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即将发布重要新规》作者：奥利奥奶茶【完结】
　　简介：
　　万年星意外穿越到了陌生的魔法星际时代。
　　身为这个社会里的“特等残废”普通人，本以为即将开启艰难求生副本，没想到却意外拿到了龙傲天剧本。
　　只是一句“我也希望魔法消失”的附和，就步入了星球上层的视线中。
　　只是一个“开鬼屋振兴星球”的即兴提议，星球长甚至就要退位让贤。
　　只是去首都星开个会，哪怕意外遭遇星盗也很快得知自己是帝国皇子。
　　甚至到了最后，万族奉他为王，非要他来统治宇宙。
　　万年星：……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啊！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关于他的高危案件记录越摞越厚。
　　……
　　案件记录一：
　　“谶言事件”调查组成立，调查魔法的消失是否与万年星说的话存在直接关系。
　　任务内容：让名为万年星的存在，明确说出“魔法恢复”的话语。
　　【突发事件：成员精神异常，表现出对任务目标的反常温和态度，申请调换所有成员！】
　　任务结果：“谶言事件”确认属实。这个建立于魔法之上的文明，从始至终都匍匐在祂的脚边……
　　案件记录二：
　　集合全帝国的所有力量进行围剿。
　　任务内容：动用帝国最强战力，以十名首席大魔法师为主，数十位大魔法师为辅，共同围剿祂在人间的化身。
　　任务结果：任务失败，所有魔法对祂无效，同时所有参与任务的人疑似都受到了精神攻击。
　　【任务目标反应记录：“哪来的老头在街上放鞭炮，真缺德！”】
　　案件记录三：
　　尝试振兴510星球的经济。
　　任务内容：星球长意图让祂给出明确的、提高星球GDP的方法。
　　任务结果：“那就开鬼屋吧。”祂给出了相应答案，短时间内为星球吸引了大量游客。
　　【警告：游客异常……“玩家只有亲身来到位于5█0星的█屋，才能避免进入无█副本，开启真正的没有伤亡的普通游戏。”（部分文字被屏蔽，原因未知）】
　　……
　　祂说的每句话都像是在向世人宣告既定的未来。
　　当普通的言语被祂说出口，这就成了世界上所有人都要遵守的规则。
　　注：
　　1.微克系。
　　2.虚构世界，纯粹瞎编。
　　3.日六，存稿箱早六点定时更新。
　　4.本文将于3.24日入v，感谢大家的支持与鼓励！
　　5.无限制段评已开。
　　6.未完待续，后续补充……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星际 爽文 脑洞 克苏鲁 迪化流
　　主角视角：万年星
　　一句话简介：祂无意间改造了全世界
　　立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希望


第1章 
　　一觉醒来变成文盲是什么体验？
　　一觉醒来穿越到陌生的魔法星际时代，人还是那个人，世界却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世界了。
　　在数次重复睁眼闭眼的动作，甚至还按照昨晚睡下的动作、睁眼后睡醒的反应，循环数次发现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后，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回不去了，万年星只觉得绝望。
　　和穿越前的情况类似，在这个世界里，万年星依旧是父母双亡、继承遗产独自生活上学的孤儿。
　　但在这个世界里，他如今所在的这颗星球，却并不是他熟悉的那个百国争霸的蓝星。
　　在穿越后的这个世界里，在如今的这片宇宙里，万族争先力求登顶，每一个种族都想成为万千种族之上的最强者。
　　过去习惯的各种日常机械被魔法取代，生活中接触最多的大多是制式炼金物品。
　　——这意味着万年星过去学习的绝大多数知识，都和这个世界不兼容，成为了一个可能连一年级小学生都不如的文盲。
　　偏偏按照他现在的年纪来说，他这会儿还处于毕业班的高三……
　　万年星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开解好自己，勉强接受了如今的这个现实。
　　他用了点时间熟悉日常使用的各类炼金用品，大概学会了在这个世界要怎么生活后，最后硬着头皮按照自己花时间整理出来的个人信息，找到了学校、确认了自己的座位。
　　也不知道说好还是不好，原本的万年星好像是个班级边缘人士，过去和班里其他同学的关系也都很冷淡。
　　万年星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后，即便缺席了好几天的课程，也没有什么人专门来找他聊天搭话。
　　就算是离得最近的同桌，也是在看了他一眼后，就直接就无视了他这个人。
　　这也让万年星松了一口气。
　　不过轻松只是暂时的。
　　万年星看了下课表，看到第一节课是宇宙发展史，当即调取出来了自己高中三年的课程内容。
　　现在他使用的课本算是一个炼金物品。
　　这和他以前用到的纸质书本不同，尽管外表上看也只是一本书，可全科目、所有年级的知识都汇总到了一本书上，能够通过手势和按键随意调取出对应的课程内容。
　　实际使用感受有些像是柔软能翻页的电子书阅读器。
　　对于他这个曾经的现代社会普通人来说，最简单的学科大概就是这个一点魔法都不沾的宇宙发展史了。
　　但就是这门纯靠背的历史，目录全部加起来也有足足二三十页。
　　大致浏览一遍目录，里面都是各种“你打我，我打你”的历史。
　　内容高度统一，但就是得全部背下来。
　　“……真希望宇宙和平。”万年星哽住，越看越觉得头大，好半晌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边上，同桌听到这动静没忍住扭头看了万年星一眼。
　　别说，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个同桌是这种性格的？
　　他认真想了好一会儿，记忆中对于万年星始终没什么印象。
　　不过当他的视线扫过对方手里拿着的课本后，他又很快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解释——
　　书呆子么，没印象很正常。
　　……
　　万年星勉强翻了一遍自己的炼金课本，快速浏览了宇宙发展史的内容，头昏脑胀的同时对宇宙万族也算是大概有了印象。
　　但这对他来说也只是个开始。
　　调取出其他课程的课本内容，其他课程的内容，肉眼可见得要比这个宇宙发展史麻烦好几倍。
　　就好比下一节课准备上的炼金理论，他估计得从小学知识开始看。
　　这玩意儿就和数学一样，但凡前边缺了那么一节课两节课，亦或者想要越过前面的基础看到后面，那就是真的天书，看都看不懂。
　　万年星找到了小学一年级的课程，正绝望地想自己得看到什么时候才能算是看到头，甚至忍不住考虑未来是不是必须得留级了。
　　就在这时，隔壁魔法一班的学生穿着特殊校服从他们班的窗口路过，准备往专门的炼金教室里去。
　　“一晃眼居然都高三了……也不知道这帮特等残废没了义务教育后，以后能怎么办。”有人透过窗户看了眼死气沉沉的教室，下意识感慨出声，颇有些忧国忧民的意味。
　　这甚至都算不上是什么侮辱。
　　在宇宙各族都尤为注重魔法潜能的时代，天然缺失对魔法的感知力，这就能算是天生的残废。
　　“特等残废”——不只是在帝国范围，在整个宇宙中，于世人的认知里，这甚至都不算什么侮辱，充其量只是个中性形容词。
　　边上的同学随口道：“可能去干炼金维修？也可能干体力活？反正总不太可能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他们的说话声没有刻意收敛，班上三四十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但饶是如此，却始终没有哪怕一个人站出来说些什么。
　　就好像魔法一班的学生随口说的那样，这在他们这些普通班的学生眼里，也只是一个没有异议的公认答案。
　　不过万年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闻言没忍住抬头看了眼窗外，对于魔法星际时代的普通人处境终于有了点深入了解。
　　要是没穿越就好了……万年星叹了口气，再度怀念他熟悉的现代生活。
　　虽然现代蓝星还没步入宇宙时代，但好歹大家都不会魔法。
　　才出门不到半天，他就知道没有魔法的世界，对于普通人来说究竟有多友善了。
　　万年星这么想着，恰在此时听到了耳边传来的和他感想相似的感慨。
　　同桌的声音瓮声瓮气的，也不知道第几次说出这句话了：“要是世界上没有魔法就好了……”
　　“凭什么只是一个魔法潜能，就决定了所有人的未来呢。”
　　万年星闻言，也叹了口气出声附和：“是啊，世界上为什么要有魔法呢。”
　　“我也希望世界上没有魔法。”要是大家都学物理化学，和他穿越前的情况差不多，他这时候也不至于这么痛苦。
　　同桌顺着声音看过来。
　　基于魔法存在的鄙视链习以为常，所有人在出生后就被迫不断习惯这一切。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抱怨后，得到了其他人的回应。
　　同桌当即来了劲，继续激动吐槽：“英雄所见略同，我以前就觉得，这件事压根就不正常啊！”
　　“普通人再怎么努力，做到头了也就是个普通的炼金物品维修师。但只要会点魔法，最差也能干维修，就算是水平一般，工资待遇还比同等级的普通人要高。”
　　“只是出生检测一个魔法潜能，就决定了这个人未来努力到头的极限，这凭什么啊？就不能给普通人更多的上升渠道吗……”说话间，他甚至觉得万年星这个人看上去也顺眼了不少，心想性格这么好的同学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
　　同桌一说就有些停不下来了，一直到上课铃打响这才勉为其难地闭上嘴，在炼金课本里调取出这堂课的知识内容，准备上课。
　　而讲台上，此时炼金理论老师也准时抵达来教室。
　　他手上拿了个半成品的炼金课本，准备当着全班人的面实操把这个半成品做完，教学生炼金符文的实际运用。
　　只是在正式开讲后，却发生了难以想象的意外——
　　当全班几十个人的视线，都随着投影聚焦于炼金理论老师手里的半成品时，众目睽睽之下，纂刻于书页上的符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强硬抹去。
　　带着刻痕的纸张恢复平整，闪着碎光的符文就好像是步入死亡的萤火虫，一个一个被掐灭，剩下那点微不足道的光芒也很快被风吹散。
　　这大概是班上的同学、甚至于授课老师，第一次看到出现这样的情况。
　　炼金理论老师明显愣住了，嘴里嘟囔着“这不应该”，伸手就想把符文再度写上。
　　但这显然是无用功。
　　因为很快，炼金理论老师很快失去了对体内魔力的感知，再无法在纸上留下半个携带魔力的符文。
　　“这不应该啊！”失去了赖以为生的能力，他几乎是惊恐地喊出声。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万年星看到自己手上的炼金课本很快变回白纸，墙上的灯、讲台的教具——一切的一切失去了驱动的能源，迅速暗淡下去变回了最初启用前的模样，就好像他们原本就没有其他额外的附加功能。
　　然后就是来自其他教室、其他学生的尖叫。
　　“怎么回事？”
　　“魔法呢？我明明是有魔法潜能的啊？！”
　　“我的魔法怎么就用不出来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恐慌而绝望的声音遍布整个校园。
　　可能是因为当事人太过惊慌，隔着好几个教室，万年星甚至都能听清楚一些话语的内容。
　　“……这不可能啊……这是什么情况？”同桌表情惊疑不定。
　　明明刚才还在说希望魔法不存在，但这会儿眼看其他人的魔法真出问题了，他又不可抑制地带上惊慌的表情。
　　这是人类面对未知时最本能的反应。
　　万年星作为来自现代的普通人，他对于现在这个情况反而更习惯一些。
　　毕竟他在穿越前，就已经习惯了“生活中不存在魔法”这回事。
　　万年星说出了最后的结论：“魔法好像消失了。”
　　学校之外，列车停摆，各种炼金产物齐齐中止工作。
　　星球和星球之间的联系彻底中断，宇宙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下来。
　　自文明初始起流传至今、已然成为概念存在于世人心底的魔法，就这么轻易而突兀地消失了。


第2章 
　　就好像树上的苹果成熟后会从树梢坠落，就好像是行星永远都不会发光。
　　在这片宇宙里，魔法的存在已然成为了一个明确的公理，存在于所有人、所有生物的心底。
　　但就在今天，魔法突然消失了。
　　如此突兀如此彻底，就好像它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本身就不存在一样。
　　编号510星球上，安市市区内。
　　安市市长原本正在隔空和其他城市的市长、以及510星星球长进行线上会议，在汇报城市治理现状的同时，和其他同僚共同讨论如何提高普通人的就业率，增加普通人对城市的认可度，尽可能避免冲突的发生。
　　和其他种族不太一样，在这片宇宙中，人族的魔法潜能相比起其他种族更偏低。
　　在由人族组建的这些国家里，普通人占比相较于其他种族更偏高。而星际时代的阶层跃迁，大多都和自身魔法潜能存在关系。
　　为了保证城市安定，他们真的很难把这部分“特等残废”的普通人当做不存在，径直忽略过去。
　　安市市长本来还在和其他同僚谈论对应的解决方案，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不用再发愁这个问题了。
　　因为更加麻烦、更让人头皮发麻的危机已然逼近。
　　原本正在进行的线上会议突然断开。
　　在这种重要的会议时刻却因为设备出问题，导致断开会议——这完全能被当做是能力问题了。
　　安市市长有些慌乱，当即取出备用设备。
　　但这同样没有用处，就是全新的备用设备，依旧没办法联系上其他同僚继续会议。
　　就在安市市长着急忙慌地想要检查设备，用自身魔力施用魔法加入会议时，他终于发现了问题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糟糕。
　　——他完全感知不到自身的魔力。
　　就算是一些用于囚犯、禁止魔法使用的炼金束具，最多也是让人没办法催动自身魔力。
　　而不是现在这样，完全感知不到半点魔力，就好像有关魔法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黄粱一梦。
　　安市市长最后不得不接受，自身魔力短暂消失的这个结果。
　　他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这可能是其他种族发明的、彻底隔断魔法元素的新式炼金武器，通过禁止被袭击者来使用魔法来达成自身目的。
　　……他甚至不敢去想“魔法可能真的消失”的这个可能——这对于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物来说都太骇人听闻了。
　　安市市长下意识打了个寒战，但现在显然没有时间留给他恐惧。
　　魔法短暂消失意味着城市混乱。
　　如果没有及时做出合适的应对，市民绝对会陷入慌乱，他治下的这座城市绝对会乱起来。
　　现在唯一能庆幸的，或许就是监狱除了禁止魔力催动的束具外，也有配备就基础的铁栏杆和锁来避免意外，起码那些逃犯不至于跑出来再添麻烦……
　　安市市长当即叫来了自己面带仓皇的助理，尽可能把所有市镇府的工作人员聚在一起，扯着嗓子喊话，把后续的安排吩咐下去。
　　安市市长大概说了下情况：“魔力无法使用，炼金物品短暂失效……接下来大家两两组队，分头去往每一个城区，尽可能安抚市民的情绪……大家绝对不能慌，这座城市的市民们都还在等着我们。”
　　“我知道任务可能有些重，但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们必须得迎难而上，绝不能退缩！”在这个所有便利炼金物品都没办法使用的时候，想要稳定市区情况只能是这样做了。
　　有零散的迟疑反问跟着响起——
　　“可是现在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有市民问起来，我们能怎么说？”
　　“我们这是遭遇了特殊攻击么？这个情况会持续多久啊……”
　　不是纪律不行，单纯是如今正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恐怖了。
　　安市市长没有办法给出肯定回答，但他知道要是让这些人用这样的表情面对市民，完全就是放任恐惧蔓延。
　　“这应该是什么特殊的炼金武器、或者说新式的静默魔法，”安市市长本身魔法潜能不错、上学时成绩也很不错，这时候他还能根据现状做出一些猜测，“但这种效果恐怖的武器，肯定没办法长时间使用，又或者作用范围也不会特别大。”
　　“其他城市发现不对后，也一定能很快反应问题，过来施救，我们只要能扛过这段时间就好。”
　　“我们绝对不能先慌！”
　　所有人齐齐应声，从安市市长这个看上去格外合理、极其符合世人认知的解释里，感觉到了些许安全感。
　　众人很快散开，去往其他城区稳定情况。
　　在现在这个连联络设备全体失效的特殊节点，他们只能用最麻烦的方式，步行走过去和其他人面对面用嘴交流。
　　等到这些人全部出发离开后，安市市长也没有闲着。
　　他还是觉得魔法的作用范围绝对存在限制，想要出去看看实际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在他们这颗偏远星球上实验，但除此之外绝不应该存在其他别的可能。
　　或许只要脱离魔法作用范围，一切就能恢复正常。
　　安市市长这么想着，也很快让自己的助手去了附近的派出所，找到了几名警察准备一起出发。
　　只是原本的炼金载具尽数失效，他们必须得想其他别的出行方式。
　　安市市长学过马术。
　　本来学习这份来自数千年前的技艺单纯为了面上好看、说出去好听，但这时候也能算是微末的希望了。
　　只是牧场大多位于郊区，城市内依旧难以有些难以通行。
　　最后反而是助理提议道：“市长，我记得市博物馆里有一些蒸汽汽车，我们可以用它们去郊外。”
　　在数千年前，那是人类还没能冲出星球去往宇宙的时候。
　　当时魔法还没办法泛用、炼金道具的低产量也没办法铺开被平民使用，当时的先祖基于物理发明了蒸汽机，通过蒸汽机原理构思的蒸汽汽车在当时还引发过热潮。
　　只可惜在蒸汽机面世后没多久，很快有人研究出了能将空气中游离魔力收集储存的魔能核，炼金协会也发明建立了大范围制造炼金物品的工厂。
　　蒸汽机被放进了博物馆，蒸汽汽车也成了博物馆面向游客提供复古体验感的道具。
　　没想到到了现在，那些博物馆的道具，居然还真有被拿出来实际使用的时候。
　　助理：“虽然有些慢，但总比我们两条腿走路强。”
　　等之后到了郊区的牧场，就能换上比这部分花车属性的蒸汽汽车更快的马匹了。
　　安市市长露出苦笑，但还是很快朝着市博物馆去，调取了博物馆的蒸汽汽车使用。
　　……
　　与此同时，在持续了将近半小时的尖叫、咒骂、绝望哭嚎后，学校内的情况终于在教师的努力下，大致稳定了下来。
　　由于课程无法继续，甚至于所有储藏知识的炼金课本都变成了废纸。
　　担心这么多学生聚在学校里出现意外，也是担心天黑后失去官方监控的街区会酝酿危险，校方在开了一个短会后，最后决定提早放学。
　　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在所有老师收到通知后，还回班级收集了所有学生的家庭住址，提倡离得近的学生一起回家。
　　万年星一直到登记姓名地址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同桌叫什么。
　　……没办法，由于炼金课本本身就有防丢的功能，这个世界的学生大多没有在课本上写名字的习惯，万年星也没机会看看自己的这个同桌叫什么。
　　在登记了自己的家庭住址后，万年星意外发现，自己的同桌江力学和他的家离得意外得近。
　　两人完全就能顺道一起回家。
　　万年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在听完老师的安全教育后，最后和江力学一起走出校门准备回家。
　　……
　　另一边，某条小巷子里。
　　巷子外，市政府的工作人员拿着纸喇叭，竭力用略显嘶哑的嗓音稳定情况，让市民不要慌张。
　　巷子里，彭胜看着所有炼金载具、炼金物品接连失去作用，当即蠢蠢欲动有了点想法。
　　“现在那些飞在天上的监控眼好像都出问题了，我刚刚还看到有一个从空中掉下来了……这种机会少见，我们要不要去搞点钱花花？”作为小混混里的老大哥，彭胜在有了想法后，当即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而在他把话说出口后，也很快有人出声附和：“我觉得可以啊……没有监控眼，这段时间又这么乱。之后只要小心点，也不大可能会被其他人找上。”
　　“听说持续时间不会很长，要是错过这个机会，之后就不一定能等到这种好机会了。”
　　当然，倒也有人胆子不大，实在不想掺和进去。
　　但眼看“大哥”都这么说了，还有其他人跟着响应，这会儿要是说“不想干”，难免有些讨人嫌，说不定还会被自己的这帮兄弟看不起。
　　想想这么多人参与其中，真出事了也有彭胜顶在前面，还有这么多人陪自己一起，这也不算亏。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所有人都答应了下来，决定干这一票。
　　学校里魔法班和普通班的学生连制服都不一样，学校外普通人和魔法师的穿着打扮那就看着更明显了。
　　彭胜和自己的这些小弟走在街上避开人群，找了一会儿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穿着体面、一看就很有钱的路人。
　　对方看着刚下班，因为交通工具全部停摆，对方只能是自己步行回家。
　　彭胜带着小弟跟在对方身后，跟着对方走了好一会儿，眼看周围每人注意自己，趁周围人少，很快带人一拥而上，捂着对方的嘴，用勾肩搭背的姿势，强行把人拽到了没什么人路过的小道上。
　　彭胜粗声粗气道：“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还有信用点……信用点这时候不好转，不过像你们这种人，平时给小费动不动扔钱充面子、又舍不得转大钱，身上肯定也会带现金吧？”
　　被抢劫的倒霉路人过去作为拥有魔法潜能的“上等人”，本身对外还有体面的工作。
　　即便这时候身处抢劫现场，刚才还因为魔法失踪而有些失魂落魄，但出于过去培养出来的性格，本人就不是什么愿意低头的性格。
　　路人碍于现状，确实很快照对方说得那样，掏出来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但到了最后，可能还是有些看不过眼，他有些不大赞同地劝诫：“抢劫不合适……我觉得你们完全能去做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你们这个年纪回头，完全还来得及。”
　　“一旦有了案底，你们的人生就完蛋了。明明你们本该有其他更好的未来，不是吗？”这听起来几乎算得上是苦口婆心了。
　　但这样的劝告反而激怒了眼前的人。
　　彭胜当即发出一声冷笑：“放你爹的狗屁。未来，我们这样的人有什么未来？被你们喊残废的未来？！”
　　“你们这种有点魔法潜能的，只要成绩过得去就能升学。我们这种人想要上到大学，却得成为全市普通人里的前五十！”
　　“这完全就是你们的问题！你们这群人早该去死了！”
　　路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这会儿无论是彭胜还是其他人，显然都已经听不进去了。
　　高高在上的说教实在让人不爽，偏偏曾经占据优势的人如今被他们堵在墙角，颠倒的地位难免让人生出掌控一切的错觉。
　　倒霉路人这时候也开始感到慌张了。
　　眼看好好劝告没什么用，他之后说出了一句最不该说的话：“……政府说了这只是暂时的，你们这样迟早得进去，这时候停手我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看上去甚至有些像是威胁了。
　　矛盾再度激化，彭胜面对这种言语上的威胁，只觉得就算是他们真的停手了，最后也会被对方不依不饶找麻烦。
　　彭胜只觉得有把火在心里头不断得烧。
　　愤怒烧光了理智，群体裹挟了意志。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冲上去揍人的，等回过神真的停下手后，那个被他们盯上的倒霉路人已经彻底断气了，什么动静都没有、整个人僵硬地倒在地上。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有人问：“彭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彭胜也有点慌，但看到自己的这些小弟都可怜地看着自己，他还是尽可能轻松地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这么乱，谁知道这件事是我们干的。只要找个没人地方把人一扔，时间拖久点，除非首都星的那些大魔法师过来，谁知道是我们干的。”
　　“你看看他这样，像是能让人动用因果魔法找真凶的样子么。就我们这种偏远星球，在以前，不也有那么多案子没解开。”
　　“也是，彭哥，你说得对。”
　　其他混混跟着松了一口气，从中感觉到安全感。
　　几人手忙脚乱收拾好现场，彭胜和自己的另一个兄弟一起把尸体扛起来。
　　他们正要把人扛起来离开，抬头的时候，却不期然看到了意外闯入杀人现场的另外两个人。
　　彭胜对上了万年星的视线。


第3章 
　　彭胜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撞破了他们杀人现场的目击者。
　　此时他的手甚至还抓着尸体的脚踝，准备和自己的兄弟一起把人搬出去。
　　在这一瞬间，彭胜整个人木在原地，巨大的惶恐袭上心头，叫他一时间甚至做不出什么合适的反应来。
　　“……我们……我们只是在玩游戏。”片刻后，彭胜回神，有些慌乱地想要解释，“你们不要想多。”
　　但他此时的表演显然没到及格线。
　　解释的话说出口，不等对面的人做出反应，他就提前猜到了最后的结果。
　　——不会有人相信的。
　　看着手上衣服脏乱粘着灰尘脚印、完全无法配合他做出任何应对的尸体，他就知道对方绝对不可能相信他的说辞。
　　果然，就现在这个情况，想要把这件事彻底瞒下来，还是得杀人灭口、确保绝不可能会有人举报他才合适吧……
　　对面，江力学显然就没信。
　　江力学浑身上下肌肉绷紧，整个人处于恐惧的状态中。
　　他盯着被人抬着手脚扛起来、一动不动的尸体，哪有人这么和朋友玩的？
　　这朋友看着都没在喘气、胸膛没有半点起伏了！
　　江力学之前还觉得学校要求他们结伴回家是小题大做，没想到出了校门后，居然真的遇到杀人现场了。
　　但校方估计也没想到，让学生结伴也没用啊……江力学对比了一下两边人数差距，越想越觉得要完蛋。
　　不过听彭胜这么说——看上去像是在解释的样子，绝望间难免额外带上来一点期待，心想对方是不是没有要对他们动手的意思。
　　如果顺着他们的意思当做什么都没看出来，是不是还有逃出去的可能！
　　江力学想要应声，但他到底不是什么优秀演员，短时间内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面上的表情。
　　他明显看到，在注意到他的沉默后，对面那帮人的眼神看上去更加狰狞恐怖了。
　　所幸在这时候，他听到了身侧的万年星及时出声回话。
　　万年星：“原来是朋友打闹啊。”
　　“你们的感情真好。”像是在感概这份难得的友谊一样。
　　江力学顺势扭头看向万年星，尽可能遮挡自己混合了惊恐和惊叹的神情。
　　真没想到啊，他的这个同桌原来这么靠谱，到这种时候居然还能这么冷静。
　　江力学这么想着，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了万年星满脸的真诚和喜悦。
　　这是装作信了？这是真的信了？
　　但万年星却是真的相信了。
　　万年星一直就是这么真诚、这么与人为善的一个人。
　　当然，这里面可能还有文化不同的原因在。
　　由于万年星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他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传统。
　　看江力学不吭声，像是默认了真的有这么个玩闹形式，他还真就信了这与众不同的玩闹方式，并将其归结于文明不同导致的习惯不同。
　　他看着那个被彭胜抓着脚搬起来的“朋友”，“朋友”本人这会儿看上去没有半点要挣扎的意思。
　　这让万年星想到了以前在蓝星上看到的一些短视频。
　　以前蓝星上也流行过信任度检测游戏，视频里的当事人站在高台上全身放松往后倒，看站在后边的朋友会不会伸手接住自己。
　　人在悬空状态下本能会感到害怕，而肌肉的僵硬程度最后也会影响到最后的效果，导致游戏失败。
　　眼前的这个“朋友”全身离地了看着还是全身放松的样子，没有挣扎也没有害怕，看上去是真的很相信自己的朋友啊！
　　万年星主动道：“我知道了，你们这个应该就是那种测试吧——就那种检测朋友之间信任度的那种。”
　　“看上去像是在荡秋千，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彭胜没有接话。
　　大概是人真诚到某种程度上后，反而会让人觉得有些虚伪。
　　他不相信万年星是真的相信了他的话，以至于万年星随着想象扩展延伸出的猜测，看上去都像是为求保命的粉饰。
　　说到底，想要不被人发现，想要以后过得好，果然还是得把这两个人也一起留下来。
　　杀一个人杀三个人也没什么差别，现在乱成这样，只要不被人发现，那就不会有问题！
　　彭胜和自己的小弟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看见彼此眼底坚决的神色，过去的默契让他们很快在这一刻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彭胜扯了扯嘴角：“是啊，我们就是在玩你说的那个信任度游戏。”
　　“你要不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玩？”
　　边上，几个小混混已经放下了手上的东西，开始朝着万年星和江力学 的方向靠近。
　　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会冲过来干掉这两个碍事的倒霉目击者。
　　江力学反手抓住了万年星的胳膊，他这时候已经想要拉着自己的同桌扭头跑了。
　　偏偏万年星还没感觉到周围微妙的氛围变化。
　　万年星看上去居然是真的有些心动了的样子。
　　只是万年星盯着“朋友”看了好几眼，片刻后突然有些失望：“这好像有些不太方便……你们那个朋友看上去玩得好开心，我这时候加入进来也不合适。”
　　开心？
　　江力学听到万年星的说法只觉得有些奇怪，他顺着万年星的视线看过去，整个人很快放松了下来。
　　“我天……居然还真是在玩啊……”
　　彭胜被两人奇怪的反应弄得有些莫名，只觉得这可能是对方想要分散他们注意力的没用小手段。
　　故弄玄虚。
　　尸体哪能看出来情绪，哪能看上去像是“玩得开心”。
　　彭胜还记得路人濒死时的反应，痛苦充斥眼眶，愤怒侵占整张面容，以至于表情看上去扭曲了个彻底。
　　……别说，为了能让这具尸体的表情看上去正常一点，他甚至还花了不少额外的时间，忍着恶心去扒拉尸体的五官。
　　彭胜继续给自己的几个小弟使眼色，示意他们尽快动手不要犹豫。
　　只是扫见自己那些兄弟的反应，此时在场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看向尸体，此时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彭胜有些不耐烦地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心想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消灭证据重要，眼睛却不期然地看到了尸体诡异的反应——
　　此时此刻，那具不会动不会睁眼、不会对外界有任何反应的尸体，此时正直勾勾地看向自己，嘴唇上扬露出来一个微笑。
　　它看上去真的很开心。
　　彭胜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感觉一股凉风直往脑门里吹，浑身上下僵硬发冷，只能听到自己胸口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彭胜想要尖叫，他这时候只想扭头逃。
　　但好像有什么无形的、扭曲的、黏腻的东西，强行捆住了他的手脚。
　　混着潮湿意味、带着恶心血腥味的气息直往脸上扑，仿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从他周身滑过，在空气中留下了湿润的痕迹。
　　于是最后，没有人尖叫，没有人流泪，没有人逃跑。
　　没有人做出半点其他别的反应，就好像此时周遭真的平和友好，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力学感叹：“你们的关系真好。”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啊。”
　　他这么说着，带着万年星离开了这条有些莫名变得有些阴暗的街道。
　　不过说真的，居然真的有这种朋友之间检测信任度的游戏吗？
　　他还真不知道欸……
　　走得远一些后，江力学忍不住检讨自己：“真有点丢脸了，他们居然真的是在玩游戏，差点还以为是误入了什么犯罪现场。”
　　“是不是我最近临近毕业压力太大了，我怎么能把人想得这么坏……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啊，那个‘朋友’一身灰，衣服也乱乱的，谁知道还有这种游戏啊。而且他刚才不动不说话，看上去真的和尸体一样——还是说这是针对路人的恶作剧？”
　　万年星猜测：“或许就是看你最开始的反应不对，所以才顺势吓吓你。至于衣服问题，可能是因为最开始游戏不顺利，一挣扎就摔地上，所以才一身灰。”
　　江力学一回忆，还真就对上了刚才发生的事。
　　身后隐约传来的“要玩信任检测游戏吗”的问话，无疑证明了这和万年星说得一样，单纯只是一个他没见过的特殊游戏。
　　——即便这个游戏站在旁观者角度上，看上去好像都有些无聊了。
　　“这样的游戏还能玩得这么尽兴，感情还真好。”


第4章 
　　告别了聚众玩信任测试游戏的路人，万年星很快回到了自己家。
　　好在炼金物品的额外功能失效后，家里的门锁还有最基础的功能、能锁得上门。
　　不过这次魔法突然消失的意外，到底还是影响到了他的生活。
　　家里的炼金厨具也跟着齐齐失效，这让万年星不免有些发愁。
　　好在他翻找了一下家里的食品储备，翻到了一些能直接吃的方便食品，解决了自己的午饭。
　　万年星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想着自己只要能熬过这段混乱的时间，应该就能等到来自政府的解决方案。
　　以前蓝星上偶尔也有停电的时候，但是平时停电不妨碍人活着。
　　……就算是魔法突然消失了，这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
　　另一边，安市市长此时已经乘着蒸汽汽车，赶往了郊区。
　　安市市长找到了牧场换了更快一些的马匹，继续背离城市前进，期间还没忘记尝试调用体内的魔力，想要找到所谓静默魔法的边界。
　　类似的尝试，一直持续到他碰上了隔壁市抱着同样想法往外跑的市民。
　　视线相对的瞬间，短暂的沉默后，他们都很快意识到了彼此碰面的原因，面上不可避免地带上慌张失落的神色。
　　安市市长看着眼前的人，觉得自己大概清楚隔壁市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了。
　　但为了弄清楚具体的情况，安市市长还是出声问了句：“你们市的情况怎么样，市区里的炼金物品还能正常使用吗？”
　　隔壁市的市民苦笑：“……所以你们也……好吧，和你们的情况一样，我们市的所有炼金物品都失效了，而且从炼金物品失效开始，我就再没能感知到魔力的存在。”
　　“看来受到影响的范围，远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加恐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能支撑得起作为范围这这么大的魔法……我们这种星球上应该没有这种人才对……”
　　看得出来，他依旧觉得这是魔法的效果。
　　但安市市长得到明确的回答后，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另一个可怕的猜测——
　　有没有可能，这会不会真的不是什么魔法的作用？
　　他意识到，包括自己在内，已知两三个城市的市长在会议展开时当场断联，星球长肯定会感觉不对做出反应。
　　这么久过去了也没看到来自星球长的救援，要么是对应的魔法以他们城市为中心扩张，要么就是这整颗星球都跟着完蛋了。
　　毕竟这么宽广的作用范围，这么恐怖的作用效果，一旦星球长发现了不对，绝对会在第一时间选择上报首都星，避免帝国在万族中处于弱势。
　　如果真的只是魔法，来自首都星的大魔法师这会儿指不定都已经来到了他们星球上，尝试对抗动手的人。
　　而且，真的有一种魔法，能保证效果的同时还能续航这么久吗……
　　安市市长再度尝试感知体内原本充盈的魔力，但和之前一样，他依旧什么都没感觉到。
　　这个世界恐怕真的要完蛋了。
　　安市市长用力抹了一把脸，没有把自己的这个猜测告诉对方，这么做除了放任恐惧、让混乱蔓延外，没有其他别的作用。
　　他装作冷静的样子，最后甚至还笑着开解了几句，说了些“混乱绝对只是暂时的”之类的场面话，抓着缰绳调转方向准备回安市。
　　既然事实证明，类似的事情可能还会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短时间内没可能恢复正常。
　　那他就必须回安市主持大局，避免其他别的意外发生了。
　　安市市长又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回到市区。
　　应该是他在出发前，就已经专程安排手下的人去往各城区稳定情况，当他回到市区后，城市里民众的情绪还算相对稳定。
　　……就是不知道在这些市民发现魔法长久没有回归后，之后这些市民又会做出什么反应了。
　　只是在路过某个城区后，这里的情况似乎相对其他区域有些不同。
　　他远远看到警员在街区里拉起了明黄色的显眼警戒线，有几个警员守在警戒线外不让市民进出。
　　聚在附近的市民格外多——这附近就有几个居民小区，一堆人挨挨挤挤在警戒线外，看上去正情绪激动地对警员说些什么。
　　安市市长凑近，终于听到了这些人究竟在说什么——
　　“我要求你们立刻就去抓住那个怪物，你们警察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放我进去，你们拦在这里干什么，我要回家！”
　　“为什么会有那种怪物！是不是政府又背着我们做什么魔法实验了？！”
　　怪物，这是这些人口中出现得最多的一个高频词。
　　安市市长记忆里，安市就没什么能和“怪物”这个词扯得上关系的东西。
　　他走过去，很快在其中找到了一个眼熟的局长，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市市长问：“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什么怪物？为什么要圈住这片城区？”
　　局长解释：“就是怪物……我没有亲眼看到过，刚到的时候问了一下，听说是突然从小巷子里冲出来，已经杀了好几个人，还会吃人……”
　　“据说很可怕。”
　　没有亲眼见过它的人，确实是很难想象出它的外表、意识到它的危险性的。
　　安市市长以前就没听说过怪物，这会儿听到这个干巴巴的描述，第一反应也是迟疑。
　　在他看来，能被警戒线拦在里面，外边这么吵也没要要冲出来的意思，看上去不像是攻击性强、活动范围大的样子，这些特点结合在一起，就不算是特别危险的类别。
　　“这样，现在这情况比较特殊，你带人进去看看，瞧瞧能不能把它处理掉，或者说直接引走。”安市市长忧心忡忡，“这片城区住了不少人，这么多人被堵在这里，现在情况又是这么个情况，难免影响治安，必须得想办法解决掉。”
　　局长想了一下手底人的态度，含糊道：“恐怕不太行，目前手上也没什么杀伤性炼金武器，附近的人手也不够——他们都分散巡逻安抚市民去了，就目前这个情况短时间内估计也叫不来多少人，也没有即时联络、共同行动的条件。特别是听说已经有人被吓傻了送去医院，看到过它的人都说特别可怕。”
　　“我看他们都不是很乐意的样子，这种时候什么保障都没有，也不好施压。”
　　安市市长：“吓傻了？真的假的？”这么夸张？
　　这么夸张的怪物还能被警戒线拦着，老老实实呆着没有反应？
　　怎么感觉这个形容和实际情况压根对不上……
　　安市市长短暂犹豫后，做出了决定：“那这样……我进去看两眼。我身上还有博物馆那边取来的望远镜，到时候也不凑近，就隔空看两眼，看看这个怪物究竟是什么情况，最后再决定怎么处理。”
　　“就这么一知半解地围在外边，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这也不是个事。”万一怪物已经逃跑了呢，万一怪物偷偷靠近准备袭击了呢，这谁能说得准。
　　作为曾经的魔法师，他自己便掌控着力量，显然并不缺少面对危机的勇气。
　　想着自己还骑着马，就算是逃跑也逃得快，真出问题了也能拼过怪物的机动性。
　　在他看来，这应该是不会出问题的。
　　局长认真思考后，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甚至还决定和市长一起进去，反正也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看一眼什么情况，还能在市长面前露个脸、展示一下自己。
　　临近出发前，两人还简单收集了一下相关的信息线索，询问附近市民相关情况。
　　可惜除了已知的那些信息外，没问出别的什么有用的线索。
　　……
　　安市市长骑着马，带着局长越过警戒线，靠近了其他人给他指明的位置。
　　隔着数百米的距离，他取出了望远镜直直看过去，没一会儿就找到了那个所谓的“怪物”。
　　说实话，在第一眼看到对方的时候，他甚至不觉得那会是什么活物，一度以为是什么特别的社区雕像。
　　数条像是丝带一样长而扁的东西，从它的皮肤下肆意长出，像是不被重力作用、肆意在空气中游动。
　　这些长出来的“丝带”上没有血肉，表面布满了青红色的血管、以及粉红色的肌肉。有一些顶端连着畸形的、长着数目不同手指的手掌，有一些则是镶嵌着圆球样的眼珠，看上去像是缝在布料上突出水钻。
　　这绝不是正常生物能进化出来的生理结构。
　　这样的生理结构绝不可能正常行动、正常生长到这个规模。
　　看上去着实有些过分怪异了。
　　安市市长生理性地有些反胃，难以言喻的恐惧让他失去了对面部肌肉的控住。
　　而更加麻烦的是，明明一切都是那样安静，他甚至能听到警戒线外杂乱吵嚷的动静。
　　可它还是发现他了。
　　那些镶嵌在肉带上、生长在面部眼眶里的眼球，倏忽间齐齐朝着他的方向转动。
　　“要和我一起玩信任检测游戏么？”声音好像就响在耳边。
　　此时此刻，面对着这样诡异的存在，安市市长在这一刻彻底忘记了他刚才的推断，也没了最初进入警戒区的底气。
　　胯/下的马已经没有反应了，他用力抽了好几鞭子、一直到抽出几条血痕后，才让它撒开蹄子有所动作。
　　他几乎是仓皇地、带着满脸莫名其妙的局长，逃回到警戒线附近的。
　　但噩梦到这显然没有结束。
　　不远处，人群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的方向。
　　有人发出尖叫：“啊啊啊！怪物！怪物！”
　　安市市长后背一阵发冷，他意识到那个原本老实呆在无人街区内的怪物，已经跟着他跑了出来。
　　是他惊扰了那个东西。
　　在这一刻，他的勇敢将是鲁莽，他的智慧将是愚昧。
　　他根据常理推断出的猜测，将成为出于无知给出的谬论。
　　他的勇气、他的决心、他做出决定时的美好愿景，在这一刻已然成为了一种罪恶。
　　“天啊……别这样对我……”他痛苦地呻吟出声。


第5章 
　　“要和我一起玩信任检测游戏吗？”
　　周遭的人群陷入了慌乱，尖叫声响彻了这片街区。
　　但饶是如此，它的声音还是完整清晰地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黏腻柔软的血肉丝带精准抓住了人群中精神濒临崩溃的市民，滑腻恶心的触感让人心惊。
　　“我、我不想玩……你离我远点……这么多人，你不要找我啊！”被抓住的市民声音里带着恐惧和祈求，期望眼前的怪物能放过自己。
　　但随着当事人拒绝的话说出口，下一秒，更多带着血腥味的血肉爬上来他的四肢，畸形冰凉的手掌抓住四肢激出一身鸡皮疙瘩，最终强行把人往四个方向用力拉扯。
　　有些像是什么布料被撕扯开的动静突兀响在人群上空，肉/体在痛苦的哀嚎声中被强行撕扯开，兜不住的内脏裹着血“哗啦”一下往下淋，劈头盖脸砸在一些人身上，引出来更多崩溃的尖叫声。
　　这是何等酷烈的场景，疯狂的人群拼了命地往四周跑，想要逃出这片街区，有一些人甚至不等怪物动手，就死在了人群的踩踏中。
　　但这对于怪物来说好像只是游戏的开场。
　　“要和我一起玩信任检测游戏吗？”它又问出了那句话，抓住了一个人。
　　在那样惨烈的死亡后，被抓住的倒霉蛋没敢拒绝。
　　“好啊……好的，我可以的，我可以的……不要杀我。”
　　面对这样的回答，怪物看上去很开心。
　　几条血肉丝带抓住了当事人的手脚，相比起刚才堪称温和地把人托了起来、让当事人处于半空。
　　只是人类在面对这样的怪物、在被这样的怪物捆住手脚带离地面后，难免会生出恐惧。
　　他没敢挣扎，只是本能地发抖。
　　但这在怪物眼中似乎又成为了什么罪恶的证明。
　　“你不信任我？你为什么不信任我？”它有些神经质地重复这两句话，做作地拖长尾音、装出让人不适当可怜模样。
　　怪物突兀地生起了气来，自它身上延展出来的血肉丝带狂乱舞动，顶端冰凉的眼珠甚至贴上了他的皮肤。
　　最后，这个没能控制住自身本能反应的倒霉蛋，被怪物视为背叛者，迎来了同样的死亡。
　　怪物将他的尸体抛下，继续恶意地盯上了下一个猎物，乐此不疲地重复相似的环节。
　　边上，安市市长始终绝望地看着这一幕。
　　显然，他已经把这些人的死亡，视为了自己的失误。
　　他恨不得回到过去，打死那个非要进去看一眼的自己。
　　是他的注视惊扰了原本呆在无人街区的怪物，是他引发了这一次的灾难。
　　这些人的死亡，都是因为他的错误。
　　安市市长双眼发红，他望向那些残破尸体，面上充斥了悲恸与自责。
　　只是和其他慌乱四逃的市民不同,或许是他见证了每一个人的死亡,出于惭愧死死盯着每一个画面、计算伤亡人数，他逐渐看出来了一点规律。
　　拒绝的人会被撕碎，答应的人会在半空失误后被撕碎。
　　但全程，也不知道它究竟是怎么挑选猎物的，它没有对其他从不回答问题的人动手，甚至都没靠近那部分人。
　　是意外？还是说当事人对于问题的回答，也是它开启杀戮的条件？
　　只是怪物杀人这种本就不确定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和必须满足条件才能顺利启用的魔法一样？
　　……可如果不是这样，那怎么证明它没有袭击离得更近的人，又怎么证明它动手前为什么要问那样的问题？
　　想到这，安市市长看着怪物抓住了新的目标，就在它和之前一样问出来相同的问题时，先于其他人的回答，他扯着嘶哑的嗓子吼出声。
　　安市市长吼道：“不要回答，不要回答它的任何问题！”
　　被抓住的市民一愣，被吓破胆后下意识按照安市市长说的去做。
　　惊人的是，当他真的咬紧牙关不再出声，短暂的沉默过去后，怪物居然真的放开了他，转而去找其他别的猎物。
　　安市市长松了一口气，随即更加大声提醒，让大家不要回答。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突破局势的关键，但怪物在几次尝试未果后，突然换了个说辞。
　　“……不回答吗？为什么不回答我？是因为不信任我吗？”
　　不同的变化轻易带来了恐惧。
　　被问话的人头脑瞬间空白，完全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合适。
　　在当事人徒劳开合嘴唇想要回答前，另一个带着嘲笑意味的声音就在这时候响起。
　　“杀人怪物？他们说的杀人怪物就是你？”
　　“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看着就是一副弱鸡样，一人来一拳就能把它打死，就这还能把人吓成那样？”
　　……
　　五分钟前，丁志勇好不容易靠着两条腿，从郊区走回到市区，来到了事故发生的街区附近。
　　他的工作地点在郊区，是马场的钉蹄师，专门给那些马上蹄铁的。
　　虽然这个时代，也确实有不少炼金傀儡，但冰冷的傀儡难免会让一些胆子小的马匹精神紧绷，这项工作还是人来干比较合适。
　　这样也比较便宜实惠。
　　在魔法消失后，担心离的太远、没办法在入夜前抵达家门口，马场的老板直接让员工回家了。
　　丁志勇就这么花了将近小半天，从郊区回到了这里。
　　但回家的路始终不是一帆风顺的。
　　好不容易回到了小区附近的街道，却看到了一群人尖叫着什么“怪物”、什么“杀人”往外跑。
　　“不是，现在魔法又没办法用，大家都是普通人，这么多人怕什么啊。”丁志勇嘟囔着，心里不屑地猜测，说不定是这帮麻烦的上等人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力量，于是纤弱的神经崩断，导致没办法习惯这个暂时没有魔法的世界里，稍微遇到点事情就大惊小怪的。
　　因为没人会在惊慌逃命的时候停下来，和其他人解释逃命的原因，一心想着回家休息的丁志勇逆着人流往前走，最后看到了所谓的“杀人怪物”——
　　“杀人怪物？他们说的杀人怪物就是你？”
　　“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看着就是一副弱鸡样，一人来一拳就能把它打死，就这还能把人吓成那样？”
　　嘿，这不就是个瘦竹竿么。
　　丁志勇还没注意到周围血腥的画面，他的注意力此时还集中在掐着受害者的“凶手”身上。
　　此时此刻，在他眼中，怪物并不是什么畸形的怪物，于是也越发难以想象，为什么一个看上去能一圈把凶手打趴下的受害者，没有挣扎、堪称乖顺地被这个一看就很虚的凶手掐着。
　　丁志勇翻了个白眼，他是真的有些看不下去了，直接上去一拳把人打趴下，把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受害者推搡到一边。
　　怪物还在问：“要和我一起玩信任检测游戏吗？”
　　丁志勇都懒得理他。
　　所有人都被他的动作镇住了。
　　有人不可置信出声：“天啊……你怎么做到的？还是说你的魔力没有消失？”
　　丁志勇也有些不可置信了，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魔力什么魔法？魔法不是消失了还没有恢复么。”
　　“而且对付这种人要什么魔法，就这种白斩鸡，一拳下去就能给他打老实了。”
　　“什么白斩鸡，这可是……”问话的人还想再说。
　　但是安市市长已经从对方异常的表述中意识到了问题。
　　“停！先别说，先解决了这个怪物……这个杀人犯再说！”安市市长意识到，这个不一样的视角画面，或许也是他们对上怪物后处境截然不同的原因。
　　安市市长看着没有再动作的怪物，咽了咽口水，和丁志勇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麻烦你把它带到那个屋子里，”安市市长环视一圈，最后望向了一个大小不到十平米的街边小商铺，“我给你一万信用点。”
　　丁志勇一听这个价格，当场就答应了下来。
　　他平时一个月工资都只有四千多信用点呢！这比他两个月赚得还要多！
　　最后，这场骇人的怪物杀人案件，就以这样离奇的结尾结束了。
　　事后，安市市长问了一下丁志勇的具体情况，得知了对方过去作为普通人、在马场工作的简单人生轨迹。
　　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怪物，只有他没看到。
　　他们之间的不同看上去好像就只有“是否会魔法”了。
　　难道他们在面对怪物后会产生这样截然不同的反应，这还和魔法潜能存在关系？
　　……
　　安市市长之后专门找来了好几个没有魔法潜能的普通人，让他们配合对怪物进行看管囚禁。
　　惊人的是，这些普通人好像真的看不出来怪物的异常。
　　在他们眼中，这个怪物就是个面色苍白，穿着一件沾满了脚印灰尘、满是褶皱黑西装的瘦高青年。
　　但如果有人把怪物的样子和他们形容说明，那么怪物在他们眼中的形象也会跟着发生变化，不可逆地变成怪物，然后和普通市民一样被他奇诡的外形吓到精神崩溃，无法理智应对危机。
　　这让安市市长想到了他过去看到的一个关于魔法潜能的说法——
　　据说更早之前，在一些文化中，当时古代人的基因还没有经历优胜劣汰、能使用魔法的人在人族中占比远没有现在这么高，世人对于“魔法潜能”的形容，大多用另一个更加深奥的、名为“灵性”的词汇来表述。
　　灵性高的人，更容易捕捉到空气中的魔力因子。
　　而灵性差的人，则完全没有使用魔法的可能。
　　随着时代发展，“灵性”这个词也被更加简单直白的“魔法潜能”取代了。
　　但就看如今发生的这些事、两类人在面对怪物时截然不同的反应，灵性是不是也区分了普通人和魔法师？
　　灵性高的人，更容易捕捉到空气中的魔力因子，也能轻易看到怪物最为本真的模样。
　　而灵性差的人，则完全没有使用魔法的可能，他们眼中的怪物就和感觉不到的魔力因子一样，也只是最普通的人类外貌。
　　这让他不禁开始怀疑，魔法潜能高给人带来的，真的都只是好事吗？
　　安市市长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和想法，最后只剩下了对死者的愧疚。
　　他拿着笔，迟疑良久，最后在纸上写下了自己对怪物的理解——
　　[名称：信任质检员]
　　[大致描述：在普通人眼中，是穿着带有明显褶皱、上面带着脚印灰尘黑西装的瘦高青年。但在具备魔法潜能的的人眼中，它体表上带着上百条血肉“丝带”，“丝带”顶端生长眼球和畸形的手掌。
　　在遇到人类后，它总是会问这个问题：“要和我一起玩信任检测游戏吗？”]
　　[应对方式：不要回答他的问题，绝不能否定也绝不能赞同。遇到问题后可以找到普通人辅助击倒，但千万记得不能和普通人透露它的真实样貌。]
　　写完记录准备收归对应档案时，安市市长试着为这个新事物找到一个合适的名词。
　　在他看来，单纯称呼它为“怪物”还是有些不够贴切。
　　毕竟，过去从没有怪物会这么古怪，远超出过去世人对于“怪物”一词的想象。
　　翻来覆去想了好久，安市市长最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诡异”
　　安市市长在纸张左上角记下了对应编号。
　　[诡异 01]
　　他隐约意识到，这个被他称呼为信任质检员的登场，也只是一个开始。
　　或许魔法的消失，就是因为这些诡异的诞生。
　　安市市长做好了应对更多诡异的准备，他甚至打算在城市范围所有警局内，都单独编入一些普通人，专门用来对付那些诡异。
　　但奇异的是，在这之后几天内，他没再听说其他存在类似诡异的消息，安市范围内也没再出现第二个诡异。
　　……或许是因为诡异数量本就不多，而他们现在也没有和其他城市、其他星球交流的手段吧。
　　……
　　与此同时，学校复课。
　　万年星回到学校，他坐在教室里，意外听到了其他同学对于这个“信任质检员”的形容。
　　“欸？这个形容听起来好像有点熟啊。”同桌江力学眨眨眼，觉得莫名熟悉。


