说话，盯着江天佑道：“把鸡蛋糕吃完吧，我现蒸的，还有这碟葡萄！”话里话外说的很明显了，不吃也得吃，吃也得吃！
　　
　　“啊，我吃.....”江天佑心里咯噔一下，李大远心领神会，看两人默契的在用眼神交流。
　　
　　沈君去房间搬出一张椅子，李大远坐下之后，狼吞虎咽的吃起早餐，他先吃了块牛排，又干掉一碗馄饨，这才停下来喝了口奶，“哥，我那天路过吕主任办公室，听他和谁在打电话，说是可能很快要把你叫回科里！”话虽然是冲沈君说的，可江天佑眼神一亮，沈君如果回到普外科，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就可以重新走上手术台，继续他的外科生涯！
　　
　　沈君和李大远并排坐着，听后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李大远吃的满足，看沈君没什么反应，只得讪讪的看了一眼江天佑，用纸巾擦了擦嘴。
　　
　　他突然看到了什么吓了一跳，把纸巾一扔惊恐道：“江哥，你脖子怎么了？怎么贴着块纱布？”沈君转头看了一眼李大远，仿佛这人是智障，来了这么半天，江天佑脖颈上那么大块纱布愣是没看到，眼里只看到饭的家伙！
　　
　　“咳，没事没事，一点小伤而已。”江天佑用手潇洒的一撩刘海，轻松的笑笑，沈君端起剩下的半杯咖啡一饮而尽，“嗯，缝了十多针的小伤。”这句话说的像是在埋怨，可是江天佑知道，沈君是在自责。
　　
　　李大远听着两人奇奇怪怪的对话，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状况，他只得接着刚才的话题问沈君，“哥，要回科里啦，你难道就不开心吗？”他以为沈君听到这个消息会满怀期待甚至是开心，可是沈君还和之前一样，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更谈不上喜悦。
　　
　　“都可以吧，”沈君说，看几人吃完了，面沉如水的开始收拾餐桌，他把空盘子归拢到一起，人站了起来，“不管以后去到哪里，在外科还是急诊，又或者是门诊，我都会尽力做好自己身为医生的本分！”最后一句话，他分明提高了音量，目光倪向江天佑，像是在给他一个交代。
　　
　　江天佑一点头，也还予他一个信任的眼神。
　　
　　第48章 集体探望
　　
　　早饭后，沈君带李大远到他的房间里开始给他答疑，江天佑只得躺在沙发上无聊的刷着手机，原本他打算，趁着国庆节这个假期可以好好的在球场上放肆几天，可计划不如变化快，突然出了受伤这档子事，这脖子上的伤还没好，待在家除了打游戏，他想不出还能干点什么。
　　
　　他点开微信朋友圈，刷到一堆人在朋友圈发旅游打卡地，心似乎跟着他们一起飞了，就在这时，群里有人@他，江天佑看了一眼，是工作室的群信息，单超在群里喊人，说是要组织人到家里看他，江天佑立马来了兴致。
　　
　　——师兄，明天我组织人上你家看你，方便吧？
　　
　　——方便方便，来吧！
　　
　　他闷的要命，况且沈君明天休息，鉴于他伤好之前，估计沈君会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仔细，他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两人之间的微妙变化，让单超那伙人来热闹一下也挺好。
　　
　　一晃几个小时过去了，沈君给李大远解答完全部问题，又给他带上一些新的手术视频，临走的时候，江天佑还给李大远塞了不少零食，李大远收获满满的离开了。
　　
　　到了晚上，沈君做了简单的两菜一汤，饭后他回房继续看书，江天佑斜躺在沙发上，任由电视机随意的开着，并没兴致看电视机里的内容，没过多久他就睡着了。
　　
　　他睡得迷迷瞪瞪，过了一会儿，江天佑下意识的挠了挠脖子，感觉脖子上的伤口有点痒，随后翻了个身子醒了，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表，晚上九点多了，电视机还在那响着，正播着一部国外的老电影，他把电视音量调小。
　　
　　江天佑慢慢坐了起来，用手使劲挠了挠后脖颈，他感觉身上出了一层汗，黏糊糊的十分难受，他半睁半闭着眼睛下地站起来，朝厕所走去，走路间随手脱掉身上的白色背心，他光着膀子把背心拿在手里，而就在此刻，沈君恰逢其时的推开房门，穿过客厅准备上厕所。
　　
　　两个人的目光瞬间交迭，人却纷纷停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两人心里涌动着，江天佑的眼珠子一转，本能的反应居然是应该先把衣服穿上，他一只手摸着胸膛，一动不动，在想着自己的开场白。
　　
　　“上厕所吗？”沈君盯着江天佑的侧脸，他声音不高不低，身穿着淡蓝色的居家服，客厅的灯关着，电视屏幕上的光影投射在他清晰的五官之上，让人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客厅里一时之间有点安静，电视屏幕画面中，电影男女主角正在激烈的热吻。
　　
　　“啊，你也要上厕所吗？那你先上吧，我要洗个澡！”江天佑感觉喉咙干燥，除此之外还有此时此刻尴尬的气氛，他刻意把头低下，让沈君先一步去厕所。
　　
　　可下一刻，沈君走到他身边，人凑的很近，抬头打量着他的脖颈说：“你还有伤，伤口不能碰水，一个人洗澡不太方便，要不我帮你洗吧！”沈君说的很自然，眼睛盯着江天佑的后脑勺。
　　
　　谁料江天佑听后猛的抬起头，舌头打了结，“啥、啥？你帮我洗，不用不用，我小心一点，不会让水溅到伤口的！”这人是怎么了？以前明明对他嫌弃的要命，现在怎么居然要帮他洗澡？这前后差别也太大了吧！
　　
　　就算沈君是因为感激才这么做，这样也不行，江天佑倏然皱紧眉头，把眼睛一闭，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感觉身旁的沈君在他眼里充满了异样，他仿佛看到沈君穿着一套蓝白相间的女仆装，手摆着招财猫的姿势，乖巧的在和他说：“主人，让我来服侍你洗澡吧！”江天佑拼命晃了晃头，抑制住自己疯狂的想象。
　　
　　“怎么了，你没事吧？”沈君看着江天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江天佑一扭头，几步走到卫生间，像是落荒而逃，顺手把门关上，隔着门对沈君说：“没事，我自己可以洗，我就简单冲一下，很快的！”沈君怔愣了片刻，只得回复到：“那好，你自己小心一点，一定别碰到水，明天给你换药！”
　　
　　江天佑倚靠在门上，听见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总算松了一口气。
　　
　　国庆假期的第二天，大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一年里的公共假期之中，就属国庆节气候最好，在这秋高气爽的时节里，单超和白晓希买了一堆东西，直接约在了江天佑家楼下。
　　
　　白晓希穿着简单的牛仔白T恤，手里拎着个大果篮，站在江天佑家小区的门岗，单超开着车子，远远就看到了白晓希，他把车停好，打开车后斗拿出一堆吃的，冲白晓希招招手。
　　
　　“早到了啊，怎么不先上去？”单超手里拎着两大包零食，几步跑到白晓希身边。
　　
　　“单哥，先别急，还有一个人要来看师兄！”她说着四处张望，放下手里的果篮，开始查看手机，“说是已经进小区了，人走哪儿去了？”白晓希盯着手机，一边自言自语，两只手快速的打着字。
　　
　　“谁啊，谁要来啊？”单超纳闷道，“也是咱们医院的？”就在这时，只见白晓希放下手机，朝单超身后招了招手，“倩倩姐，这边这边！”许倩倩穿着一身色彩斑斓的长裙，披着一头大波浪，画着精致的淡妆，她不同于平时上班时的打扮，在人群中十分耀眼。
　　
　　许倩倩手捧一束康乃馨，朝白晓希身边跑来，“小白，不好意思迟到了！”许倩倩冲白晓希笑了笑。
　　
　　“没关系，我们也才刚到。”两个人立刻姊妹情深的手挽着手。
　　
　　“这不是咱们普外科的许倩倩吗？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好上的？”单超一头雾水，拎起地上的水果篮，瞬间不懂女人之间的友谊。
　　
　　许倩倩没说话，略微喘了喘，冲单超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和白晓希热络起来，两个人叽叽喳喳的聊着天，边说边通过门岗往里走。
　　
　　三人来到江天佑家，开门的那一刻，江天佑正坐在沙发上，歪着脖子两手扶膝，沈君刚把纱布揭开，准备给江天佑检查伤口换药，缝针的黑线之下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远看像一条难看的蜈蚣。
　　
　　“我操，师兄，你脖子怎么缝了那么多针！”单超放下手中的果篮和吃的，一只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看着就觉得疼，可以想象当时脖子被割破的那一刻是什么画面。
　　
　　他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来了一句：“师兄，你可真是命大！”这么长的伤口一旦割到颈动脉，失血过多又无人发现，估计真的会凶多吉少。
　　
　　“哎，你们来了，快找地儿自己坐！”江天佑抬起一只手摆了摆，想要张罗着，可大家异常安静，仍旧紧张的站着不动。
　　
　　沈君没说话，他戴着口罩，低头用碘伏给伤口消毒，白晓希两手合十交迭，内心却在一阵激动：我看到了什么，这是什么神仙画面！
　　
　　从她的角度看去，沈君弯腰低头，靠近江天佑的脖颈，像是两个人在接吻一般，如果有人物符号，她现在的表情，就是满眼的爱心花痴状态。
　　
　　直到沈君重新将伤口包扎好，这才徐徐直起腰，大家才开始稍稍向前走了几步。
　　
　　沈君收拾好药箱，朝众人点了点头，交代道：“伤口愈合的很好，照目前的情况，再有五天就可以拆线了。”正好是国庆假期结束的时候，他的目光在许倩倩身上停顿，“许倩倩，你怎么也来了？”沈君一愣，刚才开门的时候，他的心思还在江天佑的身上，所以没注意到其他人。
　　
　　“啊，君哥，我听李大远说你从宿舍搬了出来和这位同事一起住，”最后几个字许倩倩语速缓慢，她差点说岔嘴，把这位同事说成“这货”，她用手不自然的整理了两下裙摆，笑眯眯的迎着沈君怔愣的眼神。
　　
　　许倩倩总觉得，沈君这段时间的不寻常，特别是去到急诊科以后的所作所为，都和这个叫江天佑的有着不可推脱的关系，说着她不自觉的扫了一眼江天佑，后者一条腿搭在膝盖上，坐的很随意。
　　
　　“我和白晓希熟，听说她师兄出了点意外，所以就想着一起来慰问下，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她和白晓希一对视，两个人相继尴尬的笑了笑，这话一说出，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她来看江天佑也实属顺便，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真正想来看的是沈君。
　　
　　沈君无声的叹了口气，心说这不是胡闹嘛，他暗暗瞟向江天佑，怕他有什么想法，谁知江天佑根本不在意，他放下腿，站起来笑嘻嘻的说道：“这位美女，你主要是想来看你师兄沈君，顺便才来看我的吧，哎呀我好伤心啊！”江天佑故意想逗逗她。
　　
　　许倩倩听后脸颊微微一红，她双手还捧着一束淡橘色的康乃馨，她尴尬的看了看江天佑，走上前双手把花递给他，“江大夫，不好意思有点冒昧，祝你早日康复，”她微微低下头，长发在脸颊处飘动。
　　
　　第49章 登门造访
　　
　　江天佑接过花，低头一闻，康乃馨发出的香味不算浓烈，淡中透着一股清新，还挺好闻，“谢谢，我去找个什么容器把花插上！”江天佑站了起来，给沈君递了个眼神，连人带花去了厨房。
　　
　　他把花插在了喝完的塑料大桶可乐瓶里，摆在了餐桌上，沈君坐在沙发的正中间，江天佑坐在他对面，其余人随意的围坐在两人之间开始随心所欲的畅聊。
　　
　　事情的焦点自然是围绕着关于江天佑受伤的始末，单超一个劲儿的跟身旁的白晓希和许倩倩说着事发当天的情况是如何凶险，又说了沈君是如何赶到现场以及如何采取抢救，两个人直听得心惊肉跳。
　　
　　可有些事情单超也并不知情，当他好奇的询问黄毛那伙儿人为什么要在那天下班偷袭沈君，江天佑少有的沉默了，他瞟向沈君，似乎在向他征求意见，对方也在看着他，两个人就此十分一致，沈君道：“没关系，现在整个事情已经了结，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沈君两只手随意的交迭在胸前，说话间语气十分轻松，江天佑看的出来，沈君是真的释怀了。
　　
　　江天佑简单的把过程说了一下，只不过关于谭小风的部分，他还是选择忽略含糊其辞，他只是说这伙儿人是因为一个死去的患者而跑来讹诈，至于小风和沈君的关系以及他们的过往，就让这些变成沈君独自的回忆，封存在他宝贵的记忆里。
　　
　　“太过分了，”白晓希吃了口哈密瓜，气呼呼的说，“给患者治病也能遇到这种事，简直什么保障也没有！”她吃的唏哩呼噜，汁水四溅，刚刚带来的水果篮，里面的水果被江天佑挑了部分拿出来，洗好切完摆在了茶几上。
　　
　　“这么说，还得感谢江大夫救了我们家君哥！”许倩倩听完整个事情的经过，仍有点后怕，她仔细端量了坐在她斜对面的江天佑，带着感激的神情，终于从他上扬的眉眼中发觉出一丝靠谱的意味。
　　
　　单超听后“哈哈”一乐，他贱兮兮的笑起来，露出欠扁的表情看着许倩倩，“哇哦，怎么回事？什么叫我们家君哥？”单超挤眉弄眼，沈君听后却没有反应。
　　
　　许倩倩一阵脸红，不自觉的用手别了别头发，但很快的瞪视一眼单超，“是啊，我们在科里都这么叫，本来他就是我的师兄，这么叫有什么问题吗？”她从桌子上的纸抽里抽出几张纸巾，塞给满手脏兮兮的白晓希。
　　
　　白晓希感激的说了声“谢谢”，一边擦手一边说道：“你们听说了吗？前一阵子儿科离职那个于菲，”她撇撇嘴，看着大家的神情像是没什么印象，于是她冲沈君摆了摆手，毕竟他也算是当事人，“就在急诊夜班会诊时被家属打的那个儿科大夫于菲！”当时是江天佑互换到沈君体内，他极力拦阻家属免于于菲被打。
　　
　　“嗯，我知道，她怎么了？”江天佑瞅了瞅沈君，对方这才响应了一句。
　　
　　许倩倩用牙签扎起一块火龙果，放到嘴巴里嚼了嚼，“是啊怎么了？我还有她微信呢！”她说着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的对话框，找着于菲的微信，翻看她的朋友圈。
　　
　　“她离职后去了南方，找到工作了，比咱们医院待遇好多了，而且也终于和她对象结束了异地分居。”白晓希露出一脸羡慕的神情，眼神中充满憧憬，单超看着她发呆的神情，连忙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哎，想什么呢，难道你也想辞职啊？”白晓希没言语，她只是个小大夫，辞职是可以，下家哪那么好找。
　　
　　江天佑听后涌起一股无名的情绪，听说于菲现在很好，他像是完成了某个心愿。
　　
　　“有什么好稀奇的，儿科到处都缺，南方就更不用说了！”许倩倩吃完了水果，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反倒是我这个专业，不上不下的，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咱们医院吧！”说完她拍拍手，眼尾轻挑着，挑起无奈的浅笑。
　　
　　“哟，我们外科女医生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江天佑咧嘴一笑，他笑的时候有种肆意妄为的真诚，让人很难不愉快，他把伸直的腿随意的一屈膝，故作正经的拍腿说道：“金眼科、银外科、开着宝马的口腔科，外科吃香的很，反倒是我们干中医的，那才真是不上不下！”
　　
　　单超被他说道了痛处，报志愿的时候他也是稀里胡涂，研究生又为了好就业，报了个针灸专业，却没想到，这一入医门深似海，他觉得自己已经上了一条贼船无法回头。
　　
　　“外科什么时候待见过女的啊？再说我现在还没结婚，等结婚生孩子休产假，事业就要被搁置，等我再回来上班，按资历比不上老的，体力比不上小的，职业生涯也就那样，你说说，我能不焦虑吗？”许倩倩倒出了一连串的苦水，包括她对未来的担忧，她说完空落落的抱住肩膀，眉目一垂开始飘忽不定的神游。
　　
　　大家一阵沉默，相同的职业女性在处境上比男性困难出几倍，白晓希感同身受的咬了咬嘴，瞬间觉得自己干皮肤科还算比较有优势。
　　
　　“啧啧啧，”江天佑用手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着许倩倩，盯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你还想那么远，还结婚生孩子？你人还单着吧，想那么远干嘛？还是想想该怎么脱单才是真的！”他说完不禁弯起嘴角，总是忍不住嘴欠。
　　
　　许倩倩脸色一变，从刚刚吐槽中幽怨的情绪立马恢复成一个手拿铠甲的女战士，她对江天佑刚升起的一点好感度又瞬间降到最低。
　　
　　她一手掐腰，另一手指着江天佑的鼻子说道：“怎么，脱单有什么了不起的？追我的人有的是，只是我不稀的搭理！”她趾高气昂的嚷嚷着，眼睛凶巴巴的瞪着江天佑。
　　
　　“就算老娘单身，不还有君哥吗，再过十年他未婚我未嫁的，我们俩就凑合过，你说是吧君哥？”许倩倩话说的信誓旦旦，本来她只是开个玩笑，想气一气江天佑，她满心的希望沈君也能开完笑的附和上一句，谁知沈君的话让她大跌眼镜。
　　
　　“师妹，你别开这种玩笑，”沈君语气冰冷，不自然的把身子向后挪了挪，一条腿迭在另一条膝盖上，抬起的指尖飞快的在脸颊处滑过，他看着前方目不转睛的说道：“这种事永远也不可能发生。”沈君说的斩钉截铁，许倩倩惊讶的张了张嘴，空气又在一瞬间凝固。
　　
　　江天佑听后忍不住一阵狂笑，许倩倩气的七窍生烟。
　　
　　单超连忙转移了话题，之后几个人又开始东拉西扯，单超和江天佑一起玩PS4双打游戏，两个女生边刷手机边聊着天，大半天过后，直到傍晚几人才离开。
　　
　　国庆节休息的第三天，沈君这天是白班，江天佑继续在家休养，既然不能剧烈运动，他就到附近遛弯接着去买各种吃的，下午他去了趟超市，连着买了几天的伙食，等着晚上沈君下班回来做大餐。
　　
　　回到家安排妥当，他看着墙上的挂表接近五点，懒散的躺在床上打着手游，突然之间，手机屏幕上闪现出通话记录，江天佑一看，来电显示提示是他妈江兰芳女士，江天佑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退出游戏界面接了电话。
　　
　　“喂，妈，国庆节快乐，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江天佑冲电话里笑了几声，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看了看时间，通常这个时间江兰芳都会在家准备做饭，今天是什么情况。
　　
　　“因为我是你妈，和你不一样，你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可我不一样！我上有老下有小，这个年纪了还得拼搏工作，所有事情都得我操心！”电话那头江兰芳一直抱怨，声音有点嘈杂，像是人在外面，“我到你家小区了，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了点吃的！一会儿敲门给我开门！”江兰芳命令道，语气没有丝毫的商量，直接先斩后奏。
　　
　　这句话简直像一记重磅炸弹，江天佑吓的一哆嗦。
　　
　　“啊，妈你怎么说来就来啊，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江天佑坐在床上，听后差点吓的从床上掉下来，他慌乱的跳下床，随意的一穿拖鞋，丝毫没注意到穿岔的两只脚，他一手擎着电话，一手开始整理被子，好在除了他自己的房间，整个家里由于沈君的关系，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通知什么？我是你亲妈，怎么，上你家还要随时报备请示啊？”江兰芳训斥道，“不是，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江天佑简直觉得头疼，没等他说完话，对方又扔下一句，“不说了，马上进地下车库了，挂了！”
　　
　　江天佑急嚯嚯的跑到厕所，先把沈君的杯子和牙刷藏起来，然后他走到鞋架旁，把鞋架最上面沈君的鞋子摆到了下面不显眼的位置，他做好了这一切，看着客厅上的挂表，还差五分钟就到五点了，沈君就快回家了！
　　
　　第50章 赞许有加
　　
　　他抓紧时间，掏出手机给沈君打了个电话，“喂，沈君，你回家了吗？走到哪了啊？”江天佑抓着手机的手汗涔涔的，直往下滑。
　　
　　沈君刚刚走到小区门口，正准备拿出门卡刷开小区门岗的铁门，“快到小区了，有事吗？”
　　
　　“啊啊啊，我跟你说，你千万别回家啊，我母上大人突然到访！那个你能不能等一会儿再上来，要不你上哪先遛遛弯，或者去哪儿转转？！”言外之意是赶紧让他躲起来，江天佑急的来回踱步，一边看表一边盯着自家的大门紧张兮兮。
　　
　　“真的是你妈要来？”沈君反问了一句，拿着门卡的手突然顿住了。
　　
　　“是啊是啊，她刚刚突然给我打电话，人已经快到了，我拦都拦不住.....”江天佑慌忙解释道，边说边叹了口气。
　　
　　谁知电话那边发出轻轻的一声笑，沈君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你妈来就来吧，我为什么要躲？”沈君觉得江天佑的行为有点好笑，他抬手看了看表，心里多了一层不知名的意味，有点得意又觉得十分有趣，他好似一个侦探，像是发现了什么搜寻已久的蛛丝马迹。
　　
　　“这样吧，时间还早，我去附近买点东西，在家等我！”沈君轻轻的说道，随后不等江天佑响应就挂了电话。
　　
　　“喂.....沈君？靠！”江天佑挂了电话低声的骂了一句，心说这俩人现在都什么毛病，不听人讲完电话就挂电话，他回想着沈君刚刚说的话，突然后知后觉的一拍大腿，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对啊，沈君说的没错，我让他躲什么啊？”他不禁自言自语，一手的大拇指撑在脸颊上，用食指摸着嘴唇，咂摸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也不是什么金屋藏娇，我让他躲什么？”他皱了皱眉，回想着他在慌乱中做的一切，自己都有点纳闷。
　　
　　即便江兰芳女士要突然袭击，他可以把沈君大大方方的介绍给她，就说是同事或者室友，本来也就是同事和室友，想到这儿他皱紧的眉头一松，开口笑了笑，笑自己刚刚反常的举动。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起，江天佑对着猫眼看了一眼，他母上江兰芳女士正站在门外。
　　
　　江天佑连忙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衣着光鲜的女性，她戴着一副黑墨镜，穿着一身干练的藕荷色职业套装，头发光亮的一尘不染，后面绾成一个发髻，她一手拎着一个墨绿色爱马仕鳄鱼皮包，另一手拎着一个大的塑料袋。
　　
　　“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江天佑一把接过江兰芳手中的塑料袋，袋子里面是一个个塑料包装盒，里面装了现做好的饭菜，搁着盒子用手都能感受到上面的温度。
　　
　　“西伯利亚大北风！”江兰芳梗着脖子，用腾出的手摘掉墨镜的同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她音调微颤：“儿子，你脖子上是怎么回事？”江天佑脖颈上的纱布突兀又显眼，刚刚她带着墨镜没注意到，这下可看的清清楚楚。
　　
　　“啊，没事，擦伤而已，我不小心弄的！”江天佑哼了几声，故意岔开这个话题。
　　
　　江兰芳随意的把手中的包一扔，人跑到了江天佑身边，她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肩膀，仰起头心惊肉跳的看着他说：“让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小兔崽子真是一天到晚的不省心，没准就是踢球弄伤的。
　　
　　江天佑扭着身子回避，头转来转去，挣扎了几下江兰芳终于松了手。
　　
　　“你说实话，是不是踢球弄伤的？”江兰芳腰板挺的很直，走路带风，她瞪着高跟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看着自己养大的儿子简直又气又恨。
　　
　　江天佑沉默不语，他知道江兰芳对他踢球这个爱好并不算支持，所以不吭声，“哎不是，妈，你都做了什么好吃的带给我啊？嗯？”他故意咧嘴笑笑，把话题转移。
　　
　　“好吃的可多了呢！有现做的还有一些泡菜，有些需要放到冰箱里！你就糊我吧！”江兰芳撇了他一眼，双手插入怀中，脸上的神情终于缓和了几分，开始用手拼命揉了揉眼角因为夸张而撑出的皱纹。
　　
　　江天佑拿起塑料袋，顺势跑去厨房，他打开冰箱，故意慢悠悠的的把泡菜放到冷藏阁里，他刚关上冰箱门，门铃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江兰芳回过头，边去开门边想，这个时间了会是谁呢？
　　
　　江兰芳打开门，门外沈君手里提了两个购物袋，两人看着对方惧是一愣，沈君率先反应过来，他眼神闪动，看到江兰芳的第一眼还是有点意外，随后他礼貌的点点头，“您是江阿姨吧？阿姨好！”沈君迈进门，把随手提着的购物袋放下。
　　
　　“你是.....？”江兰芳疑惑的打量着面前的小伙子，这人长得斯斯文文，眉清目秀，人又有礼貌气质又好，和自家那个成天气她的儿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是天佑的室友，也是他的同事，普外科大夫沈君。”沈君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站在门边，随后两手把购物袋提起，“不好意思打扰了，承蒙天佑照顾，听说您要来，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他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托着购物袋的底部，目光诚恳。
　　
　　“哎，是啊是啊，妈，他是我室友，医院宿舍出了点问题所以就暂时搬到我这儿住着。”江天佑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到江兰芳身边，一出声差点没把人吓死。
　　
　　江兰芳给了江天佑一个白眼，仰着脖子用手戳了戳他的额头。
　　
　　“小沈太客气啦，愣着干嘛，快过来坐！”江兰芳先一步坐在沙发上，沈君跟着对方的的目光坐在她身侧，江天佑在她的吩咐之下麻溜的搬了个椅子坐在她对面。
　　
　　江兰芳拿起一个购物袋，当场一把打开，精致的红色包装纸之内，里面是一条粉紫色的女士羊绒披肩，江兰芳拿起来比了比，瞬间喜笑颜开。
　　
　　“哟，这颜色这质感，小沈真有眼光，让你破费了！”江兰芳抬头瞥了一眼江天佑，心说这都是同龄人，品味和眼光怎么差距那么大。
　　
　　“阿姨客气了，事出仓促，我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想着快入冬了，就买了这条披肩。”沈君说着又提起另一个购物袋，屈指敲了敲，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袋子里装了两瓶茅台酒，江天佑盯着那酒瓶，瞳仁一亮。
　　
　　“也不知道这酒送给叔叔合不合适？”沈君的手往回缩了缩，眼底浮现出不确定，他看江天佑还算有点酒量，家里还有那么些存货，估计着他父亲应该也好喝酒。
　　
　　“合适，老张就好这一口，只不过平时都是我管着他，不让他喝太多！”江兰芳称赞的点头笑笑，连忙把酒放好了收起来，心说沈君这孩子看着年纪不大的样子，没想到做事情还挺周到。
　　
　　她不经意的用手摸了摸茶几，上面干干净净一点灰尘也没有，又用余光扫了一眼厨房，厨房看着也干净整洁。
　　
　　以往她每次突然袭击的时候，免不了要叫江天佑重新大扫除一次，别说茶几了，地板、厨房，外加江天佑自己的房间，简直是一片狼藉，东西乱放不说，到处是灰尘。
　　
　　可这次来，整个房间干净整洁，和沈君这人一样神清气爽，江兰芳注意到，就连江天佑鞋架上的鞋子也干净的不像是他本人的，她知道这都是面前沈君这孩子的功劳。
　　
　　她眼神盯着沈君，人微笑着看着他一动不动，沈君垂下眼睫，双手抱膝倒是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江兰芳心理正在感叹“又是别人家的孩子”系列，谁知被江天佑的一声喊打破了，“妈，你一直盯着人看干嘛啊？”江天佑身子向前探，一条腿横翘着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
　　
　　这一声喊把陶醉中的江女士弄的瞬间扫了兴，她一拍大腿冲她对面的江天佑吼道：“你瞎嚷嚷什么呢？看什么？看为什么人家和你年纪相仿，怎么就比你优秀比你懂事呢？连品味也比你强！”她把目光又重新投向沈君，“小沈年纪多大啊，职称是主治医吗？”沈君抬起头，不解的看着这对母子的相处方式。
　　
　　“比天佑小两岁，职称是副高级主任医师。”沈君松开抱膝的手照实说，后面的这半句话简直戳到了江兰芳女士的死穴。
　　
　　江天佑听后简直想躲，他放下腿，收回了不端正的坐姿，一手扒拉着额头前的碎发，用手遮挡住额头。
　　
　　沈君比江天佑小两岁，不仅职称比他高，而且还比江天佑成熟稳重，江兰芳的胸部微微起伏，压抑住胸中突然喷起的火山口，很慢很慢的冲江天佑眨了眨眼，“听到没有，小沈比你小职称却比你高，江天佑你自己看着办吧？！”江兰芳站起来，整理了几下套装的衣角，两个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江天佑递给沈君一个眼神，心说怎么办都怪你，后者回递给他一个“不关我事，要怪就怪你自己”的眼神。
　　
　　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小沈，时间也不早了我该走了，天佑还得多麻烦你照顾！有空多帮帮我督促他一下！”江天佑继续扶这额心说，谁照顾谁啊。
　　
　　沈君深沉的点了点头，江兰芳最后又瞪了江天佑一眼，拿着沈君给的礼物风尘仆仆的离开了。
　　
　　第51章 执意要求
　　
　　昨夜突如其来的一场降温，导致清晨空气格外好，国庆节之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江天佑精神饱满的来到了他以往工作的诊室。
　　
　　假期之后第一天出诊，患者络绎不绝，李长川接连看了十多个患者，话说的又特别多连水都来不及喝，嗓子简直要冒烟了。
　　
　　没等叫号，下一个患者直接推门而入，来人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头，佝偻的身子勉强直了直，他看着工作室里的一众大夫，目光跃过老李，直接冲着江天佑的方向，气势汹汹的叫唤道：“我找他看！”他说这话的时候，充满褶皱的眼皮下眼神一亮。
　　
　　白晓希负责给每个患者登记信息，她扫了一眼计算机，对着老头确认道：“是叫阎运来对吧大爷？您挂的是我们李主任李长川的号，就是您旁边这位！”她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意有所指的朝李长川的方向转了转头。
　　
　　“可我找这个大夫看，姓江是吧！”老头顽固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松弛的眼皮盯着江天佑，后者还在纳闷，他不记得给这个患者看过病，过了一秒钟他灵光一闪，想起这人也许是沈君之前看的，这才在老头的目光下稍稍点点头。
　　
　　“对，他是姓江，不过今天是我们李主任出诊，您想找江大夫看的话得挂明天的号，而且您挂的是一百多块钱的号，要不您去退了？”白晓希认真的解释着，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边说边把头转向李长川。
　　
　　“退号就不必了，太麻烦，我就找江大夫看！”老头说着直接坐在了患者就诊的圆凳上，颇有一种他不差钱的意思。
　　
　　“可是这个号一百多块钱，要不我给您换一个？”白晓希相当认真，她愣是没弄懂，这老头明明挂了专家号，却要来找一个小大夫看病。
　　
　　李长川笑呵呵的一抬手，制止了白晓希的认真，他站了起来，双手扶腰缓缓转了两圈，回过头递给江天佑一个肯定的眼神，“座位倒出来给你坐，既然患者这么信任你指名道姓要你看，还不赶紧的！”他后退几步，拿起身后柜子上的茶杯，像是观摩一般喝了口茶。
　　
　　江天佑连忙坐到李长川的位置，老头见状，把手放在脉诊垫上，江天佑一边给老头把脉，一边心说：可以呀，沈君在这段时间干的漂亮，都弄出几个铁杆粉丝了，看来这中医学的不错！
　　
　　他给老头看完脉，又看了看他的舌头，这才打开计算机上的电子病例，上面清楚的记录着上次的诊断和处方，江天佑看了一眼沈君开的方子，问老头：“吃药效果怎么样，膝盖有没有所缓解？”沈君这方子开的着实不错，君臣佐使都有模有样。
　　
　　“确实缓解不少，至少感觉腿没那么木了！”老头语气和缓，他的目光盯在江天佑的脸上，乍看之下像是质疑，细看之下其实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年轻大夫开的药还真的有效。
　　
　　“开好了，我给您改了几味药。”江天佑说，飞快的写好了复诊病历，“还有药渣也继续留好了。”他看到医嘱记录，沈君给这患者留了药渣，他倒是挺细心。
　　
　　老头双手扶住桌子站了起来，眼神高深莫测，停顿了几秒钟才点头答道：“谢谢你江大夫，我收回上次说过的话，新时代的中医后继有人喽！”江天佑听到这话尴尬的笑了笑，他有些窘迫的挠了挠头，心说这患者实际是沈君看好的。
　　
　　老头走后，李长川放下茶杯，赞许之意压在欣慰的眼神下，说：“天佑啊，这段时间你表现不错，从业务能力到工作态度都精进不少，大家有目共睹。”他盯着江天佑，紧接着又拧起眉，后者回到自己的座位，伸着脖子微微抻了几下胳膊。
　　
　　“不过你这脖子怎么回事？过节前那天晚上崔军给我打电话，也没说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就说你在急诊抢救，缝了十多针！到底当时是什么情况？”李长川说到严重处，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浓茶压压惊。
　　
　　江天佑原本想接着伸个懒腰，听到后收回手随口说：“没啥情况，就遇到几个流氓而已！”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并不想把沈君的过往弄的人尽皆知，所以只能含糊其辞。
　　
　　“你也太任性了，流氓也是你能招惹的吗？！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爸妈怎么办，你受伤他们能不担心吗？”李长川训斥道，吐沫星子横飞，他看江天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小子什么心性他最了解，估计又是管了不该管的闲事。
　　
　　江天佑不耐烦道：“我压根就没跟他们说这事！”谁知这句话触动到了靶心，李长川拿着茶杯的手颤了颤，他一听急了，放下茶杯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你说什么？简直是胡闹！这种事怎么能不告诉家里，我现在就给你妈打电话！”他立刻摸手机准备打电话。
　　
　　这回换成江天佑急了，他连忙站起来，靠近李长川，拽着老头的胳膊小声哄道：“别别别，李老，我妈之前来过我告诉她这就是一般的擦伤，还有您也知道我外公一把年纪了受不住刺激，现在我都快拆线了您就别提这一茬了行不？”语气很诚恳，态度很端正，江天佑看李长川抓着手机的手没放开，使劲冲着对面的单超使眼色。
　　
　　单超冲江天佑比了个口型，意思是让他放心，他站起来帮腔道：“是啊主任，您要是这么打电话也太过唐突，没准江阿姨更过担心，我们过节的时候去师兄家里看他了，他伤口恢复的不错，您就别担心了！”单超说完，看江天佑在下面偷偷的伸出手冲他点了个赞。
　　
　　“狗崽子！你都知道你外公一把年纪了受不住，我跟他同岁你知道不？你是嫌我命长还是嫌我一天到晚在你面前非要整出点事来气我？”李长川横他一眼，把手机放回兜里，掀起茶杯盖准备再喝一口茶，谁知水早已被喝光，他气呼呼的把杯子一放。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给您倒水！”江天佑连忙屁颠屁颠的端着杯子跑到办公室的里屋倒水，临走的时候瞥了一眼单超，对方给了他一个贱笑。
　　
　　傍晚下班后，江天佑和沈君几乎是同一时间回到家。
　　
　　晚饭后，江天佑端坐在沙发上，侧身伸直了脖子，纱布已经被拆开，脖颈受伤的皮肤上暴露出一串扭曲粗黑的缝线，沈君半弓着身子，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镊子夹住线头，开始拆线。
　　
　　他小心翼翼的用剪刀剪了一下，随后顿了顿，眼珠在眼眶里转动，盯着江天佑的侧脸问：“可以吗？”两个人贴的很近，江天佑能感觉到沈君口罩之下的气息就喷在他脖颈处，他感觉出一股异样。
　　
　　“嗯，”江天佑稍微扭过头，两手撑在沙发上故意打破沉默：“哎，今天老李出诊，有个患者指名道姓要找我看病，我查了他之前的记录，是咱俩互换的时候你给他看的！”他撑在沙发上的手指在一下一下的摆弄着沙发。
　　
　　沈君继续认真的在拆线，没搭腔，江天佑干脆把头转过来，不经意中两人的眼神碰撞在一起均是一愣，火花瞬间从眼神中迸发，江天佑做出一个吞咽动作润了润喉咙，“你这可以啊，没多久就有人找你看病，真是干什么什么行！”他不经意的翘起一边的嘴角，旋即一笑。
　　
　　沈君用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脖颈，胶皮手套之下能感觉到江天佑跳动的颈动脉和他温热的皮肤，“别动，别说话。”沈君轻声制止，江天佑闭上嘴不吭声。
　　
　　等线全部拆完了，沈君放下剪刀，这才直起身子淡淡道：“你也不差，有个脚踝有外伤的小男孩，处理的也很及时得当，做的不错！”沈君边说边摘下手套口罩，又把器械和医疗废物整理好。
　　
　　“哎哟，真难得啊！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沈大医生夸我！”江天佑朝一侧歪了歪脖子，以缓解刚刚坚持许久的那个姿势，随后他两手手指交迭放在后脑勺，朝沙发背上一躺，看着还在整理东西的沈君。
　　
　　“我只是实事求是，你做的好我当然会夸奖。”沈君的语调平常，他转身把这些医疗废品扔到厨房的垃圾桶里，等人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江天佑闭着眼睛慵懒的躺在沙发上。
　　
　　沈君仓促一瞥，看到江天佑暴露着的脖颈，上面的伤口虽然已经痊愈，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有点暗红的伤疤，由于缝了十多针，那伤疤依旧触目惊心，沈君僵直的站着，距离江天佑有一步远，垂下的手指微微勾起，心底涌现出一种意味不明的情绪，他抬起手举在半空中，很想伸手去触碰那到疤痕，可停顿片刻还是放下了手。
　　
　　这时江天佑睁开了眼睛，他看到僵硬如雕塑一般茫然的沈君，抬起下巴道：“你干嘛站在那儿愣着？过来坐啊！”沈君听后一声不吭的坐到他身边，时不时的转过头盯着那道疤痕。
　　
　　第52章 补过生日
　　
　　“你怎么了，怎么总回头看我？”江天佑发现了沈君的异样，他自然的松开压在后脑勺上的手，身子向前和沈君并排，沈君慢慢把脸转过，深黑的瞳仁仿佛深不见底，他没说话。
　　
　　两个人面对面彼此凝视，沈君的心跳呼吸骤然加快，只是面不改色，江天佑瞄了一眼沈君的表情，试图从他那张冷淡疏离难以捉摸的面孔中捕捉到什么。
　　
　　他开始想入非非，据心理学说两个人对视不足1秒钟表明没有好感；对视2秒表明有好感；对视3秒可能情愫暗生；对视4秒表明感情深厚；对视5秒钟以上已到步入婚姻阶段。
　　
　　江天佑的眉梢抽了一下，两人足足对视了五秒钟以上，他想要立刻打破这尴尬，谁知沈君微微张口，愣了几秒揶揄道：“这疤痕，始终有点明显。”江天佑听后莫名的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我当你看什么呢看的那么专注！”江天佑低下头，一只手悄悄擦掉后脖颈上挂着的两滴汗珠，“你不用有什么负担！”江天佑扬起脸一本正经的拍了拍沈君的肩膀，弄出一副宽慰人的口吻，他一边说，一边轻轻的跺了跺脚，仿佛在缓解什么紧张。
　　
　　“是男人谁没有道疤啊？没疤还不爷们呢！”他的手没放下，反而用力抓紧了沈君的肩膀，“我跟你说啊，过去的一切早已过去，随着这道伤疤一起结束了，你别想太多啊！”江天佑一番话说的诚恳，顺便咽掉了自己的慌张。
　　
　　沈君那深沉黢黑的双瞳，在听到江天佑的话之后一瞬间柔软下来，连同他的人一起，都感觉软塌塌的，可是心跳和呼吸却愈演愈烈，沈君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又难以控制，他知道他此刻分泌了大量的去甲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只觉得这似乎不太真实，一切都只是激素的反应。
　　
　　沈君故意低下头一声不吭，感觉肩膀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担子，又热又烫，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可是他并不抗拒。
　　
　　江天佑看他如此的表情，故意仰起脸冲着他说：“怎么，在等爷发话允许你以身相许？”他的的脸上随之浮现出一缕戏谑的笑意。
　　
　　沈君一把推了推江天佑的胸口，江天佑的手随之从沈君肩膀上滑落，沈君佯装发怒：“说什么呢！什么以身相许，要许也是你许给我！”他侧过身子坐的笔直，故意不去看江天佑，从莫名的有点心虚最后变成语无伦次。
　　
　　江天佑看沈君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笑着伸了个懒腰，故意岔开话题，“时间真快啊，过了十一，今年很快就过去了，哎，老子今年连生日都没过！”他的生日在八月，江天佑回想了一下，仿佛生日那天正是他们互换后不久。
　　
　　“我的生日也没过，那要不一起补过吧？”沈君提议，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终于恢复了平稳。
　　
　　江天佑挑起半边眉，勾起一点唇角用手一摸干脆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就明天怎么样？”择日不如撞日，说过就过。
　　
　　沈君轻轻的一点头，维持着刚刚的姿势。
　　
　　江天佑随即站起来活动了几下，语调轻松道：“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先回房间睡了。”他潇洒的往房间的方向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倏然一转身，“对了，忘了问你，你生日是什么时候？”两个人的目光再次交迭。
　　
　　沈君开口答道：“8月29日。”江天佑微愣了一下，心说沈君的生日居然和他一个月，只不过他的生日在月头11号，而沈君的生日在月底。
　　
　　江天佑一晚上没睡踏实，确切的说是兴奋的睡不着，他想了无数个点子关于如何庆祝两人的生日，晚上要在哪组局儿，都要叫谁，还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晨起之后他推开房门，竟然在同一时间碰到沈君，沈君刚从厕所出来，正准备去厨房做早餐，忙碌的早间时间，两个人按部就班，沈君先一步出门，江天佑吃完沈君给他留下的三明治和一杯牛奶，也快速的赶去医院。
　　
　　等到了诊室门口，淡蓝色的候诊座椅上，方耀祖已经等待多时，江天佑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人是那天在急诊室遇到的警察。
　　
　　“你是方警官？找我有事吗？”江天佑走到方耀祖身边，挑了一个不会出错的提问，那天他和沈君去警察局报案做笔录，当时几人只聊了案情，方耀祖匆匆录完笔录就马不停蹄的继续忙碌，他只知道之前互换的时候方耀祖找过沈君看病，却不确定方耀祖和沈君的关系究竟熟络到什么程度。
　　
　　方耀祖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他上衣穿着深蓝色的夹克，下身穿着一个烫绒布的黑色长裤，他一眼瞥到江天佑脖子上的伤疤，“伤好啦！？你那天可真勇敢，真想不到！”随后又笑了笑，“确实是找你有事，不过听江大夫这么说，看来是很确信自己的医术。”自从吃完上一副药之后，他的胃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那是沈君给治好的。
　　
　　“哦，还行吧。”江天佑应付道，他尴尬的一点头，也不知道之前他们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细节。
　　
　　他迅速的从衣兜里掏出钥匙，把钥匙插进锁眼转了几圈，思索着一会要不要问问沈君，等两人前后脚进入诊室，他还没来得及给沈君发微信，对方就自顾自的坐在了圆凳上，方耀祖十指相扣，时不时还做着一些小动作，看来是有话要说。
　　
　　江天佑先到办公桌前把计算机打开，然后又转身到洗手盆处接了壶水放在底座按了开关，电水壶发出“嗡嗡”的加热声音，直到江天佑坐到他对面，方耀祖才从上衣兜里缓缓掏出一个东西放到办公桌上，并把那东西推到江天佑面前。
　　
　　“江大夫，这个是沈君的东西，麻烦你回去帮我转交给他。”他眸色微暗，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
　　
　　那是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放着一枚中规中矩的石英表，表袋是黑色皮质的，江天佑举起袋子仔细端详，看清楚上面的字母是万宝龙，近看之下表袋上还有点污渍，看着有年头了。
　　
　　“这手表是谭小风的，我从黄毛他们手里弄来的。”方耀祖语气微沉，然而他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接着说道：“这个案子又发现了一些其他线索，沈君有关这件案子的事你知道吗？”方耀祖试探性的问，江天佑虽然是案件的当事人，可他不确定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说给江天佑是否妥当。
　　
　　江天佑听到此处，放下袋子，放在一旁的右手微微攥紧了拳头，“什么线索？沈君和我说过一些，他的邻居兼弟弟一年前被赵建昌几人杀害了。”江天佑说完感觉一阵揪心，他故意匀了匀气息，让自己心绪平稳。
　　
　　方耀祖抬起头，语调平缓的说：“这手表是当年沈君送给谭小风的！”既然是这样，这表现在怎么会在他手里。
　　
　　看江天佑一脸怔愣，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接着说道：“其实当年赵建昌那伙人打劫谭小风，一开始并没打算要他的命，直到看到他手腕上的这枚崭新的石英表才起了念想，谭小风死命护着这枚表不给，激怒了赵建昌，这才被他连桶了十几刀，后来在他倒地之后混乱中，被那个叫杜鹏的悄悄藏了起来，立案之后，赵建昌坚持否认表在他手里，直到这次那伙儿人伤了你，我们重审了他手下的那群虾兵蟹将这才知道！”
　　
　　江天佑内心一阵触动，拼命忍住了呼之欲出的粗口，“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这手表是沈君给的？”他没想到，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杜鹏交代的，说谭小风倒在血泊之中，嘴里还念叨着别拿我哥给我的表，”方耀祖说道此处，神色明显暗淡下来，似是有些不忍。
　　
　　在当时的那种情况，谭小风最后已经无力抵抗，杜鹏顺理成章的把表从他身上拿走。
　　
　　江天佑拿起桌上的那枚表，石英表已经不再走字，停在两点十五分，他能想象的到，这枚表大概是沈君买给即将毕业的谭小风作为礼物，虽然并不是太贵，可在谭小风心里是他一直珍视的，只不过他和沈君都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水壶声“叮”的一响，把江天佑的思绪拉回来，他站起来走到小桌旁，用水壶倒了两杯水，端起一杯放到方耀祖面前，“方警官，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当面把表交给沈君呢？”江天佑坐回来，拿起纸杯抿了一口。
　　
　　“我怕他不能接受，之前一直在你这儿看病，和你比较熟，这次的事情也多少和你有关，又听说你们住在一起，所以就先来找你了！”方耀祖说的是实话，他低下头，用嘴吹了吹水，慢慢喝了一小口。
　　
　　“那行，谢谢你方警官，我会把东西转交给他的，放心吧！”江天佑收好手表，终于从刚刚的震惊之中恢复了心绪。
　　
　　“那拜托了！时间不早我也该告辞啦！”方耀祖站起来，伸出手和江天佑礼貌的握了握，然后转身走出了诊室。
　　
　　第53章 生日当天
　　
　　江天佑一天之中都心不在焉，方耀祖离开后他看着放在办公桌上的这枚手表，一些情绪弥漫上来，他反复斟酌着晚上该如何向沈君诉说这一切，居然忘记了他原本计划的热闹生日庆祝。
　　
　　直到下班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昨天和沈君订下的一起补过生日的事情，他放弃了之前呼朋唤友的计划，来到医院附近的蛋糕店，选了个现成的生日蛋糕，款式是简简单单素净的白色，不是那种特别甜的款式也没有什么夹心和复杂的图案。
　　
　　选好之后，他让店员在蛋糕上加上了一行红字：祝沈君三十岁生日快乐，做好了这一切他似乎松了口气，带着略微沉重的心事提着蛋糕回到家。
　　
　　推开门的那一刻，他一眼看到茶几上放着的蛋糕盒，接着闻到一阵香味儿，江天佑继续朝餐桌上看去，上面摆着两道菜，分别是油焖大虾和葱爆羊肉。
　　
　　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沈君听到开门声，往铁锅里面加了点盐，然后翻炒了几下关上火。
　　
　　“回来啦，快洗手准备吃饭。”他把最后一道清炒油麦菜盛上来，又把旁边锅子上煮的面条关了火。
　　
　　“来了，”江天佑放下蛋糕讪讪的回复了一声，低头掏出握在手里的那枚手表看了看，仿佛这枚手表是什么不祥之物，他在纠结之中狠狠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把这手表塞回兜里。
　　
　　“怎么愣在这这儿不动？”沈君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菜。
　　
　　“哦，没什么，这就来。”江天佑收回脸上不自然的情绪，怕沈君看出什么端倪，连忙跑去厕所洗手，然后又去厨房把沈君煮好的面条端出来。
　　
　　饭菜准备就绪，江天佑从厨房的柜子里翻出几瓶酒，都是上次他和沈君没喝完的，他拿出两个玻璃杯分别放在自己和沈君面前，给沈君倒了半杯，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居然无从下筷。
　　
　　“来，沈君，祝你生日快乐！”江天佑说着，举起自己面前的玻璃杯，喝了大半杯白酒，热辣的酒精一股脑的随着食道冲进胃里，江天佑借着酒劲儿想给自己壮胆，他拿着杯子的手有点颤颤巍巍，犹豫之中不想在今晚破坏气氛，说出他本该跟沈君说的话。
　　
　　“你怎么了，上来喝这么多酒？”沈君默默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弄的是哪一出。
　　
　　“没怎么，祝我自己生日快乐，干杯！”江天佑发颤的手举了举杯子，人站了起来，头已经发晕，他用余光看了一眼沈君手上的腕表，不禁在惊叹中发现，那枚手表竟然和送给谭小风的那枚有几分相似，至少是同一个品牌。
　　
　　他闭上眼睛，仰起头把杯子凑到嘴边，当玻璃杯碰到下唇的那一刻，他感觉到沈君冰冷的手拽住了他的手肘，“别喝了，你是要把自己灌醉吗？”江天佑睁开眼睛，看着沈君的脸色不太好看。
　　
　　“对，我就是想把自己灌醉，你别管我！”江天佑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又把眼睛闭上，他不耐烦的挣脱掉沈君的手，执意又举起杯子。
　　
　　可他没想到的是，沈君像是和他杠上了，人离开椅子，走到他身边一把他手里的杯子夺下，由于事出突然，他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仰了仰，为了不摔倒，他整个人向一侧倾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呀我去，沈君，大晚上的你抽什么疯非要管我！”江天佑坐在地上，嘴上哼唧了两声，沈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接着又慢慢蹲下。
　　
　　“你今晚喝这么多酒，是因为这个吗？”沈君小声说，他语调未变。
　　
　　江天佑睁大了眼睛，只见沈君蹲在自己身侧，手里分明拿着那枚装表的袋子，江天佑心一揪，摸了摸裤兜，就在刚刚表从兜里掉出来了。
　　
　　江天佑吓的酒都醒了，这枚手表，骤然间刺痛了沈君，让他差点拿不稳，不堪的回忆瞬间侵袭蔓延。
　　
　　“不，不是，沈君，你听我说.....”江天佑结结巴巴，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说起，他不知道他是应该先安慰沈君，还是应该把方耀祖今天的到来以及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总之，这事被他搞砸了。
　　
　　“你先站起来！”沈君面不改色，朝江天佑伸出一只手，后者只得硬着头皮，抓住他的手腕两人同时间站起来。
　　
　　两人坐回到餐桌上，饭菜已经凉了，沈君特地做的长寿面条也已经和汤汁变成一坨一坨。
　　
　　江天佑缓解尴尬似的夹了一筷子羊肉，扔到嘴巴里吃了起来，“味道真不错，你怎么做什么都那么好吃啊！？”他干巴巴的笑了几声，沈君脸色青灰，没说话，他慢慢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大口。
　　
　　“方耀祖今天找过你？”沈君问。
　　
　　江天佑点了点头。
　　
　　“那他应该都和你说了吧！”沈君把袋子打开，把里面的手表拿出来，盯着手表喃喃的说：“这表是我买给小风的，为了庆祝他大学毕业。”沈君看着表皱了皱眉，感觉胃里一阵抽搐难受。
　　
　　“沈君，小风他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江天佑搓了搓脸，尽量让自己头脑清醒，开始把今天方耀祖说过的话转告给沈君。
　　
　　他说了事情的经过，又说了方耀祖的好意，沈君安静的听着，神情从冷淡到紧绷再到冷淡，人始终沉默着，半晌他才开口道：“放心吧，我没事，这个傻小子，一直都是这么傻，一块手表而已。”他狠狠的攥紧了那枚老旧的手表，仿佛要把这份苦涩和那手表一起捏碎。
　　
　　江天佑看沈君如此，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晃晃悠悠的走到茶几边，把自己买的蛋糕盒子拆开，用手指了指，“吹蜡烛许愿唱生日歌！”嘴巴有点发瓢，人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沈君向后瞄了一眼蛋糕，看着那行“祝沈君三十岁生日快乐”的红字乐了，他发出了少有的轻松笑容，再看江天佑喝醉后那呆愣的模样，活像个被罚站的大狗子，沈君捂住嘴难掩笑意，随后又摇了摇头，“我终于知道你妈为什么说你品味差了！”白底红字，素的单调的生日蛋糕，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
　　
　　沈君把自己买的蛋糕拆开，那是一个双层的抹茶蛋糕，上面那层用金色的奶油写着一行小字“庆祝沈君和江天佑第一个生日。”他把两个蛋糕都插上蜡烛，把蜡烛点着闭了灯。
　　
　　“来，一起许个愿。”沈君说，江天佑站到他身旁，看到那行字暖暖的，他和沈君肩并肩，两个人同时闭上了眼睛，十指交迭放在胸前，许下了一个美好的愿望。
　　
　　早上江天佑的手机闹钟响起，两个人又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他胡乱的在自己周围乱摸，却怎么也找不到，声音愈来愈大，他挣扎着睁开眼睛，想要继续去搜寻手机，却发现肩头处有人倚靠着自己，不用想，这人一定是沈君，他小心翼翼的抬手把对方的脸从自己的肩头挪开，想把对方平放到沙发的另一侧，却惊奇的发现那张脸正是原本的自己！
　　
　　江天佑不禁用手拍了拍额头，心说又一次猝不及防的互换了，每次互换就是这么突入其来，连商量和准备的余地都没有，好在这段时间发生了各种状况，他已经习惯，反倒不像之前那么慌张可以处之泰然。
　　
　　江天佑把手机闹铃按下，轻轻的把沈君放平，人蹲在沙发的一侧，开始欣赏他原本那帅气逼人的容颜，瞧这深邃硬挺的五官，瞧这浓眉和棱角，再瞧这肌肉和身材，江天佑一手摸着下巴，另一手不禁一边感叹：简直是帅到无法无天啦，算了，让沈君体验一把帅炸天的容颜也好。
　　
　　看沈君还没醒，江天佑先去厕所刷牙洗脸，等他再次回到客厅，沈君还是一动不动，江天佑蹲了下来，“沈君，起床了别睡了，快起来吧有惊喜！”最后半句话算是逗他的，他很清楚的知道沈君起床之后发现他们又再次互换意味着什么！
　　
　　江天佑用手刮了刮沈君的鼻子，对方张了张嘴，哼了几声，随后慢慢睁开眼。
　　
　　“醒了啊？要不要喝杯蜂蜜水？”江天佑深知昨晚自己喝了多少酒，很懂宿醉后的滋味。
　　
　　“不用，到时间上班了！”沈君一秒钟坐起来，看到江天佑的脸还是在意料之外的怔愣几下，随后把腿放下沙发，淡淡叹了口气，“又互换了？行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他说着，听起来很释然，默默拿起茶几上江天佑的手机看了看时间。
　　
　　两个人不多言语，各自忙碌着洗漱吃早餐，又一块儿锁门步行直到医院穿过医院的正门，在那条长长的走廊处各自分开。
　　
　　江天佑回到急诊，沈君去到名老中医工作室，两个人的工作又再一次随着互换改变，好在他们彼此之间已经轻车熟路。
　　
　　江天佑穿过急诊室的大门，迈着大剌剌的步伐来到更衣室。
　　
　　第54章 提供证据
　　
　　他换好白大衣，出了更衣室的时候看到了护士周惠春，她人就站在更衣室门口，像是专门在等他，“沈大夫，你诊室里有个患者在等着你呢！说是找你有事！”她昨晚夜班，现在一脸倦容，素面朝天脸上黯淡无光，手里还拿着一杯豆浆，说完用吸管喝了一口。
　　
　　江天佑有点纳闷，一边用手系着白大衣的扣子，一边朝诊室的方向探了探头，“哦，男的女的？什么事儿啊？”周惠春摇了摇头，做出一副她不知情的样子。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瞅你这憔悴样儿，赶紧化个妆戴上口罩撤退吧！”江天佑看她闭眼喝着豆浆，像是下一秒钟就要睡着，连忙冲她摆摆手。
　　
　　周惠春在惊讶中掏出手机冲着脸的方向举起来，左看右看喃喃道：“有吗？不会吧！”她自言自语，用手抚了抚眼下的皮肤，对着手机神经兮兮的说：“还真的是，我得赶紧多敷几片面膜！”说完风一般的闪进休息室。
　　
　　江天佑走到诊室门口，看到一个女人背对着他正坐在圆凳上面，等他前脚刚落地，女人转过头的那一刻，江天佑多少有点意外，“周美惠，怎么是你？”虽然过了一个多月，但是他没忘记那天夜班在急诊科发生的事，他和周美惠的男人在急诊科里大打出手，最后还惊动了警察。
　　
　　江天佑事后得知，周美惠的男人因为无业，拘留十五天后又被放了出来，至于周美惠怎么样，他不得而知。
　　
　　“沈大夫，对不起想打扰你一会儿。”周美惠歉意的笑了笑，她说话声音很小，脸色青灰和之前一样毫无生气，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对生活的希望，晦暗的面容就像一滩死水，她娓娓跟江天佑诉说她的故事。
　　
　　周美惠没有生育，和现在的男人是二婚，男人有个孩子，留给了他的前妻，两个人才结婚不到半年，她就被老公打了十多次，她没有报警，也不想报警。
　　
　　“我身体一直不好，常年小病大病不断，之前他打我打的严重了，怕别人看到我身上的淤青不好看，于是也会偶尔给我买点药，”女人说，用手别了一下头发到耳后，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就好像正在陈述的事情和她无关，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结果那天下午他带我来开药，却在急诊这儿碰到了你。”她抬起眼，目光里毫无情绪，周美惠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年轻帅气的男大夫，居然会制止男人的恶行。
　　
　　江天佑咽下一口气，语气同情之中还掺着一些愤怒，“你就没想过离婚吗？”他有点想不通，人都被打成这样了，怎么还能生活在一起？！
　　
　　“我之前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高中毕业后和人结婚，结果那个人婚后频频出轨，整日不着调，最后还先提出和我离婚，后来就离婚了，认识了现在这个男的，接触了一段时间，感觉他人挺老实，应该不会整出啥出格的事，后来结了婚，没想到还是我看走了眼，结婚后经常动手打人，都这个岁数了，我不敢再离婚了，害怕别人议论，难堪怕丢人，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她不敢迎着江天佑的视线，眼神中仍有几分退缩，能看的出来，她说这些话也骨起了很大的勇气。
　　
　　她讲话的过程中，有好几次江天佑都想打断她，想给她提出各种建议，比如报警，比如离婚，比如不要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可最终却迟迟把话卡在喉咙里，毕竟别人的生活总是千头万绪，有她自己不可逾越的鸿沟。
　　
　　“我可以给你写份病历出个证明，你留下这些资料，以后万一用的着或许还有帮助。”江天佑倒抽一口气，把刚刚咽下的气又吐了出来，用手拽了拽白大衣的领口，他虽然对周美惠有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悲愤，可他只是个医生，不能随意对别人的生活指指点点，甚至是出谋划策，他可以路见不平一声吼，但做不到过多干预，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漩涡中，该怎么走出漩涡，只能靠她自己。
　　
　　“不必了，我这次来就是想谢谢您，您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女人说着站了起来，朝江天佑深深的鞠了一躬，几缕花白的碎发随之垂下来。
　　
　　江天佑无奈的看着女人的身影，看女人道谢之后默默离开诊室。
　　
　　沈君回到中医门诊，居然有一种习惯成自然的熟悉感觉，他接连看了几个患者，中间患者少的时候，他又拿出相关的中医书籍开始认真的钻研，等快临近中午的时候，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之前找他看腿的那个老头阎运来。
　　
　　“江大夫，不好意思又来麻烦你了！”老头笑眯眯的走到椅子旁边，自觉地坐了下来，乖乖伸出手放到脉诊垫上，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客气了，感觉怎么样？”沈君把手搭在对方的手腕上，打开计算机的记录，他看到上次的出诊记录，正好是过完节的第一天出诊，也就是说药其实并没有吃完。
　　
　　他微微抬起头，眼神凝滞的看着对方，“药没吃完怎么就过来了，是有什么问题吗？”沈君一边把脉一边仔细观察，老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似乎连脸上的褶子都比以往和善，谁能想到他第一次来这儿看病时的态度是如此古怪，简直和现在大相径庭，老头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效果很好，就是有个不情之请。”老头说着，目光直直对向沈君。
　　
　　“有什么要求你就直说吧！”沈君抬起手，示意阎运来换另外一只手把脉，老头见状犹豫了一下，也不继续卖关子，这才瓮声瓮气的开口道：“江大夫，我听说我这病配合针灸效果不错，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我知道咱们医院也有针灸科，可是我比较属意于你，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给我针灸？”
　　
　　这话一说，沈君冷淡疏离的面容微不可见的怔愣了几秒，他沉默须臾，脑海里想出了一系列的问题，其一，据他以往的了解，阎运来这病配合针灸效果会更好，可是具体能恢复到哪种程度他并不确地，其二，他不知道江天佑针灸技术怎么样，平时给不给患者扎针灸，如果他说可以，以后两人互换回来，阎运来可以继续找江天佑来针灸。
　　
　　老头看沈君沉默着，故意把脑袋向前探探，眉心的三道抬头纹又拧深了，“江大夫，要是不行就算了......”老头猜不出沈君的想法，只能试探着问问。
　　
　　“也不是不行，你等一下。”许久，他才从牙关挤出一句。沈君把手从他手腕上拿开，飞快的掏出手机。
　　
　　——天佑，你平时给患者扎针灸吗？
　　
　　——扎啊，我自己的患者只要病情需要都会扎，怎么了？
　　
　　——那好，现在我这儿有一个！
　　
　　沈君快速的把阎运来的情况和江天佑说了一下，他看时间也快临近中午吃饭时间，让江天佑抽空过来给阎运来扎针灸，两边都爽快的同意了。
　　
　　江天佑迈着大剌剌的步伐，兜里揣着针灸针和酒精棉来到诊室，他对阎运来的印象很深，节后李长川的第一个出诊日，这个脾气倔强的老头在工作室的一众人面前指名道姓的要找江天佑看病，实际上要找的人却是沈君。
　　
　　针灸的过程很顺利，结束以后阎运来即刻感觉到效果，老头坐在诊察床上，蓦地弯起眼睛，开始打量起给自己施针的这位高瘦清秀的沈大夫。
　　
　　“谢谢沈大夫，也谢谢江大夫！”阎运来看着两人连连道谢。一边是针灸手法稳准的沈大夫，一边是用药妥帖得当的江大夫，针药结合，手到病除，两个人都技术高超，他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竟然同时遇到两个好大夫。
　　
　　“不客气，药吃完了再回来复诊。”沈君率先回到办公桌，开始写病历，他刚刚站在一旁，目睹了江天佑扎针的整个过程。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江大夫！江大夫技术高超！江大夫棒棒的！”江天佑呲牙，双手交迭在胸前，阎运来听后连连点头，垂着的两只脚落地，“那是那是，江大夫不仅技术高超，而且还给我介绍了沈大夫，真是德艺双馨！”江天佑听的美滋滋的，他转过脸，一个劲儿的冲沈君的方向贱笑。
　　
　　沈君抬起头，自然听得明白江天佑的幼稚举动，他用眼皮瞥了一眼江天佑，手中的键盘却敲个不停，冷声道：“沈大夫，时间也不早了，急诊那边还需要你过去呢！”
　　
　　“是啊，差点忘了我还在班上呢！”江天佑被沈君的一句话泼了个冷水，想着他只是暂时叫内科盯着，他收了笑容，掏出大衣兜里的手机火速看了一眼，幸好这段时间没发生什么突发的状况，他朝阎运来点头打了个招呼，离开的时候又偷偷回瞪了一眼沈君，随后大踏步飞奔回急诊室。
　　
　　第55章 继续学习
　　
　　夜晚，浴室中沈君洗完澡，卸下了一天的疲惫，他赤｜裸着上身站在镜子面前，身上的水滴已被擦干，他揉了揉肩，感觉肩膀一阵酸痛，这次互换之后他能明显感觉的到。
　　
　　镜子上一片水汽，他用手一擦，看着这镜子中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容，想起江天佑那炙热的眼神和笑容，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触碰到镜子上。
　　
　　镜子中那宽广的胸膛，桀骜的眉宇，流畅的线条，加上他印象中的笑容，这几者拼凑在一起，哪一个无疑都能让人为之一动，沈君放在镜子上的手忽然停住了，他看着浴室中柔和的灯光反射到镜子里的光线，那线条流畅的脖颈上，紫褐色的疤痕刺痛了他，他不禁用手摸了摸那道疤。
　　
　　“喂，沈君，洗完澡出来吃水果，”江天佑站在门外，用手敲了几下门，见里面没动静，他干脆把耳朵贴到门上，想听听沈君在里面干嘛，结果下一秒，门突然打开了，江天佑猝不及防，差点和沈君撞个满怀。
　　
　　沈君穿着一套灰色的居家服，看样子是新买的。
　　
　　“吃葡萄，我妈给咱们寄的，”江天佑后退一步，用手指了指茶几上洗好的一盘葡萄，沈君“嗯”了一声，他头发还有点湿，挂着几滴水珠，侧身从江天佑身边走过，旋即坐在沙发上。
　　
　　江天佑频频偷望沈君的侧身，站在一边，“这衣服你新买的？”那颜色一看就是沈君喜欢的色系，而且衣服还是棉质的。
　　
　　“嗯，之前买的，本来想送给你，没想到又突然互换了。”他就干脆自己穿上了衣服，沈君说着，用手揪了一粒葡萄，慢条斯理的放到嘴巴里，葡萄的汁水浸入整个口腔，这种小葡萄个头虽不算大，但颗颗饱满，味道酸甜度刚刚好，既不会太甜，也不会太酸，他很喜欢这种微妙的感觉，像极了某个人。
　　
　　江天佑“哦”了一声，他双手抱臂，一屁股坐到沈君旁边，一边盯着那盘葡萄，一边看着沈君，想不清楚沈君为什么要给自己买贴身的睡衣，他眼珠子意味不明的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用下门牙兜着咬了咬上唇。
　　
　　“说真的，今天看你给那个患者针灸效果不错，你要不要考虑教我一下？”沈君专注的吃着葡萄，丝毫没注意到江天佑脸上古怪的表情，他说完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嘴回过头，江天佑正眼神游离发着呆，没听到沈君说什么。
　　
　　沈君清了清嗓子，“天佑，你来教我扎针灸吧！我认真的！”
　　
　　“啊学扎针灸？”江天佑回过神来，对上沈君的视线，他低头一笑，一只手伸过去拽了一小串葡萄，“行啊，当然没问题，不过你确定你要学？”他举起手中的那小串葡萄，用牙一咬，五六粒葡萄纷纷进入口中，大量的酸甜冲入味蕾，有点倒牙，他微微皱了皱眉。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必须要学。”沈君一只手放在嘴唇上，深邃的眼睛里眼神清澈舒爽，却隐隐的藏着一缕不易察觉的笑意。
　　
　　江天佑一边闭眼一边抽了张纸巾擦擦嘴，“那行，你说什么时候开始？”江天佑瞥了瞥嘴。
　　
　　沈君转过身子，他双臂搭在膝头，十指交握说：“就明天。”
　　
　　就那么想学吗？江天佑面无表情的想，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对沈君突如其来的执着有点纳闷，他心说沈君之前不是对中医这些内容没兴趣甚至是很排斥嘛，现在是怎么回事！？
　　
　　“那也行，明天我休息，中午去诊室找你？”名老中医办公室东西齐全，不止有经络模型假人，针灸设备也都有。
　　
　　“那就说定了，晚安。”沈君站起来，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即走回房间。
　　
　　江天佑疑惑的看着沈君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抓了几下头站起来回到房间。
　　
　　秋风萧瑟，十一之后的天气转凉，临近中午休息时间，江天佑来到医院，他从急诊室的那侧门穿进去，意外的碰到了几个小护士，他冲她们打了个招呼，接着就穿过走廊去到名老中医工作室。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江天佑侧身一探头，沈君坐在办公桌前，垂眸看书，倏地，抬眼冲门边的方向看去，“来啦，快进来，吃饭了吗？”江天佑仰着头，边走边脱了身上的灰色大衣外套，肆意的把大衣拿到里屋办公室的挂衣架上一放，这衣服还是刚刚从沈君的衣柜里翻出来的。
　　
　　江天佑率先走到洗手盆前，边洗手边说：“当然吃了，对了，你想从哪儿开始学？先教你进针？”他洗完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从墙上抽出一张纸巾把手擦干，看着镜子中反射出他原本那副容貌下的沈君。
　　
　　沈君站在他身后，白大衣的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衣服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褶皱，刘海也是规矩的二八开，不似江天佑平时随意乱抓一通的凌乱。
　　
　　沈君琢磨了几秒，不动声色的说道：“这样吧，我还没体验过被扎是什么感觉，你给我扎一下看看怎么样？”他向后挪了挪，靠在了办公桌上。
　　
　　沈君说完，江天佑怔愣了一瞬，“啊？不是吧？你这是啥毛病？哪儿有人为了学这个上杆子要体验一下被扎是什么感觉！”江天佑快速的吐了个舌头，身上一阵瑟缩，两手不自觉的交迭在胸前。
　　
　　“我跟你说啊，被针灸扎那个感觉啊，怎么说呢，是一种酸、麻、胀、痛的感觉，我反正是受不了！”江天佑边说边倒吸了一口冷气，“有的人不怕扎吊瓶和打屁股针，但独独怕扎针灸，你确定你真要为了学这个就要被扎？”在江天佑看来，这种尝试没必要，沈君不必体验这种感觉，照样可以学会针灸。
　　
　　沈君一哂，“来吧，你去准备一下，我去换衣服。”沈君走到对面的诊察床边，先脱掉了白大衣，又脱掉了里面的卫衣，接着露出结实线条流畅的脊背。
　　
　　江天佑看着沈君的一举一动，突然舔了一下唇珠，他拿了针和酒精，走到诊察床前，此时沈君已经在诊察床上趴好，他突然有点儿紧张，深吸一口气直击重点：“那我给你扎哪儿呢？”他从这个角度看着自己的身体，而里面的灵魂又是沈君，居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扎颈椎和肩膀，该怎么扎看你。”沈君的前额抵在诊查床的洞里，轻声说。
　　
　　江天佑突然心理咯噔一下，前几天被那伙杂毛弄伤，除了脖子上的刀伤，肩膀也有点扭挫伤，当时他也不在意，觉得是小问题没太理会，可是连续几天从颈椎到肩膀都一直酸痛，再到后来两个人突然互换。
　　
　　即便江天佑再粗心再迟钝，沈君的所作所为很明显了，江天佑不禁活动了几下肩膀，彻底放松下来，他嘴上不经意的笑笑，心理却越发觉得沈君足够细心贴心。
　　
　　“那好，你放轻松。”江天佑说着，用手按了按沈君肩膀上的肩颈学穴位，“这儿疼是吧？”沈君“嗯”了一声。
　　
　　“这儿是不是也疼啊？”江天佑接着用手按，他自己的身体他最清楚不过了，按了几个痛点，江天佑选好了穴位，拿起酒精在沈君的肩膀上消毒，然后扎了第一针，“怎么样，能行不？”江天佑有点担心，怕沈君难以适应或者晕针。
　　
　　沈君两手交迭放在头上，“可以，有酸胀的感觉，继续吧。”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吱呀”一声响，被风一吹突然关上了，白晓希蹑手蹑脚的站在门口，她来了有一段时间，今天上午出诊的时候，她把水杯落在这儿，想趁中午时间回来拿，可就在刚刚，她突然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沈大夫居然给她师兄江天佑扎针灸！而且他对师兄还那么温柔体贴！
　　
　　他俩到底是什么感情，居然熟到这种程度！他们两个平时就住在一块儿，朝夕相处，现在居然连上班的空余时间都不放过，非要腻歪在一起！
　　
　　江天佑给沈君扎完针，又拿来神灯放置在沈君的肩膀，等他忙完回过头，这才发现身后的白晓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白晓希不禁吓的叫了一声：“你你你、我我我.....”她舌头打了结，神经一时间紊乱。
　　
　　“你怎么一声不吭的杵在这人？想吓死个人啊？”江天佑吐了吐舌头，看着白晓希那机灵白皙的脸蛋。
　　
　　“沈大夫不好意思，我上午跟诊的时候把杯子落在这里了，所以就想趁着中午时间回来拿。”白晓希腼腆的低下头，抿了抿嘴，两只手背在身后。
　　
　　“拿杯子就大大方方的拿，干嘛一声不吭啊？”他和白晓希说话的同时，余光却始终盯着沈君的方向，怕神灯太热会烫到他。
　　
　　“我进来以后看你在给师兄扎针，就没敢打扰，所以就站在那儿等你们扎完。”白晓希低头轻笑了几声，没想到却看到了意外的惊喜，她觑了一眼办公桌上的杯子，快速的跑去拿起杯子放到身后，之后冲江天佑打了个招呼，“我科里还有事，先走了沈大夫，再见！”说完一溜烟的跑开了。
　　
　　江天佑快速的咂砸嘴，“这小丫头，神出鬼没的！”
　　
　　第56章 意外消息
　　
　　十五分钟之后，江天佑又在沈君原本针灸的穴位上拔了几个罐，又过了十五分钟，到时间了再一起起罐拔针，不一会儿，沈君后背的肩头上显现出一片大大小小的圆形黑紫，都被江天佑一一拍了照，存在手机里。
　　
　　“你看你这后背那么紫，你说说你平时是怎么整的？”江天佑坐在诊察床上下意识说，他一手擎着手机，一手放大图片给沈君看。
　　
　　沈君刚穿好卫衣，套上白大衣一边系扣子一边用余光瞥了一眼手机里的图片，“是啊，也不知这身体到底是谁的？是怎么弄得？”沈君反问，目光锐利的在江天佑脸上扫了一圈，他声音不高不低，说完之后轻嗤了一声。
　　
　　江天佑这才反应过来，不禁用手轻轻的锤了捶头，刚刚给沈君扎针，他只记得自己是医生的这层身份，忘记了自己原本受伤时的身体，那天他和黄毛那几人动手拉扯了半天，被刺伤后倒在外面的地上也有一段时间，当时的天气已经降温，地上又那么凉，很可能就是那时候着的凉。
　　
　　“沈君，谢了啊!”江天佑歪头看着沈君，似乎越来越看不懂他。
　　
　　沈君下了床，脸冲着他低头整理了几下衣领，“没什么，医者不自医，何况你这人啊，”沈君眨了眨眼睛，淡淡扯了扯嘴角，“根本就是讳疾忌医！”
　　
　　江天佑很无语，他眼珠子一转，用手挠了挠脸，满口不承认的说道：“我哪儿有啊，我就是有点晕针，这你知道的！”
　　
　　他说完之后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沈君学会了针灸，那以后岂不是他有点毛病就要被扎，他还记得沈君给他打屁股针时的样子，想到这儿他脸颊的肌肉情不自禁的的抽搐了一下，这一幕恰好被沈君看到了。
　　
　　“你怎么了？”沈君双手插兜，目光在江天佑身上游移，江天佑被他看的不自在，慌忙摇了摇头下了床，“没什么，那个时间也快到一点了，你继续出诊我也该走了。”江天佑走到办公室里屋，拿起刚刚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穿上。
　　
　　“明天继续教我，在纱布上进针，我已经在练了。”沈君坐到计算机前，翻开《针灸学》的书。
　　
　　江天佑没想到沈君这么有计划和步骤，有这么个好学的学霸学生，他这老师倒是压力不小，“我知道了，走了啊！”他走到门边站住冲沈君打了个招呼，后者冲他一点头。
　　
　　一周后的下午，江天佑在急诊的休息室，正和护士大侃特侃院内八卦，谁知这时候，李大远悄没声息的站在休息室门口，把他吓了一跳。
　　
　　“哥，找你有点事，借一步说话！”李大远挤眉夹眼，冲江天佑招招手，一只脚站在门外，在一众护士的眼光下不自然的笑了笑，江天佑把人拉到自己的诊室，李大远把门关上，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
　　
　　“什么事儿啊，弄得神神秘秘的？”江天佑问，他双腿微开，漫不经心的左右摇动着椅子。
　　
　　李大远搓了搓手，故意压低了嗓音，“君哥，我那天听吕主任和急诊主任打电话，已经确定了要让你十二月份回科里！”消息一扔出，江天佑前一秒是震惊，后一秒又冷静。
　　
　　“消息可靠吗？你十一过节的时候不就说过这茬吗？”江天佑不以为意，继续摇晃着座椅。
　　
　　“十一那时候是主任的初步计划，可是就在昨天，我听到了确实的消息，而且最近科里缺人，进修下乡的不少。”李大远一脸认真，生怕江天佑不相信，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惊一乍的说道：“那天倩倩姐也听到了，不信你去问她！”拉倒吧，就许倩倩对沈君的崇拜样儿，巴不得希望沈君第二天就回科里。
　　
　　“十二月，那不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吗？”江天佑习惯性的用手一撑头，抵着大拇指啃咬着指甲。
　　
　　“是啊，所以我这才来通知你。”李大远字咬的很重，说完才卸下某个担子。
　　
　　如果是真正的沈君，即便现在回去他也不担心，沈君走出了阴霾，他相信沈君已经放下了芥蒂，可如今两个人的处境，他回到普外科再拒绝做手术，那沈君的职业生涯，岂不会被他耽误，一想到这里江天佑头皮发紧，眼皮都不自觉的开始跳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忙！”江天佑倏地一下站了一起，神情茫然的冲李大远说，后者识相的点点头，打开门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江天佑立刻给沈君发了微信，他没跟沈君说李大远来找他的事，也没把吕主任准备把人调回普外科的事说出来，只是约了他今天下班之后在“老地方”见面，沈君应允。
　　
　　下午下班后，江天佑鬼鬼祟祟的钻出急诊科外侧的大门，慢慢靠近医院正门的草坪附近，从李大远离开之后他之后，他的思绪就一直未停，甚至可以说是不停的在乱飞。
　　
　　这一记消息对他来说简直是重磅炸弹，为了沈君的前途，他必须得做点儿什么，他忽然突发奇想，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而此刻就是验证他推测正确的时候。
　　
　　深秋的傍晚，天色已经渐黑，他下了台阶，又从小路绕道正门前，看见沈君正站在孙思邈雕塑旁，他双手背在身后，时不时来回踱步。
　　
　　江天佑站在沈君背后两米开外，他深吸一口气，冲着沈君的方向喊道：“沈君，你站着别动，我来啦！”话说完，他后退一步，像是雷达一般加足马力，起跑起跳，如闪电一般撞向沈君。
　　
　　沈君人本来在低头看表，听到江天佑喊声的时候还未转身，等他反应过来回过头，江天佑的人已经飞奔到他身前。
　　
　　——轰隆！
　　
　　江天佑巨大的速度冲击带来的撞击简直能把人撞飞了，好在他们俩的身体互换了，这力度才没那么大，但带来的触碰和疼痛也不小，沈君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撞的头冒金星，两人纷纷倒在草坪上。
　　
　　“江、江天佑，你又抽了什么疯？”沈君慢慢仰起来，一手捂着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你是不是一天不整点事就浑身不舒服？你哪像是三十多岁的人？！”这一下着实不轻，沈君感觉一半边的脸都有点发木。
　　
　　江天佑仰壳躺在草坪上，一动不动，听到沈君的话才慢慢睁开眼睛，他伸出一双手高举在眼前直晃，看到那双手还是细长且骨节分明，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始终想不明白，“不是，咱俩没换回来啊？这怎么回事！不应该啊！”明明他们第一次互换就是这么撞上去的，怎么就不成功呢？！
　　
　　看沈君没理他，江天佑狠狠皱起眉头又继续道：“我记得咱们第一次互换就是意外撞击造成的，所以就想试一试！”
　　
　　两个人距离很近，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从医院大门路过的人，都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此时正是下班时间，有几个小护士看到他们，还忍不住轻轻的捂嘴一笑。
　　
　　更想不明白的还有沈君，他不知道好端端的江天佑抽什么疯，非要约他来这儿把他撞飞，他腿一发力蹬地，人快速的从草坪上站了起来，沈君拍拍身上的尘土和杂草，冲着江天佑的方向瞥了个白眼。
　　
　　“这就是你想出的点子，互撞一下就能恢复到原样？”沈君双手插兜，语气和秋日的冷风同温，开始质疑江天佑的智商到底有没有问题。
　　
　　“那总得试一下吧，不然万一我被叫回普外科怎么办？”他慢慢坐起来，用手捏了捏下巴，刚才牙磕到沈君的肩膀上，现在还能感觉到疼。
　　
　　“总不能因为我的缘故，影响到你的事业，那怎么行！”江天佑感觉自己微微出了汗，干脆把大衣扣子完全敞开，他皱着眉头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你和我不一样，你的志向就是做外科医生，你也是一个好的外科医生，还有很多病人在等着你，可不能砸我手上！”
　　
　　沈君顿住了，插在裤兜里的手不禁紧了紧，阵阵秋风吹来，身子上感觉到一股寒意，心头却涌起一股温暖，江天佑这个人，他有点虎，有点二，却总在不经意的时候能给人一股温暖。
　　
　　沈君忍不住低下头，盯着江天佑轻声问：“那你呢？”
　　
　　江天佑两手撑地，仰着头回视沈君，无所谓的说道：“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中医本来就不是我的最爱，而且我这人行当惯了，每天只要做到无愧于心，能治一个就是一个，其他的无所谓啦！”
　　
　　沈君走近江天佑，意味不明的勾起嘴角扯了扯，“你先起来，咱们得先换个地方，不然咱俩好变成这些人的参观对象了。”
　　
　　江天佑这才向后转过头，看到草坪外路边路过的各色行人在冲他指指点点，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哎呀我去，不是吧，这有什么可看的！”
　　
　　说着他飞身站起来，快速的整理好衣袖，冲沈君摆手道：“走，回家再说！”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离开草坪。
　　
　　第57章 一场风波
　　
　　回家后两人纷纷洗了澡，江天佑的手机没电了，自动关机，他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黑屏发呆，他对刚刚的尝试失败百思不得其解，明明第一次两个人就是这么互换的，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沈君一手拿着杯刚热好的牛奶，一手抓着毛巾搓着半干不湿的头发把牛奶递给江天佑，“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急着这么做？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沈君轻轻坐到江天佑身旁，他回想着刚刚江天佑说过的话，总觉得江天佑刚才的反常事出有因。
　　
　　“谢谢，”江天佑接过沈君递给的牛奶，小口啜了一口，把杯子放下抿了抿上唇的奶沫。
　　
　　江天佑把李大远告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给沈君，沈君听后先是一阵沉默，接着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放在茶几边擎着的手腕即刻一塌。
　　
　　“如果他说的属实，真到了那一天我们还没换回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沈君很坦然的仰起脸，若有所思的看着天花板的空白处。
　　
　　“那怎么行？”江天佑听后急的一呛，差点把正喝在嘴里的牛奶都吐了出来，他转过头用手一抹嘴，看着随意倚靠在沙发上的沈君，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江天佑颇有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受，“如果因为我断送了你的外科生涯，你再被打入冷宫，甚至以后都不能做手术，那怎么办？”江天佑两腿微拢，真诚的看着沈君。
　　
　　沈君眉心一动，同样还予江天佑真挚的目光，“顺其自然，如果真到那一步，实在不行我就转行跟着你干中医，你看行不，江大夫？”事到如今，沈君已经放平心态，在他看来，最艰难的时刻已经渡过。
　　
　　江天佑凝视着沈君，眼睛连眨几下，听了沈君的话简直哭笑不得，他用手快速的一抹脸，笑道：“当然行啊，不行就跟着哥混，哥罩着你！”说完他把杯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口牛奶一饮而尽。
　　
　　周一一大早，工作室趁着出诊前抽空开会。
　　
　　李长川讲述了这段时间的工作部署及要求，针对手下学生上交给顾旭杰的病例，一一做了点评。
　　
　　“我看了一下你们上交的材料，这次我要重点表扬一下江天佑，”李长川端端正正的坐在他的办公椅上，笑容从脸上溢出来，“病例总结的非常到位，辩证部分写的很完善，你们几个小的没事要多向你们师兄学习学习。”
　　
　　李长川端起茶杯，颇为顺气地喝了一口，感觉江天佑总算没辜负自己的厚望，平日他有空没空都敲打江天佑，这赤裸裸的偏爱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病例书写的如此完善，总算给李长川长了脸。
　　
　　沈君坐在李长川身侧，对李长川的夸赞感觉毫无波澜，这段时间以来，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书堆里，沈君做事追求极致，怎么也不能因为自己不懂中医方面的内容而达不成要求。
　　
　　单超伸长了脖子，疑惑的歪头看了看坐他对面的沈君，仍旧不敢相信，仿佛眼前的师兄是另外一个人，他小声的喊着沈君，希望从他的口中得知关于病例书写的一二，但沈君硬是没理他。
　　
　　顾旭杰站在办公桌的一侧，紧挨着李长川，他两手撑着办公桌，看着单超和白晓希的方向发话道：“单超，你还少交我十份病例，下周一之前交给我。”单超听后弯腰驼背，一脸生无可恋的叹了口气。
　　
　　“还有你白晓希，有些地方写的不完善，有些地方需要重写，改好了下周一之前一起交给我。”顾旭杰冲白晓希的方向敲了敲桌子，白晓希听后哭丧着脸，感觉自己承受不起重写的压力。
　　
　　“其余师兄和师姐完成的都非常好，”顾旭杰用余光扫了扫其他人，完成了总结式的发言，这才冲李长川一点头，人坐了下来。
　　
　　“阿杰啊，身为工作室的负责人，你任务重大担子也大，师父知道你平时很忙，你辛苦了啊！”李长川满意的看着顾旭杰，后者立刻充满使命感的扶了扶镜框，一板一眼的说：“老师哪儿的话啊，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单超隐晦的冲顾旭杰撇了撇嘴，对他心生不满。
　　
　　“ 那不耽误时间了，现在开始叫号看病。”李长川看了看时间，对着一众学生发话道，白晓希按着计算机上的呼叫扭，就诊有序的开始。
　　
　　江天佑忙的不可开交，急诊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上午送来了一堆车祸事故现场的患者需要大抢救，刚忙乎完又遇到割腕外加吞安眠药自杀的患者，一个接着一个没消停，好容易到了下午，江天佑不敢怠慢，他把凉透的外卖鳗鱼饭加热再拿到诊室里吃，刚吃了几口就有人推门而入。
　　
　　来人是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她穿着一身藕粉色呢子大衣，头上被大衣的帽子裹的严严实实，眼戴墨镜，灰色的口罩遮住大半张脸，身边站着二女一男，三人前呼后拥着女人走进诊室，几人进入诊室之后遮遮掩掩，靠门最近的男人迅速的把门一关。
　　
　　江天佑放下筷子，迅速的戴上口罩，“看病啊，怎么不好？”
　　
　　站在最前面的小姑娘立刻说道：“我们姐姐病的可严重了，哪儿都不舒服！你快给好好看看，她之前经常晕倒，还有......”小姑娘扎着个高马尾，看样子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她说的眉飞色舞。
　　
　　江天佑抬手打断了她，“打住，到底谁是患者谁看病？”小姑娘这才闭了嘴，身穿藕粉色大衣的女人放下帽檐，一手摘掉口罩，一手拿开墨镜，露出原本小巧的五官，娇滴滴的说：“是我，您认识我吧，我浑身不舒服！”她看这医生长的很帅，说着坐到江天佑身侧，把墨镜和口罩递给刚刚说话的小姑娘。
　　
　　江天佑看了一眼女人，她画着精致的淡妆，乍看之下颇有几分韵味，女人看见江天佑投来的目光，故作娇嗔探头靠近了几分，有点得意的搔首弄姿，下一秒，江天佑蹙了蹙眉，内心极其无语，心说她家香水不花钱啊，是想熏死几个嘛？！江天佑拿起放在一边的口罩，迅速戴上。
　　
　　“不认识，”江天佑皱眉摇了摇头，她看了一眼计算机上的信息，“是叫韩心怡对吧，具体说一下哪儿不舒服？”江天佑耐着性子问，他看的出来，眼前这女人很有可能挂错了科，不应该挂急诊。
　　
　　“我们心怡姐你都不认识，你不看电视啊？”旁边的小姑娘立刻不高兴的呛道，女人抬起手，用一根手指捅了捅小姑娘的腰，制止了她。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有时候早上起来头晕，过一阵子又好了，有时候又会觉得心慌，有时候又觉得眼睛发昏，这种情况持续有一段时间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女人说着，眼神在江天佑脸上游移不定。
　　
　　江天佑放下鼠标，借着身子发力，椅子顺势向左挪动了几步，“患者，我这儿是急诊外科，你可能挂错科了，我给你转平诊内科吧！”江天佑说着，尽量屏住呼吸，盯着屏幕开始操作转科。
　　
　　谁知这时女人一只手放在了他按鼠标的前臂处，她伸出的手指露出了又尖又长的大红色指甲，“医生，你帮帮忙嘛！”女人说话有几分台普，手并没有从江天佑前臂放下，江天佑一使劲，挣脱了女人的手。
　　
　　“我没挂错科啊，而且我这病真的很急，急的我都心烦意乱了，我是个明星，一大早跟剧组请了假，抽空找助理陪我看病，你不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的，跟剧组请假这么长时间，损失可是很大的呀！”女明星说着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希望眼前这位年轻帅气的大夫可以理解并予以通融。
　　
　　可江天佑偏偏就不，“不行不行，我这是急诊正忙着呢，你别浪费时间，赶紧到内科去！”江天佑撇过头失去了耐性，急躁的说道。他刚刚盯了一眼屏幕，就在说话间，又有五六个人挂了号，大批患者就要涌进来，很可能有许多急症患者。
　　
　　看江天佑不待见她，女明星急了，立刻变了脸，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用手指着江天佑的鼻子，趾高气昂道：“你什么态度啊？我从来到现在，一直对你很尊重，可是你一个大夫，居然不理解病人的心情，我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听说你们医院权威，这才千里迢迢专程开车跑这儿来看病，你就是这么对待病人的吗？”女明星声音变了掉，语速也加快，刚刚的台普骤然消失，换成流利的普通话，前后变化之大，叫人直呼演技之赞。
　　
　　江天佑也没惯着她毛病，暴脾气瞬间就来了，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冲女人吼道：“就你的时间很宝贵？！我的时间更宝贵，大姐，这里是急诊，只接待急症，我不能给你看病你走吧！”他态度嚣张，用狭长的眼梢瞪着她。
　　
　　女明星意外的愣了几秒，但那只是一瞬间，她也愤愤不平的站了起来，用细长的手指拍了拍桌子，“你说谁是大姐？哼，我还就偏不走了！我今天就要挂急诊，就要找你给我看病，你不看我就投诉你！”她说着一屁股坐到对面的诊察床上。
　　
　　第58章 惊悚一幕
　　
　　站在她最前面的小姑娘也站在一旁帮腔，“你快给我们家姐姐看病，不然你承担不起这后果！”她年纪不大，却故意弄出一副凶狠样。
　　
　　就在这时，急诊科的大门被推开了，隔着诊室的一道门，隐约能听到一个女声急嚯嚯的冲里面嚷嚷道：“外科大夫哪儿去了，快来接患者！”
　　
　　江天佑立刻冲到诊室门口开门，不料却被女明星带来的男助理挡在一边，这小子刚才闷闷的不说话，关键时刻被女明星一个眼神支棱住，江天佑用手推了一下他的胸口，气势汹汹道：“给老子起开，出了人命，你们谁也付不了责！”江天佑发怒的时候，硬是把沈君平整的眉形皱成一副剑眉，女明星张了张嘴，看江天佑的架势愣是没敢出声。
　　
　　外科诊室的门被推开，江天佑看到了令人惊悚的一幕，门外，一楼大厅的导诊护士正扶着一个年轻的女生，这姑娘看着二十岁出头，学生模样打扮，穿着一身运动装，顺着运动上衣外套的拉链处往上看，在女生胸口正中心脏处的位置，赫然插着一把木制刀柄，定睛一看才能发现刀尖完全插进女生的胸口里，要不是她出现在急诊，江天佑还以为是什么恶搞。
　　
　　女生一脸惊恐，厚厚的玻璃镜片之下两眼迷茫无助，她看到穿着白大褂的江天佑朝她走来，一时没忍住，“哇”的一声委屈的哭了出来。
　　
　　江天佑立刻安慰道：“别哭别哭，小姑娘长得挺漂亮，哭坏了可就不好看了！”他一边安抚，一边观察着女生情况。女生这才勉强控制着，把哭声降到最小。
　　
　　“姐，先让护士陪着去拍个片子吧，看看刀在心脏的位置！”江天佑冲导诊护士说，立刻叫了急诊室的冯园园和另一个护士一起。
　　
　　导诊护士是颇有年资的护士，相当有经验，看着江天佑眼神坚定的一点头，和蔼的冲女生一笑，“姑娘，你不用怕，让我们护士先陪你去做个检查，”女生脸色不佳，抑制住哭泣边抽泣边点着头。
　　
　　江天佑目送冯园园和受伤的女生，等推床推到急诊室大门边的时候还不忘嘱咐一句：“哎，一定小心啊，千万别让人碰到她！”冯园园背对着江天佑摆摆手，意思是让他放心。
　　
　　两人走后，江天佑牙疼般的脸一抽搐，他一手按在下巴处，目光仍停留在两人刚才的位置，忍不住问道：“姐，她这是怎弄的？”之前小姑娘在场，情绪又比较激动，江天佑不好当面问她。
　　
　　“这姑娘也真是可怜，地铁遇到个精神病，人就坐她旁边，突然抽风捅了她一刀，好巧不巧捅在了心脏，”导诊护士摇了摇头，双手叉腰，显然有点不理解现在的社会。
　　
　　“我靠不是吧！这都行？无端端的碰上个精神病，难怪她要哭了！”江天佑用手拨弄了一下发顶，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那她家属呢？”刚刚只见到导诊护士陪着她，并没有看到家属的影子。
　　
　　“家属正在赶来的路上，沈大夫，没什么事我先去忙了哈！”导诊护士大喘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头顶的护士帽，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又上紧发条。
　　
　　江天佑和她一摆手，快步跑到诊室里，他先给胸外科打了个电话说明患者的情况要求急会诊，又匆忙把医嘱补上，做好这一切之后，他才发现诊室里刚刚那个“无病呻吟”的女明星还杵在这里，人又从诊察床上坐到了圆凳，还翘起了一条二郎腿。
　　
　　江天佑一阵火大，头疼的挠了挠脸道：“哎，不是你怎么还在这儿呢？赶紧去内科看！”诊室的空间本就不大，加上四个人围堵在一块，空气里有些闷，江天佑还在担心刚才的女患，烦躁的同时后背急出了一层汗。
　　
　　“就不，你能给刚刚那个女孩儿看，为什么就不能给我看？”女明星仰起脸，雪白的皮肤之下眼神中透出一种无知的傲慢。
　　
　　“不是，你刚刚没看到吗？她胸口插了一把刀！”江天佑头皮一炸，就知道这女人会得寸进尺，面对她无理的诘问，他感觉自己的口头辩解都毫无意义。
　　
　　“那她不是还没死嘛！”女明星说着扭了扭了腰，满不在乎的翻了个白眼，骨子里的冷漠和自私彰显在那张精致的面容之下，平日被掩盖的很好，却在不经意间淋漓尽致的显露。
　　
　　江天佑一阵愤怒，他刚要发作，就在这时，大门一声响，接着是推床发出的滚轮声，冯园园急的满头大汗，朝江天佑诊室的方向张望：“沈大夫你快来，患者情况不太好，意识丧失！”江天佑目光往前一掠，看到冯园园和几个护士正七手八脚的把人推进抢救室。
　　
　　他风驰电掣的从诊室冲出，前脚刚进抢救室，后脚胸外科大夫也一同赶来，一阵忙碌的抢救之后，患者情况稳定，被胸外科大夫送到了手术室。
　　
　　等江天佑回到诊室时，又多了几个患者堵在门口，江天佑安抚的冲着他们摆摆手，诊室的门是关着的，他推开的那一刻，简直又被眼前的一幕刷新了三观。
　　
　　从刚刚抢救到和胸外科大夫做的一些交接，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多分钟时间，女明星纹丝不动的坐在圆凳上，连姿势都没变过，她低头正刷着手机，看到江天佑回来把手机一放。
　　
　　江天佑还没来的及说话，对方笑眯眯的冲他说道：“帅哥医生，现在可以给我看了吧？!”她笑容璀璨，仿佛上一刻发生的争执不复存在。
　　
　　饥饿、愤怒、焦急，当这几个因素在同一时间到达顶峰，下一刻人就要发狂，江天佑刚刚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从胃里窜上去，直窜到头顶。
　　
　　他扯了扯白大衣下的V形墨绿色衣领，用手指着女明星气不打一处嚷嚷道：“滚滚滚，爱上哪儿看上哪儿看！不过我看你精神似乎有点问题，最好去精神科仔细查查！”
　　
　　这一句叫嚣成功激怒了女明星的神经，精神病人真精神，女明星似乎像是要印证这一点，屁股坐的更沉了，扯着脖子咒骂道：“你说谁是精神病？我要投诉你！我还就不信了，今天我必须在你们医院看，而且就挂急诊！必须找你！”女明星扯开嗓子，故意叫骂不停，她翘着二郎腿坐着，双手插在胸前。
　　
　　门口的病人等的太久已经开始不耐烦，他们听到了刚才江天佑和女明星之间的对话，对女明星心生不满，愤怒从焦虑的情绪中溢出来，压都压不住，纷纷开始吐槽。
　　
　　“没事儿挂什么急诊啊，别占用公共医疗！”
　　
　　“就是，你看她坐了好长时间了，别耽误大夫看病！”
　　
　　“好像还是个明星呢，怎么非来公立医院凑这个热闹.....”
