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又被非人类缠上了[快穿]》作者:苏九吾【完结】   晋江VIP2025-02-07完结   总书评数:591 当前被收藏数:2715 营养液数:1078 文章积分:37,411,056   简介:   【五个世界全部已完结】   ——本文文案:   谢司宁意外被拯救反派系统绑定,穿到一本本小说世界中,饰演炮灰,拯救即将黑化的灭世反派。   可没人告诉他,这些反派全是非人类啊!   世界一:校园里孤僻且身世凄惨的学霸反派[藤蔓篇]【完结】   谢司宁身为学渣,长得一副好皮相,开朗、爱笑,性格好,除了有些叛逆外,一切完美。   因为任务,他一步步接触书中阴郁孤僻的学霸沈书酌,想要拯救他。   按照计划。   他会成为沈书酌的知心好友,成为他人生中的引路人,更成为守护他的知己。   于是谢司宁费尽心思的靠近沈书酌。   帮他解决欺负他的人,让他成为他的家教,更一步步走心安慰他。   可随着计划缓慢实施,谢司宁的任务似乎出了点问题——   素来阴郁淡漠的沈书酌主动向他暴露出藤蔓本体,并开出一朵又大又粉的花,非要送给他。   谢司宁:?   谢司宁伸手去碰:这是什么?   系统机械音冷漠:哦,他在求偶。   白骨篇:合租楼里,坐在轮椅上需要旁人照顾的漂亮房东【完结】   谢司宁性格冷漠又阴沉。   他病弱,他双腿残疾,他需要找个人照顾他。   于是刚搬进来的贫穷租客贺尘云便成了最好的人选。   往后的日夜里。   谢司宁从一开始对贺尘云的冷漠,到后来的敞开心扉。   他以为他们会一直是雇主与租客的关系。   却在某天惊醒的夜里,睁开眼,发觉自己正被谁紧紧抱在怀中。   谢司宁:?   旁观着这一切的系统:……   都快一年了,才发现?   冷傲残疾大美人房东X表面阳光,背地里痴汉的租客   纸扎人篇:小乡村里,年轻温和的纸扎人养了一个小呆子【完结】   人偶篇:被冷漠店主制造出来的偏执人偶【完结】   触手篇:被“妻子”嫌弃坐在轮椅上的触手怪物【完结】   谢司宁每到一个小世界中,都会被偏执的怪物狂热地缠上。   祂们都爱他。   祂们在向他求爱……   阅读指南:   以上小世界开的顺序不一定哦   1.切片恋爱脑非人类攻,1v1   2.一切情节皆为虚构,没有逻辑,不合理请当做架空世界   3.攻非人类,行事与思想可能和正常人不一样,不喜勿入   4.没有原主,谢司宁就是谢司宁   ——————   专栏预收,也是九九下一本会开的文,求收藏呀~   《漂亮炮灰被迫营业[快穿]》   阮宁生得漂亮,性格娇。   一朝被炮灰系统绑定,穿到各个小世界里,扮演人人嫌恶的炮灰。   世界一:患有间歇性失忆症的漂亮炮灰人妻   阮宁是死缠烂打嫁给了主角攻凌于清的炮灰人妻。   原著中。   他使用下作手段嫁给了凌于清,遭受他的厌恶。   哪怕结婚两年,仍旧连凌于清的面都没有见过几回。   阮宁生得肤白又貌美,穿越过来后,认认真真的按照系统给的剧本,饰演着炮灰人妻角色。   可原本放话永远不会踏入他那里的凌于清,如今却日日回来。   阮宁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却还努力饰演着爱丈夫如命的妻子角色。   只是凌于清好像总是在出差,每次回来,身上的气味都在变。   但对阮宁的喜欢却从未变过。   “老婆,我回来了。”   又是凌于清回来的一天。   听着门外传来的关门声与丈夫熟悉的嗓音,阮宁抬起头,不解地看向身前正在抱着他的“丈夫”。   “……老公?”阮宁茫然地问。   他好像忘了告诉系统,原主似乎患有间歇性失忆症。   世界二:患有脸盲症的绿茶室友   阮宁是乡下来A大上大学的土包子。   报道当天,背着蛇皮袋,脸蛋又小又白,茫然的被分配到了四人寝。   寝室里的室友都很好,不仅人高,脸还帅,时不时还会请阮宁出去吃饭。   刚从乡下出来的土包子阮宁没见过大都市的繁华,一时被迷了眼,甚至生出了想靠网恋骗钱的念头。   原著中。   阮宁为了钱男扮女装,偷偷加了三个室友的联系方式,靠着夹出来的甜软声线,将寝室里的三个校草迷得晕头转向。   但很快,阮宁不满足于此,逐渐扩大受骗群体,最终事情败露,被人挂在论坛上嘲讽恶心,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可如今。   阮宁看着手机里一个劲儿喊他“老婆”的几人,还没来得及扩大受骗群体,手中的手机就被人夺走。   “老婆,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他?”寝室里的三人围在床前,一眨不眨地盯着阮宁,语气危险。   “?”   阮宁抬起雪白的小脸,茫然地看了又看,还是分不清他们到底谁是谁。   连求饶都没有办法。   世界三:金主眼盲的金丝雀替身   世界四:养成游戏里,貌美又社恐的小王子   世界五:怕鬼的小天师[驱鬼靠鬼丈夫]   世界六:真诚却听不懂人话的聋子小舔狗   世界七:结巴又恐同的漂亮男高   世界八:脾气很坏,脑袋很呆的守护灵   世界九:患有心脏病的漂亮寡夫(小妈文学)   【求收藏呀QwQ】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系统 快穿 轻松 炮灰   主角视角:谢司宁 非人类攻 配角:8806   其它:我的非人类男友、触手、藤蔓、纸扎人、恶鬼   一句话简介:我的非人类男友又缠上了我   立意: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出现一缕光 第1章 高冷学霸1 黑化值+20   【反派拯救系统8806绑定宿主成功,任务投放中……】   【您的任务是饰演炮灰,并接近反派,拯救他。】   【期间,不可崩坏人设!否则,魂飞魄散。】   【因宿主现实世界中的身体已完全损坏,全部任务完成后,我司承诺,您将重获新生,并获得一具健康、完整的身体。】   谢司宁轻颤了下眼睫,他站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门口,天空中下起片片雪花,听着8806的介绍,谢司宁一步步朝学校中走去。   属于“谢司宁”的记忆此刻正缓慢展现在他脑海中。   他也叫谢司宁,家境富裕,父母不算恩爱,但对于他的教育却格外上心,可在过于高压的学习环境下,谢司宁逐渐走偏,成为了别人家父母口中的混小子。   仗着自己不俗的家室,谢司宁逃课、打架、玩游戏,样样精通,每每让人提起,都止不住摇头。   但偏偏谢司宁毫不在意。   而他与本世界反派的接触,只在他一次逃课翻了学校的墙头后,意外踩到了一株病蔫蔫还即将枯萎的藤蔓。   后来被黑化了的藤蔓缠绕,变成了滋养它根系的养料。   不等谢司宁发出疑问,8806便主动道:【这个世界的反派就是这株藤蔓。】   8806机械音诡异的平缓:【他叫沈书酌,性格孤僻、冷漠。是你的同班同学,学习成绩极为优异,但家境贫寒,父母双亡。你曾在身边人的挑拨下,跟风欺负过他。但都是一些小打小闹,很快便在班主任的调解中,得到了沈书酌的原谅。】   【但无人发现,背地里,沈书酌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他的课本被人恶意撕毁、上体育课被人绊倒、兼职时被客人恶意刁难、哪怕放学回家的路上,都会遭到别人的殴打,他在被人霸凌。】   【可沈书酌对此并不在意,他只想好好学习。直到高考来临,他被人驱车撞飞,他的人生彻底毁了。至此,沈书酌彻底黑化。无数人类的性命被埋藏在他的根系之下,成为养料。】   8806说:【目前反派的黑化值:40%。】   [无趣又乏味的人类。]   “……”   勉强算是幸运的开局?   只是谢司宁想到自己现在的人物设定,原本要展露出来的笑容缓缓落下,他顶着小雪走进自己的班级。   高二三班。   现在是高二上学期临近期末的时候,班级里的氛围也开始带上些紧张感。   谢司宁背着书包回到教室。   朝座位上走的短短十几秒,谢司宁看到了坐在右侧靠窗最后一排的少年,穿着单薄,肤色冷白,或者说是苍白才合理些,眼瞳漆黑,稍长的额发遮挡住一点他的眉眼,令他周身的阴郁气质更加鲜明。   还未靠近,便让人打了一个哆嗦。   阴冷。   谢司宁想到了这个词。   “宁哥,你今天怎么到得这么早?”   谢司宁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要他转头朝后看,就能完全把沈书酌映入眼底,面对他同桌王磊的问话,谢司宁随口说:“心情好。”   不等话音落下,就听王磊笑嘻嘻地反驳,“又被阿姨骂了吧。”   谢司宁转头,那张白皙又精致的脸面对着自己的死党,笑了一下,“嘘。”皮笑肉不笑道,“怪谁?”   如果不是王磊前两天说校外有家新开的网吧打游戏巨爽,谢司宁怎么会翻学校的墙头,被教导主任抓到,并请了家长。   王磊没出声,只是看着谢司宁的脸愣了一瞬间。   王磊从小就知道自己好友的这张脸长得是人神共愤、天怒人怨,好看得不要不要的,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妖孽,在青春期里没有长歪半点,反而变得更加好看了。   缓了一会儿,王磊才感叹着说:“谢哥,你……可千万要走上正途啊。”   谢司宁沉默。   谢司宁恶心地抖开王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淡定地拿出课本。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   天空中落下的小雪也变成了大雪。   谢司宁见状拿了把伞,转身就看到一群人围在教室门口,在沈书酌出去时,团团将他围住,很快便不知了去向。   谢司宁翻了翻记忆,撑着伞,在挥别要去食堂吃饭的王磊后,朝着他时常翻墙出去的那片角落走去。   还未到地点,一道道拳头到肉的闷响与别人的嬉笑便传入耳中,谢司宁站在角落里,瓷白的一张脸上无悲无喜,注视着远处任由别人拳脚相加在他身上的沈书酌。   少年此刻背部贴着墙,因别人有所顾忌,脸上并没有挂彩,但原本洗到发白的校服此刻却沾染上了许多灰土与湿漉漉的雪水。   一片雪白的雪花落在沈书酌的眼皮上。   睫毛颤了颤,双眼没有任何神采的少年在周围的吵闹中,抬眸,一潭死水般的眼睛精准落在了谢司宁的身上。   很刺骨的一道视线。   谢司宁抓紧手中的伞柄,手中捏着一小颗石子,在那些人没有察觉时,扔了出去,精准砸在带头的那个人身上。   “谁他妈碰的老子?!”   那人吃痛转身,摸了摸后脑勺。   谢司宁打着一把黑伞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在笑,周身养尊处优的气质快要凝结成实质,托他是个“坏学生”的福,眼下谢司宁挥了挥手里的手机,平静道:“我报警了,你们要么暂停,要么等下一起去警察局说。”   “……”   领头的那人显然认识谢司宁,刚要开口让谢司宁少他妈多管闲事,就听到了校外警车的声音。   他慌了神。   想要扑过来抢走谢司宁手中的手机,却在想要行动的那一瞬间,被地上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整张脸沾满了泥土与雪花,还有流出来的鲜血。   很狼狈。   像条蠢狗一样,趴在了地上。   周围的同伙没想到自己的老大会摔倒,一时间手忙脚乱的想要把他扶起来,可听着近在咫尺的警笛,心中打鼓,乱作一团。   而此时。   打着伞的谢司宁正与靠在墙上的沈书酌对视,只不过三两秒的时间,原本眉眼间带着阴郁的沈书酌便垂下了眼眸,身后,教导主任的声音响起——   警察局里。   谢司宁在把手机里拍到的视频交给警方,做了笔录后,打了通电话给自己的父母。   因这件事情实在恶劣。   谢司宁离开时,身为受害者的沈书酌还未从警局里出来。   【8806,谢谢你的帮忙。】谢司宁说。   在前往的路上,谢司宁便让8806报了警。   8806机械的声音仍旧一板一眼,但明显能够察觉出语气里的开心,【不用谢,这是我身为系统应该为宿主做的。】   【嗯。】   谢司宁撑着伞,他不太清楚8806要他做的拯救到底是什么,但首先,对于欺凌沈书酌的人,需要用这个世界的规则,接受惩罚。   当天晚上。   在谢司宁吃完晚饭,正叼着水果叉和王磊在峡谷里打野怪时,接到了来自父亲秘书的电话,称今天白天进了警局的那些人,之后会从重处罚,最高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全体对沈书酌进行一定的赔偿,且已被学校劝退。   挂断电话。   全程一起听到了这些的王磊一边喊着“去上路去上路”,一边调笑着说:“哟,我们谢哥冲冠一怒为蓝颜啊。”   “滚。”   谢司宁被他说得有点恶心,脑子里不知为何浮现出今日沈书酌看向他的那双眼睛,冰冷、阴沉,里面半点神采都没有,充满死气,好似已经接受了自己被人欺凌的命运。   可谢司宁总觉得,沈书酌并不像是表面看到的这样。   最终,这场排位赛在王磊的哀嚎中,走向了失败。   ·   早自习。   谢司宁卡着点来到了教室,一进教室,谢司宁便感觉全班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他的身上。   仅仅一个晚上,纵使校方再怎么封锁,相关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校园。   尤其谢司宁本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长得帅、性格好、除了有点混外,但这点在本就年轻的少男少女眼中,也成了优点,简直是活生生的校草级别人物。   如今又见义勇为、不惧危险的举报了校园霸凌沈书酌的人,热度简直更上一层楼。   谢司宁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整天,谢司宁都没有和身后的沈书酌有半点交集,昨日在警察局里待了一整天的怪物似乎早就将这件事情忘之脑后。   直到放学后。   昨天刚下完雪的路上湿哒哒的一片,谢司宁背着书包,跟在沈书酌身后,从宽阔平坦的马路,走到了布满污水、泥泞的巷子里。   小摊一个接一个摆在周围,喇叭里的揽客声喧闹。   谢司宁雪白的球鞋被污水染脏,可他仍旧紧紧地跟着沈书酌,似乎没有意识到,跟踪是一件十分不对的事情。   而作为被跟踪的沈书酌,从始至终都没有转头一次。   七转八拐。   终于。   在谢司宁体力要不支了的时候,沈书酌到了目的地。   抬眸,谢司宁看到了外表贴满了各种广告纸,墙壁还有些裂痕的一栋居民楼。   很破旧。   哪怕昨日下了一整天的雪,都没有将这里冲刷干净。   站在他面前的沈书酌拿出了钥匙,也在这时,谢司宁张口,说出了他这两天第一次与沈书酌的交流,“你住在这里吗?”   少年声音像夏日清冽的冰汽水,在说出第一句话后,谢司宁看到沈书酌转了身。   这也是谢司宁第一次意识到,沈书酌真的很高。   比他至少高出了半个头。   只是沈书酌清瘦的身型让人平日里压根意识不到,他的身高其实比很多人都要优越。   沈书酌定定地盯着谢司宁,眼睛漆黑,许久之后,缓缓动了一下,仿若被人扔在污水沟里的布偶有了一丝意识。   “是。”   沈书酌在回答谢司宁的问题,他好似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嗓音沙哑,却并不难听,“这里是我的家。”   而谢司宁耳边——   【叮!反派黑化值+20,黑化值:60%。】 第2章 高冷学霸2 他恐同   不减反增。   谢司宁一时间愣住,他看着面前的沈书酌,微微抬起头,对上他的那双眼睛。   “谢同学,谢谢你。”沈书酌说。   谢司宁睫毛轻颤,不知是不是幻觉,他好像看到沈书酌对他笑了一下,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像尊没有丝毫生气的木偶。   谢司宁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沈书酌一步步走向那栋仿若被阴影遮盖的居民楼,身影逐渐隐入黑暗,直到再也看不见。   回去的路上。   谢司宁坐在车里,眼前却止不住浮现出沈书酌的模样。   【他……】   谢司宁问:【他在怪我吗?】   8806:【有吗?】   谢司宁没再说话,只将8806之前传递给他的资料重新看了一遍。   8806:【这些只是世界背景,其余资料需宿主自行解锁。】   谢司宁应了声。   ·   之后一连三天。   谢司宁都没有与沈书酌有半分交集,直到周五这天,在谢司宁照常上完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打算跟王磊一起翻墙去校外新开的一家烤肉店尝尝味道时。   意外在上次的地方,看到了沈书酌。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人,只有围在沈书酌周围的人发生了变化。   他们穿着校服,将沈书酌困在一角,其中领头的一位男生笑着踩在沈书酌的手腕上,并在周围人的喝彩声中,用力踹了上去。   令人牙酸的“咔吧”一声出现。   很重的一脚。   可沈书酌脸上的表情却半点变化都没有,连呼痛都不曾发出,只是看着居高临下的那个人,漆黑的眼瞳缓慢移动,直到盯上他的眼睛。   林易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看着沈书酌,他眸中闪过一丝畏惧,心脏开始打鼓,生出怯意,但又很快在周围朋友的声音中,将这缕畏惧掩饰下去,“你这种怪物,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说完林易退出人群,任由他人的拳脚砸在沈书酌的身上。   对面,谢司宁与王磊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想到自己刚来,就看到了这副场景。   “报警?”王磊试探问。   谢司宁转头,看着对面已经看到了他们的林易,想了想说:“问问沈书酌吧。”   “啊?”   不等王磊反应过来,就见谢司宁散漫地朝林易那边走了过去,笑着说:“怎么全围在这儿啊?”   谢司宁是学过几年跆拳道的,不然就按照他的这副长相,谢父谢母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放心他和王磊一起逃课瞎混。   林易认识谢司宁,自然也知道上次的那群人是被谁送进去的,他不蠢,转身和朋友说了两句话,就想带他们离开,却见原本站在他面前的谢司宁朝沈书酌走了过去。   生得一副好模样的少年站在满身尘土的沈书酌面前,垂眸,看着墙角处几乎奄奄一息的人,开口道:“你要报警吗?”   沈书酌缓缓抬头。   那些人没动他的这张脸,但沈书酌的脸上还是出现了几滴鲜血,此刻他额发凌乱,谢司宁意外的发现沈书酌长得竟然不错,就是冷了点,见身前的人一直没开口,谢司宁用脚轻踢了他一下,像在逗弄一只宠物,“问你话呢,要报警吗?”   一副大少爷的做派。   沈书酌还未开口说话,身后,原本正准备离开的林易等人被王磊拦在这儿,闻言嗤笑一声道:“谢司宁,我劝你离这种怪物远点。不然,你连最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一定知道。”   说完就被王磊打了一拳,“你他妈咒谁呢?!”   谢司宁连回头都没有,只是好玩地又踢了踢沈书酌,笑着问:“你是哑巴吗?”   “不用……”很哑的一声。   沈书酌漆黑的瞳孔聚焦在谢司宁的脸上,只觉得少年背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侧过头躲了下,缓缓站起身,“不用。”   谢司宁的视线落在他的左手上,原本应该断了的手腕如今却完好如损,很神奇。   他伸手,下意识想要摸一下,却被面前的人躲了过去。   另一边,王磊走了过来,他微胖,笑嘻嘻地对沈书酌喊了一声“兄弟”,很自来熟地说:“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却见站在他面前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我靠,好拽一哥们。”   谢司宁没说话,只是盯着沈书酌好似没有受过伤的手腕问:【系统,他不会受伤吗?】   8806:【会。】   校外新开的烤肉店味道的确不错。   至少谢司宁和王磊吃得挺开心的,等回校时,理所当然的错过了午自习,两人悄悄从教室后门溜了进去,班主任看到了,却也当作没看到。   唯有坐在靠门最后一排的沈书酌有些感应,他抬头,却只看到谢司宁的背影,而他桌子上,不知何时被人丢下了一小塑料袋处理伤口用的药物,以及……一小罐糖。   “……”   沈书酌拿着笔,冷冷扫了一眼,打算将其扔进垃圾桶,却因正在上课,搁浅了这个想法。   直到午自习结束。   随着“咚”的一声,谢司宁放在沈书酌桌面上的东西被人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桶中。   “……”   一直悄悄观察着沈书酌的王磊倒吸了一口冷气,转头看向自己好不容易发了一次善心的好友,想了想,拍拍谢司宁的肩膀安慰说道:“节哀。”   “?”   谢司宁哪怕不转头,都知道沈书酌做了什么,毕竟要是真收下了他的东西,沈书酌就不是沈书酌了,甩掉王磊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谢司宁说:“节哀什么?”   “当然是——你,逝去的初恋啊……”王磊夸张说道。   “?”   谢司宁:“初恋?”   王磊疑惑地说:“你不是暗恋他吗?”   暗恋?   【叮!解锁关键词“暗恋”。】   【你曾在众人的起哄中,将一杯水泼在了沈书酌的身上,只因你意外在别人的口中得知,坐在你后排的那个怪物沈书酌竟然喜欢你,甚至恶心的将暗恋的日常写满了一整个笔记本,语句肉麻,内容令人作呕。你厌恶同性恋,觉得他们都十分的恶心。于是连带着喜欢你的沈书酌,都被你厌恶,避之不及,并当众让沈书酌离自己远点,不然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   谢司宁垂眸,一点点梳理着8806发来的信息和记忆,缓了许久,最终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艹”。   谁能想到,沈书酌拒绝与他接触、交流的原因竟然还有这点。   他……曾经将一杯水泼在了沈书酌的身上,因为发现沈书酌喜欢他?   而他,居然还厌恶同性恋?   想到这两天里自己都做了什么,谢司宁只觉得想笑。   他问:【我崩人设了吗?】   8806:【系统无法透露。崩人设值会在任务完成后,与积分一同清算。】   【……】   谢司宁说:【我知道了。】   这么重要的信息,竟然是需要关键词触发的,如果不是王磊记错了不是他暗恋沈书酌,而是沈书酌暗恋他的话,甚至这条信息会被继续隐藏下去,哪怕任务结束,都不会触发。   真是好诡异的触发机制,好神奇的系统。   想到这里,谢司宁不由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沈书酌。   中午刚遭受过一场校园暴力的少年此刻正写着卷子,脖颈修长,暴露在外的手腕上是一大块刺眼的淤青淤紫。   沈书酌的皮肤很白,白得不像话,且是个左撇子,先前林易的那一脚所蕴含的恶意令谢司宁不敢想象,如果沈书酌不是修复能力极强的怪物,而只是一名普通学生的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许是视线停留了太久,也过于的复杂难懂的原因。   埋头做题的沈书酌抬起头,对上谢司宁的目光,冷眼看着面前的小少爷打算做什么。   是将一杯水泼在他的脸上?   还是继续让他不要靠近他?   沈书酌只觉得乏味,垂眸,他将目光重新落回试卷上,捏着笔的手指却越捏越紧,只因谢司宁的视线仍旧没有收回,甚至越来越直白。   想到刚才被自己扔进垃圾桶里的东西,沈书酌颤了下睫毛,冷淡地继续书写下答案。   而桌洞里,赫然躺着谢司宁放在他桌子上的药品和糖。   ·   晚上七点三十分。   随着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谢司宁拎着书包和王磊一同走出校园,家里的司机早已在校门口等候,在谢司宁转身与周围的同学告别时,恰巧看到了沈书酌。   想起那天七拐八弯的小巷子,以及那栋摇摇欲坠的居民楼,谢司宁上了车,在回家的路上,犹豫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将沈书酌的个人消息发送给了自己的父母。   并道:【妈,我想找个家教。】   发完消息,谢司宁关闭手机。   他清楚,在事关他好好学习的事情上,身为他父母的谢父谢母一定会上心,并细细调查沈书酌的资料。   很快。   在周末当晚,谢司宁便收到了来自谢母秘书发来的资料。   上面沈书酌的信息一览无余,其中“父母双亡,并欠下巨额高利贷”的这一项引起了谢司宁的注意。   巨额高利贷?   【叮!触发关键词“高利贷”。】   【沈书酌的父母曾发生过一场致命的车祸,可因其中的涉事方逃逸,并无力负责高昂的治疗费用,当时年仅十三岁的沈书酌借遍了周围所有亲戚的钱,却仍旧不够。最终走投无路之下,年幼的沈书酌借了高利贷。但可惜的是,沈书酌的父母依然不幸离世。而原本二十万的借款,也在这几年中,利滚利滚到了一百万。】   在系统介绍时。   谢司宁也看到了资料上的这里。   后因沈书酌勤工俭学,以及利用课外的时间做兼职,最终还到了只剩二十万。   沈书酌很缺钱。   谢司宁抽回放在资料上的目光,而谢母的消息也在此刻发了过来。   妈妈:【这个小孩不错。】   妈妈:【是妈妈叫人去请他给你补课,还是你自己请?】   谢司宁回道:【我自己请。】   发完,他放下手机,倒在身后柔软的大床上,长叹一声,谢司宁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请沈书酌。   尤其在自己泼了人家一杯水,并要求对方离自己远点的情况下,怎么想,怎么尴尬得要命。   尤其……他还恐同……   ·   周一的课程结束。   谢司宁再次步入那条充满喧闹的小巷,低着头,有些尴尬地跟在沈书酌身后。 第3章 高冷学霸3 好……冰……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当我的家教吗?”   谢司宁看着沈书酌的背影小声说:“工资很高的。”   面前的人仍旧不快不慢地走着,如果仔细观察,能够看出,沈书酌迈出的每一步都十分固定,好似被人设置了某种程序一般。   诡异又冰冷。   穿过嘈杂的小巷,谢司宁跟着沈书酌重新看到了那栋破败的居民楼,见沈书酌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谢司宁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进去。   沈书酌住在一楼。   因为房租便宜。   谢司宁站在沈书酌身后,看着他将钥匙插·进锁孔中,打开那扇沉重又布上些许锈迹的门准备进去,见此不由抓住门把手,门内准备关上门的人抬眸看他。   谢司宁握着门把手,不免有些紧张地道:“你考虑好了吗?”   沈书酌语调发凉:“什么?”   “做我的家教。”   沈书酌闻言对上他的眼睛,阴冷的视线一寸寸扫过谢司宁的这张脸,在少年紧张得颤了颤睫毛时,淡声道:“不考虑。”   “……”   谢司宁意料之中的被拒绝了,他不想死心,可看着面前沈书酌冷漠的神情,最终主动松开手,“嘭!”的一声,门被人从里面关上。   他这算是吃了个闭门羹吗?谢司宁好笑地想。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谢司宁在等待沈书酌回答的时候,听到了门内传来的一声“汪”,沈书酌养了只小狗吗?   不等谢司宁的思绪收回,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刚接通,王磊大嗓门就传了过来,“宁哥,火锅吃吗?我发现一家巨巨巨好吃的火锅店,走不走?”   “地址。”   ·   学校门口朝西走三百米的一家火锅店内。   谢司宁赶到的时候,王磊已经点好了一桌子菜,桌上的蘸碟已经调好。   鸳鸯火锅“咕嘟咕嘟”的冒着水蒸气。   店内顾客很多,穿着校服的学生同样不少,谢司宁和王磊混在其中并不显得突兀。   王磊往嘴里塞了口肉,斜眼看他,口齿不清地说:“你刚才去哪了啊?我给你发了两条消息,你都没回,还是打了电话才接通的。怎么着,要背叛我们好兄弟联盟啊?”   谢司宁没跟他贫,低头吃了一口:“给自己找家教呢。”   王磊:“成功了?”   “失败了。”   王磊哈哈大笑,拍腿道:“该!”   他算是知道一点谢司宁想法的人,现如今只觉得沈书酌那个高冷学霸做得好。   “我们差生组织可不是你想脱离,就能脱离的啊,”王磊故作高深地摇头,“小谢,你道行还是太浅。”   谢司宁吃了口菜,闻言呵呵一笑。   该说不说,王磊推荐的这家店味道确实是不错,谢司宁埋头吃了一阵,好半天才抬起头。   只是辣锅的威力着实不小,谢司宁“嘶”了一声,红着鼻尖招手,让服务员拿瓶饮料过来。   良久。   “给。”   谢司宁头也没抬地伸手接过,似是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他抬头,却恰巧看到先前将他拒之门外的人,此刻正穿着服务员的服装站在他面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里就是原书中沈书酌做兼职的其中一处地点。   刚才沈书酌应该是回了趟家把书包放好,便赶过来兼职。   看着沈书酌那张能冷死人的脸,谢司宁愣了下,迟疑地说:“好巧?”   语罢,他轻轻吸了口气,被辣得有些难受,连睫毛湿了都不知道,皱着眉毛拉开冰可乐喝了一口,才感觉自己缓过来了一点。   沈书酌站在桌子前,漆黑的眼瞳看向面前的人,一点一点地看着。   谢司宁或许不知道,眼下的他实在是漂亮,原本精致的五官蒙上些水汽,眼尾鼻尖被刺激出粉晕,琥珀色的一双眼睛干净又清澈,只有在他不耐烦时,别人才能从他身上窥见出一点大少爷的脾气。   沈书酌淡淡“嗯”了一声,“好巧。”语罢转身离去。   他要干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这里。   谢司宁没有想到沈书酌会回应自己,手中握着饮料,他愣愣地看着沈书酌的背影,许久,才和刚刚发觉到一点不对的王磊对上视线,“?”   王磊:“?”   王磊:“不是,你俩都这么熟了?”   谢司宁:“?”   王磊:“你别装傻啊,他都跟你打招呼了,还不算熟?”   谢司宁:“是我跟他打得招呼。”   王磊深觉自己跟谢司宁的友谊小船即将翻倒,控诉道:“你凶我。”   “……滚。”   这一顿饭谢司宁和王磊吃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点得满桌子的菜,最终被王磊一扫而光。   在王磊撑得招手让服务员过来买单时,身后传来一阵喧闹,谢司宁转头看去,发现是一伙穿着校服的人,此刻正在刁难沈书酌。   一群人要么说菜不新鲜,要么说沈书酌的服务态度不好,要么,直接站起身,与沈书酌对峙。   他们的吵闹声逐渐打扰到了其他客人。   店主见状走了过来,慌乱之中,谢司宁只听到挑事的那人大声说了一句话,“只要你把他开了,这件事就算是了了,不然这事儿没完!”   人群之中,沈书酌清瘦又挺拔的身影极为明显,谢司宁看到他对店主说了一句“抱歉”主动提出了离开后,拨开人群,走向后厨。   沈书酌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仿佛类似的事情发生过无数遍,于是让他连半点情绪都没有,只习以为常的接受,礼貌离开。   王磊在此时正好付完钱,抬头一块儿看去。   ·   谢司宁没有和王磊一起离开,他走到后厨,在问了人后,去到员工换衣室,站在门口,谢司宁看着已经换下服务员服装的沈书酌,罕见出了会儿神,他来到这个世界短短一周都不到,就见证了沈书酌不止一次的被人刁难、欺凌。   好似整个世界的恶意都在对着沈书酌宣泄。   换衣室里。   已经穿戴好自己衣物的沈书酌看着站在门口不知在想什么的人,开口道:“谢司宁?”   谢司宁闻言一愣,他回过神,只听沈书酌冷淡地说:“你挡到我的路了。”   “……”默默侧过身。   谢司宁看了眼自己站的位置,与已经来到他面前的沈书酌,不知为何有些尴尬,“你……没事吧?”   他在问刚才发生的事情。   沈书酌:“什么事?”   谢司宁:“就……刚才的那件……”语罢,他又道,“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当我的家教老师吗?我不会辞退你的。”   沈书酌看了他一眼,两人此刻距离得极近,近到沈书酌连谢司宁不安地抖了下睫毛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面前的人在害怕他,想到谢司宁之前说得他恐同,沈书酌转过头离开,嗓音冰凉,“不考虑。”   他没兴趣自找麻烦。   *   翌日。   谢司宁和王磊安安静静的上了一上午的课,在班主任终于对他们放松了警惕时,下午的第一节 课,两人相约着在老地点会了面。   如果不是上回翻墙头被逮到,还请了家长的话,谢司宁和王磊也不会安安分分了一周多,才重新拾起了老本行——逃课。   当谢司宁轻松翻过墙头,以为自己会像之前无数回那般平稳落地时,脚刚接触到地面,便感觉缠上了根什么东西,身型一时不稳。   手心擦破了皮,钝钝的痛感涌入大脑,令谢司宁生理性掉出两滴眼泪,他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疼。   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谢司宁倒吸着气,扭头看向自己脚边的东西,是一根藤蔓,哪怕眼下已经是冬日,这根藤蔓都没有一点枯萎的迹象,除了短了点、病蔫蔫了一点外没有任何问题,不然也不会把他绊倒。   可按照剧情,他不应该是在高三的下学期,才踩到沈书酌这根病殃殃的藤蔓吗?   怎么现在就遇到了?   谢司宁想不通,而发觉他摔倒了的王磊直接跳下来扶起他,“我靠,摔着哪儿没?”   “没事。”谢司宁拍拍自己身上的土,看着手心蹭破了皮,正朝外冒着血的伤口,转头盯向那根把自己绊倒的罪魁祸首,幽幽对王磊道,“你说,我把它薅回家养着怎么样?”   “什么?”王磊显然没有跟上谢司宁的思路。   谢司宁笑着,一字一顿地说:“我说,我要把它薅回家,养起来。”   王磊劝道:“就一根草而已,不至于吧。”   谢司宁摇摇头,“这可不是一根普通的草,而是让我摔了一跤的草。”他咬牙切齿,“我俩有缘。”   他今儿要是不把它弄回家,岂不是白白摔了这一跤?   于是在逃课的两人对上脑回路后,生生把这株扎根在学校外的藤蔓挖了出来,由谢司宁拿在手中。   不知是不是王磊眼花,他只觉得被谢司宁拿在手中的这根草,好像动了一下。   晚上八点。   谢司宁站在自己卧室的窗台前,看着眼前这株被自己亲手栽种在花盆里的藤蔓,有些怕它死了,又在问了8806,得知藤蔓的生命力十分的顽强后,稍稍放下心说:“你好好长,我会天天给你浇水的。”   谢司宁不知道沈书酌能不能听到他说话,又威胁道:“你要是不好好长的话,就对不起我今天摔得这一跤,等哪天我直接把你当柴火烧了。”   幼稚的威胁。   皎洁的月高高挂在夜空,周围星星闪烁。   藤蔓仍旧维持着病恹恹的模样,半点异常都没有,谢司宁站在原地看了许久,都不曾看出它和寻常的藤蔓有什么区别,于是简单洗漱后,和平常一样趴在床上跟朋友开了局游戏,一局接着一局,不知不觉间,谢司宁关上手机进入梦乡。   室内空调徐徐的暖风将这里吹得温暖异常。   窗台上,那盆藤蔓的影子在月光的照耀下落在地板上。   谢司宁半梦半醒间,只觉得有什么冰凉的物体,缠上了他的脚踝。   好……冰…… 第4章 高冷学霸4 狂热的喜欢   谢司宁只觉得自己睡了这些天以来,最不好的一个觉,醒来浑身发酸,好似被人捆了一晚上没有动过。   早上六点二十分。   已经洗漱好的谢司宁穿着校服,偏头看了眼被他放在窗台上的藤蔓,伸手轻碰了碰它碧绿的叶子,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却没看到,在他转身后,病蔫蔫的藤蔓悄悄伸展了下叶片。   学校门口。   谢司宁刚从车上下来,就撞见了沈书酌,想到那晚在火锅店发生的事情,犹豫了一瞬间,谢司宁没有贸然的上前打招呼,而是跟在沈书酌身后不紧不慢地朝班级走去。   高二三班。   临近期末考,班主任来得很早,看了眼沈书酌和跟在他身后的谢司宁,点头让他们进去。   一上午令人头皮发麻的课程结束,就连平常最为乐观的王磊都哀嚎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谢司宁嫌吵,偏了下头,不曾想肩膀却碰到了身后的桌子,细微的一声噪音出现,谢司宁转过头,正好看到沈书酌正写着卷子的画面,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谢司宁拿了颗糖放在沈书酌的桌面,看沈书酌抬起头看他,下意识弯起眉眼,“你吃吗?”   “……”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答。   谢司宁道:“沈书酌,我觉得你人还挺好的。”他认真说,“我们要不试着当一下朋友吧?”   “男朋友吗?”   谢司宁下意识点头想说“对”,可话还没有说出口,便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霎时间,气氛尴尬到了极致。   想到自己恐同的设定,谢司宁尴尬地说:“就……朋友。”   沈书酌写着卷子,淡然说道:“我不交朋友。”   精准打击。   谢司宁沉默良久,久到沈书酌已经收起卷子转身离开,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本以为那天解锁的那段剧情中,沈书酌是被人陷害的,毕竟日记本很好伪造,而里面的内容更是随便别人怎么扭曲。   可如今看来,他的想法好像有些不对……   但仔细思索一番,谢司宁还是偏向刚才沈书酌只是以“男朋友”这个理由拒绝他的靠近,毕竟从之前两次的闭门羹就能够看出来,沈书酌不希望有人接近他。   下午放学后。   谢司宁跟在沈书酌身后,在走到三楼楼梯转角间时,谢司宁上前两步,将沈书酌堵在了墙角。   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反派,谢司宁张了张口,在沈书酌地注视下,硬着头皮说:“我还是觉得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沈书酌背着书包,冷眼瞧着将自己堵在这里的少年,闻言想要开口讽刺,却鬼使神差地说:“什么?”   步入青春期的少年嗓音清冽,因偏阴郁的性格,平日里很少和别人交流,导致嗓音有些哑,在狭小的空间里,仿佛贴在谢司宁的耳边说话一般。   很怪异。   怪异得有些暧昧。   谢司宁没由来的生出这个想法,却不知是因为什么。   没等他想出个来龙去脉,被他堵在楼梯口的沈书酌便要抬步离开,情急之下,谢司宁压下自己心中所有混乱的想法,抓着沈书酌的校服衣角,将他拦住,低声询问:“沈书酌,你当我的家教好不好?”   已经第三次问了。   谢司宁看着沈书酌。   沈书酌闻言垂眸,盯着自己被谢司宁抓住的衣角,鼻间涌入少年身上干净的香气,谢司宁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在沈书酌耳边扩大无数倍。   “咚”、“咚”、“咚”。   人类的心脏永远这么的鲜活。   恍惚间,令沈书酌好似与谢司宁共享了他的心跳与体温。   无人看到的脚下,藤蔓无数狰狞洁白的根系延伸至此处,围绕在谢司宁脚边,一寸寸扎根,生长出碧绿的藤蔓。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在谢司宁以为沈书酌不会答应他了时,只听——   “好。”   沈书酌同意了。   谢司宁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地看着他,手中抓紧的衣角缓缓松开,他像是不敢相信地问:“你同意了?”   又在反应过来后,连忙说道:“那我等下就把补课的时间发给你。”他像是害怕沈书酌反悔,“我们要不加个联系方式?方便以后联系。不过我等下直接在班级群里私聊你也行。”   “那……”谢司宁看着眼前被他堵在楼梯转交间的少年,试探性说道,“我们明天见?”   沈书酌定定地盯着他,一双没有任何光彩的漆黑眼瞳在看到谢司宁脸上的开心后,闪了闪,“嗯。”   语罢,转身离开。   好似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从来没有发生过般。   【叮!反派黑化值-5,黑化值:55%。】   当晚。   谢司宁吃完晚饭回到房间后,点开班级群里沈书酌的微信头像,发送了好友申请。   关上手机,谢司宁站在窗台前,看着眼前这盆和昨日没有半点区别的藤蔓,伸手轻戳了一下它的叶子,小声嘟囔着:“怎么还没有长大?”   藤蔓微微蜷缩了下叶片。   谢司宁觉得有趣,伸手摸着它的两片叶子,像在逗弄般,将叶子拨乱,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面前的藤蔓好像变大了一点,不似先前那般细弱。   【8806,我这么弄,沈书酌会感觉到吗?】   8806:【需宿主自行探索。】   谢司宁回了声【好】,随着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解锁,眼前赫然是沈书酌通过了他好友的页面。   。:【你好,沈书酌。】   谢司宁见状打字:【学霸,明天有空给我补课吗?】   怕沈书酌不回他,谢司宁又道:【工资日结。】   十分钟后。   。:【有。】   谢司宁知道沈书酌肯定又在哪里兼职,不介意他消息回得慢,发道:【去你那里,还是来我家?补课到晚上十点左右可以吗?】   。:【可以。】   冷淡得和他这个人一样。   得到回答的谢司宁也在思量,最终敲定结果:【来我家吧,到时候放学你直接和我一起回来,补完课后,我再让司机把你送回去,行么?】   。:【可以。】   聊天结束。   谢司宁扔下手机,去了浴室。   随着浴室门关上,静静躺在花盆里的藤蔓却在此时缓慢生长,一寸一寸蔓延,直到够到了谢司宁的床。   缓缓的,藤蔓生出细弱的根系,轻轻扎在柔软的床单上,竭尽自己全部,汲取着上面留存着的一点香气。   是人类的。   是谢司宁身上的香气。   每一点,都让藤蔓的叶片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   喜欢……   它喜欢这个人类……   “啪嗒”一声,浴室门打开,谢司宁带着满身水汽从中走出,而就在他走出的刹那间,好似生长在他床上永远不分离的藤蔓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窗台上一盆吸收着月光柔软无害的藤蔓。   全程扫描到怪物行为的8806一言不发。   谢司宁没有发觉半分异常,在把头发吹干后,倒在床上,连手机都没有打开,便觉困意来袭,进入了梦乡。   月光皎洁。   窗台外,无数狰狞粗壮的藤蔓相互交织,一点一点将整个别墅的墙壁外围包裹、缠绕,但最终,只有二楼一间卧室的外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蔓。   它们密不透风的将这里挤满。   只因卧室内,有“它”喜爱的人类。   藤蔓其中最为粗壮的一根从窗台上的花盆里不断延伸,从地板,一点点爬上床铺,围绕在少年身边,直到整个卧室里都布满了碧绿的藤蔓,才缓缓缠上少年瓷白的脚踝。   一寸一寸。   藤蔓在攀爬。   却又顾忌着什么,只轻轻地贴在谢司宁白皙的脚腕处,缓慢生长,害怕自己粗糙的身躯弄伤过于脆弱的人类。   好香……   好香……   好喜欢……   无数藤蔓发出人耳听不到的“簌簌”声,叶片蜷缩又舒展开,让人感知到它们的激动与兴奋。   如果有人能够看到这副画面的话,或许会看到,一位长相精致的少年身边围满了狰狞至极的藤蔓,它们相互交织,粗壮的枝条不断生长,整个屋子里全部都是它们的身躯,可唯独少年身边,留有一小片空白。   它们分出无数细弱的分枝,想要贴近少年,可都在即将靠近的一瞬间,停住。   好似怪物刺耳、狂热的喜欢生生被人隔绝。   从始至终,只有那根从花盆里延伸出来的藤蔓轻轻缠绕住了少年的脚踝。   ——我的。   ——我的。   ——是我的。   睁开眼,谢司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缕阳光顺着窗户洒入室内,谢司宁看着周围的一切,不知为何有些陌生,耳畔,梦境里奇怪的声响萦绕不散。   但不论谢司宁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自己昨晚究竟做了场什么样的梦,唯有梦境中狭窄、难以呼吸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掀开被子,谢司宁脚刚接触到地面,膝盖就没由来的一软,幸好床边铺了层地毯,没让他摔得太惨。   瓷白的膝盖漫上一层薄粉,谢司宁疼得睫毛湿润,眼尾泛红,只觉得操蛋,没想到自己就是起个床,还能摔倒。   他用手撑着地面,站起身,可左腿始终有些提不起来力气。   “……”   谢司宁不免问道:【8806,我不会得了什么绝症吧。】   知晓一切的8806:【……不会。】   .   学校门口。   不知是不是巧合,谢司宁又遇到了沈书酌。 第5章 高冷学霸5 心跳快得怪异   班级里。   趁着老师还没到教室,王磊看了眼谢司宁,又转过身看了眼身后的沈书酌,用笔帽悄悄戳了下谢司宁,小声问:“你们是发展出了什么奸.情吗?怎么这两天都一块儿来的教室?”   谢司宁对于王磊的遣词用语简直头皮发麻,“我哪知道。”   “不过沈书酌答应当我的家教了。”   王磊闻言“我靠”了一声,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好友,生怕谢司宁身上少了一块肉。   谢司宁被盯得起鸡皮疙瘩:“别这么肉麻看着我行吗?不然我会以为你暗恋我。”   “滚滚滚。”   经过谢司宁的打岔,王磊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恰好班主任这时走了进来。   一整天枯燥的课程结束。   下午放学后。   如果不是谢司宁知道,沈书酌昨天答应了要给他补课的话,或许都要以为昨天两人的聊天对话全部是他的一场梦。   站在车身前,谢司宁朝沈书酌挥了下手,在周围同学地注视下,与走到他身边的沈书酌坐上车,径直离开。   谢家。   沈书酌刚下了车,就被谢司宁拉着去了他的卧室。   自小生活优渥的小少爷卧室很大,大到身穿洗到发白的校服的沈书酌与这里格格不入。   谢司宁放下书包,在让沈书酌随便动后,懒洋洋地倒在了自己的大床上,缓了好一会儿,谢司宁才转头看向站在卧室里的沈书酌。   少年走到书桌前,将书包放在椅后,转头看了眼窗台上的盆栽。   谢司宁捕捉到了,嗓音懒散地问:“我养的,可爱吧?”   沈书酌定定看了眼盆栽里那颗要死不活的藤蔓,对谢司宁说:“过来补课。”   “……”   谢司宁不想动,但还是拖着身体坐到了书桌前,眼睁睁看着沈书酌从书包里翻出一张试卷,让他写。   谢司宁看了眼沈书酌,又看了眼试卷,“考试?”   沈书酌平静道:“测试的你水平。”   谢司宁忍了又忍,最终问:“你是在嘲讽我吗?”   毕竟谁不知道谢司宁是个学渣。   沈书酌拿出一支笔,放在谢司宁面前,言简意赅,“写。”   一个小时不到。   谢司宁便将整张试卷填满,大部分题他扫一眼就能知道答案,但他懒得写,之前考试的时候分数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这里,而剩下的原因,就是叛逆。   如今在沈书酌的看管下,谢司宁老老实实地填写完正确答案,放下笔,却不曾想,拿起他试卷的人只是扫了一眼,就将它收起,沈书酌:“很不错,你完成了初三的期末试卷。”   “……”   是嘲讽吧。   一定是嘲讽吧。   谢司宁幽幽盯着沈书酌,第一次觉得自己之前了解的沈书酌有点不够彻底。   沈书酌似是觉得谢司宁的视线太过强烈,转头看他,“怎么了?”   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   沈书酌的眼睛像没有光亮的黑夜,死寂异常,神秘又令人恐惧,这是谢司宁第一次感受到,沈书酌身上浓浓的非人类感。   诡异得让人毛骨悚然。   谢司宁率先败下阵来,靠在椅背上说:“没什么。”   沈书酌没有多问,只平静的给谢司宁讲解了两道他做错了的题,语调平稳,娓娓道来,在学习方面,沈书酌或许是天生的天赋高,只寥寥几句话,就帮谢司宁理清了思路。   这让谢司宁有些好奇,以沈书酌的能力,做家教不比如今在小餐馆里打杂赚得多吗?尤其沈书酌常年霸榜年级第一的成绩,放出去估计不少家长都要抢破头。   思绪还未收回,只听【叮!】的一声,机械又刻板的系统音在谢司宁耳畔响起。   【触发关键词“年级第一”。】   【沈书酌刻苦又努力,在父母离世后,他一边做着兼职,一边学习,成绩始终稳定年级第一。沈书酌做过的兼职很多,高中开始后,“家教”便是他的首选,可在一次前往雇主家里,给学生辅导功课的过程中,沈书酌遇到了当初那群借给他高利贷的人其中之一。那人是他本次学生的父亲,在见到沈书酌后,一边要钱,一边抓住他的领子,重重将他的脑袋砸向墙壁。沈书酌没有死,怪物不会死。】   谢司宁顿了下,继续听下去。   【那日,沈书酌第一次在人类面前暴露出了自己身为怪物的本体,无数藤蔓齐齐朝笑容狰狞的人类扎去,充满杀意,想要将他绞杀,可在最后关头,沈书酌的学生看了过来,他害怕地喊了一声“老师”。】   【沈书酌满脸的血,转头,一双好似用黑笔涂画上色彩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年幼的学生,在学生惊恐地哭声中,沈书酌放开了他的父亲,背上书包,一瘸一拐的离开。那年,他十六岁。自那之后,沈书酌是怪物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学校,没有人再肯找他当家教,有的只有数不清的恶意。】   【他们都在欺负他。踩断手骨只是家常便饭。】   谢司宁听完系统平静的阐述,心跳却怎么都平复不了,他转头,有些失神地看着眼前的沈书酌,颤了下睫毛,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十六岁,沈书酌当时才十六岁。   谢司宁不敢想象,在被人抓着衣领把脑袋往墙上撞时,沈书酌会有多么的绝望。   【那我……】   谢司宁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找沈书酌当家教这件事情,在沈书酌的视角中,蕴含的恶意有多么的庞大。   但沈书酌还是答应了。   谢司宁呼吸一窒,恰逢这时,沈书酌似是发现了他的走神,合上笔帽,转头看他,“我刚才讲了什么?”   “……”   谢司宁没有说话,他伸出手,轻扯了一下沈书酌的衣角,许久才小声说:“我找你当家教,只是当家教,不会欺负你。”   沈书酌不明白谢司宁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只是看着少年如今的模样,沈书酌视线顿住,窗外飞速蔓延的藤蔓在停滞了一瞬间后,更加疯长。   张牙舞爪的在墨色的夜空下编织出墨绿色的囚笼。   沈书酌说:“我知道。”   话落,他看了眼时间,时钟已经指向22点,沈书酌放下笔,平静地说:“今晚的课就上到这里。”   站起身,沈书酌看了眼被人用心栽种在花盆里的藤蔓,拿起书包,与谢司宁告别。   楼下。   谢司宁送沈书酌离开,出门时生生塞了一大袋他提前让阿姨买好的零食给沈书酌,并说:“今晚的费用已经打过去了。”   沈书酌坐在车里,降下一点车窗,看向谢司宁,少年蓬松的头发因跑出来有些凌乱,眉眼精致,脱下校服的毛衣领口宽松,露出谢司宁瓷白的锁骨,沈书酌点了下头,“我知道。”   在车窗缓慢关上时,他看到谢司宁亮着一双黑润润的眼睛说:“明天见。”   第一次,沈书酌在听到这句话时,心中没有生出讽刺与无趣,而是也道:“明天见。”   【叮!反派黑化值-5,黑化值:50%。】   ·   一连一周,谢司宁都每天晚上让沈书酌给他补课。   两人之间的接触也越来越多,可在期末考试来临的前一天,谢司宁照常在放学后等沈书酌,打算和他一起走时。   因今天是沈书酌值日,谢司宁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出来,不由从车上下来,径直朝班级走去。   楼梯一阶一阶被谢司宁甩在身后。   就在谢司宁即将走到班级门口时,“嘭——!”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让谢司宁脚步一顿。   此刻天色已黑。   走廊上只剩谢司宁一个人,不算多亮的灯光照下来,将谢司宁的身影拖长,他快步朝前跑去。   站在教室门口。   谢司宁脚步一时顿住,明亮的教室中,本应值日完出来的沈书酌此刻额头不断流下猩红的血液。   那日在学校翻墙地点将沈书酌手腕踹断的人重新将沈书酌围住。   椅子倒在周围。   沈书酌靠在教室后排的黑板上,面色苍白地看着那群人,漆黑的眼睛没有一丝生气地望向林易。   “你来了。”沈书酌甚至在笑。   笑得刺眼。   黑化值上涨的提示音疯狂在谢司宁耳畔响起,几乎成为警报——   谢司宁从未见过这样的沈书酌,林易也没有,他冷眼看着狼狈至极的沈书酌,没有一丝一毫的退步,“沈书酌,你凭什么过得好?”   林易带着恨说:“我的家被你毁了,如今要怪就怪你倒霉,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话落,他抄起一把椅子,高举起又要重重落下。   只要把沈书酌的手毁了,那么明天的考试沈书酌就不会参与。   怪物的恢复能力好又如何,他就不信一只手都被砸得稀巴烂了,还能恢复如初。   谢司宁睁大双眼,“林易——!!!”   谢司宁冲了进去,在紧要关头,一脚将林易踹翻,椅子落地与人落地的声响冲破耳膜,谢司宁喘着气,站在沈书酌身前,看着周围的人,双目通红,脑海中无数个危险想法闪过,可不行。   他拿出手机,抖着手报了警。   期间,谢司宁转头看了眼沈书酌,向他扯出一抹笑容,没有看到隐藏在四周的扭曲藤蔓在此刻缓缓退下,“别怕。”谢司宁颤声道。   警笛再一次响彻整个校园。   这已经是谢司宁第二次步入警察局了,一系列的流程过后,谢司宁被怒意充满的大脑才堪堪冷静下来。   他拿出手机,像那天那样,打了一通电话给谢父。   这是谢司宁第一次生出想要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想法,电话那头,谢父声音平和冷静,很好安抚住了谢司宁躁动的情绪。   谢司宁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今天没有赶到,如果教室里,他没有把林易踹翻,如果……如果他来迟了一步,沈书酌会变成什么模样。   明明……他只是想好好读书而已。   谢司宁抬头,看向审讯室里,脸上还残留着血迹的沈书酌,挂断电话,坐在椅子上等待着。   直到半夜,沈书酌才终于从审讯室里出来。   谢司宁闻声抬起头,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个什么模样,但一定很狼狈,迎着刺眼的灯光,他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沈书酌,哑声道:“我报警了,不会让你为难吧?”   沈书酌没说话,只有面色极为的苍白,一丝血色都有没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因谢司宁的这句话蜷了蜷,胸口心脏跳动的速度从一开始的缓慢,到后来的剧烈到沈书酌觉得怪异。 第6章 高冷学霸6 蒙着阴郁的眉眼   期末考试在不少同学的期待中结束。   新年快到了。   谢司宁理所当然的考了一个不错的成绩,出结果当天,谢母直接大方的打了五十万零花钱在他卡上。   而那晚发生的事情,也在警察叔叔地追问下,得到了答案。   林易这么的恨沈书酌,只因他是之前那位借给沈书酌高利贷男人的孩子。   据他口述,那日在沈书酌离开后,他的弟弟便高烧不止,虽然及时送去就医已经没什么大碍,但对于亲眼目睹了沈书酌殴打他们父亲的那件事情,仍旧留下了心理阴影。   林易没有把沈书酌的怪异之处说出来,只将那天的事情阐述成殴打。   而他的母亲,也因长时间受到他父亲的家庭暴力,在他父亲还躺在病床上时,拿着钱跟别的男人跑了。   林易将这一切全部归咎在沈书酌身上,他恨他,恨他毁了自己的家庭,毁了自己的一切,于是从高一下学期开始,便带领其他人一起对沈书酌进行校园暴力,直至演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可谢司宁后来在警察口中,听到了另一个版本。   林易的母亲在离开时,曾问过林易要不要跟她一起走,她会继续养育他,但林易拒绝了,觉得他的母亲心怀不轨,而林母临走前,带走了小儿子,并没有将家里的钱全部拿走,反而留下了大多数给林易。   那些钱里,很大一部分是沈书酌每天辛苦兼职赚来的。   至此,沈书酌身上的高利贷,在警察的插手下,一笔勾销,不需要再进行偿还,林易也将面临牢狱之灾。   ·   距离新年还有三天。   谢司宁整天窝在家里打游戏,只有晚上,才会在接起沈书酌打给他的视频通话时,老老实实的学习。   王磊一开始还笑他,后来在父母的催促下,被迫也拿起了课本,悲催的加入了沈书酌补课的二人组。   他们甚至还拉了一个三人组的小群,每天由沈书酌打视频电话进行一对一精准补课。   群里的哀嚎声每每在晚上轮流出现。   直到快过年了的这两天,沈书酌才开口说休息两天。   谢司宁与王磊恨不得联手放烟花庆祝。   夜幕降临。   一片片雪花悄然落下。   谢司宁拿着手机站在窗边,对视频那头的沈书酌说:“你那边下雪了吗?”   沈书酌回道:“下了。”   谢司宁看着窗外洋洋洒洒飘落的雪花,不由伸出手接了一片,冷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将窗台上的盆栽藤蔓吹得瑟缩,连叶片都收拢了起来,谢司宁关上窗户,好笑的将摄像头对准了这盆藤蔓,眼睛看着屏幕,“它是冷了吗?”   原本在扎根在校外,天寒地冻都没有怕过的藤蔓,如今竟然开始怕冷了起来。   沈书酌:“可能吧。”   谢司宁没有纠结太多,很快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今年过年打算怎么过?我妈让我把你叫到这儿过年的。”他看着屏幕那头沈书酌立体疏离的眉眼,“来吗?”   沈书酌顿了下,看向手机:“我那天找了份兼职,可能没有时间过去。”   谢司宁一愣,“你很缺钱?”   谢司宁怕沈书酌又遇到了什么难事。   沈书酌知道谢司宁的意思,解释道:“没有,但想多存点钱。”   谢司宁早早就知道了沈书酌要考哪所大学,闻言没再说话,只静静把摄像头对准了窗外的雪花,两人看了会儿雪。   新年当天的谢家很是热闹。   只因今年做年夜饭的地点从老宅改为了谢家。   谢司宁穿着红毛衣跟在父母身边喊人,不知不觉间,两条腿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孩子抱住,谢司宁低头,正好看到两双水汪汪的眼睛,奶声奶气地开口,“哥哥,陪我们玩好不好?”   卧室里。   谢司宁看着一个又一个被谢母安排进来的小孩,有些生无可恋,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还能哄上小孩。   衣角被人轻轻扯了扯,谢司宁低头,“哥哥,我想要那个草。”说话的小男孩眼睛亮晶晶的,指着窗台上那盆生长得极为鲜活,再没有了往日病蔫蔫模样的藤蔓,满脸写着想要。   谢司宁出声刚要拒绝,就见小男孩要掉出眼泪。   “……”   哥哥也没办法啊。   谢司宁看了眼藤蔓,想了想,俯身与小男孩对视,嗓音尽可能温柔地说:“我们去玩玩具好不好?那是哥哥的盆栽,不是草,不能给你。”   “呜……好吧……”   傍晚。   谢司宁在吃年夜饭之前,给沈书酌打了通电话,“嘟嘟”几声后,没有被对方接通,谢司宁猜沈书酌此刻应该正在工作,便没有再拨打第二通。   饭桌上,很是亲近的家人共同举杯庆祝。   有点学好迹象的谢司宁成为了重点谈论对象,时不时就要被长辈拎出来夸上两句,闹得谢司宁自觉脸皮不算厚的人,都觉得有些难为情,恰好,此刻口袋里及时响起的电话救了他。   谢司宁站起身,礼貌退出饭桌后,边接通电话,边上了楼,站在窗前,谢司宁看着烟花不断绽放的天空,放松地问:“刚才没有打扰到你吧?”   沈书酌嗓音依旧微微沙哑,“没有,我正在回家,看到了就打给你了。你呢?”   有被我打扰吗?   谢司宁:“我这边还要谢谢你的这通电话及时把我解救了出来,”他笑着吐槽,“不然我还得再硬生生坐一个小时。”   窗外绚烂的烟花绽放开来,映在谢司宁的眼睛里。   沈书酌隔着电话,清楚地听到了谢司宁含着开心的话语:“沈书酌,你抬头。”   沈书酌听话地抬起头。   他站在无人的街角,看着夜空中陡然炸开的绚烂烟花,苍白的面庞此刻好似有了一丝属于人的活气,“看到了,很好看。”沈书酌说。   谢司宁手指轻捏着藤蔓的叶片问:“你吃过饭了吗?”   沈书酌回道:“没有。”   他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形单影只地回到那个狭窄的小巷。   因新年的原因,这里被来往的商户装点了一番,看着没有了往日的压抑与拥挤,路两旁原本支起小摊的老板,也在新年来临之际纷纷收摊,回了老家。   此刻,沈书酌走在路上,耳边是谢司宁鲜活的声音,“那你吃饺子吗?我妈亲手包的。”   “什么?”沈书酌没有反应过来。   谢司宁说:“我去找你。”过了一会儿,他小声问,“行吗?”   沈书酌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他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空,睫羽轻颤了下,许久,他低头,轻轻“嗯”了一句,“好。”   另一边。   谢司宁在得到沈书酌的同意后,二话不说下了楼,在跟父母说了自己去哪后,拿着谢母装得满满的饭盒,穿上羽绒服带好围巾,出了门。   门口正在玩着烟花的小孩见他齐齐喊着“哥哥”,谢司宁笑着回应。   小巷子里。   谢司宁让司机把自己放下来后,按照记忆,一步步朝沈书酌住的地方走去,可还没有走多久。   “谢司宁。”   “?”   谢司宁诧异地抬起头,面前,沈书酌站在路灯下,穿着单薄的衣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周身气质淡漠疏离,谢司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待走到沈书酌身边时,才有了些真实感,两人肩并肩走在雪还未融化的路上。   谢司宁问:“你刚才一直在这里等着我?”   沈书酌:“怕你走丢。”   谢司宁笑了,“你逗我呢吧?就这么点路,我还能走丢?”   沈书酌没说话,毕竟是谁第一次来的时候,跟在他身后都走错了两回,要不是沈书酌那时候觉得弄丢一个小少爷会很麻烦的话,谢司宁估计连沈书酌的家在哪都找不到。   仍旧是熟悉的七拐八弯。   谢司宁跟在沈书酌身边,重新来到那扇有些锈迹的门面前,看着身旁的少年拿出钥匙开门,也看着那扇门被人打开,只不过这一次,沈书酌没有把他拒之门外,而是邀请他进入。   在谢司宁踏入的那一瞬间——【叮!反派黑化值-20,黑化值:20%。】   门被人关上。   随着灯光打开。   谢司宁看着眼前的屋子,里面的空间不算狭小,只是有些破旧,但被人整理收拾得很干净,沈书酌没有让谢司宁换鞋,而是直接让他进来。   谢司宁:“不会踩脏吗?”   沈书酌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回道:“会冷。”   这里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冷通常就扛着,热了就忍着,如今是冬日,前两天还下了一场大雪,沈书酌怕谢司宁会冷。   “……”   谢司宁坐在沙发上,看着沈书酌忙里忙外,有些插不上手,只是晃了一会儿神的功夫。   “汪!”   掌心突然暖烘烘的。   谢司宁低头,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正热情地用脑袋拱着他的手,一边奶哼哼地“汪汪”两声,一边呼哧呼哧地想要爬上谢司宁的膝盖。   只可惜,它少了一条前腿,不论怎么努力,都差上一点。   谢司宁看到了,弯腰将它抱起,不知为何想起了上回来听到的那声“汪汪”,应该就是它的声音。   认真和小狗玩了一会儿,谢司宁偏过头去看沈书酌,笑着问:“你怎么还养了一只小狗啊?”   沈书酌拿着筷子与一小盆清水煮好了的肉和蔬菜的混合,放在地板上,对谢司宁说:“路边捡的,它太小了,被妈妈抛弃很容易活不下来。”   谢司宁放开小狗,让它去吃饭,“所以你就养了它?”   身旁的沙发微陷下一点,沈书酌打开饭盒,“嗯。”他转头看谢司宁,原本始终蒙着阴郁的眉眼,如今彻底暴露在谢司宁眼前,“它吃不了多少东西。”   所以可以养。   就像谢司宁饲养的那盆盆栽一样,只需要浇水就可以长得很好,所以不会被人丢弃,或送给别人。 第7章 高冷学霸7 怪物在流泪   谢司宁看着眼前的沈书酌,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狗。   秒钟“嗒、嗒”走过。   谢司宁就这么陪在沈书酌身边等他吃完了饭,姿势换了又换,最终靠在沙发背上,与王磊打着游戏,眼睛被手机上的光照耀得亮晶晶的,吃完了饺子的沈书酌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看着身旁的人,脚边,吃饱饭的小奶狗摇着尾巴哼哼唧唧的求人摸。   一局结束。   谢司宁在王磊地哀嚎声中退出游戏,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笑意,弯腰摸了摸小狗毛乎乎的脑袋,谢司宁看了眼时间,马上十一点了,他站起身,打算离开。   刚要开口与沈书酌告别,谢司宁就看到了室内只有沈书酌一个人的身影,一愣,窗外,烟花炸开的声响令寂静的室内少了几分冷清。   今天是新年。   大多数人都在家里与长辈守岁到十二点,然后收下长辈给的压岁钱,进入梦乡。   而沈书酌,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   谢司宁没由来的想,在沈书酌十四岁之前,也是这样吗?   他有父母,有家人,有一个温馨的家庭,也会像如今这般,在新年这天孤零零的一个人吗?   谢司宁垂眸,却正好迎上沈书酌抬起的目光,少年的眼睛一片死寂,像是被人遗落在角落里,落满了灰尘的玩具。   谢司宁胸口发闷。   沈书酌看出来了,他轻抖了下睫毛,知道,他又在被人可怜。   只是本该觉得厌烦的情绪怎么都没有出现,反而是一种令沈书酌感到愉悦的情绪率先涌了上来。   他在为谢司宁怜悯他而感到开心。   甚至卑劣地想,再可怜可怜我吧。   再怜悯怜悯我。   再多看看我,视线多在我身上停留一瞬吧。   沈书酌病态的因为谢司宁的可怜感到愉悦。   谢司宁说:“你……”   他现在跟沈书酌是朋友关系,谢司宁想,邀请朋友一起过年,不算是多么奇怪的行为,于是道:“你要跟我回家吗?沈书酌,我们一起跨年好不好?”   又像是怕沈书酌误会,谢司宁道:“我没有可怜你的意思,我们是朋友。而且小狗也会和我们一起走。”   沈书酌垂眸,看着围在谢司宁脚边哼哼唧唧摇着尾巴的小奶狗,眸色缓慢沉下,直到小狗被谢司宁抱在怀里,才收回视线,“我去刷一下饭盒。”   ——沈书酌同意了。   谢司宁没有想到会进展的这么顺利,哪怕两人一起坐上了车,回到了谢家,谢司宁都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谢母对于沈书酌的到来表示出了莫大的欢迎,毕竟谁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朋友。   理所当然的,沈书酌住在了谢司宁的卧室里。   连带着那只哼哼唧唧的小奶狗,也一并进入了温暖的房间,甚至用谢司宁的衣服在床边给它堆了一个小窝出来。   “好可爱。”谢司宁没忍住伸手摸了一下小狗的脑袋,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沈书酌,“你给它取名了吗?”   沈书酌:“没有。”   谢司宁看着小狗道:“不如就叫小乖吧。它这么乖,叫这个名字也理所应当。”   沈书酌平淡地道:“可以。”   他捡下它,也只不过是保证它不会被饿死,被人伤害罢了,名字什么的,叫什么都可以,谁取的,都行。   窗台上,那盆生长得越来越粗壮的藤蔓在两人谈话间悄悄延伸了一点身躯,又在沈书酌的控制下,重新回到花盆里。   十二点。   随着窗外不断传来的鞭炮与烟花绽放的声音,新年的第一天到了,谢司宁兴高采烈地拉着沈书酌下楼,笑着从自家长辈的手中接过一个个红包,每拿到一个,他就往沈书酌的手里塞一个,到最后,沈书酌甚至有些拿不完,谢司宁这才停止朝他手里塞红包的举动。   他怕沈书酌突然的到来会让长辈们措手不及,进而忘记准备红包,却没有想到这种情况压根没有发生,他有的,沈书酌同样也有。   上了楼。   穿着睡衣的谢司宁把收到的压岁钱全部大方地给了沈书酌,不等沈书酌拒绝,谢司宁就率先说:“这是压岁钱,不能不收。”   “太多了。”沈书酌,“而且这些是你的。”   谢司宁:“我的你的都一样,况且,不多怎么压岁?新的一年,我们都要好好的。”   压岁,压祟。   谢司宁只希望他给的这些红包,能将这一年缠在沈书酌身边的邪祟全部压干净。   ·   凌晨。   躺在温暖柔软大床上的沈书酌睁开眼,一双黑到诡异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上空的黑暗。   身旁,属于谢司宁的香气缓慢将他包裹,令沈书酌几近窒息,他像是要被溺毙在谢司宁的香气里,却又舍不得,于是贪婪又缓慢地呼吸着,沈书酌的意识从没有一刻会这么的撕裂,理智告诉他,这只不过是谢小少爷一时的大发善心,可大脑却告诉他,他在渴望。   哪怕这只不过是属于谢司宁突如其来的一丝怜悯,他也要死死抓住。   黑暗中。   无数藤蔓缓慢朝室内中央延伸。   沈书酌转过头,漆黑的眼瞳盯着身旁熟睡的谢司宁,不知不觉间,他的左眼缓缓开出了一朵花,原本的瞳孔与眼白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空洞的眼眶和塞满眼眶的一朵红到滴血的花。   沈书酌的身体在发生变化。   他好似与床下向这里靠拢的藤蔓融成一体,身体缓缓生长出根系,扎在这张充满了谢司宁气息的床上,无数粗壮的藤蔓组成沈书酌,他的皮肤在消融,直到只剩下一具森白的骨骼,上面缠绕满了碧绿的藤蔓,看上去诡异又具有令人恐惧的美感。   属于人类的骨骼白润得像玉,被藤蔓牢牢缠住、包裹,好似它们就是沈书酌的皮肉和血液。   缓慢的。   骨骼被藤蔓淹没,直到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根极为粗壮的藤蔓,它缓缓生长,一寸寸缠绕上谢司宁的身体,从脚踝到窄细的腰,再到脖颈,他们好似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藤蔓以一副极度依赖的模样,趴在了谢司宁怀中。   而谢司宁耳边——   【警告——反派理智下降10%!】   【警告——反派理智下降30%!!】   【警告——!!反派理智下降50%!!!】   一阵阵尖锐的警告声几乎刺破谢司宁的耳膜,在无尽的困意与混沌间挣扎的谢司宁陡然睁开双眼。   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见,但耳畔刺耳的系统警告音仍旧在继续。   谢司宁喘息着,他颤颤伸出手,摸上自己的脖颈,泛粉的指尖没有第一时间触碰到自己的皮肤,反而摸到了一根冰凉粗糙的东西,一时间,谢司宁想了很多,可不等他想出什么,缠绕在他脖子上的物体便缓慢地收紧了一点。   濒临窒息的恐惧感传来。   谢司宁艰难地呼吸了一口气,恍惚间,他像是猜到了缠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是什么,但身体却不由的恐惧起来,细微地发抖被藤蔓捕捉,黑暗中,无数向床边靠近的藤蔓在此刻停住。   时间好似静止。   一朵开在藤蔓上的艳丽花朵有了枯萎的痕迹。   不知是不是谢司宁的幻觉,他脸侧好似有些水痕,像是眼泪。   可怪物也会流出眼泪吗?   谢司宁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再不想办法让沈书酌恢复理智的话,他就会死在这里。   窗外,烟花绽放的声响吵得人烦躁,可窗户那里,谢司宁没有看到半点光亮透进来。   如果他能够看得到的话,就能发现,黑暗中,他的屋子已经完全被藤蔓充斥,好似一座由藤蔓组成的牢笼,在一步步蚕食着他的生存空间。   周围密密麻麻的藤蔓全在朝他靠近。   ——喜欢。   ——好喜欢。   藤蔓相互碰撞时,“簌簌”声响不绝于耳。   而这种声音越是多,带给谢司宁的恐惧感就越是强烈,手心冒出细汗,谢司宁眼角不受控制地滑落出泪水,湿漉着眼睫,明明已经怕到身体在发抖,可——   藤蔓感受到。   谢司宁的手轻轻放在了它的身体上。   是轻的,人类的掌心很温暖。   谢司宁嗓音发抖,含着细微地哭腔,他说:“沈书酌,你松开我一点……好不好?我要呼吸不上来了。”   眼泪缓缓滑落。   谢司宁感觉到在他说出“沈书酌”这三个字时,缠绕在他身上的藤蔓颤了一下,随后僵硬起来,好似木头,一动不动。   谢司宁的身体还在抖着,这是身为人类在面对非人类的怪物时,无法避免的恐惧,但哪怕再怎么害怕,谢司宁还是抖着声线道:“只松开一点……好不好……”   他在询问。   声音轻得发颤,是沈书酌从未听到过的轻。   不由的,哪怕恐惧于被谢司宁发现了自己的怪异之处,沈书酌还是松了松,冰凉藤蔓缓缓离开少年的怀抱,只有缠绕在谢司宁脚踝上的藤蔓,始终没有松开一点。   谢司宁重重喘了两口气,眼泪仍旧不受控制地流下,他转过头,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还是感觉到,沈书酌在看他。   这似乎是一种诡异的直觉。   而重新回到他身旁的沈书酌,也确确实实的在看着他。   少年空洞的眼眶里不再开出鲜艳的花朵,却仍旧死死地盯着自己身旁的人类,看着他眼角滑下来的泪水,看着他微红的眼圈,更看着他恐惧的神情。   卧室里,无数藤蔓在此刻像是触及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般,僵硬一瞬,纷纷退缩。   窗外,烟花接连绽放所带来的一丝丝光亮,也在此刻终于落在了房间内。 第8章 高冷学霸8 我来补课   谢司宁看向身旁。   烟花忽明忽灭的光洒在沈书酌的脸上。   ·   寒假总是过得很快。   高二下学期开学那天,谢司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与王磊聊了会儿天,才听到身后椅子摩擦地面的声响。   睫毛轻颤了下。   谢司宁没有回头。   自那日过后,谢司宁便明显察觉到,沈书酌在远离他,甚至在主动躲着他的靠近。   而因人设的原因,谢司宁很难在此刻像往常一样接近沈书酌。   两人之间的友情好似陷入了僵局。   时间一天天过去。   高二下学期逐渐变重的学习压力也令谢司宁没空去思考、改变这一切。   只有每天踏入教室时,谢司宁才能肆无忌惮地看向坐在他后排的沈书酌。   王磊在这期间敏锐的察觉了他们之间不对劲的地方,但又无从下手,只能每天看看沈书酌,又看看谢司宁唉声叹气。   有时候叹气叹得太过频繁,还会惹得谢司宁轻“啧”一声,每每这时,王磊都叹得更加用力,有声对谢司宁的不爽表示无所谓。   天空一天比一天蓝。   树木开始染上绿意,春天到了,夏天便也不远。   又是新的一周。   谢司宁背着书包,随校门口的人流一起进入学校,他吃完包子,找了个垃圾桶把塑料袋扔进去后,刚转身,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似有若无的声响。   因之前和沈书酌接触的多了,如今谢司宁很轻易的就能分清这道声音是殴打的声响,他蹙了下眉,本来不想管,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最终还是背着书包朝那边走去。   越走,谢司宁越感觉熟悉。   夏日清晨的阳光明媚,空气中带着些许闷燥,谢司宁寻着声音来到高一教学楼后的小角落里。   顺着墙体,谢司宁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几个人高马大的少年围在一个人身边,因人数太多,谢司宁看得不太真切,直到其中一人笑着说出了“沈书酌”这三个字时,谢司宁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之前感觉到的那股熟悉竟是什么。   ——沈书酌。   在这所学校里,能够被人欺负的只有什么都没有,却又处处透露着怪异的沈书酌了。   想到自己那晚看到的画面,谢司宁心脏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下,其中的恐惧与害怕在此刻交织涌来,令他抖着手,有些喘不上来气。   而耳畔,属于那群人的声音却没有停下。   “不过是谢司宁养的一条狗而已,得意什么?”那人边说边笑,“我还以为你真的攀上了谢家人呢,不还是被人嫌弃是个怪物?”   不知是他说得哪句话触及到了沈书酌,原本神色平静到有些麻木的沈书酌在听完他的话后,抬眸,漆黑的眼瞳中划过一抹绿意。   校外,无数藤蔓朝这快速蔓延。   似有所感,谢司宁转头看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沈书酌。”他喊道。   “嗡——”   周围在一瞬间安静到了极致。   沈书酌脸上的阴翳也在此刻褪去,他转过头,一点一点注视着原本站在阳光下的谢司宁踏入阴影中,缓缓朝他走来。   像之前无数回那般,谢司宁挡在了他的面前。   又一次救了他。   沈书酌后脑勺贴在墙壁上,看着周围的人因为谢司宁的三言两语惊慌离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黏腻阴暗视线死死落在谢司宁的身上。   像浑身冰冷的蛇类,悄然缠上谢司宁温热的皮肤,却在少年看过来的瞬间,垂眸,嗓音很轻地说了一句“谢谢”。   很乖。   谢司宁从未见过这样的沈书酌,心底一软,却又说不出什么话,绞尽脑汁,只平淡地道:“你没事吧?”   “没事。”   谢司宁看着沈书酌校服外套上的灰尘与脚印,“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找上你的?”   沈书酌面目表情地看向他,过于苍白的面庞令他增添了几分弱势感,“很久之前。”   久到他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那些人的手段每次都是这些,乏味到沈书酌连分毫记忆都懒得施舍给他们。   谢司宁却从其中听到了一些其他的味道,动作僵硬地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递给了沈书酌,“给你。别擦了,干净不了的。”又觉得不太对劲,补充道,“毕竟我们是朋友。”   沈书酌接过的手顿了下,随后“嗯”了一声,“谢谢。”   谢司宁:“没事。”   两人肩并肩走在去往班级的路上,谢司宁冷着张脸,仿佛谁欠了他五百万一样,肢体僵硬地踩上楼梯,偶尔有同学路过,需要让路时,谢司宁总会朝旁边躲上一躲,好似生怕自己会和沈书酌有肢体上的接触。   但反应过来后,又觉得不好。   于是迟疑地道歉,“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谢司宁顿了许久,在快走到班级门口时,犹豫着轻声说,“我就是没想到……会……”他艰涩道,“抱歉。”   沈书酌看着谢司宁从自己身边经过,身上干净且带着香气的校服提醒他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回到座位。   沈书酌放好书包,手中捏着笔,视线落在卷子上,但不论怎么看,脑海中都存不住东西,有的只有耳边不断循环的那句“抱歉”。   抱歉什么?   该说抱歉的人不应该是他吗?   沈书酌握着笔的手指用力到发白,直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传来,沈书酌才发现自己手中的笔断成了两半,坐在他前面的谢司宁脊背颤了下,最终没有转头。   沈书酌平静地用纸擦去乌黑的墨水,动作之间小心翼翼的不像话,好似生怕把自己身上的校服弄脏一样。   一整天枯燥的课程结束。   谢司宁在看到今天是沈书酌值日时,收拾书包的动作慢了下来,教室里的同学已经走得差不多,只剩下与沈书酌同为值日生的几位,与磨蹭到现在的谢司宁。   窗外天色在等待中完全暗了下来。   谢司宁背着书包靠在教室后排的门框上,琥珀色的眼睛看向沈书酌,跟随他的身影一点点转动视线,直到沈书酌打扫完班级,谢司宁才转身离开。   楼梯间的脚步声一前一后。   谢司宁听到了,却没有转头。   ·   之后几天,谢司宁和沈书酌之间的相处模式一直这般,看得王磊津津有味,甚至时不时还要点评一下两人之间“畸形”的友情。   谢司宁对此熟视无睹。   直到高二下学期期末考的最后一场考试结束。   站在考场外的谢司宁转身朝王磊点了下头,约定好了之后几天的行程后,拉开车门便打算离开,却被人喊了名字——   “谢司宁。”声音低哑耳熟。   谢司宁愣了下,转过头,看到已经走到他面前的沈书酌,不等他开口询问,就听沈书酌说:“给你。”   他递出一件校服外套。   洗得很干净。   谢司宁顿了下,伸手接过,如果不是沈书酌今天送过来的话,他或许早就将这件校服忘在了脑后,抬眸,谢司宁看着面前的沈书酌。   校外人声嘈杂,蓝天绿叶,无数焦急等待着孩子考完试的家长站在校门口,及时给出了考场的孩子送上夸奖和水。   沈书酌穿着简单干净的白T,独自一人站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谢司宁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校服外套,张了张口,对着沈书酌的这张脸却说不出来一个字,犹豫许久,才道:“谢谢。”   沈书酌:“不用。”   语罢,他转身想走。   谢司宁及时开口问:“你暑假有什么打算吗?”   沈书酌:“再看。”   谢司宁犹豫了很长时间,那句“那你来给我当家教吧”始终没有说出口。   明明在时间的过渡下,他已经不再对沈书酌非人类的身份感到抵抗和恐惧,可明明只要主动说一句话,就能消解他们之间古怪的氛围,他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像在别扭。   可他能别扭什么?   更何况还是跟沈书酌。   哪怕回家的路上,谢司宁都没有想明白。   站在自己卧室的窗台前,看着花盆里已经生长得极为粗壮的藤蔓,谢司宁伸手轻摸了一下它的小叶子,自言自语说了一会儿话。   这段时间以来,每当谢司宁在沈书酌的事情上有了些纠结,都会在藤蔓面前说上一说。   8806:【他听得到。】   谢司宁面不改色:【我知道啊。他要是听不到,我干嘛要说?】   8806:【……】   8806这些天里,能够感受出自己的宿主在尝试改变角色的人设,却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在它看来,宿主只要完成拯救反派的任务就好了,为什么要大动干戈的尝试改变炮灰的人设?   很吃力不讨好的一件事情。   8806不懂。   可每当它尝试去问谢司宁,都会得到宿主平淡的一句:【怪物也是人。】   被人精心栽种在花盆里的藤蔓听完谢司宁的话,小幅度晃了晃身体,等人再看去,却又只觉得好似是自己眼花。   直到暑假的第二周。   早上十点。   谢司宁躺在床上,室内空调温度打得很低,昨晚与王磊打了一晚上游戏的他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房门被人敲响的声音。   不耐烦地睁开眼。   穿着睡衣,谢司宁满脸困意的下床打开了门,“谁啊?”   没人出声。   谢司宁抬眼看去,只见穿着白衬衫的沈书酌站在他面前,五官立体又精致,过于苍白的皮肤令他周身围绕着冰冷的阴郁感,很帅,可这也改变不了他是沈书酌的事实。   沈书酌看着谢司宁的眼睛,“我来补课。” 第9章 高冷学霸9 怪物开出了猩红的花   “……”   谢司宁呆呆地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哦,请、请进。”   关上房门。   谢司宁在用了十分钟洗漱好后,睡得迷迷糊糊的大脑才终于清醒过来,看着坐在自己书桌前的沈书酌,他迟疑了下,走到沈书酌旁边,“你……”   沈书酌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阿姨让我过来给你补课,我拒绝过,但阿姨问了很多回,我不好再拒绝。”语罢,他顿了顿道,“抱歉。”   谢司宁原本要说的话全部在沈书酌的这声“抱歉”里,烟消云散。   “这有什么抱歉的?”谢司宁若无其事地拉开椅子坐下,“我成绩变好的大部分功劳确实在你身上。”   