第6章 
　　虽然一直到现在，魔法至今还没有恢复，但为了尽可能保留原本的秩序，总不好让安市几百万人都无所事事呆在家里。
　　时间长了，这绝对会引发混乱。
　　于是学校很快复课，工厂恢复生产，公司恢复运作——哪怕对应的一些教学工作必须炼金物品，都还没有恢复正常使用。
　　为了安置部分实在没办法开工的职工，安市政府甚至还牵头单独组织了一条人力运输物资的路线，让这部分人去取代原本的魔法运输物流。
　　这一系列举措，最后倒也勉强支撑住了安市的日常运作，让一切看上去恢复了些许正常。
　　万年星也配合地背着书包去了学校，哪怕这会儿去学校了也学不到多少东西。
　　他走进教室，这个时间点在过去是第一堂课的开课时间，但现在老师还没到班给学生上课。
　　由于学生只能步行来学校，学校里的上课时间也跟着被推迟、缩短。
　　此时学校对于学生的意义，差不多也只是让这些学生能有个地方去、方便政府对社会的管理了……
　　万年星走进教室的时候，因为无聊，不少同学都在聊天消遣时间。
　　所幸，在最近的安市内，还真发生了一件具备充分爆点的事，能作为聊天的话题——
　　有人直接用这句话当做是开场，和班上关系还算好的同学聊天：“听说了么，据说在春熙路附近，出现了一个变异人！政府说，这很有可能是我们人族实力突破的新可能！”
　　“我有个亲戚住那边，他们家有人亲眼看到过它，据说能力恐怖得很！现在魔法都没办法用了，它却还能保有惊人的实力！”
　　由于这件事本就发生在人口密度比较高的市区内，或多或少难免有传闻流出。
　　为了避免市民之间口口相传引发又一轮新的混乱，政府直接用官方的身份为这件事定性，把诡异这个略显恐怖的称呼，称作是变异人，并表明了有对应的约束手段。
　　……当然，担心市民恐慌，政府也没有对外说明，这起案件里究竟死了多少人，对外的说明都尽量挑拣更积极的信息内容。
　　“我家就在那个方向，我听说过，”那个和他关系好的同学顺势接话，他回家的方向甚至就是那个方向的，“据说变异人在普通人和魔法师眼中的形象都不一样。”
　　“据说它把那些魔法师吓得到处乱窜，最后还是个普通人出手，一下就把变异人按住了。”
　　班级里零散响起其他人的附和声——
　　“听说现在警局那边为此都专门开设了几个针对普通人的岗位，感觉我毕业后可以试着报考看看。”
　　“变异人克制魔法师，普通人克制变异人。可能在以后，当政府分析出变异人的变异原因以及能力构成后，我们未来也能借变异人的光，拿到更好的工作。”
　　“说不定未来，咱也能和变异人一起组队上战场，看看能不能为人族争光、当个人民英雄呢！”
　　“但变异人在变异后，智商就退化、没有基本的判断能力了……我觉得还是有点危险啊。”
　　“智商退化、没有判断能力才好啊。要是他们又强又有脑子，哪有我们这些普通人上场的机会。”
　　“现在就等魔法恢复了！”
　　班上绝大多数人对此，大多都秉持着积极态度。
　　原本还在焦虑毕业后的路能怎么走，现在这个“变异人”一出来，没几天就直接就给他们创造了一个现成的体面新岗位。
　　在这件事里，最开心的可能就是这些普通人了。
　　他们从中看到了获得更加美好的未来的希望。
　　万年星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看到班上的同学都这么开心，虽然不太清楚这个魔法星际时代的就业情况，但班里其他境遇相同的普通人都这么说了，他也开始觉得这可能是件好事，跟着露出微笑。
　　同桌江力学这会儿也趴在桌子上，眼睛发亮地听这些人说话。
　　死气沉沉的普通班难得这么热闹，班上的同学的话题围绕着“变异人”，一路从变异人带给他们普通人的未来就业职务开始，细谈起目前发现的变异人的其他信息，最后还不忘展望他们普通人的未来。
　　……可能是因为他们这些临近毕业的高三生确实比较关注这个，互相补充陈述后，几乎把普通市民能知道的消息都说出来了，期间还夹杂了一些政府内部的传闻。
　　万年星旁听了全程，听到这些人对于变异人的形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欸？这个形容听起来好像有点熟啊。”同桌江力学眨眨眼，也开始逐渐品出来不对了。
　　听到其他人说到“信任测试游戏”，他立马扭头看向万年星：“穿着褶皱黑西装，还在春熙路那片……还会看到人就问‘要不要玩信任测试游戏’……这是不是我们那天遇到的那个人啊？”
　　因为当时误以为自己误入了杀人现场，江力学对当时碰到的那几个人，印象都还挺深刻的。
　　万年星点了点头：“好像是。”
　　江力学兴致勃勃道：“你说我们碰到他的时候，他当时是变异了还是没变异？”
　　“感觉我们这也算是见证历史了！”
　　边上有人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当即投来歆羡的目光：“我靠，你们那天回去碰上变异人了？听说政府为了分析变异人是怎么出现的，还有偿向市民收集相关线索呢。”
　　“你们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况？变异人看上去长什么样？长得帅不帅？”
　　江力学开玩笑地摆摆手：“我要是这时候和你们说了，这钱我还怎么赚啊。”
　　“走了，万年星，我们两个现在就先去把这个钱赚了。”学校附近就有一个警局，他招呼上万年星，当时就准备去说自己知道的那些事。
　　……
　　万年星和江力学简单请了个假——现在请假容易得很，两人步行去了警局，说出了他们当时看到的那些事。
　　“……当时我看到变异人——应该确定就是那个变异人了，他手脚被两个人抓着玩那个信任测试游戏，我还以为误入什么杀人现场了呢，结果就是在玩游戏。”
　　“我离开前还听他出声问其他人要不要玩游戏，这么简单的游戏还能玩得这么开心，他们之间差得那么多，看上去都玩不到一块儿，结果实际关系是真的好啊，哈哈。”说到最后，江力学还笑了两声，觉得自己当初看岔了、自顾自慌乱的事挺搞笑的。
　　但是警局内一片静默，没人笑出声。
　　问话的警员严肃道：“所以，当时他在巷子里，突然睁眼后，你们才听到后续问要不要玩游戏的问话声，在他睁眼前没听到过类似的问话声，对么？”
　　“你们的身份，看校服应该也是没有魔法潜能的普通人，是吧？”
　　江力学被严肃的氛围感染，这时候也不敢笑了，迟疑应了一声：“……是啊，是这样的。”
　　问话的警员：“好的，我知道了，你们提供的线索很有用，之后的奖金会在炼金设备恢复后，专门打到你们的账户里。”
　　“对了，如果以后有人问你们要不要玩什么游戏，记得千万不能答应。”
　　江力学立马点头。
　　之后两人在警局里又被问了一些诸如“当时一起玩游戏的人长什么样”的问题，同时又被要求不要到处乱说后，很快被送出了警局。
　　江力学和万年星走出警局后一起回学校，离开一段距离后终于从警员的态度里回过味来了。
　　江力学咽了咽口水，小声道：“万年星，你说，我们当时有没有可能真的误入杀人现场了。”
　　“可能就是他死后被扛起来，充满怨气的灵魂变异，于是它变异醒来后，见人就问要不要玩类似的那什么信任检测游戏？”
　　“偏偏最近魔法还消失了……可能魔法的消失就是为了给这些人的变异让道！我说怎么变异人那么强智商却不高，死人哪有智商啊！”一切都串起来了。
　　因为文明以魔法为基底建造而成，即便步入了星际时代，因为魔法的多元性，和灵魂相关的说法，在这片宇宙里还挺流行的。
　　万年星也觉得这个说法听上去很通顺，和他穿越前的鬼怪说法很像。
　　万年星感叹：“说不定哦……以后类似的东西说不定会越来越多。”
　　“真可怕啊。”
　　随着他赞同的话说出口，当这些附和的话语尾音落下、于空气中消弭，宇宙在无声中发生变动。
　　——这在未来的星际历史上，也被誉为宇宙黑暗时代的正式开始。


第7章 
　　万年星和江力学之后很快回了学校。
　　作为来到这个世界还没多久的穿越者，变异人的事就和十几天前突然得知的魔法星际时代一样，在万年星看来属实差不了多少——反正对于他这个来自现代蓝星的人来说都很魔幻。
　　在后知后觉发现变异人的可能成因后，他倒是很快接受了这样的一个可能。
　　但这对于江力学来说，似乎造成了不小的心理负担。
　　一直到之后走进教室的时候，他面上依旧带着恍惚的神情。
　　偏偏班里其他的学生，看上去是真的想要知道所有和变异人相关的信息。
　　“都去警局说过了，现在能和我们说说了吧？你们之前看到的那个到底是不是变异人啊？”几乎就是两人才踏进班级门口，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们回班，跟着好奇地问出声。
　　江力学去警局前，还想过一群人聚在自己的课桌前、齐齐看过来好奇地等着他分享的画面。
　　这会儿从警局回来后，却是没有半点分享欲了。
　　因为变异人的诞生伴随着死亡，它们出现时候魔法恰好消失，这总让他忍不住怀疑魔法的消失是不是和变异人的出现存在关联。
　　他现在甚至忍不住怀疑，随着变异人的诞生、力量体系开始出现变动，以后这个世界上会不会再没有魔法了。
　　总感觉这种话说出来后，事情一定会变得很麻烦……特别是记得在离开前，警局的警官好像也让他们不要到处乱传，现在他是越想越明白，为什么人家不让他们对外讲了……
　　感觉这里面的水真的太深了。
　　江力学最后含糊道：“这个不太方便说，以后等政府通知就行了。”
　　但这个回应，可满足不了他这些因为变异人而激动万分的同班同学。
　　有人仗着以前的几年同学关系，压低声音神秘道：“欸，大家都是同学，你别这样啊。”
　　“这样，我和你发誓，我发誓在这之后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班里其他人也能发誓什么都不对外说，你就私底下偷偷告诉我们呗。”他说完看向班里其他同学，给其他人打眼色。
　　“对啊对啊，我们肯定不会和别人讲。”
　　“大家都是同学，你偷偷和我们说，我们之后肯定也不会往外边传的。”
　　江力学为难：“不行，人家警局不让我们往外说。”
　　……现在他脑子里已经充满了各种各种的糟糕猜测，这要是说出去了，回头警局估计得立马找上他。
　　但这个回答却像是坐实了这里面藏着什么重要秘密，班里其他同学的反应反而更激动了。
　　万年星有些看不过去江力学这幅为难的样子，跟着帮忙开口劝。
　　“这个等政府通知就好了，政府之后肯定会对外和我们讲的。”担心这个话太单薄、没什么用，他还认真想了想，试图把班上同学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上，“我看时间快上课了，还是回位置上等着上课吧，不然老师进班后，看到我们这样肯定不开心。”
　　“我们都高三了，现在肯定还是学习最重要。”
　　万年星穿越前，他当时的那个学校对于所有高三生的学习都抓得很紧，老师动不动就把他们班和其他班做对比，以此作为另类的鼓励。
　　虽然世界不一样了，但是老师的态度应该都差不多。
　　好在听到他这么说后，这些围着他们的同班同学最后也真的听劝，嘴上说着“被老师看到这样确实不太行”，很快散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两人最后得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江力学松了一口气：“看来不说别的，变异人的出现还是给他们带来了不少新的希望啊……以前可没见大家这么好学。”
　　无论最后什么情况，就算是为了配合研究，大学的录取名额肯定会增加。
　　现在努力学习，说不定最后真的能被录取。
　　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同学都交流得这么深入、变得这么有远见了。
　　他也必须得重新打起精神来才行。
　　这么想着，江力学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回想以前学习过的知识点。
　　而在这之后，时间也确实很快到了上课时间。
　　班主任拿着她想了好久才回忆起一点内容的新教案走进教室，只是走进教室的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她天生的灵感，让她看到了眼前普通人难以窥见的这一幕——
　　略显阴暗的教室里，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细长的线没入他们的大脑，另一端则一直绵延至教室上空，连着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心脏。
　　它甚至还在血淋淋地不断跳动。
　　相比起不久前的诡异01——信任质检员，这确实算是小儿科。
　　但这对于此时的班主任来说还是有些太刺激了。
　　她甚至不敢额外看一眼班里的这些学生，就尖叫着跑出了教室。
　　万年星：……
　　万年星迟疑：“难道是看我们这么认真学习，所以太开心了？”
　　江力学：“……明显不是好吧。”
　　“不过我们都高三了，学习最重要。就算是老师不在，我们也得认真学习才行。”像是被周围的气氛感染，他下意识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8章 
　　在安市内出现第一个诡异的时候，就有人预告，这个非人怪物的出现只是一个开始。
　　而最后的结局果然和之前想得一样，诡异确实很快再度出现了。
　　警局里，在接待了提供线索的热心市民、得到“诡异可能自死亡诞生”的猜测的同时，邱梦寒很快接到了一起关于诡异的新报案。
　　在听到从学校冲出来的班主任断续说出自己看到的恐怖画面后，邱梦寒作为今天留守的倒霉副所长，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起报案。
　　她长叹了一口气，出发前嘱咐了一下自己手下的人，让对方去往更高一级的警局口述说明情况，带来更多足够的人手。
　　虽然都在市区，但现在交通彻底停摆，步行一来一回差不多也要小半天了。
　　要是她干得好，那这就是她在长官面前长脸的政绩，要是她出任务的时候出了意外，刚好也能叫来人帮她收尸……
　　邱梦寒当即带人去往事发地的学校，因为清楚诡异在普通人和魔法师眼中的不同，她还没忘记带上最近临时招募的普通人辅警。
　　当她带人抵达学校时，这会儿校方已经尽可能清空了教学楼里的学生，上千人挨挨挤挤地挤在教学楼前。
　　邱梦寒问清楚出事的班级编号，当即带人进了教学楼。
　　和她想象中可能要经历千难万险才能靠近诡异的情况存在不同，他们很顺利地抵达了目的地。
　　她透过走廊的窗户往班级里看，这次遇到的这个诡异，看起来明显比上次那个连杀数十人的信任质检员要更“温驯”一些。
　　班级内部没有鲜血，假如忽略那些从心脏本体延伸出来的血管状物体，目测也没有什么切实的伤亡。
　　更难得的是，即便他们已经靠近事发地、和诡异本尊只隔了一堵墙，它也没表现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继续安静地独自跳动。
　　邱梦寒叫来辅警，参考上一起、也是唯一一起发生的诡异作恶的案件，指着教室上空心脏的位置问：“你看看，那里有什么人，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但她很快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辅警：“啊，那里应该有什么吗……那里……那里什么都没有啊？”
　　什么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邱梦寒闻言猛地看向古怪心脏的位置——那颗超出想象、也绝不是人类的心脏此时仍在原地，不断给她带来视觉上的刺激以及精神上的压力。
　　至此，她终于确信了这起诡异案件的不对劲，猜测这和之前的“信任质检员”绝对存在根本上的不同。
　　想到这，邱梦寒深呼吸几口，尽可能平复情绪，重新开始细致观察教室内的情况，试图发现更多的线索。
　　这不看不知道，一细看，她突然发现教室内居然还存在幸存者。
　　几十条红色血管遍布教室，绝大多数人的遭殃、诡异带来的精神压力，又让她下意识忽略了重要的细节。
　　也就是现在硬扛着压力观察教室，她突然发现房间里，居然还有两个没被血管链接的幸运儿。
　　普通班里的学生又没什么魔法潜能，也注意不到诡异的存在，这会儿居然还一无所知地坐在教室里！
　　邱梦寒立马给辅警发布了新指令，她指着万年星和江力学：“他们两个的情况和其他人不同，你可以去把他们带出来吗？”
　　“好。”辅警作为普通人，看不到危险也不必直面恐惧，短暂犹豫后看着在他眼中什么问题都没有的教室，直接答应了下来。
　　辅警穿着制服走进教室，只是还没靠近就被班上其他学生拦住了。
　　“警官，你来我们教室干什么？是有谁出事了吗？”
　　“我们班有谁犯事了吗？”
　　他们格外正常地询问出声，就像是对于周围发生的一切变动都格外好奇的普通学生。
　　就像是群正常人。
　　辅警含糊地应了几声，没有给出什么肯定的回答，只是一边说着“只是小事，不打扰你们学习”的话，一边靠近万年星和江力学的位置，然后直接把人叫出了教室。
　　……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他这么说了后，这些人看上去还真就一点都不好奇了。
　　之后两人被带离教室，和邱梦寒等人一起迅速撤离了这栋教学楼。
　　邱梦寒另外找了个离得远的正常教室，这才开始问话。
　　可能是因为远离了存在诡异的教室，这会儿理智回归，她的情绪也终于正常了一点。
　　邱梦寒认出来了江力学和万年星的脸，记起来这就是不久前来警局提供线索的当事人。
　　联系一整个教室其他人全部遭殃、只剩下这两个人依旧正常的结果，她很快得出了一个逻辑通顺的猜测——
　　或许就在这两人走出教室前往警局提供线索的这段时间，这个班级里的其他学生遭了殃。
　　两人幸运地逃过一劫，又因为普通人看不见诡异，最后安然等到了他们的到来。
　　想到这，邱梦寒立马简单和当事人说明了诡异的存在，随即询问他们离开班级前和回到班级后的情况。
　　江力学一听教室里存在新的“变异人”，也是毫不犹豫选择了配合。
　　只是，在当事人看来，无论是离开教室还是回到教室，前后似乎都没发生什么能造就出 “变异人”的契机。
　　明明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走出教室前，他们问我能不能提前和他们说变异人的消息。我说我要留着拿奖金，等回来后再和他们说。之后我在离开警局后就回了教室，他们问我变异人什么情况，我说这个不方便说就拒绝了，之后他们回到了座位上，一直等到上课。”
　　“后来班主任尖叫一声跑了出去，再后来你们就来了。”江力学没有隐瞒。
　　他给出的回答，听上去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邱梦寒闻言忍不住皱起眉。
　　——这听起来好像确实什么问题都没有。
　　离开前后都是同一个态度，又和她刚才在教室里看到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这是不是意味着，诡异真正出现的时间，并不是她以为的两人离开教室期间的节点。
　　但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时候？
　　还有那个普通人完全看不到的诡异本体……
　　到处都是问题。
　　邱梦寒只能继续问：“你再说得详细一点。在你离开教室前后，你们具体有过什么对话，班上同学究竟是什么反应，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尽可能和我复述一遍。”
　　……要不是因为警员不可能和自己开玩笑，江力学都要怀疑这是什么恶作剧了。
　　江力学叹了一口气，只能重新打起精神，细致地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毫无遗漏地说了出来。
　　小到其他人说话的语气词，大到他们说话时的神态表情，为了尽可能说得细致，江力学光是复述，就用了将近一个多小时。
　　而这样细致的复述也确实有点用处。
　　随着江力学的复述，邱梦寒把教室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在脑海里重新构建盘点，最终发现了一个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疑问的点。
　　邱梦寒迟疑了片刻：“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原本还追着问‘变异人’的同学，突然松口改变态度，最后被劝回去学习了？”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唯一的那个突破口。


第9章 
　　和刚才一样，江力学配合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是的。”
　　“现在可是高三，学习最重要！”他理所当然地这么回答，像是在诉说什么真理。
　　但邱梦寒看着这样镇定的江力学，却总觉得有些古怪。
　　她实在很难相信，江力学那些被诡异捕获的同学，会为了学习放弃追问诡异的消息。
　　就目前的大趋势来说，诡异的出现能给普通人带来的机会，远比寻常的高考要多。
　　在过去，像是这种没有魔法潜能的普通人，大概得考到安市前五十名左右，才有机会触碰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但在诡异出现后，不提未来可能的高考变动，如今市区内各警局都额外录取了几个普通人辅警。
　　就不说警局外的其他行业。
　　诡异的存在已然成为了普通人实现阶级跨越的机会，偏偏最近又是诡异刚出现、民众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
　　在这样的前提下，这些对未来迷茫、却又捕捉到重要机会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会为了未来的升学，暂时放下追问诡异信息的事情。
　　邱梦寒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实事求是说明实情：“但据我所知，普通人的大学录取名额不多。目前不少人都觉得诡……变异人，都觉得变异人的出现是普通人的机会，正常情况下，他们对于变异人的好奇心，应该是暂时高过学习的。”
　　“所以，他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江力学眨眨眼：“你说得对，但我们是学生啊。我们现在高三了，知识才是我们唯一能掌握的东西，就算变异人带来了更多就业机会，那也得有最基本的素质才行。”
　　“而且我和他们说过了，警方说了不能往外说。”
　　“话说，警官，您什么时候才能问完话啊？我现在的时间很紧张，我也想回去学习了。”
　　有点像是答非所问了，同时最后还专门来了这么一句……
　　邱梦寒下意识抬头去看江力学的头顶，确认被问话的当事人身上，没有任何不正常的、来自诡异的东西。
　　一直到确认眼前的当事人应该还在正常的范畴中，她尝试重新组织语言，准备继续发问。
　　邱梦寒：“我记得你刚才说，在你拒绝后还有人试图询问相关细节。”
　　“在这样的前提下，是有谁做了什么事？还是说有谁说了什么话？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转折，最后让他们都放弃了从你这里索要线索？”
　　江力学挠了挠后脑勺：“当时人太多，我没怎么注意啊……真要说的话，好像是听到有人说什么快上课了、老师要来了、学习最重要的话，帮我解围。”
　　邱梦寒赶忙追问：“你还记得这话是谁说的么？”
　　而这次，在她发问后，再开口的却不是江力学了。
　　边上，万年星听到警官专门问起这件事，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警官都这么问了，作为公民的他肯定还是得配合的。
　　万年星主动坦诚道：“是我说的。”
　　“我说，‘我看时间快上课了，还是回位置等上课吧，不然老师进班后，看到我们这样肯定不开心’。我劝他们，‘我们都高三了，现在肯定还是学习最重要’。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有哪里不对吗？”
　　邱梦寒好像是一直到现在，才注意到坐在江力学旁边的万年星，意识到这里还有另一个当事人。
　　听到万年星的复述，她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随即一阵恍惚，又觉得自己随随便便因为几句话就开始怀疑别人的自己，也有些不对劲，多疑到过分敏感。
　　难道是因为第一次直面诡异，所以隔空受到了它的影响？
　　邱梦寒想着万年星刚才说的话，听清具体的语句后，也开始觉得对方的话语没什么问题。
　　高三是最重要的一年，这个时候无论多努力、多么拼尽全力专注学习，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之前把人送出警局的时候就说了不能外传，现在的孩子各方面素质也高，和他们说明情况想必也能被理解，同时又提出新的问题，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回忆起目前最重要的人生进程。
　　如今走在命运转折点的学生，会想到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后，转头直接去学习，这也很正……
　　“啪——”
　　邱梦寒突然伸手用力打了自己一耳光，她强行打断了自己失控的思维。
　　她开始意识到了不对。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那个连她问话都下意识忽略的万年星，此时在她眼中的存在感惊人的强烈。
　　在注意到对方后，在听到对方出声后，她就再没办法把对方忽略，以至于这会儿的注意力都不可控地偏转到祂的身上。
　　她的理智和情感都在告诉她，相信他，相信他说的一切。
　　——他是那样诚实、那样善良的人，他的所有话都值得信任。
　　只剩下最后一点游离于理智之外的本能，带出无法忽略的抽痛，让她不可抑制地生出抗拒。
　　——如今出现的这个诡异，绝对和祂存在关系。
　　要离开要离开要离开……
　　她得先离开这里才行。
　　“你……江力学，你和我过来一趟。”邱梦寒强撑着说道。
　　她有些粗暴地扯着江力学的胳膊，想要把人带离这个教室。
　　离开前，意识到自己这样突兀的反应有些不大合适，她还没往对万年星补充追加了一句：“麻烦您先在这里待一会儿，我有些话想要单独问他。”
　　“好的，我一定配合你们。”万年星觉得有哪里好像怪怪的。
　　不过，这应该不重要吧。
　　作为安市好市民，他一定会配合警察的。
　　……
　　邱梦寒拉着江力学快步走出教室，叫上其他下属一起离开。
　　这次她走出了更远的距离。
　　一直到之后理智回归，感受到腿部的酸痛，她这才停下脚步，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带着其他人回到了警局前。
　　她带着江力学回到了警局的审讯室。
　　熟悉的环境让邱梦寒想起了在不久前，江力学和万年星曾来到这个房间，告知他们不久前看到信任质检员的关键。
　　带着这一切可能都和祂存在关系的想法，她再度询问当时的细节，询问当初两人走进那条小巷子的全过程。
　　邱梦寒把一切重新记录在纸上，又找出了不久前的笔录内容，对照翻看后觉得自己已经搞清楚了诡异出现的原因——
　　一切可能都只是因为祂说的几句话。
　　过去从没有抓住人的手脚让其悬空的所谓信任测试游戏，信任测试游戏不是来自死人的报复，单纯只是来自于万年星。
　　万年星说，“你们一定是在玩信任测试游戏吧”，于是尸体睁眼，真的开始和活人玩起这个古怪的信任测试游戏了。
　　万年星为了帮江力学解围，随口说了句“学习最重要”的话，于是所有人都被诡异链接，全部在教室里专注于学习。
　　诡异的出现，一切混乱的起因，好像全部都只是因为祂随口说的几句话。
　　——只是连祂自己可能都不放在心上的，随口的几句话。
　　多可笑啊。
　　邱梦寒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心底一阵一阵地发冷。
　　这是恐惧。
　　她意识到，如今的自己正在面对深渊。
　　不过说起来，如果诡异的起因只是因为祂的几句话，那么前几天突然从星球上消失的魔法呢……
　　这会不会也和祂存在关系？


第10章 
　　邱梦寒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继续往下问了，她觉得自己必须得暂停，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
　　只是她窥见了一丝世界的真相，其他人却没有。
　　警局要求必须有至少两名以上的警员在场，才能对市民进行审讯和问话。
　　边上另一名警员这时候看上去还是有些恍惚，好奇问到：“邱姐……变异人的事情不是刚才就问过一次了么，你又问这个干什么？”
　　站在他的视角上看，完全就是邱梦寒急匆匆地带着他们离开学校，回来又问了一遍他们之前就了解过的事情——特别是他们还把另一个当事人落在了学校里。
　　这在他们看来完全就是莫名其妙，实在难以理解邱梦寒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反应。
　　……他甚至有些怀疑，邱梦寒本人是不是也受到了诡异的影响，导致情绪变得不太正常。
　　原本的思绪被打断。
　　邱梦寒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来自其他同事的声音、周遭熟悉的环境，这都让她从惶恐的情绪中脱离，感觉到了些许安全感。
　　邱梦寒解释：“因为那个学生的情况有些不太正常……就现在这个情况，哪有可能真的用一句‘学习’，就把其他好奇的人全部劝走的。”
　　但——
　　边上的同事好奇问，他露出了完全不能理解的表情：“不行么？他们可都是高三生啊。”
　　“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学习最重要，他们哪有这么多好奇心放在其他事情上？你是不是想多了？”
　　江力学也跟着催促：“是啊，高三学习最重要……能说的我都说了，我什么时候能走？我还要回去复习呢。”
　　邱梦寒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在此刻将她淹没。
　　边上的同事，对面的江力学——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都用困惑地表情看向她，好像她才是那个真正不正常的人。
　　强烈的错乱感涌上来，邱梦寒甚至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突然意识到对方可能也在刚才旁观问话的时候，受到了祂的影响。
　　此时作为唯一一个警局里的“另类”，本能的恐惧感瞬间涌上心头。
　　她咽下了后续其他说明解释的话，焦虑地等待其他人抵达警局，好将她从这个难言的困境中解放。
　　……
　　好在这之后，去市局找人的下属，终于带着市局局长回来了。
　　由于上次诡异出现带来的恐怖伤亡，如今的安市对于每一起诡异事件都很重视。
　　局长过去就曾直面信任质检员，相比起其他人多少也算是有点经验。
　　这次听说学校里出现了新的诡异，也是很快带人来到了这片城区。
　　而局长的到来终于让邱梦寒感觉到了一些稀薄的安全感，立马起身离开审讯室迎了上去。
　　邱梦寒几乎是有些失礼地，和局长提出了单独说明情况的请求。
　　这在局长看来，多少有点像是想要独占功劳的急功近利。
　　一直到邱梦寒急切地和他说明了两次诡异出现的意外，直言这件事和学校里的某个学生存在关联。
　　说实话，局长已经开始觉得，邱梦寒的脑子可能有点不正常了。
　　局长：“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因为一个学生的几句话，两个诡异就因此出现在了世界上？”
　　“恕我直言，你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太正常，在我看来，已经有些不适合继续工作了。”
　　“学校里出现新的诡异，可能不是因为他说的那句话，也有可能是因为在他出声的那会儿，教室里正好发生了什么普通人没办法观测到的意外。”
　　“那是学校设置的普通班，那里面的学生都是没有魔法潜能的普通人。普通人偏偏看不到异常，这很有可能只是因为凑巧！”
　　比起“世界因为某人随口说的一句话而改变”、世界真的绕着一个人旋转的可能，他觉得除此之外的其他任何猜测，对照前者都显得格外正常合理了。
　　邱梦寒直视局长的眼睛：“是啊，普通人不大会受到诡异的影响……您可以去问问我们局新招的那个普通人辅警，你就去问他，‘高三学生为了学习放弃追问诡异信息’的这件事，在他看来是否合理。”
　　“祂的言语远比诡异还要恐怖……辅警一定会说，‘学习最重要’。”想到自己今天的经历，她下意识打了个寒战，“所有的一切说不定都和祂存在关联。”
　　……身为普通人的江力学会是这样理所当然的态度，其他同事也表现出异常，她不觉得这件事会在辅警身上存在例外。
　　局长看了一眼信誓旦旦的邱梦寒，迟疑了片刻，最后真的叫来了今天一起参与行动的普通人辅警，问出了邱梦寒说的那个问题。
　　辅警自然地笑了笑：“这有什么好对比的。”
　　不等局长松口气，他很快给出了自己的选择。
　　“当然是学习了。他们现在可是高三，就算是为了未来能有更好的工作，那肯定是学习最重要！”
　　“我很高兴，哪怕和诡异相关，也能看到这些孩子在这个关键时刻，表现得这么清醒。”
　　局长：……
　　局长瞪大眼，好吧，他现在开始相信邱梦寒的话了。
　　……
　　有了前面的事情作为证明，在获得局长的信任的同时，邱梦寒在这之后和这些新来的同行，分享了更多她的猜测。
　　无论是这次没有形体的诡异和上次的“信任质检员”完全不一样，还是没有伤亡、诡异链接全班却又单独绕开了江力学和万年星的特殊情况。
　　她甚至还简单口述了自己面对万年星时的古怪情况，最后说出了“可能魔法消失也和祂存在关联”的猜测。
　　只能说邱梦寒的选择没有错，有了前面的事情打底，局长等人最后也勉强接受了后续这些听上去更加离奇的事。
　　而初步证明万年星与魔法消失是否存在关联的猜测很简单。
　　算算时间，魔法消失当天是工作日，万年星应该去了学校上学。
　　江力学是万年星的同桌，如果万年星真的在魔法消失前说了什么相关的话，他们应该也能从江力学这里问出来。
　　局长带来的十几个人全部挤在审讯室外，所有人都等着江力学给出答案。
　　而江力学也在邱梦寒的再三要求下，详细说出了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江力学甚至把万年星当天的穿着打扮都说了出来：“……我记得他那天一直在看宇宙发展史的课本内容，其实在这之前我和他一直都没什么交流……至于那时候说过什么话……啊，我记起来了。”
　　“那天在上午第二节课——炼金理论课上课前，隔壁的魔法班去炼金教室上课。当时有人指着我们，说我们全班人都是‘特等残废’，说我们毕业后以后，肯定不会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世界需要我们对抗诡异，我们普通人也能有更好的未来了……啊，抱歉，一不小心说岔了。”
　　“……之后……之后我听了不开心，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说‘要是世界上没有魔法就好了’——当然，我现在不这么想了，那只是气话。”
　　“后面的话，我听到同桌应了一声，也说希望世界上没有魔法。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万年星那个书呆子居然还有这么一面……他的性格也挺好的，我之后又和他抱怨到正式上课，他听我说了这么多也没表现出不耐烦。”
　　“他人真的还挺好的。”江力学语气轻快地给出了他的结论。
　　审讯室内外都是一片死寂。
　　连续三次发生的、过去从没有相似案例的意外，都和同一个人说的话存在关联的概率是多少？
　　而连续三次发生的、过去从没有相似案例的意外，都发生在某个人说出相同话语后的十分钟内，这个概率又是多少？
　　于是在场也没人真的敢去赌这个概率了。
　　……
　　当晚，局长将这起特殊案件上报，将其命名为“谶言事件”。
　　“谶言事件”调查组应运而生。
　　而他们的任务，就是让万年星明确说出，语义近似于“魔法会恢复”的话语。
　　——这听上去甚至有些像是儿戏，但确实是目前唯一能证明猜测的手段。
　　没人能证明万年星是一切混乱的源头，但同样的，也没人能保证他和这件事无关。
　　无论是尝试让一切回到正轨，抑或是证明这接连三起案件是否和他存在关联，这都是必须的实验。
　　“希望一切真的和祂无关。”哪怕知道万年星身上的不一般，如今“谶言事件”调查组的新任负责人、同时也是竭力推动调查组建成的当事人——邱梦寒，还是如此祈祷着。
　　因为她绝望又清醒地意识到，一旦魔法的消失真的和万年星存在直接关系，那就意味着他们这整个建立于魔法之上的文明，从始至终都匍匐于祂的脚边，轻易就会因为祂突然的某个念头、随口说的某句话，从而走向毁灭。


第11章 
　　“谶言事件”事关重大，在相关调查组组建完成后，邱梦寒立刻安排人手开始行动。
　　邱梦寒先是找到了学校，询问万年星所在班级里的任课老师，问了一些和万年星相关的问题。
　　然而无论是哪个老师，对于万年星的印象都不是特别深刻。
　　“只记得班上有这么一个人，真要我说，我也说不出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他就是那种学校里很常见、不惹事不出挑的普通学生”——几乎所有老师都是用这样的话评价万年星。
　　细数所有人对万年星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居然还是听说这个倒霉学生与诡异“信任质检员”擦肩而过的经历。
　　而这件事只发生在几天前。
　　……这似乎同样意味着，几乎所有人对他存在印象的时间，大都在混乱最初发生的那一天。
　　好像没什么问题，又好像到处问题。
　　为了完成对万年星的调查，除了最基本的这部分资料，邱梦寒最后还顶住压力，让学校继续照常上课，以便调查组就近观察万年星的动向。
　　对于这个新发现的、出现在普通班里的诡异，他们确实没找到让诡异和学生断开连接的办法。
　　偏偏万年星平时不上课就呆在家里，一停课就看不见他人。
　　鉴于目前新生的诡异还没有造成什么明确的伤亡，那些被诡异链接的学生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的反应，邱梦寒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找上司批了文件，决定让学校继续冒险上课。
　　而在这件事里压力最大的，除了坚持让学校正常上课的邱梦寒外，可能就是给这个班上课、不得不直面诡异的任课老师了。
　　即便在重新上课后，万年星所在的班级又换了个远离旧教室的新教室，但还是能在学生头上看到连接诡异的血管。
　　它们凭空穿过墙面，死死抓紧了被捕获的人类。
　　学校里的老师大都具备魔法潜能，平时上课一抬头就看到这些东西，每看一眼都觉得压力大到快要爆炸。
　　……要不是警方莫名其妙要求必须正常上课，同时学校里依旧保持稳定没有发生伤亡，他们都想直接辞职不干了。
　　但饶是邱梦寒顶住了这么大的压力、为之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最后的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
　　数次跟踪调查、尝试完成任务的警员，始终没观察到什么有用的特殊信息。
　　原本因为任务目标而过分紧绷的情绪，看上去甚至像是个现成的笑话。
　　学校里再没发生其他异常事件，而根据这些警员提交的反馈，“谶言事件”的任务目标——万年星，看上去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普通人。
　　他正常上学、正常回家，因为炼金物品尽数失效影响生活质量，外表看上去也是和其他人一样、显然没有过去那样整洁。
　　邱梦寒本人不信邪，期间甚至强忍着恐惧，悄悄跟在万年星身后亲自调查。
　　但当她再次看到万年星后，眼前的人给人的感觉，却又和过去截然不同了。
　　这次邱梦寒的情绪意外得平静，心脏像是机械运作的钟摆一样稳定。
　　她看着万年星，就好像是在看任何一个正常的、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普通路人，以至于过去那次让人胆寒的亲身经历，都好像只是她一个人臆想出来的幻象。
　　……或者说，在她的一些同事看来，她坚持的那套说辞、那份证明万年星不一般的记忆，就是编纂出来的虚假证词。
　　调查组内有部分警员已然厌倦了这种没有意义的调查，对比起过去的付出甚至质疑起“谶言事件”调查组的成立——
　　“真的还有测试的必要么？那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学生，那三次接连的‘谶言’，或许只是凑巧……你知道的，世界上人这么多，无论多稀奇的事，也会有人恰好碰到那个百分之零点几的概率。”
　　“真的有必要把这件事搞得这么复杂么？他这么配合我们警方，我们完全可以让他直接配合，说出那句‘魔法恢复’的话，彻底把这件事干脆利落地解决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磨蹭这么久，最后寄希望于他失礼地加入路人的对话。”
　　“期待他主动加入路人的对话……我都不想说了，谁会和普通路人输出自己的观点？完全就是白费功夫！”
　　显然，他们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一个冒险将几十个学生送回危险的学校继续上课，让学校里的老师不得不直面诡异，最后却一无所获的结果。
　　邱梦寒最后只能坚持道：“不行，不能这样，绝不能要求祂直接配合！绝不能和祂说明我们的任务、说出我们的想法！”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又无法自控地生出这样一个念头：我如今所做的一切，真的正确么？
　　其实就目前结果来看，万年星和一切无关，她应该为此高兴的，不是吗？
　　“我是调查组的负责人，在这一点上，你们必须听我的。”她最后依旧这么坚持着。
　　……
　　万年星觉得，最近自己周围多出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人，平时也总是遇到莫名其妙的事。
　　本来以为上次被警察叫去问话，却又被单独留在教室里、一直等到放学都没等到人回来，最后还是问了下学校其他老师，得知警察早就回了警局，看样子是就这么直接结束了问话把他忘在了一边。
　　——这就是最近最倒霉的事情了。
　　结果在那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霉运一下爆发了，又或者说魔法的长时间消失让安市的市民或多或少都焦躁了起来。
　　万年星最近总是遇到一些没有公德、大声讨论魔法的人——
　　“我觉得魔法具备……魔法本身……相信一定很快就能解决魔法消失的问题……”
　　“我也这么觉得，因为魔法……”
　　其中被万年星忽略掉、或者说那些他想听懂却又听不懂的东西，都是大片难以理解的专业术语、难懂的魔法理论。
　　偏偏这些人看上去说得又很认真，像是想要用这些话隔空说服突然消失的魔法、让魔法自己回归一样。
　　仿佛只要他们说赢了，魔法就真的能再次出现。
　　有时候说到兴头上，甚至还几个人自顾自地变得莫名激动起来。
　　怎么说呢，听到他们这么说，万年星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还好他就是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不然他以后不得学这些学到心态爆炸？
　　万年星想，自己以后还是得离这些说着他不理解的知识的“文化人”远点。
　　别回头几个人各说各的、明明都在说一件事却还是要吵起来，说到最后还要拉几个听都没听懂的倒霉路人当裁判。