　　
　　女明星在众人的指责下“蹭”的一下站起来，她眯起眼睛看了一下江天佑左胸口的胸卡，冲着江天佑骂道，“沈君是吧你等着，我要发微博把你曝光，我要把我今天不公平的待遇放到网上，哼，咱们走！”女明星戴上墨镜和口罩，又把大衣外套的帽子扣在头顶，三个助理屁颠屁颠的跟着她，临走时还纷纷转头瞪视着江天佑，江天佑一一予以回瞪。
　　
　　“随便你，赶紧爱上哪儿看去哪儿!”江天佑整理了一下口罩，把门大敞开，女人身上的那股刺鼻的香水随之消失，他瞬间觉得空气清新了不少，深吸一口气之后，他看着屏幕，用鼠标点击叫号器继续看病。
　　
　　下班之后，江天佑蔫头耷脑的回到家，他疲惫的靠在沙发上，头仰起来盯着天花板，沈君不在家，餐桌上放着做好的饭菜，上面扣着盘子，江天佑远远的看着那些碗碟，一时之间竟没有了食欲。
　　
　　他闭上眼睛，就这样眯了一会儿，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有人转动门锁，门被推开，沈君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王香梅给的咸菜。
　　
　　两人目光相接，沈君一眼看到了放在餐桌上动也没动的饭菜，又看江天佑疲惫的样子，隐隐的发觉有些不对。
　　
　　下班之前他给江天佑发了个微信，说晚上他要去奶奶家一趟，让江天佑自己先吃，谁知江天佑少见的没回微信。
　　
　　沈君把咸菜放入冰箱，坐在江天佑身边靠近一点，呵护道：“怎么不吃饭，是太累了吗？”他看了一眼墙上挂表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江天佑撩起一边的眼皮，用手抓了抓额头，这才从沙发的靠背慢慢起来，他抿了抿嘴,似笑非笑的说道：“沈君，对不起，你的一世英明终究还是毁在我手里了!”
　　
　　沈君不明所以，盯着江天佑疑惑的问道：“怎么说？”
　　
　　江天佑长叹一口气，两手掩面低头道：“你先打开微博，看一看热搜！”他用手搓红了脸，这才抬起头。
　　
　　沈君立刻拿出手机，微博上第二条热搜直冲爆击，知名女星韩心怡看病遇到不负责急诊医生，在看病过程中屡次推诿，并对其恶语相向，给韩心怡女士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和身心伤害，她除了详细讲述了看病过程，还为自己爆粗口致歉，但她也斥责该医生“不配白衣天使的称谓”。
　　
　　第59章 打抱不平
　　
　　微博上还配了一张图，上面是一张偷拍的照片，虽然做了处理，但是熟人一看那照片就知道是谁，沈君的样貌被挂在了热搜上。
　　
　　评论区也是五花八门，但多数是一边倒。
　　
　　【韩心怡形象气质那么好，平时又没有负面新闻，她说的话到有几分可信】
　　
　　【太能感同身受了，上医院看病，医生态度冷冰冰的，从来也不嘘寒问暖5555】
　　
　　【这到底是哪家医院哪个医生啊，发出来避避坑，再也不去了!】
　　
　　沈君盯着手机怔愣了几秒，一时间想不明白，他看江天佑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忍不住追问道：“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天佑感觉浑身酸痛，硬生生忙碌了一天，中午饭又没吃几口，他确实懒得多说，反正事实已经如此，他打了个呵欠，“没什么，遇到个精神病！”
　　
　　他身子向餐桌的方向探了探，忽然有想吃东西的欲望，看着沈君做的菜不禁直咽口水，故意岔开话题，“你都做了啥吃的？我先去洗澡，然后再吃饭，”江天佑冲他笑笑，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眼角向上一扬，自言自语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得查查黄历，我一个患者被精神病捅了一刀，而我又被精神病骂了一通！”
　　
　　沈君微沉的目光充满了担忧，他没有继续追问，片刻后拿起手机飞快的发着微信。
　　
　　江天佑一晚上都没睡好，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本来对于这种事他都是一笑了之，可现在他顶着沈君的这层身份，加上沈君马上就要被调回普外科，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节外生枝，岂不是更加糟糕。
　　
　　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江天佑拿起床头的手机一看，十多个未接电话，最后几个是急诊主任崔淑珍打的，江天佑“腾”的一下从床上下了地，光着脚一边走一边回拨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通了，“喂，主任，你刚刚打给我了我没看到！”江天佑心虚的咂砸嘴，心说看这些电话的架势，估计就昨天微博的事情已经发酵，医务科炸开了锅，而矛盾的焦点就是他。
　　
　　“小沈啊，今天夜班在家补觉是吧！？”电话那头崔淑珍说，语气听起来很和蔼，“今晚夜班你稍微提前点儿到，先来一趟医务部，马部长有事要找你！”江天佑听完心里咯噔一响，该来的还是要来，躲也躲不掉。
　　
　　“主任，是不是关于昨天看病的事，是的话我有话要说！”江天佑思忖着该怎么解释，微博发酵的第一时间他没有理会，倒不是因为逃避，而是昨天实在是太累太气，冷静下来想想，这事儿事后还是应该和主任说一声。
　　
　　“小沈啊，你不用多说了，具体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下午来了再说吧！”崔淑珍打断了江天佑，语气听不出喜怒，之后便挂了电话。
　　
　　江天佑把电话随意的往床上一扔，捶胸顿足般的捶了两下胸，下一秒一头栽倒在床上。
　　
　　下午四点整，江天佑准时站在医务科门口定定的看了几秒钟，他看着大门上面银色标牌之下医务部那三个大字，不自觉笑了一声，这里简直是医院他最熟悉的三大科室之一，这半年来他几进几出早已坦然，现在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只不过有点对不起沈君。
　　
　　门推开的那一刻，马玉正坐在办公桌上，拿着公道杯，在给潘铎倒茶，潘铎笑眯眯的拿着白色的小茶杯一饮而尽，屋内茶味飘香四溢。
　　
　　“人来了啊？沈医生！”马玉背对着江天佑说，放下公道杯，正欣赏着办公桌上新添的茶具。
　　
　　“来了，马部长好、潘主任好。”江天佑心虚的一点头，把无处安放的把手背在身后。
　　
　　马玉缓缓转过来，从上到下打量着江天佑，“长本事了，一瞬间上了热搜，成了风云人物，全医院都因为你而出名！”马玉的眼神阴沉，就这样静静打量着他，江天佑起初还厚脸皮的笑笑，但在他的注视下，笑意逐渐收敛。
　　
　　“沈君啊，你说说你，长了一副老实的模样，却天天干着不老实的事儿，”马玉提高了音量，不怒自威。
　　
　　江天佑低下头，一只手抠了抠耳朵，心说终于要开始长篇大论的训斥了，他两腿微分，气定神闲的屏住一口气，准备继续听着马玉的爆发，可是下一刻，马玉忽然话锋一转，“被人一顿数落居然一声不吭，医院的形象也不知道维护！你以为你是谁？真有本事能扛雷啊？”
　　
　　江天佑抬起头，拧着的眉心一瞬间舒展开来，他不可思议的问道：“不是，马部长我没听懂，你什么意思？”他怀疑自己理解有误，这话的意思难道不是责备他!？
　　
　　“哼！意思就是你小子遇到这被人污蔑的事要学会和院里沟通，你一人事小，院里的声誉是大！”马玉说完转过身，拿起潘铎给自己倒的茶，喝了一口。
　　
　　江天佑愣在原地，看马玉自顾自的喝着茶没说话，他有些咬不准，所以说这事就完了？看他在原地发愣，潘铎笑呵呵的站起来，牵牵嘴角道：“小沈啊，以后再发生这种事啊，要第一时间通知院里，有什么事不要自己扛，不过这次也多亏了江天佑，听说你们两个关系不错，回头你得好好谢谢他！”
　　
　　“不是，主任，昨晚我是没来得及通知呢！”江天佑的脸上微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继续搞不清楚状况。
　　
　　看他一脸懵逼的神情，潘铎继续道：“怎么着，你还不知道啊！今天上午有网友在微博发了一个视频，还原了女明星韩心怡看病的过程，现在舆论的风向已经转变，韩心怡下午一点多在网上发文道歉，之前她偷拍你的那张照片也给删除了。”这一定是沈君做的，江天佑的心头随之一荡，感觉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
　　
　　“上午这小子来了医务科，跟我据理力争一顿给你说情，接着没多久，舆论就发生了转变，我院宣传部也立刻做出积极响应。”潘铎放下茶杯，目光又回到江天佑脸上打转。
　　
　　“所以关键时刻要相信组织相信医院知道吗？！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明星就了不起吗？”马玉故意提高了音量，少有的慷慨激昂。
　　
　　江天佑目光对着马玉，思绪早已在乱飞，他咬住嘴角，压下心中的那份得意，“知道了，谢谢部长！谢谢主任！”江天佑站在原地，挪了挪脚。
　　
　　“还愣着干嘛，等我夸你啊，走吧，快回去值班！”马玉摆手做出驱赶状，在这件事的态度上他虽然没有指责江天佑，可是之前江天佑在他这儿的“前科”也不少，所以在他的印象里，这小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难免对他有看法。
　　
　　江天佑听后一跺脚，转身的那一刻脸上溢出笑容，撒开了花一般往回跑。
　　
　　看着他的背影，潘铎扶了扶眼镜，忍不住道：“我说小马啊，看着他们这些小辈之间的革命友谊，真让我想起了我们那时候当小大夫的岁月，”他啜了口茶，放下茶杯：“他们现在条件多好啊，想当年我们那个时候，那是真的艰苦啊！”临床之路是一条艰辛的道路，需要不断地学习和努力。
　　
　　马玉拿起公道杯，给潘铎的杯子里续上杯茶，叹了口气道：“这些个混小子才哪儿到哪儿啊，怎么能跟你们当年比啊！早着呢，还有的磨呢！”说完，他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下午上班，江天佑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和值班护士大侃特侃，他说了昨天事发的经过，又说了自己是如何在医务部和马玉对抗，正说到兴奋处，急诊室的大门被推开了，沈君手提着打包好的餐盒，人径直走入江天佑的办公室。
　　
　　沈君故意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把饭盒先一步放到江天佑的办公桌上，江天佑看到沈君来了，两手放到头后，懒洋洋的向后仰了仰，冲他呲牙。
　　
　　“哟，江大夫怎么来了啊？难不成要陪我们上夜班？这拿的是什么？不会有人好到要请我们吃夜班饭吧？”冯园园从诊查床上跳下来，先一步冲沈君说。
　　
　　周惠春坐在圆凳上，好奇的伸着脖子盯着那饭盒。
　　
　　“确实是请你们吃的，而且人人有份。”沈君说着，把饭盒推倒周惠春面前，后者立刻看着那盒子上的标签，几秒钟过后张大了嘴：“这不是医院附近那家高端日料吗，江大夫你可真大方！”两个小护士瞬间来了兴趣，叽叽喳喳的开始嘀咕。
　　
　　“两位，内科那边也有份，能帮我带给他们吗？”沈君站在一边看着冯园园，后者冲他一笑，拿出两份盒饭放在江天佑的办公桌上，随后拿上其余的盒饭拉着周惠春，识相的火速离开。
　　
　　两人走后，江天佑看了看墙上的挂表，下午时间六点钟，估计沈君是一下班就跑到那家日料店点餐然后又带回来，江天佑想着沈君为他扭转的局面，心中不免发出疑惑，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刚想开口，不料话到嘴边却变成：“你怎么来了，还这么好给我带了夜班饭？”
　　
　　沈君把圆凳搬到他对面，黢黑的瞳仁中似乎带着一份笑意，他把饭盒拿出来放到江天佑面前，“洗手，先吃饭。”
　　
　　第60章 要命的病
　　
　　江天佑走到洗手盆前，低头洗手的时候心不在焉，他从洗手盆上方的镜子中看着沈君，对方拿来水壶和杯子，先把一次性筷子拆开，放到杯子里，再用水壶里的热水冲冲筷子，做好了这一切，沈君走到洗手盆前，把杯子里的水倒掉。
　　
　　“你可真讲究啊，连筷子都要给冲一遍。”江天佑一边用纸擦手，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君。
　　
　　“一次性筷子上面有蜡，再说你哪儿那么多话，过来吃饭！”沈君放下杯子，把一份餐盒推倒江天佑面前。
　　
　　江天佑打开餐盒，里面放着一大块炙烤鲑鱼、日式照烧肥牛、炸鸡块和一点小菜和水果，江天佑用筷子夹起一片肥牛扔到嘴巴里，边吃边说道：“沈大医生，怎么突然来给我送饭，算是惊喜吗？”
　　
　　沈君夹了一筷子海带丝，放入嘴里嚼了嚼，“你喜欢就好。”沈君吃东西的时候，向来吃的很慢，且咀嚼的时候不露牙齿。
　　
　　江天佑喜滋滋的把筷子放在一边，终于压不住心底的好奇，略微低头挑起眉毛。“网上那个视频是你发的吧，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用手摸了摸下巴，眼神盯着沈君。
　　
　　沈君没抬眼，放下筷子缓缓说道：“很简单，有监控视频。”
　　
　　江天佑猛的抬起头，忍不住“哦”了一声，他赫然发现诊室门外的屋顶上，摄像探头正对着他，他努力回忆起昨天的细节，由于太过混乱，他已经记不清楚那女明星说话的时候诊室门是开还是关。
　　
　　昨天晚上，沈君看到微博以后，立即采取了行动，其一，他先想办法联络信息中心的同事，用计算机调出了江天佑急诊看病的病人信息，看有没有人目睹了女明星就诊经过，万一有，日后也可以想办法让对方提供证据说明。
　　
　　其二，他又率先去了医务部，替江天佑据理力争，让马玉同意他调取监控，巧的是，除了女明星最开始刚进诊室时门是关着的，其余几次和江天佑发生冲突门都敞开着，监控完整的记录了这一切，包括那个被刀捅到心脏需要紧急抢救的女生，抢救过程也完完整整的被记录在其中。
　　
　　这就省去了不少麻烦，视频一出，舆论倒向从“女明星看病遭受非人的待遇”变成“惊，女明星看病无理取闹，医生临危不乱抢救紧急病人！”短短几个小时内，舆论从负面变向正面，江天佑不仅变成了救人的英雄，连带龙华医院也上了热搜，龙华医院宣传部在微博发了正面宣传，这一切的变化就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间。
　　
　　江天佑把餐盒里的东西吃了个精光，他拿起桌底的一罐可乐刚要打开，不料被沈君一把阻拦，硬塞给他半杯温水，江天佑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温水，一抹嘴说道：“沈大医生啊，我可真是佩服你！”他知道沈君心细，却没想到，沈君做事不只是细致，且缜密周全。
　　
　　沈君只吃了大半便放下筷子，他眼睛里多出一抹复杂的神情，既有一点温情又带着一丝责怪，“佩服什么？你这人吶，帮别人的时候能说会道，轮到自己的时候，连个屁都不敢放，是有多大的本事？”沈君说着，把盒饭收好，放到袋子里。
　　
　　江天佑心里一惊，没想到沈君居然这么了解他，简直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觉得整个脸发胀，像喝醉酒一般，一只手挠了挠头顶，嘿嘿笑道：“不是，我就是懒得解释，觉得麻烦，再说清者自清，有些事你根本没法辩解！”
　　
　　“有些事也不需要辩解，抓实事找证据说清楚就好。”沈君说话间，江天佑总觉得沈君一向冰冷的外表之下内心藏着巨大的温存，一旦那层冰被融化，袒露出的温存温暖且热切。
　　
　　江天佑不知道怎么接话，应和着点点头道：“是，沈医生说的对!”
　　
　　一场秋雨之后气温骤降，由此彻底步入了初冬，这天沈君在门诊出诊，一对夫妇推门而入，两人看着三十出头，丈夫走在前面，摘下棉帽嘴里还喷着哈气，“江大夫，我是江阿姨介绍来的，你看看我媳妇儿这病你能不能治？”男人说着，帮妻子拉开薄羽绒服的拉链，帮着一起掀开妻子的上衣，露出女人的上半身，沈君跟着站了起来。
　　
　　女人一侧的乳｜房明显的胀大红肿，沈君搓了搓手，快速按压了几下放在桌上的消毒液，然后用手在女人患侧的乳｜房上按压触诊。
　　
　　沈君检查完，忍不住直接道：“乳腺炎，多长时间了？”沈君说着摆摆手，示意两人把衣服放下。
　　
　　“二十多天了，用抗生素治了一段时间效果不明显，找外科看了一下，大夫说已经形成脓窦，建议手术治疗，”男人说着，拉住了妻子的手，递给沈君一个求助的眼神，“我母亲和江阿姨是朋友，听说喝您的中药能治好，我们这就来了！”两个人定定的站在沈君对面，等着他肯定的话语。
　　
　　沈君看着两人，依他自己的经验和判断，目前的情况的确应该切开引流，至少西医在这方面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是这几个月以来，通过他自己的切实体会，发现了中医中药在一些方面的确实疗效，他并没有按照自己的思路轻易下判断，而是火速给江天佑发了个微信。
　　
　　江天佑昨天下夜班，今天在家休息。
　　
　　——醒了吗？乳腺炎能治吗？
　　
　　沈君发微信时，江天佑正在厕所里，他坐在坐便上，秒回微信。
　　
　　——必须能啊，把舌苔还有患处照片发过来，给我看一下。
　　
　　——乳腺炎你也会治？这属于外科范畴！
　　
　　——我知道啊，中医本来就不分科，分科的都是那个大夫仅限于治疗某方面的疾病，怎么样，终于发现你哥哥我很牛了不是？
　　
　　江天佑说着发了一个得意的表情。
　　
　　——少得意，真治好了再和我炫耀吧！
　　
　　沈君让两人先坐了下来，“来，舌头伸出来给我看看？”沈君说，示意女人把手放在脉诊垫上把脉。
　　
　　女人伸出舌头，先看了看一眼身旁的丈夫，又诚惶诚恐的看着沈君，“江大夫，您真的能治好？！”沈君点了一下头，在女人伸出舌头的一瞬间用手机拍了下来。
　　
　　他详细的问诊，把女人的情况以及患处的图片发给江天佑，隔了几分钟，江天佑把开好的方子发给沈君，由于沈君已经对中医看病有了一定的了解认识，因此江天佑即便不在现场，后续的情况以及医嘱他也不在话下。
　　
　　他看着江天佑开的方子，有种疑惑又想不通的感觉，果然临床和书上不太一样，有时间还是要多总结一下，多问问江天佑关于治疗方面的辩证思路。
　　
　　“先开一周的药，看看效果怎么样，一周后再来复诊。”沈君说完，夫妻俩的眼神中终于多了几分安心，道了谢急急忙忙去药房拿药。
　　
　　另一边，江天佑给沈君发完药方，把手机放到一边长吁一口气，他在厕所坐了有半个小时，拿起厕纸闭上眼睛擦着屁股，等把厕纸拿出的那一刻，眼睛在半睁半闭之间看到了什么，忽然一个激灵清醒了！
　　
　　厕纸上一抹鲜红的血液，像极了姨妈血，江天佑皱了皱眉，把厕纸扔到了马桶的一瞬手臂一仰，按了下马桶，随着冲水声响起，他忍不住叫骂道：“靠，沈君，你这特么的什么身体，刚好了胃病这又来其他了！？”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症状，菊花时不时的疼痛，像被烙铁狠狠地烫过，再丢到火盆里面烤，火辣辣地疼。偶尔的时候，菊花正在被撕裂，屁股能喷火……
　　
　　还有些时候，菊花像吊了秤砣，一直往外拽，一跳一跳地疼，走路得夹着，坐凳子得端着，根据这些症状以及他多年的临床经验，他断定这是得了痔疮。
　　
　　江天佑走到洗手盆前，看着镜子中沈君那张瘦削的脸颊，忍不住在内心唏嘘道：“不是吧沈君，你这身子骨也太弱了，动不动就犯病，简直了！”菊花正在火辣辣的疼，江天佑扶着镜子，慢慢从厕所中挪了出来。
　　
　　沈君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快到时间下班了，他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一道缝，深吸了一口冷空气，起风了，温度明显的有点冷，路边的行人三三两两，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道弧度，随后用力的把窗一关。
　　
　　江天佑躺在床上一阵翻来覆去，菊花火烧火燎的疼痛，入冬了还没来暖气，家里又冷，他钻进被窝里蜷缩着，感觉此刻的每分每秒都难熬，内心已经骂了沈君几万几千遍，活脱脱好像沈君是让他怀孕生产的渣男。
　　
　　过了不一会儿，门锁声响起，“害他怀孕的渣男”回来了，江天佑听到声音，干脆把被子一掀，掩盖住头面。
　　
　　“人在哪儿呢？快来看，我买了好多吃的，今晚吃火锅。”沈君站在门口处，一边脱鞋一边轻轻放下手里买来的东西。
　　
　　江天佑在房间里，门虽然虚掩着，可沈君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他在耐心咒骂道：“吃个屁！”现在他什么也吃不下。
　　
　　第61章 命都没了
　　
　　沈君见江天佑没回应，连大衣外套都没来的及脱，把吃的放到厨房就走进江天佑的房间。
　　
　　江天佑闭目平躺着，被碰到额头的时候皱了皱眉，从均匀而绵长的呼吸中叹处一口气，“沈君，哎哟我去，怎么咱俩一互换你身体就闹妖？！昂？”
　　
　　沈君的手仍旧放在江天佑的额头，身上还带着从外面带回的一股凉气，江天佑额头的温度正常，沈君有点纳闷儿，“什么意思，你怎么了？”他看江天佑恹恹的躺着，没什么精神。
　　
　　“我这几天总是便血，是那种鲜血，我断定我得了痔疮，”江天佑语调正常，只是说话有点不耐烦的疲惫，菊花还在火烧火燎的痛着，人着实有点烦躁。
　　
　　沈君听后，放在江天佑额头上的手慢慢松开，惊讶中慌忙问道：“你确定是痔疮？让我看看!不行给你检查一下！”他说着便掀开被子，一只手抓住江天佑身上的睡裤，却被江天佑一把制止。
　　
　　借着屋内柔和的灯光，江天佑盯着沈君的面颊，后者犀利的眉峰微微耸起，藏起惯有的冷淡与孤傲，取而代之的是不经意的温柔，这种神态从他自己的脸上表现出来，他突然有点不适应。
　　
　　“嘁，查什么查，我自己是大夫能不知道嘛！”江天佑吓的赶紧把被子盖回去，随后攥紧了被子，他坐起来，对着沈君说：“我就是疼的受不了，刚刚吃了片布洛芬，过一会儿就好了。”开什么玩笑，即便这身体属于沈君，那也不能让他给检查。
　　
　　“那今晚别吃火锅了，吃点清淡的，熬点粥算了，你休息一会儿我去做饭。”沈君边说边脱下大衣外套，把外套搭在臂弯里，正要转身往外走，江天佑叫住了他，“别啊，东西既然买了就吃呗，不吃辣锅不就行了嘛！”许是吃了止痛药的关系，药效起了作用，菊花终于争气了，他又将刚刚在内心咒骂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沈君松开耸起的眉峰，无语道：“那好吧，不过你这情况，最近还是要仔细留意着，究竟是不是痔疮还不好说。”沈君不放心，总觉得没经他确诊，是什么病还不好说。
　　
　　江天佑的脸忽明忽暗，继续不耐烦道：“知道啦知道啦沈医生，我自己也是医生不会搞错的，放心吧！”
　　
　　沈君没接话，见状推门走出房间，江天佑瞬间瘫倒在被窝里。
　　
　　一周以后，天气越来越冷，屋内供应上了暖气，寒冬即将开始，江天佑站在诊室的窗边，趁着没患者的空挡，站起来活动活动。
　　
　　这一周以来，他便血的症状并没有好转，之前他已经开了一点坐浴的中药，只是没有喝口服汤药，后来在反复发作的症状中，菊花越来越抗议，他无奈之下只得给自己开了汤药。
　　
　　江天佑在诊室里来回转圈，走到办公桌的时候，他猛然注意到了桌上的台历，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快速的给沈君发了个微信。
　　
　　——沈君，我妈上次介绍来的那个乳腺炎患者，按时间算，今天应该过来复诊，她来了吗？
　　
　　——没有，一会儿来了我告诉你。
　　
　　——嗯嗯好的，上次给她开的药，事后想了一想，还有欠考虑的地方，这次得给调整好。
　　
　　江天佑回复完微信，还在琢磨着那个乳腺炎的病人，结果急诊就突然来了一个车祸患者，救护车上的救护员直接把女患推入了抢救室。
　　
　　患者是位女性，刚五十出头，送来时人还清醒，脸上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上面还残存着斑驳的血迹，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外伤，可能伴有多处骨折，不过这已经算不上重点，车祸造成硬膜外血肿，导致女人意识突然变差，双侧瞳孔散大，对光反射消失，考虑女患很可能出现脑疝，需要做CT明确颅内情况。
　　
　　她老公一直在外面等候，听说要做CT，也陪着一起去。
　　
　　由于女人没有呼吸，江天佑带着一个护士，一边捏着呼吸气囊，一边推着床走到CT室门口，墙上的红色电子提示区挂着CT排序的患者姓名，CT门外的候诊区，密密麻麻的坐满了人，门外也错落的站着不少人，乌泱泱的一片，个个神情焦急，但当他们看到江天佑和护士推床而来，知道是危重患者，都纷纷自觉地的给他们让路。
　　
　　CT室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刚做完CT的患者往外走，江天佑迈开腿就往里面冲，朝旁边CT室的人喊道：“我急诊大夫，患者姓名王锐华，我把人推进去了啊！”
　　
　　“哎，等等等等，”从他身后跑出来一个穿墨绿色制服的高个儿男生，头发茂密厚实，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他认真看着江天佑说：“我没查到患者信息，你问问家属，是不是没交上费？！”
　　
　　江天佑听完头皮一炸，什么意思，闹了半天钱还没交上，他看着站在床旁边女人的老公，对他喊道：“家属，把费用缴上，用手机就可以，快点快点！”他尽量保持语调平稳，但是内心已经急的不行。
　　
　　一旁的小护士也急急忙忙催促道：“家属，你把手机给我，我告诉你怎么操作！”她说着上前几步，伸手等着男人递出手机。
　　
　　江天佑一边按着呼吸囊，一边在男人的脸上打转，这男人看着和女人年龄不相上下，留着平头，他缓慢的掏出手机，单手摆弄了几下，抬起头冲着江天佑和护士说：“那个，还是让我儿子交吧。”语气很平常，态度很淡定，就像是在买菜一样讨价还价。
　　
　　江天佑喘了口粗气，看着男人拨了个号码，把手机放到耳边，“喂，儿子啊，我和你妈在医院呢，她出了车祸，大夫要给她做CT,你给她交一下费用.....”江天佑站在旁边急的直跺脚，拼命忍住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发怒。
　　
　　他看到男人来回走了几步，低下头在电话里嘀咕什么，正焦急着，男人转过了头，两个人的目光对上，男人说：“我儿子说他不在医院，让我交钱！”男人给了江天佑一个茫然的眼神，还带着点商量和询问这钱是否要交的意思，就关于他老婆躺在一边生命垂危，而他正纠结该是他儿子还是他交钱的问题对经治大夫发出请示。
　　
　　江天佑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了许久的脾气终于爆发，他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管不顾的直接冲男人吼道：“就几百块钱的事，命都没了赶紧交上!”他这一嗓门吼叫，到把嘈杂纷乱的走廊震的瞬间一静，众人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他，接着又投向正在打电话的男人。
　　
　　男人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放下电话，呆愣了几秒钟之后，快速拿起手机，操作缴费一气呵成，把手机屏幕举起来给江天佑看看，下一秒，刚刚CT室的那个小伙子又快速的从哪儿冒了出来，冲江天佑摆手道：“好了，人可以进去了!”
　　
　　一阵忙碌之后，患者情况稳定，被送到了手术室。
　　
　　等江天佑忙完各种手续之后，他拿出手机跑到急诊门外，刚想透透气，却发现就在他刚才忙碌的时候，沈君给他发了一连串微信，还有几个未接的语音电话。
　　
　　——上周乳腺炎的患者回来复诊，方便吗，我打给你？
　　
　　江天佑飞快的给沈君回了个语音电话，“喂，刚才在忙，上次那个患者回来复诊啦，怎么样？”
　　
　　“效果明显好转，看你没回复，知道你在忙，我就按照上次的方子又给她又开了一周。”沈君坐在计算机前，一边说一边翻看着之前的处方记录，他细心的拍下了女患的患处以及舌苔图片，存在手机里，其余情况也一一询问清楚并详细记录，他通过辩证以及观察女患的情况，觉得江天佑开的方子很好，效不更方可以继续用下去。
　　
　　“不是，怎么还按照上次的方子啊？！”江天佑急的在门口又转了几圈，恨不得现在就跑到沈君身边，当面询问一些情况，“我上次开的方子总觉得不够完善，还需要再加减几味药，患者是哺乳期是吧？”
　　
　　急诊门外，来来往往的人群通过急诊侧面的大门进入医院，随之带来一股冷风，他一边说话，一边冲着那冷风长吸了一口气，试图从冷空气中得到舒缓。
　　
　　沈君没有反驳，认真的听江天佑把话说完，带着分明的笑意回答：“你放心，患者的情况我记录的很清楚，还有图片也拍了下来，今天晚上带给你看，总之患者对现在的治疗效果很满意。”他在不知不觉中发现了一个关乎于江天佑的问题，只是江天佑还没发觉。
　　
　　就在这时，刚刚和江天佑一起送患者做CT的小护士从急诊室内跑了出来，招手叫江天佑回去，说脑外科那边有关于医嘱费用的问题来询问他，江天佑一边往急诊科走一边说：“我先忙了啊，回去再说！”
　　
　　“好，”沈君挂了电话，内心升起一股钦佩，突然间觉得江天佑其实和自己并无差别，特别是在实力上。
　　
　　第62章 霍然开朗
　　
　　临近下班前，江天佑发信息要沈君等着他一起回家，两人一块儿去超市买了点晚上要吃的东西，就关于乳腺炎那个患者和沈君讨论了一路。
　　
　　回家后，沈君在厨房洗着白菜，江天佑在一旁帮他打下手，他用手一下一下的撕着刚洗好的茄子，“等下周那个患者来的时候，还是得把方子调一调，我看了你的记录，那方子肯定是有效的，只不过还可以更加完善！”江天佑撕着茄子心不在焉，心思全在那患者和药方上。
　　
　　“嗯，你刚刚说了一路，”沈君从菜筐里拿出白菜抖了抖水，放到菜板上，用余光瞄了一眼江天佑，微不可见的咧嘴笑了一下，可只是这一下，就刚好那么巧被江天佑发现了。
　　
　　“哎不是，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吗？”江天佑见沈君怪笑，立马放下手里正撕着的茄子，对着沈君奇怪的皱眉：“快说，你到底在笑什么？！”
　　
　　沈君低头不语，仿佛没听见一样，他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按住几片白菜，有模有样的把白菜切成片，再依次切成小块，江天佑双手掐腰，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在等沈君的答复，直到沈君把菜切完才抬头道：“笑有的人身在其中不知其外！”沈君说着，转身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两个鸡蛋。
　　
　　江天佑呆呆的看着沈君把鸡蛋打碎放到碗里，仿佛傻了一样，“什么意思？什么叫身在其中不知其外？”他把话重复了一遍，思忖了片刻，用手指了指自己，“谁啊？你说我啊？”他更摸不着头脑了。
　　
　　沈君拿出筷子开始搅动着蛋液，江天佑的视线一步不离沈君，就等他把话说明白，沈君一边用手腕用力搅动蛋液一边说道：“还记不记得你和我说过你的热爱是做一个外科医生？”沈君说着，但是手没有停，筷子搅动着蛋液，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也许你并不知道，其实你最爱的并不是做外科医生，而是做一个中医大夫。”沈君也不卖关子，直接公布答案。
　　
　　江天佑听后先是“啊”了一声，随后目光从沈君的脸上移到那碗里的蛋液之中，他看着那蛋液从透明和鲜黄之间变成均匀的黄色，停顿了几秒钟才说：“不会吧，怎么可能，我喜欢什么我自己还能不知道？”他重新拿起放在一边的茄子，用手开始撕。
　　
　　“不不不，我确定我热爱外科，选择中医只是被逼无奈，”江天佑先是一摇头，接着又咧嘴笑笑，把目光重新投在沈君的眼睛上，沈君抬起头，两个人的目光融汇在一起，江天佑发现，沈君此时的目光特别温煦。
　　
　　“起初也许是被逼无奈，可是后来，当你全身心的投入到一份工作中，认真且持久的去坚持做一件事，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已经热爱上了这份事业，这才是你真正的热爱。”沈君放下手中搅好的蛋液，认真的说，深邃的眼中似乎有着一圈光晕。
　　
　　江天佑不自觉的停下了手，目光灼灼的发问道：“也许我只是在意那个患者，只是想把她的病治好，这根热爱没什么关系吧！？”江天佑心说一定是这样，可是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动摇，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难道最初的那份热爱只是一份幻想和期待？！
　　
　　“用你的方式把她的病治好，这是一种信仰，也是一种热爱。”沈君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似乎在等着江天佑自己消化。
　　
　　厨房静谧的气氛中，两个人彼此面对面站着不过一步之遥，温度有点冷，可江天佑觉得浑身发烫，他回想了一下他一路走来的经历，终于被沈君的这番话点醒了，也许是因为他从小到大一直被家里安排，那颗随之而来的叛逆心给他带来了阻力，让他看不清楚真相。
　　
　　“我好像明白了，谢了啊沈君！”他低下头，抓起盘子里剩下的一根茄子，却被沈君眼疾手快的一把抓过去，“先别急着谢，你把茄子撕成这样，还能不能吃了？”沈君抓起几个茄条，皱皱眉。茄子被他撕的形状各异，有长有短，且粗细不均。
　　
　　江天佑含笑对沈君做了个口型：“不要紧，这茄子反正也是要蒸着吃，撕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吧！”然而此话一出，立刻遭到了沈君的白眼。
　　
　　沈君放下茄子，故作姿态厉声道：“那些难看的你全都给吃了，一点儿不许剩，现在快去扒蒜！”说着从地上的塑料袋里拿出一头蒜，江天佑听后两根手指放在太阳穴上，快速的冲沈君一比，呲牙道：“遵命！”
　　
　　快到月底了，急诊依旧忙碌，让人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这天下午临下班前，江天佑被崔淑珍叫到了办公室，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吕为民也在场。
　　
　　“沈君，有个事情要和你说一下。”崔淑珍坐在办公桌正中间，双手十指并拢头微前倾，“你在急诊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这其中发生过一些事情，但总的来说呢，我觉得你在我这儿表现的不错。”崔淑珍话说的客观，时不时的看着坐在她旁边的吕为民，后者虽然坐的随意，但一直盯着江天佑目光闪烁。
　　
　　“虽然不太舍得，但你也总归不能待在急诊，经过我和吕主任的商议，让你下个月回到普外科去。”崔淑珍放下手，用目光上下扫了几眼吕为民，吕为民边听边点点头。
　　
　　“崔主任啊，这几个月以来，沈君没少让你费心，”吕为民双手放在膝盖上，额头到头顶锃光瓦亮，“这孩子素质不差，只不过有时候会闹一点小情绪，想必这段时间在急诊，他应该已经调整好状态，并且也想清楚了，你说是吧沈君？”吕为民冷不丁的抛出这句话，略微耷拉的眼皮下，小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江天佑。
　　
　　“是，我想清楚了主任，回科之后一定好好工作，努力进步！”江天佑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感觉自己在睁着眼说瞎话。
　　
　　“不用急着表态，我刚看了你的值班表，下周三你休息，正好有一例阑尾炎手术定在那天，由你主刀，我要看一看你的表现，毕竟你好久没上台了。”吕为民说，言外之意，这手术也算是一次考核。
　　
　　江天佑喉咙动了动，紧张的咽下了一口吐沫，他在想着一下措辞，双手不自觉的背在身后微微发力。
　　
　　他在心里暗忖，这下惨了，他就知道回科没那么容易，可是如今的情况，怎么也不能因为他而让沈君再次出状况，于是他想极力劝阻，“主任，那个......”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吕为民抬手打断。
　　
　　“你不必太过挂怀，这算不上考核，我就是看一看，这么久以来你技术到底是什么程度，这样才好安排下一步的工作。”吕为民说着，人忽地一下站起来，“时间不早了，该说的我也说完了，我也该回去了。”他冲崔淑珍打了个招呼，路过江天佑身边的时候还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江天佑一阵心虚，直到人走了还没回过神来。
　　
　　江天佑匆匆回到诊室，立刻给沈君发了微信通知了他刚才发生的事，然而就在此时，菊花又不争气的发作了，好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江天佑跑去厕所，过了一会生无可恋的从厕所里走出来，却不想在门口看到了沈君。
　　
　　“你怎么在这儿？”江天佑看见沈君，他已经脱了白大褂，换好了平时的衣服，江天佑这才抬手看了看表，意识到自己在厕所蹲了太久，现在已经五点多了。“下周三主任交代要做手术，你说怎么办？”江天佑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菊花一阵灼热刺痛，弄他的他站都站不稳。
　　
　　“别管这个了，你瞧你这脸色，先跟我来!”沈君不由分说，一把拉住江天佑，带着他就往走廊走。
　　
　　“哎，这是要上哪儿啊？”江天佑忍不住问，沈君带着他进了电梯，两人在电梯里遇到不少白班下班的同事，江天佑一一点头和他们打招呼，沈君站在电梯按钮旁边，背对着江天佑全程看不到他的表情。
　　
　　电梯停在十一楼时沈君率先走下去，江天佑头皮一滞，与之同时的是菊花随之一紧，他瞬间明白了沈君的意思，这一层是普外科，沈君带他来普外，大概是找人给他看病，以确定他得的到底是不是痔疮。
　　
　　他的脚步不自觉的向后挪了挪，停在原地仿佛雕塑一般，可是下一刻，沈君转过身子，健步如飞的一把拉住他，硬是把他从电梯里揪了出来。
　　
　　两个人来到医生办公室，今天晚上刘明华夜班，他正坐在计算机前敲着计算机，见两人来了放下了手头的工作。
　　
　　“刘大夫，沈大夫他有点不舒服，怀疑是得了痔疮，麻烦你给看一下。”沈君说着，浓重的眉毛之下发出一个他一贯的凌厉眼神。
　　
　　江天佑愁眉蹙颦，知道他今天终有这一劫，怕是躲不过了，只得扶额说道：“就是痔疮，其实不用看了，那什么我拗不过江大夫非要让我来。”江天佑还记得，之前他一拳头砸在刷手间的玻璃上，还是刘明华给他包扎的伤口，而今天他要以痔疮这个缘由被对方检查菊花，这尴尬这酸爽，简直了！
　　
　　第63章 临时对策
　　
　　刘明华乐了，“明白明白，是你这哥们儿不放心。”他双手离了键盘，说着觎了一眼沈君，拍拍后腰站起来对江天佑说：“小沈啊，来吧，我给你看看，跟我去一趟处置室！”沈君要一起跟着，被江天佑强烈制止，即便这身体是沈君的，要他在对方面前脱裤子暴露菊花，那可是万万不行。
　　
　　处置室就在医生办公室的隔壁，没过几分钟，刘明华率先返回办公室，江天佑在他身后，刘明华见沈君把脸转向他，神情俨然一个患者家属的姿态，立刻向他解释道：“是痔疮没错，可以再去肛肠科看看，不过我的建议是手术，因为他总是反复便血，保守治疗无效的话，最好还是给做了吧。”刘明华是个老大夫，人相当认真，他见沈君全程绷着脸，想必一定很担心。
　　
　　“够手术指征了？”沈君反问道，心领神会的同时想要上前一步深入询问一些细节，却被江天佑一把拽住。
　　
　　“哎，打住打住，不带这样的！”江天佑见沈君还要问，他看了看时间，“行了啊，挺晚了别耽误人刘哥值班，咱们是大夫都懂，”说着他直接勾住沈君的肩膀半推半就的往门外走，边走还边回头冲刘明华表示感谢。
　　
　　“谢了啊哥，忙完这段时间改天找你喝酒哈！”，江天佑不由分说，把沈君推到走廊。
　　
　　刘明华笑笑，看着沈君和江天佑哥俩儿好的样子，恍然间想起了自己的青春岁月，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江天佑按了下电梯按钮，看沈君闷闷的站在一边不讲话，说：“哎，今天晚上吃什么？这么晚也别做饭了，咱俩出去凑合吃点？”两个人挨在一起站着。
　　
　　“还吃？就你这样儿能吃什么？回家熬粥吧，冰柜里还有点儿海鲜，做点海鲜粥吃。”沈君抬头瞄了江天佑一眼，岂料正好和江天佑的目光对上，前者活脱脱像是一个怨妇，“江天佑，你自己也是大夫怎么能讳疾忌医呢？”他对刚刚江天佑的行为气愤不已。
　　
　　江天佑咧嘴笑笑，故意岔开话题：“哎你小声一点，你说你刚刚跟我的对话，怎么那么像新婚燕尔的小媳妇儿娇嗔对着老公撒娇说的话!”江天佑说着，贱兮兮的学着沈君的口气重复道：“还吃？回家熬粥！”说到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开了门，沈君白了一眼没理他，兀自进入电梯，江天佑连忙跟着，电梯里没有人，沈君一言不发按了下一楼。
　　
　　“哎，沈医生你说说话嘛！”江天佑故意用胳膊肘碰了碰沈君，后者的脸沉着，目空一切对着电梯锃亮的门。
　　
　　江天佑见状只得道：“我给自己开了中药，和上次一样，我有信心用自己开的药可以治好！”上次互换的时候，他开了中药治好了沈君陈年的胃病，这次得了痔疮，想必也和沈君之前的习惯和体质有很大的关系。
　　
　　沈君双手插在大衣兜里，听后扭头神色一亮，“你说真的？你真的有把握？”他明显有几分不确信。
　　
　　江天佑用力拍拍他的肩膀，神态肆意张扬，打包票道：“那当然，放心吧！”江天佑心说，这病还能难得倒他？！
　　
　　“好，”沈君点点头，想到了什么，咬了咬上唇说道：“既然如此，这个病配合针灸有效对吧？”
　　
　　“当然啊，针灸效果也很好的！”江天佑想都没想，像捣蒜一样点点头。
　　
　　沈君见状说道：“那好，我针灸也学了一阵子也练了一阵子了，是该看成效的时候了，正好给你扎当做配合治疗，没什么问题就从明天开始。”这话可是他自己说的，沈君暗自腹诽。
　　
　　江天佑搭在沈君肩膀上的手一松，没想到人在这儿等着他，可是刚刚是他自己那么笃定的回答现在也无法反驳，下一秒，电梯门开了，到达一楼，沈君先一步迈出电梯门，江天佑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走出来，感觉自己又落入到沈君的陷阱中。
　　
　　第二天江天佑休息，沈君早上走后不久他晃晃悠悠的从床上爬起来，强行给自己灌了碗汤药，又继续缩回被窝里睡了个回笼觉，过了一会儿他起了床，就下周沈君的手术惴惴不安，他迅速的穿好衣服，打算出去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
　　
　　他开车去了郊区，途中在一个庙前停了下来，江天佑进入庙中买了几炷香拜了拜神，等离开的时候，在庙门口突然被人叫住，“小伙子我看你眼下泛青，可是有什么烦恼啊？”说话的是一个老道士，坐在庙门口不远处的台阶上，身上穿着蓝黑色道袍，他留着山羊胡子，脸上脏兮兮，头发乱糟糟。
　　
　　江天佑转过身，人立在原地打量道：“你怎么知道？从哪儿看出来的？”江天佑双手插兜，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这老道士。
　　
　　“我当然知道啊，我还知道你魂魄外露，不在你本来的躯体之中。”老道说着，笑吟吟的捋捋胡子。
　　
　　江天佑本来半信半疑，听他这么一说立马信了，立刻跑到老道身边弯下身子，“那怎么办，先生可有什么办法？”老道冲他神秘的一笑，脸上的皱纹笑成了更多的褶皱，他冲江天佑伸出一只手，两根指头和大拇指捻在一起，示意他给钱。
　　
　　一个小时之后，江天佑心急如焚的回到家，踏进家门的那一刻，他连鞋都没脱，径直走到沈君的房间门口，推门而入的时候他顿住了，最终迫于被沈君发现鞋印的风险下，又退回到门口换了鞋。
　　
　　当他再次进入沈君的房间时，他一手拿着放大镜，一手拿着毛刷，眼睛迅速的转动着，在寻找着蛛丝马迹。
　　
　　他跪在地上弯着腰，从地板到桌面，从衣橱到抽屉，里里外外的搜寻着，按照那老道说的要找到互换者身上的一点东西，譬如头发什么的，可是整个屋子他都翻了个底朝天，连沈君每一件衣服都翻了，却始终没有半点收获。
　　
　　地板上干干净净，衣服收拾的一尘不染，哪儿都没有老道说的那种东西，江天佑泄气的把手里的东西一扔，人倏地一下躺在了床上，他双手放在头后，冲着上方迅速的吐了口气。
　　
　　就在他转脸的时候，惊讶之中却发现就在这灰色的枕巾边上，有一根一寸来长的头发，江天佑心中大喜，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拿起那枚头发，他举着头发盯着看了几秒，确定是原本自己的头发没错。
　　
　　他回想起刚刚那老道说的话：“小伙子，你把你们两人的头发和我这道符一起，于午时时分在自家楼下的花坛里烧掉，待到明日清晨，你们自会换回到各自的身体，烧的时候要念下我给你的这段咒语，谨记切记！”
　　
　　他按照老道士说的做好了这一切，卸下心中的包袱回到家，又灌了一碗汤药，安心的躺在床上睡着了，这一睡就睡到了沈君下班回家，沈君进入江天佑房间的时候他没发觉到，对方看他侧躺着还以为他不舒服。
　　
　　“啊，你回来啦！”江天佑翻过身子，揉了揉眼睛，他刚刚做了个梦，梦到两人互换回来所以迟迟醒不过来。
　　
　　“好没好一点？你等一下！”沈君刚脱下大衣，衣服还没来得及换。
　　
　　沈君出了门直接走到厨房，一阵叮叮咚咚之后把煲汤的材料丢入锅里，小火煲着汤，他回到自己房间换好了居家服，拿着针灸的东西走到江天佑房间。
　　
　　“来吧，说好了从今天开始要给你扎针灸的。”沈君把针和酒精放到床头上，人坐在床边，就这样看着江天佑。
　　
　　江天佑猛地坐了起来，身子向后靠了靠倚靠在床头，他斜瞄一眼沈君，咽了口吐沫干巴巴的说：“啊，什么意思？”他明知故问，仿佛是想拖延时间。
　　
　　沈君冷冰冰的说：“脱衣服，露出后背！裤子也往下拉低一点，露出臀部。”口气中没有商量的余地。
　　
　　江天佑装作有些窘迫：“啊，你都要取什么穴？还要露出屁股？”说着做出不情愿的神情。
　　
　　沈君横他一眼：“你矫情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不都看过了，快点！”江天佑的那点小伎俩被他一眼看穿。
　　
　　江天佑只得按他说的趴好，一阵消毒之后，针尖快速的刺入皮肤，他瞬间松了一口气：“行啊，进针练的不错，破皮无痛感！”
　　
　　沈君没说话，一针一针接着扎，等全部针都扎完，他找来毛巾，把毛巾盖在没有针且裸露的部位，江天佑趴的老老实实：“可以啊，百会、肝腧、腰腧、会阳、承山、大肠腧、长强,从头到脚，除了书上有的，根据辩证取穴，全部扎了个遍！”他下巴抵在枕头上，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怎么，有意见吗？”沈君搬来椅子，安静的坐在床边，掐着时间。
　　
　　“不敢不敢，我哪儿敢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江天佑现在在沈君手上，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他虽然对于针灸没有像扎屁股针那么恐惧，可那种酸、麻、胀、痛感也不是那么好受，更何况落在沈君手里，依照他那个认真劲儿，怎么会放过这机会。
　　
　　半个小时时间之后，到了起针时间，锅上煲的汤也差不多好了，俩个人简单的吃了饭，早早睡下了。
　　
　　第64章 三盅全会
　　
　　江天佑今天心情奇差，原因是晨起之后发现他和沈君并没有互换回来，不用说，他被那个老道士骗了，确切的说，那人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道士，就是藏在那庙门口的职业骗子。
　　
　　他几乎骂了一路，心疼他白白花掉的三千大洋，就这样带着满肚子愤懑的情绪来到急诊上班，上午忙碌过了头，等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去到休息室，护士早已吃完，趁这点儿时间，她们围坐在桌子前，正叽叽喳喳的凑在一起讨论着最新的电视剧。
　　
　　“沈大夫，盒饭给你热好了，”王东一把盒饭推倒江天佑面前，看他没精打彩的说：“快吃啊，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干活！再说要是有患者来了就吃不上啦！”她脸上浮现出温和善意的笑容。
　　
　　江天佑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扶住胳膊发呆，正在想着如何和沈君互换的事儿，听到话才把发散的思绪拉扯回来，“谢了东一姐，”他声音闷闷的，随后打开盒饭，对四素一荤少的可怜的食堂伙食表示沉痛哀悼。
　　
　　王东一冲他一点头，离开休息室，她人一走，对面冯园园和周惠春的声音立马加大了几分。
　　
　　“我最近在追的电视剧啊，讲的是男歌手和女团成员灵魂互换的故事，看了几集还挺有意思的！”周惠春舒服的倚靠在椅背上，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啃着苹果，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边看边把手机挪给冯园园看。
　　
　　“是吗？那我也回去看看，”冯园园挨着她，脸贴着她的肩膀，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声音，她看了几眼点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他俩互换的时候好像有个契机，车祸意外或者打雷下雨造成了两人互换！”
　　
　　这句话把江天佑惊的差点丢掉了筷子，他的嘴巴半张着，里面含着刚嚼了一口的饭菜，他囫囵把饭菜咽下去，抻着脖子大声道：“什么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
　　
　　冯园园同样吓了一跳，她的脸倏地从周惠春的胳膊上起开，定睛重复道：“怎么了？我说车祸意外或者打雷下雨造成了两人互换！”冯园园有点纳闷儿，这人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不是这句，是前一句！”江天佑瞪大了眼睛觑了回去。
　　
　　“互换的时候有个契机？”冯园园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想象不到江天佑对狗血剧居然有着和她们一样的热衷与喜爱。
　　
　　“对，就是这句，我怎么没想到呢！”江天佑兴奋的用手拍了拍桌子，他猛的回想起来，第一次和沈君互换，两个人除了发生过猛烈的撞击，还有一点就是，两个人都分别喝了酒，他仔细的想起第二次第三次互换，每次刚好两人都那么巧喝了酒，这难道就是两人互换的契机？！
　　
　　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用手快速的一抹嘴，人跑到冯园园身边，两只手用力的抓了抓对方的胳膊，“冯大美女，你真是太牛了，简直是我的救星，以后发家致富就全靠你了，你就是我们全村的希望！”江天佑激动的恨不得给她一个拥抱，说完连饭也不吃了，快速的离开了休息室。
　　
　　他走后，冯园园和周惠春互看着彼此，用眼神就能对江天佑的行为做出疑问和对答。
　　
　　“他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刺激了吗？”冯园园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里的狗血剧，似乎觉得江天佑是因为剧情才出现如此的反应。
　　
　　“不知道，也许是失恋了吧.....”周惠春看着冯园园，迟迟啃了一口苹果，小口小口的咀嚼着。
　　
　　“他恋了吗就失恋？”冯园园生无可恋的摇摇头，对沈君的情感传闻略知一二，随后她把身子重新靠在周惠春身边，“不说他，专心看剧！”周惠春点点头，吭哧吭哧的继续啃着苹果。
　　
　　下午江天佑一直处在兴奋之中，感觉人也特别有干劲儿，他没有把察觉到的秘密立刻告诉沈君，而是等到下班前才发了条微信。
　　
　　——沈君，今晚好好庆祝一下，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嗯，听你的。
　　
　　江天佑先一步回家，他把之前的存货又重新拿出来，开了一瓶江爸颇为珍视的红酒，拿出两个高脚杯，先把酒倒入醒酒器，片刻之后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没一会儿他喝完半杯酒，接着就跟着一杯一杯的喝，很快就喝了大半瓶，直到沈君回来。
　　
　　等沈君两手提着袋子回到家，看到眼神迷离，脸上红扑扑斜躺在沙发上半醉着的江天佑，脸色瞬间紧绷冰冷。
　　
　　沈君把手中的袋子轻轻的放到一边，走到江天佑身边，对方立刻强撑着坐起来，他望着沈君高大的身材，忍不住把心底的笑意浮现到脸上，他用手指了指沈君，恨不得用手戳戳他紧绷着的脸，想逗一逗他，“回来啦，你、你怎么傻站在那儿不动？”江天佑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重心有点不稳。
　　
　　“你喝酒了？！”沈君冷冷道，快速的咬了一下后槽牙，江天佑似乎看到他额上的青筋跳了一下。
　　
　　“对啊，不是说了要好好庆祝一下，我、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半瓶红酒下肚，他变成了大舌头，人也飘飘欲仙，感觉自己头越来越晕。
　　
　　“为什么要喝酒？”沈君骤然提高了音量，两只手的拳头紧紧攥在了一起，在不住的抖动着，江天佑两眼模模糊糊，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沈君又说道：“你不知道你病没好不能喝酒吗？”他的声音有点奇怪，起初他的两个手颤着，然后再到他的嘴角，直至整个身子，沈君竭力在克制自己，下一秒他转过身，缓缓的停住了。
　　
　　“哎沈君你别生气，其实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江天佑感觉身子发沉，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事关咱俩互换，就是只要喝酒我们就、就.....”江天佑话没说完，人已经软绵绵的向后一仰，睡了过去，随之发出轻微的鼾声。
　　
　　听到鼾声，沈君轻轻的转过身子，江天佑微微张口，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沈君克制住内心的躁动，拿起剩下那半瓶红酒，仰起头一饮而尽，他只觉得不够，又拿起旁边的白酒，猛烈的灌了几口，直到他呼吸急促，心中的那把火被点燃，感觉强劲的心跳发出一股电流，流淌到四肢百骸。
　　
　　沈君坐到江天佑身旁，一手捧住江天佑的脸颊，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上如今一改往日的白皙瘦削，竟透着一抹红晕，沈君闭上眼睛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他的呼吸有些不稳，心跳强烈却找不准节拍，他低头慢慢靠近，凭着气息试图寻找对方的唇峰。
　　
　　脑海中继而浮现出江天佑原本的那张面容，深邃高挺的五官，热情不羁的笑容，每一眼都深深烙在他的脑海中，当他的嘴唇碰触到对方唇峰的那一刻，沈君带着浓烈酒精的唇齿已经将对方的舌舐包围，发出密集而浓烈，强烈而带有侵略性的攻势。
　　
　　江天佑感觉浑身麻痹，仿佛沈君的嘴唇释放出带电的毒液，他根本没完全睡着，沈君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吻他都真真切切的感觉得到，他眼睛闭着一动不动，内心却遇到史无前例的崩溃，五雷轰顶一般：“靠，我被沈君亲了，他居然偷偷亲我！这人怎么这样！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对我有意思？他没意思为什么要亲我？他这么主动我该怎么办？接受他？不行不行，我可是个男的啊......”
　　
　　与此同时，沈君自然的把手放到自己的脖颈上，去触摸那道伤疤，心中有一抹酸涩和疤痕汇聚在一起，仿佛有种奇怪的感觉，两人在接吻的一瞬间，沈君仿佛感觉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用他原本的薄唇去吻江天佑那厚实的唇峰。
　　
　　“你.....”江天佑忍不住咕哝了一句，他胸口发闷，眼睫微微眨了眨，嘴唇快速的动了一下，沈君霎时间愣住，迟疑片刻才离开他的唇，用手搓了搓又红又痒的耳朵，快速的转身去了厕所。
　　
　　沈君走后，下一秒，江天佑像诈尸一般的睁开双眼，他把手放在嘴唇上，居然在回忆着刚刚的温存，脑中迸发出大量的思绪，他迷迷糊糊，处于混沌状态，就在这时，厕所发出了冲水声，江天佑立刻把眼睛闭上，摆好刚刚的姿势，佯装自己还在继续睡觉。
　　
　　沈君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他，江天佑感觉一股气息喷射在他灼热的皮肤上，他不会是想继续吧，这样想着，下一刻，沈君把江天佑打横抱起，转而走入房间，把他轻轻放到床上，又给他盖好被子。
　　
　　“晚安，天佑。”沈君小声说，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江天佑咬紧牙关屏住呼吸，在心里小声说道：“晚安，沈君。”
　　
　　沈君关了灯，慢慢退出了房间把门关上，门关上的那一刻，江天佑睁开眼睛，酒似乎在刚刚那一瞬间完全吓醒了，房内只剩下暖气带来的燥热，他盯着天花板，眼睛眨也不眨，试图消化这股无名的情绪。
　　
　　第65章 前程似锦
　　
　　早晨微光刚露，江天佑顶着一股困意跑到厕所，给肠胃一顿大扫除之后，他虚弱的离开马桶，来到洗手盆前，镜子中那张瘦弱的脸颊惨白兮兮，江天佑失望的叹了口气，想不通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明明之前几次互换都喝了酒，可是偏偏昨天失败了，难道是因为两个人昨晚做的事情？！
　　
　　想到这儿他低下头扭开水龙头，双手快速的接了一捧水泼在脸上，一想到昨晚的那个吻他整个人都乱了，那个吻冲击太大，之前他猜测过沈君的性取向，可当事情真的发生了，他第一时间考虑到的并不是害怕，他抬起头，擦了一把脸，收起混乱的思绪。
　　
　　一周时间转瞬即逝，到了下周三当日，两个人不仅没有互换回来，连对策都想不出来，手术安排在下午，这天中午，两人约在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川菜馆。
　　
　　对着一桌的饭菜，江天佑少有的没有食欲，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
　　
　　沈君垂眸，目光在桌上搜索，水煮牛肉、毛血旺、辣子鸡、这三个菜都只动了几口，“怎么不吃了，再吃一点。”沈君拿着公筷，给江天佑夹了一筷子水煮牛肉。
　　
　　江天佑察觉到他的视线，故意没抬头，怕和沈君的视线对上，他觉得自从两人接吻之后，他有种奇异的矛盾心理，总觉得他和沈君的关系不一样了，他对着沈君觉得怪怪的。
　　
　　“没胃口，实在吃不下！”江天佑象征性的吃了一口沈君夹过来的牛肉，用手扇扇嘴里面的热辣，一想到下午手术的事，他不自觉的蹙起眉头，“怎么办？下午就要上台了，这次能找什么借口？”他想了想之前两次，一次装晕，一次把手砸到镜子上，两次事件都闹出了不小的乱子。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总不能让你真的上台做手术，拿患者的生命开玩笑。”沈君倒是很坦然，如果主任因此对他彻底失望，他的手术生涯结束他也无所谓，只要能留在医院继续这个行业，他已经心满意足。
　　
　　“那怎么行？你要是就此断送了职业生涯，那我们医院岂不是少了一个好的外科大夫！”江天佑激动道，眉头拧的更紧了，他松了松衬衣的领子，补充道：“不，不止医院，整个外科界都少了一个好医生，那怎么行？！”说道这儿他就上火，胃也跟着隐隐的发作。
　　
　　这几天他痔疮的症状虽然已经逐渐好转，可还没有完全恢复，加上这些日子急火攻心，造成他胃也不太舒服，他把伸着的腿收回，翻开椅子上的皮包，从里面拿出四罐藿香正气水。
　　
　　“我喝两罐这个，”江天佑用手指了指，他看沈君也没吃几口饭，抬头道：“我看你吃的不多，估计也是湿浊中阻，最好也喝两罐！”
　　
　　沈君还没来得及开口，江天佑率先伸出右手，朝服务员的方向摆了摆，“服务员，给来点热水！”站在不远处的服务员收到指令，迅速的把水送来。
　　
　　江天佑给自己的杯子里到了两罐，等他拿着药准备倒给沈君的时候，对方先是皱眉，接着露出犹豫的神情：“我就不必了吧。”这药的味道实在是太刺鼻，打开的一瞬间他就闻到了，并且这药有多难喝，他略有耳闻。
　　
　　“沈医生，怎么你让我打针的时候都信誓旦旦，轮到自己的时候就畏畏缩缩，不许不听医嘱！”江天佑装腔作势，把倒好药水的杯子推到沈君面前。
　　
　　药水散发出一种腥辣刺鼻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酒精味儿，沈君低头看了看，只得握紧了杯子，他刚准备把杯子拿起，江天佑率先举起自己手中的杯子，冲沈君道：“干了这杯藿香正气，祝沈医生前程似锦！”江天佑一脸严肃。
　　
　　沈君先是一愣，他举起杯子，和江天佑的杯子持平，用手轻轻的在杯子上一碰，两个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干杯，祝我们前程似锦，美梦成真！”两个人相视一笑，像喝酒一样一饮而尽。
　　
　　沈君第一次尝到这股味道，当即没忍住的呛咳了一下，好容易才把药喝完，江天佑看着沈君的模样，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傻乐。
　　
　　两罐藿香正气水下肚，药中的这股酒精让人有短暂的眩晕感，江天佑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立刻跑到厕所，他坐在马桶上，只一秒钟就闭上眼睛昏昏欲睡，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趴在餐桌上。
　　
　　他腾的一下爬起来，伸出手看了看，直到看到那硕大的手掌就在眼前，这才相信他和沈君再次互换了，这前所未有的意外让他震惊也让他兴奋，没过多久，沈君从厕所里出来，脸上同样又惊又喜。
　　
　　下午一点钟，手术室中。
　　
　　沈君穿着手术室里墨绿色的标准短衣，正在洗手间刷手，水龙头长长的水柱之下，他略弓着腰，伸出细长的手臂，在用肥皂清洗手及手臂。
　　
　　接着他伸出左手，掌心对着自己，用消毒的毛刷，蘸肥皂液刷一遍手前臂和手肘部，最后再用清水冲洗掉手前臂和手肘部的肥皂液，如此循环了三次，他做着这个昔日反反复复再熟悉不过的事情，如今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洗好手之后，他举起手对着镜子，想到这几个月发生的种种，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出一个坚定的眼神，随后他离开洗手间，去到三号手术室。
　　
　　进入手术的一剎那，他惊讶的发现，许倩倩已经准备就位，站在一助的位置，二助的位置也站着一个小大夫，纷纷冲他点点头，旁边麻醉师王建功站在相应的位置，在做术前准备。
　　
　　沈君走到许倩倩身边，朝她轻轻一点头，许倩倩眼神闪烁，心情十分激动，但碍于是手术室，她保持住平稳的语调说道：“君哥，我来帮你穿手术衣，”她声音有几分发颤，是这个患者的管床大夫，手术前几天她才听吕主任说起这事，当她听说沈君马上就要回科的时候，竟然激动到半宿没睡。
　　
　　“辛苦了，师妹。”沈君拿起墨绿色的手术服，看着因为反复消毒而颜色变浅的衣服，竟然升起一股踏实熟悉的感觉，他按步骤穿好衣服，在最后一步低下头，让许倩倩给他系好背后衣服的带子。
　　
　　“你师妹等这一天可很久了，沈大夫好久不见啊！”王建功戴着一个花帽子，正在摆放着手术器戒，正说着，吕主任也在这关键的时刻进入手术室，众人纷纷冲他点头，他用眼神示意收到，把目光对准沈君。
　　
　　沈君站在相应位置，目光专注而深沉，麻醉消毒完毕，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一点二十分，他缓缓的开口道：“手术开始，刀！”王建功把手术刀递给他，沈君张开手掌，握刀的那一刻感觉手中的手术刀沉重而具有力量。
　　
　　“电刀.....”
　　
　　“纱布、扩张器.....”