话落,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上午明媚的阳光洒在室内。   没有拉开全的窗帘遮挡了一半光线,此刻,沈书酌坐在阴影中,恍惚间,让谢司宁有些看不清他的模样,低头捏了捏指腹,谢司宁率先打破安静开口道:“我……”   他垂着眸,“我那天,都看到了。”   看到无数藤蔓缠在沈书酌的身上,看到躺在他身边的朋友其实是个怪物,也看到沈书酌森白的骨骼,更看到,他眼眶中开出的那朵色彩猩红的花。   在窗外炸开烟花的照耀下,那副场景诡谲又似在梦中,五颜六色的光洒在沈书酌的身上,碧绿的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骨骼,谢司宁眼睁睁地看着沈书酌从怪物变为人类的瞬间,也看着,沈书酌平静地望向他,掉出一滴眼泪的一刹那。   大脑一片空白。   谢司宁当时在恐惧的间隙,脑海中只有“好怪”这两个字。   沈书酌当时颤着声音喊了一声“谢司宁”,谢司宁听到了,可身体却不受控地抖着、颤着,无尽的恐惧顺着身体深处涌上来,令谢司宁哭得很凶,但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像失了声,眼泪不断掉落,越来越凶。   最终,随着凌晨的烟花声渐渐散去,沈书酌下了床,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枯坐了一整夜。   谢司宁不知道沈书酌是什么时候走的,只知道,当他从梦境里再次醒过来时,便没有见过沈书酌,连带着那只软乎乎的小奶狗,都没了踪影,留下来的,只有厚厚一沓的红包。   沈书酌什么都没有带走。   眼下。   坐在沈书酌身边,谢司宁回忆那晚的事情,顿了很久,最终低声道:“你……是藤蔓吗?”   沈书酌拔开笔盖,平静地“嗯”了声。   谢司宁转头看向他,想问的话有很多,但最终只有一句,“那还挺酷的。”   “是挺酷。”沈书酌说。   “……”   谢司宁看着他,看着看着,不由笑了笑:“那你怎么还被人欺负啊?沈书酌。”   谢司宁本以为沈书酌不会回答,可却听,“因为我父母想让我好好学习。”沈书酌嗓音很轻,“我不能陷在这里。”   怪物一旦还手,非死即伤。   谢司宁脸上的笑意缓缓落下,耳畔,曾经解锁过有关于沈书酌家人的剧情重新回荡在耳边。   系统机械又平稳的声音阐述着沈书酌十四岁那年令人绝望的经历,沈父沈母的不幸离世带给沈书酌的不止是崩溃与痛苦,还有长久的孤独。   谢司宁问:“伯父伯母他……”   沈书酌很平静,“离世了。”   谢司宁没再说话,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瞳看向沈书酌,里面的情绪很好懂。   ——是愧疚。   还有歉意。   角落里。   无数攀在别墅外的藤蔓快速蔓延着自己的枝条。   怪物在兴奋。   沈书酌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心脏在快速跳动,他始终为谢司宁对他产生的怜悯与可怜感到高兴。   哪怕这些是他不择手段刻意造成的。   之后一整个上午的课,谢司宁都乖得不得了,时不时用一种愧疚又不好意思的眼神望向沈书酌,又在沈书酌看过来的时候,慌乱移开。   很乖。   沈书酌冷白的手指间握着笔,在谢司宁埋头做题时,视线肆无忌惮地落在他身上,赤裸得可怕,原本漆黑的眼眸因兴奋逐渐变为森白的眼眶。   一朵猩红的花朵缓缓绽放开来,随着沈书酌心脏地跳动,颤动着花瓣。   谢司宁做完题抬头,坐在他身旁的沈书酌仍旧是穿着白衬衫的文质彬彬模样。   一题又一题得到解答。   不知不觉到了十二点半。   阿姨敲了敲门,说道:“小宁,吃饭了。”   谢司宁应了一声,飞快放下笔,“走。”他站起身对沈书酌说,“先吃饭。我跟你说,我们家阿姨的手艺比学校食堂好了一百倍不止。”   楼下。   吃完午饭,谢司宁按照自己以往的习惯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手机上,游戏音效伴随着双排期间王磊的大喊大叫,谢司宁操作角色去了中路,在又被王磊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你好坑”之后,谢司宁刚打算退出游戏,就听坐在自己身旁的沈书酌说:“我可以试试吗?”   谢司宁无所谓地递出手机,觉得沈书酌这种大部分时间都耗费在学习上的学霸很难打得好,可在“一杀”、“二杀”、“三杀”的声音不断传来后,谢司宁伸着脑袋停在沈书酌身边看着他精彩的操作。   这局游戏理所当然的赢了,逆风翻盘。   王磊在看着自己手机页面显示出的“胜利”两个大大的字后,笑得很傻,“谢司宁!你竟然终于不坑了!”   谁能懂玩这个游戏快一年,但只赢了五把的含金量。   谢司宁:“……”   他抬头看沈书酌,在眼前猛地对上沈书酌那张放大仍无可挑剔的脸后,谢司宁愣了下,不太自在地接过沈书酌手里的手机,面对另一端王磊花式地吹捧,无情选择了下线。   “你……”   谢司宁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怪怪的,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沈书酌说:“我看你玩了很多回,所以练了下。”   谢司宁:“我不是想说这个……我……”   迟疑了会儿,谢司宁主动选择结束了这个话题,“回楼上吗?”   沈书酌:“好。”   .   一整天的补习结束,谢司宁累得快瘫倒,他起身伸了下懒腰,许是站起来的太快,眼前一黑,整个人踉跄了下,当反应过来时,已经连人被沈书酌抱住。   少年修长微凉的手指隔着一层单薄的短袖贴在他的腰间,因谢司宁有点低血糖,他此刻是直直面对着沈书酌的这张脸的,呼吸很轻,谢司宁连眨眼都快忘了,视线落在沈书酌的眉眼间,又缓慢下移。   轻抖了下眼睫。   谢司宁连忙起身,看着沈书酌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脸,慌乱道着歉,“抱歉,我可能有点低血糖。”   “没事。”   沈书酌抬眸,盯着谢司宁耳根处的红晕,冷漠的眉眼第一次弯了弯,“注意安全。要吃糖吗?”   “嗯?”   沈书酌的话题转移得太快,令谢司宁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沈书酌就已经拿着一颗糖,递给了他。   糖纸很眼熟。   眼熟到本想拒绝的谢司宁不由接过,撕开包装,将糖含入了口中。   沈书酌说:“你上次给我的。”   谢司宁:“挺甜。”   沈书酌又笑了笑,好似冰雪消融,少年脸上的阴郁随着他弯起的眉眼缓慢消褪,谢司宁看着,大脑中不知为何闪出了“妖孽”这两个字。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看到沈书酌笑。   很……好看。   哪怕是谢司宁这种常常被王磊吐槽“直男”审美的人,都觉得是好看的。   心跳有些快,又被谢司宁掩饰地压下去。   楼下。   看着坐在车里的沈书酌,谢司宁整个人仿佛还停留在他笑的那一瞬间,口中的糖早已融化,只剩下一点甜意蔓延在舌尖还未消失。   沈书酌的视线落在谢司宁魂不守舍的脸上,耳畔属于人类心脏的跳动声越来越快,快到沈书酌感到了诡异的愉悦。   他道:“明天见,谢同学。”   谢司宁迟疑地挥了挥手:“明天见……”   8806:【你恐同。】   看着车离开的影子,谢司宁:【恐什么同?我和沈书酌明明是朋友。】   8806:【……】   系统也会无语。   夜晚。   静静扎根在花盆里的藤蔓悄悄生长着,顺着地板,一点一点攀爬到床上。   枝叶柔软。   谢司宁睡得很安稳,只有肚子上盖了一小点被角。   藤蔓贴在充满谢司宁身上香气的床单上,缓慢伸出一条软枝,小心翼翼地蹭了下少年白皙的手背。   ——好香……   藤蔓有些想要蜷缩起来。   ——喜欢……   谢司宁却在此时颤了下睫毛,转身睡去,手腕想要抽离,却被细弱冰凉的藤蔓牢牢缠着,连动一下都不许。   室内空调运转的嗡鸣声很轻。   藤蔓还在延伸,直到枝条攀爬到谢司宁的胸口,在靠近心脏的地方停下,甚至轻轻在这里拱了拱,随后静静趴着。   “咚”、“咚”、“咚”……   人类的心跳声令藤蔓沉迷。   谢司宁睡意朦胧间,总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可又无法醒来,而整间卧室,在他熟睡的过程中,爬满了藤蔓。   它们共享着他的心跳声。   它们生长出无数细弱的分枝,想要靠近他。   可都在最后关头,被什么制止,最终抗拒着平息,像是一件死物一样,听着人类的心跳,缓缓沉睡去。   【叮!反派黑化值-10,黑化值:50%。】   在之前谢司宁远离沈书酌的期间,陆陆续续,黑化值涨了很多,如今终于降下一点。   翌日。   谢司宁刚醒过来,就看到了坐在书桌前,正翻着书页的沈书酌,不等他想清楚这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的,身上充当睡衣的棉短袖就随着他坐起身的动作滑落下来。   谢司宁低头,脑袋上几乎要冒出一个问号。   他胸口…… 第10章 高冷学霸10 藤蔓的用处   “醒了?”沈书酌问。   谢司宁下意识“嗯”了一声,思维被打断,随后才想起来,迷迷糊糊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他连半点声响都没有听到。   沈书酌:“十分钟之前,我敲了门,阿姨说你现在还没醒,让我直接进来。”   谢司宁翻身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十点了,想了想说:“你下回过来别敲门了,直接进来就行。”他有些不好意思,“我有时候睡得太沉,会醒不过来。”   沈书酌看着他:“好。”   谢司宁下床,直到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才别扭地蹙了下眉,转头确认门是关上的后,他掀起衣角。   镜子里的画面一切正常。   好似谢司宁醒来时感到的一丝不对劲是他的错觉般。   照常洗漱过后。   谢司宁推开门,朝沈书酌走去,没有发现藏在角落里,悄悄伸了一下叶片的藤蔓。   一上午的补课途中,因昨天沈书酌的那抹笑容,谢司宁在看向他时,总有种想要躲着他的冲动。   沈书酌将这一切纳入眼中,直到补课结束,下楼时,沈书酌跟在谢司宁身后,淡声问:“我刚才有哪里讲得不对吗?”   谢司宁有些疑惑,“没有啊。”   沈书酌:“那司宁为什么要躲着我?”   “?”   这还是谢司宁的名字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沈书酌的口中,那股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存在的奇怪感觉越来越浓,谢司宁不知为何有些尴尬,“有、有吗?”   他本以为按照沈书酌的性格,不会再继续追问下去,可……   “有。”   谢司宁一愣,绞尽脑汁,最终在踩下最后一节台阶时说:“可能是因为我不太习惯和人离得很近吧。”他回头看向沈书酌,“没有……躲着你的意思。”   沈书酌萦绕在舌尖的“是吗”没有说出口,而是盯着谢司宁,轻轻笑了一下。   谢司宁呆呆看着沈书酌的脸,心脏跳得好似要从胸口蹦出来,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肤浅。   “那我以后会离司宁远一点的。”沈书酌轻声说。   谢司宁慌乱“嗯”了一声,连话都没有听清楚,走向餐厅。   下午。   悲催的王磊背着书包推开了谢家的大门。   谢司宁此刻正躺在沙发上,借着午休的空隙让沈书酌带他双排。   “宁哥——!”一道鬼哭狼嚎的声音传来,令谢司宁手一抖,等再朝屏幕看去,游戏中的画面已经变为灰色,谢司宁从沙发上爬起来,沉着张脸,却看到了王磊的那张大脸。   “?”   王磊把书包一扔,两行热泪流了下来,“我妈让我过来和你一起补课。”   谢司宁原本灰暗的心情因为王磊的这句话瞬间阴转晴,他偏头看了眼已经赢下这局游戏的沈书酌,扬了下眉稍,“真的假的?”   沈书酌还没回答,就被王磊抢了先,“这还有假?”   好不容易放了暑假的王磊毫不客气地坐在谢家的沙发上,“我来的时候,我妈已经和沈哥说好了,一定要我跟着你们补课。”   王磊妈妈说一不二的性格谢司宁早有体会,沈书酌也在此时关上手机,对上谢司宁的眼睛道:“是真的。”   “是吗?”   谢司宁看了眼王磊,忍不住笑,“挺好。”他说,“我们三人组的学渣辅导小群终于能重新开业了。”   王磊瞪了一眼谢司宁,里面幽怨满满。   谢司宁全当没看到。   毕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种好事,他怎么能落下好兄弟呢?   尤其……   谢司宁现在面对沈书酌时,总觉得有点别扭,如今王磊来了,正好中和一下。   补课的时间总是度日如年。   在谢司宁和王磊觉得自己快学到疯魔了时,终于在快开学的两天前,沈书酌宣布补课就此结束。   一瞬间,刚放下笔的两名好学生几乎热泪盈眶。   终于——   *   高三开学的日子来得很快。   因考虑到同学之间的感情和熟悉,学校在高三这个阶段并没有进行分班,谢司宁仍旧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而沈书酌仍旧在他身后。   开学当天,在忙完一系列的事情后,高三三班的学生迎来了他们的开学考。   卷子的翻页声沙沙作响。   接连的考试、学习令谢司宁累得想吐。   等到反应过来,高三上学期已经过去了一半。   每天写不完的卷子,答不完的题占满了谢司宁的时间,班级黑板的角落里,班主任用粉笔写上的倒计时,每天都在变化。   日子一天天变冷。   谢司宁穿上了厚卫衣,每当晚自习下课时,他总会带着沈书酌,跑去买两个烤红薯,一边走一边吃,哪怕被烫到,也只左手换右手,笑着哈上两口气。   临近冬季。   沈书酌身上不再是那一件薄薄的单衣,而是和谢司宁一样款式,但颜色不同的厚卫衣,只因一次谢母亲自来接谢司宁放学回家时,看到了穿着单薄的沈书酌,之后谢司宁有什么,沈书酌便也有什么。   每当沈书酌拒绝,都会被谢母以各种方式挡回去。   眼下,穿着白色连帽卫衣的谢司宁低头咬了口烤红薯,被烫得泪花都出来了,还是咽了下去,只有伸出来的一点舌尖嫩生生的红着,“好烫……”   沈书酌没有说话,身上是和谢司宁同个款式的黑卫衣,一根碧绿的藤蔓从他身后伸了出来,递到谢司宁嘴边。   嘴巴红润的少年蹙着眉,习以为常地贴上去,被烫红了的舌尖感受到藤蔓的冰凉,眉间舒展,稍稍一咬,涌出来的汁水便很好将舌尖处的灼痛感消除了下去。   松开嘴巴。   谢司宁嗓音还有些含糊:“谢谢。”   这是他之前在一次意外中,发现藤蔓的另一个用处——疗伤。   当时下了场小雨,谢司宁在上体育课时,不甚被身后的同学推搡摔倒,膝盖磕破,血流了很多,沈书酌发现后,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在被沈书酌背着前往医务室的路上,谢司宁尴尬的不停出声安慰着他,可沈书酌阴郁的眉眼始终没有放松。直到躺在医务室的床上,不等谢司宁出声继续安慰,就被沈书酌捂住了眼睛。   片刻后。   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悄悄涂抹在了谢司宁膝盖处的伤口上,睫毛轻扫,偷偷睁开眼睛的谢司宁透过一丝缝隙,看到了藤蔓在流出汁液。   是血吗……   当时的谢司宁想问。   但不等他问出口,沈书酌便主动说:“不是,只是植物的汁液。”他嗓音低哑,“不怕吗?”   遮挡在谢司宁眼前的手掌移开,猝不及防的,谢司宁再一次对上了沈书酌的眉眼,纵使再看一万次,谢司宁还是无法阻止心跳漏了一拍,他说得很轻,“这有什么可怕的?”   或许一开始意外看到,会恐惧,可随着谢司宁与沈书酌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那些恐惧早就烟消云散。   不知是不是谢司宁这句“不怕”的原因,自那之后,谢司宁身边便经常出现藤蔓的身影,不过都是由沈书酌控制着出现的。   如今。   谢司宁低头咬了一口香甜的烤红薯,和沈书酌并肩走向车边,每天的家教课仍旧在上。   那日谢司宁膝盖上的伤口被藤蔓的汁液修复好后,因“疗伤”这两个字,谢司宁重新解锁了一段有关于沈书酌的剧情。   【叮!触发关键词“疗伤”。】   【沈书酌父母所经历的那场车祸,沈书酌也在其中。肇事司机因酒驾闯了红灯,直直撞在沈书酌父亲行驶的车上。紧要关头,沈父猛打方向盘,朝花坛上撞去,可车身还是被人撞了上来,一时间,天旋地转,无数玻璃碎裂,沈书酌坐在后排,稚嫩的脸庞被玻璃渣划伤流出鲜血,眼睁睁地看着危急关头,父母转过来护住他的身影,“嘭——!”巨大的一声过后,鲜血在流,沈书酌已经分不清这些究竟是他父亲的,还是他母亲的,亦或者是他的。】   【警笛与救护车的声音传来,一切已成定局。浑身是血的沈书酌被救援人员救了下来,他满身干涸的血液,奄奄一息,可眼睛始终紧紧地盯向自己父母所在的担架。从没有一刻,沈书酌会这么的渴望,自己拥有治愈的能力。】   在听完8806的阐述后,谢司宁沉默良久,只问了一个问题,【沈书酌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怪物的,是吗?】   而得到的回答却是:【需宿主自行探索。】   可有的时候,问出问题,不一定是想获取答案。   .   车里。   谢司宁吃完烤红薯,打开手机的瞬间,他无意间问:“沈书酌,你生日要到了是吗?”   沈书酌愣了下,想了许久,才迟疑地“嗯”了一声,“好像是。”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过生日了,久到沈书酌连具体的日期都快忘记,如果不是谢司宁突然问起来的话,或许沈书酌的十八岁生日还会像之前那样,平淡度过。   可能连“平淡”这两个字,都是奢望。   谢司宁应了声,没再继续朝下聊。   直到周末这天。   沈书酌照常来到谢家给谢司宁补课,可在补完课后,谢司宁却没有让他离开,而是拉着他的衣角,问:“去楼下吗?”发亮的眼睛里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沈书酌愣了下,隐隐猜到了什么。   明明在这些天里,藤蔓藏在暗中悄悄陪着谢司宁准备好了这一切的惊喜,但当惊喜真的被眼前的人送到自己面前时,沈书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楼下。   为了氛围,谢司宁提前让潜伏着的王磊关上了灯,在沈书酌下楼的瞬间,周围,一个接着一个小灯亮起。   谢司宁推着沈书酌朝前走,嗓音里含着笑意,“生日快乐,沈书酌。”   桌子上摆着精致的生日蛋糕,王磊凑上前拿出打火机,一个个点亮蜡烛。   沈书酌被谢母催促着许愿。   闭上眼。   灯光亮起。   无数彩带纷纷落下。   眼前的——“沈书酌十八周岁快乐”好似要牢牢刻在沈书酌的眼中。   哪怕以后过去多年,沈书酌也依旧记得这时,耳畔悄悄传来的一声“生日快乐啊,沈书酌”,宛若梦中。 第11章 高冷学霸11 像摇着尾巴的小狗   高三的生活大多时候都是两点一线。   终于。   在沈书酌过完生日没多久,一场期末考试过后,下着小雪,谢司宁笑着跟在沈书酌的身后,走进充满喧闹的小巷子里。   天空飘下小雪。   谢司宁穿着羽绒服,路过实在热闹的摊位,还会停下来看上一看,每当这时,沈书酌便也会停下脚步,站在他身边,看着他。   买了些东西。   七转八拐。   沈书酌开了门,谢司宁对于这里已经十分熟悉,坐在沙发上,那只少了一条前腿的小奶狗在这一年中长大了不少,浑身毛乎乎的,像只白团子,耳朵竖起来,见谢司宁来了,哼哼唧唧地摇着尾巴跳到他面前,抬头让少年摸摸。   “我们小乖又长大了啊。”边说,谢司宁边抱起小乖,身体向后靠在沙发背上,一下下揉着小乖的脑袋,“越来越可爱了。”   “汪!”尾巴摇得很欢快。   沈书酌放下书包:“它胖了不少,都快跳不动了。”   谢司宁在笑,“哪有,我们小乖在贴冬膘呢,是吧。”   白乎乎的小狗仰起头“汪”了一声,很是配合。   沈书酌闻言没再说话,默默打开空调,拎着一路买来的菜走向了厨房,今天下了雪,按照习惯,是该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的。   洗菜时,沈书酌站在水池边,身旁是生疏摆着盘的谢司宁,“要不要喊上王磊啊?菜好像有些多。”   沈书酌:“可以。”   经过一学期的艰苦学习,由谢司宁、王磊和沈书酌组成的学渣逆袭者联盟的友谊越来越坚固。   听到沈书酌这么说,谢司宁摸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给王磊,直奔主题,“火锅,吃吗?”   王磊:“在哪啊?”   谢司宁:“沈书酌这儿,来吗?”   王磊:“那不必须来啊,马上到!”   闻言谢司宁挂断电话,待菜全部洗好后,他嘴边被沈书酌操控着的藤蔓递了一颗葡萄,沈书酌言简意赅:“很甜。”   他今天特意买的。   谢司宁“嗯”了一声,习惯地张口,咬开时,葡萄甘甜的汁水涌入口中,带着一丝丝酸意,令谢司宁眼睛亮了下。   确实甜。   不等他再吃上一颗,手机铃声便又响了起来,是王磊打过来的,谢司宁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王磊的声音,“宁哥,你出来接一下我吧,我怕迷路。”   谢司宁应了声“好”,与沈书酌说了一声,围上围巾出门。   天空下起小雪。   王磊被冷得哆哆嗦嗦的,直到跟着谢司宁来到了沈书酌的家里才感觉好了一点,吐槽道:“外面真的冷死个人。”   谢司宁随口应道:“谁说不是呢。”   弯腰换上沈书酌给他买的白色狗狗拖鞋,谢司宁抬头的瞬间,对上了王磊一眨不眨的目光,一头雾水地问:“怎么了?”   王磊顿了下:“没事……”他嘟囔道,“就是感觉怪怪的。”   王磊的视线越过谢司宁,在沈书酌的身上停了一瞬,随后缓慢下移,赫然看到了那双与谢司宁同款的黑色拖鞋,缠绕在心头的怪异感越来越浓。   直到被谢司宁喊过去吃火锅,还是觉得奇怪。   一对朋友会穿……同款、还是偏可爱风的拖鞋吗?   王磊不知道。   但该说不说,沈书酌的做饭天赋确实是不错,至少这顿火锅吃得王磊和谢司宁头也不抬。   ·   新年当天,谢司宁拉着沈书酌去到了自己的家。   这两天,因之前学习学得太狠,导致刚放松下来,谢司宁就控制不住地拉着沈书酌和王磊到处玩。   简直乐不思蜀。   直到新年当天,才稍稍清醒一点,老老实实的在谢母的催促中,带着沈书酌回了家。   一整个上午,贴春联地贴春联,打雪仗地打雪仗,谢司宁站在门前,手中捏着一个大大的雪球,眼睛微微眯起,对准沈书酌的后背丢了过去,只是还没有碰到,就被周围的藤蔓打散。   眼见没有打中,谢司宁也不恼,笑着又团了一个。   只是这次,他伸手一丢,雪球没有任何阻挡地砸在了沈书酌转身过来的额角上,一时间,谢司宁面上的笑容落下,他大步走到沈书酌面前,冰凉的双手捧着沈书酌的脸,满眼认真地看着他被砸中的地方,“疼吗?你怎么不躲啊?”   沈书酌抬眸,近距离地盯着面前满是焦急的人,低声道:“不疼。”   谢司宁闻言愣了下,缓缓松开手,莫名觉得自己眼下和沈书酌之间的氛围有点不对劲,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想了想说:“那你、那你下回记得躲。”   “嗯。”   回到屋里。   厨房中,谢母脱下自己在公司里的西装,揉起了面,身旁的谢父正绞着馅料,两人边弄边聊天,见谢司宁走了过来,谢母问:“怎么不跟书酌去玩?”   “……”   谢司宁沉默半晌,不知该说什么,最终默默退了出去。   他就是觉得……怪怪的。   哪里都怪。   下午,谢父谢母包完饺子,便带着谢司宁和沈书酌前往了老宅。   昨年一起跨年的亲人都已经到了。   还是如之前那般热闹又亲切的场景。   到了晚上。   由于沈书酌和谢司宁的关系,谢母觉得没必要再收拾一间卧室出来,便让沈书酌住到了谢司宁的卧室里。   窗外,自吃完晚饭后,便一直有烟花声响起。   躺在床上,谢司宁不知为何想到了上回跨年夜发生的事情,转过头,沈书酌就躺在自己身边,想了想,谢司宁戳了下沈书酌的手臂问:“你能把藤蔓再放出来吗?”他在好奇。   沈书酌定定看着他。   “能。”   话落的瞬间,一根碧绿的藤蔓就伸了出来,轻轻躺在谢司宁面前的被子上,好似任由他处置般。   谢司宁说完那句话才想收回,可已经来不及,只能低头看向眼前的藤蔓,观察了一会儿,谢司宁伸手轻摸了一下顶端的叶片,开口说:“为什么它的叶子这么小?”   沈书酌:“天生的。”   谢司宁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冷白手指好奇地握住藤蔓,“我这样,你会感觉到吗?”   沈书酌睫羽轻颤了下,“有……”   谢司宁顿了顿,松开手,努力掩饰着自己突如其来的尴尬,“那它是你的一部分,还是主人与驱使者的关系啊?”   “它就是我……”沈书酌抬眸望向谢司宁,嗓音低哑,“我就是它。”   “好酷。”有些干巴巴的一句。   沈书酌:“嗯。”   .   今年跨年,谢司宁带着沈书酌要到了比昨年还要多的压岁钱,像昨年一样,刚回到房间,他就把这些红包全部交给了沈书酌,笑着说:“宁哥给你压岁的。”   “你呢?”沈书酌说,“宁哥不留一点吗?”   谢司宁摇头,“不留,全给你。”   他希望沈书酌今年仍旧能像昨年那样,平平安安的,然后……考上自己理想中的大学。   ·   随着新年结束。   高三生的苦逼学习生活才刚刚开始。   下半学期的学习显然更加紧了。   有时谢司宁只是喝口水的空隙,桌子上就被传了两三张卷子,每天长时间埋头在题海里,甚至让谢司宁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真真切切的活着。   不然他怎么会这么的累——   王磊对此也是一样的想法。   每天上完晚自习回家时,已经从学渣二人组爬了出来的两人总会有气无力地嚎上两句。   累、好累。   真的好累。   对于高三的生活,谢司宁只有这两个想法。   随着黑板角落里的高考倒计时被班主任擦了又写,写了又擦,最终,在临近高考的前一周,好不容易获得了一下午喘息权利的谢司宁背上书包,笑着跟随班里大多数同学的脚步,朝学校门口走去。   王磊揽着谢司宁的肩膀,校服外套随意搭在在肩上,边走边说:“吃饭不?”   谢司宁:“吃什么?”   王磊偏头左右看了看,小声凑近说:“你的生日蛋糕。”   “?”   谢司宁疑惑:“我成人礼不是说过了等高考结束再办的吗?”   因临近高考,并且谢司宁的生日在即,谢父谢母害怕让他分心,所以早早就决定了要将谢司宁的十八岁成人礼挪到高考结束再办。   王磊压低声音:“沈哥给你买了个蛋糕,要我请你吃饭呢。”   谢司宁一愣,转过头,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的沈书酌随着十八岁的那场生日,已经褪去了之前的阴郁模样,立体的眉眼察觉到谢司宁的视线,看向他。   谢司宁回过头看着王磊,“真的假的?”   王磊拍着胸脯打包票,“我从不说假话。”   谢司宁:“但沈书酌就在我俩身后,你贼眉鼠眼的藏什么呢?”   就算声音压得再低,沈书酌也能听得到。   王磊看着自己的好兄弟,认真道:“你好直男啊。”   “?”   谢司宁恶心巴拉地抖开王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求你正常点。”   校外。   谢司宁跟在沈书酌身边,小声问他,“真的给我准备了蛋糕啊?”   眼巴巴的,像条摇着尾巴的小狗。   【叮!反派黑化值-10,黑化值:15。】   沈书酌“嗯”了一声,低声道:“生日快乐。”   谢司宁看向他笑着,张开手,“你也快乐!”   路边,终于放了半天假的高三生三三两两地说着话,脸上洋溢着笑容,谢司宁与沈书酌并肩走着,满心都是接下来的生日蛋糕。   而路的对面,一道刺耳的刹车声传来。   只是刹那间。   周围学生惊恐的声音刺破耳膜。   谢司宁抬起头,只见一辆笨重的卡车正直直的朝他身旁的沈书酌撞去,时间好似被人按下暂停键,谢司宁睁大双眼,转过头,看着沈书酌带有一丝笑意的眉眼,他也在期待接下来的生日蛋糕,几乎是本能的,谢司宁拉着沈书酌的校服,想要将他拉过来。   可不知怎么。   谢司宁耳畔传来了系统的声音,【叮!触发关键剧情——死亡,请问宿主是否愿意与反派交换命运?】   【是or否。】   【倒计时:3、2……】   周围像是一个个慢放的镜头。   谢司宁转过头,望向沈书酌,不知怎么,他竟笑了一下。   “嘭——!!!”   车撞了过来。 第12章 高冷学霸12 “谢司宁……抱我……”……   沈书酌站在原地,耳边是车身呼啸而去的温热气体,只差一点,他就会被卡车碾成烂泥。   衣角被吹起。   耳边声音嘈杂,沈书酌睫毛轻颤,他缓缓转过头,整个人像是重新回到了十四岁的那年。   漆黑僵硬的眼睛眨了下,一只手突然蒙在了他眼前。   “别看。”   谢司宁抱着沈书酌,一步步将他带离危险的地方,期间,沈书酌缓慢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朝后退着。   只差一点。   沈书酌没有丝毫生气的黑色眼瞳看向撞在花坛上的卡车,只差一点,谢司宁就要代替他被碾碎。   幸好……   幸好他拉住了他。   远处,警笛声传来。   王磊手里拎着去超市买得汽水,白着一张脸大步跑到谢司宁和沈书酌面前,身上冷汗涔涔,“没事吧……没事吧……”话到最后甚至带了些颤音。   濒临死亡的恐惧感令谢司宁缓了一会儿,才安慰王磊道:“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   王磊说不出来话,只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快要出来。   他只是买了些汽水的一小会儿功夫,就差点见证了自己好友的死亡,王磊软着腿坐在了地上,愣了好半晌,才抖着手摸出手机给谢母打了通电话。   与此同时,谢司宁抱着沈书酌,心口心脏跳动得十分剧烈,想到刚才紧要关头,率先缠绕在了他腰间的藤蔓,谢司宁问:【我现在……还要选择吗?】   8806:【不用。】   【叮!恭喜宿主,关键剧情已结束。】   原剧情中,临近高考的沈书酌被人驱车撞飞,躯体碎裂,哪怕藤蔓拥有极强的修复能力,也无法修复,最终导致了他的黑化。   谢司宁想过这个剧情点会出现,但没有想过会是在今天,更这么的突然,突然到好像这就是一场针对沈书酌的阴谋般。   “谢司宁……”靠在谢司宁肩膀上的沈书酌沙哑出声,“抱我……”   “抱着呢。”   谢司宁抬起头,双手贴在沈书酌的背上,竭尽自己的所有紧紧地抱着沈书酌,好似要把自己融进沈书酌的身体里般,“别怕……别怕……”   谢司宁在。   沈书酌没再说话,只静静被谢司宁抱着,直到谢母驱车赶了过来,谢司宁才松开抱在沈书酌腰间的手。   谢母脸上往日的沉着冷静早已消失不见,只余慌张地走到谢司宁面前,抖着手上下摸了摸,“没事吧,没事吧……”   王磊坐在地上已经缓了过来,闻言道:“阿姨,宁哥和沈哥都没事,就是司机那边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谢母在接到王磊打过来的电话时,大脑几乎一片空白,现如今亲眼看到谢司宁没事,平复好情绪,她点了下头说:“我处理,我让助理带着你跟书酌、司宁去医院看看,做个全面的体检。”   谢司宁刚要说自己不用,就被谢母一个眼神直接制止。   在从医院里出来后,谢司宁接通谢母打过来的电话,刚喊了一声“妈”,就听谢母说:“你让书酌接一下电话。”   谢司宁:“行。”说着,就把手机递给了沈书酌,顺便接过他手中拿着的检查结果和单子。   沈书酌轻声喊了一句“阿姨”。   谢母应了声之后,平静的把自己得到的结果阐述给他。   沈书酌垂眸听完,“我知道了,阿姨看着处理就行。”   谢母应了声。   电话挂断。   谢司宁接过手机好奇地问:“我妈跟你说了什么啊?”   沈书酌看向他,自然地拿过谢司宁手里拎着的东西,淡声道:“和我爸妈有关的事情。”   谢司宁“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他不想朝沈书酌的伤口上扎刀子,等哪天沈书酌想说了,自然会对他说。   王磊也跟着蹭了一通体检,闻言凑过来说:“那饭还吃吗?”   谢司宁:“吃啊,这可是我的生日蛋糕。”   ·   包厢里。   谢司宁坐在沈书酌的对面,看着服务员端上早就准备好的蛋糕,凑近仔细看了下,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小声说:“还挺好看的。”   奶油蛋糕上点缀着水果。   对面,沈书酌拿着生日帽,修长冷白的手指一点点将其折好,在谢司宁不太自在地目光中与他对视,轻声问:“要戴吗?”   谢司宁看着他,耳根莫名有些烫,“戴……”   他抬起头,发亮的眼睛看向沈书酌,眼睁睁地望着他靠近自己,沈书酌微凉的手指划过谢司宁的脸颊,他将生日帽戴好,甚至细心地调整了一番。   包厢里灯光照下来。   戴着金色生日帽的谢司宁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眉眼精致,周身是被人养出来的肆意少年感,耳根在沈书酌地注视下逐渐红起来。   谢司宁莫名感觉有点奇怪,浑身温度在沈书酌的目光中逐渐上升,“你……”   谢司宁想让沈书酌别再看他了,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一旁的王磊已经把蜡烛插好在蛋糕上,转头问:“我点了啊,要许愿吗宁哥?”   谢司宁闻声只觉得松了口气,“许。”   随着蜡烛一根根点亮。   蛋糕上“祝谢司宁十八岁生日快乐”的字迹越来越鲜明,谢司宁闭上眼,睫毛微颤,默默在心底许下愿望,吹灭蜡烛时,坐在位置上看着他的沈书酌按下了快门。   随着“咔嚓”的一声,谢司宁的十八岁生日就此定格。   三人吃完饭后,已经是晚上七点。   王磊上车朝谢司宁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走了,谢司宁点了下头,望着车身一点点远离视线,偏过头,谢司宁看了眼身旁的沈书酌,他刚才抿了一口果酒,眼下脑袋有些晕。   “沈书酌。”谢司宁像是醉了,凑近看着沈书酌近乎完美的五官说,“你好像比我要帅一点,怎么办……”   沈书酌抬眸,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沈书酌好似墨水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司宁有些醉了的脸,许久,他说:“没有你好看。”   “是嘛?”   谢司宁傻笑了两声,有些高兴。   他抓着沈书酌的校服外套,一步步朝前走,身上是前所未有的自由感,“今晚的月亮好圆啊。”谢司宁抬头。   沈书酌也抬头,天空乌云蔽月,他“嗯”了一声,“月色很美。”   “美!”   回到家。   谢司宁扑在自己的大床上,而被他扯了一路,非要带回家的沈书酌就这么被晾在了门口。   关上门。   沈书酌:“不洗澡吗?”   正躺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打算睡觉的谢小少爷睁开自己迷蒙的双眼,费力撑起自己的身体。   坐起身,谢司宁点了下头,“洗。”   他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沈书酌,“衣服,帮我拿……”   沈书酌没有拒绝。   随着浴室的门关上。   沈书酌才转过头,看了一眼长在花盆里,越来越粗壮的藤蔓,耳畔水声哗哗作响。   怪物的听觉很敏锐,敏锐到连一丝若有似无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楚,心跳、喘息、水声,组成此刻的沈书酌。   雾气朦胧间。   谢司宁穿着宽松的T恤推开浴室的门,边懒懒擦着头发边走到沈书酌面前,漂亮的五官因蒸腾的热气闷出一抹粉晕,“我洗好了。”   沈书酌接过他手中的毛巾,“过来。”   谢司宁乖乖坐在床边,身体因为那点果酒,懒得提不起来力气,头顶沈书酌地擦拭力度轻柔,弄得谢司宁昏昏欲睡。   “好了吗?”含着浓浓的鼻音,谢司宁一双黑润的眼睛蒙上一层雾气,“我困。”   沈书酌:“还没擦干。”   “……”   谢司宁想要拒绝,可大脑闪过今天发生的事情,最终强忍着没有睡过去,只是整个人晕晕的,反应都慢了半拍,连藤蔓是什么时候来到他脚边,轻轻贴上他脚踝的都不知道。   透着微粉的白与极致的绿冲击着视线。   少年纤细的脚腕被藤蔓缓慢缠绕,它在得寸进尺,可又在主人的控制下,只贴着谢司宁温热的皮肤。   ——喜欢……   沈书酌低头,手上的动作微顿,谢司宁迷迷糊糊地问:“好了吗?”   “……好了。”   不知是不是谢司宁的错觉,他总感觉沈书酌的声音有些哑,“感冒了吗?家里有药,我下去给你拿。”   “没。”   谢司宁“哦”了一声,再也坚持不住地倒在了床上,拉过被子,习惯性遮住自己的肚子,沉沉睡去。   沈书酌站起身,盯着床上熟睡着的谢司宁,良久,喉结上下滚了滚。   窗外,无数藤蔓争相顺着墙壁蔓延。   一寸一寸。   直到整个二楼全部都是藤蔓相互交错的身影。   沈书酌背对着窗户,室内温馨的灯光从上洒落下来,只不过短短一瞬,整个卧室仿若变为了藤蔓精心打造的囚笼,沈书酌转过身,刹那间,刚才的一切宛如幻影。   还残留一丝谢司宁身上香气的浴室中。   冷水从头浇过。   一门之隔。   谢司宁翻了个身,一根碧绿的藤蔓缓慢地顺着窗口延伸到了床上,一点一点,稚嫩的分枝轻轻挤开少年身上的T恤,想要钻进去。   它凭借着本能在贴紧自己喜欢的人类。   ——好香……   ——软……好软……   随着浴室门“啪”地一声被人推开,原本贴在谢司宁小腹上的藤蔓飞快离开,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第13章 高冷学霸13 漂亮醉鬼   放假的时间总是短暂。   高三的最后一周,谢司宁每天都在大量的题海中度过,一天里最高兴的只有放学后跟沈书酌一起走出校门口的那段路程。   十点晚自习结束,早上六点不到就要回到学校。   累得人喘不过来气。   谢司宁和沈书酌、王磊建的那个三人小群里,每天都有人变化着花样在鬼哭狼嚎。   “写不完,完全写不完。”王磊靠在椅子上,快要仰天长啸,“我怎么就十八岁呢,怎么就不能一睁眼就二十八了呢。”   谢司宁疲惫地趴在课桌上,闻言掀起眼皮懒懒道:“二十八就不用高考了吗?二十八岁除了不用高考之外,要工作、要赚钱、还要结婚生子,还可能因为学历不够,连工作都找不到,甚至继承家业之后,连它是怎么在自己手里破产的都不知道。”   谢司宁的一番话成功让王磊仅存的一点反抗精神彻底消散,哭丧着一张脸道:“我还是好好学习吧……唉……”   没办法。   完全没办法。   坐在他们身后的沈书酌在听到谢司宁话中的那句“结婚生子”时,手中的笔顿了下,一根柔软的藤蔓穿过书桌,轻轻碰了下谢司宁的腰。   藤蔓微凉、柔韧。   谢司宁不自觉坐直了身体,耳朵发烫地转过头,“?”   沈书酌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怎么了?”   谢司宁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你……”   沈书酌:“有哪题不懂吗?”   谢司宁耳根逐渐变红,带着凉意的藤蔓撩开他的衣摆,轻轻贴在腰腹上,看着眼前沈书酌好似什么都不清楚的神情,谢司宁有些犹豫,“有、有一题。”   沈书酌伸出手:“我看看。”   试卷递出,谢司宁看着沈书酌冷静给他讲题的模样,几次想要张口,最终听着沈书酌的解题思路,乖乖点头。   “还有哪里不懂吗?”沈书酌边说,边给他出了道题,帮忙巩固。   谢司宁接过试卷,摇了摇头,“没了。”   准备转身时。   “你有喜欢的人吗?”沈书酌问。   谢司宁思绪稍稍从题目中抽离出来,不解地看向沈书酌,但还是回答,“没有啊,我天天学习累得要死,哪来的心思,难道你有?”谢司宁随口问。   沈书酌罕见的没有反驳,他看着谢司宁,轻“嗯”了一声,“我有。”   “……”   谢司宁手中拿着试卷,不由顿了一下。   他愣愣地看向沈书酌,不等理清楚沈书酌的这个“我有”是什么意思,就听身旁的王磊惊讶又兴奋地说:“谁啊谁啊,沈哥还有喜欢的人了?”   谢司宁也跟着望去。   沈书酌抬眸,在王磊期待的目光中淡淡道:“老师来了。”   草!   王磊和谢司宁飞快转身。   ·   距离高考还有两天。   阳光明媚。   这是在上高三以来,谢司宁第一次正常上下学,没有了晚自习,放学时,全班同学眼睁睁地看着班主任擦掉黑板角落里的倒计时,写下了“1”。   为了让他们能在高考的当天放松,高考前一天,全校高三生全部放了假。   傍晚,彩霞镶在天边。   校门口熙熙攘攘,谢司宁背着书包,校服外套随意地系在腰间,身旁王磊问:“等下要不去搓一顿?我看之前我们常去的那家烤肉店就不错。”   谢司宁偏过头,“去吗?”   沈书酌:“都可以。”   王磊笑着说:“那就去,我好长时间没有去他家吃过烤肉了。”边走,他边感慨道,“好学生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谢司宁随意“嗯”了一声,身上的慵懒感很浓,只是注意力始终不在当下。   在那日沈书酌说出那句“我有”后,这些天里,谢司宁的注意力总是不集中,除了在写题的时候能心无旁骛外,其他时候,思绪总不由自主地跑到沈书酌喜欢的人究竟是谁上。   但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   烤肉店里。   谢司宁喝了口酸梅汤,“滋滋”作响的烤肉被煎出油脂,王磊抢先夹了一筷子,裹上生菜塞入口中,嚼着嚼着,眼泪都快掉了出来,“好香。”   太长时间没吃,乍一吃甚至有些想哭。   “我尝尝。”   谢司宁说完,本想自己动手,却见沈书酌已经把包好了生菜的烤肉递到了他嘴边,习惯性的,他张开口,谢司宁边吃,边看着眼前的沈书酌,心底莫名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巨石。   “你……”   他想问沈书酌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却又开不了口。   毕竟沈书酌喜欢谁,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是朋友而已。   “怎么了?”沈书酌越来越温润的眉眼看向他,“不好吃吗?”   谢司宁说不出来话,只喝了口汽水,掩饰般摇了摇头,“挺好吃的。”   一场烤肉吃下来,三人各有各的心思。   其中属谢司宁的心思最好懂,连王磊都看出来了他有什么心事,点了瓶啤酒,非说要跟谢司宁不醉不归。   最终喝了大半瓶啤酒的谢司宁站在烤肉店门口,趴在沈书酌的背上,被他背了起来。   天色渐暗。   谢司宁放学的时候没有让司机过来接他,如今醉醺醺地趴在沈书酌的背上,晚风吹拂过他的脸颊,路边行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谢司宁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沈书酌的后颈,这或许是两人第一次相处时这么的安静。   脚步声在夜色里清晰可见,路边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我重吗?”谢司宁晕乎乎地轻声问道。   沈书酌:“不重。”   醉鬼小声:“哦……”   过了一会儿。   谢司宁下巴搭在沈书酌的肩上,眼睛时不时闭上,他有些困,可脑海中还萦绕着沈书酌有喜欢的人了这件事,心口闷得喘不上来气。   等反应过来时,眼泪已经啪嗒啪嗒地滚了出来。   谢司宁白皙的眼皮逐渐变粉,漆黑的睫羽被泪水打湿,许是喝醉了,他哭得很安静,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哭了。   温热的泪水落下。   沈书酌脚步一顿,转过头,谢司宁蒙上一层水汽的漂亮眼睛正看着前方,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滚落。   越来越凶。   沈书酌没有想到谢司宁会哭,可不等他开口,含着一丝哭腔的谢司宁闭上眼睛,闷闷问道:“沈书酌,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啊?”   “……”   沈书酌没说话。   谢司宁说:“漂亮吗?”说完,他又摇了摇头,“不对,她有我对你好吗?会一直对你好吗?”   沈书酌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朝前走着。   谢司宁趴在他背上,小声含糊地说着,“她能一直陪着你吗?能陪你好长好长的时间吗……可以吗?”   路灯下。   沈书酌一个个回答,“他很漂亮,对我很好,我想让他陪我很长、很长的时间,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谢司宁勒了下沈书酌的脖子,“然后呢?”他又想掉眼泪了,“她都不喜欢你,你还要喜欢她啊?”   沈书酌“嗯”了一声,“不然怎么办呢?”   “那你、那你喜欢我吧……”醉鬼说得很混乱,“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不会欺负你,我……我会给你好多好多的钱,我的房间也分给你一半,好不好?”   沈书酌:“那你呢?”   趴在他背上的人问:“什么?”   “你喜欢我吗?”   “……”   沈书酌背着谢司宁,将路灯一个个甩在身后,耳边均匀的呼吸声告诉他。   谢司宁睡着了。   .   回到谢家。   卧室里。   沈书酌将谢司宁放在床上,俯身,他轻轻帮谢司宁擦去眼角处的泪水,眼皮鼻尖还冒着粉的少年看上去脆弱得不像话,将被子盖在他身上,沈书酌关上卧室里的灯,一步步离开了这里。   皎洁的月亮高悬于夜空。   在无人探知到的黑暗里,一根柔软的藤蔓轻轻爬上了人类的床,贴着他的胸口,依偎在他的怀里,直到天明。   【叮!反派黑化值-5,黑化值:10。】   *   高考当天,睡眠极为良好的谢司宁在谢父谢母和专门空出时间来陪他的长辈们的期盼中,一步步走进了考场。   总共三天,一场又一场的考试结束。   当谢司宁走出考场时,先他一步出来的沈书酌穿着简单干净的白T,站在人群里静静等着他,脚步一顿。   那晚的记忆涌上心头。   谢司宁也没有想到自己喝醉后,竟然会哭着问沈书酌他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头一次,在第二天醒来后,谢司宁会那么的希望自己可以断片,可偏偏没有。   这几天里,谢司宁对沈书酌的态度总是有股莫名的尴尬,连王磊这么粗神经的人都看出了他们之间的不对劲,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眼下。   看着面前的沈书酌,谢司宁或许不知道自己的演技有多么的差,“刚出来?”   “嗯。”   沈书酌说:“在等你。”   “……”   谢司宁刚想要搭在沈书酌肩膀上的手顿住,微微抬眸,许是今天的日光太过刺眼,谢司宁竟从沈书酌的脸上看出了一丝脆弱,耳畔,沈书酌的嗓音很低很低,“你在躲我,为什么?谢司宁……”   谢司宁没有出声,只剩下心脏“噗通”、“噗通”的声音大得好似所有人都能够听得到。 第14章 高冷学霸14 你是我的   “我……”   谢司宁看着沈书酌,脑袋很乱,在那天沈书酌反问他“你喜欢我吗”时,谢司宁隐隐之中便察觉到了一点沈书酌对他的心思,只是自己之前的经历,让他退缩了回去。   如今猝不及防被沈书酌挑明,谢司宁张了张口,在家人的召唤声中,迟疑地说:“你……喜欢我?”   像天生没有情窍的木头,终于被人撬开了一丝缝隙。   沈书酌看着他,嗓音放得很轻,“喜欢……”   谢司宁本以为自己会恶心的,毕竟他的恐同设定不是假的,可在亲耳听到沈书酌的这句“喜欢”时,他第一时间不是想着远离,而是浑身发烫,耳朵更是红得不像话。   周围的嘈杂声让谢司宁无法思考。   他只抬起头,看着沈书酌,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心跳快得几乎让他喘不过来气。   “你呢?”沈书酌问。   谢司宁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睫毛慌乱地颤着,烈阳下,纷杂的人群中,谢司宁缓缓伸出手,指尖青涩地碰了下沈书酌的手指,随后注视着他,一点点握住。   “我……”谢司宁红着耳朵,“我说不出来……”   沈书酌在笑,好似冰雪消融。   【叮!反派黑化值-5,黑化值:5。】   远处,充当着“爱情保安”的王磊在把谢父谢母忽悠走后,看到这副画面,瞬间了然于心,走过来“啧啧”了两声,上下打量着谢司宁,调笑道:“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谢哥这根木头还能开了情窍啊。”   要知道,就算是王磊这么个铁直的直男,都在每天相处的细节里,发觉了沈书酌对谢司宁隐秘的心思,可偏偏谢司宁这位当事人,怎么都意识不到。   谢司宁咬牙听着,念在王磊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忙、创造了不少机会的份上,忍了又忍,最终没有回怼。   回家的路上。   纵使谢司宁想破头都想不明白,沈书酌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转头想要问,又别扭地开不了口。   .   谢司宁高考结束,最开心的莫过于见证了儿子改邪归正的谢父谢母他们,想到高三阶段一直带着谢司宁学习的沈书酌、王磊两人,谢母当晚就订了豪华餐厅。   王磊的父母也到了场。   沈书酌身为最重要的家教老师,全程被双方父母夸了又夸、谢了又谢,谢母喜欢得恨不得直接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   谢司宁坐在沈书酌身边,眼睁睁地看着沈书酌以饮料代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忍不住伸手轻戳了一下沈书酌的腰,在他看过来时,小声悄悄说:“你吃饱了吗?”   刚得到一个男朋友的谢司宁有些兴奋,眼下因刚才被王磊劝着喝了一口果酒,漫出一层薄薄的粉,“我有点想回家。”   沈书酌:“回家?”   谢司宁点了点头,意识还算清醒的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沈书酌,“我有一点想……亲你。”   许是也觉得自己的这番话有些大胆,在语罢后,谢司宁红着耳朵,水润的眼睛看向沈书酌,想要回避,可最终还是欲|望占据了上风,直白地重复了一遍,“我有一点想亲你……”   谢司宁问:“可以吗?”   沈书酌望着他没有回答,许久,声音微哑道:“你喝醉了。”   “……没有。”   谢司宁觉得自己很清醒,他从来没有这么的清醒过,自从他在反应过来自己有男朋友了后,就一直想做这件事情了,“可以吗?”谢司宁声音很轻。   沈书酌定定地看着他。   桌子下,无数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藤蔓蔓延出来,围绕在谢司宁脚边,一寸一寸向上生长。   每靠近一点谢司宁,藤蔓的叶片就蜷缩一分,“喜欢”这两个字几乎写满整个身体。   餐桌上,两方父母的谈话声就在耳畔。   餐桌下,谢司宁白色的T恤衣角已经被胆大妄为的藤蔓顶起一点,透着凉意的藤蔓缓缓贴在少年白皙的腰间,谢司宁睫毛轻颤了下,垂眸,却没有制止这一切的发生。   他在默认。   沈书酌拿起杯子,滚动喉结,喝了一口冰水,握住杯身的手背上青筋隐隐凸起,混乱的大脑也在冰水的作用下,重新恢复冷静。   藤蔓安安静静地贴在谢司宁腰间。   本以为怪物不会就此为止的谢司宁愣了下,抬起头,却被沈书酌伸手蒙住了眼睛,少年嗓音低哑,“别看我。”   沈书酌在控制自己的理智。   谢司宁含上一层水雾的眼睛垂下,纤长睫羽轻扫着沈书酌的掌心,他闷闷道:“我看不见了。”   良久,在即将被谢父谢母发现异常时,沈书酌率先将蒙在谢司宁眼前的手放了下来。   谢母见状笑道:“小酌和司宁的关系真是要好,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司宁对谁能这么的乖。”   连她都很少见到谢司宁这副模样。   沈书酌:“阿姨,司宁可能有些喝醉了。”   “是吗?司宁酒量确实不太好。”谢母应了两句,转过头继续与王磊的母亲聊天。   一旁旁观着的王磊胆战心惊地看着沈书酌和谢司宁,生怕他俩之间的关系被谢母发现什么异常。   .   从餐厅回来。   因天色已晚,沈书酌在谢母的安排下,与谢司宁住在一起。   打开灯。   半点睡意都没有的谢司宁被沈书酌扶着倒在床上,额发凌乱,谢司宁一双黑润润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沈书酌,里面哪有丝毫醉意,直到现在,他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和沈书酌居然在一起了。   虚幻得像他在做梦。   “你喜欢我……”谢司宁看着沈书酌问,“对吗?”   沈书酌嗓音很轻:“对,我喜欢你。”   谢司宁晕乎乎地说:“那你过来。”   “去哪?”   沈书酌边问,边俯身靠近谢司宁,看着他不动。   谢司宁没有说话,躺在床上的他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沈书酌的脸庞,指尖顺着他的眉眼,缓缓滑到鼻梁,最终落在唇上,谢司宁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心跳不知什么时候快得人发慌。   “我的?”他问。   沈书酌唇上贴着他的手指,轻笑了一下,嗓音很低很低,低得温柔,“你的。”   沈书酌的全部都是谢司宁的。   无数藤蔓顺着窗台爬了进来,一点一点蔓延着整个房间。谢司宁只是眨了个眼的瞬间,眼前的景象就变换了一个模样。   原本干净简约的卧室被数不清的藤蔓装点成绿色,它们重叠交错,一个个枝条不断生长、延伸,好似把房间变为了由藤蔓编织的捕猎笼。   谢司宁不由抬头,好奇地望着这一切,一根藤蔓从床下爬了上来,在谢司宁地注视下轻轻弯起碰了下他的唇瓣,动作柔软又轻柔,谢司宁微愣,看向沈书酌,“它们……”   沈书酌没说话,只盯着他。   渐渐的。   一朵猩红的花在他空洞的左眼眶中缓慢绽放,与他过于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眼下的沈书酌逐渐不再有人类的模样,而是充满着令人恐惧的怪异感。   他注视着眼前的谢司宁,低声问:“怕吗?”   沈书酌苍白到了惨白的皮肤一寸寸蒙上藤蔓的枝条,又缓慢褪去,直到露出下方的森森白骨。   谢司宁看着,说不出来一句话。   心底无数属于人类面对非人怪物本能的恐惧感涌了上来,沈书酌看似给予了谢司宁选择权的温和背后,是一株株顺着床铺蔓延上来的碧绿藤蔓。   谢司宁仿佛要被漫天的藤蔓淹没,手腕、脚腕全部有藤蔓缠绕上来,面前的沈书酌还在问:“怕吗?”   怪物始终都是怪物。   不会因为人类害怕,就恢复正常。   谢司宁睫羽轻抖,想说“不怕”,可话到了嘴边,最终变为一句充满颤抖的“怕”。   沈书酌没有因为这个答案感到失落,他甚至笑了下,森白的骨骼被藤蔓包裹,最终恢复成往日的模样,“没关系,我知道司宁是爱我的,就足够了。”   谢司宁轻“嗯”了一声。   但之前缠绕上来的藤蔓却没有在他的这一声回应之后消失,反而越来越过分。   微凉的枝条挤开单薄的白T衣摆,一根一根钻了进去,它们贪婪又轻柔地贴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上,汲取着上面的温暖,身上叶片缓慢蜷缩。   ——喜欢……   ——喜欢人类……   ——好软……白,好白……   ——我的……   纷杂的声音充斥着沈书酌的脑海,被他一一消化,只因这些全部都是他的想法。   在第一次见到谢司宁的那个小巷子里,沈书酌还记得雪花融化在自己眼皮上的冰冷,他眼中向来只有黑白两色的世界,在看到举着伞的谢司宁时,突然有了颜色。   那时沈书酌并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但在后来一日一日的相处中,他仍旧不懂,可身为怪物的本能告诉他——   他想要谢司宁。   想要这名漂亮的人类。   碧绿的藤蔓缓慢缠绕上少年白皙的腰肢,谢司宁很敏|感,眼皮蒙上一层薄粉,只是被藤蔓轻轻碰了一下胸前的粉色,脊背就不由抖了一下。   很青涩。   沈书酌低下头,看着谢司宁眼前浮上的水雾,轻声问:“喜欢我吗?宝宝。”   “……”   谢司宁在小幅度地发着抖,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一根藤蔓轻轻撬开他的唇。 第15章 高冷学霸15 藤蔓在开花   谢司宁张着嘴巴,纤长睫毛被泪水打湿。   他朦胧地望向沈书酌,想要说什么,可呼吸却逐渐消失,他在被藤蔓淹没。   浑身仿佛每处地方都被藤蔓轻轻触碰。   谢司宁呜咽了声,不知过了多久,他含糊道:“沈、沈书酌……别……”   沈书酌应了声,低头,轻吻去谢司宁眼下的泪水,“我爱你。”   不过眨眼间,周围的藤蔓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司宁黏黏糊糊地“嗯”了声,竭力地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让沈书酌睡在这里,随后意识全无的睡了过去。   待到第二日醒过来。   久违早上十点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   谢司宁懒懒散散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只觉得腰后有些凉,伸手一摸,是根顺着窗台延伸过来的藤蔓,刹那间,昨晚的记忆涌了上来,谢司宁脸颊发烫,将藤蔓丢下床,抱着被子恨不得把自己埋进里面。   头发丝儿快要冒烟。   怎么……   他怎么这么色……   谢司宁只是想到自己昨晚非要拉着沈书酌说要亲他,脸就红得不像话,尤其后来,那些微凉的藤蔓,以及藤蔓上开出的花……   虽然没有做到最后。   但谢司宁还是觉得羞耻。   清醒过来的他,耳畔仿佛还萦绕着最后关头沈书酌低喃的那句“好粉”。   “……”   沈书酌打开门,看到的就是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的谢司宁,而最开始被他丢下床的藤蔓早已重新爬了上来,委屈的顺着被角钻了进去。   不知触碰到了什么。   谢司宁浑身一颤,掀开被子,面红耳赤地抓住藤蔓,不等他做出什么,眼角余光便看到了站在门前的沈书酌,“你……”   想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谢司宁松开手,耳后的红晕一直蔓延到雪白的后颈,结结巴巴道:“我、我正在抓它。”   沈书酌莞尔,“我知道。”   谢司宁回忆起之前沈书酌说得藤蔓就是他的话,只觉得自己更蠢了,加上昨天发生的种种事情,谢司宁有些不敢对上沈书酌的目光,浑身烫得要命。   沈书酌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阿姨让我喊你下楼吃饭。”   “……好。”   谢司宁努力压制住自己在沈书酌面前,想要把自己蒙进被子里的冲动,抬起头说:“你、你先出去,行吗?”   谢司宁红着耳朵,“我有点……”他头顶快要冒烟,沈书酌问,“害羞吗?”   “!”   谢司宁看向沈书酌。   一根细软的藤蔓在这期间缓慢延伸到他手边,在主人的控制下,轻轻缠绕上他的手腕,谢司宁感受到凉意低下头,沈书酌轻声说:“它很喜欢你,如果有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可以告诉它,它会改正的。”   沈书酌看着谢司宁说:“我也是。”   谢司宁刚平复好的心跳因沈书酌短短的一句话,重新剧烈跳动,“我知道。”他望向床边的人,小声说,“我就是……有些不习惯,慢慢,会习惯的。”   “嗯。”   ·   楼下。   洗漱好的谢司宁坐在餐桌前,谢父谢母向来起得很早,现如今吃完早饭去了公司,没有刻意等他们。   吃完早饭。   因谢司宁许久没有见过小乖了,有些想,于是跟着沈书酌去了他家。   刚打开门。   早早听到声响的小乖便跑了出来,疯狂摇着尾巴哼哼唧唧地蹭着谢司宁的腿,想让他抱。   谢司宁弯腰刚张开手,就听身旁的沈书酌说:“它掉毛,别抱了。”   “汪!”   谢司宁还没说什么,隐隐听明白主人在替它回绝的小乖便叫了一声,谢司宁笑着抱起了圆乎乎的小狗,轻摸着它的脑袋,“没事,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不抱我们小乖呢?到时候我换个衣服就行了。”   沈书酌不置可否。   关上门。   这处是沈书酌租的房子,他原先的家早在父母发生车祸后,为了筹借医药费,卖给了别人。   高考结束,哪怕沈书酌不估分,都知道自己的分数不低。   他想去A大,这点谢司宁也知道。   窝在沙发里,谢司宁怀中抱着掉毛如同蒲公英的小乖,抬头问沈书酌:“要搬家吗?”   沈书酌“嗯”了声,“需要提前去那看看房子。”   谢司宁:“半个月够吗?”   他高考结束之前曾跟沈书酌和王磊两人约定过,等结束了高考,三人一起去旅游一段时间,王磊当时兴奋得要命,一个劲儿地说“好”,现如今正埋头在家里做着旅游攻略,打算让他们一起有个意义非凡的暑假。   沈书酌说:“够。”   时间这方面他早早留了出来,也提前跟王磊说了一声。   客厅里。   一根藤蔓在沈书酌洗水果时,缓慢缠上谢司宁的腰,小心翼翼地钻进少年的衣摆下,贴着他温热的皮肤,在成功后,叶片激动得蜷缩。   谢司宁察觉到了,撸着小乖脑袋的手一顿,却没有制止。   只是他越是纵容,藤蔓越是得寸进尺。   当沈书酌端着洗好切好的水果走到谢司宁面前时,原本懒散坐着的少年已经快要软成一滩水,谢司宁怀中的小乖早已跳了下去,他抬眸,眼睛蒙上一层水雾,看着眼前衣衫整齐,满身禁欲气质的沈书酌,闷哑道:“怪、怪你……”   沈书酌低低“嗯”了一声,“怪我。”   谢司宁半躺在沙发上,漆黑睫毛湿漉,身上简单宽松的白T被藤蔓撩了起来,露出雪白的腰腹,少年的腰肢很细,如今被藤蔓充满占有欲地缠绕着。   藤蔓在蔓延。   谢司宁白皙的皮肤上冒出一层细密晶莹的汗水。   他泪眼朦胧,唇边是沈书酌递过来的葡萄,沾着水珠,少年嗓音清冷低哑,“吃吗?”   谢司宁茫然地抬起头,沈书酌说:“我尝过,很甜。”   甜?   有多甜?   谢司宁不知道,他脑袋有些乱,可眼下,乱得不只有他的脑袋,还有他的呼吸,他好像成为了藤蔓的养料,被它吮吸着汁水,耳边沈书酌的声音还没有停止,葡萄的汁水好似顺着唇缝涌入谢司宁的口中。   意识空茫间,谢司宁想。   确实……   很甜……   整个房间仿佛都铺满了藤蔓,无数又粉又大的花朵在谢司宁呜咽的一瞬间,绽放。   ……   ……   等谢司宁再醒过来,已经到了晚上。   他躺在沈书酌的床上,身上的衣服早已换了一套,费力撑着手臂起身,一直缠绕在他指尖上的藤蔓翘了翘,不知是不是谢司宁的错觉,他总感觉藤蔓好似喝饱了水,整体的状态与之前完全不一样。   生机勃勃。   连叶片都透着这股生机。   想到自己白日和沈书酌究竟做了什么,谢司宁面红耳赤,几乎是瞬间,记忆里那朵粉色的花朵跳了出来,很粉,也很大……   “叩叩”卧室门被人敲响,下一刻,沈书酌走了进来。   谢司宁这次是真的体会到了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羞耻感,“我……我们……”   开了数次口,谢司宁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书酌:“嗯。”   谢司宁白皙的脖颈此刻全部是密密麻麻的吻.痕,他耳朵发烫,忍不住问道:“你……最后给我喝得是什么东西?”   沈书酌沉默了一会儿,艰涩开口,“花、花蜜吧。”   谢司宁:“……”   花蜜是什么,他已经不想再去深想,尤其越是想,他越不占理,只因在紧要关头,沈书酌恢复理智想要抽身时,是他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颤颤说的——“别走”。   “几点了?”努力挥去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记忆,谢司宁问。   沈书酌:“快八点。”   谢司宁下床,许是怪物给他喝得那些东西的原因,哪怕折腾了快五个小时,谢司宁的身体只是略微有些酸涩。   “要回去吗?”沈书酌问。   谢司宁:“嗯。”他犹豫地看了一眼沈书酌,最终硬着头皮说道,“下、下回能不能……”   “什么?”   谢司宁破罐子破摔,“别、别用藤蔓……”他小声道,“感觉,好怪。”   沈书酌看着他,漆黑的眼瞳里闪过一丝笑意,在谢司宁快要受不了了时,轻轻道:“好。”   ·   回到家。   谢司宁挥别了跟他一起过来的沈书酌,想要说什么,最终只是道:“我回家了,你也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他说,“明天见。”   在得到沈书酌地点头后。   谢司宁走进自家的大门。   刚步入客厅,谢司宁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谢父谢母他们,第一次,在快九点的时间,谢司宁能在自家楼下看到自己爸妈。   弯腰换好鞋。   谢司宁走到沙发旁,看着谢父谢母一脸严肃的表情,就知道有事要说。   谢母沉默片刻率先开口,“你一整天都在小酌那儿?”   谢司宁道:“对。我和他在谈恋爱。”   直接了当的让人害怕。   原本有些兴师问罪意味的谢父谢母没有想到谢司宁会这么的直白,僵着一张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还是谢母率先反应过来,她手有些抖,“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司宁:“我追的他。”   从今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谢司宁就隐隐知道有这么一遭了,哪怕谢母今天不问,他也会向他们坦白。   谈个恋爱而已,没必要让沈书酌跟着他瞻前顾后的。   谢司宁道:“挺早的,是我先喜欢的他,高考结束后他才同意的我的表白。”他说,“妈,你别为难他。” 第16章 高冷学霸16(完) 怪物跳动着的心脏……   “……”   谢母看着谢司宁缓了许久,许是早有预料,如今在听到这番话后,心中竟也没有多大的震惊,她疲惫地挥了挥手,“让我跟你爸爸先消化一下。”   谢司宁知道这是谢母默认了的意思,笑着说:“谢谢妈。”   谢母:“滚。”   “好嘞。”   上了楼,一直缠在谢司宁腰上的藤蔓悄悄探了出来,它尾端勾着少年白皙的腰,顶开衣摆钻出,柔软的叶片贴着衣服,谢司宁看到了,伸手摸了下它的叶片,“沈书酌?”   许久,就在谢司宁以为不会得到回应了时,“嗯。”   “你都听到了?”   沈书酌没有说话。   谢司宁耳边:【叮!反派黑化值-1,黑化值:4%。】   【叮!反派黑化值-1,黑化值:3%。】   不言而喻。   谢司宁笑了声,“怎么不说话?”   沈书酌:“在想事情。”   谢司宁打开浴室的门,随口道:“想什么?”   “……”   沈书酌:“很多。”   “我爱你。”   “?”   谢司宁愣了下,“是在表白吗?小沈同学。”   “我爱你。”   沈书酌嗓音低哑,一如当初初次见面时的模样,“我爱你。”   他像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重复“我爱你”这句话的机器。   窗外,藤蔓随着这句话疯狂生长、蔓延,分出的每个分枝,都代表着沈书酌对谢司宁满到溢出来的爱。   它们围绕在谢司宁的房间周围,郁郁葱葱,不再进入,只守在窗外,小心翼翼地护着里面的少年。   像近乎诡异的直觉,谢司宁拿着牙刷的手一顿,问:【沈书酌在楼下吗?】   8806:【在的。】   【……】   匆匆漱了口,谢司宁走到窗边,窗外,夜幕上闪烁着星星,他推开窗眺望,楼下,沈书酌站在大门前,身影单薄孤单,许是察觉到了谢司宁的注视,他抬起头。   目光交叠。   谢司宁缓缓笑了下。   窗外碧绿的藤蔓小心翼翼地伸出枝丫朝他贴近,沈书酌仰望着窗边的谢司宁,心口地跳动像崩坏了般,快得令他反应不过来。   无数猩红的花朵在藤蔓上缓慢绽放,像心脏跳动的规律,一朵接着一朵,从猩红到鲜红,一时间,谢司宁好似被花朵包围,他看着,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沈书酌。   【是心脏吗?】   那些猩红到鲜红的花朵。   。:【是。】   怪物的心脏如今正对着靠在窗边的少年缓缓绽开。   花瓣纷纷落下。   谢司宁好似童话故事里的公主,被鲜艳的花朵簇拥着,他精致的眉眼弯起,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有人发现公主掀开裙摆,其实是个男生时,会是个什么反应。   乐了一会儿。   谢司宁收起眼中笑意,眼睛虔诚地闭上,在离自己最近的一朵花上轻轻吻了吻。   他不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所以不需要王子来拯救,生出荆棘的藤蔓也不需要被打败,它是他的恋人。   它在开出柔软鲜艳的花朵。   “我也爱你。”他说。   话落,谢司宁睁开眼,只看比之前更多更大、绽开得更加漂亮的花朵出现在他眼前。   一场花瓣雨落下。   【叮!反派黑化值-1,黑化值:2%。】   ·   自打那晚相互坦白了心意后,谢司宁第二天便收拾好东西,与沈书酌和王磊开启了他们约定好的旅行,留出足够多的时间给谢父谢母他们消化。   直到高考成绩出来当天,他们还在酒店。   在吃完晚饭回来的路上。   谢司宁脑袋晕乎乎地趴在沈书酌的背上,耳边是王磊的吐槽声,“幸好你在,不然就宁哥这么个酒量,都不知道是怎么爬回酒店的。”   沈书酌穿着简单的白T短裤。   他们这一站来到的是一个小海岛,夏日的晚风吹得人极为舒服,抬头看,就是天上明亮的月亮。   大海的水声随着微风吹拂而来。   王磊絮絮叨叨道:“不过今天出成绩,也不知道咱仨考得怎么样,你去A大的话,宁哥肯定也要跟着,宁哥去,我就也要去,不知道分够不够。”   沈书酌:“够,我估过分了。”   王磊高兴地道:“是吗?”他乐呵呵地点开班级群,里面同学打不开页面地哀嚎声接连不断。   就连班主任都罕见的有些紧张,在群里发了不少的消息。   回到酒店。   沈书酌把谢司宁放到沙发上,脑袋已经有些清醒的少年看着抱着电脑跑到自己面前的王磊,笑了声,“成绩出来了?”   “还没看呢。”   王磊打开电脑,有些紧张地盯着正缓存的页面,结果试了好多回,都在打着圈,他转过头与谢司宁面面相觑,“要不……我们等会儿再试?”   谢司宁点了下头,“等会再看看吧。”   而手边的手机里,屏幕不断因为有新消息亮起。   “叮叮叮”的消息提示音响个不停,谢司宁划开,刚要看里面的内容,泡了杯蜂蜜水的沈书酌就走了过来,“喝一点,不然等下不舒服。”   张开口,谢司宁就着沈书酌的手喝了两口后,偏过头。   沈书酌没有勉强,将剩下的一饮而尽。   谢司宁抬头愣愣地看着他。   自从那晚他向父母挑明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后,他与沈书酌之间的关系便越来越亲密,只是剩下的那两点黑化值怎么都下不去,哪怕他与沈书酌说了自己恐同的过去,并交换了他之前的经历,也没有动静,反而让有些兴奋的藤蔓缠着他,吸饱了水。   仅仅是回想一下当时的场景,谢司宁耳根就烫得不像话。   与此同时,谢司宁和沈书酌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接通电话。   谢司宁耳边是谢母和往常没有半分区别的声音,他道:“妈。”   谢母“嗯”了一声,嗓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高兴说:“我刚刚和你爸爸查过,你的高考分数被系统屏蔽了,应该不低,打算什么时候回家?你的成人宴还没办,升学宴也该办一下。”谢母说到这儿,顿了下道,“他……你也带回来吧,升学宴一起办了了事。”   谢司宁抬眸,与正和班主任打着电话的沈书酌对视了一眼,笑着说:“好啊。”   挂断电话后,不等谢司宁说话,沈书酌便道:“班主任让我告诉你,分数被屏蔽了。”   “嗯。”   谢司宁看着他问:“回家吗?”   窝在沙发里的少年眉眼间满是笑意,好似能把他人感染,“我妈说,让我俩一起回去,她给我们一块儿办升学宴。”   沈书酌哪怕刚刚听到了,也还是“嗯”了声,“回。”   一旁正和班主任打着电话的王磊挤眉弄眼地瞪着谢司宁,生动地阐述着自己旅游攻略白做了的开心与激动。   谢司宁张开双手,耸了耸肩。   草!   王磊眼睛快要喷火。   在一番友好的交流下。   谢司宁、沈书酌和王磊最终还是买了最早一班的飞机票,回了家。   谢司宁的成人宴办得很盛大。   无数与谢家生意上有着合作的宾客前来参加,谢司宁也邀请了不少自己的朋友,   穿着一身定制西装,谢司宁满身贵气地缓缓走入人群中,不管身后自己父母与合作伙伴的寒暄,举杯,在沈书酌的酒杯上轻碰了一下,随着清脆的一声“叮”,沈书酌收回落在谢司宁身上的目光,将酒杯里的酒液一饮而尽,“生日快乐。”   谢司宁在笑,“你也快乐。”   不等两人说上两句话,另一边的谢母已经招手,“司宁、小酌,过来和你伯母们打声招呼。”   拉着沈书酌的手,谢司宁走了过去。   谢母没有吝啬的跟周围的亲人朋友介绍着沈书酌,能在生意场上厮杀出来的人向来不迂腐,坦然的接受了沈书酌和谢司宁之间的关系,并笑着祝福。   一整天的热闹过去。   沈书酌这个名字几乎被谢家相熟的所有朋友们熟知。   或许会有人不解沈书酌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能被谢家看中,可在之后省状元的身份和成绩公布,这种不解的声音逐渐消失了一些。   成人礼办完后,紧接着就是升学宴。   谢家在这段时间不可谓不热闹。   谢司宁的高考成绩虽然没有沈书酌的那么瞩目,但也在省前十当中,基本国内的大学随便挑。   不少招生办的人在这期间给谢父谢母甚至沈书酌本人打来电话,推荐自己的学校,只可惜谢司宁和沈书酌已经认定了A大。   王磊的成绩也相当不错,A大算是上定了。   王磊的父母在出成绩当天就提着东西当面对沈书酌表达了感谢。   而沈书酌作为在高三期间给谢司宁、王磊两位大名鼎鼎的学渣补过课的老师,他的学习资料和课本几乎被家长们求疯,导致班主任每天除了接电话就是接电话。   喧闹中央。   谢司宁三人早在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劲时,早早收拾包袱跑路。   夏日的蝉鸣声不绝。   痛痛快快在外面玩了大半个月的谢司宁三人走路上,王磊跑在前边,傍晚的彩霞好似就在眼前。   落后了一段路程的谢司宁与沈书酌肩并着肩。   谢司宁的腰腹被藤蔓贴了又贴,喜欢得要命,而他身旁的人却始终是一副清冷自持的神情,反差感十足。   如果不是谢司宁知道人后的沈书酌是个什么模样的话,或许就相信了他此刻的伪装。   他笑着,晚霞落在周围。   这条路很长很长,可只要身边的人一直在身边,谢司宁好像就能永远走下去。   跑在前方的王磊转过头喊道:“快点——”   谢司宁笑着回应,“好!”   转头,他张开双手,沈书酌早已半蹲下身,趴在怪物背上的谢司宁被无数藤蔓小心翼翼地护着。   耳畔微风拂过。   他不是被公主。   他是被藤蔓好好爱着的恋人。   ……   岁月漫长。   只是谢司宁每天醒来,都会有藤蔓送过来的猩红花朵。   直到一日,他像往常睡去时,藤蔓缓缓爬满了整个卧室,无数花朵争相开放。   藤蔓在哭。   藤蔓在枯萎。   【叮!反派黑化值-2,黑化值:0%。】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务!】   【人设崩坏程度:30%,扣除积分5000,现有积分:200。】   【下一任务开启中……】 第17章 病弱室友1 很……漂亮的一位青年……   S市人来人往的城市一角。   弯弯绕绕狭小的道路尽头,一栋九层高的楼房映入人的眼帘,这里是无数背井离乡打工人的住处,合租者更是数不胜数。   六楼中间户。   谢司宁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明明是大夏天,身上却还穿着不算薄的单衣,修长手指缓慢敲打在轮椅的扶手上,他的耐心在宣布告罄,而站在他面前,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人在他操控轮椅打算转身离去时,开口说道:“我答应你。房租……”   谢司宁:“减半,每个月我会另外支付你5000块工资。”   贺尘云:“成交。”   谢司宁抬眸,视线落在贺尘云的脸上。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年,先后经历了车祸导致的双腿无法站立和被家人赶出家门,只剩一栋带来不了多少收益的合租楼房,被留给了他。   哪怕是在寸土寸金的S市,这处处于未开发区域的楼房也很难带给人丰厚的报酬。   8806在谢司宁进入到这个世界时,就将本世界的资料发送给了他。   他仍旧叫谢司宁,S市谢家的大儿子,生母离世,在凤凰男亲爸娶了后妈后,一场车祸袭来,导致他无法站立,成了残废,被后妈和她的儿子联手赶出了家门,美名其曰,谢家不应该有一个残疾人存在。   不过因谢司宁生母的原因,谢家的那些人到底不敢对他太过恶劣,勉为其难留了一栋没有任何价值的合租楼给了他,每月靠租金艰难度日。   而谢司宁与反派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就在这栋合租楼里。   只因反派贺尘云的尸骨,就埋在这栋楼房下。   8806曾经机械的阐述音,仿佛就在谢司宁耳边,【反派贺尘云,单亲家庭长大,性格开朗、阳光,家境贫寒,在父母离婚后一直跟着母亲,后在母亲突发脑溢血时,刚高考完的他去了工地搬砖,为凑取母亲的医药费,他放弃上大学的机会,白日搬砖,晚上还会兼职跑外卖。】   【你曾在工地上见过他,那时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而他只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搬砖工人,你随意扫了一眼,便匆匆离去。】   【后来工地出事,与此同时,谢家与上面的合作发生意外取消,那片楼房便成为了烂尾楼,而一直出现在工地上的贺尘云也不再出现,直到谢家两年后重新启动项目,再次招工,消失了两年之久的贺尘云才重新出现。】   【工地上,贺尘云干活总是最卖力的那个,可在无人发觉的背后,他身上的怪异之处越来越浓,每当别人想聊起时,脑中都好似蒙了一层雾,无法谈论。】   【直到这种诡异感越积越多,人们渐渐恐慌起来,工地上各种传闻接连出现,人们高高垒起的恐惧感终于到达了临界点。在一次贺尘云回到工地,打算干活的清晨,人们合起伙想要杀了他。可却发现不论自己怎么挥舞着刀,都看不到贺尘云身上有丝毫鲜血流出。低头看去,被他们按在地上的人,哪里是人,分明是一具没有血肉的骷髅架子。至此,反派彻底黑化,无数人的性命在这栋楼下葬身。S市每天都有楼房倒塌的新闻。】   8806说:【目前反派黑化值:68%。】   [我的尸骨不见天日,你们要来陪我吗?]   “……”   足够糟糕的开局。   谢司宁回忆完,看着眼前的贺尘云。   因坐在轮椅上的他行动不便,前些天,谢司宁生出了找一个室友兼保姆的想法,而最近因工地开工,需要一个住处的贺尘云便成为了谢司宁的首选。   眼下。   在谢司宁观察贺尘云时,贺尘云也在观察着他。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肤色极为苍白,唇色淡粉,一双琥珀色的眼瞳被细碎黑发遮掩,但还是能够看出来他周身萦绕着的病气。   很……漂亮的一个人。   漂亮到贺尘云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认出了他是两年前在工地上监工的那位小少爷。   “我需要做什么吗?”贺尘云问。   谢司宁操控轮椅转身,缓慢朝自己的卧室里走去,嗓音冷淡:“不用。”   他不需要被人当成是个残废照顾。   谢司宁只需要贺尘云每晚把他抱到床上就好,其他的,都无所谓。   房门被人关上。   一墙之隔。   谢司宁颤了下睫毛,室内黑压压的一片,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夏季,但因窗帘长时间拉上,这里压抑得不像话。   毕竟谁能够想到,一年前还众星捧月的大少爷,一年后会变成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残废。   谢司宁就这么坐在轮椅上,耳畔秒针“哒哒”走过的声音明显,在空洞的黑暗中,谢司宁就这么坐到了晚上。   客厅里,刚从工地上回来的贺尘云简单洗了个澡,路过谢司宁的卧室,想到自己中午答应的事情,他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传来动静后,贺尘云眉头微皱,二话不说推门走了进去。   他怕自己刚找到的房东兼雇主就这么死在了里面。   随着灯光打开。   贺尘云站在门前,微眯了下眼,才看到背对着他坐在轮椅上的谢司宁,走上前,他开口想问有没有什么需要让他做的,却发现青年闭着眼睛,已经睡了过去。   睫毛垂在眼下,黑压压的一片,睡着时的谢司宁没有了白日里的冷漠孤傲,反而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   贺尘云看着,不知不觉间,站了许久。   想到自己白日答应的事情,贺尘云俯身,伸手小心翼翼的把谢司宁从轮椅上抱了起来,明明看起来不算瘦小的青年,抱在怀中,才发觉轻得可怜。   轻轻放在床上。   贺尘云刚要抽出手起身,就见睡着的谢司宁皱了下眉,手指抓着他衣角的一点,怎么都不肯松开,眼底有泪水冒出,一颗颗快速滑落,好似梦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看得贺尘云动弹不得,无法只能俯身,重新抱了上去。   夜色沉沉。   贺尘云僵硬的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如果不是他和谢司宁都是男人的话,这姿势怎么看怎么奇怪。   许久,缓慢抽出已经麻了的手,贺尘云一点点直起身体,只是躺在床上的谢司宁抓着他的衣角,微微皱眉,怎么都不肯松开,哪怕贺尘云在尝试掰开他的手指。   许是力气重了些。   谢司宁睫毛抖了抖,贺尘云看到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当做没有看到,继续一根根掰开谢司宁抓紧他衣角的手指。   青年手指骨节发白。   在只剩下最后一根手指时,不等贺尘云继续掰,就见那根手指突然松开,谢司宁躺在床上,一双眼睛冷得像冰,看着站在自己床边的贺尘云,没有说话。   贺尘云视线还凝在谢司宁的手指上,回过神,“你醒了?”   “……”   谢司宁不说话。   贺尘云也没有要给他解释的意思,“你继续睡,我先出去了。”   “站住。”   嗓音沙哑,谢司宁躺在床上,尝试用手撑着自己起来,但因睡得时间太长,怎么都使不出来力气,只能一次次跌落回去,过长的发丝凌乱,有几根粘在他脸侧。   贺尘云转过头,站在原地平静看着谢司宁一次一次挣扎,问:“怎么了?”   谢司宁没有出声祈求,只说:“我要吃药。”   “在哪?”   贺尘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连病人的药都不给吃的地步。   谢司宁脸色苍白,伸手指了一下,“拿过来。”   贺尘云走到桌子前,看到上面的一大袋子药,拿到床边才想起来没有水,放下后,“我去倒水。”   谢司宁没有说话。   他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了,浑身半点力气都没有,竭力撑起身体坐起来,谢司宁缓慢呼吸着,他很累,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很累。   是一种从灵魂与精神上传来的疲惫。   可这股疲惫非但没有让他充满死气,反而只让他那张有些病气的五官萦绕着一丝颓废的美感。   卧室外,叮叮哐哐的声音响起。   谢司宁靠在床前等了一会儿,在他即将睡去时,贺尘云端着一碗面走了过来,一张他不知从哪儿翻出来的床上桌打开,放在谢司宁身前,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碗面。   “吃吗?”贺尘云问。   谢司宁睁开眼,看向他,贺尘云说:“吃药之前不都是要先吃饭吗?我做的面,味道还行。”   “……”   谢司宁不想吃,“水呢?”   贺尘云站在原地,不吭声。   谢司宁又问了一遍,嗓音很轻,病蔫蔫的,“水呢?”   贺尘云道:“你快一整天没吃饭了。”   谢司宁不说话,他脖颈白皙纤细,眼睛看着贺尘云,平静地将自己面前的这碗面推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白瓷的碗四分五裂。   汤水与面条洒了一地。   谢司宁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盯着贺尘云,“水呢?”   