第12章 
　　魔法至今还没有要恢复的迹象，但是万年星还是得照常去上学。
　　哪怕无形的变异人存在于校园内，也无法阻止他们这些高三生进行最后的学习冲刺。
　　学校给他们班换了个新教室，那个无形变异人带来的风波，到这似乎也就跟着彻底结束了。
　　只可惜在炼金课本失效后，学校也没有全套的教材。其他同学或许还能在脑子里复习以前学过的知识，可万年星只记得穿越前的物理化学，平时做得最多的就是在座位上看风景。
　　因为真的太无聊了，他迫切地需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分散精力。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万年星想起了上次被单独落下的问话，当即伸手扯了扯自己的同桌。
　　万年星翻出了几天前的事：“对了，江力学，就上次那些警察把你单独带回警局问话，我能问问你们都说了什么吗？”
　　……他以前可没有这样的好奇心，但在呆坐了一节课、因为没有基础死活没听懂老师嘴里的魔法基础学后，现在的他对什么都很好奇。
　　“就是把我带去单独问了些事，”江力学倒是想起了警局那边的嘱咐，“他不让我和其他人说，让我保密。”
　　“不过问题不大……我悄悄告诉你，你不要对外说就行。”不等万年星说些什么，他就压低声音，轻易松口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看上去和之前对待其他同学时的态度完全不同。
　　万年星跟着压低音量：“当然，我绝对不和其他人说。”
　　边上，假装保洁入职的便衣警员，此时就在不远处假装打扫卫生靠近观察。
　　他听到这，表情有一瞬间的无奈，觉得有些好笑。
　　所幸他到底还记得自己出现在这里的任务，即便江力学这会儿在他眼皮子底下，对他们这次的任务目标透露问话的内容，也没有贸然上前。
　　便衣警员回忆了一下几天前的审讯。
　　当时所有人都以最谨慎的态度来应对万年星，还假设了万年星本身具备近似于魅惑魔法的能力，无论他们怎么嘱咐，江力学还是有概率把这件事原模原样告诉对方。
　　除却最开始情绪激动下的莽撞，之后他们就是问话都问得很谨慎，也没留下什么大的破绽。
　　更别说就以最近的观察结果来说，被他们密切关注的万年星，估计就只是个运气不算好的普通学生。
　　当事人和想象中完全不同，于是那些基于假设进行询问的话，也没有多少值得保密的价值。
　　就算是说出去，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江力学也确实没说什么会引出麻烦的话。
　　江力学：“也没什么，就是把我带回去，问了我魔法消失前后发生了什么，老师因为无形变异人尖叫着跑出去前教室里又发生了什么。”
　　“除了这个之外，好像还问了之前就问过一遍的问题，问我们当时倒霉路过变异人时发生了什么。”
　　“他们不仅问我当时看到了什么，还专门问我当时和你说了什么话。估计是因为两次变异人都被我们碰到了，就觉得魔法消失前我们可能也倒霉看到了什么吧。”
　　万年星赞同：“这确实有点巧……”
　　最近安市内发生的大事，除了变异人就是魔法消失了。
　　要是他意外得知，有人一次没落地出现在安市内仅有两例的变异人现身现场，他估计也会觉得这人可能和“魔法消失”之间存在点关系。
　　“不过，魔法消失前后确实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啊？当时那情况，甚至都不像是出现过变异人的样子。”
　　虽然看不到变异人身上的异常，但学校里多得是具备魔法潜能的老师。
　　万年星倒也能通过其他人的反应，间接判断是否有变异人存在。
　　后面两次确实都听说有变异人出现，可魔法消失那会儿，当时授课的炼金理论老师的反应，看着也不像是看到了变异人出没的样子。
　　江力学一摊手：“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呢。就是因为后面两次我们出现得太凑巧，导致警方现在什么都往我们身上联系。”
　　“看得出来，那些‘上等人’在魔法消失后，是真的开始慌了。”
　　万年星也想到了自己最近老是遇到的那些路人，个个高谈阔论神情激动。
　　看来魔法消失对这个世界来说，真的影响很大。
　　不仅普通路人的精神状态都有些不对头了，就连警方也变得不理智、办案都下意识地想要依靠猜测，把没什么关联的事情根据想象联系在一起了。
　　江力学声音压得更低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当时确实发生了什么，只可惜我们都是普通人没办法肉眼看到变异人，又或者说犯案的变异人偷偷把自己藏起来了、藏在了谁都不会发现的地方。”
　　万年星：“……噫，那就有点可怕了。”
　　“哈哈，开玩笑啦，你别放在心上。”江力学很快笑开了。
　　两人之后继续说起了其他别的事。
　　便衣警员耐心地听完了他们的聊天，越听越觉得万年星就是一个普通学生。
　　一个会害怕、会困惑、会觉得无聊、会被同学吓到的正常普通人。
　　等到学校下课、把下一棒的观察任务交给其他同事后，很快回去和调查组其他人复述了今天的观察结果。
　　“……据我观察来看，他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我们完全没必要花这么多的时间精力，去关注一个普通高中生。现在的安市是最需要人手的时候，而且我们这样跟踪一个未成年的孩子，间接影响他的生活，这样真的合适吗？”便衣警员已经开始质疑调查组成立的原因了。
　　房间内没有其他人说话，但想来绝大多数人的想法都和他相似。
　　周围的沉默，其他人的注视，一切都催促着调查组负责人——邱梦寒给出答复。
　　但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冲进了房间，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新消息——
　　“在春熙路附近，又有新的诡异现身了！”
　　春熙路，这是第一个诡异“信任质检员”最初出现的地方，也是万年星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
　　然而就最近的观察结果来看，万年星这段时间完全没有说过什么和诡异相关的话题。
　　更别说这时候，算算诡异出现的时间——当时万年星估计还在学校里上课呢！
　　也就是说，新诡异的出现和万年星完全没有关系。
　　这个新消息直接让房间内的气氛彻底跌落谷底——
　　“所以能确认，诡异的出现和任务目标完全没有关系了，是么？”
　　“我就知道，哪有人真的能用一张嘴，直接把魔法说没了的……‘谶言事件’真的还有继续调查的必要么……”
　　“我就说吧……在冒险把一群孩子送回存在诡异的学校时，我就觉得这件事的走向不对劲了。就算真的有问题，也不能让其他学生跟着冒险啊。”
　　便衣警员冷笑：“这个任务完全就没有存在的意义，我甚至不能理解调查组为什么会成立。”
　　“对于普通人来说，知识是唯一能改变他们命运的东西。对于高三学生来说，学习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他们这么说、他们这么做，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种事，能有什么被郑重其事当做是重要证据的价值？”
　　邱梦寒面上也跟着露出懊恼的神色。
　　质疑的声音太大，她现在也不由开始怀疑起，自己最初的猜测是不是只是压力太大后的反应过度。
　　只是片刻后，当她真正意识到其他人究竟说了什么话后，她面上的焦虑、怀疑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连她的同事也开始理所当然地接受“比起变异人的消息，对于高三学生来说学习最重要”的这个观点了……
　　而她刚才，甚至都不觉得这句话有哪里存在问题。
　　邱梦寒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直冲脑门。


第13章 
　　这一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调查组里的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都想当然地开始让一切朝着对万年星有利的方向推进。
　　幻觉被打破，邱梦寒恍然间回神，终于看到了底下狰狞的真相。
　　对啊，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一个任务，就算看上去有些像是儿戏，实际却关系了全星球乃至全宇宙的未来。
　　可面对着这样重要的“谶言事件”，他们的关注点却从想办法完成任务，自然而然地开始转变，认定了任务目标是个普通人，觉得他们的调查任务完全没有意义，想要将万年星这个最重要的任务目标从调查中分出去。
　　——这甚至不是任务尝试后的结果，而是单纯的主观判断。
　　特别是，作为“谶言事件”调查组的一份子，调查组内每一位警员都具备了充分的职业素养。
　　他们以前就办过不少案子——其中案发现场格外惨烈的命案也不是没有，完全能做到让任务凌驾于个人情感之上。
　　但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们之中几乎全部人都开始感情用事，甚至还有一些开始为任务目标着想，考虑一件事也会从万年星的感受出发，想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他的生活，想这件事是不是对他的污蔑。
　　而他们所有人，在这之前都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明明在任务下来后，他们的目标就该只是完成任务，让万年星说出语意近似于“魔法恢复”之类的话。
　　——他们的任务明明只该是这个。
　　邱梦寒细思恐极，越想越觉得后怕。
　　她开始回忆调查组内每一个警员的情况，同时努力回想这些人态度发生变化的开始。
　　但邱梦寒始终想不到对任务目标的情感，具体产生改变的节点。
　　相关的记忆莫名有些琐碎，只记得一切都想当然地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好像自从调查任务开始后，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可控了。
　　她的脑子里总是时刻充满恐惧。
　　只是那份对于万年星本身的恐惧，很快被“扛着风险冒险继续调查，最后却得不到成果”的害怕取代，最后让她自然而然地开始生出想要放弃的想法。
　　其他同事则随着跟踪的持续，开始觉得万年星就是个普通学生，任务本身就没有意义。
　　他们想要效仿江力学提供的线索，想要通过引起万年星注意力的方式让祂主动上前搭话，用最安全、也是最大程度减少彼此接触的方式达成目标。
　　但在万年星远离了那些假装路人谈论“魔法恢复”相关话题的警员后，他们这个调查组的目标也开始从万年星身上偏移，一度发展到现在想要放弃任务、彻底远离万年星的生活。
　　太巧了，一切都太巧了。
　　邱梦寒猛然惊觉，无论他们的想法是否和祂相同，甚至都不用万年星额外说些什么。
　　只要产生接触、只要靠近一点、只要视线相交、只要目光触碰，甚至都不用祂额外说些什么，他们就自然而然地开始顺应祂的想法，连他们自己都不会察觉到不对。
　　——哪怕祂的想法和他们最初的目标截然相反。
　　邱梦寒苦笑：“我知道了……我早该想到的，我们就不该跟踪他，不该靠近祂。”
　　他们这些具备魔法潜能的魔法师，他们的灵性相比起普通人来说实在太高了，也太容易受到万年星的影响了。
　　连如今对付诡异都需要额外录取普通人作为辅警辅助，这种和万年星直接产生交集的任务，她就该额外委托普通人帮忙跟踪调查。
　　邱梦寒用力闭了闭眼，再睁眼是已经勉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你们的任务结束了。我之后会提交新的报告，对调查组内的成员进行更换。”
　　“在我们甚至还没发觉的时候，调查组内绝大多数人就已经受到了他的影响，已经完全不适合继续完成任务了。”
　　后悔没用，她只能想办法减少万年星对调查结果的影响。
　　只是她这个尽可能冷静思考后得到的结论，显然没办法说服房间里的其他人。
　　便衣警员嗤笑一声：“什么叫受到他的影响？他一个普通人能造成什么影响？”
　　“刚才新通知你听到了么？有新的诡异出现了！”
　　“而就我们最近的调查结果来看，新诡异的出现和万年星完全没有关系！我们的判断失误本就让学校里的学生担上了不必要的风险，同时还影响了一个普通学生的日常生活。”
　　“要我说，我们就该停止这个无意义的调查任务，让一切在还没对外界产生什么重大影响的时候停下！”
　　邱梦寒：“谁知道祂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究竟有没有说过类似的话呢……你能确保祂从始至终都没说过和这件事相关的任何话吗？你有证据表明祂和这件事绝对不可能产生关系吗？”
　　这大概就是任务最困难的部分了，谁知道祂这辈子说了多少话、在什么时候又和什么人谈论过什么内容呢。
　　“你们还没有发现吗？你们都已经开始把感情带进来任务里，这明显不合常理。”
　　便衣警员依旧一无所觉：“怎么不合常理了？他是受害者，我永远为受害者说话。”
　　房间内其他人也跟着皱眉，纷纷出声——
　　“照你这么说，他每说一句话都是在进行一次恶性犯罪了？这也太荒谬了。”
　　“我们把感情带进任务了吗？反而是你把感情带进来任务里，总是主观觉得他有问题吧？”
　　在他们看来，反而是邱梦寒强行把一切问题都单方面地往万年星身上推，简直莫名其妙。
　　邱梦寒一度无话可说。
　　只是事情发展到这，她终于能确定，调查组的成员估计得全部更换了。
　　……
　　与此同时，另一边。
　　放学后，万年星和江力学一起走出校门准备回家。
　　在邱梦寒收到“新诡异出现”的消息时，他们这会儿走到了春熙路，来到了变异人现身的第一现场。
　　出现变异人的小区被整个封住，小区外是讨论这起案件、同时满心满眼只想回家的倒霉市民。
　　警戒线截断整条路，一切估计都得等着变异人被警方抓住带走后，才能恢复原本的秩序。
　　江力学叹了口气：“估计又有人死了。”
　　变异人的出现伴随着死亡的发生——这是他在那天从警局出来后，自己悟出来的结论。
　　而他的判断显然没有错。
　　在不远处，就有不少人聚在一起，谈起这次的变异人惨案。
　　魔法的消失确实阻止了信息的传播，如今安市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变异人究竟有多凶残。
　　但在这种变异人现身现场，消息往往是传播得最全面、最清楚。
　　万年星和江力学凑过去听了一会儿，很快得知这次的变异人原本是小区里的一个孩子。
　　因为家里人的不待见与漠视、来自亲生父亲的虐待，孩子身上总是带着伤口。
　　可能是由于魔法的消失、各种监控设备的失灵，这一切让父亲看到了彻底“摆脱”孩子的机会，最近的模样看上去更是凄惨。
　　一直到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下手太狠，孩子被揍倒在地上，再爬起来时就变成了恐怖的变异人，开始进行反击。
　　“以前那家人怎么动手的，我们这些邻居都看在眼里。平时打得这么狠，这会儿被还击了也是活该！”
　　“打人时就该做好被打的觉悟！这就是报应！”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也是绝大多数普通人最朴素的价值观。
　　但是有亲眼看到变异人究竟是怎么动手的邻居，没忍住颤着声音出来补充：“我承认有仇报仇，但它那样也不对啊……你们是没看到，它直接动手把人剁成了肉块，还把器官、骨头单独分出来堆在一起，就差把人分别按部位剁成馅了。”
　　“还有它的样子，太恐怖了，那看上去都不像是个人了……还变异人，如果这是进化，这种进化真的有存在的必要么。”
　　这个说法确实有些骇人，光是想象一个孩子把自己的父亲解剖出骨头和器官、剁成肉块，饶是过去有其他恩怨纠葛，面对这样的结果，听上去还是显得有些恐怖。
　　周围齐齐倒吸一口凉气，都被旁观领居的叙述给吓住了。
　　偏偏这时候，专门处理这件事的几个辅警已经带着变异人走出了小区，准备押往附近的警局专门管理。
　　原本挤在警戒线附近的人下意识往后缩，本能避开这次的这个变异人。
　　但变异人像是额外感觉到了什么。
　　只有半个成年人高度的变异人突然扭头朝着人群的方向看了过来，突兀对着人群露出了一个微笑。
　　“谢谢你……”它这么出声道谢，却没有准确的道谢对象，片刻后又仿佛欲盖弥彰地补充道，“谢谢你们以前保护我……”
　　恐怕也只有它自己知道，那份由衷的感谢究竟是想要送给谁。
　　没人能看出它的真实想法。
　　于是，就好像是魔法一样，即便它在拥有魔法潜能的那部分眼中，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普通孩子，但人类还是忍不住擅自对它带上期待。
　　——或许，或许这些变异人也具备情感能够交流，或许它们也能在魔法消失后作为新世纪的“魔法”服务于人类呢。


第14章 
　　目送着变异人被辅警带走，警戒线在这之后也很快被撤下，小区恢复了原本的秩序。
　　只是变异人虽然已经离开了，但市民还在讨论着和变异人相关的话题——
　　“刚刚我没听错吧？它刚刚是在道谢么？”
　　“它应该是还记得，记得我们这些邻居以前帮过它……看来就算是变成了变异人，还是拥有和我们相似的感情、还能算是个人啊。”
　　“真好，变成变异人以后给人族做贡献，一定能过上比过去更好的生活。”
　　“虽然它爹死得是有点惨，但这都是报应啊。但凡当年好好对待自己孩子，那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只是因为他们的外表就剥夺他们的身份，这未免有些太偏颇了，他也没有伤害我们啊。”
　　“变成变异人后长成那样，那或许也只是出于震慑敌人的自保吧。”
　　显然，变异人最后那句道谢的话语，给在场所有亲眼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这份看上去和人类相似的感情，让他们也不由开始相信，这些进化后外表狰狞的变异人，或许也有它们自己的难言之隐。
　　即便在人群中，也有人因为上一起的“信任质检员伤人案件”失去了亲人，作为死者家属再三表示变异人的危险性。
　　但还是有人反驳，表示变异人和变异人之间或许也存在不同，表明对方伤人也许存在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原因。
　　……在绝大多数人没有对付危险敌人的手段时，将其弱化，觉得变异人动手绝对有自己的原因、把自己排除于死者身份之外——这或许也是他们唯一宽慰自己的手段。
　　当那句“谢谢”被它下意识说出口后，舆论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江力学也跟着感叹，压低声音和万年星偷偷交流想法：“感觉这也挺好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变成变异人回来复仇也算是解开心结了，这或许也是好事。”
　　“以后嫌犯动手前都得好好考虑考虑，恶性杀人案估计都会少很多。”
　　万年星一想也觉得，他笑了笑：“那确实，这才算公平。”
　　或许在他穿越前所在的那个世界里，查案不便的古代存在鬼故事的原因就是为了遏制犯罪，让民众被故事里描述的鬼怪复仇震慑。
　　如果变异人真的是人死后的怨气变出来的，有这些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应该也能震慑住那些犯罪预备役。
　　两人之后又说了些其他别的话，一直到万年星回到了自己的家。
　　而随着万年星关上家门，跟在万年星身后的警员也终于得以下班收工。
　　负责在万年星放学后跟踪的警员在收工后，也很快开始手写今天的跟踪观察报告。
　　按照调查组的要求，他把万年星回家这一路上说的话、做的事都尽可能详细地写了出来。
　　“这看上去也没有哪里特殊啊……就一普通学生，真不知道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他。”他回想自己最近这几天跟踪观察到到内容，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
　　而这份报告，也在差不多半小时后，出现在了邱梦寒面前。
　　邱梦寒这时候已经和局长说清楚了自己的要求，表明要全部更换调查组组员的事情，同时强调万年星的危险性惊人。
　　最开始局长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还觉得有些莫名。
　　调查组内每一个成员都四肢健全、看上去也没遭遇什么危险。
　　他们以前都是警局里的精英，这会儿全都完完整整出现在警局里，也不像是出事了的样子。
　　一直到邱梦寒说出了验证正常与否的方式。
　　邱梦寒：“你去问他们，目标有没有明确说出‘魔法恢复’的话，再问问他们觉得目标是个什么样的人，问问他们觉得这个任务是否还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局长光听这个有些熟悉的验证方式，就开始隐约感觉到了不详。
　　而在最后，得到了这些警员“虽然没让任务目标说出‘魔法恢复’的话，但根据他们的观察，那就是个普通学生”的回答后，那颗忐忑的心终于“咔吧”一下落地碎掉了。
　　就在调查组开始任务前，无论是邱梦寒还是他自己，他们都觉得“谶言事件”唯一的判断方式，就是让任务目标说出确定的话语。
　　但现在任务目标什么都还没说，调查组的任务内容又确定了就是这个，偏偏现在所有人又都觉得“万年星就是个普通人”，这不是更明确了万年星的不对劲？
　　局长看着这些调查组成员踊跃发言、抱怨邱梦寒的古怪，越看越觉得后怕。
　　他痛快地批准了更换调查组内全部成员的申请，同时决定了以后一定要离万年星更远一些。
　　邱梦寒额外花时间，往调查组内挑选了头脑足够清醒的新成员，在把调查组全员更换后，终于有时间去看今天关于万年星的调查报告了。
　　邱梦寒看着报告上的正常对话，觉得自己好像知道第三个诡异出现的原因：“……好吧，我现在算是知道新的诡异为什么会出现了。”
　　“感情在调查开始前，他们以前就应该说过一些类似‘诡异从怨气里诞生’的话了。”
　　这下好了，以后类似的诡异估计会出现得越来越多……
　　看完一遍报告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后，她足足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苦着脸，继续看这份报告里是否还隐藏着什么其他信息。
　　关于报告上转述的“诡异道谢、疑似存在人类情感”的内容，她倒不觉得那些诡异真的还有感情这种东西。
　　由于先入为主认定了万年星就是一切混乱的源头，她第一反应就是把诡异的这份感谢，归结于诡异对万年星的感激。
　　一定是因为诡异意识到了自己存在的原因，所以会给万年星道谢。
　　而在这之后，可能是因为万年星本人担心暴露、又或者是诡异的体贴，这才有了后面那句对其他人的感谢，分散其他人的注意力。
　　不过——
　　诡异在人死后因为怨气凝结诞生、同时万年星又对江力学的说法给予肯定，这是不是也说明了，万年星认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觉得这样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才是真的公平？
　　话说在江力学的供词里，在魔法消失前他们说了什么来着……
　　邱梦寒当即翻出报告，再看当时江力学的口供，顿时又有了新的感受。
　　真要说起来，她在这之前就有想过，魔法的消失会不会和其他人的那句“特等残废”有关——毕竟这是引出后续话题的开始。
　　只是把宇宙范围的一场浩劫和某句没有特定对象的嘲讽联系在一起，把所有责任推到几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高中生身上，难免显得有些荒谬。
　　但现在知道诡异出现的原因，可能只为了一个公平后，过去的这个猜测看上去顿时就显得靠谱了不少。
　　毕竟，当魔法消失，所有人都不会魔法，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公平呢。
　　所以一切还真是因为其他人的隔空嘲讽？那是不是需要让当时说出这话的人和万年星道歉？
　　但如果和当事人说明情况，让对方得知，所有的一切可能都只是因为他的一句“特等残废”，当事人又该承担多大的精神压力呢……


第15章 
　　把全世界的压力都放在一个学生身上，让一个未成年去直面万年星，这还是有些太残忍了。
　　邱梦寒再三考量，最后还是决定通过自己的努力解决问题。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压力太大，所有的恐惧和不安总是需要其他的排解手段。
　　自从“魔法消失很可能是因为某些人的嘲讽”这个想法出现后，“让当事人去道歉”的这个念头，就总是三番四次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邱梦寒在这之后确实重新招募了调查组的成员，同时额外申请了一笔信用点，专门用于招募普通人进行跟踪调查、配合完成任务。
　　但是最终的结果显然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万年星排斥陌生人的靠近，也不想理会陌生人的搭讪。
　　于是受雇佣、在万年星身边提及“魔法恢复”话题的普通人，总是无功而返，最后甚至开始怀疑起“谶言事件”调查组的合理性，质疑邱梦寒是不是真的警察、为什么要跟踪一个未成年学生。
　　屡次的失败，也让邱梦寒开始改变原本的计划。
　　她重新让调查组的组员登场，尝试冒险，将万年星强行带进对话中。
　　可这依旧没有用处。
　　万年星总是会避开他们这些人，不等话题开始就顾自离开。就算是强行把话题抛给对方，等到的也只是沉默，以及江力学“再纠缠我同桌我就报警了”的警告。
　　邱梦寒的压力与日俱增，偏偏能用的方法都试过了一遍。
　　在找不到其他别的解决方案后，那句没有指向性、完全成为市民日常用语的“特等残废”，好像真的成为了一切的源头、成为了世界变成现在这样的原罪。
　　长久的绝望本能让人寄希望于最后的那点可能，于是邱梦寒真的开始觉得，只要当日那个出声嘲讽的当事人参与其中，问题一定能被很快解决。
　　于是到最后，邱梦寒真的把自己的这个猜测，告知了调查组的其他成员。
　　或许最初是有人不认可这个提议，但就好像是那个曾经流传于调查组内的“任务目标就是个普通人”的说辞。
　　“只要当事人道歉就能解决问题”的言论，在如今的调查组里像是瘟疫一样快速蔓延，并迅速统一了所有人的思想。
　　——而所有的当事人对此一无所知。
　　最后，邱梦寒带着自己的证件去找到了当时说出“特等残废”这句话的当事人。
　　如果成功了，那么在魔法恢复后，他们也能把这段记忆从对方的脑海中去掉。
　　如果失败了，那么这也意味着万年星和魔法的消失毫无关系，他们也能彻底远离这个危险的任务目标。
　　邱梦寒拒绝去想“万年星同样不搭理同学”的可能，认定了这就是一切折磨的尽头。
　　……
　　季扬被一群自称警员的人找上门的时候，只觉得莫名其妙，一度觉得自己遇到了骗子。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去和普通班里一个叫万年星的同学，为了十几天前说的那句‘特等残废’道歉？”季扬说到最后，因为觉得这件事实在是过于荒谬，甚至还没忍住笑出了声。
　　“特等残废”这能算是需要道歉的嘲讽么？这不就是个说明普通人情况的常见叙述词！
　　而且还是十几天前的话……
　　要不是他真的不认识万年星，也从来没和这个叫万年星的人起过争端，他甚至怀疑这些人就是对方叫来的演员，就为了看他的笑话。
　　但是邱梦寒没有笑。
　　在场没人笑出声，于是季扬在这过分安静的氛围中、在其他所有人的注视下，也跟着停住了笑。
　　邱梦寒掏出了自己的证件：“这是我的证件，你可以拿着细看检查。”
　　“我说的是认真的，季扬，季同学，我们都犯事了……你必须去找到万年星道歉，同时让对方给出‘魔法恢复’之类的明确回答。”
　　“拜托了。我确实不该把这份压力转接给你，但这已经是目前唯一能解决问题的可能了。”
　　虽然没有具体说明万年星身份的不一般，但光是这个任务要求，就已经蕴藏了巨大的信息量。
　　季扬有些不耐烦：“什么意思，难道魔法消失还会和他存在关系不成？这怎么可能？”
　　“我警告你们，在这种秩序混乱的时候假装警察骗人是违法的！”
　　“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我说的都是真的，”邱梦寒迟疑片刻，还是说出了一点内情，“实不相瞒，在这之前，因为祂的影响，我已经从上到下彻底更换一遍调查组的组员，你要是不相信，完全可以跟着我们回一趟警局。”
　　“这是只有你才能做的事，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行动。如果最后成功了，我们一定会记得你的付出！”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不容季扬拒绝了。
　　季扬看邱梦寒连“直接去警局验证”的话都说出口了，脸上近似于嘲讽的表情慢慢凝固在了脸上。
　　可能是真的不敢相信，“魔法消失会和普通班的一个同学”存在关系，季扬最后真的跟着邱梦寒去了附近的警局，最后确认了调查组所有人的身份。
　　站在货真价实的警局前，再不可能的事情对照着警局的警徽，都多了几分真实性。
　　“……所以，你们都觉得，魔法消失其实是我的原因？”季扬的表情只剩下一片空白。
　　宇宙所有种族的生活都和魔法相关。
　　难以想象，魔法消失至今，从始至终究竟造成了多少经济上的损失，又导致了多少惨烈的伤亡事件。
　　如果连警员都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原因……
　　“可我，可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话啊……这些话其他人都在说，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怎么就成了我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这谁知道啊……而且他不就是个普通学生么，他甚至都不会魔法……”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地想要证明一切和自己无关。
　　邱梦寒放软了语气，有些苍白地安慰道：“放轻松，现在还无法证明祂确实就是那个让魔法消失的人，你之后要做的，就是去验证这一点。”
　　季扬没再说话了，但表情看上去依旧难看。
　　邱梦寒看着对方惨白的语气，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
　　……
　　万年星总觉得，自己身边莫名其妙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了，感觉全世界古里古怪的人都在朝他靠近。
　　平时只有呆在家里或是学校里，才能离这些陌生的自来熟路人远点。
　　本来以为只要少出门会好点，呆在学校里就不会被打扰，但这种奇奇怪怪的趋势最终还是蔓延到了学校。
　　这天，一个穿着特殊校服的魔法班学生突然冲到了他的面前，非要和他道歉。
　　季扬哭丧着脸：“对不起，对不起，我当初不该说你是‘特等残废’，真正的‘特等残废’是我，我才是有问题的那个人。”
　　“你能不能原谅我？你能不能说，说让魔法恢复？”
　　……这不是调查组给他安排的台词，但他的情绪实在太紧绷，一面对万年星本人情绪瞬间爆发，那些原本背诵好的台词很快就被忘了个干净，只剩下“一定要让万年星说出‘魔法恢复’的话”的念头，无论是为了解决问题亦或是证明自己。
　　但问题是——
　　万年星看着季扬的脸，困惑道：“你是哪位？我以前认识你吗？”
　　他压根不记得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就好像季扬不觉得自己有骂过对方，万年星同样不知道，对方曾用“特等残废”这个词形容过自己。
　　他对十几天前的那段小插曲压根没有半点印象。
　　但季扬却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他用力抓住万年星的胳膊，表情近乎狰狞：“我是十几天前指着你们班，说你们都是‘特等残废’的那个人。”
　　“你原谅我，你必须得原谅我。你说，魔法很快就会恢复，求你说让一切都恢复正常啊！”
　　按理说，这个场景在正常情况下，绝对能引来一群看热闹的同学。
　　但在这时候，哪怕是在课间，依旧没人回头看向这边。
　　所有人都专注于认真学习，没有人抬头，亦或者没有人敢抬头。
　　到最后，只有作为同桌的江力学站出来打圆场。
　　“同学，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江力学笑笑，试图缓和气氛，“魔法消失怎么可能和某个人有关系啊，要真有这个能力，我早就抱着我同桌的大腿，成为大魔法师了。”
　　但季扬依旧执拗地要一个肯定的答案：“那你跟着我说，‘魔法会恢复，魔法绝对会恢复，魔法一定很快就会恢复’！”
　　万年星：“可我真的没有这个能力啊……”
　　江力学眼看季扬又要激动，只能对着万年星打眼色：“诶，同桌，你别这样说。”
　　“你就随便顺着他说个几句，先把他送走再说。”这人看着就不正常。
　　万年星也没办法，只好尴尬道：“好好好，我说我说，你别激动。”
　　“魔法会恢复，魔法下一秒就会恢复……你别太着急。”他随口这么说了一句。
　　然而下一秒，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教室里的炼金物品接连恢复了正常运作。
　　消失许久的魔法，居然真的就这么恢复了。
　　……
　　与此同时，另一边。
　　邱梦寒冒险就近观察，她戴上了口罩，穿着保洁的制服，在走廊上假装清扫，实际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在看到万年星露出困惑的表情、好像什么都不清楚，像是压根不打算配合时，她的内心一度无比焦灼。
　　所幸到最后，万年星还是顾忌着同学的关系，顺势说出了那句让魔法恢复的话。
　　毫不夸张地说，几乎就是在万年星说出那句话后，浓郁的魔力因子瞬间充盈空气。
　　她再度感知到了魔力的存在。
　　邱梦寒下意识因为魔法的回归而觉得开心，轻轻扯了扯嘴角。
　　但随后，在确认“魔法消失”确实和万年星存在关联后，更深重、更浓郁的绝望在这一刻将她淹没。
　　在一些教会的教义中，神明会认真倾听信徒的愿望。
　　教会供奉的神明高高在上，在主教口中，祂们只会眷顾信徒。
　　只有最虔诚的信徒付出自己的全部，或许才能得到神明的垂眸一瞥。
　　可万年星却不是这样的。
　　祂以普通人的姿态行走于这个世界，任何人、任何物或许都能对祂造成影响，世俗的情感与欲望会通过人与人的交际传达到祂耳边，从而影响这整个世界。
　　“……可恨祂偏偏不是。”


第16章 
　　季扬整个人都被眼前的变故，惊得愣在了原地。
　　愤怒、惊愕、恐惧……无数情绪在他面上接连涌现，最后糅合出了无法接受现实的茫然。
　　季扬想要说些什么，他嘴唇蠕动开合，只是在真正发出声音前，随即率先意识到了自己还抓着万年星的手没松开。
　　刚才情绪激动只想证明自己，现在证明了一切后却没觉得解脱，心下只余惊惶。
　　他刚才居然就是抓着万年星的手，逼祂回答配合自己……
　　季扬不自觉发颤，回过神后立马甩开了万年星的手，看上去好像是在挣脱什么束缚。
　　边上的江力学出于好心，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想要他说的话他也说了，同学，现在你没事了吧……现在该恢复的应该都恢复正常了，你要不要去医院专门看看——当然我不是说你有问题的意思哈。”
　　万年星跟着困惑地看过来，像是好奇又像是不开心。
　　季扬不敢回答，他甚至不敢留在这个到处都显得不正常的教室里。
　　他本能避开视线，下一秒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逃出了教室，拼尽全力远离一切危险的源头。
　　只剩下江力学和万年星两人，有点懵地被留在原地。
　　“真怪啊这人，整个人看着就莫名其妙的，”江力学看着季扬就这么逃也似地离开，忍不住抱怨，“突然冲进教室要道歉，又突然冲出教室什么话都不说。”
　　“感觉有点问题，你说要不要告老师啊？”
　　万年星叹了口气，只能摇头：“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搞不懂他。”
　　不知道的光看这一幕，估计都要觉得他是什么坏蛋了。
　　“我们之后还是和老师说一下吧，别回头影响到其他人了。”
　　江力学：“话说回来，他是不是被刚刚灯亮起来吓到了。就你一说‘魔法恢复’，结果灯立刻就亮了，简直就是言出法随啊。”
　　他想到了刚才那个陌生同学跑到他们面前、非要万年星说“魔法恢复”的场景。
　　也不知道那个同学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非要来他们面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偏偏魔法恢复的时间又正好和万年星无奈回答的时候对上，直接就把人吓跑了。
　　“别说，我刚刚差点都被吓到了。这个时间卡得还真凑巧！”觉得有些好玩，毕竟这样的巧合还挺难得的，他说到最后还笑了几声。
　　“要不是大家都是普通人，都在这个班里上课，我都要觉得你是什么大魔法师玩扮猪吃虎、来我们学校当扫地僧了。”
　　万年星听到江力学这么开玩笑，这会儿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万年星笑着接话：“哪有扫地僧是文盲的。”
　　“如果我是扫地僧，世界上的大魔法师都——”和我一样，那么这个世界不得完蛋了。
　　万年星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冲出来的保洁打断了。
　　“那个同学……快，快上课了，”原本还在走廊上清扫的保洁突然从后门冲进来，来到了万年星面前，“先别说了。”
　　“高三学习最重要，要是一会儿老师进教室，看到其他人都在学习只有你们在聊天，可能会不高兴的。”邱梦寒几乎是用光了自己全身上下所有力气，在万年星即将说出一些新的“谶言”影响世界前，即兴瞎扯一通，鼓起勇气打断了对方的话。
　　万年星看了看时间——这会儿教室里的钟表也恢复正常了，看着离上课还有四五分钟呢。
　　课间差不多才过去一半，这哪里是要即将上课的样子？！
　　万年星觉得邱梦寒像是在挑刺：“……这不是还有五分钟么……而且其他班的学生都在欢呼，我们这情况还算是比较稳定平静了。”
　　就最近的情况，因为前段时间魔法突然失灵，再加上他们班级里曾经出过变异人，最近除非到点上课，不然老师都不爱往教室里来。
　　现在魔法突然恢复，学校有没有心思继续上课都不一定呢。
　　而且看其他班的情况，那些魔法班的学生应该是重新感觉到了魔法恢复正常，学校里的欢呼声此起彼伏，这也不是上课前该有的氛围……唉，怎么就不去说他们啊。
　　明明是单纯的叙述，但对面的保洁看上去却像是要崩溃了的样子。
　　邱梦寒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冒犯了，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一连串的道歉被顺滑地说出口，像是提前就早早准备好了的样子。
　　万年星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语气有些勉强，偏偏看她这样又不好说什么：“没事没事，下次你别这样就行了。”
　　他只好这么回答，然后目送着保洁走出教室。
　　江力学吐槽：“怎么那人也怪怪的，还突然冲过来说起学习来了……虽然高三确实学习最重要，但我记得我也不认识她啊。”
　　万年星无语：“我也不知道。我都搞不懂最近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出门遇到的人都有点冒昧，哪怕来学校也一样。”
　　江力学宽慰：“可能是因为魔法突然消失，生存压力太大了吧。不过现在一切都恢复正常了，之后应该会好点。”
　　万年星：“希望吧。”
　　……
　　邱梦寒在打断了一句可能改变世界的“谶言”后，手脚发软地重新回到了走廊上，继续就近监察万年星的情况。
　　在确认了万年星的不一般后，她的警惕心伴随着恐惧，在这一刻攀升至顶点。
　　祂之后会说什么？祂即将又说出什么“谶言”？
　　祂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在犯罪，而祂沉默的每一刻都像是在预备犯罪。
　　偏偏言语又是那样自由、那样轻飘的东西——谁都有说话的权力，谁都能随时随地说话。
　　一直等到之后上课，邱梦寒才感觉稍微轻松了那么一点，精神不至于这么紧绷。
　　毕竟学生一般都不会在课堂上闲聊、谈起什么毁灭世界的话题。
　　……就是不知道下课后，祂又会说出什么危险的话题。
　　这种事情还真是越想越让人觉得绝望。
　　邱梦寒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上报目前的情况。
　　她下意识往校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所幸很快记起来了，“魔法已经恢复正常”的事情。
　　邱梦寒掏出了通讯器，说明了最后的调查结果，等待之后的任务安排。
　　——“‘谶言事件’确认属实。”


第17章 
　　警察局内。
　　在万年星说出“魔法下一秒就会恢复”的瞬间，局长同样也感觉到了魔法的回归。
　　在大半个月的秩序混乱后，他当即安排手下的警员重新接入工作。
　　马路上停着的那些车、市容市貌的恢复、魔法回归后可能迎来的混乱……能想象得到，他之后的工作任务有多繁复。
　　偏偏安市市长这时候又给他发送了新的指令，手下的警员同步汇报反馈安市各地的情况。
　　因为需要他做的事情太多，局长一时间差点忘记了另一个“谶言事件”的调查组。
　　……当然，或许对他来说，他本人也在刻意忽略这起麻烦的“谶言事件”。好像只要没收到调查组的消失，这个世界就依旧是正常的、秩序的。
　　但就在这时候，邱梦寒给他发来了新消息。
　　——“‘谶言事件’确认属实。”
　　局长打开通讯器一看，就看到了邱梦寒发来的这条消息。
　　在这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理智和本能都在抗拒接受这样的一个结果。
　　一个全宇宙所有种族所有人的命运，都全由另一个生物掌控的结果。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神志。
　　局长随即立刻放下了自己手上原本正在做的事情，直接给邱梦寒发去了一个通讯请求，想要问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
　　另一头的邱梦寒很快就接通了通讯。
　　局长直接忽略了那些无意义的客套，在通讯接通的瞬间，就直接问出他的问题：“你敢保证‘谶言事件’确定属实么？魔法的消失，真的会和一个普通的学生有关系？”
　　因为焦急到没心思客气，这看上去甚至有点像是诘问。
　　邱梦寒再度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是的，一切真的和祂、和万年星存在关系。”
　　“几乎就是在说出‘魔法恢复’后的瞬间，魔法就重新回归了。教室里的灯立马亮了，也能感觉到空气中的魔力因子——而这都是我亲眼看到的。”
　　局长看着另一头邱梦寒凝重的神色，试图从中找到哪怕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全宇宙的未来都被一个确切存在的人抓在手中——相比起这个，他甚至希望这是来自下属的不合时宜的难看恶作剧。
　　局长缓了好一会儿才回神，他不得不绝望接受这个结果，同时继续往下问：“那你有调查出来么？祂为什么在之前要让魔法突然消失？”
　　“现在祂为什么又松口让魔法回归，一切混乱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他以为是他们人族有哪里没做好，又或者说是有谁犯了祂的忌讳，所以才导致了灾难的降临。
　　在双方实力差距过大的前提下，强者本人的性格和坚守的原则，也能成为让弱者聊以慰藉的重要手段。
　　好像只要遵守对方的规定、永远不要冒犯对方，保持原状小心对待，就能确保自己的安全，使得类似的灾难不会在未来再度发生。
　　但邱梦寒给出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回答——
　　邱梦寒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原因。”
　　“完全查不到什么具体的原因……可能祂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于是魔法就真的这么直接消失了。”
　　也就是在刚才亲眼看到万年星的反应后，她才知道，魔法消失的原因，就是没有原因。
　　不是她想象中被其他人隔着窗户骂“特等残废”的屈辱，甚至于祂本人都不记得，当时有这么个人隔着窗户骂自己。
　　对于万年星来说，可能就是在听到其他人的抱怨后，突然心情不错于是随意附和了一句。
　　连祂本人都没放在心上的随口一句话，最后就导致了这个世界的魔法的消失。
　　如果是对辱骂的不满，他们大可让万年星高高在上，让所有人都对祂恭恭敬敬绝不出言不逊。
　　如果是出于恶劣的戏弄，他们完全可以临时组出来一群演员，附和对方的恶趣味保全其他人。
　　但偏偏祂什么情绪都没有。
　　祂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至于魔法的回归……他当时也只是为了敷衍同学，于是顺着对方的意思说出了‘魔法恢复’的话。”
　　而这份敷衍里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就更恐怖了。
　　当时万年星估计只是在想，不管怎么样先随便说一句把人敷衍走了再说，本人心里都没想过真的希望魔法恢复。
　　但就是这么一句话，只要说出口，一切就都成真了。
　　即便本人都未必是这样的想法，但谶言依旧自顾自地成真。
　　邱梦寒的回答让局长立马变了脸色。
　　局长立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皱眉继续追问：“这下真麻烦了……那我问你，就最近的观察结果来说，你觉得祂是个什么样的人？祂对外表露出来的性格更偏向于什么？”
　　邱梦寒沉思片刻：“普通人，祂应该觉得，祂自己就是个正常的普通人。”
　　“其实在这之前，我就曾打断过祂的一次谶言。”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出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在祂即将说出什么前，我就出现打断了祂的话。”
　　“祂的表现就是普通人——一个正常的、道德品德正常的普通人。因为我和祂道歉了，所以哪怕我打断了祂的话，祂也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或许在未来，只要时刻关注祂的情况，就能避免新的谶言出现。”
　　这大概是今天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局长情绪稍稍放松，但他之后很快又想到了新的问题：“但说话这种事情，不是随时随地都会发生么。”
　　“祂回到家可能也会说话，祂单独去卫生间的时候可能也会说话。甚至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在你来不及劝阻的时候，可能也会说话——谁又能禁止一个健全人张嘴说话呢。”
　　“这样光等着事情发生，然后去打断，真的合适么？我们需要一个更安全的方法。”
　　邱梦寒解释：“如果真的发生了，那就再去用类似的手段去阻拦、去弥补，找到其他人让他说出‘恢复正常’的话就行了。”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祂的情况，也有了对应的解决方案。哪怕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也能很快解决问题。”
　　局长：“……所以就任由灾难随时发生？期间的伤亡怎么办？”
　　邱梦寒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那还能怎么办？！”
　　“如果贸然做些别的什么，绝对会引出更多的灾难。只要和祂产生联系，就绝对会扩大祂对世界的影响。”
　　“既然祂要当一个普通人，那我们就不该去打扰祂原本的生活轨迹！不然绝对会招来更大的灾祸……那就完了啊……”
　　这是邱梦寒认为的唯一解决方案。
　　她几乎是激动地、恐惧地、绝望地说出了这些话。
　　只是恍惚间，透过通讯器金属外壳的反光，她陡然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是何等扭曲的面容啊。
　　如果说狂热的喜爱是信仰，那么极端的恐惧，又如何不能是对神明的敬畏呢。
　　或许在“谶言事件”调查期间，她就和其他人一样，已然受到了来自万年星的影响。
　　出于这份恐惧，她甚至把所有未来可能的伤亡，通通排在了万年星之后。
　　“……诶？”她突然愣住了。
　　邱梦寒恍惚地透过金属反光看着自己的脸，看着对面局长面上不赞同的神情。
　　原来她已经被恐惧驯化，生不出半点反抗的想法。
　　局长最后见状也只叹了口气，他意识到自己情绪上的不冷静，同时发现这个下属的情况也有些堪忧：“好吧，我大概知道祂的情况、以及你的情况了……这件事，我之后会继续上报。”
　　“这或许已经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了，最后估计都只能等首都星那边的态度。”
　　“别太焦虑，我们都一起冷静一下。”