　　
　　江天佑在诊室里，下午他每看完一个病人，就混不守舍的看看时间，好在他回到门诊之后患者不多，不过在沈君的手术的时间之内，对他来说简直是一场煎熬。
　　
　　两点二十分的时候，江天佑忍不住了，按时间推算手术应该结束了，他给沈君挂了个语音电话，可是那边没人接，又过了十多分钟，电话依旧没人接，江天佑急了，他有点沉不住气了，心想难不成沈君的手术出了什么问题！
　　
　　他始终放心不下，看暂时没有患者，他飞快的系好大衣的扣子，只留下最上面那一颗，整理好袖口，推开门往准备往外走。
　　
　　推门的那一刻，江天佑愣住了，他见沈君站在门外距他不远处，大概两米远的位置，他双手交迭在胸中，后背倚靠着墙，脸上带着一股意气风发的神态，仿佛那个熟悉干练的外科医生沈君又重新回归，他不带一丝犹豫，不带一丝沉重，过去的所有已经放下，属于他只有灿烂辉煌的未来！
　　
　　“手术成功了？”江天佑走上前，半边的眉毛挑起，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说，他屏气凝神，生怕沈君说出什么不好的结果。
　　
　　沈君先是攥紧了一只拳头，把手放到嘴边，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故意做出一副模棱两可的表情，片刻后才缓缓说道：“成了，最后在急诊待个几天，下个月准时回普外科报道！”话一说完，江天佑一只手也攥紧了拳头，故作姿态的冲沈君的肩膀砸上去，扬起嗓音，“哎呀我去，你小子现在学坏了，居然敢吓唬老子！”
　　
　　江天佑长长吁出一口气，用手捏捏沈君的肩膀会心一笑，“恭喜你沈医生，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我也觉得我可以，”沈君毫不谦虚，看江天佑张大了嘴惊呆的样子，他牵牵嘴角，还给他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那是一个久违的，彻底的从心底里发出的笑意。
　　
　　“哎，你不知道，刚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担心死了，还以为手术出了什么问题！”江天佑捏捏沈君的肩膀，像是给他放松，实际是在缓解自己的紧张。
　　
　　“手术过程很顺利，患者现在也很好，两点二十分就结束了，”沈君说，看江天佑发出疑惑的眼神他松开交迭的手臂，“只不过下了台主任和我说了很多话，类似于谈心吧，这才没接你的电话。”
　　
　　“原来如此，”江天佑快速的一拍手掌，卸下了心中的负担，如今两个人互换，一切也暂时步入正轨，他们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暂时告别，各自回到自己的科室中。
　　
　　第66章 节外生枝
　　
　　十一月还剩最后几天，沈君在急诊坚守着站好最末一班岗，下个月他回普外科，会有别人来急诊轮转接替他，今天是他在急诊的最后一个夜班。
　　
　　下午刚一上班，来了一个被水果刀割伤的患者，接着又来了几个开药的患者，算是相安无事，到了晚上七点多，一伙人急匆匆的冲进急诊，为首的一个男人迈着步子叫嚣道：“外科大夫在哪儿，快来救人！”
　　
　　沈君闻声从诊室走出，走在最前头的男子停在诊室外，人长得五大三粗，个头很高且嗓门很大，一脸的胡茬，满身的戾气像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他身后簇拥着几个人，气质与他相仿，其中一个人身后背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沈君注意到，年轻的男子脸色苍白，且白的不太正常，嘴角在一个劲儿的抽搐着。
　　
　　“你就是大夫？”为首的胡渣男用手指着沈君，看他年纪颇轻，眯起眼睛打量着他，“我小弟受了枪伤，快给他把子弹取出来！”他语气透着命令，继而张开眯起的眼睛，皱起的眉骨之下形成一股凶神恶煞的阴影。
　　
　　“往里面走，把人先送到抢救室。”沈君飞快的扫了几人一眼，从容不破的说，脸上没有其他表情，胡渣男见状，一抬下巴发出指令，背人的男子两手一发力，踩着步子往抢救室走，每隔几步就有几滴鲜红的血液掉在地上。
　　
　　沈君的目光掠过受伤男子的腿，游移至上身，见男子下身穿着黑色牛仔裤，上身穿着一件浅灰色薄衫，试图目测他身上的伤口。
　　
　　沈君一边指示几人小心的安放受伤男子，一边冲护士办公室的方向喊道：“东一姐，小周，接患者了。”接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两个人同时到达抢救室。
　　
　　沈君掀开受伤男子上衣的薄衫，没发现伤口，用手从上往下一边触摸一边问道：“子弹伤到哪儿了？”周惠春正在摆弄着心电监护，听到这两个字吓了一跳，她哪见到这种状况，拿着仪器的手微微发颤，心说这几个社会人难不成是□□？！她一时间僵在那里，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伤口在后面，大腿上！”男子咬着牙说，沈君轻轻抬起男子的大腿，果然看到右侧大腿洇湿的血迹，只不过牛仔裤的颜色较深，一时间看不太出来。
　　
　　“东一姐，给我拿把剪刀过来。”沈君说，他神情专注而认真，丝毫没受影响，他看周惠春一动不动，瞳孔里迸射出一丝冷意，“周护士，请你专业一点！”沈君提示道，脸色有点难看。
　　
　　“沈大夫，患者我来处理，让小周去拿剪刀。”王东一一把上前，递给周惠春一个眼神，让她快去，周惠春瞠目结舌的看着王东一，似乎用眼神在说，沈医生居然接诊一个枪伤的患者，这种情况是能随便接诊的吗？不是应该先报警吗？！
　　
　　她小心的转过头，看到抢救室的门外站着两个男人，他们看似随意的站着，但目光却时不时的往抢救室内瞟，紧紧盯着里面的情况不放。
　　
　　王东一冲周惠春摇摇头，又加重了眼色，她只得硬着头皮去拿剪刀，随后，受伤男子的裤子被剪开，他几乎闭着眼睛，腹肌一收一缩牵动到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大夫你轻点！”门外的两个男子闻讯踮起脚往屋里一瞟，看到沈君在做着处置，这才作罢。
　　
　　伤口在流血，沈君给伤口包扎止血，做完处置之后，他摘下手套一扔，走出抢救室，对着为首的胡渣男说：“暂时把伤口做了处理，子弹贯穿到体内，需要拍个片子做进一步检查，明确子弹的位置。”
　　
　　“小五，快去交费拍片子，”胡渣男放下半掩着的嘴，掀了掀手，几人中的一人立刻点点头，一路小跑跑出急诊室门外。
　　
　　胡渣男放下弓起的眉弓，凶狠的神情缓和了几分，沈君移开几步，马上被他一手拦住，“站住，你要去哪儿？”他立刻警觉，生怕沈君去报警。
　　
　　沈君挑起眼皮沉声道：“去里面下个医嘱，不然片子做不了。”他说完悻然转身，朝诊室走去。
　　
　　胡渣男把手缩回，张口突然道：“大夫，你今天救了我小弟，我一定不会忘了你！但你要敢背对着我做出什么动作，我也不会客气，你这里人多，我提醒提醒你，我来这儿就是看病，不想伤及无辜。”沈君没说话，静静的坐在计算机旁敲着计算机，胡渣男看沈君处之泰然的模样，竟然心生几分敬佩。
　　
　　周惠春站在抢救室里，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一颗心七上八下，随时能从胸腔里跳出来，她拽了拽王东一，悄悄瞅一眼外面，小声嗫喏道：“东一姐，沈大夫他这样做对吗？这些都是啥人啊，他不报警，就这么给人收治了，那回头怎么办啊？”她的担忧不无道理，如果按照正常流程，枪伤的患者不可以随意收治。
　　
　　王东一把门关上，背对着门瞪她一眼，“那如果你是沈大夫你说该怎么办？”她双手交迭插在胸前，人长的又高又壮，气势汹汹道：“既然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拒不收治会怎么样？对方有枪怎么办？对方有刀呢？沈大夫这么做没有任何问题，也是尽可能的保护咱们，”她不愧是临床多年的老护士，遇事不仅不慌不乱，且经验相当丰富。
　　
　　“再说了，就算日后出了什么问题需要有人承担责任，咱们是护士，只负责听大夫的医嘱，其余所有的一切一律跟我们无关，”她眼神停在周惠春脸上，摇头心想她还是年轻，周惠春连连张了张嘴，瞬间了然。
　　
　　她继续说：“还有，咱们做医护的，治病救人是本分，宣誓的时候怎么说的，不记得啦？”她松开了交迭的手，对方跟着点点头，她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要人承担责任，就沈大夫这为人，也不会让咱们去承担责任，何况人倒在你面前，他就只是个病人。”
　　
　　周惠春看了一眼身后的男子，彻底放下担忧与顾虑，突然想到了她宣誓时候说的，“尊重病人的人格与权利，对待病人不分民族、性别、职业、地位、财产状况，都应一视同仁。”她放松心情，回到办公桌前，开始写她的护理记录。
　　
　　过了一会儿，片子拍完了，结果出来了，诊室里，沈君把片子放在白板上，他打开灯，用笔指了指片子上的位置说，“你看，子弹从右侧大腿远程后外侧进入，但没有出口，我怀疑子弹很可能就卡在尿道口。”
　　
　　胡渣男子认真的听着，粗黑的眉头拧成了一股麻线，一只手摸了摸脸上的胡渣，他显然没听懂。
　　
　　沈君放下笔，把脸转向对方，耐心的做着说明，“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子弹卡在尿道口，如果不及时取出，很可能会造成尿储留，”沈君说，看男子没听懂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也就是尿不出尿。”
　　
　　“那怎么行，那还不憋爆了？”胡渣男骤然抬高了声音。
　　
　　“呃，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更为严重的是.....”他话还没说完，胡渣男不耐烦的摆摆手，“大夫你无须解释，我也听不懂，我只知道子弹一定得取出来是吧？！那还不赶紧安排手术啊！”沈君在心里叹气，手术哪儿那么容易安排。
　　
　　一台手术，涉及到一个团队乃至许多人，抢救他倒是无所谓，责任全在他，可是涉及到手术，从麻醉到住手和护士，他都需要别人的协助。
　　
　　可是事到如今，他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拿起电话说道：“我先联系一下手术室。”胡渣男脸色阴晴不定，他一只手藏在怀里，像是要拿着什么东西，他看沈君低头按了内线号码，这才打消疑虑。
　　
　　沈君直接把电话打到了普外科，接电话的夜班大夫是许倩倩，沈君开口时嗓音比平时压低几分，说：“倩倩你听好，我需要做一台急诊手术，情况比较特殊，是一个枪伤的患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不愿意我也绝不勉强。”沈君说的诚恳，他没想到今晚普外科夜班大夫竟然是许倩倩。
　　
　　“我当什么事儿呢，师兄你也太小看我了，没问题，手术室那边我去联系，一会儿安排好了给你打电话，麻醉那边你也不用担心。”电话那边，她的声音柔和愉悦，挂了电话，沈君和胡渣男做了简单的说明，对方这才把手从怀里放下。
　　
　　就在这时，只听处置室传来周惠春的声音：“沈大夫，你快来一下，患者情况不好。”沈君听闻立刻冲抢救室跑去。
　　
　　胡渣男跟在他身后，瞪起眼睛嚷嚷道：“出了什么事，小二他怎么了？”沈君没空回答，他火速进入抢救室。
　　
　　“沈大夫，刚刚患者突然烦躁不安，辗转反侧又说不清楚哪儿难受！”周惠春站在诊查床旁边急的满头汗。
　　
　　王东一立刻向沈君询问道：“沈大夫，我看情况像是尿储留，需不需要导尿？”她临床多年，自然一眼能看的出患者的问题出在哪儿。
　　
　　沈君走到办公桌前，一边拿起电话一边和她说：“是尿储留，可我怀疑子弹卡在尿道口，导尿没用，得先联系一个膀胱镜。”
　　
　　第67章 集体承担
　　
　　手术室中，泌尿科大夫杜鑫放下膀胱镜的探头，对着沈君说：“可以呀，你的擦测是对的，子弹轨迹朝向会阴，穿过腿筋膜肌肉，越过尿道球部后壁，强弩之末卡在尿道出口，尿道后壁黏膜受损，但无出血。”
　　
　　手术过程并不复杂，沈君用动脉钳轻轻牵引并施加轻微的外部压力取出子弹。
　　
　　杜鑫看着刚刚被取出放在托盘里的那枚子弹，拿起来捏了捏，好奇心作祟，他忍不住问道：“我勒个去，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见子弹这玩意，你这患者什么来头？”手术室窒息一般的安静，墙上的电子表中显示此时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四十一分，几个人面面相觑。
　　
　　沈君垂眸看着那患者额角上一道交错的疤痕，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既然患者一切平稳，先把人送出去再说。”几人纷纷同意，人被送出去之后，大家陆续开始做后续的清理工作。
　　
　　“行啦，忙完了我得下去回病房了！李大远那小子被我一个电话叫来，正在下面看着呢！”许倩倩活动了一下她僵硬的颈椎，开始边走边脱掉手术服，沈君跟着走到她身边叫住了她，“倩倩，其实我真的不想让你卷入这件事，如果之后发生了任何问题，你放心，所有责任由我一力承担！”沈君快速的脱掉手术服，跟着她走到各自更衣室的门口。
　　
　　男女更衣室虚掩着半道帘子，两个人一左一右的走进去。
　　
　　“得啦，什么卷不卷入的，就刚刚这种情况你一个人也能搞定，是我非要跟着你上台看看，增长增长经验！”许倩倩把脱掉的手术服扔到回收桶里，打开更衣柜，对着柜子上方的小镜子一手摘掉手术帽，把脑后的皮筋一摘，让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披肩，使劲的甩了甩头。
　　
　　她麻利的换好了衣服，穿好白大衣的同时，又用手拢一拢头发，给自己扎起了一贯的高马尾，等她走出更衣室，见沈君双手插兜正站在墙边等她。
　　
　　“谢谢，”沈君客气的说，淡蓝色的口罩之上，他双眸之中透露出一股清澈的眼神，似乎越累越精神。
　　
　　“这么熟了还这么肉麻！”许倩倩绽开笑容，伸伸懒腰从他身边走过，“我先走了啊！”她笑容凝在了脸上，迈着大剌剌的步子，消失在手术室走廊的尽头。
　　
　　沈君转过身子，看着手术室走廊进进出出忙碌的身影，被一股熟悉的感觉包裹住，这种感觉令他安稳而踏实，他整理了几下衣领，迈着轻盈的身姿，同样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中。
　　
　　一夜过后，清晨七点半，天色还没亮透，江天佑一手拿着豆浆油条，一手拿着鸡蛋饼豆腐脑，他穿过急诊室的大门，径直走进外科诊室，把早饭一股脑的放在办公桌上，却在此时发现计算机屏幕之后，杨永安仰坐在那儿，半睁着眼睛，一幅还没睡醒的样子。
　　
　　江天佑故意呛咳了一声：“杨哥，怎么是你？沈君呢？！”
　　
　　杨永安腿上用力一蹬，把椅子向前挪了挪，用手按了按两目之间的鼻梁，透着一股倦意说：“啊，你还不知道吧，沈大夫昨晚擅自收了一个枪伤员者，现在人正在医务部，我被提前叫来值班，现在警察也到了，正给他做笔录呢！”
　　
　　“啊？什么情况？！”江天佑惊的嘴都瓢了，他想都没想就转过身子，急嚯嚯的就往走廊跑。
　　
　　身后杨永安盯着桌上那一堆冒着热气的早饭，冲他嚷嚷一句：“早饭还挺丰盛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江天佑一路小跑，呼啸的风声在耳畔轰鸣，他脑子乱急了，等他一步冲入医务部，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他，场面一度尴尬，他悄没声息的站到一侧，故意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
　　
　　医务部里堆满了人，木制沙发座椅上，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一人一边盘踞着，潘铎站在警察身侧，正低头和其中的一个警察交谈着什么。
　　
　　中间站着一排人，从左到右依次是沈君、周惠春、王东一，当日参与手术的许倩倩、杜鑫和王建功也齐刷刷的并列站成一排。崔淑珍站在办公桌的另一侧，神色凝重。
　　
　　医务部长马玉坐在办公桌上，手里夹着一根烟，烟灰烧了大半，马上就要掉下来，屋子里被浓烈的烟味儿包裹着，有点呛人可是没人敢吭声。
　　
　　“大致情况我也了解了，先这么样吧。”坐在沙发左侧的警察说，顺便递给潘铎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江天佑闷声站了一会儿，悄悄的挪着步子，他抬眼看向沈君，看他人站的笔直，比平时的样子更英挺，江天佑小声的唤着他的名字，挑挑眉，对方无意间一抬眼，两人的视线对上。
　　
　　“我说这位大夫，你是书念多了人傻了还是怎么着？”坐在沙发上的警察唰的一下站起来，颤动着肥胖的肚腩，走到沈君面前，把人上下打量一番，“你怎么能擅自做主就把人的子弹取出来呢？你知不知道，他是犯罪分子，这个团伙是警方重要的目标，警方盯了他们很久，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报警？”警察气势汹汹，江天佑站在一旁，急出一身冷汗。
　　
　　沈君抬起头，对着对方的眼神，松开紧抿着的嘴唇淡淡道：“我不知道，何况我取出的也不是子弹。”沈君语调不紧不慢，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警察瞪大了眼睛，粗声粗气道：“什么叫不知道？你不看报纸新闻不上网啊，跟这儿虎我呢？你取出的不是子弹又是什么？”胖警察看着沈君，不忿的把手背在身后，觉得他人在狡辩。
　　
　　“金属异物。”沈君说，用手随意的蹭了蹭一边的白大衣，不咸不淡的继续说道：“当医生业务太忙，只顾着看专业书，还真没时间看报纸看新闻。”他语速缓慢，且一本正经，但每一句话都正中要害。
　　
　　“你.....态度老实点!”胖警察气的一瞪眼，被噎的瞬间丧失了语言能力。
　　
　　江天佑头一歪，低头一手捂住嘴，拼命憋着笑意，笑他刚刚的担心是多余的。
　　
　　马玉掐灭了手中的烟，脸上努力憋出一点笑，不料这笑比哭还难看，他手里夹着几根烟，递给胖警察说道：“警官，您别急消消气，这大夫年轻不会说话，您别跟他一般见识！”马玉平时何等心高气傲，万不得已弯下腰，脸胀的一阵青红。
　　
　　“事情你们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医院也没有办法，收治也是迫于无奈，您放心，我一定加大监管力度，不让这种事情再发生，对几人做好批评教育。”他手里仍旧擎着烟，对方看都没看，直接摆摆手。
　　
　　“行啦，我们不能接受群众的东西，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一定第一时间报警，知道吗？”胖警察目光在屋子内搜索，抬手示意让自己的搭档站起来，沙发上的警察收到他的目光，个子又高又瘦，站起来提了提裤腰带，走到他身边。
　　
　　两个警察走到门边，胖警察突然一顿，回头转身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沈君，“小子，像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救，你都不知道他干过什么！”他咂咂嘴，看着办公室里的一众人，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一屋子的人为这么个不值当的人瞎忙乎，也不知道为了啥？！”他发完牢骚，慢悠悠的转过身子，冲身旁的搭档合了一眼正要走。
　　
　　江天佑猛烈的追了上去，他感觉头顶窜起一簇火苗，像是蓄势待发的火箭，他替沈君不值，也为所有的人不值，这股气他忍不了了，他不管不顾的开口道：“这位警官，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瞎忙乎？人倒在你面前你救不救啊？救的时候还得先查查户口呗？”他梗着脖子，比胖警察高过半个头，态度嚣张到不可一世，丝毫忘了自己在哪儿。
　　
　　那一瞬间，两个警察仿佛哑巴了一样，压根儿没想到会冲出这么个人物，继而停下脚步，胖警察把目光对准江天佑，“哎哎哎，怎么回事啊你有意见啊？”气氛瞬间陷入僵局。
　　
　　“你闭嘴！有你什么事啊？”马玉拍了拍桌子，人飞快的从桌子那边跑了过来，他路过时冲江天佑瞪了一眼，意思是一会儿再找他算账，他刚准备迎合着警察陪几句不是，谁料身后一个魁梧的身影路过。
　　
　　马玉定睛一看，王东一走上前去，护士帽戴的整整齐齐，她对着警察说：“警察同志，我是急诊夜班护士，昨晚的经过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伙人来的时候意图明确，你既然知道他们是犯罪分子，那你也应该清楚，我们医护也是普通市民，安全也必须得到保障。”
　　
　　她不卑不亢，两手交迭着放在腹部，声如洪钟接着说：“如果我们拒绝为其救治，那后果你想过没有，对方带有管制武器，很可能对我们造成人身伤害，在那种情况下，沈大夫只能那么做！”她条理清晰，有好几次，对方在听她讲话的时候想反驳，几次都张张嘴，最后沉默下来。
　　
　　第68章 躁动的心
　　
　　“就是，”许倩倩双手交叉在胸前，进一步走上前，也加入了这场“战斗”，“警察同志，我们是想报警来着，不过就按这出警速度来说，还没等您到场，我们几个早都被一枪崩了，还能在这儿和您说话吗？”语气像是玩笑，可说的确实事实。
　　
　　“哎，你怎么说话呢？！我们出警可没耽误一点时间！”胖警察刚想继续，谁料人群里接着有人站出来。
　　
　　“我说一句，按照我国法律，尊重病人的人格与权利，对待病人不分民族、性别、职业、地位、财产状况，都应一视同仁。”周惠春涨红了脸，声音如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了口。
　　
　　“两位兄弟，我们大夫的职责就是看病，没想到这事儿反而被将一军，我们理解你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大家只不过各司其职，就别互相为难了，您有空替我们申请申请，加强一下基层医生安全保障，给医院常驻几个警察，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就没啥问题了！”杜鑫一直不言不语，关键时刻说话也说到了点子上。
　　
　　大家慷慨激昂，七嘴八舌的发表意见，一时之间，两个警察仿佛被人点了哑穴，听着这群人一顿牢骚，到把他们给弄傻了，反正情况也了解了，笔录也做完了，两个人见此情况，只得不再多言灰溜溜的离开。
　　
　　办案警察走后，马玉回到办公桌怒目而视，他刚想发作，王建功整理了几下头顶上的花帽子，声音不高不低：“领导，上面催我上台呢，我先走了哈！”看似像是商量，说完之后不等马玉说话，撒欢儿一般飞快的转身离开。
　　
　　“我那儿也一堆患者还等着呢，今天主任大查房呢！”许倩倩声音尖锐，故意拉长了尾音，随后双手插兜轻轻一点头。
　　
　　“部长，主任催我收患者呢，我也就不和你们唠嗑啦！”杜鑫温吞吞的说着，冲马玉发出一个尴尬且不失礼貌的微笑。
　　
　　其余人也跟着纷纷效仿，在此事的认可上达成高度一致的共识，大家走的飞快，不一会儿，办公室里只剩下江天佑和沈君。
　　
　　江天佑没等开口，马玉率先发了话，“你还有什么理由，不用说了赶紧走，别在我面前添堵！”他说着把头一别，冲两人一起摆摆手。
　　
　　江天佑得意的瞄了一眼沈君，两个人一块儿离开医务部，潘铎缓缓的坐到马玉对面，看着马玉皱皱巴巴的脸颊，提高了他哑了许久的嗓子：“你看你这苦瓜脸，跟便秘似的，事都解决完啦，稍安勿躁！”
　　
　　不说还好，这一说马玉皱了一下眉，抓起桌上的烟点着了，狠吸一口之后吐出一大片烟雾，“你看看这帮人，反了天了，一个个长本事了啊？！”他连续狠抽了几口，这才顺了气。
　　
　　崔主任目睹了刚刚的经过，期间一言不发，她踱步到桌前，端起马玉的茶壶，把昨天泡剩下的茶叶渣倒掉，又把茶壶茶杯冲刷干净，就着茶杯给他倒了一杯水，把杯子推倒马玉面前笑道：“我看着这些孩子，到觉得他们比咱们当年成熟多了，你说是不是啊，老潘、小马？”她先瞄了一眼潘铎，对方随即赞同的笑笑。
　　
　　马玉接过水杯，无奈的嗤了一声，“是啊，而且还相当不省心！”。
　　
　　江天佑踩着点下班，先去医院对面的川菜馆打包了两斤小龙虾，接着又买了几打啤酒，神采奕奕的回到家，打开门的那一刻，他发现沈君坐在沙发上，一身浅黄色居家服，正低头看着书。
　　
　　“沈君，你休息好了？我买了小龙虾加个餐，今晚得好好庆祝一下！”他边说边兴奋的跑到厨房，把小龙虾放到盘子里，端到餐桌上，看到餐桌上扣着两个盘子，估计沈君又提前把饭做好了。
　　
　　“好，那我去拿酒。”沈君起身走到客厅某处的壁柜，拿出上次还没喝完的茅台，江天佑尤嫌不够，又扒开柜子拿出一瓶红酒。
　　
　　酒过三巡，饭也吃的差不多，餐桌上一片狼藉，江天佑面前堆着大量的龙虾壳，他两颧泛红，喝的似醉非醉，晃晃悠悠的往沙发上一躺，整个人松弛下来继而闭上眼睛，嘴巴里却在嘀嘀咕咕：“沈君，你知道吗？今天是我觉得最开心的一天！原因有三！”他说着，强撑着睁开眼睛，扬起右手，冲沈君比划了几下。
　　
　　沈君仍旧坐在餐桌上，他竖起耳朵，眼神却似一汪海水，黢黑又深不见底，今晚他异常安静，只浅浅的喝了几盅白酒。
　　
　　“第一，你重新回到了手术台上！恭喜你！”江天佑说，举起一个胜利的手势，眼皮慢慢下沉，“第二，咱俩互换你顺利的回到了科里！”他一边说着，语速渐渐变慢，眼皮完全闭上，“第三，就是你今天......”他嘴巴还动着，慢慢没了声音。
　　
　　江天佑话没说完，他左眼眼皮异常的跳动了一下，下一秒，只感觉唇峰上一热，随即唇瓣被包裹，一股麻酥酥的电流通过唇齿之间迅速传递。
　　
　　江天佑倏然睁开了眼睛，看到沈君竟然近在咫尺，他细窄高挺的鼻梁正对着自己，空气似乎凝结了，江天佑的瞳孔骤然紧缩，家里早早供上了暖气，温度明明和平时一样，可他觉得燥热的不行，这个吻继续持续了几秒，稍后在江天佑脖颈的扭动之下停止了。
　　
　　沈君一手撑着沙发背，一手撑着沙发的另一端，他的喉结动了动，面上居然闪过一丝慌莽，和他平日的冷静自持大不相同，两个人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江天佑甚至能感觉他急促而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江天佑顿住了，确切的说，他感觉浑身麻痹，心里又痒又乱，血液在一瞬间沸腾，流淌到四肢百骸。
　　
　　“我们在一起吧！”沈君轻声说，除了狂跳的心脏，他感觉出眉心之间多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江天佑嗓子发干，感觉大脑宕机，他干巴巴的说道：“在一起？咱们本来就住在一起啊？”说完他好像才反应过来，舌头有点打结道：“你什么意思？”他滚动了两下喉结，把心中的躁动随着唾液一并吞下。
　　
　　沈君保持这个姿势有点久，慢慢往下挪了挪，他把膝盖跪在沙发上，柔声说：“我说和我在一起，谈恋爱那种。”他吐字清晰，江天佑不禁张大了嘴，怔愣了好半天。
　　
　　他一只手扶住沈君的胳膊，挺起身子从一侧站起来，感觉沈君的一番话，让他迅速的把酒醒了，他回避着对方的视线说：“那什么我憋了泼尿，先去个厕所。”江天佑迅速的冲进厕所，把门锁上。
　　
　　沈君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似乎有点失望，但又在预料之中。
　　
　　江天佑故意把水龙头开大，任凭水流发出强烈的冲击声，就着这股水流猛地洗了把脸，再把脸抬起来对着镜子，如此循环了几次之后，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大量的水珠正顺着额角流淌到脸颊，两颧的泛红已经消退，人清醒的七七八八，但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把脸贴着镜子，嘴巴张张合合心里在一阵嘀咕：“靠，沈君居然真的暗恋我！我这么帅他暗恋我也正常，可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刚刚我那样算不算拒绝？不对，难道我不应该拒绝而是答应和他在一起？不行不行，我可是个直男啊？！”江天佑看着镜子，心里越想越乱，他不确定自己的心意，只是轻轻的用食指摸了摸唇峰，似乎在回味着刚刚嘴中的那抹温存和的气息。
　　
　　就在纠结中，厕所门突然响了两声，江天佑后退了几步，不敢吭声心说怎么办？！
　　
　　“天佑，桌子已经收拾好了，我先回去睡了，晚安。”隔着门，沈君的声音若即若离，江天佑心脏怦怦跳，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得仰起脖子小声道：“哦，晚安。”
　　
　　随后他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把耳朵贴在门上，直到脚步声消失才推开，他看到餐桌收拾的干干净净，只不见了沈君的身影，便如负释重的吐出一口气。
　　
　　这一晚之后，江天佑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上班，早上起来之后他没见到沈君，只在餐桌上看到一份牛奶和三明治。
　　
　　江天佑感觉一阵懊恼，总觉得他昨晚的临阵逃脱做的并不坦荡，上班之后，没人的时候他总心不在焉，好容易熬到了下班，他无所事事的游荡在大街上。
　　
　　夜色悄悄的蔓延，空气湿冷，凌冽的寒风吹在身上，江天佑哈了几口热气，他跻身到一条不起眼儿的小巷里想随便找家小店吃个便饭，却在转瞬之间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间店面，似乎是一间诊所。
　　
　　上面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忽闪忽闪，这门头也很奇怪，两个店面共享一个门头，左边门头写着“专治不孕不育同性恋，”右边写着“周易八卦心理咨询星座命里”。
　　
　　他走近了一看，两个玻璃门上分别贴了两张A4纸的打印字，左边门写着“本店专治不孕不育同性恋”，右边写着“本店提供心理咨询、命理研究、星座星盘、周易八卦等服务”。
　　
　　这是什么配置？究竟是诊所还是算命的？！他犹豫着想离开，却仿佛从那玻璃门上看到沈君那张清冷孤傲的面容，江天佑皱起眉心一横，想也没想便推门而入。
　　
　　第69章 特殊秘方
　　
　　屋子里堆的乱七八糟，沙发上堆着冬天的衣服，五颜六色，地上摆着各种旧书，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子霉儿味，柜子上面还放着一堆水晶球木雕刻，满满当当的空间里，唯独有一张简易书桌看起来还算舒坦，上面摆放了人体模型和一个骷髅骨架。
　　
　　“有人吗？”江天佑问，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这个奇怪的地方，一看这儿的模样就不像是正规诊所，大抵是“同性恋”那三个字刺激了他。
　　
　　他心想应该找个正规的机构或者医院好好做个心理咨询，而不是在这儿浪费时间，正要转身，忽然有人叫住他，“小伙子，过来坐啊，怎么一声不吭就要走啊？”这人漫不经心的语调，说话还有点咬字不清。
　　
　　江天佑回过头，见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坐着一个老头，他穿着一身白大褂，衣服尽是褶皱，和他的脸一样，他头发花白，模样还算端正。
　　
　　“哦，我看了你门头上的宣传，所以你能看病？”江天佑错愕的望着他，心思早已飞出了这家店，但脚步却靠近桌子，“专治同性恋”那几个字的魔力最终迫使他坐了下来。
　　
　　“能，先说说你的症状。”老头眯着眼睛，金框眼镜在灯光下下反射出一股锃亮的光晕，人一幅很有兴致的样子。
　　
　　江天佑毫无情绪的瞧了一眼，用手一摸下巴露出一幅牙疼的表情，他两眼向上一翻说：“就是怎么说呢，有个男人表白要和我在一起，我应该恐惧，应该厌恶，可是我居然没有，甚至还有点期待，大夫，你说我是不是有病？”江天佑看着这老头露出茫然的表情，一幅没底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我仔细想了一下，他除了不是女人，似乎还挺符合我找媳妇儿的标准，可我真的不行啊，我是个男人！”他仔细思考了一下，沈君这人除了有点孤傲高冷，嘴巴毒蛇喜欢怼人之外，人还真算得上贤良淑德，特别是能做得一手好菜，想到这儿他的喉咙居然动了几下，味蕾中竟然涌出大量唾液，在回味沈君做的某些个菜。
　　
　　“小伙子，”老头打断了他，白大褂胸前印着的“救死扶伤”红字分外鲜明，他两手扶在桌上，抬起一只手推了推眼镜：“这不是问题，我觉得你找到了毕生的真爱，我祝福你们！”此话一出，江天佑的耳朵和那几个红字一样，忽然热的发烫。
　　
　　“啥，你说什么？你到底会不会看病？”江天佑打量着老头的神色，看着四处的环境，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真的是短路了，他怎么能鬼使神差的走到这么个地方，任凭一个无照经营的黑户对着他这个正经大夫一通胡说八道。
　　
　　老头靠近了几分江天佑，也不反驳，他面不改色的说：“据我的建议，你不妨欣然接受这个人，在一起处处试试，没准儿还挺合适也说不准。”话说到了点子上，似乎把江天佑心理的想法挖了出来。
　　
　　一阵诡异的安静之后，江天佑站起来破口大骂：“你个老骗子老神棍，别在那儿胡说八道，还说什么专治同性恋，我看你就是个庸医！”他嘴上一阵狂骂，心里却一阵心虚，人边骂边往屋外走。
　　
　　老头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表现的相当有风度：“随你吧，这是缘分，逃都逃不掉！”老头说这话的时候，江天佑推开玻璃门，心里意外的咯噔一下。
　　
　　等他出了门，听到玻璃门合上时发出的声音，这才感觉大脑一阵发木，他在小巷里无所事事的漫步着，直到冷风吹得脸颊和大脑一样木，才拐出巷子，招手打车回家。
　　
　　等他到了家的大门口，手摸钥匙的那一刻才突然停下来，他对准大门上的猫眼往里面看，黑黢黢一片，这才反应过来猫眼只能从里往外看，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发现客厅灯关着，只有玄关处亮着一盏灯，随后扫了一眼餐桌，上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看看时间，晚上九点半，沈君大概是睡了，他蹑手蹑脚的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臂，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望，等他洗漱完毕，他几次站在沈君的房门外，却始终没有勇气敲门，就这样钻回房间。
　　
　　隔天上班，他依旧浑浑噩噩，没病人的时候，他的思绪不担闲不下来，反而越来越乱，在混乱之中他心生一计，打开手机网页，在百度的搜索引擎里打出了这样几个字“关于治疗同性恋的中医药方”。
　　
　　网页迸出了一堆，他逐一逐条的查看，终于找到了一条描述还算靠谱的信息，上面写着：男子同性恋，古称“断袖之癖”，民间认为，每日炒服谷树子9克，白茅根60克，煎汤送服，可治疗此种违反生理的怪癖。
　　
　　江天佑读到这儿，忽然来了精神，他没把那条消息读完，人已经冲出了诊室外，跑到挂号处给自己挂号开药，临近下午下班之前，药已经熬好了，拿药的时候药房的人还奇怪，奇怪他只开了两味药。
　　
　　晚上回家之后，江天佑坐在沙发边，一边端着碗，一边屏住气息一口把药喝下，就在这时，门锁发出响声，屋子里一下子特别安静，沈君进了门，放下随身的单肩包，脱下亮面黑色羽绒服的同时眼神一下盯在江天佑手中的碗上。
　　
　　沈君一凛，“你在吃药？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说话间，他人已经并排坐到江天佑身边。
　　
　　“没有没有，我就是给自己调理调理身体，你懂的哈，未病先防嘛。”江天佑两腿微开，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紧了紧，眼神紧张的盯着玄关处。
　　
　　脑子里关于这几天的事儿乱七八糟的全部涌上来，空气里透露着一丝尴尬的气氛，他缓解尴尬的说道：“你怎么才回来，急诊今天很忙吗？”他悄悄转过脸，斜倪着沈君。
　　
　　“没有，我下班去了趟奶奶家，昨天也去了，我发过微信，但是你没回我。”沈君和江天佑保持一定的距离，中间隔着他脱掉的羽绒服，江天佑忽然感觉，那衣服上带来户外冰冷的空气，连同沈君的声音也一同沾染上那份冰冷，像过去一样，回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啊是吗？我昨天回来太晚忘了看了，对不起啊沈君。”江天佑抱歉的转过身子，看沈君目不转睛的盯着半空，恨不得把放在两人之间的衣服一把拿开，“奶奶怎么样，她还好吗？”
　　
　　“她还好，不用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沈君垂眸显得更冷，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他的心攫住，他慢慢起身，双手抱住衣服，“我累了，先回房睡了，你没吃饭就点外卖吧。”他甚至没等江天佑答复，就这样转身径直走回房间。
　　
　　沈君走后，江天佑感觉身上阵阵发热，他来不及消化沈君刚刚说过的话，只觉得连口鼻里都是滚烫的气息，他不知道是药效起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从沈君离开他视线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如惊涛骇浪一般翻涌着，满心满眼都是沈君，他血脉喷张，仿佛沈君是一抹禁果，而他已经情不自禁。
　　
　　他努力保持冷静，饿着肚子上了床，让所有的情绪都化作齑粉。
　　
　　第二天李长川出诊，连续几天没睡好，江天佑眼下泛青，中午单超约他去附近的小馆子吃午饭，单超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拿起茶壶给他添茶，江天佑端起杯子猛喝几口，想通过这茶续上一点精神。
　　
　　“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江天佑拿牙咬着筷子，饭菜还没上来，他一手撑着额角，心不在焉的说。
　　
　　“师兄，你是怎么了？感觉你不太精神，是不是走了个肾，被哪个狐狸精吸去了精气啊？”他一副贱兮兮的样子，挤眉弄眼的笑了笑。
　　
　　江天佑放下筷子，冲对方吹了口气：“对，而且还是个公狐狸精。”
　　
　　“啊，什么意思，你被男狐狸精勾走了魂？”单超来了精神，人向前靠了靠，八卦的心突然上涌。
　　
　　“不是，我问你个问题啊，超儿。”江天佑鼓着嘴，咬肌若隐若现，小馆子里只有十几张桌子，但人满为患，声音嘈杂说话有点听不清彼此的声音。
　　
　　“嗯，你说你说，我仔细听着。”单超一脸认真，故意把头侧了侧。
　　
　　“我有个朋友，他是个男的哈！”江天佑尴尬的一笑，两手的手指在桌子上摆弄小动作，边说还边用余光扫了扫周围，这小馆子看着不起眼，可由于上了当地的必吃榜，食客络绎不绝，就连游客也不少，大家边吃边聊热火朝天，没人朝别处张望。
　　
　　“就是我这个朋友呢，最近发觉他可能喜欢上了一个同性，而且无法自拔，他尝试用药控制他的同性恋特征，可是发现他对这个人的执念越来越深，医药无效，你说，我这个朋友该怎么办？”
　　
　　单超起初一脸认真，却不想，就在江天佑说完话之后的下一秒，他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这你都不懂？”单超音量放大，不可思议的笑了两声。
　　
　　江天佑跷着的二郎腿拼命的晃动，就在单超的这句话之后倏然静止，他揉捏着眉心强行给自己提神，一幅虚心求教的样子：“怎么说？”
　　
　　第70章 恍然大悟
　　
　　“我问你，你这个朋友，他是只对这个男人动心，还是对其他男人也动心？”单超眨着睫毛，寸头之下眼神熠熠发光，他问到了关键，智商终于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那必须是只有这个男人！”江天佑想了想，肯定的说。
　　
　　“那不就得了嘛！？”单超笑了一声，低头给江天佑添了点水。
　　
　　江天佑捏着杯子身子僵硬，他向后靠着椅背，“我不明白。”
　　
　　“你对着别的男人，”单超咬了咬嘴，贱笑：“我是说，你的朋友对着别的男人，譬如我，会不会有心动的感觉？”单超对着一脸茫然的江天佑，感觉这一刻自己的形象特别伟大，俨然一个情感专家，救江天佑于水火。
　　
　　“那怎么可能？肯定不啊！”江天佑拼命摇头否认，搞不懂单超想说什么。
　　
　　“所以说，你这个朋友只对那一个人心动，并不是因为他是男人或者女人，只是对他有感觉，明白了吗？！”江天佑似懂非懂的看着单超，抿了一下嘴，回想着这一路和沈君的点滴，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他琢磨了一下，皱皱眉：“我不信，真的是这样？”就在这时，店员小哥推来一个小车，上面放着几盘菜，他边吆喝边上了菜。
　　
　　鱼香肉丝、炸偏口鱼、红烧茄子，单超两眼放光，他拿起筷子，飞速的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塞进嘴巴里：“饿死我了，终于上菜了!服务员，把米饭给上一下呗！”服务员点点头说好，快速的推着小车离开。
　　
　　“哎哎哎，你别光顾着吃啊，我的疑问你还没解答完呢！”江天佑一把抓住单超拿筷子的手，对方喉结滑动，刚嚼好的几口肉丝还没来得及吞下被他一把打断，只得张口含混的说：“师兄，我解答过了啊，就是你那朋友找到真爱了，就这么简单!”江天佑放下单超的手，心说又是真爱这两个字？他不禁纳闷了。
　　
　　饭吃了一阵子，江天佑味同嚼蜡，他的视线拼命在单超脸上打转，终于想通了他刚刚说的话，他啪的一下拍了拍桌子，笑道：“我懂了，谢谢你啊超儿！”单超抬起头，看着几乎快吃空的盘子，夹起最后一块茄子，心说江天佑这反射弧可真长。
　　
　　江天佑嘿嘿的傻笑了几声，把剩下的饭菜一扫精光。
　　
　　漫长的一天过去，下班后江天佑回到家，看到门口放着沈君的行李，听到动静，沈君从房间出来，身上披上了羽绒服。
　　
　　江天佑还没来得及发话，沈君低头拉着衣服的拉链，人走到行李处提着拉杆说：“天佑，明天一早我就要正式回普外科报道，既然咱们已经互换回来，我也没必要继续住在你家，这段时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打扰了，我走了。”话说的很平静，动作也很干脆，似是下定了决心。
　　
　　江天佑坐在沙发上，怔愣之下倏然起身：“等一等，沈君你别走！”他心中一急，人走到沈君身边，用手直接抓住对方的肩膀。
　　
　　沈君慢慢回过头，眼神中发出疑问，他心头一紧，人其实并不想离开，可是目前两个人的状况，他实在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
　　
　　客厅温暖的柔光下，两个人离的很近，江天佑的目光滞留在沈君的眉眼之间，又到了鼻子，他忍不住往下瞟，竟突然发现，沈君的唇边有一颗极小且淡淡的痣，他调整了呼吸，声音略微低哑：“为了我，留下来可以吗？”他扯了扯衣领，感觉一股热气从衣领中喷涌而出。
　　
　　“我——”沈君顿住了，心跳却愈发猛烈。
　　
　　“沈君，你听我说，”江天佑对上沈君的视线，不自在的扯了扯衣领，“虽然我也搞不懂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想吃你做的菜，想你管着我，想和你在一起！”江天佑攥了攥拳头，鼓起勇气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你.....”沈君的手从拉杆上滑落，眼神落在江天佑脖颈的那条疤痕上，腿上仿佛灌了铅，再也走不动。
　　
　　深夜，江天佑光着膀子倚靠在床背上，肩膀和床背的颜色融为一体，脸颊至锁骨的皮肤温度骤然升高，沈君坐在床上，背影线条柔和，他给一只手戴上医用胶皮手套，又蘸取少许润滑剂，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片刻之后，他转过身子，压低了胸膛，俯身靠近江天佑。
　　
　　“你要干嘛？”江天佑喉咙一紧，昏暗的灯光下，他一只手拽住了被子，胸廓起伏，两个人都赤｜裸着上半身。
　　
　　沈君轻轻一哂，举起戴上手套那只手说：“干你！”
　　
　　江天佑吓的菊花一紧，两只手一齐拉住被子至胸口：“等等沈君，你这是要造反！我才是在上面的！”他的思绪竟然飞到之前那个被塞了黄瓜的患者那儿，一想到那儿他就瑟瑟发抖。
　　
　　沈君竖起手指，放在唇边轻声道：“嘘，放轻松！”人慢慢的移动过来，一只手轻轻拽下被子，江天佑感觉浑身一阵麻痹，此刻的情景，就仿佛自然界里，蜘蛛在猎食的时候，会用毒液麻痹猎物，蛇会用牙齿咬住猎物分泌麻醉液使其镇静，江天佑感觉自己就像是沈君的猎物。
　　
　　沈君的脸靠近江天佑，用目光凝视着他，喷出的气息好似某种麻药。
　　
　　江天佑抻着脖子不服道：“等一下，凭什么要我听你的？”沈君的身子贴着他，他感觉自己无力招架。
　　
　　沈君勾起一侧的嘴角：“就凭我智商比你高。”话说的理直气壮，语气比平时多了一份笑意。
　　
　　江天佑嚷嚷道：“谁说的？”他仍想反抗，势要发出最后的倔强。
　　
　　沈君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狭长的眼尾之中，眼珠子一阵转动：“我说的，那凭我那儿比你大可以不？”这可是江天佑自己说过的，而且也无法反驳，他们第一次互换就见过彼此的身体，加上几次的互换，江天佑眼见为实。
　　
　　江天佑一只手捂住脸，发出一声感叹：“反了反了！这他妈什么世道！上班那么卷，下班还要比长短！”沈君轻轻的用手把江天佑的手拿开，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渴到不行，戴手套的手却慢慢下移。
　　
　　几秒之后，江天佑头皮一紧，“你在干嘛？”他明显感觉出沈君那冰冷的手套触碰到了某个禁区。
　　
　　沈君安抚着轻声道：“嘘，别说话。”
　　
　　江天佑感觉头发发麻，心里有一股奇怪的滋味：“沈医生，怎么感觉你像是在给我做指检呢？”沈君的这张脸，无时无刻都是一副表情，这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他联想起他身穿白大褂的样子。
　　
　　沈君低下头，深吸一口气的同时嘴唇用力的亲吻到江天佑的唇瓣，片刻后才淡淡的说道：“那现在呢？”江天佑忽然没了声音。
　　
　　数十分钟之后，两个人汗流浃背，房间里温度很高，江天佑一手搭在双眼之上，克制的皱着眉。
　　
　　“力度可以吗？需要我慢一点吗？”沈君在他耳畔柔声说。
　　
　　江天佑扑棱着手臂嚷嚷道：“等一下等一下，唔，热死了，我口渴!”
　　
　　沈君替他抹去脖颈的薄汗，小声道：“好，我去拿水。”
　　
　　清晨江天佑被厨房的声音吵醒，他翻了个身子，看床头手机上的闹钟显示时间还不到六点，他闭上眼睛，想争取再睡几分钟，被子还留着两人浓浓的气息，让人不想起床。
　　
　　又迷糊了一会儿，闹钟重复响了好几次，被他一次又一次的按回，直到沈君进门叫醒他，他才勉强爬起来，舒展开他疲惫的身躯。
　　
　　江天佑洗漱完毕，和沈君一起吃了早饭。
　　
　　冬天天长，外面漆黑一片，清晨的大街上有种萧条的感觉，出了小区向右一拐，顺着马路走到头就是医院，以往江天佑觉得这条路又长又无闷，现在他只觉得时间不够用，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
　　
　　医院大楼亮着几排白晃晃的灯，两人站在正门口的台阶下，江天佑说：“采访一下你沈医生，今天要回科里了什么心情？”他故意伸出手，做出拿着话筒的动作，放在沈君胸前。
　　
　　“之前早就上台了，能有什么心情？！”沈君知道江天佑的意思，回到外科意味着他要正式恢复到之前的工作状态，他手插在兜里，低头轻轻跺了跺脚，然后又抬起头。
　　
　　“不管怎么说，恭喜沈医生，贺喜沈医生！”江天佑脸上乐开了花，伸出右手的拳头在沈君肩头上轻轻一锤。
　　
　　“比这个更值得恭喜的，是昨天晚上，你说对吧江大夫？”沈君故意上前一步，小声在江天佑耳畔说起，一边的眉眼居然微微上扬，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语气很暧昧，声调很欠打。
　　
　　医院门前，不断有人从他们之间穿过，期间还有不少熟悉的同事，纷纷和两人打着招呼，江天佑只得维持着脸上表面的淡定，右手的拳头却接连不断地敲打着沈君，呲着牙冲他小声道：“媳妇儿，大庭广众的，好歹给为夫一点面子嘛！”
　　
　　“好啦不闹了，认真上班，中午见!”沈君笑了，那笑容很轻盈，他的嘴角终于有了明显的弧度，先一步走上台阶。
　　
　　“中午见！”江天佑几乎跟他同步，两个人穿过医院的大门，在走廊处分别。
　　
　　第71章 观摩学习
　　
　　七点五十分，普外科医生办公室。
　　
　　长方形办公桌两侧，齐刷刷的站着两排人，一排医生一排护士，白班夜班交班完毕，吕为民站在门边，目光却落在对面沈君的脸上。
　　
　　他挪步到办公桌侧面一览众人，气色看着不错，和锃光瓦亮的头顶一致，“我说几句，最近科里比较忙，加上人手不太够，进修下乡的不少，各个组长需要多费心，大家也要多担待着点，都听明白了吗？”众人齐声应答，他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吕为民径直走到沈君身侧，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沈君的肩膀：“沈君，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回来了就好好干，可别叫我老头子失望啊！”对于沈君，从他刚入职以来，吕为民就对他寄予厚望。
　　
　　沈君认真的抬起头说：“之前叫您担心是我的不是，多余的话不说了，请看我日后的表现。”他态度诚恳，眼神虔诚，让人忍不住想起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旁边李大远冲吕为民嗓音一扬：“主任你放心，我会好好协助君哥的！”他洋洋得意的插了一嘴，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妄想得到吕为民的一番表扬。
　　
　　谁料不止没收到表扬，反而被对方瞪视一眼：“小兔崽子，就你那两下子，还是先把自己整明白吧！”李大远心虚的别开吕为民的目光，脚下渐渐往一边移动，他心说幸亏自己站的远，不然他甚至怀疑，吕为民会一脚把他踹飞。
　　
　　“好了，都赶紧干活，该收患者的收患者，该查房的查房!”吕为民抬手比划个手势，示意众人散会，跟着也出了门，两排人瞬间散开各归各位。
　　
　　所有人都开始忙碌，只有许倩倩站在沈君身边，她脖颈上挂着一副听诊器，双手随意的插在大衣兜里，竖起两道上扬的眉，微笑道：“师兄，欢迎回归，一起去查房吧！”她拿起桌上的几本病历，把病历递给沈君。
　　
　　“好，查房。”沈君接过病历，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
　　
　　身后，是这样一种光景，所有人都在忙碌着，这忙碌中穿梭着各种声音，老旧打印机吱吱的声音，敲键盘的声音和护士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这些昔日再寻常不过的声音，把沈君紧紧包裹，让他有一种熟悉的亲密感，也让他有种踏实的感觉，他不禁觉得，重回这里真好。
　　
　　中午十二点，江天佑盯着微波炉，把饭又加热了一遍，昨晚和沈君说好了要一起吃午饭，可是沈君人迟迟没到，江天佑掏出手机，正要给沈君发微信，下一刻诊室门被推开了，沈君一阵风般的走进诊室。
　　
　　“等急了吧，患者太多刚忙完。”沈君快速的把白大衣一脱，灰色圆领毛衫之下露出细长的脖颈。
　　
　　“刚上班患者就这么多，沈大医生一定很受欢迎，你那个什么师妹，看你回来还不乐疯了？！”江天佑把饭端到办公桌上，又按了一下热水壶，把刚刚变凉的水重新加热。
　　
　　他一把抓过沈君的肩膀，强制性的把人往椅子上一塞：“累了一上午了赶紧吃吧！”说着大喇喇的坐到沈君对面，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灌了几口，压住他那悸动酸涩的情绪。
　　
　　饭是沈君昨晚做好的，一素一荤，沈君就着米饭吃了一口，眼睛里还含着笑意，“我不饿，你多吃一点。”说着把自己饭盒里的鸡腿夹给江天佑。
　　
　　江天佑瘪嘴扶住一边的额角，板着脸道：“少来，想用一条鸡腿就打发我，那怎么行！现在可好了，你和你师妹朝夕相处，有这么个疑似暗恋你的情敌，你让为夫怎么办？”他不住的将目光停在沈君脸上打转，接着从脸移到了脖颈。
　　
　　突然间他的视线停住了，沈君那白皙的脖颈处，靠近喉结旁，有一颗指甲大小的红晕，那是昨晚两人亲热时留下的，就像是动物在自己领地中下的记号，江天佑看到那枚“草莓”得意的一笑。
　　
　　沈君边听便继续吃，眉眼不抬：“别瞎说，她哪儿有暗恋我？倒是你，总把人家想成假想敌，是不是过于小题大做？”沈君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可江天佑不同。
　　
　　发现对面没声音，他斜睨一眼，只见江天佑不动筷子抬着头，一脸怪笑的正盯着自己的脖子，他立刻想起了什么，放下筷子用手一指：“你笑什么，擦擦口水快吃饭！”沈君面露鄙夷的摇摇头。
　　
　　江天佑起身，走到水壶旁拿出自己的杯子给沈君倒水，刚刚在胸膛乱窜的那股子酸涩被平息了，他瞬间觉得得意极了，把水杯轻轻放到沈君身边，似笑非笑的说：“沈医生，下次换个高领毛衣，不然你说让人看到了多不好？！”话一出口，就遭到沈君一个白眼。
　　
　　就在这时，只听咣当一声，诊室门重重的摔了一声，江天佑霍然起身，出了里屋的办公室，竟然看到了屋外站在办公桌旁的单超，他手里拿着笔记本，看到江天佑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你怎么鬼鬼祟祟的躲在这儿，还一声不吭？”江天佑一把揽住单超的肩膀冲他挤眉弄眼的小声说。
　　
　　此刻单超拿着笔记本的手瑟瑟发抖，心里又一阵忐忑，他上午跟诊时把笔记本落在诊室，想着中午回来取，却没想到进屋之后听到江天佑和沈君的对话。
　　
　　“打扰了师兄，我就回来拿个东西！”单超吓的险些咬住舌头，被江天佑钳制住，肩膀被压制的死死的，他心说江天佑会不会灭口。
　　
　　“拿东西就拿，怎么不大大方方打个招呼，你刚刚都听到了什么？”江天佑觑着他，手死死的抓住单超的手臂，且越来越紧。
　　
　　“原来沈医生就是那个男狐狸精啊？！”单超不恰时宜的说了一句，说完他眼神一瞟，看到江天佑的眼睛简直要喷火，接着又说了更不合时宜的话：“之前你说的朋友，就是你自己吧！”他紧张的干咳了一声，眼珠子叽里咕噜一转，自己吓的捂住嘴。
　　
　　“不是，师兄，成年人走个肾不犯法，何况这男狐狸精，不，我是说沈大夫挺好的！”单超又补了一刀，他的解释成功的让江天佑把刚压下的杀人冲动又重新燃起。
　　
　　江天佑气的胀红了脖子，他松开手臂，一只手捏住单超的嘴巴，另一只手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臭屁超儿，你要敢说出去，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你那些藏在我家里的宝贝盘片啊杂志啊会怎么样你懂得！”这句威胁果然起了作用，单超像捣蒜一般点着头，眼中居然迸射出一滴泪水。
　　
　　“天佑，你在干嘛呢？”沈君见江天佑迟迟不回来，隔壁又发出一阵嘀嘀咕咕的声音，说着从里面走出，随后他看到了这样一幕：办公桌旁，江天佑和单超哥俩好的并排站在一起，两个人同时冲沈君露出一个微笑。
　　
　　“单超，你怎么在这儿？”沈君语气不咸不淡，瞥人的余光却发亮。
　　
　　单超动了动脚，江天佑用胳膊肘顶了顶他，单超这才反应过来，“哦，来拿东西，那什么时候也不早了我该走了！”单超眼神乱飞，却在不经意间一眼瞥到了那枚红色的“草莓”，心中奔驰过一万头草泥马。
　　
　　说着他向两人摆摆手，夹紧手中的笔记本，一溜烟的跑了。
　　
　　“快去吃饭，不然菜都凉了。”沈君走到江天佑身边，冬日的暖光泼洒在他半神上，近距离观察，他明眸齿白，“下午我有个患者要在手术室切个脂肪瘤，你没事就过来看看，学习学习。”
　　
　　“必须去，这就去吃！”他一手拽住沈君，拉着他一起回到办公室。
　　
　　这是江天佑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进入手术室，之前几次他都是以沈君的身份，并且那几次给别人和自己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次晕倒了，一次砸了洗手间的玻璃。
　　
　　他跟着沈君先去了更衣室，又一起去到洗手间刷手，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两人出了洗手间。
　　
　　“今天这患者什么来头，明明门诊就能处理的状况，偏偏要来手术室做！”江天佑问，他前后左右环顾了一圈，确认没有别的同事在附近。
　　
　　小指宽的口罩带子系在沈君头上和后颈，他抬抬下巴，瞥了一眼1号手术室：“主任的关系，他家一个亲戚的孩子，手术室做当然好了，无菌环境！”沈君说着进入手术室，江天佑跟着他身后。
　　
　　一个肥胖的年轻男生躺在手术台上，旁边站着一个瘦弱的女生，她看到沈君礼貌的说：“沈老师好，我是来进修的大夫，主任让我跟着上来学习学习。”小姑娘不多言语，说完乖巧的站在一边。
　　
　　由于戴着口罩帽子，沈君认不出人，只能默许的点头说好。
　　
　　小胖子躺在床上，看沈君在准备着手术器械，时不时那器械还发出轻轻的碰撞声，他一听声音就紧张，两只胖手紧紧的蜷缩在一起，两条腿直打颤，江天佑见状，故意咳了一声，沈君轻声道：“怎么了？”江天佑扬了扬下巴，递给沈君一个眼神。
　　
　　“患者，别害怕，一会儿给你打麻药，很快就好。”沈君一边低头柔声安抚，一边开始给患处消毒，他的话果然有效，胖男生的腿停止了打颤。
　　
　　第72章 相亲任务
　　
　　手术的位置在患者左侧大腿内侧，消毒完毕，接着铺好无菌洞巾，沈君用马克笔画出脂肪瘤的位置，江天佑站在一边，帮着他打下手，进修的小大夫站在一旁，默默的观看。
　　
　　沈君拿起注射器，照例把针头挤压出一两滴液体，对着胖男生小声说：“要开始打麻药了，疼了告诉我。”
　　
　　胖男生眼睛瞪的溜圆，点了几下头，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就连脸上的五官都堆在了一起，针头破皮的那一刻，他“啊”了一声，随后随着沈君指腹用力，药液慢慢浸入真皮，胖男生皱巴的脸也渐渐松弛。
　　
　　手术过程很顺利，速度也很快，到了缝合打结的时候，沈君细长的手指活灵活现，又轻盈又迅速，仿佛手和那线头融为一体。
　　
　　江天佑看的眼睛发直，直到沈君对着小胖子说声“好了”人才反应过来，他帮着沈君收拾东西，把盘子里的那枚圆卜隆冬的脂肪瘤拿起来，递给小胖子看了一眼说：“看见没，这就是刚刚从你身上切下来的肿物！”小胖子转脸斜眼瞟了一下，没兴趣的回过头。
　　
　　“小伙子挺勇敢的，真不错！”江天佑呲牙笑笑说。
　　
　　沈君把医疗废物收拾好，走到江天佑身边，不阴不阳的冲江天佑说了一句：“是比某些人勇敢，也不知道谁，打针时吓的要命！”
　　
　　他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江天佑，对方的那点笑意即刻收回，江天佑压低嗓音喊道：“怎么着，说谁呢沈大夫？”他假装生气，勾着一侧的眼尾。
　　
　　两个人看着彼此，突然觉得气氛有点安静的异常，江天佑回过头，忽然让他看到啼笑皆非的一幕：做完手术的小胖子，正在费力的穿着裤子，由于进修的女大夫就站在他身边，他光着下半身，自己觉得很不好意思，但碍于一侧有伤口，他不敢太使劲儿，因此把脸憋的一片红，一边穿裤子还一边回避那个进修女大夫的眼神。
　　
　　江天佑吭哧一笑，走到小胖子身旁，意味深长的说道：“哎呀，小子，你不用不好意思，谁没看过谁啊！再说你将来迟早得被媳妇儿看的，你说是不是啊，嗯？”小胖子听完江天佑的话，懵懂的把手停在一半。
　　
　　“对不，媳妇儿？”江天佑用口型对沈君小声说，隔着口罩虽然看不到他的全部五官，但那上扬的眉眼每时每刻都和他以往一样。
　　
　　沈君把脸沉下，用眼神给了他一个警告，把手中蓝色无菌布包裹的医疗废物塞到江天佑手中，低头对着胖男生说：“别听这哥哥瞎说，我来帮你穿。”他跟着帮小胖子穿裤子，进修的小女生听到对话，憋住嘴在偷偷的笑。
　　
　　傍晚时分，麒麟街一如往昔，整条街人声鼎沸，兄弟麻小就在街尾的最后一间，位置虽然不属于绝佳地带，但人气不减反增，沈君说要体验一下江天佑过去的生活，江天佑直接把人带到了这儿。
　　
　　不一会儿，三大盘子龙虾上齐了，蒜香、十三香、麻辣味儿各一盘，外加一份馋嘴牛蛙，江天佑看着盛放牛蛙的大碗，捞出一只夹给沈君。
　　
　　“快尝尝，我的最爱，这家店我吃了十来年了，一点也没变。”他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沈君吃。
　　
　　沈君观察了一眼牛蛙的构造，放下筷子，直接上手，不一会儿，牛蛙被他吃的干干净净，骨头被整齐的摆在碟子里，“第一次吃这个，味道不错。”沈君放下手套，擦擦嘴说。
　　
　　“沈君，我还是第一次看人这么吃牛蛙！”江天佑说着，猛嘬了一口雪碧，心说沈君估计吃啥动物都能吃出一副骨架！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江天佑拿起电话，食指一竖，放在唇边一比，“喂，妈，找我什么事啊？”外面一片嘈杂，店内却还算安静。
　　
　　“儿子，有个事情要通知你一下。”江天佑喉咙一滑，冲沈君眨眨眼，对着电话道：“妈，您说，我听着呢。”
　　
　　“现在已经十二月了，这一年马上就过去，你又长了一岁，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耽误下去了，我托李阿姨给你介绍了一个姑娘，小姑娘特别优秀，国外海归名校毕业，会四种语言，人长得也漂亮，最重要的是，知根知底，时间我已经给你约好了，这个周末晚上，地点一会儿发给你......”江兰芳连珠炮似的说着，江天佑张着嘴，感觉头顶一阵轰鸣。
　　
　　挂了电话，江天佑蔫了吧唧的趴在桌上，沈君不知道什么事儿，用手晃着他的胳膊，“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江天佑慢慢抬起脸，半开半合着嘴，露出一副惨兮兮的模样说：“沈君，这个周五你什么班，我妈让我相亲，你陪我去！”他看着还没动一口的小龙虾，瞬间没了食欲。
　　
　　沈君听后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龙虾，垂眸认真的剥着虾，冷声道：“不去，你相亲我去干什么？”他沉着脸抿着薄唇，和刚刚吃牛蛙时兴奋的模样毫无瓜葛。
　　
　　“不是吧？你老公被抓去和别的女人亲密接触，你难道一点都不在意吗？”江天佑冲着人一阵嚷嚷，看沈君一脸不在乎，简直又气又恨。
　　
　　沈君剥完了一个完整的龙虾，把虾放在汤汁里一蘸，接着放到嘴巴里慢慢咀嚼，随后牵牵嘴角说：“不错，挺入味儿的！”
　　
　　“吃、吃、吃，你对象都快让人吃了你也不管？！”江天佑猛灌一口雪碧，硬生生喝出了喝酒的感觉。
　　
　　沈君不紧不慢的又拿起一个龙虾，合了一眼，“今天不是你要带我来这儿吃东西的吗？”他继续剥着龙虾壳，看江天佑急的不行，趁他不注意，嘴角偷偷露出一缕笑意。
　　
　　江天佑仰天长叹：“苍天啊，大地呀，我媳妇儿瞥下我让我去鬼混了！”他自言自语的说着，却不想下一秒中，口中被硬生生塞住一个剥好的龙虾肉。
　　
　　江天佑低下头，沈君瞪他一眼，眼中居然迸射出一点戏谑的意味：“放心，我会陪你去的。”他说完又拿起一只虾继续剥。
　　
　　江天佑吃着沈君塞给他的小龙虾，后知后觉的一抹嘴：“好啊，你现在学坏了！”沈君低头不语。
　　
　　餐厅是江兰芳提前订好的，选了一家米其林星级西餐厅，就在某家五星级酒店的顶层，电梯继续上升，叮的一声门开了，江天佑身着黑色西装，神情凝重、眉头紧锁，再配上一副黑墨镜，说他参加葬礼也不为过。
　　
　　“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穿的这么正式，”江天佑一手擎着刚脱下的薄羽绒服，另一手扯了扯衬衣的领子，忽然觉得这里的空调有点热，便随意的解开脖颈处的纽扣。
　　
　　沈君整整衣襟走在他身旁，浅灰色的西装倒是很显他的气色，“别紧张，相亲，吃顿饭而已，不行就当认识个朋友，再不济就当看了个病！”为了陪江天佑参加这次相亲，他翻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一件西装。
　　
　　“谁紧张啦？”江天佑一手举着手机对着脸，另一手摆弄着喷过发蜡的刘海，“不是，沈君你这也忒损了吧！”他笑了一声，倏然一转头，“还没怎么地就说人有病，这得是多大的醋意啊？”他说着一脸坏笑的挑起眉。
　　
　　“我是说就当看个病，不是就当看个病人。”沈君纠正道，故意移开江天佑的视线，不想跟他瞎扯，扭头先一步进入餐厅。
　　
　　姑娘已经提前到了，人就坐在窗边，这里视线很好，窗外可以俯瞰到整个城市的夜景，此时的时间刚好正是热闹周末的开始。
　　
　　“你好，是董梦楠小姐吗？”江天佑站在餐桌边，对面的姑娘点头示意，她穿着一身紫色的低胸小礼服，盘发且画了个淡妆，看样子有心准备了一番。
　　
　　“我是，你就是李阿姨说的江大夫吧，你好！”姑娘礼貌的打着招呼，目光立刻移到了沈君身上，她诧异的问：“你旁边这位是？”
　　
　　“哦，我一弟弟，陪我一起来相亲。”江天佑随口胡诌，把里面的椅子一拉，让沈君坐进去，接着他发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厚着脸皮冲姑娘说：“你不介意吧？”沈君愣在一边，感觉一边的脸颊一直抽搐，恨不得在那一秒立刻消失。
　　
　　董梦楠：“.....”
　　
　　两人落座，虽然菜品已经提前订好，可服务生还是照例把餐单递给几人查看，没什么问题就可以按顺序上菜。江天佑盯着那餐单，接连皱了几下眉，董梦楠细心的观察着，还以为他在介意上面的东西自己会不会喜欢，于是善解人意的开了口：“江大夫，其实我吃什么都可以的！”
　　
　　谁知对方听后眉头皱的更重了，江天佑头都没抬，用手戳了戳餐单，“不是你，是他不能吃，这儿的冷食这么多，他吃不了这些！”
　　
　　沈君感觉一道雷从天而降，就劈在他头顶，他小声的对着口型冲江天佑说：“江天佑，你能不能闭上嘴!”可是对方像没听见一般，继续盯着那餐单。
　　
　　江天佑对着服务员咬了咬嘴，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认真道：“主菜有道螃蟹，他吃不了螃蟹，能不能换一个？”江天佑向旁边桌瞥了一眼，隔壁刚好有服务员在上菜，他看见那硕大的盘子上放着巴掌大的一口吃食，瞬间觉得米其林星级西餐简直太坑了。
　　
　　第73章 提出条件
　　
　　“对不起先生，这套餐是预定好的，临时换不了。”服务生露出一个怯生生的微笑，手心捏了一把汗。
　　
　　“可是我们这儿有人不吃这些，就不能做点别的，你们这儿能做中餐吗？来碗面也行啊？！”江天佑驴唇不对马嘴，要是服务员说可以，估计他连火锅都能点。
　　
　　服务员一脸难看，估计还是第一次遇到来米其林星级西餐点中餐的客人。
　　
　　董梦楠吃惊的抿了抿嘴，差点把嘴上的口红都抿糊了，她知道相亲奇葩多，可第一次就遇上这种模式的，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沈君低着头，食指按住太阳穴，简直七窍生烟，在江天佑准备继续乱说的时候一把制止了他：“等一下，我吃这些没问题，董小姐你也可以吗？”董梦楠这才反应过来，像见鬼一般的看着他，愣了几秒点点头。
　　
　　“服务员那麻烦你上菜吧，谢谢。”沈君把江天佑手中的餐单一把夺走，强行塞给服务员，服务员感激的看了沈君一眼，解脱般的接过，转身就走。
　　
　　沈君一把拉住江天佑的手臂，略低下头在他耳畔小声说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单身这么多年了，真是凭实力单身！江天佑，虽然这相亲只是个过场，可那你也得给足女方面子，把人家照顾好。”江天佑敷衍的点头哼了几声，无所谓的捂嘴打了个哈欠。
　　
　　米其林星级西餐上菜的速度有目共睹，服务员上了酒水，接着是前菜，就在用餐期间，董梦楠努力尝试和江天佑找到共同话题，不料才问了几个问题就败下阵来。
　　
　　“江大夫平时都有什么爱好啊？”董梦楠熟练的动着刀叉切着牛排，优雅的把牛排放入口中，牛排味道很好，入口即化。
　　
　　江天佑使劲的切着牛排，总感觉这刀叉有点钝，“没什么特别的。”他觑了一眼沈君，他的牛排已经全部切成规整的小块，江天佑见状，想都没想就拿起自己的叉子，叉了一块放入口中大声咀嚼，将重心盯在沈君的盘子里。
　　
　　“听说江大夫是中医世家，想必你一定特别会养生吧？”姑娘笑嘻嘻的问，想顺势听一听江天佑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谁知对方看都没看她，只顾盯着他身旁的某处，他眼睛发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惊呼道：“哎呀你这水怎么是冰的！他不能喝冰水！”他拿起沈君的水杯，上面一层水汽，冲站在一边的服务员摆摆手，“服务员给我换一杯热水！”然后转过脸对着董梦楠：“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了啥？”
　　
　　董梦楠压制住了内心的火气，控制住面部表情，努力的在尝试找着新的共同语言：“当医生很辛苦，但是也应该很有趣吧，能不能分享一些你遇到的新奇故事啊？”她脸上竭力露出优雅的微笑，内心已经渐渐不耐烦。
　　
　　“没觉得有趣，新奇的故事到有不少，不过说了可能你会做噩梦，你想听吗？”江天佑兴奋的挥舞着叉子两眼放光，身子向前倾了倾，一旁的沈君听了简直头疼，故意清了清嗓子。
　　
　　就在这时，服务员救场般的端上了水和下一道主菜，几轮谈话下来，董梦楠自觉无语，如此社牛的她自认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却也被江天佑的社死性聊天生生打败，反倒是沈君，时刻迎合着女生，并且体贴入微。
　　
　　一顿西餐终于熬到了最后的甜品，在董梦楠眼里，这是她这辈子吃的最奇怪的一顿饭，仿佛她是一个插足的第三者，除了回答她提出的几个问题，江天佑全程把脸对着沈君，一会儿替他要热水，一会儿吃他不爱吃的东西，她活生生一个多余的人。
　　
　　东西吃的七七八八，最后一道黑森林蛋糕送到面前，董梦楠放下刀叉，一手拿起酒杯，斗气一般把剩下的半杯红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她两手扶在桌面，指甲上的闪钻发出点点光芒。
　　
　　“感谢江大夫，这一餐吃的非常愉快，您让我学到不少东西。”她冲着对面的江天佑发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保持住她最后的修养。
　　
　　“哪里哪里，董小姐太客气了，我也很愉快，非常愉快。”江天佑呲牙笑笑，预判她下一句貌似应该说：“时间也不早了，咱俩就不用交换联系方式了吧！”他双手合十，微笑着看着她等她发话。
　　
　　谁知对方把目光投向沈君，“旁边的这位先生，您是江大夫的弟弟？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她把手机递到沈君面前，亮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沈君眼皮一跳，脸上却波澜不惊：“董小姐，这不太好吧，这是我哥他的相亲，何况我有对象了。”沈君当着外人的面，勉强叫出了哥这个字，内心却在暗自腹诽刚刚江天佑的直男举动。
　　
　　江天佑也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盯着她看了好几眼，“就是啊，这怎么可以？不行不行，肯定不行！”江天佑偷瞥两人数眼，总觉得从外在角度看，这两人莫名的登对，心下不免一阵心惊。
　　
　　“有对象，不是还没结婚吗？我从国外回来的不在乎这些，你可以和很多人dating，但是有一天你才会发现究竟谁才是你的exclusive！不试试又怎么知道那个人是谁呢？”董梦楠没理江天佑，她站起来，两手按着黑色的迪奥小提包，说话一套套的。
　　
　　“我不同意，他和他对象好着呢!”江天佑急了，人也跟着站了起来，气氛一时间有点僵，几个人面面相觑。
　　
　　董梦楠咂摸片刻，低头笑了，红唇在微弱的灯光下动了动：“江大夫，咱们做个交易吧，只要你同意我和你弟弟交往，李阿姨那边我会去说，我就说咱俩一见钟情，正在尝试交往，”她目光灼灼，盯住沈君脸颊的同时对江天佑说：“不然就凭您这脾气，估计在相亲的这条路上会越挫越勇，你妈那边也不好交差，我说的对吧？”这句话正中要害，她一眼看穿江天佑。
　　
　　“你——！”　江天佑火冒三丈，这是宣战，是威胁，是赤裸裸的挑战！可是最终他还是迫于无奈的接受了，他觉得董梦楠说的对，如果这次相亲失败，江兰芳一定会给他继续安排相亲，况且两个人才刚刚在一起，为了他这段时间和沈君的安宁，他只得暂时如此，可即便这样，他觉得这饭吃的憋屈，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董梦楠笑笑，把手机伸到沈君面前，沈君见状，只得拿出手机轻轻一扫，只听“滴”一声，两人通过验证加了好友。
　　
　　出租车在路上平稳的行驶，江天佑和沈君坐在后排，各自盘踞一边。
　　
　　江天佑双眼眺望着窗外，外面灯火通明，但行人却三三两两，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把头一瞥，只见沈君目视前方，一幅无所谓的模样，他立刻急了。
　　
　　“沈君，据我多年的经验，我觉得这女人是想勾引你！”他看沈君没说话，视线直视前方，心下一急，又道：“不是，你不会真看上这女人了吧？”他回想着刚刚在饭店里，董梦楠和沈君加微信时的情形，忽然觉得沈君好像多看了那女人几眼，心里莫名的不痛快，沈君沉默不语。
　　
　　出租车里针落有声，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机身跟着发出震动声，沈君从羽绒服兜里掏出手机，来电显示写着“奶奶”，沈君低头一滞，划开手机接通了。
　　
　　“喂，你是沈君吗？”一个不太熟悉的女声询问。
　　
　　“我是，这是我奶奶的电话，请问你是......？”沈君问，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哦，小君啊，我是隔壁邻居吴婶，你奶奶今天不舒服，一直吐，你别急，现在我们在救护车上，正往你们医院送呢，我打个电话通知下你。”吴婶说完，沈君一口气噎在胸口。
　　
　　“吴婶麻烦您拜托了，我马上就到。”沈君挂了电话，视线盯着前面的夜色，冲司机说了一句：“师傅，改路去S医大附属龙华医院，麻烦你快一点！”他脑子嗡嗡作响，略有些失神，脸上明显慌了。
　　
　　司机说了一声好，加足马力车子疾驰起来。
　　
　　江天佑从未在沈君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色，一把抓住沈君的手：“怎么了，科里有事啊？”沈君脸色愈发难看，心脏止不住的狂跳。
　　
　　“是奶奶不舒服，人正往咱们医院送呢，一会儿到了医院我先下车你回家，今晚我估计得留下！”沈君突然感觉后脑勺一下一下的抽痛。
　　
　　“那怎么行！？”江天佑的手握的更紧了，感觉沈君的手冰冷且没有一丝温度，“这种时候我怎么能不去？！”他把沈君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不一会儿就焐热了。
　　
　　外面狂风呼啸，路上行人越来越少，沈君的手一直被江天佑包裹在臂弯里，一颗忐忑的心也被对方温热的气息抚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沈君感觉，他内心巨大的空洞，正被江天佑一点一点填补。
　　
　　第74章 病因不明
　　
　　等两人到了急诊，内科大夫殷丽娜已经做了处置，沈君刚刚在车上给她打了个电话，吩咐她等人一切情况稳定，让殷丽娜把老太太收治到普外科，把奶奶放到自己科管着放心也方便照顾。
　　
　　气候恰逢冬季，天气一冷，心脑血管疾病高发，急诊科一阵忙碌，王香梅正躺在留观室输液，殷丽娜刚刚处置完一个患者，后面还有一堆人，她趁着喝水的功夫抽空向沈君说明病情。
　　
　　“沈大夫，奶奶的B超报告在这儿，”殷丽娜坐在办公桌前，把B超单子递给沈君，随后打开刚写好的电子病历，“来的时候老太太持续呕吐，呕吐量达到800毫升，送她来的人说她一周前曾吃了二十多枚小蜜枣，之后感觉不适，我给她查了个超声，初步怀疑胆囊炎胆结石，给于补液、抗炎治疗，腹痛暂时缓解，收到你科也没错，一会儿你办一下住院手续。”殷丽娜连珠串的说，一眼看到沈君身后的江天佑。
　　
　　“麻烦你了殷大夫，我跟我们科夜班大夫说好了，你下转科医嘱就行。”沈君松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回头视线和江天佑短暂的交接。
　　
　　“都是本院的别客气！”殷丽娜敲着计算机，余光飞到江天佑身上，“哟，江大夫也来了啊，都说你俩关系好，没想到沈大夫奶奶病了，这么晚你也跟着一起来了，你可真够意思！”殷丽娜抬头笑笑，在心中感叹自己怎么没遇到这么好的同事兼闺蜜。
　　
　　“那是啊，我俩谁跟谁啊，沈君的奶奶就是我奶奶！”一听说奶奶没事了，江天佑放松心情，顺杆开始闲聊。
　　
　　沈君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看到坐在留观室门外的吴婶，上前打招呼对吴婶儿感激道：“吴婶儿，大老远的麻烦你把奶奶送来，真是太感谢了！”
　　
　　吴婶虽然五十多岁，人长得年轻也颇为精神，住在王香梅隔壁，她中年丧偶，接过死去丈夫的水果摊儿，一干就是几十年，沈君奶奶常年独居，里里外外也受到吴婶的不少照应。
　　
　　“哪儿的话啊小君，几十年的老邻居了，什么麻不麻烦的，”她轻拍着沈君的手背宽慰道，一笑舒展开眼角边的皱纹：“再说你还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可算苦尽甘来，你人出息了，也成大夫了，你奶奶有福啦！”
　　
　　她拉住沈君，人年纪大了免不了开始絮叨，“不过你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奶奶也着实辛苦，我看实在不行的话，要不你联系一下你爸，听说他这几年痛改前非，已经戒赌了！”
　　
　　沈君的眼神中闪过惊鸿一瞥，听到吴婶提到那个人，他没正面回答，只是冲她淡淡一笑：“吴婶儿，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先送您回去。”
　　
　　吴婶儿连忙回绝道：“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你赶紧照顾你奶奶去吧。”
　　
　　沈君见状只得作罢，也没有客气，他低头掏出手机点了几下，“我给您叫了个车，一会儿车到了我送你上车。”吴婶儿听后点点头。
　　
　　江天佑去办好了入院手续，车来了沈君送走了吴婶儿，接着和江天佑急诊护士一起推着王香梅去了普外科病房。
　　
　　王香梅情况稳定，躺在靠墙边的病床上，但毕竟年龄在那里，一番折腾之后人恹恹的，明显憔悴了几分，脸色也蜡黄，江天佑蹲在床前，一个劲儿的和她说话：“奶奶您好，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沈君的朋友，我叫江天佑！”他还记得，第一次见沈君的奶奶，还是两个人互换的时候，他顶着沈君的身份去看王香梅。
　　
　　“记得记得，我还没胡涂呢，挺好，小伙子长的真俊，人看着也精神！”王香梅仔细端详着江天佑，对这个活泼好动的小伙子很是喜欢。
　　
　　“小江啊，”王香梅突然用输液那只干瘪枯黄的手抓住他，身子向上仰了仰，似是有话要说，江天佑连忙把床杆摇起来。
　　
　　王香梅说：“我们家小君自小父母离异，他妈妈跑去国外了，爸爸也指望不上，这孩子被我一手带大，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这孩子善良实诚，你一定帮着多照顾照顾小君，算是奶奶拜托你！”王香梅一口去气说完这些话，喘了几口粗气轻咳了一声。
　　
　　隔壁床的病人已经睡了，病房门窗紧闭又很安静，安静到能听到窗外的大风吹打着窗框的声音。
　　
　　江天佑的思绪也跟着大风一起流动起来，突然有点不好受，他挪动了几下发麻的脚趾，微提嘴角说：“奶奶您放心，就算您不拜托我我也会照顾好沈君！”他稍微握紧了王香梅的手，感觉她的手和沈君一样冰凉。
　　
　　等江天佑离开病房去到医生办公室时，沈君正和李大远讨论王香梅的病情，李大远一边听一边点头敲着计算机：“明白了君哥，明天早上空腹查血，晚上如果奶奶疼的话，可以用点阿托品，你放心吧，这儿有我呢！”
　　
　　“那费心了，”沈君捏了捏喉咙，他一回头，恰好看到江天佑朝他走来，默默吐出一口气。
　　
　　江天佑冲李大远摆摆手，对方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墙上挂表显示晚上九点五十分，“江哥你也来啦，你和君哥果然形影不离！”李大远强打着精神，连续压下几个哈欠。
　　
　　江天佑和李大远短暂的寒暄了几句，一切安排妥当，两个人离开办公室，走到这层楼的电梯处。
　　
　　晚上电梯一按就到，两个人上了电梯，江天佑低头垂眼，少见的沉默着，沈君感觉浑身发沉身心俱疲，直到奶奶病倒的那一刻，才忽然感觉她老了。
　　
　　“你在病房那么久，奶奶都和你说了什么？”沈君单手插兜，眼睛往江天佑那边瞥，手插在羽绒服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说让我好好照顾你，我一口答应了。”江天佑一本正经的说，下一秒勾勾嘴角。
　　
　　沈君先是一脸狐疑，露出一个神情，有种在看他睁眼说瞎话的意味，他整理了两下衣角，不禁沉吟道：“哦，是吗？谁照顾谁还不知道呢！”
　　
　　江天佑从鼻腔里挤出一丝笑：“我知道，大部分时间都是你在照顾我。”说着他猝不及防的从一边抱住沈君，沈君没想到的同时微微抬手，刚想要挣脱，却感觉江天佑的鼻息喷在自己颈侧，他轻声说：“别动，让我抱抱，就想这样抱着你！”他之前没发觉，沈君的身子是这样柔软，柔软到如同卸下了最坚硬的防备。
　　
　　电梯在平稳的下降，可沈君的心跳却在急速的上升。
　　
　　江天佑什么话也没说，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起初沈君只是盯着电梯门，片刻后在光影交错中倏然一笑，他回过头，两个人这么近，心的距离也这么近。
　　
　　他们互相对望，沈君黢黑的眼睛里分明有细碎的光闪，他动了动嘴唇，“我知道你一定会遵守承诺。”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他们肩并肩出了电梯，一同走出医院。
　　
　　是夜，在热水的冲洗下，沈君全身的筋骨和肌肉得到彻底的松弛，身上还带着余温，他洗完澡随便擦了擦，发现刚刚丢在茶几上的手机接连响了几声。
　　
　　沈君倚靠在沙发上拿起手机，董梦楠发了一连串微信，向他问候约他下次见面的时间，沈君只简短的回复了几句便回绝了。
　　
　　江天佑端着一杯热牛奶放到茶几上，好奇的抻着脖子一看：“是刚刚那个女人发来的，她要约你？你怎么说的？”他没忍住，硬是一把抢过手机，看见沈君的回复这才厚脸皮的笑了笑。
　　
　　沈君翻了个白眼：“审完了？手机可以还我了？”
　　
　　江天佑把手机递给沈君，转移话题的用手指了指茶几上的牛奶：“乖，喝杯牛奶好好睡一觉，什么也别想。”沈君没理他，拿起牛奶轻啜一口，视线对着手机刷着微博。
　　
　　江天佑故意讨好般的凑近沈君，用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媳妇儿，你不能怪我啊，说真的我后悔了，后悔随便答应她的条件，不就是向我妈告状嘛，就算我妈给我安排十次八次相亲，我又不吃亏，能有什么关系！？反倒是让她联系你，简直是引狼入室！”江天佑嘟囔着说，边说边用下巴戳着沈君的肩膀。
　　
　　沈君转过头，眼睛正对上江天佑，看江天佑那副受气包的模样简直想笑，他眨眨眼道：“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当初他追江天佑，那会儿他可不是这样。
　　
　　江天佑吹了口气，但是嘴硬：“是她说什么现阶段谁都可以dating，只不过最终才能发现谁是你的exclusive！”
　　
　　沈君一听，乐了，跟着唇边的牛奶印儿也随之荡开，他轻吻了一口江天佑的脸颊说：“你英文说的挺好啊，可那是她的想法，我哪儿有空和那么多人dating,照顾你一个都烦的要命，而且还天天在我耳边叨叨个没完！”
　　
　　江天佑一把推开沈君，睥睨着人提高嗓门道：“好啊，反了天了，今晚就让你看看为夫的厉害！”
　　
　　沈君站起身回头皎洁的一笑：“那就试试到底是谁厉害？！”
　　
　　第75章 病情变化
　　
　　第二天早晨，沈君先一步去了医院，江天佑今天跟诊，上午患者多，他忙的忘了沈君这茬事儿，直到中午跟诊结束他匆匆去了病房，才知道王香梅病情发生变化。
　　
　　医生办公室里，吕为民正和沈君几人讨论病情，江天佑冲吕为民打了招呼，路过沈君身边时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江天佑向沈君发出一个疑问的眼神，意思是奶奶的病情发生什么变化，却只看到沈君一阵摇头，江天佑只得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悄没声坐下。
　　
　　李大远忙的下不了夜班，他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和满脸的油垢，盯着计算机上的病程记录汇报道：“君哥奶奶今天晨起后又呕出大量胃液极少量胆汁，量约900ml,呕吐后腹痛略缓解，上午却感中下腹痛，为阵发性绞痛，无腹泻发烧等症状，复查B超于右下腹显示一强回声团，3.2cmX3.2cm，我给下了个盆腔CT，结果一会儿就能出。”
　　
　　吕为民听完汇报，拿起桌上的病历夹翻看，边看边说：“实验室检查结果是什么？”他一页一页的翻着报告单，纸张发出刷刷的声音。
　　
　　李大远闻声一扭头，从计算机旁边探出半个脑袋：“血、尿常规正常，血尿淀粉酶，生化指标以及肿瘤标记物均正常。今早复查血常规、肝功检查正常。”
　　
　　许倩倩坐在李大远旁边，正低着头，披肩的长发扎成一个小发髻，她负责做病历讨论记录，正飞快的在手写，时不时的用笔点一点笔记本。
　　
　　江天佑偷瞥沈君数眼，暗暗替他担心，他知道尽管沈君表面上故作镇定，可是一颗心难免七上八下，两个人之间隔着一道办公桌，无法直接言语交流，盆腔CT结果没出，所有人暂时都没有继续表态。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及时的响起，许倩倩头都没抬，直接接过电话，“喂，你好普外科，”她停顿了几秒钟，倏地眨了几下眼睫，“结果出来了，好的，谢谢！”许倩倩抬起头，一只手戳向旁边的计算机屏幕上放下电话。
　　
　　李大远立刻会意，一摸鼠标点了几下，打开CT图片，“CT结果出来了，报告提示右下腹小肠内近圆形异物有类似钙化影响，小肠部分扩张，肠内积液，肝、胰、脾及腹腔淋巴结无异常。”吕为民戴上眼镜，凑近屏幕仔细的查看。
　　
　　沈君在许倩倩接电话的那一刻，先一步点开了CT图片，过了一会儿，片子看的差不多了，吕为民逡巡一眼众人，拿起水杯润了润喉咙发话道：“现在大家做个正式的病历讨论吧，先从李大远开始。”
　　
　　李大远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看一眼计算机上的诊疗记录，再看着吕为民说：“患者昨天经急诊收入我科，既往高血压病病史，初步诊断胆囊结石、胆囊炎，因为患者年老，无胃炎及溃疡病史，有可疑上消化道梗阻的表现，这一点不能忽视，所以要高度警惕消化道肿瘤的存在。”他说完，又不确定的咬咬嘴，倪了一眼沈君。
　　
　　江天佑听到李大远的说法，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
　　
　　沈君不太想表态的意思，朝江天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江天佑用手抹了抹嘴，不知道沈君对此是什么想法，办公室一阵安静。
　　
　　稍后，许倩倩盯着自己的记录本认真开口道：“患者入院后经补液、抗炎治疗腹痛症状没有明显缓解，但肌注解痉药后腹痛及呕吐症状稍有缓解，腹痛部位却转移至中下及右下腹部。B超和CT都提示：胆囊结石，右下腹小肠异物，伴部分小肠扩张，所以患者这次入院并不是一个病。”
　　
　　许倩倩说到这儿停下来抬起头，在等吕为民的意见，吕为民用拳托腮，眼睛眯着示意她继续，许倩倩低头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根据病历资料汇总诊断应该是1.小肠内异物伴不全肠梗阻。2.胆囊结石、胆囊炎。3.高血压病二级。”她一口气说完，放下手中的笔，远远的冲沈君瞥去，后者轻轻的点点头。
　　
　　“我同意许大夫的诊断意见，”刘明华作为上级医师，做了压轴性的表态，他总结性的给出意见：“在治疗上首先要解决肠道通畅的问题，如果肠内异物嵌顿时间较长，会造成肠壁的水肿，进一步发展会出现肠壁的缺血和坏死，因此，我建议手术治疗。”
　　
　　话说于此，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沈君，他脸上没有异样，只是心情有点沉重，江天佑听得眉头蹙起，如果沈君奶奶要手术，那这手术由谁来做，沈君又是否参与其中呢？！
　　
　　吕为民咳了几声，仔细斟酌了一番，沉声道：“我同意手术这个治疗方案，至于时间和人员安排还要看具体情况，沈君，你既作为家属又作为临床大夫，有什么意见和想法可以直接提出来，不要太有负担。”吕为民一眼看穿了沈君的想法，率先表态。
　　
　　“主任，我同意手术方案，只是有一点，奶奶的手术我一定要亲自参与。”沈君双手交迭在办公桌上，用力握紧了，目光却透露出一种坚定。
　　
　　江天佑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徘徊，看着沈君坚定的眼神把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
　　
　　“那好，先这么决定，时间也不早了，大家也都累了一上午了，”吕为民瞥了一眼墙上的挂表，人缓缓站起来，“该下夜班的下夜班，该吃饭的吃饭，都各自忙去吧。”吕为民说完拿起水杯，他前脚刚一离开办公室，其余人立刻松弛下来。
　　
　　李大远跑到水池边猛的用水洗了几把脸，可仍旧没洗掉他脸上的油垢，他连脸都没擦就跑出了办公室，许倩倩张罗着要和几个小大夫还有进修实习的同学一起去附近吃点饭，也一溜烟的走了，刘明华去了护士站热饭，办公室瞬间空了，只剩下沈君和江天佑两人。
　　
　　江天佑走到沈君这儿，倚靠到他身旁的桌边，低头轻声说：“放心，奶奶会没事的！”说着用手捶了捶沈君的肩膀，沈君一把抓住他的手，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嗯，走吧，吃饭去。”
　　
　　晚上到了家，江天佑少见的熬了一次粥，却始终糊了锅底，无奈之下他只得又叫了个外卖，时间已经七点半多，他打开微信，戳了下沈君的头像，竟然发现沈君把头像换成一个医生的卡通图片。
　　
　　江天佑编辑好微信：媳妇儿，累一天了吧！我煮了粥，下了班赶紧回家吃饭！
　　
　　——刚下台，下午做了四台手术，正准备从手术室往楼下走呢！
　　
　　——好嘞，在家等你！
　　
　　江天佑发出一个呲牙的表情，怕沈君营养不够，加上他的黑暗料理实在难以下咽，他特意点了一个炒牛肉和一条清蒸鱼。
　　
　　沈君带着浑身的酸痛，双腿像生锈的机器一般，快速的换完衣服下了班，从医院到江天佑家不远的距离，他累到硬生生给自己叫了一台网约车，叫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小区楼下。
　　
　　推门的那一瞬间，他看到江天佑仰靠在沙发上，闭目眯着了，餐桌上放着两盘菜和一碗粥，都用盘子扣着，沈君轻手轻脚的脱了鞋，不想把江天佑吵醒。
　　
　　突然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江天佑被铃声弄醒，他迷糊的把手机放到耳边，一睁眼看到沈君，还没来得及惊讶电话那头声音已经飘出：“喂，宝贝儿子，在忙什么呢？”
　　
　　江天佑一只手冲沈君摆摆，示意他先去吃饭，然后呼吸一窒对着电话说：“喂妈，是我！”
　　
　　“儿子啊，之前和你相亲的姑娘，对，叫小董来着，人家说对你非常满意！”江兰芳在电话那一头眉飞色舞，江天佑都能想象到自己亲妈兴奋的模样，他把头向后一仰，干脆的躺到沙发背上，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她说已经和你加了微信，聊上天了，只不过人家姑娘说你有点高冷，不怎么爱搭理她！”江兰芳说着，江天佑无奈的坐直了身子，感觉头顶一道天雷，心说这女人可真能编，他把手机按成扬声模式，故意让“高冷”的那位也能听到。
　　
　　沈君洗手换好居家服，轻声坐到江天佑身边，眉目沉静。
　　
　　“我知道你工作忙，可是谈恋爱也很重要是不是？你是男人，要多主动一点，平时不是挺能和小姑娘唠嘛，怎么关键时候就怂了呢？你知不知道，人家小董一顿夸你呢！说你不仅长得帅，人还懂事能干！”江天佑听着江妈的唠叨，张大嘴打了个呵欠，身旁的沈君在一旁静静听着，忽然眸光一亮，眼神中倾泻出一股以不明的意味。
　　
　　“妈——”江天佑又打了个哈欠，“你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啊！”
　　
　　江天佑一手勾住沈君的肩膀，把鼻子靠近对方的颈窝嗅嗅，又对着他的脖子伸出舌尖，俨然像一只在闻东西的大狗，沈君连忙用指尖一戳，制止了他的幼稚行为小声说了句别闹，江天佑只得继续闭眼听着电话。
　　
　　“有有有，人小董说约你你总说没时间，你赶紧和人联系下时间约会，真要命了，这么大谈恋爱还要当妈的操心，这一老一小都不省心！”江兰芳发着牢骚，电话一把被江爸抢走。
　　
　　“喂，天佑啊，你得听你妈的啊，她说的对！你争气一点，不然你妈连我一起骂！”江爸刚说了一句，江天佑还没来的及回话，电话又被江兰芳抢去，“行啦老张，我再嘱咐儿子几句，和女孩子在一起呢......”