像个疯子。   贺尘云好似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我去给你倒。”   房门被人轻轻关上。   谢司宁单薄的脊背靠在床头,闭上眼,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没有错过贺尘云离开时,眼中闪过的一丝兴味。   比起他,贺尘云好似才是那名疯子。   谢司宁偏过头,眉间轻轻皱起,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有些艰难,他仰头,一点一点吸着气,像条被海水拍打到岸上的鱼类,眼尾逐渐红了起来,直到房门打开,贺尘云拿着水杯走到他面前。   杯子被人放到床头柜上。   一颗颗药被男人按了出来,贺尘云看向快要缺氧的谢司宁,“张口。” 第18章 病弱室友2 嘴巴被迫张开   谢司宁伸出手,贺尘云本该把手中的药递到青年的手中,一个病秧子而已,他又不是真心想伺候他,可看着地上的狼藉,他一动不动,只重复道:“张口。”   谢司宁冷冷抬了下眸,贺尘云那张麦色又英俊的脸出现在眼前,看着男人的模样,谢司宁平静地偏过头,闭上了眼。   “……”   空气一时凝结。   两人像是在较着劲,谁都不肯先低头。   贺尘云手中拿着药,站在床边,眼睁睁地看着靠在床边的谢司宁呼吸越来越微弱,好似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脑海中紧绷的一根弦陡然松开。   贺尘云泄了气,伸手道:“给。”   等了一会儿,谢司宁才有所反应,青年白着一张脸,漂亮的琥珀色眼瞳落在贺尘云手中的药上,几秒后,抬起头,“喂我。”   几乎是话落的瞬间,贺尘云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落水了的猫,被岸上的青年拿着树枝不断戏弄着。   谢司宁靠在床头,垂眸,淡淡在心中数着,3、2、1……   “张口。”贺尘云道。   他握紧手中的玻璃杯,看着面前浑身充满病气的青年在他话落后张开口,湿润的口腔出现在贺尘云眼前,牙齿洁白,显得里面嫩红的舌尖格外柔软,贺尘云站在原地没有动,在谢司宁即将意识到他在耍他的前一刻,贺尘云干燥粗糙的手掌捂住青年的下半张脸,药片滑入口腔,一杯水恰到好处地递到了谢司宁唇边。   随着喉结滚动,药片进了肚。   谢司宁没有再去追究贺尘云刚才明显戏耍他的行为,疲惫地闭上眼,刚才强撑着的困意袭来,“关灯。”   贺尘云沉默一瞬,应了声“好”,待再抬眼看去,床上的青年已经沉沉睡去,过于苍白的皮肤恍惚间给人一种他永远都醒不过来了的错觉。   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贺尘云收拾好后,才关灯离开。   ·   之后几天,谢司宁一直与贺尘云以这种暗中交锋的相处模式度过,直到周六那天。   天空阴沉沉的。   谢司宁坐在轮椅上,客厅里的电视正播放着每天重复更新的综艺,嘻嘻哈哈的假笑令灰暗的室内有股诡异的压抑感。   谢司宁却习以为常,他的身体在这些天里越来越单薄,有时连长时间睁开眼都很难做到,也在这时,家门被人打开。   随着“啪嗒”一声,昏暗的客厅骤然亮起。   谢司宁转过头,眼睛被光线刺激出些许泪珠,刚从工地上回来的贺尘云出现在他眼前。   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鼻梁高挺,五官俊朗,只是如今满身尘土,头上正顶着一个血淋淋的伤口,不断朝下滴着血,许是察觉到谢司宁的视线,贺尘云沙哑着问:“家里有酒精吗?没有的话,我出去买。”   谢司宁反应了片刻,才道:“有。”   他指向自己的卧室,淡淡说:“衣柜旁边的柜子第二层。”   贺尘云“嗯”了声。   两人之间的交流重新归为安静。   谢司宁坐在轮椅上,看着电视,在心中问:【8806,贺尘云的黑化值涨了吗?】   8806:【上涨了百分之七。】   【哦。】   谢司宁没有问8806贺尘云在外面究竟经历了什么,毕竟就算问了,8806也不会说,只会反反复复像车轱辘一样的一句“请宿主自行探索”。   屋内,刚回来的贺尘云没有去谢司宁的房间,而是回了趟自己的卧室,出来后,随着浴室门关上的声音,谢司宁收回对贺尘云的关注。   水声淅淅沥沥。   谢司宁坐在轮椅上,眼前是嘻嘻哈哈的综艺节目,耳边是扰人烦躁的水声,终于,在谢司宁准备转身回房间里时,贺尘云走了出来。   男人发梢挂着水珠,额前的伤口不再渗人的快速滚出鲜血。   贺尘云手上拿着毛巾,边擦着头发,边走入了谢司宁的卧室,待再出来时,手中拎着一个小小的医药箱。   沙发前。   谢司宁听着贺尘云坐在上面,伴随耳边医药箱打开的声音,男人抬头看他,“哪瓶是酒精?”   谢司宁上半身靠在轮椅上,闻言微微侧过一点头,直到此刻,他才看清贺尘云额头上的伤口究竟有多么的骇人。   像是被人用石头生生砸在了上面,一下接着一下,皮开肉绽,好似再用力一点,就能看清下面森白的骨头。   丝丝鲜血顺着伤口涌出。   谢司宁睫毛轻颤了下,似是想到什么,伸出手,拿出医药箱中的碘伏和酒精沙哑出声问:“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出乎意料的一句。   贺尘云本想伸出来的手顿住,看着面前青年苍白的面庞,和他反常的举动说:“你帮我吧,我一个人看不太见伤口。”   是假话。   但谢司宁没有跟他计较,驱动轮椅去到贺尘云面前,两人面对着面,谢司宁拧开酒精瓶的盖子,微凉的手指摸上贺尘云的脸颊,轻声道:“低一点。”   贺尘云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地低下头,额头上随着青年倾斜酒精瓶,传来剧烈地灼痛,贺尘云闭上眼,像没有感觉一样,平静的等待着谢司宁替他清洗伤口。   酒精冰凉的液体顺着贺尘云的脸侧缓慢流下,滴在地上。   谢司宁指尖冰凉,垂眸认真地盯着伤口,手中捏着的棉签时不时就要擦拭一下。   两人靠得很近。   近到哪怕贺尘云闭上了眼睛,都能够嗅到谢司宁身上淡淡混合着一丝药物苦涩感的香气。   就像青年这个人,矛盾又冲突。   这些天以来,贺尘云除了每天做好饭后敲响谢司宁的房门,喊他吃饭和每天晚上把他抱在床上外,两人便没有其他的接触。   通常吃饭时,谢司宁也不会出来,有时候贺尘云都怀疑这个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靠着他每天吃得那些药吗?   这个疑问一直延续到今日。   到此时此刻。   随着纱布被人粘好,贺尘云抬起头,谢司宁那张苍白又病气的面容映入他眸中,青年自从他住进来的那天起,好像就越来越瘦。   “怎么了?”拧好酒精的瓶盖,谢司宁察觉到贺尘云的视线,冷冷道。   贺尘云:“没什么。”   谢司宁似乎知道贺尘云想要问什么,平静道:“你在好奇我为什么要帮你处理伤口?”   贺尘云还没有回答,就听谢司宁淡淡说:“因为我妈妈死的时候,额头上就有道血淋淋的伤口。”   青年的语气明明没有丝毫起伏,可贺尘云就是感觉他周身随着这句话,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贺尘云,“抱歉。”   谢司宁转头看他,像在疑惑,“为什么要抱歉?”他说,“我妈妈离开的时候很高兴,她很开心自己能够死在自己爱的人手中。”   哪怕当时,她尚且年幼的孩子正与她共处一室。   贺尘云:“……”   他站起身,想说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默默收起茶几上散落的药品道:“我去做饭。”   谢司宁垂着眸,一言不发。   身后,抽油烟机的声音响起。   谢司宁周身的阴郁感很浓,在贺尘云做好饭菜如往常一样喊他时,他操控着轮椅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却在半途中,被贺尘云拦住,男人站在他身旁,脚抵着轮椅的轮子,不让它动。   贺尘云知道如果谢司宁执意想回到卧室里,哪怕他使出九牛二虎的力气,都很难推动轮椅转变方向,索性釜底抽薪,在谢司宁放大的瞳孔中,俯身利落的将青年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谢司宁显然没有想到贺尘云会这么做,“你——”   男人手臂勒得很紧,谢司宁只觉得自己好似被完全困在了贺尘云的怀里,连他皮肤灼热的温度都能感受得到。   被人强行放在椅子上。谢司宁抬头看着身旁的贺尘云,因刚才行走间地挣扎,他眼尾涌出一丝红晕,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明显,“贺尘云。”   “怎么了?”   这还是贺尘云第一次在谢司宁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全名,他将盛好的米粥放到青年面前,“吃一点吧。”似乎知道谢司宁打算做什么,贺尘云道,“我做了很多,你推翻一碗,我就盛一碗,直到你吃下去为止。”   谢司宁不说话。   贺尘云端起碗,舀了一勺粥吹了吹,轻轻递在谢司宁嘴边,见他始终没有张嘴的意思,贺尘云平静道:“我不想用手指强行塞进你的嘴巴里,将那撑开,你的嘴巴太小了,与嘴角撕裂相比,喝一口粥不算难吧?”   他在威胁。   可偏偏谢司宁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青年单薄的脊背靠在椅背上,支撑自己不滑下去,听着耳畔贺尘云威胁的话,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直到贺尘云放下手中的碗,带着些薄茧的指尖掐着谢司宁的下巴,另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在谢司宁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探入他口中,生生撬开他的齿关。   “唔……”谢司宁不适地皱着眉。   他被迫仰起头,眼底含着些泪意看向贺尘云。   快要呼吸不上来。   常年做粗活的贺尘云手指修长,抵着谢司宁的齿关,让他连闭上嘴巴的可能都没有。   贺尘云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谢司宁的模样,不知为何,想到了那日他给他喂药,被他像逗狗一样玩.弄的时候。 第19章 病弱室友3 发烧   那时候的谢大少爷有想过,有天他也会被他玩.弄着的狗,用手指撬开口腔吗?   应当是没有的。   谢司宁缓慢抬眸,那双向来不把贺尘云放在眼中的眸子第一次出现了男人的模样。   他想张口说话,睫毛却湿淋淋地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贺尘云问:“吃吗?”嗓音很淡,“同意就闭一下眼。”   谢司宁只能闭眼。   贺尘云很信守承诺,谢司宁唇边染着些水光,呼吸急促,面对身前贺尘云递过来的粥,没有再一动不动,勉强地张开了嘴巴。   一勺又一勺。   谢司宁吃了小半碗,才摇头表示不要。   贺尘云没有过多纠缠,放下手中的碗,将谢司宁抱去了轮椅上。   随着卧室门“砰!”的一声。   谢司宁的身影消失不见。   留在客厅里的贺尘云转身,没有嫌弃的将青年剩下的小半碗粥喝完。   .   到了晚上。   哪怕再怎么不情愿,谢司宁还是被贺尘云抱上了床。   不知是不是今晚受到的刺激太多的原因。   第二天,谢司宁就发起了高烧。   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清晨,谢司宁躺在床上,疲惫地睁开眼睛,伸手想去够枕边的手机,却又实在提不起来力气,只能放任。   到中午时。   意识几乎烧到模糊的谢司宁问:【8806,我不会就这么烧死在这儿吧。】   8806:【……不清楚。】   谢司宁闭上眼睛,几乎要昏过去。   再次醒来。   耳边是嘈杂的人声。   谢司宁睁开眼,脑袋里晕到想吐的感觉稍稍减轻了一点,他拧起眉头,不等他观察仔细周围的环境,就听头顶传来一道略微沙哑的嗓音,“醒了?”   “……”   谢司宁微微抬头,对上了贺尘云冒出几根红血丝的眼睛,想说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还难受吗?”贺尘云问。   谢司宁迟钝地垂下睫毛,再睁开眼,直到此刻,他才发觉自己正被贺尘云抱在怀中,坐在医院的输液大厅里输着液。   周围人来人往。   一滴一滴冰冷的药水流入他的身体。   谢司宁有些想吐。   他病恹恹地开口:“有点晕。”   贺尘云没有说话,只平静地“嗯”了一声,“烧到快四十度,能不晕吗?”   谁都不知道,在贺尘云从工地上回来,看到的不是视他如空气的谢司宁,而是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到等同于死去的谢司宁时,心情有多么的复杂。   贺尘云抱着谢司宁,“医生说你要注意身体,好好吃饭,现在除了发烧,还有点营养不良。”   谢司宁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   贺尘云又说:“你烧得时间太长,要不是送医及时,很有可能变成傻子。”   谢司宁没说话。   在贺尘云絮絮叨叨地说话声中,他沉沉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谢司宁看到的就是自己卧室昏暗的上空。   他躺在床上,静静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哪,手撑在身后想要起身,却实在没有力气,只能无力地摔回去。   卧室房门被人推开。   谢司宁狼狈看过去,贺尘云手上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看到他跌在床上,男人大步跨了过来,放下手中的碗,将他扶起,“醒了?”   “嗯。”   贺尘云额角还包扎着纱布。   谢司宁靠在床边,对于男人喂过来的面条没有视若无睹,只是吃了两口,就没胃口地偏过头。   “我吃饱了。”   谢司宁看着贺尘云,面上还带着虚弱,“这个月的工资我会给你多加两千。”   “昨天的医药费是多少?我等下直接转给你。”   谢司宁不认为贺尘云如今的行为是真的在对他好,反而觉得贺尘云是别有目的。   只是如今,他这名要什么什么没有的残废身上,能图的,也只有那点钱了。   贺尘云没有反对,利落地点头答应,“谢谢老板。”   “……”   谢司宁凝视着他,苍白着一张脸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像一条狗?”   嘴毒的大少爷精神刚好了一点,就开始损起了从一开始就得罪了他的贺尘云。   贺尘云咬牙,“……没有。”   “呵。”   谢司宁靠在床头,眼睁睁看着贺尘云吃下自己剩在碗里的面条,轻皱了下眉,拿起手机,给面前的人转了一笔钱。   随着“嗡”的一声响起。   贺尘云打开手机,赫然看到了一笔三千块的转账。   他利落点下了收款,“谢谢老板。”   谢司宁侧过头,不想说话。   ·   因为这笔转账,直到中午,谢司宁才知道贺尘云为了他专门请了一天的假,留在家里伺候他这名“病人”。   坐在餐桌前。   谢司宁苍白的指尖捏着勺子,搅弄碗中的白粥,而坐在他对面的贺尘云却点了一碗麻辣烫。   “……”   谢司宁冷眼看着贺尘云,男人像是预判了他想要说什么,“医生说了,你暂时不能吃太过辛辣的食物,一切以清淡为主。”   谢司宁不置可否,低头喝了口粥。   【8806,他好幼稚。】   谢司宁:【黑化值还没有降吗?】   8806:【反派黑化值:70%。】   相较之前掉了百分之五,也算不错了。   谢司宁低头又喝了口白粥,今天光是上午,由于贺尘云细微体贴的照顾,只是水,他就喝了三四杯。   如果不是每当谢司宁想要质问贺尘云,都会看到男人那张浓眉大眼的脸上闪烁着,“我都是为了你好”这句话的话,估计都以为这是贺尘云在蓄意报复。   ——报复他之前故意说他像狗。   暗潮汹涌地吃完午饭。   谢司宁等着贺尘云把自己抱在轮椅上。   餐桌间一时安静下来,谢司宁向后靠着椅背,原本就苍白的面容因为这场高烧,更是一丝血色都没有,虚弱到了极点。   呼吸微弱。   贺尘云原本一直放在麻辣烫上的注意力,因此缓缓落在面前的谢司宁身上。   一时间,总觉得青年下一秒就会离去。   可平日里谢司宁和他针锋相对时,那张嘴又毒得要命。   次次捅着别人的心窝子说。   贺尘云不知为何,想到了他把手指伸入青年嘴巴里的那天,至今,指尖处仿佛还留存着那股出乎意料的柔软。   吃完饭。   贺尘云收拾好桌子,才走过去抱起快要坐在椅子上睡着的谢司宁。   在准备将青年放到轮椅上时,衣袖被人抓紧,贺尘云下意识低头,不等他询问,就见谢司宁睫毛颤了下。   “我……”   贺尘云:“什么?”   谢司宁垂下眼帘,嗓音仔细去听,能够听出在发抖,“我水喝多了。”有些难为情。   “……”   贺尘云愣了下,随后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上午究竟丧心病狂地灌了谢司宁多少杯水,犹豫了一瞬,贺尘云抱着谢司宁,朝卫生间走去。   关上门。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谢司宁靠在贺尘云的身上,没有丝毫知觉的双腿在男人的支撑下,第一次站在了地面上。   动作时,身后贺尘云的目光像带着刺,让谢司宁手上的动作一顿。   想要让他出去。   又不知道贺尘云出去后,自己该怎么办。   只能硬着头皮解开。   水声响起。   不知是不是谢司宁的错觉,他好似听到了贺尘云的一声轻笑。   红晕顺着耳根一点点蔓延到后颈。   ……   坐在轮椅上,谢司宁在为自己刚才想为难贺尘云,最终却变成为难自己而感到不快。   正按出药片的贺尘云将手中的杯子递给谢司宁,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哪怕他再怎么不想知道,也还是知道了谢司宁此刻因为什么而心情不好,把药也递给青年,贺尘云想了想说:“别不高兴,其实……挺漂亮的。”   正准备吃药的谢司宁抬眸。   一杯水生生泼在了贺尘云的脸上。   “……”   操控轮椅转身,谢司宁朝卧室走去。   徒留站在原地的贺尘云顶着额角处的纱布,摸了把脸上的水,只幸好自己刚才倒得是杯温水。   那些药最终还是被谢司宁吃了下去。   只是整晚,贺尘云几乎是不眠不休的跟在他身边,守着他做各种事情。   端茶倒水是平常。   几乎一夜未眠。   ·   夜晚降临。   谢司宁待在客厅里,从下午五点一直等到了如今的九点半,今天去工地干活的贺尘云始终没有回来。   发出去的消息,也如同石沉大海般,没有丝毫回音。   谢司宁坐在轮椅上,室内灯光明亮,面前的电视不知何时被打开,一直播放到了现在。   约莫十点左右。   钥匙开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谢司宁睫毛轻颤了下,转过头,一身尘土的贺尘云打开门走了进来。   见到还待在客厅里的谢司宁,他愣了下,脸上的阴翳表情,瞬间转变为在谢司宁面前的开朗,“还没睡?”   谢司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贺尘云。   “你……”谢司宁定定地看着他。   站在玄关处的贺尘云满身血迹,嘴角与鼻梁上还挂着未消的伤口,右腿有些瘸,像是断了,却还能对人笑得出来。   贺尘云在谢司宁话落后,迟钝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抬起头笑了下,“吓到你了?工地上今天有些忙,不小心伤到了,明天就会好。”   关上门。   贺尘云在谢司宁地注视下,放下手中拎着的水果,前往浴室。   一通洗漱后。   贺尘云带着一身水汽走了出来,原本扭曲的右腿如今看不出来半点伤痕。   谢司宁的视线落在上面,却被走到他面前的贺尘云轻轻蒙上了眼睛。 第20章 病弱室友4 衣服湿了   男人掌心粗糙。   谢司宁纤长的睫毛轻扫着贺尘云的掌心。   “吃饭了吗?”贺尘云问。   谢司宁眼前仍是刚才贺尘云满身血迹时的模样,他伸出手,顺着贺尘云的腰一点点向下摸去,指尖微抖,在即将触碰到贺尘云那条伤腿时,被他抓住。   “我没事。”   谢司宁抬眸,蒙在他眼前的那只手已经移开,他与贺尘云对视,“你腿断了。”   仅仅是一个照面,谢司宁就看出贺尘云究竟伤到了什么地步。   但神奇的是。   只是进了一趟浴室,男人原本连行走都艰难的腿,就恢复如常。   贺尘云没有想到谢司宁会这么的敏锐,又在想到青年那双没有丝毫知觉的腿时,默然了一瞬,“没,它好了。”   “……”   谢司宁看了他几秒,收回手。   晚饭贺尘云简单煮了点面,只是在谢司宁的那份里,多加了两颗煎蛋。   看着青年一点点吃下。   贺尘云才开始动自己的那份。   谢司宁胃口不好,只吃了几筷子,就放下不再动,脊背靠在身后的椅子上,他看着脸上新增了不少伤口的贺尘云,始终沉默不语。   哪怕被男人抱去了卧室,也全程一言不发。   直到躺在床上,谢司宁才道:【8806,贺尘云被人欺负了吗?】   8806:【请宿主自行探索。】   又是这一句。   谢司宁没有反驳,只是不断思考着。   在贺尘云起身想要离开时,他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对上贺尘云的目光,谢司宁道:“把医药箱拿过来,我给你上药。”   贺尘云愣了下。   直到蘸着酒精的棉签按在他的伤口上,带来一阵阵冒着凉意的刺痛时,他才反应过来。   眉毛下意识皱起。   谢司宁此刻和他离得很近很近。   近到贺尘云甚至能够数清他的睫毛。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等贺尘云回过来神,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下意识屏住呼吸,等待着。   ·   翌日。   贺尘云请了一天假,打算留在家里养伤。   只是向来不肯走出家门一步的谢司宁,却在吃完早饭后,突然准备出去一趟。   贺尘云见了,放下自己手中的东西,跟了上去。   关上门。   谢司宁坐在轮椅上,身后跟着表情严肃的贺尘云。   “去哪?”贺尘云问。   电梯里。   谢司宁按下楼层后,淡淡道:“收租。”   “……”   贺尘云差点忘了,他一直跟着的这位大少爷,还是位坐拥了一整栋楼的房东。   如今临近月底,房租确实该收了。   一层接着一层。   贺尘云跟在谢司宁身后,像个保镖一样,把青年死死的护着,但凡碰到有不想交租的人,都上前一步,盯着准备讨价还价的人。   男人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谢司宁收租的方式和S市的大多数房东不太一样。   能在这里租房的人,生活基本都偏拮据,加上谢司宁行动不便,房租一般是三个月一收,通过vx付款,如果在最低时限还没有交够的话,就会上门。   一楼又一楼。   有早早准备好了租金的租客,也有无赖,但都因为贺尘云的存在,老老实实的拿出了钱。   在走到第九楼时。   谢司宁被贺尘云推着,收完最后一户的房租,转身时,路过一户,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剧烈争吵。   贺尘云想推着谢司宁离开。   却见青年按住轮椅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污言秽语终于消失,房门打开,一名身上满是伤痕的少年被人扔出了门外。   他很瘦弱,身上全是伤痕,见到谢司宁,他狼狈地笑了笑,开朗地喊了一声“哥哥”。   谢司宁没有应,只是抽出自己手中收到的几张现金,扔在了少年面前。   “走吧。”他对贺尘云说。   进入电梯。   贺尘云才开口问道:“他是谁?你弟弟?”   但又不像。   毕竟他是见过谢司宁那个弟弟的,和青年一样的养尊处优,只是满身的恶意怎么都遮掩不住,像是滩烂泥。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会是刚才见到的那个少年。   电梯“叮”的一声,两人到了六楼。   谢司宁没有一丝神采的眼睛,直至此刻,好似才恢复了些灵动,随着贺尘云推动轮椅,他淡淡说:“他是让我出了车祸的那个人,留下来的儿子。”   贺尘云脚步一顿。   谢司宁平静地说着,仿佛这不是他所经历过的事情般,“他父亲因为酒驾蹲了牢,导致他只能跟着他叔叔生活,但他叔叔酗酒,脑子不清醒的时候,经常打他。甚至会不给他吃饭。”   贺尘云目光落在谢司宁的身上,“那你……”   他想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房子租给他们?甚至还给那个人钱?   可谢司宁没有再说。   直到夜晚。   贺尘云都没有再找到和谢司宁交流的机会。   他拿着水杯,敲响谢司宁的屋门,等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得到进去的回应,只能强行打开。   室内漆黑一片。   贺尘云不知为何,心脏突然缩紧了一下,打开灯。   如他想的那般,谢司宁坐在轮椅上,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空茫地看着眼前。   这一切似乎都是因为今天上午见到的那个少年引起的。   贺尘云想到自己来到谢司宁身边的原因,嗓音不由哑了一瞬,干干巴巴地开口道:“喝水吗?”   谢司宁看向他,许久,伸手接过。   杯中的水带着暖人的温度,谢司宁喝了一口又一口,却在咽下的瞬间,不受控地呕了出来。   时至今日,他仍旧记得那天自己在横冲直撞的车辆面前,身体飞起,又重重跌落在地的疼痛感。   哪怕事后驾驶着车辆的男人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谢司宁也无法忘怀。   身体微微抖着。   贺尘云下意识伸手抓住从谢司宁手中滑落下来的水杯,却无法控制水液洒出来。   “你……”   谢司宁身前湿淋淋的一片。   贺尘云不知该做什么,只能抽出纸巾,轻轻擦拭着青年还沾着些水珠的唇瓣和下巴。   他俯身,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谢司宁身上,却没有发现,谢司宁缓慢抬眸,看向了他。   “你是在可怜我吗?”   安静到连彼此呼吸都能够听清的空间里,谢司宁缓慢的一句话,让贺尘云手上的动作顿住。   “什么?”他没有听清。   只见眼前青年淡粉色的唇瓣一张一合,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是在可怜我吗?”   谢司宁病恹恹地看着贺尘云,“我不需要别人可怜我。”   贺尘云“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在把谢司宁的下巴和脖子上的水擦干净后,看着他身上被水打湿的白衬衫,贺尘云犯了难,“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贺尘云像是天生没有那根敏感神经,“衣服湿了穿在身上不舒服。”   “……”   谢司宁不知为何笑了一声,很轻很轻,他好似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名男人也是个怪物,伸手,“你帮我。”   贺尘云想都没想就伸出了手。   谢司宁很白。   贺尘云俯身,手指有些抖,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帮自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解开衬衫上的纽扣。   一颗接着一颗。   贺尘云修长的手指向来只在工地上干过粗活累活,还从未帮人解开过纽扣过,仅仅几颗,就让他鼻尖冒出了些细汗。   在又一枚纽扣在自己手中滑走时,贺尘云不由地说:“怎么这么多扣子,好小。”   谢司宁没说话,只看着身形高大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半弯下腰,满眼认真。   贺尘云剃着板寸的脑袋几乎怼进谢司宁的怀里。   终于。   最后一颗扣子被解开。   贺尘云松了口气般直起腰,却见谢司宁朝他伸出手。   贺尘云问:“怎么了?”   谢司宁言简意赅,“脱。”   大少爷的养尊处优展现的淋漓尽致。   贺尘云没有想到自己除了要帮谢司宁解开扣子外,竟然还要帮他把衣服脱下来,脊背一僵,在把手伸到谢司宁面前时,贺尘云问:“你不是有洁癖吗?”   谢司宁:“你怎么知道。”   贺尘云:“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谢司宁没再说话,只望着贺尘云重新在自己面前弯下腰,不知是不是他心理扭曲,他竟真的从中感到了一丝愉悦。   一只手从衬衫里伸出来。   谢司宁纤长的睫毛微垂,看着自己过于苍白的身体,贺尘云也看到了,手上的动作一顿。   可能生活在金窝窝里的少爷天生就和别人不一样。   连身体,都好似被造物主精雕细琢过般,每一寸都写着美感,哪怕是贺尘云这么个粗神经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是漂亮的。   “……”   两人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气氛安静到了一种诡异的地步。   贺尘云沉默的帮谢司宁脱下衬衫,在准备帮他换上衣服时,才突然想起,“你干净的衣服呢?”   谢司宁指了下衣柜。   贺尘云“哦”了一声,默默从中拿出一件简单的白T,递给谢司宁,“我只帮脱,不帮穿。”   说完,似是觉得不妥,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个随便的人。”   “……”   更有歧义了。   谢司宁穿上短袖,一句话都不想跟面前的男人说。   好蠢。   他微微垂眸,恢复往日的阴郁和安静。   也不知道他那个继母把贺尘云安插在他身边,为的究竟是什么。   谋财,还是害命?   亦或者两者都有。   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下手。   直到谢司宁熟睡时,都在思考着这件事情。   却不知,在他睡着后的凌晨,看似离开了这间卧室的贺尘云仍旧站在这里。   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具骨架森白。   贺尘云站在谢司宁的床边,想了许久都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类的胸口,是……粉的。 第21章 病弱室友5 乖狗狗   贺尘云微微俯身,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司宁熟睡时的模样,许是月光实在皎洁,他轻轻伸手,修长雪白的手骨摸了下谢司宁的脸庞。   是温热的。   独属于人类的体温。   【叮!反派黑化值-5,黑化值:65%。】   .   自那日之后,每当贺尘云出门再回家时,身上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大到手臂、腿脚骨折,小到身上青紫的殴打痕迹,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贺尘云遭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纵使是谢司宁这么个冷心冷情的人,也开始看那些伤口不顺眼起来。   只是每当他问起,都会被贺尘云以各种借口搪塞过去。   在贺尘云又一次带着满身的伤回家时,谢司宁坐在轮椅上,没有像往常那般,准备给他涂药,只淡淡看着电视。   耳畔有脚步声响起。   贺尘云进了浴室。   谢司宁微微蹙眉,苍白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轮椅的扶手上,响声不规律,充斥着烦躁。   早在前两天,他就因为贺尘云身上越来越严重的伤势,破天荒打了一通电话给他名义上的父亲,让他好好管控手底下的项目,别闹出了人命。   电话那头,谢默摸不着头脑,只在训斥了谢司宁一通后,说会注意的。   但这两天,贺尘云身上的伤仍旧没有消失。   哪怕谢司宁已经知道贺尘云的修复能力很强,可日渐增多的伤口还是会疼。   随着浴室门打开的声音响起。   刚进家门时,左腿和左手臂完全扭曲得不成样子的贺尘云,如今又恢复成了往日的健康模样,只剩下外表的皮肉伤口还没有修复,骇人得要命。   贺尘云走到谢司宁面前,习以为常地问:“今晚想吃什么?”   谢司宁看向他。   许是察觉到了这道目光,贺尘云有意无意的将自己身上的伤口展露在谢司宁面前,“我买了葡萄,吃吗?”   谢司宁不说话,只在贺尘云靠近时,伸手压在他手臂的伤口上。   “嘶——”贺尘云倒抽一口凉气,脑门有冷汗冒出。   “你恩将仇报啊。”   “疼吗?”谢司宁淡淡问道。   “疼……”   谢司宁看着他,“疼为什么还要受伤?”   哪怕谢司宁再蠢,也在这些天里,想明白了贺尘云身上的这些伤口与他自己有关。   身高将近一米九,跟着他收租面对一些无赖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动手的男人,会在工地上每天受伤?不报警?也不采取一些反击行动?怎么看,怎么假。   偏偏,事情就这么的发生了。   谢司宁想不到这些除了是贺尘云自己默许了的,还能有什么原因。   “……”   面对谢司宁冷静又理智的目光,贺尘云呼痛的声音一顿,松开捂着伤口的手,他缓慢看向谢司宁,对上青年赤裸的视线,好似自己卑劣的本身彻底暴露了出来。   “什么?”   贺尘云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坐在轮椅上,满脸写着苍白虚弱的人类,藏在身后的手逐渐变为白骨,他眸子闪烁,注视着谢司宁,轻轻地又问了一句,“什么?”   【叮!反派黑化值+5,黑化值:70%。】   谢司宁想与贺尘云打开天窗说亮话,脊背却莫名涌上来一股诡异的凉意,好似他再多说一句话,就会葬身于此。   本能的求生意识让谢司宁闭口不言,但注视着贺尘云的眼睛,谢司宁平静地说:“你在纵容别人伤害你,贺尘云。”   “……”   贺尘云脸上的表情缓缓落下,他背在身后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变为白骨。   他笑了下,摇头说:“没有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极其拙劣的演技。   谢司宁看着他,“不疼吗?”   “别再受伤了。”   贺尘云眸光微闪,身后,已经趋近白骨化的脊背缓慢生长出血肉,看上去和平日里没有半点区别,“不疼。”   【叮!反派黑化值-5,黑化值:65%。】   谢司宁“哦”了一声,驱动着轮椅转身离去。   ·   谢司宁的一番话没有给贺尘云带去任何影响。   之后每天回家,贺尘云身上的伤口仍旧没有减少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总是好了又增添新的。   导致谢司宁从之前的每天给他上药,变成了后来只有贺尘云求一求,才会勉强帮忙包扎一下。   九月中旬,清晨,谢司宁在贺尘云去了工地后,独自一人前往医院进行复诊。   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里。   谢司宁坐在轮椅上,手中是医生新开的药,耳畔是医生地叹息声,与那句“情况不容乐观”,一遍遍萦绕在耳中。   他的腿很难恢复知觉。   这对于谢司宁来说,哪怕已经被告知了无数遍,也还是觉得刺耳。   他想将这些药扔进垃圾桶里,却在准备松开手的瞬间,改变了想法。   与此同时。   脑海中,系统机械的警告音不断响起——   【叮!反派黑化值+2,黑化值:67%。】   【叮!!反派黑化值+6,黑化值:73%。】   【叮!!!反派黑化值+3,黑化值——76%。】   ……   持续攀登的黑化值让谢司宁愣了下。   【8806,贺尘云发生了什么?】   哪怕不合规矩,8806还是道:【反派快死了。】   ·   s市的未开发区域,一栋栋未修建好的高楼大厦矗立云间,越朝里走,越能看见只盖了一半的烂尾楼。   只是如今,这些烂尾楼因老板重新启动项目,开始涌现不少工人。   谢司宁不清楚贺尘云是在哪片区域干活,只能一个人一个人地询问,但奇怪的是,他路上遇到的每个人,在听到“贺尘云”这三个字后,都沉默不语,或摇头摆手。   最终谢司宁花了二十积分,在系统那里买了一份贺尘云此刻的位置信息,才终于在一栋明显无人且空旷的楼房后面,看到了躺在血泊里的贺尘云……   轮椅轱辘碾在地面,前进的动作戛然而止。   一大片阴影里。   原本还被日光照得睁不开眼睛的谢司宁如今却如坠冰窟。   他看着眼前的一幕,呼吸像是静止。   无数血液顺着躺在地上的贺尘云身下流出、蔓延,鲜红刺鼻的铁锈味好似涌入谢司宁的鼻腔,让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假。   明明早上走时,还开朗乐观的男人,如今却毫无声息地躺在了血泊中。   谢司宁愣在原地。   轮椅的轱辘缓慢滚动,最终沾染上血液。   又在即将触碰到贺尘云身体的前一秒,停下。   谢司宁俯身,苍白的指尖一点点够着贺尘云的眉眼,发抖,触摸着——   是冷的。   没有一丝温度。   良久,谢司宁收回手,微风吹动树叶,周围在此刻空旷得不像话,只剩下谢司宁心脏鲜活地跳动声。   拿出手机。   在谢司宁准备报警时,无人看到,躺在血泊中的贺尘云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双目赤红,感受到身体上的疼痛,下意识皱了下眉,将视线凝聚到谢司宁身上,里面粘稠的恨意如沼泽般,恨不得将谢司宁淹没。   【叮!反派黑化值+2,黑化值:78%。】   谢司宁正准备按下拨打的手指顿住,似有所感地垂眸,正正好对上了贺尘云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大脑一片空白。   谢司宁本该惊讶的。   毕竟一个明显死透了的人,活生生在他眼前活了过来,诈了尸,是个人都该惊讶,但谢司宁却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缓声阐述着贺尘云此刻的想法,“你要杀我吗?”   贺尘云没说话。   谢司宁就这么等待着。   他从未有一刻这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跟一名怪物生活在一起,并尝试接受他的存在。   “贺尘云,你是人,还是怪物?”谢司宁问。   躺在血泊中的贺尘云肚子上有无数道贯穿他身体的刀口,腿和手臂都扭曲得不成样子,听到谢司宁的话,大脑中空白一片的贺尘云动了动眸子,沾上血液的眉眼一沉,他本能的在因为青年会害怕他,而感到不高兴。   “人……”他嗓音沙哑。   说出的话,也明显是在撒谎。   但谢司宁却点了点头,像是在认同,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能恢复好,站起来?”   贺尘云不解地看向他。   却见面前坐在轮椅上,满脸病气的青年平静地说:“我饿了。”   脑海中似乎有根弦被拨响。   贺尘云坐起身,身上的伤口在这过程中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扭曲的手臂和腿没有变化,看上去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才能重新恢复。   贺尘云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看着谢司宁下意识说道:“不许……不许扣我工资。”   “……”   “呵。”   ·   回到家。   不顾贺尘云一路上到底吓到了多少人,谢司宁被他推进了家门。   挂在墙上的时针指向一点。   在回来的路上,谢司宁就知道了贺尘云失了忆的事实,对此没有任何情绪,只平静地“哦”了一声。   厨房里,系着围裙的贺尘云在里面忙前忙后,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   如今他一切的行动都在照着本能来。   一碗没什么新意的面被端到谢司宁面前。   贺尘云大脑中像蒙了层雾,站在谢司宁身旁,直到此刻,他才有机会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名突然出现在他生活里的青年。   “你……”   贺尘云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你是谁?”   “我的雇主吗?”   谢司宁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面,回答道:“是,还有房东。”看着眼前满脸迷茫的男人,谢司宁又道,“以及主人。”   “?”   谢司宁:“你忘了吗,你说过,要当我最忠诚的乖狗狗的。” 第22章 病弱室友6 森白的骨架   “……”   贺尘云绷着一张脸,看不出是个什么情绪,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手背青筋凸起。   “你……”   贺尘云看着谢司宁,没有黑发遮挡的耳朵逐渐红了起来。   谢司宁抬眸,他第一次看到贺尘云露出这种表情,一时间还有点趣味,“怎么了?”   像是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给贺尘云带去了多么大的震惊。   在贺尘云仅存的记忆中,他每天除了在工地上干活,就是晚上去跑外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对于谢司宁的那句“忠诚的乖狗狗”,脊背一麻,不敢相信这是曾经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话。   “抱、抱歉。”   贺尘云说:“我不是狗。”   “……”   谢司宁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的打量着他。   如果刚才他还怀疑贺尘云是装失忆的话,现如今就信了有七八分,毕竟按照男人以往的性格,在他说出“乖狗狗”这句话的时候,就应该黑着脸炸毛,或者思索着该以什么手段从他身上讨回来。   无论如何,都不会闷闷地说出“我不是狗”这种话。   谢司宁看着贺尘云,“你今年刚满十八吗?怎么这么蠢。”   【叮!触发关键词“十八”。】   【贺尘云“意外”身亡后,尸体被掩埋在这栋普通的居民楼下,随着时间流逝,身体不知何时变为了一具白骨。可怪物从未意识到他的死亡,仍旧每天出现在人类世界里,像无数个普通人一样,辛勤工作着,只是……】   8806陈述着信息的嗓音一顿,【怪物每身死一次,就会失忆一次,回到自己还未死亡的前一秒。距离今天,贺尘云已经失忆了一百零三次。】   “……”   谢司宁听着自己触发关键词得到的信息,短暂的沉默过后,不断思考着。   一百零三次。   贺尘云失忆了一百零三次。   而信息中提到,怪物的每一次失忆,都代表着他的死亡。   “……”   谢司宁抬眸,看向站在他身旁的贺尘云,却听男人说道:“不然呢?”   他不是十八,还能是多大?   按照谢司宁以往的性格,在得到贺尘云的这句回答后,应该会嘴毒地嘲讽一句,但如今,想到自己刚才得到的信息,谢司宁说不出一句话。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在最开始进入到这个世界时,贺尘云的背景资料上有一条信息是,他有位重病的母亲。   如今……   谢司宁想不起来,距离贺尘云的死亡,到底过了几年了,只是看向贺尘云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同情。   “年轻挺好的。”   贺尘云点了点头,笑着,“对,我身体天生就好。”   别人说一他答二。   “……”   谢司宁驱使着轮椅转身,不想跟身体刚长好的傻子说话。   随着卧室门被关上,站在餐桌前的贺尘云愣了下,看着桌子上只勉强被青年吃了一半的面条,伸手端了起来。   夜幕无声降临。   谢司宁费力给自己洗完澡后,全身湿漉漉的回到房间,手指抓住床角,努力支撑着自己从轮椅上爬到床上,力气用尽,谢司宁躺在床上,呼吸不由变得急促。   原本苍白的脸上出现一抹红晕。   可在这时——   “你要吃药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谢司宁转头,一具森白的骷髅正对着他,眼眶空荡荡的,却尝试笑了笑,可除了让他变得更加恐怖外,没有任何用处。   “!”   心脏在一瞬间骤停。   谢司宁面色肉眼可见的变白,睫毛慌乱地抖了两下,站在床边的“人”似是没有意识到他此刻有多么的诡异,森白的手骨中握住一个杯子,向前举了举,“吃药吗?”   嗓音令人熟悉。   谢司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哪怕他再怎么蠢,也听出了眼前的怪物就是贺尘云。   伸出手,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接过水杯,“谢、谢谢……”   “不客气。”贺尘云声音中是能够令人听出来的愉悦。   谢司宁不知道贺尘云是什么时候进入房间的,呼吸微微急促,垂眸许久,心跳才稍稍平复下来,低头喝了口水,发丝湿漉漉的谢司宁半倚靠在床上,不论怎么忽视,都无法对站在床边的贺尘云视若不见。   人类对于非人类天然的恐惧感如影随形。   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都出乎谢司宁的意料。   哪怕在白天,他早就想过贺尘云或许不是一个正常人,并尝试着接受,可这并不代表对于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一具能说话、能动、并且有着正常人思维的骷髅架子,他会不害怕。   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在谢司宁准备开口尝试让贺尘云离开他的卧室时,一只空荡荡的手伸到他面前,贺尘云委屈地说:“我好像握不住药片。”   一颗一颗药穿过他的手骨,咕噜咕噜滚落在地。   谢司宁面对他的靠近,下意识闭眼,整个人呈现抗拒的姿态,睫毛颤着。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止。   贺尘云空洞的眼眶直直面对着床上病弱的青年,盯着他,等待谢司宁的反应,可等了许久,谢司宁都没有睁开眼。   贺尘云脸上的笑意缓缓落下,明明骷髅没有皮肉神经覆盖的脸上,应该看不出来表情的,但偏偏,就是能够看出来,贺尘云在不高兴。   他在笑,看着谢司宁。   【叮!反派黑化值-2,黑化值:76。】   谢司宁因这道突如其来的系统提示音睁开眼,不等他看向床边的贺尘云,就听一颗颗药片被按出来的声音响起,锡纸被撑破,一颗颗白色的药片掉了出来,滚在床上。   贺尘云说:“药。”   谢司宁垂眸,几颗白色的药片静静地躺在床上。   因贺尘云只剩下骨头的手接不住药片,他便将药放在了谢司宁的床上。   “吃吗?”贺尘云问。   谢司宁伸手把药捡了起来,他看着站在床边,宛如幽灵的贺尘云。   吞下药片。   谢司宁喝了口水,平静道:“过来。”他对贺尘云说。   先前身上的恐惧感,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贺尘云很听话。   在他靠近的一瞬间,“啪!”突如其来清脆的一声,打得他偏过了头。   有些狼狈。   “……”   谢司宁掌心火辣辣的疼,他冷眼看着面前没有回过头的贺尘云,周身的阴郁感很重,却没有说话。   “为什么?”贺尘云问。   他不明白谢司宁为什么突然打他。   “滚出去。”谢司宁很平静。   贺尘云站在原地,不动。   谢司宁向来厌恶别人用手段逼迫他,如果不是贺尘云非人的变化,早在他随意将药片放在他床上的那一刻,就被谢司宁赶了出去。   “房租我会退给你。”谢司宁看着面前人不人鬼不鬼的贺尘云,“滚。”   “……”   谢司宁已经不想再陪贺尘云将那出恶心的戏演下去,如果不是贺尘云是他那个继母弄过来的人,或许贺尘云连见他一面都困难。   直到卧室门关闭。   站在门外的贺尘云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转过头,空洞的眼眶从中流下一滴血,一滴又一滴。   贺尘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明白门里的那名人类为什么会生气,又为什么让他滚。   他不是说,自己是他的乖狗狗吗?   贺尘云凭借着本能行事的大脑里依旧是一片空白,他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头骨,空荡荡的,他歪着头不解,但一滴滴鲜红的液体还是从他的眼眶中流了下来。   越来越多。   最终顺着门缝渗了进去。   就如同贺尘云这个人一样。   在深夜,察觉到门里的青年已经陷入深度睡眠后,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谢司宁。   怪物没有心脏。   贺尘云知道自己没有,但胸口却在跳动。   他奇怪地俯身,不明白自己只是失去了一段记忆,就变得这么的奇怪。   在刚才谢司宁让他滚的时候,竟然诡异的生出了一丝难过。   可床上人,分明是害得自己惨死的罪魁祸首之一,不是吗?   已经断断续续想起之前失去的每一段记忆的贺尘云不解地想。   但胸口还是在跳。   越来越快。   贺尘云与谢司宁只差一丝,就能够彻底亲上去。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谢司宁精致的脸上,让贺尘云不由得有些自卑,原本最令他自豪的一身骨架,如今缓慢布上一层血肉,一点一点,胸口那颗凭空跳动着的心跳,也逐渐完整。   “咚”、“咚”、“咚”……   跳得好快好快。   快到贺尘云不由低下头,轻轻贴在谢司宁粉润的唇上。   这里……也是软的吗?   贺尘云在感受。   他仅存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接吻”这件事情该怎么做的办法,只能轻轻压着青年格外柔软的唇瓣,浑身像被电流窜过,贺尘云脊背发麻,想要抬起头,却又怎么都不舍得,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破碎混乱的记忆。   贺尘云直到此刻,才恍然的意识到,人类的嘴巴是能够打开的。   “……”   心脏跳得好快好快。   贺尘云鼻尖冒出一丝汗水,他不知为何,闭上了眼睛。   好软……   浑身颤栗。   浓重的喜欢几乎要从贺尘云的眼中凝结成实质。   寂静的卧室里,【黑化值-1】的提示音不断在谢司宁脑海中响起。   谢司宁睫毛轻颤。 第23章 病弱室友7 越界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呼吸不上来。   梦境逐渐褪去, 谢司宁睁开眼。   “……”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静止。   谢司宁与缓慢睁开眼睛的贺尘云对视。   两人靠得很近很近,近到贺尘云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谢司宁眼底闪过的一丝茫然。   “我……”贺尘云想要说话。   但下一秒,就听谢司宁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滚”。   贺尘云不知为何, 有些不敢与谢司宁对视, 他像鬼迷了心窍,竟然在青年睡着后,偷偷亲了他。   ·   那晚过后。   贺尘云仍旧与谢司宁共处一室, 只是无法再像以前那样靠近,每当贺尘云想要靠近谢司宁, 都会被他冷漠的态度刺到。   工地上的活一天比一天重。   对于贺尘云明明当时满身是血、奄奄一息,但第二天又完好的回到工地上的模样, 所有人一时间惊疑不定,避他如蛇蝎。   偏偏贺尘云像是没有察觉到般,对于其他人明里暗里的恐惧视而不见, 每天卖力干完活后,脑子里总是跳出谢司宁那张苍白又漂亮的脸, 以及青年甩了他一巴掌时的画面。   哪怕贺尘云被打了, 也还是觉得谢司宁好看。   连打他的时候, 都好看。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网上搜了搜,却被人说成是恋爱脑,没救了,但贺尘云不以为意。   这天下班,贺尘云满身尘土, 因临近冬日,工地上的活也逐渐变少,想要回家过年的人越来越多, 最后整个工地,只剩下寥寥二十人。   贺尘云随意披上一件棉袄,他很高,五官立体又硬朗,哪怕披件麻袋都能穿出高级感。   今天发了工资。   贺尘云边走,边在脑中想着等下要给家里的大少爷买什么,才能让他开心,却在快要走出工地时,被人拦住。   贺尘云抬眸,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人,记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他知道,这群人就是上次对自己行凶的那批。   因这段时间,贺尘云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讨好谢司宁身上,一时间把上次的事情忘在了脑后,如今才堪堪想起。   “什么事?”贺尘云拧眉。   站在他面前的这群人零零散散也有十多个,如今人人手中都拿着一根棍子,许是上次的事情给了他们底气,为首的男人咽了咽口水,眼中闪过一抹贪婪说:“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给了钱,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   贺尘云挑了下眉,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当着众人的面,平静地报了警,看着手机上大写的“110”,站在他面前的一群人一时间踌躇不定。   简单的谈话声响起。   附近的派出所离这里很近,不用十分钟就能找到这里。   贺尘云今天没空和他们牵扯,更不想自己受伤,只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   一时间,安静无比。   站在他面前的那群人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报警,许是上一次贺尘云没有任何反抗,给了他们这次也会成功的底气,却忘了站在他们面前的,除了是怪物外,也是名活生生的人。   有健全的四肢,更有脑子的人。   贺尘云不想在今天与他们起什么争执,并浪费时间,他查过了,今天是谢司宁的生日,早上过来的时候,他在蛋糕房定做了一个蛋糕,眼下正等着他去取。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对面那群人犹豫间,警察已经赶到,一群人听闻警车的声音跑得跑,逃得逃,但最终还是全部进了警察局。   ……   当谢司宁坐着轮椅,接到贺尘云的电话,来到警局接人时,看到的就是穿着灰扑扑的旧棉袄,满脸懊恼地坐在椅子上的贺尘云。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贺尘云是受害人的话,谢司宁都快以为他是本次事件中的主犯。   签过字,简单了解了情况,因贺尘云没有家属,谢司宁以朋友的身份将他带离了这里。   出门。   跟在谢司宁轮椅身后,蔫头蔫脑的贺尘云像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一句话都不敢说。   人行道上。   夜晚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贺尘云跟在谢司宁身后,走着走着,他停下脚步,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谢司宁转头,“怎么了?”眉眼依旧是冷的。   经过那晚睁开眼,发现原本应该已经离开了卧室的贺尘云正在吻着自己这件事情后,谢司宁对于贺尘云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   贺尘云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我买了蛋糕,还没去拿。”   人行道上的绿灯开始倒计时。   谢司宁操控着轮椅朝前走,边走边说:“没拿就去拿,跟我说什么。”   “我们一起去吗?”   “我不去。”   蛋糕房门口。   谢司宁坐在轮椅上,静静的在店外等候着,蛋糕甜香的气息涌来,谢司宁偏过头,看着路边的人来人往。   和贺尘云相处的这段时间,算是谢司宁自从双腿没有知觉了后,出门最频繁的时候。   玻璃门被人推开。   穿着灰扑扑黑棉袄的贺尘云从蛋糕房走出,他很高,此刻拎着蛋糕,满眼笑意地看向谢司宁,举手示意了下手中的蛋糕,笑着说:“生日快乐。”   “……”   谢司宁望着他。   贺尘云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我看病历上的时间,今天是你的生日,就想着给你买个蛋糕,庆祝庆祝。”他语气一顿,有些低落,“只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   蛋糕取得有些晚了。   还要麻烦谢司宁出门来接自己。   快要十点了,但此刻连过生日时要准备的饭菜,都还没有准备好。   原本设想中的惊喜被搞砸。   贺尘云拎着蛋糕,与谢司宁一起朝家里走去。   餐桌前。   一个六寸大小的蛋糕被人摆放在桌子的正中央,上面点缀着鲜红的草莓,奶油有些化了,但不影响插在上面的蜡烛,火光摇曳。   室内的灯被贺尘云按灭。   谢司宁坐在餐桌前,苍白的脸庞被烛火染上几分昏黄的光影,他微微抬眸,贺尘云就坐在对面,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谢司宁,生日快乐。”贺尘云说,“许个愿吧。”   谢司宁觉得这一切都很蠢。   贺尘云蠢、蛋糕蠢、蜡烛蠢,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眸光微闪,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一个近乎虔诚的愿望许了下去。   ——他也很蠢。   “呼……”蜡烛被吹灭,灯光打开。   贺尘云傻呵呵地在笑,自从那晚过后,他在谢司宁面前就一直这样,再也看不出往日的正经模样。   “吃蛋糕吗?”贺尘云问。   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将一根根蜡烛拔了出来,认真仔细的将蛋糕分好。   谢司宁的那份,上面点缀着最红最漂亮的一颗草莓。   蛋糕甜而不腻。   谢司宁罕见的多吃了一点。   只是端着盘子的手,始终有些抖。   没人知道,谢司宁的生日,意味着他母亲的离世。   那日的记忆不断不断在眼前闪过,谢司宁却始终平静,他一口一口吃掉手中的蛋糕,只剩餐盘里,那颗红艳得吓人的草莓没有动。   像血液。   谢司宁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以及对面傻乐着的贺尘云,他不知道贺尘云今天给他庆祝生日,是因为受到别人的指使,还是因为他本身想做。   但不论是何种原因,谢司宁都无所谓。   驱动轮椅,谢司宁转身。   卧室门再一次被人关上。   贺尘云只好一个人解决了剩下的蛋糕,在起身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时,他看着谢司宁剩下的一颗草莓,愣了下,拿起青年用过的叉子,插过草莓,一口闷。   草莓看着很甜,却酸得人浑身发抖。   贺尘云皱着脸“嘶”了一声,只幸好谢司宁没有吃到。   ·   晚上十二点。   一切洗漱好后,贺尘云抱着自己的被子打开了谢司宁的房间。   眼下天气已经转凉。   这栋房子里除了空调,没有安装任何取暖的东西,偏偏谢司宁的身体又娇气,一吹空调就会流鼻血,只能不开,于是刚入冬,谢司宁就受凉生了场病。   贺尘云跟着忙前忙后照顾了好长一段时间。   于是自那时起,每晚,贺尘云都会在谢司宁睡着后,悄悄进到青年的卧室,与他一起睡。   今晚也不例外。   在贺尘云抱着被子朝床边走去时,躺在床上的谢司宁已经熟睡,但身旁却留有不小的位置,贺尘云悄悄把被子铺上去。   黑暗中。   贺尘云一身肥皂清爽的气息,他轻手轻脚地上了床,连呼吸都变小,不敢过多惊扰已经熟睡了的青年。   躺在床上,贺尘云睁着眼特地等了一会儿。   不过几分钟,一只冰凉的手伸了过来,贴在他的身上,许是察觉到了热源,不过几秒,青年的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   贺尘云没有阻止,甚至把自己朝谢司宁的方向靠了靠,原本应该是一人盖一床的被子,变成了两人盖两床。   贺尘云体温偏高的怀中不知何时挤进来了一个人。   莫名的香气充盈鼻腔。   贺尘云有些热,哪怕过了这么多天,他仍旧不知手脚该如何放,只能生疏地搭在谢司宁的背上。   黑暗中。   谢司宁的下巴靠在贺尘云的颈窝处,呼吸轻缓,带出来的气体柔柔地扫在贺尘云的脖子上。   喉结滚动。   贺尘云闭了闭眼,不敢有丝毫越界的行为。 第24章 病弱室友8 乖狗狗   【叮!反派黑化值-3, 黑化值:56%。】   闻言,谢司宁挣扎着睁开眼,整个人像是被一个大暖炉包裹, 半点挣脱的想法都没有。   隐约察觉到了的贺尘云绷紧身体。   谢司宁嗓音因犯困有些哑, “贺尘云,你胆子好大。”   贺尘云没有想到自己被发现后,竟然只是得到了一句“胆子好大”, 低声“嗯”了一句,“怕你冷。”   谢司宁没再说话。   翌日。   从梦中清醒过来的谢司宁浑身暖洋洋的, 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 今年的冬天好似没有以往那么寒冷。   随着年关到来。   哪怕处于S市的未开发区域,仍旧喜气洋洋的一片。   贺尘云最近为了让谢司宁多晒点阳光,常常借口出去买年货, 每次都磨着让谢司宁跟他一起去,说自己去怕被人骗。   谢司宁看着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无言, 但最终还是被他推了出去。   树叶枯黄。   谢司宁看着充满喜庆红色的街道, 手中拿着一串贺尘云给他买的糖葫芦, 神色恹恹,不想吃,却举得手酸,只能低头咬了一口。   山楂酸得要命,只是上面裹着的那层糖浆把这股酸意中和,谢司宁眼睛微眯, 唇边还沾着几颗晶莹的细小糖块,一旁正和人讨价还价的贺尘云看到了,付了钱后走过来, “好吃吗?”   谢司宁抬眼,不想说话,只把手中的糖葫芦朝上抬了抬,一副你尝尝的样子。   贺尘云没有扭捏,低头咬了一口,将谢司宁吃了一半的山楂卷入口中,他吃不了酸,在牙酸地“嘶”了一声后,笑着说:“还挺甜。”   “……”   谢司宁没有纠结贺尘云为什么要吃自己咬过的那颗,只觉得他现在看上去有些傻。   集市上。   卖春联的商人数不胜数,招呼声数不胜数,贺尘云想要买点,却又不好越过谢司宁这个主人的意见,低头询问道:“要买吗?”   谢司宁:“随你。”   于是贺尘云买了一对寓意极好的对联,又买了不少小的春联,边走,边和谢司宁说:“家里的门要贴,车也要贴,对了,你这个轮椅上要不要贴上两个?出入平安,还是富贵发财?不行我们贴个五福临门吧?”   谢司宁嫌他吵,不想说话。   贺尘云却能自顾自地说上一路,且不觉得无聊。   而谢司宁的身上也在这期间,多了许多东西。   头上带着个呆头呆脑的老虎帽,手上多了一对毛乎乎的手套,连毛毯都披了一件,要不是谢司宁用冷冽的目光无声制止了贺尘云蠢蠢欲动的购物欲,或许男人能更加过分。   步入弯弯绕绕的小路。   谢司宁被贺尘云推着,面上的病弱在这些天贺尘云的精心照料下,少了不少,只是不等两人顺利回到家,就在楼下发现了穿着珠光宝气的一家三口。   贺尘云脚步一顿。   谢司宁懒散抬眸,与相隔十米远的人对上视线,原本眉眼间还带着不耐烦的女人在看到谢司宁时,瞬间笑了起来,上前道:“小宁回来啦?阿姨在楼下等了你不少时间,在外面玩得开心吗?”   谢司宁冷冷看着女人在自己面前演戏。   “我们认识吗?”   他话音未落,就听一旁一道带着些怒意的男声传来,“你怎么跟你陈姨说话的?我看你这些年的家教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出声的人正是谢司宁的父亲——谢默。   而被称为是“陈姨”的女人,则是谢默目前的妻子,陈书柔。   谢司宁淡淡抬眸,平静地与对面的男人对视,对于他的那番话,没有任何反应,“我的家教是我祖父一手教出来的,你是在质疑祖父没有资格教我?”   “……”   谢默气焰一熄,下意识看向周围,又在察觉到自己在干什么后,怒气上涌,想到自己今天来到这目的,勉强压住了火气,“我不想跟你吵,谢司宁,快要过年了,我和你陈姨今天是过来接你回家的。”   谢司宁懒散道:“鸿门宴?”   “谢司宁!”   谢默再无往日在公司里呼风唤雨的掌权者模样,气急败坏,他看着谢司宁那张与他母亲极为相似的面容,目光躲闪了一瞬,命令道:“跟我回老宅过年。”   “……”   谢司宁有些乏味,“我们认识吗?”   “你……”   纵使是泥人,在这几句下来,也有了脾气,谢默忍了又忍,最终气得直接转身离开。   车门“砰!”的一声被人关上。   临走时,谢司宁同父异母的弟弟走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跟在他身边的贺尘云,又将视线落回在谢司宁的腿上,笑着缓缓说:“哥哥,你真可怜。”   身后,如实把这句话听入耳中的贺尘云捏紧了拳头,趁谢意遂准备离开时,一拳打了上去。   一声闷响与惨叫出现。   原本已经上车的谢默和陈书柔转过头,急忙下了车,与此同时,原本怜悯一般嘲讽着谢司宁的谢意遂脸上青紫交加,俨然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   陈书柔尖叫了一声,扶起地上的谢意遂,再没有了之前的贵妇人模样,拍着谢意遂的脸,慌乱地不停喊着“儿子”。   赶到一旁的谢默拨打了120,脸色铁青,却在看到人高马大的贺尘云时,停下了脚步,转而看向谢司宁,“你是不是过分了点。”   谢司宁也没有想到贺尘云动手这么干脆利落,眼下面对谢默地质问,他反倒是笑了,“过分在哪?”   谢默额角青筋直跳,“谢司宁!他怎么说都是你弟弟,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身边的人把他打成现在这样?”   谢司宁连眼皮都没抬,“那我救他?怎么救?从轮椅上爬下来吗?”   “……”   谢默心中憋着火,偏偏又无法反驳,胸口大幅度起伏着,想要说什么,却在看到谢司宁的那张脸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发出了“你你你”的声音。   最终120拉走了两个人。   陈书柔狼狈地跟在车后离开,一场闹剧就这么落下帷幕。   贺尘云大包小包地推着谢司宁走进了电梯里,仰头挺胸,一副打了胜仗的模样。   “你家里人真不是个东西。”   谢司宁懒洋洋地应了声,心情显然不错,“你当时怎么突然朝他出手了?不怕被报复吗?”   贺尘云:“他欠揍。”   言简意赅。   谢司宁抬头,看着贺尘云那张硬朗的脸,突然生出了些兴味,伸手让他低头。   贺尘云很听话。   只是在他低头的瞬间,一只手摸上他的脸庞,又伸向他的头顶,轻轻揉了揉,谢司宁像奖励般,轻声说了一句“乖”。   像是真的把贺尘云当成了乖狗狗。   贺尘云没有想到谢司宁会这么做,耳朵一时滚烫,直到回到家,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玄关处,手中拎着东西,思绪混乱,只剩下脸庞被青年抚摸过的柔软触感还未消散,被他反反复复的回味着。   “……”   谢司宁……   ……摸我了?   贺尘云好似此刻才反应过来,傻笑着走进厨房。   ·   随着天气一天天变冷。   一场大雪如期降临。   随着谢家三人上门后,这几天里,贺尘云一直想方设法的对谢司宁好,生怕青年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委屈。   下雪的这晚,谢司宁正坐在餐桌前,看着贺尘云忙前忙后。   桌子上的火锅氤氲着水汽,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火红的红油飘在上面,暖意袭来,谢司宁几乎不用动手,碗中就会堆满各种各样烫好的肉类。   耳畔电视里的综艺节目不断传出声响,观众“哈哈”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谢司宁边吃,边听贺尘云说今晚准备做什么,时不时轻声回上两句,气氛温馨,窗外缓慢飘落的雪花吸引了谢司宁的注意力,他转头,“下雪了?”   贺尘云抬头看去,“嗯,看样子还不小。”   今晚是跨年夜。   贺尘云比起谢司宁,还是知道一些今晚应该做什么的,在吃完饭后,他系上围裙,热火朝天地揉起了面。   沙发前。   谢司宁看着电视里的节目,时不时翻一下手机,而坐在他身旁的贺尘云就默默地包着饺子。   看着人高马大的男人手却很巧,至少在谢司宁学着包时,无法像贺尘云包得那么板正,反倒是弄了一手的面。   贺尘云想要笑,又在看到青年明显不对的脸色后,收敛了笑意,夸奖道:“挺好的啊,比我第一次包的好多了。”   谢司宁:“是吗?”   贺尘云点头,随口回忆,“是啊,我第一次包的时候,想着馅多好吃,就一个劲儿的往饺子皮里塞馅,最终把皮都撑破了,被我妈说是手笨,天生不是做饭的料,我还不服。后来……”贺尘云说着说着,语气一顿,平静道,“后来我妈住院,她不想花钱,也怕花钱,就不吃饭,我就只能自己做。做着做着,也就熟练了。”   他捏起谢司宁刚包好的一个饺子,左看右看,笑着说:“比我第一次包的好多了。”   谢司宁看着贺尘云。   在资料介绍里只是一笔带过的话,却是贺尘云真实历经过的无数苦与难。   当时也不过刚成年的贺尘云白天要在工地上干活,晚上要跑外卖,还要抽空给母亲做饭,明明都那么努力、那么辛苦了,可还是遭遇了不测。   从没有一刻,谢司宁会这么迫切的想要知道。   贺尘云……究竟是怎么死的。 第25章 病弱室友9 疯狂   贺尘云被谢司宁看得耳朵逐渐红了起来。   连手上包饺子的速度都在变慢。   【叮!反派黑化值-6, 黑化值:50%。】   ·   贺尘云的手艺很好,饺子皮薄馅大。   只可惜在谢司宁吃的时候,来了位不速之客。   门铃一次又一次被人按响, 刺耳的“叮咚叮咚”声不停, 贺尘云几次站起来,又在谢司宁的阻止下,重新坐回座位上。   谢司宁本以为谢家那群人不会再来, 却没有想到,在大年初一的这天, 这些人重新出现在了他面前。   在早上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的人是谁后,谢司宁就没有打算把门打开。   许是逼急了。   门外的那群人发现按门铃不奏效, 开始了拍门,一次又一次,“砰砰”作响, 边拍,嘴里还边喊着谢司宁的名字。   吵得人心烦。   在贺尘云又一次站起身时, 谢司宁吃完最后一个饺子, 平静地朝他伸出手, “抱。”   贺尘云把谢司宁抱回到轮椅上,躁动的情绪在这过程中,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缓解。   走到门前。   谢司宁把门拉开,门外正准备再次拍门的谢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等稳住身形, 下意识说:“你怎么回事,没听到我跟你陈姨都在门外吗?连开个门都要让人喊。”   谢司宁冷冷看着他。   谢默不想再说,只道:“跟我回家。”   谢司宁平静反问:“我们认识吗?”   谢默被谢司宁的这句回答气得呼吸不上来, “谢司宁,大过年的你不回家那你去哪?在这吗?!两步地就能走到头的房子,你在这里过年?谢司宁,你疯了吗?是!在你腿没有了知觉以后,我和你陈姨对你的态度确实不好,但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们呢?”   “……”   谢司宁冷眼看着在自己面前如同跳梁小丑般的男人,“外公留下来的遗产不够用了吗?”   谢默话音一顿。   谢司宁笑了声,打量着衣冠楚楚的谢默,“我妈妈留下来的东西我无权过问,她愿意留给你,这是她的事情,但我的东西,您一分都别想动。”   话落。   不等谢默说话,谢司宁“砰!”的一声把门关上,震得门外的人耳中一阵嗡鸣。   “你——”   ·   谢司宁驱使着轮椅回到客厅,没有再管门外的动静。   谢父几次三番上门的原因谢司宁心知肚明,无非就是为了外公留下来的那些遗产。   身为攀附上富家小姐,才得到如今一切的凤凰男谢默,本身并不熟悉该怎么去经营一家企业,前些年的辉煌,无非是因为谢司宁的外公还活着,老人家看在自己外孙的面子上,偶尔出手帮扶一下,但如今,随着两年前老人家离世,谢家的一切都在走向衰亡。   谢司宁在这个世界中的身份看上去复杂,其实却很简单。   生母恋爱脑,因喜欢上穷小子谢默,不顾父亲的阻止硬要和谢默在一起,婚后有了谢司宁,却在五年后意外发现了谢默早在和她结婚的第一年,就有了外遇,小三的儿子只比谢司宁小了一岁。   这让谢母怎么受得了。   她觉得谢默玷污了她的爱情。   于是疯了一般囚禁了谢默,让他日日夜夜只能面对着她,像个疯子一样,白日工作,晚上抱着被她囚禁在床上男人,喃喃自语地说着自己有多么的爱他。   她说自己情愿为了谢默去死。   谢默在情绪崩溃之下,嘶吼着拿起床边的瓷器,砸向谢母,而当时,在他行凶时,年仅七岁,刚放学回家的谢司宁就这么地推开了卧室门,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微笑着注视着父亲。   谢母哪怕临死前,都在说着“我爱你”,很疯狂,她每说一句话,就让谢默多一分癫狂。   无数刺目的血液充盈谢司宁的眼睛。   那日之后,他便变得阴郁起来,可脱离了谢母掌控的谢父却费劲手段地掩埋真相,自顾自洗刷着自己身上被一个女人囚禁了两年的耻辱。   在谢司宁十五岁那年,谢默把陈书柔和她的儿子光明正大的接回了家。   靠着谢母留下来的遗产,与老爷子的偶尔的帮扶,谢默一步步走到了现在,期间,对于谢司宁,他向来懂得如何漠视。   现如今。   因老爷子走前将自己大半的身家留给了谢司宁这名唯一的孙子,眼见自己开始走下坡路的谢默便将计划打到了谢司宁的身上。   但当初谢母离世的当晚,谢默就将谢司宁对他仅存的一丝孺慕,亲手毁得一干二净。   ·   春节过去得很快。   甚至不等贺尘云反应过来,就到了回工地干活的日子。   他像往常那般,每天早出晚归,只是与昨年不同,今年的他在回家后,有人会问他白天有没有受伤。   贺尘云每次都说“没有”,时间久了,也就发现了谢司宁对他受没受伤这件事情的过度担心。   他以为是自己上次躺在血泊中的画面让谢司宁留下了阴影,于是连自己变成白骨的时间都谨慎了些。   但在后来的一次聊天中,贺尘云知道了谢司宁只是不想让自己受伤。   于是后来再面对工地上那些明里暗里的针对时,贺尘云没有再像往常那般沉默不语,而是开始反击。   一次,两次,三次。   次数一多,就没有人再敢招惹贺尘云。   谁都知道,这名怪物变得不那么好欺负了,心中对于贺尘云的恐惧感也越来越浓。   谢家自从谢默连连在谢司宁那里碰壁后,颓势越来越明显,对手企业也看准了时机,时不时从谢氏身上撕扯下一块肉。   偏偏这种时候,谢默的私生子还在妄想掌权,搞得原本就人心不齐的企业如今彻底分裂。   其中有没有谢司宁的推手无人知晓,只是贺尘云工地上的活却是肉眼可见的减少了,不少人领着工资离开,一时间人心惶惶,工作难找,谁都恐惧自己是下一个要离开的人。   这种压抑的气氛下,人们对于贺尘云的排斥与恐惧越来越明显,只差一线机会,就会彻底爆发。   贺尘云感觉到了。   往日的恨与怨在他察觉到的那刻,不断膨胀,挤压着他的理智,可在最后关头,贺尘云眼前突然跳出了谢司宁的模样。   傍晚。   贺尘云在干完自己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活时,主动与领队说明了自己不干了的想法,准备拿着工资回家。   领队答应得很痛快,说工资下个月底就打到他的卡上。   贺尘云“嗯”了一声,换好衣服道了谢,转身离开。   但不等他走出这片工地,眼前便一黑,失去了意识。   颠簸的路途,嘈杂的声音。   当贺尘云睁着眼睛被人将蒙在身上的袋子打开时,看到的就是围在周围的人。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泥土,脸上没有多少贪婪的神情,甚至是恐惧居多,他们看着被绑住了手脚的贺尘云,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道:“你不该活着。”   布满钢筋水泥的楼房里。   贺尘云嘴上被缠了许多圈胶布,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眨不眨,一个个扫过他们脸上的神情,好似与许多年前的记忆重叠。   一个不多。   一个不少。   当年的那些人,全在这里。   贺尘云觉得可笑,他明明已经尝试放弃那些仇恨了,可这些人却仍不肯放过他。   他们恐惧他,他们觉得他是怪物。   却忘了,当年是他们一手将他变成怪物的。   贺尘云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只有恨意在眼中静静流淌。   人们上前。   一刀接着一刀。   站在他面前的人手中皆拿着一把刀,刀上甚至刻着符咒,妄想把他彻底杀死。   但随着每把刀穿过贺尘云的身体,站在他面前的人突然不动了,苍白着脸,一眨不眨地看着刀穿过的地方。   想象中的血液没有流出。   锋利的刀刃在一块块白骨的间隙中穿过。   贺尘云在笑。   他森白的骨架就这么展露在人们的眼前,笑声刺耳,他看着面前的人,带着恨意道:“十万块钱,我被你们用水泥浇筑在一栋楼房下,午夜梦回的时候,你们还记得,当初被你们残忍杀害的人吗?”   空气一时寂静。   过了许久,又好像才过去一瞬间,有人惊恐地“啊——”了一声,转身想逃,可手脚却不听使唤,重重摔在地上。   贺尘云从地上站起身,冷冷地注视着这些人。   自工地重新招工的那天,他就想过这副画面,却没有想到来得会这么的快,快到他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明明,他都想好了放弃了。   可偏偏,这群人还要出现在他眼前,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他当初死得有多么的可笑和凄惨。   无数水泥将他淹没、吞噬,从身体到脖子,再到口鼻,直到头顶,期间他无数次想要求救,但水泥浇灌的速度很快很快。   快到贺尘云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彻底丧失了求救的能力,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贺尘云听到的是联手将他骗到这里的人忐忑地说话声。   “不会出问题吗?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不会的,谢老板让人查过了,他没有家人,连朋友都没有,唯一的母亲也在昨晚死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不是,你怕什么?那可是十万块钱,就算有鬼,我也认了。”   他们闲聊着,不知道身后那名被水泥淹没的年轻人,身上还装着自己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第26章 病弱室友10 锁链   贺尘云死了, 死在喘不过气水泥里,尸骨永远无法重见天日。   可害得他惨死的人却获得了丰厚的报酬,潇洒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无边恨意裹挟着此刻的贺尘云, 已经完全变为白骨的他缓慢站起身, 一步步朝面前如蝼蚁般的人类靠近。   不少人如今已经瘫软在地上,口中不断说着哀求的话,甚至跪在地上胡乱给贺尘云磕着头, 只求他能够放自己一条生路。   随着贺尘云的靠近,周围还未建好的楼房簌簌掉下灰尘, 浇筑了许多人心血的高楼在一瞬之间变得岌岌可危,好似下一秒就会塌陷。   无数恐惧感缠绕着跪在地上的人。   有人甚至开始失禁。   人类面对非人怪物时无法承受的压力在此刻完全呈现, 他们恐惧他,拼了命想要求他放自己一条生路,却忘了, 他是他们一手创造出来的。   在贺尘云被水泥快速吞噬的时候,他也想求他们放他一条生路, 可结果却是, 贺尘云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能不恨?   贺尘云恨得几乎要发狂, 理智寸寸崩塌,他看着面前无法逃脱的人类,伸出手掐住其中一个人的脖子,看着他憋红了脸拼命地挣扎问:“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他像是陷入了无法摆脱的回忆里。   没人知道,贺尘云在前一晚刚与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告别,努力收拾好心情装着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准备回工地干完最后一天活,接下来就为自己考虑时,却被人骗进了地下室, 成为了所谓“风水阵”的祭品,那一刻滔天的恨意。   凭什么?   哪怕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贺尘云仍然想问。   凭什么是他?   凭什么就这么不肯放过他?   凭什么他都这么努力的想要变好了,可命运却始终不肯放他一条生路?   恨在这刻凝聚为实体。   贺尘云森白的手骨逐渐收紧,一点一点,周围楼房开始抖动,瘫软在地上的人们不断磕着头,被他抓在手中的男人无法喘息地想要掰开他的手指。   【反派黑化值+3。】   【反派黑化值+10!】   【反派黑化值+20!】   【反派黑化值突破100%!!!危险!!!】   一栋楼房摇摇欲坠,身处其中的人类好似即将为自己当年所犯下的恶行赎罪。   贺尘云手中,人类挣扎的幅度也在逐渐变小。   就在这一刻。   一道微弱的轮椅滚动声出现,由远到近。   一只微凉的手握在贺尘云的手腕处,嗓音淡淡:“贺尘云,松手。”   “……”   无数嗡鸣声响在贺尘云耳边,他呼吸加重,又缓慢变轻,怔愣了一瞬,许是身后人的嗓音实在是温暖耳熟,贺尘云缓慢松开手。   一滴鲜红的泪水砸在地上。   贺尘云转身,明明还是那副骷髅的模样,但鲜红的泪水却不断从他空荡荡的眼眶里流下来。   他在委屈。   眼泪落在谢司宁的手背上,烫得他一颤,抬头看向贺尘云,谢司宁缓慢朝他张开了双手。   青年的怀抱很温暖。   充斥着一股不算苦涩的药味,干净好闻得让贺尘云想要睡上一觉。   .   当贺尘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他坐起身,不等观察周围的环境,就看到了床边坐在轮椅上的谢司宁,准备下床的动作一顿,昏迷前一刻的记忆涌上眼前。   “醒了?”谢司宁的嗓音有些哑,此刻手中正拿着一个苹果在削着皮。   贺尘云回到床上,点了点头:“醒了。”   谢司宁没说话,只是把手中削好了皮的苹果递给贺尘云,随后抽出床边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   贺尘云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里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谢司宁说:“打扰你的那群人我已经报警了,你的事情不方便出现在别人面前,索性他们手上并不干净,资料我已经派人去收集,不日就会有结果。”说着,谢司宁看了一眼贺尘云,“好好养身体。”   “咔嚓——”   贺尘云咬了一口苹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司宁,青年刚刚的那番话不断在他耳边回荡,贺尘云垂下眼帘,不明白谢司宁是什么意思,想要问,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出院当天。   贺尘云跟着谢司宁回到了两人共同居的房子里,明明这条路走过无数回,可却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感到无措。   贺尘云知道谢司宁应该已经查到了他的来历,甚至连他为什么会来到他身边的原因都已经知道,只是他想不明白,谢司宁为什么还会愿意把他留在身边。   关上房门。   