第18章 
　　000号星球，这里是帝国的中心——首都星。
　　随着魔法的回归，执政官的焦虑情绪终于缓解了些许，重新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中。
　　不说寻找魔法消失的原因，就是和帝国境内其他星球取得联系、了解并统计魔法消失这段时间内的损失，也是一项不容忽视的大工程。
　　而在处理其他星球发来的消息的同时，一条消息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瞬间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目前已查明魔法消失的原因。无论是魔法的消失，还是各地怪物的出现，一切都来自于某位名为万年星的存在的一句话……】
　　这份信件除了点明魔法消失的原因外，还额外在消息后面附上了详细的调查过程，甚至还说明了验证的具体过程，以及这个名为万年星的存在的大致信息。
　　这份消息就这么夹在一众市民伤亡、经济损失的报告中，显得格格不入。
　　有那么一瞬间，执政官本能觉得有些无语，这份报告里的信息在她看来完全就是莫名其妙。
　　但随即理智迅速回归，意识到这份报告能层层上传并出现在她眼前，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
　　她的工作不是三流报社的编辑，而这份信件也是来自于510星球上的星球长的反馈。
　　内容越是离奇，就说明了它能出现在自己面前，本身便经历了多次的质疑和审核,反而意味着这件事真实存在的概率越大。
　　执政官想到这面色骤变，当即把这个消息继续上报。
　　而这也确实在首都星内，引起了相当大的震动。
　　内阁和皇室商讨了一轮又一轮，有相当数量的人估计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甚至质疑信息的真实性。
　　最后，在会议的结尾，他们还是觉得必须得再进行一次额外的验证。
　　事关全帝国、全人族乃至全宇宙，这样重要的事，再怎么小心谨慎地证明都不为过，必须得确保一切属实才行。
　　而验证的方法也很简单。
　　几轮讨论后，众人讨论出了这样一个不会增加麻烦、也能验证万年星身份的方法——
　　既然魔法的消失和回归都是因为祂的一句话，诡异的出现也是因为祂的意志，那么他们之后的目标，就是让作为普通人生活在510星上的万年星，明确说出“诡异消失”的话。
　　如果一切都没有变化，那么这一切也不能证明和万年星存在关系，
　　如果这些麻烦真就这么被轻易解决，那么万年星在帝国的危险性也将被拉到顶格。
　　首都星的工作效率第一次这么高，几乎就是在当天傍晚，精心挑选出的对应外派专员，就已经借助了空间系大魔法师的法阵，迅速在510星上落地。
　　专员在抵达510星上后，也不敢浪费时间。
　　他按照上面给的信息，抵达万年星所在的安市。
　　在专程联系了安市市长后，专员很快和对方说明了上面的决定，同时要求安市配合进行验证。
　　安市市长找来了当初证明了“谶言事件”属实的调查组，趁着天亮前这段时间，一边祈祷万年星不要做噩梦说梦话，一边连夜商讨具体的方案。
　　一行人讨论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遵照最安全的、也是过去就已经成功过一次的方法，恳求万年星碍于情面答应自己，说出让诡异消失的话。
　　……在专员抵达510星球前，为了避免万年星一不小心又说出什么改变世界的话，警局已经尽可能完善地围绕万年星进行了布置。他们不仅时刻跟踪观察万年星的情况，还在学校里安插了一些教职工。
　　面对学校里的老师，看上去作为普通人存在、身为学校学生的万年星，相信也一定会选择配合他们的吧……
　　……
　　“真不想上学啊。”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随着闹铃响起，万年星挣扎着睁开眼，一想到自己之后又要去学校，没忍住抱怨出声。
　　这不是因为他厌学，纯粹是身边讨厌的人和事变得越来越多了。
　　和同学日常聊天总是会被莫名其妙的事情打断，学校里新来的老师上课总是盯着自己看……继那些自来熟的陌生路人后，生活持续性地给带来一轮又一轮新的暴击。
　　总感觉一走出家门，全世界的麻烦事就都朝他吻了上来。
　　“唉，好烦啊，这事什么时候结束啊……今天能变得比昨天更好一点么……”万年星对着空气打了一轮拳，最后还是忍气吞声从床上爬起来，收拾东西准备上学。
　　没办法，他都高三了，又因为穿越变成了星际文盲，这要是不抓紧时间学习，高三读完估计还得复读一年高四。
　　万年星丧着一张脸走出家门，乘上公交车去学校。
　　但和他最近一直发愁的事情一样，生活好像还是没有放过他。
　　在上完第一节课后的课间，过分关注他的新老师走到了窗外，对着万年星挥挥手，示意有事要和他说。
　　江力学原本还在和万年星聊天，见状颇有些幸灾乐祸：“老师果然又来找你了……说真的，同桌，你以前真的不认识他么？”
　　万年星无语：“就真的不认识啊。”
　　说真的，继一群莫名其妙的人之后，他现在连学校里的老师同学都不是很想搭理了。
　　偶尔和江力学聊到兴头上的时候，就会突然出现影响他的课间休息。单独找他嘴上说是有事，最后却只和他说些有的没的。
　　就算是老师，这也有点过分了吧。
　　这完全就影响到他的校园生活了……他明明也不是那种认真刻苦、被学校一众老师关注的优秀学生啊。
　　偏偏江力学还在打趣：“真的吗？学校里好几个老师看上去都和你很熟的样子。你老实和我说，你不会是那种小说里的校董儿子吧？”
　　万年星看新老师一直和他招手，一边不情不愿站起身，一边不高兴地抱怨：“哪有校董儿子天天这么被呼来喝去的。”
　　“我看这些人怕不是都被什么‘不戏弄其他人就会死’的怪谈……好吧，变异人，被这种变异人缠上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非要来找我，还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真的好烦！”
　　说话间，耳边莫名响起一声尖叫。
　　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窗外的老师突然无缘无故大声叫他的名字，看样子好像还要翻窗冲进教室里来阻止他！
　　万年星说完一抬头，就看到新老师的这个反应，这会儿更不敢上前靠近了。
　　他甚至有点想跑。
　　万年星现在是真的忍不住怀疑，眼前这个新老师是不是精神有问题了。
　　江力学这会儿也和万年星一个反应：“我靠，老师他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前段时间压力太大，导致精神上出了点问题吧？”
　　万年星：“……我觉得很有可能，这看上去就不像是没问题的样子。”
　　他看着新老师莫名神情激动地想要往教室里冲，手已经下意识摸到了通讯器上，想自己遇到这情况是不是得报警，发愁一会儿突然疯狂的老师冲进教室后，他是不是得被追着在学校里乱窜。
　　好在学校里的保安来得很及时。
　　在新老师表情狰狞地即将冲进来前，两个穿制服的保安察觉到不对，隔空使用魔法直接把人控制在了原地。
　　他们教室这边的动静同时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不少其他班的学生都跟着从教室里探出头，八卦地盯着这边看。
　　也就是在魔法班的学生出现后，从这些拥有魔法潜能的同学口中，万年星得知了新老师精神状态异常的原因——
　　这个看似正常的老师，居然真的被变异人缠上了。
　　“……啊？什么？居然真的是这样的吗？”
　　万年星有些恍然，他就说他最近怎么这么倒霉、一度觉得这个世界有些不正常。
　　原来还和变异人存在关系，难怪。
　　与此同时，另一边。
　　学校的安保室内，这里是校内唯一能查看监控的地方。
　　在今天，这个略显狭窄的房间里塞满了十来个人，而令人绝望的死寂也缓缓淹没了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
　　专员一直旁观事态的发展，当他看到新的诡异，只是因为万年星不耐烦的一句抱怨从而现世，他此时唯一能做的似乎就只剩下沉默。
　　而麻烦的是，诡异不仅出现在那个假装老师靠近万年星的警员身上，过去所有为了任务而选择靠近万年星的人，都因为这份源自他们的不耐烦，自此被诡异缠上。
　　此时此刻，因为房间内有相当一部分人是“谶言事件”调查组的成员，新生的诡异甚至就出现在了这个安保室内、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和原本的计划完全不同，但又确实证明了万年星的特殊性。
　　“这才是真正的天灾……必须得承认，在万族之上，又有另一个新的意志掌控了所有人的命运。”专员完成了他的任务，但面对这个最后的结果，想必也没人能开心得起来了。
　　而随着消息传回首都星，当即便引发了新一轮的恐惧和混乱。
　　首都星彻底乱了起来。
　　这些帝国的掌权者深知，自己必须得做些什么，但面对这样一份人力所不能及的伟力，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第19章 
　　会议室内，首都星内所有有名有姓的大人物，此时都坐在这里，崩溃地讨论应对那个名为万年星的存在的方案——
　　“……我觉得，还是得加强对祂的管控，通过周围其他人的影响，从而避免出现麻烦的谶言……”
　　“不行，现在一旦靠近、被祂认定为麻烦，就会被诡异缠上……目前我们甚至还没找到应对那个诡异的方法……”
　　“我觉得必须得给他单独安排一片单独的对应的特殊城区，保证祂能接触到的人和事都不会让祂有负面情绪，以此确保祂心情愉悦，减少诅咒类谶言的出现。”
　　“疯了吗，被祂发现不对那就完蛋了！祂绝对会生气的！”
　　最开始会议上的讨论内容勉强还能算是严肃认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因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解决方案，会议室内的氛围肉眼可见地变得焦灼了起来。
　　“实在不行的话，祂不是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吗？我们直接给祂发一条中奖信息，不管怎么样先把祂送出帝国、送到其他地方去！”
　　“我觉得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问题了……我赞同，无论什么地方，只要不是帝国境内就行！”
　　谈到最后，他们只想彻底甩脱这个大/麻烦，想着把人送出帝国。
　　……别说，可能是真的想不到其他别的办法，这个破罐子破摔的提议，居然还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但同样，也有人很快出声反驳：“不行！祂的谶言作用于这片宇宙，如果没有管控，局势绝对会变得更加不可控！”
　　在魔法消失后，出于对其他国家的“关心”，帝国也专门收集了宇宙内其他种族、其他国家的信息，得知万年星的谶言作用在全宇宙。
　　其他国家同样深陷魔法消失的困境，诡异也不止在帝国境内出现。
　　这完全就是宇宙维度的一场浩劫。
　　此时此刻，对于在场所有人而言，万年星的存在就好像是个错误，但他们偏偏又不敢真的把这个错误彻底抛开。
　　边上，从会议开始至今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军务大臣，在这时候突然出声了。
　　军务大臣：“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把万年星这个存在抹去吧。”
　　他一下就提出了一个近乎胆大妄为的提议。
　　而这个听上去明显不合适的提议，也是很快受到了来自其他人的攻讦。
　　“不可能……谁能对祂造成伤害？魔法都能因为祂的一句话轻易消失，更别说我们这个依赖魔法的文明！”
　　“你这就是打算去送死！”
　　军务大臣冷静道：“为什么不行呢？祂误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祂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话就是作用在整个宇宙的谶言。”
　　“祂不会魔法，每天也和其他普通人一样依赖各式炼金物品生存，同时也会对未知表现出恐惧。”
　　“在这样的前提下，在祂的认知中，祂是不是也会觉得自己有可能被魔法杀死？只要能去掉祂在510星球上的这个人族个体，那么这个不定时炸弹也会随之消失。”
　　——真是个近乎疯狂的提议。
　　随着军务大臣说出这些话，很快就等到了来自其他人的反驳。
　　“绝对不行！这个方案不一定能成功，而且就算成功了，最后说不定也会等到来自祂的报复！”
　　“或许，我们只有献上最诚挚的真心，才能恳求祂离开。”
　　军务大臣长叹了一口气：“祂甚至都不觉得先前魔法的消失和自己存在关系，你觉得真的能成功么？”
　　“而且，你告诉祂，‘你说的每句话都是谶言，再天方夜谭的话语从你口中说出也会成为未来的真实’——当一个普通人听到这种话后，你觉得他是什么反应？”
　　“祂会意识到，自己下一秒就能通过言语成为帝国的君王、成为宇宙的至高存在。在这样的前提下，祂真的会配合我们吗？”
　　和所有世人认知中的神明都不一样。
　　那个名为万年星的存在，祂的身上看不出一点人类所推崇的神性，祂也不是什么具备自我牺牲主义的英雄。
　　当祂出现在世人眼前，祂就只有近似于混沌的摇摆不定，能被任何人和物影响。
　　“祂完全可以自己成为下一个军务大臣、成为下一个帝国君王、成为下一个宇宙至高，而你我甚至可能都意识不到问题。”
　　“在没有对等的实力、能坐下来面对面谈判前，未来什么样还不都是祂说了算。”
　　“同样的，在我看来，祂看上去不像是神，没有什么锐利显眼的性格和身份，只是盲目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和其他普通人一样生存……或许，这个名为万年星的人族个体，也没有被真正的祂放在心上，不是么？”
　　这次，在军务大臣说完这些后，会议室内迅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沉思。
　　确实，就以目前的情况来说，他们现在唯一的主动权，甚至还是“万年星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的这件事本身。
　　有人想要反驳，但想不到其他合适的话语。
　　相反，倒有不少人觉得军务大臣对于“万年星普通人身份”的解析还挺有道理。
　　对啊，如果神明真的想要来人间游戏，祂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给自己准备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身份呢……
　　“随时能成为下一个帝国君王，成为下一个宇宙至高么……”坐在首位的现任帝国君王露出苦笑。
　　世界的规则、所有的一切在面对祂后，好像都开始变得不确定了起来。
　　这位帝国君王做出了属于自己的决定：“我认可他的提议，我们必须得把主动权尽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之后又是良久的沉默。
　　不过在会议最后，众人到底还是讨论出了一个确定的结果。
　　——必须得尝试抹去那个作为普通人行走于人间的万年星。
　　除此之外，他们似乎也没有其他别的靠谱办法了。
　　……
　　当天，在510星球的安市处于夜晚的同时，帝国也尽可能快地开始了行动。
　　十位作为帝国门面的首席大魔法师尽数赶往510星球，他们将在之后尝试使用最高阶的战斗魔法对付万年星。
　　同时，还有其他上百个登记在册的大魔法师、连同无数珍贵的材料被送到了安市，他们得连夜在万年星所在区域附近，镌刻增强魔法威力的增幅法阵。
　　为了避免伤及无辜，附近街区的其他市民，几乎全都被人连夜叫醒，强行带到了城市外的郊区。
　　当然，除了这部分市民外，还有一部分和万年星住在同一栋楼、同一个小区的人。
　　为防打草惊蛇，这些人会在首席大魔法师动手前夕，由其他空间系的大魔法师用魔法送出城。
　　这天晚上，江力学被人强行从睡梦中叫醒，以“附近城区有可能发生天灾”为由，坐上了去往郊区的公交车。
　　因为他家和万年星家离得还算近，他在上车后，也下意识地搜寻万年星的身影。
　　只是无论是公交车上，还是抵达郊外的人群中，他都没有找到自己的这个朋友。
　　“……难道是因为这片安排不过来，所以送到其他区域安置了？”江力学这么猜测着。
　　而与此同时，万年星依旧陷在美梦中，对这一切都无知无觉。


第20章 
　　无数监控眼、数十魔法师，都在时刻关注着万年星所在的这片街区、注视着万年星家的那扇门。
　　终于，随着时间很快来到祂平时惯常的出门时间，门开了。
　　万年星轻轻拉开了门，和过去每一天一样，准备出发去往学校。
　　当祂走出房门，几个街区外，查看监控眼的工作人员立马发出警告。
　　——“目标已出现”。
　　同一条消息同一时刻传达到了这上百任务执行者耳中。
　　位于未来战场之外的数十大魔法师，当即动用魔法快速锁定这片街区的剩余活人，把这些人送往其他安全的区域，避免被卷入后续的战争中。
　　以万年星所在的位置为中心，街道上、楼道里的市民无论正在做什么，都被直接送到了郊外。
　　十个首席大魔法师则提前站在了街边，站在前一晚绘制的增幅法阵的正中。
　　他们收到消息的同时就开始提前念诵咒语，等待万年星出现在目标位置——公交车站站台。
　　根据调查，万年星每天都是在这个位置等待去往学校的公交车。
　　这也是他们最好的动手时机。
　　与此同时，万年星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门。
　　对于他来说，今天理应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走出家门后，总觉得周围有点怪怪的。
　　“奇怪，好安静啊……”万年星眨眨眼，终于反应过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今天看到的人、听到的动静都有点太少了。
　　特别是在这个时间点，平时小区其他人都忙着上班上学，这时候他却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人。
　　万年星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不知道监控眼另一头的工作人员听到他的声音后，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他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算了，还要上学呢……晚了错过车就得迟到了……”万年星收起自己的这份好奇心，继续赶往公交车站台。
　　走出小区后，街上同样也是空空荡荡、看着明显有些不正常的样子。
　　好在在万年星即将开始怀疑人生前，他看到了好几个拄着拐杖的老头老太太。
　　这群结伴出门的老人身上穿着样式有些特殊的统一服装，就站在马路对面，看上去像是准备等车参加表演。
　　万年星看到街上还有其他人，下意识松了口气。
　　虽然有些疑惑这群老头老太太拄拐究竟要去哪里、行动不便还出门会不会出问题，但转念一想，这都魔法星际时代了，可能这些老头老太太也有自己的保险手段吧。
　　万年星走到公交站台前，开始等车。
　　而对面，那十个首席大魔法师这会儿也念完了繁复的咒语，开始挥动手上的法杖准备动手。
　　在这一刻，他们几乎输出了自身体内的所有魔力，准备对万年星动手。
　　风绞击、火陨术、空间切割、闪电球链……十个首席大魔法师按照提前安排好的魔法术式，互相配合着使用了魔法、尽可能地将这一击的威力推到顶峰。
　　在帝国范围内，他们是各系魔法的顶端、是无数魔法师追逐的目标。
　　他们的魔法足以在战场上，让敌方的战舰碎成不到指甲盖大小的残渣，在宇宙里彻底消失、不见踪影。
　　但此刻，这些魔法都用在了万年星——这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身上。
　　仿佛是什么正在燃烧的太阳，岩浆融就到火球在空中陨落。
　　哪怕极力控制火球的大小、尽可能增加魔法的威力，这个大小将近九立方米的火球，也足以在和血肉接触的瞬间将其烫成蒸汽，连带着平整的路面也溶出一个深坑。
　　更别说其他那足以将陨铁搅碎成残渣的风绞击、连同魔法本身都能切开的空间切割、雷击瞬间直接把人碳化碎成渣的闪电球链了……
　　而所有魔法的攻击目标，都是万年星！
　　不是连自己究竟是何能力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么？
　　那就直接死在这次的袭击里吧！
　　十位首席大魔法师将自己的所有魔力都灌注进魔法中，和其他所有等待最终结局的人一起，期待着万年星的死亡。
　　近了，又近了！
　　他们的魔法即将触碰到万年星，下一秒便会将其彻底撕碎。
　　然而就在所有人期待的注视中，意外却恰在此时发生。
　　在他们的感知中，由自身魔力凝结的魔法在这一刻失去了控制。
　　近乎是违背了世人对魔法的认知，在他们绝望的注视中，掏空魔力使出的魔法，就这么轻松地被强行削减，再看不到原本的模样。
　　火球变成了火星，闪电球链变成了玻璃珠，绞碎一切的风轻轻吹起祂的头发，看不见的空间切割这会真的消失不见再没了踪影……
　　“噼啪”
　　火星裹着闪电玻璃珠，最终无力地落在了万年星的脚边，发出最后的一声软弱悲鸣。
　　挑战他们的认知，事情就这么发生在他眼前。
　　怎会如此！
　　……
　　万年星在公交车站等车，因为一直没等到属于他的那班车，难免有些无聊。
　　就在万年星想着要不要掏出通讯器玩会儿游戏的时候，余光突然扫到什么东西带着火蹿到他脚边。
　　“噼啪”
　　“……噫。”万年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往边上躲了躲。
　　片刻后，他终于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万年星对此强烈谴责：“哪有人在大马路上放鞭炮的，真缺德！”
　　他立马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就只有那几个拄拐杖的老头老太太。
　　这总不能是老头老太太放鞭炮耍他玩吧？！
　　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误会了，结果盯着细看，发现那几个老头老太太面色又红又白，有几个手上拄着的拐杖都掉地上了。
　　万年星看着他们窘迫的样子，周围又没有其他别的人，顿时反应过来，刚才的鞭炮估计还真就是他们放的。
　　不然这些人，也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感觉到尴尬。
　　“原来还是有羞耻心、知道自己这么在街上放鞭炮不对啊……”万年星看这些都是老人，最后还是浅浅尊老爱幼了一下。
　　他对着马路对面的老人挥手示意：“你们下次别这样了啊……要是下次吓到了其他人、吓出问题来，那就不太好了。”
　　说完，看那些老头老太太没再缺德地放鞭炮玩，说完就继续等车。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车，心想自己这样会不会迟到、是不是得和学校老师请假。
　　结果一看消息，看到了学校今天突然宣布放假的好消息！
　　万年星立马开心了，扭头背着书包回家。
　　只剩下几句绝望低语，零碎地在空气中逸散——
　　“……魔法……呵，放鞭炮……”
　　毫无疑问，和这十位首席大魔法师的想法类似，这个人族帝国，迎来了成立至今最绝望也是最无力的时刻。


第21章 
　　万年星背着书包回家休息，想到自己没看到放假消息，还早起收拾东西出门，一度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不是什么节假日、也没和之前一样发生什么影响整个社会的意外，学校怎么突然就放假了，害他都没什么准备。
　　万年星想到这，当即摸出了通讯器，想要问问自己的同桌江力学放假的原因，问清楚是不是昨天放学前学校就已经通知了相关信息，只是他自己忘记了这件事。
　　万年星给江力学发去了消息：[同桌，今天怎么放假了？学校昨天有通知过这件事吗？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也就是在江力学口中，万年星知道了放假的原因。
　　江力学：[学校昨天没通知。]
　　不等万年星做出什么反应，对面立马发来了一个更加炸裂的消息。
　　江力学：[倒是昨天政府突然找过来，发布了天灾降临紧急提示，通知我们这片的人都去郊区避灾，专门派车把我们都送到了城外。]
　　江力学：[话说你现在在郊区哪里啊？政府又开始派车把我们送回去了，干等也无聊，我们一起呗。]
　　万年星看到这个天灾降临消息，一度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做出什么反应合适。
　　万年星：[我就在市区啊……天灾？什么天灾？我也没看到哪里发生天灾啊？]
　　万年星：[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没人通知我啊！]
　　难怪今天出门后，万年星就没在小区里看见多少人，原来小区其他人都去避难了，就剩下他这个没有存在感的倒霉蛋，被落在城市里。
　　……哦，还有那群倒霉的老头老太太。大家都这么惨，他决定彻底释怀他们“随地放鞭炮”的缺德举止了。
　　万年星：[不是，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啊……都发生天灾了，都决定转移市区其他人了，居然还落下了我。]
　　说实话，万年星有点想骂人了。
　　而此时，看着这段对话，不仅是万年星心态濒临爆炸，后台时刻关注着万年星动静的工作人员，这会儿也是慌得不行。
　　“祂好像生气了……祂是不是又要说什么了？”注意到这段对话的工作人员满脸慌张，“不是，问题是祂是任务目标啊，哪有把任务目标转移走的。”
　　思及今天得知的消息，万年星轻松抗住了十个首席大魔法师——那可是帝国最强的十个首席大魔法师啊。
　　光从这一点上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就已经彻底预告了其他所有计划的失败。
　　人类无法控制祂，人类无法杀死祂，于是最后就只能静默地注视他，等待未来可能发生的所有异变。
　　“这要是被祂发现不对，绝对会出事的吧……”
　　边上的同事面色发白：“祂已经发现不对了……这要是说点什么气话，什么‘垃圾政府不如去死’之类的东西，会不会连带着整个政府一起遭殃？”
　　多普通的一句气话啊。
　　就是偶尔，因为政府的处理效率太慢，又或者是政府给出的处理方案不如人意，就是他们也会下意识抱怨两句。
　　但这话如果被万年星说出口，那绝对会成为又一起不逊于“魔法消失”的灾难。
　　好在事态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前，江力学回复了。
　　江力学：[是不是因为你那边是边缘地带啊，就不会受到天灾影响的那种。]
　　江力学：[你说没有看到天灾，说明你那边就不是会受到天灾影响的区域，所以就没安排撤离。]
　　江力学：[真羡慕你啊，不用被送出城，这时候也不用再挤车回去。现在政府点动作和昨晚的规模完全不能比，我现在就是和一群人挤，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在晚饭前坐上回家的车。话说如果挤不上车，你说明天能不能再放假一天啊。]
　　万年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一个可能。
　　别说，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但看完心情确实舒服了不少。
　　只是新的问题又来了——
　　万年星：[可我今天也没看到其他别的人啊，小区里也很安静，感觉其他人都撤走了。]
　　江力学：[会不会是因为今天放假，出门会遇到危险，所以其他人都呆在家里没出门？]
　　江力学：[昨天撤离的动静还挺大的，我昨晚就是被吵醒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要是什么动静都没听到，那就是小区没撤离。]
　　万年星回忆了一下，别说，昨晚还真就什么都没发生，安安稳稳睡到天亮。
　　万年星：[看来我们这片小区，是真的在受灾范围外，所以没被安排撤离啊。]
　　这么看的话，好像今天早上看到的事也都很合理了。
　　估计其他人都看到了放假消息，反应过来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就没有出门，都呆在家里休息。
　　至于他和他碰上的那个老年团，纯属消息滞后，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要不是今天公交停运，差点就要往天灾中心去了。
　　万年星：[这么看来，好像确实还算运气好。]
　　不用挤车还有节假日，挺好的。
　　另一边，看到了最后的聊天内容，所有在后台旁观的工作人员都松了一口气。
　　工作人员终于能在极度恐惧后，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太好了，感谢祂的同学，感谢世界和平。”
　　“这么看来也不是没有其他手段阻止谶言出现么……感觉完全可以让那个小同学配合政府，辅助避免世界规则的变动啊。”
　　起码总比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等着好。
　　但凡知道有人能在边上拦一拦，多少也能让他们额外感觉到更多安全感。
　　同事摇摇头：“不太行……如果真的找他配合，说不定这个小同学最后，会直接和祂坦白实情。”
　　“之前就听说，有一批人在靠近后受到影响，个个都觉得祂友好又善良。”
　　“谁知道现在祂身边的那些人，是不是也受到了影响。”
　　工作人员直叹气：“这也不能那也不行……难道我们真的只能等待未知的灾难降临吗？”
　　……
　　“难道就真的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更多灾难因为祂的谶言而发生吗？”
　　在围剿失败后，首都星的内阁会议持续了一轮又一轮。
　　但无论怎么讨论，始终找不到什么其他别的有效方案。
　　在亲眼见证了祂的力量后，会议室彻底乱成了一团，所有人面上都带着对未知的恐惧。
　　这个世界下一秒就有可能发生波及全人类的变化，而他们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而在几轮讨论后，目前他们唯一能做的，好像就只有是维持世界的稳定，尽可能从旁干涉保证维持现状。
　　这个提议在过去就被否决了好几次，这次被否决的原因依旧是那一个。
　　——要是被发现不对就完蛋了。
　　但被祂发现不对后真的会完蛋么……或者说，面对这样一份绝对的利益，真的没人会选择再靠近祂么……
　　据帝国君王所知，因为围剿的动静太大，周边其他国家也开始调查起了这件事，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意识到祂的存在。
　　如果他们不能在这轮“竞赛”中占据先机，那么局势绝对会变得更加糟糕。
　　短暂的沉默后，君王给这场会议画上了句号：“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祁修，你之后去往510星，你要成为祂的朋友。”
　　祁修——帝国三皇子。
　　不能强行影响，也不能围剿消灭，最后好像就只剩下这唯一一个“发展友谊、间接干涉”的可能了。
　　其他人的提议祂不会理会，但如果是朋友，那么朋友之间的交流也不会被划为骚扰，多少也会听进去一点吧。
　　“祂的一句话就能决定这个世界的生死和未来，在这样的前提下，怎么可能真的放着不管。”
　　“祁修，你……你要成为祂的朋友，你得就近观察，同时避免其他心怀不轨之人的靠近。”
　　对于如今的这个世界，万年星本身就意味着绝对的利益。
　　在面对绝对利益的前提下，血缘也成为了维系最后那点微末信任的链接。
　　毕竟，比其他手中的皇权，万年星手中掌握的才是真正的、绝对的权力。
　　就是君王自己也忍不住想，如果这位帝国的三皇子真的和万年星成为了朋友、能对对方造成影响，会不会让祂说出什么取得皇位的话，会不会从自己手中夺得更多权力……
　　他只能从记忆中父子相处的温馨画面中，彼此的亲缘关系里，攫取那点最后的安全感。
　　祁修当即应声：“是！我绝对会完成这个任务，为了人族的未来！”


第22章 
　　虽然围剿任务失败，但生活还是得继续。
　　安市市政府统一给所有安市市民发去了消息，表示天灾已经顺利解决，并派车将市民接回市区。
　　但实际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那就不方便继续对外说明了。
　　星球长私下单独和安市市长隔空通讯，宽慰的同时说明未来艰巨的工作内容——
　　星球长：“……就目前来说，我们估计对祂什么都做不了……这项工作确实很难做，未来绪论需要多少人手和物资，都可以单独和我说，我会第一时间准备好你需要的东西。”
　　即便他在说出这些的同时，心里也清楚知道，面对祂随时可能说出口的谶言，估计什么都做不了也来不及做。
　　“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们都知道你的情况，这件事确实本来就很难做。”即便是想要安慰，面对活生生存在的万年星时，也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安市市长没有应声。
　　星球长以为对方是被这份肉眼可见高压给压垮了，正要看着是不是还得再安慰几句，又或者说安排其他人接手安市。
　　但就在这时候，安市市长在沉思后，突然出声问道：“祂的存在真的不合适么？”
　　有那么一瞬间，星球长差点以为对面的安市市长平时和万年星离得太近，导致这会儿精神也变得不是很正常了。
　　但好在安市市长接下来说出的话，证明了他的理性。
　　安市市长：“祂确实危险，但如果能提前做足引导工作，或许也能给510星带来好的改变。”
　　“之前魔法突然消失死了这么多人，我们完可以借用祂的力量，让死者复生，挽救数万乃至数百万的家庭。”
　　……时至今日，在面对那样惨烈的死亡后，那些因为诡异“信任质检员”而死的市民，他们的脸至今还时常出现在他的梦境中。
　　星球长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现出反对。
　　安市市长意识到对方已经有些意动了：“而且……祂就在这颗星球上，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假装不存在放着不理会，没有其他合适的应对方式，难道就要把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都一起架在火上烤么？”
　　“还有那些因为执行任务，导致被诡异最终缠上的警员——所有人都需要一个合适的结局。”
　　星球长问：“你能怎么做？”
　　安市市长笑了：“不算很麻烦……我想要在全市所有学校内，都设置策划一个集体祈福活动，给那些死去的逝者祈福。”
　　“让祂说出，‘死者复生’。”
　　……
　　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意外获得的节假日一闪而逝，很快又到了要去学校上学的日子。
　　这次万年星出门去上学，就没再碰上什么天灾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他也很快等到了去学校的车。
　　原本这天也该和以前每天在学校的日子差不多，但在今天，万年星从同桌江力学口中，听说了有人转学到他们班的消息。
　　“……我路过办公室的时候看了一眼，看到他和我们班主任说话，感觉他穿得还挺讲究的，和老师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也有点怪怪的。”江力学很是大方地和万年星分享自己的八卦。
　　“真的假的啊？”万年星没想到高三了还有人专门转学过来，“这种时候怎么还有人转过来？”
　　“是不是你在逗我玩？感觉班上都没人说这事，就不像是真事。”
　　万年星在穿越前，也是上高三的年纪。
　　当时因为高三学习压力太大，娱乐方式又极其有限，任何能稍稍转移注意、放松心情的小事，班上几乎所有人都会说几句。
　　但现在在这个班级里，哪怕还没上课，班上其他同学都在认真学习，完全没有以前“丁点小事传遍全班”的阵仗。
　　“现在高三学习最重要，他们都在认真学习，这很正常啊。”江力学侃侃而谈，“而且高三转学才正常啊……普通人的录取率又不高，越是繁华的星球对应录取分数线越高，说不定只有来我们这才有学上。”
　　“所以就打算来我们这，碾压偏远星球教学水平来了。”
　　万年星：“原来还能这样啊。”听上去还真像是穿越前的蓝星上，通过尝试转学降低分数线的操作。
　　好像还真能说得通了。
　　万年星对这位转学生有了大概的印象，觉得对方可能有些不大好相处。
　　而在第一节课上课后，他终于看到了哪位转学生本尊——
　　“大家好，我叫祁修，希望之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祁修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万年星的位置，面上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温和微笑。
　　看起来和想象中还真是有些不一样。
　　江力学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露出惊讶的表情：“祁修……听上去有点耳熟啊，印象中好像有个皇子就叫这个名字。”
　　万年星没把这放在心上：“应该就只是同名吧？”
　　江力学：“也是，宇宙这么大，哪有皇子没事来我们这旮旯的。”


第23章 
　　新同学的位置就是万年星的后桌。
　　下课后, 因为离得近，祁修自然而然地顺势和万年星搭话，问一些和学校有关的话题, 问学校的食堂饭菜、班里的教学进度之类的小问题。
　　只能说这位帝国三皇子还是有几把刷子在的。
　　在短暂的交流后, 祁修表现出和善友好的态度, 他引导着话题走向，顺势和两人聊起了学校的八卦, 开始尝试把彼此的关系, 从不熟的转学生, 过渡到学校里还能聊几句八卦的熟悉同学。
　　祁修拿出自己以前掌握的聊天技巧，最后给了万年星一个还算愉快的聊天体验。
　　……光从祁修主动搭话, 却没有被诡异缠上、被祂认为是恶作剧骚扰的这一点来看, 他的话术确实还算成功。
　　万年星感慨：“太好了，课间能聊天的人终于多了一个……其他人都是热爱学习的学霸，看他们下课就摊开书认真学习，我都不好去打扰他们。”
　　江力学无知无觉地跟着感叹：“是啊，他们真的好用功。虽然高三确实是学习重要，但感觉他们都快变成学习机器了，和他们说话也不搭理人。我光在边上看, 都觉得压力好大……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反正我做不到。”
　　祁修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停滞。
　　作为拥有魔法潜能的人，在走进这个班级的瞬间，他就看到了教室上空错综复杂、一头连接班级同学一头穿透墙壁去往别处的红色血管。
　　难言的怪诞惊悚感至今还停留在他心头, 差点让他绷不住自己的表情。
　　嘴上说得这么无辜，这些人变成这样究竟是因为谁啊……
　　祁修快速调整好自己面上的神色, 肯定的同时，适当卖惨加强友谊：“这样啊, 那我这次运气还挺好……之前的那所学校，我就是因为生病晚了一段时间上学，结果之后就融入不了班级了。”
　　“本来以为转学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你们。”他还没忘插入并说明自己转学的原因。
　　……高三确实很少看到转学的学生，因为实在少见，或多或少难免会带上有色眼镜。
　　他绝对会极力去避免，任何可能会影响到自己和万年星的友谊的因素。
　　“原来是这样啊……”祁修没具体说自己转学的原因，但万年星已经能想象到对方转学前的处境了，“我们班和其他班级不一样，大家都忙着学习，也不会挤兑人，之后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听到万年星这么说，祁修就知道，自己这会儿也算是初步被对方接受了。
　　“嗯。”他装出了有些感动却又极力克制的样子，最后应了一声。
　　在这之后，只要增加交流、增加接触，应该就能算是普通朋友的范畴了吧。
　　祁修这么想着，心下缓缓松了一口气。
　　忽略祂身上的不正常，万年星看上去也就是个普通人，这整个接触靠近的过程，远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加顺利。
　　只是这位帝国三皇子的从容，一直持续到之后被告知“学校即将举办集体祈福活动”。
　　事实证明，他的这口气还是松得早了。
　　在后一节课的末尾，班主任在上完课后，告知了班里学生来自学校的新安排。
　　班主任：“之前魔法突然消失，不仅影响了经济也出现了大量伤亡。为了悼念在之前的灾难里死去的同胞，今天下午的课，会改成集体祈福活动，所有人都要去大会堂参加。”
　　“这大概会占用下午的一二节课，大家提前做好准备。”
　　说完，也不等班里学生应声，她就很快收拾好了东西，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教室。
　　江力学感慨：“居然还要举办祈福活动……看来之前死了不少人啊。我之前看新闻，说是有人因为魔法消失炼金器官报废，直接就死掉了。当时就觉得很惨，但现在都到举办集体活动的程度了，估计比我想象中还要更惨烈。”
　　万年星作为穿越者，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魔法消失对这个世界的影响：“那看来确实挺惨的，世事难料。”
　　与此同时，祁修看着班主任走出教室的背影，他面上的表情几乎立马就变了。
　　作为具备政治素养的皇子，他瞬间意识到，这是某个意志正意图影响、间接操控万年星。
　　如果成功了，就这个为了死者祈福的目的来说，这确实能算是好事。
　　但是欲望一旦开闸，但凡发现真的能通过类似的操作达成目标后，未来绝对会发生其他更加麻烦的事情。
　　一种手中权力随时可能会被剥夺取代，所有确定的事物与认知的常识，随时会被涂抹更改的强烈晕眩感袭来。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嘈杂的会议室内，听到的看到的都只有混乱。
　　祁修表情失控，第一时间就想要去找校方，问清楚对方为什么要举办这样的活动。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表情有些太怪异，和他之前的表现不太符合。
　　江力学余光扫见，当即和万年星低声蛐蛐：“你看新同学，他的表情好怪——我之前路过办公室时看到的就是这个表情。”
　　万年星压低声音感叹：“确实好怪，还挺有气势……真不愧是大星球来的转学生啊。”
　　……老师说完学校要搞祈福活动就冷脸不开心，看上去都显得有点冷酷了。
　　这位在首都星声名在外的温和皇子听到这，差点绷不住自己面上的表情，本就不算好的心情当即变得更加糟糕。
　　祁修艰难扯了扯嘴角，竭力给自己找补：“我那不是有气势……我就是想到了我那个在太空里、因为魔法失效直接爆炸的表哥……其实我之前就想过转学，我差点就在那时候上飞船了，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怕。”
　　万年星懂了，原来是心有余悸。
　　倒霉死了的表哥，被排挤又差点死掉的自己——这位转学生的经历，看来是真的有点可怜啊。
　　他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因为江力学的话，于是先入为主，把这个新同学想得太坏了。
　　……
　　随着上午的课程结束，时间很快到了中午的午饭时间。
　　万年星想到自己误会了转学生，出于弥补的心思邀请对方：“要一起去吃午饭么？”
　　祁修知道这是一个示好的信号，但问题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祁修只能忍痛拒绝：“不了，你们去吃饭吧。我还有点转学手续得处理，明天我和你一起。”
　　他很快告别了万年星和江力学，在目送着对方离开、背影彻底消失后，当即拿着通讯器冲进了厕所隔间。
　　就算现在不知道后续的活动流程，他也能想象到，这个所谓的祈福活动里，绝对存在一个让全校师生集体宣誓的流程，好让万年星能顺利说出他们想让祂说的话。
　　这种事绝不能就这么让它发生！
　　然而，当祁修一路从校长问到市长，最后又问到这颗星球的星球长，对方给出的回答，却是“这件事已经上报给了首都星”。
　　难以想象，他的父皇对这件事这么排斥、警惕并厌恶所有想要通过谶言获利的可能，最后居然还答应了这个祈福活动的尝试。
　　祁修短暂犹豫，最后还是决定找过去问清楚具体的情况。
　　随着通讯被接通，帝国君王那张熟悉的脸跟着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祁修组织了一下语言：“父皇，午安。祂所在的这个学校突然要组织一个祈福活动，让全校师生给那些在灾难中逝去的死者祈福——这里面也包括了作为学生存在的祂。”
　　“我问了星球长，他说这件事已经得到了您的首肯，这是真的么？”
　　帝国君王笑笑：“是的，我觉得这个尝试确实可以试用看看。”
　　祁修：“……可这有些不太合适。一旦开了这个头，今天是祈福活动，明天会不会就有其他类似的活动？当参杂了举办者私心的宣传语被祂说出口，未来绝对会对这片宇宙造成更大大影响。”
　　“甚至还可能会有人借此满足自己的私欲！”
　　帝国君王面上的笑意稍缓：“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在灾难中无辜死去的人，就都是活该了么？”
　　祁修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父皇有些难以沟通，他极力坚持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未来绝对会引出更多麻烦！”
　　帝国君王问：“真的会有更多的麻烦么？那些来自于其他人的麻烦与意外，只要稍加管理就能遏制。”
　　通讯器的另一头，帝国君王和祁修面对面，彼此的距离却隔着无数星海。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祁修急切的脸，他真的很想问，究竟是不希望引出更多麻烦，还是不希望作为“万年星未来朋友”的权力被其他人分走？
　　明明祁修是根据他的命令，转学到了510星，接近并试图和万年星成为朋友。
　　但面对那份超脱所有世俗规则之上的绝对力量，当祁修抵达510星，帝国君王这份关于权力的猜疑，就已经得出了他认定的结果。
　　帝国君王笑意不达眼底：“而且祂的情况比较复杂，单纯的友谊在某些时刻也很难达到预期的效果。朋友的身份也不可能僭越到控制彼此的一言一行，我们必须得拥有其他别的方法进行辅助管理。”
　　“这也是一次必须的尝试。看看能不能通过类似的活动对祂造成影响，确保一切都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一旦这些近似于“祈福活动”的干涉手段能起作用，那么他手中这份世俗的权力，也将层层加码落在万年星身上。
　　只有在这样的前提下，作为君王的他才能证明，他手中的权力确实高于其他任何人，由此得到心安。
　　“我觉得这个尝试挺好的，这也是我们在之前从没想到过的一个角度。”
　　祁修最后被说服了。
　　“……真的是这样么。”确实，朋友的关系确实也存在局限性，如果有其他手段作为辅助，那确实更可靠。
　　但直接让死者复生，这真的合适么……
　　祁修最后没再说其他别的话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对方。
　　他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的集体祈福活动。
　　包括学校其他所有师生在内，万年星抵达了大会堂，参与了这项祈福活动。
　　在穿越前，因为频发的各类天灾人祸，万年星对于祈福默哀的流程，也不算特别生疏。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穿越前后的两个世界存在不同传统，星际魔法时代的祈福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
　　穿越前的祈福默哀，大多就是学校广播发来通知，然后全校师生在班级内闭眼默哀三分钟。
　　但穿越后经历的这个集体祈福活动，除了要求全体师生抵达大会堂，还在默哀后加了一个全体宣誓环节。
　　“不是，还要宣誓吗？”看到宣誓的学生代表走上最前方的演讲台，即将带领所有人一起宣誓，万年星是真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面对这种大规模天灾，也不可能说随便一宣誓，就能保证未来不再发生类似的灾难。
　　宣誓真的有用么？
　　边上，祁修配合着遮掩道：“这种魔法突然消失的事情，以前从来没发生过。”
　　“增加这个宣誓的环节，可能就是为了让学生努力学习，立下‘查明魔法消失原因’的志向，通过人力避免未来再发生类似的事情……的吧？”
　　“我觉得可能是为了这个。”别说，虽然是临时编的，但听上去还真就有几分道理。
　　起码万年星这个穿越者就被说服了。
　　“这样么……好像也是……”
　　万年星想，好歹都是魔法世界了，又是能力水平得到验证的星际时代，在这个世界，或许以前常见的那些天灾，在这个时代都已经被魔法解决并克服。
　　面对眼下的失败，宣誓展望更好的未来——这也能说得通。
　　演讲台上的学生代表已经开始带领学生宣誓了：“……我希望所有能在灾难中意外遇难的死者都能复生，无需付出任何代价就能恢复原样……我宣誓，以我所能，我会努力学习向上，力求带来更好的明天……”
　　学生代表说一句，下面被代表的学生就得跟着说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近似于面子工程的活动，宣誓也就是单纯地走流程。
　　但在今天的这个大会堂里，学校的老师却个个认真巡逻，看到不出声的同学还会点名批评。
　　万年星配合地开口：“……我希望所有能在灾难中意外遇难的死者都能复生，无需付出任何代价就能恢复原样……我宣誓，以我所能，我会努力学习向上，力求带来更好的明天……”
　　就是这宣誓词看上去真怪。
　　死者复生却不付代价，这怎么可能。
　　想要得到什么，绝对就得付出什么——这甚至还是炼金理论课本里的知识。
　　不过万年星再没情商，也不至于把这种话在这时候说出口。
　　毕竟祈福么，祈福就是生者的美好祈愿，就没必要非追究现实不现实的问题了。
　　而随着万年星把这些话说出口，当祂的尾音彻底落下，万千生灵也在这一刻，再度睁开了眼。
　　……
　　“啊！”
　　春熙路上，人来人往间，突然有人在人群里发出了一声惨叫。
　　所有人下意识朝声源看去，只看到了一个满脸惊慌的青年。
　　有好心人上前询问：“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可能只是我的错觉吧……”在所有关切的视线正中，丁嘉平回神，给出了一个这样的答案。
　　周围其他行人看他好像真的没事，也慢慢散开。
　　只剩下丁嘉平一个人留在原地，整理自己乱七八糟的记忆。
　　在他的记忆里，明明上一秒还是怪物袭击现场，那个一直问“要不要玩信任检测游戏”的怪物靠近了自己，他甚至感觉到自己手臂上还残留着怪物触肢恶心黏腻的感觉，碎裂的尸块好像还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但随着他睁开眼，下一秒，春熙路人来人往，马路上车流如织，各种炼金产物秩序地正常工作。
　　难道一切真的只是他的白日梦？
　　丁嘉平将信将疑，最后还是决定先把这事放到一边。
　　他看了看天色，感觉这时候早过了自己平时上班的时间。
　　下意识摸出通讯器看时间，却发通讯器上显示的日期和记忆中差了将近一个月。
　　丁嘉平这下确定了。
　　完蛋了，这是自己失忆了！
　　丁嘉平给自己的上司发去了请假的消息，不等上司回复就火急火燎赶去医院。
　　也就是因为着急去医院看病，他没看到上司的回复——
　　[骗子假装死人骗人，小心最后别真被人打死了！]
　　丁嘉平快速穿过春熙路赶往医院，途中也不知道是哪家店搞活动了，他期间还听到了几声尖叫声接连在身后响起。
　　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自己失忆的问题最要紧，他没有停留，很快走出春熙路，抵达了附近最近的一家医院。
　　但麻烦的是，当他挂号就医后，医生完全没从他身上看出来任何问题。
　　脑部看上去没有遭受过猛烈撞击，检查后也不像是中了失忆魔法的样子。
　　到最后，医生只能让丁嘉平回家休息，表示如果运气好，未来或许会因为某个特殊的契机，从而恢复这部分遗失的记忆。
　　丁嘉平无奈，只能坐车回家。
　　也就是在回家后，他终于从家人的反应中，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刨除失忆的可能性，他在这段时间里也可能是直接死掉了。
　　生物学意义上的那种“死掉了”。
　　“啊！嘉平，你不是死了么？！你到底是谁？！”
　　“嘉平，你是回来看我们了吗？你就放心去吧，我们都过得很好……”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丁嘉平不可置信道：“什么叫‘死了’、‘放心去吧’？我还活着啊，我就好好站在这里啊！”
　　场面一度变得格外混乱，一直持续到丁父丁母碰到了丁嘉平、发现手底下的人居然还有温度，后续又彼此对了对记忆里以前的共同经历，才勉强相信了对方活着回来的事。
　　而丁嘉平也从父母口中，得知了自己记忆里空白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段时间什么都没发生。
　　他就是在被怪物靠近并撕碎后，直接死掉了。
　　丁嘉平一度难以接受这样的真相。
　　相比起死亡，他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危险组织抓走洗脑——哪怕他就是一个平平无奇、没有特殊身份也没有特殊能力的市民——但这也比死而复生听上去靠谱啊。
　　丁嘉平想要直接报警，但是丁父丁母更担心，儿子死而复生后，会不会被抓走研究。
　　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邻居恰在此时路过，说出了一个更加炸裂的消息，但也算是解释了丁嘉平活着回来的原因。
　　邻居盯着丁嘉平的脸，很快认出了眼前这个人：“丁嘉平？你不是之前就死了么……原来新闻里说得都是真的，在之前魔法消失那段时间里死的人，果然都复活了。”
　　丁母盯着邻居：“你说什么？什么复活？”
　　邻居指了指通讯器：“你上网看看啊，网上都是这个新闻，头版头条……我之前还以为是假的来着。”
　　丁母将信将疑打开通讯器，随便打开了一个社交软件看了两眼。
　　【死者复生？世界上难道真的存在神明吗？】
　　【魔法教会表示，死者复苏、逝者回归，所有的一切都是魔法之神的赐福！】
　　【复活魔法的研究疑似有了新进展！让我们先来听听专家是怎么说的。】
　　——别说，居然还真有这种新闻。
　　几人互相看了看彼此，丁母的通讯器在所有人手里过了一轮，最后三人都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魔法世界可能就是这点最好了，所有人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都很强，只要确定自己不是单独的个例，那么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看来这真的就只能归结于神迹了，世界上说不定真的有神明呢。”丁母拉着丁嘉平，把丁嘉平迎回家，“看来这个神明，对我们还挺友善的。”
　　丁父接话：“也不一定是神明啊，说不定是新型复活魔法呢？以前新闻里不就说过，那些大魔法师都在想办法研究攻克这个技术吗。”
　　丁母：“那么多年了都没研究出来什么成果，说明这个魔法难度系数高……哪有难度系数高的魔法能作用范围这么大的，听说前段时间死的那些人可都活了，首席大魔法师都没办法做到这个吧？”
　　丁父丁母还在互相讨论可能的原因，丁嘉平却没心思参与进去。
　　因为他在走进家门后，就看到了那张挂在墙上的、属于自己的遗像。
　　“原来我真的已经死过一次了……”丁嘉平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胸口，按住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在他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后，他的心脏突然开始狂跳，好像是提前预感到了不详。
　　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
　　——这个念头几乎在他确认自身死亡的瞬间，立刻从他的脑海中浮现。
　　他为什么会复活，而在“死而复生”之后，他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
　　当晚，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念叨着对神明的感激，感谢这个不知名讳的神救下了自己的孩子。
　　丁母做了一个梦。
　　梦里，就好像是在水中因为水的阻力缓缓沉底，她像是一片落叶，在空中缓缓落下。
　　她应该是正在接近什么东西的。
　　丁母凝视这眼前这片仿佛深渊、一眼看不到底的黑暗，心间近乎顺理成章地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最后快得几乎要在她胸腔里炸开。
　　丁母慌乱地环视四周，不经意间发现了祂的存在。
　　也不知道祂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又或者祂一直就静静地存在于那里。
　　当丁母发现祂的存在后，便无法自控地将所有注意力放在祂身上，再挪不开自己的视线。
　　那是一片比黑暗更深邃、比世间一切都更无序的混沌。
　　祂没有固定的形体，祂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无数人形的存在于祂体表凝结成型，这些人形的块体大张着嘴，像是在欢呼又像是在嘶吼。
　　无数只手向上举起，密密麻麻看着有些渗人。
　　但很快，它们像是流体一样向下滑落、很快失去了固态的形貌，在诞生的同时就注定了会消亡，好像存在只是为了迎来消亡时的绝望。
　　丁母本能感觉到害怕，她想要逃离，她想要从这个混乱的梦境中逃脱。
　　但祂依旧时刻存在于她的视野中，不为她的意志所转移。
　　“感谢您，至高无上的主！”在她开始挣扎时，这样一句不知道出自谁口的话语，突然传到了她的耳边。
　　“感谢祂……为什么要感谢祂……”丁母凝望着那位不可名状的神明，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的久了，突兀从那些时刻诞生、时刻灭亡的人形里，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嘉平，那是嘉平吗……”明明没有参照物，明明看不清面容，明明它们没有五官，她却莫名开始笃定了这一点。
　　如果那里面有一个是丁嘉平，那么其他的人形又是谁呢……
　　——那应该就是被祂所救，死而复生的人了吧。
　　明明没有根据，她却莫名开始笃定了这一点。
　　这个念头近乎是粗暴地被塞进了她的脑子里，最后却又被她顺理成章地接受。
　　“感谢您，至高无上的主！”于是丁母也开始应和其他人的呼喊。
　　她近乎是亢奋地、疯狂地、绝望地，欢呼祂的存在。
　　……
　　“真是个美梦啊，我好像梦到了那位救下嘉平的神明。”
　　次日，丁母一觉睡醒后，和自己的丈夫分享她的梦。
　　满足的微笑依旧刻印在她的脸上。
　　而另一边，万年星和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去上学。
　　当万年星抵达教室后，就看到转学生早早就到了学校，坐在位置上看书。
　　注意到他进入教室，祁修抬头和他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祁修扫见万年星有些难看的脸色，关切问道，“怎么了？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么？”
　　“你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太开心。”
　　万年星抱怨：“……我做了一个很吵的梦。”
　　梦里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
　　音量虽然不是很大，但睡觉的时候听到这些声音，总归是让人开心不起来的。
　　“老实说，有点烦了。”