　　
　　江天佑仰天长叹一声，听完了江女士的谆谆教导，信誓旦旦的答应了江兰芳的要求。
　　
　　第76章 手术安排
　　
　　挂了电话，江天佑把电话一扔，继续把鼻尖靠近沈君的颈窝儿嗅嗅，他不禁皱了皱眉道：“一股子消毒水混着薄荷洗发水的味儿，连点汗臭味儿都没有！”
　　
　　他用手给沈君捏捏肩膀，故意装出一副娇滴滴的声音说：“让我看看，我们家君君是不是真的像那女人说的，又帅又能干？！”他故作姿态的伸出右手，用手托举着沈君的下巴，仔细端详着。
　　
　　“我能不能干你不知道吗？又不是没试过，吃饭去。”沈君把江天佑的手放下，不浓不淡的说了一句，他懒得听江天佑耍嘴皮子无聊，一起身走向餐桌，把菜上盖的盘子打开，小炒黄牛肉、清蒸鲈鱼，看着就是饭店做的，至于那碗海鲜粥，上面掺着几片烧焦的葱叶，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子糊味儿，不用说就知道是谁的手艺。
　　
　　“对不起啊沈君，我想给你做粥来着，没想到最终还是扑街了！”江天佑一把拉开椅背，坐在沈君对面，两手放在桌上有气无力的说。
　　
　　沈君端起碗喝了一口，整个粥大体熬得还算粘稠，只不过那股子糊味儿太过浓烈，掩盖了海鲜的味道，他端着碗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狭长的眼尾对上江天佑微蹙的眉峰，沉声道：“说真的，有进步。”沈君说着，把碗端起来，继续喝了几口。
　　
　　江天佑看沈君把粥默默的吃完，尴尬的咳了几声说：“对了，奶奶怎么样，手术准备定在哪一天？”
　　
　　沈君夹了一筷子鱼，放到口中边吃边说：“一周以后吧，还需要做一些检查，目前情况稳定，”说到这儿他不由自主的放下筷子，眼神若有所思，“现在我还勉强能照顾，等她做完手术，就得给她找个护工。”光是今天下午，沈君就连做了四台手术，可想而知科里是多么忙碌，他要照顾王香梅，又要兼顾本职工作，已经分身乏术。
　　
　　江天佑的视线盯着沈君消瘦的脸颊，他知道沈君生性要强，即便奶奶病了，沈君刚回科里，断然不会开口让大家照顾他而给大家添麻烦。
　　
　　他把那两盘菜推到沈君面前，说：“别担心，有什么事儿都有我和你一起顶着！还有护工的事儿你不用操心，我去联系，菜还剩下那么多，好歹再吃一点啊，”他看着沈君喝完粥干净的空碗，一把拿起来，“我再给你盛碗粥，锅里还有的是！”说着人站了起来，立马要往厨房走。
　　
　　沈君一把拉住他，抿嘴吞下口中的那股酸涩，他仰起脸，本能的流露出一丝感激，“天佑，谢谢你！”顿了顿，他看到江天佑咧开嘴，溢出满嘴的笑意，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粥就不必了盛了，实在太难吃了。”
　　
　　江天佑假装怒道：“你大爷的沈君，老子辛辛苦苦煮的粥你敢说难吃？！不行，今天这粥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而且必须吃完！”说到做到，江天佑大步迈向厨房。
　　
　　沈君瞄了一眼江天佑的背影，勾起嘴角，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手术安排在下周二一早，由吕为民亲自主刀，刘明华沈君做一助、二助，沈君今天的身份很特殊，既是患者家属，又是手术医生，一早他先以家属的身份把奶奶送到手术室，然后换衣服洗手开始做术前准备。
　　
　　他和平时一样，按照流程洗手完毕，之后来到第十九号手术室，沈君站在门外，擎着手的同时脑中一空，尽量让自己做到心无旁骛，片刻后，他抬脚一踩感应门，门慢慢打开，手术室里有几个穿洗手衣的人正在忙碌，一个护士正在开无菌包。
　　
　　奶奶躺在手术台上，王建功已经给人上好心电监护，正在翻病历，抬头看见沈君来了，低头对王香梅说：“奶奶您的大孙子来了，我给您做麻醉，一会儿就睡一觉，什么都不用担心。”
　　
　　“好，我不担心。”老太太听说自己孙子来了，轻轻扭了扭头，沈君立刻走到奶奶身边弯腰在她耳边低声说：“奶奶您别害怕，您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一直在这儿陪着你。”他声音柔和，目光却收敛掉所有情绪。
　　
　　王香梅迎上沈君的视线，笑着点点头，沈君直起腰，点头冲王建功打招呼的功夫，对方已经跑到抽药台上，正在掰安瓶开始抽药。一切准备就绪，药液缓缓的推入静脉后，王香梅很快入睡。
　　
　　沈君开始给王香梅做消毒，消毒完毕，无菌洞巾铺好，吕为民和刘明华一阵风似的来到手术室，手术采取剖腹探查术，上午八点三十分，手术正式开始，过程平稳顺利用。
　　
　　一个半小时后手术结束，吕为民拿起托盘，盯着术中取出的异物，那枚异物成黄褐色卵圆形，质地硬脆，他用手一掰马上碎了，肉眼可见许多纤维和黄褐色渣样物。
　　
　　他放下托盘，边脱手术服边对沈君说：“沈君，考虑到你奶奶年龄的较大，胆囊无水肿且炎症不重，对她的威胁和影响并不大，所以在术中我们只决定把小肠内异物取出，解决梗阻症状。”
　　
　　“我明白，谢谢主任。”沈君看了一眼还在麻醉中的王香梅，她面容安详，睡得安稳。
　　
　　“手术做完了，你也不必太担忧，你奶奶还需要你的照顾。”他把手套摘掉的同时，这才敢揉揉僵硬的腰。
　　
　　这时候，一个护士接过电话，扭头对吕为民说：“吕主任，三号手术室发生点情况，麻烦您立即去一趟。”吕为民神情立刻变的凝重。
　　
　　“主任，我也跟着一起去。”刘明华说，冲沈君递过一个眼神。
　　
　　吕为民来不及和沈君多做交代，和刘明华先一步离开手术室，王香梅还没有醒，沈君握住她的手，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记忆飞回到小时候，他近距离观察着奶奶这个他唯一的亲人，如今她已苍老到只剩下岁月的痕迹。
　　
　　护士看沈君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许是担心便上前安慰道：“手术做的顺利，老太太挺有福，有沈大夫你个这么孝顺的孙子。”
　　
　　沈君机械的点着头，瞬间抽离回现实，轻吁一口气道：“哪有，有奶奶才是我的福气，何况我也只能为她做这些。”
　　
　　王建功正做着麻醉记录，听后一起安慰道：“就是，我这块儿你也放心，有我和你一起盯着。”说话间，手术室的门开了，推床的护士进来。
　　
　　沉沉君和王建功护士几人一起把王香梅抬到推床上，把人送回病房。
　　
　　江天佑上午跟诊，和李长川请了一会儿假，这会儿正在病房等着沈君，护工他已经找好，大姐人能干又热心，等他帮着沈君安排妥当，两个人肩并肩去到走廊尽头的阳台。
　　
　　沈君刚刚一阵忙碌什么也顾不上，现下只感觉汗液粘湿衣裤，此刻阳台大开着窗，外面天色阴暗，他抬起脸，风吹进来，他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落下，一阵冰凉。
　　
　　“哇塞，下雪了！沈君你快来看啊！”江天佑说，冲窗外兴奋的一伸手，砂砾般的雪花慢慢飘落，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将空气洗刷的透彻干净。
　　
　　沈君深吸一口气，在清净的空气中才卸下强装的镇定，他走到江天佑身旁，两人同时立正，扭脸对上彼此的目光。
　　
　　“谢谢，”沈君目光发散，说话时嘴中喷出一片白雾。
　　
　　“谢什么，我又没做啥！”江天佑搓了搓手，灰暗的天空下脸上竟似有一层柔光，“手术是你做的，人是你救的，奶奶一定会为你赶到骄傲！”他用手搓了搓脸，看沈君白大衣下只穿着墨绿色的短衣，忍不住拉过他的手一摸，沈君的手一阵冰凉。
　　
　　江天佑使劲搓了搓沈君的手，直到把手焐热才慢慢放下，雪花越落越大，连城片似的，打在沈君的脸颊上，江天佑用手轻轻一抹。
　　
　　“这几天晚上我留下来方便照看奶奶，她胃管没拔，情况还不稳定我始终不放心。”他鼻尖冻得通红，可双手却能感受到江天佑温热的掌心。
　　
　　“明白，这阵子你也得照顾好自己，可不能病了，不然奶奶可指望谁？！”江天佑快速的叹了口气，装出一副可怜样，“只是这几天你不在家，我只能天天叫外卖吃垃圾食品了！”
　　
　　沈君鄙视的看他一眼，从他手中挣脱：“上次某人逼我吃的黑暗料理，这段时间可以在家继续练习，没准一周后成手也说不定！”
　　
　　江天佑身子一激灵，浑身颤抖着笑笑说：“这么好的事还是得分享给你，我等你回家！”两个人笑笑，扭脸一同看着窗外大片的雪花。
　　
　　沈君连续七天晚上留在医院，王香梅恢复过程很顺利，术后第三天肠鸣音恢复，拔除胃管，第四天可以进少量流食，江天佑这几天按部就班，上班的时他会抽空去看沈君和王香梅，下班后回家和平时一样，即便沈君不在，他也按照沈君的习惯，家里竟然保持的和沈君在时一样干净，直到第八天拆线，沈君才彻底放下心来，晚上不用留在医院。
　　
　　第77章 迫不得已
　　
　　王香梅恢复的越来越好，已经恢复普通饮食，这天沈君下了夜班，江天佑破天荒买了两张电影票，说要带沈君去放松放松，下班后两人一起来到离医院最近的电影院，影院里零星坐着几对人，江天佑选了最后一排。
　　
　　电影是一部国外科幻悬疑电影，节奏缓慢且放映中没有什么巨大的声响，影院里空调打的奇高，室内温暖，沈君眼皮愈发发沉，在昏沉中渐渐闭上眼睛，他实在太累，这段时间的精神一直紧绷着，直到王香梅恢复的差不多，他才彻底放松了精神。
　　
　　“沈君，这情节我怎么没看懂呢？”江天佑盯着屏幕自言自语道，隔了几秒他没听到答复，一扭头才发现沈君倚着靠背睡着了，荧幕光线下他的脸被拉的很长，淡淡的光晕中映射出他完美的鼻尖和脸颊。
　　
　　江天佑怕沈君睡的不舒服，稍稍调整了下沈君的姿势，又把羽绒服给他盖好，他把脸凑到沈君的脸颊边，小心的喘息着，生怕连自己的呼吸都会惊扰到沈君。
　　
　　他咧开嘴，竟一点点笑起来，心中生出一种意味不明的古怪，他伸手掏出手机，对着镜头一噘嘴，“喀嚓”一声，他给两人自拍了一张。
　　
　　“我们家沈君真好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嗯？”他自言自语，藏不住的笑意从眼神里倾泻而出，脑海中仔细琢磨着和沈君的相遇。
　　
　　起初就像是一场闹剧，之后是各种混乱，然后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被命运的齿轮安排在一起相遇相知，就像是老天早就安排好的。
　　
　　这场电影在情侣厅，寥寥无几的观众多数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江天佑看着前排情侣紧紧相拥，突然心血来潮，下一秒他微微张口，把嘴凑到沈君的薄唇上轻轻一吻。
　　
　　“嗯——”沈君的嘴唇动了一下，眼睫眨着，很快又继续睡了过去。
　　
　　江天佑偷偷的吐了吐舌头，竟有一种偷情的快感，电影剩下二十分钟的时候，沈君醒了，一百分钟的电影他只看了最后的结局。
　　
　　在电影最后的二十分钟里，江天佑在他耳边一个劲儿的傻笑，傻笑到前排那对情侣时不时的向后张望，他们想不通电影明明是个悲剧结局，后面却有个人在一直在傻乐。
　　
　　沈君纳闷儿的看着江天佑，竟不知就在他睡着的时候，对方在手机里偷拍了他各种睡姿的照片。
　　
　　王香梅出院的前一天下午，江天佑带着单超和白晓希一同探望，吴婶儿上午也来过。
　　
　　时间临近傍晚，病房的走廊中充斥着杂乱的声音，还有差不多一周时间就到元旦了，大部分患者都盼着回家，来探病来住院的人也多，这里没一刻冷清。
　　
　　病床上，王香梅盘腿坐着，仰在枕头上笑意绵长，就连皱纹都舒展开几寸，看着这么多穿着白大褂的孩子来探望她，还都是沈君的朋友，老太太竟有种儿孙满堂的感觉。
　　
　　“奶奶，我给您削个苹果吧！”江天佑打开单超送的果篮，拿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护工大姐看到，连忙一把夺过苹果道：“你们坐你们坐，水果我来切。”病床旁边就一个圆凳，江天佑先一步拿起凳子坐到王香梅身边，冲他咧嘴一笑。
　　
　　“奶奶好，我是沈大夫的同事，我叫白晓希，祝您早日康复。”白晓希把手放在身后，规规矩矩的上前说。
　　
　　“好好，谢谢你，小姑娘长的真白真标致！”老太太乐开了花，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之下，气色到也不差，虽然老太太做了手术遭了罪，人瘦了一圈，可愈后良好，加上沈君细心的照料，人很快就恢复了精气神。
　　
　　江天佑抓起王香梅输液的手，因为输液的缘故，那双手又冰又肿，他轻轻揉了几下说：“奶奶，出院以后您放心，您之前跟我说的我一定做到！”江天佑说着，伸出小拇指，老太太看见了，立马把自己的小指头勾上，江天佑用力的勾紧了王香梅的手。
　　
　　单超见状一股脑儿的凑过去，见两人那么熟络，目光中有些好奇，“怎么回事儿啊师兄，合着你跟沈奶奶还有秘密，可以啊？！”
　　
　　单超故意探着头，假装要逗一逗老太太，说：“奶奶，您别被他这张脸骗了，我除了没师兄长的帅，其他都比他靠谱，有什么秘密您也告诉告诉我呗？！”老太太知道单超在逗她，只笑笑不说话。
　　
　　众人说笑的功夫，门被推开了，沈君带着许倩倩李大远一同进入病房，病房一下子变的拥挤起来，沈君站在屋子里看了看，对这一屋子的来访者表示感谢，他看到江天佑在给王香梅揉着小腿关节，心里涌动出一股暖意。
　　
　　“奶奶，您恢复的真不错！”许倩倩走到床前冲王香梅打个招呼，这段时间她只要一有空，就会到沈君奶奶这儿查房，她一低头恰好对上江天佑的视线，心说这人怎么哪儿都有他，对方冲她吐吐舌头，冲着沈君奶奶的面子，她硬生生忍住了翻白眼的欲望。
　　
　　“明天上午就可以出院了，”李大远说，身为王香梅的管床大夫，他可一刻不敢松懈，他倪了一眼站在床尾的沈君，认真道：“君哥，奶奶的出院小结和出院带药已经准备好了。”他说完，伸手掏出自己兜里的记录本，翻了一眼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
　　
　　“谢谢你大远，这段时间也麻烦你了！”沈君一步上前，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示意李大远放轻松，病房患者多，一个管床大夫忙起来要管十多个患者，多的时候二十多个也不止，他经历过那个时期自然清楚。
　　
　　“君哥，你这么说就客气了，你是我的上级大夫，又是我的带教老师，我有什么不懂的都找你，你都是毫无保留的在教我，别的老师都嫌我笨，只有你不嫌弃！”李大远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他声情并茂，越说越激动。
　　
　　江天佑腾的一下站起来，用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哎，小子，打住打住，肉麻的话说的挺多了，差不多得了！”他看着李大远一副愣头青的模样，如果他再不制止，估计他会来个长篇大论的诗朗诵来赞美沈君也说不定。
　　
　　“咣！”就在这时，病房门被陡然推开。
　　
　　一个陌生的男人拎着一袋水果和保温壶，撞见沈君的那一刻两个人均是一愣，沈君快速的抬起手，薄唇微微发抖：“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沈君大声道，江天佑注意到，沈君背在身后的右手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所有人被沈君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大家不敢出声，气氛一下子降入冰点。
　　
　　男人顿住了，脸上露出无力的窘迫，他尴尬的放下手中的东西，瞠目结舌道：“小君，我、我只是想来看一看妈，听吴婶儿说她住院了，所以就来了.....”
　　
　　江天佑的目光在男人脸上凝住，他一脸沧桑，十几年的岁月痕迹都留在了脸上，片刻间，江天佑从他脸颊的轮廓中看出了几分沈君的模样，刚才他说来看妈，难道这人是沈君的爸爸？
　　
　　“人看过了，你可以走了，这里不需要你！”沈君从床尾一步上前，一贯冰冷的声音竟然听出几分怒气，他用身子挡住男人的目光，也顾不上其他人的想法，固执强硬的宣泄着心中的愤恨。对眼前这个好赌成性、抛妻弃子的男人，沈君觉得自己已经给了他最大的体面。
　　
　　“小君，是你爸来了吗？”王香梅刚刚一直笑呵呵的，此刻竟然沉下脸，她伸下一只脚，想要下地，连忙被江天佑拦住，他见状朝单超他们使使眼色，几人立刻心领神会。
　　
　　单超转过身子对沈君说：“沈大夫，那什么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去写病历了。”
　　
　　白晓希跟着一点头，“是呀是呀，我也不能离开太久。”
　　
　　许倩倩和李大远就更不用说，众人和王香梅一一打过招呼，一股脑的离开了病房。
　　
　　江天佑走到沈君身边，看着他那张冰冷没有血色的脸，嘴巴紧紧的抿着，那副倔强脆弱的模样让他一阵揪心，可他知道沈君的性子，也只能说道：“沈君，我先回门诊去，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我都在你这边！”他说完，郑重的看了沈君一眼，对方沉默着没说话，但内心却充满感激。
　　
　　江天佑走后，王香梅说：“沈腾飞，小君，你们两个都过来！”
　　
　　沈腾飞先觑了一眼沈君，仿佛有感应似的，父子俩在听到王香梅叫他们，都第一时间把目光投向老太太。
　　
　　沈腾飞向前迈了几步，他个头比沈君矮半个头，身上随意的穿着一件又薄又旧的羽绒服，这么多年没有联络，沈君不知道沈腾飞现在住哪儿，也不知道他现在干什么，关于他的一切，都只停留在记忆中的小时候，有关于他的记忆，尽是不堪与难过。
　　
　　“沈腾飞，你不许过去！”沈君直呼他的名字，像是发了狂！
　　
　　第78章 心中的痛
　　
　　对这个曾令他无比痛苦的男人，沈君如今只剩下愤恨，他冲到沈腾飞身边，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越看他越来气，接着又是几拳。
　　
　　“你滚，你滚啊，你来这儿干什么，这里不需要你，我和奶奶都不需要你！滚！”沈君额头的青筋暴起，他红了眼，全然顾不上失态。
　　
　　沈腾飞差点摔倒，用手勉强撑着床，慢慢弓起腰站起来：“小君，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和你妈，也对不起你奶奶，可我现在已经改过了，我有稳定的工作，可以照顾你们！”他抬起脸，眼神中竟有一抹和沈君相似的神情，刚刚沈君那几拳不轻，他甘心受着竟然一声没吭。
　　
　　“小君，你过来！”王香梅伸出手，眼中满是慈爱的目光，沈君避开沈腾飞的眼神，走到王香梅身边，“人是我让吴婶儿叫来的，”王香梅拉着沈君的手，看着他那副模样不免有些心疼，她很想用手摸摸沈君的头，就像他小时候一样，可伸出手的那一刻她才明白，他的孙子早已长大。
　　
　　“我明天就要出院了，这几天腿脚不方便，你上班太忙，所以才把你爸叫过来照顾我。”王香梅说，她知道她孙子的脾性。
　　
　　最后一句既是原因，也是无奈，但无论如何明显刺痛了沈君，他握紧了王香梅冰凉布满黄褐斑的手，说：“奶奶您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小君你听我说，我现在还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不需要人时刻照顾，”王香梅用胳膊肘撑起上半身，大喘了几口气，坐了许久她明显累了，沈君见状连忙摇了摇床杆，让人躺下，又给她盖好被子。
　　
　　“你爸他已经改过了，再说，我养大的儿子，凭什么不给我尽孝床前，让他过来照顾我也是应该的，你说对吧小君？”王香梅笑笑，眼神中似有一汪泪水，她这一笑又加重了喘息，跟着咳嗽了几声。
　　
　　“对、对，你奶奶她说的对，小君你相信我，给爸爸......”沈腾飞小心翼翼的说，一看沈君的神色不对，立马改口：“不是，我是说给我一个机会！”
　　
　　沈君看王香梅一副迁就他的模样，不忍当着她的面再度和沈腾飞翻脸，无奈只得同意。
　　
　　“奶奶，输液袋空了，我去找护士给你换一下。”他说着沉着脸一转身，人已经走出了病房。
　　
　　一天后王香梅出院，沈腾飞准时来接人，碍于王香梅之前的话，沈君对于沈腾飞，虽未像之前那般抵触，却也没有什么好脸色，送走了两人之后，沈君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他投身到忙碌的工作中，上午刚收了几个病人，年关将至，医院却愈发忙碌，等到中午他下了台，才发现手机里有几条微信。
　　
　　一个是董梦楠发来的，另一个是江天佑。
　　
　　他先点开了江天佑的微信。
　　
　　——沈君，我妈又给我来电话了，说那女人一直约我约不上，还说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抽空和她吃个饭，那要不怎么办，今晚你见她一面？
　　
　　沈君点开董梦楠的微信，对方的头像是她本人的照片，一张全身照，背景在海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强劲的气势。
　　
　　——沈先生，今天晚上七点，在水云居桃花阁包间不见不散。
　　
　　——我等你哦。
　　
　　话说的简单干脆，丝毫不容拒绝的余地，沈君拿着手机，只编辑了两个字“好的”就点击发送，对方收到后立刻秒回了一个笑脸。
　　
　　接着他又点开江天佑的微信，竟然发现他换了头像，江天佑把之前那个贱贱的卡通头像“你才是贱人”换成了一只萨摩耶。
　　
　　——董梦楠跟我约了时间吃晚饭，你自己吃点东西，我应付应付便是。
　　
　　——好滴！江天佑发了一个狗头符号。
　　
　　沈君下午又上了几台手术，一连新收了几个患者，整个下午他穿梭于手术室和病房之间，抽空之余还要给患者及家属交代病情和术前讨论。收患者、下医嘱、查房、上台，下台、外科医生的工作就是这么轮轴转，好在奶奶出院了，他并不觉得疲累，反而更有干劲了。
　　
　　晚上七点，水云居桃花阁包间内。
　　
　　这家高端中餐厅装修豪华且服务俱佳，沈君到达时董梦楠已经先到一步，之后便逐一上菜，她今日一改之前正式的着装，变成一般简单的风格，可气质却并不一般，甚至更添了几分温婉。
　　
　　菜品精致美味，酒过三巡，包间里弥漫着暖气，董梦楠端着酒杯，人走到沈君身旁，坐下，“沈医生，我突然有点儿心慌，胸口扑通扑通的跳，你快帮我看看！”两人之前发过几次微信，沈君回复极慢，但几次对话中，董梦楠弄清楚了沈君的一些基本情况。
　　
　　沈君单手扶着额，用力的按了几下太阳穴，刚刚喝了半瓶红酒和一杯白酒，现在头稍稍有点晕，董梦楠似是有心灌醉他，他低声沉吟道：“你自己用手摸一下脉搏，掐表数一下一分钟多少次。”他竭力保持清醒，眼神却盯着对面门的方向。
　　
　　“啊，脉搏儿在哪儿我不知道？”董梦楠松开了握住酒杯的手，娇嗔的说，她一扭身子，一只手抓住沈君的手臂身子慢慢向他移动，“摸脉搏多麻烦，不如，不如你直接摸摸这儿，不就能直接诊断了嘛！”她抬起脸，用尖尖的指甲戳了戳胸口。
　　
　　就在这时，包间门响了一声，接着露出一道缝，随着那道缝隙渐渐敞开，沈君倏地站起来，他虽脸色未变，心中却充斥着惊诧，他把手顶在唇边咳了一声：“不好意思董小姐，我去一下洗手间。”他未等对方答话，人已经匆匆走出了门口。
　　
　　出门走几步就到了卫生间，沈君稍稍回头，见四下无人，他若有若无的冲着斜对面的门一瞥，轻声道：“出来吧，早就看到你了！”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推开了，江天佑先叹了叹头，接着才露出整个身子，“这么巧啊沈君，今晚你不在家，我出来随便找家饭店吃饭，没想到竟然和你吃的是同一家，”江天佑双手插兜，漫不经心的走向沈君，走路之余还情不自禁去瞧他，连眼角眉梢都挂着高兴。
　　
　　沈君目光闪烁，用眼神制止了江天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先去结账，你在楼下等着，一会儿一起回家。”江天佑赞同的点着头。
　　
　　下午江兰芳把饭店地址发给他，江天佑看着那地址，一整个下午都胡思乱想，左右也是瞎想，下了班，他悄悄跟着沈君一起到了饭店，故意在两人包间对面开了个房间，一个人点了些吃的，却在吃饭中途按捺不住，偷偷跑去扒人家包间的门缝。
　　
　　沈君扶着摇摇欲坠的董梦楠下了楼，后者刚说要找个代驾，门口就窜出一个人，在朝她和沈君挥手，董梦楠揉了揉眼睛，她脸上还带着几分红彤彤的醉意，总觉得那人有点面熟，定睛一看，惊讶道：“江天佑，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江天佑没说话，他得意的弯了一下嘴角，一把拿下挂在董梦楠食指上的车钥匙，冲服务员一摆手，立刻跑来两个小姑娘去扶她。
　　
　　三个人走到了董梦楠的车边，服务员先把她扶上后座，她刚一撇头望向沈君，招手便喃呢道：“沈医生，我心跳快的厉害，你快来帮我看看!”她说着低下头，一手捂住胸口。
　　
　　沈君见状刚想上前，江天佑抢先一步伸出手，翻出包里的药，“董小姐，我身上带了硝酸甘油、速效救心丸，你看要吃哪一个？要是还不行，不如我们先送你去医院吧？！”他眼神很真诚，说话很到位，让人没有反驳的余地。
　　
　　董梦楠似乎被噎住了，又一次落了空，她竭力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尴尬的摆摆手，“江大夫，想不到你带的药还挺齐全，不过这会儿我没那么难受了，药也不用吃了，我家在东港海景小区，麻烦你送我回去！”她向后一移步，上了车把门一关，沈君自而然的坐到了车前座。
　　
　　江天佑上了车，挂上档，心无旁骛的摸着方向盘，从镜子看了一眼董梦楠说：“好嘞，走喽！”
　　
　　他们把人安全送到家，两个人打车回了家，一路上江天佑憋着笑，等到家后他彻底绷不住了，江天佑肆意的坐在沙发上，故意提高了嗓音，对着厕所的方向尖声道：“沈医生我心跳的厉害，你摸摸这儿！”
　　
　　沈君正在厕所洗脸，脸上沾满了洗面奶的泡沫，听到江天佑的声音快速的用水泼到脸上，把水龙头一关，顶着毛巾走出洗手间。
　　
　　沈君用力搓了把脸，把毛巾拿掉，瞥他：“大晚上你无不无聊，居然偷偷跟踪我？”
　　
　　江天佑一听双手插在胸前，理直气壮道：“还好我跟踪你，要不然还不知道她会这一出，我的直觉没错，这女的摆明了就是要勾引你！”江天佑心里几乎要酸的爆炸，整个人仿佛掉进了醋坛子里。
　　
　　“要不是我在一旁偷偷盯着，没准你现在早失身了！”他说着，一把对上沈君散乱的目光，沈君喉结滚动，轻轻坐到江天佑身旁。
　　
　　“我哪儿那么容易就失身了，”沈君轻声说，眼神里似乎透着一点温情，他看懂了江天佑的情绪，琢磨了一下说：“我觉得经过这一次，她大概率不会再联系我了，”他顿了顿，双手托举着下巴，“毕竟，有你这么个表哥整天粘着我，估计人家小姑娘会知难而退！”
　　
　　江天佑立刻乐了，一扫刚刚的不快，痛快的说道：“那必须的！”
　　
　　第79章 及时就医
　　
　　还有几天就到圣诞节了，街上陆续开始装饰了，圣诞树、各种彩灯，商家提前拉满了过节的氛围，江天佑之前从不过圣诞节，但现在不同了，这是他和沈君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正式节日，他这几天心不在焉，在想着要给沈君准备什么礼物。
　　
　　这天跟诊，李长川特别高兴，名老中医工作室的课题申报一一通过，他带出的两个博士也顺利结业，出诊结束后，他叫所有人暂时留下。
　　
　　“大后天就是圣诞节了，这洋节对我这老头子也没啥吸引力，我这有六张酒店自助餐的餐券，谁想去可以拿走，”李长川笑笑，把餐券放在桌上一摊。
　　
　　白晓希听后兴奋的最先上前，修长的手指往桌上一戳，左顾右盼道：“我要两张可以吗？”她的眼神瞥向四周，见众人没有异议，把餐券拿走。
　　
　　单超打量她，故意摆出一副刁难的模样逗她：“你又没有男朋友，要两张干嘛？”单超啧啧了两声，猜想白晓希是不是要和谁约会。
　　
　　“我和倩倩姐吃啊，她那天正好没有夜班，我们本来也约了要一起看电影！”白晓希低头把餐券放到大衣兜里收好，抬头又说：“这餐卷来的真及时，看完电影再吃个饭，正愁没找着吃饭的地儿呢，谢谢主任。”
　　
　　“去吧，年轻人有时间要多出去活动活动，别总在家待着，”李长川向后伸了伸肩膀，又抖擞了几下，看剩下的四张餐券没人动，目光在余下几人中逡巡。
　　
　　崔军走到李长川面前，看了一眼餐券，抬头笑笑：“老师，我也一把岁数了，就不跟年轻人凑热闹了，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不过小顾也许用的着，我替他拿两张。”顾旭杰忙着院里的工作，不经常来跟诊，李长川点头默许。
　　
　　崔军转头看了一眼低头正看手机的江天佑说：“天佑啊，最后这两张，你和超儿一人一张拿走吧！”江天佑听罢放下手机，喉咙一卡没接话。
　　
　　单超听后忙不迭点点头：“好啊，正好我也没啥安排，就和师兄一起去！”众人分好了餐券，李长川宣布散会。
　　
　　其余人走后，江天佑一手撑着额头，目光在单超脸上游移不停，单超被他这眼神看的不自在，忙小声找补道：“师兄，有什么事儿你直说，你这看的我浑身一层鸡皮疙瘩！”
　　
　　“超儿啊，”江天佑压着舌根，诡异的挑起半边眉，“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我和你沈哥刚刚在一起，这圣诞节虽算不上什么大节日，但我也不能不陪他，所以呢这个餐券就......”
　　
　　单超抓住了江天佑说话的重点，立刻善解人意道：“哦，我明白了，所以你要把这两张餐券都给我！”单超心领神会的闭眼感叹：“师兄，你真是太好太客气了，你这样都能想着我，我真是太感动了！”说着两只手紧紧的攥着餐券。
　　
　　江天佑放下手机，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把单超手里的餐券抢走，眉头拧成一股麻线，从牙缝里挤出话：“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说我得陪着你沈哥一起，所以这餐券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
　　
　　江天佑撇撇嘴，“再说了，你一个单身失足男青年，过什么洋节，在家看看片得了，别跟着乱了啊乖，哎呀到时间快去吃饭吧！”江天佑抬头看了一眼挂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把餐券收好，用宽肩挤着单超往门边走。
　　
　　单超无比郁闷的咬咬嘴，简直万箭穿心，眼中仿佛流出一行宽泪，“师兄，你——！”
　　
　　“不用啰嗦了去吃饭吧哈！”说着把人一推，心满意足的关上门。
　　
　　下午江天佑出诊，接连看了几个患者之后，间歇之余，诊室门被推开，江天佑抬头看了一下，进来一个穿着淡蓝色制服的小姑娘，她是医院伙食科的职员，见诊室里没有人，她不好意思的一笑，“江大夫，不好意思，有个事情想要找你咨询一下。”
　　
　　江天佑拉了把椅子一指，说：“没问题，过来坐下说。”
　　
　　小姑娘坐下，看他语气很和善，斟酌了一番，硬着头皮说：“其实是这样，我之前总觉得不太舒服，听说艾灸好，于是在家自己尝试瘢痕灸，说是要很烫才有效，”她说到这儿，冲江天佑眨了眨眼，耳根子有点泛红，“就这样灸了一个月，感觉身上是轻松了不少，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灸下去。”
　　
　　“啊？瘢痕灸，那玩意留疤啊！古时候的法子，现在都不用了！”江天佑见她双腿发颤，有点畏缩的样子，立刻说道：“灸在什么地方，方便给我看看吗？”小姑娘听后点点头，弯下腰，伸出左腿，把淡蓝色的裤腿往上一撩，只见她小腿足三里的位置上贴着一块方形纱布，姑娘把纱布揭开，露出一个一元钱硬币大小的伤口。
　　
　　“江大夫，我还要继续灸吗？”她天真的眨着大眼睛，软声说。
　　
　　江天佑看着那伤口立马摆摆手，“不行不行，你这伤口得处理一下，你等一下。”他看这伤口已经结痂，但还在渗脓，于是立刻给沈君发了个微信。
　　
　　——沈君，你在忙吗？我这有个患者想找你处理下伤口。
　　
　　——直接上来，我刚好在换药室。
　　
　　——好嘞，我这就带人上去。
　　
　　江天佑带着食堂的小姑娘来到普外科换药室，沈君仔细查看了一番伤口，见伤口周围红肿，“你是不是洗澡的时候沾了水？”
　　
　　她人坐在诊察床上，双腿平放着，老老实实的点头说：“是的，之前我在家做艾灸，烫成了伤口，结了痂，流脓，流了脓结痂，结了痂又流脓，我以为这是正常现象，所以就找江大夫来问问。”
　　
　　沈君戴着口罩，目光在小姑娘伤口上徘徊，“找医生看过吗？平常伤口怎么处理的。”他说着，转身从放医用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换药包。
　　
　　“没有，就是碘伏消毒，没让医生看过，都是我自己弄。”小姑娘看沈君在拆换药包，看他在摆弄着医疗器械，不免有些害怕，她天然的对这些东西有点恐惧，“沈大夫，就是一个小伤口，不必麻烦了，我回家自己弄弄就行！”她说着把腿轻轻一放，开始穿鞋。
　　
　　“你这伤口需要处理一下，”沈君放下手头的东西，转过身，嗓音和目光一样温柔，他耐心解释说：“你之前处理的不对，加上沾水，伤口看着表面结痂，其实下面没有愈合，反而坏死化脓感染，迁延不愈，只会越来越厉害。”小姑娘听完沈君的解释，更加害怕了，宛如一只惊弓之鸟。
　　
　　见她一副要走的架势，江天佑一把拦住她眼神变化，视线对上她受惊的双眼，“就是，你自己弄怎么行啊，小美女，你得听大夫的，既然你来找了我，那就相信我，把伤口处理下。”
　　
　　小姑娘看看江天佑，又看看沈君，他们两个一个叉着腰，一个揣着兜，一个真诚，一个温和，这一唱一和下来，纵使她再害怕，那份害怕也随之烟消云散，她并不认识这两个大夫，今天来找江天佑纯属碰碰运气，没想到两人对自己这么上心。
　　
　　她脱下鞋，把腿放到床上，小声揶揄道：“那麻烦你们了！”
　　
　　沈君拿着镊子开始清理结痂，他刚把结痂揪下来一小块，小姑娘嘶了一声，叫到：“啊，有点儿疼。”她疼的龇牙咧嘴，身上沁出一层冷汗。
　　
　　江天佑鼓励道：“你忍着点儿，必须把结痂全部清理掉才行！”他站在沈君的另一侧，帮着他打打下手。
　　
　　沈君低头注视那伤口安抚道：“嗯，江大夫说的没错，你坚持一下！”小姑娘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冲沈君点点头。
　　
　　沈君把结痂全部清理掉，发现下面全都是脓性渗出，他彻底清理，消毒，然后覆盖油纱，再将伤口包扎好。
　　
　　“记得回去以后千万不能沾水，三天后再来找我换药。”沈君摘下口罩，嘱咐道。
　　
　　姑娘穿鞋整理好裤脚，冲沈君和江天佑郑重道谢后离开。
　　
　　她人一走，江天佑身子一横，随意的躺在诊疗床上，沈君侧身站着一边，正在收拾东西，江天佑看着沈君修长的脖颈，舒展开眉头：“沈大夫，沈大医生，怎么你对着小姑娘的时候格外温柔，比对我要温柔百倍呢？”他说着咧嘴笑笑，把两只手放在头后一枕，仿佛有意挑逗一般。
　　
　　沈君扭头瞪他一眼，沉声道：“因为人家没你那么欠！”
　　
　　“哎，我跟你说正经的，”江天佑一骨碌爬起来，放下手认真道：“媳妇儿，大后天就是圣诞节了，下班之后我安排了节目，准备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样？”
　　
　　沈君脚踩着垃圾桶，把用过的医疗废物收好往垃圾桶里一扔，他沉默不语，隔着口罩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他心中却骤然欣喜。
　　
　　江天佑见他没吭声，人立马急了，他一只手抓住沈君的白大衣，像个傻乎乎的大狗子一般，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服小声说：“行不行吗沈医生？”
　　
　　沈君这才转过身子，倏然一笑说：“好。”
　　
　　第80章 交换礼物
　　
　　圣诞节当天，江天佑跟沈君计划好了，下班后两人先去吃自助餐，之后他还有别的安排，江天佑暂时没有向沈君交代，想给他一个惊喜。
　　
　　到了下班时间，江天佑徘徊在一楼的电梯处，手里拎着中午去给沈君买好的礼物，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电梯内外有人进进出出，时不时还遇到各个科上下班的同事朝他打招呼。
　　
　　江天佑抱臂环绕在胸前，他没有打电话发微信催促，按说沈君今天是副班，可以准时下班，可他知道身为临床大夫，总有很多突发状况，兴许有什么事情一时忙不完也是常有的事。
　　
　　时间距离下班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江天佑来回踱步，有点急了，他刚准备伸手看表，手机铃声却在此时响起，他脚步一剎，接了电话。
　　
　　“天佑，我这边遇到一点状况，科里收了几个连环车祸的患者，”沈君说话很急促，电话那头还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你自己先去酒店那儿吃饭，一会儿我忙完去找你。”
　　
　　江天佑体谅道：“嗯，那你先忙，一会儿老公再好好犒劳犒劳你！”沈君没来得及答话，快速挂了电话。
　　
　　江天佑来到酒店，大堂中间摆放着一颗巨大的圣诞树，上面装饰的金碧辉煌，圣诞歌环绕在四周各处，他找了个沙发随意一坐，看着成群结伴的人从他身边路过，这其中有成双成对的情侣、有结伴的好友、甚至有一大家子人，江天佑单手撑着额头，空调的暖风阵阵吹来，他愈发昏沉，没多久就眯着了。
　　
　　一阵寒风吹来，有人把大堂的侧门推开，江天佑被冷风冻醒，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他抬手看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一并掏出手机，发现没有任何未接来电，于是只得起身快速的跺脚，拿起袋子往餐厅中走去。
　　
　　医院三号手术室内，一台脾脏摘除手术即将完成。
　　
　　伤者属于第四级的脾破裂，需要手术切除脾脏才能止血。沈君从容沉着，仔细的寻找着腹腔内剩余的出血点。
　　
　　“腹腔冲洗完毕，确认没有其他出血点，准备关腹。”他说，一只手的掌心摊开，手掌上被放上止血钳和缝合的针线。
　　
　　手术结束，门打开的那一瞬，沈君用手捏了捏肩，去换衣服的时候掏出手机，这才发现已经晚上八点半了，他立刻给江天佑打了电话，那边响了几声才接通。
　　
　　江天佑嗓音沙哑，似是刚刚睡醒：“喂，我在家了，你忙完了？”刚刚他在酒店那儿等了太久，最后看沈君没给他回复就知道他在忙，于是只好一个人吃了自助餐，再到酒店楼上的餐厅给沈君打包了点别的。
　　
　　“我刚下台，在换衣服，”沈君边听电话边走到窗外，外面夜色深黑，起风了，江天佑在电话里简短的交代了一下，“那我收拾好就回去！”沈君挂断电话，轻轻吐出一口气。
　　
　　回到家里，玄关前的灯开着，发出微弱的光，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饭的香气，江天佑侧躺在沙发上，正睡着，茶几上放着一个被包装纸精致包裹的盒子，餐桌上还放着几个餐盒，一看就是给沈君打包的饭菜。
　　
　　沈君小声的走到江天佑身边，轻轻蹲下身子，江天佑呼吸绵长深沉，眉头微蹙，仿佛连睡觉都还带着不踏实的情绪，脖颈处的那道疤痕若隐若现，沈君伸出右手，很想抬手去轻抚那道疤痕。
　　
　　就在这时，江天佑突然蹬腿，转而翻身睁眼，沈君立刻把手缩回，两个人四目相对，江天佑吓了一跳，说：“沈君，你回来啦？”他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睡意朦胧的用手背抹了抹嘴角。
　　
　　“给你打包了份饭菜放在桌上，还有给你买的礼物，你打开穿上试试，看合不合适！”江天佑边说边闭了一下眼睛，张大嘴打了个呵欠，人还在困顿中。
　　
　　沈君打开包装盒，里面是一整套蓝黑色阿玛尼西装，他进屋试穿衣服，不大不小正合身，他略带一点惊讶，想不到江天佑居然也有细心的时候。
　　
　　自打沈君上班之后，花在自己身上的钱便寥寥无几，除去每月的生活费，他把大部分钱都给了奶奶，更不用说花钱买衣服，两人生活在一起之后，江天佑发现了这一点，中午便抽空去给他买了这套西装。
　　
　　等沈君穿着西装走出房间，江天佑已经完全睡醒过来，他看见沈君的这一身衣服，忍不住称赞道：“帅，太帅了，我媳妇儿穿什么都好看！”他仔仔细细打量着沈君，那修长的脖颈，那笔挺的身材，内心不免感叹，果然是人穿衣服，不是衣服穿人。
　　
　　他头一歪，眼神轻挑，用食指和拇指轻捻着嘴唇说：“媳妇儿，我送了你礼物，不知道你有没有也给我准备份礼物啊？”江天佑把手一放，连忙装出一份可怜巴巴祈求的模样。
　　
　　沈君低头垂眸，解开西服扣子的同时，正对上江天佑闪闪发光的眼睛，勾起嘴角说：“哎呀，忘记了。”他脱掉西服把衣服一对折，露出内里白色的衬衫。
　　
　　江天佑听到这话，眉梢一跳，接着又撇撇嘴，如同一只没吃到主人零食的大狗子一般失望透顶，他沮丧道：“好吧好吧，忘就忘了吧，我这苦命的人，没人疼没人爱，就连媳妇也忘记给我买礼物了！”他先是往后一仰，盘起两条腿，随后一侧身，任其侧躺在沙发，嘴里还在没完没了的咕哝。
　　
　　沈君对此撒泼放赖的行为早已熟悉，他单手托举着西装，故意从他身边走过说：“行了，礼物在我双肩包里，你自己去拿吧。”沈君转身走回房间把衣服放到衣柜里。
　　
　　下一秒，江天佑腾的一下跳起来，两眼盯着背包放光，沈君的双肩包就挂在一进门玄关处的衣钩上，江天佑连忙把背包拿到沙发边，他怀着激动万分的心情拉开了拉链，把手伸进包里面掏礼物。
　　
　　包里面除了沈君的私人物品，诸如钱包钥匙之类的东西之外，他果然掏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装盒，江天佑暴力的拆开包装纸，顿时傻眼了。
　　
　　包装盒里放着几本书和几张盘片，他拿起来仔细一看：《最新考试宝典》、《中西医结合副高冲刺秘题3000题》、《副高考试大纲》。
　　
　　他看着手中的书和盘片，一时间悲愤交加，沈君换好了居家服，恰好从房间里走出，他看着江天佑拿着书和盘片一脸悲愤的神情，故作深沉的拉长声音说：“礼物收到了，怎么样，还喜欢吗？”他一本正经的说。
　　
　　“我靠不是吧！你居然送我这玩意？！”江天佑顿时被沈君的话气到语噎，人差点没跳起来，他瞪了几秒钟才憋出这么句话，想到两人刚认识的种种，差点忘记了沈君怼人的功夫是有多厉害。
　　
　　两个人对视良久，沈君那张冷淡的脸上终于憋出一丝笑容，他嘴角微弯，把手交迭在胸前似是有意为之，“礼物在你房间里放着呢，进去看看。”江天佑半信半疑，他推开房间门，把灯一开，果然看到床上放着一个盒子。
　　
　　江天佑有点纳闷儿，想不通沈君是什么时候把这盒子放到他房间的，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双限量版的黑色球鞋，这牌子是他一直很想买却没买到的，他之前找了很久，后来赶上沈君的奶奶突然病了，他便忘了这一茬子事儿。
　　
　　他把鞋放在地板上，换上球鞋试穿，号码刚刚好，他穿着球鞋在房间里踱步，怎么看怎么喜欢，边走还边嚷嚷着：“沈君，这还差不多！你要真敢在这种节日给我送书包里的东西当礼物，让你看看老子的厉害！”
　　
　　沈君轻轻的推开房门，两只手随意的插在裤兜里，冷冰冰的说道：“哦，是吗？你有多厉害我怎么不知道？”他转过脸，靠近江天佑耳边，狭长的眼尾上扬几分，眼珠熠熠生辉，有种挑衅的意味。
　　
　　江天佑张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他才嬉皮笑脸道：“不是，媳妇儿啊，商量个事儿呗，在家无所谓，但是对外咱俩得口径一致，就说我是老公，我是在上面的哈！”这是来自直男江天佑最后的倔强，他看沈君的视线停在他脸上不动，半蹲下身子把鞋脱掉收好。
　　
　　沈君没理会他的无聊，脸一沉说：“不早了，你先睡吧，我简单吃几口饭也要睡了。”下午连轴转的忙碌让他一身疲乏，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太累过后的毫无兴致。
　　
　　“好，那我睡了！”江天佑冲沈君笑笑，他举起鞋盒在沈君面前晃晃，“礼物我很喜欢，谢了！”他放下鞋子，直接跳上床，把被子盖到胸口，伸手把台灯一关。
　　
　　沈君帮他把大灯关了，关门的时候用余光一瞥，看到江天佑侧脸那凸起的眉骨，在心中轻声说：“谢谢你，天佑！”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谢谢你的付出和陪伴，沈君在心里说。
　　
　　第81章 食堂自由
　　
　　周五，江天佑带食堂的小姑娘来找沈君换药，和之前一样，沈君把伤口清理，消毒，然后覆盖油纱，换药换了三回一共六天，基本上好的差不多了，伤口不红不肿不流脓，新鲜肉芽已经长出来了。
　　
　　沈君给小姑娘的腿包扎好，在处置台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以后可要注意了，伤口跟伤口是不同的，有的伤口比较浅还好，有的伤口伤的比较深，处理起来完全不同。”这姑娘腿上的伤口，就是因为处理不当，加上沾水的缘故。
　　
　　沈君把处置台整理干净，摘下手套，拿起手中的医疗垃圾往垃圾桶一扔，转头对小姑娘继续说：“干性愈合、湿性愈合，尤其是深一些的伤口，看着表面结痂了，其实下面没有愈合，反而坏死化脓感染，迁延不愈，越来越厉害。”
　　
　　江天佑站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幸亏你机灵过来找我了！可不能大意！很多伤口大家都觉得没啥，最后有的好了，有的感染厉害了！还有瘢痕灸要不得，自己艾灸要防止烫伤！”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连串。
　　
　　小姑娘把撸起的那条裤腿放下，人挪下诊察床说：“明白啦!沈大夫，江大夫，谢谢你们。”她浅浅的笑了笑，粉嘟嘟的脸蛋上顿时露出两个酒窝。
　　
　　江天佑看她一脸腼腆，像是还有话要说，连忙追问：“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不用不好意思，尽管开口！”他说着双手一插，倚靠在诊察床边。
　　
　　小姑娘弯起一双笑眼说：“没有啦，我已经麻烦你们很多了，”她转头先看了一眼沈君，继而又看了看江天佑，“沈大夫，江大夫，以后你们中午要是没饭吃的话，可以来食堂找我，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食堂的饭还是可以管饱的！”小姑娘说的真诚，目光不由自主的对上沈君。
　　
　　“那感情好啊！我这不就是食堂自由了！”江天佑一听乐了，猛抽了抽鼻子，“那我就不客气啦，以后没饭真去找你！”他得意洋洋的点点头，冲沈君挑挑眉，意思是看他多牛。
　　
　　沈君冲他翻了个白眼，说：“行了，别给人添麻烦了！”他走到江天佑对面，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就你这食量，回头再把食堂吃穷了多不好，到时候你就可出名了！”他语气不紧不慢，但句句能把人噎死。
　　
　　小姑娘听着他俩斗嘴，捂嘴一笑：“不麻烦，有时间就来食堂吃饭！”她礼貌的一点头，对两人说：“我先走了，两位大夫再见!”
　　
　　人走后，江天佑不服气道：“媳妇儿，你是怕我把你吃穷了吧？”他看沈君没什么反应，一把走到他身边，从后面用手揽住他的肩，用力拍了拍宽慰道：“你放心，我的钱就是你的，老公养的起你！”
　　
　　沈君转眸认真打量他，嘴上却不饶：“据我所知，你的工资加奖金还没我多，还有你钱到月底月月光，到底是谁养谁啊？”从职位来说，沈君比江天佑高一级，收入自然比他高。
　　
　　幸好换药室四下无人，不然江天佑无地自容，感觉里子面子全都丢尽了，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又因为互换，对彼此各个方面都非常熟悉。
　　
　　“沈君，我错了！”江天佑松开手，人跑到沈君对面，他举起右手，竖起三跟手指，皱着眉信誓旦旦的说：“我发四，从今天起，一定严于律己努力工作，努力赚钱，争取勤俭持家！我什么都听你的!”他胡咧咧一番，想赶紧把沈君糊弄过去。
　　
　　沈君点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都听我的是吧？那好，从今晚就开始复习，为明年的副高考试做准备，我一有空就监督你。”此话一出，江天佑欲哭无泪，立马用手捂住脸，合着人在这儿等着他呢。
　　
　　碍于刚刚做了保证，他只得硬着头皮道：“行，都听你的.....”
　　
　　江天佑真的不喜欢看考试类书籍，吃过晚饭后他被迫坐在书桌前，拿着沈君给他准备的复习参考书，没一会儿就困的趴在桌子上，沈君像是长了透视眼，不一会儿便到他房间查看，看他在打瞌睡，硬生生把人揪到客厅看书。
　　
　　两个人盘踞在沙发两侧，江天佑把书放到膝盖上，一只肘放在沙发扶手上，他支棱着额头，故意把脸偏向一边，偷偷眯起眼睛开小差。
　　
　　然而这点小伎俩很快被沈君发现，对方忽然靠近他，在他耳边不咸不淡道：“说真的，我真想不明白你是怎么考过主治的。”沈君有点纳闷，起初他总觉得江天佑不学无术吊儿郎当，在两人互换了解彼此之后，他知道江天佑并非如此，可对于准备副高考试这件事上，江天佑仍旧不积极，这让他很费解。
　　
　　江天佑放下手转过头，大言不惭道：“凭智商考过的！”
　　
　　“哦——！”沈君故意拉长了调子，眸色微冷，“那就再发挥一下你的智商，把副高考过!”
　　
　　“我也说真的，不考行不行啊？”话说出口的瞬间，江天佑看着沈君直皱眉，干脆把书一合，想跟沈君彻底说一下这个事情。
　　
　　“你说呢？”沈君的语气瞬间又冷又硬，身子向后一仰，他知道起初江天佑不想备考是因为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热爱所学的专业，可是在弄清楚自己的热爱是中医之后，他没有什么理由不去晋级，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沈君，你听我说，其实我——！”江天佑长长的叹了口气，用手指挠挠眉毛正要说话，谁料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沈君刚想要询问是谁，江天佑的电话又响起，他接了电话，对着电话那头说：“对，师傅，是六零二，你等着我这就去开门。”
　　
　　江天佑把大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人，时不时的向身后吆喝道：“小心一点，这有个门坎，往这边抬。”沈君起身放眼望去，两个人正在搬一个咖啡色双开门衣柜，几下就把衣柜搬到了客厅。
　　
　　走在最前面的搬卸工呵呵笑着，看看四周，问江天佑：“你好，请问衣柜搬到哪儿？”这搬卸工看着很年轻，也就比江天佑小个几岁的样子。
　　
　　“搬到右边那个房间，跟我来！”江天佑说，用手指了指沈君的房间。
　　
　　沈君将两道目光投向那衣柜，这衣柜是实木的，看着那喷漆价格不菲，他立马拉住江天佑说：“等一等，这衣柜是怎么回事？”上午才说好要勤俭持家，一转眼就买了个衣柜。
　　
　　两个搬卸工见状停了下来，江天佑一摆手，示意他们继续搬，然后他抓住沈君随口说：“你房间里没有个正式的衣柜，只有个简易的那怎么行，这衣柜是我之前就选好的，今天才给送货！”
　　
　　沈君不语，他的神色映衬在冷暖交织的灯光中，既有感动，又有斥责，但更多的还是感动。
　　
　　两个人站在客厅里，看着两个师傅在忙前忙后，气氛中有一丝温暖又愉悦的感觉，江天佑不想打破这份愉悦，可偏偏就在这时，从房间里传出清脆的一声响，接着便听见“啊呀”一声叫。
　　
　　江天佑和沈君默契的一对视，沈君连忙喊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跑到房间里。
　　
　　只见刚刚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搬卸工右手手臂下垂，另一手扶着衣柜，他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嘴里还在不住的吐气。
　　
　　江天佑上前抓起他制服上的拉链，把衣服往下一拉，虽然他里面只穿了一件灰色的毛衣，但依旧肉眼可见，那搬卸工的锁骨处翘起，一看已经畸形，他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这是脱臼了！”江天佑说，他把人带到客厅，身后的那个搬卸工跟着一起出来，他年纪略大一脸焦急。
　　
　　受伤的搬卸工听他这么说并不惊讶，像是习以为常。
　　
　　沈君上前仔细查看，也肯定了江天佑的诊断，说：“的确是肩关节脱臼，去医院拍个片子就能确诊，最好现在就去，挂个急诊或者骨科去看一下。”受伤的搬卸工持续的喘息着，额角上的薄汗已经汇聚成了汗珠。
　　
　　年纪略大的搬卸工回头觑了一眼屋子，柜子搬了一半，还没放到江天佑说的位置。
　　
　　江天佑见状连忙摆手道：“去吧去吧，剩下那一点距离我们来搬。”
　　
　　话说于此，老搬卸工感激的冲他一笑，“那谢谢了！”他转头对着受伤的搬卸工说：“难得这客人理解，儿子那咱们快去医院吧！”原来他们是一对儿父子，两个人一起干活。
　　
　　“不行不行，”儿子皱了皱眉，用另一只手强行把拉链拉上，他嘶了几声，看的出在强忍着疼痛，“爸，后面还有好几单活呢，就因为脱个臼就不干了那怎么行？！这点小伤没问题，我都习惯了，一会儿我我自己给装上！就这样吧！”小伙子一咬牙一跺脚，冲江天佑和沈君说了句谢谢，扶着他那还在晃悠的右臂，转身就要走。
　　
　　老搬卸工呆呆的看着儿子几秒，想要反驳却最终迫于无奈接受。
　　
　　第82章 正骨技术
　　
　　“等等，你刚刚说啥？给你能的要自己装上？”江天佑一把走到那小伙子面前，用身子拦住他。
　　
　　小伙子本能的站住，一只手扶住受伤的胳膊，那只胳膊疼的厉害，还在微微发颤，他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江天佑什么意思，愣在原地看了他几眼。
　　
　　江天佑对上他的视线同样打量着他，冲他身后的沙发一指：“到沙发上面去，躺下！”他单手掐腰命令道，“能出大力搬东西，这是你的专业，拆胳膊卸腿，这是我的专业，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做！”他全然没发现自己口误了。
　　
　　父子俩面面相觑，没懂眼前这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什么意思，沈君垂眸勾起一边的嘴角，立刻了然。
　　
　　这受伤的搬卸工还在心里嘀咕，眼前这人说拆胳膊卸腿是他的专业，难道他是混社会的，要把他大卸八块？！
　　
　　沈君见父子俩还蒙在鼓里，上前对父亲温和的说：“去吧，他会脱臼复位，给你儿子的胳膊处理一下。”老父亲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
　　
　　小伙子战战兢兢的躺到沙发上，按照江天佑的要求，脱掉制服外套，身上只穿一件毛衣，江天佑伸出脚，把一只脚丫子放在小伙子右腋腋下，按照这个姿势，两只手再同时抓住他脱臼那只手的手腕和手臂，说：“我数一二三，你忍一下啊!”小伙子点点头，看江天佑一脸认真，把满肚子的疑问生生憋回去。
　　
　　“一、二、三，走！”江天佑两手一发力，与此同时小伙子轻唤了一声，随之而来清脆的一声响，脱臼的胳膊被恢复到原位。
　　
　　小伙子先试探性的活动活动手臂，原本使不上力的那条胳膊又能重新发力，他抬手活动活动，发现胳膊真的复位了。
　　
　　他快速的从沙发上坐起来，对着他父亲的方向说：“爸，胳膊好了！”他又一转头，满怀欣喜的冲着江天佑笑笑：“谢谢哥！”父子俩都很激动，压根儿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干活的时候还能遇到这种好事儿。
　　
　　老搬卸工立即上前，感激的对江天佑说：“谢谢，难道您是大夫？”
　　
　　江天佑淡淡嗯了一声，扭头对小伙子说：“最好把胳膊固定一下，我这儿没有东西，还是要去骨科门诊再看看，正常应该用支具固定。”
　　
　　小伙子整理了几下衣服，又快速的披上制服，边听边抬起头道：“谢谢大夫，就这样吧，不固定了也不看了，真是麻烦你们了!”