贺尘云看着面前的谢司宁,不等开口,就听谢司宁道:“这栋楼下面,压着你的尸体?”   “嗯……”   贺尘云已经没有心思去纠结谢司宁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了,只想问青年为什么还肯把自己留在身边。   但得到答案的前提是,他需要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剖析在谢司宁面前。   过往与经历。   贺尘云低声说:“我高三那年,家里出了些变故。我妈突发脑溢血进了医院,需要很多钱。我当时一穷二白,只能努力找工作。一来二去,就在附近的工地上找到了活路,只要卖力气,一天就有二三百块钱。那个暑假我同时干了几份活,凑出了我妈的医药费,但……”   贺尘云顿了下,“三个月吧……可能都不到,我妈妈就离世了。前一天晚上,我处理好她的后事,想着第二天干完活领了这个月的工资,就赶去A大,看看学校能不能把我这名没来得及去报道的学生收下。”   谢司宁看着贺尘云逐渐落寞的神情,“但干完活的当天,我被工地上几个一直帮我的人叫去地下室,说有点地方还没完工,辛苦我加一下班,我同意了。只是……”   只是当贺尘云去到那里的时候,面对他的不是没干完的活,而是成吨成吨的水泥。   贺尘云嗓音一点点沉寂下来,他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谢司宁,眼神复杂,“我在死后,尸体被困在地下室的地底,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自己好像可以动了,等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我只剩下了一具骨架。之后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寻找那天把我骗到地下室的人,也在这途中得知,这件事情和你父亲谢默有关。”   哪怕时至今日,贺尘云仍旧记得那天他跟在那群人身后,满心都是杀戮时,听到的一番话。   仅仅是因为刚建好的房子需要一个凝聚风水的引子——祭品。   他就被这群人活生生的掩埋在水泥下。   而至于为什么选中他的原因,更是可笑得要命。因为他父母双亡,因为他没有亲戚朋友,所以死了也没有人会发现,更不用费尽心思的想理由、给赔偿,于是在数百上千的工人里,他被挑中了。   那日若不是贺尘云还有一丝理智存在,知道自己还需要证实那番话的话,或许那群人压根活不到今日。   可证实的结果也十分鲜明——贺尘云就是祭品。   这是大名鼎鼎的谢氏集团总裁谢默亲口对自己的家人说出的话。   当时的贺尘云应聘了保镖,站在会议室外,亲耳听着这些内容。   眼下。   贺尘云看着谢司宁,张了张口,最终哑然。   借着回忆,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在谢家做过的一些事情,其中谢司宁占据的片段很少很少,少到贺尘云连扯出来一抹笑容都十分艰难。   “对不起……”贺尘云说。   不为别的,只为他想到了自己究竟因为什么,才被谢司宁的继母看中,领命来到青年身边的。   谢司宁坐在轮椅上,好似早已知道这些事情,他面色是病态的苍白,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像泡沫,一戳就碎,“对不起什么?”   谢司宁说:“造成我的车祸?”   贺尘云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向谢司宁,似是没有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情,谢司宁却平静得怪异,“在你来到我面前的那一刻,贺尘云,你所做过的事情,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青年歪了歪头,“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吗?贺尘云,不要隐瞒。”   “……”   贺尘云说不出来话。   一股无名的窒息将他淹没,命运好似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在他以为自己被人骗到地下室,活生生被水泥浇筑在地下已经是痛苦的终点时——望着眼前谢司宁一如既往病恹恹的脸庞,贺尘云才知道,不是的。   “我……”   贺尘云还没开口,喉咙就像被人塞入了一团棉花,再也说不出来话。他犹如丧家之犬,狼狈的在谢司宁面前弯下脊梁,脑海中自己做过的事情不断不断重复播放,每一遍,都让贺尘云遍体生寒。   他从未想过,谢司宁没有丝毫知觉的双腿,竟然和他有关。   他甚至没有将那年随手做的一件小事放在心上,毕竟只是奉命在仇人的儿子面前,说一句引诱他出门的话而已,就算谢司宁出了意外,也只是他活该。   可如今。   贺尘云站在谢司宁面前,连看向他眼睛的勇气都没有,泪水不知何时滴在地上。   男人立体的五官被泪水打湿。   谢司宁坐在轮椅上,享受地听着耳畔黑化值不断下降的声音,在黑化值到达百分之二十五时,他驱使轮椅上前,缓慢帮贺尘云擦去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别哭,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贺尘云惊愕地抬眸,只见谢司宁捧着他的脸,缓缓说道:“我双腿失去了知觉,无法行走,贺尘云,我不怪你……毕竟,只要你也没有办法行走,我们就扯平了。”   .   卧室的房门上了锁。   贺尘云听着耳畔锁链碰撞的声响,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第27章 病弱室友11 “唔……”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切起来。   贺尘云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谢司宁锁在这里, 看着眼前熟悉的卧室,贺尘云躺在充满谢司宁气息的床上,只是稍微动一下, 锁链的“哗哗”声便不受控制地响了起来。   一连三天, 贺尘云都没有见到谢司宁,只在每天房门被敲响时,打开门拿起被人放在地上的食物。   谢司宁像是忘记了这间卧室里还有一个人存在。   时间静悄悄地走过。   在贺尘云耐心即将告罄, 准备挣脱锁链出去时,房门在他动手的前一刻打开。   “……”   坐在轮椅上的谢司宁与贺尘云对视, 看着男人手中捏紧锁链的动作,谢司宁笑了声, “想出去?”   贺尘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无措地松开手,这些天, 他被困在这间卧室里,脑海中不断闪过自己当初对谢司宁做出的事情, 几天未曾合眼, 如今眼中冒出几根红血丝, 贺尘云狼狈地看向轮椅上的青年,“对不起……”   这声道歉来得有些晚。   谢司宁没有说话。   只因他和贺尘云都有各自的立场,站在对方的角度,谁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对与错。   谢司宁不想追究这些,却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放下,苍白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在扶手上, 想了想,谢司宁道:“对不起什么?我明明原谅你了,为什么还要跟我道歉?”   这三天里, 谢司宁除了偶尔看一眼房间里的监控,做了很多事情——比如造成贺尘云死亡的那群人。   他将手中的资料扔到贺尘云的面前,淡淡道:“那群人手上除了你外,还有其他人命,如今证据确凿,正在走程序中。”   贺尘云翻看着手上的资料,在触及到一个人名时,顿了顿,“你……”   谢司宁很平静:“谢默也进去了。”   一时哑然。   贺尘云放下手里的资料,望着谢司宁苍白的眉眼,哪怕他并不清楚做这些事情究竟要损耗多少心神,也知道这并不容易,可所有关心的话语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单薄。   还是谢司宁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着那条锁链,伸手抓住,对上贺尘云的视线说:“我妈妈就是这么把谢默关在了房间里,她说,背叛她的人都罪该万死,该下地狱。但她又实在爱谢默,索性让他永远都离不开她。”   谢司宁在笑,“你喜欢我。”   看似疑问,但却说得无比笃定。   在贺尘云第一天来到谢司宁面前时,他过往的经历与做过的事情,就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了谢司宁的眼前,期间说没有恨是假的,只是谢司宁不懂,他为什么没有把贺尘云驱逐,明明这期间有过无数回机会不是吗?   想了三天。   或者说更久的时间。   谢司宁都没有想明白。   他看向贺尘云,看着男人忐忑又紧张的眼睛,里面复杂无比,像被他说中了心事,谢司宁盯了一会儿,眼前不由跳出最开始他和贺尘云相遇时,被他抱在床上的画面。   过往的经历一点点充斥脑海。   上药、喂饭、过生日、以及那串酸得人牙疼的糖葫芦,谢司宁本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个干净,却不成想,历历在目。   直到这时,谢司宁才迟钝的意识到,贺尘云对于他好像是不同的。   敲在扶手上的手指一顿。   谢司宁看着靠在床上的贺尘云,两人的境遇与最初相遇的那天完完全全调换了过来,如今什么都做不了的人从谢司宁变成了贺尘云,想到那日被贺尘云强行喂粥的画面,谢司宁没有说话,只转身离开。   .   一声细微的闷响出现。   一碗白粥被人放在了床头柜上。   贺尘云看着重新回到这间卧室里的谢司宁,口中组织好的语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青年说:“饿吗?”   贺尘云已经快一天没有吃饭,饿倒是还好,身为怪物的他甚至可以永远不进食,但看向谢司宁,他说:“饿……”嗓音虚弱。   谢司宁端起那碗白粥,用勺子递到贺尘云嘴边,贺尘云顺从地张开口,将那勺没有任何滋味的白粥咽下,只是眉头不由皱紧了一瞬。   “怎么?不想喝?”谢司宁问。   说着他就要放下手中的碗,却听贺尘云说:“没有,只是没有想到这碗粥会这么好喝。”   谢司宁看着贺尘云,好似才发现他有这么一面。   以前只以为他又混又记仇,倒是没有想到他还有油嘴滑舌的一面,谢司宁本想用手指撬开贺尘云牙关的想法被搁置,只能重新端起碗,一勺一勺地喂贺尘云喝粥。   像个照顾瘫痪在床丈夫的漂亮妻子。   只是妻子的脾气不太好,只喂了一半,就不耐烦的让丈夫自己端着碗吃。   贺尘云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谢司宁,闻言没有半点不满,只道:“累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揉揉手腕?”他推销着自己,“我学过按摩的,不是什么半吊子。”   谢司宁不想说话。   他没有想到都这样了,贺尘云还能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话,想象中地质问与争吵完全没有发生,有的只有贺尘云喝一口粥,就看他一眼的目光,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样。   谢司宁装作没有看到。   小时候谢母对谢父做的事情到底还是影响到了谢司宁,让他在面对感情上的事情时,总是想着用极端的手段解决。   在等待贺尘云喝完粥的过程中,谢司宁还是没有把到底要不要把他放出去想清楚,只接过碗,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随着卧室门被关上。   谢司宁驱使着轮椅去到厨房。   在把碗放到水池里后,他转头看了眼电饭锅中有些糊了的粥,拔掉电源。   给贺尘云盛的那碗已经是上面那层最好的了,谢司宁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熬个粥,会糊成那样。   可能是劣质电饭锅的原因。   回到房间。   这是间侧卧,在此之前一直都是贺尘云在住,如今谢司宁将贺尘云锁在了自己的卧室中,只能每天在这间房间里住下。   所幸贺尘云爱干净,整个房间一尘不染,只是相较于主卧而言略显简陋了些。   简单洗漱过后。   谢司宁靠在床上,边思索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边与8806道:【反派黑化值下降了吗?】   8806:【降了百分之五。】   谢司宁“哦”了声,本想翻翻书,却在伸手的一瞬间,扑了个空,谢司宁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处于上风的人,为什么现如今过得还没有贺尘云这名被囚禁起来的怪物好。   关灯。   谢司宁陷入了梦乡。   而另一边。   锁链声从一开始的细微,到后来的逐渐加重。   昏暗的房间里,贺尘云化成白骨,眼都不眨地掰断自己的腿骨,看着锁链顺着缺了一截的森白骨骼跌落在地。   早在这三天里一直没有等到谢司宁时,贺尘云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一直抱有微弱的希望,觉得谢司宁会来找他,如今,谢司宁的确来找了他,但越是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贺尘云就越是控制不住的想要更多。   夜幕沉沉。   贺尘云推开自己卧室的门。   关上门的瞬间,不远处躺在床上的青年映入眼帘。   谢司宁睡得不太安稳,眉头轻蹙,像有什么事情一直缠着他一样,连睡着了都无法摆脱,手指抓着一点被角,睫毛抖动,好似下一秒就会惊醒过来。   贺尘云站在床边。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伸出手,在发觉是森白的骨骼时,顿住,直到身体充盈血肉,变成平日里的样子,贺尘云才重新靠近谢司宁。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帮青年抚平紧皱的眉头。   贺尘云俯身,鼻间是谢司宁身上令人安心的香气,青年纤长漆黑的睫毛如今乖顺地垂在眼下,唇瓣微粉,呼吸轻浅,再没有了白日里的距离感。   贺尘云不是什么聪明的人。   他一点点低下头,只听到耳边自己猛烈的心跳声,剧烈得让他几乎窒息,可他仍旧在靠近。   唇瓣相贴,只差一线。   贺尘云呼吸变轻,轻到微不可觉。   哪怕之前有过一次经历,他吻得依然青涩。   耳畔,谢司宁之前问出的问题在此刻重新回荡在耳边——“你喜欢我。”   贺尘云当时没有回答,可如今却想回答无数遍。   ——“喜欢。”   喜欢得要疯了。   要不是害怕自己突然袒露心意会吓到谢司宁,早在第一次与青年接吻时,贺尘云就会向他表白。   “怎么会不喜欢呢?”贺尘云轻轻道,唇重新贴在青年的唇瓣上,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将谢司宁那颗小小的唇珠压下去。   呼吸交融。   贺尘云闭上眼。   他逐渐变得大胆了些,缓慢撬开谢司宁的唇肉,伸往里面。   脑海中,那日扶着谢司宁的腰站在狭小卫生间里看到的画面重新跃入眼帘,贺尘云呼吸加重了一瞬,吻得也越发用力。   是……   粉的。   贺尘云从未想过有人会是这个颜色,可如果那个人是谢司宁的话,又变得格外的合理,毕竟自幼用金银浇灌养出来的大少爷,天生就与他们这种人不一样。   浑身上下都是漂亮的。   心跳无端端变快。   贺尘云垂在眼底的睫毛紧张地抖着,粗糙的手掌按在谢司宁的脸侧,许是力气重了些。   “唔……” 第28章 病弱室友12 金丝雀?   谢司宁琥珀色的眼睛定定地落在贺尘云脸上。   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 细微水声出现,男人过于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谢司宁脸侧。   空气一时变得粘稠。   谢司宁睫毛不由地发抖,好似才回过来神的他微微皱眉, 喘息着偏过头, 想要躲避贺尘云,却被人温柔地追了上来。   “你……”   谢司宁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像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穷追不舍, 可回应他的是贺尘云更轻地吻。   呼吸被剥夺。   心口的跳动也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快。   谢司宁要缺氧了。   他修长的手指抓着贺尘云胸口处的衣物,将其弄出一道道褶皱。   ……   “别不要我。”贺尘云抱着谢司宁, 轻声道。   而终于得到一丝氧气的谢司宁靠在他怀中,闭上眼睛, 不肯回应他分毫,如果不是耳畔黑化值不断上涨又不断下降的提示音吵得谢司宁无法安静的话,或许他会一直沉默下去。   脑海中混乱的思绪令得谢司宁喘不过来气。   他还没有想好他和贺尘云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谢司宁问。   回答他的是贺尘云地吻, 一下又一下,让谢司宁觉得自己像是一块可口的甜品, 被贺尘云贪婪地咬了一口又一口, “你……”   谢司宁仰起下巴, 苍白的指尖推开贺尘云的脑袋,“你属狗的吗?”他眼尾有些红,“别亲了……”   贺尘云很听话,只是抬起头后,眼睛牢牢地黏在谢司宁身上,“没亲。”   谢司宁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他看着眼前睁眼说瞎话的人,“我在你眼中是傻子吗?贺尘云?”   “没有。”语气低落。   谢司宁没再和他说话,费力地伸出手, 够到床边的开关,随着刺眼的灯光亮起,谢司宁眼底溢出几滴泪水,周围的一切也变得清晰可见,尤其是面前抱着他的男人。   贺尘云很高,手臂穿过他的腰,恨不得把他完全抱进怀中,不肯松开一点。   占有欲强烈得可怕。   谢司宁险些呼吸不上来,“放开我。”   贺尘云没有动,像是听不见一样,半点看不到以往的老实听话模样。   谢司宁拿他没有办法,便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趁着这点时间仔细思考他和贺尘云之间的关系。   谢司宁自小的生活环境导致他很厌恶别人的背叛,更很难和别人开启一段亲密的关系,甚至在最开始,谢司宁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与人在一起的可能,在他的设想里,他会在将谢默扳倒后,独自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孤独终老。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被人抱在怀里,死都不肯松开手。   很奇怪。   至少谢司宁很难形容出自己此刻的感受。   但……   并不讨厌。   看着眼前的贺尘云,谢司宁想了很久,最终开口道:“你……喜欢我?”   话音未落,就听男人很闷的一声“喜欢”。   “……”   “哦。”   谢司宁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感情这种事情上,他要比贺尘云更不坦诚,明明心中已经得出结果,只剩开口承认,可偏偏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呢?”贺尘云问。   谢司宁:“不知道。”   是实话,也是违心的话。   但贺尘云却像得到了什么奖赏一样,浑身洋溢着谢司宁看不懂的激动,毕竟在贺尘云看来,谢司宁刚才应该会利落地说出回绝的话的,一丝余地都不留,而如今的这句“不知道”,在其衬托下,显得尤为珍贵。   “那不就是喜欢?”贺尘云说。   谢司宁看着头顶耀眼的灯光没有反驳,只是在贺尘云笑着低头想要再亲一亲他时,伸手抵在他的额头上,“你是狗吗?”谢司宁微微偏过头躲避,原先肉粉色的唇瓣如今格外红润,要不是谢司宁先前拒绝的及时的话,很可能这里会被贺尘云亲到破皮。   很混蛋。   贺尘云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怀里的青年笑。   好傻。谢司宁想。   .   得到了青年一点回应的贺尘云一觉睡到天亮。   早上九点。   谢司宁睡眼惺忪睁开眼,不等他撑着身体起床,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抬起头,贺尘云出现在床边,将他抱到了轮椅上,而那道耳熟的声音,正是从贺尘云脚踝上那条锁链那里传出来的。   谢司宁低着头:“……”   他险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贺尘云说:“不喜欢吗?”他对上谢司宁的眼睛,笑着说,“我还以为司宁特别喜欢,所以才让我戴上的,于是今早刚醒,就重新套了上去。”   话落,清脆的锁链碰撞声响彻整个房间。   谢司宁沉默的被人推出卧室。   今天早上的贺尘云像吃错了药,不仅提前准备好了早餐,甚至在谢司宁准备洗漱时,站在一旁帮他把一切的东西准备好,就差亲自帮他刷牙洗脸了。   期间,如果不是谢司宁及时制止了的话,或许贺尘云还真的上了手。   很怪。   尤其在洗漱过后,谢司宁准备上厕所时,这种诡异的奇怪感越来越盛。   狭小的洗手间里。   谢司宁依靠在贺尘云怀中,单薄的衣物无法阻隔人的体温,身后灼热的温度透过脊背传递了过来,随着水声响起,谢司宁冷着一张脸,发丝遮掩下的耳朵却越来越红。   偏偏站在他身后的贺尘云像是没有察觉到般,在水声停止后,甚至抽出一张纸巾,细心的替谢司宁擦拭干净。   “……”   耳朵越来越烫。   谢司宁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好似此刻被人服务着的人不是他一样。   耳畔贺尘云的嗓音响起,“很舒服吗?”他像是不解。   谢司宁仍旧一言不发。   狭窄的空间里,贺尘云眼睫微垂,一手搂着青年窄细的腰肢,一手认真的帮助着青年。   空气逐渐灼热。   谢司宁眼尾微微湿润,靠在贺尘云的怀中,嘴巴微张,一点点呼吸着,像一尾脱了水的鱼,时间好似被人放慢无数倍,镜头不断不断变慢。   “……”   ……   【叮!反派黑化值-5,黑化值:15%。】   拉链声响起。   谢司宁坐在餐桌前,耳边是贺尘云站在洗手台认真洗手的声音,每一秒都让人坐立不安,谢司宁耳朵上那抹的红晕,顺着耳后一点点蔓延到后颈,刚才发生的一切好似还历历在目,记忆更深的还有濒临结束时,贺尘云的那句“好乖”。   “……”   看着对面的椅子被人拉开。   谢司宁慢吞吞地拿起筷子,无端端不想与贺尘云对视,偏偏对面的男人像是不知道般,一个劲儿的给他夹菜。   熟悉的白粥盛在碗中。   谢司宁看了一眼贺尘云,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我不饿。”   贺尘云脾气很好:“那司宁想吃什么?我去做。”   谢司宁:“不想吃。”   “早上不吃饭对胃不好。”贺尘云说,“你太瘦了。”   这句话早在昨天他就想说了,但那时感受着青年压抑的情绪无法说出口。   没有见面的三天里,贺尘云不知道谢司宁做了什么,又有多么的疲惫,才会将之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重新掉回去,险些让贺尘云以为自己回到了第一次见谢司宁的时候。   密密麻麻的心疼爬上心间。   谢司宁说:“是吗?有人对病人都能下手,我能怎么办?”   显然对刚才的事情念念不忘。   “……”   贺尘云忍不住失笑,“不舒服吗?司宁刚才不是还让我快一……”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就被人打断。   “我饿了。”   早饭在谢司宁恨不得让贺尘云变成哑巴的目光里结束。   今天谢司宁并不忙。   除了必要的事情外,如今很少有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情。   谢默作为谢氏集团的总裁,如今锒铛入狱,其中大部分是谢司宁的手笔,早在外公离世后,接手了他老人家留下来的东西的谢司宁就在暗中布置这一切了。   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关键性的破局点。   贺尘云的到来,很大一种程度上帮了谢司宁一把,毕竟谁能想到,外界大名鼎鼎的谢总竟然会用人命为新建好的楼房增添“风水”?   想到自己当时看到的那些资料,谢司宁想送谢默下地狱的想法更加强烈了些,只是目前有关这方面的消息还被谢默那个私生子死死压着,生怕泄露。谢司宁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足够让谢默他们永世无法翻身的时机。   只不过眼下,穿着衬衫西裤的贺尘云要更加吸引谢司宁的注意力。   卧室中。   贺尘云拿着一杯水走到谢司宁面前,他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有些不习惯,但过于优越的身材和五官让他硬生生将这身衣服撑得极好,配上脚腕处还没有被取下来的锁链,带给人一种莫名的禁|忌感。   正翻着书的谢司宁微微抬眸,不明白贺尘云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喝水吗?”贺尘云问。   谢司宁接过,出于礼貌地说了一句,“你要出门吗?”   “怎么了?”贺尘云像是不解。   谢司宁喝了口水道:“看你换了衣服。”   贺尘云在笑,“好看吗?”   “还行。”   “是吗?”贺尘云闻言好似有些失落,“我是专门穿给你看的。”他看着谢司宁,“我现在应该是属于你的金丝雀,讨好金主,是我应该做的。”   “……” 第29章 病弱室友13(完) 他是个疯子……   谢司宁有些喝不下水了, 明知道贺尘云的失落是伪装的,还是道:“我没有养过这么大的金丝雀。”   一拳能打死三个他。   贺尘云:“那我……减减肥?”   谢司宁藏着些病态的脸微微抬起,琥珀色的眼睛落在贺尘云的脸上, 带着几分探究, “你转性了?”   “?”   不然谢司宁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贺尘云一时间变化这么大,像被人夺舍了一样。   贺尘云不由失笑, “我在讨好你,看不出来吗?”   谢司宁:“看出来了。”但不敢相信。   贺尘云闻言没再说话, 只是接过谢司宁手中的杯子,坐在床边, 静静的陪着他。   房间内阳光透过窗户,显得格外温柔。   谢司宁翻了几页书,最终没忍住扭头看向贺尘云, 从眉毛到眼睛,再到笔挺的鼻梁和嘴唇, 贺尘云的这张脸生得极好, 好到谢司宁的视线缓慢落入白衬衫没有系上扣子的衣领中。   视线一顿。   谢司宁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当再次抬眸,对上的就是贺尘云含满了笑意的眼睛。   耳根缓慢发烫。   偏偏谢司宁面上却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怎么了?”   “没什么,看你呢。”   “好看吗?”谢司宁放下书籍,坐在轮椅上转身,与贺尘云面对着面。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静止。   “好看。”   “……”   这次轮到谢司宁说不出来话了, 在坦白自己心意这件事情上,他总是迟疑的,贺尘云却缓慢靠近, 在谢司宁放大的瞳孔中,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没有深入,也没有依依不舍。   只是很轻地吻了他一下。   充满爱意。   谢司宁手指抓紧轮椅的把手,哪怕贺尘云已经抽身离开,都没有反应过来,心跳快得剧烈,过了许久,谢司宁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嗓音微哑,“你在干什么?”   贺尘云:“亲你。”   很直白。   谢司宁移开目光,不敢盯着贺尘云灼热的眼睛,藏在发丝里的耳朵一点点红透。   【叮!反派黑化值-5,黑化值:10%。】   ·   在家的这几天,谢司宁的所有时间都被贺尘云占满,男人总是乐此不疲地黏在他身边,用着一张正直的脸,平静地说出足够人面红耳赤的话。   谢司宁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如今的面无表情只用了五天。   甚至能够坦然的接受“老婆”这个称呼。   像是疯了。   还是被贺尘云传染的。   这天清晨。   随着一通电话打进来,谢司宁睁开自己困意未消的眼睛,疲惫地伸手点开接听键。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许多话。   谢司宁靠在贺尘云的怀中,大脑随着那些话逐渐清醒过来,“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   谢司宁缓了一会儿,看着眼前的一切,有关于昨晚的记忆一点点涌上脑海,身体上的酸痛与疲惫彰显着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呼吸一顿,与此同时,谢司宁耳畔传来一道有些没睡醒的声音,“老婆……”   贺尘云嗓音沙哑,手掌习惯性在谢司宁的后背拍着,一下下安抚,“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嗯?时间还早着呢,今天收租不用起这么早。”   “……”   清晨的阳光照亮一室的昏暗。   谢司宁听着,垂着睫毛反应了片刻,张口咬在贺尘云的肩膀上,连自己一直以来的洁癖都不顾了,却不算用力,连牙印可能都很难留下。   细微的痛感让贺尘云眼底多了一丝笑意,“嘶——我要死了,怎么办?”他抱着谢司宁,把脑袋埋入青年怀中,蹭了蹭,“可我舍不得死,我还没娶老婆呢。”   谢司宁闷哼了一声,红着耳朵不想听贺尘云的话。   身体上酸涩的感觉清清楚楚的告诉他,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有多么的混乱。   “贺尘云。”直到开口说话,谢司宁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你要娶谁?”   贺尘云不说话了,抬起头,他看着眼前的谢司宁,小声说:“我嫁给你,也不是不行。”   谢司宁:“……”   这句话让他想起了昨晚的一些奇怪片段。   明明他都捂住贺尘云一直喊着“老婆”的嘴,面红耳赤的别再说话了,却被他以为是不想听到“老婆”这个称呼,于是改口开始喊他“老公”,像在讨他欢心一样。   那些吐息喷洒在他的掌心,灼热得厉害。   好蠢。   谢司宁边回忆,边再次用手捂住贺尘云的嘴,不由自主地想,他也好蠢。   贺尘云含糊道:“老公不高兴吗?明明昨天是……唔——”   这下真成了谋杀了。   谢司宁顶着红透了的耳朵,目露警告地看着贺尘云,却半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让人觉得他是在害羞。   毕竟昨天那场意外的开始,是源自于谢司宁。   这些天在贺尘云的得寸进尺下,谢司宁的日常起居里几乎都有贺尘云的身影,连洗澡这种事情,都在贺尘云冠冕堂皇的“帮助”下,挤了进去。   谢司宁已经记不太清他昨天到底做了什么,只知道是贺尘云引诱在先。   可拉住男人衣角的人又确确实实是他。   闭了闭眼,谢司宁转过头,不想再看到贺尘云笑着的脸,殊不知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想要得寸进尺。   细微的衣物摩擦声响起。   贺尘云靠在谢司宁的胸口,轻轻拱了拱,温热的呼吸喷洒,令谢司宁身体细微地颤了一下。   他睁开眼睛,“你……”   细微的“啧啧”水声响起。   谢司宁手指按在贺尘云的脑袋上,想要把他推开,可浑身的力气早在昨晚就耗费了个干净,如今只能像是案板上的鱼肉,承受贺尘云带给他的一切。   “你是小孩吗?”谢司宁嗓音莫名发抖。   贺尘云不说话,只是轻轻咬了一下。   “唔……”   将混蛋演得淋漓尽致。   谢司宁望着上空,睫毛湿漉漉的,身体敏|感地颤着,那里昨晚就已经肿了,却还不被人放过。   “老公……娶我好不好?”贺尘云说。   谢司宁意识模糊,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只随意应和着,迫切的想让此刻磨人的时间快点过去。   ·   傍晚七点。   坐在轮椅上的谢司宁沉着一张脸,带着身后如同小媳妇一样的贺尘云去收租。   一层一层的租金交付完毕。   谢司宁脸色没有半点好转。   如果不是早上的那个插曲,如今他早已收完租,偏偏贺尘云这个混蛋还趁着他不清醒的时候,让他答应了他许多事情。   并在他醒来后,一字一句地描述给他听。   坏到了骨子里。   电梯“叮——”的一声,九楼到了。   轮椅轱辘在寂静的楼道里缓慢滚动着,贺尘云跟在谢司宁身后,周身洋溢着轻松,直到到达一户门前,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缓慢沉了下来。   门内激烈的叫骂声仍在继续,偶尔还有拳头砸到肉的闷响。   那些脏污的话语一句句从中传出,听得贺尘云想要捂住谢司宁的耳朵,却在下一秒,房门猛地被人推开,门内的男人拎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看到眼前的谢司宁,咧嘴一笑,随手把少年扔在地上,搓着手说:“谢老板,来收租啊,能宽限两天吗?我身上的钱不够,再凑凑就差不多了,过两天,就过两天我立马交给您。”   谢司宁懒懒地掀起眼皮,“没钱就滚。”   “……”   空气一时陷入寂静。   站在门内的男人脸色一沉,又在看到站在谢司宁身后的贺尘云后讨好一笑,“那什么,有钱,有钱,我马上给您找。”   说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被他扔在走廊上的少年。   房门被人重重关上,带起一阵风。   再次打开后,男人手中拿着零零碎碎的钱票并用手机付了一部分,才勉强交齐房租。   谢司宁颔首。   面前的门重新被人关上。   走廊上如今只剩下贺尘云和谢司宁与缩在地板上的少年,谢司宁转过轮椅,眼睛淡漠地看向他,里面没有恨也没有怨,平静一片,“你为什么还跟着他?”   少年布满伤痕的脸抬起,在看到谢司宁后,小小地笑了一下,哪怕是这样,也还是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让他身体一抖,“没、没钱。”   数十张各种面值的钱票缓缓落在地上。   谢司宁冷眼看着少年一一将它们捡起,哪怕他知道在自己走后,少年就会拿着钱讨好地走向殴打他的叔叔,也没有说什么。   电梯里。   谢司宁沉默良久,缓缓开口:“我找人帮过他,想要他离开那个吃人的地方,可每次不过两天,就会看到他重新回来,一次又一次的回到他叔叔那里,哪怕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逃离。很奇怪。”谢司宁的嗓音有些低,“他让我看到了我妈妈的样子,很蠢,明明有无数次机会远离危险、解救自己,可每一次,他们都选择了靠近危险,只因为自己的执念。”   谢司宁一直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哪怕到了如今,他仍旧不明白。   今天早上他接到的那通电话是助理在告诉他,谢默被判了死刑,谢氏集团也在不日后宣布破产,谢默的私生子忙活一场不仅什么都没有捞到,还和陈书柔背了一屁股的债,但得到这个消息的谢司宁却没有什么情绪。   没有开心。   也没有畅快。   只是平静的好像听到了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样。   此刻。   在谢司宁将这一切告诉了贺尘云后,他看着打开的电梯门,缓缓道:“贺尘云,我不是个好人,更不是个好的伴侣。但你既然爱我,说要和我在一起,就要一直爱我,一直和我在一起,不然,哪怕是死,我都要报复你,将你挫骨扬灰。”   话落。   一直等待着贺尘云回复的谢司宁只听——   【叮!反派黑化值-9,黑化值:1%。】   “真好。”贺尘云开心地道,“老公可以和我一直在一起了。”   像个傻子,谢司宁想。   可他眸中却也浮现出了一丝愉悦。   没有告白。   也没有肉麻的“我爱你”,谢司宁表达心意的方式只会是这样。   冷漠又充满疯狂。   他是个疯子。   正好。   贺尘云也是。 第30章 哥哥1 “哥……”   天色灰蒙蒙的。   乡间小路上, 吹吹打打的丧葬队和抬着棺材沉默走向远处的村民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只剩下路上洒落的纸钱飘飘散散被风吹起,又被风吹落。   冬日的沈村冷得人浑身哆嗦。   随着“嘎吱——”一声, 一个又瘦又小的小孩悄悄掀开报纸糊的窗户, 看着远去的丧葬队,与地上零星的几颗糖。   这是他们这边的风俗,不论是谁家有人离世, 到了下葬这天,都要与亡者拜别, 并在路边烧上一团团火纸,期间不断有亲人跪拜, 直到做完全部程序,开始发糖。   不少小孩都会在这天早早起床,央着长辈带自己过去, 等待一把把糖果送到自己手中。   破旧的木门被人推开一道小缝。   还没有水桶高的小孩裹紧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棉袄,跌跌撞撞的朝路上走去, 想到糖果甜丝丝的味道, 谢司宁口中不由自主地分泌出口水, 迫使他咽了咽。   这个世界中,他是出生在小山村里的一位小傻子,因早产的原因,谢司宁天生反应比同龄的小孩迟钝很多,说话也磕磕绊绊的,一直不被周围同龄的朋友接受。   而谢司宁穿越过来的时间点也很巧。   正处于原著中, 反派正式开始黑化的那日,也是他变成孤儿的那天。   寒风里。   谢司宁转过头,身后原本面目模糊的家如今正挂着白布, 老旧的喇叭发出嘶哑的哀乐,刚刚离去的丧葬队正是他们家聘请过来的,或者说,是村长见他们家实在可怜,自掏腰包帮谢司宁的父母下了葬,有个体面的后事。   火纸燃烧过后的气味经久不散。   谢司宁蹲下身,认真地捡起地上人们离开时无意间掉落下来的糖果,亮晶晶的廉价糖纸沾染上泥水,不少小孩不太喜欢这种糖,地上掉得格外多。   谢司宁一个一个将其捡了起来,像是寻找到了宝藏的仓鼠一样,瘦巴巴的小手把它们全部抱在怀中。   他站起身,踩着满地的纸钱,跌跌撞撞的朝家跑去。   可以往推开门就会有妈妈身影的家里如今空荡荡的,谢司宁愣了一下,随后慢慢朝堂屋走。   屋子中间,原本小小的一张木床上,妈妈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一颗糖果顺着掌心咕噜咕噜地滚在了地上。   谢司宁蹲下身体去捡,可刚蹲在地上,怀中一直抱着的糖就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他只好又伸手去捡。   小小的一个,蹲在地上,脸上一片天真,连自己家中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边捡着糖,谢司宁边问:【8806,我几岁了?】   【五岁。】   话落后,8806便将这具身体的记忆传送给了谢司宁。   经过一片乱糟糟的画面,谢司宁费力从中提取着有用的信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现在成了孤儿。   谢司宁,今年刚满五岁,母亲因疾病缠身,在前不久离世,而导致母亲离世的具体原因却是因为他的父亲在砖厂干活时,夜晚回家的路上出了意外,等第二天被人发现时,身体已经凉透,激动之下,谢司宁的母亲在病床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今早朝远处走去的一具棺材里,装着的就是两人的骨灰。   原剧情中。   身为他们唯一的孩子谢司宁,哪怕到了他们下葬的那日,都没有发现他们的离世,只以为父母出了一趟远门,只要等一等,爸爸妈妈就会回家了。   之后靠着邻里之间偶尔接济的一口饭,天生反应迟钝的谢司宁瘦瘦巴巴的活到了八岁,在这期间,沈村发生了不少事情,一个接着一个村民离世,不过三年,整个村子就空了一大半。   而村子里的“纸人”却越来越多。   几乎每家门前都会放置一到两个纸人,说是能够驱赶走霉运,不让死气缠绕这个村子。   记忆到这点便戛然而止,只因谢司宁死在了八岁这年,死因——饿死。   谢司宁裹着破旧的棉袄蹲在堂屋的地上,面前是一张小小窄窄的床,床边放置着的油灯还在微弱的亮着,不知是谁粗心的没有将其掐灭。   室内浓浓的火纸味还未消散。   谢司宁终于捡起了全部的糖,他问:【8806,这个世界反派的资料呢?】   从来到这个世界为止,8806还没有传送一点反派的资料给他,只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黑化的消息。   8806:【因本世界难度升级,不再属于新手任务,反派资料需宿主自行触发关键词。在您靠近反派的时候,系统会给予提示。】   谢司宁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他之前经历的两个世界只是新手任务,闻言“哦”了一声,慢吞吞的将手中的糖放在面前的床上,一颗接着一颗,缓慢地摆放整齐。   这是给妈妈的。   摆好后,谢司宁才小心翼翼地打开其中糖纸脏了的一颗糖,眯着眼睛塞入口中,廉价的香精味充斥口腔,可这在很少吃过糖的小孩口中,已经是难得的滋味。   咂着糖,谢司宁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眼睛看着外面寒风呼啸的天空,发着呆。   过了不知多久。   下葬的人回到门口。   看到人,谢司宁愣了下,直到一位这些天一直照顾他的婶婶出现,他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去到院子里。   谢司宁很矮,又瘦又小,说是五岁,看上去却像是三岁一样,踮起脚,他轻轻扯了扯婶婶的衣角,抬头看着她。   “哎呦。”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女人低头,看着手边瘦得可怜的小孩,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转身风风火火的朝人群走去,边走边喊,“我都忘了谢家的还有个小孩了,他爹娘都走了,留他一个该怎么活呦。”   几个正抽着旱烟的男人看过来,闻言皱了皱眉,这些天他们光顾着忙丧事,把谢家两口子留下来的这个小子忘了。   眼下谢家一个人都没有,谢父谢母两人也没什么亲戚,如今想找个人帮忙领养都没有办法。   一时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先说话。   能出面帮谢家两口子的丧事办了,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如今村子里谁都不富裕,谁家都有几张嘴要喂,谁能有那个善心去养个别人家的小孩?更何况谢家的这个小子还是个傻的。   抱着谢司宁的女人是杨大家的,谢司宁妈妈还在的时候,一直让他喊她杨婶。   谢司宁趴在杨婶怀中,干瘦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肉,只剩下两颗眼睛大得出奇,看着周围围过来的人,他有些胆怯,身体不由抖着,耳边传来大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   很吵。   谢司宁听不懂,眼底却莫名蒙上了一层水雾,眼见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一颗糖递到了他嘴边,谢司宁抬起眼睛,递给他糖的男人很高,肤色是与常年在地理劳作的人不同的冷白,眉眼温柔,“吃糖吗?”   谢司宁眼底的泪水忍了又忍,最终没有让它掉下来。   反应了一会儿,谢司宁才听明白面前的人在说什么,小心翼翼地张开口,把那颗奶糖含入口中,浓浓的奶香味充盈口腔,是与廉价糖果不同的味道,谢司宁想不出来形容词,只知道好吃。   眼角挂着泪水。   谢司宁下巴趴在杨婶的肩膀上,口中化着奶糖,好吃得他不敢张口,生怕嘴巴一打开,糖就掉了出来。   抱着他的杨婶听到声响转身,在看到身后的男人后,喊了一声,“小许,你也过来了啊?”   男人微微颔首,轻声应答,“过来看看。”视线落在谢司宁身上,“他是?”   杨婶像是找到了聊天的对象,叽里呱啦把谢司宁的身世说了一个遍,半点隐瞒都没有,在说到他爹娘全都没了时,声音才堪堪放轻一点。   说着,杨婶像是想到了什么,试探性问:“小许,你是不是还没有娶媳妇啊?”   许温森道:“太忙了,没有时间。”   杨婶“哎呦”了一声,就着这件事情又是一通说,而她身旁的村民不知何时也止了话头,眼睛紧紧放在许温森身上。   与此同时,谢司宁耳边【叮!】的一声。   【任务目标已靠近——   姓名:许温森   年龄:xxx   性格:温和、***   身份:村里唯一的一位纸扎人店主】   机械的系统音出现后,谢司宁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在被人发现自己在看他后,胆怯的收回视线,垂着脑袋,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偏偏杨婶却还一个劲儿的跟他说:“小宁,看看,喜不喜欢眼前的大哥哥啊?让他给你当爸爸好不好?”   声音中带着诱哄。   谢司宁知道杨婶是在为自己好,但眼下他是一位年仅五岁的小孩,还是个反应偏迟钝的小傻子,口中的糖已经化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丝丝奶味还停留在口腔里,谢司宁像是才想起来自己找杨婶的原因,抬头怯怯地问:“妈、妈妈呢?”   他有些迷茫,声音又小又轻,磕磕绊绊地说:“婶婶,我、我……妈妈,不见了。”   话落。   周围顿时落针可闻。   不少人复杂地看着他,杨婶脸上的笑容一愣,干干巴巴地说:“妈妈、妈妈去街上给我们小宁买糖吃了。”   眼下杨婶甚至有些庆幸怀中的小孩是个傻子,不然这么简单的话,早就被拆穿了,而不是被人信以为真,乖乖点着头。   心头一酸。   杨婶看向站在一旁的许温森,她家里有孩子,自然知道没有了父母小孩在村子里有多么的难活,顿了顿,还是道:“小许啊,你……要不要把小宁带回去?就当是养个猫啊狗啊的,给口饭吃就成,不然就他一个,没了父母,连能不能活过今年都难说。”   杨婶说:“他还小,但毕竟是个男孩,等长大了还能帮你家做点活,我不是为难你,实在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挤不出来那口饭了,你看看……”   不等她说完。   许温森便接过了话头,并伸手将谢司宁抱了过来,温柔道:“没事,我家里正好缺个小孩,就当是有了个弟弟吧。”   “诶,诶。”杨婶应了两声。   谢司宁趴在许温森怀中,懵懵懂懂的被男人抱着离开了这里。   “哥……”   冰天雪地里,像猫崽子一样的小孩轻轻唤了一声。 第31章 哥哥2 警惕心未消的小猫   推开木门。   谢司宁来到了一处与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都不同的房子。   院子很大, 他趴在青年肩上慢吞吞地转了下头,脸颊被冷冽的寒风吹得麻木,一双又黑又圆的眼睛像是生了锈, 一下一下转动着, 将面前陌生的环境尽收眼底。   许是他的好奇与胆怯太过明显,引得抱着他的许温森开口道:“这里是哥哥的家,以后也会是我们小宁的家。”   边走, 许温森边温声道:“哥哥是做纸扎人的,院子里堆着要用的材料, 所以显得要乱一点,不要怕。”   很温柔。   温柔到不像是一个黑化值即将破百的反派, 反倒是像村子里某个满心善良的大哥哥。   早在来的路上,谢司宁就收到了8806播报出来的黑化值,他怎么都没有想到, 看着温和的许温森黑化值会这么的高。   【叮!反派黑化值:98%。】   [下一个,会是谁呢?]   因是冬日, 院子里放置的东西并不多, 看上去没有多乱, 只是一些算是半成品的纸人赤裸裸地堆放在一旁,骨架已经搭好,望着很是怪异。   进了屋。   许温森的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与谢司宁想象中的人烟气不同,屋子里干净整洁得不像话,好似没有人住过一样, 半点使用痕迹都没有。   违和感很强。   他被许温森放在床上,穿着一件白色棉袄的男人鼻尖被冻得有些红,看着乖乖坐在床上的小孩, 他弯着眼角笑了笑,“冷不冷?哥哥去烧水给我们小宁洗个澡好不好?”   他好像半点不介意面前的谢司宁是个小傻子,自顾自和他说着话。   谢司宁闻言没有半点反应,只在许温森让他在这里等着他时,伸出干瘦的小手缓慢抓住他的衣角,眼圈慢慢红了起来。   “……”   谢司宁没有听懂许温森在说什么,他只知道,爸爸之前就是让他乖乖在家等着他回家,然后再也没有回来了。   “不、不走……”在许温森地注视下,谢司宁磕磕绊绊地说出这几个字。   还没说完,眼泪就先一步掉了下来。   本就瘦弱的小孩,如今掉了眼泪显得更加可怜了,许温森显然没有经历过小孩哭的场面,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生疏地弯腰把谢司宁抱在怀中,安慰道:“不走,哥哥没有走,小宁跟哥哥一起出去好不好?”   怀中红着眼圈的小孩没有说话,只蔫蔫地趴在他怀里。   灶台前。   许温森坐在凳子上,眼前是火焰正盛的灶台,水蒸气随着锅底温度升高不断升起,周围暖融融的温度与外面凌冽的寒风形成鲜明对比,“咕嘟咕嘟”的水声响起。   水开了。   考虑到谢司宁还小,许温森没有把水移到屋中,而是将锅里的热水舀出来了大半,兑上凉水,确认温度正好后,他将怀中的谢司宁放下来,轻声说:“小宁在这里洗澡好不好?”   他轻轻握住谢司宁瘦小的手,将其带入水中。   温暖的水温令谢司宁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许温森见他没有抵抗,便把他抱到锅台上,一件件脱下他身上的衣服。   瘦巴巴的小孩坐在锅里,偏热的水温让谢司宁小口小口吸着气,身上的凉意也随之消失不见。   【系统,反派是要把我煮了吃掉吗?】边把手伸入水底玩着,谢司宁边装天真逗8806。   8806:【你有肉?】   【嘤……】   “伸手好不好?”   谢司宁缓缓抬眸。   灶台前,许温森说完,耐心的等待了一小会儿,只见一只小手从水中伸了出来,贴在他手里。   很乖。   谢司宁就这么在大锅里被许温森洗干净,甚至还用上了在村里人看来很贵的肥皂和洗头膏,一切都像是在梦中一样。   洗完澡后,考虑到家里没有小孩的衣服,许温森细心的帮谢司宁擦干净身体,随后把洗干净了的小孩裹在怀中,大步抱到回屋中。   直到暖融融的棉被把谢司宁包裹,头发还有些湿的小孩都还没反应过来,睁着一双黑润润的眼睛望向站在床边的男人。   吹风机轻柔的风吹了出来。   许温森的手很大,指尖带有一层薄薄的茧子,随着吹风机里的暖风吹过,青年修长的手指穿梭进谢司宁枯黄的头发里。   “会热吗?”调小了音量的许温森问。   等了一会,在他以为床上裹成了个蚕蛹的小孩不会回答了时,手上一阵小小地摇头幅度传来。   ——不热。   许温森轻轻笑了下。   谢司宁的头发不算多,因为营养不良,看上去枯黄又毛糙,吹干只用了五分钟。   收好吹风机,许温森去柜子里找了两件衣服,但不论怎么比,对于谢司宁来说都太大了。   于是只能拿出一件自己的睡衣上衣帮缩在被子里的小孩换上,边换,他边说:“小宁先穿这件好不好?等哥哥明天把衣服改小一点,再给我们小宁穿。”   睡衣毛茸茸的,谢司宁像是一个被包在里面的小玩偶,听着许温森的话,他懵懵地点了点头,眼睛因为困顿,一眨一眨地闭拢,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哪怕睡梦中,鼻间还是肥皂那股香香的味道。   翌日。   一连睡到晌午的谢司宁呆头呆脑的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对于昨晚的记忆,他已经有些模糊,但还是记得自己最后是缩在许温森的怀里睡着的。   中午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房间里。   谢司宁看着眼前的光线,反应了一小会儿,伸出小手去抓,院子里也在此时传出响动,愣了下,谢司宁转头小心翼翼地靠近窗边,把窗户推开一条小缝。   院子里。   许温森坐在凳子上,手上拿着一根竹条不知在做什么,只是身旁许多篾条和小木棍,竹条被人用刀削出一条细细的丝,冬日正午的阳光很柔和,洒在许温森的发丝上,为他镀上一层金光。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   被人悄悄推开一条小缝的窗户前,出现了一只圆润的眼睛,谢司宁像只毛乎乎的小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己的主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过半个小时,一个活灵活现的纸人便出现在了许温森手边,他用得是之前做剩下的半成品,所以速度比平日要快上不少。   放下手里的东西,许温森转过头,眼中含笑地看向窗户边露出的那只眼睛,许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只圆润的眼睛咻地消失不见,只剩下窗户被推开的那条小缝。   过了不知几秒,那条小缝慢吞吞、慢吞吞地合拢。   像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努力想出来的补救办法。   许温森只是看着,眼中的笑意就更浓重了几分。   屋中。   谢司宁窝在被子里,鼻间所接触到的一切都是香香的,是那个哥哥身上的香气,心口跳个不停,反应迟钝的谢小宁有些害怕自己会被人丢掉。   随着脚步声越近,谢司宁就越是紧张。   原本就小小的身体,因不断缩进被子里,变得越来越小。   许温森站在床边,看着被子外露出来的小脑壳,轻笑了一声,拿出手里的衣服,温声道:“小宁起床了吗?让哥哥看看好不好?”   “……”   没有回应。   许温森并不急,只默默等待着,果然在片刻后,被子里小小的身影慢慢露出了一张小脸,许是被闷到了,谢司宁小口小口地呼吸着,一双眼睛里充满了紧张和忐忑。   看上去比昨日要鲜活上不少。   但还是不肯说话。   许温森没有介意,只拿起床上被他改小了的衣裳,轻声问:“哥哥帮小宁换衣服好不好?”   又是一段时间的等待。   这次许温森没有得到点头或者是摇头的回答,而是一声很轻很轻的“好”。   嗓音稚嫩,许是因为害怕,声线微微发抖。   许温森说:“小宁好乖。”   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小毛衣被套在了谢司宁的头上,脑袋伸出来时,静电让头发炸开,许温森伸手抚平,一下又一下,温柔得像是谢司宁做梦梦到的神仙。   许温森的手很巧,连夜修改出来的衣服很合谢司宁的身,甚至连棉袄都改了一件新的出来。   牵着小孩的手,许温森说:“村外下了场雪,哥哥没办法带你出去买衣裳,所以小宁暂时先穿哥哥的衣服,好不好?”   走出屋子。   对于谢司宁刚才偷看的行为,许温森一句都没有提起,好似那件事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生过般。   去到昨日烧水的屋子。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大一小两碗面条和一道炒青菜。   因沈村冬日极度寒冷,基本到了冬天,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没有了进项,于是连平日里的鸡蛋,都要仔细数着日子吃,而青菜就更加罕见了。   谢司宁坐在凳子上,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小碗面条咽了咽口水,懵懵懂懂地看向一旁的许温森。   “不爱吃吗?”许温森问。   话落,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宁会用筷子么?”   不等谢司宁回答,许温森就端起了桌子上的碗,夹起面条喂到谢司宁嘴边,“哥哥喂,好不好?”   瘦瘦巴巴的小孩整张脸只剩下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如今像被他的动作吓到了一样,睁大眼睛,边警惕地看着他,边小心翼翼地把面条吃进口中。   像是流浪许久的小猫,满身是刺,警惕心未消的靠近人类给予的食物。 第32章 哥哥3 像个洋娃娃   一口一口。   许温森神色温和地喂着, 谢司宁手指抓着一点衣角,谨慎不安地吃着。   一小碗面条就这么见了底。   许温森看着面前吃饱了的小孩,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 “要喝水吗?”   吃了这么久, 都没有见谢司宁要喝水的意思。   “不、不渴……”   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谢司宁不是不会说话,只是需要时间去理解别人在说什么。   话落, 谢司宁望着许温森的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微微抬起一点头,主动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很乖。   【叮!反派黑化值-2,黑化值:96%。】   许温森面上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温柔与更温柔的区别, 但系统的提示音却在告诉着谢司宁,他是喜欢的。   .   一周后。   沈村在某个黑夜突然下起了大雪, 鹅毛一样的雪花纷纷落下, 一层又一层堆积在各个地方。   村里有几户人家的屋顶被压塌。   毕竟谁都没有想到今年的这场雪来得这么的突然和诡异, 不少人家还等着过段时间再修缮屋顶,却不成想,修缮屋顶的日子没到,房子先被雪压塌了。   漫天的大雪让人行动受限。   哪怕村子里的人已经竭尽全力帮忙,仍有两户人家里的老人因大雪离世。   家家户户在短时间内重新挂上了白布,村里的哀乐此起彼伏, 火纸燃烧的气味更是浓郁。   与此同时,想要买纸人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这段时间里,哪怕谢司宁没有刻意去记, 也能够看出来许温森睡觉的时间越来越晚。   有时甚至凌晨都还在院子里扎着纸人。   刀削着竹片的声音“簌簌”作响。   透过窗户,迷迷糊糊醒过来的谢司宁慢慢钻出被窝,揉着眼睛看向院内。   微弱的灯光照耀出许温森的身影,立在他周围的纸人有一个算一个,逼真无比。   好似下一秒就会动起来般。   只是它们都没有点上眼睛。   谢司宁曾听许温森和来买纸人的人说过,纸人得在下葬当天才能点上眼睛,至于原因,他没有细讲,只说历来都是这样。   这不由让谢司宁想到他父母下葬的当天,许温森出现在他家院子里的原因。   也是因为要为纸人点上眼睛吗?   自从变成了小孩后,谢司宁的精力也跟着一点点下降。   漆黑的夜幕下。   许温森坐在板凳上,冷风吹得纸张哗哗作响,靠在他身旁的纸人却神奇的没有被吹歪一点,连晃动都没有。   一道微弱的“吱嘎”声响起。   堂屋的门被人推开。   院子里出现一道瘦小的身影,揉着眼睛,谢司宁眼皮沉得像是挂了块石头,却还一步步朝灯光下的身影走去。   袖子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许温森偏过头,制作纸人太过认真的他没有察觉到刚才的那点声响,许是灯光的原因,一抹诡异的白在他眼中划过,在看到拉着自己袖子的人是困到蹲在他身旁的谢司宁后,许温森愣了下。   “哥……”   谢司宁穿着白色毛乎乎的睡衣,原本蜡黄干瘦的小脸在这一周中逐渐有了些肉,他看向许温森,想说什么,又在开口磕磕绊绊地说了两声“睡”后,停下。   许温森眼中是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温柔。   “小宁是想让哥哥早点睡觉吗?”   蹲在他身旁的小孩缓慢点了点头,“不、不睡……”谢司宁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难、难受……”   在谢司宁记忆中,只要妈妈晚上等爸爸回家的时间久了一点,第二天,妈妈就会躺在床上,咳嗽着捂住心口。   谢司宁不懂这是因为什么。   却在那时知道了,很晚睡觉,人会很难受。   放下手中的东西,许温森抬手摸了摸谢司宁软乎乎的头发,轻轻将困顿的他抱了起来,“哥哥这就睡觉。”   “嗯……”很轻的一声。   趴在许温森怀中的谢司宁像只糯米团子,原本枯黄的头发因这段时间跟上了营养,如今柔顺乌黑地趴在额头,蜡黄的皮肤也在变白。   尚且年幼的小孩长身体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当谢司宁干瘦的小脸逐渐有肉了起来后,村里头老人的丧事已经办完了几家,只剩下村西头最后一家。   唢呐吹起来的那天,是个不折不扣的晴天。   早在凌晨三点,许家的屋门就被人敲响,一群人拿了许温森昨晚做好的纸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在走时,主人家还出言邀请了许温森今天晌午过去坐席。   许温森当时没有拒绝,只说看情况。   当谢司宁穿上白色的棉袄,像个糯米团子被许温森抱在怀里朝村西头走时,还迷迷糊糊的没有弄清楚他们要去哪。   一路上。   哪怕是晴天,还是刺骨的冷。   路边积雪一片接着一片,矮矮的木房子中,偶尔夹杂着一栋砖房。   沈村不富裕,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贫困,这里对比谢司宁所了解到的山村,显得偏僻又落后。   寒风吹过。   谢司宁往许温森怀中缩了缩,小巧的鼻尖被冻得有些粉,此刻把脑袋埋在许温森的胸口,维持着一丝温暖。   “冷吗?”许温森抱得紧了紧。   谢司宁不想说话,手指缩在袖子里,一路走来,今天的他比前两天显得沉默了很多,许温森边走边问:“小宁怎么不和哥哥说话?”   怀中的小孩还是沉默着。   随着唢呐声越来越清晰,谢司宁才一点点从许温森的怀中抬起头。   他人小,圆圆的后脑勺转过去,看着不远处简单搭起来的歌舞台子,与搬了个简陋的桌子收礼的人们,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当许温森感受到泪珠掉在手指上的温度时,谢司宁已经哭了一小会儿,许温森有些慌乱地看向他的小脸,不明白原本乖乖的小孩怎么突然哭了。   “小宁?”许温森放低声音,“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哭了?”   谢司宁不说话,只是默默转过头,把脑袋埋进许温森的怀里。   耳边唢呐的声响震耳欲聋。   来往的人们披着白布,送汤的队伍排着长龙,火纸燃烧的气味让人熟悉又排斥。   看着眼前喧闹的画面,许温森感受到谢司宁还在哭,于是转身,一步步离开这里。   边走,他边哄着,嗓音低得温柔,“小宁不喜欢那里吗?不喜欢,哥哥带小宁走好不好?”   许温森尝试寻找着导致谢司宁哭的原因,一个一个说出来。   直到耳边唢呐的声音渐渐变小,谢司宁才缓慢抬起头,他眼皮鼻尖都有些粉,长卷的睫毛被泪水黏的湿哒哒的,像是话本里的洋娃娃。   只是此刻,洋娃娃在哭。   大颗大颗的泪水不断掉落出来。   他看着许温森,小声喊了一声“哥”,在得到许温森的回应后,谢司宁哭着说:“不、不要……不要走……”嗓音又小又哑。   谢司宁不是很聪明。   可他记得,上次就是因为有很多很多的人来到他的家里,爸爸妈妈就一直没有回来。   年龄尚小的他还不懂得死亡的含义,只知道不要过去。   不要去到人多的、还有唢呐声响的地方。   他在不安。   不安今天过后,唯一对他好的哥哥,也会离开他。   哭到抽噎的小孩磕磕绊绊地说:“妈妈、妈妈没有……不要、不要哥哥……也、也没有……”   许温森停下脚步,心口不由一闷。   他轻轻揉了揉谢司宁的脑袋,帮他把过长的头发拨开,低头轻轻亲了亲他的脸颊,“哥哥不走,哥哥不会没有的。”   在谢司宁黑润又布满泪水的眼睛里,许温森温柔得像是专门下凡来拯救他的神仙。   【叮!反派黑化值-5,黑化值:91%。】   【叮!反派黑化值-3,黑化值:88%。】   ·   沈村的冬天过得很慢很慢。   谢司宁的变化却是一天一个样。   许温森原本空荡没有人气的家里,如今处处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其中属于谢司宁的衣服和物品占了大半。   甚至为了更好的记录谢司宁成长的痕迹,在大雪融化的那天,许温森专门抱着还在熟睡中的谢司宁去了一趟镇上。   经过几次转车。   他们终于到了镇上。   大巴车摇摇晃晃的停下,第一次离开那座小山村的谢司宁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许温森没有阻止,而是先带着他去到了手机店,买了一个智能机。   看着周围的一切,谢司宁问:【8806,现在是什么年代啊?】   【。】   【原著里是2016年。】   谢司宁没有再问。   只是一路上都好奇地看着抱着他的许温森,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留在那个如同□□零年代的村子里,甘愿日复一日的做着纸扎人,活得无趣又腐朽。   谢司宁曾听村子里的婶婶来借盐时说过,许温森是他们村唯一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前途一片光明,却在毕业后重新回到了这个穷地方,继承家里的手艺,继续做着纸人。   在镇上的一天,谢司宁收获了一堆衣服和玩具,与不少小零食。   许温森好似想把其他小孩拥有的东西,统统给他一个遍般。   谢司宁像是进入了天堂,却还是有些胆怯,手指抓紧许温森的衣角,小声地喊着“哥哥”,开心了要喊,害怕了也要喊。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   披着霞光推开门。   不知是不是谢司宁的错觉,院子里前些天许温森扎好的纸人,突然笑了一下。 第33章 哥哥4 纸扎人   走廊下。   谢司宁坐在许温森专门给他买的小凳子上, 脑袋随着许温森的行动,转过来又转过去。   可爱得不行。   许温森显然也看到了,把买的东西放好后, 走过来揉了揉小孩圆乎乎的脑袋, “小宁饿不饿?”   早在从镇上回来之前,许温森就带着谢司宁吃过了一顿饭,如今害怕小孩消化快, 睡觉的时候会饿。   谢司宁反应了一小会儿,纤长的睫毛扬起, “不、不饿。”   “那我们洗澡好不好?”许温森询问道。   谢司宁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只是慢吞吞地朝他张开双手,一副要抱的模样。   .   水声淅淅沥沥。   谢司宁湿漉着头发被许温森从大锅里抱了出来,身上是今天刚买的草莓沐浴露甜甜的香气。   穿上毛茸茸的小熊睡衣, 脑袋圆乎乎的小孩站在灶台前,呆呆地看着门外一闪而过的影子。   沈村用木材盖房子的人家占大多数。   虽说有砖房, 但比例很少, 哪怕是用了红砖盖房子, 但门窗之类的,基本上还是木头,需要透风漏光的地方要不用报纸糊上,要不就干脆封死,毕竟是冬天。   而许家不同。   因许温森的手艺原因,家里的门窗以木头做框架, 以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纸张做“玻璃”。   这便导致谢司宁将门外的影子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它们在干什么,都能看清。   接二连三的影子掠过。   谢司宁始终站在原地, 懵懵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一个又一个纸人趴在门前,空白的眼睛直直朝屋里看去。   它们像是在寻找着什么,靠近的人数越来越多,多到哪怕是反应迟钝的谢司宁都有些怕。   转过身。   谢司宁呆呆地抬起头,对上正擦洗着身体的许温森的目光,张开双手,磕磕绊绊地说:“抱、抱。”   “?”   许温森放下手上的毛巾,“小宁怎么了?”   在他说话时,门外的成群结队的纸人突然间消失不见,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是谢司宁的错觉般。   “害怕吗?”许温森温柔的被谢司宁牵住手指,摸了摸小孩湿漉漉的头发,他道,“别怕。”   谢司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抱进了主屋。   吹风机温热的风洒在他脸上,让他像只晒到了太阳的幼猫,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暖融融的棉被盖到胸口,临睡前,谢司宁黏黏糊糊道:“哥……哥哥。”   许温森“嗯”了一声,帮他掖好被角。   随后走出主屋,无视院子里千奇百怪的纸人,回到灶台前,重新擦洗着身体。   冬日的灶台前,水蒸气缓慢上升。   许温森看着自己在水中苍白无比的手指,想了想,撕下手腕处的一点皮肤。   令人头皮发麻的纸张撕裂声出现。   许温森面色平静地摆弄着手里的纸张,在确认它被撕成了一个呆头呆脑的小纸片人模样后,轻轻将其放在地上。   小纸片人似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不远处的门开了又关。   只听一阵细微地搬动声,原本站在这间屋子外的纸扎人消失不见。   里屋里。   睡得很着的谢司宁胸口处轻轻趴了一个小小的纸片。   它在睡觉。   也在替主人守护这名瘦弱得可怜的人类幼崽。   .   沈村的冬天过得很慢很慢。   慢到谢司宁几乎以为这个世界永远是寒冷的。   但随着一声声鞭炮声炸响。   窝在许温森怀中睡着了的他被青年轻轻喊醒:“小宁。”   谢司宁困顿地睁开眼,只听许温森认真地道:“新年快乐。”   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谢司宁的手里就被人塞进了一个红包。   鼓鼓囊囊的。   谢司宁甚至用双手才能完全把它抓住。   是压岁钱。   谢司宁之前也收到过,但都是妈妈和爸爸给他的,没有用漂亮的红包包起来,而是用红绳拴着一枚硬币,放在枕头下。   谢司宁不明白许温森为什么要给他这么多的钱。   红包里全部都是一百元的钞票。   哪怕不去估算,都能感受到是大几千块钱。   床边,困到眼皮都要睁不开的小孩懵懵地抬起脑袋,“嗯?”   很呆。   许温森像是被可爱到了,手指控制不住地摸上他圆溜溜的脑袋,轻轻揉着软乎乎的头发,“这是哥哥给小宁的压岁钱。”   “小宁今年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好不好?”   谢司宁有些听不懂许温森在说什么,他一下一下点着脑袋,慢半拍地说:“好……”   这谢司宁父母离世后过的第一个新年。   有哥哥温暖的怀抱,有数不清的糖果,还有电视里,热热闹闹的联欢晚会。   吃过鼓鼓囊囊的饺子,春节就这么过去。   原本瘦弱的谢司宁也逐渐长开。   已经六岁了的小谢司宁脸颊上多了一点肉,眼睛圆圆的,眼尾微微上扬,像只小猫,让偶尔经过许家的杨婶看到都会忍不住调侃两句,“我们小宁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瞧这小脸多可爱啊。”   谢司宁听不懂杨婶说得“美人胚子”是什么,只是看到许温森在笑,就也跟着一起笑。   迟钝得可爱。   日子一天天过去。   寒冷的天气也逐渐转暖。   只是许家院子里的纸扎人却一天比一天要多。   谢司宁曾懵懵懂懂地问许温森为什么要做这么多的人人,许温森温润的面容被屋檐下的阴影遮住,他温柔地对谢司宁说:“有人要的。哥哥要努力赚钱,给我们小宁攒学费。”   谢司宁想不通到底是谁要这么多的纸扎人,毕竟他从未见过有人来到许家。   可许温森却岔开了话题,问他上了学,想要什么样的书包。   “要……”谢司宁慢吞吞地说,“像、哥哥一样,好看的……”   许温森笑着:“是吗?”   谢司宁轻轻“嗯”了一声,怕许温森不信,还点了点头。   小小的小孩做这个动作可爱得不行。   许温森手有些痒,不由自主地揉上谢司宁的脑袋,“小宁真乖。”   谢司宁眯着眼睛,边享受,边在心底和8806悄悄说:【我感觉反派把我当成小猫在养了,不然怎么会天天揉我的头发。】   8806:【会脱发。】   谢司宁:【?】我不信。   许是变成了幼崽,谢司宁连行为都变得有些幼稚。   为了身体力行的证明自己不相信8806的话,他抱着许温森的手,踮起脚,使劲儿地用脑袋蹭蹭青年的掌心。   8806:【……】   等停下动作时,谢司宁原本看上去软乎乎的头发炸成一团,看上去像是一只顶着小海胆发型的糯米团子。   脑袋还晕乎乎的,谢司宁脚步踉踉跄跄地扑到许温森怀中。   “好……晕……”   许温森轻笑着。   阳光落在院子里,明明周围围满了苍白的纸人,但温馨感还是无孔不入。   【反派黑化值-10,黑化值:63。】   这些天在谢司宁的努力下,许温森的黑化值加加减减,最终维持在了六十三上。   而许温森口中曾说得“有人要”,这句话在盛夏七月末有了答案。   彼时的谢司宁正拿着一小块西瓜慢吞吞地朝嘴巴里放。   鲜甜的西瓜在切开之前在井水里冰过,吃到口中又甜又凉爽,让他不由眯起眼睛。   连屋外吵闹的蝉鸣都不觉得吵闹了。   也在这时。   一伙人匆匆忙忙地在院子外喊着什么,谢司宁见许温森起身出去,过了一小会儿,青年又回来把坐在堂屋里认真吃着西瓜的谢司宁抱了起来。   谢司宁窝在许温森的怀里,看着一行人在院子里来来去去,每个人进来都会在一名老人的指挥下,抱起一个纸扎人。   不过片刻,整个院子就一扫而光。   原本密密麻麻靠在墙边的纸扎人如今都在院子外的车上,谢司宁不明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抬着头去看。   许温森像是怕家里突然多了这么的多人,他会害怕般,从始至终都抱着他站在屋檐下,甚至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温柔安抚。   人来了又走。   谢司宁仰起头,看着和他穿着同款短袖的许温森,想了想,喊道:“哥哥……人,走了。”   许温森知道谢司宁口中的“人”,指的是纸人,问:“小宁开心吗?”   毕竟往日,院子里堆满的那些纸扎人,每到晚上,都会围在他们窗前不动,直到第二天天亮。   谢司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尤其是他知道许温森的初始黑化值快要破百。   那些被人搬走的纸扎人,会被送往哪里?   谢司宁的这个疑问,在第二天得到了答案。   傍晚,搬着小板凳坐在家门口的谢司宁遇到了刚从镇上回来的杨婶。   几天不见,杨婶脸上不再是以往爽朗的笑容,眼睛红肿得吓人,手上系着白布,见到坐在门口的谢司宁,她强撑着打了个招呼,“是小宁啊。”   谢司宁反应迟钝的这点毛病许是因为从小营养不良,这些时日在许温森地喂养下,已经好了许多,在杨婶话落后的几秒钟,谢司宁软声喊了一句“杨婶”。   “诶。”杨婶应了一声,从手边的篮子里拿了一颗糖递给谢司宁,“你哥哥呢?”   谢司宁接了过来,抬起头:“哥哥,在家。”   杨婶说了一句“小宁乖”,便提着篮子朝院子里走去。   谢司宁从板凳上起来,也跟着朝里走,他人小,步子也小,等到了的时候,就见杨婶坐在堂屋里,脸上撑起一抹难看的笑容问:“小许啊,你家的纸人,还有吗?”   许温森坐在椅子上,手里的竹片刚刚放下,听闻杨婶的话,他抬起头,“昨天村长带着一群人过来全拿走了。”   杨婶听到后脸色更加难看了,她带着一丝焦急地说:“那、那还有吗?小许,算杨婶求求你,我就小文那一个闺女啊……”她脸上全是泪。   谢司宁站在堂屋外的走廊上,呆呆地看着一丝晚霞照进去的屋内。 第34章 哥哥5 “是哥哥不好。”   经过大半年的摸索。   谢司宁对于村子里的人知道了大半, 其中杨婶家的小文姐更是见了不少面,偶尔在村子其他人口中,也能听到小文姐的动向。   杨婶家总共三个孩子, 小文姐排行老大, 下面有两个弟弟。   出生在沈村这么个贫困的山村里,小文姐的学习成绩很好,甚至考上了县里的初中, 如今高中也在县城最好的一所中学里。   杨婶一家对于小文姐向来是有求必应,没有半点村子里其他人家的重男轻女, 杨婶偶尔和别人提起小文姐,脸上也是笑容居多, 如今,眼睛却肿得不成样子,一看就是哭过很久。   谢司宁想到前些天背着书包, 说要回学校补课的小文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心脏还是不由地一沉。   许是他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前太久, 许温森抬起头, 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冷淡,“小宁?”   谢司宁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脚越过门槛,朝许温森走去,“哥……”   他人小,皮肤却很白, 乌黑的额发下是一双圆润又清澈的眼睛,背对着霞光来到许温森身前,“糖……”   许温森捏了捏他白软的脸颊肉, “今天不许吃糖了。”说着便将谢司宁手里杨婶给的糖拿了过来。   这对于一个六岁的小孩来说,是件极为残酷的事情。   但谢司宁只是呆了一会儿,就坐在了许温森身旁的小矮板凳上,乖乖的,不吵也不闹。   杨婶只是看着,脸上的泪就更多了些。   她许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哭着说:“小许,这回是我对不住你……那些孽要报应就报应在我身上吧,别到我闺女身上啊……我……小许……”杨婶哭到快要说不出来话。   谢司宁呆愣愣地看着,耳朵在杨婶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就被许温森捂住。   模模糊糊的声音钻入他耳中,让他听不真切,隐隐约约间只听到了“报应”这两个字。   “报应?”谢司宁无声地说着。   【叮!解锁关键词“报应”。】   【沈村是个存在了上百年的村落,没人知道它究竟出现了多久,又什么时候会凋零,只知道,每当村子过了百年,就会出现一个循环……】   8806机械的阐述音,让谢司宁缓慢揭开了这个世界真实的一角,但又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   而堂屋里,许温森轻轻捂住他的耳朵,正与杨婶说着什么。   杨婶脸上的表情从绝望到抓住一线生机。   她还是在哭,但脸上却是绝处逢生的希望,提起篮子,谢司宁看着杨婶匆匆忙忙离开了院子,身影一点点消失不见。   似是不解,谢司宁呆呆的,脑袋上像是写满了问号。   “哥……”谢司宁抓住许温森的一根手指,慢吞吞问,“杨婶,走了。”   “嗯。”   许温森松开手,轻轻帮谢司宁两边被压乱的头发抚平,淡淡道:“杨婶家里还有事,所以要回家了。”   谢司宁坐在矮矮的小板凳上,望向许温森的脸,想了想,“哥哥……”他说,“糖,还没吃。”   谢司宁没有忘记这件事情。   他在向许温森索要自己被没收的糖果,却忘了自己曾答应的,一天只能吃一颗糖的承诺。   只因半年前,半夜睡着的谢司宁突然哭了起来,趴在许温森怀里抽噎着,像刚出生的猫崽,声音小得可怜,只有泪珠不断在掉,如果不是许温森睡得很轻的话,或许会完全忽视那道声音。   等他醒了,才发现谢司宁浑身烫得不像话。   第一次经历小孩发烧的许温森慌得不行,连外套都没拿,就裹着谢司宁冲出了家门。   在托不少关系,终于在大半夜找到一辆能送他们去县里的汽车后,许温森抱着谢司宁去了医院,一路上焦急得连呼吸都顾不上,最终检查得到的结果是因为糖吃得太多,导致消化不良引起的发烧。   直到那时,许温森才知道,谢司宁的身体有多么的虚弱,或者说,他饲养人类幼崽的知识储备有多么的薄弱。   许温森没有养小孩的经验,只以为小孩想吃的东西就让他吃够,却忘了,凡事都要有个量。   结果谢司宁那天白日吃了一罐子的奶糖,活活把自己吃进了医院里。   经过那次后,许温森就开始严格管控起了谢司宁吃糖。   如今。   面对谢司宁黑润润的眼睛,许温森硬起心,温柔地说:“小宁早上吃过了,不是吗?”   “……”不想承认。   谢司宁装作听不懂。   他没有想到他一个小孩子,还要被迫控糖。   呜呜……   “哥哥……”谢司宁尝试挣扎了下。   但许温森始终心硬无比。   谢司宁最终败下阵来。   .   转眼间,八月底到了。   谢司宁每天围在许温森身边,等待他把自己的小书包做好。   没人知道,许温森除了在制作纸扎人这点特别擅长外,还很会缝制物品。   谢司宁之前冬天的衣服就是出自许温森之手,而如今,看着书包背面越来越清晰的大老虎图案,谢司宁眼睛里的许温森像是在发着光。   终于,最后一针缝完。   许温森把线剪了下来,好笑地看呆呆的小孩喜欢地抱住自己做好的书包,“小宁还有两天就要上学了,期待吗?”   谢司宁点点头。   【我要称霸一年级。】他雄心壮志的对8806说。   8806:【拿一书包的糖,把年级一霸撑坏?】   毕竟以谢司宁目前的性格,这种情况还真的有可能发生。   【呜。】   晌午。   搬着自己小凳子坐在走廊下吃着西瓜的谢司宁很认真,咬一口,红彤彤的西瓜瓤上就多了一枚小牙印。微风拂过,堂屋里,因天热,把制作纸扎人这件事情挪到屋内的许温森,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门外的小孩。   许是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好,万里无云。   时隔多日敲开许家大门的杨婶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她手上拎着两箱牛奶,手臂上挂着的篮子里,装满了自家母鸡下的草鸡蛋,还没走进,谢司宁就看到了她身后跟着的杨文。   今年上高二的女生扎着低马尾,额前是一层厚厚的刘海,无端给人一种阴郁感,与谢司宁印象中的小文姐完全不同。   他抬起头,白嫩的小脸上染上了西瓜汁。   杨婶见状笑着走过来,掏出口袋里的纸,帮他擦去,“瞧我们小宁都吃成小花猫了。”   杨文见状也盯了过来。   明明是大热天,她却穿着厚外套,把自己身上的皮肤完完全全地遮掩起来,额前厚厚的刘海让人第一眼看不到她的眼睛,只看到刘海下的鼻子与殷红的唇。   谢司宁觉得奇怪,眼神不由落在她身上。   杨文跟在杨婶身后,脚步一深一浅地跨过门槛,进了堂屋。   谢司宁咬下最后一口西瓜肉,眼睛却不由落在杨文身后湿漉漉的脚印上,顿了下,扔掉手中的西瓜皮,在水盆里洗好手后,进了堂屋。   许温森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旁边就是一个矮了不少的小凳子。   那是谢司宁专属的位置。   眼下距离杨婶上次进门,已经过去了不少时日。   许家的院子里重新多了不少纸人,它们有鼻子有嘴,偏偏没有眼睛。   谢司宁听着耳边大人的说话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坐在杨婶旁边的杨文身上。   但看得眼睛都酸了,还是没有看出什么。   就在他扭头想跟许温森说话时,原本安静的杨文突然抬头对他笑了一下。   鲜红的唇微微扬起。   杨文说话的速度很慢,“小宁,你好可爱。”   她话语中毫不掩饰对于谢司宁的喜欢,没有恶意,但过于浓重的好奇已经让谢司宁感到不适。   空气一时静止。   连许温森什么时候不再和杨婶说话,都无人察觉。   谢司宁呆了一瞬,抬起头,他看向许温森,得到青年温柔地揉了揉脑袋,“小宁乖。”   杨婶脸上的笑意在杨文说话时,缓缓消散。   不知是不是谢司宁的错觉,他竟然看到向来对小文姐有求必应的杨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小文姐。   “害怕吗?”许温森小声说。   谢司宁被他抱在怀里,眼睛却始终放在杨婶和杨文身上,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和许温森脱不了关系。   “小文姐,好奇怪。”   许温森低头捂住谢司宁的眼睛,像是不想小孩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哄道:“小文姐在和我们小宁做游戏呢。”   “什么,游戏?”   