第24章 
　　首都星, 会议室内。
　　不同于过去低迷的氛围，眼看着那些在“魔法消失”期间意外死亡的死者全部复生，这份明确属于他们的成功, 让所有人都从过去的慌乱里挣脱了出来。
　　他们还专门检查了这些复生者的情况。
　　身体正常没有受伤也没有发生异变, 神志清楚完全没受到半点多余的影响, 除了因为死亡这件事本身带来的惶恐，以及发现自己死而复生经历后的本能心慌, 看着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
　　这也让他们越发确信, 即便是面对万年星那样恐怖的存在, 他们所拥有的一切，依旧能间接对祂造成影响、乃至操控祂的力量。
　　在万年星作为普通人、帝国里的普通市民存在的前提下, 他们手里这份来自世俗的权力依旧有效, 甚至凌驾于神明之上，达成超脱人类力量的奇迹。
　　过去的恐慌终于褪去，在今天的这场内阁会议上，参与会议的这些所谓大人物，终于恢复了一些过去的从容，看上去不至于太过狼狈。
　　“赞美诸位的奇思妙想，赞美帝国肉眼可见的光辉未来！我们绝对能为人族, 博得一个更好的明天！”帝国君王右手握拳举过头顶, 像是在意气风发地隔空和会议室里其他人庆祝成功。
　　会议室里一片其乐融融，所有人都笃信，帝国绝对会在他们手中变得更加繁荣昌盛。
　　……或许, 发展到最后，就连人族在宇宙万族里的排序都能往上提一提, 创造历史直接在宇宙登顶！
　　在简单庆祝后，这个话题被略过, 众人很快开始处理下一项事务。
　　而这下一项事务，依旧和万年星存在关联。
　　就像是在发现能间接影响祂的言语举止后，会议室里的众人已经开始畅想人族的未来。
　　510星球上，确认“通过学校活动让他说出有利谶言”后，这颗和祂离得最近的星球，难免也会生出其他额外的妄想。
　　首席秘书说出了510星星球长提交的后续申请：“……510星星球长提交了新的申请，他希望能通过谶言，提高星球的经济。”
　　在以前，提高星球经济都是星球长自己拿主意，这也算是他们政绩考核的一部分。
　　但因为这次和万年星存在直接关联，类似的报告也出现在了这种规格的会议上。
　　帝国君王面上笑容变浅，但他也没说别的什么：“可以，这确实可以尝试。祂就在510星上，510星的星球长也承担了不少压力，确实需要适当的嘉奖。”
　　“对了……让他们不要用过分雷同的方法，以免出现之前那样的意外。”
　　他看似轻松地这么说着，心里却又真的没办法放下这件事。
　　或许在这之后，他也得找机会把万年星弄到首都星来。
　　他之前还能从这个物理距离里获得些许安全感，现在却又突然觉得，离得太远也显得有些不安全、不合适。
　　首席秘书应了一声，对于510星提交的申请进行了批复。
　　……
　　510星，安市。
　　最近周围其他人聊得最多的，可能就是“死者复生”的消息了。
　　万年星最开始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什么消费死者的噱头。
　　他以前就没听说过什么“死去的人真的有机会复生”的事，也不觉得这种事真的能成。
　　但类似的新闻层出不穷，江力学也和他感叹过这件事，真相就这么摆在他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
　　该说真不愧是魔法世界么，居然和一些冒险游戏设定一样，居然真的能让死者复活……
　　万年星忍不住惊叹，下意识关注这方面的消息。
　　关于“死者复生”这件事，之前主流的两个思想一直争论不休。
　　一方觉得是神迹，另一边觉得是帝国技术突破。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帝国首都星的专家表示，这就是帝国目前掌握的一项特殊技术、人族或将迎来新纪元后，各方的争论也终于有了结果。
　　万年星刷到这则新闻的时候更惊叹了。
　　天，大规模让死者复生就算了，这项技术居然还是可控的！
　　穿越后的这个魔法星际时代，还真是比他穿越前的蓝星强多了。
　　因为这项技术确实足够惊人，哪怕已经在学校里和江力学、祁修聊了许久，在告别同学坐上回家的公交车后，他还是忍不住掏出通讯器，刷类似的新闻报道。
　　万年星看着评论区里各类惊叹夸耀人族技术、嘲讽其他种族水平的评论内容，给其中一些玩梗的有趣评论点了赞。
　　一旦上网，时间就会变得很快。
　　万年星听着公交车报站，看了看车外的风景，眼看这会儿公交车即将抵达目的地，自己也快到家了，当即关掉了网页，准备按铃下车。
　　万年星背着书包下车。
　　本来按理说，今天也和平时每一天一样没什么差别，就是正常地上学放学。
　　但在即将进入小区前，万年星被一个记者烂了下来。
　　记者笑意盈盈：“你好，我们是一档安市市政牵头组织的采访节目——市民有话说。”
　　“所有市民在节目里的发声、提议，都能被安市所有人、乃至安市市长看见。”
　　“我想请问一下，您作为安市的市民，居住在这颗星球上，您觉得有什么方法能提高星球的GDP呢？”
　　万年星有点懵，意识到自己这会儿正面对着镜头、自己的发言也会在未来被播出，顿时觉得有些尴尬：“额，我、我也不知道。”
　　记者鼓励：“您可以认真想想，说什么都可以……作为帝国的年轻一代，你们的想法决定了帝国的未来。”
　　老实说，其实记者也不认为，眼前的万年星能说出什么特别好的建议。
　　但不知道为什么，市长指明了要他们这个新成立的节目，采访眼前这个人，要求他们必须从万年星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没办法，就算是眼前的万年星不是很想提建议，她也得硬着头皮从对方口中问出一个确切的回答。
　　万年星这下是真的有点为难了。
　　记者一直问，他也不好什么都不说。
　　话说510星能怎么发展经济呢……
　　万年星穿越过来后，也大概了解一下他所在的这颗星球，以及帝国内部大致的情况。
　　在人类的活动范围扩大到宇宙后，一些他熟悉的名词——工业市、旅游市之类的名称，也扩大到了工业星球和旅游星球。
　　510星没有任何地理上的优势，真要发展经济也只能是想办法吸引游客了。
　　怎么吸引其他人过来呢……
　　万年星犹豫道：“那就开鬼屋吧……我觉得只要做好宣传，或许也是能吸引游客过来、提高本地经济的。”
　　印象中，蓝星有一些鬼屋就以恐怖出名，吸引了不少国内外游客专门前往。
　　“鬼屋是么？”记者觉得这个的可行度不是很高。
　　星际魔法时代下，星球基建速度大幅提升。
　　要是鬼屋真的能作为特色吸引来游客，那么这种大家都能建的东西，其他星球也能很快跟上，搞出来同样的特色分走流量。
　　更别说市面上各类恐怖游戏，生活中随时可能出现的恐怖变异人了——哪个鬼屋还能比变异人更可怕啊。
　　但是耳边，借用传音魔法，市长的声音跟着响起，近乎是急切地催促道：“鬼屋是么……为了保险点，你再和他确认一遍，务必让他说出‘鬼屋能带动星球经济’之类的话。”
　　记者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您是觉得，开鬼屋就能带动星球的经济发展，是么？”
　　万年星被问得已经有些不自信了，他应了一声：“是吧……反正我觉得，在星球上开鬼屋，这样或许能吸引过来其他地方的游客。”
　　记者完成任务，当即微笑结束采访：“好的，我知道了，感谢您的配合。”
　　“这是我们节目组准备的小礼品，您接好。”
　　与此同时，安市另一个角落里。
　　丁嘉平这会儿已经下班回家了。
　　因为不是“死而复生”后的个例，他倒是很快再度融入了社会。
　　这场特殊的死亡经历，好像只是增加了一点他身上的话题度，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影响。
　　但丁嘉平总觉得，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影响，到这应该还没有结束。
　　而他的预感似乎并没有出错。
　　丁嘉平原本还坐在家里玩游戏，突兀地，他的心跳开始无故加快，本能开始觉得心慌。
　　“恭喜注册无限游戏！副本即将正式开放！”
　　——一个机械音就这么突兀在他耳边响起。
　　“9”
　　丁嘉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背上缓缓浮现出了一个暗红色的血色数字。


第25章 
　　510星上, 一场决定了星球未来的会议，就在此时展开。
　　星球长通过通讯器，隔空和每一个洲的州长、乃至每一个市的市长, 说明后续的安排。
　　星球长严肃道：“在这之后, 为了拉动星球经济, 我希望510星上的每座城市，都能即刻开始建造鬼屋、招募相关的人手。”
　　“我能感觉到, 这就是我们510星为数不多的、能崛起翻身的机会！”
　　随着他的话说出口, 聊天频道里有一瞬间的凝固。
　　片刻后, 才有人试探着出声——
　　“您是说开鬼屋振兴星球经济么……我是不是听错了？”
　　“……我觉得这个提议的可行性不高。”
　　因为足够专业，在场有不少人都一眼看出来了这个项目的问题。
　　不说帝国民众有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但鬼屋的可复制性实在太强。
　　在一颗星球、一座城市, 只要花个几天就能复刻出一座鬼屋的前提下，绝不可能会有多少游客为此浪费时间，专程来到这颗偏远的星球上。
　　但同样的，星球长的态度也很坚决。
　　星球长：“我可以保证，这绝对是一个必赚的项目。如果项目失败，我会引咎辞职。”
　　“作为这颗星球的现任星球长，我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关注这颗星球的未来。”
　　“具体原因虽然不方便说, 但我能保证, ‘鬼屋’这个项目，绝对是我们星球未来的风口——而这也得到了陛下的承认与首肯。”
　　星球长抬出帝国君王的名号，又以自己的政治生涯作为担保, 勉强把争议声往下压了压。
　　可能是星球长自己也清楚，在不知道祂的力量、没有祂作保的前提下, 就算是帝国君王或许也无法取信自己的这些下属。
　　会议的最后，在争议声暂缓后, 星球长强行给每一座城市发布了任务，要求每座城市都确保建立两座以上的鬼屋。
　　……只有这样，等到未来游客真的因为祂的“谶言”被吸引抵达510星后，好歹也不至于太仓促。
　　但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星球长的良苦用心。
　　会议结束后，就有人接受不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提议，给相熟的人发消息，顺带着探听消息。
　　安市市长就收到了另一个相熟市长的消息。
　　[真是想不通为什么要用鬼屋发展经济，以前也没看见哪颗星球上有发展类似经济的苗头，首都星那边也没听说有类似的风气……还是说，因为那些随时随地出现的诡异，上面准备想办法提高市民的恐惧阈值、尽可能削减伤亡，所以提议开鬼屋了？]
　　因为勉强算是服务市民的同行，星球长是他们所有人的上司，这位相熟的市长就算是想要质疑，这会儿说出的话也显得委婉。
　　为了让“在星球各地开鬼屋”的政策看上去更靠谱一点，甚至都想到了是不是和最近涌现出来的诡异存在关联，艰难地把这两者扯到了一起。
　　但她并不知道，现实远比她的猜测更加离奇。
　　不是为了应对诡异的衍生产物，这就是来自神明的指引。
　　祂说出谶言，于是这颗星球注定会因此取得成功。
　　安市市长回复：[可能是吧，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按照星球长说的做，反正只是两座场地不限、规模也没被要求的鬼屋而已。]
　　相熟的市长：[也是。]
　　意识到自己没办法从安市市长这里，问出来什么有用信息后，对方之后简单客套了几句，很快结束了这次的通讯。
　　安市市长重新投入了工作。
　　他给手底下的人发出了“尽可能多建鬼屋”的指令，随即开始处理一些以前没时间处理的工作。
　　自魔法恢复后到现在，他不是忙着和首都星提交关于万年星的信息报告，就是在想怎么应对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的新谶言，同时思考自己能不能借用这份力量做些什么。
　　现在处理完这些麻烦的工作，在发现万年星这样的存在也能间接影响操控、终于能松口气后，他这才有精力去处理安市市区内的那些诡异。
　　相关的报告之前就放在了他的桌面上，安市市区内所有的诡异都有对应的资料，就等着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安市市长看到，报告上写明，每一个诡异都有固定的行为模式，只有在碰触到诡异的动手条件后，这些诡异才会发狂杀人。
　　绝大多数时候，只要能保持理智，并在摸清楚对应诡异行为模式的前提下，避免犯忌，就能保证市民的安全。
　　安市市局局长提议建立一所专门的诡异监狱，将安市市区出现的这些诡异收容。
　　只要确保诡异周围没有其他生物存在，并且培训专业的普通人狱警，时刻遵守避免犯了这些诡异的忌讳，应该就不会遇到什么问题。
　　而除此之外，除了这些诡异外，报告里还说明了安市市区内存在的那两个怪谈。
　　怪谈——这是祂在创造出“不戏弄其他人就会死”的怪物时，下意识脱口而出说的话。
　　……和寻常的诡异不同，这类怪谈没有能被人触碰到的实质主体，单纯只是因为祂的一句话而衍生创造出来的、过去并不存在的虚无怪物。
　　某种程度上来说，“怪谈”这个称呼还挺合适。
　　针对目前宇宙范围内仅有的两个怪谈，报告里也说明了对应的调查结果。
　　出现在万年星原本教室里的怪谈，对普通人来说似乎没有任何危险性。
　　魔法师会因为自身的灵感被它吓到，但如果是普通学生，除了在靠近后触发“高三学习最重要”的效果外——即一旦符合“高三”身份就会控制不住想要学习，就没有其他别的影响了。
　　刨除它的恐怖外形，这个怪谈好像天生就是为了督促学习而存在的。
　　而根据后续实验，因为怪谈本身并不存在实质的、能触碰到的实体，理论上它能存在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
　　如果让高三学生说出“高三学习最重要”的话，就算和怪谈中心的“心脏”外形主体，存在地理上的距离，也会受到些许影响，变得开始好学。
　　现在还真是让全宇宙都在物理上变成，“高三的时候学习最重要了”的世界……
　　不过相比起这个“高三学习最重要”的怪谈，另一个“不戏弄其他人就会死”的怪谈，就显得更加麻烦恐怖了。
　　在被这个“不戏弄其他人就会死”的怪谈锁定后，当事人必须在固定的要求时间内戏弄其他人、和其他人开任意玩笑，不然就如怪谈说的那样，会直接死亡。
　　更麻烦的是，这个怪谈还存在近似于瘟疫的传染性。
　　除了“靠近万年星后被对方厌烦”这个感染路径外，一旦被那些怪谈缠上的当事人开玩笑，被对方进行可以判断是恶作剧、戏弄范畴的事，就会跟着被这个怪谈缠上。
　　目前受难警员勉强找到了缓解的方法——被怪谈缠上的当事人可以互相开玩笑，以此脱局。
　　唯一麻烦的是，当开玩笑的双方在此之前都被怪谈缠上后，被要求和其他人开玩笑的固定时间会缩短——比如从原本的24小时内必须和其他人开玩笑，缩短到23、22小时。
　　虽然目前还没出现伤亡，但随着时间越来越短，肉眼可见这些人已经没有未来了。
　　早晚有一天，这些人会因为“要求玩笑时间”太短而死，完全就是慢性死亡。
　　……唯一幸运的地方，可能就是目前被这个怪谈盯上的这批人，都是体制内的警员，所有人都具备责任心，不然这个诡异估计很快就会在宇宙范围内传染并泛滥。
　　诡异得想办法处理，怪谈也得想办法解决。
　　“高三学习最重要”的怪谈就算了，这个“不戏弄其他人就会死”的怪谈必须得消灭……
　　安市市长看完报告，很快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鉴于目前掌握的魔法无法消灭怪谈，也无法消灭诡异，最后的解决方案，恐怕还是得让万年星说出对应的谶言。
　　事态发展到现在，让“万年星说出固定的某句话”的这件事，都需要一路上报到首都星，让帝国君王进行批复。
　　如果想要让诡异消失，这件事估计还得提交对应的报告。
　　安市市长一想到这个流程就觉得有点烦。
　　明明万年星就在他们这颗510星上，他们510星才是真正受灾最大的地方，最后想要解决问题，却还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这个处理效率真的太慢了。
　　他这也是为了全宇宙的所有生命，就不能有点额外的权力么……
　　要不是担心被看出来问题，同时那个麻烦的帝国三皇子还在他们星球上，他都不是很想走这个麻烦的程序了。
　　安市市长最后还是认命走程序，就此事写了份报告，提交给了星球长。
　　星球长对这倒还挺支持的。
　　“解决诡异”怎么说，也算是件对全宇宙所有种族来说的正经大好事。
　　但问题又来了。
　　“解决诡异的批复倒是下来了，但是关于那个‘不戏弄其他人就会死’的怪谈，目前还没通过。”
　　“估计是觉得波及范围不大，所以觉得没必要为此专门接触祂，增加暴露的可能性。”星球长简单总结。
　　“这样啊，那也行。”安市市长听到这个结果却也没怎么失落。
　　上面不同意解决这个怪谈，这样其实也还好。
　　毕竟，要是挡着其他人靠近万年星的屏障没有了，所有人一拥而上凑过去、凑到祂面前，那就变得有些麻烦了。
　　——这是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但随即，他又觉得这个想法有点怪，因为这就像是无所谓那些警员的性命一样。
　　好像相比起他们影响万年星，反而是万年星默默改变了他。
　　不过这种略显哲学的想法，来的快去的也快。
　　安市市长转念想，就算他坚持有什么用，首都星那边又不批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他很快将其视为正常。
　　另一边的星球长还在嘱咐：“之后的‘诡异清除’行动和之前那两次类似，但必须要做出具体的差别，不能让他察觉到我们在这里面的作用。”
　　“还有之前那个节目……这个你在鬼屋建成开放后再播。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让祂看到，祂的提议成功有效、祂的提议改变了星球的命运。”
　　“这样不仅和祂证明节目真实存在，未来或许还能继续用这个节目做筏子靠近祂。当然，还有就是，这同时也是鼓励万年星对社会产生的正向责任感的大好机会。”
　　安市市长应声：“是，我一定会好好计划这件事的。”
　　……
　　万年星又被通知搬教室了。
　　校方通过广播和他们说明了学校的安排，他们班必须得搬回原本的楼层，搬到原本教室的隔壁。
　　万年星大概清楚一点学校的情况，知道他们教室里原本存在的那个变异人还没解决。
　　结果现在变异人没解决，他们却又被要求回到原本的楼层。
　　光想想都觉得有些危险。
　　万年星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就觉得有点怕，和江力学还有祁修抱怨道：“不是听说我们教室里那个变异人还没处理掉么，怎么这就要搬回去了……听广播，那一层好像全是普通人，是学校无所谓我们的情况么？”
　　祁修听到这眼皮一跳，他明确感觉到了万年星的负面情绪。
　　正琢磨着要不要委婉开口劝几句，一无所知的江力学却已经接话了。
　　即便江力学不知道实情，他很多次下意识的回答，都数次帮助这个世界避开了危机。
　　这次同样。
　　江力学不开心地抱怨：“就是没处理掉才要搬回去啊。”
　　“同桌，你没看政府官网公布的消息么？我们教室里那个不是变异人，是异变！”
　　“它在政府官网那被叫做是‘永不停歇的进取心’，是能让学生下意识努力学习、集中所有注意力提高成绩的异变！虽然外形据说有点可怕，但对我们这些看不到的普通人来说，这都不是问题。”
　　“那可是只要靠近就能提高成绩的异变啊！那明明是我们的教室！为什么不让我们搬回去！”
　　“……啊？提高成绩的异变？”万年星有些愣住，没想到这个异变的实用性居然这么高。
　　但……提到成绩的话……
　　他没感觉到自己的成绩提高了啊，他的成绩还是和以前一样糟糕……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异变。”
　　江力学：“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但这不是主要问题，主要问题是，我们回不到我们原本的那个教室了。”
　　“我妈昨晚刷到政府官网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在家长群里，联合其他家长一起联络学校，要求让我们班回到原来的教室里。结果校方死活不同意，反而让另外一个普通班搬进去了。”
　　“黑幕，这绝对就是黑幕。那个班级里绝对有人身份不一般，不然原本属于我们的教室，怎么让其他班给占了！”
　　边上，祁修听到江力学悲愤的语气，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问题不是其他班有身份不一般的同学，而是这个班里多出了他这个拥有魔法潜能的皇子。
　　普通人看不到怪谈没什么感觉，他看一眼都觉得自己的理智快要被清空……
　　祁修含糊：“可能吧……不过我觉得，学习还得看自己。我们就在隔壁，就和异变差那么一点点距离，估计也不会对成绩造成什么大影响。”
　　万年星这时候已经拿通讯器找到政府官网了。
　　他确实在官网上看到了这个名为“永不停歇的进取心”的异变，也在详情介绍页，确认了这个诡异可能确实有这样的特殊能力。
　　但他的成绩真的一点都没有变化啊……甚至也没有变得特别热爱学习……
　　“我也觉得……这个异变可能没有这么大的作用，我的成绩也没怎么变……”万年星有些遗憾地接话。
　　江力学迟疑：“……额，可我成绩确实变好了啊。”
　　江力学回想着自己稳步上升的成绩，有些尴尬地和万年星对视，最后决定默契地转移话题。
　　江力学假装自己没说过“成绩提高”的话，转而开始聊起了最近的又一热点——变异人。
　　“……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江力学笑嘻嘻地说，“最近不是魔法恢复了么，听说有不少人拿魔法去对付变异人，最后却发现魔法对于变异人来说毫无用处。”
　　“那些会魔法的‘上等人’好像都很怕变异人，看到他们这么害怕，我就放心了，以后我们的就业就都有着落了！”
　　祁修觉得江力学这语气有些不大对头。
　　祁修试探问道：“但是变异人据说很危险，感觉它们不存在，对这个社会才比较好吧？”
　　事实上，由于安市市长正策划着让万年星说出“变异人全部消失”的话，这件事也从首都星传到了他这边。
　　介于首都星那边只同意了510星这边“消灭诡异”的提议，在510星掌握了正确影响万年星的方法，担心这颗星球其他人可能会私下做什么，于是也额外通知了祁修，让祁修就近盯着那些人，别让他们做一些不该做的、多余的事情。
　　全套关于“消灭诡异”的计划书，他这边甚至还仔细看完了一遍呢。
　　“之前安市对外发布的说明，就第一个出现的那个变异人，听说杀死了十来个人，其他别的伤亡数据就更可怕了。”
　　……由于魔法已经恢复，社会基本恢复了稳定，为了避免市民生出“变异人也不是很危险”之类的想法靠近，官方还是补充了当日的具体伤亡数据。
　　“至于就业，听说政府不是已经在郊区开发了新的项目，增加普通人也能做的职业岗位了么。”
　　江力学认真回答：“但变异人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掌握的魔法啊。”
　　“只有变异人变得越来越多，我们普通人的地位才能上涨。之前大学针对普通人录取率都不高，现在有了变异人，未来说不定还会多录取几个。”
　　“就更别说其他因为变异人、从而对普通人开放的职业了。因为变异人的出现，警局直接增加了普通人辅警的岗位。祁修，你不会是被那些魔法师的说法，直接给洗脑了吧？”
　　万年星有些含糊应声：“听说变异人都是冤死的死者变的……感觉这对死者来说，可能确实挺重要的。”
　　他对变异人的存在与否，其实还挺无所谓的。
　　因为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程度还不是很深，本人也是穿越的，万年星对于就业、工作之类的，倒也没什么亲身体会，短时间内也很难像是这些原住民一样激愤。
　　不过看江力学都这么说了，好歹算是朋友，他就是再没情商，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否认。
　　祁修只能装出恍然的样子：“……原来变异人是冤死的死者变得么？”
　　他看着万年星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已经大概知道万年星的态度了。
　　万年星认同了诡异的存在，于是这些变异人估计是永远都没办法消失了。
　　“我也没想到变异人还和我们的就业有这么大关系……那确实不能消失。”他语气干涩。
　　江力学满意了：“对啊，就是这样！外面说话发生的都是那些魔法师，普通人的就业可难了，我们可不能都听他们的。”
　　祁修干笑了两声，之后就没再说话了。
　　他在搬完教室后很快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把这件事原模原样告知了帝国君王，同时又警告了安市市长，表示计划没有成功的可能。
　　但他的这个回复，安市市长好像没把这当回事。
　　因为在下午，在下午的课上完一半后，班主任又走进了教室里，给所有人带来了一个消息。
　　班主任：“最近官方不是公布了变异人的新消息么……变异人真的太危险了，明天上午，警局那边会派人过来给我们开讲座，讲解突然面对变异人时需要怎么做。”
　　“这个讲座除了教导遇到变异人后如何自保，最后还有一个拍摄任务，需要一起喊口号，还有在标语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希望大家到时候都能积极配合，不要让警局那边觉得我们的态度存在问题。”
　　随着班主任把话说出口，祁修就已经觉得有些麻烦。
　　起码就江力学偷偷背着班主任做的那个表情，同为普通人的江力学估计是真的有点想骂人了。
　　他想起了刚才万年星在变异人这件事上表现出来的态度。
　　变异人要是真就这么消失了……祂一定会说些什么吧，可祂又会说什么呢……
　　未来究竟会变得更好，还是会变得更坏？


第26章 
　　“话说, 最近学校的活动怎么这么多？”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警局的安全讲座即将开始，江力学到学校后等得有些无聊, 他算了算最近的活动举办频率, 顺口和万年星聊了起来。
　　边上, 因为之后的安全讲座，祁修本来就有点慌张, 听到这个聊天开场白更慌张了。
　　在昨天听到班主任说明安全讲座的活动的时候, 他就在放学后再次找上了安市市长, 质问对方为什么不听他的顾虑，还要继续举办这个讲座活动。
　　他试图再度站在普通人的视角上, 说明了这个“讲座宣誓”的方案完全不可行。
　　……就算短时间内真的有成效、诡异确实因此消失, 但随着身为普通人的万年星意识到诡异消失带来的地位变化，那些怪物未来势必还会再度出现。
　　而他的质问也确实很快得到了回复。
　　安市市长语气平静：“心里不认可归心里不认可，我们需要的就是让诡异消失，让祂出声附和活动的宣誓词，说出让‘诡异消失’的话。”
　　“至于您……殿下，你究竟是站在什么立场说出这些话的呢？”
　　祁修重申：“我这是为了人族的未来，为了避免让这个世界跌落到更混乱的境遇中！”
　　安市市长：“是么？我看未必。”
　　“您被要求讨好顺从祂, 是带着任务去和祂做朋友, 以便增加您在祂那里的话语权，未来出问题了也好借用朋友的身份化解危机。”
　　“但现在呢？结局如何还说不清楚，我们甚至还没有进行尝试、没有得出结果, 您就开始自顾自地站在祂的立场上，帮祂说话。”
　　“‘诡异存在与否’事关帝国所有人的未来, 这可是和人族命运息息相关的未来。您却因此轻易改变立场，是不是已经把祂放在了人族命运之前, 完全没有了最初为了帝国改变祂的心力？”
　　“相比起您来到510星前，被要求影响祂的意志的任务，在我看来，您如今已然被祂所改变。”
　　安市市长一说一长串，中心思想就是觉得这位帝国三皇子的立场存在问题。觉得在面对“诡异消失”的绝对利益下，就算可能会失败也有尝试的必要。
　　祁修当时只觉得不可理喻，觉得对面完全听不进去人话了。
　　只是因为之前的两次成功就自鸣得意，想当然地觉得自己能影响祂、操控祂，甚至在和万年星的立场完全不同的前提下，还以为这次还能和之前一样取得成功。
　　完全就不看最重要的前提条件——如今的万年星对外也就是普通人。
　　在这场人类与神明的博弈中，人类或许能赌赢一次两次，但祂作为庄家绝对能赢到最后。
　　说是成功说是胜利，本质上只是因为祂对这一切都无所谓、不在意，于是捡着那点所谓的胜利成果，自以为能掌控祂的力量。
　　两人都无法说服彼此，最后只能不欢而散。
　　在最后挂断通讯那会儿，祁修差点都被对面气笑了。
　　口口声声说他被万年星影响改变，他倒觉得这些人才是受到影响最大的那批人。
　　……毕竟在以前，哪有一个市的市长，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的。
　　到最后，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祁修最后选择继续上报，把这件事上诉首都星。
　　但是首都星那边似乎也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即便他说明了这个计划方案里最麻烦、也是最可能招致失败的重点，对面的首都星依旧觉得，既然这个活动消息已经宣布、要是什么都不做又要冒险又是在浪费机会。
　　为了人族的未来，既然话都放出去了，那姑且还是得尝试一下能否成功。
　　就算是失败了，最后撑死了也就是维持现状，让诡异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看上去完全没懂他的焦虑与不安。
　　甚至到最后，帝国君王还和蔼补充：“……就算是境况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也还有作为祂朋友的你，不是么？”
　　“我们专程让你去往510星，也是希望你能在这些特殊节点里，凭借‘友谊’发挥作用、影响祂的决定。”
　　话说到这份上，祁修也是真没办法拒绝了。
　　无论是活动的继续，还是其他别的什么事情，主动权如今都不在他手中。
　　但事情真的没有这么简单。
　　回想之前和万年星、和江力学的谈话内容，完全就是他们这批掌控了帝国未来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站在普通人的立场上说过话，所以才会这么想当然地觉得简单。
　　祁修越想越觉得忐忑，他真的很抗拒这个所谓的安全讲座。
　　只是时间的流逝又不被人为控制，他晚上愁得睡不着觉，天一亮又得硬着头皮来上学，发愁真出事后，自己在万年星那里的分量能不能抗住新谶言。
　　这不，他就说这个安全讲座问题很大。
　　在来到学校后等待安全讲座开始的这段时间里，不仅他觉得这个安全讲座有问题，就是江力学都觉得，学校的活动办得太频繁了。
　　偏偏他又不能真的当着万年星的面，站出来抗议并发声禁止，表示这个安全讲座不该有。
　　要是表现得这么嚣张、最后还什么罪责都没有，傻子都能看出来他的身份有问题。
　　祁修只能祈祷，就算是江力学这么说了，希望万年星不会察觉出来什么问题。
　　但这到最后也只能是奢望。
　　因为万年星本人，也觉得活动太频繁了。
　　就算万年星是穿越的，他也觉得这个活动开展的频率不对头。
　　万年星：“确实……感觉一个星期还不到吧，就又是祈福活动又是安全讲座的，这种事情真的有必要搞这么隆重么？”
　　万年星虽然是穿越的，但他以前也上过高三啊。
　　他穿越前的蓝星也确实时不时遇到天灾，但高三学习多重要啊，最后顶多就是学校组织一波捐款、全校课间三分钟默哀。
　　哪里这么奢侈，动不动就改掉一个上午、一个下午的课搞活动。
　　……话说回来，他最近是不是总是遇到这种大活动？
　　这这期间，印象中好像还被记者采访了。
　　感觉穿越后就总是遇到这种事……
　　祁修压力很大：“没办法……又是变异人又是魔法消失的，最近事情好像确实比较多。”
　　“那个变异人不是说确实很危险么，这个安全讲座应该还是挺有必要的。”
　　“而且学习压力这么大，偶尔有点活动也好啊。”
　　万年星抱怨：“但活动也不是偶尔啊，这个讲座还要一个上午的时间……估计比上课还麻烦。”
　　感觉就是纯粹的面子工程，又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的。
　　特别是那个祈福活动……
　　万年星都不想说那个祈福活动了。
　　他最开始确实觉得死者很惨，最后死者好像也都莫名其妙都复活了。
　　但这种事想想也不可能和他们的祈福有关系，媒体都说是帝国的特殊保密技术了。
　　闭眼默哀三分钟的事情，帝国也完全可以早点用保密技术复活死者，非要让他们折腾来折腾去做无用功。
　　感觉就是在浪费他们的感情。
　　别最后安全讲座结束后，全世界的变异人又和之前的祈福活动一样，讲座结束后，就又通知说帝国用特殊技术解决了变异人……
　　那他是真的要抗议了啊。
　　江力学跟着接话：“说到底，我们这些普通人面对变异人时又不会觉得害怕，也不会受伤，这个本来和我们的关系就不大。”
　　“而且高三学习多重要啊，我还要因为这个花掉一上午时间……别回头讲座完，又和上次的祈福一样，祈完福就又说帝国有技术消灭变异人，那乐子就大了。”
　　皇子默默闭眼。
　　完蛋，最后一宣誓，说不定还真就变成这样。
　　偏偏话说到这份上，他又不好说什么。
　　他要是在这时候多劝几句，都担心会影响友谊，随便一劝就劝出火气来。
　　实在不行的话，估计就只能在讲座结束后，在祂的情绪彻底变化前，看看能不能通过对话和友谊，主动地、识相地引导万年星尽快说出“诡异出现”的谶言。
　　到时候，起码这个花掉一上午时间的安全讲座不是浪费时间，还能稳定一下万年星的情绪，避免更惨烈的谶言出现，让帝国未来的处境变得更加惨淡。
　　……不过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祁修复盘了一下起因、经过和结果，发现自己这个理论上最该盼望诡异消失的人，反而在尽可能地维持现状。
　　意识到这一点，他面上当即露出了一个苦笑。
　　……
　　时间终于到了安全讲座即将开始的时候，而安全讲座的地点，还是在学校的大会堂。
　　几人跟随着班级队伍进入大会堂，到了学校给他们安排的位置上坐下。
　　负责讲座的警员已经早早坐在演讲台上，等到全校师生到齐，当即走程序开始这次的安全讲座。
　　“……在遇到变异人后，大家最好能保持冷静，观察变异人的反应、神情，看看是否存在重复性的刻板行为，摸清楚变异人的行为模式、对应的动手规则……”
　　“……要是没办法保持冷静，就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听也不看，呆在原地不要有任何动作，这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能保住性命……”
　　警员的演讲内容中规中矩，听起来是真的有些无聊。
　　万年星坐在座位上，听演讲的警员来回重复那几段内容、那几个保命步骤，顿时感觉其他别的任何事都比这要更有意思，感觉在座位上都有些坐不住了。
　　耐着性子又听了一段，万年星最后举手找老师，说自己要去卫生间。
　　万年星很顺利地得到了班主任都许可，立马从位置上站起来去了卫生间。
　　在抵达卫生间后，他在隔间里掏出来通讯器摸了会儿鱼，最后觉得自己又能撑住、又能行了，这才收好通讯器准备回座位。
　　只是在回去途中，他被一个有些面熟的人拦下了。
　　万年星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认出来眼前的人究竟是谁了。
　　——这就是前段时间突然来他们班给他们上课，最后却因为被变异人缠上导致离职、再没出现在学校里的新老师。
　　当时万年星还因为这个新老师动不动就找他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打断他和其他人的聊天、浪费他的个人时间，还有些生气。
　　不过之后听其他魔法班的同学说，对方实际上是被变异人缠上了，所作所为可能都是因为被胁迫、做这些单纯只是为了自救后，这点怒气很快就散了。
　　他甚至还有点同情对方。
　　现在再次见面，看这个新老师的打扮——穿着警服出现在他面前，看来这个新老师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复杂啊。
　　万年星有些意外地问：“原来老师你是警察啊！之前那会儿，你是不是假装教师，来我们学校执行什么卧底任务啊？”
　　他以前看的那些电视剧里，都是这个套路！
　　印象中，这个新老师出现在学校的时间点，就是校内出现异变“永不停歇的进取心”后没多久。
　　当时他还不知道这个是良性的异变、不是危险的变异人，觉得出现变异人了校方还要上课，这真的太危险太夸张了。
　　现在看来，学校里居然还卧底了警察保证他们的安全，看来学校也没他想象中那么没人性啊……
　　对面，这个曾经假装新老师接近万年星的卧底警员，听到万年星这仿佛意有所指的话，差点就给吓跪下了。
　　寈
　　“对不起……”卧底警员说出这句道歉的话作为开头，后面的其他话终于能顺利说出口了，“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当年就不该偷偷卧底学校靠近你，我当年就不该听他们的老是找你……对不起，我浪费了您的时间，我真的真的希望你能原谅我。”
　　“求你原谅我，求求您一定得原谅我……”说到最后，他甚至恸哭出声，“警局那边已经说没办法了。”
　　“我知道的，他们都想要放弃我们，都无所谓我们的性命了……现在真的只有您能救我！”红血丝在眼白蜿蜒，看得出来有一段时间没睡着了。
　　而此时此刻，另一边。
　　邱梦寒这会儿也躲在走廊拐角，近距离观察这边的情况。
　　因为怪谈“不戏弄其他人就会死”的存在，如今他们被要求必须互相开玩笑的时间，已经缩短到了两小时内，他们甚至都没办法休息好、睡个整觉。
　　怪谈时刻等着收割他们的生命，而上面对这件事的态度，好像也是打算直接放弃掉他们这些人。
　　卧底警员也是真的受不了这个怪谈了，最后恳求了和他互相开玩笑缓解死亡的邱梦寒，求对方一起来和万年星道歉，求万年星原谅饶恕自己。
　　说实话，因为之前发省的那些事，邱梦寒不是很想再靠近万年星。
　　毕竟只要靠近，轻易就可能会因为祂的一句话而面临死亡。
　　但她实在耐不住下属的祈求。
　　说到底，事态变成这样、这个“不戏弄其他人就会死”的怪谈之所以会出现，这也和她的判断失误存在关联。
　　她最后还是松口，和卧底警员一起找到了万年星所在的学校，找到了这位决定一切的神明。
　　只是，祂真的会原谅他们么……
　　邱梦寒无法给出肯定的答复，只能期待事态能朝好的方向变化。
　　而在这两位警员的视线正中，万年星微微睁大眼，露出了一个恍然的表情。
　　万年星听卧底警员在激动下语无伦次说出的这些话，根据主观想法大概拼凑了一下后，觉得自己已经理解了一切。
　　他懂了，那个缠上了卧底警员的变异人，不仅要求对方找其他人恶作剧，还要求对方取得当事人的原谅！
　　警局那边都没有办法，只有他这边有办法——就是因为警局那边干不掉诡异，对方只能过来请求他这个受害者当事人，让他原谅对方、完成变异人制定的规则啊！
　　……别说，这个变异人让其他人恶作剧又要求对方必须获得原谅，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挺有原则。
　　万年星：“好啊，我原谅你了！我会原谅所有对我心怀诚挚、真心实意道歉的人！”
　　这么说，变异人应该就会放过眼前的这个卧底警员了吧？
　　万年星这么想着。
　　而随着他的话音彻底落下，怪谈的规则跟着变化。
　　怪谈“不戏弄其他人就会死”的简单规则里，很快被额外加上了另外一条新规定。
　　——“只要对祂心怀绝对诚挚的歉意，就能被祂原谅。”
　　卧底警员的双眼立马亮了。
　　此时此刻，因为恐惧衍生出绝对诚挚的歉意，歉意在被轻易原谅后又繁衍出感激，他身上的怪谈被强行抹去。
　　他重获了自由与生命。
　　卧底警员看着眼前这位宽容原谅了自己的伟大神明，只觉得自己即将彻底在这份来自神明的善意中融化。
　　明明这不是自己的问题，明明这也不是祂的问题。
　　假如上面没有发布类似的命令，那么一切明明都不会发生。
　　而自己冒犯了神明，却还是被祂轻易原谅。
　　何等宽容，何等慈爱。
　　这一刻，他甚至忘记了怪谈最初的源头。
　　他再度付出了自由与生命。
　　心甘情愿。
　　“感谢您，赞美您。”
　　万年星有点尴尬，但还是笑笑：“哈哈，应该的应该的。”他还是能理解，这种绝路上看到转机的激动和兴奋的。
　　不过这说得好夸张啊……这个说话的腔调，听起来感觉都像是在演话剧了……
　　与此同时，邱梦寒听到事情貌似有了新的转机，立马小心探出头查看情况。
　　本来应该开心的，开心既定的死亡终于有了转机。
　　可她看着那张浸透了虔诚的脸，只觉得心底一阵发寒。
　　——难道这也将成为她的未来吗。
　　……
　　对于万年星来说，这份来自卧底警员的道歉，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虽然事后，对方又嘟嘟囔囔地说了什么“功劳”、“阴谋”、“骗人”、“感恩”之类莫名其妙的话，但万年星具体也没怎么听清，听了一会儿后，只当对方是太激动了于是发泄情绪，也没把这放在心上。
　　他回到座位上后，就继续老实听讲座熬时间。
　　随着流程到了后续的宣誓，万年星终于松了口气，心想之后只要随便跟着喊喊口号，应该就能结束这个无聊的讲座了。
　　但在演讲台上的警员掏出宣誓词，准备带着全校师生一起宣誓时，另一个穿着警服的身影走到了演讲台上。
　　万年星眯着眼睛一看，发现就是刚才和他道歉的那个卧底警员。
　　这时候走上演讲台，应该就是想要配合宣誓了。
　　因为本人就被变异人缠上过，之后说不定还会分享自己被变异人缠上的经历吧……
　　那这个讲座估计还有一段时间。
　　万年星叹了口气，有些不太开心。
　　然而惊人的是，在这之后，卧底警员没有分享自己的经历，也没有拿出宣誓词和同事一起带领宣誓。
　　他几乎了粗暴地抢过了话筒，亢奋地和在场所有人宣扬自己信仰的神明，力求“拨乱反正”。
　　“无论是魔法的回归，还是死者复生重新睁开眼——这一切都是祂的恩赐。”
　　“我们要感恩祂，我们要赞美祂！”
　　“所有人都沐浴在祂的光辉中……无论是魔法的消失还是诡异的出现，所有的一切都是人类渴求力量、擅自触碰禁忌的恶果……”
　　“所有人都不得冒犯祂，一切都罪恶都源自人族的冒犯……我们都得取得祂的原谅……”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混乱，大会堂不时响起几声哄笑声。
　　最后的宣誓到这似乎也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
　　“连警察都说这种话，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神明？”
　　……
　　类似的安全讲座，短时间内很难找到机会重复第二次。
　　要是一件事来回讲、出现得太频繁，绝对会被万年星看出来不对劲。
　　面对这样的结果，祁修心情复杂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虽然最后安全讲座变得格外混乱，但起码保证了事态不会变得更加糟糕。
　　但安市市长以及首都星的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是浪费了一个好机会。
　　明明能解决掉变异人，明明能给全宇宙带来好的变化，结果却因此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闹剧。
　　安市市长看着因为这件事，额外衍生出来的新闻报道——
　　【警员内部披露，帝国的保密技术带来的奇迹，疑似真神降临。】
　　【帝国的保密技术，难道是跪在神像前求神拜佛？神明真的存在吗？】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安市市长关掉了这些报道，想着短时间内没办法解决诡异，最后只能暂且把这放到一边，决定继续跟进鬼屋的项目，筹备鬼屋的开业。
　　……
　　丁嘉平发现，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手背上的血色数字，貌似是某个特殊的倒计时。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手背上的数字“9”也在不断缩减，一直到现在，变成了“1”。
　　期间，他想过和其他人诉说自己的遭遇，也想过要报警、怀疑这是不是什么特殊的变异人。
　　但除了他之外，似乎没有其他任何人能看到他手背上的这个倒计时数字。
　　就算是报警坐在审讯室里，面对警察时也变成了哑巴，说不出半个和它相关的字眼。
　　随着数字缩减，他的情绪也跟着开始变得更加紧张不稳定。
　　到最近这几天，担心这个血色数字会是什么死亡预告，想着自己临死前一定要和家人呆在一起、和家人一起度过最后的时间，他为此还请了好几天假。
　　丁嘉平摩挲着手背上的数字“1”，试图安慰自己：“这应该不会致死吧，也没说过哪个变异人这么厉害的，附近警局也没发布灾难预警……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就在他自言自语宽慰自己的时候，耳边传来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是丁母回来了。
　　丁嘉平不想父母和自己一起担心，多几个人在一无所知的前提下担心也没有用。
　　……更重要是，因为没办法和其他人说出他的遭遇，他也不想被丁母当做是在开恶劣的玩笑，不希望在这最后几天里，还要因为这个和家人产生矛盾。
　　听到这动静，他立马收敛表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看过去。
　　丁嘉平看到丁母背着一大包东西回家：“妈，你买什么回来了，看着好大一包。”
　　丁母笑了笑：“我前段时间不是看郊区那边的鬼屋招人么，就试着应聘了一下，结果直接就选上了。”
　　“鬼屋明天开业，我今天先把这个皮套衣服带回来洗一下，不然到时候直接换上就太脏了。”