　　
　　他站起身来把拉链拉上，走到父亲身旁说：“爸,咱们赶紧走吧！”
　　
　　“等一等，”沈君轻声上前叮嘱，“你这胳膊目前不能再搬重物了，单纯的脱位要两到四周后才可以进行轻度活动，完全恢复需要两到三个月。”沈君看他急急忙忙，许是要接着干下一摊活。
　　
　　小伙子固执的摇摇头，“啊，那怎么行？我这儿还有好多活呢！我不干就得我爸自己上，他哪受的了啊？！”老装卸工看了儿子一眼，用眼神制止了他。
　　
　　江天佑原本还在笑着，听到他的话笑容凝在了脸上，他挑起两道眉，冲着小伙子嚷嚷道：“怎么事？这胳膊是不想要了吧？钱可以慢慢赚，胳膊可就这一条，你不珍惜自己，也别让我白忙活一阵啊！”他丝毫没客气，把人劈头盖脸的一顿训，小伙子受人恩惠自知理亏，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沈君见状在一旁劝慰道：“不差这点时间，你恢复好了，以后才能再帮你父亲干活。”话虽如此，可钱是很多人的痛处，让人无力又窘迫。
　　
　　小伙子点点头，咬了一口嘴嘟囔：“好的，谢谢两位大哥!”父子俩连声道谢，离开了江天佑家。
　　
　　两个装卸工走后，江天佑和沈君把衣柜搬好摆正，江天佑看着这崭新的衣柜，越看越满意，不禁赞叹道：“不错不错，忙乎一晚上终于到位了，沈君，你用抹布擦完就可以用了！”他满意的拍了拍手，一屁股躺到床上。
　　
　　“嗯，是忙乎一晚上，还给人装上了胳膊！”沈君把抹布从水盆里拿出来，不疾不徐的拧了几下，他眼睫未动，盯着柜子仔细擦，说：“没看出来你还会给人复位，可以。”
　　
　　江天佑一听立马坐了起来，两眼放光道：“哟，难得听你直接夸我！特别还是在业务上！”他用手撑着床，目光流连在沈君脸上，沈君擦完了柜门，打开柜子开始擦里面。
　　
　　“你优点很多不需要我总夸，不过，我始终想不明白，”沈君转过脸，把用完的抹布放到一边，“你究竟为什么不想晋级？”沈君这回声音很轻，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在床上。
　　
　　这下轮到江天佑看他，装卸工没送货之前，关于这个问题，他本来想和沈君吐露个明白，可是现在全然没了情绪。
　　
　　江天佑倏地把脚放到床上，他两腿并拢，两只手轻轻按着脚趾头，若有所思的皱起眉，抽了抽鼻子说：“我这刚洗过的脚怎么还有一股味儿呢，那刚刚我用脚帮他复位，他不会也闻到了？”他把手伸到鼻尖，轻轻闻了闻又皱了皱眉。
　　
　　沈君被他这话题转的突然，气的拿起抹布往水盆一扔，“去去去，赶紧去给我洗脚！否则不许上我的床！”
　　
　　江天佑立马下了床，从牙缝里挤话道：“得嘞，遵命！”
　　
　　因为连夜降温，加之大风的缘故，城市的上空透着清澈的蓝色，空气格外好，天气晴朗，一丝云都没有。
　　
　　周日早晨八点多，沈君的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董梦楠”。
　　
　　“沈大夫，你今天休息吗？能不能陪我去游乐园玩玩？”董梦楠说的很卑微，语气种带着一点恳求。
　　
　　“抱歉，”沈君把身子转向一侧，不想声音太大吵到江天佑，“我今天虽然休息，但我有自己的安排。”沈君今天难得休息，上午计划两人一起去跑步，下午去看江天佑踢球。
　　
　　“沈大夫，我知道之前有点唐突，可我刚刚回国，真的特别寂寞，半天就好，你就当陪陪我，可以吗？”她变了声调，带着一点哭腔。
　　
　　沈君无奈只得道：“那好吧，就半天。”
　　
　　许是他侧着身子把被子支棱起来，江天佑醒了，接连翻了几个身，刚好看到沈君放下手机。
　　
　　“谁打来的呀？”他问，用胸口贴着沈君的后背，揉着惺忪的睡眼。
　　
　　“董梦楠，”沈君转过身子，把被子放平盖好，“她让我一会儿陪她去游乐园玩半天。”他用手给江天佑掖了掖被子，暖气烧的热乎，他说话也呼着一口热气。
　　
　　“这女人怎么回事，没玩了还!？”江天佑闭着眼睛，用手捏了捏皱着的眉头，“一会儿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就说我跟这女人拉倒了，让她别来烦我们！”
　　
　　沈君慢慢转身，单手放在枕头上支撑着，另一只手扒拉开江天佑的刘海，用手抚平他紧锁的眉头说：“不用，今天我会跟她说清楚，你和我一起去！”
　　
　　江天佑一听，倏地一下睁开了眼，他身子向上一顿扭动，正好对上沈君垂眸的视线，听沈君这么说，他立马喜笑颜开，冲他呲牙，“这还差不多！”。
　　
　　一个小时之后，游乐园中。
　　
　　冬日的游乐园有点冷清，人不算多，三人从过山车下来，江天佑弯下腰，双手浮在大腿上一阵干呕，沈君一手扶住他的肩，轻轻拍了几下。
　　
　　“大姐，这过山车你都坐了四次了，可以了吧？”江天佑缓过劲儿来，重新站起身，他看董梦楠神采奕奕丝毫没有不适，苦笑了几声，“咱玩儿点别的不行吗？”昨晚的事让他觉得乏力，他腰也酸，腿也胀，人还总是犯困，明明今天起来的很晚了，可还总差点劲儿。
　　
　　董梦楠毫无倦意，精神抖擞道：“坐十次也不够，这儿的过山车太短了，没美国的长。”她这半天的视线全在沈君身上。
　　
　　“你牛你牛......”江天佑没话说了，看向一言不发的沈君，找了最近的公共座椅坐了下来。
　　
　　“沈医生，他玩不动了，不如你再陪我坐几次过山车吧！”她站在沈君面前，一手拉住他的手臂，眼神中迸发出难以掩饰的神色，那是一种崇拜和倾慕的目光。
　　
　　沈君垂眸，沉默不语，目光却盯向刚刚江天佑坐着的木椅，突然发现他人不见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等一下，江、我是说我表哥不见了。”他四处张望，周围都是三三两两前来游玩的人，带着一点喧嚣，他并未从中找到那熟悉的面孔。
　　
　　就在这时，兜里的电话铃响了，沈君以为是江天佑，掏手机时才愣住了，来电显示“吕主任”，董梦楠在一旁笑笑，示意沈君先接电话。
　　
　　沈君接过电话，时不时的点点头说好，挂了电话，他看了一眼时间说：“董小姐，医院现在有急呼，需要我立刻回去，对不起，我得走了。”
　　
　　董梦楠当场就撇了撇嘴，呼哧呼哧的扇动着她精心贴好的假睫毛，脸上已经露出了不满，已经把“凭什么”写到了脸上，她连忙问沈君：“可我们刚刚在电话里明明说好的呀，你怎么能不守信用呢？”
　　
　　第83章 独家技术
　　
　　听到这话，沈君的脸倏然冷了下来，垂眸道：“董小姐，不是我不守信用，我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医院有急症病人需要手术，我得立刻回去！”最后四个字念的格外重，带着势在必行的意思。
　　
　　董梦楠倔强的咬了咬嘴，仔细一打量，她脖子有点红，因为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且肤色白皙，因此这反差特别明显。
　　
　　沈君不欲多做解释，一扭头，直接朝江天佑公共座椅的方向走去。
　　
　　董梦楠见状立刻叫住了他说：“等一等，沈医生，”沈君慢慢转过头，董梦楠心里很气，但依旧维持住了修养，“我们真的就没有机会吗？”她诚心诚意的追问，双手交迭在胸前。
　　
　　“董小姐，你很优秀，”沈君安静的看着她，“可是我心中已经有一人驻足，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我的exclusive，可是不管我在哪里，他一定会支持我，就好像现在，我冲锋上阵，他一定会站在我这一边支持我。”沈君也说的很真诚，董梦楠听了，放下交迭的手，顺势点点头。
　　
　　“我明白了沈医生，谢谢你跟我说实话，很高兴认识你！”董梦楠大方的伸出右手，沈君把手递上用力地握了握。
　　
　　人走后，沈君边走边四处张望，肩膀突然被人一拍，江天佑满脖子的汗水，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捋捋额头前的碎发，他气喘吁吁的说：“那女人人呢？”他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水，把水递给沈君。
　　
　　“走了，”沈君轻嘬一口水，“而且以后都不会再找我了，吕主任来了电话，科里来了几个急患，我得回去一趟。”
　　
　　前半句话是重点，江天佑正大口灌着水，一听士气顿涨，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呲牙道：“好，我送你回去，等你忙完！”沈君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嗤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周日的科室依旧忙忙碌碌，新入院的、出院的患者来回交替着，沈君做了一台胃穿孔手术，加上写病历查房，一直忙到了傍晚，江天佑去球场踢球，临近傍晚回到医院给自己和沈君打包了点饭菜。
　　
　　两个人闷在医生休息室里，江天佑把饭菜拿出来，摆到中间的桌子上，嘚嘚瑟瑟的在桌前摇晃，他踮起脚冲沈君嚷嚷道：“来，起来先把饭吃了，然后咱们就回家！”
　　
　　沈君躺在休息室的床上，倚靠着被子，他翻身下了地，洗澡后的他退去疲倦，满是一身的清爽。江天佑离他半步的距离，倾身半蹲着，压低嗓子说：“怎么着？要我喂你吃还是拿到床边吃？”他看沈君没什么精神，故意挑挑眉。
　　
　　沈君白眼儿翻的能上天，嘴上“嘁”了一声，他伸直了脖子，两手捏住膝盖冷声道：“也不是不行，把饭拿过来吧！”
　　
　　“哟，还挺会使唤人，媳妇儿，你现在是越来越嚣张了！”江天佑直起腰身舒展双臂，刚想继续唠叨，却被沈君的一道眼神吓的住了口，连连说道：“我错了，我错了，小的这就去办！”他拖来两把椅子，把饭盒放在凳子上。
　　
　　一整个下午，沈君的精神处在高度集中的状态，浑然不感觉饿，此时望着饭盒里的东西，之前那种高度集中的状态被抽走，饥饿和口渴的感觉统统回来了，饭菜有点凉了，他也不在意，吃的狼吞虎咽。
　　
　　江天佑夹起一片肥牛，把筷子凑到沈君的嘴边说：“啊——”他笑意渐浓，高挺的眉骨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沈君愣了一下，慢慢张开嘴，两个人近在咫尺，休息室里一阵静谧，就连病房的走廊里也听不到任何脚步声，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两个人失望的对视一眼，江天佑把肥牛塞到沈君嘴巴里，人起身走去拿起手机。
　　
　　电话是江兰芳打来的，江天佑坐到沈君身边，一边看他吃饭一边听着电话，电话那头说：“儿子，你王阿姨家三婶外甥女儿的孩子，那小姑娘才五岁，说是脚受了点外伤，明天你帮我找个好的外科大夫，给看一下呗！”
　　
　　江天佑被这复杂的亲戚关系给绕乱了，闭着眼睛说道：“好，好，妈您放心，我一定会给她找个好大夫!”江天佑说着，用眼看着沈君，这个他心目中的好大夫就在身边。
　　
　　“你这什么态度？怎么这么不耐烦？你知不知道，你李阿姨刚刚给我来电话了！”电话那头一声长叹，“说小董今天中午给她打电话说和你不太合适，所以这就算拉倒了？”江兰芳又接连叹息几声，江天佑连哼几声，终于知道这个电话的重点不单只是要说看病。
　　
　　“妈，不拉到又能怎么地？这谈恋爱谈着谈着发现不合适不也正常吗？”江天佑吸溜了两下鼻子，他余光一瞥，沈君吃的满嘴油光。
　　
　　“行了我不说了，真是没用，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江兰芳生气的把电话一挂，江天佑站起身来，连忙给沈君抽了一张纸巾。
　　
　　沈君用纸巾擦了擦嘴说：“是你妈打来的？说了什么？”
　　
　　江天佑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向墙上一仰，仿佛软成了泥，“说她认识的一人孩子病了，让我明天带着看病，再就是那女人打电话跟介绍人说和我不合适!”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明显心情不错。
　　
　　“哦，那收拾收拾，咱们赶紧回家吧。”沈君站起身来，开始收拾吃完的饭盒，他似乎看到江天佑躺在床上偷笑，说：“你在那高兴什么？”
　　
　　江天佑用手一撑床，起身道：“当然高兴了，那女人不会再缠着你，我能不开心吗？”他抱臂环绕在胸前，扬起下巴看着沈君，一前一后的晃着头道：“说真的，你今天到底说了什么她这么痛快就放手啦？”
　　
　　江天佑有点好奇，董梦楠一开始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还一度发表了她的长篇dating言论，怎么才不到一个上午，就这么放弃了？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
　　
　　沈君把饭盒放到塑料袋里，又把椅子各归各位，走到衣柜前把衣柜打开说：“我能说什么，她自己觉得不合适就放手了呗！”沈君边说边套上了羽绒服，拿起江天佑的羽绒服塞到他手里，“回家吧，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江天佑怔愣了一秒，来不及细想只得点头起身。
　　
　　昨天两人从早到晚忙碌了一天，都睡得晚，第二天一早，江天佑带着江兰芳的嘱托，趁着沈君还没上台的空隙，抽空领着亲戚家的孩子找他看病。
　　
　　看病的小姑娘今年七岁，父母俩一起来了，说小姑娘半个月前不小心碰了一下脚丫子，母亲发现第二个脚趾头的颜色不太对，而且脚趾甲也不长，这才想到要来看看。
　　
　　沈君让小姑娘坐到诊查床上，小姑娘看着诊察室的环境，又看见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本能的有点恐惧，用两个小手捂住袜子，愣是不让看。
　　
　　江天佑凑到小姑娘跟前，把脸上的口罩摘了，半蹲着身子，弯起眼睛笑嘻嘻的说：“宝贝儿，让这个哥哥看看你的小脚好不好？哥哥看一下才知道你的脚伤在哪！你要是乖乖听话，哥哥把这个棒棒糖送给你怎么样？”他说着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棒棒糖，拿起来在小姑娘面前晃晃。
　　
　　小姑娘的脸瞬间红了，神情有些羞怯又有些期待，伸手接过棒棒糖点点头，小声的嗫喏道：“好。”
　　
　　小姑娘脱掉袜子，沈君慢慢上前查看，她仍旧有点害怕，想把脚缩回去，却被她爸爸用手死死按住，只见小姑娘受伤脚趾头的趾甲已经掀起来了。
　　
　　沈君看了一眼已经了然，他把小姑娘的父母叫到一边，轻声说：“这个得拔趾甲了,如果不拔以后长出来的新趾甲会变形。”
　　
　　父母俩一听要拔趾甲，两个人都有点慌，他们互相对望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办，妈妈偷偷的瞥了一眼孩子，有点不忍心，不想孩子这么小就遭这份罪，江天佑正在逗她，她乐呵呵的在吃江天佑给的棒棒糖。
　　
　　爸爸率先开了口：“大夫，只有拔趾甲这一个办法吗？”
　　
　　“是，没有别的办法。”沈君耐心道，看父母俩满脸担忧，他轻继续说道：“你们先别急，拔趾甲也不会很痛苦，我这有两个方案，一个是我给小姑娘开麻药、打针，但是麻药费、麻醉费花费高，下来得多花一百多，打麻药也会疼一下，打了麻药后用小钳子拔脚趾甲即可。第二个方案是不打麻药，给局部趾甲周围消毒，直接用小钳子十秒钟就拽下来了，也会稍微疼一下，但是省时省钱还省事儿。”沈君说的仔细，父母俩一目了然。
　　
　　“您看看怎么选，如果问我的话，我建议你把孩子的脚按住了我直接给孩子拔下来就结束了。”沈君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方案，父母听后直接陷入了两难，两个人站在一边，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天佑看两人怔愣在原地，且一脸愁容，连忙上前去问了个清楚。
　　
　　第84章 看望奶奶
　　
　　他听后直接道：“这有什么可纠结的？你们要信的过我就让我给拿主意！”江天佑保持他一贯的风格，父母俩目光热切，听江天佑这么说拼命点点头。
　　
　　父亲对江天佑说：“我们当然信的过你，这还是拜托你找的大夫啊，我知道沈大夫也是好意，想给我们省钱，可是我们就怕不打麻药会让我们女儿受罪，毕竟她还那么小！”父亲直接说出了他的顾虑，母亲也在一旁连连附和。
　　
　　江天佑一听，乐了，父母俩被他这一声笑弄懵了，互望了一眼不大懂，江天佑见沈君站在一边，一把把人拽到跟前，用手拍着沈君的肩膀，故意拣好听的夸大说：“你们别看沈大夫他年轻，这人在我们医院外科这号称外科圣手，拔个指甲算什么，他手快着呢，一点不疼！信我就听他的建议，直接给指甲拔了，省钱又省力！”他说完还不忘冲沈君使眼色，为了让家长放心，沈君只能略为尴尬的点点头。
　　
　　经过小姑娘父母的一番商量，最后他们决定直接拔指甲，可是小姑娘很害怕，她看见沈君拿着钳子，本能的扭着腿不配合，还没等开始消毒，小姑娘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抽泣。
　　
　　江天佑急的连忙上前，他看着小姑娘，她白净的小脸蛋微微泛红，眼眶泪盈盈的，放在两侧的小手攥成了小拳头，他用手指接住小姑娘的泪珠，说：“宝贝儿，咱们都是吃过糖的交情了，你听哥哥一句，配合这个哥哥把受伤的趾甲拔掉好不好，哥哥保证，就一下，不会很疼，你看怎么样？”江天佑说的真诚，他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意识，一味的哄骗不如真诚的和她交流。
　　
　　“额，那好吧，我听话！”小姑娘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她，特别是她的父母，于是用手抹抹脸，乖巧的点点头。
　　
　　“真乖！”江天佑扬起眉毛一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
　　
　　小姑娘的脚被她爸爸按着，她闭着眼睛不敢看，沈君开始给趾甲周围用碘伏充分消毒，消毒结束后，他拿着钳子，轻轻从趾甲一侧掀起，保持力度往另一侧轻轻一拽，只几秒钟的功夫，趾甲被完整拔下来。
　　
　　见小姑娘还闭着眼睛，江天佑在她耳边说：“宝贝儿，结束了，把眼睛睁开吧！”
　　
　　小姑娘睁开眼，半信半疑的眨了眨，看到沈君正在给她的脚趾头包扎，父母正站在一边，她对上江天佑深邃透光的眼神，眼眶湿润，把眼泪活活憋了回去。
　　
　　她有点不好意思，噘着嘴说：“哥哥你没骗我，果然没什么感觉！”她父母在一旁一听，长舒一口气的同时连连道谢。
　　
　　父母领着孩子走后，沈君在处置台上收拾着，江天佑在他跟前来回晃悠，“可以呀沈医生，你这么好这么细心，不担能考虑到费用问题，而且在能做到的同时还替患者省钱！”左右都是疼，打麻药疼两下费用还贵，江天佑佩服沈君的细心，嬉皮笑脸道。
　　
　　他一只手勾住沈君的腰，要不是在换药室，他真想把沈君拦腰抱起。
　　
　　沈君任他摆弄，手上不停口中却道：“这是应该的，用心去处理每一个患者，设身处地的为他们着想，换位思考，急人所急，予人所需，这是很重要的。”
　　
　　江天佑松了手，坐到诊查床上仔细咂摸这几句话，沈君把处置台收拾完，转过身对上江天佑还未消散的笑意，“你也不赖，对着孩子这么耐心又这么有办法，我看你干儿科也很适合！”
　　
　　“那当然，我这干的是中医，本身就是全科，什么样的人都得接触，小孩子也不再话下！出诊时见过的小孩儿也很多自然有办法应对！”江天佑得意的摆了摆腿，用手摸了摸下巴。
　　
　　“东西收拾好了我也该上台了！”沈君洗了把手，用纸巾擦了擦。
　　
　　江天佑倏地跳下床，喟叹一声：“我也得赶紧下去出诊去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换药室。
　　
　　天气愈发变冷，元旦这几天，沈君找出一天休息时间，和江天佑一起准备去奶奶家，昨天刚下过一场雪，天空阴沉沉的有点闷，车开到那条小胡同里，江天佑故意放慢车速，等临近王香梅家，他把车子一停。
　　
　　沈君打开副驾驶那侧的车窗，一眼看到正在忙前忙后的沈腾飞，他正帮吴婶儿搬着一箱柿子，发现有车子停下来，沈腾飞一转身，他一瞥看到了坐在副驾驶的沈君。
　　
　　“小君，你过来啦，吃柿子吗？今天刚到的！”沈腾飞堆着满脸的笑，他捏捏个大饱满的柿子，捡出几个软的，摘下一只手套，把柿子送到沈君面前。寒冬腊月的天气，他因为忙进忙出只穿着一件砍肩羽绒服，脸颊冻的通红。
　　
　　沈君仿佛没听见一般，没反应，甚至连脸都没转，江天佑见状忙探过头说：“沈叔你别忙，我们先去停车，一会儿进屋吃。”
　　
　　沈腾飞见过江天佑，对他有印象，连忙热情的回应：“那好那好！”
　　
　　车窗缓缓关上，沈君一言不发，沉着脸眼下乌青，他一夜没睡好，昨天晚上他打电话给王香梅的时候，知道了一些沈腾飞的近况。
　　
　　王香梅告诉沈君，她出院以后沈腾飞搬回来和她一起住，头几周他全天在这儿，一边照顾王香梅和文具店，一边帮吴婶儿倒腾水果摊，后来奶奶身体逐渐恢复了，他白天就去修车厂上班，晚上才回来。
　　
　　江天佑直接把车停在了奶奶家门前，他和沈君下了车，从车后斗拿着带给王香梅大包小卷的东西。
　　
　　屋子的陈设一点没变，还保持的和之前一样，甚至更加干净，一楼临近街边，暖气却烧的热烘烘的，王香梅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棉袄，气色看着恢复的不错，笑呵呵的指着桌上的柿子，说：“小君，小江，快来吃柿子，吴婶儿家今天新进的！”老太太摘下花镜，放下手里的毛线活，冲两人招手。
　　
　　“好嘞，我吃我吃！”江天佑冲王香梅笑笑，拿起柿子往桌边一坐，专心致志的吃起来。
　　
　　“还是小江实诚，小君你过来！”王香梅说，故意把圆凳向自己身边挪了挪，似是有话要说。
　　
　　沈君挺拔的立着，目光一扫拿起柜边的一个血压计，走到王香梅身边一坐，说：“奶奶，先给你量个血压，这次还给你带了些降压药。”王香梅伸出一只手，老老实实的让沈君给自己量血压。
　　
　　“110/80mmHg,血压控制的不错！”沈君说着，把血压计收好。
　　
　　王香梅把袖子放下，目光落在沈君身上，“小君，你爸爸这段时间表现不错，对我照顾的也体贴入微，对吴婶儿也是，他现在在修车厂工作，每个月也会给我一些钱，和过去真的不一样了！”王香梅的意思很明显，他希望沈君能原谅沈腾飞，渐渐容纳他，毕竟父子一场，她也不希望沈君在这一点上太过执拗。
　　
　　沈君嘴唇翕动没说话，他静止气息，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淡看不出喜怒，房间里很安静，沉默了片刻，沈君对王香梅说：“对了，我去把降压药拿给您。”他一起身，看到江天佑如同花猫脸一般的模样，频繁地瞧他。
　　
　　江天佑吭哧吭哧的吃完了三个柿子，弄得满脸满手都是，沈君把药送给王香梅，又忙不迭的走到江天佑身边，一会儿给他递纸巾，一会儿给他湿巾，让他把脸给擦干净。
　　
　　两个人又稍坐了一会儿，离开的时候沈腾飞还在外边帮吴婶儿倒腾水果，他趁着两人上车的时候，拿了一袋苹果和一袋柿子，一把跑到江天佑身边，死活要塞给他。
　　
　　“是叫小江对吧！”沈腾飞有点不好意思，戴着手套的手用力搓了两下，“我听沈君他奶奶说你们住在一起，”他嘴里吐着白雾，脸上揣着某种期待。
　　
　　“沈叔叔，有什么事儿您可以直说！”江天佑看沈君默默的上了车，把门一关，两个人站在驾驶的位置那边。
　　
　　“没事儿，就是听说你们俩住在一起，关系又挺好的，想拜托你照顾照顾小君，”沈腾飞怔然的抿了抿嘴，收起了他看似满不在意的笑容，天气太冷，他穿着单衣长时间的呆在户外，边说边用手搓了搓胳膊。
　　
　　有那么一剎那，江天佑觉得沈君像极了沈腾飞，可具体是哪儿他又说不清，或许是某个动作，或许是某个神态。
　　
　　“沈叔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江天佑看他穿的过于单薄，打开车门说道：“叔叔您快回去吧，外面太冷了，我们先走了，有机会再找时间回来看你们！”
　　
　　“好的，多保重啊小江!”沈腾飞轻轻敲了敲车窗，故意从缝隙里瞥了一眼沈君，后者低着头，故意不抬脸，似是有心为之。
　　
　　江天佑上了车关上门，他倒车挪动着方向盘，沈腾飞在路边站着，一直冲两人招手，直到江天佑的车消失在胡同远程的尽头。
　　
　　第85章 顿起疑心
　　
　　还有几天就是除夕了，病房没有平日忙碌，除了危重病患者，多数患者都被安排尽早出院，普外科里，许倩倩正写着会诊记录，桌上手机响了几声，她拿起来一看，是白晓希约她年前吃个饭。
　　
　　不用值班的医生已经走光，沈君还没忙完，留在座位上正写着出院小结，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许倩倩。
　　
　　许倩倩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沈君，说：“君哥，后天白晓希约我吃饭，还有单超，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沈君听后拿起桌上的保温杯，轻啜一口：“我就不了，你们去吧！”
　　
　　“君哥，这都多少次了，约你你总是不出来！”许倩倩放下手中的工作，人干脆的趴在了桌子上，她冲沈君扬起脸，眼神中都是切实的恳求，“你这么天天两点一线，是要让自己长出蘑菇啊？”
　　
　　沈君被他说的无奈，只得说道：“好吧，把时间地点发给我。”他写完一份出院小结，手指按在鼠标上，点击保存。
　　
　　“这还差不多！”许倩倩一听，脸一下子亮了。立刻从桌子上爬起来，继续写着她的会诊记录。
　　
　　“不过，我想再带一个人。”沈君说着，起身拿起保温杯，去饮水机那边接水。
　　
　　许倩倩边敲着计算机边点头，“没问题啊，再带几个人都行！”话说到这儿，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把脸转向沈君那边，口中喃喃道：“你要带的人，该不会是中医科那个江天佑吧？”许倩倩说话的时候，居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嗝，还是很大声那种，她不好意思的捂住嘴。
　　
　　沈君接完水，被她这一声打嗝惊的回过头，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两个人的视线倏然对上，“不是吧，你要带的人是他？”许倩倩嚷嚷道，十分的费解，她看沈君默认的样子，继续道：“君哥，你好端端的从宿舍搬出去，跑去和那小子住在一起不说，现在又整天和他混在一起，你是怎么想的？！”
　　
　　“没什么怎么想，他人不错的，你对他有偏见。”沈君拿着保温杯回到座位，轻轻坐下。
　　
　　“偏见？”许倩倩反问，一脸大写的无语，立即从她的位置绕到沈君那边说：“你没听院里怎么传的？！他当初是怎么进医院的，不过就是靠着裙带关系，人吊儿郎当的，也没什么真本事！”许倩倩站在沈君身边单手掐腰，沈君目视屏幕，像没听见似的，继续敲着他的计算机。
　　
　　“我总觉得这人不靠谱！”许倩倩见沈君没反应，继续不依不饶的说，“和这种人混在一起会影响你的仕途！而且自从你搬去和他一起住，连有些行为举止都变得十分怪异，你说说，这半年以来，你都去了医务科几次了？！这还不算是影响嘛！”她说到这儿，突然又迸出两声嗝，许倩倩红了脸，双手一捂。
　　
　　沈君抬头瞥了她一眼，脸色一淡，“越说越离谱了，我不知道你听谁说的，可是我了解的他，是个专业技术过硬，热爱自己事业的好医生。”沈君眉眼略弯，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中萃着一抹精光。
　　
　　许倩倩没想到沈君能这么维护江天佑，自知多说无益，只得干巴巴的说：“行吧君哥，当我没说！”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把白晓希刚发给她的饭店地址转复制黏贴，用手按了发送。
　　
　　“饭店地址发给你了，后天在海味阁！”许倩倩感觉自己的一番好意变成自讨没趣，一脸不悦的转过身子，回到座位上。
　　
　　“倩倩，”沈君抬起头一脸关切，许倩倩还以为沈君被自己的一番劝说幡然醒悟，立刻抻着脖子道：“君哥你说，我听着呢！”
　　
　　只听对方轻咳了一声，淡淡道：“没什么，你刚才总打嗝，可能消化不太好，还是去护士那儿拿一片多潘立酮吃吧。”沈君说完把脸一低，头不抬眼不睁的继续写着他的出院小结。
　　
　　许倩倩：“君哥，你——！”
　　
　　后天傍晚，约定时间是五点半，海味阁饭店处于商业闹市区，趁着时间还没到，江天佑拽着沈君在附近逛街。
　　
　　正值晚高峰，商场里行人络绎不绝，江天佑手里拎着大包小卷，在一家男士服装的橱窗旁停了下来，假人模特上戴着一顶咖啡色棉帽，他一把拉住沈君说：“哎，沈君，你看这顶帽子怎么样？看着还挺适合你的！”他不由分说，一把把人拉进门。
　　
　　导购是个小姑娘，穿着标准的蓝黑色套装，脸上热情洋溢：“欢迎光临，先生我们这儿上了许多新款，您随便慢慢看！”
　　
　　“外面橱窗上那顶帽子，拿过来给他试下看看！”江天佑把手里的几个袋子轻轻放下，后退几步，他用手托举着下巴，视线在沈君头上来回徘徊，想象着他戴上以后得样子。
　　
　　“好的，我这就去拿。”导购小姐转身一路小跑，去到后面的柜台。
　　
　　“天佑，别再买了，你这一会儿功夫已经买了很多了！”沈君抿嘴蹙眉，他看着地上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轻轻吐出一口气，刚刚这半个小时之内，江天佑带着他，把要穿的衣服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挨个给他买了一套，就连内裤都不落。
　　
　　“买！必须买！我给我媳妇儿买两件衣服置办置办年货有什么可多的！”他说着，把目光又转向厨柜，看到哪件合眼的立刻停下来，立即用手摸了摸，“沈君，这件白色的毛衫也不错，很适合你的气质，你快过来看看！”
　　
　　沈君没有兴趣，他把目光一瞥，看到店里一进门假人模特的脖子上挂着一条围巾，他慢慢走近假人，抬手摸了摸，那是一条橙色羊绒围巾，料子摸着很舒服，又厚又宽，他心想江天佑披上一定很合适。
　　
　　他刚要向导购询问，不料刚刚的导购小姐拿着帽子返回，手里还多了一套衣服，她把帽子递给江天佑说：“先生，我拿的是套新款，感觉和这个帽子很搭，可以给这位先生试穿一下！”导购小姐一脸微笑，一目了然的发现了谁是买单的金主爸爸。
　　
　　江天佑一听立即兴奋道：“行行行，那感情好，你再多选出几套，给这人捯饬捯饬！”沈君还没来的及说不，一把被江天佑戴上了帽子，接着被导购小姐带到了更衣室。
　　
　　沈君穿好衣服，从更衣室走到镜子中间，上身是一件白色毛衫，下身是一件露膝牛仔裤，江天佑坐在镜子对面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喝着导购小姐送来的依云矿泉水，活像点评T台走秀模特的艺术总监。
　　
　　“这套不好，不符合他那股气质，他不适合穿漏洞牛仔裤！”艺术总监眯着眼睛撇去笑脸，对着身旁的导购作出了指导性的意见，“换一种风格！”艺术总监江天佑发号施令，沈君眉头紧蹙，开始变得不耐烦。
　　
　　“好的，您稍等，我这就换一套。”导购小姐不厌其烦，充分体现出顾客就是上帝。
　　
　　又陆续试穿了几套，这套上身里面是一个镂空衬衫，外面是黑色皮衣外套，下身一条修身长裤，“这套挺好的，不错，把这套包起来！”江天佑人仰在沙发上，两条腿悠闲的大开着，抬手冲导购小姐一指，说：“还有么有其他的，都拿来给试试！”他的身子慢慢下移，颇为享受这个过程。
　　
　　导购小姐还没来的及说是，沈君一张脸刷的拉了下来，厉声道：“你给老子起来！要试你自己试！服务员，把中间那条围巾给我拿下来！”
　　
　　江天佑吓的一骨碌爬起来，他两腿合上挺直了腰板，咧嘴微笑：“沈君，试累了啊？!”沈君把身上的皮外套一脱，一把扔到江天佑手里，彼时两人离的很近。
　　
　　导购小姐怔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要去拿围巾，她把那条橙色围巾递给沈君说：“先生，这条围巾是样板货，还没正式出售，只有模特身上这一条。”
　　
　　江天佑对上沈君的喉结，滚动两下自己开口道：“你喜欢这条围巾？”沈君没说话，上前一步，把围巾往江天佑脖子上一缠绕，那围巾又宽又厚，高饱和度的颜色很抢眼，搭在江天佑身上相得益彰，正好盖住了他脖颈上的疤痕，沈君对身旁的导购小姐说：“麻烦你给我包起来，我要了。”
　　
　　两个人结了账，买好了东西，江天佑立刻把那条围巾围上，走路的时候美滋滋道：“美滴很，我媳妇特意送我了条围巾！”语气很显摆，眼里藏不住的开心。
　　
　　两个人拿着手中的东西，打算先去一趟车库把东西送去，下扶梯的时候，许倩倩刚好在扶梯的另一侧，她抬头之余，不经意的看到了这一幕：他最敬重的君哥和江天佑并排站在一起，两个人手中大包小卷，江天佑的身子贴的沈君很近，他们在笑嘻嘻的说着什么，沈君也不排斥，看样子也挺高兴。
　　
　　许倩倩不禁惊叹的捂住脸，心说她看到了什么！
　　
　　第86章 公开关系
　　
　　海鲜阁人满为患，在提前订好的小包间里，白晓希和单超已经到了，江天佑他们和许倩倩也就前后脚，确切的说，是许倩倩跟在两人身后。
　　
　　白晓希高兴的说：“倩倩姐，你总算来了，快坐我旁边！”她站起来冲许倩倩摆手，许倩倩没精打采的应和了一声，把随身的背包放到圆桌对面的沙发上。
　　
　　服务员撤掉了多余的椅子，五个人盘踞圆桌的五个位置，彼此之间分布均匀且坐的很近，茶水和水果已经摆上，单超低头玩着手机，白晓希在打电话，江天佑正和沈君眉来眼去。
　　
　　许倩倩面无波澜的扫过几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江天佑和沈君身上，像是有某种直觉，心底的疑影越来越重，这个疑影在她心里好半天了，简直要呼之欲出。
　　
　　她愣是没忍住，冲着沈君的方向开口道：“君哥，我刚刚看见你和江大夫一起来的，这是怎么回事？”她这话问的普通，但语气不太寻常，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抬起头，相顾无言。
　　
　　单超心说：糟糕，师兄和沈君的事儿该不会被她发现了吧！
　　
　　江天佑皱起一侧的眉头，把眼神从沈君脸上移开，转而看着许倩倩，仔细回忆着刚刚有没有对沈君动手动脚，心说她难道看到了什么。
　　
　　包间外热闹喧嚣，这里却静的仿佛能听到几人的心跳。
　　
　　沈君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一口的同时，眉眼不抬的说：“是的，我们在一起了。”他不擅长撒谎，也没想着隐瞒，居然就在许倩倩的询问下大大方方的承认。
　　
　　除了江天佑和沈君，几人的肾上腺素不受控制的狂飙。
　　
　　单超心下一惊：靠，不是吧，沈大夫他居然当众承认了！
　　
　　白晓希心中狂喜：哇塞，不是吧不是吧，这是什么劲爆消息，他们俩居然真的在一起了！
　　
　　江天佑把头转向沈君，定定的看了他几秒，凸起的眉骨之下眉尾上扬，笑容真切起来，“没错，我和沈君在一起了！”他见沈君都承认了，自己更加没有什么顾虑。
　　
　　“嗯，这里也没有别人，就不瞒大家了，”沈君淡淡的回应，像是说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不过医院那边的话，还需要大家保密！”
　　
　　“放心吧沈大夫，我嘴严着呢，你不说这个我也知道，毕竟我是第一个知道这事儿的人对不对！”单超冲江天佑挤挤眼，身旁的白晓希听后一脸惊诧，诧异单超居然是知情人。
　　
　　所有人几乎都是一脸兴奋，除了许倩倩，她在错愕中怔愣了几秒，之后扑通一声，整个脸趴在了圆桌上，她右手握拳，止不住的敲打着桌子。
　　
　　“倩倩姐，你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吗？”白晓希一脸关切的问，没弄懂许倩倩这番操作。
　　
　　许倩倩侧着脸，倏然一起身，继续用手敲打桌面，近乎于狂吼：“君哥，你、你、你怎么能和这种人在一起？你看上他什么了？”她把头转向江天佑，视线对上对方的目光，说：“他这种混不吝，你和他在一起一世的英明真就毁了！”许倩倩欲哭无泪，感觉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血溅当场。
　　
　　江天佑故意拍桌子瞪眼道：“和我在一起怎么了？我哪里配不上你们君哥啦？”他得意洋洋的歪着脑袋，咧嘴笑道：“我跟你说许倩倩，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和你君哥现在住在一起，又一起上班，朝夕相处天天腻在一块儿，整天你侬我侬的，你君哥不知道多爱我！”
　　
　　他越说越兴奋，两个人的关系在好友面前意外曝光，更激发了他赤裸裸的炫耀心，他正愁没地显摆呢，用手指了指沙发上的围巾说：“看见那条围巾没有？你君哥刚才亲手替我选的，好看吧？！”沈君握起拳头放到嘴边，轻咳了几声示意江天佑停止这幼稚的行为。
　　
　　白晓希在一旁点头附和道：“好看好看，我刚刚还想说呢，这围巾也太有品味了！”单超听后在一旁一个劲儿的傻乐。
　　
　　“呜呜呜呜！”许倩倩咬了咬嘴唇，如果有人物表情包，那她现在指定飘着一行宽泪，她用手指着江天佑说：“我曾经无数次猜想，未来君哥的对象会是什么样的人？”
　　
　　她激动的咽了咽吐沫，继续说：“她一定是一位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气质优雅的人，事业上也不输君哥！”她动了动鼻尖，“可我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是你这种人！你——！”她瞪了一眼江天佑，“哎呀气死我了！”许倩倩说到痛处，又趴在桌子上，无力的捶了两下。
　　
　　“许倩倩，你上哪儿整的这些词？”江天佑咂咂嘴摇摇头，“我也知书达理啊，至于其他的，风度翩翩、气概不凡、玉树临风也都挺符合我吧？！”他用手摸着下巴，眼睛向上一翻，居然在认真思索还有什么更符合他的词。
　　
　　沈君轻声制止了他俩的拌嘴，说：“还是先看菜谱把菜点了吧。”
　　
　　“好嘞，菜谱在我这儿，谁先看？”白晓希双手擎起菜谱，然而就在下一秒，许倩倩突然抬头，一把将菜谱从她手中夺过，她双目微红，像是要吃人，“我来点，这顿你请！”她冲着江天佑说，今天她披着头发，几次趴着桌上让她的发型有点凌乱，有一种披头散发的感觉。
　　
　　许倩倩快速的翻着菜谱，嘴巴里还在继续叨叨着，“我要化悲痛为食欲，点龙虾、鲍鱼、象拔蚌......你们谁也不许拦着我！”她说话的同时目露凶光，直接对准江天佑。
　　
　　“行行行，你随便点，以后我和你君哥结婚的时候也少不了你的！”江天佑呲牙，拿起茶杯润了润喉咙，“不过你这么能吃，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为你着想你还是少吃一点，吃这么多长胖了可就嫁不出去了！啊？”江天佑一阵贱笑。
　　
　　“老娘嫁不嫁人要你管！管好你的君哥吧！”许倩倩愤然合上了菜谱，冲包间外叫了两声服务员。
　　
　　菜肴陆续上齐，江天佑拿起面前的酒杯，率先站起来，仰脖咕咚咕咚将这面前这杯红酒喝光，“这第一杯酒我敬大家，谢谢大家对我和沈君的祝福，欢迎大家来参加我们的婚.....”他差点说成婚礼，被沈君及时用手肘一碰。
　　
　　单超和白晓希听后一阵傻乐，只有许倩倩一脸茫然。
　　
　　江天佑握着酒杯的手不撒，这才反应过来，他压住眼底的笑意，兴高采烈的说：“总之祝大家今天吃好喝好玩好，提前预祝大家新春快乐！”
　　
　　他拿起酒杯，给自己倒满，又一饮而尽。
　　
　　在欢声笑语中，众人举起酒杯将杯子相碰，说下了对未来的期待和对新年的祝福。
　　
　　菜吃的差不多了，饭局接近尾声，几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醉了，许倩倩死命抱着酒瓶，就是不撒手，那里面还剩最后一点酒，她硬往自己杯里面倒。
　　
　　“倩倩姐，你不能再喝啦！你都要醉了，我送你回家吧，明天还得上班呢！”白晓希在她身旁半蹲着身子，一手扶着她的胳膊，在小声劝着。
　　
　　“谁说我醉了！把酒给我！”许倩倩抬起耷拉的脑袋，满脸通红，嘿嘿的傻乐：“我没醉，我还能再喝！谁不让我喝我跟谁急!”她离了座位，一只手死死的攥住酒瓶，另一只手来回摆动，整个人也晃晃悠悠。
　　
　　江天佑见状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说：“好啦好啦，快回家吧！”
　　
　　许倩倩先是怔愣了一秒，然后对着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两只手敲打着江天佑的胸口，小声呜咽道：“你这个坏蛋，把君哥还给我，还给我！”她人站的不稳，四处摇晃，江天佑连忙用手扶住她。
　　
　　“好好好，还给你，我抢不走他，他还是你的君哥好不好！”江天佑像哄孩子一般劝慰着。
　　
　　许倩倩脑袋一扭，噘嘴说：“这还差不多！”说完冲江天佑傻笑。
　　
　　沈君见状，连忙走到沙发把许倩倩的外套和背包拿过来，让白晓希帮着把衣服给她穿上，结完账，单超自己回家，沈君没喝酒负责开车，先把白晓希和许倩倩依次送回家。
　　
　　送完了两人后，车子匀速的行驶在公路上，江天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双颧泛红，两个眼微微闭着。
　　
　　“你今晚喝了太多酒了，红酒白酒各半，是要把自己灌醉吗？”沈君两只手平稳的端着方向盘，用余光瞥了一眼江天佑。
　　
　　“这不是高兴嘛！我没想到你会在他们面前公开咱俩的关系，我还以为，以为你介意呢！”江天佑睁开眼睛，深邃的眼中闪着光。
　　
　　“有什么可介意的，早晚都得知道，既然做好了在一起的准备，自然需要面对。”沈君目视前方，咬肌若隐若现。
　　
　　“嗯，说的对！”江天佑点点头，眼睛又重新闭上。
　　
　　“我没想到倩倩反应这么大，”沈君说着，目光深幽，“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对我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话说完，迟迟没听到江天佑的答复，转眼一看，对方竟然睡着了，细听能听到轻微的鼾声。
　　
　　沈君把江天佑的座椅往后调了调，确保他睡得舒服，他勾起嘴角轻轻一笑，意味深长的说：“倩倩她不了解你，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
　　
　　第87章 新年寄语
　　
　　除夕当天沈君夜班，这么多年每逢这个节日，他都自己申请包揽了这一天的白班夜班，唯独怕这一天休息，可今年有所不同，沈君突然蒙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江天佑能和他一起过年。
　　
　　病房和以往相比稍显冷清，接班后他例行查房，回到办公室便开始写病程记录，办公室寂静无声，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夜班护士探出头，冲他说：“沈大夫，今晚除夕，我们打算订咱医院对面的程记，你要跟我们一起吗？”护士侧身保持着这副姿势，在等着沈君的决定。
　　
　　程记是医院附近的一家粑粑馆儿，离得近且性价比高，但菜做的马马虎虎，除夕这个特殊的日子，附近大大小小的餐馆已经歇业，唯独程记还开着门。
　　
　　沈君停下手中的键盘，身子向后一仰，说：“不了，你们订吧，我带饭了！”他带了今早熬的粥，打算对付一口，似乎并没有什么食欲。
　　
　　“那好吧，沈大夫！”护士把门一关，办公室恢复了寂静。
　　
　　晚上七点钟，沈君又查了一次房，06床的病人怕晚上鞭炮声响睡不着，向他要了一片阿普唑仑，09床的病人术后疼痛，11床的患者血压有点高，沈君一一做了处置。
　　
　　回到办公室，窗外漆黑的夜空一声响，霎时间烟花四起，鞭炮声亦拉开帷幕，提示节日将至气氛浓烈。
　　
　　沈君拿出玻璃饭盒，放到微波炉里打了两圈，他看着那微微冒气的粥却始终吃不下，最后生生吞下几口。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乍然响起，沈君看着来电显示，笑了，他走到距离窗边半米远的位置，停下脚步，盯着窗外色彩缤纷的烟花，说：“还没到时间呢，这么早就打给我拜年？”
　　
　　“对啊，想你了呗，你猜我在干嘛？”江天佑卖个关子，电话那头极度安静。
　　
　　沈君握紧手机说：“不知道，猜不出来。”他边说边转过身子，脚步飞快的挪动到门边，伸手一推门，朝电梯那边望去，果然如他所料，门外，江天佑站在几米远外的走廊中间，一边脸夹着电话，手中拎着两个装食盒的袋子。
　　
　　两个人电话未挂，江天佑看着沈君走向他自己，惊了，连忙说：“厉害啊，这都能被你猜到了！”两个人均是一笑，挂了电话依次走进医生办公室。
　　
　　江天佑放下袋子，把食盒打开，一份热气腾腾的饺子、一份红烧大虾、还有一份清蒸飞蟹和炖带鱼，他看到沈君那放在一边没喝完且干巴巴的粥，人似乎有点沉闷，用手快速的一抹鼻子：“哟，三十晚上居然可怜兮兮的在那喝粥！啧啧啧！”
　　
　　他用手婆娑了几下下巴，感叹道：“沈君，你这至于吗？不就一个夜班的时间，长夜漫漫，想我想的受不了难以下咽了？我这不马上过来了嘛！”江天佑觍着脸开始胡咧咧。
　　
　　“去你的！”沈君几步上前，把手里刚刚剥好的橘子，一整个塞到江天佑嘴里，试图制止他的胡说，“你不说晚上在外公家过年吗？怎么突然过来了？”沈君从抽屉里拿出一副筷子，走到水槽边用热水烫了烫。
　　
　　“是在那儿过年，可我跟我爸妈说了,说你大年三十一个人值班，”江天佑皱皱眉，橘子有点酸，汁液全部沁入味蕾，这一瞬有点倒牙，“你父母不在跟前奶奶年纪又大，连年夜饭都吃不上！他们听了都非常理解，我吃过饭，赶紧就过来了！”江天佑拼命咀嚼着，又咽下几口吐沫，试图缓解这股酸味儿。
　　
　　沈君走到江天佑身边，把筷子一放，拖了把椅子，几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说：“即便是这样，大过年的，你一个人跑出来，总归是不太好吧！”沈君记得江天佑说过，每年三十这天，他全家都是去外公家过年，数十年从不例外。
　　
　　“咳，我外公家家大业大，亲戚众多，孙儿辈自是更不用说，多的要命，每年都闹哄哄的，少我一个不算什么！再说我妈一听说是你，让我赶紧过来给你送饭！”江天佑答的干脆，把手搭在沈君肩头，一把按住沈君迫使他坐下。
　　
　　他把装饺子的那个食盒推倒沈君面前，打开说：“尝尝，我妈调的馅儿，我擀的皮儿，一大家子的人忙忙叨叨从下午开始准备这顿年夜饭，每年如此，做饭三小时，吃饭半个钟，累的够呛不说，还忒麻烦，可每年都得有这么麻烦的一天，不然好像少了什么年味儿！”江天佑给沈君递了筷子，又把其余的食盒依次打开。
　　
　　饺子个大皮儿薄馅儿多，冒着微微的水汽，沈君夹起一个，放入口中，一股汤汁沁入唇齿，接着是一股鲜味儿，他还吃出了一股浓浓的韭菜味儿，惊讶道：“这是韭菜猪肉馅儿的？”这味道很熟悉，让他回想起小时候，他父母还未分开的时候，一家人也是这么吃饺子，也是韭菜味儿。
　　
　　“韭菜猪肉虾仁，怎么样，好吃吧？！”江天佑嘿嘿一笑，看沈君很喜欢吃饺子，忍不住一阵得意。
　　
　　“好吃，你也吃啊！”沈君抬起脸，心里涌动出一股暖流，他闻着这股热气腾腾的香气，心也被这团热气包围。
　　
　　江天佑一边给他剥虾，一边对他说：“我都吃过了，这些都是你的，对了，我给夜班护士也准备了一份，一会儿给她们送过去！”他眉眼未抬，剥虾剥的极为认真仔细，不止把虾壳剥了，还把虾线挑了。
　　
　　嘴里还不忘嘀咕着：“我妈之前常和我念叨，说外公曾经和她说过，如果将来遇到一个可以为她剥虾的男人，那就嫁了吧，于是我妈遇到了我爸，我爸第一次约会就给我妈剥虾，他负责剥，我妈负责吃，后来还真就在一起了！”江天佑兀自说着这些父母之间的琐事，沈君也认真的听着，他也终于知道江天佑为何有如此这般性格。
　　
　　一只完整的大虾剥好，江天佑捏着虾尾巴，蘸了蘸食盒里的汤汁，把虾递到沈君嘴边，说：“长大以后我记住了我妈说的话，可唯一没想到的是，未来有一天，我给剥虾的人，并不是个女生!”他咧嘴笑笑，动动手等着沈君张嘴。
　　
　　“啊——！”江天佑说，沈君有点不好意思，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喂过吃的，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张开嘴，虾子被江天佑塞倒嘴里，大虾新鲜，火候做的也正好，沈君突然觉得胸膛震荡，心跳的很快，脸上也很烫。
　　
　　他把虾吃完喝了口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说：“你的名字为什么叫天佑？”咫尺的距离只有两人，沈君的好奇心顿涌，其实他之前就想问，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江天佑挑了下粗眉，把两只手对着搭在桌子上，脖子一歪说：“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他反问，然后接着就回答：“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我外公在厂房外跟神明祈祷，后来母子平安，他就给我起名叫天佑！”江天佑说罢抬起眼皮。
　　
　　“哦，原来是这样！”沈君夹起一个饺子，放入口中几口把饺子吃完。
　　
　　“嗯，”江天佑把下巴搭在两只手上，点点头，“我爸我妈的婚事当年遭到了强烈的反对，后来在我妈以死相逼之下，外公终于同意了，只不过要求我爸入赘，并且生了我之后得跟着我妈的姓！”
　　
　　沈君听了这段故事，直视着江天佑忽闪忽闪的眼睛，心下忽然了然江天佑的个性到底是像谁，他看着食盒里还剩大半的饺子，转过脸对他说：“你真的不吃一点？”
　　
　　江天佑倏地从桌子上爬起来，突然回过了神，他听出一股特殊的意味，一只手搭在腮帮子上，笑吟吟的说道：“也不是不行，但要你喂我！”他说完，盯着沈君，深究对方的表情有无变化。
　　
　　谁知沈君没什么反应，竟然飞快的夹起一个饺子，另一手兜着底，把饺子凑到江天佑嘴边，轻声道：“啊——!”
　　
　　江天佑感觉浑身的汗毛奓了，他脖子一缩，左右环顾确认四下无人，看着沈君一动不动的姿势，说：“真是见鬼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君瞥他，拿筷子的手又向前凑了凑说：“吃不吃？”
　　
　　江天佑立刻怂了，乖乖的张大嘴，说：“吃吃吃！哪儿敢不吃！”
　　
　　晚饭后沈君在计算机旁敲着病程记录，江天佑在他对面安静的坐着看春晚，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办公室的暖气烧的不太热，可是两个人竟然都觉得很温暖。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手机上春晚的镜头里，主持人发出新年的祝福，窗外连连的鞭炮声响起，烟花络绎不绝，整个黑夜色彩斑斓，手机微信一个接着一个，沈君伸伸懒腰，走到窗边看向窗外，江天佑亦站起来站在他身旁。
　　
　　江天佑看一眼窗外说：“沈君，其实圣诞节那天，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烟花的，没想到这个愿望居然在今天实现了！”
　　
　　沈君转过脸，目光在窗外的烟花光影之下更加夺目，“我们一起许个愿望吧！”他说，说着转过脸，立刻把眼睛闭上。
　　
　　江天佑见状一同效仿，几秒钟过后，两个人纷纷睁开眼睛。
　　
　　江天佑耐不住好奇心，问道：“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沈君仰起头对着夜空倏然一笑，说：“是秘密，说了就不灵了！”
　　
　　第88章 心中执念
　　
　　冬去春来，万物生长，很快到了春日盎然的季节。
　　
　　一早上刚交完班，吕为民带着一家三口浩浩荡荡走进医生办公室，他径直来到沈君办公桌处停下来说：“沈君，这儿有个小姑娘长了副乳你过来跟我看一下！”他身后站着一对夫妻，年纪看着五十出头，父亲拧着眉愁云满布，母亲倒是一脸淡然，小姑娘站在母亲身边，低头双手随意的插着兜。
　　
　　沈君放下手头的病历，起身说：“好，”他跟上吕为民的脚步，对方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转头道：“许倩倩，你也一起来！”许倩倩应和一声，跟着大部队一起出了门。
　　
　　到了处置室门口，女孩儿的父亲自动站在门外等候，小姑娘和母亲先进去，其余人一一随后，许倩倩细心的把门锁上，这才走到小姑娘身边。
　　
　　沈君看着这小姑娘，她一头长发，肤色白皙，眼睛又大又圆还贴了夸张的假睫毛，五官十分艳丽。
　　
　　小姑娘也不羞怯，看众人的目光向她投来，把灰色运动外套的拉链一拉，露出里面黑色的文胸，她胸脯傲然挺拔，小腹平坦，前凸后翘之余没有多余的赘肉，身材堪称完美。
　　
　　“主任您看看，她这两侧有副乳，想看看能不能手术给切除！”她母亲脸上堆着笑，用手指了指小姑娘的腋下，“我们之前去了妇幼保健院的美容科，可人家说他们那儿做不了，这属于普外科！”
　　
　　吕为民上前捏起小姑娘一侧腋下的皮肤，仔细盯着看了看，果然在那侧的皮肤里看到了一个近乎于肤色的乳晕，那颜色并不明显，至于这副乳，乍看之也并不突兀。
　　
　　许倩倩也上手触诊，仔仔细细的给小姑娘摸了摸，沈君则站在一旁观看，等许倩倩触诊完，吕为民一抬头，示意小姑娘把衣服给穿上。
　　
　　他靠在处置床的一侧，微微侧身，对着小姑娘的母亲和蔼的说：“手术可以做也可以不做！做的话要符合手术的意义和指征！”
　　
　　“不，医生，我一定要做！”小姑娘不等吕为民把话说完，睁大了眼睛尖声道，立即噘嘴冲她母亲使眼色。
　　
　　她母亲看着女儿在一屋子人面前瞎嚷嚷，略微有点尴尬，她不好意思的说：“主任，她这个带点遗传，爷爷就有这个，不过长在肚子上！”母亲凝视着众人，笑容有点挂不住，“孩子因为这个有点儿自卑，一直很介意！”
　　
　　沈君静默，五官半明半暗，他没有立场发表意见，低头将目光收回。
　　
　　“啊，我明白，可以做微创，在腋下开个小孔，把副乳的组织切除，这样最大程度上保持美观，不会留过大的疤痕，”吕为民露出一个包容的神色，双手随意的搭在两侧。
　　
　　“你们可以再多去几家医院做下咨询和参考，我们这儿只能常规切除。”吕为民撇去笑脸，一脸严肃道：“毕竟我们医院是公立三甲，以治疗为主做不了微创，涉及到美观这方面做的没有专门的整形专科做的多。”他实事求是的陈述事实，既没有支持小姑娘做手术的意思，却也没有劝阻。
　　
　　“那麻烦您了主任，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小姑娘的母亲感激的点点头，心中有了自己的打算，她一把拉上自家姑娘，含笑说：“如果我们做手术的话，后续还会再麻烦您，毕竟都是熟人介绍的。”
　　
　　吕为民冲她摆摆手，一口答应道：“没问题。”
　　
　　几人出了处置室，吕为民转身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沈君看到母女俩走到走廊的一侧，和她父亲正在商议起来，小姑娘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父母交谈，没有达成自己的意愿似乎有点不高兴，正磨蹭着不肯走。
　　
　　沈君看着几人的神色心里蓦然一沉，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母亲看到他疑惑的说：“您不是刚刚一起那个大夫吗，是不是主任有什么事情要你吩咐我们？！”
　　
　　“没有，不过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孩子的父亲谈谈，可以吗？”沈君声音压的极低，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淡疏离，没有表情变化。
　　
　　夫妻俩听后先是一怔，丈夫最先反应过来，从兜里拿出车钥匙递给妻子说：“你和妮妮先回车里，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回去！”女人点点头不再多言，拽着女儿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小姑娘似是有点不放心，边走边回头张望。
　　
　　直到两人上了电梯，沈君才把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我多一句嘴，非得要做这个手术吗？”从刚刚主任叫他一起查看这个病例开始，他全程没发表过一句意见，没表示过一声反对。
　　
　　此刻他却眉心抽动，说：“孩子的副乳不太符合手术指征，况且只要是手术就有风险，术后还有可能要引流，下台之后胸口要被弹力绷带五花大绑着，小姑娘这么小，做这个手术会受不少罪。”沈君说话的时候语气冰冷，态度和神情却很坚定。
　　
　　男人听后抬眼一愣，脑袋泛空，尽管他对手术不太了解，胸口还是被沈君的话重击了一下，他起初皱着眉，听沈君这么一说，眉头皱的更紧了，旋即绷紧了脸，吞下一口闷气说：“我肯定是不同意呀！没办法，可这孩子不听话，吵着闹着非要做！”
　　
　　他恨恨的跺了几下脚说：“真是不省心！等他找完对象结了婚，以后我就管不着了！”男人说到此处，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放到嘴上时才发现这是医院，于是只得咬了咬烟嘴，把烟收回去。
　　
　　“那孩子妈妈什么意见？”沈君问，他注视着男人皱成一团的脸，望着墙上因男人不安焦虑一高一低的身影在四处徘徊。
　　
　　男人轻嗤一声：“她妈被她磨的麻木了！”
　　
　　“你们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这个手术不急，如果实在要做，等她大一些再做决定。”沈君说，他的声音似乎没什么温度，可眼神和语气有种奇异的安定感。
　　
　　“我懂了，谢谢你大夫！”男人抬头舒展开眉心，向沈君告别，急匆匆的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沈君回到办公室的一刻，立即陷入了忙碌中，陆续收治几个患者之后，他又连续做了几台手术室，一天穿梭于手术室、病房和医生办公室之间，忙的无暇分神，等他回过神来，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六点半。
　　
　　回到家打开门时一阵飘香，江天佑斜靠在沙发上，一条腿垂着，一条腿盘着，膝盖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副高复习数据，那是沈君之前送的圣诞礼物，他看到沈君放下背包，冲他粲然一笑：“回来啦沈大医生，正等着你呢！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江天佑把书一合，颠颠儿的跑到厨房，把蒸锅一点火，拍拍手回到客厅说：“稍等一会儿，十分钟以后就可以吃了！”
　　
　　沈君脱下外套，在卫生间边洗手边说：“十分钟这么快，不会又是什么黑暗料理吧？”他看江天佑的样子，似有一番准备。
　　
　　江天佑立刻凑到洗手间门口，在他身边徘徊，所有的笑意都凝在脸上，他拍拍胸脯担保道：“切，怎么会？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这都过了多长时间了！”他倚靠在门框边，一只拳头顶着太阳穴。
　　
　　沈君洗完手，顺带着洗了把脸，用毛巾擦去脸上的水珠说：“终于决定要开始复习考副高了？”他虽这么说，却对江天佑开始复习备考并不意外。
　　
　　“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今天去人事科报了名，再过一个月就参加考试！反正也不一定能考过！”江天佑说着满不在乎的挠了挠脸。
　　
　　沈君转脸冲眼前的这个怂包翻了个白眼，“还没复习就打退堂鼓，到底有没有出息了？”他一把拽下江天佑支棱着的拳头，看一看挂表上的时间说：“十分钟要到了吧，快去拿碗筷准备吃饭。”
　　
　　晚饭准备的是一盘包子，还配了一点凉拌小菜，沈君夹起一个，蘸了点白醋，犹豫着拿到嘴边咬了一口，发面包子，个儿大够宣乎，萝卜丝海蛎子馅儿，萝卜丝又细又软，很好消化。
　　
　　“味道不错，很好吃。”沈君又咬了两口，看江天佑嘴角勾着笑，说：“这包子看着就不像你做的，是不是江阿姨做的？”沈君又尝了一口小菜，小菜清脆爽口，不是很咸，出乎预料的好吃。
　　
　　江天佑双眼亮着，看沈君吃的正香，揉了揉一边的太阳穴道：“不是，怎么叫看着就不像我做的，敢情哪天我就不能逆袭，给你做出一桌美味佳肴？”
　　
　　沈君一哂，抿嘴说：“好，我相信有那一天，所以这包子是从阿姨那儿带来的？”
　　
　　江天佑摇摇头，“不是她做的，还记得上次食堂的那个小姑娘吗？我下午去食堂了，这是她给的！”江天佑也不打哑谜，直接说出了答案。
　　
　　他得意的一扬眉，放下手身子向前倾，“自从沈大医生给她看好了病，这食堂自由可不是随便说的，我下午发微信你没回，就知道你今天不能准时下班，于是我就去了食堂，这是下午刚出炉的包子，人给我塞了一大袋子!”沈君没下班之前，他一个人生吞了七八个包子，把余下的放在蒸锅里，等人回来一热便是，如此便省了一顿饭。
　　
　　“可以凭美色得来的食物，却偏偏要靠技术，沈大医生你可以啊！”江天佑冲沈君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却在猝不及防中被沈君塞了一个包子，对方故作姿态道：“少废话，吃完了赶紧复习。”
　　
　　江天佑悲痛的发出一声哀嚎，吭哧吭哧吞着包子，化悲痛为食欲。
　　
　　第89章 突发情况
　　
　　三天后，上午八点钟，之前的一家三口再次来到普外科，沈君面无波澜，在预料之内所以毫不意外。
　　
　　沈君负责接收这个女患，她的父母已经给她办好了住院手续，正在吕为民的办公室里沟通一些方方面面的细节，沈君目不转睛的敲着计算机，在下术前医嘱。
　　
　　小姑娘好奇的绕到沈君身边，笑眯眯的对他说：“你就是负责我的大夫？”她神态较上次相比十分轻松，倒不像是来住院的，像是来度假一般。
　　
　　沈君仍然盯着屏幕，脸都没转，低沉的“嗯”了一声。
　　
　　小姑娘看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也不气恼，她微微弯下腰，双手扶在大腿处，瞥了一眼沈君白大衣上的胸卡，把脸凑向他说：“你叫沈君，那你也一起参与我的手术吗？”她的语气既带着一点好奇，又带着一点讨好，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看到年轻帅气的大夫，多少会有一点遐想。
　　
　　沈君一脸蓦然，撇开脸淡淡的回应了句：“是的。”他下完了一系列术前医嘱，这才转过脸，冲护士站的方向喊道：“患者陆佳妮的医嘱下好了，护士给执行一下。”沈君扭头的同时并未把目光注视在她身上，护士听到后立刻给他响应。
　　
　　“喂，帅哥医生，你怎么不理我啊？”小姑娘见沈君对自己熟视无睹，这把有点生气了，腾的一下站起来，揉了揉发麻的大腿，此时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刚刚还乱哄哄的一群人，到了时间，该查房的查房，该上台的上台，该收患者的收患者，全部一溜烟的走光了。
　　
　　沈君还在浏览着医嘱，在想着一些细节，这时只得停下来，他把椅子一转正对着小姑娘，直接对上她的视线，小姑娘见状一阵脸红，心脏怦怦跳有点激动。
　　
　　“小姑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沈君轻轻动了动嘴，轻声细语的说，“这个手术是你强烈要求做的吗？”
　　
　　小姑娘见沈君重视起她，露出一缕微笑，两个手指揪着耳边的碎发，边玩着头发边说：“当然了，那天从医院回家之后，我爸一通训我，不让我做手术，还吓唬我说大夫说手术会很疼，会被人五花大绑着推出手术室!”
　　
　　小姑娘说到这儿两手一停，一脸不屑的嘀咕道：“怎么可能？还骗我说是大夫说的，我当时就和他们大吵一架，还绝食了一天，我妈拗不过我，最后终于同意了！”
　　
　　她微微晃着脸，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道：“吓唬谁呢？再说疼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一阵功夫的事儿嘛！又不是不打麻药！”
　　
　　沈君倪了一眼她的样子，余光全是她那副单纯且满不在乎的表情，他太阳穴轻微跳动，头疼的垂下头沉声道：“如果你父亲说的是真的呢？”
　　
　　小姑娘听后一怔，松开抓住碎发的手，用目光直接逼视沈君，说：“我不懂，你什么意思？”她双手交迭在胸前打量沈君，开始怀疑他就是那个劝他父亲不做手术的大夫。
　　
　　“手术会疼，很疼，而且只要是手术就会有风险，恢复期也需要一段时间，并不会像你想象中的做完手术就万事大吉，这些个风险你觉得你能承担吗？”沈君客观的说出了事实，身为医生，他要把所有会发生的情况都交代清楚，更何况面前的这个患者是个天真无知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表情先是诧异，接着她眨着忽闪忽闪的睫毛，表情又从诧异变成愤怒，“原来劝我父亲阻止手术的大夫就是你啊？！”她把声音拉高，气鼓鼓的说。
　　
　　“别人家的闲事你管什么？你什么也不懂！”小姑娘气急了，她拼命咬着嘴，猛地瞪向沈君，“你知不知道，我这身体，这多长出来的副乳，一直是我生命中的枷锁！”她说到此处，眼眶竟然红了。
　　
　　办公室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她断断续续的抽泣道：“我生下来就带着残缺，这副乳更加重了我的不完美，每个难眠的日日夜夜，我都想把我身上的枷锁去掉，让我不完美的身体尽量完美，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医生，你说，难道我这样要求有错吗？”她用噙满泪水的眼睛觑着沈君，黑色的眼线糊成了一片。
　　
　　片刻之间，沈君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露出罕见的沉默。
　　
　　手术安排在了入院的第三天，经过了一天的全面检查，确保各项指标无异常，陆佳妮被要求晚上十点后禁食水，隔天上午八点半，她被安排在第一台手术，由于采取局麻，连麻醉师都不用在场。
　　
　　四号手术室内，护士正在准备器械，刘明华已然穿好了手术服，在等待护士把患者带上台。
　　
　　护士一边摆放器械一边说：“刘大夫，听说你们这台做副乳手术的患者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说着慢慢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质疑。
　　
　　“哎哟，姐，您这眼神可真是把我看的.....”刘明华憨笑了几声，急忙解释道：“是患者本人强烈要求做的，她父母也同意，我们能说什么？！”
　　
　　护士把刚刚摆好的医疗器械归拢好，摇头说：“这傻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啊，这女人受的罪还少吗？往后还得结婚生孩子，做姑娘的时候偏偏还要想不开挨这一刀，真是没病找病！”护士叹息着，言语里满是可惜。
　　
　　刘明华不知道和自己搭档许久的护士为何生出这样的感叹，好言好语的哄着说：“哟，曹姐，你怎么突然发出这样的感叹，姐夫对您不好吗？他在我们眼里那可是模范堪称楷模啊！”
　　
　　“拉倒吧，全都是假象，以后我女儿长大，可不让她结婚！”曹护士愤愤然，正说着，手术室的门开了，患者被推了进来，沈君和吕为民也紧跟其后。
　　
　　由于是局部麻醉，沈君开始给患者消毒，接着铺无菌洞巾，小姑娘很配合，今天她素颜没化妆，人看着没什么精神。
　　
　　消毒完毕之后开始局麻，沈君拿起注射器，在小姑娘耳边轻声说：“要打麻药了，会有一点疼。”
　　
　　“等一等沈医生！”小姑娘突然仰了仰脖子，“我没有别的要求，疼我不怕，忍忍就过去了，唯一一个请求就是务必拜托把我的伤口缝美观、平整，就这一个要求，一定要给我缝美美的。”
　　
　　“放心吧，我们会尽力的。”没等沈君回话，吕为民先一步安抚道，几个人默契的互看了一眼手术开始。
　　
　　针头戳破皮肤的一瞬间，小姑娘闭上了眼睛，没多久麻药起效，便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手术过程并不复杂，两侧副乳需逐一切除，先在腋窝皱襞处制造小切口，切除腺样组织及多余皮肤，然后去除腺体外围堆积的脂肪组织进一步重塑胸部曲线。
　　
　　手术进行到中途，小姑娘的脸动了动，突然喊道：“医生，我总感觉肉被拉扯的有点疼，”她的话刚说完，身子不由自主猛的一动，因为她突然的这一下，沈君手中的刀意外的晃了一下，割到了手指。
　　
　　起初他并未在意，被刘明华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沈君，快看一下你的手！”
　　
　　沈君动了动手指，无影灯下，他左手食指上的白色塑料手套被手术刀划破了，那条细小的裂痕中渗出一抹血丝，吕为民和刘明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陆佳妮的术前检查中提示她为隐性梅毒者，他们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沈君发生了职业暴露。
　　
　　由于手术还没结束，吕为民不动声色的对着跟台护士说：“再来点麻药！”他低头看了一眼吴佳妮，温声叮嘱道：“姑娘，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开口和我们说，但是一定不要动！千万不能动！”小姑娘眨眨眼，跟台护士见惯了风雨，沉默中递来了麻药。
　　
　　“沈君，你赶紧出去洗手消毒，手术的事不用你操心！”吕为民抬头觑了一眼沈君，连带着刘明华一起，两个人的神色复杂，那眼神里包含了惊诧、恐惧、担忧等一系列的复杂情绪，可最多的还是关切，职业暴露对于医生来说不算什么罕见的事，却有可能是致命的伤害。
　　
　　沈君沉着冷静的点点头，他神色未变，移步离开手术台，小姑娘看几人僵立在一边迟迟未动，察觉出了不对劲，突然抻着脖子冲沈君的方向问道：“沈大夫，发生了什么事？你是要走了吗？你不给我做手术了？！”
　　
　　沈君转过头，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他低头在她耳畔低声说：“是发生了一点状况，有患者需要我去处理一下，你不用担心，主任和刘大夫他们都很棒，会满足你之前的要求。”其余的他什么也没说，小姑娘眨着她又圆又大的眼睛点点头。
　　
　　吕为民用余光扫过沈君的背影，长叹一声发话道：“我们继续吧！”刘明华拿起手术刀，手术继续进行。
　　
　　沈君离开手术室，快速的脱掉手术衣和手套，他立即在手指的伤口旁轻轻挤压，尽可能挤出损伤处的血液，接着去到洗手间，用肥皂液和流动水冲洗伤口，再用0.5％碘伏进行消毒，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换好白大衣上了电梯。
　　
　　第90章 职业暴露
　　
　　下电梯的一瞬间，一个实习的小同学噔噔噔的从他面前跑过，普外科的走廊里人来人往，出入院的患者，在查房的小大夫，推车发药的护士，一切都有条不紊，没有人知道前一刻发生了什么。
　　
　　沈君推开医生办公室的门，走到桌子的一侧，李大远刚好坐在桌边，他的座位上堆满了病历，见到沈君像泄了气的皮球，哀嚎道：“君哥，你下台了啊？！”他一把拽住沈君的胳膊，一个劲儿的摇晃着，嘴里不忘牢骚满腹：“还有十多本病历要改，君哥你救救我！”
　　
　　“别嚎啦！君哥刚下台，一会儿还有别的手术要做！你让他清净一会儿！”许倩倩站在李大远对面，正在拾掇东西，办公桌上放着一摞专业书，她一本一本的整理着，时不时的随意翻看着。
　　
　　“再说谁也救不了你，让你平时不好好写病历，错漏百出，到了月底这可好了吧！”许倩倩拉开抽屉，嘴却不停，“被病案科点名改病历，你再这么行当下去，看主任怎么收拾你！”许倩倩不知道哪儿来的火气，脾气大的很。
　　
　　李大远盯着计算机屏幕，蔫头耷脑的仰起脸，惨兮兮的说：“姐，别骂啦，我已经够惨了！”一天之内要改出十多份病历，李大远猜他是普外科今天最惨的人。
　　
　　沈君听到许倩倩嘴里说的病案科，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走到办公桌中间，准备去打电话。
　　
　　谁料这时，在翻抽屉的许倩倩嘴角一抽，炸毛一般的嚷嚷道：“哎，我的咖啡哪儿去了？谁喝了我的星巴克咖啡！那么一大堆连一瓶也不给我留？”她气呼呼的一坐，一手撸了撸头顶上的头发。
　　
　　沈君听后拉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包挂耳咖啡说：“倩倩，我这儿只有这种咖啡，你先凑合喝着，一会儿还要上台，没精神那可不行。”他把咖啡递给她，对着许倩倩的眼神特别温和。
　　
　　“谢谢君哥，还是你最好！”许倩倩拿起自己的杯子，把咖啡一放，乐颠颠的跑到饮水机旁接水。
　　
　　沈君拿起电话，按了几个内线号码，“喂，感染科吗？我是普外科沈君，上午第一台手术我发生了职业暴露，手被手术刀割破，患者属于隐性梅毒......”沈君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感情，就好像平时在汇报病历一般。
　　
　　办公室内突然安静，许倩倩刚冲好了咖啡，正用瓷勺搅拌，她手一抖，一不小心勺子碰在杯沿上，打破了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许倩倩转过身子，和李大远对视上，两人同时间发出一个惊恐的表情。
　　
　　“君哥，这是怎么回事？是哪台手术啊？你还好吧？！”许倩倩放下咖啡杯，感觉自己的问话简直是多此一举，语言在这时变的苍白无力。
　　
　　“就那个做副乳手术的小姑娘，患者全程清醒，手术中途她动了一下。”沈君简短的说。
　　
　　许倩倩坐到沈君身边一脸关切，这么多年，她无须和他多余的客套，发生了这种事，她只是替他委屈，她愤愤的跺了跺脚，脸上皱巴成了一团，“哎呀，这都什么事儿啊！怎么偏偏这个患者有梅毒，怎么偏偏又割到了手！”可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寸，许倩倩用手撑着头，始终想不通。
　　
　　“倩倩姐，你先别急，”李大远张大着的嘴这会儿才动了动，惊魂未定的他被吓的结结巴巴，“君哥又不是一定会感染，而且还有阻断措施，先抽血检测梅毒血清抗体，3-4周之后可以再抽血复查！”
　　
　　“没错，我在手术室已经给自己注射了一针苄星青霉素，又和感染科申请了职业暴露，接下来怎么样都由不得我，听天由命吧。”沈君推了推咖啡杯，提醒许倩倩道：“咖啡再不喝就要凉了。”许倩倩看着那杯还在冒热气的咖啡，根本没了心思。
　　
　　“自己给自己打那玩意？我靠！君哥你真是狠人！那玩意那么疼你居然能对自己下得了手！”李大远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我对你的崇拜又多了几分，我真的太崇拜你了君哥！”
　　
　　李大远突然间又一阵惆怅，大喘气了几口说：“君哥，本来我以为今天我是咱们科最倒霉的人，没想到这第一竟然是你，我瞬间觉得改病历没什么大不了！”
　　
　　“李大远，你怎么回事？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许倩倩火了，腾的一下站起来，昨天她没睡好觉本就有点狂躁，加上一上午乱七八糟的事儿，压力持续暴涨，终于在得知沈君职业暴露这件事情中爆发。
　　
　　“有你这么说话的嘛？！君哥一定会没事的！”许倩倩说着说着，竟然哭了，李大远这把真的吓傻了，工作这么久，许倩倩做事一向干练飒朗，他从没看到过她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也从未看到过她哭的样子。
　　
　　他慌忙抽出一大堆纸巾，慌慌张张的递给她，说：“姐，我这不是看气氛太紧张了，想活跃活跃吗？没想到反而给你整哭了！”许倩倩一动不动，眼泪却不听话的往下流。
　　
　　李大远的手僵立在半空中，他站起来认真道歉：“对不起倩倩姐，对不起君哥！”他恭恭敬敬的冲两人鞠了一躬。
　　
　　“倩倩，不哭了，可能你最近压力太大，情绪不太稳定。”沈君拿起李大远的纸巾塞给她。
　　
　　她使劲擤了把鼻涕，擦干眼泪把脸一扬，“我没事，我就是替你觉得委屈，君哥，我.....”许倩倩拼命忍住眼泪，吞咽一口空气，“君哥，这段时间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尽管吩咐啊！”
　　
　　“嗯，你放宽心，没什么大不了的。”沈君轻拍了几下许倩倩的肩膀，许倩倩反被他安慰，有点不好意思，他们坐回位置开始写病历，办公室又恢复到正常的秩序。
　　
　　又过了半个多钟头，吕为民和刘明华下了手术，沈君被单独叫到了吕为民的办公室，两个人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吕为民冲着众人发话道：“我宣布一个事情，鉴于沈君在手术中发生了职业暴露，从明天开始他暂时去门诊工作，他手头的患者我会分给其他大夫，大家不要被这件事情影响情绪，继续做好本职工作！”办公室霎时间鸦雀无声。
　　
　　“沈君啊，你不需要太有负担，这段时间就当是去门诊休息一下，大家都等你回来！”吕为民声音嘶哑，无奈中双手一插兜。
　　
　　“我都明白的，主任，我听从组织的一切安排。”沈君的态度很沉静，甚至还在从容的敲着计算机写着上午的手术记录。
　　
　　虽然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可是在场的人眼中还是透出了极大的不安与失落感，并肩作战的战友发生这种事情，无疑对所有人都是一种打击。
　　
　　吕为民的话给整个科室笼上了一层阴影，这一整天下来，办公室罕有的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敲键盘的声音，大家心照不宣，情绪绷的很紧，气氛有点压抑，可谁也不愿意多说什么。
　　
　　沈君托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进门的那一刻，尽管他刻意装作没事发生，可还是被江天佑一眼发现他的脸色不对，江天佑试探道：“回来啦，今天居然能准点下班？”他把书一合，站起来活动活动腰身。
　　
　　沈君杵在门口发呆，这才想到自己忘了买菜，他空白片刻，慢动作般的开始脱鞋，“哦，我今天有点累，不做饭了，你自己点点儿东西吃吧。”
　　
　　江天佑距离沈君半米远，一抬头发现沈君有点发愣，不光发愣，他脸上似乎没了生气，那是一种极大的不安与失落感，虽然对方什么也没说，但他能感觉的到。
　　
　　江天佑看出沈君明明有事却不想说，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把人拖拽到沙发上，亲昵的用头蹭了蹭对方的脖子，说：“沈大医生看着不太高兴啊，是不是今天手术太多太累了啊？！”
　　
　　他用手拽了拽对方的耳垂，把脸凑到对方面前，笑道：“没关系，让我亲亲抱抱举高高！”江天佑说着，想也没想对着沈君的嘴准备一亲，可下一秒，对方一把把他推开，眉头拧成了一条线，冷冰冰的说：“别碰我。”由于力度太大，江天佑一个没想到，竟然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怎么了沈君？！你吃枪药了？！”他两手撑在地板上，看着沈君突然的冷漠无所适从。
　　
　　“对，我就是吃枪药了！”沈君把脸转到一边，声音恢复到了从前，他的态度丝毫没有改变，冷冰冰的说：“你一天到晚的不求上进，只安于现状，你这样下去，迟早会拖累到我，影响我进步！不如——”沈君说道这儿，喉咙突然一紧。
　　
　　“说啊，继续说！你到底想说什么？！”江天佑从半蹲的姿势站了起来，浓重的眉毛一阵阵抽搐。
　　
　　“不如分手吧！”沈君倏地把脸转过，对上江天佑诧异的眼神，一字一句的说，“我说，不如我们分手吧！”他吐出一口气，缓缓的重复了一遍，眉眼心虚的转动着，“既然在一起这么不痛快，还是分开的好。”
　　
　　第91章 拒绝靠近
　　
　　江天佑整整蒙了有几秒钟，沈君说分手的那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突如其来的话给了他一记重击，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根本无法思考，直到几秒钟过后，他才缓了过来。
　　
　　江天佑攥紧了拳头，颤抖中用牙咬着下唇吼道：“沈君你大爷的！你既然说要分手，那当初何必死切摆列的来招惹我！”江天佑气的浑身发抖，然而拳头却越攥越紧，“你知不知道老子下了多大的决心，克服了多少心理障碍，才能接受自己喜欢男人，决定和你在一起！”
　　
　　他仰着头，脖颈的青筋暴起，脖子上的那枚疤痕醒目刺眼，连带着他的话一起刺痛了沈君的神经，“我放着好端端的女人不在一起，非上赶着和你在一块儿，是他妈犯贱吗？！”
　　
　　沈君听到这儿眉心一动，内心跟着眉心一起颤动，痛苦在心中蔓延，可脸上还是那股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淡与疏离感，两个人明明站的那么近，可是心的距离已经那样远。
　　
　　“我只能说抱歉，对不起。”沈君垂眸，感觉自己的身子很重，而他在慢慢下沉。他强打着精神站了起来，目光掠过江天佑，从他身边路过。
　　
　　江天佑一把拉住沈君的胳膊，“沈君，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嗯？告诉我！你快跟我说呀！”江天佑隐隐察觉了什么，他的手紧紧的攥住沈君的手，一秒钟也不想放开，对方使劲的一挣脱，转过身子背对着他说：“没有，我乏了，先回房了。”沈君内心极其不安，怕下一秒露出破绽，其余他什么也没说，直接几步推开房门，又快速的把门一关。
　　
　　摔门声清晰的在耳边响彻，江天佑伫立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二天，沈君早早去了医院，他刻意回避着江天佑，不想在家里尴尬的面对彼此。
　　
　　春回大地，四处飘荡着柳絮，草地上已经长满绿芽，可沈君只感觉寒冬未去，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冰冷。
　　
　　去了门诊，沈君按部就班的出诊，接连看了几个患者，到是相安无事，不久之后，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沈君接了电话，是一个实习小大夫打来的，对方用青涩的声音说道：“老师您好，我是咱们科实习大夫小李，主任让我通知您现在抽空回科一趟，他说您之前的患者陆佳妮术后疼痛，患者情绪不好，吵着闹着要见你！”
　　
　　沈君盯着屏幕沉吟道：“知道了，我抽空就上去。”挂了电话，沈君看着屏幕上已经挂号的患者信息，陆续把患者看完，他在诊室的门上留下“请稍后急会诊”的字牌，这才匆匆上了楼。
　　
　　陆佳妮住在单人间，现在由许倩倩做她的管床大夫，沈君先去了医生办公室，和许倩倩了解了患者术后的一些情况，这才来到病房。
　　
　　他轻轻叩了三下门，稍后推门而入，吴佳妮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上身淡蓝色的病号服敞开着，为了防止腋下伤口来回挪动导致无法愈合，也为了预防副乳摘除后空腔产生积液，所以用弹力绷带给她缠着，腋下厚厚的纱布绕着胸口肩膀缠了足足六七圈，整个人被五花大绑着，活像是尊木乃伊。
　　
　　小姑娘的母亲坐在床边，看沈君来了连忙站了起来，母亲充满歉意的笑了笑，说：“沈大夫，我女儿有话想和你说所以才拜托主任把你叫上来，听说你在楼下出门诊还把你硬叫上来真是不好意思！”她起身向后站了站，给沈君留出位置。
　　
　　“没关系，正好我上来也有事。”沈君站到床边，吴佳妮见状微微张开口，像是要说什么，她每喘息一下就感觉胸口像压了巨石，术后才一天，她的脸颊就瘦去不少，见到沈君的这一刻，她的眼泪簌簌往下掉，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小女孩儿哭的抽抽搭搭，她母亲站在一边，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连连叹气摇头。
　　
　　沈君看着吴佳妮的样子，转身对她母亲说：“阿姨，让我们单独谈谈可以吗？”母亲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在犹豫中点点头。
　　
　　人走后，沈君坐在了圆凳上，问道：“今天感觉还好吗？听说你执意要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沈君虽然戴着口罩，但他狭长的眼梢落在小姑娘的脸上，加上对方又以这种形态被看在眼里，小姑娘觉得有点难为情。
　　
　　她把脸转向一侧，故意不去看沈君，呜咽道：“医生，我好疼，我后悔做这个手术了！”术后的疼痛是她没有预料也无法想象的，她感觉胸口像被人捆了几层皮筋，每喘息一口气都费力难受，她忽然想到了沈君之前对她说过的话。
　　
　　女孩又开始抽泣，连带着呼吸都更加费力，“我无意中听到护士说，说你在手术的时候被割破了手指，有可能被我传染梅毒，这是真的吗？”女孩说到这儿，慢慢的转过脸，她的眼皮已经充血水肿，眼下泛着乌青，而泪花就在眼圈里打转，下一秒就要滴落。
　　
　　“没错，是这样！”沈君没有回避，向女孩说了实话。
　　
　　女孩惊诧了几秒钟，接着她的情绪怎么也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用输液的那只手捂住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君连忙抽了床头的纸巾递给她，皱眉呵斥道：“不哭了，情绪波动对恢复伤口无益，你更无需道歉，这并不是你的错！何况我也不一定就会感染！”他胸口一滞，看女孩水肿的眼睛和胸前的纱布于心不忍。
　　
　　“你要知道，人生在世，没有谁是完美的，”沈君抿唇屏息，许久才呼出一口气，仿佛对今天的一切早有预料，他继续轻声说：“你之前说想拼命去掉自己的枷锁，可这枷锁本就是你自己锁上的，只要你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不会伤害你分毫，既然手术已经做了，那就不要后悔，把身体养好，接受那个不完美的自己。”
　　
　　沈君说完，陆佳妮捂住嘴的手一松，继而落在胸口的纱布上，确切的说，她心里的那道坚守的防线被击溃，卸下了沉重的包袱，如今她只是一个受挫的小女孩。
　　
　　她刚刚的情绪起佛颇大，此刻疲倦至极，微笑着掩盖住自己的虚弱和狼狈，喘息着说：“谢谢你，医生哥哥，我懂了！”
　　
　　“好，那你睡一会儿吧。”沈君低声说，陆佳妮听话的闭上了肿胀的双眼，刚才的情绪起伏造成她极度的疲乏，没几秒钟就睡着了，沈君起身离开，关门时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孩，眼神里多了一分释然。
　　
　　沈君心说：陆佳妮，你要快点儿恢复，等待你的一定是美好的未来！
　　
　　上午出诊一结束，江天佑直奔医院附近的川菜馆，他约了许倩倩在这儿吃饭，昨晚他一宿都睡的不踏实，想不通沈君突然的变化，时间一点一滴的过着，饭店的人陆续多了起来，江天佑喝空了一壶茶，焦急的看着表，终于在拿起电话那一刻，许倩倩走到了他的餐桌旁。
　　
　　她大摇大摆的往对面一座，顺势翻开菜谱，头不太眼不睁的盯着菜谱，说：“吃点儿什么好呢？毛血旺还是水煮鱼，辣子鸡还是牛蛙，”许倩倩砸砸嘴，像是对面没人一般，兀自自言自语的摸了摸下巴。
　　
　　“大姐、姑奶奶、祖宗！吃什么你随便点儿，可是沈君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啊！”江天佑急了，用手拍了拍桌子，许倩倩仍旧没反应，故意装作在认真看菜谱，心里却拼命憋着不让自己乐开花，心说好你个江天佑，好歹栽在她手里一把，还不使劲折磨折磨。
　　
　　她抬眼斜倪，只见对方紧锁着眉头时不时还在叹气，看样子真是急了这才作罢，她故意哼了一声，用手敲了敲自己桌上的茶杯，江天佑连忙识相的把茶满上。
　　
　　许倩倩优哉的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把菜谱一合，说：“好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她说，江天佑注视着她，竖起耳朵认真听。
　　
　　“昨天君哥手术发生了一点意外，他的手被刀割破，恰好那个患者有隐性梅毒，他发生了职业暴露！”她说到这儿，心里仍旧有点怆然，一想到沈君昨天向感染科汇报情况的模样，她的心就跟着一滞。
　　
　　两个人互看一眼，心情复杂，江天佑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难怪沈君昨天会那么反常，难怪他会做出这奇怪的举动，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是沈君就这么不信任自己吗？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可这大半年的风风雨雨，他难道不是那个最让沈君信任的人吗？难道沈君在他面前还要苦撑着那份坚强与执着，不肯让他一同分担和面对？！
　　
　　江天佑攥紧了拳头，重重的捶在餐坐上，他咽下嗓间的苦涩，半晌才开口道：“昨天晚上，你的君哥一声不吭说要和我分手！”他顿了顿，喉咙像被卡主了一般，喃喃的反问道：“他居然这么轻易就说分手，沈君，你的心是有多狠？！”他说完又抬起手，接连重重的捶了几下。
　　
　　第92章 共同面对
　　
　　这下轮到许倩倩惊呆了，她见惯了江天佑没个正经的样子，如今看他因为沈君的事陷入痛苦，忍不住说道：“不会吧，君哥真的能说出这种话？他真的因为这件事要和你分手？”她闻言卷翘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用手按住了江天佑拍红了的右手。
　　
　　原本她对江天佑和沈君在一起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可当她真的看到两人发生矛盾和问题，她的心总觉得闷闷的不好受。
　　
　　“妈的！老子不同意！想这样就把我甩开，沈君，你也太小看我了！”江天佑突然吼了一声，前一秒钟还似乎痛苦到无法自拔，后一秒钟好像又想通了什么，仿佛戏精上身！
　　
　　许倩倩本来还在担心，看江天佑这副拽上天的模样，咕咚咕咚喝了一口茶，说：“我还以为某人能有多难受呢？！原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哎，恋爱中的男人情绪不稳定，智商真的为零!”