许温森嗓音得很轻,像是随口一说,“扮演纸人的游戏。”   谢司宁愣住了。   他知道许温森没有骗人。   可明明是个大活人的小文姐,到底是怎么变成纸人的?   谢司宁想不通了,但杨婶之前哭红的双眼,以及那句“报应”却一帧帧回荡在他脑海中。   小孩子的精力总是时有时无。   当谢司宁反应过来时,他正缩在许温森的怀里,而照进堂屋里的阳光,也从正午的明亮,转变为了傍晚的温柔。   窗外的晚霞十分漂亮。   谢司宁转过头,原本应该坐在对面的杨婶和杨文却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串串湿漉漉的脚印告诉他,她们刚走不久。   谢司宁问:【8806,是我哥让我睡着的吗?】   在这种小事上,8806不再是之前的死板:【是。】   得到了答案,谢司宁一颗心像猫抓一样,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才会不能让自己知道。   “哥……”带着浓浓的鼻音。   一觉睡到傍晚的小孩闷闷地喊着“哥哥”,一声接着一声,也不管许温森有没有答应。   青年嗓音温和,一声声应着。   就见刚醒过来的谢司宁把脑袋埋进他怀中蹭了蹭,“糖……”谢司宁抬起脸,眼睛亮晶晶水汪汪的,“今天的糖,还没吃。”   许温森在笑。   “是哥哥不好。”   而窗外,一道道模糊的人影逐渐朝这里靠拢,透过窗户看去,能够看到一张张没有眼睛的人脸。 第35章 哥哥6 纸钱漫天   谢司宁已经六岁半了, 到了入学的年纪。   报到过后,九月一号清晨,背着一个背后绣着小老虎图案的小孩走出村子, 正式踏入了镇上的校园。   上学第一天。   谢司宁适应得很好, 毕竟早在昨晚,许温森就一字一句和他讲清楚了学校是干什么的。   只要好好学习,下午放学后, 就会被老师带出来见到哥哥。   谢司宁对于这件事情并不排斥。   上学第一天。   谢司宁坐在教室第一排,白白净净的模样让班里不少小朋友对他有些好奇, 身为他同桌的小男孩有些黑,门牙掉了一颗, 看到他,悄悄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谢司宁转过头。   小男孩挠了挠后脑勺问:“我叫林礼,你叫什么啊?”   想到哥哥昨晚教的东西, 谢司宁慢吞吞道:“我叫谢司宁。”   “你好漂亮。”林礼从桌洞里掏出两颗奶糖,悄悄塞给谢司宁, “给, 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谢司宁看到自己手中的奶糖, 想了想说:“好。”   很好骗。   甚至不用很多糖,只要两颗就能被骗到。   站在窗外的许温森将这一幕完完全全的收入眼底,却没有出面阻止。   他像很多担心自家小孩会被欺负的家长一样,因害怕谢司宁迟钝的性格在开学这天,会出现什么意外,于是在把谢司宁送到教室里后, 和外面的家长一样,悄悄站在窗外。   却没有想到,会看到谢司宁因为两颗奶糖, 被别的小朋友收买成朋友这一幕。   教室里。   许是林礼的成功,给了周围好奇谢司宁的小朋友一丝勇气,他们纷纷掏出自己带的东西,戳了戳谢司宁说:“送给你,你也当我的朋友,好不好?”   童年时的友谊总是来得突然。   谢司宁边矜持的跟8806说【我真受欢迎】,边接过那些小小的礼物,软声说:“好啊。”   半天不到。   谢司宁就和教室里的小朋友全交上了朋友。   甚至连自己的同桌林礼叫什么,家住在哪里,有几口人,今天早上吃了什么饭,都知道。   林礼小朋友趴在桌子上,边悄悄给谢司宁塞糖,边说:“我给你的东西最多,你要把我当成你最好的朋友。”   谢司宁重重点头,“嗯。”   他人小,皮肤白,眼睛还大,漂亮得像是从电视机里走出来的洋娃娃,班里不少女生都喜欢他。   一个上午过去,谢司宁成功混入了扮家家游戏里的宝宝角色,等待着自己的“爸爸妈妈”给自己喂饭。   开心得不亦乐乎。   小学一年级的课程,对于谢司宁来说简单得要命,还没到放学的时间,他就开始想念起了许温森。   林礼见状凑过来问他眼睛怎么红了,谢司宁说:“我想我哥哥了。”   林礼拍着胸脯说:“那你把我当成你哥哥吧,我会保护你的。”   谢司宁不说话,湿漉着眼睛看林礼,只觉得他有些傻,不想回答。   临近放学。   谢司宁背着自己的小书包,乖乖被老师牵着手,一步一步带出了学校。   排队整齐的一(1)班小朋友全都羡慕地看着被老师牵着的谢司宁。   学校门口。   许温森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谢司宁刚看到他,在眼睛里转了一整天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哥……哥哥……”原本白白净净的小孩哭成了小花猫。   许温森在学校里陪了谢司宁一整天,见证了小孩情绪从开心到低落的全过程,从老师那牵过他的手,“怎么了?小宁不开心吗?”   谢司宁不想说话。   许是雏鸟效应,他自被许温森收养起,就从未离开他这么长时间过,突然的一次,让谢司宁本能的不适应。   红着眼圈,蔫哒哒的小孩抱住哥哥的脖子,“哥哥……”   许温森“嗯”了一声。   【叮!反派黑化值-3,黑化值:59%。】   谢司宁抽噎着,想说自己想永远和哥哥待在一起,可心里却清楚,哥哥不会同意他这样。   眼泪越掉越凶。   本就花了的小脸如今布满泪痕。   许温森轻叹了口气,替谢司宁擦去眼泪,“小宁想哥哥了是吗?”   “嗯……”哭腔很浓。   这还是许温森第一次见谢司宁哭成这样,哪怕是发烧那晚,小孩也只是小声抽噎着。   回家的路不算漫长。   在经历过谢司宁生病的那晚后,许温森就买了一辆车。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后退。   谢司宁早早就哭得累了,如今坐在儿童座椅上陷入梦乡。   许温森想过谢司宁会不适应学校,却没有想过会这么的不适应,就在他想该怎么办时,事情迎来了转机——   只因谢司宁的同桌林礼小朋友,在学校里精力旺盛的分散了谢司宁的注意力。   小孩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熟悉了学校的环境后,不用许温森思考该怎么办,谢司宁就已经适应,甚至还在第一次考试中,得到了一百分的成绩。   那张获得了小红花的卷子被许温森好好的收了起来。   只是谢司宁的小书包上,每天都挂着一张小小的纸人。   翌日。   阳光明媚,谢司宁窝在床上不想起来,今天是周六,是最适合赖床的日子。   直到中午,阳光透过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洒进屋内。   谢司宁穿着软乎乎的小兔子睡衣,从被子里冒出脑袋,恰巧,许温森也做好了饭,准备喊他起床。   “哥哥……”谢司宁朝许温森张开双手。   在学校和小朋友说话说得多了,如今谢司宁的语言能力明显上涨,半点看不出之前一个字要停顿上许久的模样。   许温森抱起谢司宁,“小猪睡醒了?”   谢司宁窝在他怀里,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膀,拖长尾音,“醒了呀……”   “饿不饿?”   “有点……”   简单洗漱后,谢司宁坐在了饭桌前,摆在桌子上的是一大一小两碗蛋炒饭,和一碟冬瓜炖排骨。   一看就是许温森专门做给他补充营养的。   谢司宁刚准备拿起筷子吃饭,就听门外有几道人声在喊,“有人吗?”   “许师傅,有人找——”   谢司宁抬头看了一眼许温森,就见青年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宁先吃,哥哥出去看看。”   谢司宁乖乖点头。   在许温森走后,谢司宁却端起自己的小碗,慢吞吞地跟了出去。   院子里。   七月末时来过他们家一趟的那伙人,如今重新站在这里,其中拿着烟袋的老人,边“吧嗒吧嗒”吸着烟,边抬起眼皮说着什么。   许温森站在他们面前,一副势单力薄的模样。   谢司宁站得有些远了,只模糊听到那位老人用他快要腐朽的嗓音说:“小许啊,你扎得那些纸人,没有你师傅扎得好啊。”   许温森态度温和:“数量多了,总会有些地方顾不上。”   “那也不能差得太多吧……”老人不再抽烟,“如今村里已经死了快十个人了,家家哀乐不停,你说该怎么办?”   许温森怎么回答的,谢司宁没有听清。   他只看到那些站在院子里的人,一个一个把许温森这些天扎好的纸人,像那天般,陆续搬到了车上。   院子很快空下去。   谢司宁吃完饭,想到老人口中的“哀乐”,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学校里的他,并不知道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搬着自己的小板凳,坐在了院子门口。   秋天的沈村变得更加荒凉了。   树叶凋零,绿草枯黄,原本在院子还听不到的哀乐声,在谢司宁出了院子后,接连不断地涌入耳中。   唢呐声响连绵起伏。   好似整个沈村没有了活人般。   谢司宁没有想到仅仅是一段时间不见,沈村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他站起身,一步步朝记忆里熟悉的路线走着。   路过的每一户,门前都挂着白布、贴着白纸。   花圈一个接着一个摆放,丧葬队吹吹打打的声音,在此刻仿佛成了凄凉的背景乐。   边走,谢司宁边问:【我之前听不到这些声音,是因为许温森吗?】   8806:【是。】   谢司宁停下脚步。   他站在一户门口,看着门前摆放着的纸人,每一个谢司宁都十分熟悉,只因这些全部都是许温森扎出来的。   它们或男或女,腮红或浅或重,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它们没有眼睛,属于眼眶的位置里,空荡荡的一片。   于是连那些笑脸,都显得诡异异常。   恍惚间,谢司宁耳边又浮现出了那句——“小宁,你好可爱。”   语调黏腻阴冷,像是没有热气的死人贴在活人耳边,说出的话语一样。   谢司宁没由来地哆嗦了一下,转身,他想离开这里,却直直与一个纸人面对着面,只差一点就会贴近。   心脏无端端停了一瞬。   谢司宁额头冒出冷汗,他脚步朝后退着,索性这回身后没有再出现纸人,他慌不择路地跑回了家。   一阵风刮过。   无数纸钱在风中飞舞,无意间模糊了谢司宁回家的路。   整个沈村像是洒满了纸钱,走过的每一条路,路过的每一个人家,都铺满了纸钱,让谢司宁险些觉得自己不是在走活人路,而是无意间踏入了阴曹地府。   唢呐地吹奏声,像是无数场丧事的伴奏,将那些离世的人送往地底——   哀嚎漫天。   许家门口。   谢司宁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才终于在漫天的纸钱中,找到自己熟悉的家。   他呼吸急促,脚步慢下来的瞬间,面对的是站在院子门口的许温森。   青年弯着眉眼,一如往日般的温柔,像是对于谢司宁的离开没有半分疑惑,“小宁,你看到了吗?” 第36章 哥哥7 很疼吧   谢司宁脊背僵着。   他人小, 只能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许温森。   身后无数凌乱飞舞着的纸钱,在这一刻好似成了某个鬼片的开头。   谢司宁脑袋乱糟糟的。   他伸出手,轻轻扯了一下许温森的衣角, 在青年低下头看他时, 那双清澈又圆润的眼睛陡然掉出泪水。   “哥……”   谢司宁伸手要许温森抱他。   红着眼睛的小孩看上去好不可怜。   一个温暖地拥抱袭来,谢司宁如愿被许温森抱在了怀中,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谢司宁恍惚地听到了一声轻叹。   【叮!反派黑化值-9,黑化值:50%。】   那日之后, 许温森对谢司宁的态度和以往一样,没有半点变化。   仿佛谢司宁那天听到的、看到的一切, 都是一场梦般。   日子一天天过去。   村里的最后一名死者也到了下葬的时候。   当天凌晨,谢司宁正窝在许温森的怀中,陷入熟睡。   由于下葬的时间需要越早越好, 许温森这名给纸人点上眼睛的手艺人,也需要早早起床。   窗外。   天光还未蒙蒙亮, 刺耳的唢呐声就响了起来。   吹锣打鼓, 一行披麻戴孝的人走过许家门口, 顺着乡间的小路,越走越远,直到身影消失不见。   谢司宁还是太小了。   许温森这次去给纸人点眼睛,同样没有带他。   随着院门推开又关上的声音响起,缩在被窝里的谢司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掀开被子。   谢司宁匆忙给自己穿好衣服后,离开家, 沿着记忆里父母下葬的那条小路,不知走了多久,许温森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   下葬的队伍浩浩荡荡, 许温森穿插在其中,并不显得突兀。   隔着五十米,谢司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每个坎坷,他人小,别人走一步的路程,他或许要走上两三步,却从始至终没有喊过一声累,一路上,火纸燃烧的气味与随行人中哀切地哭声,组成这条不见天光的蜿蜒小路。   棺材被同村人抬在肩膀上,不论多沉,都没有人说一句话。   哪怕不抬头去看,谢司宁都能感受到难以言喻的阴冷。   不知走了多久。   一路走,火纸一路烧。   最终,在一片处处是坟包的地方,众人停了下来。   死者的亲属披麻戴孝,村里领头人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一圈、两圈,他围绕着一小片地方走着,不知是不是谢司宁眼花看错了,领头人走过的土地上,有一圈水痕。   被水痕圈住的地方不算大,却正正好好能埋下一口棺材。   于是死者的亲属开始跪下烧纸。   无数火纸被火舌吞没,燃烧殆尽的灰烬被风吹起。   抬着棺材的同村人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肩上扛着的棺材始终没有落地。   随行有人拿着绑上白布的铁锨,开始挖了起来。   唢呐还在朝天吹。   火纸纷纷燃烧。   谢司宁躲在一个土堆后,与身后无数个坟包作伴。   许是他太小了,送葬的队伍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全在盯着前方,连抱着死者遗像的亲人,也在盯。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站在队伍后面的许温森一步步走到了棺材前,停在放置着纸人的地方。   谢司宁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看着。   眼下的许温森与平日里他见到的许温森完全不同,没有表情,没有喜怒哀乐,只满目淡漠地拿起笔,沾上墨汁,轻轻为立在自己面前的纸人点上眼睛。   一笔一笔。   明明离得很远,但谢司宁仿佛就是听到了毛笔行走在纸张上的声音,黏腻又冰凉。   许温森的手艺很好,一双活灵活现的眼睛出现在纸人空荡荡的眼眶里。   这家逝者的陪葬品很多。   就连纸人都比其他人家下葬时多。   许温森用了一点时间,才将纸人全部点上眼睛,谢司宁缩在土堆后,远远地看着。   这一次。   不论他怎么想找理由骗过自己,都无法否认,在许温森点过眼睛后,那些原本苍白的纸人,如今变得生动又可怖,好似不是由纸糊出来的纸扎人,而是活生生的人一般。   在沈村,陪葬品是需要在逝者下葬后烧在坟前的。   远处,天光乍亮。   随着领头人一段令人听不懂地吆喝声响起,那群抬着棺材的村里人迈着沉重的步伐,缓慢将棺材放置在了坟坑里。   一铲一铲的土,被重新填埋。   哪怕隔着很远,谢司宁仍旧闻到了火纸燃烧起来的气味,记忆一瞬间被拉得很远,又缓慢落在不远处窜起来的火焰上。   大火越烧越旺,不知何时快到一人高,灼热明亮的火焰将周围人的表情一一照亮,不知何时,他们脸上的哀痛与思念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麻木与……微笑。   谢司宁甚至害怕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却见他们确确实实是在笑。   诡异又冰冷。   一张张熟悉又不熟悉的脸上挂着同样的笑容,谢司宁莫名感到毛骨悚然。   火纸燃烧殆尽后,被人推到火里的就是一个个纸人。   火焰越窜越高,越窜越高。   纸人站立在火里,生生被火焰吞没,竹片“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响起,令谢司宁惊讶的是,哪怕燃烧到最后,纸人身上的那层“纸”,始终没有损坏半分。   它完好无损的被火焰舔舐着,甚至因为越来越高的温度,褪去上面病态的苍白,变得更加像是一张活生生的人皮。   似是不敢相信。   谢司宁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可纸人的皮,始终没有被烧毁。   而周围的村民却没有半分惊讶,甚至脸上的微笑越来越浓,无声的迫切涌现,他们围在火焰周围,像是在做着某种祭祀,而即将被燃烧殆尽的纸扎人,便是这场祭祀的祭品。   它连哀嚎都没有发出,便只剩下了一堆灰烬,与一张活生生的人皮。   谢司宁心脏无声重重跳了下。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人,它没有骨架,只是一张白得不正常的纸,连鼻子眼睛都是别人用黑笔草草画上的。   憨态可掬。   这是许温森之前害怕谢司宁在学校里受欺负,于是日日挂在他书包上的小纸人,许温森曾温柔地揉着谢司宁的脑袋说:“这是哥哥的分身,让它来替哥哥在学校里陪着我们小宁,好不好?”   谢司宁当时只呆呆说了一句“好”。   以为这是许温森哄他开心的新方法,毕竟一个小纸人而已,哪来的办法来陪着他?   可如今。   谢司宁摸着小纸人不似纸张单薄粗糙的手感,抬起头,望向火焰里,一寸寸被燃烧到只剩下一张皮的纸人,无声之中,他转过头,看向立在人群外的许温森。   谢司宁好像忘记了。   他和许温森的家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制作纸扎人的纸张。   那这些纸人,又是用什么做“皮”的呢?   摸着自己手中小纸片人柔软、冰凉的触感,谢司宁第一次不敢细想,也是第一次,浑身冷得可怕。   坟包前。   火焰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只剩下火纸燃烧后的灰烬,与落在灰烬上的几张皮。   围在周围的村民没有一个有动作,直到谢司宁看到,人群里,许多天未见的杨婶穿着一身孝衣,又哭又笑地扑在灰烬里,极度珍惜的将一张纸人的皮紧紧抱在怀中。   一阵阵风将洒落在地上的纸钱吹起。   哭嚎声中,谢司宁僵硬地蜷缩在土堆后,想要离开,手脚却半点力气都没有,脑袋里更是乱作一团,他想要理清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可直到吹锣打鼓的丧葬队与村民全部离开,都没有想清楚这一切的原因。   他的脑子像是被人用一层布蒙上,一切都是雾蒙蒙的。   眼泪不知何时糊了谢司宁一脸。   唢呐尖锐的响声越来越远,谢司宁没有再想如果许温森回到家,发现他不在家的后果,更没有去想他的行为究竟会不会冒犯到死者,只手脚并用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坟前。   纸钱落在草地上,被神色麻木的小孩踩在脚下。   朦朦胧胧间,谢司宁像抓到了什么,但脑子里一直寻不到将它们连接起来的线。   视线落在地上的灰烬处。   谢司宁蹲下身,平静地看着,身前就是死者的遗像,与送葬队伍离开前,为他插上的三炷香。   脑海中,杨婶那日强撑着的笑容的画面浮现出来,随之就是杨文身后那串湿漉漉的脚印,与今日,杨婶又哭又笑像中了邪般,抱紧一张人皮的模样。   人皮……   哪怕谢司宁再蠢,都发觉出了,那些纸人身上的皮——是人皮。   呼吸像是被人遏止。   谢司宁想到了初见许温森时,他温柔地笑,和与他格格不入的黑化值。   【是他的吧……】谢司宁问。   话中的“他”指谁不言而喻。   8806没有反驳,也没有回答,只默默发布了一道任务提示音:【叮!解锁关键词“人皮”。】   【沈村在外人眼中是个极为神秘的村落,但除了神秘外,纸扎人也是外村人对沈村的另一重印象。无数鲜活的纸人摆放在村民的房子门口,它们或鲜艳,或普通,但无一例外,全都活灵活现,只是它们都没有眼睛。不少人曾不顾恐惧想要买一个回家研究,却都被村民言辞激烈的拒绝。】   【他们称,这是他们村驱邪的存在,不卖与他人。】   【可无人知晓,这些纸人制作的材料其中之一是……人皮。】   谢司宁沉默地听完。   脑海中与许温森相处时的回忆一帧帧闪过,可不论他怎么寻找,都找不到许温森是个坏人的证据。   他温柔,他成熟,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更是个很好很好的哥哥。   所以谢司宁不明白,许温森为什么会是制作纸扎人的材料,从乡村里考上名校的大学生,前途一片光明,却在毕业后毅然决然的回了村,继承做纸扎人的手艺。   每一个诞生的纸人,都是许温森划肉割皮出来的产物。   谢司宁只是想想,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发抖。 第37章 哥哥8 “小宁长大了。”   很疼吧。   眼泪无端端落下。   可谢司宁麻木的视线却突然陷入黑暗。   一只温暖的手捂住他的眼睛, 随着一声很轻地叹息,谢司宁被许温森拥入了怀中。   【叮!反派黑化值-5,黑化值:45%。】   ·   自那日被许温森带回家后, 谢司宁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但每每开口,都被青年转移话题,或是打断。   日子一天天过去。   谢司宁第一次对许温森制作纸人这件事情, 那么的抵触。   在他强烈的拒绝下,许温森制作纸人的数量逐渐下降, 有时甚至一个月都不会出现一个纸人。   而谢司宁也在这段时间里长大了不少。   从一名光荣的一年级小学生,变成了即将上中学的预备初中生。   六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了燥热的影子。   刚放了暑假的谢司宁懒洋洋地窝在许温森自己做的躺椅里, 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隐隐的蝉鸣声浮现。   走廊下,穿堂风拂过。   谢司宁舒适地眯上眼睛,六年过去, 原本个头还不到许温森腰侧的小孩,如今已经长到了他的胸口, 只要再等几年, 谢司宁就会长大成人。   这几年中, 谢司宁除了把许温森的黑化值降到了如今的二十多外,就是跨过了原剧情中,小谢司宁离世的时间点。   而沈村里的纸人,也不复小谢司宁记忆里的那么的多,这几年离世的村民也越来越少。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剩下消除许温森的黑化值, 谢司宁的任务就能顺利完成,可冥冥之中,谢司宁总觉得不对。   许是这段时间他皱眉的次数逐渐增多。   连8806都忍不住道:【你又在皱眉。】   【……】   谢司宁叹了口气, 不想说话。   院子里,许温森戴着草帽,手中拿着水管正在浇菜,穿着和谢司宁同样款式的白T的他,周身总是有股难言的温润感。   低头,谢司宁看了看自己,又叹了口气。   他这几年抽条得不是太狠,除了长高了点、褪去了脸上的婴儿肥外,一切都和原来一模一样,因额前的碎发有些遮眼,让他看起来是个又呆又闷的少年。   班上不少女生,都曾在暗地里和他的同桌林礼吐槽他太闷了,让人连告白都不敢。   是的,一年级那个又黑又自来熟的小朋友林礼,现如今还是谢司宁的同桌。   两个月之后,按照林礼说的,他们应该还会是初中的同桌。   相比较于谢司宁家中的小康,林礼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在镇上上小学,也只是因为他的父母想让他多陪陪他爷爷奶奶。   思及此,谢司宁才想起来,他上初中了后,是要去到城市里的。   就像杨婶家的杨文姐。   自那日杨婶抱着一张人皮离开后,谢司宁就再也没有在村里见过杨文,听村里人说,杨文高三上完后,考上了名牌大学,在首都边上学,边打零工赚生活费。   每每提起这点,村里总是有不少人羡慕又嫉妒地看着杨婶,夸她好命,夸她女儿有出息。   但谢司宁的记忆却被拉回到,那日午后,杨文身后脚印湿漉漉地踏入自家堂屋的那一刻。   活下来的人,真的是……杨文吗?   这点谢司宁想了许久,都没有想透彻。   思绪被过往的记忆吞没。   不等谢司宁主动抽离出来,就听——“许师傅!”   院子外,一个男人拍着门喊道。   谢司宁看到许温森拧上水管的开关,走过去打开了门。   男人的嗓门不算大,但谢司宁还是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   村子里死人了。   要纸人。   听到“纸人”这两个字,不等许温森说什么,谢司宁“蹭”地站起身,跑到许温森身旁。   谢司宁轻扯着许温森的袖子,额发被跑得有些乱,他微喘,一双清澈又黑润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青年,摇着头,“不许骗人。”   像叼着主人裤脚的小猫。   许温森曾答应过谢司宁,不再擅自制作纸人,更不许骗他。那时眼睛湿漉漉,鼻头眼圈全是红的的小孩缩在他怀里,抬起头,倔强的想要一个承诺。   许温森亲口答应了下来。   这些年也一直保持的很好,哪怕偶尔有做,也都会提前和谢司宁说上一声。   如今。   看着谢司宁一如之前的眼眸,许温森温声道:“哥哥不骗你。”   还是那么温柔。   在谢司宁地监督下,许温森礼貌拒绝了对方。   随着院子门被关上,谢司宁亦步亦趋地跟在许温森身后,生怕院子外的男人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时候,突然从某个角落里钻出来,让许温森同意做纸扎人。   许温森重新拿起水管,扭头看着满目警惕的小孩,与头顶仍旧刺眼的太阳,无奈笑了下,轻轻把头上的帽子扣到谢司宁头上,“天热,别被晒伤了。”   谢司宁不知随了谁,天生的白,从小到大,哪怕是站在大太阳下玩上一天,都不会晒黑,反倒是会晒红、晒伤。   可怜得不行。   谢司宁视线被突如其来的帽子遮掩了些,他伸手将帽子扶正,仍旧紧紧地黏在许温森身边。   直到夕阳西下,许温森准备去厨房做饭。   坐在凳子上,谢司宁还在看着许温森,时不时站起身帮忙洗洗菜、跑跑腿。   自家小院子里种出来的菜很新鲜,也有可能是许温森的厨艺太好,谢司宁吃得很满足,抱着碗,一口口把自己的腮帮喂得鼓鼓囊囊的。   坐在一旁的许温森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孩,眼前,谢司宁最开始被他带回来的瘦小模样,好似就在昨天。   六年过去,许温森身上没有半点岁月留下的痕迹,他仿佛被时间遗忘,还是六年前那个模样,不管是脸,还是性格,都没有半点变化。   这几年,许家的小院也翻修了一遍。   厨房、浴室、卧室应有尽有。   甚至许温森曾提前和谢司宁说过,等他上了初中,就在市里买一套房子,陪着他一起上学。   像大多数的家长一样,许温森也害怕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里,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孩会被人欺负。   尤其近年来,电视上有关于校园霸凌的电视剧从出不穷,每跟着谢司宁看完一部,许温森对此的担忧就多上一分。   殊不知,这些都是谢司宁的有意为之。   他不知道许温森的过去,更不知道许温森究竟隐瞒了他什么样的秘密,只能妄想于改变青年的将来。   其中让许温森有不得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羁绊,就是谢司宁利用自己,为许温森打造的专属绳索。   一头握在许温森手中,一头缠在谢司宁的腰上。   只要许温森松手,谢司宁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谢司宁在赌许温森舍不得自己。   毕竟没人能放心把自己付出了无数心血与时间养出来的小孩,独自抛弃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上。   只是谢司宁没有想到,意外会来得这么的快,也这么的突然。   自许温森拒绝了那个男人制作纸人的要求后,接下来的每一天,那个男人都会上门一次,哪怕回回被拒绝,都没有打消他的决心。   直到五天后。   似是被逼急了眼,清晨,谢司宁还躺在被窝里时,就听到了门外“哐哐哐”的砸门声。   他皱了下眉,又被许温森安抚,“我去看看,小宁继续睡。”   青年下了床。   谢司宁迷迷糊糊地眯了一小会儿,耳畔地砸门声才变成细微地谈话声,在朦胧地听到“纸人”这两个字时,谢司宁突然睁开眼,想也不想地掀开被子跑了出去。   门口。   与前几日男人独自上门的场景不同,今天堵在许家门前的人数格外的多。   而门口的正中央,则被人摆了一口棺材。   谢司宁身上的睡衣都还没来得及换,就看到了这一幕,一时间,脚步顿住,又在看到门口被人围住说着什么的许温森后,直直朝他奔去。   谢司宁本能地挤开人群,把许温森挡在身后,与来人对视,“你们要干什么?”   谢司宁喘着气,额前发丝凌乱,不见往日在外人面前的无害模样,挡在背影单薄的许温森前,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站出来的男人胡子拉碴,眼底更是一片红血丝,像是几天没有睡觉,还没开口说话,就膝盖一弯,跪在了谢司宁面前。   “……”   “我求求您了,帮帮我吧……我只想买一个纸人让我娘入土为安啊……许师傅,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您大恩有大德,帮帮我吧……”他哭着,一个劲儿地磕着头,求道,“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有钱、我有钱啊,不论多少钱都给得起……许师傅,求你可怜可怜我吧……”   周围听到动静围在许家门口的人越来越多。   谢司宁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转头无措地看向许温森,“哥……我……”是不是闯祸了。   话还没有说完,谢司宁身侧攥紧的手指,就被许温森一根根轻轻掰开,青年微微垂头,边耐心安抚着小孩,边漫不经心地道:“赵二,我说过了,我不做扎纸人这项生意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是想逼我给你破这个例吗?”   跪在地上的赵二红着眼,没有说话,只磕着头。   周围细微的议论声,像压在许温森肩膀上的巨石。   谢司宁没有想到赵二会这么做,明明平日里老实巴交的男人,如今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靠着孝道,逼迫许温森答应他这件事情。   可想到记忆里,那些立在大火中,被燃烧到只剩下一层单薄皮囊的纸人,与之前每个夜晚,不眠不休做着纸人的许温森,谢司宁胸口闷得快呼吸不上来。   他冷眼看着周围的人,与跪在地上的赵二。   那些纸人是如何做的,他不相信这些人会不清楚,可偏偏他们清楚,却还一二再,再而三的逼迫许温森去做。   凭什么?   剥皮是没有痛感吗?   明明许温森会因为被热水烫到而吸气,会因为手上被划了个口子眼眶微红。   在这些日子里,谢司宁早早就摸清了,许温森是有痛觉的,他的痛觉甚至比其他人要更加的敏感,生生在自己身上剥去一层皮的痛苦,谢司宁甚至不敢去深想。 第38章 哥哥9 哥哥背你   围在许家门口的人却不肯轻易的放过他们。   一双双眼睛落在许温森身上, 像隐匿在黑暗里,想将他们生吞活剥的豺狼。   往日那些和蔼亲切的面孔,如今陌生得令人可怕。   谢司宁手指冰凉。   许温森似是感受到了谢司宁的不安, 抬眸看向周围的人, 与摆在门口的那口棺材,淡淡开口:“我记得几年前村长在我这买了不少纸人,赵二, 你与其来找我,不如去找村长问问。”   之后的话, 许温森没有说得太清。   但隐约听懂了他言外之意的赵二却猛地一怔,随后起身, 连膝盖上的土都没来得及拍,就慌忙朝外跑了出去。   ——近几年,沈村死的人很少。   村长之前来许家搬纸人的时候, 并没有避着谁,按照他买的那些量, 现如今沈村里唯一有纸人的人家, 就只剩下了他。   与其在许温森这里碰壁, 不如去村长家里试一试。   围观的人群中,谢司宁看到有几人跟在赵二身后,匆匆离去。   一场闹剧就这么落下帷幕。   不知村长做了什么。   当天。   哀乐与丧葬队的吹锣打鼓声,便响在了赵二家里。   时隔六年。   沈村终于迎来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   光是白事摆的酒席,就办了三十多桌,村内村外都有人来吃席。   谢司宁躺在自己的躺椅上, 听着耳畔的吵闹声,捂住耳朵,不想再听, 却看到了身旁正剥着葡萄的许温森。   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一颗水润润、剥好了皮的葡萄被许温森递到他嘴边,“甜的。”   青年眉目温润,像是天上下凡来人间渡劫的神仙,无悲无喜。   与许温森相处了快七年的谢司宁对他熟悉到了骨子里,张口,将葡萄咬进口中,“哥,你不生气吗?”   许温森:“生气什么?”   谢司宁:“他们那么逼你。”   哪怕这些年,他已经很少和许温森聊纸人的事情,但两人还是心知肚明,纸人到底是怎么做成的。   许温森缓慢剥着葡萄皮,“我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逼得了我。”他嗓音温和,但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   谢司宁还想问什么,嘴边就又被人塞了一颗剥好了皮的葡萄。   很甜。   他吃着,手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谢司宁拿起。   【林礼】:在吗?   【林礼】:同桌,我来你这儿玩两天行吗?   【林礼】:[图片]   【林礼】:这是我家的小狗,可爱不?我带过去和你一块儿玩,好不好?[卖萌]   谢司宁点开图片看了看,打字道:   【谢】:不好。   林礼消息回得很快。   【林礼】:为什么啊?   【林礼】:你不爱我了吗?同桌。   【林礼】:[小狗伤心]   谢司宁笑了下,他打字很慢,纤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垂,视线认真地落在屏幕上。   【谢】:不爱,勿扰。   【谢】:再等等吧,我家目前不太安全。   “小宁。”许温森又递了一颗葡萄到谢司宁嘴边,看着眼前的少年张口吃掉,许温森的视线才慢慢落到他手机上那个备注为“林礼”的联系人上。   只是凭空一眼,许温森就看到了谢司宁和林礼的聊天记录。   许温森问:“他是你那个同桌吗?”   许温森记得林礼,毕竟这名与谢司宁同岁的男生,是谢司宁从小到大的同桌,也是一直立志要当谢司宁哥哥的人。   谢司宁没有在意,“嗯”了一声,“林礼说要来我们家玩。”   “我拒绝了。”谢司宁说。   也幸好谢司宁拒绝了。   夜幕沉沉。   在沈村所有人都陷入深眠时,一片冲天的火光包裹着木头做的房子,骤然升起。   浓烟不断。   嚣张的火焰窜天而起,“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当第一声尖叫响起时,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无数村民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慌忙喊醒一家人,赶紧出去瞧瞧。   “救火!”“救火!”“快救火!”   无数人奔波在火焰周围,手中拎着水桶,一桶一桶的水泼到火里,却怎么都不管用。   被烧的房子是今天白天办了丧事的赵二家。   如今,无数浓烟在房屋上空蜿蜒飘出。   仓皇从火场里逃了出来的赵二一只手被烧出燎泡,身上的衣服更是布满黑灰,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被烧毁,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一声声哀嚎,从火中传出来。   那道声音由轻到重,像是有人靠在他耳边在说着“疼”。   “好疼……好疼……”   “儿啊——!娘好疼啊……”   赵二睁大眼睛,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房子骤然响起的倒塌声。   木材建的房子不经火烧,随着房梁被烧透,“轰隆——”一声,房子彻底塌了下来。   无数热气汹涌,灰尘漫天。   可那冲天的火势却半点没有消减,反而愈演愈烈,像是要将这里完全烧成灰烬一般。   赵二瘫坐在地上,周围人来人往,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目眦欲裂地站起身,直直朝着正指挥着村民救火的村长走去。   他伸出手,死死掐着村长的脖子,恨声道:“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不是纸人,不是纸人!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娘死了,我娘被你活生生害死了!你为什么不去死!!!!”   村长被他掐得上气不接下气,干枯的手指拼命扒着他的手。   周围拎着水桶的人,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村里几个汉子联手,险险将村长从赵二手中救下来。   村长是个脸上布满皱纹的老人,经此一事,差点活生生被赵二掐死,如今脸上鼻涕眼泪一大堆,更恐怖的是,被几个人按倒在地上的赵二还在怒骂着:“你怎么不去死!!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告诉我去找许温森!!我娘……我娘就不至于死无全尸,她还有机会活!她还能活啊!!!”   赵二声嘶力竭,双目赤红地盯着村长。   “你给的狗屁纸人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反噬,为什么会反噬!你到底做了什么?!”赵二不断挣扎着,脸被按在地上,眼泪滴落,他可怖又可怜的模样让按着他的几名汉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原本正救着火的人,因他的话纷纷停下。   村长那边还在艰难呼吸着,脸上缺氧的紫色还未恢复。   赵二恨得双目通红。   身后正噼里啪啦烧着的火势里似乎传来嘶哑地控诉,“救救我——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一股风吹过,将火焰越吹越高。   原本还想救火的村民如今恐惧地看着火,像是害怕那里会爬出什么东西一般。   他们后退的后退,用桶里的水浇遍自己全身的浇遍全身。   “那是……那是什么?”不知有谁突然开口问。   赵二转过头,脖子上青筋凸起,却在看到从自家门口里走出来的“人”时,浑身像是卸了力,他转头看向村长,与周围的同村人,突然笑出了声,“你们……你们会遭报应的……”   他越笑越大声,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火势越来越大,灼热的温度传递给周围的每一个人,赵二嘶哑的笑声像是压在众人敏感神经上的一块巨石,在所有人群龙无首时,赵二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挣脱开了其他人地束缚,头也不回地跑进了火场里。   “轰——!”   火焰又一次猛窜。   属于人类地哀嚎声,尖锐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火焰燃烧时的噼里啪啦声,仿佛是人的皮肤与脂肪在被吞噬。   浓烟滚滚。   一场丧事淹没了两个人,一名是死者,一名是死者的儿子。   翌日。   谢司宁才刚走出堂屋,就闻到了空气里一股灼烧的气味,他走出院子,以往人来人往的小路上,如今空无一人。   地面上却多了许多燃烧后的灰烬。   谢司宁扭头,就看到跟在他身后一起出来的许温森,他懵懵地喊了一声“哥哥”,就见许温森走到他面前,“要去看看吗?”   谢司宁听不懂许温森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点头。   走了许久。   原先应该是赵二家的地方,如今却是空荡荡的一片,放眼望去,只剩下一片灰烬,与零星剩下的烧焦木块。   昨日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只隔了一晚,就变了一副模样。   谢司宁不敢相信地看着。   而就在他愣住的这几秒,唢呐的响声从远处传来。   谢司宁转身,看着一队身披孝服的送葬队伍浩浩荡荡的路过这里,接着走远,纸钱一路走,一路洒,有几张飘到谢司宁的脚边,被许温森不动声色地踢开。   “哥……”   头发柔顺的小孩抬起头,像小时候一样,又呆又懵地看着他,问:“昨晚发生什么了吗?”   许温森揉了揉他的脑袋,“想知道吗?”   谢司宁点头,“想。”   于是他趴在许温森的背上,被青年背着,不远不近地跟在送葬的队伍后面,也是在这时,谢司宁才发现,众人抬着的不是一口棺材,而是两口。   其中一口,谢司宁知道是谁的,那另外一口呢?   似是知道他的疑问,许温森说:“是赵二的。”   “……”   昨天还跪在自己面前求许温森做一个纸人的男人,今天就躺在了棺材里。   谢司宁只觉得无所适从。   【我睡着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吗?】   世界像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天翻地覆了一回。   8806:【我喊过你,但没喊醒。】   【……】   谢司宁没有说话,只趴在许温森的肩膀上,闷闷不乐,毕竟谁让他只要躺在许温森身边,睡眠就出乎意料的好?   像只睡不醒的小猪。   有时连谢司宁都在怀疑,许温森是不是偷偷给他下药了,不然怎么会有人能睡得雷都打不醒?   送葬的队伍走了很久,又在谢司宁记忆里的那片坟地里停下,与六年前那次一样的程序,只是这回,在火中烧着的,不再有纸人,只剩下火纸。   两个坟包就这么立在地里。   谢司宁看着,突然轻轻喊了一声“哥哥”。   许温森应了一声,像刚才那样,将他背回家。   自这日之后。   不知沈村是触及了哪位神仙。   丧事一个接一个的办,哀乐响个不停。   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去。   在谢司宁努力收集着信息时,夜晚——   无数电灯照在许家门口。   门打开。   无数村民站在门外,手中拿着棍子或是锄头,神情压抑地盯着许温森。 第39章 哥哥10 “哥,疼不疼啊?”……   谢司宁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   而为首敲响院子门的人, 正是许久不见的杨婶。   她站在众人面前,面上的笑容几乎僵硬,却在看到谢司宁时, 上前抓住他的手, 像邻居间寒暄般说:“小宁啊,杨婶来找你哥哥有点事,你别捣乱, 好不好?”   许温森就站在谢司宁身后,谢司宁知道, 如果自己此刻退后一步,就是把许温森朝火坑里推, 他看着眼前的杨婶,一声不吭,仿佛她不再是之前给自己寻了一条活路的恩人。   周围一切安静得可怕。   只剩下几道蝉鸣声, 在夜空下叫嚷着。   杨婶面上的表情已经僵硬,她松开谢司宁的手, 笑意也一点点消失, 她像是不理解, “小宁,你为什么要和大家对着干呢?明明像六年前那样,让你哥哥做几个纸人,我们还是原来那样和谐幸福,不好吗?”   沈村还会是平静且宁静的。   村里的每个人,也还是谢司宁小时候见过的模样, 不再变得扭曲、可怖,如同吃人的厉鬼。   谢司宁还是没有说话。   他看着站在许家门口的人,很多很多, 像是村子里所有能动的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在这里了。   他们今晚上门并不是和许温森商量的,而是硬逼着青年同意他们的想法。   谢司宁不明白,纸扎人到底有多么的有魔力,才能让活生生的人,变得不人不鬼。   他扭头:“哥……”   许温森穿着白衬衫,小臂上为了给他做饭撸上去的袖口还没有放下来,院子里明明漆黑一片,却硬生生因为门外这群人照过来的光,亮如白昼。   连许温森脸上的表情,都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安静中。   人群里。   一位老人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他咳嗽了两声,缓缓对许温森说:“小许啊……你师傅死了快十年了吧……”   许温森脸上没有半点情绪,只剩下冷漠。   老人还在说着:“我们的要求没有太过分,只是想让你做几个纸人而已,当初……”   老人的嗓音粗粝沙哑,不等他说,许温森便打断道:“我上大学的学费,是我师傅走的时候,帮我凑的。为此,他做了十个纸人还债,直到他死的时候,都在做纸人。”   唯一的恩情没了用武之处。   老人不再说话,只看着许温森,那双浑浊的眼睛落在青年的脸上,不知怎的,谢司宁竟然在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恐惧的神色,却不解,恐惧什么?   许温森吗?   这个想法刚一跳出来,就被谢司宁压了下去。   毕竟怎么可能。   许温森的性格和脾气,是谢司宁所遇到的人里,最温柔、好说话、耐心的那个,没有人会恐惧他,只会亲近。   不然大半夜敢堵在他们家门口的村民,就不会有这么的多了。   老人道:“所以纸人这件事……”   许温森:“我不会再扎纸人。”   许温森的态度很明确。   可得到了他这个回答的村里人却焦躁了起来,人群里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多,直到最后,一个个人影逼近,他们手中的锄头、木棍全部举了起来。   灯光晃眼。   嘈杂声越来越盛,他们想杀人。   没等谢司宁做什么,他的眼睛被许温森捂住,耳畔传来青年温柔的嗓音,“别看。”   不知怎么。   谢司宁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一滴一滴,像珍珠,顺着许温森的掌心砸在地上。   周围人的锄头和木棍已经举起,谢司宁被许温森抱在怀中,眼睛被青年捂住,但一声声砸到肉上的闷响却听得一清二楚。   每一声出现,都让谢司宁的心重重跳一下。   可许温森还在说:“别怕。”   他越是温柔,谢司宁的眼泪就越是多。   为什么会这样?   有片刻的空隙里,谢司宁甚至怀疑起了自己不让许温森制作纸人,是不是做错了。   不然许温森怎么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但只要想到青年是制作纸扎人的原材料之一,每一个纸人,都是他划开自己皮肤做出来的,谢司宁就喘不上来气。   进退两难。   谢司宁甚至想推开许温森捂在他眼睛上的手,替他承受那些痛苦,去问到底是为什么,凭什么许温森要承受这些。   这不公平。   恨意在心中翻涌。   可不知何时——   那些砸在肉上的闷响突然消失。   谢司宁睁开眼,眼前却一片黑暗,他想开口说话,可嗓子早在最开始,就被许温森用了办法封住。   他像是一个没有五感的木偶,被人抱在怀中。   但幸好,谢司宁还有听觉。   他听到棍子落地的声音,也听到纸张摩擦的声音,更听到,许温森的心跳。   “咚——咚——咚……”   声音渐渐微弱。   谢司宁感受到,捂在他眼前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失去了活人的温度,冰凉一片。   身后纸张摩擦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明显到让谢司宁想要忽略都不行,许温森……好像变成了——   纸人。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令谢司宁惊了一瞬。   漆黑的夜空下。   原本围在许家院子外的人像是被什么外力冲击,此刻全部躺在地上哀嚎,手中的锄头棍子更是散落一地。   小孩尖锐的哭闹声与大人艰难地哀嚎声组成眼前混乱的一幕。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不是他们,而是远处,正一点一点朝这里移动过来的纸人。   它们外表苍白得吓人,脸上是鲜艳的妆容,其中,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更有人张开了猩红的嘴巴。   “啊——!!!!”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谢司宁茫然地睁开眼,却看不见分毫眼前的场景。   与他们相隔不过五米的地方,无数纸人围在瘫倒在地的村民身庞,和谢司宁之前见过的纸人不一样,它们有眼睛,有鼻子,也有嘴巴,但唯独没有骨架。   它们是一层层单薄的纸张。   于是连走路都没有办法,只能“移动”过来,原本鲜活的五官在此过程中扭曲,它们像是鬼门大开时,从中挣扎逃离出来的恶鬼。   来到人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啃食人类的心脏。   一张张苍白无骨的人类面孔出现在各个村民眼前,有些熟悉,有些陌生,但它们凑到他们脸上的皮肤触感告诉着他们,这是那些纸人。   那些被人扔在火里,烧去骨架,只剩下皮囊的纸人。   一时间,原本还在哀嚎着的人像是被剥去了声带,张着嘴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睁大眼睛,死死地看着那些逐渐靠近自己的纸人。   隐隐间,尿骚味浮现。   有人被吓到失禁。   周围安静极了,不少人在无可避免的恐惧过后,伸出手,艰难地爬着,想要逃离这里,口中喃喃着“放过我”这几个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可纸人却没有因为他们的恐惧而离开,反而像是品尝到了什么美味一样,扭曲着皮囊跟在他们身后,嘴巴不断动着,像是在咀嚼着什么。   “咔、咔……”   令人头皮发麻地咀嚼声出现。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不顾被尿打湿的裤子,转头看向站在原地,正温声和谢司宁说着什么的许温森,如同厉鬼,声嘶力竭地喊道:“他呢?他去哪了?它们活着,那他呢?”   开口的人神情癫狂,手指扒在地上,快要磨出血,他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扭曲的纸扎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抖着手,一点点将它歪曲、混乱的五官拼好,在看到正脸的一瞬间,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啊啊啊——!!!儿子——!!!”   他状若疯魔,不断不断伸出手想要把这名纸人抱在怀中,脸上不知是血还是泪,可被他抱在怀中的纸人却张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撕拉——”一声,大块血肉被撕扯下来,又被纸人心满意足地吃进肚子里。   因这突如其来的插曲。   许多还陷入恐惧中的村民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一个个崩溃地去看围在自己身边的纸人到底是谁。   在看清楚后。   有人流泪,有人发疯,有人干呕。   明明这些都是他们不顾一切,都想要复活的家人、朋友,可在真正看到后,又恐惧得恨不得晕死过去。   一时间,令人感到诡异地咀嚼声响彻寂静的夜空。   每一块血肉被吞吃入腹,都能看到原本身体干瘪的纸人在一点点充盈。   它们没有理智,没有意识,只知道撕咬。   没有骨架的它们脸上挂着笑容,眼睛鼻子混在一起,只有一张猩红的嘴巴张开,一口一口咬下人类的身躯。   痛苦地嚎叫与恐惧地哭泣不断。   而身为始作俑者的许温森却抱着谢司宁一步步离开了这里。   许家的大门被人关上。   院子里。   皎洁的月光下。   一只苍白无比的手蒙在谢司宁眼前,许温森眉眼温柔,眼睛认真地注视着怀中的少年,但眼眶里的眼睛却有些生硬,像是人用墨水画上去的一样。   每走一步,许温森肢体上的僵硬,就明显一分。   纸张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响。   许温森始终没有将蒙在谢司宁眼前的手放下来,哪怕他知道,谢司宁已经感受到了他冰凉的体温。   可抱着能瞒一秒,就瞒一秒的心态,让许温森选择掩耳盗铃。   直到进了屋子里。   谢司宁才感觉自己能够说话了,他微微张口,轻喊了一声“哥”。   许温森应了一声。   嗓音温柔。   下一秒,就听谢司宁带着一丝未消的哭腔道:“哥,你疼不疼?”   谢司宁始终记得最开始时,那几声砸在肉上的闷响。   许温森将他护得极好,半点伤都没有受,但谢司宁却恨不得自己能够替许温森受着那些疼。   先前努力忍住的眼泪在这一刻掉了下来。   许温森捂在谢司宁眼前的手颤了下。 第40章 哥哥11 贪欲   许温森垂眸, 视线落在谢司宁身上,迟疑许久,才说出那句“不疼”。   毕竟他确实没有什么痛觉。   在变成纸人后, 许温森的一切感官都会消失, 只是此刻的他,仍旧能够感受到掌心中湿漉漉的泪水。   这名他一手养大的小孩在哭。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下来, 哪怕不去看,许温森都能知道谢司宁的眼圈已经红了起来, 连带着鼻尖,看上去像是个应该被人放在橱窗里, 好好爱护的洋娃娃。   “哭什么?”许温森犹豫许久,终于放下捂住谢司宁眼睛的那只手,轻声道, “哥哥不疼。”   可已经哭懵了的小孩已经不再相信他的话,只看着他掉眼泪, “哥哥……”   谢司宁布满泪水的眼睛不断在许温森身上找着被人打伤的痕迹, 但找了许久, 都没有找到,只能含糊地重复着“疼”这个字,哪怕平日里谢司宁看上去再怎么长大了,也只不过是名十一二岁的小孩子。   纤长卷翘的睫毛被泪水打湿,谢司宁仰起头,迎着灯光不住地盯着许温森, 生怕下一秒,自己面前活生生的青年,就会倒下去。   今晚发生的事情已经超过了谢司宁的承受能力, 甚至让他想到了很久之前,自己父母躺在棺材里的时候。   眼泪不断顺着下巴滴在地上。   这是谢司宁第一次哭得这么的凶,不管许温森怎么哄,都没有哄好。直到眼睛哭肿,抽噎着睡去,房间里,属于许温森的手足无措才堪堪好上那么一点。   一整晚,许温森都没有睡好,时不时就要起身看一眼谢司宁有没有发烧。   情绪起伏的太大,小孩子晚上很容易生病。   属于许温森微凉的手指轻轻贴在谢司宁的额头上,被睡梦中的小孩依赖地蹭了一下。   额头的温度不烫。   许温森稍稍放下心,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盖,他眼睛紧紧落在谢司宁身上。   【叮!反派黑化值-10,黑化值:11%。】   翌日。   今天是个晴天,万里无云。   谢司宁昨晚并没有仔细的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在8806的口述中,隐约窥探了一点沈村的真相,他本以为今早起床后,看到的应该是残肢遍地的小院,却没有想到,不管是院子里还是院子外,都意外的干净整洁,像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般。   走出许家门口,谢司宁看到了正从杨婶家里出来的杨文。   见到他,时隔几年不见的杨文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小宁。”   谢司宁看着她,不知该作何反应,站在他面前的女生和几年前一样,不管是模样还是性格,但谢司宁却朝后退了一步,在回了一句“杨文姐”后,转身关上门。   很没有礼貌。   但杨文紧紧黏在他身上的视线,让谢司宁感到害怕。   暑假的两个月过得很快。   谢司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到了要开学的日子。   早在离开学还有半个月前,许温森就带着他去了市里,并在学校附近的小区里买了一套不算大的房子,方便他每天上下学。   离开沈村的那日。   谢司宁看到了许多那晚出现在许家门口的人,他们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正准备去地里伺候庄稼,看到他和许温森,全都停下脚步,一双双眼睛紧紧黏在他们身上,想要靠近,又像是害怕畏惧什么,始终没有上前一步,连说话都没有。   谢司宁觉得奇怪,但抓着许温森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片诡异且吃人的地方。   开学那天。   谢司宁穿着许温森给他买的新衣服,在学校门口与林礼相遇,边说着话,边转身朝许温森挥手。   初中的生活不算多姿多彩,但也没有多么的乏味。   谢司宁还是又闷又呆的老样子,只偶尔在林礼的带动下,才能勉强动一动。   他学习成绩算不上是好,毕竟能从小时候被人称为“傻子”,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经是不易,但也没有那么的差,基本在班级里中游徘徊。   学习的日子对于谢司宁来说,如同坐牢。   可只要想到如今他上完一整天的课,放学时,就能在学校门口看到来接他回家的许温森,就有说不出的动力。   初一初二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度过。   唯一不变的是,林礼始终是他的同桌。   初三下学期,谢司宁罕见的被请了家长。   只因一次模拟考,他成绩下滑的实在严重,而在这一年,脱离了沈村那个小地方的许温森正在创业,每天早出晚归,连接谢司宁放学,都变成了有一天没一天。   站在办公室里,谢司宁低头乖乖听着班主任地训话,在听到要打电话给家长时,脸上才终于出现了几分慌乱。   他张了张口,可班主任已经递在面前的手机,让他无法求情。   艰难地播出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拨打后的“嘟嘟”声响起,每一声都像是在谢司宁的敏感神经上起舞。   许温森为了以后能够给谢司宁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最近越来越忙了,有时甚至要半夜才能回家,谢司宁不想因为自己学习上的事打扰到许温森,在心中不断祈祷着不要接时,电话被人接响:“喂?”   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谢司宁强压下眼中的泪水,慢慢说:“哥……”   那头的许温森愣了一下,随即嗓音变轻,“怎么了小宁?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不然谢司宁一般很少给他打电话,基本都是发消息,更何况,这个电话号码不是他给谢司宁办的那张。   “哥,你……有时间吗?”谢司宁有些难以启齿,“老师让你来学校一趟。”   ……   许温森来的时候气喘吁吁,他不知道谢司宁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慌忙推掉自己今天所有的工作,努力挤出时间来到学校。   在看到办公室里安然无恙的小孩后,许温森那颗高悬着的心脏,才缓慢落地。   他一身西装走到谢司宁面前,习惯性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上前温和的与老师交谈。   在得知打电话的原因,是因为谢司宁最近的学习成绩下滑得太厉害时,许温森面上没有露出半点生气的情绪,只平静的与班主任交流着,并保证会好好关注谢司宁这方面的原因后,才带着一旁低头罚站的少年离开。   “哥……”   临近放学时间,谢司宁迎着傍晚的晚霞停住脚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他知道许温森这段时间过得有多么的疲惫,就连凌晨回到家,都在和别人打着电话,仔细核对公司里的一个项目。   谢司宁不怕自己被老师骂,也不怕被罚抄和反省,但他害怕自己会拖累许温森,更害怕许温森会觉得他是个麻烦。   不止一次,谢司宁撞到过别人给许温森介绍对象时的场景,他们都说女方不介意他有这么大的一个弟弟,想让许温森考虑考虑,早日成家,但每一次,都被许温森温和的拒绝了。   于是他们看谢司宁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麻烦精,一个拖累。   眼泪在掉。   好像自从被许温森养着后,谢司宁的眼泪就掉得更加频繁了。   像生活在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受不得一点委屈。   可今天的眼泪,却不是因为委屈。   谢司宁说:“哥,你别不要我……我长大以后,会报答你的……”   穿着校服的少年哭得很可怜,宛若即将被主人遗弃的猫,让许温森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   可九年前,他将他捡回了家,如今又怎么可能会不要他。   于是许温森微微俯身,帮谢司宁擦掉脸颊上的泪水,轻声说:“不会,哥哥不会不要你,永远都不会。”   这天。   许温森带着谢司宁出格的翘了课。   夜晚的繁星下。   许温森没有问谢司宁的学习成绩为什么下滑,也没有问他,今天为什么会哭,只是带着眼皮还有些红的小孩,坐了一次又一次的摩天轮。   他说:“小宁就是哥哥努力的动力。”   他说:“哥哥才是害怕被小宁不要的那个人。”   他说:“哥哥这么努力,是因为想到了未来里有小宁。”   于是满天的繁星闪烁,亮得可怕,就像谢司宁的眼睛。   初三毕业,谢司宁擦着边考到了他们市的重点高中里,而许温森的事业也越做越大。   但谢司宁的每个重要时刻,他都在场,从未缺席。   高三那年。   周末还在做着题的谢司宁被林礼约去了他家,神神秘秘地说要给他看一个好东西。   也就是那天,谢司宁才知道,原来……男人和男人,也是能在一起的。   看着电脑里那些朦胧的画面,谢司宁无所适从地转过头,在听到林礼悄悄问刺激吗时,他脑海中却第一时间闪过了许温森的那张脸。   睫毛微颤。   谢司宁没有想到自己会想到许温森。   也正是这天,林礼向谢司宁告白了。   他喜欢谢司宁。   两人从小到大的感情让林礼没有办法逃避,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谢司宁,等待少年给予他一个回应。   可让林礼失望了,谢司宁白着一张脸摇了摇头,“抱、抱歉。”   “为什么?”林礼问,“你明明不抗拒,为什么不能答应和我在一起?”   已经满十八岁的林礼五官立体,是学校里女生最爱的开朗健气少年模样。   谢司宁愣了一瞬,他慌张站起身,在看到林礼的那张脸时,脑海中却不由想到了许温森,“我……不抗拒,就要和你在一起吗?”他努力想恢复两人平日里的相处模式,但几番张口,最终只潦草落下一句“我走了”。   回到家以后。   谢司宁怎么想,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许温森。   一整天魂不守舍。   直到夜晚。   混乱的梦境里,他第一次在青春期的梦中,梦到了许温森。 第41章 哥哥12 朦胧的梦境   梦中的许温森还是喊他“小宁”, 只是嗓音格外的温柔缱绻。   无尽的闷热与喘|息涌现。   谢司宁脊背发麻,惊醒后,才发觉一直有人轻拍着他的后背。   睁开眼。   耳畔传来没睡醒的沙哑声, “还早呢, 乖。”   是许温森。   自从离开沈村后,两人一直延续着在沈村时的相处习惯,加上许温森创业, 回家的时间不定,于是两人一直住在一起。   可如今, 谢司宁却有些别扭。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打开手机看了眼, 确认才凌晨四点后,闭上眼。   谢司宁不知道许温森是什么时候回家的,又有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梦话, 困意因为突发的梦境消失得无影无踪,偏偏以为他做噩梦了的青年一直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在安抚。   身上冒出细汗的谢司宁第一次觉得他和许温森靠得太近了。   睁眼到天明。   ·   清晨六点。   早早醒过来的谢司宁小心翼翼地越过正在熟睡的许温森, 下了床。   浴室里, 水声淅淅沥沥。   第一次在大清早洗澡的谢司宁穿好睡衣, 站在洗手台旁,用盆接好水,蹲下搓洗着自己的衣服。   越搓,耳朵就越红。   自从上高中之后,许温森怕他学习太累,哪怕每天工作再忙, 都准时回家,给他做晚饭。   只是最近实在太忙,所以没有顾及到他。   却没有想到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谢司宁就学坏了。   洗完自己的衣服。   谢司宁回到卧室,换好校服后,准备去学校。   临走时,谢司宁转身看了眼还在补觉的许温森,哪怕这么多年过去,许温森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他们最初遇见时的模样。   昨晚混乱的梦境,与昨天在林礼电脑里看到的那些画面让谢司宁魂不守舍。   关上门。   一整天,谢司宁都在想着这件事情,哪怕回家后,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厨房里。   许温森正戴着两人一起逛超市买的小熊围裙切菜,他很高,身材也好,哪怕从背面看,都能看出宽肩窄腰的影子。   谢司宁脚步一顿,以往上前喊“哥哥”的举动在今天不知为何有些奇怪,于是他站在门外,轻喊了一声“哥”。   听到声响的许温森转过头,笑着看他,“小宁。”   嗓音温和,一如梦境中的那样。   谢司宁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站在门外,看着许温森将晚饭做好,魂不守舍地吃完了饭。   在准备回卧室休息时,第一次,谢司宁说:“哥,我想一个人住。”   许温森看着他,明显怔了一下,“小宁?”   谢司宁躲开他的视线,“可以吗?”   心脏在打鼓。   不知为何,谢司宁想让许温森答应,又希望他不要答应,胸口闷得可怕,却还是问了一遍,“可以吗?”   “……”   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但许温森还是答应了,“好。”   站在门口。   许温森看着那间卧室里的东西一件件变少,原本准备自己去侧卧睡的许温森被谢司宁拒绝,于是只能站在这里。   看着谢司宁一趟趟跑的身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原本稚声稚气喊着他“哥哥”的小孩,如今已经长成了大人。   在最后一样东西搬到侧卧后,谢司宁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看着许温森,愣了愣,说:“哥……晚、晚安。”   “……晚安。”   门被轻轻关上。   这还是谢司宁第一次和许温森分开睡。   躺在侧卧的床上,谢司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原本只要转身,就能嗅到的淡淡冷香,如今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底莫名的怅然若失浮现。   谢司宁一边觉得自己矫情,一边又无法抑制的想许温森。   想他笑起来的模样,也想他皱眉时的模样,更想在之前每个相处的日夜里,他喊他“小宁”的模样。   一声声温柔的“小宁”浮现在耳边,更浮现在谢司宁的梦里。   他像是着了魔,只是听着许温森喊他,心跳就不受控的加快,他声线发抖地喊他“哥哥”,求他对他好一点,又拼命的想要挣扎出这个混乱的梦境。   谢司宁要疯了。   一连几天,他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就连一向纵着他的许温森都察觉到了不对,旁敲侧击地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谢司宁愣了一瞬,否认,又在否认后,陷入失神的状态。   高三的学习很紧张。   紧张到这个小小的插曲,在看到桌子上堆起的卷子后,被谢司宁抛在了脑后。   可在他走后,许温森却没有放心,在打了一通电话给他的班主任,确认谢司宁最近确实有些心神不宁后。   许温森只以为是高三学习的压力太大,准备这周六下午谢司宁放学后,带他出去玩,放松一下,却在到达学校门口时,看到了抓着谢司宁的手腕,和他说着些什么的林礼。   已经满十八岁的林礼很高,因长时间的运动,长到了一米八多,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站在一米七六,皮肤白皙的谢司宁身旁,显得无比扎眼。   许温森脸上的笑意在看到这一幕后,一点点消失不见。   尤其在看到谢司宁转过头,耐心的、一次又一次的跟着林礼说着什么时,许温森沉下眉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学校门口的两人。   许温森下了车。   谢司宁只感觉耳边的吵闹声安静了一瞬,他抬起头,还没寻找,就在正前方看到了许温森,他刚要朝许温森走去,就听身旁的林礼说:“小宁,我喜欢你。”   “……”   自从那天林礼告白被拒后,谢司宁虽然没有和他闹掰,但也隐隐疏远了他,可每次遇到,林礼都会说上一句“我喜欢你”,只是不等谢司宁拒绝,他就会笑着补上一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又被拒绝了一次啊……”   他顶着那张阳光开朗的面容,很擅长装可怜。   时间久了,谢司宁就也习惯了林礼这样,毕竟林礼很有分寸,从未因为他喜欢他这点,越过界,两人平日里还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他的喜欢没有让谢司宁感到不适。   于是两人因为那天告白而渐渐疏远的友情,也在林礼的有分寸下,逐渐修复。   而此刻,在谢司宁再次听到这句话时,连惊讶都没有,只匆匆和他说了一句“我走了”后,朝许温森走去。   却不知,在简短的时间里,许温森已经凭着口语看出了林礼在说什么。   许温森脸上仅存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他隔着人群与林礼对视,眼中的冷意连掩饰都没有。   “哥,你怎么来了?”谢司宁来到许温森面前,气喘吁吁地说。   许温森接过他背上的书包,整个人与往常无异,只是无意间问了一句,“刚才和你走在一起的人是林礼吗?”   “是啊。”   “小宁和他的关系很好?”   车里。   许温森边开着车,边问身旁正玩着手机的谢司宁。   “哥,林礼从小学就跟我玩在一起了。”   “是吗?”许温森问,“那小宁有想过谈恋爱的事情吗?”   他像是无意间问的一句,却让身旁的谢司宁收起了放在手机上的视线,抬起头,“什么?”   “小宁有喜欢的人吗?”   许温森面色平静,脑海中却一个个闪过最近谢司宁的不对劲之处,原本以为是学习压力太大的行为,如今都因为林礼的那句“我喜欢你”,有了新的归宿。   “……”   “没有。”   许温森:“是吗?”   他想挑明问谢司宁有关于林礼的事情,却因为高三这个紧张又关键的阶段,无法张开口,只能旁敲侧击的从少年口中得到一些否认的线索。   可那句“我喜欢你”,却时时刻刻盘旋在许温森的脑海,让他险些忘了,谢司宁已经到了可以和别人互有好感、恋爱、甚至以后走向婚姻殿堂的年纪。   从瘦弱得跟个猫崽一样的小孩,被他养到如今干净挺拔的少年,许温森在谢司宁身上投放了无数的心血,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与陪伴,让许温森习惯了谢司宁的世界里只有他的日子。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谢司宁会离开他的庇护,走向另一个人。   甚至和那个人结婚、生子,有着比亲人要更加紧密的关系。   更甚至,如果那个人是男性的话,谢司宁会被他牵着手,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做着各种亲密的事情。   只是想想,许温森就恨不得将那个人撕碎。   【叮!反派黑化值+60!!!】   自己会不再是谢司宁唯一的亲人。   谢司宁会拥有除了哥哥外,更加在乎的爱人。   这个认知令许温森一时间连笑都艰难,他又问了一遍:“小宁有喜欢的人吗?”   嗓音很轻,像是在寻求着一线希望。   身旁。   谢司宁失神的将视线落在手机上,屏幕亮了又关,关了又亮,在听到许温森的这个问题后,谢司宁第一时间想到却是自己每晚难以摆脱的梦境。   迟疑许久。   谢司宁不知是出自怎样的心理,他说:“有……”   “……”   车内狭小的空间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到了目的地。   不论是许温森还是谢司宁都玩得不算尽兴,两人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偏偏自己却不觉得。   索然无味地玩了一通后。   傍晚,谢司宁主动地提出了回家。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这日回到家后,他的周围总是会出现——同性之间并不建议相爱。   与——“未成年恋爱的后果”之类的内容。   时间久了,看得次数多了,谢司宁便察觉出了这是许温森让他看到的东西。   谢司宁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哪里没有藏好,还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只能尽可能地躲着许温森。   有时许温森甚至一整天都见不到谢司宁的影子。   直到谢司宁再一次谎称有卷子没写完,需要留在学校一段时间后。   “叩叩——”   班级里,谢司宁抬起头,窗外,许温森正静静地看着他。 第42章 哥哥13 我喜欢你   书上常说,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那么只是看到他的眼睛,心头都会猛颤。   谢司宁不知道自己的心头有没有颤抖, 只知道许温森喊了他一声“小宁”。   已经快到晚上十点。   留在班级里上晚自习的同学已经走完, 只剩下谢司宁孤零零地坐在教室里。   漆黑的夜色下。   谢司宁像几年前那样,被许温森牵着手,一步一步带回了家。   快到楼下时, 他轻轻喊了一声“哥”。   许温森应了一声。   晚风拂过脸颊,谢司宁心口像是空了一瞬间, 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自那晚的梦境过后, 就不对劲了。   可张开口,却无从说起,只想着等一等, 再等一等。   等他真正长大了,可能对许温森的依赖就会好一点了。   于是高三这年匆匆走过。   高考结束后, 谢司宁填了一所离家很远的学校, 在首都, 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天,谢司宁看着许温森,张了张口,只说自己的理想学校在首都。   许温森没有多说什么,依旧温柔地笑着,说我们小宁开心就好。   谢司宁心里像是压着一块石头, 让他呼吸不畅。   他近乎逃避一样,不去深想自己对许温森的感情,不然整颗心脏都会停跳。   严格来说, 许温森对他满足了一位家长能为孩子做的所有事情,他的每一岁生日、每一个或开心或难过的瞬间,都有许温森的身影。   谢司宁应该满足。   可有些时候,人的本性又真的贪婪无比。   谢司宁病态的喜欢上了将自己养大的“哥哥”。   在梦境无数次的折磨下,谢司宁有时甚至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想要向许温森坦白心意,毕竟青年这么的温柔,哪怕再怎么厌恶,都不会严厉的拒绝他,甚至可能因为他掉一掉眼泪,装一装可怜,就心软地答应。   但之前谢司宁生活里出现的,有关于不支持同性恋的话题,又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许温森对此的看法。   只要想到坦白后,许温森会平静地看着他,无奈地说——“小宁是生病了吗?”   谢司宁就呼吸不上来。   他想要逃避。   于是不等开学,在暑假还剩半个月时,谢司宁就收拾好行李,匆匆离开了他和许温森的家。   因这些年许温森的工作越来越忙,赚到的钱也越来越多,作为许温森一手养大的小孩,谢司宁手上积攒了不少钱。   在首都的几天,谢司宁每天待在酒店里,只有每天吃饭的时候,才会下楼简单地逛一逛。   他离开家,是趁着许温森出差的时候先斩后奏的。   离开前,只简单发了几条消息。   【谢】:哥,我出门了,要在那边玩半个月左右,家里的钥匙放在鞋柜上,你注意看一下。   【谢】:对了,到时候开学,我自己一个人到学校就行,你别来回奔波。   最后一条是两天前的——   【谢】:哥,我到了。   两天过去,聊天框里还是只有这三条消息。   许温森像是没有发现谢司宁离开了一样。   傍晚的霞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谢司宁躺在床上,纤长的睫毛微垂,在眼下洒出一小片阴影,按照户口本上的年纪,如今已经成年了的他逐渐长开,一副青春又漂亮的少年模样。   只是心事重重,好像下一秒,眼泪就会从眼眶里掉出来。   谢司宁没有想到自己离开家后,不仅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忘记许温森,反而满脑子都是他。   微信的聊天框打开又关闭,关闭又打开,却始终都没有看到青年回复他的消息,仿佛他彻底被许温森遗忘了一样。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脏,都在叫嚣着回去。   可谢司宁却害怕自己回去后,有朝一日,会看到许温森的身旁站着其他人。   如果青年再笑着让他喊她“嫂嫂”的话,谢司宁真的会崩溃。   他像是走到了死胡同里,没法进,也没法退,只能站在原地,把头埋进沙子里装鸵鸟。   眼眶有些酸。   谢司宁手中抓着一个做工粗糙的小纸人,像他唯一能够从许温森那里带走的东西一样。   这个小纸人陪了谢司宁很多很多年。   每当谢司宁难过的时候,都会抓着它,想许温森。   只是以往,谢司宁难过的时候实在是少得可怜,就算有,也很快在许温森的陪伴下,消失不见。   唯独这一年,眼泪掉得格外的多。   谢司宁不聪明。   他笨得可怜,于是连放下一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一个人偷偷掉着眼泪。   .   晚上十一点。   “叩叩”房间门被人敲响。   一觉睡到现在的谢司宁还没有完全醒过来,听到声响,他下床打开门,但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门外的人说什么,缓缓抬起头,谢司宁看到了一张正在笑着的面容。   他眉眼微弯。   “小宁,”许温森说,“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语调仍旧是记忆里的温柔。   谢司宁呆呆地看着他,用视线缓慢描绘着许温森的眉眼。   眼睛不知什么时候被泪水模糊,他茫然地喊了一声“哥哥”,嗓音抖得不像话。   许温森“嗯”了一声,微微俯身,认真的帮面前的少年擦去脸上的泪痕,轻轻问:“为什么要走?是哥哥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眼泪多得像是擦不完。   谢司宁没有说话,只是眼泪一个劲儿的在掉,像断了线的珍珠。   他的视线里像再没有了别人,只黏在许温森脸上,恍惚间,他听到耳畔青年轻轻地叹了一声,腰间一热,他被许温森抱进了房间。   行走间。   谢司宁听到,“是哥哥不好……”   这两天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好似终于有了归处。   谢司宁抓着许温森的衣角,一步步朝后退着,大脑一片空白,有一刻,谢司宁想,就这样吧,就这样吧……犯了错的犯人,也会有赎罪的机会。   不管坦白后的结果是什么,他都会努力接受。   再隐藏下去,谢司宁会疯的。   有个结果,或许对他和许温森都好。   可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在谢司宁开口说话的前一秒,许温森低头,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暧昧又温柔,分离的前一秒,他道:“我爱你。”   谢司宁瞳孔放大,许温森那张优越的脸倒映在他眸中。   心跳有一瞬间静止,又飞快开始跳动。   许温森的唇轻轻贴着他的唇瓣,吻得很温柔,青涩又小心,谢司宁手指抓紧许温森的衣角,嘴巴一点点张开,直到呼吸被吞噬。   睫毛微颤。   谢司宁闭上眼睛,原本肉色的唇瓣被吮到红润。   心口怦怦跳个不停,许温森的那句“我爱你”回荡在耳边,久久不散,令谢司宁恍惚的觉得自己在做梦。   可又恨不得沉溺在其中,再也不要醒过来。   软嫩的舌尖被咬到发麻。   谢司宁睫羽微抖,氧气被剥夺,只能抬起下巴,被迫承受着这一切,眼底一丝水意冒出,他伸手推了推,整个人快要呼吸不过来。   “哥……哥哥……”   不知是不是谢司宁的错觉,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许温森吻得好像更重了。   舌尖有些发麻。   朦胧间,谢司宁听到许温森哑声喊了他一声“小宁”,就像梦里的那样,温柔又缱绻,仿佛他是他放在心里爱了许久的恋人。   “哥……”   谢司宁微微偏过头躲避许温森地吻,他扯了扯他的衣角,带着鼻音说:“我……呼吸,不了了……”   很可怜。   可怜的让许温森想把他亲坏。   “小宁不要哥哥了吗?”   “没、没有……”很含糊的一句,像是被亲懵了,又在触及到许温森的那双眼睛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先斩后奏。   想到自己之前有几次突然和同学去了其他地方,没有及时跟许温森说的后果,谢司宁脊背冒出一层细汗,又在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长大了,并且有跟许温森报备过后,安定下来。   “哥……”   许温森:“小宁爱我吗?”   谢司宁没有想到许温森会直接地问出来。   答案毋庸置疑。   “爱、爱的……”   很爱很爱。   不然谢司宁不会不远万里的从家里跑出来,整天住在酒店里抱着手机等许温森给他发消息。   可也正是因为很爱,让谢司宁担忧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想到之前许温森对于同性恋的看法,谢司宁靠在许温森怀中,缓了许久,低下头,额头轻轻撞在青年的胸口,闷声问:“那你呢?”   你爱我吗?   “哥哥……”谢司宁说,“你……不是很讨厌同性恋吗?”   他眼尾和鼻尖都是红的,像是得到了一颗糖,却又舍不得让出去的小孩,“我之前看到的那些新闻和报纸,不都是你放在我面前的吗?”   怎么变得这么快。   才几个月,就又爱上我了。   骗子。   许温森被撞得心口酸涩,他开口艰难,“当时我以为……你和林礼在一起了。哥哥想让你好好想清楚,不要早恋。”   却没有想到,那些会成为横在他和谢司宁中间的阻碍。   在得知谢司宁有了喜欢的人,并且还撞到了林礼向谢司宁表白的那句“我喜欢你”时,许温森整个人嫉妒得快失去理智,但又无法对谢司宁说些什么。   只能从一些细枝末节上面,让谢司宁知道,林礼不是一个好的人选,并小心翼翼地表达出,早恋不好的想法。   只是这些,在谢司宁又一次打电话告诉他,要留在学校里时,已经开始后悔。   许温森说:“我应该好好和你说清楚的。”   就像所有面对自己孩子开始早恋的家长一样。   可那时已经隐隐意识到了自己对谢司宁的感情发生转变的许温森,没办法平静的和谢司宁谈论这些。   他心思不纯。   所以只能选择沉默。   