第27章 
　　丁母拿到手的鬼屋皮套制服, 看上去是一件棉绒填充的玩偶服。
　　即便竭力带上血腥元素，画上了血痕缠上了绷带，外形也尽可能地朝非人的怪物靠拢——看上去有些像是前段时间的变异人, 但因为本身填充物的材质, 看起来有些蓬软, 还是显得有些普通、不够恐怖。
　　“这就是鬼屋的制服么……看上去好像也没有特别可怕啊……”丁嘉平对丁母就职的鬼屋能不能吓到人这点，忍不住抱有怀疑。
　　丁母笑了笑：“老板对制服可是上了心的。这个制服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它里面还有一个能施加幻术的魔法阵, 穿上后几乎和那些变异人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我今天在鬼屋那边, 还和其他同事都一起试穿了一下……真的，要不是看着他们穿上制服, 清楚这是穿着制服的同事, 我都差点以为真的有个怪物长那样，几乎能以假乱真！”
　　“原来是这样啊……”丁嘉平看着被扔进洗衣机清洗的皮套制服，露出恍然的表情。
　　不过，要是每一套制服都这么讲究，鬼屋老板能回本么……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
　　丁母：“应该可以吧？我看郊区建了十来个鬼屋，每个鬼屋里面布置得都还挺好的, 连制服都特别讲究。要是没把握, 应该也不会投进去这么多钱。话说回来，我今天还从别人那听到一个小道消息——据说这个鬼屋还是政府牵头的项目呢！”
　　“而且……说实话，就算是回不了本, 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啊。我一个鬼屋NPC的工资是固定的，我只要能拿到工资就好了。现在工作不好找, 能赚一点是一点，未来鬼屋倒闭, 那也是未来的事情。”
　　像是510星这种偏僻星球，因为星球经济不够发达，能提供的岗位和工作都偏少。
　　丁母也没指望这个鬼屋能撑多久，只希望能多一份收入。
　　这钱无论能赚多久，都算是她赚到了。
　　丁嘉平一听这个鬼屋是政府牵头的项目，好奇心当即上来了。
　　政府牵头建立的鬼屋。
　　能让政府掏钱在星球上建这些鬼屋，这个鬼屋一定有它的特别之处吧？
　　丁嘉平追问了几句：“那这个鬼屋具体是什么情况？鬼屋具体叫什么？妈，你知道鬼屋的剧本是什么样的吗？”
　　“剧本？没多少剧本吧。”丁母思索片刻，回答道，“我在的那个鬼屋好像叫什么‘逃离屠宰场’，剧本也没多少，除了一些规则内容，就只是让我拿着道具追着游客跑。”
　　丁嘉平懂了：“原来是逃杀游戏啊。”
　　就是游客被NPC追着跑，然后没了。
　　感觉这还不如一些恐怖游戏来得精彩刺激呢……
　　“不过既然是政府牵头，那应该不会这么简单，估计还有其他好玩有趣、能吸引游客的地方吧。”
　　丁母笑了笑：“鬼屋那边还给了我几张赠票呢，你要是真的好奇，回头就拿着票去玩一场。”
　　丁嘉平摸着自己手背上的数字“1”，面上的笑容变淡了。
　　“嗯，回头我再看看什么情况吧。”
　　……
　　位于510星各地的鬼屋很快正式开始营业，在同一天内齐齐对外开放。
　　这天正好是周末，选在这个时间点开业，就是希望能吸引更多游客入内游玩。
　　虽然有万年星的谶言作保，最后确定一定能成功，但为了让鬼屋尽快在地国内大火，今早让这些鬼屋投入营业，星球长也并非什么都不做。
　　星球长专门找到了好几家本星球的媒体帮忙报道宣传，一时间，网络上到处都是这方面的相关消息。
　　万年星也看到了鬼屋开业的消息——
　　【510星上数万家鬼屋正式开业，你想要的刺激体验这里都有！快来510星，开启属于你的惊险刺激之旅吧！】
　　万年星作为510星上的“本地人”，他还是看到了网络上的这些消息后，才知道星球上居然还有鬼屋开业。
　　话说回来，这个“开鬼屋”的举措有点熟悉啊……
　　万年星稍一回忆，很快从记忆中刨出了那段对着镜头接受采访的经历。
　　当时记者问他觉得怎么做才能振兴星球，他当时随便回答了一个开鬼屋。
　　结果现在，510星居然真的打出来“鬼屋星球”的招牌吸引游客。
　　是凑巧？还是政府真的听了他一拍头随口说的话？
　　不过他当时虽然没想过“开鬼屋吸引游客”的具体可行性，但是做出决定把提议变成现实的决策者，应该也是评估了项目能不能赚到钱，所以才这样发展的吧？
　　万年星这么想着，继续浏览其他网页其他新闻。
　　可能因为他就是510星上的居民，在他给第一条鬼屋相关的消息点赞后，后续大数据给他推送了不少相关页面，也看到了不少网友对于510星上这数万家鬼屋的评价。
　　[鬼屋？什么鬼屋？我就在510星上，我以前也没听说，510星什么时候发力建造鬼屋吸引游客了。]
　　[相信政府的判断！其他星球的朋友一定都来我们510星上玩啊！]
　　[鬼屋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在家玩游戏。]
　　[鬼屋可复制性太高，要是鬼屋真的能有火的趋势，后续其他星球估计也能立马跟上。510星打算靠鬼屋翻身？这绝对不可能。]
　　——星际魔法时代，即便星球和星球之间的距离被魔法缩短，但在绝大多数网友看来，鬼屋似乎并不具备吸引游客专程赶往510星的潜能。
　　质疑的评论占绝大多数，万年星看多了，也觉得“510星想要靠鬼屋发展经济”有些不太现实。
　　外面都分析“鬼屋致富”不太可能，还有人质疑510星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一个草率的决定。
　　哪怕知道这些网友不是在说自己，万年星认真看完后却还是有点心虚。
　　……要不是清楚最后做决定的是其他人，他都有点想为过去的那段糟糕的采访经历道歉了。
　　还真是对不起了……他就是没什么金融知识储备啊……
　　……
　　丁嘉平没心思去关注其他别的任何事。
　　——他手背上的数字即将要归零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当他在新的一天睁眼后，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这个其他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倒计时数字究竟意味着什么……数字是否会归零、归零后他将遭遇什么……
　　未知带来恐惧。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过要不要把自己的这只手剁下来，让这个不断缩减的血色数字彻底脱离自己的身体。
　　在送走带着皮套制服去上班的丁母后，丁嘉平就把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等待后续可能发生的任何意外。
　　而在他注视中，他手背上的数字和前几天每一天一样，再度继续倒退。
　　“0”
　　他手背上的血色数字从“1”倒退归零。
　　随着数字“0”出现在他视野中的瞬间，强烈的心悸感袭来。
　　那个有些熟悉的机械音再度在他耳边响起——
　　“欢迎玩家进入无限世界，副本即将开启。”
　　“请务必尽情享受这场游戏！”
　　随着最后的尾音彻底落下，周遭的画面在这一瞬间跟着发生了变化。
　　原本熟悉的房间自他视野中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单间售票亭。
　　售票亭侧面的墙壁上用红色的油漆——那可能是油漆、那绝不能是油漆之外的任何东西，写着“逃离屠宰场”这五个大字。
　　而在售票处旁边，一扇大门向外侧大开，门口出没有半点光源，黑洞洞的像是吞没了所有光线，叫人看不清内里实际情况。
　　这算什么？未知的变异人，还是说新的、名为“无限世界”的异变？
　　丁嘉平觉得自己和这个地方简直格格不入。
　　而当他环视四周，和他一样与这片区域格格不入的人居然还有三个。
　　丁嘉平打量其他三个人的穿着打扮——
　　一个长着一头红发，也不知道是染的还是天生就这样。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是难看，对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很不耐烦。
　　一个年纪看上去不是很大，面上还带着稚气。这会儿身上背着一个书包，应该是周末准备去补习的学生。她无措地站在角落，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本能感觉恐惧。
　　最后一个穿着白衬衫，带着金边眼镜。她没穿外套，脚上的鞋还带着点跟，估计是周末加班中途、被强制带到这里来的倒霉白领。
　　四人打量着彼此，甚至都不用语言交流，就能从其他人脸上的表情里，判断出对方对周围的一切一无所知。
　　几人就这么僵持在原地没有动作，一直到不远处售票亭里的售票员对着他们的方向喊话。
　　“欢迎来到‘逃离屠宰场’的入口，新一轮的游戏即将在五分钟后开始，欢迎玩家买票进入。”
　　售票员面带微笑，但她面上的微笑实在太过完美、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变化，以至于反而显得有些恐怖，像是什么僵硬的活动人偶。
　　“……逃离屠宰场？”丁嘉平刚才太心慌、一直观察周围情况于是没怎么在意，现在听到售票员又这么说，他下意识低声重复，觉得这听起来实在有些耳熟，
　　得益于丁母昨天开心地和他分享自己的新工作，他很快把“逃离屠宰场”和丁母工作的地方对上了号。
　　不过这应该就只是凑巧重名吧……丁母也不可能说在这种强行把人掳过来、明显就不对劲的地方工作……
　　丁嘉平因为这几个熟悉的字眼陷入沉思，而在场其他三个人里，白领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
　　白领看了看身后——那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周围只有的售票处和“逃离屠宰场”的入口真实存在。
　　得益于最近政府媒体四处宣传的“自救指南”，她倒是勉强保持了冷静，猜测自己可能误入了新的异变中。
　　“这应该就是新的异变吧？我记得政府官网上有说明。”白领清了清嗓子，对着三个人认真说明，“我记得政府宣传里说过，无论是异变还是变异人，只要遵守规则就不会出事。”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四个，我觉得我们只有齐心协力，或许才能找到机会离开。”
　　红毛隔空问：“那你想要怎么做？”
　　白领回答：“不管怎么样，先摸清楚这里的规则再说。”
　　恰在此时，售票员又开始出声喊话：“欢迎来到‘逃离屠宰场’的入口，新一轮的游戏即将在四分钟后开始，欢迎玩家买票进入。”
　　白领听到售票员又强调买票进入，猜测“买票”可能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一。
　　看其他人都没有反应，白领大着胆子问：“你说的那个门票……这个要怎么买？我要是不买门票会怎么样？”
　　售票员笑着回答：“如果不买门派，就无法进入鬼屋体验游戏，直接算出局处理。买票的话，请取出通讯器打开付款码，只要100信用点，就能购买门票进入游玩。”
　　“100信用点购买门票？”白领听到这个说法当即一愣。
　　无论是变异人还是异变，这两者之中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没有正常的智慧、于是无所谓人类在意的一切事物。
　　她以前听说过变异人杀人，但还没听说过变异人管其他人要钱的。
　　难道这里不是什么特殊的高危异变？
　　——这个念头顺理成章地出现在了白领心底。
　　白领决定赌一把，她掏出通讯器，大着胆子打开付款码凑过去买票。
　　[100信用点付款成功]
　　“靠，居然真的付款成功了！”白领看着付款信息露出无语的表情，脑海里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事。
　　白领突然破口大骂，她骤然意识到这里可能不是什么危险的异变正中，而是缺德老板强买强卖。
　　她一边骂人一边出声试探：“我靠，你这不是异变？你这里原来就是普通的鬼屋？！”
　　“我真服了，搞出来这么多弯弯绕绕，原来就是为了开鬼屋卖门票！”
　　“我要举报你们，无视消费者的意愿强行把人带过来，又借用各种方式诱导消费！”
　　“边上那黑漆漆的一片是怎么回事？我要求你立刻把我送出去，我还要回去上班！”
　　售票员立马道歉：“抱歉，周围那一片是为了渲染气氛的光影魔法，您要是想要离开，直接走出去就好了。”
　　“就是离开出局后，您买的门票会算作失效，也无法在未来持票再度过来游玩。”
　　“真是抱歉，我也很想为您退票，但我这边真的没有这个权限，很抱歉给您带来了这样糟糕的一个游戏体验。”
　　白领本来还不确定，不知道实际情况是不是自己想得那样。
　　心想就算是鬼屋开业，也不至于说用这种空间魔法把他们强行带过来，强买强卖。
　　……就更别说那个在此之前，除了自己无人能看到的倒计时了。
　　但现在听售票员这么回答，那颗提起来的心立马落下去了。
　　得，尽管不知道商家是怎么做到的，又或者说之前经历的一切可能是对家故意抹黑的手段——毕竟魔法世界到处都可能发生奇迹。
　　不过可以猜到，这里应该不算什么危险的地方。
　　不是变异人也不是异变，估计是什么人为的产物。
　　白领只想立刻离开，她现在都无所谓自己的那一百信用点了，就想着离开后确认鬼屋的位置，离开后顺势举报一波。
　　包括丁嘉平在内，所有人都准备离开这里。
　　然而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
　　学生的位置原本就比较靠后，这会儿四人准备离开，她也是第一个触碰到那层被售票员说是“光影魔法”的黑雾。
　　“噗呲”
　　像是什么熟透了、装满了汁水的果实外皮破开，学生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肉眼可见裂开了密密麻麻的裂缝，内里红色的血肉裸露在外。
　　体内的鲜血以违背常理的姿态往外喷溅，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攥住她的身体，把她的血往外榨。
　　无论是丁嘉平还是在场其他人，他们都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惨烈的死亡，三人都被惊得愣在了原地。
　　售票员平静地播报：“三号玩家已出局。”
　　“欢迎来到‘逃离屠宰场’的入口，新一轮的游戏即将在两分钟后开始，欢迎玩家买票进入。”
　　——出局即意味着死亡。
　　三人万分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白领攥着门票的手都在抖，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她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就是在靠近死亡。
　　“出局……原来这就是出局……”丁嘉平猛地扭头看相售票员，“你告诉我，我不想被出局，你这里的出口、真正的出口在哪里！”
　　售货员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出口就在鬼屋的另一头，不过要买票才能进入鬼屋哦。”
　　在学生这个三号玩家死后，在场剩下的这三个人都懂了，他们得买票进入鬼屋，然后从鬼屋另一端的出口离开。
　　这样才能安全的、完整地离开。
　　售票员：“欢迎来到‘逃离屠宰场’的入口，新一轮的游戏即将在一分钟后开始，欢迎玩家买票进入。”
　　时间越来越短，丁嘉平完全没有其他任何别的选择，唯恐时间结束就会自动出局。
　　丁嘉平立马冲到了售票处，花了100信用点买了一张门票。
　　红毛也一样，最后剩下的三人攥着门票，饶是内心无比抗拒，也不得不进入这个名为“逃离屠宰场”的鬼屋。
　　……
　　丁嘉平和另外两个玩家一起进入了鬼屋。
　　在三人进入后，身后的门也在同一时间消失不见。
　　原本在鬼屋外的时候，丁嘉平在外边看还觉得鬼屋偏小，心想之后找到鬼屋出口离开，这应该不会很难。
　　但当他真正进入鬼屋后，鬼屋内外的大小完全不同。
　　外边看顶多几十平方米，但走进鬼屋后，内部空间一眼望不到头，房间叠着房间，只觉得头昏脑胀。
　　这会儿三人的位置，代入现实中的布局，差不多是屠宰场门口对外销售肉食的门店。
　　人类的肢体、血肉，像是普通牲畜一样被巨大的铁钩子挂在墙上。
　　因为足够新鲜，又或者为了吸引所谓的“目标客户”，铁钩子上还刻着一个保鲜法阵，魔力的持续输出刺激神经，导致挂在上面的残肢就像是死后的青蛙腿一样，还在一抽一抽地抽搐。
　　看上去简直可怕极了。
　　丁嘉平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他再看一眼脚底，地面上都是滴落的红色鲜血，低头看一眼都觉得没地方落脚。
　　“现在怎么办？”红毛询问出声。
　　在目睹了那样一场惨烈的死亡后，剩下的三个人自发地选择了抱团。
　　红毛：“售票员说这个鬼屋是‘逃离屠宰场’，我们现在是不是就得找到出口想办法逃出去？还是说像是侦探游戏一样得找到钥匙？”
　　白领看着那些挂在墙上的肢体，只觉得头晕目眩。
　　白领：“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这些尸体怎么来的？如果只是找出口为什么要说是‘逃离’？”
　　“我猜，说不定，在这里面还有一个屠夫之类的NPC存在，会追杀我们，所以才说得‘逃’——一般鬼屋也是这么安排的。”
　　红毛接话：“那那个屠夫在哪里……”
　　他没说完，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屠夫。
　　白领怔怔地看着房间唯一的出口：“屠夫来了……我们得跑！”
　　门口，手持剁骨刀的非人屠夫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究竟在那里看了多久。
　　那不是他们概念中任何已知的生物。
　　它的后背上无数触手蜿蜒生长，顶端还带着类似于猫科动物的尖锐爪子，可以想象这些触手在把人缠住后，顶端尖锐的爪尖会如何用力地扎进血肉。
　　它身上缠着绷带，衣服上带着猎物受伤挣扎后喷溅的血迹。
　　它的体型偏宽偏大，只是往门口一站，就把房间唯一的那扇门堵得严严实实。
　　它看上去，好像真的有些眼熟……
　　丁嘉平只觉得大脑里一片混乱。
　　耳边是另外两个人的尖叫声——
　　“怎么跑？我们能怎么跑，它完全就把门堵住了！”
　　“啊啊啊啊，别过来，你别过来！”
　　熟悉的名字。
　　——相同的，都叫做“逃离屠宰场”的鬼屋。
　　熟悉的外形。
　　——相似的，近乎相同、只在一些细枝末节存在些许区别的怪物。
　　熟悉的游戏机制。
　　——一样的，要求在NPC的追捕下逃出去。
　　原来丁母说得可能都是真的，制服穿上后原来真的很恐怖……
　　“……妈？”真的会是她吗？
　　他希望眼前的怪物能应声，又希望眼前的怪物永远都不要做出反应。


第28章 
　　在丁嘉平几近绝望的注视下, 眼前的怪物屠夫突然停下来，看向了他的方向。
　　“嘉平？你怎么来鬼屋玩了？”怪物屠夫下意识回答，随即又很快回神, “我还要上班呢, 你就正常玩, 接下来就别这么叫我拉。”
　　随着她的话说出口，在场三人顿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这段对话假使放在其他任何情境下都还算正常, 但放在这个“出局就会死”的副本鬼屋里, 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边上的红毛和白领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下意识往边上躲了躲。
　　不过看着丁嘉平同样绝望又震惊的表情，两人本能恐惧的同时, 又立马意识到, 丁嘉平和怪物屠夫认识——这说不定反而能救命，让他们安全离开这个副本。
　　离得近的红毛看丁嘉平表情空白说不出话来，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想要安全离开，估计还得靠边上这个“屠夫熟人”。
　　……不过丁嘉平就这么愣着什么反应也没有，这也不合适啊。
　　这么想着，他见状当即用力掐了一把丁嘉平, 一定要让对方回神说些什么。
　　而丁嘉平也确实在这之后, 被手臂上的疼痛唤回神志。
　　丁嘉平终于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他哭着恳求：“妈……你把头套摘下来好不好，你别再穿这身衣服, 你和我一起离开、以后都不要在这上班了好不好？”
　　“妈，我求你了, 脱掉这身衣服和我一起走吧！我真的……我真的好害怕！”
　　这个地方明显不正常，丁母现在还能对他的声音作出反应, 他现在就得带着丁母一起离开。
　　……无法想象，丁母要是继续无知无觉地在这个鬼地方上班，未来会遭遇什么。
　　丁嘉平此刻完全就是一厢情愿地认定，丁母依旧是那个正常的丁母。
　　——毕竟，现在穿着皮套制服在这里上班的丁母，还能对他的话作出反应。
　　怪物屠夫短暂迟疑，最后在丁嘉平的哭声里，叹口气选择了妥协。
　　“不……好吧好吧……你别哭了先……”怪物屠夫的身形在这一刻短暂扭曲，像是柔韧度气球一样快速膨胀收缩。
　　丁嘉平无比希望这是魔法失效时的图像扭曲，但他这份期盼最后还是落空了。
　　丁母伸手，穿上皮套制服后显得格外臃肿肥短的手指，在这一刻表现出来惊人的灵活性。
　　她缓缓掀开了自己头上的头套。
　　像是撕扯掉一层皮肤、好像强行剥落体表的另一层血肉。
　　头套自脖颈的位置裂开一个口子，露出了些许底下属于人类的、属于丁母的苍白皮肤。
　　布料制作而成的头套变成了真实的血肉，细密的神经与血管，链接着头套的血肉和丁母的皮肤，像是把它们细心地缝合在了一起。
　　丁母在裂口处露出来自己那只属于人类的眼睛，瞳孔在眼眶里不适应地转了好几圈，最后才像是适应了这个感觉一样，慢慢回归眼眶正中，看向丁嘉平。
　　丁母扯了扯自己红得过分的嘴唇，像是开玩笑一样试图活跃氛围：“你这孩子，这有什么好害怕的。”
　　随着她的呼吸、面颊肌肉的变化，头套变成的血肉甚至还在抽搐痉挛，给人带来生理性的反胃。
　　此时周遭的氛围当即变得更加凝重了。
　　丁嘉平看着眼前的丁母，这会儿连哭都要哭不出声了。
　　他看着这一幕，甚至不敢确定，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熟悉的丁母。
　　而丁母像是没注意到丁嘉平的反应，还在自顾自地往下说。
　　“和你一起离开……和你一起离开……”她无意识地重复说了好几遍，片刻后神情突然一变，“至于和你一起离开，那可不行。”
　　“现在找工作不容易，我能应聘上这个工作不容易……嘉平，你不要无理取闹！”
　　“对了，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上班可不能闲聊……”
　　丁母这么说着，随即彻底无视了满脸泪水的丁嘉平，冷酷地说明了游戏的继续：“我还要工作呢，要是被看见没有工作，他们一定会扣我的工资。”
　　“嘉平，既然你都来鬼屋玩了，那就好好玩……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游戏必须得继续了。”
　　随着她低声喃喃说要继续工作的话，头套上的裂口重新愈合，血肉再度覆盖了这几寸属于人类的皮肤。
　　怪物屠夫夸张地大笑，说出了屠夫NPC在剧本里的台词：“不好了，好好的一头牲畜怎么就突然自己死了，必须得尽快处理好，不然放久了不新鲜，就卖不上价了。”
　　“还有你们……这三头牲畜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等我解决了那头死的，再来解决你们。”
　　“你们一定要乖乖的，不要乱跑。”
　　说完，怪物屠夫朝着先前门的位置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开门。
　　原本在三人进来后就彻底消失无踪的大门再度出现，并在容纳屠夫离开后再度消失。
　　“走，我们现在必须得走，然后尽快找到鬼屋的出口！”红毛又用力拍了一下丁嘉平，示意对方和自己一起赶快趁机会离开。
　　丁嘉平白着一张脸没有反应。
　　红毛撇了撇嘴，这下是真的有些把人丢在这里，然后自己离开了。
　　但现在这情况，估计只有抱团才有机会活下来。
　　同时因为刚才那一幕，想也知道，丁嘉平绝对知道不少他们不知道的重要信息。
　　没办法，红毛对白领使了个眼色：“我们一起把他带走。”
　　“行。”白领应了一声。
　　两人最后一人抓着丁嘉平的一条胳膊，强行带着人往房间外跑。
　　房间连着另一个房间，房间外还是房间。
　　除却第一间挂着人类肢体的房间，之后看见的其他所有房间都有两扇门。
　　一扇连接身后，一扇就出现在眼前。
　　所有大门齐齐敞开，一眼看过去就只能看到无数穿在一起的密闭空间。
　　往身后看，他们甚至能看到怪物屠夫拖着学生的尸体进门，剁骨刀劈砍的响动追着空气一路传到他们耳边。
　　往身前看，无论跑过多少房间，眼前的能看到的、串联在一起的房间依旧没有尽头。
　　就这么跑了好一会儿，眼看死活都找不到这些连在一起的房间的尽头，这会儿还有心思想着跑路的红毛和白领都意识到，光这么逃跑压根没可能逃脱。
　　还得是先弄清楚这个副本鬼屋的情况。
　　红毛看了看依旧失魂落魄的丁嘉平。
　　估计只能额外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从丁嘉平这里，问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红毛一边脚步不停，一边拍了拍丁嘉平的后背：“哥们，问你个事，这个什么鬼屋什么副本，你究竟知道多少？”
　　“‘逃离屠宰场’，你知道这个屠宰场具体得怎么逃离合适？”
　　丁嘉平依旧没有反应。
　　看得出来，丁母的现状已然让他短时间失去了挣扎的心力。
　　白领见状，也只能跟着配合发问，尝试让丁嘉平重新打起精神：“回神，你先冷静点！别就这么丧气、什么反应都没有啊！”
　　“现在情况变成这样，要是你再不打起精神逃出去，你准备让谁帮报仇？”
　　报仇。
　　这个字眼终于让丁嘉平有了点反应。
　　“报仇……是了，我要是不出去，谁会帮我妈报仇……”丁嘉平哽咽出声，愤怒取代了原本的绝望，迅速充斥了他的心脏。
　　“对，就算是为了能出去报仇，你也能撑住。”红毛松了口气，简单宽慰后立马追问，“你先和我们说说，你这个鬼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妈怎么会作为NPC出现在这里？”
　　“这个鬼屋的出口在哪里？究竟怎么样才能算是真的成功逃脱？”
　　丁嘉平被真么问，缓缓调动记忆开始回忆。
　　一回忆，他看上去好像又想哭了。
　　丁嘉平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足够清除，不至于因为哭腔而说不出话：“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妈和我说，她应聘上了鬼屋的NPC——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口中的鬼屋会是现在这个鬼屋啊。”
　　白领提取了一下信息：“应聘……就是说，这个鬼屋在这之前还登记过招聘信息，是么？”
　　“所以，这个不对劲的鬼屋、之前的那个什么无限世界，都可能是人为的？”毕竟，要是什么异变、什么变异人，可不会登记招聘信息招人来当NPC。
　　红毛有点想骂人了：“所以这很可能是什么大魔法师水平的逃犯，随意作恶肆意杀人了？靠，真该死啊！”
　　“我现在开始怀疑，我们最后能不能真的找到出口逃出去了……”
　　丁嘉平：“逃犯？什么逃犯？不是逃犯。我妈和我说过，这个鬼屋是政府牵头的项目。”
　　“……你们今天看新闻了么？510星向外宣传鬼屋吸引游客，这就是510星上政府牵头建造的鬼屋。”
　　“我妈是这么说的……”丁嘉平短暂沉默，“这可能就是政府建的那批鬼屋……不过也可能是鬼屋建成后，鬼屋附近出现了异变。”
　　红毛懵了：“这就是510星建造的鬼屋？异变……不可能是异变，要真是异变，就看宣传的阵仗，绝对第一时间就会解决，或许还会找机会炒作。”
　　“说起来，我之前就看到过这个新闻……当时我还说，这个鬼屋有什么特殊的，开鬼屋怎么可能赚到钱。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强行把人从其他星球上掳过来的赚钱法。”
　　“等等，如果是政府牵头的项目，那么那个死亡的玩家，还有我们看到的和一切，不都是假的、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么？靠，那我们现在跑什么，直接和NPC说不想玩了想要走，那不就成了么。说不定在鬼屋外，那个什么三号玩家，这时候就看着我们的反应在笑呢。”
　　白领摇头：“我看不像是假的……如果真的是政府牵头，那也不会强制把人带来玩。我之前在039星上，和他刚才说的510星隔了不少距离。”
　　“他们千辛万苦把我弄到510星，总不可能说就为了赚我100信用点吧——这太亏了，更别说政府顾忌脸面，不可能强买强卖。”
　　“或许是鬼屋建成后，出现了不同于变异人也不同于异变的变化。”
　　丁嘉平有些茫然，他找不到所有灾难的源头，可他又注定放不下这份仇恨。
　　丁嘉平几乎是在迁怒了：“不管怎么样，鬼屋出现就是因为他们的决定，现在变成这样绝对和他们有关系……做这种决定，非要建鬼屋的政客都该去死。”
　　“政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鬼屋这个项目谁来说都觉得赚不到钱，但他们偏偏就这么决定让星球变成鬼屋星球了——这一定和他们有关系！”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别说，这听上去好像还真就有点道理的样子。
　　红毛很快从这个对话里总结出来自己想听的话：“所以还得闯关了？”
　　“行吧……哥们你再好好想想，这个鬼屋具体什么情况，你妈真的什么都没和你说过吗？”
　　丁嘉平：“没有……我只知道，这是个类似于逃杀游戏的鬼屋。”
　　“不过……除了我们进来的那扇门，这个鬼屋真的还有其他别的出口么……”丁嘉平看着眼前一眼看不到头的相连房间，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红毛：“你的意思是？额，你别问我问题，你想到什么你就直接说啊，我成绩一直都不算好，问我我又猜不出来。”
　　丁嘉平：“我不知道无限世界，我也不知道什么副本什么出局，但我知道，鬼屋里的道具绝大多数都是有用的。”
　　“这会看不到房间的尽头找不到出口，但是她手里的钥匙能打开我们进来的那扇门。”
　　“只要能从那扇门出去，那不就能算是鬼屋的出口了么？”
　　虽然昨天和丁母聊天，丁嘉平没有问清楚这个“逃离屠宰场”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是昨天丁母洗皮套制服的时候，他也是看到了丁母专门把钥匙掏出来，然后再把衣服扔进洗衣机。
　　这个钥匙，应该就是剧本分配到屠夫NPC手里的固定道具。
　　再加上他们刚才亲眼看到屠夫拿钥匙打开了一扇离开鬼屋的门……
　　白领停下脚步：“说不定真是这样……我们刚刚跑出去这么远，真要是有这么简单就能跑出去的出口，我们现在肯定也已经出去了。”
　　“所以，我们现在还得去和怪物抢钥匙？”红毛脸色难看。
　　不过片刻后，他想到了丁嘉平和怪物屠夫之间的关系，心想要是真的想要抢钥匙，好像也不是不行。
　　红毛：“行吧……那我们就试试，感觉拿到钥匙的可能性还挺高的。”
　　……
　　三人之后当即选择折返。
　　印象中，他们逃出来的时候，往外跑了很长一段距离。
　　但是扭头转身折返的时候，却是一下就回到了第一个房间。
　　这也让三人越发笃定，想要通关这个“逃离屠宰场”，光逃跑恐怕也没什么用处。
　　三人站在第一个房间外，小心探头查看房间内的情况。
　　此时此刻，房间内，怪物屠夫还在处理学生的尸体。
　　没用的书包被扔在一边，尸体被摆在案板上开膛破肚。
　　白领露出不忍的表情，已经有些不敢继续看了。
　　……因为最开始的意外，来自她质问售票员时的回复、来自她想当然的判断，她总觉得，学生的死亡，可能也和她存在关联。
　　刚才急于逃命不敢多想，这会儿看到学生就这么和牲畜一样被处理掉，情绪后知后觉全都涌上来了。
　　而边上的红毛就没有这种复杂的心情了。
　　红毛很快有了发现，压低声音：“你们看，钥匙这会儿就放在那边的桌面上，和怪物屠夫离了有段距离。”
　　“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把钥匙抢过来。”
　　“那我去试试。”丁嘉平主动站了出来。
　　因为刚才的经历，他还是忍不住对这份属于人类的亲情抱有期待。
　　丁嘉平回忆刚才的场景，纵使画面有些狰狞，但对话中难免还是透出了几分温情。
　　在丁母那里，他一定是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
　　作为血脉相连的母子，就算是彼此身份已然变成了屠夫和猎物，他在丁母那里也一定拥有基于亲情的特权。
　　一定是这样的，对吧？
　　想当然地，丁嘉平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他尽可能压低重心，朝着摆放钥匙的位置靠近。
　　近了，更近了。
　　丁嘉平面上不自觉露出微笑，他眼看着就要碰到钥匙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阵凄厉的响动在他的身后响起——
　　“小心！快跑！她看到你了！”白领尖叫出声。
　　丁嘉平的反应有点慢，或者说他本人抗拒“丁母可能会伤害自己”的这个选项。
　　他第一反应不是跑，而是下意识扭头，朝着怪物屠夫的方向看过去。
　　丁嘉平看到了怪物屠夫朝他的方向冲过来，触肢缠绕住了他的手脚，顶端尖锐的爪子用力扎进了他的血肉。
　　剧痛瞬间袭来。
　　如果说，在这之前，丁嘉平还想过，或许这个鬼屋真的就是个普通寻常的游戏，就算是被屠夫抓住，可能也不会特别痛苦。
　　那么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这的的确确就是一场“出局便意味着死亡”的恐怖游戏。
　　毫无疑问，他会死。
　　死在丁母手中。
　　死亡并不会让他绝望，但是死在丁母手里——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让他痛苦得好像再没有挣扎的力气。
　　丁嘉平以为自己会这么直接死亡。
　　在肉/体上的疼痛几近麻木，血液迅速流失、开始有些喘不上气的当口，那些缠绕住他的触手，却突然都齐齐松开了。
　　他下意识露出了一个微笑，以为是丁母不忍心看他痛苦，于是选择放开自己。
　　但当他睁眼看过去，却发现，原来是红毛在刚才冲了出来，在怪物屠夫缠上丁嘉平的同时，找到了机会取到了钥匙。
　　钥匙到手的瞬间，出口的大门打开。
　　游戏结束了，于是他也获救了。
　　“走了，”红毛走过来扶起丁嘉平，开心而激动地对丁嘉平说，“我们通关了！这多亏了你！”
　　丁嘉平扭头看去，怪物屠夫这会儿已经伤害不了他们分毫。
　　此时，屠夫看着他们顺利通关，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发出尖叫。
　　有那么一瞬间，丁嘉平甚至有些失落。
　　另一边，白领看游戏通关，也终于能放心从墙后走出来。
　　不过白领倒没有立刻离开。
　　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怀念，她走到了墙角，捡起了学生的书包。
　　白领拎着书包往外走，和丁嘉平、红毛一起往外走。
　　白领走到一半到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们加个好友吧……我觉得我们之后恐怕还得再复盘，聊聊今天发生的这些事。”
　　红毛和丁嘉平对此都没有异议，几人很快掏出通讯器加上了好友。
　　几人之后继续往外走，警惕可能会发生的其他别的危险。
　　但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很顺利了。
　　在三人穿过出口离开鬼屋的瞬间，下一秒，几人很快被送回到了进入无限世界前的位置。
　　……
　　丁嘉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周围的景物很熟悉，身上的伤口也消失不见。要不是通讯器里加上的两个好友还在，手背上的血色数字又变回了最初的数字“9”，他都差点以为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了。
　　“滴滴”
　　通讯器突然发出声音，意味着他收到了来自其他人的信息。
　　丁嘉平恍惚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拿起通讯器查看。
　　这时候给他发消息的就是副本里遇到的那个红毛，这会儿对方还专门把三个人都拉进了同一个讨论组里。
　　红毛：[我回到家啦，话说刚才那个有没有可能真的就是游戏啊，回到家后，我身上沾的血迹都消失了，就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丁嘉平从这条信息里看到了希望，他几乎是盼望着一切都没发生。
　　丁嘉平：[说不定真的就是普通游戏！我身上的伤口也都好了，就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这好像只是他个人的期望。
　　白领：[不是普通游戏，这个真的会死人。]
　　白领：[我离开前拿走了那个三号玩家的书包，根据上面的信息找到了她的居住星球和就读学校。]
　　白领：[我找过去，他们都说，她突然失踪了，在周围都是同学的补习班教室里。]
　　讨论组里一时间没人出声说话了。
　　一直到几分钟后，丁嘉平回神，持续打字发泄情绪。
　　丁嘉平：[所以，因为那个鬼屋，她真的死了？！]
　　丁嘉平：[我知道了，一切都是那些人的错。]
　　丁嘉平：[明明想也知道，鬼屋这个项目就不可能赚到多少钱。可他们非要这么做，亡者会变成变异人，变异人靠恐惧杀人。就这种时候还非要搞这种鬼屋，是生怕什么都不发生么？]
　　丁嘉平：[我前段时间就因为魔法消失死过一次，为什么好不容易活过来了还要遭罪。还有我妈……他们怎么不去死！]
　　他几乎就是在发泄情绪了。
　　但是这些发泄情绪的信息里，似乎蕴含了不少信息量。
　　红毛：[什么？你也是之前死过一次的人？]
　　白领：[你也？之前魔法突然消失，我其实也倒霉死过一次。]
　　讨论组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三个在之前都已经死过了一次，这会儿又都一起进入了同一个恐怖副本里。
　　这个巧合光看着就觉得有问题。
　　难道说，所有幸运死而复生的人，都要进入那个恐怖的无限世界里？
　　话说回来，帝国用特殊手段把他们复活，而复活的他们又被要求进入无限世界……
　　这里面会不会也有他们不知道的联系？
　　白领：[我认识一个人，他和我们的情况也都差不多——也死过一次，我去问问他具体什么情况。]
　　红毛：[那我也去打听打听。]
　　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丁嘉平咬牙：“大爷的，垃圾政府，垃圾帝国……最好这些事真的和你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
　　510星球上，在鬼屋开业后不到半天的时间里，星球长再度紧急召开了会议。
　　为了宣布鬼屋项目带来的巨大收益。
　　会议上，星球长说出了鬼屋开业至今几小时内赚到的信用点——足足两个亿的信用点。
　　可以想象，这些鬼屋将在未来，能给他们510星赚多少钱！
　　“完全是大获成功！我感觉鬼屋的数量还是有些不太够……我看到资料里，有一些城市甚至只在偏僻郊外建了一两个。”
　　“我们需要建造更多鬼屋！我们绝对要赶上这个特殊的风口，为我们510星赚到更多信用点、吸引更多游客！”星球长说出了自己总结得到的结论。
　　而这个结论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认可。
　　——即便他们完全分析不出来，“鬼屋星球”企划能成功的具体原因。