　　
　　江天佑本来还皱着眉，听到最后一句目光一变，他凶狠的瞪着许倩倩说：“谁说我是零？我是一！我才是那个在上面的啊！听见没有？”来自江天佑在许倩倩面前傲娇的尊严。
　　
　　许倩倩吭哧吭哧的笑着，低头看着菜谱，扬起一只手叫到：“服务员，点餐！”
　　
　　下班后沈君去超市买了点晚上要做的东西，还特地买了江天佑喜欢吃的牛肉，一路上他回想着昨天和江天佑提出分手时候的情景，心中一阵阵酸涩和刺痛，也许他不该那样决绝，可如果他最终确定为梅毒阳性，也许分开才是最好的决定。
　　
　　沈君一进家门，就闻到一股子糊儿味，然而不止这样，客厅的地板上，蹭蹭蹭地爬过一只河蟹，沈君愣在原地没搞清楚状况。
　　
　　没几秒钟，江天佑像阵风一样的跑到客厅，他身上系着围裙，双手举着平底锅至头顶，左腿弓步迈出，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他一会儿盯着螃蟹，一会儿前后移步，眉头深深的拧在一起，仿佛要抓的不是什么螃蟹，而是一只异形怪物。
　　
　　“你回来啦，洗手乖乖坐在一边等我，等我抓住这个家伙就可以开饭了！”江天佑像没事发生一样，说着又握紧了平底锅的把手。
　　
　　沈君看着江天佑的姿势哭笑不得，这哪儿是抓螃蟹啊，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玩什么运动，沈君咳了一声说：“你赶紧把锅放下，还是放着我来。”
　　
　　没等江天佑挪步，沈君先一步上前，他看准螃蟹，一把捏住螃蟹的后缘，轻而易举的抓住了这个让江天佑全副武装的“怪物”，江天佑放下高举的平底锅，两个眼睛在放光，假装娇滴滴的说：“哇哦，沈君你这么厉害啊！”沈君无语，江天佑颠颠的跑去厨房，拿来了锅盖儿。
　　
　　沈君松手把螃蟹放到平底锅里，江天佑把锅盖儿一合，两个人配合默契，江天佑盯着锅里的这个生物得意的说：“看你还往哪儿跑，放弃抗争，乖乖的等我一把火把你们蒸熟！”
　　
　　沈君跟着江天佑去了厨房，看江天佑把抓到的那只螃蟹塞到蒸锅里再把火点燃，他的目光停留在蒸锅旁的铁锅上面，发现了糊味儿的来源，铁锅里放着一堆黑黢黢的栗子。
　　
　　江天佑觑了一眼那黑如煤球的栗子，舔着脸冲他笑道：“我想给你做糖炒栗子呢！”只不过栗子几乎都被炒糊了。
　　
　　沈君把买来的菜放到一边，像个大厨一般的发号施令，说：“栗子一会儿我尝尝，现在把围裙给我系上，想要准时吃饭就赶紧给我打下手！”说着他抬起了双臂，像刷手完毕准备上台的时候一样优雅。
　　
　　“小的遵命！”江天佑麻溜的解开围裙，身子往前一靠，他的呼吸很重，身上满是热汗，可靠近沈君的那一刻，心中就有一种踏实感。
　　
　　饭菜很快被沈君做好，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房间陷入尴尬的沉默，江天佑递给沈君一只螃蟹，说：“许倩倩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沈君，发生了这种事，你预备瞒我多久？”他尽量让语气平稳，可内心已经抑制不住的在翻腾。
　　
　　“知道了也好，”沈君平静的说，并没有动江天佑递过来的螃蟹，他疲惫至极的捏了捏鼻梁，轻嘘了一口气：“我万一真有个什么意外，也不至于拖累到你。”话说的很随意，但心里却很拧巴。
　　
　　“拖累我？难道现在就不是吗？”江天佑反问道，咬紧了后槽牙，脸绷的极紧，他起身把椅子搬到沈君身旁，靠近对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质问道：“你以为你一句狠心的分手就可以把我推开？你以为我从此以后就可以心安理得过自己的生活？沈君，你的心是有多狠？！”江天佑的声音有点嘶哑，心却在颤抖。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相信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江天佑目光灼灼，眼睛在沈君的脸上打转，他觉得此刻的自己笨拙而生涩，甚至有点卑微，然而对方回避着他的眼神，久久的沉默着。
　　
　　半晌沈君才抬起头，迎上江天佑炙热的目光，“对不起，我只是——！”沈君没来的及把话说完，然而两只手被江天佑攥的更紧，紧的毫无挣扎之力，江天佑有意为之，不只是想攥住他的手，还想把他的心也一起捆住。
　　
　　“你真的感染上又有什么大不了！”江天佑感觉呼吸凝滞，他鼻尖酸涩，整片胸腔一阵抽搐，“沈君，我求你一件事，不论以后有什么事情发生都不要轻易说分手，太残忍了！”他轻声说，慢慢松开了手中的钳制，竟然先红了眼。
　　
　　“对不起，天佑，我没想到我一时的想法会让你这么难过，”沈君动了动喉咙，江天佑握紧的拳头还未松开，手腕上还留着淡淡的红印，“我答应你，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一定不会隐瞒你。”沈君抬起眼皮认真说。
　　
　　“呸呸呸！没有下次，这次也会没事！”江天佑长吸了一口气，快速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牛肉，“你看看你，这么大人了还不会说话！果然比我小两岁就是个小孩儿！”江天佑一笑，眼中的红血丝和鼻尖的酸涩还未消散。
　　
　　沈君也笑了，他咽下所有的苦涩，看着眼前偶尔幼稚的男人，说：“你呀——！”
　　
　　时间过得飞快，一个月的时间对许多人来说很平常，可对沈君和江天佑来说却煎熬至极，好在这一个月里，他们彼此忙碌着，江天佑做着复习的最后冲刺，沈君安心的在门诊上班，两个人规律有序的生活着，到忘了职业暴露这回事。
　　
　　周六一大早，天还没亮透，沈君醒了，昨夜他睡得相当不安稳，今早起来头昏沉沉的，床头前那个老旧的闹钟发出嗒嗒的声响，沈君听着这声音，开始理清思绪。
　　
　　一会儿他要去医院复查指标，原本他并不必急于一时，不用非要赶着周末休息的时间，可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要得到某种安心，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结果。
　　
　　他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打开冰箱拿出芝士和培根，又拿出平底锅，给江天佑做了份早餐。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随意的穿了一身运动装，到了医院，穿过一楼大厅径直上了二楼，来到检验科的采血窗口。
　　
　　玻璃窗后面，检验科的大刘一眼看到了他，朝他望过来说：“早啊沈大夫，来医院复查啊？”大刘是检验科的老人，这男人皮肤黝黑，平时人缘极好，每天总是挂着笑容，一脸的憨厚相。
　　
　　“是啊，在家闲不住，就等这一刻了。”沈君坐下把袖子一撸，露出又细又白的胳膊，第一次以患者的身份坐到塑料座椅上，还是因为职业暴露，沈君内心复杂，往常门诊的患者都是在这儿等着采血。
　　
　　“苄星青霉素扎了吗？”大刘问，他穿着布鞋来回来趟，走路发出沙沙的声音。
　　
　　沈君点点头，冰冷的脸上牵出一丝无奈，“嗯，两针。”
　　
　　“咳，扎那玩意不太好受，无端端还挨了两针！不过我跟你说，”大刘在拿采血的针头和采集管，把东西放到一边，“我昨天是夜班，今天负责把第一波采集的血液送去化验，”他说着，抓住沈君的手肘，开始给他的胳膊上绑上一根黄色乳胶管，沈君亦握紧了拳头。
　　
　　“一般第一波血运气好！”大刘低着头，一边开始找血管一边开始准备消毒，他拿起碘伏棉棒，两个小眼睛眯到了一块儿，“所以啊，我断定你一定没事！”大刘说完了笑笑，故意消除沈君的顾虑，消完毒的同时拿起针头。
　　
　　沈君低下头说：“但愿如此。”针头戳破皮肤进入血管，随之而来的是一下轻微的刺痛，胳膊上的乳胶管瞬间一松，沈君彻底松开了拳头，深红色的血液随着那细细的针管流入采集管中，那一刻，沈君突然有种释然般的轻松，他吐气的时候闭眼了几秒。
　　
　　第93章 两份结果
　　
　　这一个月以来，虽然他和江天佑按部就班，可家里的气氛始终像是绷了一根弦，江天佑平时在家的时候，总是爱没羞没臊的缠着沈君，和他开各种玩笑，可是这一个月以来他少有的安静，下班以后就去看书，有时候连客厅也不待，直接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沈君知道，江天佑是不想给他负担。
　　
　　“好了沈大夫，”沈君听到大刘的声音时，胳膊上已经被按上了棉贴，大刘把采集完的血液放到采集架子上，挪了挪鼻梁上的镜框把目光投向沈君说：“回头结果出来了我发你手机上，你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沈君放下袖子，起身说道：“那就麻烦了，谢谢刘哥。”
　　
　　“咳，不用客气，我看你这样儿一准没事！”大刘笑呵呵的说。
　　
　　早上阴云密布，现在天放晴了，春风拂面，让人有种惬意的舒适感，离开医院的路上，沈君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像是交完一张答卷，至于结果已经并不重要。
　　
　　他漫步到家附近的超市，买了点东西再悠闲的走回家，把房间进行彻底的大扫除，之后又去到厨房，加工买来的食物，一阵忙碌之后，饭做好了，沈君瞥了一眼客厅的时钟，中午十二点，江天佑上午参加副高考试，按时间算来现在应该已经结束了。
　　
　　就在这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发出两下滴滴的声音，沈君拿起手机，屏幕显示检验科大刘给他发了一条微信，点开之后是一张照片，照片拍的是沈君梅毒血清学检测结果，上面清晰的显示出检测结果为阴性。
　　
　　沈君压下一点激动，快速的给大刘回复微信：“收到，谢谢刘哥。”
　　
　　对方秒回了一个呲牙的表情，随后回复道：“怎么样，我说第一波血运气好吧，现在结果出来了，沈大夫你可以放心了！”
　　
　　沈君又发送了一个感谢的符号。
　　
　　给大刘回完微信，沈君给江天佑打去电话，一连拨了几次都提示电话已关机，他放下电话拿出笔记本计算机，坐在沙发上边看手术视频边等江天佑，时钟上的分针不声不响的记录着时间的流逝，早晨起的太早，忙碌了大半天，沈君觉得有点乏，眼皮渐渐下沉，就这样坐着睡着了。
　　
　　沈君是被江天佑回家时的动静惊醒的，他迷迷糊糊的动了一下，对方猛的往沙发上一靠，气息有点不稳：“我刚刚去了趟外公家，手机没电了，抱歉让你等了我这么久！”虽然是道歉的口吻，可这语调里听不出任何道歉的语气。
　　
　　“没关系，试考完了吧，答的怎么样？”沈君把目光往江天佑脸上一掠，听到“考试”二字，对方先是失魂落魄，接着把头一转，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什么怎么样？那我告诉你我考砸了！你满意了吗？”
　　
　　江天佑火气直冲，靠着沙发抱起肘来，“沈君，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我报这个副高，有谁规定非得要晋级吗，我说过我不想考这个破玩意，你非逼着我有意思吗？”
　　
　　沈君身子一动，在诧异中被噎住了，“你什么意思？”他的脸色一沉，心情从刚开始的兴奋激动跌倒谷底。
　　
　　“没什么意思，照实说罢了，”江天佑压低声音说，可尽管如此，刚刚他说出那句话的一刻他就后悔了，考试不太理想，加上沈君职业暴露的事情，整个月他的压力不比沈君小。
　　
　　沈君咬紧嘴角沉默着，支撑着他一个月的那股力量，在江天佑的几句话中，像冬日的冷水一般把他浇了个清醒，片刻后他开口道：“好，既然你这么认为，那我也不必再多说什么，”沈君站起来，看都不看人，甩给江天佑一个背影，“不过你记住，这试是为你自己考的，别说什么是被我逼的！”
　　
　　沈君朝房间走去，说不出此刻什么心情，只觉得思绪已经混乱，他原本想第一时间告诉江天佑他检测结果阴性的事情，可现在却没有要说的欲望，下一秒中，江天佑一步跟了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沈君使劲的挣脱钳制，冷声道：“江天佑，你撒手！”可对方的手劲儿很大，他越是挣扎，对方抱的越紧。
　　
　　“对不起沈君，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江天佑的下巴贴着沈君的脖颈，剧烈的喘息着，最大程度的软化语气，“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这一个月我总是莫名其妙的心慌，担心你的检测结果，担心失去你！”
　　
　　沈君闭上眼睛没说话，两个人僵立在原地，空气中安静的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仿佛被拉到几个小时那么长。
　　
　　沈君睁开眼睛，轻轻放开江天佑的手，口气一松道：“我一早去了医院做了梅毒血清学检测，结果显示为阴性，虽然理论上还要两个月再测一次，可基本上可以排除感染。”
　　
　　沈君话还没说完，江天佑激动的转到他对面，两手抓住沈君的手臂，喉结滑动中有几分哽咽，“我明白我明白，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江天佑大喘一口气，又紧紧的抱住沈君，此前所有的负面情绪随着沈君的检测结果一扫而光。
　　
　　等江天佑松开沈君的身子，对方鄙视的瞥了他一眼，说：“本来刚刚想打电话第一时间告诉你结果，谁知道你玩失踪，回家以后还一通发脾气。”
　　
　　“我错了媳妇儿，这就给你赔不是！”江天佑无赖的揽住沈君的腰，硬是把人往沙发上推，两个人并肩坐到了沙发上，沈君垂眸颔首道：“中午吃饭了没？给你留了饭。”
　　
　　江天佑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眉毛一竖，“这个点儿再过一会儿可以吃晚饭了，”他用手肘戳了戳沈君，说：“反正我已经饿过了劲儿了，饭吃不吃的无所谓，可我现在想要吃你！”
　　
　　江天佑身子慢慢移动，把胸口贴在沈君的胸膛上，一手抓住他的后脑勺，挑起粗黑的眉峰说：“沈医生，我浑身不舒服，这情况有一个多月了，你能给我治治吗？”他戏谑的说着，喉咙干渴，眼神似乎要喷火。
　　
　　然而沈君刻意回避着江天佑的视线，低头垂下眼皮，一只手把人推开，说：“保险起见，一个月后再说！”那模样一脸克制，声音拒人于千里之外。
　　
　　江天佑顿时心里一咯噔，失望至极，极其无语的哼了一声。
　　
　　晚上两人把中午的剩饭热热吃了，江天佑拿出酒，把自己一通猛灌，这样还不算完，他把酒瓶藏在怀里，醉眼朦胧的倚到沙发上。
　　
　　酒过三巡，人便开始说胡话了，“沈君，今天我特别开心，真的特别开心！”
　　
　　江天佑静悄悄的盯着沈君，他人坐在餐桌上，正小口小口啜着杯子里的酒，沈君喝的也不少，他眼皮渐渐下沉，有点倦了。
　　
　　沈君说：“开心？有什么可开心的？考试你都考砸了！”
　　
　　江天佑顿时坐起，张口想要分辩，到了嘴边却说：“是啊，是我没用！”他用手使劲的拍了拍胸脯，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笑的有点无奈，“沈君，你这个学霸不会懂！”
　　
　　江天佑歪着脑袋，斜睨着学霸，“不是谁都像你那么强，天生有一副会读书的脑袋，”他把目光下移，继续说道：“我外公那是多大的名医，到处都闪着光环，而我呢，我感觉自己拼劲全力，也追不上他的光环，连他的影子都踩不到！”
　　
　　沈君内心一怔，他听出一股“自怨自艾”的味道，他没有想到，原来在江天佑的内心，面对他自己强大的家族，竟然会生出这种自卑感，所以他才一直那么叛逆，想要拼命的证明自己，想要找到自己的热爱，可当他真正发现自己热爱的专业就是家族赋予他的事业，他又被他外公的光环所刺，在迷茫中失去了自我。
　　
　　沈君抬头道：“天佑，你无须跟你外公比，在我看来，你一直都是一个好医生！一直都那么棒！”
　　
　　江天佑咧嘴一笑，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拍拍腿道：“你说我好有什么用？在别人眼里，我一直比不上我外公，我总是给我们家丢脸！”江天佑倏地一下站起来，他摇摇欲坠，整个人连站都站不稳，朝着沈君的方向边走边继续灌酒。
　　
　　一直以来，江天佑自以为按照自己的方式可以闯出过一天地，他彷徨过、愤怒过、努力过，却始终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所以他逃避着。
　　
　　“别喝了！”，沈君一把上前，夺下他手中的酒瓶，另一手抓住江天佑的肩膀，两个人谁也不比谁清醒，都喝的上了头，身体都在不稳定的摇晃着。
　　
　　江天佑在晃动中一把把手按在沈君的胳膊上，醉眼朦胧的对上对方的视线，说：“反正我也达不到他们的期待，不如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这样挺好，真的！”他说着慢慢闭上了眼睛，整个大脑一片晕眩。
　　
　　然而就在下一秒，沈君握住酒瓶的手一松，酒瓶掉在地板上，咣当一声，酒撒了一地，四处溢出飘香的酒味儿。
　　
　　沈君一手抱住江天佑的脖颈，一手捧住他的脸，对着江天佑微微凸起的唇峰，用力吻了上去，江天佑哼了一声，他抱紧沈君，闭着眼睛还以更热烈的吻，直到唇舌交缠。
　　
　　两个人太过投入，都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酒瓶，江天佑一脚踩到酒瓶，踉跄一步，险些被绊倒，他抱着沈君，纠缠中两人一同跌到了沙发上。
　　
　　第94章 临时调换
　　
　　江天佑早上是被尿憋醒的，天还没亮，他朦朦胧胧的走到洗手间，闭着眼睛按开墙上的开关，上完厕所，他走到洗手台前，把水龙头一扭，哗啦啦的水声仍旧没有消散困意。
　　
　　江天佑随意的洗着手，却在不经意中抬起眼皮，只是看了镜子一眼，他闭眼嘀咕道：“沈君，你也过来上厕所了？”江天佑暗自笑笑。
　　
　　可是除了水声，厕所里听不到其他声音，他扭动着水龙头，被这冰水一激，盯着镜子讷住了，镜子里的这张瘦削白皙的脸颊，不是沈君又是谁？没错，又一次，在他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两个人又互换了！
　　
　　江天佑头疼的往墙边一倚，用手抠住门，朝原本自己的房间喊道：“沈君，你快点起床，有份大的惊喜在等着你！”
　　
　　周一上班后，江天佑在普外科门诊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乎，在接到一个电话之后，人又被调到了急诊，昨天沈君的检测结果一出，他立刻把结果通报给了吕为民和感染科。
　　
　　江天佑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到这个让他屡次造访医务部的科室时居然有一种亲切感，而且还是以沈君的身份，一进门他就看到杨永安站在墙角，穿着一身湖蓝色冲锋衣，背着大个儿的旅行包，正在跟冯园园和一个小护士站在一边说话，几个人喜笑颜开。
　　
　　江天佑无视他们的热热闹闹，直接走到几人面前。
　　
　　“哟，杨哥，怎么着要休假啊？这回是身体哪儿出了问题？”江天佑蹭了蹭鞋底，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是要做割包｜皮啊还是前列腺肥大？”他用手摸了摸下巴，摆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还是说你查出来什么特别的病例，比方说雌雄同体身体里长出子宫附件？肚子上长出副乳了？”
　　
　　冯园园和她身后的小护士听后吭哧一声没忍住，像被点了笑穴，在一旁笑个不停。
　　
　　听到这些话，杨永安恨不得立刻捂住他的嘴，但碍于眼前还站着两个护士，他只得皱眉道：“去去去，之前觉得你这孩子挺老实的，现在怎么觉得你这么欠呢？真是让外科那帮人带坏了！”
　　
　　他攥了攥身上的双肩包带，重新打量着眼前的沈君，“我下乡一个月，主任这才把你叫来救急，你看看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小气呢？!”
　　
　　冯园园好容易从狂笑中静止，她抬起头，眼睛里迸射出笑意说：“沈大夫，欢迎回归，你回来这急诊科又好热闹了！”
　　
　　“瞎说什么呢，要稳住稳住！”江天佑弄出一副唏嘘感慨的模样，用手捋了捋两侧的头发，把白大衣的领子一立，“第一天回归一定要稳住！”
　　
　　杨永安点点头，昂首阔步道：“嗯你们继续稳住，时间不早我先撤一步，一个月后见！”杨永安说着，脚上已经健步如飞，一颗心早已飞了。
　　
　　急诊第一天班到没发生什么特殊的情况，还剩十五分钟四点半，江天佑看看时间，不出意外今天他可以准时下班，也不知道沈君在门诊怎么样。
　　
　　就在他打呵欠的瞬间，急诊室的大门被推开了，两三个人架着一个姑娘一起走进他的诊室，中间被架住的姑娘低着头，满头乱发，两个胳膊无力的耷拉着，感觉如果没人搀扶就能立马倒地。
　　
　　同行人把她放到江天佑对面的诊察床上，姑娘抬起头，她长的极美，柳叶眉杏眼，标准的瓜子脸，身材中等偏瘦，只是本该白皙的脸上如今灰白没有血色，她两手撑着床，已然直不起腰。
　　
　　姑娘蹙着眉，冷然启唇，呻｜殷道：“大夫，我肾结石犯了，左边的腰和肚子好疼！”她说着闭上眼睛仰起脖子，因为疼痛无力的吐出一口气，“我以前用超声碎过很多次石，这次又犯病了。”
　　
　　江天佑快速的扫了一眼开始判断，他打开计算机上患者的挂号记录，这姑娘只有二十三岁，和她一起同行的人中有两女一男，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年纪大约四十多，从进门之后就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沉默，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江天佑依据经验开始问诊：“疼了多久了？哪里疼？疼的位置有没有变化？是一阵阵疼还是持续疼？”他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敲着计算机，准备照例给她开一个超声检查，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到了她身旁男人脸上，男人盯着他，抿着唇，仿佛对江天佑有敌意似的。
　　
　　“有没有恶心呕吐？有没有腹泻？有没有发烧？有什么既往病史？”江天佑仔细向她询问情况。
　　
　　姑娘蹙眉想了想，低喃：“左边下腹和腰疼快五个小时了，一直疼，位置没有变化，没有恶心呕吐发烧，平时身体挺好的，就是有这个肾结石，碎石碎过好多次！”姑娘说话断断续续，连呼吸都有气无力。
　　
　　“你们让她平躺到床上，我给她做个检查！”江天佑发话道，他人从座椅上倏然起身，快速按了一下桌上的消毒液再走到诊察床旁，开始给姑娘检查。
　　
　　他搓了搓手，按着姑娘的腹部说：“这儿疼吗？”姑娘皱着眉点点头，他继续触诊，身后的男人时不时往江天佑和姑娘的间隙上凑，仔细观察，他浓眉厉眼，全程一言不发，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一番检查过后，江天佑从诊察中得出了结论：左下腹部压痛明显，还有些反跳痛，左边后腰叩击疼痛。
　　
　　他看男人如此刻意的举动，不禁询问道：“你是患者什么人？”
　　
　　男人先是一愣，不假思索道：“男朋友。”
　　
　　江天佑坐回到计算机前，继续对着男人发问，“结婚了吗？两个人在一起了吗？”
　　
　　“没结婚，一直在一起！”男人上前一步，双手插在胸前，低着头说：“你问这么多干嘛？这和病情有关系吗？问了这么多还不赶紧给开点药？”男人敏感极了，确切的说，似乎想要掩盖着什么。
　　
　　江天佑开口一笑，状似随意的说：“没什么，常规询问相关性问题，”他说话间，用眼神瞥了瞥躺在床上的姑娘，她额头微微冒着一层薄汗，眼神中除了疼痛还有对男人刚才对话的认可。
　　
　　根据初步检查和自己的判断，江天佑看着屏幕上刚刚开好的泌尿系超声医嘱，放在鼠标上的食指一翘，他动作暂停对那男人说：“男士止步，去外面稍等一下，另外两个姑娘留下就行，我要给她再详细检查一下！”
　　
　　此话一出，屋里的几双眼睛齐齐冲他放光，男人还想反驳什么，看身边的两个女伴在场只得作罢，他向后退步，走出了诊室。
　　
　　诊室门被关上，姑娘被她的两个同伴搀扶起来，勉强坐到江天佑对面，江天佑立刻问她：“月经情况怎么样？”
　　
　　姑娘蜷缩着身子，感觉像是很怕冷，两只手缩在袖子里，咬着嘴唇道：“我大姨妈一向很规律，不过这次推迟了十天才来的！”
　　
　　“今天下面有没有流过血？有没有流过产？”江天佑打开电子病历，飞快的写着病程记录，问诊时姑娘说出了一个关键，她说左下腹疼痛和腰部疼痛五个小时，江天佑敏锐的察觉出，这疼痛不止泌尿系结石那么简单。
　　
　　姑娘极轻的说：“今天没有流血，流过三次产，而且还刮过三次宫！”
　　
　　江天佑在敲键盘的手一顿，霎时抬头，带着一脸的怔愣，他瞬间明白了姑娘为什么月经不规律，他骤然问道：“平常做不做任何避孕措施？”
　　
　　“不怎么做，但是我上一次在医院刮宫后放了节育环，应该没事吧？”她话说的极其勉强，眼神飘忽，自己也不太确定。
　　
　　江天佑听着她的一番回答，险些背过气去，一个二十几岁未婚未育的年轻姑娘已然在体内安置了节育环，并且刮宫三次流产三回。
　　
　　江天佑握了握手，这才继续边敲键盘边问：“今天疼之前有没有特殊的异常性生活？”江天佑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眼前的患者的腰痛跟泌尿系结石关系不大，很可能是妇科类的疾病。
　　
　　姑娘有点不好意思，思索了一下说：“我跟男朋友前一天有性生活，这次比以前时间久，将近一个小时，他力度大一些，当时有点疼没在意，今天突然特别疼！”
　　
　　江天佑点点头，又在医嘱系统上下了一个子宫附件超声的医嘱，随后说：“憋尿了吗？”
　　
　　“有尿。”姑娘用手捋捋碎发，把头发尽量弄的平整。
　　
　　“好，去超声室做个检查！”江天佑手一撒，向后仰在椅子上，等这姑娘被她同伴拉出去做检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身子后知后觉的一紧。
　　
　　时间已经过了四点半，门诊已经下班，他快速的拿出手机，给沈君发了个微信。
　　
　　——媳妇儿，你不用等我了，我估计还得等一会儿下班。
　　
　　——好的，是突然来患者了？
　　
　　——你真聪明，来了个腰痛的患者，不过我判断她是性生活用力过猛导致黄体破裂！
　　
　　——嗯，那你专心看病，回家见。
　　
　　第95章 突击电话
　　
　　过了一会儿，姑娘做完检查回到诊室，超声回报显示泌尿系超声无异常，子宫附件超声回报黄体破裂考虑，腹腔盆腔少量积血，检查结果果然和江天佑猜测的一样。
　　
　　他火速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妇科，“喂，我是急诊外科沈君，请妇科来个大夫急会诊！”
　　
　　电话那头连忙说好，几分钟后，妇科大夫陈卫风驰电掣一般的赶来急诊，陈卫是妇科的老大夫，烫着一头小卷发，这么多年来不管什么时候，她总是一副精神饱满的样貌，前几年沈君给她母亲看过病，因此她看到沈君格外亲切，只不过江天佑对此一无所知。
　　
　　“检查报告上面怎么说？”陈卫拿起报告单，边看边惊讶道：“子宫内膜厚度只有0.5cm？”她疑惑的抬起头，冲患者的方向看去，江天佑立马把刚刚姑娘的情况做了说明。
　　
　　“来吧，让人跟着我，我带她去妇科做个检查！”陈卫向江天佑说，姑娘在同伴的陪同下，跟着陈卫去了妇科，没多久又在陈卫的陪同下再次回到急诊。
　　
　　陈卫让姑娘坐下，又把她同行的两个女生暂时请出诊室外，唯独单独留下了她的男朋友。
　　
　　“君儿啊，”陈卫倚靠着诊察床，冷不丁的叫了一声，江天佑这才意识到她是在叫他自己，马上把脸一抬点点头，十指交握，“您说您说！”
　　
　　陈卫对江天佑交代：“我给患者做了个□□的详细检查评估，目前出血不多，对症处理，会诊记录已经写好了，患者现在需要卧床休息，近期避免剧烈房事！”她说话的同时把脸一转，看着姑娘身后站着的男友，这医嘱既是冲患者交代，也是冲她的男友交代，江天佑自然深知这一点。
　　
　　中年男子依然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表态，只不过刚刚浓厉的眉眼有所松弛，他在观察注视着发生的一切，神态从刚刚的不怒自威变得冷静克制。
　　
　　还是那个姑娘最先发了话：“我明白了，大夫，谢谢你们。”姑娘千恩万谢，她在男人和她两个同伴的搀扶下快速离开诊室，一分钟也没多留。
　　
　　几人走后，江天佑和陈卫对视一眼，这姑娘的情况，不免让人唏嘘，江天佑一拍桌子，感觉从胸口要喷出一股热血，“这老男人真不是东西，除了刚开始回答了几个问题，全程几乎不管不顾，他难道不知道他媳妇儿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吗？”
　　
　　江天佑内心一阵牵动，他不知道这个姑娘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这个姑娘的身份到底如何，他也不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谁，他更不知道的是，她以后会是谁的爱人，谁的妻子，谁的妈妈，但最重要的是，她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身份，她都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有些伤害一旦发生，就无法挽回。
　　
　　陈卫摇了摇头，她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眼神中满是心疼和遗憾，“这种人就是自私，你说都人到中年一把年纪了，又不是人家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儿，还能把持不住自己？”
　　
　　江天佑听了这话，嘴角一抽没忍住道：“姐，谁说小年轻就把持不住了？该轻柔的时候动作还是要轻柔，关键是技巧！”他说着，深邃的眼睛突然一弯，嘴角带着一抹坏笑。
　　
　　“哟，怎么着，谈朋友啦？”妇科老大夫来了兴致，她把手掏出大衣兜交迭在胸前，笑吟吟的看着江天佑语重心长道：“君儿啊，你的话就不用担心会出现这种问题，你这么瘦，得加强营养加强锻炼，要不然以后上了年纪要是不行，女朋友是会不高兴的!”来自妇科资深老大夫一板一眼的教导，江天佑听得一愣一愣，简直哭笑不得。
　　
　　他呲牙笑道：“姐你放心，暂时还不会有这方面的问题，我和我对象性生活和谐，彼此都很满意！我们俩好着呢！”他双手紧紧握住，很疑惑妇科大夫的用意，明明是来会诊，怎么话锋一转变成现场的性生活指导。
　　
　　“那就好，”陈卫含着欣喜冲他点头，听到这些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这个岁数的老大夫，对这些事情相当开明，“你有空可以去找咱们医院的江天佑喝点中药调调，小伙子业务好人热情，和你岁数差不多，你们俩沟通起来也方便，你工作太过操劳，用中医调整下特别管用！”陈卫大夫关怀的说。
　　
　　第一次在别人耳朵里听到对自己的赞誉，而且还是老前辈，如此的评价，江天佑心里不免美滋滋的。
　　
　　陈卫一本正经的嘱咐着，到后面江天一时没忍住，吭哧一下笑出声来，他一只手捂住脸，拼命压下笑出的眼泪，说：“姐，我知道了，江天佑江大夫是吧，行，明天我就挂号找他看病去！”
　　
　　回家后，江天佑老老实实的倚靠在沙发上，跟沈君讲述刚刚在急诊遇到的病例，还说了陈卫大夫来会诊的事儿，沈君认真的把过程听完，拿起放在茶几上刚切好的苹果，塞了一块到江天佑嘴里。
　　
　　“陈大夫推荐说让你挂我的号，让我用中药给你调理调理身体，怕你以后不行！”江天佑嚼着苹果，脑袋一歪，唇齿间咬下一抹戏谑的笑意。
　　
　　“她真是这么说的？”沈君头都没抬，正专心致志的敲着计算机，李长川下周要开会讲课，让沈君负责制作课件PPT,“我行与不行，你又不是没试过，难道还不知道？”沈君背对着他，眼睛盯着屏幕。
　　
　　江天佑吭哧一声吞下嘴里的苹果，偷瞥沈君数眼，闷闷的笑起来，随后笑出声：“我当然知道啊，沈大医生最厉害了！”他不安分的伸出手指，去勾沈君的腰身，用手指在他腰上来回戳了戳，“那要不今晚再试一试，看看沈医生的技术退没退步？”
　　
　　沈君刚要回头，电话铃声不恰时宜的响了，是江天佑的电话响起，来电显示提示是江兰芳，江天佑倏地一下爬起来，拍了拍沈君的肩膀，把电话递给他。
　　
　　两人互换多次，沈君对江兰芳有了一定的了解，自然知道怎么应答，他沉着的一点头，接过电话，把手机一滑。
　　
　　“喂，儿子，最近在忙什么？”江女士的声音声大如钟，“从过年之后到现在你都多久没回家了？你爸他想你了，我也是，这个周末你说什么都得回家一趟，回来看看我们，就定在这周日，听到没有？！”电话按了免提键，沈君和江天佑一齐听着，江兰芳女士一贯喜欢发号施令，说话做事都说一不二。
　　
　　沈君轻轻转过脸，只见江天佑润了润唇，在小声的冲他对着口型，说：“问我妈周六行不行，周日我有班！”回家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他怕沈君一个人无法应对，最好还是他陪着一起回去比较好。
　　
　　“妈，能不能改成周六？”沈君喉咙一紧，说出妈这个字的时候，自己都感觉有点别扭，江天佑仰视着沈君，不自觉的有点紧张，突然感觉后背在冒汗。
　　
　　“周六肯定不行，你爸公司有个会议要出席，我得和他一起去，”江兰芳说，她顿了一秒，还没等沈君开口，就抢先一步说道：“你不许编理由搪塞我往后推，你上双休的班这我知道，就算找理由有什么活动我也会打去问你们主任考证!”
　　
　　江兰芳把后路一堵，接着电话传来几声笑，“你别想耍花样，你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我可是你亲妈，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的，你小腚飘轻，屁股往哪儿撅我都知道，就这么说定了，拜拜儿子！”沈君还没来得及多说一个字，电话那头已经先挂了。
　　
　　两个人听着电话那头的盲音，一脸无语的对视着。
　　
　　江天佑浑身像没了骨头一般，嗖的一下横躺在沙发上，他看着天花板喃喃道：“这下怎么办，周日急诊有班，不能一块儿陪你回家，你能应付的来吗？”
　　
　　沈君没了心思，把计算机一合放到茶几上，用牙签插起一块苹果喂到江天佑嘴里，两个人相隔半臂的距离，一个躺着，一个坐着。
　　
　　“你不用太过担心，估计你爸妈就是想你了，就当我替你回去看看他们，有什么难回答的问题我发微信问你，再不行我会回避应对的，放心吧！”沈君把目光从江天佑脸上扫过，他的目光停在对方眼睛上，眼波流动，两只手开始戳江天佑腋下的痒痒肉。
　　
　　“刚刚好像有人说，今晚要试一试我的技术？”沈君把脸压低，冷俊的眉目忽明忽暗，灯光下他的瞳孔比平时更深，江天佑嘿嘿傻乐，“不用等今晚，现在就来试一试怎么样？”
　　
　　江天佑正说着，沈君的嘴唇已经先一步碰触到江天佑的嘴上，苹果的清甜亦通过唇齿间传递着，江天佑头皮发麻，感觉胸膛和呼吸发烫，连心跳也瞬间猛烈，他揪住沈君肩膀上的衣服，江天佑突然想到了什么，用手直接抵在沈君的胸膛上。
　　
　　“等一等，哪里好像不对，”江天佑把沈君推开，他调匀呼吸，咽下什么，略一斟酌说：“咱们两个互换了，我现在在你的身体里，所以待会儿的话.....”江天佑用手挠了挠脸，耳廓泛红。
　　
　　沈君压低了眉眼，用手给他整理了几下头发，“即便我现在在你的身体里，我也能让你满意。”沈君说着，又弯下腰靠近江天佑，两个人热烈的拥吻着，直到彼此的身体交融到一起......
　　
　　第96章 父子谈话
　　
　　第二天，沈君在名老中医工作室独自出诊，闲暇之余他继续做李长川讲课开会时的课件，自从之前上交的病历被称赞之后，李长川觉得江天佑进步不少，现在一有准备材料这方面的工作，他都会想到让江天佑去做，殊不知这一切都是沈君做的，江天佑压根儿就不擅长这些。
　　
　　课件儿刚弄了一会儿就有人挂号看病，患者是一位老年女性，老太太长的十分瘦削，脸色也蜡黄干瘪，她往椅子上一坐，看样子有点闷闷的不高兴。
　　
　　老太太说：“小伙子，我本来是专程奔着李长川主任来的，可是听挂号的人说他明天才出诊，”她声音不太敞亮，有点儿气无力，看眼前这小伙子浓眉大眼的模样，不信任的打量着沈君。
　　
　　“我本想明天再来，可挂号的说你是李长川的徒弟，说你也不错，反正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毛病，那就不妨先找你看看吧!”老太太把脖子一伸，眼神中有种“我倒要看看你行不行”的意思。
　　
　　沈君听后也不恼，他把老太太的手轻轻的放到脉诊垫上，一边把脉一边说：“让我先给您好好看看！感觉哪儿不舒服？”他用左手先搭了在对方的右手的脉上。
　　
　　老太太任凭他摸脉，但是脸上有点不耐烦，她轻轻晃着头说：“就是反酸、烧心，有一个多月了！”老太太说话的时候眼睛微微闭着，看上去人不怎么精神，有点犯困的样子。
　　
　　沈君换了一只手开始把脉，耐心的询问道：“平时胃疼吗？有过恶心呕吐吗？有没有腹泻、头晕或者其他症状和特殊病史？”
　　
　　老太太扭头一顿，又猛的一阵摇头，“没有，没有你说的那些个毛病，一个都没有，”她盯着沈君，觉得这个小大夫怎么那么多问题，简直比她都啰嗦。
　　
　　“我就是有反酸、烧心这两个问题，你看着随便开个方子就行！”她见沈君把脉的手一动不动，人看着也没反应，便抬头多说了一句：“反正我这病也不重，随便喝点中药也能好一半，你就看着开药吧！”
　　
　　两只手的脉都看完，沈君又让她伸出舌头看看，她的舌苔特别腻。
　　
　　沈君没有急着开方子，相反的，他目光一沉双瞳黑亮，不止没因此而敷衍，反而更细心的追问：“食欲怎么样？进食后反酸烧心会加重吗？大便正常吗？”他故意放慢语速，多年的临床经验让他自带一股直觉，觉得眼前的这个患者并不是普通的消化系统疾病这么简单。
　　
　　“食欲、大便都正常。”老太太见沈君如此认真，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她在脑中琢磨了片刻想了想，说：“你这么一说，好像晚饭后反酸烧心明显。”
　　
　　沈君点点头，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一番认真考虑后，他在计算机上开了一周的汤药，又在计算机追加了一个胃肠镜的医嘱，她对老太太说：“我给您开了一周的中药，您喝喝看症状有没有缓解，不过我建议，一周以后先做个胃肠镜。”
　　
　　老太太一听说要做检查，立马抗拒道：“哟，你这小伙子看着挺俊的，怎么也跟他们一样，好端端的硬是要叫我做什么检查，为了开单子挣钱吗？！”她一脸不悦，说完一起身扭头就要走。
　　
　　沈君连忙叫住了她，“患者，先等一等，请留步！”老太太仍旧背对着他，但是没继续向前挪步，“你听一听我的意见，先喝一周的中药，如果症状缓解了，这检查可以不做，可是如果你说的症状继续加重，那就有必要做检查，你相信我，我自己也有奶奶，和您年纪差不多！”沈君诚恳的说。
　　
　　老太太听到这儿，慢悠悠的转回身子，这才勉强同意道：“好吧，我看你也不像是要骗我的样子！那就听你的!”老太太干巴巴的一笑，加重了她的抬头纹，又坐回到椅子上。
　　
　　沈君交代了她服药方法，又拿出忌口单子在上面写写画画，眼底显示出一丝明显的宽慰，“我提前给您预约上胃肠镜，做检查前一天要用药排泄。”
　　
　　“那就这样吧小伙子，我算是落在你手里啦！”她把忌口单子收好，听完沈君的安排，这才走出诊室。
　　
　　周六上午，沈君拿着事先买好的营养品，按照江天佑发给的地址去到江天佑父母家，他们住在本市的一处别墅区，在当地属于寸土寸金的地带。
　　
　　沈君之前曾想象过，但走进门的一刻还是被家中的设计惊艳到了，从装修到家具只能用活力来形容，家居的装修以简单的灰白色调为主，现代派风格，客厅的墙上挂着很多颜色浓烈的抽象色彩油画，这风格独树一帜，是江兰芳亲自设计的。
　　
　　江兰芳见沈君来了，上前一把挽住他的手臂，笑盈盈道：“儿子，你可算回家啦！”沈君下意识的把手一缩，本能的抗拒和人身体上的密切接触，江兰芳看着沈君的举动，还以为她的宝贝儿子出了什么状况，刚想询问，沈君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在扮演江天佑，立刻忍住不动。
　　
　　“嗯，我回来了，”沈君听着江兰芳的话有点失神，有那么一瞬间，他被这声“儿子”弄得迷惑了，这声音那么自然亲近，仿佛自己的母亲就在身边，沈君对母亲的记忆已经越来越少，所有的音容笑貌都停留在他父母还没分开的时候。
　　
　　“哎哟，咱家儿子懂事了，知道买东西孝敬我们啦！”江兰芳一眼看到沈君手里提着的东西喜笑颜开，她放开沈君的手一把拿起来，知道儿子今天要回家，江女士特别打扮了一番，藕荷色的针织衫配上米色的宽松长裙，衣服穿的特别居家，一改她平日干练的风格。
　　
　　“老张，你快看啊，儿子特地给咱买了东西！”江兰芳冲沙发的方向边走边喊，一个体型适中的老年男子正低头看着报纸，闻声抬起头，这人正是江爸。
　　
　　江兰芳坐下把包装拆开一看，两个盒子里分别装着两种营养品，一个是燕窝，一个是海参，这是沈君决定自己买给江天佑父母的。
　　
　　“你怎么还花钱买这个，我跟你爸不是常年在吃嘛？！”江兰芳把东西放下，坐在沙发上把头一转对着沈君叹气：“有进步，知道孝敬父母了，不过这心思都不放在家里，家里有什么没什么都不知道，这方面还有待提高！”
　　
　　“你别挑剔了，儿子这么有心你还批评什么？！”江爸随后一抬头，鼻梁上的花镜跟着一掉，他身子往前一倾，把手里的报纸往旁边一扔，见沈君僵直的站在一边，盯着他激动的站起来，“天佑回来啦，乖儿子，快过来让我看看！”
　　
　　沈君只得走到江爸身旁，江天佑的家庭氛围热情浓烈，他不太适应，但既然暂时扮演江天佑就要尽量做足，他只得硬着头皮冲江爸道：“爸，我回来了。”沈君说这个字的时候，眼神不敢直视江爸，这个字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他已经忘记有多久没喊过这个字了。
　　
　　然而听到他这声称呼，江爸怔住，随后喉头居然一哽，他揽住沈君，激动的拍着他的背，“天佑，你终于肯原谅爸爸了？”
　　
　　沈君不知道的是，不止他自己，江天佑也已经很久没有说这个称呼了，震惊的还不止江爸，江兰芳在听到这个字的那一刻，差点喜极而泣，她双手捂住嘴，尽量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悸动。
　　
　　“嗯？我——!”沈君脸上沉着，内心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江天佑从没跟他提起这一出，正当他在犹豫是否要给江天佑发微信询问时，江母迅速的一起身，她用手抹掉眼角的那一丁点眼泪，脸上焕发出一种欣慰的喜悦。
　　
　　“老张，你和儿子慢慢聊，我叫阿姨准备午饭去！”江兰芳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笑吟吟的离开客厅。
　　
　　两个人并肩坐着，沈君坐的立立正正，拘束中气氛陷入了尴尬，江爸身子向后靠了靠，蜷在沙发上有点老态龙钟，他两手扶在膝头，看着沈君局促的说：“天佑，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还在怪爸爸，怪我没支持你当初的决定！”
　　
　　沈君先是一头雾水，迟钝片刻倏然转过头，对上对方的视线肯定的回答了一句：“是，当年我一心想做外科医生，这个理想却被扼杀掉了。”沈君平静的说，他心中大胆猜测，江天佑当年想做外科医生，除了他母亲江兰芳的强烈反对，江爸的不支持也是另一重阻碍。
　　
　　江爸听后骤抬双眼，他忍不住望一望儿子，发现他眼神中那抹细碎的光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漠与疏离，他还在因此恨着他吗？！
　　
　　“儿子，其实事后我也很后悔，”江爸扶在膝头的手微微发颤，脸上陷入自责的神色，他喟叹道：“选外科就外科吧，不也是做大夫嘛！何必就非得要继承你外公门下这一条死胡同呢！”江爸抬起头，连声音都在发颤。
　　
　　第97章 多年心结
　　
　　“我和你妈自打认识到在一起，我就没有忤逆过她的意思，”江爸的目光忽明忽暗，他对上沈君的视线，干脆把话说开。
　　
　　“当年我事业刚起步还没做稳，是个愣头青，除了对你妈百依百顺什么也给不了她，后来你外公反对我和她的婚事，你妈顶着重重压力执拗的要和我在一起，从那一天开始起，我就发誓要让她过上好生活，再到你出生，我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也越来越忙，对于你的了解和关怀也越来越少！”
　　
　　他摘下老花眼镜，用力的揉揉眼睛，声音渐渐嘶哑，“许是我觉得亏欠你妈太多，所以才一味的纵容她对你大小事宜的横加干涉，你别怪你妈，她有她的难处，要怪就怪我吧！”江爸说的诚恳，沈君静静的听着，看他目光潸然明灭。
　　
　　江爸话说于此，用手重重的捶了捶肩膀，沈君不免有些动容，他没想到在江天佑大大咧咧的表现之下，还藏着另外一种执拗和倔强，那是一种不创南墙不死心的决绝，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江天佑很久都没唤江爸一声父亲，沈君刚刚意外的称呼却打破了这一僵局，挖出了父子俩隐藏许久的隔阂。
　　
　　“爸爸，”沈君轻喊，一只手扶住江爸的肩膀，“我看您刚刚在揉肩，是肩膀不舒服吗？”
　　
　　江爸心口微微一颤，怔愣中抬起头，见沈君的眼神充满热切，这才来了精神道：“五十肩，老毛病了不碍事！”江爸看儿子关心他，说着嘿嘿乐了两声。
　　
　　“家里有针吗？如果没有下次我带针回来给您针灸。”沈君望着江爸认真道，如果能因此让江天佑和江爸的关系恢复到从前，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填补了他自己对父亲的遗憾和空白。
　　
　　“哎呀，还真就没有！”江爸思索了片刻一拍大腿，“那我等你下次回家给我扎针！”江爸激动的红了脸，瞬间露出一抹慈爱欣喜的笑意。
　　
　　“好，那我下周再过来。”沈君点点头，故意咬重了字音。
　　
　　两人一言一语的聊着，竟然忘了时间，最后在江兰芳的呼喊下去了餐厅吃饭，饭吃的很融洽，气氛也越来越愉快，回家这一关算是顺利渡过。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沈君在市里跟随李长川开会讲课，这次会议云集省里的多方大咖，会议时长长达一天，即将结束茶歇的时候，沈君意外的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号码，沈君出了会场接通电话，那边开口道：“喂，你是江天佑江大夫吗？我是本院消化科的毕海涛，你今天给一个叫李英菊的患者预约了胃肠镜，”电话那头停顿了一瞬，“胃镜查出她胃窦壁有肿物，患者明天会来，我提前告知你一下。”
　　
　　沈君站在会场的门外，虽然隔着一道门，但多少还有点嘈杂，他听到这个结果时沉默了几秒，虽然他早就有这方面的考虑，可知道事实时还是难免觉得有点惋惜和遗憾，他对毕海涛说：“知道了，毕大夫。”
　　
　　会议结束后，沈君去了麒麟街，在兄弟麻小给江天佑打包了几分小龙虾和面条。
　　
　　江天佑今天下夜班，沈君回家时他依旧赖在被窝里，从早上下班回家，他这一天睡了醒，醒了睡，睡够之后干脆赖在床上打游戏，直到沈君把打包的小龙虾摆到餐桌上，等那股浓烈的香味儿随之飘荡到四处，江天佑才被这股味道引诱着下床来到了客厅。
　　
　　三大盘子龙虾摆在餐桌上，还冒着热气，江天佑穿着白色坎肩，拿起一只麻辣味儿的龙虾，吭哧吭哧的吃起来，“会开的怎么样，还顺利吗？”江天佑快速的扒完一只龙虾，攥着虾尾在汤汁里蘸了一下放进嘴里。
　　
　　“嗯，挺成功的，看到了不少中医药的各界专家，”沈君微微低头两手交迭，说话的时候在认真思索着什么，“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中医类的的学术会议，感觉还挺不一样的。”
　　
　　“这种活动以后多的是，你要是想去下次我叫上你便是！”江天佑吃的起劲儿，看沈君只看不吃，于是飞快的扒了一只虾塞到沈君嘴里，他吃的满嘴满手都是，嘴巴上面油亮油亮，他冲着沈君一挤眼得意道：“毕竟在我的教导下，你现在也属于中西医全通了，以后成了顶级大咖的那一天，可别忘记我的功劳哟！”
　　
　　沈君小口的吃完龙虾，吃东西的时候连牙齿都没露，随后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那我也得加把劲儿帮助我的指导老师，毕竟他还没评上副高。”沈君随口道，也跟着江天佑一同吃了起来。
　　
　　沈君本是随口一说，江天佑听后木然呆立一瞬间，拿着龙虾的手仿佛被定住了，沈君有点纳闷儿，满腹疑惑几乎呼之欲出，几秒后只见江天佑一低头，泄气一般的说道：“今天考试结果出来了，58分，果然不行。”
　　
　　“没关系，”沈君见他脸色不佳，一边扒虾一边安慰道：“这次考不过就下次，只要好好努力，一定可以通过，”沈君把扒好的虾放到江天佑的盘子里，拿起另外一只，视线依旧盯着江天佑，说：“还有，晋不晋级始终是你自己的事，你想晋级需要我帮助我全力支持，不想的话以后我也不会勉强你，你决定就好。”
　　
　　“真的？媳妇儿你真好！”江天佑抬起头，把油亮亮的嘴唇对准沈君的脸，“把脸递给我，让为夫啵儿一个！”江天佑说着眯缝起双眼，撅起嘴巴凑近沈君，沈君揪住一张纸巾，一把按在江天佑嘴巴上，嫌弃道：“先擦一擦嘴吧，吃的满嘴都是油，我可嫌弃的狠。”江天佑就着纸巾把嘴一擦，忍不住哧哧乐。
　　
　　第二天李长川出诊，还没到就诊时间，诊室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沈君在候诊的人群中一眼发现了李英菊，他把人先一步带进诊室，此时李长川人还未到，白晓希刚把计算机打开，正在烧水。
　　
　　沈君让人坐到计算机前，打开李英菊的胃肠镜报告单，盯着结果思忖片刻说：“患者，昨天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我的建议是立刻入院，现在就去通知家属，等家属来了我给你办住院手续。”
　　
　　“我没有家属，小伙子，你给我交个实话吧，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她说话的声音相当微弱，反复捏皱手中的报告单，说话的口气近乎于祈求，“我老伴儿几年前走了，儿子在国外，我身边没有家属就我一个人，你跟我说实话。”
　　
　　沈君面上闪过一丝无奈，只得委婉的回答：“胃上有个肿物，是什么现在还不好说，需要进一步检查，后续可能会手术，不过耽误不得。”
　　
　　许是沈君的脸上的表情，又或者是心里早有预料，李英菊听后到是相当平静，她发出的声音相当小，“那好，既然你跟我说了实话，那我也告诉你，我不住院也不手术。”
　　
　　沈君立刻愣住：“为什么？”
　　
　　“不想治了，”老太太倒是坦诚，但抵触显而易见，“不想死在医院，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医院。”她的手因为局促又把报告单捏紧了，脸上露出一副失落和慌惘。
　　
　　沈君的身子向前前倾，李英菊的窘迫和无助被他全部看在眼里，他笃定的说：“我虽然不能跟您保证什么，但手术治疗非常有意义，我帮您联系大夫，”沈君说着，不等李英菊做出反应，伸手拿起电话，飞快的打去普外科，接电话的是许倩倩，他简明扼要的诉说了李英菊的情况。
　　
　　挂了电话，他语气温和的说：“大夫我已经给您联系好了，怎么会是一个人呢？这里有大夫和护士，还有护工的话我也可以帮您找，手术费用医保会支付大半，所以一切都不用担心。”话说于此，沈君把能想到的问题都替李英菊考虑到了。
　　
　　李英菊全程都很平静，可听了沈君的话突然有点蒙，她看着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不太确信的说：“小伙子，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
　　
　　沈君笑了，点点头，“是的，刚才的电话想必您也听见了，给您收到普外科，一会儿会有护士下来陪您办理入院手续。”
　　
　　“你不是中医大夫吗？”老太太瞧了瞧沈君，回头看看诊室，诊室的大门开了一条缝，外面候诊的患者越来越多，她不敢相信的回过头，面对眼前的大夫，既感动又欣慰，“我明明是过来看个中医，没想到还能有人管我，替我安排一切？”
　　
　　“没错，术后需要用药扶正，李长川主任也可以给您会诊，”沈君说，他加重了每一个咬字的字音，声音透着坚定，“所以您记住，您不是一个人。”
　　
　　老太太卸下了心里的负担，此刻眼眶发红，“谢谢你小伙子！谢谢你大夫！”刚进诊室时她觉浑身发冷，此刻却感觉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第98章 意料之外
　　
　　江天佑在急诊忙的没日没夜，从前几次互换时的不适应到如今的应对自如，他居然偶尔会觉得，用沈君的身份在急诊“肆意妄为”，没有比这更畅快的事了，这天下班前，他接到王香梅的电话，让他抽空回趟家，她说她想孙子了。
　　
　　江天佑去了王香梅家几次已经相当熟悉，这天下班后，他没跟沈君打招呼，匆匆买了点东西就直奔到王香梅家。
　　
　　天气已经渐渐转热，花香四溢，四处绿意盎然，胡同里一如往日的热闹，此时正是最舒适的季节。
　　
　　现在正赶上放学的时间，大波大波的小学生穿着校服，成群结队的穿梭在胡同里，偶尔会有几波停在胡同的最深处，去到王香梅那间小卖点买点东西。
　　
　　王香梅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时不时朝门外张望，心说沈君怎么还没来，她在急切的盼望着自己的孙子，连眼前有个淘气的小男孩偷拿一个铅笔盒都没发现。
　　
　　小男孩把汽车模样的铅笔盒塞到校服的袖子里，偷跑的时候正好撞上江天佑，对方放下手中买给王香梅买的大包小卷，瞪了眼前的那个小孩儿，仰起下巴凶巴巴的说：“小崽子，站住不许走，给我过来!”
　　
　　他态度很嚣张，小男孩被吓的一动不动，溜溜的跟着他。
　　
　　王香梅一见自己的孙子来了，连忙起身冲江天佑招手，“小君，你回来啦，快进屋来！”见他站在原地不动盯着那个小学生，王香梅和颜悦色的问：“怎么了小君，你怎么杵在那儿不让那孩子走？”
　　
　　江天佑把小男孩拉到王香梅跟前，一把揪住他左手的袖子，把那个汽车铅笔盒从他袖子里拿了出来，他瞪人：“小小年纪不学好，还学人家偷东西，长本事啦？”瞪人的同时下巴扬着，双手背在身后，活像个教导主任。
　　
　　“对不起，东西我不要了，叔叔你让我走吧，”小男孩奶声奶气的说，把脸一转，用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王香梅，企图让她说情。
　　
　　王香梅看着那小孩的模样，他个头不高，人长的干瘦，像极了沈君小时候，和蔼的冲江天佑说：“小君，小孩子不懂事，算了吧。”
　　
　　“等一下，你叫我什么？叔叔？”江天佑用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心说怎么这一下沦落到叔叔了，他脾气差点上来，生生把这口气咽下，他盯着小男孩，严肃的说：“要叫哥哥，还有，偷东西是不对的，这次看在奶奶的份儿上原谅你，不可以有下次！”
　　
　　小男孩听后故作乖巧的点点头，他先冲王香梅说：“谢谢奶奶，”然后一转身，飞速的往前跑，跑到门口的时候还回头偷偷瞄了一眼江天佑，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再见了叔叔！”
　　
　　“咳，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他骤然上前一步，想去把这个小孩追上，那眼神，那气势，像是要把小孩抓住活生生的暴打一顿，却被王香梅一把拉住。
　　
　　“算啦，小君，”王香梅摇头叹气，“小孩子不懂事你不必挂怀，”王香梅说着把人往里屋领，“你今天是怎么了脾气怎么这么暴躁？！”江天佑在内心吐了吐舌头，心说就他这暴脾气，一不小心差点暴露了，他跟随着王香梅进了小客厅。
　　
　　圆桌上放着一盘事先洗好的樱桃，红中透着粉，此刻正当时节，王香梅沏了茉莉花茶，小客厅里飘着茶水的香味，伴随着窗外吹进来的小风，让人怪舒服的。
　　
　　江天佑埋头吃着樱桃，一口一个，王香梅笑眯眯的看着孙子，眼神忽闪忽闪的，突然说：“小君，樱桃好吃吗？”
　　
　　江天佑连忙抬起头，樱桃个儿大饱满，甜中带着一点酸，他想着要给沈君带一些回去，“好吃好吃，奶奶，您也吃啊！”
　　
　　王香梅眨了几下眼，布满皱纹的手交迭在一起握了握，“你爸就在离这儿不远的恒鑫汽车维修上班，就在隔壁街，你待会儿把这袋樱桃帮我给他送去，也让他尝一尝，这是吴婶儿今天刚进的！”王香梅说着，眼神中透出一股殷切。
　　
　　江天佑当下会意，王香梅说想自己孙子了，实际还是希望沈君能回去看一看沈腾飞，想让父子两人的关系缓和甚至重修于好，他快速的抹了把嘴，冲王香梅笑笑说：“没问题，奶奶我这就去，您放心吧！”江天佑吃完樱桃，拿起圆桌上的玻璃茶杯把茶水一饮而尽。
　　
　　听孙子答的这么痛快，老太太乐开了花，连脸上的皱纹都瞬间舒展开来，像是年轻了好几岁，“我就知道，我孙子一直那么懂事，什么事情都不用我操心。”王香梅边说边给江天佑添水。
　　
　　江天佑拎着一大袋樱桃穿到隔壁那条街，恒鑫汽车维修临着马路边，他把东西放在一边，随意的四处张望，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年轻小伙子看到有人来了，忙上前问他：“您好，您是需要修车吗？”
　　
　　江天佑双手背在身后摇头道：“不是，我找沈腾飞沈师傅。”
　　
　　小伙子随即转身回头，冲身后远处正在修车的那人一喊：“沈师傅有人找！”
　　
　　江天佑循着他的目光，只见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修车地沟里，沈腾飞躺在那儿，他穿着和小伙子一样的淡紫色制服，身上被弄上各种污渍，看起来脏兮兮的，听到有人喊他，便停手一扭头，居然看到自己儿子站在那里。
　　
　　沈腾飞立刻探出头，把手套一摘，用手摸了一下几天没刮的胡子，冲江天佑激动道：“小君，你、你过来啦？！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忙完马上过来！”他没想到儿子真的会来，激动的有点磕磕巴巴，他跟王香梅说想见沈君这事儿的时候，本不抱什么希望，可如今真的见到人了，不免有些不敢相信。
　　
　　“不急不急，您忙您忙。”不止沈腾飞紧张，江天佑紧张的嘴一瓢，忽地想起沈君是不会这么说话，况且还是和他多年没有联系的父亲，他皱着眉挠挠头，尴尬中准备找个地方先坐一会儿。
　　
　　谁料沈腾飞听后居然特别的欣喜，他大概以为沈君已经渐渐原谅他了，又或者是想要和他缓和关系，父子俩没有隔夜仇，沈腾飞仰着脖子一笑，“小君，我这就弄完，很快的！”
　　
　　江天佑坐在墙边的椅子上，和刚刚进门时的那个小伙子聊着天，他极能扯东扯西，小伙子被他逗的哈哈笑，谈笑之余，小伙子说：“哥，你是沈师傅的儿子吧，看着有点像！”
　　
　　江天佑点点头，从长相上来说，沈君并不是很像沈腾飞，除了脸型的大致轮廓，五官几乎完全不一样，可是父子之间有种天然无形的东西，潜移默化中让人能认出就是父子。
　　
　　他刚在沉思着今晚要如何向沈君诉说这半天发生的事，就听到一声惊叫，声音是从沈腾飞那儿的地沟处传来的，江天佑猛地起身，跑到地沟儿那儿，只见沈腾飞嘴巴大开大合，正在喘息着，而他一只胳膊伸着，上面成片的流着血，许是刚刚在修车的时候，沈腾飞一不小心弄伤了胳膊。
　　
　　江天佑立刻冲刚刚的小伙子喊道：“给我找一条干净的毛巾去！”
　　
　　“好，我这就去！”小伙子也发现了这一幕，立刻按照吩咐照做，毛巾找来之后，江天佑蹲在地沟边把人扶了起来，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口没有伤到要害，不过需要缝合，他用毛巾把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带着沈腾飞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两个人飞快的去到了龙华医院。
　　
　　江天佑带着沈腾飞给他挂号，陪他去急诊，外科夜班大夫是骨科的夏正阳，两人四点半交班的时候刚见过，这会儿江天佑又带着人再次来了急诊，夏正阳看见他回来还有些纳闷，问道：“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哦，发生一点意外，我这亲戚受了点外伤，你给处置一下啊！”江天佑暂时只能这么说，他负手环胸，扫了一眼沈腾飞，对方的眼神也有些回避，沈腾飞知道在外人面前，沈君并不愿意承认他，自然也不愿意多说什么。
　　
　　“行，哥你放心吧，让人跟我来。”夏正阳说着把人带到处置室。
　　
　　江天佑趁着夏正阳处理伤口的时间，人走到了走廊上，飞速的给沈君发了条微信。
　　
　　——沈君，我晚上去了趟奶奶家，正好赶上你父亲手受伤了，我把人带去急诊现在正在处置呢！你先别急，是皮外伤没伤到要害，你要不要来医院看一下？
　　
　　沈君在家做好了饭，左等右等没等到江天佑的人，他刚准备给对方打电话就收到了短信，而且短信上还说了沈腾飞的突发事件，沈君听后无动于衷。
　　
　　——我去干什么？我又不是经治医生，急诊不是有医生给他处置吗？何况你不是也去了吗？!
　　
　　从语气就可以看出沈君是什么态度，看来沈君父子的芥蒂太深，并不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轻易的缓和父子关系，虽然在预料之中，可江天佑还是生出一股无名火，他直接给人打去电话。
　　
　　“沈君，你这是怎么了？我好心好意的想缓和你和你爸的关系，你怎么就不领情呢？”江天佑拿着电话，在急诊门外的走廊里来回踱步。
　　
　　第99章 解开隔阂
　　
　　“我没让你这么做，你做这些纯属多余。”电话那头声音冷冷的，沈君眉目紧锁，对于沈腾飞，仍然不是一道轻易能过去的坎儿。
　　
　　“你回我家都想帮我缓和我和我爸的关系，怎么到了你自己身上，你却止步不前！”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江天佑拿着电话仰起脸，在沈君时断时续的声音里，窥探出他心里复杂矛盾的情绪。
　　
　　那天沈君回家后，把在江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江天佑，江天佑一方面感激沈君，另一方面，他其实并不怪江爸，只不过他不太喜欢太过肉麻的话，父子俩又都羞于表达，一来二去，两人便生了芥蒂，可沈君的那一声“爸爸”就这么让两人的关系破冰，让他们迅速恢复到从前。
　　
　　可沈君不一样，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和王香梅相依为命，再后来谭小风的离去，或多或少都让沈君的内心冰封到谷底。
　　
　　“我不管你怎么想，他毕竟是你爸，人我送到急诊了，至于你这个做儿子的管不管我强迫不了，来不来你看着办吧！就这样，先挂了！”江天佑挂掉电话一句也没多说，他只得这样做，他希望能逼迫着沈君让他向前迈出一步，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自己走出并且释怀。
　　
　　沈腾飞的伤口处理完，江天佑给他在医院附近的饭馆打包了份饭菜，又去到药房给沈腾飞拿了药，做完这一切之后，他陪着沈腾飞坐在急诊外的候诊处吃饭。
　　
　　“饭菜还合口味吗？”江天佑问，他其实有点尴尬，毕竟眼前这人是沈君的爸爸。
　　
　　沈腾飞却不然，儿子带他看病，又给他拿药买饭，还跑前跑后，这对于沈腾飞来说已经很感动了，他拿着筷子的手颤颤巍巍，沉声道：“特别好吃！”沈腾飞笑笑，脸上的油汗和污渍混合在一起，“其实你不用那么麻烦，我吃什么都行，随便买一口东西就成！”
　　
　　“您喜欢就好！”江天佑拿出一根儿烟，放在嘴上没点，他人有点着急，抬头看着急诊这边通向外面的大门，一连几次都没看到沈君的身影。
　　
　　沈腾风善解人意的从怀里掏出打火机，说：“我这儿有火，用不用帮你点上？”
　　
　　江天佑受宠若惊的摆摆手，说：“这儿是医院不能抽烟，要不，我去外面透透气，顺便抽一根，您在这儿先慢慢吃！”他其实并不想抽，只是迟迟等不到沈君着实有点烦躁，现在正好找个由头，去医院大门那儿望望。
　　
　　沈腾飞扒拉一口饭菜，点头道：“行，你赶快去，我自己在这儿吃就成！”他边看着儿子的身影边吃，直到看不到为止。
　　
　　江天佑起身从急诊处的侧门走出，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从这边走出，沈君从走廊的另一端大门走进，直接走到急诊，他一眼就看到坐在候诊椅上吃饭的沈腾飞。
　　
　　沈君走到距离沈腾飞两米远的位置停下了，他看见了沈腾飞受伤的手臂，也看到了他这身布满污渍的工作服和他吃饭时候的模样，沈君的神色一下子变的有些复杂，他的眼神在医院走廊里昏暗的光影中交替变化。
　　
　　沈腾飞正吃的香甜，突然停顿住转过脸，他看到眼前站的僵硬立正的小伙子，眼睛先是一亮，接着露出笑容，“你是小君的同事吧，我记得你！你和他约好了来找他吗？”
　　
　　沈君愣了一秒，他把手从兜里掏出来，状似随意的说：“嗯，伯父您一个人在这儿？”沈君的话虽然礼貌但毫无温度，刚才沈腾飞和他说的那一瞬，他第一反应是慌张，居然忘了现在自己还在江天佑身体里，一时之间只能搪塞过去。
　　
　　“是啊，你快过来坐，”沈腾飞笑笑，人看起来特别高兴，儿子主动陪他去医院看病，还给他买吃的，两个人说了那么多的话，没有什么比这还更值得高兴的。
　　
　　沈君隔着一个候诊椅坐到沈腾飞身旁，他低下头双手插兜，僵硬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如何面对。
　　
　　“小君出去抽烟，一会儿就回来！”沈腾飞把最后一口饭菜吃完，他吃的干干净净，一口没剩，饭吃完了他把饭盒连同塑料袋整理好放在一边准备待会儿扔掉。
　　
　　“我这儿子啊，特别能干特别懂事，和我不一样！”沈腾飞见沈君不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故意扯开话题和他聊天，他伸出受伤的胳膊在沈君面前晃了几下，“我刚刚给人修车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胳膊，他立马就陪着我来到你们医院！”
　　
　　沈君静静听着，既不打断也不表态，只是视线一直在人身上打转，沈腾飞看他听的投入，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倾吐的对象，他拂了拂衣服上的灰尘，极轻的叹了口气：“可是我对不起他，这么多年来亏欠了他，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我不是个好父亲！”沈腾飞说着，脸上露出了痛苦自责的表情。
　　
　　沈君的手指在裤兜里暗暗揪紧了衣角，才抑制住内心的翻涌，他没想到沈腾飞在外人面前，居然会如此随意的说出自己犯的错误，这么多年以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恨他还是在等待一声迟来的道歉，可刚刚听到沈腾飞如此说话，他的恨意仿佛在那一刻消散了。
　　
　　沈君以为，他已经不在乎长久失去的父爱，可看到沈腾飞蜷缩在候诊椅那个小小的角落里，看他如此的落魄、狼狈、不堪，他的冰冷坚硬又在那一刻被击溃。
　　
　　“那你就好好弥补他，”沈君把手伸出裤兜，目光空洞的盯着急诊的大门，“我了解沈君，如果你真的想弥补，就付出行动，”沈君转过脸，用手抵了抵鼻子。
　　
　　沈腾飞点头动容，他直视沈君的眼睛，总觉得眼前的小伙子有点似曾相识，他想继续询问他有关沈君的一些情况，可就在这时，大门一开，江天佑恰逢事宜的返回，他看着此刻的场面有些惊讶，看到沈君俩父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沈君先一步说道：“沈君，你回来啦？我和伯父坐在这儿等你，我们聊了好一会儿呢。”沈君自然的站了起来，对上江天佑怔愣的眼神。
　　
　　他们视线相对，彼此默契，刚才在电话中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啊，那个时间也不早了，”江天佑感觉口干舌燥，“我该送他回去了！”江天佑对沈君说，随后飞快的瞥了一眼沈腾飞，后者立马快速的站了起来。
　　
　　沈君淡淡的一点头，舒展开眉目对江天佑说：“嗯，我等你回家吃饭！”他说完又转向沈腾飞，“伯父再见！”接着露出一抹许久不曾见到的笑容。
　　
　　“再见，”沈腾飞对着沈君说，然后把脸转到江天佑面前，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第二天还没到病房交班时间，沈君来到普外科病房，他之前的患者李英菊已经被收到普外科，许倩倩是她的管床大夫，经过几天的进一步检查，加上各级医师的一致讨论，很快有了明确的方案和结果。
　　
　　办公室里，许倩倩从一堆病历夹中拿出李英菊的病历，她把病历翻开递给沈君，接着又打开计算机中的CT影像，让他一起查看。
　　
　　“腹部CT平扫及增强扫描：胃窦后壁与胰腺之间可见一囊实性肿块，大小2.5cmx3.5cm,增强后部分显著强化，肿块与胰腺颈部界限不清，腹主动脉旁可见一圆形软组织密度影，印象为：胃窦后壁占位，病变中心坏死，侵犯胰腺被膜，恶性不除外。”许倩倩一边说着CT结果，一边用鼠标点击着影像，沈君站在一旁盯着屏幕上的影像图。
　　
　　“肿瘤标记物结果呢？”沈君问，边说边翻看病历。
　　
　　“癌胚抗原、甲胎蛋白、癌抗原19-9均在正常范围。”许倩倩活动活动肩膀，她倦色难掩，揉了揉肿的老高的眼皮，她昨晚夜班，素面朝天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看来只能剖腹探查了，手术时间定了吗？”沈君把病历一合，迟疑中说出这个结论。
　　
　　“定了，就明天！”许倩倩两手伸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收回胳膊的时候双眼浮出一股诧异的神色，她一只手捏着下巴，看着面前这个男子，他眉目宽阔脸上一本正经，刚刚这病历还讲的似模似样。
　　
　　“真看不出来，原来江大夫对我们普外的病种还挺了解的！”许倩倩一语双关，她袖子一撸手搁腰上，语气有点懒散，“哎我说，这患者是你什么人啊？你怎么对她这么上心？是朋友还是亲戚？”
　　
　　沈君垂眸低头一哼，“都不是，在门诊找我开中药的患者，结果检查出胃部有肿物，所以我就给人收到普外了。”
　　
　　许倩倩不说话了，她放下手，极轻的“哦”了一声。
　　
　　沈君身体前倾，带点儿拜托的意思，说：“这患者儿子不在身边，家里也没有什么人，麻烦许大夫好好关照一下，还有护工的事，也要给她找一个。”
　　
　　“你放心吧，这点事我可以办到！”许倩倩清清喉咙，拍着胸脯打着包票，“护工这块哪儿还轮得到你操心呢，护士都给找好了！”她说着把两只手放在头后，笑着说：“看不出来啊江大夫，你这人还挺不错的！”
　　
　　沈君抿嘴轻声说：“比起某些人，我还差的远呢。”说完他冲许倩倩一点头，离开医生办公室。
　　
　　第100章 急诊醉汉
　　
　　周日，沈君到达江家时，江爸正坐在沙发上悠闲的看着报纸，昨天沈君和他约好了时间说要给他针灸，他早早就起了床，边看报纸边等待儿子的到来。
　　
　　沈君先给江爸把脉，然后又询问病史，根据辩证取穴让他取坐位，江爸看着儿子一板一眼的模样儿相当骄傲，他咧开的嘴笑容绽大，“天佑啊，你还别说，爸爸真的没有看错！我儿子当医生真就有模有样！”
　　
　　自从和江天佑学习针灸以来，沈君勤加练习，一刻也没有松懈，不管身处病房还是门诊，但凡有适合针灸治疗的患者，他都会尽量给对方针灸治疗，患者对他的治疗效果也颇为满意。
　　
　　“哦？您从哪儿看出来的？”沈君抬起头带着一点好奇，握着针柄的手却没松，针已经全部扎完，他弓着腰，用两只手慢慢的在行针。
　　
　　行针之后的穴位上发出一阵阵酸麻胀痛感，江爸被这感觉弄的呲了一下牙，沈君停下手，看着表掐好时间坐到江爸身侧。
　　
　　“你周岁的时候抓周，抓到了一个葫芦，你外公当时乐开了花，你妈也很高兴。”江爸说着，他背靠着沙发，两个手一左一右自然的搭着，从肩膀到手臂依次扎满了针，他一动不敢动，仿佛人被定住了一样。
　　
　　他其实特别怕针，但儿子上次回家主动提起这事，儿子要给他治病，他自然也不好回绝。
　　
　　“长大后你考上医学院，再后来你成为一个医生，”江爸说着，眉眼里流露出一股得意劲儿，他忽然回忆起从前的许多事，眉心皱成了一道褶，语重心长道：“爸爸总觉得，你跟着你外公做医生，比跟我做生意强，毕竟医生受人尊敬！”江爸说着长叹一口气，这话里带着太多的心酸，他借着针灸这个机会，把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都宣之于口。
　　
　　“嗯，我明白。”沈君的声音不高不低，他把头一转，眼神明亮且坚定，“我曾经埋怨过你们，但经历了一些事情，我发觉做医生才是我真正的热爱，你们之前的决定是正确的，至于选择外科还是中医，我觉得并没什么分别。”这句话是沈君替江天佑说的，也是替他自己说的。
　　
　　医学是一个综合类学科，需要不断地学习进步，不断的完善各项技能，技多不压身就体现在这一行业上。因为互换而经历了这许多的事，不止是江天佑，连沈君自己也成长了。
　　
　　江爸张了张嘴，他忽然间觉得，儿子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他激动的没了言语，冲沈君点点头，却始终盯着儿子的脸不忍收回目光。
　　
　　江天佑值班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总感觉有人在念叨他，沈君今天替他回家，也不知道此刻离开了没有，临近中午十二点，患者逐渐减少，他刚拿出手机点开APP想着要吃什么，急诊室门口那儿，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走到他的诊室，身上背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生，男生头耷拉在小伙子一侧的肩膀上，眼皮微肿，眼睛半睁半闭，看起来意识不清，嘴里面还在嘀咕着什么。
　　
　　“医生，你快救救他，他酒喝多了，刚刚还吐血了！”背他的小伙子抬起头，人累的汗流浃背，他只穿着一双拖鞋，看样子是从家里直奔医院。
　　
　　“哟，这手腕怎么了？”江天佑快速扫了一眼背上的人，发现他垂下的一只手腕上缠着一圈纱布。
　　
　　“他喝完酒以后，就用刀割了手腕，还好被我拦住了，这纱布是我给他包扎的！”小伙子两手扣在人的大腿上喘着粗气，他体力不支，人明显有点站不住了。
　　
　　“跟我过来，直接送抢救室，”江天佑迅速起身，他用手一指，和背人的小伙子并排迈步。
　　
　　江天佑和小伙子合力把人放到诊察床上，江天佑一边检查一边问：“喝了多少酒？从什么时候开始喝的？血吐的多吗？”他一边询问着，一边把人手腕上的纱布拆开，只见男生左手手腕上，有几道用刀割伤的浅浅的痕迹，伤口不深，只割到皮下，血也已经止住。
　　
　　“吐了几口血，从昨天晚上开始喝的，大概有两瓶白酒吧，”小伙子努力回忆着，他清了清喉咙，含含糊糊的说：“我跟他合租房子，不住一个屋不确定，好像是今早起来之后又陆续喝了点红酒和啤酒，割了手腕之后就不省人事了！”他双手背在身后，头歪着的同时快速的一吐气。
　　
　　江天佑点点头，他大致了解了情况，对着诊察床上的患者说：“小伙子，能听到我说话吗？你叫什么名字？”
　　
　　床上的人微微张开嘴，眼睛还闭着，“陈烁，”他小声说，慢慢抬起受伤的那只手，一把抓住江天佑的手臂，“医生，我好难受啊，你救救我......”他肩膀一耸一耸的，分明在低声抽泣。
　　
　　正说着，他的嘴角一抽搐，紧接着上身抖动倾斜，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鲜血顺着脸颊流到床上，瞬间染红了一片，这举动吓坏了站在一边的室友，他焦急道：“对，刚刚就是这样吐的血！”
　　
　　“医生，我好难受啊，我好痛苦啊，你救救我！”他的身子左右晃动，越说情绪越激动，眼睛虽然闭着，人却在持续哭泣，人也明显有点烦躁。
　　
　　“冯园园，来患者了，拿个纳洛酮！”江天佑当机立断，他陡然拔高音量，转头冲护士的方向喊去，那边传来一声“好嘞”，他又冲面前患者的室友说：“我们要抢救，你在这里不方便，去外面等一下。”小伙子立刻识相的点点头，他见不了这些，本来就害怕的要命，刚刚见到人吐血的时候人就在一边打颤。
　　
　　没几秒钟，冯园园带着个护士一前一后的冲进抢救室，吸氧、静脉给药，在江天佑的和她的一番抢救下，患者哭泣声停止，人逐渐安静下来，情况暂时稳定。
　　
　　江天佑给患者的手做了缝合包扎，随后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飞快的打去窥镜室，电话刚一接通他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毕海涛阴阳怪气的说道：“沈大夫，怎么着？你一轮急诊就能遇到我的班，我真是怕了你了！上次是让我掏粪，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情需要指教？！”
　　
　　江天佑把电话放到一边偏头狂笑，之后再拿起电话，换上一副认真的声音道：“哪儿敢指教，上次是找你掏下面，这次是找你看上面，我这儿来了个喝酒的，上消化道出血，出血量不大，想下胃镜看一看具体的情况！”
　　
　　那边长叹一口气，“行吧，让人过来吧！”毕海涛有气无力，“会诊记录还是你自己写，你说我怎么一碰到你的班就不安生，还非得有点事！你是和我属相克我还是咱俩星座不和？”
　　
　　江天佑一时没忍住，扑哧的笑出了声，“哟，毕大夫还信这个呢？”他砸砸嘴讥笑道：“没办法，你命里终有我这一劫，我医嘱已经下完了！会诊记录一会儿给你写！”毕海涛听后没了言语，愤愤的挂了电话。
　　
　　护士带着患者和陪同的小伙子去了窥镜室，冯园园把诊察床上的一次性床单重新换好，纳闷的问江天佑：“什么情况啊，年纪轻轻的喝这么多酒还自残？！”
　　
　　“不清楚，年轻人嘛，估计是遇到点事想不开！”江天佑盯着屏幕在写着抢救记录，他一条腿搭在膝盖上，脸上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冯园园双手一掐腰，站到江天佑身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刚刚听陪他来看病的那个小伙子说，好像是失恋了，为情所困所以才闹的这一出！”她一边说还一边张望，生怕人此刻就回来。
　　
　　“切，不就是失个恋，我当什么大不了的？孩子还是太年轻！”江天佑把腿一放，双手从键盘中挪开，负手抱胸吊儿郎当的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失恋了就再找嘛，这要是我，哪能干出这种事？”他一脸无语的摇摇头，“把自己喝死然后自残，这至于吗？昂？”说着两手一摊。
　　
　　“哎哟，别弄的一副很老成的样子，你也不比他大的了几岁！”冯园园哼了一声，她定睛打量着江天佑，双手交叉在胸前，弄出一副看穿他的模样，迟疑一秒才说：“我怎么觉得，如果是你的话，你要是真让人甩了，说不定反应比他还激烈！”
　　
　　“嘁，”江天佑后缩了下巴，用脚一瞪地，让他和冯园园保持适当的距离，“别弄的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神婆又开神神叨叨了，”江天佑对她的话根本不在意，他坐直了身子说道：“你这么会瞎想，不如想想一会儿订什么外卖？”
　　
　　冯园园懒洋洋的扭扭身子，扯着嘴角走到一边，“哼，就嘴硬吧你！”她掏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眼睛盯着屏幕嘴巴还在动，“一看就是个死心眼的！”
　　
　　第101章 豁然开朗
　　
　　不久之后，患者返回急诊，江天佑看着计算机上的报告单，一只手移动着鼠标，窥镜室回报结果提示贲门撕裂，慢性萎缩性胃炎。
　　
　　陪同的小伙子站在他对面，一脸惊魂未定的神情，隔了好半天他才急切的问道：“大夫，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紧吧？”他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轻轻眨了眨眼，“刚刚看他那副模样，我真怕他突然挂了，到时候他父母一旦找我算账，那我可说不清！”他口吻虽然随意，但说出了他真实的顾虑。
　　
　　江天佑正看着计算机上的报告单，一只手摸着下巴看着他回答：“你放心，他暂时并无大碍，这个就是食管贲门黏膜撕裂症，是食管下端和胃连接处的黏膜纵行裂伤，并发上消化道出血。”他把手从下巴上移开，瞥了一眼正躺在床上输液的患者，说：“主要是腹内压力或胃内压力骤然升高，促使黏膜撕裂，恶心或者呕吐是胃内压升高的主要因素。”
　　
　　看小伙子一脸茫然不太懂的样子，他又补充道：“就是酗酒造成的，这酒可不能这么喝，好在出血量不大，我给他开了点药，你一会儿记得去药房拿药。”
　　
　　小伙子“哦”了一声，从呆滞的目光中回过神，他如负释重的拍拍胸脯，露出了笑容，“没事就好，刚才他那样子，真把我吓坏了!”
　　
　　正说着，诊察床上的患者清醒过来，他抬起正在输液的手，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天花板，又看到了手腕上包扎过的纱布，仿佛这一刻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接着隔了一秒，他毫无预兆的咧嘴哭了起来，这哭声把江天佑弄懵了，他从坐位上迅速一起身，走到人面前纳闷道：“怎么啦？你哭什么呀？”
　　
　　患者本能的把头一偏，一只手难为情的挡住眼睛，身子蜷缩起来侧躺着，继续放声痛哭，他的室友走到他身边，用手拍拍他的身子说：“陈烁，你别难受，那种女人不要也罢，一会儿拿了药咱们回去啊！”然而这个叫陈烁的小伙子不说话，他用手揉着哭肿的眼睛，毫无聊天把话说开的欲望。
　　
　　江天佑心说果然是因为失恋，他一手插在大衣兜里，看着他的眼睛眸光微亮，“男儿有泪不轻弹，为了这种事不值得，养好身体才是主要的！”他见患者沉默着，也跟着一同安慰。
　　
　　谁知他这两句话刚说完，对方哭的更大了，都打哭嗝了，对方扯高了嗓子，“大夫你不懂，她嫌我没出息不求上进，说我二十五了还什么都不是！”他把手从眼睛上移开，一股脑的开始控诉。
　　
　　“哎呀，二十五岁，多好的年纪啊，人生还没开始呢！”江天佑不以为意的一抿嘴，一脸牙疼的样子，心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焦虑吗！
　　
　　“我不像你有份好工作，什么女人找不到！我就是个打工的，拼死拼活也赚不到几个子儿！”他声音很小，平淡中蕴藏着火气，且哭的时间有点长了，明显哭累了。
　　
　　江天佑突然笑了，他扯了扯衣领，由衷感慨道：“我家那口子还真不是我找的，而是倒追我的！”他状似无意，话锋补刀般的继续跑偏，整个人浮现出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他当初非要死缠烂打的跟我在一起，我这人心软，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就答应了，现在想想，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叫陈烁的小伙子和他对视，看着眼前的大夫仿佛瞬要瞬间厥过去的意思，他用手捂住脸，欲哭无泪道：“大夫我想静静，也别问我静静是谁......”