想着只要高考结束就好了,甚至在谢司宁临近高考时,恨不得把少年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管,不允许有任何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接近谢司宁。   只可惜在谢司宁高考结束后,许温森的工作开始变忙,而他也在这段时间里,察觉到了谢司宁想要远离他的痕迹。   这是许温森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也是他第一次拥有属于人类的喜怒哀乐,第一次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只要看着他,心脏就会跳动。   但只要想到他不喜欢自己,就会无法呼吸。   哪怕他并不需要呼吸。   也并不是人类。   许温森空荡荡的身躯里,因为谢司宁,挣扎着长出了一颗跳动着的心脏,牵引着他,留在这个世界上。   那段时间里。   许温森想到了自己留在谢司宁身边的小纸人,于是每每感到痛苦,都会钻进小纸人的身体里,趁着月色,悄悄贴在谢司宁的心口,睁眼到天明。   谢司宁每哭一次,白日,许温森就温柔地哄他一回。   直到许温森迟钝的意识到——   谢司宁喜欢他。 第43章 哥哥14【完】 小纸扎人   于是谢司宁发来的消息成了别扭地撒娇。   在看到那几条消息时, 时间已经过了大半,许温森竭尽全力分配好剩下的工作,买了最快到达的一张机票, 落地后再次转机, 几经辗转,来到谢司宁所在的地方。   “是哥哥太笨了。”许温森说。   谢司宁只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了,眼泪顺着下巴滴下, 但他却在笑。   真好。   两个笨蛋也可以成为恋人。   “我爱你,哥哥。”   谢司宁说得很认真, 他强压下哭腔,看着许温森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但眼眶还是不可避免的越来越红。   许温森细心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水,轻声道:“我也是。”   .   坦白过后, 谢司宁窝在许温森怀里慢吞吞地说了很多话,从小的时候到长大, 再到自己之前的梦境, 以及自己的第一次心动。   他像是个抱着宝藏罐子, 迫不及待要和别人分享的小恶龙一样,眼睛水润润的,又明亮,一字一句说得认真,让许温森只是听着,心就不由的软了下来。   怎么这么可爱。   “原来小宁这么早, 就喜欢哥哥了吗?”   【叮!反派黑化值-25,黑化值:6%。】   【叮!反派黑化值-1,黑化值:5%。】   【叮!反派黑化值-1, 黑化值:4%。】   谢司宁每说一句,许温森的黑化值就下降一点,直到最后,哭过一场的少年慢慢睡去。   不论梦境中会出现什么,都是一场好梦。   .   确定了心意的两人相处模式较以往没什么变化,只是更加黏糊了。   一开始是谢司宁黏着许温森,不管青年在干什么,身后都跟着一个小尾巴,像是怕他会丢了一样。   但后来却是许温森黏着谢司宁,无时无刻,每时每地,有时甚至让谢司宁有些想哭。   “哥……”   柔软的大床里,谢司宁雪白的后颈漫出一层薄粉,纤长的睫毛已经被泪水打湿,可却怎么都得不到放过,“我……我真的不行了……”他求饶一般,哭着,“哥哥……”   许温森:“在呢。”   青年嗓音出乎意料的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无端端有些撩人,却刻意回避了少年前面的一句。   谢司宁欲哭无泪,连喘息都变得极为艰难,只能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泪水顺着眼角滑下,眼皮都哭粉了的谢司宁咬牙,骂人的话就在嘴边,却怎么都无法对许温森说出来,只能求饶。   他没有想到只是在学校里认识了一位学长,因为舍友托他帮忙给学长带了一顿饭,就被许温森知道,并暗自记在了心里,趁着暑假,向他索要一个解释。   但不管他怎么解释,许温森都是一副我知道了的模样,在谢司宁以为自己哄好了他,刚准备放心时,就被他弄得呼吸发颤。   “哥哥……”   谢司宁一直喊着许温森,殊不知在这种时候,他说得每一个字,都会成为许温森变得更凶的导火索。   “在呢。”嗓音温柔。   许温森指尖轻轻按在谢司宁的小.腹上,“撑吗?”   明明端得一副温和无比的君子模样,却偏偏做着如此混蛋的事情,谢司宁颤颤吸了一口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鼻音发颤,“哥……”   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哥哥没有安全感,小宁对哥哥好一点,好不好?”许温森缓慢说道。   “好……”   于是天光破晓时,谢司宁才终于被放过。   不知在这一年中,许温森被谁带坏了,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总是很感兴趣,身为纸人的许温森没有需要休息的概念,疯起来的时候,甚至可以三天不睡觉,可谢司宁是人。   他感觉自己快坏掉了。   就连以往觉得是囚笼的学校,如今都隐隐朝着乐园的方向去发展。   有回许温森弄得实在太过分,谢司宁甚至连续一周没有回校外他和许温森买的房子里。   任凭钻进小纸人里的青年怎么保证、怎么哄,都没有松一点口。   毕竟……怎么能有人那么长的时间,还那么的冰……   谢司宁每每想到,都头皮发麻。   眼下暑假到来,被许温森带回了沈村的谢司宁如同被恶龙缠住的宝藏,要不是谢司宁还需要休息的话,许温森还不知道要疯成什么模样。   窗外,火红的晚霞照进卧室。   谢司宁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白日的光线了,哪怕是傍晚的,都显得格外珍贵。   他转过头,身旁就是抱着他的许温森。   哪怕是在休息的时候,许温森都牢牢地抱紧他,不肯分开分毫。   “小宁睡饱了?”许温森嗓音依旧是具有迷惑性的温柔。   谢司宁“嗯”了一声,身体上传来酸软让他张口咬在许温森的锁骨上,很用力,却在牙齿即将刺破皮肤时,稍稍松口,像是感到心疼,又悄悄舔了舔,乖得不像话。   许温森呼吸重了一瞬,他垂眸看着身前的人,只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小宁……”他喃喃道,“再舔下去,哥哥又要变成混蛋了……”   “……”   谢司宁感受到了什么,红着耳朵不吭声,只把脑袋埋在青年的怀里,装着鸵鸟,掩耳盗铃。   好似只要这样,自己就会被人放过。   头顶,许温森在笑,温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服传递过来,谢司宁听着他胸口的心跳声,不知不觉快要睡着。   和许温森在一起的这一年中发生了很多事情。   多到谢司宁数不清,但只要想起,心跳就不由地加快速度。   先是许温森向他坦白了,他并不是人类这件事。   许温森是由他的师傅亲手制作而出的纸人。   可在许温森没有成为纸人前,他就已经有了意识,被困在每百年都会燃起一场大火的沈村里,无法逃脱。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意识,只知道在有记忆开始,就被困在了这里。   而成为纸人则是在无意之间。   也正因为许温森化身成了纸人,有了自己的身体,阴差阳错之下,让他师傅制作出来的纸人开始有了复活离世的人的能力。   只需要将纸人在灵堂里摆够七天,再在死者下葬时的坟前燃烧,纸人身上的“纸”便会完整的剥离下来。   之后取死者生前的衣物穿上,由至亲之人日日供奉,即可让死去的人复生。   这很不可思议。   却是沈村一辈辈传下来的秘密。   最开始制作纸人的人是许温森的师傅,后来,随着许温森慢慢长大,他的师傅逐渐衰老,明明四十多岁的男人,看着却像是八十多岁,他活不久了。   只因纸人的制作原材料当中有“人皮”这道材料。   每一个纸人被制作出来,都代表着制作者的生命在走向枯竭。   与此同时,许温森高考结束,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拿着师傅为他筹备的学费和生活费,踏入了校园。   在大学毕业后,收到了师傅死亡的消息。   于是他匆匆赶回村里,却发现师傅早就死在了他踏入大学的第一天。   从此,他便成了沈村的下一任制作纸人的师傅。   直到他遇到谢司宁。   记得当时,在许温森说完这些时,谢司宁正红着眼尾,认真地看着他,颤声喊他“哥哥”。   眼睛里的心疼满到快要溢出来。   哪怕最后被许温森亲着眼尾安慰,说是“哭包”都没有好上一点。   谢司宁就是心疼许温森。   心疼他的一切。   大一下学期时,谢司宁收到了许温森送给他的一枚戒指。   相较他而言,许温森总是热衷于制造许多的浪漫和仪式感,在收到这枚戒指时,谢司宁正在吃着许温森亲手给他做的蛋糕。   周围摆满了鲜花,玫瑰一朵朵开得灿烂又明媚。   哪怕不是生日,谢司宁还是带着生日帽,像是生在花海中的小王子,天生就应该收到许许多多的爱。   也是那天,许温森将谢司宁从小到大的照片洗出来,一张张摆好,从小时候,一路带着少年看到他十八岁成年。   谢司宁的每个年纪,都有照片。   从瘦瘦小小的可怜小孩,一直到白软的糯米团子,再到开始抽条的小小少年,谢司宁的每个阶段,许温森都有参与。   看到最后,谢司宁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自己的照片,连那么小的时候都有,有些甚至谢司宁自己都不记得。   许温森说:“从第一次带你去镇上买了那个手机开始,哥哥就在记录了。”   记忆会淡忘,时间在向前奔走,人会成长,但爱不会。   许温森爱谢司宁。   所以心甘情愿记录下他成长的每一个瞬间。   这些不是需要清理的回忆,是谢司宁被爱的见证。   ……   傍晚的晚霞穿过窗户。   谢司宁靠在许温森怀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很想和他说我爱你,于是开口。   “我好爱你啊,哥哥。”   许温森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我也是。”   【叮!反派黑化值-1,黑化值:1%。】   天边霞光褪去,夜幕降临。   谢司宁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宽松的白T领口有些大,露出的锁骨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吻痕与充满占有欲的牙印。   身侧的厨房里。   许温森正在做饭,灯光明亮又温馨。   而院子外,整个沈村静悄悄的,像是一个没有了人烟、已经死去许久的村落。   依旧蜿蜒的乡村小路上,一个接着一个苍白的身影缓慢排成队,向着前方走去。   一座座坟墓是它们的归途。   可坟中埋葬着的却不是它们的身躯……   一座接着一座的坟墓前,只有最靠后的那两座坟墓前,摆放着许多祭品。   这些是谢司宁今天带着许温森给父母上坟时,留下来的东西。   那年他被许温森带回家,户口一直没迁,仍旧在谢父谢母名下。   在父母的坟前,谢司宁认真跪下,磕了几个头。   火纸燃烧的气味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徘徊在他的梦境里,而是蜿蜒朝上,仿佛将他的思念与感谢,带去了父母的身边。   “谢谢……”谢司宁无声道。   也是在这一声后,他触及到了一段隐藏剧情。   8806的机械嗓音如旧:   【沈村第一次迎来了没有大火的结局,只因它的主人不再痛苦和恨,开始全心全意的学习如何去爱一个人……】   【姓名:许温森   年龄:632岁   性格:温和、病态   身份:村里唯一的一位纸扎人店主、整个沈村的主人。】   【故事背景:一座小山村中诞生的游魂无意间钻进了纸扎人里,化成人形,成为了村里制作纸扎人师傅的孩子,可没人说过,这位师傅是名疯子,为了制作出完美的纸扎人钻入了牛角尖,逐渐疯魔,一日,在发觉制作纸扎人的纸张用光了时,师傅将目光落在了院子里的孩童身上……】   【人皮制作出来的纸扎人格外活灵活现,甚至还有复活死者的能力,师傅借此发了一笔横财,而被他一日日剥去身上“人皮”的孩童也一天天长大,无人知晓,在不经意间,制作纸扎人的“皮”,早已换了一张,愚昧的村民只知道,在师傅养大的孩子离开这个小山村后,纸扎人便再没有了往日复活死者的作用,于是他们费劲手段找到那名孩子的学校,用他的师傅前些天死了为由,骗他回来下葬。】   【他们骗了人,并强行将人留在了村子里。渐渐,村里原本失效的纸人重新拥有了复活死者的能力,可随着复活的死者越来越多,村民渐渐发现,“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他们”怕水、更怕火。】   【谁也说不清,究竟是死的人活了,还是纸人活了……】   【只知道,村子里起了一场大火……】   【而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谢司宁认真地听完。   身旁,与他一同跪下的许温森还未抬起头,像是虔诚在心里说着什么一样。   哪怕谢司宁不去想,也知道是一些什么话。   许温森爱他,于是想要得到他家人的认可。   也正是因为许温森爱他,所以他骗了他,在那些过去的往事上。   许温森不是被师傅养大的小纸扎人,而是被人日日剥去皮囊的可怜小纸扎人。   “哥哥……”   昏黄的傍晚,谢司宁转过头,看着许温森被霞光照得温暖的脸庞。   “我爱你……”   他是个幸运的小孩。   被许温森温柔的养大。   于是他希望,在他存在的每一天里,许温森也变得幸运。   【完】 第44章 人偶1 精致的人偶   A市最繁华的商业街, 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静静开在最角落的位置。   店名“宁”这个字旁边,是一个坐着的冷漠酷帅的人偶娃娃。   它活灵活现的模样,让每个路过这家店的游客都误以为它是活着的。   曾有几位客人不惜花费重金, 想将这名娃娃买下来, 却都被店主拒绝。   推开玻璃店门。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摆放在精美橱窗里,精致又漂亮的陶瓷娃娃。   它们或大或小,穿着现代或古代的服饰, 几乎完美的脸庞面对着每个踏入店内的客人,等待着自己会被其中一人带走。   只可惜“宁”这家人偶店只接受线上定制, 线下店内的人偶娃娃只供客人观赏。   往店内深处走去。   一名穿着简单卫衣的男人正摆弄着一名人偶娃娃,面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称之为冷漠, 但仍旧掩饰不了他精致的五官。   男人接近苍白的手指轻轻扭动着人偶的手臂,确认关节没有损坏后,将其松开, “没有其他的问题了,下午会通知购买你的顾客过来把你接走, 小心一点, 别擅自暴露自己会动的情况。”   “……哦。”   被他放在桌子上的人偶委屈地坐了下来, 漂亮的杏眼垂下,像是一只失落着的小狗,“我也不想的啊……可人类的小猫太好摸了,我控制不住……”   于是在夜晚偷偷撸猫的时候,被小猫一抓按在了地上。   幸好他的主人及时赶到,并且没有发现出任何不对, 只以为是自家的小猫不乖,将人偶弄得摔在了地上,第二天一早便急忙打电话给店主, 把娃娃送到店里检修。   谢司宁对于人偶的解释没多大的反应。   他脱下手套,在打了一通电话给这名人偶的主人后,垂眸,一通视频电话在此刻适时的打了过来。   “爸爸……”   手机的屏幕上,一名模样昳丽的少年正看着谢司宁,等待他的回应。   “……”   但他显然失望了。   谢司宁对此没有半点反应,只懒懒掀了下眼皮,等待他的下文。   “你什么时候回家啊?”少年的嗓音如同夏日里清凉的溪水,听得人莫名舒适。   谢司宁:“马上。”   话落,他没有挂断视频,手机那头的少年就这么一直注视着他,直到那名人偶的主人到来,亲手将已经检修完毕的人偶带走。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女生像是刚从某个现场赶过来,身上的cos服还未脱下,在店里转了两圈后,女生给怀中抱着的娃娃买了几件衣服,付钱时,她看着谢司宁小声问,“请问老师还接单吗?我想给宝宝定制一个老公。”   “……”   谢司宁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她怀中的“宝宝”一眼,“不接,排期满了,三个月后再说吧。”   女生有些失落,“好……”   付完钱,女生转头再度看了一眼谢司宁,才走出去,在手机上发着什么。   无非是这个店主好冷漠之类的话。   谢司宁不怎么在乎。   眼下才下午三点,他关上店门,拿着手机去了一趟超市,随后才驱车回家。   刚站在家门口,只听“咔嚓”一声,一名少年从中探出头,在见到谢司宁后,伸手抱住他的腰,喊了一声“爸爸”。   直到这时,谢司宁才有些反应,“松开。”   “不要……”   怀里的少年抬起头,那张漂亮的脸上写满了倔强,偏偏眼眶已经红了起来,好似谢司宁再说一句,就会掉出眼泪。   【叮!反派黑化值+3,黑化值:56%。】   [厌恶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类,除了……爸爸。]   【姓名:谢凌   年龄:xxx   性格:偏执、***   身份:冷漠人偶店主制作出来的第一个人偶】   客厅里。   谢司宁拎着超市的购物袋,拖着挂在自己身上的谢凌一步步向前走,一米八的身高让黏在他身上的谢凌显得十分幼稚。   “下来。”   谢司宁放下手中的购物袋,谢凌的脑袋靠在他颈间,顺滑的发丝触感极好,少年呼吸温热,对于他的话充耳不闻。   谢司宁没有生气,只捏着谢凌的后颈,让他抬起头,本以为会看到小崽子死犟的一面,却发现谢凌红着眼圈,不肯与他对视。   “你……”   纵使冷漠如谢司宁,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哭什么?”   自从三年前,谢司宁在8806的指导下,亲手将谢凌创造出来后,就对于这名小崽子处于一种漠视的状态。   身为创造者的谢司宁不爱这名从自己手中诞生的人偶,却又无法摆脱他,只能一边漠视他,一边又提供给他住所、食物与……希望。   不为别的。   只因这次谢司宁穿越成了导致反派心理扭曲的重要炮灰,也是反派谢凌的创造者——一家人偶店的店主。   谢司宁无法违背人设,只能一边漠视谢凌,一边又对他提出的要求全部答应。   比如打视频电话,只要谢凌不挂断,就一直接着,比如谢凌不想从自己身上下来,就一直挂着。   导致很多时候,谢凌做得每件事情,都是为了让谢司宁能够对他展露出更多的情绪。   可今天,谢凌哭了,从他诞生的那天起,谢司宁就没怎么见谢凌哭过,本想开口说的话,一时卡壳。   谢凌没有出声,漆黑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漂亮的黑色瞳仁里倒映出谢司宁此刻的模样,他很漂亮,是谢司宁倾注所有心血打造出来的第一个人偶,花光了他所有的心血。   只是谁都想不到,他会变成人类,就连谢司宁自己都没有想到。   在创造谢凌的时候,因为是自己做的第一个人偶,谢司宁甚至精心给他做了人设——天生被所有人宠爱着的小少爷,年龄二十一岁,漂亮、坚韧、勇敢是创造者赋予他的标签,所有人都会爱上他。   在为他取名的时候,谢司宁动了私心,用自己的姓给他取名,叫谢凌,也有编号001的意思。   可不知是不是太过用心的原因。   在谢凌诞生出来的第三天,一天夜晚,谢司宁兼职回家后,打开灯,发现了坐在自己床上,好奇地抓着自己的水杯观察的谢凌。   他创作出来的人偶,活了。   这很难让一直坚信无鬼神论的谢司宁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毕竟谢凌与他亲手制作出的人偶一模一样,就连脚踝上,那枚他亲笔描绘上去的图案都一模一样。   在这之后,知道自己变成了人类的谢凌一直将谢司宁当成他的父亲,他期待谢司宁能够给予他温馨的爱,更期待谢司宁会爱他,可情感丰富的人偶等来的却是“父亲”的漠视。   直到三年过去,谢凌仍旧不肯相信,谢司宁不爱他。   也是在这三年里,谢凌的黑化值从一开始的百分之零,涨到了百分之五十,甚至快要到达百分之六十。   此刻。   谢司宁捏在谢凌后颈处的手还未松开,一滴滴眼泪就顺着谢凌的下巴流了下来,在谢司宁慌乱松开手时,谢凌抬起头,轻轻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属于人类的温热温度接触。   谢司宁瞳孔放大,不等他伸手推开他,谢凌就率先退开。   “你……”   谢司宁万年难变的冷漠表情出现了片刻的空白,谢凌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像是名疯子,贪婪地观察着谢司宁脸上出现的其他情绪,直到那丝空白消失不见,但转瞬间,谢凌眸中的这股阴暗,也随之消失不见,变回谢司宁熟悉的少年模样。   “我饿了。”谢凌平静道。   谢司宁看着他,好似刚才的那个吻在谢凌看来从未发生过一般,眼睫微垂,谢司宁看着地上购物袋里的蔬菜,没有多问,像往常一样,越过谢凌走向了厨房。   不声不响的漠视最令人讨厌。   宛如在这个人眼中,你就如同空气一样,不论是声嘶力竭地哭喊、还是像疯子般地吵闹,都可以随意被忽略,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连他的目光你都不配得到。   【叮!反派黑化值+3,黑化值:59%。】   谢凌就这么站在原地,一点一点地看着谢司宁的身影消失不见。   下午五点,谢司宁将晚饭做好。   餐桌前,谢凌拿着谢司宁之前放在沙发上的手机,正在摆弄着什么,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消息提示音响起,谢凌的脸色逐渐阴沉,他抬起头,眼里有着连他都没有察觉到的水光,“你妈妈又催你回家了?你答应她了?”   他执拗地盯着谢司宁,像是一定要从青年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没有。”   谢司宁面无表情的抽出一张纸巾,递给谢凌,却被他一手打开,谢凌的眼眶红着,这段时间不知为什么,他的情绪总是很不稳定,有时会突然地笑出来,有时又红着眼眶,仿佛有人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谢凌对于他的这个回答明显不满意,可又清楚的知道,谢司宁不会骗他,于是重新将目光落回到手机上。   谢司宁站在原地,以他这个姿势,完全能看到谢凌在做什么。   他一条条将他母亲发给他的消息删除,甚至这样还不满意,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回了一条堪称大逆不道的消息,对此,谢司宁没有半点阻止。   “吃饭了。”他道。   谢凌放下手机,情绪相较刚才有了些好转,他笑着,漆黑的眼睛却一直紧盯着谢司宁,说:“我刚刚,把你妈妈发给你的消息全部删除了。”   “爸爸,你不许有除了我之外,另一个在乎的人。”   占有欲强得病态。   但谢司宁却像是习惯了。   坐在餐桌前,谢司宁拿过自己被清理了一遍的手机,点开名为“李女士”的聊天框,看着“自己”发的那条消息,想了想——   【谢】:别再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了。   而这条消息的上一条,则是——【谢】:我阳痿,再找人给我相亲,我第二天就去变性,说到做到。   很炸裂的一条消息。   也十分符合谢凌的性格。   听着手机疯狂响起的消息提示音,谢司宁顿了下,看着屏幕上一条条跳出来的消息,平静的将手机设置成静音,在把这个月的生活费转账给她后,谢司宁将其拉黑。   如果不是每个月要固定给自己名义上的母亲转一笔生活费的话,谢司宁不会在这段时间将她拉出黑名单。   谢司宁的身世很复杂。   当时,在接收了8806发送过来的记忆后,谢司宁一时间甚至分不清在这个世界里,需要被拯救的人到底是谢凌,还是他。   原因无他,只因谢司宁的经历足以称得上是凄惨。   从出生开始,就被母亲作为要挟自己名义上的父亲为筹码的棋子,之后更是在母亲发现他的诞生不仅没用,反而是个拖累后,将他扔在了乡下七十多岁的姥姥姥爷身边。   磕磕绊绊的长到了十岁,姥姥姥爷却接连病逝,联系不到父母的谢司宁成了两场葬礼上唯一的主事人,那时的小谢司宁,为了给姥姥姥爷买骨灰盒,拿出了家中所有的积蓄,连五十六块钱的书本费都交不起。   之后休学在黑网吧里打了一年的工,拿着赚到的微薄薪水,才得以重新成功入学。   初二那年,十四岁的谢司宁被他的母亲找到,只因远在A市里的他的亲生父亲愿意认下他。   谢司宁不想跟着她走。   哪怕那时谢司宁再怎么蠢,都意识到了自己的母亲是插足别人婚姻的小三,可监护人的身份,令她轻而易举的将谢司宁从小镇上带了出去。   来到A市的第一天,瘦弱的谢司宁被洗得干干净净,带去了他亲生父亲的家,看着豪华别墅里,他名义上的父亲和谐的一家三口,谢司宁与他的母亲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之后理所当然的,他们被赶了出去。   在这期间,谢司宁看到了自己母亲卑躬屈膝讨好别人的每一面,他没什么情绪,毕竟他完全不认识这个突然冒出来,说是他母亲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谢司宁宁愿在自己姥姥姥爷离世后,就变成孤儿。   但不知是不是他年龄太小的原因,令端坐在别墅里的贵妇人生出了恻隐之心,她给了他一笔钱,并将他安排在一所普通学校里上学,而这一切的交换是,他需要远离他的母亲。   谢司宁同意了。   可在高二那年,他的母亲终于再次被他的人渣父亲抛弃,走投无路之下,她想到了彼时还在上着学的谢司宁,在学校门口大吵大闹,想要让谢司宁退学。   最终,谢司宁穿着洗到发白的校服出现在学校门口,冷眼看着她吵闹,哪怕班主任多番来劝,都没有松口给她一分钱。   哪怕这样会导致自己陷入无休止的被讨论、被嘲笑当中。   直到高三下学期,为了在自己高考的时候能够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谢司宁将自己攒下来的一笔钱,拿出三分之一给了她。   高考结束后,谢司宁报考了远离A市的B大。   他高考成绩很好,志愿报了这所学校让班主任一直在劝,可当谢司宁的母亲再度来学校闹事时,班主任见状才终于闭口不言。   大学四年的谢司宁成功躲避了他的母亲。   如果不是因为大学毕业后,那位他名义上的父亲终于命不久矣,发觉自己还有位漂泊在外的私生子,半强迫半威胁的让谢司宁回到A市发展的话,或许,谢司宁这辈子都不会回来。   眼下。   由于四年前,回到A市的谢司宁没有半点作为的开了家人偶店,彻底没了争夺家产的可能,这些年一直和他那名人渣父亲纠缠不清的母亲开始打上了他婚姻的主意。   看着终于安静了的手机,谢司宁平静地吃完晚饭。   回到卧室。   没有管跟在他身后的谢凌,简单洗漱过后,谢司宁进入了梦乡。   凌晨三点。   漆黑的房间里。   本该躺在谢司宁身旁的谢凌睁开眼,他穿着青年给他买的睡衣,整个人完全挤在谢司宁怀中。   听着头顶青年轻浅的呼吸声,谢凌睫毛微颤,他耳朵贴在谢司宁的胸口,细数着他的心跳声。   每一下,都让他觉得满足至极。   谢凌不明白为什么睡着后这么乖的人,醒来却冷漠得要命,连半点目光都不肯施舍给他。   三年的接触,让谢凌几乎把谢司宁的脾气和性格摸得一清二楚。   他甚至知道自己要怎么做,谢司宁才会生气、开心。   但谢凌还是不满足,却不明白自己不满足于什么。   直到前段时间,在谢司宁去店里上班时,他在家玩着电脑,误点入一个垃圾页面,看到了一些混乱的片段,也是那时,谢凌才终于明白,自己不满足的究竟是什么。   黑暗中,他微微抬眸,轻喊了一声“父亲”,明知道谢司宁不会醒过来,却还是仔细观察着。   在心底默数到第九秒时,谢凌伸手抱住谢司宁的腰。   熟睡中的青年很乖,精致的五官没有了白日里的疏离感,让人的目光不由紧紧黏在他身上。   细微的衣物摩擦声出现。   谢凌下巴贴在谢司宁小.腹上方雪白的皮肤上,温热的呼吸洒在淡粉色的一点上,明明在青年无知无觉的时候,他咬了不知道多少回,可这里的颜色还是很青涩。   青涩得几乎有些色|情。   谢凌咬住它,轻轻地含着,像是终于寻找到自己母亲的孩子,被纤长睫羽遮住的眼眸里,是掩藏不住的贪婪。   他是个混蛋。   如果不是害怕谢司宁起床的时候会发觉不对的话,谢凌还会做得更加过分一点。   让它肿起来,像是真的会分泌出乳|汁一样。   那样一定会更漂亮。   而早上起床后,站在镜子前,迷茫地掀开衣角,看着镜子里肿起的一幕的谢司宁更漂亮。   谢凌只是想一想,就恨不得弄得更加过分。   呼吸都在发抖。   黑暗里,谢司宁闭着眼,眉间微微皱起,明明下一秒就像是要醒过来,可却怎么都无法睁开双眼,只有睫毛细微地抖着。   他本能的在慌乱。   “谢司宁……”   谢凌咬了下去,他想到今日看到的那些消息,每一条砸都在他本就敏感的神经上。   谢司宁的母亲要让他去和许多人类女性相亲,然后挑中其中一个在一起,然后结婚、生子,然后——谢司宁会爱上她。   如果不是谢凌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话,早在看到第一条消息的那一秒,他就会抓着谢司宁的双手,逼迫他给予自己一个答案。   可他忍住了。   所以要讨要奖励。   细微的水声在静谧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大声,谢凌安抚地亲了亲它,随后转头咬住另外一个。   闭着眼睛的谢司宁像是他的特殊安抚物一样,只要靠近,谢凌的暴虐情绪就会恢复平静。   青年雪白的皮肤上不过半个小时,就布满了细密的红.痕,其中还掺杂着几个牙印,留下这些痕迹的人,占有欲光是看着这些,都能让人感受到有多么的可怕。   如果不是害怕谢司宁今晚会休息的不好的话,谢凌甚至会咬住谢司宁的手指,让他全身上下都充满自己的气息。   .   翌日。   早上七点,从床上清醒过来的谢司宁先是看到了一片赤.裸瓷白的皮肤,起身,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跑到了谢凌的怀里,却没有在意,掀开被子下了床。   因租这套房子的时候,谢司宁手里的余钱并不多,所以这套房子只有两室一厅,而另外的一间小卧室,早在刚搬来的时候,就成为了工作室和杂物间,加上后面谢凌并不想和谢司宁分开住,两人便一直住在一起,直到如今。   洗手间里。   谢司宁刷着牙,镜子里的他眉目淡漠,哪怕不去细细了解,都能让人感受到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   可以说从小到大,谢司宁只遇到了谢凌一个可以不在乎他冷脸,每天都能和他待在一起的人。   洗漱过后,回到卧室的谢司宁站在床边,无视床上谢凌投过来的目光换好衣服,全程没有仔细观察自己哪怕是一点。   但凡谢司宁低一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体上一秒,都能发现出不对劲。   毕竟没有哪名正常人睡了一觉,身上会出现大大小小的红.痕,更没有哪个正常人一觉醒来,胸口会被人像小狗圈地盘一样,咬出牙印。   可以说谢凌完全了解谢司宁的生活习惯和每一个举动,所以笃定他不会发现。   于是有恃无恐,一次比一次要过分。   换好衣服,谢司宁像才发现床上的谢凌,看了他一眼,问:“今天去店里,你去吗?”   谢凌漆黑的眼瞳紧紧落在谢司宁的衣领下。 第45章 人偶2 “爸爸,别不要我。”   “去啊。”   .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谢司宁与谢凌并肩走到店门口, 开了锁后,进入店内,谢司宁照例对账并收拾了一下店内的环境, 而谢凌则一步步走向店里深处, 在角落里推开了一扇门。   是间连接着店铺的工作室。   谢凌坐在铺满设计草稿的桌子前,这里早在他第一次发觉谢司宁打算靠创作人偶娃娃为生时,成了他的工作室。   谢凌不允许有除了自己的第二个人偶, 诞生在谢司宁手中。   于是自打“宁”这间店铺开起来,只有名为“谢凌”的一位人偶是出自谢司宁的手中, 其他顾客所定制的人偶,全部是由谢凌创造的, 哪怕偶尔有谢司宁提供灵感,但制作的全程,包括娃娃的塑造, 只有谢凌一个人。   今天店铺内的生意不算多,但可能是因为休息日的原因, 来往路过的顾客基本都会进入到这家店看上一看。   推开门。   透明的橱窗里摆放着精美的陶瓷人偶, 它们形态不一, 但都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和休息的地方。   每一个娃娃都生动得仿佛可以活过来,引得进入这家店铺的顾客小声和同伴惊呼着。   谢司宁坐在休息椅上,手机“嗡嗡”响个不停,他一边回复着手机上顾客的消息,一边对小心前来询问可不可以购买人偶的顾客说抱歉。   “宁”向来只接受网上定制。   线下店内的娃娃,只供人观赏, 这些在进入店铺里的提示牌上都有写,但总有人不死心,谢司宁只能一遍遍地说着“抱歉”。   几番拒绝后, 前来询问他的人少了些。   谢司宁起身前往工作室,望着谢凌手中已经出现了五官模样的娃头,他道:“客人说想让娃娃的五官风格偏正太一点。”   谢凌闻声抬眸,在看到谢司宁后,不由笑了笑,“爸爸有求于人的时候,也要这么冷漠吗?”   “……”   谢司宁顿了下,他没有经历过这种场景,只能平静地再次重复一遍。   不知是不是谢凌的错觉,他总觉得谢司宁的语气有放轻一点,他很好哄,在谢司宁说完后,谢凌笑着说“好”,又道:“在创造我的时候,爸爸也会幻想我长什么模样吗?”   谢司宁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在创造谢凌的时候,谢司宁比任何人都要耐心且期待,因谢凌是他的第一个作品,谢司宁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敲定他的模样,那时候,光是草稿纸,都够填满一个箱子。   但这些,谢司宁从未和谢凌说过。   【叮!反派黑化值+1,黑化值:60%。】   谢凌眼睛落在谢司宁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上,他在等待着青年回答他,可得到的依然是冷漠。   很多时候,谢凌都不明白谢司宁为什么可以这么的平静,平静到仿佛任何人从他的世界里离开,都无法引起他的半分的波澜。   “爸爸是在想该怎么回答我吗?”但谢凌从来都不是什么肯安静等待着的人,他直白又固执,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   谢司宁:“还好。”   “撒谎。”   谢凌:“我明明都看到了父亲很期待我出现的证据,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回应他的是一道门被关上的声响。   谢凌看着谢司宁逐渐远去的背影,眼中的阴霾与占有欲交融。   他低下头,继续捏着手中娃娃的脸。   不知是不是因为谢凌是人偶的原因,他创造一个娃娃很简单,只需要捏好它们的模样,人偶就会像有了自己的灵魂般,活过来。   从谢凌手中诞生的人偶,很多时候都拥有属于自己的意识,性格因为外表而多变,但唯一相同的一点是,它们都很喜欢谢司宁。   从见到青年的第一面,就不由自主的喜欢。   上午十一点半。   一位模样青春的少女推开店门,在看到谢司宁后,笑着喊了一声“老板”,随后才问:“我的娃娃呢?”   谢司宁放下手中裁剪好的小小衣服,站起身走向店内深处,在少女的目光中打开立式橱窗的门,轻轻将一名五官楚楚可怜的人偶拿了出来。   在此过程中,谢司宁感受到人偶悄悄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在他转身时,听到,“我要离开这里了吗?”人偶的声音怯怯的。   谢司宁走向一旁小小的工作台,“嗯”了一声,“她不是个坏主人,如果出了意外,可以联系谢凌。”   “好……”   人偶被谢司宁双手递给了女生,确认无误后,女生将其还给谢司宁包装,自己则在店内一侧摆放着娃娃衣物、用品的区域逛着,最终和尾款一起支付。   被人装在定制精美盒子里的人偶,在被主人带走前,轻轻说了一声“拜拜”,还有一句谢司宁没有听清,但随着谢凌打开工作室的门,大步朝这里走来的动作看,应该是人偶喊了他一声“爸爸”。   谢司宁没有应声,只说了句“再见”。   女生笑着挥手,推开门离开。   谢凌沉着一张脸站在谢司宁旁边,身上的工作服还未脱下,“它喊你爸爸,”他伸手抓住谢司宁的一点衣角问,“你答应了吗?”   谢司宁沉默着。   明明谢凌当时就站在自己身旁,他有没有回应,谢凌应该一清二楚。   可谢凌却不肯罢休。   他拉着谢司宁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谢司宁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像是一个大型挂件。   最终,谢司宁说:“没有。”   他向来不明白谢凌的这些执着,却又在无声的拒绝后,总是会被谢凌以各种方式,让他重新回答。   “真的吗?”谢凌问。   谢司宁极为冷淡的一个目光落在谢凌脸上。   殊不知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让谢凌兴奋。   “爸爸,回答我。”谢凌环住谢司宁的腰,从后面抱着青年,他语气很平静,但周身的情绪却让谢司宁感到怪异。   怪异得仿佛得不到回答,就会有谢司宁不想看到的一幕发生般。   一分一秒的沉默过去,终于,谢司宁轻点了下头,嗓音冷淡,“真的。”   谢凌在笑。   哪怕谢司宁不刻意去感受,都能察觉到他的愉悦。   下午三点半。   谢司宁准时关上了店门。   没有管来晚了感到惋惜的客人,谢司宁的右手强硬的被谢凌十指交握,两人并肩走在街道旁,路过的每个行人,都对他们投以侧目,不为别的,只为两人过于优越的外表。   一个清冷疏离,一个精致爱笑。   明明是一对已经确定了属性的情侣,可谢凌过于高的身高,以及他对谢司宁摆在明面上的占有欲,令人感到了浓浓的反差感。   几位女孩子路过他们,不知是不是谢司宁的错觉,他好像听到了她们窃窃私语的内容。   很……奇怪。   谢司宁不由加快脚步。   无视过往的行人,两人来到停车场。   车身前,谢司宁看着仍旧不肯和他松开手的谢凌,挣扎了下,却没有挣脱开,“放开。”   谢凌笑着:“谢司宁,你给我买一束花,好不好?”   停车场外。   谢司宁没有表情的付了钱,从卖花阿姨手中拿过一束玫瑰,递到谢凌的手中。   少年瓷白的手指骨节修长,紧紧扣着他的手指,怎么都不肯放开。   谢凌抱着花,心情明显比刚才要好,他说:“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谢司宁松开手,捏了捏被谢凌摩挲过的指节,上车。   回到家后。   不算狭小的客厅里,谢凌认真的找来一个花瓶,将新鲜的玫瑰插在其中,摆放在他和谢司宁的卧室里。   看着床边被阳光照到的花朵,谢凌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   他今晚,要把这些花都送给爸爸。   【叮!反派黑化值-5,黑化值:55%。】   谢司宁正弯腰在客厅的茶几上画着什么,铅笔在纯白的纸张上行走,时不时修改一下,听到这声提示音,他脊背一僵。   【8806,小崽子又怎么了?】   8806言简意赅:【看花。】   谢司宁扭头看了眼卧室的方向,虚掩着的门令他无法看清谢凌的身影,但直觉告诉他,谢凌一旦开心了,就准没什么好事发生。   果不其然。   晚饭后,谢司宁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淋浴开关打开,水流哗哗洒了下来,谢司宁站在水中,也是这时,“咔嚓”一声,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谢司宁睁开眼,与站在门前的谢凌对视。   “爸爸……”   少年精致的五官总是让人不舍得苛责他,他像是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在这一声过后,没再说话。   谢凌知道,谢司宁不想和他交流,所以在男人冷冷的一声“出去”后,就再无下文。   狭小的空间里,谢司宁站在水流下,水珠顺着他的睫毛滴在地上,他的身体无所遁形的展露在谢凌面前,哪怕再怎么无所谓,谢司宁都应该感到不适,可这种情况在这三年中,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回。   导致谢司宁对此,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敏感度。   甚至某些时候,连被谢凌推开浴室门最基本的惊吓都消失不见。   习惯的可怕之处就在这里。   但与这相比较,之前几次,谢凌非要谢司宁教他怎么洗澡,才最令谢司宁感到无措。   哪怕拒绝,都没有半分用处。   谢凌不会给他拒绝的机会,身为谢司宁倾注了所有心血创造出来的宠儿,谢凌很聪明,知道只要在青年洗澡的时候跟进去,就能轻而易举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于是谢司宁的拒绝在他看来,只是挑起青年情绪的手段罢了。   那时,谢凌会抓着谢司宁的手,牵引着它问,自己身上的地方叫做什么。   手臂、肩膀、喉结、还有……   谢凌是迷茫的,所以将所有的信任都给予了谢司宁,问他,人类都会有这么奇怪的感受吗?   谢司宁知道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可却不得不告诉他。   让谢凌闭嘴的最好办法从不是拒不回答,而是顺着他的想法行事。   谢司宁仍旧记得,那时自己的嗓音有些颤,睫毛垂下,浴室里哗哗作响的水声令他对自己的动作感到奇怪和怪异,哪怕那只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教谢凌认清自己的身体。   ……   只是这般亲密地靠近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人偶,也是身为创造者的义务吗?   谢司宁不懂。   可谢凌却告诉他,这些是正常的。   他循循善诱。   毕竟如果谢司宁不教他的话,某天,谢凌会做出什么,就不一定了。   谢司宁在谢凌半恐吓半威胁中,抬眸看着他的眼睛。   记得那时,谢凌无所谓地盯着谢司宁笑。   在这种氛围下,两人的对视显得很……怪。   怪到谢司宁在被谢凌伸手帮他擦去眼尾的泪水时,呼吸一窒,几乎落荒而逃。   偏偏谢凌怎么都不肯放过他,问他:“哥哥不喜欢吗?”   他漆黑的眼瞳里倒映出谢司宁当时狼狈的模样,在看到青年张了张口,却无法回答时,谢凌笑了下,歪着头,精致的外表下,浓重的阴暗流露出来。   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骗谢司宁他什么都不懂。   故意让谢司宁帮他弄出来。   更故意在这种时候问他,到底舒不舒服。   谁让谢司宁不理他?   这是惩罚。   是谢司宁的惩罚,却是谢凌的奖励。   眼下,不知是否想到了这段经历,谢司宁闭口不言,平静的在谢凌地注视下洗完澡。   出去时,他听谢凌很轻地问了一句,“哥哥就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吗?”   谢凌混蛋的想要提醒谢司宁,却在话尾转变心意,“你并不讨厌我。”   于是这段话的意思陡然转变,像是在提醒谢司宁,你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厌恶我。   “……”   谢司宁越过谢凌,连应该有的情绪起伏都没有。   早在谢凌推开浴室门的时候,谢司宁就想到了会发生什么。   回到房间。   谢司宁看着被人精心摆在床边,娇艳欲滴的玫瑰,想到了谢凌白日说得那句——“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其实不是。   谢司宁垂眸,在谢凌被创造出来的时候。   谢司宁曾觉得他是自己生命中唯一有颜色的存在,于是鬼使神差地拿起笔,小心翼翼的在谢凌的脚踝上画了一朵藏着“X”这个字母的花。   但可能是当时的画技不太好,让谢凌脚腕处的花像是一片荆棘。   “在看什么?”   谢凌湿着发,走到谢司宁身旁抱住他,贴近的时候,谢凌能明显察觉到谢司宁脊背僵硬了一瞬,他笑着,“爸爸给我吹头发,好不好?”   谢司宁没有说“不”的权利。   吹风机温热的风伴随着青年穿插在他发丝间的手指,让谢凌舒服地眯了眯眼,气氛一时和谐无比,偏偏谢凌见不得谢司宁安静时的模样,睁开眼,“哥哥的手指好热啊。”   “……”   谢凌能明显感受到谢司宁穿梭在他发丝间的手指收紧,头皮一疼,谢凌笑着抬起头,与头顶的谢司宁对视。   “闭嘴。”男人冷冷道。   谢凌偏不。   “哥哥”这两个字,在接下来一直回荡在谢司宁的耳边,直到他对此再没有其他反应。   室内的灯光暗下。   谢凌躺在谢司宁的身边,两人之间隔了一层被子。   黑暗中,在谢司宁闭上眼睛的半个小时后,身后的人暗暗动着,一只微凉的手伸入被子里,谢司宁睁开眼,却没有阻止,于是谢凌一寸寸挪动,直到胸膛完全地贴着谢司宁温热的脊背。   “……”   谢司宁像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的明目张胆,转过头,却听谢凌带着困意说:“爸爸不困吗?”   好似不理解谢司宁到底为什么睡不着。   他在装。   被子下,两具身体紧紧相贴,谢司宁抓住谢凌想伸往自己睡衣下的手,挣扎了几番,最终演变为十指相扣。   谢司宁皱着眉,“睡觉。”   谢凌没说话,像是早就入睡了般。   哪怕他没有出声,谢司宁也能够感受到他周身愉悦的氛围。   闭上眼,谢司宁闻着谢凌身上独有的淡淡香气,大脑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松开手的指令,就进入了梦乡。   凌晨。   谢凌看着靠在自己怀中睡得很沉的谢司宁,抱紧青年的腰,像要把谢司宁完完全全拥入怀中。   与谢司宁完全贴近的感觉,谢凌很喜欢。   喜欢到甚至想就这么和谢司宁抱到天荒地老。   只可惜,谢凌今日份的奖励还没有索要完毕,他低头轻吻在谢司宁的额头上,与谢司宁十指相扣的手没有松开,他借着这个姿势,将另一只伸进被子里。   纽扣一颗颗解开。   属于人偶没有半点血色的手指轻轻按在青年的小|腹上,一路向下。   怀中,谢司宁睫毛微微颤动。   谢凌低头安抚地亲了亲他,被衣物遮盖的手指却越来越过分,他鼻尖轻蹭起谢司宁的下巴,指尖缓慢打着圈,一个个细密地吻落在谢司宁的颈间。   难捱的感觉令谢司宁拼命想要睁开眼,却怎么都无济于事。   “挣扎什么?”谢凌嗓音有些哑,“爸爸不是最喜欢我这样吗?”   思维像是被泥潭困住的谢司宁无法回答他,摆放在床前的花仍旧盛开得娇艳。   谢司宁呼吸发抖,小腹绷紧,随着一片茫然的空白浮现,整个人泄了力,谢凌却在笑。   黑暗中,一只瓷白的手指从被子里伸出,在花瓶里抽出一朵花,嫩绿的花枝与谢司宁苍白的皮肤格外般配。   ……   ……   谢凌没有做到最后,只抱着谢司宁咬住他的唇,想象着这里不再吐出刻薄冷漠的话的模样。   一定很美。   谢凌手指穿插进谢司宁的发丝间,心底无尽的恶意令他想让谢司宁就这么沉睡下去,一直一直,直到他的肉|体跟随着青年永远死去,可又舍不得。   理智与疯狂在拉扯着。   将谢凌撕扯得鲜血淋漓,看不出究竟是人还是鬼。   “爸爸……”   谢凌像是委屈,他亲了亲谢司宁唇上被他咬出来的牙印,“你什么时候能对我好一点啊?”   谢司宁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半点反应。   很多时候,谢凌都希望谢司宁能够不要睡得这么熟,可以在他对他犯错的时候清醒过来,当面拆穿他虚伪的伪装。   但每当有这种可能存在,谢凌又都会恐慌。   害怕谢司宁会就此不要他,将他彻彻底底的抛弃,就像丢掉一个麻烦一样。   两种激烈的情绪不断在谢凌的身体里冲|撞着,让他喘不上来气。   低下头,谢凌在谢司宁漂亮的手指上恨恨咬了一口,又觉得不满意,重新咬在青年的无名指上,牙印像是枚烙印,浮现在谢司宁白皙的指节上,仿佛只要这样,谢司宁就再也不会把他丢下。   “别不要我……爸爸。”   .   谢司宁睁开眼,窗外的阳光适时洒了进来。   他脊背紧贴着一个温暖的胸膛,就算不转头去看,谢司宁都知道身后的人是谢凌。   今天是周一,上午店里不会有多少客人会来,但谢司宁还是早早起了床。   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谢司宁洗完脸,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镜子里的那张脸与平日里有些不一样,却又怎么都无法寻找出不一样的痕迹。   静静端详了片刻,谢司宁最终放弃,没有发现睡衣领口下,那些若隐若现的红印,就连无名指上浅浅的印子,都被他当成了睡着时无意间压到了哪里。   索性起床不过几分钟,本身就浅的印子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回到卧室。   谢司宁看到穿着他宽松短袖的谢凌正坐在床上,已经洗到松垮的领口将他白皙的锁骨暴露了出来,听到响动,谢凌抬起头。   今天的他心情好像不怎么好,沉着张脸,眼底没有半点笑意,不等谢司宁像往常那样询问,就主动说:“我今天不想去店里。”嗓音兴致很低。   谢司宁闻言点了下头,背对他换好衣服,转过身,在触及到床前花瓶里消失得花时,愣了下,随后看向垃圾桶。   一朵朵原本娇艳欲滴的花朵如今正蔫蔫地躺在里面,翠绿的枝叶因缺少水分失去精神。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坐在床上的谢凌道:“蔫了,我扔进了垃圾桶里。”   “……”   谢司宁准备离开卧室,就在要走的前一刻,坐在床上的谢凌突然开口道:“爸爸,你觉得我和这束花像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   谢司宁本能的想走,拒绝回答,却见床上的谢凌情绪突然失控,他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过激的行为,只是红着眼圈,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你离开这里,是不是为了去见其他人?”   就在谢司宁前去洗漱的空档里,谢凌接到了一通电话。 第46章 人偶3 疯子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是谢司宁的母亲。   她像是没有想到电话会被人接通, 不等谢凌开口,就将自己来电的目的全盘托出。   ——相亲。   寥寥几句话,全部围绕着一名女性, 想让谢司宁按照她的想法行事, 与她见面,并自顾自定下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让谢凌在意的不是这点,而是她口中所说的——“不是早就和你商量好了吗?”   什么时候商量的?   谢凌对此一无所知。   在开口将电话那头说话的女人打断后, 谢凌笑着在她尖声地质问“你是谁”中缓缓道:“阿姨,我是您儿子新交的男朋友啊。”   话落按下挂断键, 不去管对面人的感受。   如今,谢凌从床上起身, 一步步走到谢司宁身后,依赖的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问:“不跟我解释一下吗?司宁。”   谢凌每每生气或情绪激动时, 都会喊谢司宁的名字。   “假的。”谢司宁道。   “我知道。”   谢凌抱住青年的腰,早在出现在谢司宁的生活里那刻, 有关于男人的一切, 谢凌都了如指掌, 包括谢司宁过往的经历。   他清楚的明白,按照谢司宁对于他母亲的感情,电话中的那件事情永远不会发生,但让他生气的不是这点,而是,谢司宁为什么永远是这副漠视他的模样。   一滴眼泪顺着谢凌的眼眶里掉了出来。   谢司宁侧过头, 手无意识地抬起,想要接住,却与它擦肩而过。   【叮!反派黑化值+10, 黑化值:65%。】   周一的店里没什么人。   独自来到店铺前的谢司宁刚推开门,就看到了店内还未来得及回到橱窗里的人偶。   模样各异的娃娃们有些在窃窃私语,有些在店里试着等待售卖的衣服,有些艰难抱住一支笔,想要在纸上写写画画。   发觉店门被人推开,娃娃们全部僵硬着身体,试图将这些伪装成是意外。   其中有位身穿帝王服饰的人偶悄悄看了眼进来的人,喊了一声“是父亲”后,所有人偶娃娃才放松下来。   谢司宁看着室内一个个精致又生动的人偶,很难想象,它们全部是谢凌创造出来的。   其中第一个发现他到来的人偶主动靠近,扯了扯他的衣角说:“父亲,你今天来得好早。”   一般周一的早上,谢司宁不会来得这么早,而是在原本要开店的时间点上,延后两三个小时,导致今天娃娃们玩得太开心,没有来得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谢司宁想到了谢凌。   穿着帝王服饰的人偶说:“爸爸没跟着一起来吗?怪不得。”   谢司宁低头:“爸爸?”   “就是谢凌。”满身尊贵的人偶说,“他让我们这么喊他,不然就不许我们喊你‘父亲’。”   “对啊对啊。”一个穿着小洋裙的娃娃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张开双手,又大又圆的眼睛看向谢司宁,求抱,“他不喜欢我们靠近你,是坏蛋。”   谢司宁蹲下身,轻轻将穿着小洋裙的娃娃脸上的灰尘擦了擦,“以后不许擅自在夜晚换衣服。”   原本洋溢着开心的娃娃顿时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谢司宁说:“会摔倒,摔在地上的话,坏蛋不会帮你修复。”毕竟少年的小心眼有目共睹,巴不得少一个人偶和他争抢谢司宁,“有实在喜欢的,闭店后可以让我拿给你。”   “好!”穿着小洋裙的小女孩瞬间开心。   一旁看着他们的人偶不由出声,“父亲偏心……”   谢司宁看着他们,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早上他离开家时,谢凌看他的那一眼。   少年泛红的眼眶还未消去颜色,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不掺一丝杂色,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开。   谢司宁走时似乎听到谢凌喊了他,少年嗓音发颤,谢司宁愣了下,再转身时,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   一整个上午,谢司宁都因为这件事情而心神不宁。   手机上,来电铃声响个不停,每一个都是陌生号码,但接起后,嗓音却都来自他的母亲。   坐在休息椅上,谢司宁看着被他设置了静音的手机,忍不住问:【8806,我离开的时候,谢凌究竟说了什么?】   【……】   8806:【不清楚。】   “是吗?”谢司宁失神,喃喃道,“可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尤其早上,谢凌陡然增加的黑化值和他不稳定的情绪,令谢司宁想不出来缘由,只能等待着。   可今天却出奇的平静。   一整天店里都没来几个客人,许多人偶也逐渐大了胆子,爬上桌子,趴在上面撑着下巴看谢司宁。   如果8806有爱意值计算系统的话,应该能不时听到【爱意值+1】的提示音。   关了店。   谢司宁照常准备回家,今天的一切与平日里没有半点不同,就在他放下心,打算去超市买一点谢凌喜欢吃的零食时,一通电话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谢司宁本想随手挂断,却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他熟悉的那串。   手指迟疑了片刻,谢司宁心中原本止住的不安突然涌了上来。   按下接听键,只听电话那头平静了几秒,才缓缓传来声响,“爸爸,你爱我吗?”是谢凌的声音。   谢司宁张了张口,脑海中一时划过无数顾虑,但还不等他回答,就听电话那头的少年笑了笑,“我猜是不爱吧?”   “……”   “呼呼”的风声在谢凌那端出现。   谢司宁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按照以往,此刻的谢凌应该待在家中,等待着他回去,怎么会有风的声音。   可在开通免提后,风声不减反增。   谢凌说:“爸爸在疑惑我在哪吗?”他笑了下,“如果能在十分钟内回家,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这明显是在强人所难,谢司宁租的住所离这里最快也要十五分钟才能到达。   可在说完这句话后,谢凌便挂断了电话,任凭谢司宁怎么打回去,都是一道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谢司宁看着又一次没人接听的通话页面,不知不觉间,手心竟出了层细汗。   谢凌平日里最爱黏在他身旁,甚至因为自己是人偶变成的人,很珍视自己的身体,只要是会磕坏自己身体的行为,谢凌都是能不做就不做。   不可能出事的。   心中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浮现,全部都是关于谢凌不可能出意外的肯定。   但谢司宁已经发响了车。   .   当回到居住的小区时,谢司宁停好车,面无表情的从驾驶位上下来,抬起头,没有在楼顶看到谢凌的身影。   打开手机。   从市中心的停车场到这里,谢司宁花了九分钟。   向来秉承着安全驾驶的谢司宁第一次抄了近路,在不违法道路交通法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这里。   与此同时。   手机上一通电话响起。   谢司宁接了起来,电话那头,风将谢凌的衣角吹得“呼呼”作响,好似下一秒,少年就会随风飘起,紧接着极速坠落。   “爸爸,”谢凌的嗓音有些沙哑,语气却很轻,“恭喜你及格了,上楼顶来抱抱我……好不好?”   谢司宁抬起头,确认没有在天台边缘看到谢凌的身影后,才抬步朝楼里走去。   电梯的上升速度很快。   随着“叮”的一声,到达最顶层的谢司宁走上楼梯,一步步朝楼顶走去。   每迈出一步,谢司宁都能感受到藏在胸口的心脏重重跳了一拍。   他想不明白谢凌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更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去到天台上,明明有一万个理由告诉谢司宁,谢凌不会出事,但他还是像个被谢凌操纵的提线木偶般,来到了少年面前。   楼顶的风很大。   谢凌看上去有些单薄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被吹走,他转过身,鼻尖似是被冷得有些红,看着谢司宁笑。   “爸爸,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呢。”   谢司宁没有出声。   谢凌也早已习惯他这样,开口说:“我在电视上看到,验证一个人究竟爱不爱你的方式,不是和他接吻、上.床,而是看他在不在乎你的生命。”   谢凌说:“所以我决定试一试。”   他看着谢司宁道:“你瞧,又是这样,为什么你总是漠视我?明明我是你亲手创造出来的,不是吗?”   “如果不喜欢我,恨我,恶心我,难道不是应该从一开始就阻止我的出现吗?为什么在我出现之后,你才开始讨厌我?”   谢凌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流下泪水,他瓷白的皮肤被凛冽的风吹红,他没有歇斯底里,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司宁,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被人类亲手创造出来,情感丰富又敏感的人偶做不到十年如一日的等待,他怕自己直到死去,都得不到创造者的一丝爱意。   谢凌的脚步一步步朝后退着。   谢司宁意识到了什么,“谢凌!”他追上去,可谢凌的速度很快,快到当谢司宁反应过来时,谢凌已经站在了天台边上。   寒风呼啸,将谢司宁身上最后一丝热气吹散,他站在离谢凌距离不到一米的地方,连呼吸都尽量放轻,生怕用力一点,眼前的少年就会向后倒去。   谢凌张开双手,他从上至下地看着眼前的谢司宁,问:“爸爸有后悔过,后悔之前那么对我吗?哪怕一点。”   谢司宁对上谢凌写满了执着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人用棉花堵住,他说——“有。”   可在人设的禁锢下,失去声音。   谢凌眸中的执着一点一点消失殆尽,在谢司宁地注视下,身体向后倾倒——   “谢凌——!!!”   谢司宁伸手想要抓住他,却扑了个空,他趴在天台边朝下看去,只听“砰——”的一声,宛如瓷器破碎,谢凌重重摔在地上。   一滴眼泪落下。   谢司宁愣愣地看着,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失去力气,他双目赤红,口腔中甚至涌现出铁锈味,不知过了多久,谢司宁耳畔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爸爸。”   谢司宁愣了愣,但那道声音却越来越真实。   他僵硬地转过头,谢凌那张完好无损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少年对他笑,眸色却阴暗得可怕,“父亲怎么不说话?”   谢司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张了张口,嗓子已经彻底失声,来不及细想谢凌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眼前,谢司宁转头看向楼下,原本应该躺着谢凌尸体的地方,如今空无一物,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是谢司宁的幻想般。   但身体与心脏处传来的剧烈痛感清楚的告诉着谢司宁,那一切都是真的。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谢司宁越过站在原地的谢凌,一步步离开这里。   直到回到家,谢司宁才像是卸了力般,蜷缩在地,重新大口呼吸着。   没人知道在看到谢凌从天台上倒下去的那一刻,谢司宁有多么的恐慌,时间在那一瞬间好似静止,谢司宁的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心脏处传来闷痛感。   身后,跟着谢司宁回到家的谢凌看到这一幕,快步走上前,接住青年摇摇欲坠的身体,“爸爸……你怎么了?”   谢凌没有想到谢司宁会变成这样。   明明告诉他,这么做可以试探出那个人究竟爱不爱你的回答里,不是这么写的。   谢凌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能小声喊着“爸爸”,企图唤回谢司宁的意识。   怀中青年的身体微微发抖。   谢司宁缓和了许久,才终于平静下来,转过头,他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谢凌,刚才少年四分五裂时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他伸出手,颤颤摸上谢凌的脸庞,又在下一秒,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谢凌狼狈地偏过脸。   谢司宁没有和他说话,更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大口大口呼吸着,像条濒死的鱼类。   遭受了一巴掌的谢凌反应过来,顶了顶发麻的腮帮,眸中一闪而过的阴翳在看到谢司宁脸上的泪水时,转为不知所措。   “爸爸……”   他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僵硬在原地,但谢司宁却不是包容着他的家长。   如果不是谢司宁在谢凌重新出现的刹那间想起,他是人偶变成的人类,本身是无法死亡的话,还不知道要被他戏耍成什么样子。   以往的小打小闹谢司宁都无所谓。   可谢凌千不该万不该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   “滚。”   谢司宁嗓音冷得彻骨,“谢凌,你去死也好,去乞讨也罢,总之滚出这里。”   这算是三年来,谢司宁第一次这么毫不留情的跟谢凌说话。   谢司宁冷硬的态度让谢凌喘不上来气,他伸手,想要故技重施去拉谢司宁的衣角装可怜,但在对上男人那双没有半点温度的眸子时,手指僵硬在半空。   谢凌意识到,谢司宁是认真的。   ——因为他从天台上一跃而下。   但那个帖子里说得却是这样可以激发恋人的同情心,为什么不管用?   谢凌站在原地,脚像是被人粘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叮!反派黑化值+10,黑化值:75%。】   客厅里,两人僵持着,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谢凌扯了扯唇角,想要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他不懂谢司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谢司宁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为什么?”谢凌话中藏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地颤。   谢司宁冷眼看向他,像是在看一名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   “谢凌,”谢司宁道,“你说得对,厌恶一个人,应该从一开始就阻止他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谢司宁口中说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宛如用刀在凌迟着谢凌的血肉,“我并不期待你的出现,甚至恐惧每天和一名非人类的怪物生活,我厌恶你,恐惧你,所以应该早早和你划清界限,之前是我心软,如今,我想让你从我的家里滚出去。”   “如果你怪我为什么要把你带来这个世界上,我会给你一笔钱作为赔偿,让你这一辈子都没有烦恼的在人类世界里生活下去。”   谢司宁还没说完,谢凌的眼睛已经彻底红了起来。   谢凌知道,这是谢司宁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意思。   但怎么可以呢?   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捏紧,每收紧一点,谢凌就艰难地呼吸一下,眼眶中有泪水在往下掉。   以往这种时候,哪怕谢司宁会故意漠视他的存在,也会出声唤一下他的名字。   如今,青年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半点心软都没有。   当谢司宁真正开始漠视谢凌的时候,谢凌反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灵魂在遭受被凌迟,痛不欲生。   “爸爸……”   可谢司宁仍旧没有半分心软。   不论谢凌怎么在脑海中寻找,都没有找到能够让谢司宁不再和他划清界限的办法。   只能一遍遍地说着自己不会再这么做了,眼泪滴在地板上,谢凌手指轻轻拽了拽谢司宁的衣角,说:“我会乖的,爸爸……”   “我好疼……”   谢凌抓着谢司宁衣角的手指上布满细小的裂痕,让宛若是一只艺术品的手,出现了瑕疵。   谢司宁睫毛微颤。   下意识抬手摸上谢凌手指上的裂纹,却想到这些都是因为什么,僵在半空。   人偶不会死,但人偶会损坏。   谢司宁曾亲手修复过几个摔坏了的人偶,更见过它们身上的伤口、裂痕,但没有一个,是像谢凌这般恐怖的。   裂痕如同蛛网,遍布少年的全身。   察觉到谢司宁态度有些松动的谢凌仰起头,以一个最能够让谢司宁看到自己脖颈上裂痕,也最脆弱的姿态看向他。   谢司宁也如他料想般注视着他。   一秒、两秒、三秒……   谢凌清楚察觉到,谢司宁的呼吸在消失,时间在这一刻似是完全凝滞。   谢司宁在心疼他。   意识到这点的谢凌微微垂眸,敛下眸中病态的兴奋,不再言语。   许久。   随着卧室门被人关上的声音响起,谢凌便知道,自己不会再被人赶出去。   望着前方紧闭的房门。   缓缓,谢凌扯出一个笑容,笑容越来越大,直到此刻,谢凌眼中的疯狂才终于清晰的暴露出来。   ——谢司宁爱他。   从谢司宁开始到现在的态度中,谢凌得到了这个答案。   如果不是害怕自己过早的暴.露出自己病态的一面,让青年害怕,谢凌早在谢司宁要将他赶出去的那一刻,就笑出声来。   谢司宁爱他。   谢司宁爱他。   因为爱,所以才会在乎他,在乎他的生与死,更在乎他的生命。   这件事情美好到足以让谢凌在心里品味上无数无数回,就算是立马死去,只要想到这件事情,谢凌都会笑出声。   愉悦感充满他的全身。   心口那颗布满裂纹的心脏正鲜活地跳动着,谢凌被这个巨大的惊喜冲击,他无声笑着,笑到最后,连眼泪都掉了出来。   在这场谢凌以毁掉自己身体为前提的大型谋划里,他得到了谢司宁爱他这个事实。   于是连身上还未修复的痛苦,都成为了珍贵的蜜糖。   谢凌一边艰难呼吸着,一边竭力走到卧室门前,脊背靠着门,身体缓慢滑了下来,他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屋内的声响,只要想到这扇门内住着他的爸爸,谢凌就感到开心。   谢司宁喜欢他。   谢司宁喜欢他。   谢凌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连自己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都不清楚。   .   漆黑的夜晚。   不知过去多久,倚靠在门旁的谢凌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本能地抗拒,又在闻到来人身上熟悉的香气后,下意识放松下来。   安静的卧室里。   一只修长的手指上拿着什么,一点点涂抹在谢凌的身体上,如果谢凌此刻还清醒的话,就能发现,这只他曾在过往的每个夜晚,悄悄舔|过、咬过无数遍,视若珍宝的手,此刻正轻轻触碰着他的皮.肤。   谢司宁手中拿着向8806购买的修复剂,手指路过哪处,不过几秒,上面的裂痕就消失殆尽。   哪怕8806和谢司宁说过,谢凌的修复能力极强,只需要等一周后,身上的裂口就会修复完成。   不然也不会在坠楼后,以最快的时间修复完毕,出现在谢司宁面前。   【可他会疼。】谢司宁说。   8806没再言语,默默将修复剂兑换完毕。   只开了一盏台灯的卧室里,谢司宁微凉的指尖按在谢凌的皮肤上,看着那里的伤口消失不见,才缓慢移向别处。   没人知道,在谢凌坠楼的那一瞬间,谢司宁脑海中跳出了多少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那些人里,不管是谁,总有些地方是和谢凌一样的,或眼睛,或鼻子。   如果说在第一个世界结束后,谢司宁还不知道其中缘由的话,那么在接连完成了两个任务后,谢司宁便隐隐察觉到,他们都是一个人。   在那一瞬间,他们好像都跟着谢凌死去了一回。   昏迷中的谢凌感受到自己的衣摆被人掀起又落下,青年微凉的指尖朝下。   谢凌睫毛微颤。 第47章 人偶4 人偶的愿望   一通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卧室中的谢司宁。   他睁开眼, 疲惫的接起,电话那头的声音嘈杂,在细微的电流声消失后, 才有人开口说话。   “爸……爸爸……”嗓音细细的, 带着一丝怯意。   谢司宁隐隐觉得耳熟。   在脑中思索了片刻,才想起这道声音是之前被主人送来店里检修的人偶的,“出什么事了吗?”   店里的人偶离开前, 谢凌都会单独给它们开一堂教育课,基本包含了不许在人类面前暴露自己会动和出了意外可以回店里这两点。   电话那头的人偶叫橙子, 因为买下它的主人希望它可以像橙子的颜色一样,开朗又阳光。   谢司宁见它没有回答, “喂?”   一阵细弱的电流声划过,手机里传出橙子有些虚弱的嗓音,“爸爸, 我要死了……”   瓷片碎裂的声音传来。   那边嘈杂的背景音与手机跌落在地的尖锐声响刺得谢司宁耳膜生疼。   此后任凭谢司宁怎么呼喊,橙子都没有再传来一点声音。   只有手机屏幕上静静跳动着的通话时间不断增加。   谢司宁穿好衣服, 打开房门, 昨晚替谢凌上好药后, 谢司宁便又把他抱回到了屋外。   门骤然打开让谢凌背部失去依靠,跌在谢司宁的腿上。   事出紧急,谢司宁没有与他保持沉默,而是直接开口问:“你能感受到橙子目前的生命体征吗?”   由谢凌亲手创造出来的人偶,大多都和他有着某种联系。   谢凌仰起头,看着谢司宁冷硬的表情, 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向往常那般索要奖励,闭目感受。   当再睁开眼, 谢凌沉默着对谢司宁摇了摇头,“我和它的联系切断了。”   谢司宁有料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手机上他重新拨打给橙子主人的电话一直显示无人接听。   自“宁”开店以来,因人偶们的特殊性,在为它们挑选主人的时候,谢司宁总会特意筛选几番,直到找到一个人品不错,并且有能力支撑自己爱好的人选。   三年来,没有一个人偶出现意外。   橙子是第一个。   谢司宁想不到究竟出现了什么意外,才能让橙子说出自己要死了的那句话。   手心不由发冷。   见电话一直没有被人接听,想到在签下购买合同时,橙子主人提供的住址,谢司宁草草穿上一件外套,准备去她那里看看。   谢凌见状跟了上去。   .   一间公寓门口。   谢司宁面色发冷,站在门前按响了门铃,等了几秒,面前的门被人打开,“谁啊?”   不是橙子的主人,而是一名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憔悴妇人。   见到她,谢司宁开口问:“你认识一名叫‘苏语’的女生吗?”   妇人愣了下,“你们找小语?”   谢司宁:“对,她在家吗?她之前在我们店里购买了一件商品,现在还剩尾款没有结清,电话也打不通,所以上门过来询问一下情况。”   妇人转过头,看了一眼室内,尴尬地搓了搓手问:“多、多少钱啊?你们能宽限几天吗?”她脸上挤出一丝难堪地笑,“小语目前不在家,她爸爸出事了,她在医院里陪护。”   谢司宁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好的,抱歉阿姨,我们叨扰了。”   “没事。”   面前的门被人关上。   谢司宁知道苏语的妈妈在说谎,却没有办法。   谢凌说:“橙子不在这里。”   “……”   谢司宁转身离开。   下了楼。   他尝试拨打橙子之前打过来的那个号码,可得到的却是一片忙音,一个又一个电话拨出去,都没有被人接通。   谢司宁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带着谢凌回到了店里。   一整天,谢司宁都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想起来的时候,总会拿起手机看一看。   谢凌知道谢司宁在担心什么。   相比较于他这名将人偶创造出来的创造者,谢司宁要比他更爱它们一点。   不是一名商人对自己所售卖的商品的爱,而是创作者,天然的,对于一件作品的爱,像在爱一名孩子。   谢凌有时候甚至会和谢司宁吃它们的醋,觉得青年爱它们比自己多得多。   就像店里被人摆放在橱窗内的人偶们。   它们全部都是在诞生后,谢司宁仔细询问了它们的意愿,确认它们并不想离开店里,于是留了下来。   橙子的这件事,显然在谢司宁心中溅起了不少涟漪。   谢凌眉眼阴郁,努力压下自己心中的负面情绪,搬起一把椅子,坐在了谢司宁身边。   今日店内顾客有些多。   甚至不少进店的顾客没有望向橱窗里精致的人偶,而是看向了谢司宁和谢凌两人,捂着嘴小声惊呼,时不时掏出手机拍着什么。   谢司宁并未禁止店内拍摄,但却不允许使用闪光灯,害怕会对人偶眼睛造成什么伤害。   顾客的一点小小纷扰并没有打扰到两人。   谢凌的目光一直落在谢司宁身上,青年始终保持着这个状态,直到下午四点,一通电话打进谢司宁的手机里。   是一串眼熟的号码。   谢司宁刚接通,还未说什么,就听电话里传来了一道哭声,女生泣不成声的和谢司宁道着歉。   “对不起……对不起店主……”   她的情绪已经支撑不了她组织语言,谢司宁安静地听着,心却慢慢冷了下来,对于橙子的结果已经有了预料。   十五分钟后。   女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带着一丝哭腔说:“我、我中午从我妈妈那里知道了你过来了一趟……橙子离开的时候,告诉我,如果可以的话,麻烦让我告诉你,它很…爱你……如果……”说到这里,女生几乎泣不成声,“如果可以的话,它愿意下辈子,还要……还要见到你……”   谢司宁静静听完。   电话那头的哭声透过手机传来。   像一个人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崩塌。   许久,谢司宁哑声开口问:“橙子死了?”   “……”   女生沉默了一会,说:“对……”   “因为什么?”   女生好像坐在了路边,手机里时不时有车鸣笛的声音,她嗓音很颤,“我爸爸出了意外……上次我把橙子接回家的那天,我妈妈打、打电话给我,说我爸爸出了车、车祸……”   “我赶到的时候……橙子、橙子就坐在我的手上,看着我签下病危通知书,我爸爸对我很、很好很好……”女生哭着,“橙子知道,我很爱我的爸爸,可天不遂人愿,我爸爸伤得很重……很重……”   重到一名人偶身死,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苏语说,在她爸爸病情控制不住的当晚,橙子就主动暴露了自己可以动的事实,伸手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它喊她“妈妈”,说妈妈不哭。   可橙子越是这样,苏语哭得就越是严重。   她刚毕业不久,对于人生的体验还没有多少,她的爸爸前一天晚上还在跟她说着宝贝女儿只管好好玩,赚钱的事情有爸爸,今天就躺在了病床上,等待死亡。   苏语接受不了。   可她的崩溃没有用,爸爸的生病体征直线下降。   也是那天。   橙子对她说,它有让她爸爸渡过难关的办法,只需要苏语对它许愿就好。   但苏语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橙子的死亡。   接到医院的通知说爸爸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时,苏语很高兴,她迫切的去到橙子面前,想要和它分享这个好消息,却看到橙子的身体一寸寸出现裂痕。   不管她怎么试图修复,都没有办法。   苏语慌了神,可医院里打来的电话却又让她只能赶过去。   橙子很轻地对她说没关系,说她第二天早上,还会见到它的。   它在笑。   它还是喊她“妈妈”。   它说:“妈妈要开心……”   苏语赶去了医院。   只是当她第二天早上回家时,橙子已经无法行动,它漂亮的脸庞布满扭曲的裂痕,却还扯了扯嘴角,试图对她笑。   苏语白着脸,一边哭,一边疯狂想该怎么办的办法,最后将电话打给了谢司宁。   在“嘟嘟”声响起时。   橙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它伸手,将电话接了过来。   它那么小,又那么执着,好像电话那头的人对它很重要很重要。   苏语就在一旁看着,直到最后,橙子已经没有办法说话,它伸出手,让妈妈抱它,轻轻地告诉苏语,只要将它摔坏,她的爸爸就会好起来。   “……”   说到最后,苏语已经泣不成声,她磕磕绊绊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哪怕被妈妈亲手摔在地上的时候,橙子还是在笑着的,就像苏语最开始给它取名时希望的那样。   ——“我们宝宝要永远开朗,永远阳光,像橙子一样,是个小太阳。”   “对不起……”   谢司宁拿着手机,许久许久没有开口。   电话那头的女生把自己当成是一个罪人般,不断不断哭着道歉。   “那……”   谢司宁干哑着嗓音问:“你爸爸好起来了吗?”   苏语像没有想到谢司宁会问这句话,她哭着,点了点头,又在发觉电话那边的人看不到后,说:“好、好了……在橙子摔碎的…时候,就……就好了……对不起……”   “嗯。”谢司宁说,“你是它亲自挑选中的主人,它是自愿跟你走的,也是自愿做出的决定,它很爱你……更希望你快乐。”   苏语已经哭到说不出来话。   谢司宁挂断了电话。   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这些话,心中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情绪。   谢司宁转过头,看向谢凌,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失声的感受,短短一天,谢司宁竟体会到了两次。   谢凌像是知道谢司宁在想什么,抱住他,“从我手中诞生的人偶确实有实现人类愿望的能力,但只能使用一次,而使用的代价是,人偶粉身碎骨。爸爸,”谢凌伸手摸上谢司宁的眼尾,“你流泪了。”   谢司宁没有躲避谢凌地触碰。   原来……人偶也是会死的吗?   谢司宁还以为它们是无坚不摧的,就像谢凌一样。   在8806将这个世界的记忆传输给谢司宁的时候,他便记住了那句——人偶天生富有丰富的情感。   它们柔软又善良。   天生懂得爱与被爱。   橙子如此,店里的其他人偶如此,那谢凌呢?   谢凌懂得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毋庸置疑,谢司宁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份感到恶心。   他一步步将最开始天真柔软的谢凌逼成现在这副模样。   但他却还要拯救他。   谢司宁问:【8806,最好的拯救,难道不应该是我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让原身自.杀吗?】   没了他,谢凌的人生会比现在平坦上一万倍。   8806:【……】   它否认道:【不会。没了你,谢凌仍旧会黑化,会痛苦。】   反倒是谢司宁的到来,才让谢凌拥有了一丝理智。   原著中,谢凌在这时早已沦为了杀人机器。   谢司宁不再说话,只看着面前的橱柜发呆,橙子的模样他还记得,是个很漂亮的人偶。   喜欢猫,爱笑,也很爱把它带回家的人类。   橙子喊苏语“妈妈”。   要有多么的爱,才能甘愿毁掉自己,实现人类的愿望呢?   谢司宁知道从谢凌手中诞生的人偶都很单纯,它们纯白又柔软,一颗心,半点属于人类的劣性都没有掺杂。   因为清楚这点,所以才让谢司宁在听到橙子已经死去的消息时,没有崩溃。   “……”   橙子是自愿的。   “宁”今天罕见的没有早早闭店,而是开到了晚上。   夜晚的商业街很繁华。   数不清的游客来到这里,谢司宁看着一个个进店的客人,一遍遍地回答着不售卖人偶的话,不厌其烦。   终于。   在晚上十一点时,谢司宁转过头,看着一直陪在自己身旁的谢凌,想了想,嘶哑着开口道:“我不想卖人偶了。谢凌,我想休息。”   一整天下来,谢司宁的嗓子已经哑透。   谢凌说“好”。   关了店,在所有人偶的告别下,谢司宁离开了这里。   .   曲水村。   因气候宜居,住在这里人并没有流失的太过严重。   自得知橙子离开的那晚,谢司宁便买了两张车票,带着谢凌来了这里。   推开有些老旧的木门。   “嘎吱”一声,谢司宁看到了落满灰尘的院子,却没有多少杂草。   带着他来到这里的王嫂笑着说:“我和你王叔一直打扫着哩,就是这段时间没空,积了层灰,小宁,你别介意啊。”   谢司宁说:“不会,能维持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谢谢王嫂。”说着,他将手中拎着的礼品递给了王嫂,在一通推脱下,王嫂不好意思地接过,寒暄了两句,才让谢司宁趁早住下,转身离开。   谢凌站在一旁看着。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谢司宁小时候的住所,以往的资料上只用几句话将这几年草草带过,只有亲眼见到,才能让人知道,谢司宁小时候过得有多么的辛苦。   