第29章 
　　白领和红毛的效率很高, 在结束聊天后不到一小时，就传回来了消息。
　　白领：[我认识那个复生者，他说他手背上, 也有一个其他人看不到的血色数字倒计时。不过他们的数字还没有归零, 还得过几天才会进入鬼屋副本。]
　　红毛：[我也打探了一下消息, 我认识的那个已经从副本里逃出来了，也不知道他进的哪个副本。我刚刚和他面对面通讯, 看他反应都慢了一拍, 好像还没能回过神来。]
　　丁事情到这已经很确定了, 他们这些在此之前因为帝国特殊手段，从而死后重生的所谓幸运儿, 估计都得在复生后进入无限世界。
　　只有通关那个无限世界里的恐怖鬼屋副本, 才能真的继续活下去。
　　丁嘉平看着讨论组里的消息，过去看到自己遗像时的糟糕预感成真了——
　　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
　　他们要是想要继续作为人类存活于世，那么就必须得在那个恐怖的无限世界里，挣扎着赚取生存的时间。
　　“可是复活睁开眼，这再怎么说也应该只是我自己的事情……怎么偏偏还和我妈扯上了关系……”
　　他的眼前，好像又浮现出了丁母在副本里的模样。
　　比起恐惧, 更先涌上来的反而是痛苦。
　　白领说完了其他复生者的事情, 对话到这还没有结束。
　　白领往讨论组里发了一个群邀请消息。
　　白领：[我建了一个里面都是复生者的群，大家都是情况类似的人。你们要不要进群看看，或许一起讨论, 还能讨论出来，这个无限世界究竟是什么情况。]
　　丁嘉平没有异议, 他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个都是同类的聊天群，由此获得额外的安全感。
　　丁嘉平点击加入群聊。
　　这个群聊一直都在进人。
　　估计是其他复生者在入群后, 也在持续把入群申请发给其他认识的、情况类似的人。
　　丁嘉平进群的时候，群里的聊天消息刷得很快，这会儿上百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猜测无限世界可能存在的原因，期间还夹杂着不少阴谋论的内容。
　　[所有死而复生者手背上都多出来一个血色数字倒计数，所有人都得进入无限世界——这估计就是帝国首都星之前说的，那个什么所谓特殊方法了。]
　　[帝国对我们隐瞒了消息，隐瞒了死而复生必须支付的代价！首都星那边什么都不说，我们又不能对其他任何人说出无限世界的事情，搞得现在恐怕都没人知道我们的困境。所有人都在吹帝国的魔法水平，记者看我们活过来了也不继续追踪报道，都不知道我们承受的痛苦，我们被全社会无视了。]
　　[无限世界这么危险，说不定我们就是短暂活一会儿。等大家都不在意了，所有人全体失踪，对外说“自然死亡”，直接大事化小。]
　　[我们必须得联名上诉，要求帝国说明复活的特殊方法究竟是什么，要求他们公布无限世界当所有信息。]
　　[对，要求帝国公开全部所有的消息！就算是死，总得让我们知道具体的原因吧？]
　　[大家冷静一点，这说不定不是帝国的问题，也有可能是其他国家的阴谋。]
　　[和其他国家没关系！我问过朋友，她说无限世界当副本现实中就是510星的鬼屋！]
　　[我们经历的副本是鬼屋？我第一次听说，真的假的？这有什么证据吗？]
　　[这个消息是真的，副本很大概率就是鬼屋。当时有个510星的玩家和我一起通关副本，他在无限世界里遇到了自己成为鬼屋NPC的父母了。]
　　丁嘉平看着这条信息，发消息的就是他在副本里遇到的那个红毛。
　　这条消息没毛病，说得也确实是事实。
　　但随着红毛站出来，证明鬼屋和副本之间存在明确关系后，很快有人跳出来，把事情往好的方向联想。
　　[政府建造的鬼屋？有没有可能，国家和政府知道我们死而复生的代价，但因为和我们一样不能对外说，所以才在510星上建鬼屋，同时大力宣传，就是希望我们都能注意到它们会作为副本存在？给我们提前透题？]
　　[有点道理啊……鬼屋本身不是什么能赚钱的项目，偏偏510星却为此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这明显不正常。]
　　[那我们之后是不是得去510星，看看那些鬼屋究竟是什么情况？如果鬼屋和副本真的对应，未来再进入无限世界，应该也会容易不少。]
　　在面对一个强大的、势必无法战胜的敌人时，在想象中将其温和化、暗示他们不可能是自己的敌人，以此来回避之后可能都争斗。
　　——这确实可以理解，这就是人类的本能反应。
　　只是事实早已摆在眼前，无论当事人如何抗拒，真相永远避无可避。
　　丁嘉平看着这段聊天内容，心里头直冒火。
　　他很快发出消息回复。
　　[你们是看不懂么？什么叫政府提前透题？！单就无限世界的副本和现实中鬼屋对照这一点上，政府对我们可没有这么友善。]
　　[不是政府建立鬼屋提前透题，而是政府建的那些鬼屋直接变成无限世界的副本了！里面的员工，鬼屋的那些NPC，全变成副本里的怪物了！]
　　[鬼屋的NPC可不是复生者，他们就是对外发招聘信息，把更多无辜的正常人骗进去工作，让这些鬼屋的NPC在无知无觉中变成怪物，让他们在鬼屋里杀人！他们就该死！]
　　白领也跟着打字附和——
　　[我觉得大家还是得尽可能提早做好心理准备，有些东西光靠逃避是注定没办法解决的。不说别的，光无限世界里的副本还收100信用点的门票钱这一点，利益相关，这事就绝对单纯不了。]
　　但如果和政府相关，那么问题又来了。
　　[如果真的和政府有关系，他们搞这些干什么？完全无视我们的人权，总不可能折腾来折腾去，就为了赚我们一人一百信用点的门票钱吧？这个“利益相关”完全讲不通。]
　　假使真的利益相关，为了己方利益做出来这些事，他们就不怕被反噬么？
　　这太荒谬了。
　　假使是复活必须支付的代价，但鬼屋变成副本，也不可能把无辜市民骗进去变成怪物。
　　在他们这些复生者复活前，他们当时算是死人，政策大多利于活人，不可能为了他们赔进去更多正常人。
　　群里之后又有很多人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但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矛盾、混乱而又自我否定的，到最后也没真讨论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丁嘉平不想再看群里这些人来来回回重复一句话，也不想看到其他人帮政府说话，最后直接关掉了群聊界面。
　　相比起群聊，未来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随着天色渐晚，丁母差不多也快要回家了。
　　丁母真的能活着回来么？
　　丁母现在还是人类么？
　　丁母现在还有人类的情感么？
　　他要报警么……
　　……
　　晚上六点，丁母下班回家了。
　　丁母回家的时候，丁父已经做好了饭、专程用魔法保鲜。
　　看见丁母回来，立马喊丁嘉平吃饭：“嘉平？出来吃完饭了！”
　　丁嘉平没有反应。
　　丁嘉平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因为曾经直面怪物屠夫，从而不敢出门和怪物屠夫的扮演者面对面。
　　偏偏关于副本里发生的一起都不能说出口。
　　他在丁母回来前，也试着找上了丁父，让丁父一定得小心。
　　但因为实在无法解释，最后被丁父定性为无理取闹……
　　房间外，丁母这会儿已经挂好了外套准备吃饭。
　　看丁嘉平没有出来吃饭，见状也跟着出声催促：“嘉平？出来吃饭了！”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声音，明明这就是丁母原来的声音。
　　一切都很正常，但这份正常反而最不正常。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在丁嘉平的耳朵里，原本温和的声音开始扭曲，传到他的耳边时，一度和副本里遇到的屠夫怪物重合。
　　丁嘉平只觉得头晕目眩，副本里的恐惧、受伤的疼痛一齐涌上来，本能抗拒和丁母处在同一片空间。
　　而房门外的丁母可不知道他的复杂情绪。
　　“咚咚咚”
　　丁母看丁嘉平一直不应声，以为这会儿丁嘉平还在睡觉，当即走过来敲了敲门。
　　“嘉平？出来吃饭了！”
　　“嘉平？嘉平？”丁母扭头问，“怎么没反应……嘉平这会儿不会不在房间里吧？”
　　丁父：“嘉平今天一天都没出门，他这会儿肯定在房间里，不会出事了吧？”
　　“先等等，我去拿钥匙开门看看。”
　　房间内，丁嘉平的心脏一阵狂跳。
　　丁嘉平只能应声回话：“吃晚饭了吗……等等，我穿个衣服，刚刚睡着了没听清，我这就……我这就出来。”
　　他强忍住自己有些崩溃的情绪，最后尽可能平静地走出房间，选了一个离丁母有段距离的位置小心翼翼坐下。
　　相比起无限世界里的情况，这会儿的丁母看上去就正常多了。
　　苍白的脸重新带上血色，嘴唇的颜色也恢复到了正常人的范畴里。
　　但即便是这样，他依旧不太敢放松警惕。
　　丁嘉平给自己盛了点饭，然后就坐在餐桌边上端着饭碗干刨饭。
　　丁父没怎么在意丁嘉平的反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做好了出事后，立马扯着他逃跑的心理准备。
　　丁父比较关心丁母的情况，今天还是丁母第一天上班：“今天工作怎么样？有没有遇到麻烦？”
　　丁母笑了笑：“还好，就是今天干了不少力气活，切了不少东西，说实话还挺累的。”
　　丁嘉平听到这句话，当即一激灵，差点端不住手里的饭碗，险些把碗砸在地上。
　　丁母余光瞥见这一幕，关切问道：“嘉平，你这是怎么了？冷的话多穿件衣服。”
　　丁嘉平含糊回答：“……没事，我不冷。”
　　“这样啊。”丁母收回视线，继续和丁父说自己今天的上班经历。
　　说到上班，丁母难免想起来，自己在鬼屋里碰到丁嘉平时的场景。
　　丁母现在想起里还觉得有趣，她笑了笑：“话说回来，今天我在鬼屋上班的时候，我还撞见嘉平了。”
　　丁父疑惑：“嘉平今天出门了？我怎么不知道？”
　　丁母笑得更开怀了：“他怎么好意思和你说。今天他在鬼屋里可是丢了大脸，看到我那身衣服就被吓个半死。”
　　“就算是知道里面的人是我，最后还是哆哆嗦嗦地哭出声，求我脱掉衣服和他一起离开鬼屋。”
　　“我还以为是出什么大事后，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被吓的。”
　　“要不是担心被其他同事看到了会记过扣工资，再加上边上还有另外两个游客，我都差点要笑场了……还好剧本给我安排了几句笑着说的台词，不然准得出问题。”
　　“我真的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嘉平胆子这么小。”
　　丁父惊疑不定：“真的假的啊？”
　　他看了看丁嘉平，以前也不没听说，自己这个儿子这么胆小啊。
　　丁嘉平没吭声。
　　但听到丁母说出她视角里自己的反应，莫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丁母：“真的。我以为我摘掉头套露脸、嘉平看到是我后情绪会好点，结果嘉平都知道NPC是我了，之后看到我根据剧本砍道具、过来拿钥匙被我追的时候，还是被直接吓哭了。”
　　“明明都是魔法特效的幻觉，结果最后居然真的哭着倒在地上、站不起来。最后，还是被另外一个红头发的好心游客扶出去的……差点给我吓得。”
　　“嘉平，要是真的不喜欢、觉得害怕，你以后就别去了吧。我觉得鬼屋不适合你。”末了，她有些担心地嘱咐了这么一句。
　　丁父附和：“那确实挺夸张的……你下次就别去了，瞧你给你妈吓得。”
　　丁嘉平听到这，几乎已经明确感觉到了问题。
　　对于丁母来说，丁嘉平今天亲身遭遇、所见所闻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今天好像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段上班经历。
　　——其中最不正常的反而是被吓哭的他。
　　“砍道具……那个道具是怎么回事？”丁嘉平问出来两人视角里，差异性最大的一个东西。
　　丁母虽然疑惑但还是回答：“就是仿真人道具啊……这个仿真人道具随机出现在鬼屋角落里，为了方便留出时间让游客逃跑，每次游戏开始，我都得先去找这个仿真人道具，然后把它按照剧本安排砍开。”
　　“话说这个道具还挺讲究的，上面据说也有一个阵法，每次开局都会变回最初的样子，还能重复利用呢。”
　　丁嘉平有些不可置信：“仿真人道具？”
　　可他明明记得，当时被怪物屠夫砍碎的，明明就是一个意外死亡的玩家。
　　他当时甚至还听到，在学生死后，售票员明确说出了“三号玩家出局”的话。
　　丁嘉平开始觉得有些头疼，他又问：“……妈，今天我去玩的那局游戏，那么那边登记了几个玩家？”
　　“问这个干嘛？”丁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几个玩家一起玩游戏，作为玩家之一的丁嘉平理应最清楚不过。
　　只是看着丁嘉平严肃的神情，他还是回答道：“三个啊，包括你在内，那一局就只有三个玩家。”
　　丁嘉平脑子里很乱。
　　听到这个回答后，他感觉自己的头都要开始疼了。
　　死亡失踪的三号玩家，丁母口中的游戏仿真人道具。
　　恐惧的致命游戏，丁母视角下的正常游戏流程。
　　他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他希望丁母依旧是正常的，可之前的副本经历又不可能是幻觉。
　　丁嘉平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数字“9”，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所有笃定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不确定了起来。
　　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但可以肯定，鬼屋绝对存在问题！
　　……
　　丁嘉平心不在焉地吃完了一顿晚饭，最后把这件事告诉了白领和红毛。
　　三人在讨论组里，就这事说了很长一段时间。
　　讨论到最后，几人最后决定专程去鬼屋看看。
　　他们手背上的数字在通关副本后变回了“9”，这意味着在它倒退归零前，他们应该都是安全的。
　　到时候只要不买票、不进入鬼屋，那他们应该就是安全的。
　　白领和红毛都买了去510星的船票，三人最后约定好了去往鬼屋的时间地点，决定在两天后再进鬼屋看看。
　　……
　　时间很快来到了两天后。
　　在这两天的时间里，丁母的表现一直都很正常，看上去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正常人。
　　只有丁嘉平手背上那个还在倒数的血色数字，提醒他经历的一切绝不可能是幻觉。
　　丁嘉平这天依旧选择了和公司请假，他看时间差不多了，立马出发去往郊区的鬼屋。
　　他和白领、红毛，约定了在鬼屋区域入口前会和。
　　丁嘉平选择坐公交去郊区。
　　在去往公交车站的路上，他碰到了几个拿着传单传教的人。
　　星际魔法时代，魔法本身就具备着近似于奇迹本身的力量，民间也确实存在不少各异的教会。
　　帝国在信仰这方面还算是自由，教徒拿着传单来大街上传教，这也算是正常合法。
　　但重点不是传教，重点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些站在街边传教的人，看上去有些莫名面熟。
　　丁嘉平盯着他们的脸看了好一会儿，骤然反应过来究竟是为什么觉得熟悉了。
　　——好家伙，这不就是他在这之前，因为手背上突然出现的血色数字，选择去警局报警后，当时遇到的那个警察么。
　　原来警察也信教啊……话说这会不会影响到警员执勤？今天明明还是工作日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看过去的视线太明显，或者说警员本身就对周围其他人的目光很敏锐。
　　被丁嘉平盯着的警员扭头看过来，看到丁嘉平看着他们的方向、好像是对他们宣传的内容很好奇。
　　警员当即拿着传单走了过去，问：“您好，我在和大家说明源初神的存在，你对我们的教会有没有兴趣？”
　　丁嘉平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什么源初神：“源初神？这个是？”
　　警员热切地、近似于狂热地解说道：“源初神，这就是我们教会信奉的神明。”
　　“祂是宇宙的初始，祂是一切都源头。祂掌管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我们都得赞美祂的存在。”
　　说着他还招手叫边上的同伴：“梦寒，你拿我们的小册子过来，他对我们的源初神很感兴趣！”
　　“我们必须得让他知道，这位伟大的神明为了我们，究竟都做了什么！”
　　丁嘉平下意识推拒，他对教会没兴趣，而且他还得去郊区的鬼屋看看情况。
　　但是对面警员的态度真的很热情。
　　而这时候，邱梦寒也已经拿着小册子走了过来，和他说起这位源初神为了人族所做的一切。
　　邱梦寒笑着说：“因为祂最近才容许世人观测到祂的存在，你对祂可能不够了解，但相信我，这绝对是位远比其他任何神明都要伟大的存在。”
　　“祂让死者复生，祂让魔法恢复。祂制定规则，祂亘古永恒。所有活在世界上的生命，都得崇敬祂、信奉祂。”
　　丁嘉平只觉得莫名其妙，首都星都说死者复生是他们的秘密魔法了。
　　而且说起死者复生……他想起最近的遭遇，他这个复生的当事人都有点想骂人了。
　　要是他们复活都是因为这个源初神，那这个源初神能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丁嘉平姑且还是个正常人，他知道，自己这话说出口估计就得挨打。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我也不信教。”丁嘉平摆摆手示意自己得走，说话间还不忘转移话题，“对了，我记得我上词去警局看见过你。今天不是工作日么，你不用上班吗？”
　　邱梦寒：“我们都辞职了。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比宣扬祂的存在还要更重要的事情了。”
　　“你真的不了解一下我们的教会么？假使你知悉祂的存在，这对你肯定也是有好处的。”
　　丁嘉平看着邱梦寒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看上去激动又亢奋，可他总觉得对方像是正在哭。
　　丁嘉平莫名打了个寒战：“不了不了，我真的还有急事要办。”
　　他摆脱了缠着他传教的源初神信徒，之后顺利地坐上了公交车。
　　他很快抵达了位于郊区的鬼屋。
　　当他抵达目的地时，看到红毛和白领早早等在了那一片鬼屋园区的入口处。
　　三人简单打了个招呼，随即根据指示牌，找到了“逃离屠宰场”这个鬼屋的位置。
　　这个“逃离屠宰场”的鬼屋的布局，和他们之前看到的无限世界的副本格外相似。
　　为了保证鬼屋的恐怖效果，鬼屋和鬼屋之间都有一层隔绝视线的光影魔法——这也是他们之前在无限世界里看到的黑雾。
　　看到围在鬼屋外的黑雾，三人梦回无限世界的副本，一度不敢上前。
　　好在边上还有其他鬼屋园区的工作人员在，这让他们确定这就是现实世界的鬼屋。
　　他们要求鬼屋园区的工作人员带着他们穿过光影魔法，而工作人员最后也照做了。
　　确认光影魔法真的就是单纯的光影魔法、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后，三人顺利穿过黑雾来到了鬼屋入口。
　　和无限世界一模一样的鬼屋入口、售票员售票亭——这些也都在他们穿过光影魔法后，进入了他们的视线中。
　　“欢迎光临来到‘逃离屠宰场’的入口，新一轮的游戏即将在五分钟后开始，欢迎玩家买票进入。”熟悉的售票员坐在售票厅里，对他们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丁嘉平现在还记得，当时这句话在无限世界给他带来的恐惧。
　　听到售票员这么说，他下意识开始心慌。
　　但好在这不是无限世界，他们这时候也没被强制要求进入副本。
　　丁嘉平悄悄松口气：“不了，我们就来这看看，不……”买票。
　　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边上的白领用力扯了一下。
　　白领死死盯着自己手背上的数字，她的声音无法自控地发抖：“别拒绝，你看数字。”
　　数字？
　　数字怎么了？
　　丁嘉平看不到白领手背上的数字，但他记得，自己手背上的倒计时应该还差好几天归零。
　　在通关上一次的无限世界副本后，数字直接从“0”变回了“9”，几天过去，这时候应该还是“7”——他们还有一周时间当做是缓冲，查清楚鬼屋的情况。
　　但是当他在白领的示意下看向自己的手背。
　　“0”
　　这个令人绝望的数字，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第30章 
　　包括丁嘉平在内, 在场三人的心态瞬间全崩了。
　　怎么会这样……
　　明明他们原来还有一周时间，怎么这个倒计时现在就归零了。
　　一想到之前在无限世界副本中的经历，很有可能又会再发生一次, 三人的表情立马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即便确认了眼前的鬼屋与无限世界的副本存在联系, 但比起发现线索的欣喜, 恐惧和懊恼最先涌上心头。
　　红毛看了眼自己的手背，瞬间破防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我就不该来这里的, 我的时间, 我的时间……我明明应该还有七天的！”
　　边上，鬼屋园区的工作人员看着这三个人糟糕透顶的表情, 一度被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不是, 刚刚有发生什么事情么，怎么他们都这反应……
　　眼看游客的情绪即将爆发，工作人员只能掏空心思去想他们情绪爆发的原因。
　　回想着红毛崩溃下说出的话，工作人员觉得自己应该找到了突破口。
　　——难道是因为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最近鬼屋的生意很好，网络上也应该有不少相关的议论。
　　眼前这三个游客应该就是慕名前来，结果抵达鬼屋门口后，却发现鬼屋和想象中不同, 于是觉得这就是在浪费时间。
　　不过他们的鬼屋真的有这么差劲么……还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两眼, 直接就情绪爆发开始后悔了……明明他们鬼屋开业这几天都不知道吓哭多少游客了，游戏内容谁来说都觉得刺激……
　　工作人员只能硬着头皮推荐：“其实除了这个鬼屋，我们园区里还有其他更有意思的鬼屋。你要是不喜欢, 可以换其他别的游戏体验。”
　　三人听到工作人员的说法，立马齐齐摇头。
　　因为手背上的数字归零, 丁嘉平这会儿甚至觉得，工作人员的面相都变了。
　　刚才还是和蔼里带着可亲, 这会儿配合着鬼屋的恐怖氛围，在他眼里显得格外狰狞。
　　至于对方说的“去别的鬼屋”？
　　不说会不会在碰到黑雾的时候，就和之前那个三号玩家一样，被当做出局死掉。
　　就无限世界的那些副本而言，他们最熟悉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个“逃离屠宰场”。
　　要是一无所知去往其他别的鬼屋，会不会因为什么都不知道，危险度上升最后直接完蛋？
　　或许确实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因为工作人员说的话，生出“我现在面对的可能就是普通鬼屋”的猜测。
　　但一想到之前在无限世界的副本里，当时那个售票员也摆出一副有商有量、仿佛很好说话的样子——甚至还连连道歉好像真的就是普通售票员一样，最后却误导了他们，间接导致了学生的死亡。
　　这会儿就算是真的有这方面的猜测，也不敢亲身尝试验证了……
　　丁嘉平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数字“0”，他现在只相信这个：“我们要买票，我们现在就要进这个鬼屋！”
　　红毛和白领也一脸丧气，朝着售票亭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也要买票。”两人面色沉痛、跟死了人一样掏出通讯器，说要扫码买票。
　　售票员好心提醒：“要是身体不适，可以先去我们的游客中心休息一下，然后再过来游玩哦？”
　　丁嘉平：“别说了，我现在就要买票。”
　　没办法，售票员看眼前这三个人态度这么坚决、怎么劝都不好使，最后还是给他们一人递了一张门票。
　　只是在三人进入鬼屋后，售票员回忆着他们的表情，还是有些不放心。
　　“喂？监控室么？我这边是‘逃离屠宰场’的售票亭。刚刚有三个游客非要买票进入‘逃离屠宰场’的鬼屋，我看他们的精神状态好像有点不对劲，能麻烦你们帮着盯一下、避免出现问题吗？”售票员用内线对讲机，和鬼屋园区的总监控室贴心地嘱咐了这么一句。
　　“行。”对面监控室的保安，很是爽快地应了一声。
　　……
　　三人再度进入了那个熟悉的鬼屋。
　　同样可怖、到处都是残肢和鲜血的房间，一模一样的布置、在他们进入后就消失无踪的鬼屋大门。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光看一眼就觉得心惊肉跳。
　　而更麻烦的是，怪物屠夫听到动静，已经过来了——
　　同样可怖的样貌，同样狰狞的外表。
　　屠夫堵在门口，而钥匙还挂在它的身上。
　　在上次无限世界的副本里，当时因为三号玩家的死亡，怪物屠夫选择去处理学生的尸体，于是给了他们反应思考的时间。
　　现在呢……
　　现在没人死亡，这也意味着，怪物屠夫很可能会现场制造一具尸体。
　　丁嘉平在最近这几天里，专程从丁母口中问清楚了副本的情况。
　　丁母是说过，副本里会随机出现一个仿真人道具，制造氛围的同时给玩家留出时间。
　　但对照无限世界副本的那局游戏，当时丁母说的仿真人代指的可是三号玩家的尸体——这让丁嘉平不敢抱有侥幸。
　　红毛有些绝望地扯了扯丁嘉平：“这个是你妈么？你快喊喊看，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逃出去！”
　　丁嘉平回想当日副本的情况，丁母在副本里遇到他，哪怕是自己亲儿子都没有要留手的意思。
　　更别说——
　　丁嘉平：“……我妈今天休息。”鬼屋是两班倒、每人轮流工作一天的工作时间安排。
　　这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三人的情绪都崩溃了——
　　“怎么会这样？！”
　　“那这次是不是又要死一个人？！”
　　“不，别过来，我不想死。”
　　“现在只能碰运气了，看看谁会是最先死掉、给其他人铺路的那个倒霉蛋。”
　　三人绝望地站在原地，只觉得这一轮副本下来，他们之中又要永远留下一个人。
　　而对面，屠夫NPC听着他们莫名其妙的混乱言语，一度不感上前。
　　就当屠夫NPC疑虑这会儿上前，会不会把游客吓出问题时，耳边传来的新指令让他松了一口气——
　　“你把钥匙给他们，让他们先出去，这批游客的情绪有些不稳定，让他们来游客中心先休息一下缓一缓情绪。”
　　另一边的监控室里，保安隔着监控眼，看到了三人的异常情况，很快作出决定，隔空发布了新的指令。
　　“行。”屠夫NPC应了一声，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眼前这三个满脸绝望、脸色苍白到好像下一秒就会猝死的游客，心想这么胆小的游客也是真的把他吓到了。
　　屠夫NPC想了想，想着自己一出现就把人吓成这样，要是直接上前，最后估计会把人吓撅过去。
　　于是，他最终选择摘掉自己的头套，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恐怖后，再走上前。
　　魔法作用下扭曲狰狞的怪物变回了原本棉绒质感，乍一看上去还有些丑萌。
　　屠夫NPC：“您好，你们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鬼屋里有一个大型的幻觉魔法法阵，只有拿到钥匙才能看到真正的门，您要是真的不舒服，就先拿着钥匙出去，到鬼屋外缓一缓情绪吧。”
　　“对了，游客中心那边凭票提供免费的水，您可以先去那边休息休息。”
　　正在绝望地想谁又会死掉的三人：……
　　三人组：……？？
　　不是，原来这真的就是普通鬼屋吗？
　　丁嘉平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屠夫NPC，并在难以言喻的恼怒和羞耻中，确认了头套没有问题，NPC的样貌也没有问题——真的就是普通人类。
　　衣服上的法阵失效，怪物变回了毛绒皮套制服。
　　钥匙被小心递到他们眼前，双方视线对上，对面的屠夫NPC还尽可能友好地对他们露出了一个微笑。
　　就……真的纯鬼屋啊？
　　……
　　很难说明三人在看到怪物屠夫摘下头套后，发现鬼屋真的就是普通鬼屋的心情。
　　三人最后又惊愕又尴尬地接过钥匙，然后朝着鬼屋的出口走去。
　　也就是在回神、发现鬼屋可能就是普通鬼屋后，他们才发现周围场景和记忆中副本的不同。
　　在无限世界的副本里，那些被挂在墙上的人类残肢都是真的，铁钩上单纯就是保鲜用的法阵。
　　但在眼下这个鬼屋里，那个铁钩上只有致幻的魔法。
　　也就是说，那些都是幻觉。
　　……三人多少都有点魔法潜能，刚才太慌张没怎么注意——或者也可能是鬼屋的魔法屏蔽了他们的感知，以至于这会儿拿到钥匙后，才终于注意到来不对。
　　但毫无疑问，这就是个普通鬼屋。
　　“诶，不是，这也不对啊……”红毛避开售票员看过来的视线，他发誓他看到售票员满脸一副“这人怎么回事啊”的惊疑不定，他觉得他自己也要开始惊疑不定了。
　　红毛：“这怎么又变成普通鬼屋了……别的不说，那个数字都归零了，这个数字不大可能出问题啊。”
　　“不是普通鬼屋，”白领语气复杂，“你们看手背的数字。”
　　丁嘉平和红毛闻言也抬手，又看了看手背上的数字。
　　——“9”
　　在看到这个数字的瞬间，两人不自觉睁大了眼。
　　“这算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丁嘉平不可置信。
　　最近发生的一切异常，任凭他无论如何猜测、怎么揣度，始终找不到能说得通的合理解释。
　　但此时此刻，以这个再度变回“9”的倒计时数字为中心，所有线索好像都围绕着它串联出了一个可能的结果。
　　丁嘉平：“又变回‘9’了，也就是说，对于这个倒计时数字而言，无论是无限世界的副本，还是现实世界的鬼屋，都有能重新刷新它的能力。”
　　“鬼屋是普通的鬼屋，副本却还要莫名收钱……就它们之间的共同点……总不可能说，我们遭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政府要赚钱？”
　　这太荒谬了。
　　帝国无视他们的意愿和生命，一切的一切，难道只是为了能从他们身上，赚取一百信用点一次的门票钱？
　　——因为太过荒谬，在先前的讨论里，无论是他们，还是群聊里其他阴谋论的网友，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率先将这个可能排除在外。
　　但在亲身进入鬼屋，花了一百信用点的门票钱，安然无事全须全尾地刷新了倒计时时间后，饶是再不可思议，也不得不承认，他们遭遇的一切，可能只是因为510星想要从他们身上赚钱。
　　不然就无法解释，为什么经历了这样一个普通的鬼屋——甚至鬼屋通关的钥匙还是NPC好心递过来的，他们手上的数字会再度回到“9”。
　　“或许……不，只能是这个了，除了这个外其他别的可能，都解释不清楚我们身上的遭遇。”白领苦笑，“现实里的鬼屋和无限世界的副本是一样的，因为我们靠近鬼屋，于是倒计时默认我们进入了无限世界的副本，于是归零。”
　　“而在我们通关后——无论怎么通关都是通关了，它又变回了最开始的‘9’。”
　　“数字变成‘0’就必须得去一趟副本或是鬼屋，而无论是副本和鬼屋，他们都会收我们一人一百信用点。”
　　“原来我们的性命，就只值一百信用点么……他们把我们救活，无所谓我们的情绪，就是要在我们身上收走一个月三张门票的三百信用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滑稽可笑的事情啊。”
　　“活人变成怪物，死人赚取时间。我们遇到的这些事，原来可能都只是因为，某些帝国上层的大人物，想要从我们身上赚钱。”
　　“该说他主动宣传鬼屋，只要求我们亲身来到现实中的鬼屋，就能刷新存活时间——这也是那些人的仁慈么？！”白领自嘲。
　　她的话在这时候意外变多了，但无论是丁嘉平还是红毛，都能理解她此时的反常。
　　毕竟，谁能轻易接受，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自己所见证的死亡，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上层为了赚钱的所作所为呢？
　　“他们都该死！”
　　……
　　三人最后离开了鬼屋园区，同时把这件事发到了那个全是复生者的群聊里——
　　[我们遭遇的无限世界副本，实际就是现实中510星上的鬼屋。鬼屋和无限世界的副本对我们来说都一样，只要通关鬼屋，手背上的时间就能刷新。]
　　[玩家只有亲身来到位于510星的鬼屋，才能避免进入无限世界的副本，开启真正的没有伤亡的普通游戏。]
　　[事实证明，帝国上层压根就没有把我们这些复生者当回事。我们经历的所有痛苦，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他们想要赚钱。]
　　当无限世界的真相发到群聊里后，因为现实太过荒谬，最开始甚至还有人表示质疑，说自己不相信他们的这套说辞。
　　一直到三人说出了自己手背上的数字变回了数字“9”，直言要是其他人不相信，他们可以连着在镜头下直播八天，一直到数字即将归零前。
　　这个群聊就是白领建的，建立群聊当天，白领的数字变回了“9”，两天时间后，如今理应是“7”。
　　尽管看不到别人手背上的数字，可直播八天时间——这个时间远大于白领理论上的剩余时间。
　　白领能这么说、而她甚至也已经打算了这么做，这件事本身便足以证明，她说的话有极大概率是真的。
　　群聊里瞬间一静。
　　片刻后，群里所有意识到这点、发现真相可能就是这样离奇的人，他们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居然真的是赚钱么。他们怎么能这样！这是对人权的践踏！这就是在犯罪！]
　　[只要去510星的鬼屋就能避免进入无限世界么？去哪个鬼屋？还是说随便哪个鬼屋都可以？]
　　[好恶心，这是强制我们必须到这颗星球上去消费么。]
　　[真该死啊，别让我知道到底是谁提议的！]
　　[真的只能去510星才能活命么……一想到我还得巴巴跑到那颗星球上，为了续命花钱，就觉得有点恶心。]
　　[好好好，我就说我不是人族的，为什么这个人族的帝国也给我顺带一起复活了，原来就是打算恶心我呢？！]
　　[靠，510星球，鬼知道那个510星球在哪里……我在人类共和国，也不是人族帝国啊。]
　　在这些聊天对话里，能看出来，有一部分明显就不是人类。
　　因为情绪激动，他们甚至都忘记了遮掩身份。
　　在这个星际魔法时代，种族和种族之间的关系说不上坏，但也说不上特别亲密，这片宇宙里的各国也是勉强保持着和平。
　　但此次时刻，群聊里这么多人看着这些对话，却没有哪怕一个人提到种族的事情。
　　显然，在这份共同的仇恨下，种族已然不再是现在群聊里这些人的主要矛盾了。
　　……
　　所有被选为玩家的复生者，都抗拒自己被/操控，万分憎恶不想给这些鬼屋花钱。
　　但偏偏，如果他们想要活下去，最好的方法就是进入现实中的鬼屋。
　　他们不得不以各种方式去往510星，以九天一次的频率，买票进入这些比起副本更加安全的鬼屋。
　　散布在宇宙各角落的复生者都在去往510星，这在不明所以的外人眼中，去鬼屋星球510星旅行，这就成为了一个时下的新热潮。
　　而做这件事的人足够多，就能吸引媒体的注目。
　　媒体报道了这个异常的新风尚，引起了不少网友的讨论——
　　[不是，鬼屋居然真的能吸引到这么多游客么？这不正常！]
　　[这个不可能的项目，居然真的给510星做成了？]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游客可以因为其他别的任何事去510星，那也不能是为了鬼屋去510星啊。]
　　[懂了，因为变异人和异变的出现，鬼屋成为了最近的新风口，大家都要去鬼屋训练胆量，所以510星游客爆满了。]
　　[鬼屋真的这么赚钱么？搞得我也想复刻开一个了。]
　　[大家都来我们510星上玩啊！我们星球的GDP终于有救了！]
　　[鬼屋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这还不如打游戏呢，我有点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质疑的、欢迎的、猜测的、惊叹的，无数网友看着510星上游客爆满的现状，无法想象区区鬼屋，居然能撬动这么多游客的钱包。
　　而无论网络上如何不可置信，这都不影响510星上迎来大批游客的现状。
　　510星上，星球设置的各大星际港口里，这里到处都是前来游玩的游客。
　　而在这些被吸引来的游客里，其中并不只有帝国的人族，甚至还有其他国家其他种族的人。
　　有本星球的记者想要蹭这个热度，看到这么多游客慕名前来后，也是立马作出反应，前往了星际港口，准备采访前来510星的游客。
　　记者在人群里逡巡，哪怕知道来玩的游客很多、各种族各国家的人都有。
　　但在亲眼看到星际港口的情况后，还是难免惊讶这里的人口多样性。
　　精灵、兽人、妖精……我天，里面甚至还有矮人！
　　要知道，矮人族和人族因为历史原因，闹翻了有一段时间了。
　　“别这么贪心，你看上去和那些该死的人族一样”——这甚至还是绝大多数矮人族国家里骂人的话。
　　听说在这些矮人族的国家里，这些国家甚至都没有开通来人族帝国的航线。
　　眼前这些矮人能出现在这个星际港口，估计还得转道去其他国家的星际港口，以此作为中转站。
　　记者想了想，最后当即决定去采访一下矮人。
　　记者问：“您好，打扰一下，请问您有没有时间接受采访？”
　　被采访的矮人本来不想搭理对方，但转念一想，要是自己接受采访，或许也能通过节目发生，让那些卑鄙无耻的人类政客听到他们的声音。
　　矮人最后接受了采访：“可以，我能给你五分钟时间。”
　　记者笑笑：“我能请问一下，您为什么会来到我们510星上游玩么？是被我们星球上的鬼屋吸引、觉得有趣吗？”
　　记者以为自己会听到夸赞。
　　毕竟要是对方不喜欢，也不可能说专程来到他们510星上。
　　然而矮人冷笑一声：“我是被强迫的，这颗星球用鬼屋来赚钱，这就是卑鄙无耻！”
　　矮人真的很想对着镜头，详细说明自己被迫来这颗星球的原因。
　　然而这部分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估计弄出这个无限世界的魔法师，也知道这种话不能说出来被其他人知道，所以才禁止他们对外人谈论相关内容……矮人不满地这么想着。
　　记者一愣：“那您为什么要来我们星球呢。”
　　矮人很想说无限世界的那些垃圾副本，但依旧说不出来。
　　矮人最后只能说：“因为我只有来到这个鬼屋，才能活命。创建者估计就是预料到了这一点，才逼迫着我不得不来到这里。”
　　记者听到这，觉得自己理解了一切。
　　得，肯定就是他们星球上的鬼屋魅力十足，不来玩一趟绝对会遗憾终生抱憾而死。
　　这夸得还真是别扭……矮人族就这样，让他们夸人族一句话都和要命一样……
　　真是不坦率。
　　记者：“好的，感谢您接受采访，祝您能在510星上玩得开心。”
　　矮人冷脸：“我压根就没可能在这里玩得开心。你们这个鬼屋就是有问题，你们就不该建这些鬼屋！”
　　矮人还想再多说几句，但注意到记者都表情，好像压根就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最后还是怒气冲冲地走掉了。
　　而记者也确实没把矮人的冷脸放在心上。
　　甚至于这个片段被剪辑发到网上后，所有人都觉得，被采访的矮人纯粹就是口嫌体正直，引起了不少人的讨论、玩梗。
　　而与此同时，因为510星“鬼屋星球”的爆火，也有不少其他星球想要复刻这份狂热，打出宣传表示他们也将建立鬼屋星球。
　　只可惜，无论这些模仿者怎么宣传，最后依旧无人问津。
　　有好事者专门统计了这些鬼屋星球的数量，为此做了一个视频。
　　“……明明都只是鬼屋，明明大家都在宣传，连宣传词都差不多，为什么这些星球之间存在这么大的差异性？”
　　“或许，510星上真正吸引游客的，可能不仅仅是鬼屋。”视频的最后，视频的发布者这么说道。
　　另一边，在510星爆火的同时。
　　帝国对外的官网页面里，510星对外的星球信箱中，无数玩家联名留言，要求关停所有鬼屋，抗议帝国的不公待遇。
　　在一些明面上搜不到暗网里，帝国王室、内阁大臣的悬赏金额开始上涨。
　　同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迁怒，510星的星球长、大小洲长市长，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众筹上了悬赏名单。
　　——特别是在“市民有话说”这档节目播出完毕，节目记者代官方宣布，表示510星各地即将建造更多鬼屋，势必要让游客“尽兴”后。


第31章 
　　来自其他星球、其他王国的游客, 为这颗帝国的偏远星球带来的新的生机。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注视着这颗因为鬼屋而闻名宇宙的星球，510星上的原住民, 自然也万分关注这些和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消息。
　　在“市民有话说”这档特殊的采访节目播出后, 在节目里直言“开鬼屋振兴星球”的万年星, 自然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万年星这天照常去学校上学，同学江力学明显就看了“市民有话说”这档采访节目, 也听说了星球未来会建造更多鬼屋的消息。
　　江力学看着万年星走进教室, 看着万年星走到座位坐到自己边上后, 当即惊叹感慨：“我天啊，没想到开鬼屋的提议, 最开始居然是同桌你提议的。”
　　“因为你的这个提议, 市长他们又听取了你的想法，我们510星真的迎来了很多游客，我妈也说，最近星球上做生意都变得比以前容易了。”
　　“只是鬼屋就能给我们星球带来这么多的变化，他们在这之前居然都想不到……我感觉，在这一点上，那些市长星球长都不如你, 感觉你以后说不定能当个政客了。”
　　谁会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呢。
　　万年星看到电视节目播放后, 节目的记者、随机采访的市民，这些人都用惊叹的语调夸赞自己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开心。
　　这会儿听到江力学这么和他说, 被夸得脸都有些发红。
　　“没有吧你说得这么夸张吧……而且政客……”说到这个，万年星想到自己依旧糟糕的成绩, 他光想想都觉得有些头大，发愁自己毕业后能做什么。
　　他面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毕业后我能找到工作, 那就谢天谢地了。”
　　江力学鼓励：“怎么不可能，因为变异人的缘故，我们普通人的地位也在上涨，那些过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位置，也都会在未来朝我们正式开放，只要……”
　　他话没说完，边上的帝国三皇子本能觉得这个话题的走向有些危险，径直插话抢过了话头。
　　祁修引开话题：“话说回来，万年星，你之前被采访那会儿，到底是怎么想到回答‘开鬼屋’的啊。”
　　“是和网上那些人说得一样，觉得在变异人和异变出现后，基于民众需要锻炼胆量的需求，所以才这么提议么？”
　　祁修说的这个说法，差不多就是网络上的其他网友，在无论如何都解释不通“鬼屋星球”510星爆火的原因后，最后给出的、勉强被大众接受的一个说法，觉得510星这波是赶上了变异人出现后的新风口。
　　万年星尴尬地实话实说：“也不是这个原因，当时我就是什么都想不到，最后才随便说了个开鬼屋。”
　　“没想到最后居然真的成功了。”
　　祁修：“……原来是这样啊。”
　　想不到具体原因于是随口说的提议。
　　也就是说，对于万年星而言，连神明本身都想不到510星其他任何项目能赚钱的可能。
　　连神明本尊都觉得不自信的提案，发生在现实中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他莫名感觉有些不安。
　　……
　　与此同时，白领创建的复生者的群聊里。
　　有人发了个视频链接在群里。
　　视频里，正好就是“市民有话说”这个节目里，万年星对着镜头提议“开鬼屋”，而记者微笑说明政府听了市民的提议、表明更多鬼屋即将建成的片段。
　　这也让所有人都意识到，鬼屋之所以会出现，就是510星这些政客做的决定。
　　至于在采访节目里硬着头皮提议说“开鬼屋振兴星球”的倒霉学生？
　　这能有什么意外，这人估计就是无辜被连累的倒霉蛋，就是510星本地政府为了能对外解释，这颗星球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建立鬼屋振兴经济的障眼法。
　　不然这都解释不了，为什么节目偏偏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才轻飘飘播放出来，说是因为“政府听取了市民建议”。
　　他们额外成立这个节目，肯定就是为了有个合理的由头，从而开始建立那些坑人鬼屋。
　　也不知道为了在采访里能找到这样一句采访词，额外花了多少时间精力……
　　所有愤怒都有了目标，无数难听的、侮辱的话，都砸到了那些主动在星球上建鬼屋的政客。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那些鬼屋到底是谁提出建的……那个星球拍板做决定的政客，能不能直接去死啊。]
　　[又加了笔钱在悬赏里。虽然不知道到底是510星上的哪个政客提议的，但鬼屋整颗星球都在建，他们都是踩在我们痛苦上的得利者，他们都该死！]
　　[其实吧，我觉得，如果只是一个月去三次510星，花三百信用点买我们一条命，这其实也很值了……要是没有帝国，我们这会儿都不一定能活着……就我觉得，反正去一趟鬼屋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也没必要这么额外折腾啊……]
　　[呵呵，没错，就你是这么觉得的，你别说话了。]
　　[你要额外发善心我无所谓，但可以别在这里打击别人维权么。]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去鬼屋不是复活的代价，去鬼屋压根就不是复活的代价！在我们最开始被复活的时候，我们手背上压根就没有那个数字，数字是之后才出来的！这意味着我们复活其实压根就不用付出这样的代价，我们本来就不用去鬼屋、也没必要被无限世界绑定！现在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就是有颗垃圾星球上的政客想要从我们身上榨钱！]
　　[也就是因为你运气好，还没轮到去一趟无限世界，就有人发现并告知，只要去鬼屋就可以不用去无限世界的副本。但凡你去了一趟副本，就你这个性格恐怕都得永远留在副本里！]
　　[抗议，我们必须抗议，用我们的性命威胁我们去鬼屋消费，这违背了人权！这就是在犯罪！]
　　群聊里的聊天氛围，本就在“市民有话说”节目播出后，如烈火烹油，已然濒临爆发。
　　而当某个复生者在群聊里发布了一条重要的新消息后，群里其他人才发现，原来本就糟糕的心境还能变得更加糟糕，本就愤怒的的情绪还能变得更加愤怒。
　　因为很快有通关现实鬼屋的玩家，在群里说明了最近的情况——
　　[不好了！我在通关鬼屋后，我手背上的数字只有“8”，我的缓冲循环时间现在只剩下了八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我才通关的鬼屋，为什么数字不是“9”，只有“8”？！]
　　[救命，为什么只有八天？以后这个时间还会不会继续缩减？要是缩减到不能再减，是不是说我们以后就得住在鬼屋里了？！]
　　被要求必须进入鬼屋、副本的时间开始缩减，这个消息在被传回群聊的瞬间，就点爆了所有复生者的恐惧。
　　[你们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刷新时间不就是九天么？怎么又变成八天了？]
　　[我记得我当时出鬼屋，当时看到的数字也是“9”啊……你们别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好不好，这不好笑。]
　　[没开玩笑，我看到的数字就是“8”，谁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啊。]
　　[是不是因为鬼屋去多了，所以出现了副作用？或许以后大家去鬼屋的次数越多，未来的循环时间也会开始变少？]
　　[不可能，大家大都是第一次去鬼屋，我当时去了趟鬼屋出来后，看到的数字就是“9”，这和去现实中鬼屋的次数不可能有关系！]
　　[也有可能是去鬼屋的人太多了，所以循环时间进一步缩减了。]
　　[这也不应该啊，510星搞那个鬼屋不就是为了赚钱么，我们也都笑消费了……还是说，无限世界真不是510星的政府特意搞出来的，我们遇到的就是某个特殊异变？]
　　[不要是异变啊，要是异变我们就死定了！]
　　[不可能是异变，哪里有异变收钱的！]
　　[因为异变借用了现实中的鬼屋？所以还要额外收钱？避免被发现不对劲？]
　　[还是那句话，要是异变，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早被围起来、遣散人员了。鬼屋那边可是一直都在正常营业。]
　　[我觉得我好像知道原因了……不行了真的好气，我先缓缓再说？]
　　[具体什么原因你快说啊！别在这种时候吊我们胃口。]
　　[我情绪恢复了一点，我上来说了，就，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个新闻末尾，新闻说各地鬼屋园区都在扩建。]
　　[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更多鬼屋即将建立成功了，所以我们的时间缩减了？我们复生者的人数是确定的，被要求去鬼屋续命的时间是确定的，510星在固定时间内能赚到的钱也是确定的。眼下新建了那么多鬼屋，建立鬼屋就是为多赚钱，为了让这些鬼屋不至于空闲，所以我们的循环时间也变少了。]
　　这个猜测直接把群里所有复生者都镇住了。
　　但偏偏站在“510星建立鬼屋、设计无限世界的副本就是为了赚钱”的这个原本猜测上，这一切看上去又显得格外合理。
　　为了赚钱建立了鬼屋，以无限世界的恐怖副本震慑他们这些复生者，让他们为此作为游客去往510星。
　　现在为了赚更多钱建更多鬼屋，在游客数量固定的前提下，逼迫游客更频繁地买票进入。
　　这很合理。
　　就是对他们这些复生者不够友好。
　　[畜牲啊！]
　　[每当我以为，这些政客已经坏得掉渣的时候，他们又会重新刷新我对他们的认知。]
　　[他们都该死！！！]
　　[我真的要忍不下去了。我今天就要去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想到这种损招的，我必须得去找他问问！]
　　[我也去！真的忍不下去了！]
　　如今，他们所见证的所有的一切，无疑都在表明，这颗510星球就是想要榨干他们这些复生者身上的价值。
　　固定的时间也会开始缩减，营业没多久就要增加鬼屋的数量赚到更多钱。
　　在未来，他们的时间会被会压榨得越变越少？
　　无形的束缚拷在了他们的脖子上，把他们和这颗星球死死连在了一起。
　　不过——
　　[如果进入副本的时间真的和鬼屋的数量存在关联，如果关掉所有鬼屋，这是不是意味着，当所有鬼屋都关停后，我们未来也不用再进入无限世界了？]
　　在得知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后，这对他们来说似乎也可以是个好消息。
　　要是鬼屋消失，他们会不会也将彻底摆脱这样“不去鬼屋就会死”的悲惨生活？
　　到最后，群聊里的所有复生者都决定，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用各种方式阻止那些鬼屋的建立。
　　要是时间倒退，即意味着他们的猜测属实。
　　到时候，他们绝对会想尽所有方式，对抗510星政府对他们人权的践踏！
　　……
　　“关停510星上所有鬼屋！归还我们所有公民应有的自由！”
　　首都星上，皇宫门前。
　　复生者们为了尽可能把事情闹大，最大程度在不违法的前提下维护权益——毕竟过几天还要去鬼屋、被抓去坐牢就死定了，一场短时间内便集结了数万人的游行，就这么在首都星上展开了。
　　这数万参与游行的复生者，都是为了尽可能把事情闹大，于是专程从其他星球赶来，集体在帝国皇宫门前文明地闹事。
　　毫无疑问，这场游行的规模确实足够惊人。
　　工作日里，数万人放下工作，没有任何预兆就集体来到帝国皇宫门口维权，这反常的一幕，短时间便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有人把这场莫名其妙的游行发到网上，首都星上的媒体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立马赶往皇宫门口，对于游行队伍进行了采访。
　　记者：“您好……我刚刚听到你们的游行口号了。我想请问一下，510星上的那些鬼屋，如何侵犯了您的权益呢？”
　　被采访的复生者真的很想把无限世界、恐怖副本、隔几天就必须去一趟鬼屋才能续命——把这些他遭遇的一切都说出口。
　　然而，所有有关无限世界的一切都不能被说出口，他们甚至无法对外展示那个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诡异血色倒计时。
　　“……卑鄙无耻！真是卑鄙无耻！他们绝对是想到了后续会发生这些事，所以才禁止我们对外说。”被采访的复生者脸被憋成了猪肝色，回神后立马就是大骂特骂发泄情绪。
　　骂完后，他情绪好像才恢复了平稳，终于能说出几句可以被报道的采访词：“我说不出真相，因为他们禁止了我们说出真相，但有一点毫无疑问，帝国所谓的特殊技术绝对存在问题，作为复生者，在我死而复生后，迎接我的不是崭新的人生，而是新一轮的地狱。”
　　“这项特殊技术侵犯了我作为公民的权益，510星上突然爆火的鬼屋也存在问题。我强烈要求帝国能就这项所谓的‘特殊技术’，给予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同时，我要求取缔510星上的鬼屋！坚决要求归还我们这些死而复生者作为公民应有的权益！我要求他们必须把法律中公民应有的自由，全都还给我！”
　　“关停510星上所有鬼屋！归还我们所有公民应有的自由！难道帝国把我们这些死者从灾难中唤醒，就理所当然觉得，我们作为人的人权是属于他们的玩物了么？！”他声嘶力竭地怒吼出声。
　　像是被逼到了绝处的困兽。
　　记者被他说出的这些话镇住，但她随即回神，意识到这绝对是个能震惊全帝国上下的大新闻。
　　……即便这些复生者可能被下了禁言咒，无法把他们知道的真相说出口，但光听他们透露的这只言片语，便足以让人知悉真相何等骇人。
　　听这些游行者的意思，帝国的特殊技术存在问题，510星上的鬼屋之所以能火，其中也可能是在犯罪、侵犯人权。
　　这起事件所有相关的政客，都在压迫这些曾在灾难中意外死亡的可怜人。
　　记者：“好的，感谢您的配合！我一定会如实让其他所有人，都能听到你们的声音！”
　　被采访的复生者感动道：“谢谢！”
　　另一边，和游行的复生者隔着几堵墙的皇宫内。
　　无疑，帝国君王也确实听到了游行者的口号。
　　在听到“鬼屋”、“复生”这几个和万年星存在关联的关键词后，帝国君王就提前预感到了不详。
　　而在确认这些复生者的身份，根据他们一路调查到那个复生者群聊后，看着聊天群的内容，更是直接两眼一黑。
　　——[玩家只有亲身来到位于5█0星的█屋，才能避免进入无█副本，开启真正的没有伤亡的普通游戏。]
　　群里绝大多数群聊天内容，都带着类似的、凭借现有技术完全无法去掉的屏蔽内容。
　　这些黑色的屏蔽符号就好像是焊在了那些文字上，无论如何更换设备，都无法看清上面的具体文字。
　　而这份超脱于人类技术之上的力量，也让帝国君王完全锁定了力量的源头。
　　是祂，是万年星。
　　这绝对就是祂的手笔！
　　复生者出现了问题，鬼屋出现了问题。
　　祂的力量失控了。
　　皇宫外，游行队伍的宣言通过特殊的魔法和炼金道具放大，甚至远远传到了他的耳边。
　　皇宫内，帝国君王露出苦笑。
　　那些死而复生者究竟渴望着什么、嘶吼着什么，帝国君王并没有听清。
　　但是，能让这些人放下一切，无畏地按照他们的猜测、无法忍耐地游行进行抗议，一定是什么特别痛苦的事情吧。
　　帝国局王翻到群聊的最后，虽然有部分文字被屏蔽，使得他无法明确看到这些复生者的需求。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他们要求关停510星上的鬼屋。
　　……
　　510星上。
　　无论是510星上的首都、星球长所在的办公大楼外，还是各地的鬼屋园区内，这些前往510星的游客集结在一起，同步首都星的进度同时开始抗议游行。
　　游客们团结在一切，无视种族无视国家，他们都挡在正在施工、处于建造中的鬼屋外，拒绝继续建造鬼屋。
　　而在星球长的办公大楼外，一场不逊于游行的抗议也在同步进行。
　　星球长和帝国君王的反应一样快，在听到那几个关键词后，也立马锁定，意识到祂的力量已然失控、超脱人类能控制的范畴。
　　在看到首都星传来的消息后，很快反应过来，这些游客因为某个更危险的存在，从而被迫来到了510星的鬼屋。
　　这些借助万年星力量复活的人，或许早就在复活的同时就被祂打上了标记。
　　在祂说出“死者复生”的谶言时，这些复生者可能还没有出现问题。
　　……假使他们的欲望停留在这，那么最后或许依旧还是个好结果。
　　但在这之后，当他们决定询问万年行振兴星球的方法、而祂给出了确定的答案后，一切都变了。
　　这些复生者必须按照她的想法，无论是否愿意都得给这颗星球提供金钱，然后被动实现“振兴星球”的目标。
　　祂的谶言确保了最后的结果，但这个结果具体如何达成，那就超出他们所有人的想象之外了……
　　星球长只能做出这个决定——选择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关停鬼屋。
　　星球长看着这些游行参与者愤怒的面容，想了想在正式出现前，给自己一连上了好几个防御魔法，同时还带上了大魔法师制作的炼金防护罩。
　　星球长做足了准备，缓步走出办公大楼，走到了被警卫拦住的游行队伍面前。
　　毫无疑问，他的准备是明智的。
　　因为在他出现的瞬间，这些顷刻间认出星球长身份的复生者，都不等他说些什么，就立马愤怒地把自己双手范围内，所有能碰到的可搬动的物体，都用力地朝他的方向砸了过去。
　　矿泉水瓶、吃了一半的食物、口袋里的垃圾、游行用的手持标语——要不是动用魔法会立马被视为犯罪，想来星球长在出现的瞬间，就会被各类魔法的光影淹没。
　　看到他们砸出去的东西，最后都被无形的防护罩挡了下来，人群瞬间爆发出了好几声失望的嘘声。
　　星球长无法和这些游行者计较他们的失礼，他在游行队伍前承诺：“抱歉，我大概知道你们的需求了。从今天开始，我会立马着手对510星上的现存鬼屋，全部按照你们的要求，逐步进行拆解毁坏，保证你们的权益。”
　　“这确实是……这确实是我们的错误。”
　　比起前段时间宣布建立更多鬼屋的意气风发，此时的星球长看上去显得格外颓然。
　　——或许，无论是星球的经济还是灾难里的死者，他们就不该寄希望于神明。
　　星球长对着这些参与游行的复生者鞠躬道歉，这个念头也在此刻跟着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只是，在祂参与其中后，问题真的能被这么轻易解决么……