　　
　　江天佑还欲继续安慰，胳膊突然被人一扯，他一回头，看到冯园园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江天佑刚想张口，她摆出一个禁声的手势，把人一把拉出抢救室。
　　
　　两人站在门外，冯园园眼皮都要跳了，她看着眼前这人哭笑不得，“我说沈大夫，你还挺会安慰人的，患者再让你安慰下去，没准又得吐血！”
　　
　　江天佑撇撇嘴，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打转，“我说的是实话嘛，我对象当初非我不可我也没办法，长痛不如短痛，这孩子没经验，经此一事，估计他以后找对象能有长进！”他说完挑起眉，眼底的神色美滋滋的，还露出一副陶醉的模样。
　　
　　冯园园嘴唇张合，简直要被这人硌硬坏了，她轻轻咳了一声，意在打碎他的沉浸，“行了别跟这儿显摆了！把刚刚抢救的全部医嘱给我补上，赶紧去！”冯园园发号施令道。
　　
　　“遵命美女，小的这就去！”江天佑瞬间挺直了腰杆，大摇大摆的返回诊室。
　　
　　下班离开医院时，江天佑比平时动作快些，沈君让他早点回家，说今晚要好好庆祝一番，到家时飘香四溢，厨房里烤着大虾，锅里煲着汤，沈君在厨房里忙碌，江天佑站在他身边边打下手边晃悠。
　　
　　开饭时，沈君探着身子给江天佑倒着红酒，淡淡的光照射在男人脸上，把他的脸照的忽明忽暗，房间安静的只能听到红酒流淌的声音。
　　
　　“我今天见到伯父，他说他特别以你为傲，”沈君给江天佑倒了半杯红酒，把酒杯往前挪了挪。
　　
　　“哦？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江天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他人饿极了，拿起考好的一只大虾吃的吭哧吭哧，“看来你们聊了不少！”江天佑鼓动着腮帮低头吃虾。
　　
　　“嗯，突然聊起来的，伯父还说，他一直觉得你做医生更适合，比跟着他做生意好，”沈君说着，夹起一块排骨递到江天佑的碟子里，“所以他其实很了解你，他很早就发现了你的闪光点，而并不是一味地去迎合你你母亲和外公。”沈君说着话时，目光落在江天佑脸上。
　　
　　江天佑在嚼着排骨，却在听到这句话时停住了，他抬起头，微光作掩，却掩盖不了江天佑眼里微微跳跃的光晕，“沈君，我并没有埋怨他什么，我只是.....”他话没有说完，急着把口中的食物吞下，也把多年来压在心底的那份想证明自己的执拗一并吞下。
　　
　　“我知道，我都明白，你只是标榜自己，一定要达到你外公的境界，”沈君极轻的说，他身子慢慢向前，“可这无疑给你带了一重负担，让你产生了巨大的压力，天佑，你无须向谁证明，你本来就是最优秀的，我深深知道这一点。”沈君说着举起高脚杯，轻轻的碰了碰他的杯子，喝了一口酒。
　　
　　“我也这么觉得！”江天佑咧嘴笑了，笑容懒洋洋的，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用余光端详沈君，“哎，对了，你下午去了哪儿？”
　　
　　沈君在给江天佑盛汤，“去了我爸儿呢，他伤口已经痊愈拆线，恢复的很好。”
　　
　　江天佑听到此处，正在夹菜的手一顿，抬起眼睛说：“你去看伯父了？！”他用眼神极快的打量沈君，半信半疑的追问了一句：“真的？你真的想通啦？”
　　
　　沈君把碗推倒他面前，轻轻点头，看江天佑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他吃了口菜，沉声道：“你说的对，他毕竟是我父亲，现在他搬回去照顾奶奶，面子上多少我也得顾及他。”他脸庞平静，神情一如既往。
　　
　　“何况现在我们两个互换，我用你的身份去看他，也不会那么尴尬。”沈君喉结滑动，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像是在掩饰什么。
　　
　　江天佑嗤笑了一声，他明白沈君那颗冰封已久的心已经渐渐松动，只是一贯冰冷的外表在维持他傲娇的自尊，在拼命给他打着掩护，高冷是他一贯的保护色，江天佑并没有拆穿沈君的意思，只是晃动着手中的酒杯，“嗯”了一声。
　　
　　鲜红色的酒精在玻璃杯上晃动，江天佑身子向后一靠，盯着酒杯的眼神有点恍惚，他自言自语道：“我在想一个问题，你说，我们两个到底为什么会互换呢？”
　　
　　沈君的眼皮轻轻一颤，他抬起头对上江天佑的视线。
　　
　　记忆瞬间把两人拉回到两人初次相遇，喝醉酒的当天两个人各怀心事，一个是走不出过去并且消沉自我怀疑，另一个是总觉的自己选错了专业，他们都不想做自己，因为互换找到彼此的初心。
　　
　　也因为遇到了彼此，他们更深刻的了解了自己和对方，了解了自己的本心以及使命，发生了这后来一系列的事情。
　　
　　“沈君，感谢上天让我遇到了你！”江天佑鼻子通红，已然醉了，他起身越过几步，走到沈君身畔，手中的酒杯却攥的死死的，持续几天的不快在此刻一扫而光，他们从来就没有隔阂。
　　
　　“过年那天我许了个愿望，希望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他张口，声音却有点怯怯的，随后他拿起酒杯准备一饮而尽。
　　
　　沈君压住心跳，一把抓住他的手，就着他的手把剩余的酒喝光了，“好，我答应你，永远和你在一起！”沈君语气温和，放下酒杯的手立刻抱住江天佑的肩膀，他的掌心发烫，仿佛刚沸腾的热水。
　　
　　此刻温暖的感觉缠绕着两人，他们拥吻着，迎上彼此浓烈的呼吸......
　　
　　第102章 恢复正轨
　　
　　凉爽舒适的小风从卧室半开着的窗户吹进来，提示夏日悄悄的到来，江天佑打了个喷嚏，被子上一股熟悉的味道让他猛的睁开了眼睛，他用目光逡巡一圈，发现这是他自己的房间。
　　
　　江天佑迅速掀开被子，看到他腹肌上的肉收的很紧，手臂上的青筋随之隆起。
　　
　　他压下欣喜，快速的跳下床，去到隔壁房间敲敲门继而推门而入，“沈君，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咱俩又换回来了！”江天佑脸上挂着笑，负手环胸。
　　
　　沈君光着膀子正在换衣服，他皮肤白花花的，看得江天佑一阵口干舌燥，他从后面一把揽住沈君的肩膀，迫使人靠在自己的胸前，沈君伸手揉了揉江天佑的脸，“一个月的危险期还没过呢，再说一会儿还得上班呢！”
　　
　　“哎呀，沈医生，咱俩都是医生都懂的，报告都是阴性了，大概率已经没事了，”江天佑用头蹭蹭他的颈窝，有点儿委屈的说：“你用这个当借口拒绝我，是怎么个意思？一个多月没碰我，是不是萎了？让我给你检查检查！”
　　
　　江天佑叛逆心上涌，这一次偏偏不听，他一口咬住对方的耳垂，硬生生把人拖到床上，两个人顿时扭打成一片，沈君虽然体力不及江天佑，此刻的力气却大的惊人，他一把把人压倒在身下，眉眼中透出一股耐人寻味的意味。
　　
　　“别闹，你发现没有，我们每次发生互换不仅仅是因为喝了酒，还同时做过一件事，就是发生过身体上的亲密接触。”沈君说，他一只手压在江天佑手腕上，两人鼻尖相近，互相对视着彼此。
　　
　　“哎，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江天佑迅速回忆起过往，第一次两人互换，彼此都喝醉了酒发生猛烈的撞击，第二次互换之前，两人同样喝醉了抱作一团，第三次甚至是这一次，几乎每一次两个人在身体上都有亲密的碰撞和触碰。
　　
　　“哎呀我去，原来是这么回事！”江天佑的眼神朝沈君逼近，上扬的浓眉带出一点侵略性，他一反手挣脱开沈君的钳制，把人迅速的压在身下，笑意甚浓。
　　
　　“媳妇儿，我怎么可能被你压制住，你知道吗？我可是每次都让着你，只要你开心，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江天佑咬紧后槽牙，他腮帮子紧紧的，一把把人抱住，胸膛剧烈的喘息着，对着沈君的额头落下吻。
　　
　　沈君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用手抚平他脖颈上淡淡的疤痕，“我知道。”他贴近对方的耳边，柔声道：“天佑，我一直都知道。”最后三个字的尾音沙哑了，沈君把手伸到江天佑的头发里婆娑着，他递上自己的薄唇，触碰到对方的唇瓣。
　　
　　“我爱你沈君！”江天佑迎合着他的嘴唇吻下去。
　　
　　那三个字的力量让沈君的心头一震，他用力抱紧江天佑，把嘴唇微张伸向对方的舌头，两人的唇舌随之交织在一起，他们鼻尖紧挨在一起，持续热烈的亲吻着。
　　
　　一个月的时间过的飞快，再过几天沈君就要结束急诊的临时调换，回到普外科，这天晚上他夜班，患者一个接着一个，好在没遇到什么危重的大抢救，沈君专心致志的写着病历，忘记了时间，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两下，他拿出手机。
　　
　　——媳妇儿，我在医院附近的日料店呢，就是上次你给我送饭的那家，炙烤鲑鱼饭和鳗鱼饭，你想吃哪个？
　　
　　——鲑鱼饭。
　　
　　——好嘞，那一会儿见！
　　
　　沈君低头看完最后一个字，满眼都含着笑意，再抬起头时，视线里出现两个人，诊室门外，一个小伙子身上背着一个人，直奔抢救室，沈君闻声随之走过去。
　　
　　背人的小伙子似乎对急诊室轻车熟路，他直接把人放到诊查床上，沈君刚要询问，小伙子打量了他一眼，说：“大夫，又是我们，这么巧又赶上你的班？！”
　　
　　沈君怔愣了几秒没说话，小伙子见状急的用胳膊撩去额头的汗水，用手扇了扇风说：“大夫，你不记得我们啦？”他用手指了指诊察床上的人，“他叫陈烁，就是那个喝酒喝吐血的，你上次给诊断说是什么贲门撕裂症！”
　　
　　沈君的目光快速的一扫，隔着半米远的距离，一股酒味儿徐徐飘来，床上的人不省人事，只是嘴巴还在大开大合。
　　
　　“哦，患者太多一时忘记了，这会儿想起来了。”沈君淡定的走上前，伸出手开始掀开患者的瞳孔。
　　
　　“这次他没吐血，但是我叫不醒，我担心他又像上次那样，所以就把人带来了！”陈烁的室友哑着嗓子说，看样子人也给折腾的够呛。
　　
　　“做的好，你在外面等一会儿。”沈君声音淡，低头专注的盯着人，小伙子点点头，配合的走到门外。
　　
　　一番检查之后，沈君给患者做了处置，又对他的室友交代了几句：“急性酒精中毒，已经做了处置，好在这次没有引发消化道症状，人在留观室补液，一会儿清醒了就可以走了。”沈君说着，用鼠标点击了几下屏幕，“药开好了记得去拿。”
　　
　　陈烁的室友说了声“谢谢”，歪头揉着颈椎离开了诊室，他前脚刚离开，下一个患者又随之走进诊室。
　　
　　开了半边的诊室门就像照相机的屏幕框，江天佑一眼就看到沈君和患者正在交谈，他脸上始终从容不破，只不过给人的感觉依旧是冷冰冰的。
　　
　　等眼前的患者离开，江天佑的声音在外头传来：“沈医生，您的外卖已送达，请出来取餐！”江天佑背靠在诊室外的墙上，一只手拎着打包好的饭盒往里面伸。
　　
　　沈君上前接过饭盒，拉着江天佑的手把人领进屋里，“来啦，快过来先洗手！”
　　
　　江天佑吭哧一笑，挑起眉毛眯缝着双眼，走到洗手台前从镜子里盯着沈君说：“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这强迫症加洁癖的毛病还是一点儿也没变！”
　　
　　沈君把盒饭拿出来，用余光瞧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道：“这哪儿是什么强迫症洁癖，来医院第一件事洗手，消毒意识怎么能马虎呢？”他说着把两副筷子拆开，开始用热水烫烫。
　　
　　江天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一个劲儿的狂点头，“是是是，你说的对！媳妇儿说什么都是对的！”
　　
　　诊室门虚掩着，江天佑坐在患者的椅子上，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像极了医生和患者，江天佑夹起一块鱼肉，把鱼肉递到沈君唇边，说：“啊——！”他压低声音，那嗓音仿佛碾过对方的嘴唇。
　　
　　沈君微微张口，吞下鱼肉，鱼肉考的火候刚好，外焦里嫩，江天佑看沈君吃的喜欢，极轻的一笑说：“来，再喂你一口，张嘴，啊——！”他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夹着筷子，另一手放在下面托举着。
　　
　　就在这时，门被猛烈的一推，冯园园冲进来，急嚯嚯的嚷嚷道：“沈大夫，来抢救了，120车马上过来！”
　　
　　江天佑被吓了一跳，他肩头一紧，快速的把手转弯，把鱼肉塞到自己嘴巴里，随后扭脸瞪人，心说老子差点让你吓尿了！
　　
　　“好，我知道了！”沈君倒是反应迅速，就在这时，诊室的电话也响起，沈君接过电话，是医务部打来的，内容和说的和冯园园是一回事。
　　
　　“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吃个饭怎么还关着门啊？”停顿了一秒，冯园园发现了情况有些不对，他上下打量江天佑，只见他身子倚靠在办公桌上，体态特别随意。
　　
　　“怎么就不能关门了？我和沈大夫就不能讲讲悄悄话嘛！”江天佑说着把身子完全转过来，用手敲了敲肩膀，扬起下巴神色微闪，“我们俩要谈人生、谈理想、谈抱负，男人的事儿你一个已婚少妇不会懂！”他眉目分明，双手交迭说的一本正经。
　　
　　“行行行，我不懂我不懂！”冯园园极为无语的摇了摇头，虽然刚刚江天佑手速极快，可她还是看到了他喂沈君的那一幕，她的大脑正在根据刚刚的画面做出合理的分析，可思考了半天却始终宕机，她提神定气，收起疑惑正声道：“沈大夫，我们现在就去急诊大门那边等着吧！”
　　
　　沈君迅速起身认真道：“好，这就去！”他丢给江天佑一个“你自己吃的”眼神，随后和冯园园一起走出急诊室。
　　
　　120救护车到达，刚刚本市某路段发生连环车祸，沈君忙进忙出，急诊室乱作一团，江天佑坐在沈君的办公椅上，盯着计算机屏幕上的患者信息。
　　
　　时间过了有半个小时，患者情况逐渐稳定，就在这时，从急诊室的门口传来一串脚步声，江天佑抬起头，发现陈烁的室友冲他这边跑来。
　　
　　“大夫？”他手放在喉咙上急促的喘息着，看到江天佑愣了一下，“不是，刚刚那个急诊大夫哪儿去了？”他一路小跑，跑的喉咙直喘。
　　
　　“他参与抢救呢，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吧！”江天佑唰的一下站起来，把吃完的饭盒收拾好。
　　
　　第103章 重返外科
　　
　　小伙子眉头皱成了一条褶，急的直跺脚，“我陪室友看病，他人在留观室输液，我看他没什么大碍了，于是就先去拿药，想着他还没吃饭，就出去顺便买了个饭，这会儿回来，发现他人不见了！”
　　
　　“不见了？也许他醒了自己走了？”江天佑抱着胳膊，帮他分析着。
　　
　　“不可能，他手机还放在那儿，而且吊瓶没扎完，针头也给拔了，我看大夫护士都在忙，不敢打扰，可这人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见了？！”小伙子的嘴巴抿成一条线，实在不知道在这短短的二十分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人怎么就不见了。
　　
　　江天佑放下胳膊，当机立断用手向外一指：“咱们俩分头找，这么短的时间也许人还在医院里，”他说着率先迈步出了诊室，“你去走廊那边和厕所找找，我去一楼大厅！”他说完轻拍了一下小伙子的肩膀，后者立刻向他指的方向奔去。
　　
　　江天佑穿过走廊目光四处张望，此时正值晚上六点半，医院大厅的人三三两两，他双手背在身后来活踱步，无意中瞥到一个直立的宣传横幅那儿，下一秒，他打了个战，只见陈烁趴在宣传横幅后面，他人趴在那儿像个蚕一般的蛄蛹着，而下半身裤子脱了一半，露出溜圆的屁股。
　　
　　江天佑怔神一秒，要笑不笑的用手快速的抹了把脸，然后飞奔到陈烁身边，他人还并不清醒，只是烦躁的在脱着裤子，嘴里还在嘀咕着：“好热，我要尿尿！”
　　
　　好在此时的时间是晚上，门诊大厅里人并不多，加上宣传横幅放在一个不起眼儿的角落里，没有什么人注意到。
　　
　　江天佑一把把他的裤子往上提，皱眉道：“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省心呢，净给人添乱！”
　　
　　陈烁抓住江天佑的手，仍旧使劲儿的往下脱裤子，嘴里还在喃喃自语：“让我尿尿！我要尿尿！”他手劲儿奇大，人在拼命挣扎，江天佑怕他把裤子脱下来，回头瞥了一圈，在看到导诊护士时终于有了主意，他冲导诊护士喊道：“姐，这儿有个患者晕倒了，你拿个床单过来！”
　　
　　导诊护士闻讯赶到，江天佑拿起床单，把人的下半身包裹住，然后把人打横抱起，等他把人抱回急诊，沈君和冯园园简直傻了，这短短的几步路里，这个叫陈烁的小伙子没有一刻是老实的，他撒泼打滚，大概拿出了吃奶的力气，使劲的在江天佑的胸前又挠又抓，有些地方还给抓破了。
　　
　　江天佑把人放到床上的那一刻，这小子居然又安静下来，冯园园给他重新扎好吊瓶，她看着一脸狼狈的江天佑，最终没绷住，还是笑出了声。
　　
　　江天佑浓眉眼深，瞪着眼前这小子，看他呼呼睡去，恨恨道：“这臭小子，真该弄点药让他持续这么睡下去，真他妈的要命，这一晚上好端端的约会搞成这样！”
　　
　　沈君把江天佑带到休息室，他用碘伏轻轻给江天佑擦着他受伤的抓痕，皱着眉轻轻摇头，“真是不省心！”
　　
　　“这小子是挺不让人省心的！”江天佑腰杆挺直，两手伏在后腰，咧嘴冲他嘿嘿一乐。
　　
　　沈君用嘴吹了吹他的伤口，白了他一眼：“我没说他，我说的是你！”沈君掐了掐眉心，刚刚忙完那一阵，他才发现江天佑不见了，等再看到人时就是这副模样。
　　
　　“我怎么啦？我这还不是在帮你分忧！”江天佑眯缝着眼，轻飘飘的盯着沈君。
　　
　　沈君不欲与他争辩，轻叹一口气说：“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家吧！”
　　
　　星期一一早，沈君正式回到普外科，李大远兴奋至极，他一早探听道沈君要回科的消息，殷勤的递上上班前去星巴克买好的咖啡，“君哥，我可想死你了，你不知道你不在我有多弱小多无助！”
　　
　　此时时间还早，并没有到交班时间，多数大夫都在查房，办公室里特别安静。
　　
　　“怎么，又遇到什么问题了？”沈君低头轻啜了口咖啡，点开医嘱系统，一一查看所有在科患者。
　　
　　“到没什么大问题，”李大远说着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把桌上摊开的病历一推，“只是你不在的日子不好过啊，我成天被倩倩姐骂！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提早步入更年期了！”他说着，整个人软塌塌的趴在桌上。
　　
　　沈君眼睛直视屏幕，不以为意的回答到：“倩倩这人工作认真，她只是对你要求严格，努力鞭策你而已。”
　　
　　李大远仰起头刚欲辩解，门被大剌剌的打开。
　　
　　许倩倩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走到李大远的座位上，高跟鞋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她没好语气的说：“哟，怎么着？君哥刚一回来就告状，你是有多闲啊李大远？”她说着用手敲了敲桌上的那摞成堆的病例，“病历都改完了吗？”
　　
　　李大远被她的目光盯的浑身发紧，手一缩倏的从桌子上爬起来，“没，所以这不一大早过来改嘛！”他连忙翻开病历，对照起计算机开始进入忙碌状态。
　　
　　许倩倩坐到沈君旁边，像是换了一副面孔，她浅浅一笑，“君哥，欢迎你回来！今天主任约了好几个患者，可能都要给你。”沈君表示赞同的一点头。
　　
　　就在这时，门又被推开了，吕为民迈着稳健的步伐，语气依然严肃：“沈君，回来就好！”他两手撑在桌边，站在一边喘匀气儿，“这有个患者在门外，他的病情比较特殊，你跟我一起来看看！”
　　
　　“好，这就去。”沈君倏然起身。
　　
　　吕为民话音刚落，李大远停下敲键盘的手，歪头试探着问：“主任，我也能去看一下吗？”
　　
　　吕为民的脸上一瞬间露出欣慰的表情，他看许倩倩的目光也一同朝他瞟来，发话道：“去吧，想去的都一起过来！”
　　
　　三人跟随着吕为民的脚步，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处置室。
　　
　　见到患者的一瞬间几人都愣住了，患者是一位男性，光着后背，从颈后头皮一直到后背，都是大大小小密集的脓肿。
　　
　　沈君戴上手套，轻轻触碰着他头皮上的脓肿，吕为民站在一边，盯着患者陈述道：“患者在皮肤科就诊，被皮肤科医生诊断为穿掘性毛囊炎，除此之外，”他用手指了指患者的头部和背部，把他的胳膊抬起，“他还有痤疮，腋窝化脓性汗腺炎，每一个都不好治。”
　　
　　李大远好奇的张望着患者的周身，说：“主任，患者这次的诉求是让我们给他切开引流？”
　　
　　“是的，感觉身上特别难受，脓肿经常破裂，好了也会反复起。”患者说到此处，自觉背上的囊肿瘙痒难耐，伸出一只手想往后挠，被沈君及时制止了。
　　
　　许倩倩仰头冲吕为民说：“主任，我认为倒是可以给他切开引流，只不过患者身上的脓肿过多，况且他这个毛囊炎如果不解决，脓肿可能还会反复，所以我们到底要怎么处理？”
　　
　　许倩倩正说着，吕为民还没有表态，沈君摘下手套，绕道患者的面前，说：“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这名男患长的膀大腰圆，听到沈君这么问，他茫然的眨了眨眼，极为尴尬的伸出了舌头，沈君鼓励道：“使劲伸，把舌头全部伸出来。”
　　
　　“舌苔这么垢腻，平时很爱吃肉吧。”沈君问，他说话间一只手已然放到了患者的脉搏上，打量着他继续发问：“大便怎么样，能一天一次吗？”根据江天佑之前教过他的，他认为这个患者的毛囊炎和便秘有很大的关系。
　　
　　“是挺爱吃肉的，大便有点便秘，两到三天一次。”患者盯着他看，心说他自己爱吃肉这个习性，这大夫是从哪儿看出来的，莫非是因为他长的壮？！
　　
　　沈君在一旁仔细的问诊，许倩倩看着沈君的举动，有点纳闷儿的看着他，她不解的把目光移到吕为民脸上，后者只是脸上浮现出笑意。
　　
　　等沈君经过望闻问切，这才对吕为民汇报说：“主任，我们今天倒是可以给患者局部较大的脓肿进行切开引流，可是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后续可能还会继续出现脓肿，我的建议是请名老中医李长川会诊，或者找他的徒弟江天佑也可以，用点中药会有意义，效果也会不错。”沈君认认真真的做了分析。
　　
　　“你说的对，可以采纳，一会儿你把人领下去。”吕为民思考过后总结道，他看许倩倩一脸茫然的神色，上下看了她几眼，“倩倩，多跟你师兄学着点儿，他现在不一般了，居然连中医知识也能掌握一二！”
　　
　　“好的，主任。”许倩倩摆出一副微笑的口型，皮笑肉不笑，心里却在嘀咕着，这还不是那个江天佑教的沈君，师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哪儿有那个本事！
　　
　　“君哥，你可以呀！”李大远竖起拇指，给沈君隔空点赞，他难以掩饰兴奋的情绪，走到沈君面前说：“这都是天佑哥教你的吧，你们俩感情可真好啊！”
　　
　　“嗯，天佑在这中医方面确实有过硬的技术。”沈君实事求是的说。
　　
　　“怪不得你们两个住在一起，怪不得奶奶住院时天佑哥忙前忙后，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兄弟情分啊？~”他陷入沉思，眉头紧锁一手托腮，脸上浮现出一种羡慕憧憬的模样。
　　
　　许倩倩僵直的站在他身边，两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磨着牙在心里含糊的嘀咕着：“李大远啊李大远，你个傻缺儿，那么多人都看出他俩关系不一般，偏你还在想什么兄弟情分！傻小子真的是没救了！”
　　
　　第104章 意外发现
　　
　　李大远说的越来越起劲儿，许倩倩忍不住偏过头，脸冲着天不耐烦的小声念叨了一句“傻缺”。
　　
　　“啊？倩倩姐你刚刚说了啥？”李大远一头雾水，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面无表情的许倩倩，后者轻轻一笑，捂嘴小声道：“哦，没什么，我说时间也不早了，马上就要交班了。”她又在内心暗骂了李大远一句。
　　
　　吕为民看了一眼表点点头，对患者和沈君同时说：“沈君，让患者在这儿等一会儿，交班结束后，你亲自带着患者下楼找李主任会诊。”
　　
　　“主任你放心，我会的。”沈君嘴角抿紧，看着患者心里颇有几分感慨，这场互换不止让他学习到了很多自己不了解的知识，消除了他某些认知上的偏差使患者受益，还让他遇到了江天佑。
　　
　　交班后沈君带着患者去到李长川所在的名老中医工作室，李长川仔细的查看患者，根据他的情况做了辩证，他坚定的认为，患者只要服用汤药并且按他的医嘱照做就会有一定的疗效。
　　
　　患者看完诊之后去药房拿药，沈君站在诊室门外的走廊处等候，江天佑推开诊室的门，他趁沈君没注意，从后面一把揽住他的脖颈，小声在他耳畔道：“沈君，故意找借口下来看我啊！宝贝儿，咱俩分开才不到一个小时，这就寂寞难耐了？！啧啧啧！”
　　
　　“去你的！这么多人看着呢！”沈君一边说一边放下江天佑的胳膊，警惕的回头向后一看，今天是李长川的出诊日，大批大批的患者聚集在诊室门口，候诊椅上也坐满了人。
　　
　　“怕什么？不过就是勾肩搭背嘛！”江天佑满不在乎的拍了拍沈君的肩膀，接着从侧面转到他面前，“还是说你想当众做出什么不可言喻的画面？”江天佑嬉皮笑脸，从刚才见到沈君，江天佑的表情就没正经过。
　　
　　“患者马上回来了，我要回科了。”沈君低下眉目，眼神从江天佑脸上移到走廊远处。
　　
　　“好吧，那我也回去忙了”，江天佑用手勾勾沈君的白大衣扣，不情愿的憋憋嘴，“刚才会诊的这个患者，其实你给他切开引流就已经进了责任，并不一定要带他会诊建议他吃中药。”知道沈君要走，江天佑这才收起刚刚不正经的模样，说了句正题。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这样，”沈君的嘴角轻轻翘起，走廊里光线的勾勒下，他五官的线条干净利落，“可是经历了这么多，当你学习并了解的更多，你的想法自然就变了。”
　　
　　他双手交迭，目光变的更加深沉，“患者既然找到我们，我们就有必要给他们寻求一条最佳的治疗方案，这也是我们医生要做的事。”
　　
　　江天佑威严肃穆的点了下头，“不愧是沈大医生，觉悟就是高，你说的太对了！”两个人的目光交迭在半空中，有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江天佑继续皱眉瞪眼的望着沈君，却在下一秒破功，他大笑出了声，沈君立刻白了他一眼，最近江天佑经常这样，常常看着沈君就发出傻笑。
　　
　　“沈君，我觉得自从你职业暴露再到最近的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好好在一起过，”江天佑收了笑意，突然认真的说道，沈君平静的看着他。
　　
　　“就今晚吧，我们两个好好的庆祝一下，怎么样？”江天佑站在墙边，他坦荡和直白的表述虽然普通，但却充满赤诚。
　　
　　沈君的喉咙突然感觉干渴，火烧火燎似得，他迫不及待的回答道：“好，下班见。”
　　
　　一天的时间在忙碌中溜走，晚上沈君做了顿大餐，满足了江天佑期盼已久的胃，饭后，江天佑懒洋洋的摊在沙发上，好久没吃的这么美味的大餐，他满足的揉了揉肚子。
　　
　　沈君少有的不忙碌工作，只静静地坐在他身旁，江天佑垂眸望着沈君的侧影，由于距离太近，男人的喉结在温暖的灯光下若隐若现，江天佑伸出手指，用手摸着沈君的喉结。
　　
　　这种撩拨像触电一般，搅的人心绪不能，沈君转过头，一把按住江天佑的手说：“稍等，我先去洗澡。”他压下心中的悸动。
　　
　　“嗯，”江天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拉住沈君的手臂说：“找个合适的时间，我想把你带回家，正式见一见我的父母，我觉得是时候让我们两个的关系在他们面前公开了。”
　　
　　“你确定？”沈君的眼神倏地亮了，这几句话的分量不言而喻，只是他还多少有些担心，便小心翼翼的问：“我见过伯母，她真的能够接受我们？”他见过江天佑的父母，江爸倒是还好说，可是江兰芳多少有些宠溺儿子，也正因为这样，沈君才有点不确定。
　　
　　江天佑支棱起来坐直了身子，语气十分坚定：“没问题，我妈虽然比较专横跋扈，但是她特别宠我，儿子看好的人她一定同意，更何况她对你的印象一直很好，不是吗？”
　　
　　“那就好，到时我提前准备一份见面礼。”两个人的视线一碰，沈君的心情明亮起来，他松开江天佑的手站起身来，“我先去洗澡，等着我。”最后那三个字极具诱惑，江天佑瞬间觉得喉咙发痒。
　　
　　沈君洗澡很快，十多分钟就出来了，他头发半干，穿着米色的睡衣，江天佑拽着人，急不可耐的往房间里拖，却被沈君一手推开，“你也得洗澡，”见江天佑站在原地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他又干巴巴的补充道：“别看我，没得商量，快去！”江大狗子只得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去了洗手间。
　　
　　过了一会儿，在江天佑的房间里，一番酣畅淋漓之后，两个人均是汗流浃背。
　　
　　沈君轻轻的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屋子里大灯关着，只开着床头暖光的小灯，沈君一手撑在床上，露出脊背清晰的线条，他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着江天佑，唇瓣轻轻的靠近他的唇峰，脸有些发烫。
　　
　　房间里静的仿佛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明明才在一起几个月，却总感觉相识了那么久。
　　
　　“沈君，你还记得吗，过年你值班那晚咱俩许了个愿，”江天佑半仰在枕头上，头向上挪了挪，“沈君，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沈君眼睫轻颤，用手抚摸住他脖颈的那道疤痕，说：“好，那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他说着，又低头深深送去一吻。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露出一个缝隙，接着那缝隙渐渐变大，房间门被推开了，江兰芳站在门口，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他的儿子和一个男人躺在床上，两个人裸露着上半身，紧紧拥吻在一起亲热着。
　　
　　“你们、你们俩这是在干嘛？”江兰芳僵硬的站在门边，嘴角在一个劲儿的抽搐，她今天打算给江天佑送点吃的，没想到到了门口之后，连敲几下门没有响应，她有一把备用钥匙，情急之下直接开了门，走进客厅发现没人，好奇的直接来到江天佑的房间，却意外的看到了这一幕。
　　
　　江天佑和沈君惧是一惊，沈君迅速的拿起床边的睡衣披上。
　　
　　江天佑倏的一起身：“妈，你听我解释，我正要和你说这个事情！”他话还没说完，江兰芳捂住脸，一脸厌恶的走到客厅，江天佑快速的把衣服穿好，率先出了房间，沈君肩并肩跟在他身后。
　　
　　“妈，我和沈君是认真的，我们不是玩玩，是真心相爱！”江天佑快速的抹了把脸，对着江兰芳说，感觉背上突然沁出一层冷汗。
　　
　　“傻儿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江兰芳笔直的站在客厅，恓惶的睁大眼睛，仿佛在这一刻不懂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为何会说出这种混账的话。
　　
　　“真心相爱？你懂这几个字的含义吗？和你在一起的是个男人，你们的感情是天理不容的，你还敢说真心相爱！？”江兰芳难以置信，她万万也想不到，几个月的时间，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和一个男人处在一起。
　　
　　“阿姨，对不起，是我的错。”沈君没有逃避，上前一步直接说。
　　
　　“你闭嘴，我和我儿子说话，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江兰芳气急败坏，平时的好修养瞬间全无，她逼近沈君，几乎是指着沈君的鼻子在骂，“枉我对你如此信任，还以为你是个不错的孩子，是天佑的好朋友，是来帮他的，原来你对他竟有这般念想！你混蛋！”
　　
　　“妈，你别这么说沈君，是我要和他在一起的，是我不对，不干他的事，你要骂就骂我吧！”江天佑一把把沈君拦在身后，对上江兰芳的视线，后者眼中布满血丝，在这一瞬间，她人已经崩溃。
　　
　　“啪”江兰芳甩手一个巴掌打在江天佑脸上，江天佑一声不吭的受着，甚至一动不动，江兰芳见状，又连续扇了他两个巴掌，他的脸瞬间火辣辣的。
　　
　　江兰芳看江天佑没有争辩，火气更大了，再抬手的同时，却被沈君一把抓住，江兰芳挣扎着，可沈君的手却死死不放，“阿姨，是我的问题，您别怪天佑，问题全在我。”沈君的面容倏然恢复冷淡，但声音却字字铿锵。
　　
　　“当然是你的问题，我管教儿子干你什么事！”江兰芳气极了，语气尖酸刻薄，“你算什么东西，为什么要住在我家，你给我走，马上走!”江兰芳卡的挣脱开沈君的手，把手一甩恨悠悠的说。
　　
　　第105章 忽然凌乱
　　
　　“对不起，抱歉给你和天佑添麻烦了！”沈君冲江兰芳轻轻一点头，他转头睨了一眼江天佑，小声说：“天佑，我先走了。”
　　
　　江天佑喘息急速又气又急，他看着咄咄逼人正在气头上的江兰芳，只得无奈的同意道：“沈君，你先回李大远那儿凑合一下，你放心，我妈这边我会和她说清楚，你等我！”他用余光瞥向沈君，后者快速的进了房间，穿好衣服，只带上背包就匆匆出了门。
　　
　　大门在关上的那一刻，江天佑神情恍惚，他怔愣的盯着门几秒，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就在前一刻，两个人明明还在一起是那么好，明明在对未来充满憧憬，希望却在一瞬间敲碎。
　　
　　沈君离开后，江兰芳一屁股坐在地上，瞬间像是被抽空了精神，她嚎啕大哭，边哭还边用手捶着腿，“爸，我不孝啊，我生出来这么个孽障，丢了江家的人的脸，也不对不起你啊.....”
　　
　　江天佑一声不吭，也不上前去扶人，只呆滞地站在一边，任凭他的母亲发泄，哭了半晌，江兰芳倦了，她慢慢站起来，抓住还在悔恨中的江天佑，使劲的晃着他的胳膊，“儿子，你告诉我，你只是被那小子代跑了！你只是玩玩，你不是认真的对吗？”她用手抹了抹眼泪，上挑的眼线因为泪水而晕开，她克制住抽泣。
　　
　　“妈，你清醒一点！”江天佑挣脱开江兰芳的手，目光却更加的坚定，他把头一扭，近乎于决绝的说：“我刚刚就说过，说的还不够清楚，现在再说一遍！”他的喉咙艰涩的滑动，漆黑的浓眉却挑起，“我喜欢沈君，他是我的爱人，这辈子我非他不可！”
　　
　　最后一句话就像是一道雷，猛烈的劈在江兰芳的胸口，也阻隔了这段母子之情。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兰芳捂住胸口，她感觉呼吸困难，胸腔内极闷，在一阵天旋地转中猝然晕倒。
　　
　　江天佑在慌乱中给江母急救，不一会儿就让她缓了过来，她只是气急了加上有点低血糖晕了过去，等人醒过来以后，她坐在沙发的一边，神情淡漠，像是失神一般，“江天佑，我只有一句话！”她把脸一转，换了副面孔，那神情没了伤心，比之前更加不依不饶，江天佑坐在沙发的另一端，一手托着下巴没动。
　　
　　“你要你的父母还是那小子，你想清楚自己选择!”江兰芳说完，也不等江天佑答话，麻利的整理好衣袖一起身，头不抬眼不睁的迅速摔门离开。
　　
　　江天佑做了个深呼吸，把脸放在硕大的手掌之中，痛苦的揉搓着。
　　
　　天越来越长，不到七点天就亮了，沈君早早的去往医院，昨晚他并没有去李大远那儿，而是随便找了个附近的酒店住下，他的心很乱，需要静一静。
　　
　　就这样一路思索着，他到达了医院的大门，却在通过医院大门的那一刻意外的看到了江兰芳的身影，沈君像是预料到了一样，率先一步停下来。
　　
　　江兰芳站在大门的一侧，还和初次见面时的打扮类似，她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只不过今天一身湖蓝，眼睛上还戴着一副墨镜，见到沈君的那一刻，她仰脸单手把墨镜一摘，笑道：“沈君，想不到你来的这么早，走吧沈大夫，我们是该找个地方好好谈一谈！”她说着又把墨镜戴上，双手交迭在胸前。
　　
　　“好，我也正想跟您谈谈。”沈君礼貌的一点头，跟上江兰芳的步伐，匆匆出了大门。
　　
　　两个人找了离医院最近的一家星巴克，沈君点了两杯咖啡，就坐之后，江兰芳摘下墨镜，脸色紧绷上下打量着沈君，她一改之前和善的态度，像是变了一个人，“我就不绕弯子了，沈君，说吧，你要多少钱？”江兰芳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桃红色的指甲反射出尖锐的光。
　　
　　“您什么意思？”沈君微怔，放在一侧的手攥紧了拳头，此时还未到上班高峰，星巴克里冷冷清清，只坐着几桌人。
　　
　　“沈君，父母离异，父亲早年好赌，现在在一家汽车维修厂工作，母亲去了国外，家里只剩下一个年迈的奶奶，你在医院附近买了套小房子，还在还贷中。”江兰芳嗤笑了一声，她昨晚连夜找人调查了沈君的身世。
　　
　　听到江兰芳诉说着自己的身世，沈君就像被剥光了衣服，在江兰芳面前无所遁形，他忍住情绪一声没坑，放在一侧的拳头攥的更紧了。
　　
　　“我说的没错吧？”江兰芳把脸一扬，发出一种高傲的蔑视。这模样和沈君印象里的江兰芳截然不同，第一次见面时她热情大方，还不住的夸赞沈君，而当她得知沈君和自己儿子在一起的事实，她藏在心底的底色竟然全部托出，那是一种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腔调。
　　
　　江兰芳看沈君沉默，感觉自己占了上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一张支票，放到桌上往前一推：“我知道你自己生活也不容易，家里负担这么重，拿上这笔钱离开天佑，对你对他都好!”
　　
　　沈君抬起头，他眉目分明，借着头顶那束窗外投来的微光，演示出和他与生俱来的冷淡与凌厉，“阿姨，我不会接受你的钱，我对天佑是认真的，我知道这么说有点唐突，但天佑他真的很好，我想和他在一起，未来也有具体的打算。”
　　
　　“打算，哼？！”江兰芳冷笑一声，似乎觉得沈君的话幼稚可笑，“你能有什么打算？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夫，每个月挣得钱勉强够用，家里负担又重又不得力，你让我儿子和你在一起，是准备让他倒贴吃苦吗？！”她无奈的耸耸肩，当即露出一副苦笑。
　　
　　“您当年也不是倒贴伯父吗？”沈君动了动眉心，不客气的说道，“据我所知，您和伯父的婚礼当时也遭到了强烈的反对，最后是您以死相逼才成就这段姻缘！您是过来人，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您的儿子？”沈君的话说的不咸不淡，且语速相当的慢，这每一句话就像尖刀一般，且刀刀致命，直接戳到江兰芳的心窝。
　　
　　“你——！”江兰芳没想到沈君真的会噎自己，她被这话气的胸闷，一边气愤江天佑把当年的事说给外人听，一边被噎的一时语塞，气愤至极，竟然不知道要先怪谁。
　　
　　她用手捂住胸口，让自己顺了顺气，半晌才让逻辑回归，说：“那怎么一样，你是个男人，你们的爱情是病态的，是不被人接受的，是反人伦纲常的，总之就时天理难容！”
　　
　　她说着，瞪视着沈君，“我自己生的儿子我知道，天佑打小心眼儿就好，别人对他三分好他能还给人家十分，他一时之间被你迷惑对你产生错觉也是正常的，他需要配得上他的人，一个能对他身家事业上有扶持有帮助的人，而那个人一定不是你！”
　　
　　江兰芳说着，快速的掏出手机一滑，手机里呈现出一个穿着白大衣制服的女生照片，她把照片递给沈君一看，得意的弯起嘴角，“这是附属新华医院院长的千金，海归博士，长得漂亮人也能干，是我给天佑选好的未来媳妇，这才是对他真正有帮助的爱人！”
　　
　　沈君盯住照片一瞥，他动了动眼睫，刚刚坚定的情绪似乎松动了几分，江兰芳许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旁敲侧击软声道：“沈君，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天佑和你不一样，我们江家就他一个可以传承他外公事业的儿子，他必须要传宗接代生下孩子，把这份行业延续下去，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必须完成的事！”
　　
　　江兰芳说的激动，几乎与声情并茂，她软硬兼施，对破坏江天佑和沈君的感情势在必行。
　　
　　“阿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天佑活的那么压抑那么叛逆了，”听到最后沈君近乎于愤怒。
　　
　　他瘦削的脸颊鼓了鼓，嘴角微微抽搐，迎上江兰芳的目光冷声道：“家族荣誉真的这么重要吗？如果是这样，当年你为什么要竭力反抗，拼命追寻自己热爱的事？!你把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强加在你儿子身上，难道真的不自私吗？”一连几句话都直击要害，江兰芳万万没想到，她感觉心脏被猛的一锤，整个人仿佛跌下深渊。
　　
　　沈君发出一种近乎于怜悯的笑容，他干巴巴的笑了几声，咬了咬下唇道：“你自己也是女人，怎么能说出传宗接代这种话，可笑！”
　　
　　沈君站起来，看都没看江兰芳一眼，低头连眼皮都没抬，“我不会和天佑分开的，谁都别想拆散我们，我说道做到!”
　　
　　他刚欲转身离开，下一秒，江兰芳一把抓住沈君的手，几乎于哀求道：“沈君，算是阿姨求求你，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放过他，让他过平顺的道路，好不好？！”她突然潸然泪下，这一次到有几分真心。
　　
　　可面对刚才发生的种种，沈君的心又沉到冰封的谷底，他用力挣脱了江兰芳的手，旋即转身，“阿姨，除了奶奶，我也只有天佑一个人，他也是我的全部。”沈君态度冰冷，他拿起背包，快速的离开咖啡店，消失在大街上穿梭的人群中。
　　
　　江兰芳看着沈君离去的身影，近乎于崩溃的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不住的敲打着桌子。
　　
　　第106章 暂时分手
　　
　　回到医院，沈君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换好白大衣的同时又调整好了状态，他来到办公室时，所有人都在忙个不停。
　　
　　许倩倩一边脸颊夹着电话的同时还低头写着东西，李大远站在桌角的一侧打开病历，他身旁站着准备手术签字的家属，正在认真的听着他交代术前细则，实习的同学穿梭在办公室中忙忙碌碌，医院是个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的地方，沈君恢复了精神，快速的走到座位上投入其中。
　　
　　沈君查了一圈儿房，处置完患者之后，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刘明华接的电话，他冲着众人说：“门诊收上来一个女患，谁接？”
　　
　　沈君身子向前，两只手肘压在办公桌上冲刘明华的方向说：“给我吧。”他脸色如常，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刘明华冲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过了一会儿，患者的住院手续办好，她的信息以及部分检查结果上传进来，沈君仔细查看入院时患者所做的检查，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护士探出头，四处张望道：“新来的女患尹倩茹，分在02—1床，是谁的患者？”
　　
　　“我的，”沈君把头一扭对着护士说，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医嘱我已经下好了你去执行一下。”说完他迅速的一起身，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匆匆去到病房。
　　
　　患者三十六岁，身边来了两个家属一起陪同，沈君去到病房给她做了详细的查体，回到办公室后和家属提出初步的手术方案。
　　
　　“大夫，我女儿的这个手术会不会有危险？”患者的母亲一脸担忧，她上了年纪，说话的时候眼角纹直突突往上飞。
　　
　　“无须太担心，手术难度并不大，会采取局麻，术中会把肿物切除进行冰冻送去做病理。”沈君坐在计算机前，边看着屏幕上的影像学图片边说。
　　
　　“还要做病理报告？”站在他身旁边的男人开口问道，他身材中等长相普通，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眼珠子跟着计算机屏幕上的影响学报告忽上忽下转个不停，抻直的脖子直往屏幕前凑，“大夫我问一下，如果做了病理，有没有可能，那瘤子会是癌症？”
　　
　　沈君听后脸色微变，猛的看向他，“你是患者什么人？”
　　
　　“我是她男朋友，”男人双手插兜，吐出一口不耐烦的气息，他抬眼看着沈君，有点轻蔑的质问到：“大夫，以你的经验来看，是癌症的概率会有多大？”
　　
　　沈君随手把屏幕上的报告一关，故意把椅子向后一挪，声音冷了下来，“不好说，每个人情况不一样，现在还不需要考虑这些，”他把目光投到患者母亲的身上，温和的对她说：“我跟主任商量，手术会尽快安排，目前最重要的是安抚病人的情绪。”
　　
　　“是是是，大夫您说的对，”患者的母亲说着弓着身子双手合十，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她冲身旁女儿的男友说道：“小于，等小茹做完手术身体恢复好了，你们的婚礼就照期举行，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应该还来的及。”
　　
　　“是的，如果病理结果没有问题，这个时间一定来得及。”沈君强调了一句，患者的母亲连忙道谢，她男友听后眼神在沈君脸上打转，沈君轻描淡写的将目光移开。
　　
　　“但愿如此吧。”男子不屑的哼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推了推眼镜。
　　
　　上午十点半，江天佑跟李长川请了一会儿假，抽空带着自己的同学去普外科找沈君看病，他让同学先在走廊里等候，进入普外科办公室时他一愣，除了许倩倩和几个进修实习的小大夫，办公室里没看到沈君的踪影。
　　
　　他走到许倩倩身边说：“哎，沈君他人呢？”
　　
　　许倩倩正低头补着交班笔记，仿佛无视他的存在，头不抬眼不睁的答道：“上夜班回家了！”
　　
　　江天佑嗓音微扬：“不对啊，他今天不是副班吗？而且他这个点儿一般都是在病房收患者，怎么又改成夜班了？”
　　
　　江天佑心里咯噔一下，他隐隐有种不安，自打昨天江兰芳搞突然袭击撞见他和沈君在一起，他一晚上都没睡好，上午跟诊李长川，他又不得空和沈君见面，直到刚刚他的同学来找他看病他才忽然间想起，从昨晚到现在，两人并未就昨天的事一起坐下来好好谈谈。
　　
　　许倩倩停下手中的笔，把脸一扬，“和我换班了啊，他没和你说吗？”她说完又低头继续写。
　　
　　江天佑听后突然没了底，他用手敲敲桌子，试探性的询问许倩倩，“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换班了？哎，不是你欺负他吧？！”
　　
　　许倩倩把笔一放，连翻几个白眼努努嘴：“你以为我是你啊？”她双手环抱，搭在胸前：“是他自己突然说今天有事，才和我换的夜班，好像是有什么急事！”许倩倩说着，无意之间又瞥了一眼江天佑，看他脸色不悦，“他真的没跟你说？你们两个不会是吵架了吧？”
　　
　　她顺道开了个玩笑，“哟，刚在一起没多久就吵架？怎么着，不是你把君哥给气跑了吧？”
　　
　　起初她只是随便说说，可当她看到江天佑渐渐皱成一道褶的眉头，回想起他刚刚一系列对话中的语气和神情，加上女人天生对细节的捕捉到位，便坐实了这个想法。
　　
　　江天佑没承认也没否认，他咬紧牙齿没出动静，含混道：“那什么我这有个患者麻烦你给看一下，我先回去出诊，拜托了！”
　　
　　见江天佑愁容满布，许倩倩也没再刁难他，放开手点头回应他道：“你去忙吧，放心交给我！”
　　
　　江天佑跟同学交代好，回诊室的路上快速的给沈君打了个电话，他故意走楼梯，希望在这十多层楼的路途之间可以和沈君好好聊聊，可是他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打去，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江天佑站在楼梯中央，快速的给沈君发了个微信。
　　
　　——沈君，我去科里找过你，你现在在哪儿？怎么不接我电话？见到信息给我回个电话，有什么事情我们当面说！
　　
　　他握紧手机，把手机抵在下巴上，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快速的发了一条微信。
　　
　　——中午我回家一趟，我们在家谈谈怎么样？我等你！
　　
　　他知道沈君换了夜班，不如借此机会和他一起想想对策，这样也是个办法，这样思索着，江天佑内心安稳了几分，他把手机放回兜里，迅速的下了楼梯回到诊室。
　　
　　中午出诊结束后，江天佑顾不上别的，出了医院的大门就发疯一样的往家跑，当他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心却凉了大半截，房间有被打扫过得痕迹，一切都被布置的井井有条，和沈君住在这儿时一样，只不过茶几上放着一张A4纸，上面用一支蓝色水性笔压着。
　　
　　江天佑走到茶几旁把笔拿开，沈君清晰的字迹历历在目，上面写着：“天佑，经过仔细考虑，我们还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房间我打扫过了，钥匙放在门口垫子下面，保重，沈君。”
　　
　　江天佑一只手握着纸张，心脏跳的猛烈，一路跑回家他的心跳都不及此时猛烈，他快速的把纸握成了一团，狠狠扔到地上发飙道：“沈君，你大爷的！你怎么能这样？！”他把手机点开，发现上午发给沈君发的微信没有任何回复，他盯着手机，气急败坏的往沙发上一摔，全身瘫软的向后一仰。
　　
　　下午四点十分，沈君上夜班，他刚穿过医院的大门，没走几步便突然停住了，江天佑站在他斜对面不远的地方，看见他直接朝他走来。
　　
　　医院大厅平日嘈杂声一片，此刻竟少有的几分安静。
　　
　　江天佑克制住情绪，尽量让语调保持平和，“沈君，我不会耽误你太久，去外面谈谈。”
　　
　　沈君微微侧头，只极轻的说了一句“好”。
　　
　　两人来到医院门前的草坪处，江天佑一把走近沈君，两只手死死抓住沈君的肩膀，咧开嘴笑笑，那笑容有点酸，“沈大医生还挺潇洒啊？留下一张字条，一声不吭的说走就走，你当我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他妈把我当什么，啊？”江天佑手臂青筋暴起，然而眼神中却充满失落。
　　
　　沈君沉默不语，任凭江天佑抓着他的肩膀摇晃，此时正逢下班时间，穿梭与此的人看到两人争执，在路过时窃窃私语。
　　
　　“对不起，”沈君沉默良久抬起头，“是我的错，当初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深思熟虑就贸然和你在一起，你和我不一样，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在一起对你没好处。”沈君尽量稳住气息，装作和往日一样，但头脑却悄然混乱，嗡嗡的仿佛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哦，你这算什么？”江天佑的眼神中充满愤怒，“稳重自持的说教？克制律己的总结？”他个头比沈君高，在暮色里更显压迫，他捏紧了沈君的肩膀，叫骂道：“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江天佑看沈君脸色冷淡，更加抑制不住的冒火，感觉长久以来的感情得到的只是欺骗。
　　
　　“我不管，当初是你招惹我的，”江天佑声音骤然变大，他后退几步，用手指着沈君，“别想轻易就甩掉我！”
　　
　　第107章 醉酒闹事
　　
　　沈君仿佛被呛住，他内心已经乱作一团，江天佑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他的胸口上，他知道他刺痛了江天佑，可如果他和江天佑在一起的代价是让他被父母所不接纳，这是他万万不想看到的。
　　
　　于是他只得心一横，抬起那冷淡疏离的眉眼道：“你清醒一点，你也该成熟些了，三十好几的人了别太幼稚，这世界没有谁能强迫得了谁，也没有谁离开谁就不能活，任何人都不例外。”
　　
　　沈君说完，一把推开江天佑的手，转身时干干脆脆，仿佛不带一丝犹豫，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不舍，他转头那一刻时克制的咬紧下唇，为抑制住双手的颤抖而攥紧了衣角。
　　
　　愤怒、绝望、悲伤、失落......仿佛在这一瞬间，所有的词语都不能形容江天佑这一刻的复杂情绪，他用尽力气扯了一嗓子：“行，算我倒霉！既然你这么说咱们就老死不相往来！”沈君听后停顿了半秒，下一刻脚步却愈发急促，背对着江天佑匆匆穿过人群。
　　
　　早上交班时沈君的右眼皮跳个不停，有人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之前从不相信这些，可自从昨天对江天佑说了那些过分的话之后，他便开始惴惴不安。
　　
　　吕主任做着有关科室各方面的总结，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一个小大夫连忙跑去接电话，听了几秒后他把电话一放，转头看向吕为民，“主任，急诊说让咱们派个大夫下去，有关三无患者的问题需要外科和内科协调。”
　　
　　吕为民听后用目光逡巡了一圈，对着许倩倩说：“小许，你下去看看，争取快去快回！”接着他冲接电话的小大夫摆摆手，继续发表言论。
　　
　　许倩倩满嘴不快的嘟囔了几句，拖出长长的尾音道：“知道了，主任。”
　　
　　她下了电梯来到急诊，一个箭步冲进去，把袖子轻轻一撸，说：“怎么回事？什么情况需要协调？”
　　
　　“许大夫，这儿呢这儿呢，在留观室。”护士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许倩倩走进留观室里，一眼发现最左边的第一张床上躺着一个老年男性患者，他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看样子就是“三无”患者，周惠春正给他调着输液，见到她说：“许大夫，杨大夫正在抢救患者，一会儿就过来”。
　　
　　许倩倩注意到了患者裸露出来的两截脚，那脚上的皮肤多处溃烂，还流着脓，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儿。
　　
　　她瞬间了然，双手一插叹息道：“患者有多方面的基础病是吧，让我下来是问我们普外和内科让谁收患者对吗？”她说完围着患者仔细查看，“不用协调了，让内科收吧，患者脚上的糖尿病坏足下会诊让我们普外科处理就行。”
　　
　　周惠春把输液调好，又跟患者小声交代了几句，笑眯眯的一转脸，“许大夫，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许倩倩把手一放，轻摇头道：“不就是费用问题嘛，内科死抢着三无患者，不就是因为医保费用全免，想在他们身上占点便宜嘛，我们普外科吃亏一点，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说是让我们下来协调，其实就在等我们这句话，心内科主任那点小路子，真是.....”许倩倩懒得把话说完。
　　
　　“你帮我转告杨大夫，我得赶快回去了！”她高举起一只胳膊，用另一只手来回捏捏，说完就往外面走，出了留观室，徐倩倩低头穿过走廊，有人急匆匆的从她身边跑过，她慢下步子，用余光一瞥，发现单超从她身边跑过。
　　
　　她立刻叫住他，“单超，你来这儿干嘛？”
　　
　　单超停下脚步，压下喉间局促的喘息，弯下身子两手撑着腿缓一缓，半天才抬头说：“许大夫，我师兄喝多了酒不省人事，人现在正躺在留观室呢!”
　　
　　“啊？谁？你说江天佑？不会吧？！”许倩倩在惊诧中失声叫了出来，一手快速的捂住嘴，她走到单超身边，用手给他顺顺气，“你是说江天佑他喝醉了酒，人躺在里面？”难怪刚刚觉得那边那个人有点眼熟。
　　
　　单超连忙点点头，咽了咽吐沫说：“早上有患者挂号找他看病，结果等了半天发现没人，他手机关机，人也联系不上，我就去了他家，发现大门开着缝，师兄躺在客厅里，地板上还堆着好几个喝空的酒瓶。”
　　
　　许倩倩刚刚听得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现在一口气呼出来终究没忍住，说了句：“真丢脸！”她忽然想到了昨天江天佑来普外科找沈君扑空的事，立即追问：“那他喝醉了酒，沈君知道吗？”
　　
　　单超听后像是奓了毛一般，他把许倩倩一拉，低声神神秘秘道：“倩倩姐你还不知道吧，我师兄和沈大夫分手了，他也是因此备受打击，要不能这样吗？！”
　　
　　许倩倩双手一插兜，敛垂眼眸，“那我明白了，走吧，我和你一起进去看看他！”
　　
　　两个人前后脚进入留观室，江天佑躺在右边第一张床上，他输液的手垂着，眼睛闭着睡的正安稳，浅绵绵的呼吸。
　　
　　许倩倩走到江天佑身边，看到他潮红的脸颊，瞬间生出几分无奈，就在这时，江天佑输液的那只手一把抓住她的袖口，他微微张口，哽咽地胡言乱语：“沈君，你别走，别离开我好不好？求求你别走！”他说着，眼角竟然留下一滴泪。
　　
　　许倩倩和单超默默的一对视，许倩倩琢磨了一下，冲单超摆摆手，两人回到门外，许倩倩立刻给沈君发了微信。
　　
　　——君哥，江天佑喝醉了，现在人正在急诊，你要忙完的话一会儿抽空下来看看？
　　
　　沈君秒回了她一条微信。
　　
　　——他人怎么样？
　　
　　——状态不太好，意识还不清醒，哭着喊着说要见你。
　　
　　许倩倩故意添油加醋，可电话那头静默了许久，过了一会儿，沈君才给她回复了微信，是冷冰冰的三个字。
　　
　　——知道了。
　　
　　许倩倩盯着手机抿着嘴唇有点不懂，单超看她低头沉默，问道：“倩倩姐你说话啊，你把师兄的情况告诉沈大夫他怎么说的？他现在过来吗？”
　　
　　许倩倩放下手机，一脸看破红尘似的摇摇头，“他只是说知道了。”
　　
　　“我靠，这叫什么回答？他什么意思？”单超烦躁的来回踱步，替江天佑打抱不平道：“沈大夫怎么那么绝情，师兄当初受伤也是为了他，这人真冷血！”
　　
　　“你刚刚说什么？”许倩倩愣了一下，单超停下来回过头，他眼神有些闪躲，许倩倩始终看着他，单超败下阵来终于说了实话，“师兄不让我对外说，那次师兄遇到的那几个流氓，本来是要找沈大夫麻烦的，是师兄给拦住的，他也因此受了伤！”
　　
　　“原来是这样！”许倩倩张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在这时，她兜里的电话响起，许倩倩看了一眼电话，按下没接，对单超说：“我得先回科里了，你好好照顾他，”她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至于沈君那边，我去和他谈谈。”
　　
　　回到办公室，李大远急的直跳脚，他一把抓住许倩倩的肩膀说：“哎呀我的上级大夫，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主任正找你收患者呢！”
　　
　　许倩倩莞尔，快速的按压了一下桌上的手消说：“走吧，跟我看患者去。”
　　
　　一阵忙碌之后，她和李大远回到办公室，下好医嘱交代完毕，她开始写大病历，李大远看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计算机，连眼睛都没眨，把事先给她买好的咖啡推倒她面前，说：“倩倩姐，喝点咖啡再写吧，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高兴呢？”
　　
　　许倩倩听他一说，停下手向后一仰，闭上眼揉揉，嗫喏道：“谢谢你，还是你懂事！”她小口嘬了下咖啡，一手撑着头，看着对面的李大远说：“大远，问你个问题，你谈过恋爱没？”
　　
　　“啊？”李大远敲计算机的手一顿，探出个脑袋看着许倩倩说：“没有啊，怎么突然问这个啊？”他一低头，害羞的用手挠挠后脑勺。
　　
　　“哦，没什么，就随便问问，”许倩倩用手摆弄着咖啡杯，人趴在桌子上，突然不想继续写病例，“我本来还挺期待谈恋爱的，现在想想，一个人专心搞事业也挺好的，至少不会互相折磨。”
　　
　　李大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窘涩地笑：“也不是吧，我觉得如果有机会和倩倩姐谈恋爱，那个人一定会很幸福！”
　　
　　“小屁孩儿，”许倩倩瞥他一眼，下巴抵在一只手上，说：“你懂什么？你看君哥和江天佑这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那叫一个你侬我侬，可是现在，唉！”
　　
　　在回科的路上她的思绪就在一直乱窜，原来江天佑当初受伤是因为沈君，听到这个事情的那一瞬，许倩倩有震惊、有意外、甚至有点感动，本来她并不看好江天佑，可想想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的事情，加上沈君微不可察的改变，她知道，这都和江天佑有关。
　　
　　“你说什么？他俩是一对？”李大远惊掉了下巴，他对此一概不知，两个眼睛顺势一翻，脑子中回想起一些细节，这才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
　　
　　第108章 暗中偷看
　　
　　许倩倩喃喃的低声道：“嗯，确切的说已经不是了，他俩分手了，就在几天前。”
　　
　　李大远看许倩倩心情低落，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侧头对她说：“倩倩姐，今天咱们俩副班，不如中午我请你去吃对面那家新开的冰煮羊怎么样？”他记得许倩倩在这家店刚开业时无意中说过想去尝一尝。
　　
　　“不了，我没胃口，”许倩倩倏地直起腰来，一点提不起兴致，她猛嘬一口咖啡，胃口和心情一样复杂。
　　
　　李大远见状只得作罢，就在此时，门被推开，沈君风尘仆仆的回到办公室，他刚下了一台手术，许倩倩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又和从前一样，不带一点笑容，恢复到冰点。
　　
　　沈君坐到许倩倩旁边，对着计算机开始写手术记录，许倩倩想尝试着继续写病例，可刚写了几个字就心烦意乱，一颗心又跳到嗓子眼，她性子太直憋不住话，索性把凳子一转倪着沈君说：“君哥，江天佑都成那样了，你真的不下去看一看？”
　　
　　沈君听见她说的话，无动于衷的敲着计算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许倩倩舔了两下嘴唇，不死心道：“我刚刚又听单超说，江天佑昨天晚上受了点风，加上又喝了不少酒，现在高烧不退，人一直在那儿说着胡话！”
　　
　　沈君听到这儿心里一震，但脸上表情如霜，他仿佛心无旁骛的写着病历，只是嘴唇轻轻一动，“哦，是吗？他这么大人了还这么胡闹！明明受了风却偏偏还要喝酒，自己本身就是大夫还这么做，真会给人添麻烦！”
　　
　　“君哥，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许倩倩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想象不到自己的师兄居然真的像单超口中说的一样冷血无情，她歪着头瞥向沈君，双手插在胸前说：“君哥，我一开始并不喜欢江天佑这你知道，我觉得他这人哪儿都不好，可是后来得知他做的一些事，最近还听说他为你挨了刀子，我刚刚在想，他这个人也没那么差劲，也许还真的很适合你也说不定。”
　　
　　沈君的牙尖抵着门牙没说话，许倩倩的话触动了他，他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出他的心口不一，当他得知江天佑在急诊的那一刻，他内心挣扎痛苦不安，想立刻飞奔到他身边，可是他不能。
　　
　　“说够了吗？”沈君停下手把脸一转，“上班时间不要聊与工作无关的事情！”沈君的脸色冷冷的，依旧不怎么好看。
　　
　　许倩倩气的把手一摔，她把椅子往回一转，嗤笑一声道：“行，话我都说完了，君哥，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只一点，到时候可别后悔!”她说着，愤然的一起身，抓起桌子上的一本病历，冲对面的李大远嚷嚷：“李大远，起来，跟我查房去!”
　　
　　饱受惊吓弱小无辜的李大远站起来，哆哆嗦嗦的跟上她的步伐，只说了一个字“好”。
　　
　　“师兄，你终于醒了！”单超从旁边的诊查床上跳下，走到江天佑身边，用手摸了摸他的头，“烧好像退了，我让护士给你量个体温！”他说着急急忙忙的一转身。
　　
　　“等一等，你先别走，”江天佑还在皱着眉，边皱边咳，“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江天佑用手捏了捏额头，脑子嗡嗡的剎那空白。
　　
　　他让记忆回流，只想起沈君和自己分手时的情形，再后来他回到家，看着沈君空荡荡的房间，有关他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于是江天佑把自己灌醉，痛苦瞬间蔓延，他用双手不由自主的捂住脸。
　　
　　“额，师兄你昨晚喝醉了，”单超看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道：“你放心，门诊我让白晓希替你，老李不知道这回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超儿，沈君他知道我喝醉了在急诊吗？他来过没有？”江天佑狠命的揉了揉眼，放下手声音有点嘶哑，他慢慢把脸转向单超。
　　
　　单超被他看的直冒汗，他脸上写着显而易见的回避，很不自然的说：“师兄，沈大夫一直很忙这你知道的，他不得空不能来看你你也别多心。”单超说到这儿，声音慢慢变小。
　　
　　江天佑顿时气塞胸膛，强忍了半天才怒道：“他爱来不来，不来拉倒！谁要他来！他现在是我什么人啊？！”他眼圈红了，在单超面前好面子的嘴硬，但心里却在说：沈君，你真的这么绝情？！
　　
　　单超看他如此模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手机在此时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单超接过电话，答了几句便撂下电话，他有点不放心的看向江天佑，“师兄，科里有事，我得先回去了，要不我让崔军哥过来照顾你？”
　　
　　江天佑连忙冲他摆手，“不用不用，行了你快回去忙吧，我没事了啊！”他稍稍坐起来，一条腿蜷缩着，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撑着头。
　　
　　“那我走了啊！”单超快速的整理一下压出褶皱的白大衣，一个箭步冲出留观室，下一秒他差点叫出声来，沈君就站在留观室门外的走廊边，他紧贴着墙角一声不响，活似一尊雕像。
　　
　　沈君在单超发出声音前一把制止了他，冲他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匆匆走出了急诊门外。
　　
　　“沈大夫，你一直站着那儿没进去？”单超人有点发懵，搞不懂沈君这是什么操作，明明人来了，却偏偏站在门外不进去。
　　
　　沈君不吭声，脸上像打了霜，刚刚他做完一台手术，抽空便来了急诊，他站在留观室的门外偷看了好半天，内心焦急又担心，却始终没勇气迈近一步。
　　
　　“沈大夫，你这又是何苦呢？”单超语重心长，像个过来人一般的摇摇头，“我虽然不知道你和师兄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分手！但你们明明喜欢对方，彼此又都记挂着，何必要这样互相伤害呢？”
　　
　　沈君脸上没融冰，他垂眸敛眉，声音泛着疲惫，“单超，我得走了，这段时间还要麻烦你多照顾天佑，拜托了！”沈君诚恳的向单超一点头，他只说了这一句，随即轻轻的从单超身边走过。
　　
　　“哎，不是？沈大夫，你什么意思啊？谁的人谁照顾！”单超冲他嚷嚷一句，想要激他一把，沈君没理他，他走后，单超原地发呆三秒钟，后知后觉的想起科里有事叫他回去，他结结实实的晃了晃头，以确定自己头脑清醒，快步跑出急诊室。
　　
　　两周后的上午，普外科医生办公室内，吕为民正组织一众大夫进行病历讨论，沈君手下的小大夫开始汇报病情，“患者尹倩茹，36岁女性，40天前无明显诱因发现左｜乳｜头溢液，为血性，量少，局部无皮肤红肿，无疼痛。门诊查乳管造影结果显示‘导管内｜乳｜头状瘤可能性大’，在局麻下进行左乳区段切除术，术中冰冻结果回报原位癌，重度非典型性增生，石蜡病理结果为乳腺导管内癌.....”
　　
　　正说到一半，办公室听到几声叩门声，接着门被推开了，一个男人把头探进来，他看所有人都端坐在桌前，不好意思的冲众人一笑，“打扰了，我是尹倩茹的家属，我想找一下她的主刀大夫！”
　　
　　沈君抬头觑了一眼那人，认出他是尹倩茹的男朋友，他站起来冲斜对面的吕为民说：“主任，我出去看一下。”吕为民点点头，示意小大夫继续。
　　
　　沈君来到走廊外，尹倩茹的男友堆砌着满脸的笑容，一个劲儿的在那儿搓手不语，沈君抬眸，说：“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这儿正忙。”
　　
　　男人这才把手一放，陪着笑脸说：“大夫，我就想问问，我女朋友这个病是不是没得治了，她还能活多久？”他全程都在笑，并未看出有什么担忧的神色。
　　
　　沈君脸色微变，但语气依然平和，“有关于下一步的治疗方案和病情情况我之前已经和患者的母亲详细沟通过了，至于下一步怎么做还需要家属的配合，至于预后因人而异，希望还是很大的。”沈君的话专业并且一丝不漏，对于男人提问的这些话这种回答也并无异议。
　　
　　可男人似乎并未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立即收了笑容，面色阴沉难测，双手不耐烦的一交迭，“大夫，这儿没别人，你就实话跟我说吧，我女朋友她是不是快死了？”
　　
　　“患者的生死岂能从医生的嘴里随意说出口？”沈君反问了一句，男人被他的话弄的一愣，“只要还有一丝生还的可能，并且患者不放弃，我们就会尽力到底。”沈君声音淡，却有力，他眉冷目深，目光像是能杀人一般。
　　
　　“哦，好吧，我就是想问问，想提前做点儿准备，没想到你这大夫还挺认真！”男人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又尴尬的笑了几声。
　　
　　“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沈君一眼看穿对方的心思，并没空和他扯淡，他迅速的一转身，对方又叫住了他，“大夫，谢谢你啊！”沈君连头都没回，加快脚步回到办公室中。
　　
　　第109章 危急劝说
　　
　　沈君回到办公室时，病例讨论已经结束，吕为民对他发话道：“沈君，经过大家一致讨论，我最终的决定，对尹倩茹原位癌的治疗采取乳腺部分切除加放疗，手术定在后天，你和家属做好术前沟通。”
　　
　　沈君顺着他的目光一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手术前一天下午，白班下班之前，许倩倩写完了最后一份病程记录，她用手捏了捏发紧的肩膀，李大远看她心情不错，探出半个脑袋对她说：“倩倩姐，下班以后有事儿吗？我请你吃饭？”
　　
　　许倩倩抬头核对一下刚刚写完的病程记录，确认无误之后点击保存，她放下一颗心，心情大好道：“行啊，收拾收拾，准备走人！”
　　
　　李大远脸上红扑扑的，不知道是不是热的，他就等这句话呢，听到之后撂下手头的东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倩倩姐，你觉不觉得，君哥这几天有点反常？”
　　
　　许倩倩转脸看向走廊，沈君刚刚去病房查房，他和人换了班，今天上二十四小时白连夜班，她点点头，“是有点反常，他拼命的收患者，明明该小大夫做的事偏要自己亲力亲为，今天又和人换班了，明天还有手术，他这是想怎么样，要把自己累死折腾死的节奏吗？”
　　
　　“失恋中的男人是这样的，我倒是挺理解他的，”李大远正在整理桌子上的病历夹，说到这儿忽然停下手，惆怅了几秒钟，他抬起头看向窗外，幽幽道：“只能用忙碌的工作填补内心的空虚和寂寞。”
　　
　　“哟，小屁孩儿！看你这样子是有喜欢的人了吧，你告诉姐，是哪个姑娘啊？”许倩倩好奇的看着他，眼睛笑弯了，“难不成还是咱们医院的？”许倩倩说着来了兴致，一双眼睛直溜溜的盯着李大远，用手猛烈的一拍桌子。
　　
　　“那个，倩倩姐，我先去更衣室换衣服，一会儿咱们楼下见吧！”李大远脸色一变，把整理好的病历夹送回到架子上，飞快的把门一拉，走了。
　　
　　许倩倩摇摇头，嘴角微弯嘀咕了一句，说：“这人，还挺害羞！”
　　
　　晚上十点钟，沈君独自坐在办公室，患者处置妥当，他一门心思的写着今天的病程记录。
　　
　　刚写到一半，门被突兀的推开了，查房的小护士拿着一个手电筒，急嚯嚯的冲他说：“沈大夫不好了，02房的尹倩茹不见了！”小护士刚工作不久，她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刚刚照例查房，患者基本都睡了，可是发现02-1的尹倩茹不见了。”
　　
　　“你先别急，楼层的大门都锁上了，她还在这层楼里，我们分头去找。”沈君一句话稳住了护士，人飞快的起身。
　　
　　“好，那我去厕所找找！”小护士用手蹭了蹭脸，情绪稳住了。
　　
　　沈君从走廊的一头慢慢穿梭着，他像是有某种直觉一般，人一直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阳台处，在黑夜中他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尹倩茹穿着病号服，人靠近窗户的位置背对着他，沈君一眼瞄到了她手中紧握的美工刀。
　　
　　“尹倩茹，你一个人到这儿散心怎么也不和护士说一声？她看你不见了，吓坏了呢！”沈君站在门边的位置轻声说。
　　
　　尹倩茹听后倏地回过头，她脸上写满了疲惫，看到沈君站在那儿吓了一跳，人畏缩着后退了几步，她把手中的刀子往袖子里一缩，故意把手背在身后，怯生生的说：“沈医生，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压力大，出来散散心。”沈君说着，故意朝和她相反的一边走去，人站在窗边，双眼眺向窗外。
　　
　　“您也会有压力吗？”尹倩茹看沈君没走过来，放下戒备，一同盯着窗外喃喃的问，声音说不出来的喑哑。
　　
　　“当然会，是人都会有压力，”沈君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并未看她一眼，他两手搭在窗边，沉声道：“所以，你的压力是什么？可以说来听听吗？”他声音状似无意，却透着浓浓的关心。
　　
　　沈君的的一句话让尹倩茹坚强的外表击溃，所有的情绪都化作委屈，她身心俱疲，泪眼满眶，“沈医生，我是不是快死了？”她反问一句，接着又说：“自从发现我得的肿瘤是恶性的，我男朋友提出和我分手，我们本来马上就要结婚的，就在下个月。”
　　
　　沈君挨着墙，没有打断她，屏息听。
　　
　　尹倩茹身体微颤，夜空中看不清她眼中的泪珠，“我年纪不小了，通过相亲认识的这个男友，本以为终于苦尽甘来，等到一个一心人，可结果竟然是这样......”她轻声啜泣着，越哭觉得越委屈，声音越来越大。
　　
　　“你会不会死我不知道。”沈君转过脸突然说了一句，尹倩茹听到这话在哭泣中一愣，沈君对上她微肿的泪眼，说：“确切的说，我们每个人都不能保证能看到下周一的太阳。”他把脸转回来，后退几步，像是欣赏夜景一般的沉吟道：“既然这样就不必担心未来，活在当下吧。”
　　
　　尹倩茹听着他的话，瞬间有被安慰到，可是男友的事就像是心结一般，让她懊悔纠结，她止住了哭声，擦了擦眼泪说：“沈医生您有谈过恋爱吗？您有被人抛弃过吗？”
　　
　　沈君的心头一涩，他用手握了握窗边，脸色在夜空下半明半暗，“我没被人抛弃过，不过，”他话锋一转，像是看穿了一般，“比起被人抛弃，更惨的是明明相爱却不得不放手。”
　　
　　他把目光又投向尹倩茹，细细打量她，说：“被抛弃不可怕，可怕的是连你自己都要放弃你自己，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你死的人除了你的父母，还有你的主治大夫，所以好好活着！”他勾起一边的嘴角，喟叹一声：“至于你前男友这种人，不要也罢。”
　　
　　——咣当！
　　
　　尹倩茹手中的美工刀掉落，她眼含泪水，用手抵了低鼻子，“沈医生，谢谢你，我明白了。”
　　
　　第二天阳光明媚，手术照常进行，术后尹倩茹恢复的很快，她听从沈君的建议，积极进行下一步治疗。
　　
　　七月一到，夏天悄然而至，一个平常的周五晚上，江天佑没打一声招呼，直接去了父母家。
　　
　　江兰芳两口子正在餐厅吃饭，看到江天佑的到来还有些意外，江爸看着儿子，看他脸颊凹了几分，人也瘦的脱了相，不禁有点心疼，再开口时有点不舍：“天佑啊，站在那儿干嘛？吃饭了吗？过来再吃一点吧！”
　　
　　江天佑蹙着眉，眼睛里全是愤怒，和沈君分开的这段时间，他没一天真正放下，“我不吃！妈，你是不是找过沈君？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他把头一转质问道，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明显带着几分不满。
　　
　　“江天佑，你吃枪药了吧！”江兰芳正在喝汤，闻言拿着勺子的手一放，勺子和碗发出轻轻的碰撞声，她仰起脸用不解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少教东西！有这么和你父母说话的吗？”她大声一骂，人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起来，火气腾腾的走到江天佑身边瞪着他。
　　
　　江爸还蒙在鼓里，江兰芳去江天佑家看到他和沈君在一起的事，她并没有跟江爸提起，江爸放下筷子，和事佬班的哄着江兰芳，“你嚷嚷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非要骂儿子！”
　　
　　不说还好，一说就火大，江兰芳身子一转，眼睛像是会喷火一样，声音变的尖锐起来，“什么大不了的事？哼！你儿子！”她说着，转过脸用手一指，“他和男人搞在一起，还是和他一个医院的！”
　　
　　江天佑的眉头深深的拧了起来，他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江爸听后有点不敢相信，脸上刷的一下变了色，他声音有些发颤，惊诧道：“兰芳，你刚才说什么？天佑他怎么可能、可能做出这种事！？”他说着用眼神看向江天佑，不敢相信的在等待一个答复。
　　
　　江天佑目光逼人，他只觉得太阳穴胀痛，长久的睡眠不足让他变的暴躁又亢奋，所有压抑和憋屈终于在这一刻发作，他用鼻音颤出一个字：“对，我是他妈的喜欢男人！我是和沈君在一起了，那又怎么样？”
　　
　　他大声的喊着，狂躁到极点，一边吼一边使劲的跺着地板，边跺地边用手狠命的捶着腿，“为什么要让我们分开？为什么要拆散我们？为什么让我承受这一切？为什么从小到大没一件事能让我做主，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用尽了所有力气嘶吼着。
　　
　　江爸看着江天佑的歇斯底里，难以置信的同时只觉心如刀绞。
　　
　　“滚，你给我滚！”江兰芳发出一声尖锐的喊声，她气的浑身颤抖，瞪着江天佑，看着眼前辛苦抚养长大的儿子，他已经长的这么高这么壮了，又帅气又优秀，怎么会变成这副德性？江兰芳既伤心又愤怒，还带着一些想不通，她不明白这些年的辛苦付出，竟会换来儿子的责怪与谩骂，究竟是怎么回事？
　　
　　“滚就滚！”江天佑吞了吞喉咙，不再和江兰芳对峙，眼睛里却透露出一股谁也不听的倔强，他压下刚才的脾气，努力缓和道：“妈，从小到大我什么事都听你们的，可是这一次，关于我和沈君的事，我要做一回主，我很清楚对他的感情，这辈子非他不可！”
　　
　　第110章 辞职决定
　　
　　江兰芳几欲晕倒，等她回过神来江天佑已经离开了，老张在一旁直叹气，这场冲突已经尘埃落定，彼此倒是落了个不欢而散。
　　
　　连做三台手术，沈君洗完澡，疲惫的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他离开手术室，回到普外科医生办公室时，却发现江兰芳站在门口等他。
　　
　　沈君把人带到走廊尽头的阳台那边，江兰芳开门见山，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他，“沈君，咱们就不饶弯子了，我希望你能马上离开这家医院！越快越好！”
　　
　　沈君看着江兰芳擎在半空中的手一动不动，他面容瞬间冷了下去，看着那张用楷体大写的二十万支票，很理智的问：“您什么意思？”支票纸在光线下有点晃眼，还带着十足的羞辱。
　　
　　江兰芳见他如此，也不恼，她暂时把手伸回，一转脸看向别处，漫不经心道：“没什么意思，不为别的，就当为了天佑，你也知道他的性子，他对你还是不死心！你在这家医院，对他、对你都不好！”
　　
　　江兰芳挪了挪脚步，进一步说：“或者，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方便，给你找一家更好的医院工作，”她说着，从包里掏出笔，用手一垫，飞快的在支票后面写着什么，再抬起眼，她把支票递给沈君：“我想，附属第一医院普外科主任的位置，凭你的本事可以胜任，只要你同意离开这儿，其他什么都不是问题。”
　　
　　沈君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露出距离感十足的礼貌，“我同意离开这儿，但请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处理一下手头上的工作。”
　　
　　“好，我相信你的承诺，”江兰芳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那是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她硬生生的把支票塞到沈君手上，说：“这钱你就拿着吧，就当是你的损失费，再不济就当是孝敬你奶奶的钱！”江兰芳仰起脸，始终带着笑。
　　
　　沈君身子一侧刻意躲开了她的手，他眼神宁静，不卑不亢道：“不必了，我只希望天佑开心，我带给他的伤痛已经太多了，”他缓缓垂眼，沉默片刻才说：“阿姨，我也希望，你们能好好听一听儿子的声音，了解他真正的需求，毕竟，你们才是他最在乎的人。”
　　
　　“你——!”江兰芳动容一秒，听到这句话仿佛心尖被刺痛了，等她再回过神时，沈君早已不见踪影，手中的支票缓缓垂落在脚边，风温热，四周安静的连她的呼吸声都能听到，她捡起支票纸收好，看了一眼窗外城市的喧嚣，忽然之间有点感慨，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
　　
　　一周后的星期五，江天佑从早忙到晚，他最近很忙，忙着跟李长川申报新的课题，忙着开始复习备考，他像是变了个人，话变的很少，得空的时候，他经常在一边发呆，别人偶尔问起，他总是咧嘴笑笑说没事。
　　
　　到了下班时间，江天佑依旧坐在办公室里，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泡在医院，并不想太早回家，把家变成了只住一晚的宿舍，家里到处都留着他和沈君的回忆，他不想面对，课题敲了一半，他停了下来，心里的空洞无以复加。
　　
　　江天佑起身走出办公室，门诊空荡荡，微弱的白炽灯下，他穿过走廊，站在窗边停了下来，良久之后，身后有人唤他：“天佑，这么晚了还没走？”
　　
　　江天佑听到声音一怔，他倏然转过头，沈君站在他身后，距离和他一步之遥，“你怎么在这儿？”江天佑惊讶，看到沈君的那一刻居然没有怨恨，想念和期盼居然又蹭蹭冒出了头。
　　
　　“刚忙完，这就准备走。”沈君低声一句，朝他走来，“你最近好吗？”他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盯着别处的。
　　
　　江天佑在心里嘀咕：你说呢？好不好难道你不知道吗？
　　
　　可是面子上他还在死撑，他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还好，你呢？”话说的很简单，像是在蹦字，江天佑不知道，他现在还可以和沈君说什么，一切的语言在两人此刻的关系面前都变的空洞无力，他懒的多说，甚至不愿意多问有关于沈君的一切。
　　
　　“上班、下班、其余没什么。”沈君极清的一声吸气，仿佛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沉重，他刚刚在办公室已经打好了辞职报告，准备周一下夜班时正式提出，与其说他是刚刚忙完，不如说他是故意在等江天佑，等着再见他一面。
　　
　　这段时间他侧面了解着江天佑的一举一动，知道他每天下班后都泡在医院，这个周五也许是两人最后一次的见面机会，过了这周，他就要离开这里，而以后，他再也没有机会看到江天佑，想到这儿沈君的心就一阵刺痛。
　　
　　“那就好啊，我也是这样。”江天佑看着窗外，两个手在不自然的摆弄着，做着小动作。
　　
　　“对不起，”沈君薄唇一抿，目光移向江天佑，那情态似是有难言之隐，又像是依依不舍。
　　
　　江天佑抬眸，他恨透了沈君这副模样，他皱着眉，拧巴着一张脸，手指在空中颤抖，骂骂咧咧道：“沈君，除了这三个字，你还能说点别的吗？”直到现在，他仍旧有点生气，这么容易就分手，这么容易就被现实击破，仿佛当初在一起的一切都像是假象。
　　
　　沈君心里一阵难受，喉咙哽的更难受，“天佑，可能过几天，我会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去哪儿？是去外地进修？”江天佑听后有点蒙，他把目光移向沈君，从他眼睛里看出一抹复杂的情绪，突然被沈君的话弄得有点心慌。
　　
　　“嗯，去B市一段时间，”沈君始终没勇气说出真相，他的声音压抑又颤抖，心脏怦怦跳着，“我不在的时间，你要照顾好自己。”沈君感觉自己像是在交代遗言，他生平从不说谎，却为了眼前的这个人，撒下一个弥天大谎。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江天佑讪讪的说，用怀疑的眼神觑着沈君。
　　
　　沈君把情绪给强忍下去：“也祝你前程似锦。”沈君说，如果不能再相见，就和死去了一样。他在心里说：天佑，以后见不到我，就当我死了或者不曾相识，我会再城市的另一个地方，永远的祝福你。
　　
　　两个人再无多言，一左一右，顺着相反的方向各奔东西。
　　
　　新的一周开始，一大早，沈君在休息室收拾东西，衣柜中的所有物品都已经清空，休息室被他打扫的一尘不染，早上他查了一圈病房，患者处置妥当，一切都有条不紊，沈君坐在一边，看着手中准备好的那封辞职信。
　　
　　先把辞职信交给主任，然后再通过主任一一向院里的各级领导汇报，经过这番流程之后要处理一些琐事，再向同事告别，他脑海中扫过和他共事的每一个人，有帮助过他的，有印象深刻的，还有深厚情谊的。
　　
　　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是让他毕生难忘的，他怕是没有勇气直接面对，所以只能提前告别，当江天佑知道他离职的事实，会不会骂他是个骗子，想到这儿他嗤笑了一声，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手机在这时发出几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沈君掏出手机，解锁，看到微信里同时发出几条信息，第一条来自普外科科室群，其他几条来自其他工作群，他首先点开科室群发来的群信息。
　　
　　吕为民发了几条信息。
　　
　　——各位同事，我现在要说一个很严肃的事情，一种不知名的X病毒于一月前侵袭我国W市，当地有居民不同程度的感染，发生一系列上呼吸道感染症状，疫情来临，W市全城封城，作为医疗战线的我们，必须肩负起自己的使命，大家严阵以待，听从组织上的安排！
　　
　　——医院进入遣散状态，门诊停诊，病房在院患者尽快办理出院，非必要不接受新的患者，所有人暂时留在家中待命，有关值班的安排我会重新安排。
　　
　　吕为民发完这两条微信，又把医院的红头文件发到群里。
　　
　　不多时，众人纷纷在群里回复收到通知的短信。
　　
　　吕为民最后又发了一条，“若有召，战必回！”
　　
　　许倩倩第一个把话复制了一遍，加了一个握拳的符号，她发完，大家陆续纷纷回复同一句话，一时间群里面激情盎然。
　　
　　吕为民又给沈君单独发了条微信，向他交代了工作的部署，疫情的事让沈君始料不及，他暂时放下个人情绪，把辞职信收好，刚准备离开休息室时，手机又接连响起，是江天佑给他发来信息。
　　
　　——沈君，你怎么样？发生疫情了你知道吗？
　　
　　——我在医院，昨天晚上夜班，你在家待好，听从指示，我这儿你不用担心。
　　
　　——嗯，你一定做好防护！千万要注意啊！
　　
　　——放心吧。
　　
　　沈君盯着手机一笑，不愧是江天佑，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记挂着沈君，沈君把手机收好，重新穿上白大衣，出了休息室，顺着走廊快速的奔向办公室。
　　
　　第111章 疫情来临
　　
　　江天佑在家来回踱步，早上他刚准备上班就接到疫情的通知，一时之间，全城陷入恐慌，所有人乱作一团，工作群信息爆炸，朋友圈各种刷屏，他看到同事之间发的最多的就是关于疫情信息的分享，以及分享时附加的那句响当当的响应“若有召，战必回！”
　　
　　上午十点钟，工作群里发来消息，W市急需医疗物资和援助医生，顾旭杰和崔军主动请命报名，江天佑盯着手机眼珠微动，他分秒难挨，仿佛再呆下去他人就会发疯，他下定决心拿起手机，快速的拨了李长川的号码。
　　
　　“主任，有个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江天佑提高语调眉间凝重，他站在家里的南阳台边，看着窗外无人的街道握紧拳头，思绪却在不住乱窜，“我主动提出申请援助W市！”
　　
　　“啊？你要跟着去？不行！你不许去！”李长川听后先是大声训斥，但心里居然有几分高兴，江天佑提出援助的举动他始料未及，“这不是闹着玩的，W市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但有一点，那就是疫情真的很严重！”
　　
　　“我知道，就是这样我才要去！”江天佑急的走来走去。
　　
　　“医院那么多人呢，不差你一个！”李长川在电话那头吩咐，“你太久不在病房，病房那套流程估计也忘的差不多了，真要是去了那儿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我怎么和你外公还有你父母交代？！”李长川说的不无道理，且字字在理。
　　
　　可江天佑依旧坚持，他既然身为一名医生，同胞有难就没有不出一份力的道理，李长川看不到他的脸，他几乎是丧着脸在使劲求他，“李老，李主任，你就让我去吧，我会做好防护的，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崔军和顾旭杰他们两个也去，你既然能同意让他们去，为什么就偏偏不让我去呢？”
　　
　　李长川被他磨了半天，又看他态度实在诚恳，于是心一软说道：“那好吧，我待会儿跟他俩说说，疫情不是玩笑，你一会儿先去向医务科和感染科申请，那边自然会给你安排！”
　　
　　李长川说到这儿，身体里的理智和情感在拉扯，一方面他看到江天佑这么自告奋勇不免有些欣慰，可另一方面他又实在珍视这个像孙子一般的徒弟，自然不希望他受苦受罪。
　　
　　他不放心的再次嘱咐了一句：“天佑，记住了，到了那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了吗？”
　　
　　“放心吧李老！我可机灵着呢，就这样啊挂了哈！”江天佑说服了李长川，心满意足的放下电话。
　　
　　翌日，D市机场国内到达三号航站楼。
　　
　　航站楼里，四处都是各大医院的标识横幅，江天佑一眼看到龙华医院的醒目红色横幅，他掂了掂身上的双肩包朝大部队走去，却在走到一半时一眼发现了沈君的身影。
　　
　　沈君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周身散发出与生俱来的寂寥与落寞。
　　
　　他下身穿着牛仔裤，上身白色的T恤衫外套着一件墨绿色的运动外套，这外套衬的他肤色更白了，这身衣服还是两人在一起时逛街买的，当时江天佑给他买了一堆冬装，唯独这件外套是反季款，江天佑觉得这衣服很衬沈君的肤色，好说歹说让对方试穿给买了下来。
　　
　　沈君低头没有看到他，江天佑看着沈君的侧影足足站在原地有半分钟，他刚欲上前询问，肩膀却被飞快的一拍，江天佑惊讶的转过头，只见崔军和顾旭杰站在他身后，两人笑呵呵的看着他。
　　
　　“天佑，听李主任说你也要求援助，”崔军上下打量着他，用手继续拍拍他的肩膀，赞许道：“行啊，长本事了！知道为自己的前途考虑，崔哥平时小看你了，不错不错！”
　　
　　江天佑稍稍一愣，立刻明白了崔军口里的意思，援助W市，在许多人眼里并不是一次单纯的医疗互助行为，它涉及到未来的仕途晋升，诸如合同工转事业编，干部提拔，桩桩件件都和此次的援助有莫大的关联。
　　
　　可江天佑并未考虑过这些，当他听到疫情的信息，第一时间的想法就只是尽一个普通医生的职责，他低头尴尬的笑笑说：“哥，其实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想去......”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旁的顾旭杰强行打断，他口罩之上容光焕发，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哎，不用说了，我们都懂，李主任叫我们好好照顾你，你放心啊，到时候有什么困难就找我们，我和崔哥那都没话说！”
　　
　　正在几人寒暄的时候，沈君注意到了江天佑，他用目光注视着他，仿佛江天佑脸上有种闪耀的光芒，江天佑被他看的不自在，胡乱的左右挪动中抹了抹下巴。
　　
　　沈君刚欲上前，周围发出一个声音：“大家安静，保持好距离站成一排！”马玉站在横幅下面，众人听从他的吩咐站成一排，江天佑从其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
　　
　　马玉情绪激动，拔高音调：“各位同事，我简单的说两句，疫情就是命令，这次援助W市，在各级领导的指示下，我们医院火速派出了在场优秀的各位，大家一定要不负使命，顺利完成组织安排任务的同时一定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我在这里等待着大家凯旋归来！”马玉头一次抛下平日的严肃，声情并茂的把话说完，周围发出齐刷刷的鼓掌声。
　　
　　马玉发表完演讲，紧着着门诊主任潘铎、急诊主任崔淑珍又一一发表讲话，他们负责代表医院给一众医护送行。
　　
　　江天佑听完马玉的讲话，没精打采的自语道：“也不知道当地的疫情到底是什么情况？”从昨天向医务科报道，那边并未讲述具体的情况，只说情况很严峻。
　　
　　“是什么情况不好说但有一点，这疫情可不像当年的S病毒，看情形不是个把月能解决的！”江天佑身旁一个声音冷不丁的传来，他觉得这声音很熟悉，扭头一看，说话这人正是冯园园，她打扮的十分随意，头发扎成丸子头，口罩之下素面朝天。
　　
　　“哟吼，你也来了啊？”江天佑看着冯园园停顿了几秒，笑容沉入嘴角，“神婆，看来这几个月不会那么无趣喽！”江天佑嘿嘿乐了两声。
　　
　　冯园园听出话里的破绽，猛地一掐腰，抻着脖子反问道：“等一等，你刚刚叫我什么？是不是沈大夫和你说的！”她说着自顾自的拍了拍大腿，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对，肯定是他，没人这么叫我，你们两个那么要好，是吃一个盒饭的关系不是他还有谁？”
　　
　　最后一句话让江天佑原本不错的心情跌到谷底，心碎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和沈君的点滴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他呆愣了几秒，一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恍惚之间，马玉的声音又传来，“现在大家按照工作人员要求，去办理登记手续。”
　　
　　登机牌办理好，很快便开始登机了，一行人排好队，江天佑见沈君站在前面，故意拖到最后的位置才肯登记，等他上了飞机，在空姐的指引下才发现，自己的座位就在第一排左侧的过道处，而旁边的那个人，竟然是沈君！
　　
　　“美女，我不坐这儿！我要换座！”江天佑站在过道处，不肯向前迈进一步，也不肯放下手中的双肩包，刚刚他在沉思中想到一个问题，就是自打他们分手以后，他的气还没消，危机情况不算，现在他不想再看到沈君。
　　
　　沈君原本正低头看书，听到江天佑的声音抬头倪他一眼，之后又低头继续看书，江天佑看沈君无视他的存在，气更不打一处来，见空姐站着不动，他眉间有股怒意，但声音讨好般央求：“美女，麻烦你给我换一下座位！”
　　
　　没等空姐开口，沈君放下书眉眼冰冷，目光却并没有看向江天佑，他声音更冷：“就两个小时的飞行距离换什么座位，别给人家添麻烦，你别忘了你是去医疗援助又不是去度假。”
　　
　　空姐听后尴尬的笑笑，朝江天佑做出标准的手势向座位的方向一指，“先生，飞机马上起飞了，请入座吧！”
　　
　　江天佑哼了一声，一屁股坐下，把头转向过道系上安全带。
　　
　　飞机平稳的降落在W市机场，志愿者负责接机安排，各个医院被送往不同的疫区，所有援助医护先被送达酒店。
　　
　　在酒店一楼大厅内，龙华医院召开小型会议，所有医护被分为几组，每个组设有一个组长，江天佑和沈君分到了崔军这组，不止这样，更巧的是，住宿安排是两人一个房间，他又和沈君分在一个房间。
　　
　　崔军就工作安排做了部署和说明，他站在原地环顾四周，说：“刚刚关于工作的问题大家还有没有什么异议？没有的话大家取好补给和物资到前台处去拿房卡，和自己的室友先回房间准备休息，大家养精蓄锐，明天一早就要正式去往疫区医院。”
　　
　　第112章 提出意见
　　
　　江天佑不合时宜的伸出一只手，大声道：“我有问题!”他不想和沈君一个房间，不想面对他，坦白来说，自打在机场遇到沈君的那一刻起，江天佑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沈君来援助的事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是一看到他那张脸，过往的一切就浮现在他脑海中，他不想让这些影响自己的心绪。
　　
　　所有人把目光投向江天佑，江天佑看着众人诧异的目光，大家的脸上充满了疲惫，更多的是惴惴不安和担忧，江天佑笑笑歉然改口：“没什么，想岔了，没问题了！”
　　
　　崔军面色不变，冲着物资和补给的方向一指：“那大家有秩序的去取房卡再拿物资。”
　　
　　江天佑听后抢先一步去前台拿了房卡，等他再回头时，沈君已经抱着物资和补给往电梯的方向走去，两个人跟随着大批人群上了电梯，期间相顾无言，回到房间后，他们采取了一系列消毒措施，沈君还细心的把仅有的空间区分成感染区和安全区。
　　
　　酒店房间是中规中矩的标准间，江天佑把随身的计算机拿出来一放，人摊在靠窗的床上一动不动，沈君轻轻走到两床之间，对他说：“起来别躺着，为了安全和健康，先去洗澡。”
　　
　　“你谁啊？我凭什么听你的？”江天佑烦躁的把脸转到一边，身子也一同跟着转到了那一侧，咕哝着：“我就躺着，就不起来！你能把我怎么样？！”
　　
　　沈君也没惯着他，而是走到床的另一侧，俯身到他身边直视道：“江天佑，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三十几岁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你别忘了你来这儿的任务是什么，你这种态度，如果在工作上出了纰漏怎么办？!”