有层灰尘的小院很大,一侧是水井,一侧是专门留来种菜的地方。   一张小小的石桌摆在院子中央,夏日的晚上在这儿吃饭最好不过。   谢司宁走到不远处的屋檐下,蹲下身,在门后摸到一把生了铜锈的钥匙,打开堂屋的门。   推开“嘎吱”作响的木门,屋内的设施映入眼帘。   这里是谢司宁和外公外婆住了快十年的小院,自从离开这里后,谢司宁从未回来过。   只因谢司宁怕外公外婆会怪他。   怪他为什么要跟他的母亲走,怪他为什么没有按照他们临终前说得那样,不买骨灰盒,把两人的骨灰洒在院子里就行,更怪他心狠,竟然舍得这么多年一直不来见他们。   但谢司宁最怕的,却是外公外婆他们不怪他了。   小的时候,谢司宁总是不肯好好跟外公学习怎么骑自行车,那时候的他觉得只要有外公在就好,却没有想到,有一天,外公会等着他将药买回家。   要是能再快一点就好了。   要是他早早学会骑车就好了。   那是个雨天。   刚放学的谢司宁没有在学校门口看到来接他回家的外公,于是一路踢着石子生闷气,在路过药店时,犹豫了一瞬,还是按照外公说得那样,进去买了一盒药。   只是心里却不高兴。   谁让外公今天没来接他。   那天,谢司宁一路小跑着回家,却在推开堂屋的门时,看到外婆白着一张脸,向来爱笑的老太太看着他,怎么都笑不出来,只是用粗糙的手掌捂住谢司宁的眼睛,问他“怎么办啊”?   谢司宁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等知道了的时候,外公已经变成了一捧灰。   外婆说家里没钱,所以委屈老头子就这么住在酒坛里下葬,是谢司宁执意要买一个骨灰盒。   村里那天来了很多人,谢司宁跪在外公的骨灰盒前磕了几个头,随后抱着外公的遗像,一步步走远。   看着小老头下了葬。   也是那天,谢司宁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外公当时是因为找不到药,才发了病。   那天过后,谢司宁变得格外沉默寡言。   可直到外婆也离世,谢司宁才终于明白,外婆那天抱着他,说得那句该怎么办啊,是什么意思。   不是在问老头子离开了,她该怎么办。   而是在问上天,她要是也离开了,谢司宁该怎么办啊。   她的小外孙才十岁……   她害怕自己离开了,谢司宁会活不成。   所以自从姥爷离世后,谢司宁就发觉姥姥一直有在努力吃饭,她想陪他更久一点,再久一点,但没有办法。   短短半个月,谢司宁失去了两位亲人。   他成了没有家的小孩。   哪怕姥姥离开前曾竭力告诉他,姥爷的死不关他的事,可谢司宁还是无法忘记。   于是在某个晴天,谢司宁穿着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裳,将院子上了锁,再也没有回来。   一整年,他吃住都在网吧里,终于凑够了自己的学费。   在被他找来的亲生母亲带走时,谢司宁遇到了王嫂,是她答应他,会好好帮他打理他和姥姥姥爷的家,于是谢司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再也没有回来过。   如今,站在屋外,过往的回忆一幕幕出现在谢司宁眼前。   只是记忆中总是跟在他身后,让他天冷多穿衣的小老太太已经不在他身旁,而会笑着把他抱起来,举到天上,说他是姥爷最爱的小孩的小老头,也变成了一捧灰。   谢司宁只被人短短爱了十年,就被天上的神收回了这一切。   他不怨谁。   只是想让天上的神仙对他的姥姥姥爷好一点。   有他这么个外孙,他们已经吃了不少苦,离开了人世间,就让他们多开心一点吧。   姥姥总对谢司宁说,人死了,是在享福,我要是死了,你可不许哭,影响我的福气。   于是谢司宁当真就没有哭过。   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尊木头,不会哭也不会笑,只是好好的活着。   直到橙子的死亡,才让谢司宁想起,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家过了。   十岁之后,谢司宁怕自己回家,姥姥和姥爷会怪他,所以怎么都不肯回家,执拗得像是在和谁较着劲。   而二十岁之后,谢司宁却怕姥姥和姥爷不怪他了,于是逃避着,不肯将一丝回忆泄露,却忘了,从始至终,姥姥和姥爷都没有怪过他。   没有人怪他。   所有人都爱他。   谢司宁所有在乎的亲人,都爱他。   他逃避的,只不过是姥爷离世那天的自己。   如果能快一点呢?   如果学会了骑自行车。   如果那天没有走路去学校,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   没人能够给予谢司宁答案。   而唯一会耐心安慰着他、开导他的家人已经离开,在他失去了第一位至亲的半个月后。   记忆里两位鲜活的老人,转眼间,变成了两座不高的坟。   它们相互依伴,有风吹过,坟前的小草就晃一晃,只剩下留在这个世上的谢司宁抱着回忆被其吞噬。   回忆像利剑,一寸寸将谢司宁的平静削去,直到他再也直不起身。   迟来了十七年的眼泪,终于一滴滴落在布满了灰尘的门槛上。   小时候,姥姥姥爷的一声声“小宁”,好似就在耳边。   可谢司宁再也听不到了。   泪水溅起一层灰尘,落在地上。   谢司宁哭得崩溃又沉默,好似那个跪在姥姥姥爷的遗像前,被人指责着没掉一滴眼泪的小少年一样。   迟到了这么多年的眼泪,终于从回忆里落在了这片土地上。   谢凌站在身后,眼神复杂地盯着谢司宁,心口像是被人压上了一块巨石。   谢司宁掉的每滴眼泪,他都心疼。   谢凌无法对青年做到感同身受,却在意他此刻即将崩溃的情绪。   伸出手,谢凌接住了谢司宁摇摇欲坠的身体。   轻轻擦去青年脸上的泪水,谢凌对上了一双如同一潭死水的眼睛,直到这一刻,谢凌才终于明白,谢司宁不是没有情绪的怪人。 第48章 人偶5 “哥哥是在引诱我吗?”   青年只是习惯将一切掩埋在心里。   “爸爸……”谢凌抱着谢司宁,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夜色将至。   谢司宁和谢凌没有住在小院里,而是去镇上找了个宾馆住下。   只开了一盏昏黄台灯的房间里。   谢凌靠在床头, 手中的手机开了又关, 最终,他将视线落在了靠在他怀中熟睡的谢司宁身上。   睡着时的青年很乖。   纤长的睫毛垂在眼底,皮肤白皙, 五官立体,活像电影里的明星, 就连周身一成不变的淡漠感都在睡着后减轻了些。   呼吸下意识放轻。   谢凌手指轻轻捏着谢司宁的耳垂,心中无端端生出一股诡异的满足感, 好似青年彻底属于了他般。   手机悄悄打开,谢凌看着屏幕上谢司宁熟睡时的睡颜,轻轻点下了拍摄。   微弱的“咔嚓”结束, 一张可以直接做屏保的照片便出现在了谢凌的相册里。   耳边谢司宁轻浅的呼吸声撩拨着谢凌的耳膜。   他垂眸,一手搂着谢司宁的肩膀, 一手录着视频, 好像怎么都记录不够。   谢司宁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夜里一点。   睡了四五个小时的他大脑昏昏沉沉的,因之前哭得太狠,眼睛有些涩。   “爸爸醒了?”谢凌问。   谢司宁靠在他怀中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嗯”了一声,他嗓音沙哑, “你一直没睡?”   谢凌:“怕你出意外,没敢睡。”   哭狠了的人很容易在夜里发烧,谢凌怕睡着后, 自己会发现不了谢司宁的状况,于是一直未合眼。   但更多的还是人偶很少需要睡眠,而这么做,能让谢凌得到谢司宁的心疼。   果不其然。   谢司宁微微抬头,从他怀中转回到枕头上,没有去想自己为什么会以这个姿势醒来,他闭眼缓了缓,“你吃饭了吗?”   “没。”   谢凌秉承着山不就我,我去就山的原则,钻进谢司宁的怀里,本以为会直接被青年推开,已经做好了倒在一旁的准备。   却没想到,谢司宁伸手摸上他的头顶,一下下摸着,修长的手指穿插在他发间,莫名让谢凌感到了一丝温柔的味道。   时间在这一刻好似格外的眷顾谢凌。   他嗅到了谢司宁身上淡淡的香气,很安心,安心到谢凌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惊扰到了谢司宁。   “你想吃什么?”谢司宁问。   谢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司宁,罕见的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在谢司宁又喊了一声“谢凌”后,他道:“都可以,我听爸爸的。”   很乖。   模样精致的少年靠在青年的怀中,眼中满是喜欢。   在谢司宁还未清醒过来的时候,耳边【黑化值-1】的系统音就不断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谢凌的黑化值已经降到了百分之六十。   凌晨一点,小镇上只有零星几家饭店还在开。   谢司宁穿着厚卫衣,明艳的藏蓝色将他皮肤衬得格外的白,右手被谢凌死皮赖脸地牵着。   谢司宁向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在饭店老板微妙的目光下,他点了几道菜。   等菜的过程中,谢凌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在谢司宁出宾馆前的三令五申下,他改掉了“爸爸”这个称呼,“哥哥之前也在这家店吃过饭吗?”   不然不会一出宾馆,就来到了这里。   谢司宁将餐桌上的一次性筷子拆开,熟练的去除筷子上的毛刺,“嗯”了一声,“在网吧赚到钱的第一个月,出来透口气的时候,进来吃了一回。”   味道很不错。   但却不是谢司宁第一次吃。   之前姥姥和姥爷还在世的时候,每当姥爷出门干零活赚了点钱,就会专门打包这家店的菜回家给谢司宁吃。   说话间,菜已经上了一个。   谢司宁将筷子递给谢凌,声音平静,“给。”   谢凌愣了下,伸手接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谢司宁现如今对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冷漠。   青年好像在尝试接受他。   谢凌周身洋溢着愉悦,夹了一筷子菜,点头,“好吃。”   寂静的夜晚,小餐馆里并没有多少人,谢司宁和谢凌结账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凌晨两点。   他的手被谢凌握着,逐渐变成十指相扣。   谢司宁没有挣扎,谢凌便想要更过分一些。   他仗着自己比谢司宁小,走了两步,就停在原地不动,在青年看过来的时候,装出一副很累的模样说:“我走不动了,哥哥……”   他在撒娇。   也在装模做样。   谢司宁看出来了,在和谢凌对视的这几秒,触及到少年眼中明晃晃的喜欢,谢司宁睫毛微垂,“我背你。”   他在谢凌面前弯下了腰,背着他一手创造出来的人偶,一步步向前走着。   谢凌很轻,手环住谢司宁的脖子,他趴在青年的背上,今晚的月亮好像格外的圆,将他们的前路照亮。   谢凌应该高兴的。   毕竟谢司宁又对他退让了一步自己的底线,可短暂的高兴过后,谢凌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这是第一次,谢司宁肯背他。   “爸爸……”   谢凌趴在谢司宁的耳边,小声说:“我好爱你……”   谢司宁睫毛微颤,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有听到。   回到小旅馆。   谢司宁将谢凌放下来。   洗漱过后,谢司宁围着一件浴巾打开门,在看到坐在床边的谢凌时,才意识到自己今晚要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脚步一顿。   如果是以往,谢司宁不会有任何情绪和想法,可今天,不知为何,总有些犹豫。   在短暂失神的这几秒中,谢凌抬眸看向了他。   一双漂亮又多情的眼睛将谢司宁困在里面,动弹不得,“爸爸怎么不过来?”谢凌说,“还是要喊‘哥哥’才行?”   谢司宁没吭声,默不作声地走到床边,谢凌笑着起身挡在谢司宁面前,眼中的欲念毫不掩饰,却还拖长声线问:“哥哥是在勾.引我吗?”   “……不是。”   谢司宁只是忘记把新的衣服拿进浴室,如果知道谢凌还没睡的话,他不会就这么从浴室里走出来。   谢凌却不肯放过他,视线落在谢司宁被水蒸气薰粉的喉结上,莫名性|感,他靠近,在谢司宁紧绷的状态下,轻咬了上去。   他想试试谢司宁眼下对他的容忍度到底有多少。   如果是以往,谢司宁早就将他推开,可如今,谢司宁只是站在原地,唯有呼吸在变急。   谢凌眼睛一亮,柔软的舌尖轻舔了一下,控制在谢司宁感到不适的时候,退开。   他微向后仰着头,看着谢司宁笑,一双眼睛里写满了谢司宁看不懂的情绪和笑意,像是得到了什么满意的礼物般。   “好香……”   明明谢司宁使用的沐浴露和他是同一款,可谢凌就是觉得谢司宁要香一点。   谢司宁微粉的喉结如今上下滑动了下。   那处水光未消,隐隐间,能够看到几枚不是很明显的牙印,显得愈发涩气。   谢凌只是看了几眼,便急忙收回目光,怕继续下去,自己会发疯吓到青年。   “睡吧……”他嗓音莫名沙哑。   直到这时,谢司宁才越过谢凌,朝着行李箱走去,从中拿出一件衣服,在谢凌地注视下换好。   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过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   谢司宁带着谢凌离开小旅馆,回到曲水村。   昨天因回来得太晚,来不及将住处收拾干净,加上谢司宁情绪的突然失控,让两人不得不出去住。   如今,刚把行李放好,谢司宁便带着谢凌收拾起了有些破旧的小院。   由于这里常年无人住,不少木材打造的家具已经完全不能用,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不过因王嫂和王叔的常年照顾,房顶没什么大问题,床也只需要擦擦上面的灰,就能睡得下人。   一桶桶清水变得浑浊。   终于在历经四个小时候后,这里恢复成了谢司宁记忆里的模样。   下午四点三十分,整理好一切的谢司宁借了一辆车,带着谢凌去了镇上的超市一趟。   在买了一些生活用品之后,谢司宁看着摆放在超市门外的火纸,拿了六捆。   谢凌帮忙搬上车,更随着青年一起去看了姥姥和姥爷的坟。   乡间田野间,两座不高的坟包紧挨在一起,周围被人清理的很干净,没有一丝杂草,只有几颗藏在角落里的小草被人放过,如今正开出纯白色的小花。   谢司宁跪在地上,剪好一张火纸,就将其丢一张在火里。   谢凌在一旁控制着火势,不让其出现意外。   火焰不算高,谢司宁垂眸,待火纸燃烧了大半,才开口说道:“姥姥,我来看你了……”   一阵风吹过,像是有人轻柔抚了抚谢司宁的发顶。   火纸燃烧殆尽后留下的灰烬缓慢飘走,飞向远方。   谢司宁一直沉默地剪着火纸,直到最后一张火纸被烧完,才开口沙哑地说:“我回家了,姥姥……”   “不知道你和姥爷在地底过得怎么样,我之前托王叔给你烧的纸钱收到了没有,我现在赚钱了,你和姥爷可以放心的花,不用再省着了……不够的话,托梦给我。”谢司宁笑了一下,却不如不笑。   他知道,姥姥和姥爷一直没有怪过他。   今天是他和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谢司宁不想让他们不高兴,只说着自己离开曲水村后发生的事情。   在提到谢凌时,谢司宁止住了话音。   谢凌看向他,直到许久,才听谢司宁低声道:“他是我唯一交到的朋友。”   “……”   ·   回到家。   谢司宁简单做了晚饭,两人吃过后,谢凌躺在谢司宁曾经住过的小床上,想象着谢司宁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也是和现在这样的冰块脸吗?   只是想想,谢凌就不由笑出了声,正整理着被子的谢司宁手顿了一下,随后才继续整理。   “爸爸,”谢凌伸手扯了扯谢司宁的衣角,期盼地看着他,“你和我一起住在这张床上,好不好?”   曲水村的夜晚很安静。   洗完澡的谢司宁被谢凌强行抱到了床上,宽一米五的小床上挤着两名大男人,显得有些可怜,谢司宁动一下,床就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   谢凌愣了下,随后在谢司宁耳边轻轻地笑着。   狭窄的位置让谢司宁不得不和他靠在一起,比在A市时还要亲密,亲密到两人连对方的体温,与各种反应都能感受到。   谢司宁耳朵逐渐红了起来。   他抬眸,谢凌那张没有丝毫羞耻心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好像蹭着他腰侧的灼热是团空气般。   “爸爸怎么看我?”   第一次,在谢凌喊出这个称呼时,谢司宁有些耳烫,下意识伸手捂住他的嘴,却让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古怪。   谢凌只剩一双眼睛在外的脸上洋溢着笑意,他微微抬头,柔软的唇贴着谢司宁的掌心,少年鼻梁很高,顶着谢司宁的手指,他亲了亲,在即将张口时,谢司宁收回手。   “变态。”很平静的一句话。   谢凌却像是得到了什么夸奖般,笑得愈发肆意。   眸光晦暗的那一秒,谢凌在心里称叹他父亲的愚钝与单纯,只是亲了一下手心,就变态了?   那之前他做得那么过分的时候,算什么?   畜生?混蛋?还是疯子?亦或者是谢司宁觉得的“怪物”?   不论是哪种称呼,谢凌都能够接受,谁让这些话是从谢司宁口中说出来的呢。   明明是一样的话,一样的音调,可偏偏,只有谢司宁说出口,谢凌才会觉得涩气,甚至为此而激动着。   体温与心跳一起上升。   谢凌还未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眼前的灯光就被谢司宁关上。   视线陷入黑暗。   青年以为只要这样,就能逃避,实则给予了别人更放肆的机会。   谢凌搂住谢司宁的腰,在明显感觉手下的身体紧绷了一瞬后,轻笑了声,他低声道:“不弄你,别怕。”   如果是以往,谢凌只会继续混蛋下去。   但今天,谢司宁实在太累。   他只想收点利息。   微凉的唇贴在谢司宁的眼尾,想象着青年这里流出泪水时的模样,谢凌喉结滚动,抬头让自己放空了十分钟,才将心底克制不住的欲|望压下去。   “睡吧……”他说,“爸爸……”   愿一夜好梦……   翌日醒来。   谢凌怀中仍旧是温暖的,他转过头,谢司宁还靠在他怀里熟睡,眼下的青黑告诉他这几天谢司宁有多么的疲惫。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   哪怕到现在,谢凌仍旧觉得不可思议,毕竟那个吻,竟然是在谢司宁清醒的时候落下的,以及那些他没有被青年厌恶的欲.望,只是想想,谢凌的心就如同泡在一汪温水里,飘飘欲然。   第不知道多少次,谢凌想,曲水村真是个好地方。   等待谢司宁醒来的时间里。   谢凌时不时就要亲一下他,被子中,他握住谢司宁的手。   青年的手指修长又白皙,骨关节处的皮肤只是被蹭一蹭,就会冒出一层薄粉。   比起他,谢司宁反倒是要更加像人偶。   谢凌轻轻喘息着,抱紧谢司宁,直至许久,眼前一缕白光闪过。   秋季的天气时冷时热。   谢凌此刻的体温有些烫,谢司宁睫毛细颤,感受到身旁的人起床后,才敢慢慢睁开眼。   他耳朵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一层红晕。   穿好衣服,谢司宁刚推开门,就看到院子里正打着水的谢凌,脚步一顿,不等他开口,谢凌便道:“爸爸要洗漱吗?”   “……”   谢司宁伸手捂了下自己发烫的耳朵,面不改色地走到谢凌面前,“你会用?”   谢凌笑着,“我用手机搜了下教程,就会了。”   谢司宁闻言没再说话,只将自己白皙的手指浸泡在冰冷的井水里,无视身旁谢凌灼热的视线,一点点清洗干净。   好似连带着那丝不属于他的气息,也一并洗干净了般。   【叮!反派黑化值-10,黑化值:50%。】   谢司宁原本隐隐回归正常颜色的耳朵重新红了起来。   曲水村与谢司宁记忆中的模样变化很大。   弯曲的土路修成了水泥路,村里原本没有的超市也开了几家,只是村子里的年轻人在逐渐减少。   记忆中熟悉的人,许多已经老去,甚至有些再也无法见到。   谢司宁带着谢凌回顾了一下自己的小时候,小到在小溪里摸小鱼,大到去学校里看一看自己小时候的教室。   一连几天,谢司宁都在向谢凌介绍着自己的过去。   如果创造者天生就了解自己创造的人偶,那么如今,人偶也在了解着他的创造者。   谢司宁的小时候比谢凌想象中与得知到的,要更加有趣一点。   他想不到小时候,小谢司宁一本正经地拿着抓到的龙虾,装在杯子里带到学校,准备和同学一起养,结果被老师没收时候的表情。   更想不到,每每下雨天,不爱穿雨衣的小谢司宁悄悄躲进姥爷的伞里,与姥爷一起瞒着姥姥时的模样。   一定心虚又可爱。   越去了解,谢凌对谢司宁的喜欢就越是深厚。   也更加能够明白,在十岁那年,谢司宁失去了两位至亲时的感受。   一连一周,谢司宁都和谢凌待在曲水村里。   生活的节奏不知不觉慢了下来,而谢司宁对于谢凌的容忍度也在与日俱增。   很多时候,就连谢凌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时,谢司宁却能忍住一言不发,哪怕泪水溢满了眼眶,也没有出言对谢凌进行制止,于是每一回,谢凌都要比上一回过分一点。   ——畜生不如。   每晚结束,谢凌都会这么对自己说。   可当夜晚再次降临,他又会忘记这一切,眼中只有谢司宁一个人。   从没有一刻,让谢凌觉得自己跟着谢司宁来到曲水村是多么正确的一个决定。   明亮的屋子里。   谢司宁拿着手机正回复着后台堆积如山的消息,不少想要定制人偶的顾客给他发来消息,但都被谢司宁回绝。   经过橙子那件事,对于定制人偶的顾客,谢司宁要求的越来越严苛,他不希望类似橙子的事件再次发生。   于是在决定关店的当天,谢司宁就将手上还剩下的十多个定单全部退回,并给予了一定赔偿,说了抱歉。   而对于之前已经收到了人偶的顾客,这几天,谢司宁也正在一个个回访,确认没有一个人的家里出现像苏语那样的意外后,堪堪放下心来。   只是今天,前来联系他的顾客与之前有些不一样。   谢司宁迷茫地看着聊天框里,一个在他这里带回家了两位人偶的顾客发得消息:【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板,你火了!!!】   【[链接][链接]】   【呜呜呜呜呜,我圈外的朋友托我问一下您,(对手指)老板,你和身边的那位少年是真的么】   【真的好甜QAQ】   “?”   谢司宁看着这几条消息,没有一条是他看得懂的,只好迷茫地点开顾客发过来的两条链接。   在看到第一条时,谢司宁还能勉强接受。   但第二条却格外的怪异。   视频里,他坐在店内的休息椅上,周围是无数精致的人偶。   拍摄的人将他拍得极好,就连谢司宁都觉得视频里的自己有股难言的气质,眉目清冷又疏离,但镜头一转,谢凌那张精致的面容出现——   视频里,谢凌视线落在他身上,许是光线的原因,令他漆黑的眼瞳里藏着些许水光,好似爱而不得,又好似暗恋未果。   一人清冷淡漠,一人情深似海。   莫名的氛围感简直让人昏了头。   尤其谢司宁和谢凌超高的颜值,不管是谁刷到,都想停下来好好地看上一番。   谢司宁点开评论区,热评第一:   【求大do特do[哭]】   热评第二:   【是谁!两分钟内我要他们全部的信息!!!】   热评第三:   【我抄抄抄!为什么帅哥们全部内部消化了[大哭]】   剩下的更是堪称混乱。   谢司宁只是翻了两页,就不敢再翻下去。   他害怕自己会再看到什么令人害怕的话。   如果只有这一个视频还好,热度不会一直居高不下,但谢司宁点开话题,短短几天,这些人连他和谢凌的cp名都取好了,甚至在去过“宁”的客人的打包票与图片的保证下,嗑生嗑死。   谢司宁点开图。   一张他和谢凌走在大街上,十指交握的图片映入眼帘。   而发出这张照片的人,还重点放大了他们牵着的手与谢凌看向他的眼神,并信誓旦旦的保证:他俩绝对是一对!我经常看到他们黏黏糊糊的画面,姐妹们放心大胆的磕!   “……”   谢司宁放下手机,头顶明晃晃的灯光照得他眼晕。   偏偏照片里的另一位主人公还在对他笑。   谢司宁只是想到自己今晚又要被谢凌变着花样地痴.缠着,整个人就更晕了,连迈出去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偏偏山不就我,我就去就山。   谢凌完美诠释了这句话。   他像个蛊惑君王不早朝的妖精一样,抱住谢司宁。 第49章 人偶6 前世与今生   两人一瞬间挨得极近。   谢司宁不适应地偏过头, 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些内容,像是在找着话题一样开口道:“我们的照片在网上火了。”   “是吗?”   谢司宁“嗯”了一声。   脚步却在谢凌的带领下一步步朝前方走去,直到整个人都倒在床上, 呼吸不畅。   令谢司宁觉得奇怪的夜晚再次到来。   谢凌身为他亲手创造出来的人偶, 可以说他的每一处地方,谢司宁都十分的了解。   但如今谢凌却亲身告诉他,谢司宁对他的认知有多么的匮乏。   ……   ……   A市最出名的商业街最近两天到来的游客实在是多。   谢司宁与谢凌买了高铁票回到这里, 却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店。   因短视频的缘故,他和谢凌算是破圈火了一把, 最近这几天,甚至有不少星探尝试加他, 询问是否有出道的想法。   谢司宁全部拒绝了。   如今,“宁”这家店门口几乎成了游客的打卡地,每天来往的顾客只多不少, 不少真情实感磕cp的女生来到这儿,拍照并打卡。   谢司宁从未想到有朝一日, 自己竟然可以火成这样。   在等了两天, 确认这波热度没办法在短时间内降下去后, 谢司宁硬着头皮开了店,只是没让谢凌跟着一起过来。   想到离开家时,谢凌略带着笑意望向自己的眼神,谢司宁堪称是落荒而逃。   如今。   随着店门打开。   店里,早在昨晚就得到谢凌说要开店的消息的人偶们纷纷回到橱窗里,用自己精致可爱的外表, 吸引着进店的每一个人。   与谢司宁想象中的嘈杂不同,进店的每位客人都很有礼貌,认真地看着橱窗里的人偶, 时不时拍拍照片,只有逛完店里的所有设施后,才会举着手机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问上一句:“店主,你朋友今天没有跟过来吗?”   不知是不是谢司宁的错觉,在女生问出这句话后,明显有不少视线悄悄落在了他身上。   “……”   谢司宁面无表情,身上的淡漠感几乎能拒人千里之外,片刻的沉默过后,他道:“他今天休息。”   “啊……是吗?”女生有些失落,又有些诡异的兴奋,“那……你们有准备做一个属于自己的账号吗?我们想多看看你们的日常。”   谢司宁颔首:“我考虑一下。”   这名女生的问题还没问完,另一位就接过了话头,“店主大大……麻烦请问一下,您和您的朋友是真的吗?”说话的女生有些小心翼翼,但眼神中的期待却令谢司宁不敢直视。   “……”   这还是谢司宁第一次被人贴脸问这种问题,更何况他也确实没有仔细思考过,他和谢凌之间的关系。   哪怕现在谢司宁在尝试接受谢凌,两人的关系也确实比之前在A市的时候,好了不少。   但有关于恋爱方面,谢司宁仍有些犹豫。   不知是不是他的沉默造成了什么误会,面前问出这个问题的女生有些失落,“那……那什么时候那位小哥哥过来,店主可以发一下微博吗?”   在一众热情青春的女孩子的推荐和指导下,谢司宁开了一个名为“玩偶店-宁”的微博号。   下午三点半。   因提前知道了闭店的时间,一位位客人从店里走出去,谢司宁比想象中还要顺利的方式锁上店门,只不过需要面对着无数手机。   他并不介意。   回家的一路上,谢司宁都在想着自己与谢凌的关系,思绪越想越乱,直到打开家门的前一刻,谢司宁都在思考自己该怎么面对谢凌说出“我们要不要试着变成男朋友”这句话。   可随着谢司宁换好鞋,在看到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谢凌时,他停下脚步,周身轻松愉悦的氛围消失不见。   “……”   许是察觉到了动静,谢凌转过头,在看到谢司宁的那一刻,他笑了下,漆黑的眼瞳里没有半分情绪,有的只是打量,“爸爸。”   谢司宁手中拎着的超市购物袋发出声响,身体冷得僵在原地。   谢凌像是才反应过来般,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谢司宁身边。   “我忘了,我要抱一下爸爸的。”   谢凌说着,伸开双手,将浑身僵硬的谢司宁抱进怀中,似是不满意青年的这个反应,谢凌面无表情地捏着谢司宁的后颈,轻声问:“爸爸见到我不高兴吗?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空气陷入沉默。   谢司宁缓慢抬起头,脖子像是生了锈,一顿一顿地抬起,看向身前他眼熟无比的少年,“你不是谢凌。”   谢凌却在笑,“爸爸在说什么?”   他修长瓷白的手指轻轻按着谢司宁的后颈,仿佛在思考该怎么,才能毫不费力的让男人死去。   他的手段向来残暴,但亲手杀死一名人类,还从未做过。   谢凌眉眼间没有早上谢司宁离开家时,对他的爱意,反而全部是令谢司宁陌生的冰冷。   呼吸一窒。   谢司宁想问谢凌被他带去了哪里,可理智又清楚的知道,面前的人就是谢凌。   如假包换。   就连不耐烦时的微表情都一样,只是谢司宁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谢凌的不耐烦会变成对着他。   【8806。】谢司宁道。   8806:【需您自行触发完整故事背景。】   谢司宁:【他是原剧情中已黑化的谢凌?】   【叮!恭喜宿主触发关键信息,现已发布故事背景。】   可还不等谢司宁接收,谢凌便道:“爸爸怎么在走神?”他微低头,与谢司宁对视,漆黑的瞳孔里满是恨意与不满,“为什么?”   没人知道在谢凌踩着尸山血海走向高处,眼看着这个世界即将崩塌,却突然发觉时间在倒退时的感受。   这本没什么。   他只需要再将那些令人生厌的虫子再杀一遍就好了。   可这三年里,他隐藏在自己的身体内,眼睁睁地看着没有了之前记忆的自己被谢司宁爱着。   从一开始懵懂的人偶,到如今两人即将确认关系。   明明是一样的人,一样的自己,一样的谢司宁,为什么结局却不同?   凭什么?   谢凌眼中掉出泪水,恨意滔天,他直视着谢司宁,瓷白的面庞上滑下两行血泪,谢凌逼着谢司宁直视自己,一字一句地问:“你为什么不爱我?爸爸……”   没人知道,谢凌在最开始诞生的时候,有多么的渴望谢司宁爱他。   人偶向来拥有比人类更加丰富的情感。   可前世,不管谢凌怎么做,谢司宁都不爱他。   他一次次被青年漠视,一次次面对青年充满厌恶的眼神,一次次生出希望,又一次次被人打回原形。   谢凌的一颗心,最终扭曲。   但人类所带给他的痛苦却远不止于此——   滔天的恨意让谢凌想要毁掉这个世界,想着只要一切从未发生过就好了,只要一切回到原点就好了。   可当真正回到了原点,谢凌又开始不满,开始嫉妒,开始恨。   为什么?   为什么谢司宁不爱他?   为什么不论前世他怎么做都得不到的爱,这一世的他,却能轻易的获得?   凭什么?   谢凌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他只知道,谢司宁不爱他。   哪怕如今他抢占了自己现在的身体,以原本的模样出现在谢司宁面前,谢司宁还是不爱他。   心脏像是被泡进硫酸里,越是疼,谢凌就越是恨谢司宁。   一滴滴血泪从眼眶中溢出。   谢司宁看着面前眼神里满是对他的恨意的谢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下的谢凌仿佛真正变成了人偶,捏着谢司宁后颈的手指冷得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关节处出现连接点,漆黑的眼瞳失去光彩,好似用墨水涂抹上的眼睛,像前来索命的厉鬼。   突然的巨变令谢司宁反应不过来。   可谢凌口中的一句句“为什么”,他却听得格外清楚。   抬起手,谢司宁颤颤接住谢凌眼眶里流出的血泪,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接受,谢凌身上发生了某种他无法阻止的巨变。   “他呢?”谢司宁在谢凌冷漠地逼迫下,艰难问,“他还能回来吗?”   话音刚落,谢司宁便感觉到自己后颈被谢凌更加用力地捏紧,少年仿佛真的希望他死在这一秒,谢凌笑着残忍说道:“当然是死了,爸爸,你有我一个孩子,难道不满足吗?”   耳边,无数【反派黑化值增加】的警告音响起。   每一声都刺耳至极。   谢司宁呼吸艰难,他抓着谢凌的手,想挣脱开,可人偶的力气实在是大,谢司宁肺部的氧气逐渐告罄,他眼球上出现无数红血丝,好像即将死去,也是在这一秒,谢凌突然松开了掐着他脖子的手。   谢司宁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谢凌说:“爸爸,你亲我一下,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这是个很划算的交易。   谢司宁白皙的脖颈上出现青紫的指印,谢凌目光凝视着这里,脑海中霎时间跳出无数画面。   有他迷恋地咬着青年锁骨时的、有他吻在这上面时的、更有许多不堪入目的。   每一幕都刺眼至极。   另一个谢凌在谢司宁不知道的时候,对他做出了无数大逆不道的事情,偏偏不清楚这一切的青年,还觉得谢凌只是个因为他的忽视,心理有些扭曲的孩子。   这点让谢凌有些想笑,却又怎么都笑不出来。   “爸爸考虑好了吗?”   谢凌慢条斯理的靠近谢司宁,轻而易举阻拦了青年想要逃跑的路线,像只逗弄着老鼠的猫一样,低声呢喃:“回答我,不然我不确定下一秒,我的想法会不会变。”   他看着谢司宁面上的惊慌,心中却没有多少愉悦。   谢司宁的衣角被谢凌抓着,他慢慢转过身,谢凌脸上的泪还未停下,他还在哭。   哪怕谢司宁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什么,但只是看着他,他的心脏就不由蜷缩了一下,脑海中像是有什么画面要跳出来,又在一道模糊的系统音出现后,消失不见。   只有心口处,随着心跳渐渐升起的疼痛无比真实。   谢凌抚摸着他的脸,轻声说:“我还从未试过亲手将爸爸杀死的体验,爸爸要帮我尝试一下吗?”   谢司宁呼吸不稳,问:“只要……亲你一下,你就会放过我?”   谢凌脸上的笑意扩大,“当然。”   他站在原地,看着原本惊慌的青年逐渐向他靠近,从未有一刻,谢凌能这么清楚地观察着谢司宁脸上的每一个神情。   谢司宁睫毛在颤,他微微凑近,唇瓣离谢凌甚至只剩下几厘米的距离。   闭上眼,谢司宁吻了上去。   谢凌瞳孔放大。   青年温软的唇瓣贴在他的唇上。   谢司宁似乎不懂他话中的“亲一下”是个什么意思,在贴上去后,呼吸陡然变轻,随后软嫩的舌尖尝试性舔开他的唇,缓慢伸入。   谢凌僵在原地,面上的恨意与不在意在此刻全部凝结。   他僵硬的感受着由谢司宁主动地亲吻,在片刻的呆愣后,他反应过来,搂住青年的腰,阴沉着眉眼在谢司宁的唇上咬了一口。   痛意令谢司宁蹙了下眉,想要推开,却不被谢凌允许。   呼吸发抖。   谢凌吻得很重。   谢司宁几乎要站不稳,腰被他搂着,不知什么时候起,淡淡的血腥气在两人口腔中涌现,谢凌地吻像是侵|略般,恨不得将谢司宁吻到窒息而亡。   舌尖被咬破。   谢司宁吃痛地推开谢凌,大口大口呼吸着。   谢凌踉跄了两步,仰起头,似在回味着什么,看着恨不得离他一百米远的谢司宁,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在青年不敢置信地目光中,谢凌道:“没有想到爸爸的滋味这么不错,不知道之前有没有被我这具身体玩|烂?”   饱含恶意的一句。   谢司宁白着一张脸,牙关咬紧,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着他。   而在这句话后,谢凌身形似乎晃了晃,神情不稳,他盯紧不远处的谢司宁,咧开嘴笑,像是一名疯子,喃喃道:“挣扎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废物。”话落,他轻声道,“爸爸,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整个人直直向后倒去。   人偶陶瓷做的身体轰然摔在地上,瓷片四分五裂。   谢凌精致的面容上多了许多细密的裂痕,谢司宁阻止未果,只能颓然地坐在谢凌身边,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自我修复完成。   与此同时,8806发布的故事背景,也在缓缓对谢司宁展开。   这是一本掺杂着幻想的现代都市文。   8806:【反派谢凌出生在一名喜爱人偶的富家私生子手中。在诞生的第三天,谢凌由人偶变成了人类。人偶天生拥有比人类更加丰富的情感,于是在诞生的第一天,谢凌就爱上了亲手将他创造出来的人类。】   【可谢凌并没有得到人类同样的喜爱,相反,将他创造出来的人类厌恶他,甚至恐惧他。为了能让人类的目光能多放在自己的身上一点,谢凌在得知人类开了一家人偶店时,主动揽下了创造人偶的工作。】   【但在此期间,人类仍旧厌恶着谢凌,而从谢凌手中诞生的人偶们也被卖往了各个人类手中,谢凌成为了制造人偶的机器,日复一日,直到一天,谢凌发觉从他手中诞生的人偶,在被人类买回家后,全部会被立马摔碎——】   【谢司宁不知道,谢凌创造出来的每个人偶,都是他花费了无数心血打造的,它们拥有自己的意识与感情。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着这些会动的人偶许愿,愿望就会成真”这一消息,被人大肆传播。无数人偶死于非命。发现这点后,谢凌主动找到谢司宁,想停止创造人偶,可却被他拒绝。】   【于是一个个精致可爱的人偶娃娃被创造出来,懵懂的爱着这个世界,又很快被自己心爱的主人摔碎,变成一堆碎片。谢凌本就扭曲的心理在此过程中变得更加扭曲。】   【从被创造者耐心编写着人设,在爱里出生的人偶,到如今满心是恨意与绝望,谢凌只用了一年。】   【他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讨厌他,于是他想刨根问底、抽丝剥茧得到答案,却又一次迎来伤害,许多人类以这个理由接近他,获得他创造的人偶,又一一将其用来满足自己的私欲。直至谢凌彻底黑化。】   【黑化后,谢凌创造出了无数人偶,但那些人偶不再对人类饱含爱意,它们挥刀向往日随意将它们摔碎的人类,直到杀到这个世界再无一人。】   【至此,世界崩塌。】   8806:【这便是谢凌前世的背景。】   而这一世,谢凌的一切,谢司宁都知晓,也包括他对他的感情。   上面那些内容中,最吸引谢司宁的不是8806阐述的故事背景,而是最后的那句——“从被创造者耐心编写着人设,在爱里出生的人偶,到如今满心是恨意与绝望,谢凌只用了一年”。   谢司宁仍旧记得自己亲笔写下谢凌的人设时,心中的期待,和对他的爱。   创造者希望从他手中诞生的人偶,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于是谢司宁写——谢凌是天生被所有人宠爱着的小少爷,漂亮、坚韧、勇敢,是创造者赋予他的标签,所有人都会爱上他。   可在谢凌诞生后,也正是这名期望他拥有无数宠爱的创造者,亲手将他的一切摧毁。   “……”   想到前段时间橙子的死亡。   谢司宁隐隐间竟理解了刚才谢凌为什么这么的恨他。   那些刺目的血泪,像是谢凌未对他说出的声声控诉。   心脏像是被人攥紧,谢司宁险些无法呼吸。   窗外。   夕阳西下。   火红的霞光洒满一室,却无法照亮昏暗的客厅。   不知过了多久。   躺在地上的谢凌睁开眼,在看到谢司宁的一瞬间,他眼睛亮了起来,身上无数出现裂痕的瓷片缓慢修复,而在他的视线中,一滴滴眼泪从谢司宁的眼眶里掉了下来,砸在地板上。   谢凌像是没有之前的记忆,伸手艰难接住谢司宁的泪水,明明那么轻的一滴,却让他感受到千斤重。   “爸爸……”谢凌喊道。   他漂亮精致的五官已经缓慢修复,眼中半丝恨意都无,只有满眼的担心。   呼吸一窒。   谢司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看着谢凌“嗯”了一声,带着一丝鼻音道:“你醒了?”   谢司宁唇上的伤口还未消肿,眼皮微粉,一看就是哭过,雪白的脖颈上是一道狰狞的掌印,好似下一秒,青年就会消失不见。   谢凌慌了神,不明白自己睡着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谢司宁变成这副模样,“爸爸……你怎么了?”   谢凌挣扎着起身,跪在谢司宁身前,抬起他的下巴,细细看着他脖子上的掌印,眸中的阴冷一闪而过,“是谁弄的?”   谢司宁没说话。   此刻的他心疲力尽,只伸手抱住谢凌,一言不发。   直到天色渐黑,才沙哑着开口说道:“谢凌,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谢凌没说话,只是抱着谢司宁的腰。   他很聪明,哪怕青年只问了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就能从中猜出,谢司宁脖子上的痕迹是他弄出来的。   可怎么可能。   谢凌哪怕自己去死,都舍不得动谢司宁的一根头发丝。   他不会做这种事情。   但谢司宁脖子上的伤口,却鲜明直白得可怕。   谢凌沉默地抱起地上的青年,轻吻了一下谢司宁的侧脸,一步步朝卧室中走去。   隐约间,他像是知道了什么。   卧室里没有开灯。   谢凌在黑暗中吻上谢司宁的唇,他亲得很轻,也很温柔,仿佛在安抚着谢司宁的不安。   “爸爸,别怕……”   谢司宁没有说话,只抱着谢凌。   一整晚,谢凌都没有睡觉。   翌日。   直到晚上,确认今天谢司宁的身上没有什么伤口后,谢凌将头埋在青年的怀中,呼吸变得急促,眼中却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一连一周,谢凌都没有休息。   哪怕人偶再怎么不需要睡眠,也还是会感到疲惫,更何况谢凌此刻是以人类的身体活在这个世界上。   又是三天过去。   就俩谢司宁都发觉了谢凌的不对,夜晚特意等待谢凌熟睡后,才进入梦乡,殊不知,他刚闭眼,谢凌就睁开了眼睛。   他抱紧谢司宁。   像是要将青年融进自己的生命里。   可谢凌知道,这很难,不然谢司宁的脖子上就不会出现那道指痕。   时间一天天过去。   谢凌强撑了半个月没有休息。   可当他再次拥有意识时,面对的不是满是伤痕的谢司宁,而是像隔着一层屏障,眼睁睁地感受着“自己”亲吻昏迷中的青年的画面。 第50章 人偶7 “谢凌,抱抱我……”……   “……”   谢凌目眦欲裂。   可不管他怎么挣扎, 都无法夺回身体的掌控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发生。   昏暗的卧室里。   谢司宁陷入昏睡,而身旁, 本该抱着他一起熟睡的谢凌却睁开眼睛, 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谢司宁肉粉色的唇瓣已经被人亲到红润。   谢凌漆黑的眼瞳紧紧黏在谢司宁身上,脑海中属于另一个自己的记忆不断展现在眼前,让他知道, 在自己被青年厌恶的时候,另一个谢凌过得有多么的快乐。   嫉妒充斥着谢凌的胸口。   他垂下眼睫, 视线凝聚在谢司宁的锁骨上,他抱着昏迷中的青年, 明明心中的恨意汹涌到了极致,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他。   近一点吧。   再近一点吧。   这是前世,谢凌从未体验过的温暖, 是谢司宁吝啬给予他地拥抱。   【叮!反派黑化值-30,黑化值:69%。】   【叮!反派黑化值+10, 黑化值:21%。】   谢凌黏在谢司宁身上。   漆黑的室内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与动作, 只听到微弱的衣物摩擦声, 与他的一声轻笑。   身体中。   跟随他注视着这一幕的谢凌疯狂挣扎着,每挣扎一次,还醒着的谢凌就对谢司宁更加过分一点。   青年粉润的唇瓣被人用手碾压到红肿。   谢凌漆黑的眸中没有一丝感情,平静地对着虚无说:“你再和我争夺这具身体的所有权一次,我就脱一件他身上的衣服。”   “……”   体内令人恶心的喧闹终于停歇。   谢凌抱着睡衣纽扣已经被他解开大半的谢司宁,一个个吻轻柔地落在青年白皙的皮肤上, 令人想象不到,满身戾气的谢凌竟然也会有这一面。   “爸爸……”   沉睡中的谢司宁没有任何办法给予谢凌回答。   于是一整夜,谢凌都抱着谢司宁, 直到第二天,青年从他怀中醒来。   清晨柔和的阳光洒进卧室。   谢司宁刚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谢凌睡着的侧脸,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谢司宁伸手将谢凌微蹙的眉间轻轻抚平。   这段时间谢凌的疲惫谢司宁都看在眼中。   少年好不容易睡着,谢司宁连呼吸都不敢太过大声,只窝在谢凌怀里,等着他休息好。   只不过按照谢凌这段时间的疲惫来看,今天可能要到下午才会醒,谢司宁缓慢将放在枕边的手机够了过来,解开锁,登录上微博后,简单发了一条通知,告诉关注这个账号的粉丝们,今天不开店的消息。   无视帖子下面一连串地哀嚎,谢司宁想要退出时,却手抖点开了私信。   一段话映入眼帘。   【店主,请您一定要和那位帅哥在一起,呜呜呜,他真的很爱你[图片]】   谢司宁点开,映入眼帘的是谢凌像条小狗一样,抓着他的衣角,抬头望着他的模样。   许是光线的原因,谢凌眼睛里的喜欢满到几乎溢出来,不管是谁看了,都不由自主的生出想要满足他一切愿望的想法。   谢司宁指尖在这张图上顿了顿,最终面无表情地点了保存。   “爸爸在看什么?”一道含着些许睡意的嗓音出现在谢司宁耳侧。   谢凌像是刚醒,歪着头,钻进谢司宁的怀里,与他一起看着手机屏幕上还未来得及退出的图片,他问:“爸爸喜欢我这样吗?”   谢凌转头,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谢司宁。   “……”   谢司宁没有说话,只看着他的眼睛。   谢凌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不见,他不明白,自己已经努力伪装得更加像是前世的自己了,为什么谢司宁还是能一眼认出来自己不是他?   “爸爸……”谢凌还想垂死挣扎。   谢司宁“嗯”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   冷漠的模样与刚才完全天差地别。   谢凌坐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眸中的阴郁越来越浓,几乎要将他吞没。   而五分钟后,去而复返的青年出现在卧室门前。   谢凌又恢复成之前刚睡醒的神情,抬起头,看着走到床边的青年,想要喊他“爸爸”,就听谢司宁平静地说:“你们互换的方式是休息吗?”   “……”谢凌望着他不说话,眸中却堆积着戾气。   不被爱的感受,谢凌不想再体验一回。   谢司宁却对此熟视无睹,“你是谢凌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   谢凌知道自己的出现只能以这种方式解释,便没有开口说话,默认了下来。   他想看看谢司宁到底要做什么,却见青年似乎思考了一瞬,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洒出一小片阴影,面上没什么表情的谢司宁看着他,缓慢俯身,在谢凌放大的瞳孔中,轻轻吻在他的唇上。   “!”   谢凌心跳甚至有一瞬间骤停,又飞快开始跳动。   谢司宁那张淡漠的脸出现在他眼底,青年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想了想,干巴巴地说:“我爱你。”   他似乎将谢凌分裂出的“第二人格”,当成了之前一直寻求他的爱,却怎么都得不到的谢凌。   只因眼下的谢凌除了比之前恶劣了一点、凶了一点外,没什么不同,都是谢司宁眼中,小心的向他讨要着糖果的小孩。   空气一时间陷入寂静。   谢凌就这么呆愣愣地坐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谢司宁走了出去。   身体里,与他同样震惊的谢凌疯狂挣扎着,让他把他的身体还回来,可不管怎么,都没有办法,只能眼看着“他”顶着自己的脸,跟在谢司宁身边,黏黏糊糊地靠近青年。   厨房里。   谢司宁带着棕熊围裙,正认真切着菜,脑海中8806警告崩坏人设的提示音刺耳异常。   谢司宁切菜的手一顿,平静地道:【不崩人设的话,你告诉我,我该怎么以原本的哑巴人设消除反派的黑化值?更何况,在任务开始的时候,有人提前告知过我,谢凌会在之后拥有前世的记忆吗?】   【。】   【百分之九十九的黑化值,】谢司宁说,【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这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世界呢?】   8806:【已为您屏蔽系统自定的提示音。】   谢司宁没再说话。   .   吃完早饭后,在谢凌的要求下,谢司宁开着车,将他一起带去了店里。   走到店门口时,谢司宁想起自己刚才发得那条微博,删除的空隙,他抬头看了眼谢凌,却见少年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被人放在店名“宁”这个字旁边的人偶娃娃。   耳畔嘈杂的声响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谢凌只看着它,眼前一帧帧闪过前世的记忆。   那时的他满心欢喜的在谢司宁生日的时候,做好了这名他对照谢司宁,一比一复刻出来的人偶,它漂亮又精致,每个神情都像极了谢司宁,谢凌甚至想象出了谢司宁收到这个礼物时,周身愉悦的情绪,却没有想到——   收到这个礼物的青年冷漠的将它扔进了垃圾桶里。   当着谢凌的面。   青年说,他不需要这么恶心的礼物。   不是礼物恶心,而是制作礼物的人恶心。   在那一瞬间,从没有一刻,谢凌会这么的庆幸,这位人偶只是人偶,而不是生出了灵智的“怪物”。   也就不会像他一样,拥有伤心的情绪。   可如今。   谢凌抬头注视着那个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娃娃,连脸上的细节都一模一样,可两者的下场却截然不同。   谢凌静静地看着,也是这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礼物,是可以好好的被人收好,并且千金不卖的。   也是这时,他才知道,这一世的谢凌,比起他来说有多么的幸福。   但他不是他。   谢凌第一次这么的无力——但他不是他。   他眼球上蔓延出几根红血丝,哪怕再怎么极力掩饰,眼泪还是一滴滴掉了下来。   谢凌甚至宁愿这一世的自己是场梦,都不希望在自己无知无觉的时候,一个顶着他的模样、性格、还有身份的人,得到了谢司宁的爱。   谢凌身后,谢司宁似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对,收起手机走了过来。   谢凌转过头,眼眶通红地看着他,喃喃问:“为什么?”   “什么?”   谢凌没有说话,只是心中原本已经做好了的建设,在看到那个被人珍惜的放在店名旁边的娃娃时,彻底崩塌。   不公平……   谢凌从未这么清楚的感受到这句话的痛苦之处在哪。   这不公平……   凭什么自己没有得到的珍惜和爱,这一世的自己却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得到。   眼前,随着他的崩溃,这一世有关于这个人偶到底是怎么放在店名旁的回忆,一幕幕跳了出来。   谢凌如同自虐一般地看着。   看着记忆中的自己同样得到了谢司宁的拒绝,看着记忆中的自己在被拒绝后,不高兴地黏着谢司宁,更看着在“自己”熟睡醒来后——昏暗的客厅里,正默默将人偶摆放好,并细心帮它擦拭着脸上灰尘的谢司宁。   很温柔。   很珍惜。   谢凌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的主人,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眼泪像是在嘲笑着他的可怜,一颗颗落下。   谢凌红着眼眶,看向谢司宁,在恨意涌现的瞬间,是委屈先出现,谢凌如同被主人亲手抛弃的丧家之犬般,看着自己的主人。   所有的恨,在这一瞬间全部化为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都是“谢凌”,自己却不被爱。   谢司宁看着他,张了张口,犹豫几番,最终只说了一句,“你怎么了?”   “爸爸……”谢凌说,“你为什么不爱我……”   他还记得自己是在饰演这一世的谢凌,可发颤的声线已经将他暴露。   他什么都没有,没有这一世谢凌所拥有的爱和拥抱,没有被人好好珍惜着的礼物,更没有这一世,谢司宁对他的耐心与温柔。   谢凌唯一拥有的,只有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与对这个世界无穷的恨意。   谢司宁还记得他是谢凌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他说:“爱的……是爱的……”   可谢凌不信。   两人走进店里。   一个个出现在透明橱窗里的人偶都刺痛着谢凌的眼睛。   它们没有像上一世那般,被人类随意买走,然后懵懂着被人摔碎,它们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开心,满心都是对于谢司宁的喜欢。   所有人都得到了救赎。   所有人都拥有了童话般美好的结局。   所有人都被爱、被珍视。   只有谢凌,被抛弃在了遥远的未来,一个人守着那栋空荡荡的家。   只因在他操控人偶杀人的那一刻,谢司宁便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从楼顶一跃而下。   彻底闭上了眼睛的青年不知道,在他坠落在地的那一秒,恨他入骨的人偶还是哭了出来。   哪怕到最后,被人类伤害到千疮百孔的人偶,仍在祈求着被爱。   店里。   随着谢司宁打开店门。   与此同时,在微博上刷到了他说今天照常开店的粉丝们开始自发宣传,尤其在有人将“那位小哥哥也跟了过来”的消息透露出去后,说要过来的人就越来越多。   不多时,“宁”这家店已经挤满了人。   但前来的女孩子都很有礼貌,没有出现大声喧哗的情况,只偶尔轻轻的跟身旁的朋友交流着什么。   而一如既往坐在休息椅上的谢司宁,今天身边多了一个人。   不少人将手机对准了红着眼眶的谢凌,谢司宁本想阻止,他自己被拍倒是无所谓,但却不想影响到谢凌。   “没关系。”刚哭过的谢凌嗓音沙哑,“拍就拍了,能和爸爸出现在一起,我很开心。”   谢司宁看着他,在触及到谢凌通红的眼圈时,心脏莫名蜷缩了一下,酸得发疼。   他伸手轻轻帮谢凌擦去眼下的泪水,“哭什么?”他问。   谢凌看着他,想要笑,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哭我怎么这么幸运遇到了爸爸。”   一语双关。   可谢司宁却不懂其中的关窍,只说:“我也很幸运遇见你。”   “是吗?”   谢凌又想笑了,但笑得比哭还难看,“爸爸不后悔吗?不觉得我是个怪物,和我待在同一片屋檐下,都会让你感到厌恶和想吐的怪物吗?爸爸真的不后悔遇见我吗?那为什么……我却觉得爸爸很讨厌我呢?”   谢凌看着谢司宁,说:“你恨我,不是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谢凌整个人像被凌迟。   明知道谢司宁没有前世的记忆,可他还是执拗地再次问:“你恨我,不是吗?”   “……”   谢司宁不说话了。   毕竟在早些时候,他对于谢凌的态度确实算不上是好,甚至兢兢业业的饰演着讨厌谢凌的人设。   谢凌却开始笑。   他像是终于打赢了一场仗般,在心底嘲讽的对这一世的自己说:“你看,他恨你。你和我一样,是个可怜的怪物。”   可得到的回答却是,“爸爸对我的爱掩藏在你所以为的‘恨’中,可怜的是你,不是我。”很平静的一番话,却刺痛着谢凌的耳朵。   他强制的让这一世的自己不能再开口说话,眸中的阴霾越来越浓。   黑化值上涨又下跌的提示音不断出现在谢司宁耳边,像是彰显着谢凌此刻糟糕的心情。   与此同时。   站起身走向自己记忆里的工作室的谢凌,看到了与上一世完全不同画面。   工作室不再简陋到只剩下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而是出现了许多小东西。   每一样看过,谢凌的眼前都相应的出现一段记忆。   画面里,谢司宁在“自己”地哀求下,买下一个个“自己”声称是“礼物”的小玩意。   有会跳起来的山羊玩具,有会模仿别人唱歌的向日葵,有可爱的小狗布偶……   很多很多。   多到谢凌连恨都恨不过来,只剩下满心的嫉妒。   工作室外,客人一波波进来,又一波波离开。   谁都没有发现,橱窗里精致的人偶有时会悄悄地动一动,像是人类一样。   她们拍着店内的一切,最终将镜头固定在谢司宁的方向。   其中真心实意希望谢司宁和谢凌在一起的女生问:“店主大大,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您的朋友是在哭吗?”   明明前段时间还笑语晏晏的少年,怎么今天就红着眼眶,连气质都变了,仿佛店主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般。   谢司宁:“没有。”   “……”女生明摆着不信。   谢司宁顿了顿,想到谢凌的性格,最终帮他掩饰道:“他最近心情不好,加上今天眼睛不太舒服,就掉了几滴眼泪。”   “哦~”许多女生在笑。   其中一个说:“是眼睛不舒服就好,不然我们还以为你们俩闹掰,再也不会复合了,要将我们抛弃了一样。”   “对啊对啊,我们都有些害怕。”   “可不是么,我刚刚都提心吊胆的。”   “我也是我也是。”   谢司宁最近跟她们交流的比较多,隐隐能够明白她们话中的意思,却不知该说什么。   毕竟谢凌最近的状态确实不是很稳定。   ·   回到家。   谢凌牵着谢司宁的手,看着青年打开家门,也看着青年转头确认他有没有跟上来。   傍晚的晚霞很美。   谢凌坐在沙发上,像个小偷一样,偷窥着谢司宁给予这一世的自己的爱。   直到吃完晚饭,谢凌的目光还紧紧放在谢司宁身上。   “爸爸……”谢凌说,“晚安。”   谢司宁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也回了一句,“晚安。”   夜幕降临。   谢凌像是抱着属于自己专属的礼物的孩童,紧紧地环住谢司宁的腰,一刻都不肯分开。   就如同之前这一世的谢凌不想要他出现一样,眼下的谢凌也不想要这一世的自己出现。   于是睁着眼睛,一夜未眠。   实在困了,就亲亲谢司宁的唇瓣,看看青年熟睡后的模样,不知不觉间,就也不困了。   一连半个月,出现在谢司宁面前的都是谢凌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   谢司宁没有因此就忽视他,而是竭尽全力的对他好,希望能够早日弥补自己之前对谢凌的忽视。   可他不知道,他对谢凌越是好,谢凌就越是不肯闭上眼睛休息。   最近几天,谢司宁对于谢凌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没人知道,每当夜幕降临后,躺在谢凌怀中的谢司宁有多么的乖和软,像是没有脾气一样,哪怕是谢凌将他亲到快要窒息,弄到眼神几乎失焦,都咬着牙不拒绝。   明明眼尾和耳朵都红了,连谢凌自己都觉得谢司宁会拒绝他,再不济也要开口说一句话,可青年只是呜咽着,声音闷闷小小的,一句话都不说。   很乖。   乖到谢凌甚至想要蒙上自己的眼睛,不肯给身体里的令一个自己看到。   这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他不想分享给这一世的自己。   可就算他再怎么阻拦,与他同为一体的谢凌也能够感受到,并开始剧烈挣扎,一日比一日要剧烈。   像拥有前世记忆的谢凌厌恶这一世的自己一样,这一世的谢凌,也同样厌恶前世的自己。   他恨他为什么突然的出现,和他争抢谢司宁。   看着眼下额发被汗水浸湿的谢司宁,谢凌恨得快要发狂,但不管他怎么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身体,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司宁亲吻“谢凌”。   谢司宁清冷又精致的面容上没有了白日的冷静,在“谢凌”地动作下,连呼吸都在发抖。   可就算是这样了,也只咬住一点被角忍受。   只是看着,谢凌的嫉妒就要满到溢出来。   眼睁睁地瞧着青年与“自己”相处的这半个月,谢凌几乎要麻木,可每当他以为自己真的麻木了时,满心的嫉妒与恨又真真正正的出现。   “谢……谢凌……”谢司宁在喊他。   谢凌奋力挣扎着,本以为这次又要失败,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能掌控了一点自己的身体,张开口,他努力着“嗯”了一声,对谢司宁说:“我在。”   是他在,而不是所谓前世的他。   眼下。   这具身体极为矛盾的拥有了两个思想。   他们相互厌恶,相互憎恶,谁都恨不得对方去死。   可他们又真真切切的共存着,一同感受着青年呼唤他们的名字,迫切地吻着他们的唇。   谢司宁在哭。   可眼泪却不是因为痛苦……   “谢凌……”谢司宁带着一点发颤的声线说,“抱抱我……抱抱我……”   昏暗的卧室里。   谢凌抱住了他的“父亲”。   两道相同却又不相同的声音同时出现,“我在呢,爸爸……” 第51章 人偶8(完) 人偶破碎的心,终于被人……   谢司宁被人抱住。   谢凌的体温似是要将他融化。   谢司宁所有感官仿佛全部消失, 只剩下了耳畔谢凌有力的心跳声,每一声,都是在告诉他——他在呢。   ……   ……   那晚过后, 谢凌就变得很奇怪。   每当谢司宁靠近他, 都会听到谢凌问的一句,“爸爸是爱我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多一点,还是现在的我多一点?”   很别扭的吃醋。   谢司宁每回的回答都是“都爱”, 可获得这个答案的谢凌却明显不满意。   他总是试图让谢司宁在“他们”之间选一个。   有时甚至会过激的做出一些举动,以此来吸引谢司宁的注意力, 祈求能够在青年的态度中,看出他到底爱谁更多一点。   可对于谢司宁来说, 不管他们是谁,都是谢凌。   自然也就没有多与少之分。   谢凌仍不死心,但又没有任何办法。   只是如今, 这具身体里装着两个人的意识,说什么话, 做什么事, 都会有种不协调的感觉。   可能上一秒, 谢凌脸上的表情还在笑着,下一秒,就满眼是阴郁。   他们谁都不肯让着谁,相互争夺着对这具身体的所有权,有时甚至可以连续一周不休息。   在这过程中,谢司宁不经意间对某一个“谢凌”好一点, 就会引起另一个疯狂的吃醋,意识调换过来后,一定要谢司宁将没有给他的“好”, 重新再给一遍。   直至同样把谢司宁弄到精疲力尽才肯罢休。   有些时候,谢司宁甚至分不清谢凌所谓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到底是真的,还是少年为了让他死在床上想出来的借口。   “爸爸……”谢凌委屈地说,“你是不是更爱他一点?”   谢司宁嗓子已经哑透,疲惫地转过头,第不知道多少次说:“你们是一个人,没有他,只有你。”   可谢凌不信。   只自顾自说着,“那爸爸为什么只对他笑,不对我笑?”   谢司宁连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从昨晚到今天,从他发觉身前的谢凌换了一个后,就被吃着莫名飞醋的“谢凌”逼迫着问了一遍又一遍,他到底是爱他的第二人格一点,还是现在的他一点。   谢司宁有时甚至压根分不清他们究竟谁是谁,只知道是谢凌,但不管他怎么说,谢凌都不相信。   甚至在谢司宁快要说不出来话时,谢凌掉下了眼泪。   少年眼圈泛红,漆黑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边哭,边抱住谢司宁。   这个不算大的家里,在短短几日,谢司宁与谢凌的气息就将它充斥,处处都是他们留下的痕迹。   谢司宁整个人几乎散架,连远离谢凌的力气都没有。   比起谢凌这名人偶来说,身为人类的谢司宁脆皮得可怜,到了最后,只是站着都没有力气,甚至一度让他分不清自己和谢凌究竟谁才是人偶。   要疯了。   也要死了。   此刻,谢司宁连谢凌继续说着的什么都没有听清,就沉沉睡了过去,直到半夜两点。   睁开眼。   看着熟悉漆黑一片的卧室,谢司宁不知为什么,甚至有些安心,腰间被谢凌紧紧抱住,哪怕是在熟睡中,谢凌都不肯放开谢司宁,必须要抱紧青年,才能微弱的获得一丝安全感。   眼下已然是A市的冬季。   谢司宁租的这套房子里安装了暖气,如今算不上是冷,他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全然睡不着的他打开手机。   【李女士】:[电话号码][地址]   谢司宁指尖顿了下,解锁后,点开微信聊天框。   往上翻了翻。   【李女士】:谢司宁,你别不知好歹,我给你找得这几位相亲对象,是你癞蛤蟆吃了天鹅肉。   许是他没有回复的缘故,半个小时候后,他的生母放软了些态度——   【李女士】:小宁啊,你别跟妈妈犟,我知道你从小就怨恨我抛弃了你,但如果我当时没有把你扔在乡下,你如今能有在A市发展的大好机会吗?   【李女士】:小宁,算妈妈求求你,你哪怕真的不想和人结婚,也去相亲一回试试,就当帮妈妈一个忙,好不好?   许是见谢司宁一直没有回复,她有些气急败坏,发消息的口吻也恢复了本性。   【李女士】:谢司宁,你爸爸快死了,在死之前,他要是知道了你跟男人搞上了,你猜他会不会对你做什么?   之后就是谢司宁看到的那一连串的号码和地址。   手机上幽幽的白光洒在谢司宁的脸上,他已经忘了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将她拉出黑名单的了,想了想,谢司宁将这个月的生活费转账给了她,随后干脆利落的拉黑。   对于李女士话中的威胁全然忽视不管。   毕竟如果她真的有那么大的能力,吹动他那名人渣父亲的耳边风,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靠着他每个月给予的生活费度日。   谢司宁不是个好人,他做不到对想要毁掉他人生的人大发善心,于是每个月转账给她的生活费,只有一千,让她在她梦寐以求的大城市里饿不死,但也活得不够好。   只能跟他那名人渣父亲,继续纠缠在一起。   这么些年,谢司宁在看到自己的同学都有家人的陪伴和支持时,也曾试着去理解自己的母亲,深挖她是不是有着什么苦衷。   许是谢司宁太过冷静,越是深挖,谢司宁就越是无法做到怜悯和理解她。   只能远离。   可不知是不是谢司宁今晚的行为引起了什么她误会。   一家咖啡馆里。   谢司宁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从外推门进入,被冻得发红的鼻尖让他与这里格格不入。   约定好的位置上。   谢司宁的生母李水春一身驼色大衣坐在座位上,看到前来赴约的谢司宁,她笑了下,眼角的细纹令人知道她已经年过四十,可周身的气质却让人不由的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李水春放下咖啡杯,看向谢司宁,“你来了?”   谢司宁冷着一张脸,一如几年前面对李水春在自己的学校门口前闹事时的模样,淡漠的视线落在对面的女人脸上。   李水春完全不介意他的失礼,甚至笑了笑,“小宁,你还是和之前一样。”   谢司宁一声不吭。   她只好无奈地表明自己这一趟的目的,“既然这样,我们母子俩就不寒暄了。实话告诉你吧,你爸爸快死了。人嘛,老的时候总会想看到儿女成家的一面,我也是迫不得已,不然也不会找到你。”   谢司宁看着她,“他给了你多少钱?”   李水春像是没有想到谢司宁会这么敏锐,笑着说:“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   不然今天李水春也不会穿得这么体面。   她甚至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踏入咖啡厅,是什么时候了,于是迫切地想要抓住能够抓住的一切,笑着对谢司宁说:“只是结个婚而已,你要是不愿意,大可以在你父亲死之后,再和女方离婚,我想你父亲九泉之下,不会在意的。”   谢司宁看她的目光冷得像冰。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这么的厌恶着一个人。   自从谢司宁上次把这个月的赡养费转给了李水春之后,便再次将她拉进了黑名单里。   但这一次,不过几天,谢司宁的店铺就被人恶意砸毁。   那人是在晚上闹的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一下一下精准地将店铺门砸开,冲进去推翻橱窗,胡乱的将一切东西砸碎。   如果不是那晚的人偶们全部聚集在谢凌的工作室里玩着扮家家的话,很可能谢司宁在被人通知去警察局一趟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无数个人偶碎片。   对于砸毁店铺这件事情,那名醉了酒的男人一直坚称自己是喝醉了,没有意识,以为是在家里,谢司宁却不信。   毕竟没有哪个喝醉了的人,能精准的在一条街上选中一间不起眼的店铺,并有目的地砸开店门,无视满地的玻璃渣,精准的把整间店铺毁于一旦。   在压着火气计算出店内毁坏的设施价值多少钱后,谢司宁死死盯着审讯室里有恃无恐的男人,可突然响起的手机,却让他觉得这一切的荒谬。   一个空白的微信号上,他的母亲给他发了一个地址。   只是因为谢司宁没有听话的去做她的提线木偶,李水春就要毁了他的一切。   哪怕那个空白的微信号上,李水春只给了他一个地址,谢司宁都知道店铺被砸这件事情和她脱不了干系。   在把店铺损坏的总金额,一字一顿地告知了那名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的男人后,谢司宁亲眼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一点点灰败,更看着他开始挣扎,一边说着“这不可能”,一边暴躁的想要站起身,但因手脚都被控制住,无法挣扎,只能望着谢司宁的身影逐渐远去。   咖啡厅里。   “李水春,”谢司宁冷漠地盯着面前惺惺作态的女人,直呼她的大名,“你知道吗,早在我彻底的觉得你是个烂人的时候,就做了和你的DNA。”   面前女人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   谢司宁很难接受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母亲——是个不折不扣的烂人。   于是大学毕业后被迫回到A市时,谢司宁就取了李水春的头发丝,做了和她的亲子鉴定报告。   那时得到结果的谢司宁对此没什么看法,只觉得自己果然不是她的孩子。   而每月雷打不动给李水春的赡养费,只是因为姥姥和姥爷离世前,哪怕他们不说,谢司宁都知道,他们还是想见一见那名早就将他们抛弃的女儿一面。   眼下。   谢司宁微微垂眸,百无聊赖地说:“你猜给你钱的那个男人,会愿意看到那则报告吗?”   李水春原本的带着些许笑意的脸上多了几分慌乱,她不敢置信地望着谢司宁,像是在看一名怪物。   而与此同时,两名警察踏入店内。   只因李水春的手段实在是差,那名醉酒的男人在听到自己要赔偿的巨额金额后,就忙不迭把指使他这么做的人供了出来,以此来求减轻刑罚。   警察对李水春出示证件,随后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带走。   一场闹剧就这么落下帷幕。   谢司宁坐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看着那杯他从未动过的咖啡,一点点变冷。   过往的记忆缓慢浮现在眼前。   站起身,谢司宁平静地走出咖啡厅,却在门外看到了谢凌。   少年穿着白色羽绒服,瓷白的脸上露出的鼻尖与下巴被冻红,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谢凌脸上洋溢出笑容,“爸爸。”   谢司宁看着,像是被冻僵的身体终于开始化冰,许久,他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很浅的笑意。   谢凌说:“我们回家吧。”他不由分说地牵住谢司宁的手。   大街上,一片片雪花不知从什么时候飘落了下来。   谢司宁与谢凌肩并着肩,一同走在这条他们走了无数回的道路上。   期间,谢凌没有问谢司宁刚才到底谈了些什么。   谢司宁也没有说。   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清楚对方知道。   因后续事宜谢司宁都委托了律师。   于是两人回到家。   店里没有被波及到的人偶全部在昨晚被带了回来,如今正在客厅里撒着欢。   谢凌面上原本还因牵了谢司宁的手,而暗自窃喜,在看到这一幕后,缓慢落下,他磨了磨牙。   青年本就爱它们比爱自己多。   放在店里的时候还好,只要回到两人的小家,那么谢司宁就还是他的,可如今,连家里都变成了这些人偶的天下。   客厅中,听到了开门声的人偶转过头,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父亲”,漂亮又精致的人偶们齐齐朝谢司宁扑去。   谢司宁蹲下身,小心地护住它们,怕它们不小心把自己摔出个好歹。   一个个由谢凌亲手制作的人偶黏黏糊糊地围在谢司宁身边,有的喊着他“父亲”,有的握住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吹着,也不知道谢司宁到底受了什么伤,只说:“父亲不难过。”   人偶向来对情绪敏感。   谢司宁没有说话,点了下头。   他不难过。   只是想到了外公外婆在某个傍晚,坐在屋檐下,笑着告诉谢司宁,他母亲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在外公外婆的口中,他的母亲不再是周围人口中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而是小小的,稚嫩的,会喊着他们“阿爸阿妈”,说要给他们养老送终的乖小孩。   可等长大了,人就变了。   谢司宁只是觉得奇怪,人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快。   但幸好。   他身上没有流淌着和她一样的血。   抬起头,因娃娃打闹而变得热闹非凡的客厅里,谢凌蹲下身,漆黑的眼瞳静静注视着谢司宁,里面再没有了刚才的轻松,反而是一片晦暗。   谢司宁意识到了什么。   “爸爸偏心。”   “……”   谢司宁只是听到这几个字,身体就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向来情绪不外露的谢司宁如今竟开始害怕起了谢凌的这句话。   卧室门打开又被人关上。   ……   昏暗的环境里。   谢凌身体里的两个意识不断争夺着对这具身体的掌控权,他们争吵、撕扯,每个意识都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   可经过这么多天的抢夺,两个意识都有些虚弱。   如果能够看到实体的话,就会发现,谢凌的两个意识全部被对方撕扯得坑坑洼洼,这段时间里,两人的记忆不断不断交汇,有时就连他们,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哪一个。   他们在融合。   在他们不想承认的时候。   如今。   那个谢司宁口中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紧紧盯着怀里,鼻尖上顶着汗水的青年,喃喃问:“爸爸,你爱我吗?”   他安静着,等待着谢司宁的回答。   可相比于这句“你爱我吗”,谢凌更加想问的是,“你恨我吗”?   在那些无望的时间里,在他诞生之后的世界里,谢司宁有恨过他吗?   结果其实是肯定的。   可谢凌就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在这些天里,他得到了从未在青年那得到过的爱。   那些这一世的谢凌才会拥有的玩偶,全部被谢司宁尽力找到,一个一个送给他。   那些不被人看到的偏爱,那些被人在意的心意,在这段时间里,谢凌都拥有了一个遍。   他不再是那个怀中空空荡荡没有一颗糖,只有满身恨意的人偶,他拥有了许多许多的糖……   谢凌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被人这么的爱着。   但谢司宁越是爱他,就越是让谢凌觉得自己是个卑劣的偷窃者,第一次,他生出了想要成为这一世的自己的想法。   他不想再做偷窃者。   他想光明正大的拥有很多很多谢司宁的爱。   冷冰冰的人偶,也是需要爱的。   谢凌说:“爸爸,我如果消失了,你还会爱我吗……”他低头轻吻了一下谢司宁哭红的眼角,小声又小声地说,“我不是怪物,也不是坏孩子……”   谢司宁睫毛发颤,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有,只是修长的手指轻轻摸了摸谢凌的头发,温柔得不像话。   但这种时候,谢司宁越是温柔,就越是让谢凌不舍得。   他贪心的想要一直陪着青年。   于是不断索取着谢司宁的目光、呼吸与体力。   可就算是这样了,在他又一次问谢司宁到底爱不爱他时,还是得到了一句发着抖的:“爱……”   是爱的。   没办法不爱。   ……   ……   谢凌轻吻了一下谢司宁泛着粉的眼皮,喃喃道:“我也爱你,爸爸。”   他是由谢司宁亲手创造出来的人偶。   是他的“孩子”。   不是怪物。   谢凌第一次心甘情愿地闭上眼睛,陷入了睡眠。   哪怕他再也不会醒来。   【叮!反派黑化值-30,黑化值:6%。】   ·   雪下了一夜。   一通电话将熟睡中的谢司宁吵醒,他皱着眉,拿过床边的手机,将其接起,“喂?”   “……”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被人接通,空白的呼吸声响了许久,才出现一道发颤的女声,“喂。”   谢司宁睁开眼。   与此同时,他身旁的谢凌也睁开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司宁手中的手机,里面哪有半分睡意。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迟疑许久,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醒了吗?”   谢司宁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像是也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直到很久之后,才开口道:“你好小宁,我是你的……母亲,林语烟。”   “……”   谢司宁早在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了电话那头的主人是谁——那位在见到他的第一面时,无视他的狼狈,给予他学习的机会,和一些钱的女主人。   更是他躺在病床上的人渣父亲的现任妻子。   “嗯。”谢司宁说,“你好。”   他没有半点惊讶。   不是早有预料,而是对此无所谓。   毕竟“妈妈”这个词,早在谢司宁被李水春抛弃又妄图阻止他参加高考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光环。   电话那头的林语烟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的平静,想要开口说什么,但不管是什么话,在这种遭遇下,都失去了色彩变得苍白。   “抱歉,”她说,“我……我在你出生的时候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被她调换了,我……”她想说很多很多,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高傲如她,似乎也想不到,除了婚姻外,她的人生里竟然又出现了一笔烂账。   烂到她的前半生都成了笑话。   她所期待的婚姻,所用心抚养长大的孩子,都被一个人毁了个彻底。   可二十多年的抚养时间,朝夕相处出来的感情,让她连做出抉择都无比艰难。   一边是她精心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养子,一边是她被她养子的妈妈故意调换,流失在外面二十多年,受尽白眼的儿子,这种痛苦几乎压得林语烟喘不过来气。   她本以为这半辈子,她处理了自己当时眼瞎看中的丈夫,亲手将自己的儿子推上了高位,已经是圆满。   可生活又狠狠抽了她一个耳光。   在昨晚接到警察的电话,得到这个消息时,林语烟只觉得五雷轰顶。   隔着电话,林语烟说:“我们……能不能见一面。”   谢司宁犹豫了一秒,“好。”   挂断电话后。   听到了事情全部经过的谢凌眸中的警惕消失不见,他在谢司宁的侧脸亲了亲,问:“爸爸想怎么办?”   谢司宁很平静,“她舍不得打破眼前的平静。”   没有任何理由的,谢司宁的直觉告诉了他这个答案。   果不其然。   在又一次从咖啡店里走出来时,谢司宁向身旁雍容华贵的贵妇人点了下头,不顾她眸中的复杂,先行离开。   利益面前,很少有人能真正地推翻这一切。   谢司宁对此无所谓。   如果不是血缘关系无法斩断的话,他宁愿自己不要和这一家的任何人扯上关系。   刚才两人简短的谈话中,让谢司宁知道了李水春的下场,林语烟对她的恨意,让李水春很难再从牢里出来。   而那名促使这一切悲剧发生的男人,也将在不久之后,在病床上接受着属于他的痛苦和惩罚。   漫天的大雪下,谢凌站在门口,笑着等谢司宁走到他身边。   像个傻子。谢司宁想。   谢凌像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也是爸爸最爱的,最可爱的,最漂亮的傻子。”   “……”谢司宁说不过他。   天空缓慢飘下一片片雪花。   谢司宁冰凉的指尖被谢凌紧紧握住,放入他的口袋里,温暖袭来,一点点顺着指尖蔓延到谢司宁的心间。   两人肩并着肩,在雪地里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每走一步,雪花就落在两人的身上一点。   好似就这么不知不觉的共了白头。   ……   随着天气一天天变暖。   被人砸毁的店铺也已经修好,在人偶们一个个回到橱窗里的那天,谢司宁刚进入到店里,就被玫瑰花淋了个满身。   无数鲜红的花瓣自上空纷纷落下。   谢司宁站在这场人为制造的花雨中,看向谢凌。   由他亲手创造出来的人偶模样依旧,漂亮又生动,他在对谢司宁笑,明媚又开朗,是谢司宁从未见过的模样。   谢凌说:“爸爸,娶我吧……”   说着,他伸出手,谢司宁垂眸,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戒指盒终于得见天光。   早在谢凌说,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花时,谢司宁便着手设计起了这枚戒指。   目的不是为了向少年求婚。   而是告诉他,花早在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天,就簇拥着你。   谢司宁单膝下跪,在谢凌期待的目光中,将一枚只为他设计的戒指,戴了上去。   谢凌眼前在这一瞬间,闪过无数画面。   一帧一帧。   全是有关于谢司宁。   有前世,有今生。   不知不觉间,谢凌脚踝上的那片荆棘丛,好似开出了稚嫩的小花。   谢司宁说:“我爱你。”   这是第一次,在没有谢凌地询问下,谢司宁主动说出这句话。   【叮!反派黑化值-5,黑化值:1%。】   周围无数看着这一幕的小人偶鼓着掌,纷纷道:“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谢凌笑着,眉眼弯弯,“我也爱你。”   我的父亲……   故事的最后,人偶与他的创造者,终于再也无法分开。   他们的命运相连。   故事里,那名碎过一次的小人偶,如今缓慢被人捡起属于他的碎片,一个一个,用一句句“我爱你”,仔细又耐心地拼接好…… 第52章 触手1 怪东西   下过雨后, 小巷子里积满了雨水。   朝深处走去,一栋栋间距窄得可怜的楼房就映入眼帘。   506。   谢司宁迷蒙地睁开双眼,脑海中充斥着各种画面的他将脑袋埋进被子里。   早在一周前, 他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成为了8806口中,三心二意的“人妻”。   “……”   这是个同性之间也可以结婚的世界。   而谢司宁所饰演的这个角色,早在他穿过来的那天, 就结了婚。   据他的丈夫说,他们已经成婚三年, 因贫穷,一直居住在这片看不见阳光的居民楼里。   这栋房子的隔音很差, 左邻右舍稍微有点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谢司宁没有想到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要面对这么严峻的问题。   与此同时, 本该将原主的记忆传输给他的8806,却一言不发, 只在谢司宁询问的时候, 将他的人设口述给他。   【你嫌贫又爱富, 因十八岁就被迫嫁给了如今双腿残疾的丈夫,对他的态度一直恶劣非常。】   【在婚姻期间,你多次出轨,左邻右舍的邻居全是你的“丈夫”,你爱他们,你恨不得与你的丈夫离婚。】   【任务一:在半个月内, 成功与两名邻居接吻。】   【任务二:在你丈夫地注视下,出轨他人。】   【任务三(主线任务):消除反派苏酌郁的黑化值:0%/79%。】   当时。   在看完这三个任务后,谢司宁沉默了许久。   【8806, 你是被人夺舍了吗?】   8806:【未曾。】   谢司宁不问了,他开始思考起了活着的意义。   据他所知,他这个世界的丈夫就叫苏酌郁。   系统发布的这几条任务是让他既要在他丈夫的面前勾搭其他男人,又要消除他丈夫的黑化值?   “……”   好癫。   谢司宁没有想到8806升级了一回,还升级出了毛病。   也是在这一周内,谢司宁逐渐把自己周围的情况摸了个清楚,更把自己在其他人眼中的人设,了解了个差不多。   娇气、愚蠢、漂亮、不乖。   很矛盾,但又神奇的让人很好理解的几个词。   下午三点。   谢司宁挣扎着从床上起身,洗漱间里,他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正机械地刷着牙,镜子里,一张漂亮到足以让无数人失神的脸出现在其中,纤长的睫羽微垂,唇瓣粉润,又纯又欲的一张脸。   洗漱好,谢司宁走出这里。   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本该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看上去好像出门了。   谢司宁对于他的死活并不在乎,只打开冰箱,懵懵的寻找着能吃的食物。   屋外,一道重物落地的声响骤然出现。   随着门被人从外打开,谢司宁转头看去,他的丈夫满身雨水,艰难驱使着轮椅回到家。   苏酌郁怀中抱着一袋米,轮椅的周围挂满了买好的菜,怎么看怎么狼狈,只有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将他的不堪变成了破碎感。   谢司宁就站在离苏酌郁不远处的地方,手中拿着一片面包,边吃,边看向苏酌郁,丝毫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苏酌郁像是习惯了,擦干自己身上的雨水,他抬头,在看到谢司宁时,愣了下,却一言不发。   谢司宁对此见怪不怪。   毕竟是他让苏酌郁不要和他说话的。   只因他觉得苏酌郁的嗓音很难听,于是恶劣的对男人说着贬低的话,让他最好在自己面前像个哑巴。   一块面包很快便被吃完,谢司宁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宽松的T恤,径直越过苏酌郁,他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打开电视。   阴雨天。   丝丝细雨打在窗户上。   没有开灯的客厅里昏暗得吓人,电视上,娱乐节目正到了紧张刺激的环节,一声声“哈哈哈”的大笑从中出现,厨房内,坐在轮椅上的苏酌郁正做着饭。   等了一会儿,确认电视里的声响很大后,谢司宁转头看向厨房,苏酌郁的身影在其中显得格外昏暗,好似男人与阴雨连绵的天气融为了一体,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压抑。   这种生活,苏酌郁过了三年。   想到自己的任务,谢司宁深深吸了口气,不知该如何作好,来到这个世界整整一周,他连楼上楼下邻居的面都没有见齐,又该怎么和其中两位接吻。   吃晚饭时,谢司宁看着坐在对面的苏酌郁,男人的手艺很好,两道菜都是谢司宁爱吃的,只是饭桌上的气氛很安静。   终于。   在谢司宁准备放下碗筷时,苏酌郁开口道:“老婆,我们今晚做吗?”   “……”   谢司宁本想离开的动作一顿,他望向苏酌郁,漂亮的杏眼里全是他,微蹙了蹙眉,“怎么突然说这个?”   谢司宁今天的心情看上去不错,至少没有嘲讽苏酌郁异想天开。   苏酌郁捧着碗的手顿了顿,嗓音很轻,“我今天摔倒了,整个人摔在水坑里,路上没有人,我挣扎了很久,才爬起来,我当时想给你打电话,却又怕你没睡醒,老婆,你爱我吗?”   “……”谢司宁给不了苏酌郁任何回答。   只在离开时,心软了一下说:“等下你来我床上吧。”   随后走进主卧。   夜晚降临的很快。   等谢司宁洗完澡时,再出来,就看到了早就把自己收拾好的苏酌郁,男人坐在轮椅上,听到声响,抬头看向他,温和地笑了一笑,“小宁。”   谢司宁脾气没上来的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   他不知道原主是怎么和苏酌郁相处的,只“嗯”了一声,走到苏酌郁面前,想了想,指尖纠结地抓着睡裙的一角,最终还是低头亲了亲苏酌郁的唇。   一触即分。   但少年柔软的唇肉与身上的甜香还是令苏酌郁忍不住追逐。   谢司宁像是不喜欢这样,偏过头拒绝,威胁道:“再靠近,我就不许你上我的床了。”   漂亮的一张小脸直直的面对着男人,眼尾因羞耻泛起了红,说出的话半点威慑力都没有,却对苏酌郁十分管用。   谢司宁一直与苏酌郁分房睡。   少年住在主卧,床上铺得很干净,像是有在好好整理着自己小窝的漂亮猫猫。   上了床。   谢司宁看着苏酌郁,想到了自己那两个糟糕的任务,抿了抿唇,决定还是对男人好一点,于是微微靠近,轻轻亲上苏酌郁的唇。   少年的唇瓣饱满,在贴上去的一瞬间,腰身就被人用手抓住。   谢司宁睁开眼,苏酌郁的力气很大,他半点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粉润的唇肉被人舔了又咬。   谢司宁呼吸发抖,只能重新闭上眼睛,被迫承受着。   湿软的舌尖只是抵抗了下,就被人像是惩罚般顶着吮吸,舌根发麻,谢司宁被迫咽了咽口水,可却像怎么都咽不完,白皙的下巴上晶莹一片。   少年皱起眉。   “啪!”的一声。   苏酌郁被打得偏过头,而他面前的少年则红着眼尾,一点点吸着气,像是遭到了什么虐待。   谢司宁的力气不大,更何况又被苏酌郁禽兽似得抓着亲了这么久,手掌软绵,甩在人的脸上,不像是惩罚,反倒像是奖励,尤其靠近时,掌风里还带着他身上独有的香气。   苏酌郁定定地看着他,本该与双腿一起残疾的地方,如今正精神地触碰着少年柔软的腿肉。   谢司宁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苏酌郁嗓音沙哑,“对不起,”他仿佛又恢复成了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模样,但说出来的话,却令谢司宁面红耳赤,“老婆,它不听话……你惩罚它,好不好?”   “你……”谢司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想让男人下床,可却不知为什么,有些不敢张口,好似把这句话说出后,会有什么他不想见到的事情发生般。   “帮帮我好不好,老婆……”苏酌郁看着谢司宁。   如果不是不忍心对苏酌郁太坏的话,谢司宁的第二个巴掌早已经扇在了男人的脸上。   呼吸发抖。   谢司宁关上灯,半点和苏酌郁交流的意思都无,抱着自己毛绒绒的小毯子闭上眼。   黑暗中。   苏酌郁没再开口说话,只是一双漆黑的眼睛望向身旁装着熟睡的漂亮妻子。   谢司宁嫁给他的时候还小,才十八岁,是双方父母为了给他冲喜,强行逼着他和他结婚的,苏酌郁一直将谢司宁当成弟弟在养着。   可一年接着一年。   谢司宁被他养得越来越漂亮,脾气也越来越大。   他愚笨,他恶毒,他娇气,苏酌郁可以接受他的一切不好,但唯有一点,他不喜欢谢司宁拒绝他。   黑暗里,一道黏腻地爬动声出现。   不知不觉睡着了的谢司宁睫毛微颤,漂亮的脚尖动了动,将想要缠住他的东西踹开,却像是奖励了它般,“怪东西”顿了一下,随后爬动得更加厉害了。   一道湿漉漉的水痕在床上浮现。   它轻轻缠上少年纤细的脚踝,一个接着一个的吸盘小心翼翼地贴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上,力度很轻,又忍不住加重,像是喜欢到了极点,却必须克制着自己。   苏酌郁鼻间萦绕着谢司宁身上淡淡的甜香。   似是看到了什么,他平静地移开眼,将视线放回谢司宁的脸上。   黑暗里,一根通体雪白,吸盘颜色却猩红的触手缓慢顺着少年的脚腕攀爬。   一连串的水痕浮现,熟睡中的谢司宁被冷得颤了一下,睫毛发抖,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触手行动的速度很慢,它钻进少年软乎乎的小毯子里,猩红的吸盘吮吸着充满甜香的布料,隐约间,像是真的吮吸出了水意。   触手整根身躯猛然一顿,随后雪白的身体一点点变粉。   好香……   “怪东西”有些想把面前的小雌性缠紧,带回到自己的巢穴里,藏起来。   可莫名的理智又告诉它,不可以。   于是一边压抑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   甜丝丝的水意被吸盘不住吮吸。   苏酌郁喉结滚了滚,口腔中涌现的莫名香气令他有些口渴,却不敢太过过分。   只轻轻吻了下谢司宁的唇。   浴室里。   冷水哗哗作响,满身凉意的苏酌郁推开门,本该无法站立行走的双腿,如今竟完好无损地站立在地上。   他回到床上,抱紧谢司宁。   内心拼命地告诉着自己,还不到时间。   翌日。   一觉睡到下午的谢司宁脑袋有些懵的醒过来,看了眼手机,在看到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时,愣了下。   不知为什么,最近谢司宁特别的嗜睡。   很多时候,明明没有熬夜,可当第二天醒来时,还是到了下午。   身体莫名有些酸软,谢司宁没有当回事,只是刚下床就膝盖一软,跪在了地毯上。   这一摔令谢司宁本就懵懵然的脑袋,更加懵了。   “O.o?”   谢司宁低下头,看着自己软绵绵的腿,险些以为自己说话太恶毒遭到了报应,双腿跟苏酌郁一样残废了。   但缓了缓,谢司宁发现,自己还是能站起来的。   只是每走一步,腿就更加的酸软一点,像是刚上岸的美人鱼一样。   客厅中,苏酌郁坐在轮椅上,正看着电视,听到声响,他转头。   刚睡醒的少年又呆又纯,像是还没有睡醒,看到他时,扭过头,一副不想和他说话的模样,显然还在记着昨晚他把他弄不高兴了的仇。   谢司宁翻了翻冰箱,在找出一瓶牛奶喝过后,脑袋才终于清醒一点。   边朝沙发前走,谢司宁边问:【8806,我是生了什么病吗?】   【……】   8806:【不是,是快生了。】   “?”   谢司宁不知道8806什么时候竟然也幽默起来了,但知道自己没有生病就好,不然他不确定就凭着苏酌郁和他的积蓄,能不能付得起住院费。   想到一直被自己搁置的任务。   谢司宁软绵绵地窝在沙发里,想着明天再说。   可一天天过去,任务一直没有动。   这段时间谢司宁像是被人下了蛊一样,总是想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睡觉,在任务期限只剩下了最后两天时,终于想起来这一切的谢司宁总算动了动。   下午四点。   趁着苏酌郁出去买菜的间隙,谢司宁准备去自己右边的邻居家看看,出了门,谢司宁站在自己邻居家的门口,抬起手敲了敲门,默默想着自己在他一开门,就强吻的成功机率有多少。   可等了又等,都没有听到有人过来开门。   抿了抿唇,小腿有些酸的谢司宁蹲下身,本想揉一揉,却听不远处有人开口:“是有什么事情吗?”   “?”不等谢司宁扭头,就见一名身型高大的男人走到他面前,影子将地上的他笼罩,谢司宁抬起头,呆呆地看着男人,原本想做的事情在看到自己这名邻居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后,默默消失。   “没、没事。”   除了娇气外,谢司宁还有一件最擅长的事情——欺软怕硬。   他站起身,漂亮的眼睛望向季章,想了想,小声说:“你有什么吃的吗?我饿了……”   这是谢司宁一早就想好的借口。   毕竟借一些东西,可以被人以家里没有拒绝,但吃一顿饭,怎么看他那位邻居家里怎么不像是没有的。   只是如今在季章面前,谢司宁语气中明显带着底气不足。   他没有想到8806口中的“丈夫”,会这么的人高马大,像是能把三个他欺负死的模样。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谢司宁就想打退堂鼓,可不等他张口,就听,“进来吧。”   很轻易的,谢司宁就进了季章的家。   跟在男人身后,谢司宁目测着自己和他的距离,想了许久,都没有敢把脑子里最初的计划实施的勇气。   “你想吃什么?”季章转过身,却被失神的少年撞了个满怀。   谢司宁漂亮的小脸撞在季章的胸口,轻“唔”了一声,反应过来后急忙退后,眼尾却因痛感微微发红,“抱歉,我没…看到……”嗓音细细轻轻的,里面还藏着些对于季章的害怕。   季章站在原地,目光落在谢司宁微粉的鼻尖和眼皮上,浑身紧绷,刚才所感受到的柔软触感仿佛重新袭来,还带着一股微弱的香气,“……没事。”   季章认识他。   是隔壁那名残疾男人的小妻子。   有时谢司宁对苏酌郁发脾气说得话,季章在隔壁全部听得一清二楚,久而久之,他对于谢司宁这个人便没什么好感。   可如今,季章隐隐觉得苏酌郁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让少年不高兴的事情,才让他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毕竟少年只不过是撞在了他怀里,就像是被撞疼了哪里一样,睫毛湿润,看上去娇气又软得不行,哪里像是会莫名其妙发脾气的人。   “你丈夫真的很过分。”季章说。   谢司宁懵懵地抬起头,不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什么?”   季章知道自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索性闭口不言。   谢司宁没有听懂季章在说什么,脑袋更是因为刚才的那一撞,变成了浆糊,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干脆就这么把男人强吻了,完成任务,可脚步刚要上前,仅存的一丝理智就告诉他,这很危险。   与此同时,手机上距离苏酌郁回家还剩十分钟的铃声突然响起。   谢司宁知道,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的话,就要等明天了。   可他明天还有另一个人要亲。   那样就会很忙。   想了想。   谢司宁伸手扯了一下季章的衣角,在男人看向自己时,努力睁圆眼睛,装出一副可爱又无辜的模样,提高着自己的无害感。   殊不知自己这样有多么的漂亮。   季章眸色一暗,视线落在谢司宁抓着自己衣角的粉白指尖上,“怎么了?”   谢司宁不知道该怎么勾.引一个男人,在脑袋里搜刮了一圈,但都是一片空白,他没有属于之前的记忆,只能凭借着本能慢吞吞地说:“我可以……亲你吗?”   他咬字很轻,落在别人耳中像是在说着什么情话一样。   漂亮得要死。   季章垂着眸,心跳明明快了不止一点,还是道:“你丈夫呢?”他嗓音带着些哑意,“我不是你的丈夫,小妻子。”   不知为何,谢司宁被季章最后的那一句“小妻子”说得耳廓发红,但还是强撑着说:“我只想和你接、接吻……”   “……”   季章:“那我是你的什么?”   “情人?小三?还是消遣的邻居?”季章说,“我不跟结过婚的人接吻。”   谢司宁有些急了,距离苏酌郁回家的时间越来越近。   哪怕他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在苏酌郁的眼前出轨,但能瞒着男人一天,他就想瞒一天。   但季章还在说着,全部都是谢司宁听不懂的话。   于是在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分钟时,谢司宁抬起头,将季章的话堵在口中。   与此同时,耳边:【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一:(1/2)接吻时限一分钟,现在开始倒计时:59、58……】   谢司宁刚准备推开季章,却没有想到这个任务还有倒计时这一说。   于是推开的双手变成了拥抱。   季章低头,立体英俊的五官令此刻的他有股莫名的欲,他小麦色的手臂环住面前出轨小妻子纤细的腰肢,呼吸间,全部是谢司宁身上甜腻的香气。   香得人头晕目眩。   季章胸口的心跳快得要跳出来,他轻吻着谢司宁粉润的唇肉,以为这就是天堂,可不知不觉间,少年微微张开了口。   “轰”的一声,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季章大脑一片空白。   他滚了滚喉结,抱着谢司宁腰的手越抱越紧,甚至在察觉少年想要逃时,伸手按住了他的后颈。   “唔……”谢司宁皱眉,快要呼吸不过来。   他微微偏过头,想要躲避,可不管怎么躲,季章都会追上来,像条吃不饱的野狗。   透明口水微微顺着唇角溢出,谢司宁轻哼了声。   季章喉结微动,不知吃下去了多少谢司宁的口水。   香的,少年的口水是香的……   季章浑身发麻,甚至有片刻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倒计时过去了不知道多少时间时。   谢司宁伸手狠狠将季章推开,一缕细微的银丝在空气中断裂,谢司宁大口大口呼吸着,原本肉色的唇瓣如今红润无比,只差一点,就会肿起来。   很烦。   谢司宁没有想到季章会这么的过分。   拿出手机,在借着屏幕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后,谢司宁漂亮的眉毛皱起,眼中含着水光,像是被人蹂.躏过了一遍般。   缓了缓,谢司宁转身离开了这里。   身后季章还未反应过来,像是陷入了刚才的那个吻中。   直到门被人重重关上,男人才终于如梦初醒。   .   站在506门口。   谢司宁踟蹰着,不敢推门进入。   他不害怕苏酌郁,但莫名的直觉告诉他,如果刚才的事情被男人发现了的话,会出现很严重的后果。   抿了抿唇,被人亲到眼尾湿红的少年伸出手,打算推开门,可身后。   “老婆怎么不进去?” 第53章 触手2 娇气的妻子   本该在家里的苏酌郁手中提着菜, 站在谢司宁身后,不知观察了他多久。   谢司宁脊背明显一僵,转过头。   苏酌郁视线落在谢司宁格外红润的唇肉上, 眸色晦暗, 不等他开口,就见少年一言不发地推开门进去,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苏酌郁坐在轮椅上, 跟在他身后,一直与谢司宁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主卧的房门被人关上。   房间里, 谢司宁松了口气,扑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 不想起来。   他不敢想象,刚才要是苏酌郁开口问他的嘴巴怎么红了,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被野男人亲的吧?   就算谢司宁再不聪明, 也知道这算是在男人的逆鳞上起舞。   可他又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思索间,迷迷糊糊, 谢司宁又睡了过去。   没什么光线的卧室里漆黑一片, 像是某种生活在岩洞里, 阴暗潮湿怪物的巢穴,而缩在床上,盖着毛乎乎小毯子的雪白少年就是它的漂亮雌性。   客厅内。   苏酌郁立体的五官被阴影淹没,他静静地望着那扇被人关上的房门,脑海中,属于自己妻子乖软地求着别人亲他的画面, 还历历在目。   “哈。”黑暗中,不知是谁笑出了声。   一道黏腻的水痕在地板上出现。   那扇紧闭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 漆黑的室内,只有躺在床上的少年是醒目的。   睡着时的谢司宁很乖,漂亮的五官埋在毛茸茸的小毯子里,显得格外柔软温顺,与醒来时的高傲娇气完全不同。   只是包裹着他的毯子似乎小了些。   谢司宁瓷白的脚腕被冰凉的触手再一次轻轻碰了上去,类似章鱼的柔软触角紧贴在少年漂亮的脚踝骨上,缓慢将其吮吸出粉晕。   好香……   冰凉的透明粘液顺着吸盘缓缓流出,又在几个瞬间后,消失不见。   谢司宁皱了下眉,想要翻身,可不知不觉间,他的双腿已经完全动不了,睫毛发颤,他想要醒过来,但梦境却不断将他拉扯到深处。   “唔……”   柔软的小毯子已经被触手打湿。   谢司宁眼底不知何时溢出些泪水,粉润的唇肉微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细细颤颤地呼吸着。   而原本通体雪白的触手,如今因为被少年抱在怀中,逐渐变粉,冰凉的体温好似也被融化了一点,渐渐有了温度。   只有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海水气息,一直没有消散。   它的……   它的雌性……   触手柔软的吸盘轻轻吮吸着,将甜香的液体尽数吮吸干净。   .   当谢司宁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   在看到手机上的时间时,谢司宁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醒得这么的早。   吃完早餐。   想着自己还没做完的任务,谢司宁窝在沙发里,对于共处一室的苏酌郁熟视无睹,一整个上午,他们都没有说一句话,偏偏这种生活,谢司宁觉得很舒服。   他讨厌自己的丈夫。   明明脑海中属于苏酌郁的记忆很少,但谢司宁就是讨厌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下午四点,在到了苏酌郁平时出去买菜的时间时,谢司宁频频将目光望向身旁的男人,想要张口说话,但在看到苏酌郁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的表情时,又不免泄了气,咬着一点指甲,等待着。   分针“哒哒”指向下午四点三十。   苏酌郁还是没动。   四点三十三。   苏酌郁还是没动。   四点三十五。   苏酌郁还是没动。   谢司宁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今天不出去买菜吗?”   却见苏酌郁温和地回答:“前两天买得有些多了,今天不用出去,怎么了吗老婆?”   “……”有理有据,谢司宁根本无法反驳。   抿了抿唇,谢司宁本想故意让苏酌郁出门帮自己买零食,但看了眼男人身下的轮椅,又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下,扔开自己怀中的抱枕,谢司宁穿着拖鞋走了出去。   一句话都没有和苏酌郁说,只关上了门。   本就昏暗的房间里,如今只剩下了坐在轮椅上的苏酌郁。   “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   这栋楼的隔音效果很差。   苏酌郁维持着谢司宁离开前的动作,一动不动,只微微垂眸,想着一墙之隔,他的小妻子在做什么。   谢司宁在说着蹩脚的借口,想要进到邻居的家里。   他成功了。   因为门打开又被关上。   谢司宁在想着该怎么和别人接吻,于是连邻居问的问题,都回答的答非所问。   随着唇上一阵柔软的触感袭来,苏酌郁眸色缓慢暗下,不再思考,只等着谢司宁还会做什么。   一墙之隔。   谢司宁红着耳朵,微微踮起脚,搂住男人的脖子,青涩又小心翼翼地吻在他的唇上。   而站在他面前的余尔微微垂眸,温柔又多情的眼睛隔着一层镜片望向谢司宁,感受着少年生疏地亲吻,很认真,却也很青涩,像是一只刚满月的小猫,用脑袋软乎乎地蹭着自己的主人。   “只有这样吗?”余尔轻轻问。   谢司宁抬眸,在看到他的眼睛时,愣了一下,也就是这片刻的空隙里,本该抽离的吻,被男人加深。   谢司宁睫毛乱颤,不明白余尔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的凶。   耳畔。   任务提示音直到现在才跳出来:【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一:(2/2)接吻时限一分钟,现在开始计时:59、58……】   谢司宁指尖抓着余尔的一点衣角,呼吸好似被剥离,整个大脑晕乎乎的,连什么时候自己被抱了起来都不知道。   湿软的舌尖被人轻咬了下。   谢司宁睫羽微颤,眼前蒙上一层水光,细细呜咽了一声,想要躲,可不管怎么躲,都逃不过被亲的命运。   牙关被人撬开,饱含汁水的口腔被人吮着,呼吸急促,谢司宁偏过头,终于获得了一丝喘息的空间,但不等他调整过来,就听耳畔:【叮!检测到接吻暂停,重新开始计时,为期一分钟:59、58……】   又要重新开始。   谢司宁连哭都要哭不出来。   他没有想到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余尔会这么的凶,比季章和苏酌郁都凶。   他有些不想要和他亲,可任务却步步紧逼。   到了最后。   谢司宁甚至要分不清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只一点点吸着气,舌尖疼得要命,舌根更是酸软的快抬不起来。   一次又一次重新计算时间。   当终于听到那声【任务完成】时,谢司宁几乎要缺氧。   他想要推开余尔,却怎么都推不开,只能湿漉着睫毛,被他吻到不知天昏地暗。   嘴巴已经要破皮,可站在他身前的男人还是很坏。   坏得要死。   ……   当终于从那扇门里逃出来时,谢司宁已经分不清哪里才是自己的家,站在门口,小小呼吸了几下,才让混乱的大脑清醒过来。   哪怕谢司宁不照镜子,都能够感受到自己此刻有多么的糟糕。   身上单薄的短袖早在接吻的过程中,被余尔弄皱,要不是谢司宁拒绝得太过明显,那时已经摸到他腰上男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揉了揉湿润的眼角。   谢司宁将身上出现褶皱的衣摆抚平,伸手推开门,低着头,不去看客厅里到底有没有苏酌郁的身影,直直走向自己的卧室,在把房门反锁上时,才真正有了一丝安全感。   可转身,却直直对上了苏酌郁的目光。   “!”   谢司宁一时间甚至连手该放在哪里都不知道,他下意识想质问苏酌郁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可当看到周围的布置时,才意识到是自己走错了。   空气一时寂静无比。   而谢司宁的面前,明显是刚洗完澡的苏酌郁,正在弄着什么。   很……的一幕。   只是看着,谢司宁耳朵上还未消散的粉晕就慢慢蔓延到了脸上,“你……你怎么……”   他结巴着,不知该说什么。   毕竟这是苏酌郁的房间,要做什么,要弄什么,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抱歉,”苏酌郁抬起头,轻声说,“我不知道你会在这个时间回来。”男人有些卑微,手中握住的东西却越发昂|扬。   谢司宁像是呆住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混乱不堪的一幕,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   严格来说。   这还是谢司宁第一次见到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出现除了包容和温柔之外的神情。   没有想象中的不堪。   苏酌郁苍白的眉眼染上一抹欲色,漆黑的眸子就这么紧盯着他,像是找到了猎物的蛇类,眼下隐隐浮现出一抹潮|红,不丑陋,却显得异常病态。   尤其是他紧盯着谢司宁的这个动作。   “……”   那日之后,谢司宁便很少出现在苏酌郁的面前,大多时候,不是他让男人避开自己,而是自己主动的躲着苏酌郁。   也是在这段时间中,苏酌郁的黑化值成功到达了百分之八十三。   很危险的一个数值。   与此同时,谢司宁的嗜睡也越发严重,大多时候晚上九点休息,会在第二天下午四点准时醒过来。   这天。   当谢司宁从房间里出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客厅内属于苏酌郁的身影消失不见,谢司宁没有在意,只在冰箱里翻找着,最终拿了一颗苹果慢吞吞地啃着。   不是很饿,也不是很想吃东西,但又不能真的不吃。   窝在沙发里,谢司宁边啃着苹果,边看着电视,在伸手把抱枕拿到怀中,准备抱住时,不知是不是谢司宁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胖了。   至少比之前要胖上一圈。   这明显的差距令谢司宁愣了下,随后掀开衣摆,看着自己微微隆起一点弧度的肚皮,有些发愣,许久,才终于用手摸了上去。   是胖了一点。   但不多。   手感软乎乎的,就是摸上去的时候,谢司宁下意识想要躲开自己手指地触碰,好似肚子里有什么东西需要保护一样。   少年雪白软绵的小腹微微隆起。   “咔嚓”一声,家门被人关上。   听到声响的谢司宁转过头,懵懵地看向苏酌郁,湿润的眼睛里还带着对于自己莫名其妙胖了一点的探究和好奇。   苏酌郁驱使着轮椅来到他身前,在看到谢司宁没有放下去的衣摆时,顿了下,视线像是黏在上面。 第54章 触手3 “老婆,你不乖……”……   这道视线黏腻得令人感到怪异。   谢司宁飞快拉下衣角。   苏酌郁收回目光, 哑声喊了一声“老婆”。   这段时间,因之前谢司宁闯入他房间,看到的那一幕, 导致少年一直躲着他。   苏酌郁不清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只能越来越讨好谢司宁,在谢司宁面前的态度也放得越来越低,可换来的结果, 仍旧是谢司宁越来越抗拒他的靠近。   今日外面下了小雨。   苏酌郁出去了一趟,身上不可避免的被淋湿, 狼狈得可怜,“我买了蛋糕, 老婆要吃一点吗?”   谢司宁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面前苏酌郁的狼狈, 仿佛映射着他这些天的可恶,毕竟是他无视苏酌郁的讨好, 躲着他的。   谢司宁偏过头, 以往脱口而出的恶劣话语, 如今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好、好吧……”   皮肤白皙的少年窝在沙发里,怀中抱着一个抱枕,身上宽松的短袖领口暴露出他瓷白的锁骨。   谢司宁很娇,因最近的困顿,让他连吃东西,都要苏酌郁喂。   蛋糕很小的一块。   但这已经是苏酌郁能够给谢司宁最好的东西了。   他坐在轮椅上, 靠近谢司宁,漆黑的眼瞳落在少年身上,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黑色小叉子挑起一点软绵雪白的蛋糕, 谢司宁张口,刚把它们含入口中,就听苏酌郁好似无意间说道:“我刚才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邻居们,”他笑了一下,“老婆认识他们吗?”   明明是一句很平常的话语,却让谢司宁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谁、谁啊?”   谢司宁惊疑不定地望着苏酌郁。   生怕他发现自己之前背着他干得那些事情。   苏酌郁垂眸,半颗沾染了些奶油的草莓被叉子穿透,递到谢司宁嘴边,“他说他叫余尔,是你以前很好的朋友,所以我们聊了一些。老婆和他认识吗?”   谢司宁习惯地张开口,已经忘了自己在吃什么,机械地嚼着草莓,却尝不出来它的味道。   只剩脑海中不断出现苏酌郁刚才说得话。   以前的朋友?余尔?   谢司宁想不通,自己只是和他亲了一下,怎么就成为他的朋友了。   可又不敢否认,毕竟他没有之前的记忆,万一他以前真的认识余尔呢?   谢司宁细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揪着抱枕的一角,整个人像是陷入危险状态中的小兽,眸子湿润地望向苏酌郁。   就连谢司宁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害怕苏酌郁,按照他娇纵又坏得要死的性格,应该目中无人到连苏酌郁都不放在眼中的。   可事实是,他真的有点害怕对方。   “老婆?”   许是谢司宁走神得太过明显,苏酌郁道:“老婆真的和余尔认识吗?”   昏暗的室内。   一根通体雪白的触手缓慢缠绕上沙发里,满脸写着不知所措的少年纤细的脚踝,激动得下方猩红的吸盘不断分泌出粘液。   “老婆?”苏酌郁再一次出声打断谢司宁的思绪。   谢司宁一张漂亮的脸蛋上如今满是迷茫,他怔怔地望向苏酌郁,看着一定要他给出一个回答的男人,连脚踝上莫名的凉意都忘了,脑袋更是急成一滩浆糊。   可在他终于开口颤声说“认识”时——   “叮咚——”   门铃响了。   谢司宁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抖了一下。   门外,前几天将他吻到呼吸艰难的男人跟在苏酌郁身后,走了进来。   谢司宁呆呆地望着这一切,直到余尔坐在他一旁的沙发上,笑着看向他,无声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一室之内。   谢司宁的合法丈夫与他的偷情对象齐齐看向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一根纯白的触手缠绕着他的脚踝,每滑动一次,透明的粘液就涂满一寸他的皮肤,可谢司宁除了冷冰冰的感受,什么都看不见。   而如今,唯二能够看到的男人却对此熟视无睹。   余尔今日没有带眼镜,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对着谢司宁弯了弯,“小宁,还记得我吗?”   谢司宁张了张口。   何止是记得,我还亲过你呢。   怎么就这么巧,他刚和苏酌郁说完记得他,余尔便在下一秒按响了门铃。   可如今的情况已经容不得谢司宁去多想,只能硬着头皮应下眼前笑语晏晏的人,“认、认识……”   不认识,也得认识。   “是吗?”余尔说,“我还以为小宁已经忘了我,若不是今日见到郁哥,我都不知道你已经搬到了这里。”他一副和谢司宁自幼便认识的模样。   “?”   肉眼可见,沙发上小脸漂亮的少年双眼里写满了迷茫。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余尔,微粉的指尖捏着一点衣角,漆黑睫羽乱颤,想不通男人在说什么,却又因为前几日的主动索吻,不敢在丈夫面前问出口。   像是和丈夫兄弟偷情,害怕被丈夫本人发现的小妻子。   心跳如鸣鼓,谢司宁含糊地应了几声。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通体雪白的触手已经缠绕到了腿根,软绵瓷白的腿肉被勒得溢出一点,怪物猩红的吸盘小心翼翼地贴在上面,一点点轻吮着,无数液|体因激动,流了下来,像是口水。   少年脸白人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面前的两个男人身上。   生怕余尔语出惊人,将前几天他与他接吻的事情在苏酌郁面前捅出来。   听着耳畔苏酌郁和余尔的交谈声,谢司宁只有在他们提到他时,才含糊地随意应两声,手指抓着一点衣角,害怕得要命,也心虚得要命。   甚至在苏酌郁喊他“老婆”时,磕磕绊绊地回应了他一句“老公”,才开始嗓音轻颤地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   谢司宁大脑在余尔跟苏酌郁你来我往的交谈中,变成一团乱麻,连身上的短袖什么时候被顶开一点都不知道,只是手下意识将怀中的抱枕,抱得更紧了一点。   怪物触手顺着少年白软的腿肉一路朝上,直到顶开小雌性香香的衣摆,小心翼翼圈住他纤细的腰肢,才终于停下继续朝上的脚步。   ——老婆……   ——好香……香的……   ——软……好软……   怪物简单的呓语,却让坐在谢司宁面前的余尔和苏酌郁说话的声音一顿,漆黑眼瞳齐齐看向少年怀中抱枕后面,被遮挡的纤细腰肢。   苏酌郁嗓音沙哑地喊了一声“老婆”。   谢司宁抬起头,脑袋不清楚地“嗯”了一声,眼睛却落在旁边的余尔身上,警惕他会将自己出轨的事情说出来。   不然,谢司宁想不通,余尔为什么会在今日上门。   越是想,便越是害怕。   “我困了……”谢司宁垂眸,揉了揉眼睛,他装困的演技很差,可伸开双手,一副求抱的可怜模样,任凭哪个男人都抗拒不了。   苏酌郁也不能。   时隔多日,他终于重新将他的妻子抱入怀中。   轮椅前进时,一道道黏腻的粘液缓慢落在地上,形成一道水痕。   狰狞的怪物用触手圈住自己妻子柔软的腰,口水不断从吸盘里流出,如果不是怕谢司宁发现的话,它早就变得更加过分。   卧室里。   回到了自己小窝中的谢司宁面上的困顿尽数褪去,他躺在床上,手却拉着苏酌郁的手不放,歪头,谢司宁看向自己的丈夫,软声撒娇,“不要走,好不好?”   “……”   他像是忘记了前几天,意外闯入苏酌郁房间里,看到的那一幕,满心都是不能让苏酌郁和余尔独处的害怕。   为此不惜将自己软白的脸颊贴在苏酌郁的掌心,轻轻蹭了蹭,“老公……”他拖长尾音,甜得、嗲得人几乎头晕目眩。   连怪物都无法幸免。   苏酌郁从未见过谢司宁的这副模样。   哪怕他知道,这些都是因为此刻坐在客厅里,小妻子给自己找的那位奸夫,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还有客人在呢。”苏酌郁阴郁的眉眼望向谢司宁,嗓音却温柔。   但他越是拒绝,就越是让谢司宁想将他留在这里。   “苏酌郁,”少年的坏脾气好似又冒了出来,“你不想陪我?”他倒打一耙,“是因为你有了喜欢的人?”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陪着我,一步都不能离开。”   谢司宁坐起身,看着苏酌郁,在看到他脸上熟悉的无奈时,才稍稍心安片刻,几乎无师自通地靠近,粉着眼尾,轻轻在男人的唇上贴了一下。   像是讨好。   生疏又纯情。   半点看不出来几天前,被陌生邻居吻到口水溢出下巴,舌根酸麻时的无措模样。   随着谢司宁的抽离,一股莫名的软香,也随之消逝。   苏酌郁喉结微动,手下意识想要追逐,却又收回,只哑着嗓音问:“那客人怎么办?”   谢司宁轻哼了一声,俨然一副让他想办法的模样。   不讲道理得要命,却因发颤的睫毛,和微红的眼角,显得外强中干,漂亮得让人想将他亲坏。   最终。   苏酌郁被自己坏脾气的妻子困在了他的房间里,鼻间闻着他身上的软香,整个人像是被谢司宁的气味包裹,无孔不入。   却让男人甘之如饴,连阴郁的眉眼,都添了几分愉悦。   不知过了多久,在客厅里等待的邻居终于意识到主人的不欢迎,起身来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隔着一扇门,温声说自己要离开了,感谢今日的招待。   随后,远处一道朦胧的关门声响起。   谢司宁抓着苏酌郁的手,眼皮困得快要黏住,在听到关门声后,飞快松开苏酌郁的手,转身抱着自己软乎乎的小毯子,陷入了梦乡。   只剩下坐在轮椅上的苏酌郁,望着自己骤然变空的掌心,不知在想什么。   床上。   触手小心翼翼地圈住自己漂亮的小雌性,害怕自身的黏液将他的小毯子弄湿,不敢靠近一步,却又疯狂渴求着小雌性身上的香气,整只触手变得无比焦躁不安。   黑暗中。   苏酌郁的黑化值疯涨。   最终在濒临百分之九十的临界点,停下。   系统疯狂的提示音在谢司宁脑海中响起,却怎么都唤不醒陷入沉睡的少年。   苏酌郁从轮椅上站起身,屈着身体将自己埋入谢司宁的怀里,鼻尖贴近少年的颈窝,几乎贪婪地嗅着少年身上的香气,抱住他的腰。   “老婆,你不乖……”他轻声呢喃。 第55章 触手4 少年红润的唇肉被触手捂住……   谢司宁睡了格外疲惫的一个觉。   睡梦中的他像是被一条巨蟒缠上, 手脚被束缚得软绵无力,连将其推开都做不到。   只能任凭巨蟒一点点将他缠紧。   醒过来后。   谢司宁懵着,将抱住自己的苏酌郁推开。   不等他疑惑苏酌郁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床上, 昨天的记忆就纷纷涌入大脑。   想到上门的余尔和苏酌郁给自己买得那块小蛋糕。   谢司宁呆呆坐在床上, 先是庆幸自己昨天随机应变的能力,没有让余尔把他亲了他的事情说出来。   随后反应慢一拍的计算着目前苏酌郁手上剩余的钱,但不管怎么算, 得到的结果都是他和苏酌郁一贫如洗。   “……”   而且,据这些天谢司宁所了解, 每个月,光是苏酌郁买药的支出就是很大的一笔。   可不论谢司宁怎么回忆, 失去了记忆的他都记不起来,他和苏酌郁的生活费从哪里来。   生性娇纵的他,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能够去工作的人。   而苏酌郁,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去工作,就更不可能了。   “老婆……”   不等谢司宁去思索自己为什么会失忆, 身后, 苏酌郁的声音响起, 男人的语气里充斥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我太累了,所以才睡在了你的床上……”   谢司宁的思绪被打断。   他转过头,看向起身的苏酌郁。   脑海中,昨天自己不允许苏酌郁离开这间卧室的话贯彻耳道。   睡饱了觉的少年没有了往日的坏脾气,连自己之前不允许苏酌郁进房间的规矩都可以无视, 随意“嗯”了一声,他起身忽略过苏酌郁,走出房间。   宽松的T恤领口很大。   但因过分柔软的面料, 使生性娇气的少年没有将它丢掉,于是每走几步,就要伸手扯一扯即将掉到肩膀上的领口。   好烦……   洗漱好的谢司宁窝在沙发里,微微偏过头,警惕地听着门外苏酌郁和季章的谈话声。   “他在家吗?”季章问。   苏酌郁坐在轮椅上,与门前高大的男人对视,“谁?”   “你的……妻子。”季章顿了一下,像是也觉得自己当着人家丈夫的面,问他的妻子是否在家不太好,“我找他有些事情。”   苏酌郁没有出声。   但躲在沙发后面的谢司宁就是能够知道,此刻的苏酌郁在看他。   心底闪过一丝心虚。   可很快就消失不见。   毕竟苏酌郁生气或不生气,和他有什么关系?   谢司宁从沙发靠背后缓慢露出一个脑袋,精致又漂亮的小脸此刻气鼓鼓地看向家门口处的两名男人。   更在季章看过来后,自以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真是讨厌。   不就是亲了一下,至于让他和余尔接二连三的上门吗?   更何况,这种事情吃亏的明明是他,谁想亲一个硬邦邦的男人啊。   “找我?”谢司宁开口。   季章硬朗的眉眼在谢司宁面前有些讨好,他点了点头,小声道:“我想见你。”   自从那天被谢司宁强吻过后,季章就一直念念不忘,总在想少年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和他接吻,是讨厌他的丈夫,所以要找他出轨吗?   连工作最繁忙的时候,季章都在想。   可理智和道德令他一直克制着找谢司宁问清楚的想法。   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季章满脑子都是那天少年将自己推开,呼吸不稳、唇瓣红润时的模样。   他快克制不了自己了。   尤其,昨天余尔的上门,让季章意识到,自己也可以以一名邻居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敲响少年的家门,与他见面。   ——早在谢司宁强吻他后的第二天,努力压抑着自己不去见谢司宁的季章,就在偷偷跟踪着他。   季章知道。   余尔也是少年的出轨对象。   他们也接了吻。   那天,季章听到隔壁打开门的声音,就悄悄推开了门。   在缝隙里,他看到谢司宁朝余尔家走去,模样忐忑,也看到当少年再出来时,唇肉红润得像是被人蹂躏过,衣摆也存在被人撩起的痕迹。   只是看着,季章就嫉妒得要死。   凭什么?   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还是他没有余尔听话?   为什么少年想要出轨不来找他,而是去和另一位陌生的邻居接吻?   更何况,季章想,他比余尔看着好骗多了,只要小男生再像那天那样,找一个拙劣的借口靠近他、亲一亲他,他就会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一切奉上。   如今。   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季章手中拎着一个完整的草莓蛋糕,站在门口,硬朗的五官不知为何有些可怜,像是一只被主人丢弃的大狗,小心翼翼地看向谢司宁,说着“我想见你”的话。   “……”   谢司宁大脑一片空白,细白手指无意识揪紧一点沙发布,呆呆地看向季章,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能这么直接的把一句暧昧的话,说出口。   他们很熟吗?   除了接了个吻之外,他们认识吗?   尤其,此刻他名义上的丈夫就在季章面前,他是怎么敢说这种话的?   谢司宁想不通。   他下意识看向苏酌郁,想要和他解释,可又不知道解释什么,毕竟季章只是说了一句想见他。   进退两难。   偏偏门外的季章像是察觉不到现如今氛围的奇怪,抬起自己手中的草莓蛋糕,问道:“要吃吗?”   苏酌郁坐在轮椅上,眼前细碎的黑发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他嗓音微凉,“老婆和这位邻居,也认识吗?”   “。”   不熟,但亲过。   谢司宁尴尬得恨不得抠手指。   可天生的坏脾气让谢司宁讨厌自己做坏事被别人质问,于是对苏酌郁的态度也差了起来。   苏酌郁越是表现出抗拒季章,谢司宁对季章的态度就越是热情。   “认识。”谢司宁说,“我们很熟。”   他光明正大的在苏酌郁面前邀请季章进来,并接下他手中的蛋糕,乖乖甜甜地喊着季章的名字。   态度好到让旁观的人忍不住嫉妒。   而身为被喊了名字的对象,季章连自己是怎么进入客厅的都不知道,脑袋晕乎乎的,被少年拉着坐在沙发上。   两人坐得很近。   近到季章连转头都不用,就能闻到从谢司宁身上传来的香气。   耳廓发红,季章身体僵硬地坐在谢司宁旁边,看着少年打开蛋糕盒,切下来一小块放在他手中,理所当然的让他喂他。   季章接过,刚要喂,就见原本在门口的苏酌郁来到这里,轻声制止,“我来吧。”像宣誓主权一般,男人垂眸说,“小宁今天可能心情不好,以往不会这样对客人的,别介意。”   苏酌郁嗓音温柔,却时时刻刻提醒着季章,他只是客人,而他才是谢司宁真正的丈夫。   结过婚、见过家长、领过证的丈夫。   直到此刻,季章才真正正视面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苏酌郁阴郁着眉眼,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毫不退让地望着面前自己小妻子的出轨对象。   昏暗的室内深处。   几根通体雪白的狰狞触手不耐烦拍打着地面,想要将面前和它们抢小雌性的同类杀死。   哪怕季章身上,流露着与它们相同的气息。   还是讨厌——   【叮!!!警告!!警告!!!反派黑化值+3,黑化值:93%。】   【危险——!!!】   谢司宁听着耳中刺耳的系统提示音,维持着面上娇气又不耐烦的表情,在脑海中疯狂查找反派黑化值什么时候到达百分之九十的信息。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接收到过系统的提示音。   可当看到最近一次黑化值上涨的时间是在昨天晚上后,谢司宁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黑化值突破了百分之九十的怪物会做出什么,谢司宁无法确定,只能继续维持着目前的人设,皱紧秀气的眉毛,望向面前烦人的丈夫,“苏酌郁,你干嘛?”   明明同样是喊名字,但其中的语气却天差地别。   “苏酌郁”这三个字,在此刻听,无比刺耳。   苏酌郁有些厌恶最初将本体分裂出去的自己了,不然,现如今也不会有这么多恶心的怪物,同自己争抢谢司宁。   “老婆是选择我,还是他?”苏酌郁努力压抑眸中的阴暗,轻声问谢司宁。   可黑暗里,无数张牙舞爪的触手却不容谢司宁说出除了自己之外的答案。   “……”   触手黏腻地爬行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听到声响,谢司宁僵硬地转过头,恍惚间,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脖子一卡一卡的声音。   原本狭小,却干净整齐的家里,被一根根触手填满。   它们缓慢朝自己靠近。   直到一根轻轻搭上了自己的脚踝,谢司宁都没有反应过来,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被吓得苍白无比。   随着触手一点点向上缠绕,谢司宁感受着怪异的黏腻与冰凉,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   而面前,问出问题的苏酌郁,还在盯着他。   男人的一双眼睛漆黑无比,谢司宁也是这一刻才突然发现,原来苏酌郁苍白无比的肤色不是因为营养不良,而是因为正吮吸着自己皮肤、通体雪白的怪物。   “老婆怎么不说话?”苏酌郁问。   谢司宁睫毛颤颤,几乎被眼前的一切吓到失声,晶莹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但存在在身体里的求生本能,还是让他张口说:“选、选你……老公……我、我害怕……”说到最后,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苏酌郁笑了下,“是吗?”   他抬手,轻轻擦去小妻子脸上未干的泪痕,感受着手下微微发颤的身体。   谢司宁想要求饶,可刚才说出的那些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不过几息,狰狞的触手便全部来到谢司宁身旁。   少年纤细瓷白的两只手腕被怪物缠绕,腰肢、胸口处,都有触手在胡闹,甚至有一根正轻轻吮去他不受控制流下来的泪水。   恐惧几乎充满谢司宁身体的每一处。   脾气娇纵、漂亮又愚蠢的少年从未想过,和他朝夕相处的丈夫,会是怪物的化身。   眼泪不断被吓得流出。   谢司宁连呼吸都不敢太过大声,只满眼祈求地望着面前的苏酌郁,祈求他能够放过自己。   可苏酌郁只是盯着他看。   像是猎人在看一只进入了自己陷阱里的白兔子。   苏酌郁:“老婆哭什么?”   他嗓音还是那么温柔,态度也仍旧是以往在谢司宁面前的卑微,“我们明明结婚了,是被所有人承认的伴侣,不是吗?”   谢司宁哭着,颤声说了一句“是”,声线抖得不成样子。   苏酌郁问:“那为什么,老婆每次见到我,还是会害怕呢?”   他从轮椅上站起身,在谢司宁震惊的目光下,俯身拥抱他。   “乖……”   苏酌郁说:“老婆不要害怕我,好不好?”   他像是委屈,“每次都要洗去老婆的记忆,也是很累的……”   “……”   昏暗的室内。   明明门外阳光明媚。   可屋中却半点光线都无,只偶尔有几缕调皮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地板上。   客厅里。   模样漂亮的少年四肢缠绕着雪白的触手,红润的唇肉也被雪白的触手捂住,只剩惊恐到流下泪水的眼睛,暴露在外。   他身旁坐着一名高大的男人。   而身前,则被一位皮肤苍白,气质阴郁的男人拥抱着。   也是在这一瞬间。   【叮!记忆传输中……】   机械的系统音突然在谢司宁脑海中响起。   与此同时,无数斑斓的记忆涌现…… 第56章 触手5 谁才是他的丈夫?   天空飘起濛濛细雨。   阴暗潮湿的巷子里, 一名皮肤雪白的漂亮少年面色迷茫地朝着远处一栋栋间距窄得可怜的楼房走去。   一路上,他遇到的所有人,都在告诉他, 他是一名叫苏酌郁的男人的妻子。   污水顺着破烂的水泥路淌过。   谢司宁身上穿着宽松的T恤, 许是下了雨的路上太滑,他瓷白的膝盖破了皮,丝丝血液顺着伤口流出, 仔细看能够发现,他身上不止一处沾染到了污渍, 连乌黑的发丝都被一路走来的雨水淋湿。   可怜得不像话。   像是被主人抛弃了的猫猫。   不知过了多久,谢司宁按照别人指的路线终于走入一栋居民楼。   膝盖处的伤口随着走动, 蔓延出丝丝刺痛。   203。   模样漂亮的少年刚上楼,就见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蹲守在楼梯口,脚步一顿, 不等谢司宁张口让他让一让,便突然被人抱住。   鼻间涌入陌生的气息。   耳畔有人哑声说:“老婆, 我等了你好久……”   “?”   谢司宁茫然的靠在男人怀中, 不明白他是谁, 只听男人说:“你去哪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老婆……”   结合他话中的信息。   谢司宁微微从男人怀中挣扎出来一点,抬头看他,迟疑又警惕地问:“你……是我的丈夫?”   季章点头。   “……”   谢司宁软白的小脸上迷茫更浓了。   可是给他指路的那些人说,他的丈夫苏酌郁是名双腿残疾,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啊。   谢司宁低头, 看着面前男人完好无缺的腿,惊疑不定,“那你叫什么?”   季章低声说:“苏酌郁。”   谢司宁没说话, 显然还在消化这一信息。   “老婆,我抱你回家,好不好?”季章低声祈求着。   谢司宁习惯性张开手,像是被人抱惯了般,没有丝毫不适,哪怕失去了记忆,“娇气”这两个字还是刻在谢司宁的骨子里。   “我饿了。”少年漂亮的小脸窝在季章的颈侧,很快接受了他的丈夫身份,呼吸轻洒,像是委屈般,眼前蒙上一层水雾,“我还摔倒了,腿好痛……”   娇得不行。   偏偏抱着他的男人没有丝毫不满,一声声地哄着,嗓音又轻又哑,只剩下心口不断跳动着的心跳,震耳欲聋。   关上家门。   季章抱着怀里又乖又软的少年,手臂激动得微微发抖。   我的。   他想。   将谢司宁轻轻放在沙发上,季章手中拿着沾了碘伏的棉签,半跪在地上,认真地帮他处理着伤口,按一下,谢司宁还没有呼痛,就见季章的手抖了一下,抬起头轻声问:“疼吗?”   谢司宁眼尾泛红,“疼……”   他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是怎么摔倒的,只知道当自己清醒时,就站在小巷子里,大脑空空一片,他下意识朝前迈了一步,身体却没有反应过来,跌进了水坑里。   此刻,尖锐的痛感涌入谢司宁的脑海。   就如同摔倒下去时的一样,只是这次的疼痛过后,伴随着季章微凉的吹气,渐渐的,膝盖处伤口的痛感,变得没有那么尖锐。   上完药后,谢司宁在季章眼里仿佛成了瓷娃娃,就连洗澡,季章都恨不得跟过去,帮他完成,却被谢司宁推了出去。   门被无情地合上。   水雾弥漫。   不算狭窄的浴室里,谢司宁对眼前的一切都十分陌生,包括门外的那位自称是他丈夫的男人。   温热的水珠在身上滑落。   模样漂亮的少年站在淋浴头下,认真清洗着自己身上被污水沾到的皮肤,乖得人不敢呼吸。   “哗哗”水声出现在一墙之隔的季章耳中。   只要想到浴室里的人是谁,季章的心跳就不可自抑的加快,像是要疯了。   没人知道。   在他清醒过来,察觉到主体重新将小雌性的记忆抹消,并将他放在了巷子口,等待着他自己走进家门时,有多么的激动。   于是早早蹲守在楼梯口,把懵懵懂懂的小雌性截了胡。   ——我的……   悄无声息挤入浴室里的触手想。   它置身于染上少年身上香味的雾气里,一动不动的感受着少年的存在与动作,一边激动,一边克制。   想要将自己的小雌性缠紧的欲|望不断加强。   颜色惨白的触手一点点靠近。   却在即将触碰到时。   想到少年对自己的恐惧,于是不甘心的停下动作。   只剩细软冰凉的触手尾端小心抬起,在猩红的吸盘接到一滴从少年身上落下来的水滴后,整根触手瞬间变粉,尾端微微发抖、蜷缩。   像是在害羞。   ——是……甜的……   谢司宁伸手拿过一旁干净的毛巾,垂着纤长的睫毛,一点点擦干自己身上的水迹,浴室里的温度太高,雾气熏得他脸颊泛起微粉,本就饱满的唇瓣嫣红,此刻正微微张开,一点点呼吸着。   触手已然呆住。   “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   一直守在门外的季章很快走到门前,看着门上朦胧的人影,耳廓滚烫,“怎、怎么了?老婆。”   浴室里,谢司宁因为眼前的窘境微微蹙眉,轻声对门外的丈夫说:“我忘记拿换洗的衣服了,你帮我拿一下,好不好?”   他在询问,于是嗓音下意识放轻。   季章喉结滚了滚,“好。”   可在答应下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这里哪有少年的衣服,有的只是自己简单的几件黑白灰的短袖和衬衫,衣柜里干净得简直可怕。   现在出去买已经来不及。   季章犹豫几番,最终拿着一件自己没穿过几次的白色短袖和短裤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老婆……你的衣服都洗了,先穿我的,好不好?”   没怎么说过谎的高大男人小心翼翼的等着门内少年的回答。   “好吧……”   失去了记忆的少年很好说话。   浴室门稍稍打开一条缝隙,一只白皙湿漉的手伸了出来,飞快接过男人手中的衣物。   “谢、谢谢……”   “不用……”   从浴室中出来的谢司宁被季章按住吹干头发,软绵乌黑的发丝在男人粗糙的大掌中拂过,水迹一点点消失。   直到睡觉前,季章都觉得这一切像是做梦一样。   只因往日连接吻都不率先找他的漂亮邻居,如今正躺在他的床上,软白的小脸窝在他怀里,哪怕他偷偷亲上一口,也不会得到拒绝,只会听到一声软绵绵的“不要亲了,老公”。   像是进入了天堂。   季章鼻间全部都是谢司宁身上的软香,甜得人头晕目眩,只想把他亲坏。   这么想的,季章也这么做了。   他低头,虔诚一般轻轻吻上少年红润的唇,原本只是想浅尝辄止,可在真的贴上时,理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贪婪的欲望裹挟着自己。   “唔……”   谢司宁秀气的眉毛微皱,他困得要命,不理解身旁的假丈夫为什么要突然亲他,白软的掌心想要将男人推开,却只引得他越来越凶,吻得越来越重。   连呼吸都被掠夺。   谢司宁漆黑的睫毛发抖,晶莹泪珠随着季章坏得要命地吻弄,落了下来。   他想偏过头躲避,可除了让舌尖被吮得越来越麻外,别无用处。   仿佛带着少年身上香气的口水不断被掠夺。   季章像是着了迷。   他粗糙宽大的掌心压着少年的后颈,迫使他承受自己的吻。   直到一声清脆的“啪——”,季章才终于清醒几分。   他顶了顶只有微弱痛感的腮,视线朦胧,好似还没回过来神,鼻间谢司宁身上的香气,萦绕不散。   不像是惩罚,像是奖励。   身下,模样漂亮的少年被他亲得乱糟糟的,红润的嘴巴快要破皮,脸颊泛起粉晕,如今眼中含着泪,小口小口地吸着气。   季章眸色晦暗,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却低头轻轻亲了亲少年白皙的脸颊,似是安慰一般,小声说:“我错了,老婆原谅我,好不好?”   “老婆……”声音很哑。   季章在讨好。   谢司宁不想被他亲,却没有力气躲开,只能红着眼眶看向他。   男人头顶的灯光有些刺眼,谢司宁眼底溢出泪水,他不懂,眼前自称是他丈夫的人,家里却处处没有属于他的生活痕迹。   谢司宁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骗自己,甚至在“丈夫”这一身份里,饰演得这么起劲,却又不敢拆穿,只能边吸着气边说:“不好……”   季章笑了,硬朗英俊的脸庞轻轻蹭了蹭少年软乎乎的脸颊,“那老婆怎么才能原谅我呢?”   谢司宁只红着眼尾不说话。   好乖……季章想。   乖到他舍不得放手。   恨不得将身下的少年困在身边一辈子,直到天荒地老。   【叮!反派黑化值-10,黑化值:83%。】   季章继续问:“那我要做什么,老婆才能原谅我呢?”   谢司宁偏过头,不想看他,只闷闷说道:“我困了……”   他想睡觉。   不知道为什么,谢司宁只是靠近季章,就困得不行。   他小小打了个哈欠。   “睡吧……”季章说。   话音未落,就见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少年陷入了梦乡,垂眸,季章看向谢司宁穿着宽松短袖下,平坦的小腹。   那里比起往日,已经有了一些隆起的痕迹,但却没有生命的存在。   他怀中的少年,像是进入了假孕时期。   只有被怪物选中的伴侣,才会有这一征兆。   象征着,他已经进入到了成熟期。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谢司宁额上。   季章关上灯,紧紧将少年拥入怀中。   而窗外,月亮高悬于夜空,皎洁的月光下,无数狰狞的触手环绕着这间房子,以人类无法察觉到的模样,愤怒地拍打着窗户。   一墙之隔。   感受到自己的小妻子位置的苏酌郁死死抓紧轮椅的扶手,指尖因用力变得青白。   “季、章——”他一字一顿道。 第57章 触手6 成熟期的漂亮小雌性   一连三天, 谢司宁都待在季章的房子里。   每当他有想要出去的想法,都会被男人以各种理由阻止。   小到天气不好,大到这一片房区的治安很差, 最近死了人。   季章用无数个借口恐吓着想要离开家门的少年。   可他越是阻止, 就越是让谢司宁想要离开。   几天的相处,已经让谢司宁确定,这名自称是他丈夫的人, 并不是传说中的“苏酌郁”。   只是季章过于高大的身体,让他始终不敢真的与男人撕破脸皮, 只能拙劣地找着各种借口,妄图骗过他。   只不过每次都被识破。   季章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卑微讨好, 到最后只要谢司宁想出门,就吻到他说不出来话、思绪混乱。   很坏。   嘴巴快要被男人亲坏的谢司宁想。   .   今日,间距狭窄的楼房罕见的透过一缕阳光。   卧室里。   阳光洒在床边。   谢司宁躺在季章的单人铁架床上, 不知是不是这张床使用的时间太过久远,每当谢司宁动一下, 或者翻个身, 都会听到一声明显的“嘎吱”声。   像是他和季章做了什么一样。   随着房门被人打开。   季章穿着黑背心, 线条流畅的肌肉将其撑得鼓鼓囊囊,走到床边,他微微俯身,先是在谢司宁的额头轻吻了一下,才低声将他喊醒。   “老婆?”   现在已经是中午。   模样精致的少年睡眼惺忪的被人抱在怀中。   洗漱台前。   谢司宁像是一个大型人偶,被季章抱在怀里, 听着男人温声说着“张口”、“水吐出来”之类的话,困顿地完成洗漱。   镜子内。   谢司宁依靠在季章颈间,乌黑额发被毛巾弄得有些湿漉, 往下,纤细的腰肢更是被男人小麦色的手臂揽住。   少年黏黏糊糊地问:“吃饭了吗?”   季章习惯性亲了亲谢司宁的脸,才开口回答,“我买了蛋糕,老婆吃一点好不好?”   “好……”谢司宁打了个哈欠,眼角挂着泪珠,困得可怜。   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谢司宁的睡眠时间不断延长,每天清醒的时间甚至只有三四个小时。   连吃饭,都需要季章将他喊醒,抱在怀里一点点地喂着,身上好不容易被人养出来的软肉,逐渐消褪了些。   餐桌前。   谢司宁习惯地靠在季章怀里,白皙的指尖抓着一点男人的衣料,他不想吃东西,只想睡觉,可每当他说出拒绝的话时,都会迎来男人密集的吻。   连呼吸仿佛都要被季章吞噬。   久而久之,被亲到烦躁的谢司宁再没有说过不要吃饭的话。   餐桌前。   刚从包装盒里拿出来的草莓蛋糕透着甜香。   谢司宁困顿的表情在看到蛋糕上鲜红的草莓时,僵住。   眼前,细碎的片段一帧帧闪过,但却怎么都看不清其中人的脸庞,只有难以言喻的紧张情绪,顺着脊背涌上大脑。   仿佛片段中的他,是当着丈夫的面出轨情夫的坏蛋一样。   “张口好不好?”季章低头,手掌揽住怀中少年纤细的腰肢,轻声询问。   谢司宁机械地张开口,揪住季章衣角的手指越抓越紧,口中草莓味浓重的蛋糕随着漫不经心地咀嚼,一点点咽下,他抬眸,看向面前的季章,耳边莫名涌现一句——   “我想见你。”   破碎画面中的人物逐渐与季章重合,但却只有一瞬。   很怪。   怪到谢司宁只是看着季章,就不自觉的觉得,他不应该是自己的丈夫,而是……   和他偷情的情夫。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令谢司宁脊背僵了一瞬,甚至被吓得咳嗽了两声,泪水溢出。   察觉到他不对劲的季章拍着他的背脊,开口问:“是呛到了吗,老婆?”   他声线温柔,让人想象不到,五官硬朗、身上肌肉鼓鼓囊,一看就凶得要死的男人,竟然会有这种声线。   但谢司宁面上却没有什么开心,只觉得怪异。   尤其季章话尾的那声“老婆”,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背叛了谁一样。   “你……”谢司宁注视着季章的眼睛,询问,“你真的是我的丈夫吗?”   “……”   季章面上没有丝毫破绽,像是疑惑谢司宁为什么会这么问一样,他亲了亲少年的唇角,“老婆?你怎么了?我们早在三年前就结了婚,你忘了么。”   他话音刚落,只听“嘭!”地一声巨响。   窗外。   无数从最开始就挤在这里的触手烦躁地拍了一下玻璃,一下接着一下,声音越来越响,也象征着怪物的耐心在这些天里被一点点耗尽。   ——撒谎!   ——撒谎!!!   猩红的吸盘紧贴着玻璃,每到一处地方,就留下许多粘液。   恍惚间,甚至能让人嗅到从大海深处传来的腥咸气息。   季章像是没有听到这些响动与同类愤怒地反驳,视耳畔剧烈地拍|打声为无物,认真地哄骗着怀中困顿又娇气的少年。   可说得越多,谢司宁对他的信任就越少。   如果不是这段时间太过困顿,谢司宁早就逃离了这间屋子,和处处透露着怪异的“丈夫”。   *   一晃一周过去。   自那日吃完季章买得草莓蛋糕后,谢司宁过往的记忆便断断续续的涌现,却又怎么都看不清其中的人脸。   直到一天。   刚清醒过来,谢司宁就被季章按在床上,亲了个彻底。   过后,呼吸不畅的他靠在男人的怀里,嗓音含糊地说自己想吃蛋糕了,季章本不想同意,可少年实在太会撒娇。   随着卧室房门被人重新关上。   原本困顿地说着自己要睡觉的少年睁开双眼,里面一丝睡意都无。   穿着季章宽松的纯棉白色背心,谢司宁白皙的脖颈上像是被蚊虫咬过,密密麻麻红了一片,连手指的指尖处,都存在着这种红晕。   躲在卧室里。   在确认男人离开的声响是真的后,谢司宁才下床走出了门。   腿软得要命。   明明只是睡了一晚,但每当谢司宁醒来,都会觉得腿软,像是……被人偷偷亲过一样,却不是亲嘴巴。   很怪……   只可惜,这段时间跟季章待在一起时的胆战心惊,让谢司宁无暇顾及身体上的这丝奇怪。   只能将其忽略。   站在玄关处。   露出一大片雪白锁骨和肩膀的少年望着门把手出神,明明内心无比渴望将它按下。   可当真正站在门前时,心底却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打开。   不然会发生一些让他更加恐惧的事。   可想到这段时间冒充自己丈夫、不清楚目的的季章。   一时间,谢司宁进退两难。   最终安慰一般,在心底告诉自己,他只是打开门而已,不走远,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   门把手被轻轻按下。   楼道里空荡一片,左邻右舍的房门紧闭,没有任何怪异的事情发生。   放下心,谢司宁关上门回到卧室,不再想其他事情。   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一根根苍白可怖的触手挤开房门,疯狂的与其他触手争抢着靠近他的空间。   狰狞得可怕。   谢司宁白皙的肤肉被触手一个个鲜红的吸盘贴上,随着黏液分泌,腥咸的海水气味涌现,在走到房间门口时,隐约闻到一些气味的谢司宁脚步一顿——   瞬间。   周围无数张牙舞爪的触手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乖乖搭在少年的身旁,无论身躯因为想要靠近,扭曲得多么可怖,都没有如刚刚一般饥|渴地靠近。   ——老婆……老婆……   ——我……我的……   嘈杂的声音充斥着不算大的房子。   谢司宁鼻间若隐若无的海水气味在这一过程中逐渐消散,让察觉到一点不对劲的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一周里,时刻被季章黏着的谢司宁,不知不觉间,困顿的时间越来越少,逐渐恢复了以往的作息。   只是……   谢司宁皱着眉,看向自己手腕和各处皮肤上出现的红印。   他的身体变得很……脆弱。   不过睡了一觉,皮肤上就会出现各种斑点。   要不是季章每晚在他睡觉前都会点燃蚊香,谢司宁甚至会以为自己身上奇怪的痕迹,是蚊子叮咬出来的包。   “好奇怪……”他小声呢喃着。   自从失忆以来,谢司宁生活中的一切都变得很奇怪。   嗜睡的身体、莫名被人顶替的丈夫、脑海里闪过的破碎记忆等等,都在透露着奇怪。   躺在铁架床上,谢司宁想着季章会在什么时候回来。   看似一切如常的室内,实则内底暗流汹涌。   无数肉眼难以看清的触手一寸寸爬上小雌性的床,猩红的吸盘路过哪里,哪里就留下一串水痕。   谢司宁白皙伶仃的脚踝被触手缠上,突如其来的凉意让他下意识将脚伸进被子里,可盖了一会儿,仍旧无法驱逐那股莫名的冷。   不止脚踝,还有手腕、腰肢……   乖乖躺在床上等待着“丈夫”回家的漂亮少年,几乎被触手包围,粉润的唇瓣尝到一丝海水的腥咸,却不明白是因为什么,只剩身体冷得发抖。   许是太过想要靠近,缠住窄腰的触手没有顶开他的衣角钻进去,而是隔着纯白宽松的背心,感受着衣物下,少年因害怕而微微发抖的腰肢。   ——好香……   一墙之隔。   坐在轮椅上的苏酌郁鼻间涌现出甜腻的软香。   ——是他的小妻子。   触手因为他情绪的波动,缠绕得越来越紧,却小心控制着力度,不让谢司宁感到难受。   而这边,亲眼目睹了自己衣物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紧的谢司宁白着一张小脸,连丝毫声音都不敢发出,只剩下紧紧抓着床单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从没有一刻,他会这么的期望着季章能够回到他身边。   一滴因害怕而流下来的泪水划过湿红的眼尾,谢司宁小幅度抽了下脚,却发现,脚像是被什么固定在了那里一样。   恐惧感袭满全身。   尤其在又一滴溢出眼眶的泪水,没有顺着眼角滑落,而是被莫名的东西轻轻吮吸了后,这种恐惧感越来越浓。   而被谢司宁祈求着快点出现的季章。   此刻就在房间内。 第58章 【全文完】 终于,他又见到了……   早在出门前, 季章便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可理智早已因为少年对自己主动撒娇,消失殆尽。   当走在街道上, 察觉到本体具体的位置后, 季章已经来不及阻止。   只剩耳畔来自主体痴迷呢喃的“老婆”,贯彻耳道。   203。   原本被少年关上的大门如今敞开,餐桌上, 像是被人刚买回来的草莓蛋糕孤零零地摆在桌面上。   卧室中。   谢司宁躺在床上,衣衫下, 原本在8806口中“快要生了”的小腹,在这段时间里, 莫名其妙的消了下去,随之带给谢司宁的,是无数怪异的夜晚。   躺在季章身边的他, 像是一颗熟透了的草莓,好似被人轻轻一碰, 就会流出甜腻汁水。   导致很多时候, 谢司宁午夜惊醒, 都会对上季章紧盯着他的眼睛,仿佛他是他的猎物。   这也让谢司宁想逃离季章的心越来越强烈。   可如今。   身上怪异的冰凉,与眼角莫名消失的泪水,让谢司宁竟期待起了季章的到来。   祈求他能够解救自己。   殊不知。   眼下的他对于怪物来说,就像是浑身散发着甜香的蛋糕。   ——熟透了。   一根紧紧黏在少年腰肢处的触手,不由想道。   它对比起周围的触手, 显得更为庞大,周身雪白,吸盘狰狞又猩红, 牢牢缠着谢司宁的腰,任凭其他触手怎么想要将它撕开,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雌性被它抢占。   “唔……”   谢司宁眼角溢出星点泪水,他张开口,想要呼吸,却只急促喘息了几下。   脑海中,一段段莫名的记忆涌现。   谢司宁甚至分不清此刻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小雌性……   ——好香……好香……   无数触手叫嚣着。   谢司宁指尖死死抓着一旁的被角,原本粉润的指尖用力到发白,他大脑一片空白。   吸盘缓慢蠕.动着。   谢司宁眼尾越来越粉。   周围冰凉的触感越来越多。   恍惚间,谢司宁甚至看到了满室的触手密密麻麻地朝他涌来,它们外表并不可怖,可贪婪的举动却像是要将他包裹。   要疯了……   偏偏,脑海中原本丢失的记忆,还在一帧帧恢复。   身上此刻的怪异,好似也都有了解释。   有时候,谢司宁连触手和记忆里的“丈夫”是不是一体的,都分不清。   苏酌郁、季章、余尔……   好多好多人。   或见过一面,或十分相熟,他们都是它们,或者说——“它”。   整个世界,仿佛都是苏酌郁创造的。   不知过了多久。   谢司宁呜.咽了一声,原本雪白的肤肉,如今上面细汗遍布,像为其洒上一层甜滋滋的糖浆。   世界仿佛颠倒。   无数缠绕在谢司宁身旁的触手,在一瞬间,全部停下动作,一动不动,直到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贴紧谢司宁,却没有退开。   谢司宁呼吸加重了一瞬,泪水顺着湿润的眼尾流下。   意识昏昏沉沉。   好像过去了几天,又好像过去了几年。   在这段时间里,反派黑化值下降的提示音不断在谢司宁脑海中响起,直到跌到百分之一。   期间。   谢司宁从这栋狭小的居民楼,搬到了一座庄园里。   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只是一睁眼,整个人便换了个地方。   不变的只有无时无刻不在缠着他的怪物。   谢司宁连挣扎都没有了力气。   很多时候,他哭着、呜咽着,甚至撒娇,求怪物放过自己,可都以失败而终,谢司宁从未这么狼狈过,浑身上下,仿佛都充斥着怪物的气息。   “你、你究竟要……唔……要做什么?”谢司宁含着哭腔,颇有些气急败坏地问,瓷白的指尖被触手缠绕、吸吮。   没有任何回答。   只有令人更加崩溃的感受,充斥着谢司宁的全身。   他不是要坏掉,而是已经坏掉了……   从他恢复记忆的那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不知多少时间。   这段时间里,从狭窄潮湿见不到阳光的破旧楼房,到住进了豪华的庄园,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可只有谢司宁知道,这不是。   就如同此刻正紧贴着他的触手般,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甚至谢司宁比任何人都要希望,这一切是一场幻觉。   那天,当所有的记忆涌入脑海。   谢司宁怎么都想不到,他所认为的“家”,他所谓没有脾气的丈夫,他所生活的环境,全部都是假的。   是苏酌郁专门为他创造的一场梦。   按照最初进入到这个世界,8806给出的信息。   原著中,早在三年前。   “谢司宁”就和苏酌郁结了婚。   但那场婚事却不是什么豪门联姻,或是从校园到婚姻。   而是谢司宁单方面被自己的父母送进了苏家,成为了给苏酌郁冲喜的妻子。   彼时的苏酌郁已经双腿残疾,对于他没有半分感情,只将性格娇纵的谢司宁当做是一个宠物在养。   可在后来的生活中,不知怎么,苏酌郁竟真的喜欢上了谢司宁。   但他的妻子娇气、愚蠢、漂亮还不乖。   为了让谢司宁喜欢上他,苏酌郁学习着该怎么正确的去爱一个人,对谢司宁越来越好,越来越好,只可惜,不管他做什么,谢司宁都无动于衷。   一次、两次、无数次……   最终。   黑化值暴涨的苏酌郁清洗了谢司宁的记忆,将他放置在自己谱写的剧本里,又从自身分裂出各种性格不一的人,供他选择。   一次、两次、无数次……   谢司宁“出轨”了无数次,也无数次在苏酌郁和他分裂的分身中,丢弃他,选择其他人,也无数次在苏酌郁暴露出本体后,惊恐、厌恶他。   最终导致苏酌郁本就到达临界点的黑化值,飙升,失去理智。   这是原著中的内容。   也是谢司宁失忆丢弃了的任务信息。   可现如今。   谢司宁被铺天盖地的触手缠绕着,而苏酌郁的黑化值却没有在危险的边缘行走,而是降低到了百分之一。   这很不对。   不应该这么低的。   就好像。   苏酌郁意识到了谢司宁的目的,想要以这种方法,困住谢司宁一辈子般。   这些天里,谢司宁一直无意识地吞咽下触手递到他口中的液体。   每喝一次,谢司宁原本疲惫到极致的身体,就能恢复轻松,冥冥之中,谢司宁感觉到,自己的寿命,也在被苏酌郁延长。   【8806,你在吗?】   谢司宁仓皇的声音响起。   可之前在他出声后,会瞬间出现的系统音,如今等了许久,都未曾响起。   心脏被高高提起。   谢司宁喊了无数声“8806”,但都没有得到一声回复。   只有响彻在耳畔的——【叮!反派黑化值清零,恭喜宿主,任务已圆满完成!】   【恭喜宿主,任务已圆满完成!】   【恭喜宿主,任务已圆满完成!】   【恭喜宿主,任务已圆满完成!】   一声接着一声,诡异得可怕。   8806始终不见踪影。   直到谢司宁再度喊了一声“8806”时,耳边,有人呢喃着道:“我在,宿主……”   谢司宁湿润的眼睛看向面前发出声音的人,除了苏酌郁,再无其他。   脊背微微颤抖。   不等谢司宁去思考为什么苏酌郁会说出“宿主”这两个字,眼睛就被人用掌心捂住。   身上无数触手,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谢司宁眼尾处的湿红还未褪去,他被苏酌郁轻轻拥入怀中,只听他说:“别怕 ”   谢司宁被苏酌郁抱起,身上凌乱的衣角,被男人轻轻整理好。   站在阳台。   微风吹动男人身后的窗纱,谢司宁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阳光了,眼睛微眯,泪水从睫羽下溢出些许。   睁开眼,谢司宁不自觉往下看。   是一片玫瑰花海。   无数绽放着的玫瑰正沐浴着阳光,谢司宁下意识伸出手,阳光晕染着他泛粉的指尖,花海里的朵朵玫瑰开得格外灿烂。   与此同时。   迟到的8806终于出现。   【恭喜宿主完成全部任务,祝您重获新生。】   不等谢司宁开口追问,只听:【记忆传输中……】   大脑抽痛。   谢司宁指尖死死抓着苏酌郁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从眼眶中滚落。   眼前,无数落满了尘埃的画面,一帧帧闪过。   明明记忆里的种种,对于谢司宁来说那么远,却又好像就在刚才。   原来,他和苏酌郁早就认识。   原来,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他曾经亲身经历的。   只不过原著中,后期一次次变心的小妻子,是他和苏酌郁怎么都到不了的未来。   在谢司宁的世界内,他是苏酌郁这名怪物亲手种出来的玫瑰精。   更是下面无数株玫瑰的花海里,最普通的一株,只因他连开花都不会。   可在某日,谢司宁比起同类,多了一丝意识,他懵懂又笨拙,在日复一日的沐浴着阳光时,观察到了每天来到这片土地,给他们浇着水的人类。   直到一天,好奇心突破本能,在人类又一次给他浇水时,谢司宁出声问:“你是谁?”   却不知,早在他有了意识的第一天,就被“人类”盯上。   那时,苏酌郁答:“怪物。”   就这样。   谢司宁与苏酌郁相识,成为了他亲手养育的一株玫瑰妖。   一年又一年过去。   人类中的十八年,快得谢司宁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弹指而过,又好像过得很慢,只因饲养他的人类,在他问他,自己为什么没有办法像其他同类那样,开出漂亮的花时,始终没有给他回答。   后来,陪着苏酌郁从庄园搬到破旧的居民楼,又陪着他从破旧的居民楼里搬到庄园的玫瑰精终于得到了答案。   可却只长出了稚嫩的花苞,就被一场大火燃烧干净。   苏酌郁撕心裂肺的那声,“小宁——!!!”   哪怕如今,仍旧历历在目。   记忆的最后,是谢司宁看到苏酌郁冲进火海,拥抱住他的画面。   那名比玫瑰精还要爱美的人类,连脸上被灼伤出燎泡,都不在乎,只抱着他,掉着眼泪。   让玫瑰心疼。   也是那时,谢司宁见到了从苏酌郁身后涌出的触手。   原来人类一直不愿在他面前暴露的本体,是触手啊……   不难看的,很漂亮。   谢司宁已经忘了自己当时有没有对苏酌郁笑一下,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为灰烬。   痛到极致,也就不疼了。   如今。   眼前的玫瑰花海仍旧灿烂、热烈。   而兜兜转转了一圈的玫瑰妖,却不再懵懂地爱笑,只是怔怔望着苏酌郁,掉着眼泪。   曾经被灼烧的痛苦,好似还留存在身体里。   谢司宁只是想到冲进火海里的苏酌郁也会这么疼时,心脏就难受得厉害。   “疼、疼吗……”谢司宁问。   苏酌郁知道他在问什么,轻声说:“不疼。”   骗子。   谢司宁红着眼圈,不等继续说话,就被苏酌郁抱在了怀中。   像是要到天荒地老。   这一个拥抱,苏酌郁欠了谢司宁无数年。   刚遇到谢司宁的时候。   被自己父母残忍杀害分尸丢进大海里的苏酌郁在血液即将流干时,融合了怪物的基因。   “祂”是苏酌郁,又不是,像是借着一具皮囊长出意识的怪物,却又是苏酌郁,只因他会温柔地饲养一株玫瑰十几年。   发现谢司宁的那年。   苏酌郁已经变成怪物将近十年,从深海中爬出来的他,日日出现在他的父母面前,让他们惊恐到精神失常,被所有人当成是精神病,不顾他们的意愿,送进了精神病院,受尽折磨。   可也正是这一举动。   在日后,葬送了谢司宁的生命。   生意场上,知道苏酌郁爱花的人,总爱问他,亲手养育一株玫瑰有多难。   每每这时,苏酌郁都会说:“好好哄着、爱着就好。”   话落好,许多人在笑,以为苏酌郁在开玩笑。   但偏偏,就是这样简单。   藏在他家中的那株玫瑰,只需要好好哄着、爱着,就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苏酌郁发现了自己对谢司宁不轨的心思。   从一开始亲手养一株妖精,到后来,认真地给他浇水、处理杂草,怕他冷、怕他热,也怕他突然消失不见。   可就算是日日盯着,也都有疏忽的时候。   在谢司宁十八岁那年问他,他什么时候也能像其他玫瑰那样,开出花时,苏酌郁告诉谢司宁,只要懂得“喜欢”和“爱”是什么的时候,就能开出花。   后来。   他亲手养出来的小玫瑰告诉他,他喜欢他。   苏酌郁永远记得,自己那一瞬间的心跳有多么的快。   再后来,谢司宁长出了花苞。   再后来。   在苏酌郁开车出去给谢司宁买生日蛋糕的片刻时间里,庄园起了大火,那对被他送进精神病院的夫妻从精神病院里跑了出来,尖叫着要烧死他这名妖孽,他们泼洒汽油,点燃火焰,却不知,那里没有他,而处于长出花苞期的谢司宁很嗜睡。   当疼痛将他唤醒时,已经来不及了。   苏酌郁的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小宁——!!!”,成为了谢司宁最后的记忆。   而在谢司宁死后。   苏酌郁亲手解决了那对夫妻,后自尽而亡,却在将死未死的时刻,被降临这个世界的主系统选定为了系统。   主系统告诉苏酌郁,只要他好好带领新人,便会实现他一个愿望。   几千年过去。   攒够了积分的苏酌郁,许下了让一切重来的愿望。   代价是,他的灵魂会分裂四散,等待着被再次见面的爱人拼凑。   终于。   他又见到了他亲手养大的玫瑰。   【叮!反派拯救系统8806绑定宿主成功,任务投放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