　　
　　沈君没开玩笑，他看出江天佑对他带着情绪，可疫情不是开玩笑，疫区的患者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在这个时候，的确不是解决个人问题的时刻。
　　
　　“你他妈逼的放屁！”江天佑的脾气一点就炸，他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揪住沈君的衣领把人踹翻在地上，“你别老装作自以为很懂的样子！你干嘛非要来做医疗援助，干嘛非要招惹我！干嘛非要管着我！我连想清静一会儿的权利都没有！”
　　
　　沈君坐在地上有点发愣，被江天佑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他没接话，因为他觉得江天佑说的话是事实。
　　
　　江天佑怒气炸裂，心底最后那点容忍彻底崩盘，下一秒他突然捂住脸哽咽道：“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分手就分手！你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问过我吗？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这股无名火在心里压抑了很久，自从沈君和他提出分手之后，这股火就压到现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他突然觉得好受多了。
　　
　　沈君听完江天佑吐露出的情绪，他快速的一起身，目光发散冷冽回复：“我知道了，是我的问题，你放心，等援助结束之后你不会再见到我，”沈君轻轻拍了拍裤子，“但在此期间，请务必做好个人防护，”沈君声音听不出一丝起伏，他斜睨江天佑一眼：“你的情绪也很重要，请拿出你作为医生的专业精神。”
　　
　　“不劳烦你提醒，我自己知道！”江天佑恨恨回瞪沈君，接着下床去到卫生间，他把门一关，随后听到里面传出一阵水声。
　　
　　沈君拿出飞机上看到一半的专业书，坐到床上轻轻摇着头，他看江天佑这样心里不是滋味，猛的咬了下下唇，把乱飞的情绪给拉回来。
　　
　　江天佑洗澡之后坐在床上玩着计算机，沈君则坐在对面看书，经过刚才的大吵一架，两人明显无话可聊，气氛陷入冰点，好在时间过得很快。
　　
　　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所有人做好准备在楼下统一集合，坐着接送大巴到达了疫区的医院。
　　
　　这所医院原本是W市的一家公立三甲医院，疫情之后全部作为疫区医院，大批感染的患者集中于此，数十个楼层分为不同病区。
　　
　　江天佑按照培训时的统一要求开始逐步查房，患者比他想象的要多，情况也不近相同，每个医护一个班长达四个小时，防护服之下捂的严严实实，再戴上N95口罩，不止连呼吸都变的困难，就连说话声音都听的断断续续。
　　
　　第一个班次接近尾声，江天佑来到医生办公室，崔军正坐在计算机旁，江天佑保持距离站到他身边，“崔哥，我有个提议不知道可不可以执行？”
　　
　　崔军抬起头，做出一个请说的手势，江天佑直言不讳：“崔哥，经过了第一个班次，我发现患者的中药是统一处方，我觉得是不是可以给患者做一些具体的辩证，毕竟查房一圈下来，我发现患者都或多或少有其他不同的症状。”
　　
　　崔军听后下意识的一怔，护目镜之下看不太清他的神色，隔着口罩，他的声音有些发闷，慢悠悠道：“天佑啊，你的说法也不无道理，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疫情在陆续扩大，每天都有大批量的患者被送到这儿，咱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做好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所有的诊疗方案、医嘱，都要按照上头的统一部署，我们只要按照要求，就没有其他责任。”
　　
　　崔军说的一板一眼，丝毫没有让江天佑插话的意思，“至于你说的这个提议，等于是依据患者的个体情况在处方上做调控，我们虽然都知道这对患者是极好的，可是人手上并不允许这么做！”
　　
　　江天佑仔细咂摸着崔军说的这些话，在心里犯着嘀咕，这跟人手有什么关系，这次来援助的医生，本身是中医大夫的不少，查房的时候根据患者的情况辩证，不仅能让药效发挥作用，也更加有针对性。
　　
　　“崔哥，其实这个事情没你说的那么复杂，我们完全可以向上面提出来，我......”江天佑话还没说完，崔军的手机响了两声，他一摆手，立即把手机拿到面前，屏幕一亮，崔军拿起手机专注的发着微信。
　　
　　江天佑就站在一旁等他，执拗的在等崔军一个交代，可过了半天，对方仍旧低头摆弄着手机，江天佑牙关一紧，正欲轻声提示，崔军就在这时抬起头，对方纳闷的看着他，说：“天佑啊，到时间交班了，你还愣在这儿干嘛？还不赶紧回去好好休息！”
　　
　　江天佑见他打太极般的有意回避，不是滋味的舔了舔牙槽，哼笑一声：“好的，我知道了崔哥，辛苦了!”他说完收起笑意，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匆匆离开医生办公室。
　　
　　他走之后，崔军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看四处无人摇摇头自言自语：“这小子要求还挺多，还以为这里是龙华呢？有李长川给他撑腰！”
　　
　　酒店餐厅中，顾旭杰端着刚打好的饭坐到崔军旁边，餐厅里聚集着大批医院的医护人员，顾旭杰巡视了一圈，看周围没有认识的同事，这才稍微提高了点音量：“崔哥，我那个病区有几个重症患者，他们的情况我都一一记录下来，晚上回去我就开始写论文，等疫情结束，我的论文一在核心期刊上发表，到时候那就不一样了！”
　　
　　崔军吃了口菜，定住看顾旭杰：“嗯，光发表文章还不够，放机灵一点，有机会的时候一定要抓住机会，你能不能升上去，全看这次疫情的表现！”
　　
　　“是，崔哥说的对！”顾旭杰笑笑，拿起装着饮料的玻璃杯和崔军轻轻一碰，要是现在有酒，或许此刻这里俨然已经变成他和崔军的庆功宴。
　　
　　“咳，我这组里有个叫沈君的，好像是咱医院普外科的，”顾旭杰盯着盘子里单调而素净的伙食，没食欲的鼓起腮帮子，“他上第一个班就和我提建议，说给患者的协议中药处方多有不妥，最好能根据患者的情况辩证用药。”
　　
　　他夹了一筷子豆腐，没嚼几口囫囵吞下，“这人一个外科大夫居然也懂中医？他怎么毛病那么多，干好这摊活就完了，非要来没事儿找事儿！”
　　
　　崔军拿着筷子的手蓦然一松，接着他笑了，额头笑出一道褶，不以为意的说：“哦，是吗？江天佑刚刚也和我提出这个问题，听说他们两个关系好，没想到连处事方式都一致。”
　　
　　“哥，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来气！”顾旭杰放下筷子，拿起杯子将杯子里的饮料一饮而尽，语气比刚刚浓烈一分，“这小子到底有什么本事啊？昂？惹得老李这么偏爱他，什么好事都想着他，什么好处也都留给他，到把那些破烂的差事交给我们，想想就觉得不应该！”
　　
　　顾旭杰眯着他炯炯有神的小眼睛，他不忿不平，论学历资历能力，他都觉得自己更胜一筹，自打在临床轮转完之后，对于临床的工作他厌恶至极，因此早早就找了关系把自己调到了机关，如今的志向意在仕途，希望能尽快被提拔成干部。
　　
　　第113章 和好如初
　　
　　“你干嘛和他一般见识！他不过就是仗着他外公和老李的那点儿关系！”崔军笑顾旭杰有点小家子气，他起身去给他添了一杯饮料，把杯子推到他面前，“这小子对你对我都没有威胁，又成不了什么气候，你理他做什么？”
　　
　　顾旭杰遭人看穿，端起杯子大口一饮，笑道：“还是崔哥说的对，万事都得仰仗着哥哥您，等这援助结束了，咱们一起好好坐坐！”
　　
　　崔军与他碰杯，把顾旭杰窥探的一清二楚，“阿杰你好好干，等你提拔成副院长，崔哥就跟着你混！”
　　
　　“好，那就借崔哥吉言！”顾旭杰腔调十足的咳了一声，端起杯子把饮料当成酒一饮而尽。
　　
　　沈君回到房间时，见江天佑倚靠在床上，看他脸色不太对劲，沈君拿起一根香蕉递给他，自从来到疫区之后，每天都有大量的补给用品送到酒店，江天佑接过香蕉，把香蕉放到一边摇摇头：“谢谢，我不吃，没什么胃口。”
　　
　　“是不是累了，还不太适应这儿的节奏？”沈君坐到床边，距离江天佑很近。
　　
　　“怎么会呢？”江天佑靠着床背，有气无力的说，“又不是小姑娘，她们来大姨妈都能坚持，跟她们相比这点累还算不了什么！”他人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全身笼罩着失落。
　　
　　“难道是工作上有什么事儿？”沈君随口一问，“你那组的组长是崔军，他不是和你同一个师门，人还大你许多，多少也能有个照应。”
　　
　　一听这名字江天佑就冒火，他仿佛像个鞭炮一点就炸：“啊呸！”江天佑骂了一句，他双手撑着床倾身向前：“别跟我提他，一提他我就火大！”他把上午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给沈君。
　　
　　“真想不到，他和顾旭杰居然如出一辙。”沈君听完江天佑的话，立马变了脸色，也把自己提议的情况叙述给江天佑。
　　
　　两个人惊讶彼此居然在同一时刻提出相同的建议，他们对视了一眼，下一秒，江天佑突然绷不住了，他先是笑笑，之后便骤然起身，一把上前抱住沈君，他把头埋在沈君的颈侧，把人紧紧抱住。
　　
　　江天佑喘着粗气，他压抑极了，疫情如此严重，喜欢的人就近在咫尺，偏偏却有着一道隔阂，沈君身上的味道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他不舍得松手，“沈君，你想过没有？你提分手的时候我有多么难过？！”
　　
　　“对不起，”之前尚能克制住的沈君终于在江天佑的怀里破功，他挣脱开江天佑，一把把人压倒在床上狠狠的吻，江天佑大脑的意识在激烈的拉扯着，他无法呼吸，任凭沈君把他的舌头翻来覆去的搅。
　　
　　“对不起，天佑。”沈君把嘴移开调匀气息，“是我太自私了，我没考虑过你的感受。”
　　
　　“沈君！你个渣男！要不是老子死缠烂打，你是不是准备这辈子都不理我了？！”江天佑一拳头打在沈君的肩膀上，人坐起来沉眸定色，他目光下移，刚好瞄到那枚香蕉，顺手拿起来打趣道：“你这人真有心机！那么多水果你偏偏给我香蕉吃，你说说，你刚刚到底什么意思？”说完，他自己捧腹大笑。
　　
　　前一秒还在找沈君算账，下一秒又立即不正经，沈君了解江天佑，转过头先是白了他两眼，慢吞吞道：“还记得在刚得到疫情通知的那一刻，当时我下了夜班，正准备递交辞职信。”
　　
　　江天佑对着沈君，眼眸霎时黯淡几秒，他咬着嘴沉声道：“你说的是真的？”他反问一句，后知后觉的自语道：“难怪你昨天说援助结束以后不会再见，你之前真的这么决定？也太他妈狠心了！”
　　
　　沈君大气不喘，严肃的沉默着等于是默认，他愁虑未减，明白自己再见到江天佑那一刻的时候，他的心已早经走向他，只是自这一刻开始，未来的路必定充满艰辛。
　　
　　“是我之前太欠考虑，只一味的认为分开才是对你最好，”沈君转过脸，他忐忑又诚恳，毫不闪躲的直视江天佑，“等疫情结束，我会回去跟江阿姨说，她说的话我做不到，不是她的儿子对我不死心，而是我根本离不开你！”
　　
　　江天佑半信半疑的看着沈君，撇撇嘴，“这把是真的？你没骗我？我对此表示怀疑！”
　　
　　“嗯，”沈君说着生生咽下一口气，“我保证。”他眉心动了动，嘴角故意往下沉。
　　
　　江天佑看沈君认真道愁眉不展，撤去严肃端上笑脸：“沈大医生，你是不是得做点儿什么才能补偿我一点啊？”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拿起香蕉开始剥皮。
　　
　　沈君不想听他胡扯，站起身无语道：“工作那么累，你竟然还想着这个？”
　　
　　“嘁，怎么着你瞧不起人啊？”江天佑愤愤然咬了一口香蕉，嚼着香蕉含混道：“革命爱情要两手抓，再说就我这倍儿棒的身体，来几炮啥都不影响！”
　　
　　沈君拧着眉，嘴角却弯起一笑，“那好吧，我先去洗澡。”
　　
　　第二天醒来，江天佑感觉腰以下酸胀，仿佛被车轱辘碾过似的，他不禁感叹昨天的壮志豪言，心说或许真是上了年纪，气血一时跟不上也是常有的事。
　　
　　江天佑快速的起床洗漱，随后和沈君在酒店吃过早餐，两人又一起去酒店的一楼大厅做了病毒检测，病毒检测十分严格，穿插在每天上下班之前，等坐上接送车到达医院时，两人在医院楼下分别。
　　
　　厚重的防护服之下，江天佑只看到沈君的眼睛，他凝视着他深黑的瞳仁，仿佛那里有一汪湖水，因为有了沈君的承诺，再开口时他语调明显轻松几分：“沈君，等疫情结束以后，那时候我们就可天天在一起了！”
　　
　　沈君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他心知肚明，虽然江天佑并未提其他的，可现在所处的环境让每个人都处于紧绷的状态，他看到江天佑在他身边目光便有了归属，心里也更加的安稳，“嗯，我相信那一天很快会到来！”
　　
　　江天佑冲沈君一摆手，先一步转身离开，沈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有几分不舍，像极了电影里切过的一束束慢镜头。
　　
　　疫区病房中，江天佑快速的扫了一眼计算机，正准备查房时，崔军叫住了他，“天佑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昨天的提议经过我向上级反复申请后被采纳了，所以你今天辛苦一点，把咱们所在病区的患者全部都给看完，处方敲不过来你就发给我！”
　　
　　江天佑听后先是一愣，原地没动静置了片刻没吭声，崔军看他坐在那儿迟疑的看着他，圆场般的笑了笑：“哦，是这样天佑，我平时都在病房，专搞内分泌这一块，跟李老的时间自然不及你多，开中药处方这里不如你经验丰富，你受累把患者的中药处方开好，你看怎么样？”语气很客气，话说的也滴水不漏。
　　
　　江天佑眉毛一竖，心里有了自己的想法，正高级别的大夫不会开方子，传出去怕是脸面无光，可他有点纳闷，昨天还说人手不够始终推诿着，今天怎么突然变了口风，为了患者着想，江天佑当即满口答应：“行，那我只能尽自己的水平把方子开好！”
　　
　　崔军听后会心一笑，他绕到江天佑身旁，安抚般的拍拍他的肩膀：“你没问题的，咱们龙华医院谁不知道你处方开的好，辩证精准且独到老练！”
　　
　　四个小时的班次很快过去，中午吃饭时，崔军又一次碰到了顾旭杰，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坐到了一起，顾旭杰闷头吃了一会儿，吃的满头大汗，崔军连忙给他递过纸巾。
　　
　　顾旭杰擦了擦汗，说：“谢谢崔哥，怎么样？今天你那边一切都好吧？”
　　
　　崔军放下筷子，眉间的两道褶藏着一股复杂的暗涌，“昨天来了一道指令，要求所有会开中医处方的大夫根据患者的情况辩证开方，上头对这一块特别重视，说一定要发挥中医药在疫情中的作用，可这么一来，每天的工作量势必加大。”
　　
　　崔军语速慢，话里话外却充斥着不满，“不过幸好有天佑这小子，他昨天不还这么提议嘛，这下正好合了他的心意，这人做事一向爱逞威风没什么分寸，也该是他好好表现的时候！”
　　
　　顾旭杰对崔军的意思一目了然，他知其所想半死不活的得意笑笑，又给崔军拿了杯热茶，“他一个主治医会什么？！反正您是那组的组长，这所有的中医处方，还不是在崔哥您的指导下开成的，到时候论功行赏，自然是崔哥排在第一！”
　　
　　听到这句话，崔军抬起了原本不动的眼睛，顾旭杰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两个人的视线在短暂的一碰，崔军的脸上终于露出点透亮，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笑道：“要么说阿杰你是当领导的料，大事小事办的明白，就连思路也理的清晰！”
　　
　　顾旭杰故作低调的点点头，“一般般吧，还得仰仗着崔哥，论文我已经写了大半正在改动中，感觉八九不离十。”他心里克制不住的冒出喜色难挡的小心思，扯扯嘴角说：“还是哥哥您说的对，这次能不能升上去，全看在疫情中的表现了！”
　　
　　第114章 意外感染
　　
　　沈君整整忙碌了一天，等工作结束回到酒店时已临近傍晚，正值酷暑夏日，W市达到了三十多度的高温，一天下来他整个人被汗水浸透，沈君浑身酸痛，肩膀累的一抽一抽，等他洗完澡躺在床上，这才忽然意识到江天佑竟然还没回来，两个人的班次完全一致，疫区这里严格按照规定执行，不出意外的话所有人都会准时回到酒店。
　　
　　沈君掏出手机，给江天佑发了个微信。
　　
　　——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沈君看着自己打出的后半句信息，指尖颤抖了几分，最终点了一下发送键，心里却透出一股隐隐的不安，他像是有某种预感似的，今天他看着江天佑离去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和他像隔着千里，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隔了几秒钟，江天佑回复了微信。
　　
　　——沈君，我暂时回不来了。
　　
　　沈君的心咯噔一声，一颗心跟着这条信息一下子揪了起来，他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紧盯着手机，微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隔了几秒，江天佑的微信又发了过来。
　　
　　——今天中午第一个班结束的时候，我做了核酸检测，检测结果显示是阳性。
　　
　　微信的另一边，沈君看到这条微信时心凉了一截，他用拳头重重的捶了捶床，内心焦灼到无法言喻。
　　
　　——你听我说沈君，你不要担心，我现在很好，他们给我安排了一个单独的病房，我现在在这儿休息，只不过有点无聊，你陪我说说话吧！
　　
　　——好。
　　
　　沈君只回复了一个字，江天佑不知道的是，沈君在酒店里坐卧不安，他恨不得立刻飞奔到江天佑身边，怕江天佑负担重，他不敢过多的吐露自己焦急的心情，只静静地在手机那头陪着他。
　　
　　——你说疫情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呢？医院的饭都吃够了，有点怀念你做的吃的，我已经好久没尝到你的手艺了！
　　
　　——你放心，等这里的一切顺利结束，回到家你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
　　
　　——那就一言为定!
　　
　　江天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沈君东拉西扯，他什么都说了，唯独没有说自己现在的病情，聊到后来，沈君看着手机眼眶子酸了，绷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一瞬间坍塌，他用手撑着额头，不料眼泪却不争气的顺着手背吧嗒吧嗒流下来。
　　
　　第二天沈君醒来，房间里过于安静，他拿起床头的手机凝视几秒，在愤怒中一起身，等他洗漱完毕下了楼，酒店一楼的大厅站满了人，大家在有秩序的等着接送车的到来，沈君一眼看到了崔军，他旁边站着顾旭杰，两个人正在交头窃窃私语。
　　
　　沈君跻身绕过人群来到崔军身边，崔军看到沈君先是一愣，防护服之下他没认出沈君，片刻之后通过沈君那幽怨的眼神这才认出是他，崔军老好人般的笑了笑，选了一个老好人般不会出错的开场白道：“你是普外科沈大夫吧？找我需要帮忙吗？”
　　
　　沈君的手背在身后攥的紧紧的，他的眉眼冷的快要掉下冰碴，“江天佑在哪儿？我要见他！”沈君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命令一般，他昨夜和江天佑聊到深夜，直到今天早起后他给江天佑发了问候的微信，却没得到对方的回复，沈君一时间慌了神。
　　
　　大家本来在安静的等待着接送车，沈君的一语打破了这沉重的安静，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大家纷纷注视着他和崔军。
　　
　　“你说天佑呀！”崔军面露尴尬之色，幸好被防护服和口罩遮挡住，“他啊，他有点任务，是我派他去有点事儿！”
　　
　　“你胡扯！”沈君气的直接打断，他感觉胸口又胀又闷，在努力压下心中愤怒而焦急的心情，“昨天晚上天佑发微信和我说他上午班次结束后核酸检测结果为阳性，今天一早便和我失去联系，你告诉我，他到底什么情况？”
　　
　　最后这几句他竭力放大了声音，站在酒店一楼大厅的所有人几乎都听到了沈君的话，这几句话的信息量很大，听到这些话他们纷纷转过身子，这里几乎都是本院的医护，里面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听到一起同袍的战友发生感染，大家的心都跟着担忧起来。
　　
　　毕海涛首当其冲走上前，梗起脖子质问崔军：“沈君说的是不是真的？江天佑昨天中午核酸检测阳性，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感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问题！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一连串的质问让崔军顿时哑口无言，他少有的低下头保持沉默。
　　
　　顾旭杰站在一旁不乐意了，冲着毕海涛吼：“你什么态度？怎么说话呢？！这事的确是真的不假，但崔哥怕说出去影响大家的心情，所以才不得已隐瞒，”顾旭杰穿着防护服已经在冒汗，他心中早就乱作一团。
　　
　　昨天中午他已经得知江天佑感染的事情，江天佑所在的病区由崔军负责，一旦出现任何问题崔军脱不了干系，两个人秘密商量之后决定暂时压下消息隐瞒病情。
　　
　　“我要去看他！”沈君的话冷到毫无温度，然而目光却寸寸紧逼。
　　
　　“对啊，大家同事一场，都应该去看看！”冯园园不知从哪边冒了出来，也凑到崔军身边嚷嚷。
　　
　　此话一出，人群中开始附和，大家都提出想去探望江天佑的要求，现场沸腾不已。
　　
　　“这不可以，”崔军的脸色有点发灰，幸亏被口罩遮挡住看不见，他拿出一套标准的官话作出回应：“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请不要忘了自己来这里的任务是什么？！疫情就是命令！我们代表的并不是个人，而是整个龙华医院和S省！再说探望江天佑多有不便，大家的问候我会一一带到，等天佑恢复了，大家自然就能见到他本人！”隔着厚重的口罩，崔军发表完讲话仍旧佯装的笑笑。
　　
　　“他病情加重了是吗？是不是不太好？”沈君一句话抛出了重点，他敏锐的洞察力发觉了一切，自从早上和江天佑失联，他的心就开始惴惴不安，总感觉心头被一种窒息感攫住，再看着崔军和顾旭杰支支吾吾，互相打着颜色，他便察觉到了什么。
　　
　　“我再问你一次，他到底怎么样了？”沈君目光如刃，声音在酷暑的夏日里仿佛冬日的冰刃。
　　
　　“对不起，沈君，”崔军不敢直视沈君的眼神，他声音发涩，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说话含混不清。
　　
　　昨天中午江天佑核酸检测结果为阳性，起初只是有些轻微咳嗽的症状，再后来呼吸困难加重，完全不能下床直至昏迷。
　　
　　“情况是不太乐观，”崔军知道事情藏不住了，无奈中松开了背在身后的双手，他冲顾旭杰使了个眼色，顾旭杰跟着安抚众人的情绪，接着把聚集的人群疏散。
　　
　　崔军把沈君单独叫到一边，长长的叹了口气，“沈君你留下跟我来！”
　　
　　ICU病房内，除了各种仪器发出的嘀嘀嗒嗒声，沈君只能听到自己突突的心跳，他脑中本就乌泱乌泱一片，现在更是没有了思绪。
　　
　　江天佑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他身上插着呼吸机和各种软管，人已经陷入昏迷中。
　　
　　沈君穿着厚重的防护服走到江天佑身边，心情复杂而沉重。
　　
　　“让我和他单独待一会儿，可以吗？”沈君的语气透出一丝恳求，但更多的是一种苍白的无力感。
　　
　　“别待太久，我在外面等你。”崔军瞥了一眼床上的江天佑，无奈的低下头，加重语气道：“如果情况持续不好，我会考虑通知天佑的家属过来见他最后一面，免得以后落下什么遗憾。”
　　
　　沈君没说话，他用手攥着床杆，仿佛用这个动作可以暂时压下情绪，片刻后，他坐到床的一边，用手握住江天佑扎着吊瓶的手，江天佑的模样和他脑海中的印象一样，浓密的眉毛之下是深邃硬挺的五官，他神态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沈君俯下身凝视着江天佑，他眼底微光闪烁，稍稍把江天佑的手捧起来，“天佑，是我不好，”沈君的话中似乎有一点哀怨，他在怨他自己，江天佑的手掌一向很热，此刻却冰凉到极点。
　　
　　“我当初不该轻易和你说分手，”他回想起昔日两个人的一帧帧画面，就像是电影在脑海中放映，心里仿佛针扎似的刺痛，难过极了。
　　
　　沈君看见江天佑脖颈上那道若隐若现的疤痕，他感觉鼻根酸胀，他心里又痛又恨，就是他自己，在不久之前，把江天佑对他的爱意，狠狠的推倒一边。
　　
　　“我不该轻易放开你的手，”沈君的嗓音嘶哑到微弱，他的头慢慢的垂落，无力的搭在江天佑的手上，“你放心，这一次我会陪着你，坚定的等着你回到我身边！”
　　
　　“我爱你，天佑！”滚烫的泪水模糊了双眼，顺着眼睫洇湿了口罩，防护面罩被泪水氤氲成一片白雾，沈君松开江天佑的手，执拗的站起来一转身。
　　
　　第115章 冰释前嫌
　　
　　沈君出了ICU的门，看到崔军和顾旭杰站在走廊的墙边在低声交谈着什么，两个人看到沈君出来目光闪躲停止了交谈。
　　
　　“在不耽误工作的情况下，我要求随时随地可以来看天佑，”沈君盯着ICU的门，眼眶还有未消散的红。
　　
　　“当然可以，”崔军和顾旭杰异口同声，踩在同一个字眼上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不过天佑现在的情况不太稳定，之后很可能能会上ECMO,”崔军忧心忡忡，语气却十分笃定，“我刚刚已经把他的情况汇报给李长川主任，他的父母决定搭乘晚上的航班过来，明天一早就来看他。”
　　
　　“能考虑到的能做到的我都尽量做到，日后也别落下什么埋怨，毕竟事情发生在咱们这个疫区，到时候追加起责任，搞不好还会怪天佑自己防护不到位，所有人都要一起跟着受累！”崔军思虑重重，江天佑病情发展如此之迅速他始料未及。
　　
　　沈君被他的逻辑折服，心底里忽然生出一道逆鳞，他低下头蹭了两下鞋底，顿住脚的那一瞬抬起头，他面色铁青上前一步，挥手冲着崔军的胸口就是一拳。
　　
　　崔军压根儿没想到沈君会打他，他胸口吃痛，蒙圈一般的顿在原地，顾旭杰见状一个健步冲了上来，一把把沈君推搡开，冲他喝道：“沈君！你想干什么？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也不看看这是哪儿？！”
　　
　　“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在自私的考虑着自己？!”沈君胸腔微震，他在笑，笑容中却透出一股讽刺，沈君至今从未和旁人动过手，唯一一次动手还是上次对着沈腾飞的时候。
　　
　　顾旭杰眼神阴鸷，走过去抓起沈君的衣领：“沈君，你别仗着自己和江天佑关系好就以为我们就可以包容你胡作非为，”他的手死死不放，“我和崔哥为了江天佑忙前忙后你又做了什么？我们是他的师兄，你算他什么人？”
　　
　　最后那句话刺痛了沈君让他心中一凉，他一动不动，任凭顾旭杰揪住他的衣领摇晃。
　　
　　“我什么都不是！”沈君声音冷，语气比声音更冷，“你们为了自己的仕途瞒报天佑感染的事情还把责任推在他的身上，如果天佑真的有什么不测，我跟你们没完！我说到做到！”沈君用手重重的推开顾旭杰，对方踉跄着后退几步。
　　
　　顾旭杰用手指了指沈君，气的频频点着头，崔军冲他摆摆手，“算了阿杰，天佑情况不好他脾气差，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咱们还有很多关于工作方面的事情需要部署，耽搁不得快点走吧!”崔军说着把顾旭杰拉到身边。
　　
　　顾旭杰正视沈君瞥他一眼，嘴里面低声咒骂了几句，和崔军相视后转身离开。
　　
　　沈君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最后无力的看了一眼ICU的大门。
　　
　　清晨，天气闷的没有一丝风，空气里夹杂着干燥，温度奇热，江兰芳夫妇一早赶到医院，沈君昨晚联系了他们，约好今天一起去看天佑。
　　
　　在ICU内，江兰芳看到前一阵子还活蹦乱跳的儿子如今病恹恹的躺在那儿人也没了生气，身上还插着各种仪器和软管，她使劲的捶打着床边，崩溃到泣不成声。
　　
　　“天佑，你醒一醒，睁开眼睛看一看妈妈呀！”江兰芳哭的涕泪全飞，一只手抓住江天佑的手，在拼命的摇晃着，“妈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有事，让妈妈怎么活啊？”
　　
　　江爸拉着脸，见状单手揽住江兰芳的腰，把人轻轻往后拉，紧接着把人带进了他的怀里，他沉声说：“兰芳，你别这样，天佑也不想看到你这副模样!”
　　
　　江兰芳扑顺势到她老公怀里，极其委屈的哭着说：“老公，你说啊，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咱们家天佑身体一向很好，怎么感染上这病毒，没几天人就成这样了？”
　　
　　江爸只站在一边沉默不语，把江兰芳揽在怀里抱紧，像哄孩子一般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此刻的江兰芳不再强势、不再骄傲、不再自我，她仿佛一个受尽挫败的母亲，又从母亲的身份瞬间变成一个小女孩儿，只能躲在一个角落里无助的哭泣。
　　
　　沈君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把她的复杂心绪全部看在眼里。
　　
　　江兰芳又哭了一会儿，她看到身后的沈君忽然想到了什么，快速的一抹眼泪从她丈夫怀里离开，走到沈君面前对他说：“沈君，我听他们说天佑的情况很不好，具体的专业术语我也听不太懂，我救不了他！你有办法救他吗？你说我该怎么办呀？！”江兰芳双眼红肿又欲哭泣，说着又用手捂住嘴。
　　
　　她说到这儿，沈君心里一阵焦灼，他心里一阵发苦，怪自己没用，沈君垂眸哽咽道：“阿姨，X病毒属于一种突发的新型病毒，目前的治疗手段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他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有那么一瞬间，沈君感觉自己仿佛又身处在谭小风抢救时的那个时空，他是那么的无助，他是那么的没用，他空有一身本领，对着最爱的人却始终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忍受疾病带来的痛苦和折磨。
　　
　　江兰芳看着沈君空洞飘忽的眼神，知道他也不好受，神色忧伤的说道：“对不起，当初我不该阻拦你们!我承认我无法理解你们的感情，就像我当初无法理解天佑为什么喜欢做外科医生一样！”
　　
　　江兰芳说的诚恳，“我不理解有关他的很多事，不理解他为什么喜欢画画，为什么喜欢踢球，可这一切的一切现在都不重要了！这所有的罪魁祸首，都只因为我强迫他去干我自己喜欢的事情而非他喜欢的事！”她目光不躲不藏，但沈君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一丝愧疚的神情。
　　
　　她说到这儿抬起头，朝着天花板的方向快速的瞥了一眼，低下头喟叹一声：“现在我别无他求，我只希望天佑他健康平安，如果他这次真的能够逢凶化吉，那以后我绝对不会阻拦他的一切决定，也包括你!”
　　
　　“阿姨，谢谢你。”之前尚能强装的沈君，此时偏过头，他抑制不住的流下眼泪，鼻腔里都是酸涩，感觉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
　　
　　“天佑出事这事儿还是李老爷子告诉我的，”江兰芳转过头，朝自己儿子的方向望去，“老爷子也急的不行，非说要过来一趟，幸好被我拦住了！”江兰芳说到这儿摇了摇头，江爸在她身旁安慰着拍拍她的肩膀。
　　
　　只是这一句话，沈君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抬起头对上江兰芳的视线，声音有些不稳，“阿姨，或许天佑还有救！”沈君眼里闪出一道光，江兰芳和江爸对视一眼，一同怔愣。
　　
　　沈君看两人疑惑的神情解释道：“可以用远程视频找李长川会诊，用中药试试，说不定会有转机！”沈君点点头，“只要没到最后一刻，就还有希望！”沈君倏地想起了江天佑之前和他说过的那番话。
　　
　　“沈君，医学是不完美的，意外、个体差异、各种不确定因素、新疾病的产生，这些条件所造成的后果，每一件对医生和病人都很有可能是致命的打击！”
　　
　　“那医疗的意义是什么？”
　　
　　“希望，只要有一线希望，就有无限生还的可能！”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江兰芳惊呼道，激动的迸射出一滴眼泪，守着李长川这个名老中医，还有她自己的父亲，他们两个联合出手，一定会想出一个独到的中医治疗方案！
　　
　　沈君当即做出决定，他第一时间联系到李长川，李长川发动崔军和顾旭杰采取远程视频，沈君在一旁协助，由于这段时间跟江天佑学习过中医，沈君还逐一的把江天佑的一些症状上的细节告知给两位老中医，经过对江天佑病情的详细了解后，李长川和江天佑的外公江一鸣联合商议后开出处方，再经过紧急煎药，把汤药用鼻饲灌入胃中。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江兰芳看着沈君无比感激道：“沈君，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天佑选择和你在一起，你是个好孩子！天佑的选择没有错！”江兰芳握住沈君的手眼含热泪，“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我也察觉到了天佑的变化，他能和他父亲和解，这里面一定有你的功劳!”
　　
　　“阿姨，您也别太担心了！”沈君看着病床上好似安稳熟睡中的江天佑，轻轻的一咬下唇：“天佑和我说过他名字的由来，上天保佑，我相信天佑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现在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白炽灯映着沈君的脸，他此刻仿佛无坚不摧。
　　
　　江兰芳夫妇凝视着沈君，也坚定的点了点头。
　　
　　这一切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一环扣着一环，沈君忙前忙后，一天的时间就这么悄悄的溜走，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沈君把江兰芳夫妇送到了酒店安顿好，他疲惫的回到酒店，洗完澡之后便沉沉睡下。
　　
　　第116章 恍如隔世
　　
　　日子一天一天过，沈君忙碌的奔波于医院和酒店，他不觉得疲惫，只觉得一天的时间太过漫长，江天佑服用中药后起初并没有明显好转，但情况也没有更加糟糕，几天后他的病情得到控制，目前趋于稳定，沈君每天会把江天佑的情况汇报给李长川，李长川和江天佑的外公密切关注着，时不时会根据江天佑的症状更改处方。
　　
　　江兰芳夫妇的心情无比焦灼，由于X病毒属于传染性疾病，疫区有着一定的管控要求，因此他们不能时常去探望江天佑，他们只能把希望都寄托于沈君，夫妇俩只能在酒店里艰难的等待着。
　　
　　转机发生在一个星期后，这天沈君刚结束了班次，下午他休息，他进入ICU病房，照例查看江天佑的情况，仔细核对完医嘱以及各种仪器后，沈君轻轻坐到床旁。
　　
　　“天佑，我来了，今天感觉如何？”沈君俯身对着江天佑轻声说，呼吸面罩之下江天佑睡的安稳，只是经过了这么多天疾病的折磨脸色蜡黄不太好看，人也明显瘦了几圈，可是即便躺在病床上，他的眉眼依然浓密高挺，出奇的好看。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沈君每天来这儿都会跟江天佑说话，这是他这辈子说过的最多的话，即便得不到响应，他也总觉得江天佑一定能听得到。
　　
　　床边放着水盆，沈君把毛巾蘸湿，轻轻拧了拧，从头开始给江天佑擦拭着身体。
　　
　　“天佑，记得最初我们互换的时候我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二的人？为了找借口编理由，竟然用手把镜子砸了！”沈君说着摇摇头，用手轻轻的给江天佑擦了把脸，他的嘴角轻飘飘的勾起，脸上是淡淡的笑意。
　　
　　沈君继续擦拭着皮肤，目光随之下移，又看到了江天佑颈侧那道又长又暗红色的疤痕，他停下来收了手劲儿，心绪不明的说道：“再后来你为了我挺身而出受了伤，我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傻的人，傻到为了别人而不顾自己的安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仿佛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对江天佑的感情已经发生了变化。
　　
　　沈君越说越觉得心酸，几滴泪珠从沈君狭长的眼尾落下，他难掩悲伤埋下头，负手环胸无声的哭泣着，就在这时，不经意中，江天佑的眼珠子转了转，右手的食指微微动了动，就在下一刻，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第一眼他就看见沈君，厚重的防护服之后沈君正闭着眼睛，眼泪浸湿了眼睫。
　　
　　“沈君......”呼吸面罩之下，江天佑的声音嘶哑而微弱。
　　
　　听到这声轻唤，沈君下意识的竖起耳朵，不敢相信般的抬起头，他看到江天佑那深邃的双眼正凝视着自己，天佑他醒了！他真的醒过来了！
　　
　　沈君一把抓住江天佑的手冲他笑笑，不是那种开心的笑容，而是那种......劫后重生的笑容。
　　
　　他的心情有激动、有欣慰、有感激、有释然......
　　
　　然而，所有的情绪结束与此刻，他捧起江天佑的手沉声道：“天佑，谢谢！谢谢你回来......我爱你！”
　　
　　一行热泪从江天佑眼角留下，他第一次觉得沈君的手是那么的温热而有力量......
　　
　　听到江天佑醒来后的消息，江兰芳夫妇火速直奔到医院，江天佑情况良好，已经转到普通病房。
　　
　　江母看到儿子醒了，激动到几乎失声：“天佑，你终于醒了！你这个小兔崽子！这么大人了还是不省心，总让人操心！”江兰芳坐在床边，用手捶了一下江天佑，对自己的儿子颇有一种又爱又恨的意味。
　　
　　“你知不知道！你之前躺在那儿陷入昏迷，把你父母都要吓死了!”她说着用手杵杵江天佑的头，江爸也在一边附和：“就是啊，我和你妈一接到你病危的通知，魂都吓没有了，这次你能平安度过，真是神明保佑!”
　　
　　江天佑倚靠着枕头，他用手揉了揉脖颈，彻底笑开了怀说：“爸、妈，我都好了我没事了！”他的精神已经复原，淡蓝色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压根儿看不出他是个大病初愈的人。
　　
　　江兰芳看着儿子又活蹦乱跳彻底放下心来，她侧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沈君感激道：“这次多亏了小沈，你都不知道，当时这儿的所有人都给你判了死刑，要不是他坚持不放弃找老李和你外公联合远程会诊给你开药，你也不能这么快醒过来！”
　　
　　江天佑瞄了一眼沈君，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冲到心头，让他一阵心痒，连呼吸都乱了套。
　　
　　江兰芳轻嘘一口气，语速稍稍缓慢下来，她抬眸平视着自己的儿子，说：“经过这件事以后，你和小沈的事情妈妈不再反对，之前是我拿钱施加压力故意让他离开你，你别怪他！”最后一句话对江天佑来说简直是重磅炸弹。
　　
　　江天佑左右环顾，他先是惊喜再是惊讶，最终，他把目光对上沈君的视线，病房里灯光柔，衬着沈君的脸更柔，江天佑挑起眉，眼神里藏着欲言又止，父母都在面前他不太好开口。
　　
　　江兰芳看出了儿子的心思，自己的儿子她最了解，她倏地站起来，对江爸急声说：“既然儿子没事了咱们就先回去吧，让他们这些小年轻好好说说话，来这儿这么多天了也该回去了，公司还有一堆业务需要处理，你说是吧老王？”江兰芳说着用手杵了杵丈夫的胳膊，江爸连忙跟着点头。
　　
　　“妈，谢谢你的包容，我爱你妈！”江天佑伸出两只手，做出一副想要抱人的动作，谁知江兰芳嫌弃的摇摇头，当着沈君的面吐槽起自己的儿子：“行啦行啦别装了，我知道你心急想要立马撵走我们，就别装作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再说疫情期间要保持一米以外距离，抱就免了吧，小沈在这儿呢你也不嫌害臊，我们走啦你好好的哈儿子!”江兰芳说着，抓住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江爸迅速离开。
　　
　　江兰芳夫妇离开以后，江天佑瞬间觉得周遭的气压好似减轻了一大半，剩下他和沈君两个人，他终于能够为所欲为了！
　　
　　江天佑抬起的手臂无处安放，继续把手敞开说：“媳妇儿，快过来，让老公抱抱！”
　　
　　沈君受不了他的举动，站在原地定定的说：“少来，要抱也是我抱你！”
　　
　　江天佑把手放下，两只手指拽着沈君的防护服：“那你过来呀！”
　　
　　沈君轻轻坐到床边，刚刚搜肠刮肚了好一会儿，明明有许多话想和江天佑说，可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天佑一把抓住沈君的手，柔声道：“沈君，你又救了我一次!”隔着厚重的防护服，江天佑看不到沈君的五官，但他窥探到他眼中一闪即逝的犹豫，那是一种后怕，沈君沉声回应：“天佑你知道吗？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救你，我不想再经历这种分别，我已经失去了小风，不能再失去你了！”
　　
　　“好，我向你保证！”江天佑说着，起身想去吻沈君的头，他屁股刚抬起，就被沈君一把制止，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江天佑浓密的头发如今布满油光，刘海一坨一坨的耷拉下来，邋遢的很。
　　
　　“免了，我嫌弃你，再说你病还没彻底好呢。”沈君把身子挪了挪，一脸嫌弃的摆摆手。
　　
　　“靠，媳妇儿你居然嫌弃我？咳咳咳！”江天佑咳起来，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撑住床，他装腔作势的摇摇头，边咳边笑：“至于吗？我有那么脏吗？你还穿着防护服呢！”
　　
　　沈君看着他觉得好笑：“要做什么等着回家以后，这里都是细菌病毒，实在不方便！”
　　
　　江天佑这回彻底笑出了声：“哦，原来如此！我就知道你贪恋我这精壮的身体！你等着我啊媳妇儿！”
　　
　　两个人说笑着，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崔军和顾旭杰一同走了进来，沈君侧过身子，故意避免和两人罩面打招呼。
　　
　　崔军一脸凝重，他看江天佑恢复的不错，迎上去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天佑啊，看你气色不错，今天感觉怎么样啊？”崔军站在床前，把手背在身后。
　　
　　“挺好的，今天大夫查房也这么说，我估计再有个几天，我就能彻底出院了！”江天佑双手交迭在身前，一只膝盖蜷起来说，他丝毫不知道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沈君也没来得及和他说。
　　
　　“那就好，你发生了这种事，我们都特别担心！”崔军说着，望着江天佑的眼神有几分闪躲。
　　
　　顾旭杰也一脸殷勤，他看沈君冷着脸一言不发，连忙在一旁解释说：“是啊，你都不知道啊！我们真的像疯了一样，沈大夫说要找老李跟你外公会诊，我们二话不说立马采取行动，处方开好以后又立即让药房把药煎出来，这里面每一个环境都很重要!”顾旭杰说话有一种特别的能力，明明只做了几分的事情，一经过他的渲染，仿佛自己是好大的功臣。
　　
　　他看沈君的侧脸微微的凹起，神色越来越凝重似的，找补的加上一句：“当然啦，这里边最大的功劳还得是你的哥们儿沈君！”
　　
　　第117章 胜利归来
　　
　　江天佑听后连忙想要起身，却被沈君一把按住，他只得对眼前的两位师兄表示感激：“谢谢两位师兄，这段时间以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哎呀，天佑，你这么说可见外了!”崔军身子往前一倾，听江天佑这么说脸面上有点挂不住，“我们本来就是大夫，对待患者都能奋不顾身勇往直前，对你那更是不用说了，你这段时间就安心养病，其余什么事情也不用操心，都交给我们！”
　　
　　沈君刚刚一直侧着脸，听到此时慢慢把脸转正，他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两人，微眯双眼将两人打量了一番才开口：“天佑之前感染上X病毒属于工伤，之前他所属病区的所有患者都是他负责开的中药，他的功劳大家有目共睹，我不希望，也不想听到任何对于他不利的消息。”
　　
　　沈君语气平淡，话说的轻飘飘的，可字里行间的意思非常明显，之前崔军的话他没忘记还历历在目，崔军和顾旭杰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咳，沈大夫你这话说的，哪儿能有什么不利的消息呢？天佑这次可算立了大功，咱们病区单独辩证运用中药的患者，预后效果都不错，上头对咱们的做法赞赏有加！”崔军脸色大变，他听出了话里话外的意思。
　　
　　“就是啊沈君，之前有点不愉快那也是情势所迫，都是为了工作，你别多心，也别往心里去哈！”顾旭杰见状把话跟了上来，露怯的瞥了一眼崔军，就怕沈君会当着江天佑的面把话挑明。
　　
　　他怕江天佑察觉出什么立刻转移话题，“现在疫情已经得到控制，痊愈出院的病人越来越多，我相信没多久，W市可以清零解封，到时候咱们很快就可以结束援助了！”
　　
　　沈君都没正色瞧上两人几眼，他语气如霜：“但愿如此，天佑还需要多休息，没什么事的话你们二位请回吧！”送客之意很明显，崔军和顾旭杰尴尬的一对视。
　　
　　“工作上还有不少事情还没解决，那我们也就不耽搁了，我们先走了啊天佑，你好好休息！”崔军被沈君的话噎的面色一阵青红。
　　
　　江天佑看着三人的对话，明显知道这里面发生过什么事，他看沈君的脸冷到都能落下冰碴，连忙摆手冲崔军笑笑：“两位师兄慢走不送了！”
　　
　　两人走后，江天佑看着沈君越发沉默的脸不解道：“沈君你怎么了？刚刚怎么用这种口气对他们说话，是不是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沈君不屑轻嗤：“没什么，”他抬头看了一眼江天佑即将滴完的吊瓶，声音温和道：“现在没什么比你彻底恢复更重要的事。”
　　
　　江天佑伸伸懒腰吆喝一声：“嗯，你不说我也能猜出个大概，顾旭杰野心勃勃，除了一心升官别的什么事也不管，他俩自打加入工作室以来心思就不在业务上，之前我来气是因为他们对于患者的利益不顾！”
　　
　　他说着双手一交迭，把手枕在头后，“至于其他的，我才懒得跟他们置气，随便他们怎么做吧！”江天佑说着满不在乎的笑笑。
　　
　　沈君原本替江天佑感到不值得，江天佑陷入昏迷时崔军的态度令人愤然，他之前还把所有的工作都推给江天佑，可沈君看江天佑如此释然，也只得淡淡一笑：“你呀，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君按部就班，没多久之后江天佑痊愈出院，考虑到他的情况，接下来并没有给他继续安排工作，江天佑待在酒店里修养，沈君则继续忙碌于疫区的工作。
　　
　　两个月后，龙华医院正门前。
　　
　　医院以部分领导及各科室为代表，热烈欢迎援助W市抗疫医疗队凯旋回归，结束了为期4周的集中休整和居家休养，所有医护正式返回工作岗位。
　　
　　医院正门处挂着巨大的红色欢迎条幅，院领导拿着话筒依次站在台阶上进行慷慨激昂的讲话，台下所有人听得认真，江天佑站在人群中的一处，在时不时打着瞌睡，他身子一个劲儿的往沈君身上靠，沈君正欲抬手扶住他，不料这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唤。
　　
　　“君哥，”沈君回头，是许倩倩。
　　
　　许倩倩站在离他不远处，正冲他招手，“你们快过来呀！”许倩倩脸上洋溢着笑容，不只是她，在她旁边还站着张大远、单超和白晓希。
　　
　　江天佑被沈君用手一拽，他看到几人站在那里立刻来了精神，立即拉着沈君悄悄走到几人身边。
　　
　　几人聚于某个角落里，许久未见，大家觉得分外亲切，江天佑用手重重的拍了一下单超的肩膀，心头的喜悦直窜，“臭屁超儿，这么久没见了怎么样啊？”
　　
　　“都挺好的，就是疫情可把我们折磨惨了！”单超重重的叹了口气，弄出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顺便感慨：“你不知道啊师兄，时不时突发的疫情导致门诊经常停诊，我们被派去没日没夜的替居民做核酸，每天一早一晚还要向科室健康报表，这生活简直要命了 ！”
　　
　　“有没有那么夸张？我最后这个月几乎在家养废了，之前不是感染上X病毒了嘛，你君哥啥都不让我干，天天在家伺候我给我做好吃的，我都长肥了几斤，这生活简直要命了！”江天佑边说边笑着，依样重复了一句单超的话，他攀住沈君的肩膀，这话意图很明显，赤裸裸的秀恩爱。
　　
　　单超这才想起江天佑之前得病的事，连忙上下仔细打量他一番，“哦对了师兄，听说你之前病情凶险，我们听到这消息时都不敢相信，我跟倩倩姐说时她都吓哭了，当时具体怎么回事啊？”
　　
　　江天佑听后飞快的瞥了一眼许倩倩，她正跟白晓希聊的火热，别人都插不上嘴，江天佑猛的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啧”了一声：“哎美女师妹，想不到你还为我哭过呢？嗯？”江天佑脸上横生出笑意。
　　
　　许倩倩转过头，瞪着江天佑猛看他几眼，她双手插在大衣兜里，仰起头道：“哎我说你可别误会，我是怕你万一有个什么，君哥还不得肝肠寸断啊！”
　　
　　她说着甩了甩头发，高高的马尾随之左右摇晃，“看来我真是想多了，好人不偿命，祸害留千年，看你这面相就短命不了，我之前算是白担心了！”
　　
　　“哎你这人......”江天佑挠挠头，好久没和许倩倩斗嘴，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白晓希在他斜对面，一脸关切的问：“所以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像他们说的，师兄你差点不行了，还是沈大夫想办法找李老会诊你才缓过来？”她把目光投向江天佑。
　　
　　江天佑又把目光倪向沈君，沈君平平静静，他把之前在疫区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崔军、顾旭杰的事他也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他语调平常，仿佛曾经那些愤怒和焦灼都不曾发生，对沈君来说，之前的经历已经不再重要，他更珍视的是现在。
　　
　　众人听完面面相觑，许倩倩用手戳了戳身旁张大远的腰，鼻音微颤，“张大远，我要是生命垂危，你会不会跟君哥一样，想尽一切办法拼命去救我？！”话问的很突兀，刚刚听完沈君的描述，众人的心情还没平复回来，被许倩倩突如其来的问话弄的一愣。
　　
　　众人把目光瞥向张大远，他紧张的舔了舔嘴，咽了咽吐沫，不好意思的四处张望，干巴巴的说道：“当然会了！我怎么能至你于不顾呢？！”他说着冲许倩倩笑笑，把她的一只手揽到自己身后。
　　
　　江天佑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之后瞪着他们数秒，反射弧极长的喊道：“我靠！大白天的又抛媚眼又搂又抱的！你们难道是在一起了？！”
　　
　　许倩倩横了一眼她，罕见的沉默着没反驳，张大远只是呆头呆脑的站在一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有点儿尴尬，单超和白晓希早就知情，两个人看热闹不怕乱子大的笑着。
　　
　　江天佑晃神几秒，半晌咧开嘴，望着许倩倩傻笑，“真想不到啊！？我和你君哥就出了一阵远门，结果有人就脱了单！”他一只手托住下巴，仔细打量着许倩倩，意味深长的说道：“师妹，想不到你老牛吃嫩草，还玩儿姐弟恋啊？嗯？”
　　
　　“哼！”许倩倩极为不屑的抬头长哼一声，双手交迭在胸前，她故意上前几步，笑道：“老牛吃嫩草的不止我一个，君哥比你小两岁，也不是照样被你勾搭上了！”她大摇大摆的晃着头，聒噪不停：“要我说，好白菜都让猪拱了，君哥这块白菜怎么撞你这头野猪身上了呢？”
　　
　　“你.....”江天佑正欲和许倩倩继续斗嘴，不料这时沈君把他向一边一拽，“院长要发表结束讲话了。”所有人纷纷转头，看向台阶上的方向。
　　
　　“最后，我再次代表全院医护对龙华医院去往W市援助的医护致以最崇高的敬意！”院长放下话筒，台下发出热烈的掌声。
　　
　　凉爽的微风阵阵吹来，不知不觉便到了秋收的季节，江天佑看着沈君以及身旁的一众好友，心说回家了真好！
　　
　　第118章 探亲重逢
　　
　　几天过后到了周末，周六一大早，沈君拿着从W市带回的特产，去到王香梅家，天空灰蒙蒙的，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阵雨，不一会儿雨下透了。
　　
　　沈君下车撑开雨伞，望见王香梅坐在屋子一楼台阶里，沈腾飞站在门口，沈君收了伞放到门边，放下手中的东西，路过沈腾飞身边时两个人对视间表情都透露着不自然。
　　
　　沈君越过台阶，走到王香梅身边说：“奶奶，我从W市援助回来了，这么久没见，您还好吗？”
　　
　　“好，都好！”王香梅拉过一个小板凳让沈君在她旁边坐下，紧紧攥住沈君的手笑眯眯的看着他，“你去医疗援助这么大的事儿不用总挂心我，我这里什么都不缺，再说你爸和我一起住，一切都有照应！”
　　
　　沈君说着抬眼，沈腾飞拘谨的站在门边，他专注的觑着沈君，见沈君的目光扫过佯装不经意的四处张望，他记挂着沈君，怕沈君仍旧和他有隔阂，并不知道怎么主动开口。
　　
　　沈君启动薄唇，眼神定在沈腾飞身上，客气的说：“谢谢，这段时间麻烦你了。”他说这话时没什么温度，但对沈君来说，这已经在最大程度上软化了语气。
　　
　　沈腾飞听后一怔愣，他看出沈君对他的态度发生改变，不经意的发出浑厚的笑声：“哪儿的话啊应该的!那个，儿、儿子，”最后几个字一顺口说了出来，沈腾飞小心翼翼的看着沈君的神色，生怕自己说错了话，看他并未抗拒这称呼，这才摸着头继续傻笑着说：“你和你奶奶先聊着，我去给你们沏茶！”说完他走进屋里。
　　
　　沈君打开随身的背包，把带给王香梅的常用药拿了出来，他拿起一只笔，认真的在药盒上做出标记，一一摊开放到王香梅手上，“这是降压药、这是睡眠药，还有开塞露也得备用几支。”
　　
　　“药都有呢，之前那个叫倩倩的姑娘给我送的还没吃完呢！”王香梅一把拉住沈君的手，迫使他抬起头，老太太舒展开脸上的褶皱，对着自己的孙子绽放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说：“让奶奶仔细看看，在外面不比在家里，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感觉你出去一趟，人又瘦了一圈！”
　　
　　沈君抬眸目光柔和，内心却有各种情绪在不断的激烈拉扯，江天佑病危时的情境至今让他觉得后怕，强装住许久的坚强终于在见到亲人这一刻得到舒缓和释放。
　　
　　“奶奶，我没事我很好，只是在那边有点想你！”沈君用力握紧了王香梅的双手，那是一双苍老且温暖的手，握着让人觉得踏实且真实，沈君忽然觉得这份真实让他感到安稳。
　　
　　“奶奶都知道，回来就好！”王香梅宽慰的拍着沈君的手，他的思绪还在乱飞，沈腾飞端着茶杯从里屋出来。
　　
　　“茶沏好了，妈，是你最喜欢的茉莉花茶！”沈腾飞拿来小桌子摆在两人中间，放上两杯茶，自己却站在一边，他无处安放的手放在一旁，人不自然的杵在墙边。
　　
　　沈腾飞忙前忙后，将额头的薄汗一把揩掉，沈君见状用手推了推自己面前的茶杯，说：“我不渴，这茶你先喝吧，爸!”最后那个字间隔了数秒，多年的怨恨随着这一声称呼化为乌有，沈君知道，如今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哦，好、好的！”沈腾飞以为自己耳朵坏了，不敢相信般的点点头，他双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几十岁的人了，在这一个平常的称呼面前，差点儿没激动到热泪盈眶。
　　
　　“傻愣着干什么？你儿子回来看咱们！还不搬个椅子过来坐！”王香梅看到了沈君的努力，连忙递话有意于让父子俩重修于好。
　　
　　沈腾飞先是一脸手足无措，接着脸上挂着笑连忙去搬了个椅子坐到沈君身边，一家人喝着茶说着生活中的琐事，其乐融融的渡过了一个上午。
　　
　　沈君回家时江天佑正躺在沙发上，见他回来了人立刻从沙发上坐起来，江天佑见沈君心情很好的样子，挑起眉勾着眼冲他笑笑：“怎么样？家里还好吧？奶奶她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嗯，都好，”沈君一边说着一边把买来的东西塞到冰箱，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哎，沈君，明天晚上我妈叫我们一块儿回家吃饭，我答应了。”江天佑一条腿撂在沙发，一条腿立着，朝厨房的方向冲沈君说。
　　
　　沈君拿着杯子的手一顿，喝完几口水便走出了厨房，江天佑见沈君面露疑虑，摆摆手让沈君过来坐到他身边，说：“你不用紧张，妈已经完全认可你这个儿媳妇儿啦，再说就是吃个饭，我父母你都见过，也算不上是正式拜见家长，放心吧！”江天佑说着咧开嘴笑笑，一边身子靠近沈君。
　　
　　沈君看江天佑一副得意的样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抬眸冷声道：“儿媳妇？明明是女婿好吧！”
　　
　　“嘿嘿，”江天佑连续傻乐了两声，俯身把下巴贴在沈君肩膀上嘟囔：“要不是那天我妈在病房里说起，我都不知道我妈之前还用钱给你施加过压力，”他的喉结动了动，视线瞄上沈君说：“说真的，你看到钱的一瞬间真的就没心动过？嗯？”江天佑语气虽闹，眼神却真。
　　
　　沈君用手在他后脑勺一捋，转头迎上江天佑的视线：“我要是真的拿了那笔钱，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吗？”话说的很实在，就是语气有几分不屑。
　　
　　“哼，渣男！”江天佑不乐意的一闭眼，砸砸嘴咕哝着，“说分手就分手，当初我喝醉了在急诊室你也不去看看！”
　　
　　沈君双眼一黑，无语道：“你不提这茬我差点都忘了，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能不能成熟一点！多大人了失个恋还玩自虐这一出，你真要有个什么，你想让我怎么办？！”前半句还在训人，后半句却变的温情。
　　
　　江天佑可怜巴巴的看着沈君，像个知错就改的大狗子，卑微的看着沈君小声说道：“只要以后你不提分手，我就不幼稚了！”
　　
　　沈君被被江天佑突然的吐露弄的心里咯噔，反倒真情流露起来：“永远不会了，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轻易放手！”
　　
　　“一言为定！”江天佑把下巴挪开，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那是不掺杂任何成分天真的笑容。
　　
　　周日晚上，江天佑开车载着沈君，一路上他哼着小区，心情要多好有多好，到达之后他把车临时停在江兰芳夫妇小区外，江兰芳夫妇早早的做好了准备，听到门铃声便出来迎接。
　　
　　沈君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江兰芳，她笑眯眯和气的接过，仿佛之前为难沈君的事情没发生过，早已被她抛诸脑后。
　　
　　沈君礼貌的一点头，他第一次正式拜访江爸，颇为郑重的对两人说道：“叔叔、阿姨晚上好，第一次上门拜访，如果有礼数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江爸呆愣的站在一边，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沈君，他想看一看儿子喜欢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虽然他在医院见过沈君，可那时候江天佑病危情况紧急，他都没来得及和这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说上几句话就匆匆告辞，今晚正是个好机会。
　　
　　江兰芳看出了自家老公的心思，她看江爸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轻咳了几声：“老公，小沈和你说话呢！”
　　
　　江爸这才反应过来，他憨厚的笑笑，一把拉住沈君，把人领进客厅，“小沈，欢迎欢迎，快进来，我们正等着你们吶！”
　　
　　江天佑一进了家门就去到厨房晃悠，过一会儿又钻回了房间，瞬间不见踪影，沈君独自一人尴尬的坐在那儿。
　　
　　江兰芳准备好水果和红茶，两个人坐在沈君对面，互望之后面面相觑，突然不知道话从何处开口，还是江爸打破了稍稍的沉默，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说：“小沈啊，之前在疫区的时候多亏了你，是你救了天佑，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要没有你天佑当时可凶多吉少了.....”
　　
　　江爸像是打开了某种话匣子，又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江兰芳神色一紧，快速的用胳膊肘杵了杵自家老公，江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跑题了，连忙硬生生的清清嗓子，继续堆着笑容说道：“小沈，你今年多大啊？”
　　
　　“叔叔，我今年31。”沈君看着他说。
　　
　　“哦，比天佑小两岁啊！”江爸说着飞快的斜倪一眼他妻子，内心想的却是：看他处事说话都相当成熟，真看不出来！
　　
　　江兰芳对沈君的情况一目了然，因此只是轻轻的点点头。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你父母是做什么的的？”江爸见沈君神色自如，开始循序渐进深入话题。
　　
　　“我父母离异，母亲在国外，父亲是修理工，家里还有一个奶奶。”沈君如实回答。
　　
　　“哦，”江爸又飞快的瞥了自家妻子一眼，他看她一脸淡定，想必对沈君的家庭状况已经非常了解。
　　
　　第119章 荣誉嘉奖
　　
　　“你在哪个科工作啊？是什么职称啊？未来在工作上还有没有其他的规划啊？你的理想是什么，毕生还有哪些抱负啊？”
　　
　　这连珠炮般的问题把沈君弄晕了，他先是抿了抿嘴唇，随后抬眸直视江爸的视线认真道：“我在普外科工作，职称是副高级主任医师，未来的规划打算在自己的专业技能上再攀高峰，可能会出国访问或者去其他城市进修。”沈君说完之后停了一会儿，江爸炯炯有神的看着沈君，江兰芳则全程微笑看着沈君。
　　
　　“不错！不错！不错！”江爸突然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连续说了三个不错，这到把江兰芳吓了一跳，江爸随后开怀大笑：“沈君这孩子挺有出息，有理想、有前途、有抱负，就好像当年的我一样！”江爸随后露出一个眼神，那眼神在沈君看来有点怪异，像极了丈母爹看女婿，越看越喜庆的感觉。
　　
　　江爸从之前发生的事加上沈君的言谈举止之间，勾勒出一个优质对象的画面，不多言语、成熟、稳重、做事很有分寸，总之觉得儿子的眼光不错，沈君是当之无愧的人选，儿子跟沈君在一起他放心。
　　
　　江爸还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不料自家媳妇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一脸嫌弃的说道：“拉倒吧，你当初没有我的督促，能发愤图强有今天的成就吗？！”
　　
　　“咳，江兰芳，当着孩子的面儿，怎么能揭我短呢？！”江爸觉得耳朵发烫，脸瞬间发红。
　　
　　“说话得实事求是，再说小沈又不是外人，你说是吧小沈？”江兰芳说着头向前一探，话题立刻转移了矛盾，沈君咬了咬嘴，正当他尴尬着不知如何回答时，江天佑换了身衣服走回了客厅。
　　
　　三人立刻把目光转向他，即便江天佑心再大，也敏锐的读出空气中的一丝怪异，他看着父母用手拍了拍肚子说：“爸、妈、你们和沈君聊什么呢这么长时间，咱们能开饭了吗？！”
　　
　　直到开饭后，江爸的话匣子也没断开，他像是找到了知己，边吃边拉着沈君聊天，一顿饭吃的开心，等饭吃的差不多时，江兰芳回屋了一趟，返回之后把手中的一张卡放到餐桌上，接着往沈君面前一推。
　　
　　沈君看着那张银行卡，和江天佑快速的一对视，两个人均是一愣。
　　
　　“你别误会啊，小沈，”江兰芳和颜悦色的笑笑，“你和天佑在一起成家，虽然以后你们不生孩子，可除此之外和一般夫妻没什么不同，两个人一起生活一起吃住，生活上的开销也会不少，买房子买车，这部分的钱也少不了！”
　　
　　江兰芳看沈君的神色颇有拒绝的意思，没等他开口又继续补充：“既然你是我们江家的一员，那这钱你就没不收的道理，我们江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旁人该有的配置，婚礼蜜月彩礼全套，该有的一样都得有！”
　　
　　江天佑也怕沈君有顾虑，在一旁小声鼓吹道：“是啊是啊，沈君，妈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啊！”
　　
　　沈君见状只得把卡收好，对着江兰芳承说道：“那我就收下了，谢谢阿姨、谢谢叔叔！”
　　
　　江兰芳会心一笑，颇为得意的说道：“等你们办了婚礼，你就得改口叫我妈了！”她看着眼前的沈君，感慨自己又多了一个懂事的儿子。
　　
　　几天后，名老中医工作室中。
　　
　　出诊刚刚结束，李长川把所有人叫到一起开会，他一改往日的严肃，脸上挂着少有的笑容，有如和煦的春分。
　　
　　李长川双手背在身后，中气十足的说：“现在我宣布一个好消息，你们猜一猜是什么啊？”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滑过，大家纷纷猜不出，疑惑的互相对视，有的人小声嘀咕，互相交头接耳。
　　
　　李长川的目光扫了一圈，最终停留在江天佑脸上，江天佑早上刚洗完头，他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正用手拨弄着额前的刘海。
　　
　　“天佑！这个好消息是关于你的！”李长川似乎心情很不错，“你自己没有收到消息吗？”
　　
　　这话一出，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江天佑。
　　
　　江天佑似乎在走神，没听见一般，李长川又重复一遍：“天佑，你听没听说关于你的消息啊？”
　　
　　江天佑这才反应过来，他吓得屏住呼吸，见所有人不言不语盯着他，半晌才用手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的问：“啊？我的消息？不知道没听说啊！”
　　
　　“鉴于你在疫区的表现，发挥中医药在X病毒上的重要作用，因此省里决定对于有特殊贡献的抗疫人员免于副高笔试，直接参与评选，”李长川话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见江天佑一脸茫然，他又解释道：“也就是说，你被破格评选上副高了，天佑！”
　　
　　江天佑听后喜上眉梢，他生怕自己会错了意，不敢相信的反问众人一句：“不用考试，直接给评上了？！”他把目光投向站在他对面的单超，后者一个劲儿的点着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笑容。
　　
　　白晓希也在一旁祝贺道：“天佑师兄，祝贺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吃个大餐啊？”
　　
　　江天佑迅速的一低头，单手快速的捋了捋头发再抬起头，这动作像是在故意耍帅，也像是在故意炫耀，他掩藏住得意，露出一个猖狂的笑容说：“吃，这饭必须吃！时间地点你们定吧！选好了通知我就行！”众人跟着一阵欢呼，接着掌声四起。
　　
　　掌声不渐渐散开，李长川接下来又讲了几个琐事，之后宣布散会，许久未见，大家便开始随意的聊着，江天佑一眼发现，人群中并没有看到顾旭杰的身影，他的余光瞥到崔军身上，他正低头摆弄着手机，江天佑上前询问：“师兄，怎么没看到顾师兄啊，他人呢？”
　　
　　崔军听后动作一滞，他收起手机把屏幕对着大衣蹭了蹭，脸上透出一股疲惫，缓缓的说道：“阿杰他大上周突发心梗，高血压危象，现在人正在家中修养。”
　　
　　他说完这话，办公室一下子静了，众人明显不知情，惊诧的看着崔军，崔军看见大家关切的神情，也不打算隐瞒，叹了口气说道：“在咱们医院心内科住了一段时间，经过评估他的情况需要做支架。”
　　
　　崔军说道这儿跟着摇摇头，“年纪轻轻的身体就变成这样，不知道是不是跟疫情期间太过操劳有关！”众人听后一阵唏嘘，崔军提议要组织人前去探望，大家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见时间也不早了，便纷纷离开工作室。
　　
　　从办公室出来，到了中午吃饭时间，走廊上的人明显少了许多，江天佑给沈君发了个微信，约他在老地方医院门前的草坪处见，一路上他遇到不少人，他匆匆点头响应别人抛来的问候，焦急的想要见到沈君，把自己刚知道的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他。
　　
　　穿过长长的走廊，金秋十月并不燥热的阳光洒在他身上，这一路上他回想了很多，这一年来，有关他和沈君互换后发生的故事，一帧帧一件件像极了一个充满惊心动魄而又温情的电影。
　　
　　等他来到草坪，发现沈君已经站在孙思邈雕塑旁，就在那个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他背对着在等他。
　　
　　“沈君，”江天佑在他身后小声轻唤，沈君随即转了过来，两个人视线短暂的一碰，江天佑露出一副骄傲的神情，他抢先一步走到沈君身边，兴奋的大声说道：“沈君，我被评上副高了，怎么样我厉害吧？！”江天佑带着一丝期待，期待着沈君夸他。
　　
　　“我知道，”沈君轻轻一笑，并未露出震惊的神情，看江天佑脸上略显失望，沈君抬头仰视着他，说：“你一直都很优秀！”
　　
　　“你说什么？”江天佑一脸惊讶，这突然的夸赞让江天佑心感意外。
　　
　　“即便你没被评上副高，你在我心中一直是那个最棒的存在！”沈君说着一只手轻轻揽住江天佑的肩膀。
　　
　　两人的目光随之一同望着孙思邈的雕塑，那是两人初次相遇以及互换的地方，雕塑微笑着注视着两人，仿佛在这一年多的时光里，他们的迷茫、狼狈、愤怒、喜悦、成长，都在那个夏天被这具雕塑悄悄记录。
　　
　　江天佑感受着这温煦的阳光照射在身上，看着爱人以及战友在侧相伴的沈君，感叹一声，心说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