第32章 
　　按照这些复生者的要求, 510星很快拆掉了所有正在建立中的鬼屋。
　　而在之后额外进行实验，由新的复生者进入鬼屋证实，确认了在这批鬼屋被拆毁后, 新一批进入鬼屋的玩家手背上的数字会重新变回“9”。
　　——这无疑证明了鬼屋数量和循环之间的关系, 完美符合了他们原本的猜测。
　　鬼屋就是万恶之源, 鬼屋给他们带来了灾难。
　　在这之后，复生者们联名要求关停所有鬼屋, 归还他们法律理应保障的人权和自由。
　　星球长看见事情的这个走向, 见状甚至还松了口气。
　　如果这件事真的这么简单就能解决, 那可真是太好了。
　　……其实真要说，祂给出了“只要建造鬼屋就能带动星球经济”的谶言。光谶言内容来看, 好像也确实只和鬼屋存在关联。未来鬼屋消失了, 一切应该也将彻底恢复平静。
　　相比起“只要毁掉鬼屋一切就能恢复正常”的结果，那些连带的麻烦、其他国家的质问、帝国公民的指责——这些对他们来说或许都不是什么真正的麻烦了。
　　鉴于鬼屋拆除后，玩家还需要额外进入鬼屋刷新时间。
　　于是，哪怕是决定了要拆除鬼屋，也没有立马就把星球上的全部鬼屋全都推到。
　　510星上的鬼屋被尝试性地，小心翼翼地，按照城市与城市的分别, 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推倒。
　　鬼屋的逐步消失也让所有复生者都看到了希望。
　　虽然在这之后, 进入副本的玩家哪怕通关了鬼屋，他们手背上的数字还是“9”，看上去没什么不同。
　　但这应该只是推倒的鬼屋数量太少。
　　好比之前上万个城市都各自新建了好几个新的鬼屋后, 这才让他们手背上的数字从“9”变成了“8”。
　　丁嘉平也同样觉得，一定是目前为了稳妥没有全部一起销毁、而是一个园区一个园区试探性地推倒——这样摧毁的鬼屋数量太少。
　　一旦剩下的鬼屋数量达到临界点, 他们手背上的数字一定会变成“10”甚至直接消失。
　　政府选择妥协，皇室站在他们身后, 他们一定能彻底脱离无限世界，重获自由。
　　而这个过分单纯的想法，一直持续到这天。
　　最近这段时间里，丁嘉平时刻查看着鬼屋推倒的进度，好不容易看着他们安市郊区的鬼屋园区被推倒拆毁。
　　他看到群聊里，其他群友出于庆祝主动发上来的“安市郊区鬼屋园区废墟图”，心想丁母终于彻底脱离了那些邪门的鬼屋。
　　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心，余光却瞥见了一个眼熟的怪物。
　　扭曲狰狞的触手、恐怖的非人外表……哪怕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当初被拽进无限世界的痛苦经历，还是让他立马反应过来了这是什么。
　　——这就是“逃离屠宰场”的怪物屠夫！
　　这个隶属于鬼屋的怪物NPC，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家里？！
　　丁嘉平猛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站在门口的怪物屠夫，此时对方看上去正要拉开门准备出去。
　　“……妈？”丁嘉平声音颤抖，艰难地出声询问站在门口的怪物屠夫。
　　而站在门口的怪物屠夫也确实应声了，给出了一个此时丁嘉平隐隐有所预料、但绝对无法接受的回应。
　　“怎么了？嘉平？”丁母的声音和怪物的声线重合在一起，只让人觉得头晕目眩。
　　丁嘉平看上去像是要崩溃了，心底的痛苦一度压过了恐惧：“……妈？你昨天不是说，鬼屋已经给你赔偿款、解雇你了么……你说制服都被收回去了……你现在这样是要去哪里？”
　　在昨天晚上，因为鬼屋园区的拆除已经轮到了安市，丁母就有些不太开心地带回来了一个新消息，说是鬼屋园区已经出赔偿款并解雇了她。
　　当时丁嘉平心花怒放地追问，问那身鬼屋发的皮套制服有没有丢掉。
　　丁母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已经被收回去统一销毁了”。
　　既然鬼屋的皮套制服已经被收上去统一销毁，那么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去上班啊。”怪物屠夫理所当然给出了这个回答，“我可是副本里最重要的NPC，要是没有我，副本就要彻底关停了。”
　　“我的运气真的不错，今天一早起来看到工作群，群里又说副本还得继续存在，非要我去上班……哈哈，他们还说那个赔偿款让我自己收着，说不用还给他们。”
　　“我可真幸运啊！”怪物屠夫说到最后，还开心地笑出了声，真心实意地这么感慨着。
　　而此时的丁嘉平已经彻底没了表情。
　　丁嘉平脸色苍白得过分，他此时的神情简直比过去在副本里遭遇怪物时，还要更加难看。
　　因为此时此刻，他明确听到了一个不该被丁母知悉的名词，突兀从怪物屠夫的口中被说出。
　　——“副本”
　　按理说，只是在鬼屋工作的丁母，是不该知道这个只有他们复生者知道的、属于无限世界的特殊名词……
　　这算是什么，鬼屋消失后，异常也失去了原本的束缚，跟着出现在现实中了么……明明一切理应就该直接结束才对……
　　“……妈，你别去上班，我今天真的好难受，你能不能别去上班……你就留下来陪陪我吧，你和他们请假，就说真的抽不开身。”丁嘉平本能想要将丁母留下。
　　怪物屠夫却扭头看了他一眼：“不行哦，我还忙着上班呢……可惜这里不是我上班的地方……嘉平，你要是真的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吧，我要是不去上班会被扣工资的。”
　　“可是……”
　　“可是鬼屋已经被拆掉了啊，你能去哪里上班！”丁嘉平的声音里透出来几分哽咽的意味。
　　几乎就是在他说出这句话后，怪物屠夫身后的触肢狂乱地扭曲蠕动，顶端曾深深扎入他血肉的尖利爪子，如今摩擦墙壁，在墙壁上留下了深深的抓痕。
　　“什么叫拆掉了！”它愤怒地出声，“副本明明还在……我和你说不通，现在就快要上班了。虽然最近没什么游客，我也不能迟到。”
　　“我不能再和你说了，真的有事就来副本找我。”
　　说完，也不等丁嘉平回答，它立马拉开门走了出去。
　　“妈？妈！”丁嘉平猛得回神，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几乎是冲到了门口用力拉开门。
　　明明按理说，怪物屠夫离开还没多久，此时的他完全能在楼道里看到它的身影。
　　然而当他探头往外看，门外一片空荡。
　　丁母就这么离奇地消失了。
　　“副本……是了，副本，她一定被带到了副本里……鬼屋消失了，但是副本没有……”丁嘉平惨笑一声，他已然在怪物屠夫口中得到了答案。
　　但他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无限世界还在，哪怕鬼屋已经被拆除了，它始终都还在。
　　不仅是他们这些玩家被无限世界捕获，就是那些鬼屋的NPC，恐怕也在鬼屋消失后被副本彻底绑定。
　　他们想当然地觉得，只要鬼屋被拆除或许就能恢复正常。
　　但这或许是把更多人，推向了无可挽回的深渊。
　　那几个熟悉的问题再度重复出现在他脑子里——
　　如今的丁母还是丁母、还是人类么？
　　未来的丁母真的还能下班回来吗？
　　现在他能怎么办……
　　丁嘉平失魂落魄地站在家门前，好半晌才找回来属于自己的神志。
　　他一度茫然，面对这样的人生剧变，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才合适。
　　面对这份几乎凌驾于人类力量之上、堪比神明的伟力，他始终无法反抗、甚至不知道怎样才能算是反抗。
　　丁嘉平如今只知道，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估计什么都做不成。
　　迟钝的大脑许久后才恢复正常运转，他最后把这件事发到了复生者的群聊里。
　　……或许置身于群体中，他才不至于彻底崩溃，能看到那么一点“恢复正常”的可能。
　　[拆鬼屋没用，鬼屋就算是拆掉了，无限世界的副本始终还在。我妈今天去上班了……哪怕鬼屋没了，园区那边收走她的皮套衣服了，她还是变成了怪物去副本上班，一走出家门就彻底失踪了。]
　　[我不求无限世界消失，但他们得把我妈还给我啊。]
　　看的出来，此时的丁嘉平在接连的打击后，已然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心力。
　　他现在甚至已经无所谓“九天必须去一次鬼屋，不然就会进入无限世界”的强迫性要求了。
　　他现在只希望能恢复正常，恢复到鬼屋拆除前的所谓“正常”。
　　……比起如今遭遇的一切、他们未来可能遭遇的一切，前段时间引起激愤的“每九天必须强行去鬼屋消费一次”的要求，甚至都能算是温和了。
　　毫无疑问，在丁嘉平把这件事发到群聊里后，这件事立马在这些复生者中引起了震荡，炸出来无数回应。
　　[什么意思？现实里的鬼屋消失了，但是无限世界的副本还在？]
　　[威胁，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我们必须抗争到底！]
　　[“你们说要拆鬼屋？行啊，那我就拆给你们看，反正你们最后还得求着我重建。”——恶心，我都能想象出来了，他们私下对我们恐怕就是这个态度了。]
　　[我说他们怎么道歉得这么轻易，原来是还有后手！]
　　[他们怎么敢这样的，那么多人关注着这些鬼屋，其他国家的外交官也在施压，他们这样是要愚弄大众么？！]
　　[我们是不是反而惹出麻烦了。不说那些因为鬼屋被毁去副本当NPC的人，现在那么多鬼屋被摧毁了，剩下的那些还够我们这么多人活命么？！]
　　群聊里的人愤怒、惊恐，混乱的情绪意图裹挟着所有人一起沉入绝望。
　　而面对着这样一个人力无法抗衡的存在，又有一个新的问题被提出来了——
　　[不是……如果他们能做到这种程度，这个无限世界真的是人类魔法能创造出来的东西吗？事情闹得这么大，正常情况下，正常人就该早早收手了吧？就算是帝国皇室，他们又不是真的疯了？]
　　而这个疑问很快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回应。
　　[如果无限世界真的不是他们折腾出来的，那么他们为什么要道歉？]
　　[是他们自己说的，我们的复活是他们的帝国特殊技术，这绝对和他们存在关系。]
　　[帝国敢这样，就是因为没把任何人看在眼里了呗。有这样的技术，他完全能威胁全宇宙其他国家、其他任何别的人。]
　　[谁要是敢反抗，那就给他打标记，也让他每九天必须去一趟鬼屋星球，最后求着给帝国送钱……帝国敢这么嚣张，其他国家至今都只是发问、其他别的什么都不敢做，不就是在害怕么。]
　　[现在帝国猖狂地用我们来实验他们的技术、他们的魔法，还有谁能帮我们？还有谁能阻止他们？]
　　[所以，现在我们还得求着他，把那些拆掉的鬼屋都恢复了？好荒谬。]
　　[好过分……这个世界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这份对自身命运的无力，已然侵染了所有曾意图抗争的人。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在复生者的群聊消息快速网上刷到同时，一直关注着这些复生者现状的星球长，也自然而然看到了这场惊变。
　　星球长两眼一黑，生理性地感觉到晕眩：“哪怕鬼屋消失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灾难却依旧不会停止……连带着那些鬼屋的员工也……”
　　哪怕部分文字被屏蔽，星球长依旧通过大量聊天内容，模模糊糊地知道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意识到，“开鬼屋振兴星球”的决定权，或许确实曾有那么一瞬间，被他们抓在手里。
　　只是在他们真的根据谶言建造鬼屋后，这条路一旦开始，就绝不可能停下。
　　万年星说“开鬼屋振兴星球”，那么在鬼屋真的正式开始后，祂就绝不允许他们违背谶言选择退却。
　　星球的经济确实变好了，星球的经济也只能变好。
　　哪怕他是这颗星球的星球长，依旧不被允许接管这份出自于祂的谶言的鬼屋经济。
　　怎么办……现在能怎么办……
　　在第一间鬼屋被注资建立的那一刻，与此相关的所有人都被绑在了一辆时刻往前、速度越来越快的列车上。
　　而这辆列车随时可能在下一秒分崩离析。
　　星球长用力闭了闭眼。
　　所以，最后还是得寄希望于祂么？
　　……
　　万年星成绩糟糕，眼看离毕业越来越近，他现在只想好好学习。
　　之前被节目采访、事后又意外得知自己随口说的“开鬼屋”真的振兴了星球经济，这件事在那天和同桌、新同学简单聊完后，就没再被他放在心上。
　　这颗星球上发生的一切，无论是游行还是抗议，这些都没有影响到他的生活，甚至都没传到他的耳边。
　　一直到今天放学。
　　“万年星，今天放学还早，要不要去学校外吃晚饭？认识这么久了，大家也算是朋友。我知道一家店味道不错，我请你去吃一顿好的！”
　　随着放学铃打响、万年星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提前接到了任务的帝国三皇子祁修，专程邀请他去吃饭。
　　……鬼屋的事情闹得太大，为了让一切恢复正常，祁修也不得不配合行动，竭力让所有人和事都回归正轨。
　　“还有你，江力学，你也要一起吗？”为了增加成功率，既然是以朋友作为借口邀请的，他顺带着还叫上了江力学。
　　万年星有些意外，这还是他在穿越后第一次被请吃饭。
　　万年星认真想了想，反正自己回家后不是点外卖就是自己想办法做饭，偶尔这么和同学在外边这么吃一顿也不错。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是被请客的那个，只要带一张嘴去就行了。
　　万年星：“行啊，那谢谢你了。”
　　江力学也跟着点头：“可以啊，我妈也希望我平时能和朋友多玩玩。”
　　两人齐齐应声，最后三人一起去了祁修提前定好的餐厅吃饭。
　　祁修定的餐厅在安市内算是比较出名的餐厅，味道好不好不知道，但餐厅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贵。
　　光看装修就知道的贵。
　　万年星走到店门口的时候就有些震惊，走到店里看着服务员上菜、看着那些他以前没尝过的美味，脸上都不自觉带上了惊喜的表情。
　　看来他今天是真的来对了！
　　饭桌上，看万年星吃得很开心，这会儿心情应该还挺不错，祁修铺垫到现在，终于试着提起了最近鬼屋的事情。
　　“话说回来……你们听说过吗？现在外边都说，我们星球上建的鬼屋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他们都说帝国是在进行什么人体实验！你们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这位帝国三皇子心焦地要死，但面对着万年星，还得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往下演。
　　求你了，一定要说鬼屋就是正常的鬼屋啊！
　　——祁修看着万年星被他的话吸引注意，跟着从饭碗里抬头，心下几乎是在祈求了。
　　万年星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不知道啊。”他对这颗星球的了解程度，八成还没有祁修这个转学生熟。
　　“说是假的，外边又有这么多相关的消息传出来。说是真的，哪有人体实验在鬼屋里的……我最近也没怎么关注，江力学？你听说了这个没有？”他扭头看向江力学，转而问这个他穿越后关系还算不错的本地人同学。
　　江力学：“问我吗？感觉像是炒作。要真是人体实验，那些参与其中的人为什么不对外说呢。”
　　“别的不说，鬼屋确实提高了星球GDP，这不是挺好的。”
　　祁修心想，谁要听你在这里点评了。
　　祁修强撑着表示：“但也有可能是真的吧……他们都这么说了，还搞出来游行了。”
　　“这个鬼屋争议这么大，或许彻彻底底消失了才比较好。你说对吧？万年星？”
　　万年星为难：“我也没关注这个，你说的这些我其实都不怎么知道……这种事，果然还是得看帝国最后怎么选、怎么回应才行吧？”
　　……面对关系还可以的朋友，他在给不出答案的时候，也会直接说不清楚，表现出和镜头下截然不同的态度。
　　万年星表现出普通人该有的样子，对一切一无所知。
　　祁修最后也没能从对方口中得出什么肯定的回答。
　　祂在这种时候表现出普通人的样子，祁修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问才合适。
　　他问了，万年星说自己不知道。
　　他要是再问，又怕万年星觉得烦、以至于被怪谈缠上。
　　果然，朋友的身份在某些时候反而不好用啊……
　　祁修来回只问出来说“不知道”，最后在通讯器上按了几下，示意执行其他方案。
　　……
　　帝国三皇子什么情绪，万年星不太清楚。
　　但是万年星吃了一顿很满意的晚饭，走出餐厅时面上都带着笑，看上去真的很开心的样子。
　　也就是借着祂这时候的好心情，记者和安市市长也在此时接连登场。
　　记者那这采访用的话筒，就要凑到万年星面前问话：“您好，请问您方便接受采访么？”
　　万年星直接一摆手：“不方便，我还急着回家呢。”
　　上次在节目组镜头下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尴尬，他这会儿还记在心里。
　　眼看有些面熟的记者又凑过来问能不能采访，这次他直接了断选择了拒绝。
　　边上，安市市长强行忍耐住心头的急切。
　　安市市长出声，他只想尽快解决问题：“同学，您好，事情是这样的。”
　　“我是安市的市长，当初也是我通过了你在节目里说的提案。因为真的很欣赏你的想法，所以现在想要专门来问问你的想法。”
　　“您能给我们三分钟时间么？”
　　万年星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遇到市长会是什么反应呢……
　　万年星停下了脚步，被安市市长的几句话夸得有些脸红：“这样么……真的假的啊……你们想问什么？”
　　记者赶忙按计划发问：“事情是这样的，在短暂受追捧后，如今鬼屋被游客排斥、大批量的游客抗议说要拆除，声称是人体实验。”
　　……和之前简单的问答不同，如今他们需要让万年星明确说出，“鬼屋就是普通鬼屋”抑或是“鬼屋能被彻底拆除”之类的话。
　　想要引导祂给出这样的回答，如今的难度同样也倍增。
　　基于这样的需求，记者问出来的问题看上去甚至显得有些失去水准……
　　“明明是那样常见普通的鬼屋，却得到了这样的评价……我现在也想问问居住在这颗星球上的您，您觉得鬼屋是个什么样的鬼屋呢？”
　　万年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熟悉，感觉刚刚餐桌上祁修也问过类似的问题：“什么叫，什么样的鬼屋？”
　　当时餐桌上，因为是朋友可以说是不知道。
　　这会儿面对着记者和安市市长，这么说好像就有些不合适了。
　　“鬼屋的话……能带来游客，能赚钱不就是好鬼屋了吗？”
　　——还真是完全不符合要求的回答。
　　记者只能试着问出第二个问题：“但截至目前，现在那些游客都在抗议。”
　　“游客不满意的景点确实好像没什么存在的必要，我们现在是不是得把这些鬼屋，彻底清理掉呢？”
　　依旧是和之前相似的问题。
　　但因为问出口的人不同，最后招致了不同的结果。
　　万年星看上去有些不太开心了：“你们觉得该怎么样，那就怎么样。”
　　“明明你们自己心里都有答案了……为什么你们还要问我这个？”
　　之前是这个记者采访的他，而星球之所以决定开鬼屋，似乎也是采纳了他在节目里的提议。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觉得现在开鬼屋不合适了，还非要找到当初提议开鬼屋的他，再问他要不要拆掉这些鬼屋。
　　这算什么？
　　推卸责任？当面指责？
　　还是打算让他在节目上丢脸，让他作为一个明确的反面案例，在所有人面前承认，“对，我当年就不该提议开鬼屋”？
　　“……好烦。”万年星觉得烦了，他想现在就离开这里，“我们走吧，我回家还有事要做。”
　　说着，就要离开这个让他心情不佳的采访现场。
　　而对面，随着那句抱怨被祂说出口，得到“你们觉得该怎么样，那就怎么样”这个等同赋予了他们发布谶言能力的万能回答，记者和安市市长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不戏弄其他人就会死”的怪谈缠住了。
　　难以言喻的恐惧袭上心头。
　　安市市长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他如今甚至开始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想办法解决掉这个怪谈，以至于现在也陷入了这样的绝望中。
　　他现在能怎么办？
　　一想到那些被怪谈缠住的警员，安市市长只觉得不寒而栗。
　　……
　　次日，星球长没有收到新谶言的消息，但收到了来自安市市长的一封信件。
　　这是来安市市长的辞职信，同时也是对祂的隔空致歉信。
　　信件里，安市市长表现出了对利用万年星、利用祂的谶言来牟利的愧疚、懊悔。
　　【……从最开始起，我们就不该利用祂的力量来牟利。祂确实说了谶言，但鬼屋是我们自己建的……】
　　【……我们不该这样对祂，我们如何去欺骗这样一位善良的神明……】
　　他万分歉疚，真心实意，即便只是文字也显得声嘶力竭。
　　后悔得好像下一秒就要以死谢罪，恨不得剖开他的心献给祂。
　　【……我觉得我不适合这个职位，反而是祂才应该成为安市的市长。只有让这位真正的神明来主宰一切，才能让这颗星球变得更好，才能真正结束所有灾难与危机……】
　　——这就是安市市长对祂的、绝对诚挚的歉意。


第33章 
　　——“不戏弄其他人就会死”的怪谈。
　　星球长看着这封从头到尾都透露出古怪的信件, 哪怕没有收到其他任何相关的消息，也很快自己判断出了故事的结尾。
　　安市市长绝对是惹得祂不满、不被他喜欢，从而被怪谈彻底缠上了。
　　安市那边至今还没传来什么消息。
　　但星球长一想到安市市长以及记者, 已经和万年星有了接触, 就忍不住焦虑、迫切地想要知道他们对话的内容。
　　在得知万年星的存在后, 他总是如此焦虑，恨不得知道祂说出口的每一句言语。
　　这已经快进化成他身上的强迫症了。
　　万年星究竟说了什么……
　　如今世界还没有毁灭, 说明了祂没说什么“世界毁灭”之类的谶言。
　　但既然惹得祂不喜, 或许让万年星也说出了什么难听的话, 让原本混乱糟糕的局势变得更加混乱糟糕。
　　得益于他在这颗星球上的地位，星球长很快拿到了当天的录像。
　　……因为当时假借节目采访靠近的万年星, 这时候他看到的录像内容也很清晰, 能让他明确看到万年星面上任何的表情变化。
　　万年星对外的身份是普通人，普通人总是会顾忌这个顾忌那个。
　　万年星没有对这镜头说什么脏话，也没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谶言，祂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好烦”。
　　而除此之外，万年星还说了一句“你们觉得该怎么样，那就怎么样”的话——这完全可以视为万能的谶言。
　　星球长的面上带出微笑。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庆祝，很快就想到了自己刚才看到的那封辞职信。
　　毫无疑问, 万年星口中的“你们”, 应该就是在说当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安市市长和记者。
　　就现在那个 “你们”之中的安市市长这个反应，他现在恐怕只觉得，万年星远比他更适合成为市长, 只想让祂成为新的安市市长。
　　另一个记者的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怪谈本身具备传染性，记者要是感染了这个怪谈, 当地警方为了避免怪谈像是瘟疫一样在社会中肆意蔓延，绝对会立马出面干涉……
　　“……当时前往采访的记者现在什么情况？”理智上知道记者的情况八成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情感上，面对这样一个可能性无限大的谶言，他还是免不了额外带上期待。
　　而随着他的发问，关于记者所在街区的监控眼监视内容，也很快被下属传到了他的通讯器里。
　　星球长查看监控内容。
　　画面中，记者站在街头，手里拿着传单，正和路过的行人介绍着什么。
　　看上去好像勉强还是正常的。
　　星球长这么想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记者送走了交谈的路人，面上露出了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狂热表情。
　　“我终于知道了我存在的意义……我的存在，一定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悉祂的存在！”
　　“如果能让所有人都知晓您，信仰您，那将是我此生的荣幸！”
　　在星球长的注视下，记者说出了这样的话。
　　——完蛋了，这个也没指望了。
　　星球长用力闭了闭眼。
　　毫无疑问，现在的记者恐怕只想让教会发扬光大。
　　祂的的确确给出了拥有无限可能的谶言，却锁定了获得这份恩赐的人的未来。
　　让他们改变想法，觉得必须得彻底解决掉鬼屋的异常？
　　这恐怕完全不可能。
　　他们估计只会觉得，无论是灾厄还是赐福，一切都是神明的恩赐，所有人都得感恩戴德接受祂赐下的一切……
　　早在“不戏弄其他人就会死”的怪谈，额外多了另一条规则——“祂会原谅所有对他心怀诚挚、真心实意道歉的人”之后。
　　因为那些摆脱了怪谈的警员的反应太骇人，他们也曾试过，看看能不能用魔法让这些人恢复正常。
　　然而这份对祂的崇敬，是比失忆魔法、是比“洗脑”本身还要恐怖的存在。
　　哪怕让这些警员忘却记忆，他们依旧对万年星抱有好感，依旧本能地想要信奉这位邪神。
　　哪怕忘记了自己是谁，哪怕丢失了所有记忆，那份对神明的信仰却始终不会褪色。
　　当年那些警员没有恢复正常，安市市长和记者，恐怕也没可能改变现如今的态度。
　　“或许，那个祂给出的谶言，早早就已经实现、并彻底失效了……”星球长自言自语。
　　或许，在安市市长和记者发现自己被怪谈缠上后，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解决鬼屋，不是彻底根除无限世界，而是条件反射地想要彻底脱离怪谈的纠缠。
　　而神明的谶言最后也确实实现了他们的愿望。
　　他们彻底脱离了怪谈，也彻底失去了自我，成为了祂的信徒。
　　这何尝不能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愿望成真呢……也难怪这次安市市长和记者妥协的速度，会比那些警员快这么多……
　　“……真是可怕啊。”他猛地打了个寒战。
　　而在想通了这一点、亲眼看着事态如此发展后，星球长看着如今惨淡的现实，难免更加绝望了。
　　希望燃起的瞬间瞬间跌落绝望，这简直比一开始就得知没办法时，还要更加心死。
　　如果行动没有得到预料中的成效，那么他们还能再尝试。
　　但是现在惹怒了万年星，让祂厌倦回答类似的问题，这意味着他们短时间内再没有其他尝试的可能。
　　……也难怪安市那边一直没有传上来消息，恐怕剩下的那些人，他们也不敢再度进行类似的尝试了。
　　鬼屋不可能继续拆卸，而万年星也不可能再搭理其他任何问起鬼屋的人。
　　过去所有参与游行的游客还在星球上，目前外界的风声又不允许重建鬼屋。
　　全都是进行到一半、硬生生卡在中间的烂摊子。
　　他无论怎么做、无论怎么决策，面对这个惨淡的现实，好像都有些不合适。
　　……
　　丁嘉平没有等到丁母下班回家。
　　在变成怪物屠夫出门后，丁母就再也没有回来。
　　哪怕到傍晚，哪怕到深夜，她都没有回来。
　　丁父对于无限世界当副本一无所知，还以为是人口失踪，第一反应就是报警。
　　但无论排查多少监控录像，都找不到丁母的踪影。
　　而不只是丁父。
　　这天市区的警局人来人往。
　　安市失踪的人口数量实在不少，很多和丁母类似的鬼屋员工，估计都在鬼屋被推倒后，去往了无限世界的副本继续上班。
　　丁嘉平是这些慌乱家属中唯一的知情者。
　　看着这些失踪市民家属不断猜测失踪人士可能的遭遇，“被绑架”、“被无差别暗杀”、“出现了新的变异人或是异变”。
　　他作为唯一的知情者，甚至无法告知其他人真相，只能和丁父一起东奔西跑。
　　他能做的，似乎就只是安慰丁父。
　　丁嘉平：“爸，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让我来盯着，一旦有消息我一定立马把你叫醒。”
　　“嗯，”丁父面对着丁嘉平，哪怕心里万分着急，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个微笑，“嘉平，你也别太害怕，可能也没真出什么事，只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
　　“说不定在这之后，她很快也就回家了。”这话说得，也说不清是安慰丁嘉平还是安慰啊自己。
　　丁嘉平下意识想要回一个安慰性的微笑，但是他的脸实在太僵硬，最后只是不伦不类地干扯了下嘴角。
　　他连安慰性的笑都做不出来了。
　　因为他知道，丁母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了怪物，很可能永远被留在另一个无限世界的副本里了。
　　丁嘉平最后目送着丁父回房间休息，自己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着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到来的“好消息”。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万分疲惫，但困意每每出现却总是会被情绪彻底剿灭，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真的放宽心去休息。
　　就这么在沙发上呆坐了一整晚，丁嘉平最后颓然地等到了天亮。
　　“我认输了，我真的认输了，为什么我妈还没有回来……不是为人民服务的政府么，他们为什么要对普通市民做出这些事……”他的语气有些虚弱，他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注定等不到答案。
　　而除了丁母的失踪，其他糟糕的消息也接连被送到他的面前。
　　在他打开群聊后，这个复生者的群聊里，也传来了“鬼屋数量开始不够”的传闻。
　　此时时间差不多是早上五点多，太阳都还没有彻底升起，天色还有些灰蒙蒙地发暗。
　　但是群里的聊天依旧刷地很快，显然所有人都在焦虑自己的未来。
　　[鬼屋数量其实昨天就有些不够了……在听说鬼屋消失后副本依旧存在后，我们就去拦住了他们不让他们继续施工，但还是有些晚了。又有不少新的玩家看到新闻后来510星，星球上这些鬼屋压根不够用，最后还是强行让他们延长了营业时间，才够大家都进去刷一轮。]
　　[或许我们手背上的数字是“9”，就是因为星球上原本的鬼屋数量，刚好够我们每个人九天去一次。]
　　[你们说，他们今天还会继续拆鬼屋么？]
　　[肯定会的！我都能想象出来他们得意洋洋的恶心样子了。他们这么顺着我们的意思拆掉鬼屋，期间什么都没说，不就是想让我们求他们再建么。]
　　昨天一整天，先是得知鬼屋消失后副本还在，之后又发现鬼屋数量不够。
　　接连到来的这种负面信息，已经彻底击溃了他们所有人的意志——
　　[实在不行就这么算了吧，让他们都别拆了、把原来拆掉的鬼屋都建起来。就算是每隔几天都得来一次510星，我也认命了。]
　　[还是让他们把鬼屋都建起来吧，感觉之前那样，也比真死了强啊。]
　　[他们要赚钱那就让他们赚，我真的不想进入副本。]
　　[他们会不会不同意？他们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游行抗议？还是重新联名上诉？维权的手段来回就那几个，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能想象到，他们私底下会怎么偷偷笑话我们了。]
　　[或许他们就是想要看到我们痛苦。]
　　丁嘉平看着群聊的内容。
　　重建鬼屋么？
　　他忍不住带上期待。
　　如果鬼屋重建，现实中的“逃离屠宰场”的鬼屋再次出现，丁母是不是也能回来？
　　他的手指动了动，正要打字，说希望其他人行动的时候能带上自己。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条新出现的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们好，我也是活下来后被迫持续进入副本的倒霉蛋。群里这么多人一定下了不少副本吧？副本有没有具体攻略，大家会不会分享交换自己经历的副本内容啊？]
　　[每九天去一次副本真的好痛苦，其他人也看不到我手背上的数字不能理解我。我没想到居然真的能搜到和我情况类似的群，不管怎么样这真的是太好了。]
　　显然，看消息内容，这应该是才意外搜到他们的群聊，通过群验证加群的复生者。
　　群里很快有人回话。
　　[不用攻略，直接去510星的鬼屋就行。只要进入鬼屋，就可以避免进入无限世界的副本，刷新循环的时间。]
　　[话说我们之前闹这么大，看到新闻的人应该都来510星了啊，怎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是去一些没信号的乡下星球了吗？]
　　而这位新进群的群友，给出了一个超出他们所有人想象的回答。
　　[什么？不是魔法消失那段时间死的人，才必须要去510星么？可我不是魔法消失那段时间出事的啊，我是前几天遇到车祸，差点被车撞死的时候，突然提示绑定了无限世界，然后通关副本从车祸里活了下来。]
　　[听说510星是人体实验，所以魔法消失那段时间的复生者必须去。但我这样的情况，也要去510星吗？]
　　[还是说我遇到的这件事，也是帝国的所谓特殊技术？]
　　消息一发出来，群里不少人看了都觉得惊讶。
　　有人出来问了下“要不要花信用点买票”、“售票员的态度怎么样”、“副本外是不是有一层黑雾”之类的问题。
　　在从这位新人口中得到对应答案，发现和他们彼此遭遇的事情都差不多后，所有人都震惊了。
　　新人恍然了。
　　群友恍然了。
　　丁嘉平也恍然了。
　　除了他们这些魔法消失那会儿经历死亡的人，有更多得到复生机会的玩家，正在源源不断地从宇宙各角落生产出来。
　　鬼屋其实早就已经不够用了。
　　只是有相当数量的人，没能把自己的情况和新闻上对上号，完全不知道鬼屋就是副本。
　　而在确认了这一点后，复生者对鬼屋的需求更迫切了。
　　为了能活下去，所有其他别的冗余情绪都被抛到了一边。
　　时间到了早上六点，而他们也早早决定了游行抗议、联名要求鬼屋必须重建的计划。
　　……比起上一次游行抗议的愤怒，这次的游行抗议更像是无能的妥协。
　　以至于“游行抗议”这个名词放在他们身上，看上去都显得有些讽刺……
　　……
　　这场特殊的游行，无论如何扭曲割裂，最后还是开始了。
　　丁嘉平再度和其他复生者一起来到了鬼屋园区外。
　　只是这次，他们要求重建鬼屋。
　　“重建510星上的所有鬼屋，同时要求510星按照我们的需求适量增加鬼屋数量，禁止继续毁坏原本建成的鬼屋……”
　　他们难过地说出这些违心的话，要求重新建立鬼屋。
　　所有人脸上都是不情愿，所有人却又不得不出现在这里。
　　“把我的妈妈还给我……”丁嘉平哽咽地在人群里喊话，声音停下，就剩下了惨烈的风声。
　　首都星上，类似的游行同样也再度出现在了这里。
　　“重建510星上的所有鬼屋，政府绝不能和公民意气用事……”
　　相比起上次来到皇宫门前的愤怒，如今有相当数量的人面上，甚至都只带着忐忑和麻木，唯恐他们的宣言会被忽视。
　　上次采访过游行队伍的记者，这次也再度出现在了这里。
　　在之前，因为听到了他们绝望的怒吼，这位记者对于这些参与游行的复生者，始终是抱有同情的。
　　但这次，眼看着这些人在拆掉鬼屋后又要求重建，原本同情的想法也开始变样，甚至怀疑自己的同情心是不是也被这些人利用了。
　　而不仅是这个两度采访记者是这么想的，网络上曾为这些复生者发生的网友，也都觉得自己被这些人戏耍了。
　　有相当数量的网友，都觉得这是一次违反道德的恶劣炒作，直言这些人过去表现出来的愤怒和痛苦，实际都是表演的道具。
　　这些人就是在利用他们的同情心！
　　还有人发誓，表示510星这么炒作，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去510星。
　　网络上议论纷纷的同时，其他曾为此发声、为了国民于是施压的其他国家，也都觉得有些骑虎难下。
　　知道一切的帝国君王看着眼前“大好”的形式，却有些笑不出来。
　　因为在对复生者的群聊密切关注后，他发现，除了那些魔法消失时死亡的人，未来其他所有意外死亡的人，都有可能会是下一个被510星标记，被510星上的鬼屋彻底拴住的人。
　　万年星“用鬼屋振兴510星球”的话一说出口，这颗星球就真的开始不顾一切地对外攫取金钱。
　　觉得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振兴星球经济——经济要是回落怎么能算是振兴星球经济。
　　祂的谶言让那颗星球的经济被动提升，让游客必须前往鬼屋。
　　可人总是会死的，要是游客的数量没有得到补充，要是游客数量变得越来越少，这怎么能算是振兴星球呢……
　　“还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最迫切的问题——那些不断引发混乱的复生者，倒也算是被阴差阳错解决了。
　　帝国君王最后额外派遣了好几个大魔法师赶往510星，让他们去帮忙搞基建。
　　他不在意、又或者不知道，包括他在内，所有与这件事相关的人，他们在黑市的悬赏数字也是从今天起，再度开始增加上升。
　　——就好像是510星不断提升的GDP一样。
　　……
　　510星的鬼屋在所有人的一致要求下，开始迅速重建。
　　在数十个大魔法师的帮助下，这些鬼屋在短时间内，居然真的很快又被重新建起。
　　但在鬼屋重建完毕后，鬼屋里，那些随着鬼屋消失而消失的员工，却始终没有出现。
　　丁母也没有再出现。
　　——哪怕“逃离屠宰场”的鬼屋场地，已经再度重建成功、屹立在鬼屋园区内。
　　丁嘉平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一个现实，丁母这次就是去了无限世界工作，再也无法回到现实。
　　……对于他们这些被动绑定了无限世界的玩家而言，在鬼屋确实就等同于在无限世界的副本里，可无限世界副本内的NPC，却再无法投射到现实的鬼屋。
　　鬼屋空空荡荡，所有曾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只是一场幻梦。
　　——丁母回不来了。
　　丁嘉平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用各种他能使用的方法抗议。
　　可他的声音在面对帝国这个庞然大物时，真的是太微小了。
　　和之前的两次游行存在不同，和他差不多的受害者，比起之前也实在太少。
　　其中相当数量的受害者，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失踪的家人实际都去往了无限世界。
　　好在群里其他人都很同情他。
　　虽然就和之前“希望无限世界消失”的愿望一样绝不可能被实现，但他们还是和丁嘉平一起堵在了鬼屋前，要求在原本NPC回来上班前，这些存在相当数量失踪员工的鬼屋，绝不能再招人并重新开业。
　　……丁嘉平始终担心，如果新的NPC来上班工作后，无限世界的怪物屠夫是否也会被新的员工彻底取代，以至于让丁母彻底消失。
　　最近新建的鬼屋数量不少，安市好像也确实不差这几个鬼屋。
　　而面对他们的要求，安市的这些鬼屋最后还真就没额外招人，简直超出了所有复生者的想象。
　　……毕竟，在这些人的认知中，帝国不说明死人复生的特殊手段，哪怕全世界抗议也不撤掉无限世界，他们一度认为政府完全不会理睬他们的需求。
　　这也让丁嘉平有了喘息的余裕。
　　只是因为之前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丁嘉平现在已经信不过政府的承诺。
　　他每天都要去一次鬼屋园区，查看那些鬼屋是否被投入使用，甚至还在鬼屋外扎帐篷时刻紧盯，为此甚至放弃了原工作。
　　丁父完全无法理解丁嘉平的选择，丁父甚至不知道丁母失踪后，丁嘉平为什么还要死盯着鬼屋园区的情况。
　　这也给丁嘉平带来巨大的压力。
　　“他们真该死啊。”丁嘉平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说出这些话了。
　　他每重复一次，恨意就又多一分。
　　……
　　所有人都被祂的谶言裹挟着往前走，星球长同样没有选择。
　　理所当然，新的鬼屋建立后就得招聘新的员工。
　　而招募新的鬼屋员工……这完全就是把更多无辜的市民，推进这个爬不出来的深坑里。
　　偏偏他们还不能不做。
　　毕竟，要是鬼屋不开业，等同于眼睁睁看着那些复生者去死。
　　一个立即死刑，一个慢性死亡。
　　无论怎么选，对于决策者本身来说，都只觉得痛苦。
　　偏偏除了他之外，其他城市的市长、星球上的各位洲长，对这好像都特别满意。
　　在重建鬼屋的会议上，有不明所以的市长笑笑，他甚至还觉得这些游客都莫名其妙：“之前说要推倒鬼屋，最后却又求着我们重建么。”
　　“说起来，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我完全想不通啊。”
　　“哈哈，随便怎么样，能赚到钱不就好了。现在我们星球的经济一天比一天好，肉眼可见的，我们这颗星球会有更好的未来。”有人应和出声。
　　星球长忍了忍，最后还是没有把万年星的存在说出去。
　　“鬼屋的数量必须保持固定，只有在审批通过后才能额外增加。还有那些推倒重建的鬼屋……那些鬼屋重建后不要招募员工，也不要让其他人进去。”星球长给出了他的指令。
　　和之前突然提议建鬼屋一样，依旧是个听起来完全不合常理的指令。
　　随着他的话说出口，很快等到了其他人的质疑。
　　毕竟，鬼屋重建却不投入使用，这不就是浪费么？
　　而且现在游客这么多，大家都这么喜欢他们的鬼屋，不趁这个机会多赚点，错过这波鬼屋热潮怎么办？
　　而面对这些人的质疑，星球长最后也没有给出具体原因。
　　“不行就是不行……我之后会在每个鬼屋园区都配备一个监控眼，要是看到违规的，直接降职——而这也是陛下的意思。”他最后只是这么说道。
　　……
　　另一边，安市市长找到了放学后的万年星。
　　安市市长半垂着眼遮住眼底的狂热，但这份浓烈的情绪依旧在他的话语中透露了出来：“您好，我是安市的市长，您之前也见过我一次的……这一次我专程来找您，其实就是突然想到，我知道的一个职位真的特别适合您，真的非你不可。”
　　“诶？”万年星一愣。
　　他没注意到安市市长张口闭口的敬语，他的注意力全被对方话语的内容吸引了。
　　有一个职位特别适合他？
　　万年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展开。
　　因为成绩糟糕，他原本还发愁，心想自己毕业后能做什么。
　　结果现在，适合他的工作居然就这么自己出现了？


第34章 
　　万年星好奇追问：“适合我的职位？”他能干什么？
　　安市市长面上盛满笑意：“我觉得, 你就该成为这座城市的市长！”
　　“只有你成为了安市的市长，才能真正指引着这座城市的所有人，走向更加美好、更加幸福的未来！”
　　万年星脸上的笑容逐渐冷却：“啊？市长……你别开玩笑了。”
　　就是万年星这个对魔法星际时代没什么尝试的普通人, 也知道市长的人选不可能这么轻率地决定。
　　或许会和他穿越前存在不同, 但就算是在眼下这个星际时代, 市长的遴选恐怕也得经历一连串的升职、选举之类的筛选，才能挑选出最后的合适人。
　　他一个还没毕业还不会魔法、成绩一般般位于班级后半段普通学生, 怎么可能随便来个人和他说, 觉得他能成为市长, 就真的让他当市长啊。
　　万年星冷着一张脸：“我还有事，我还得回家复习呢。”
　　“要是真的没事的话, 我就先走了。”
　　市长急迫地解释：“我保证,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在和您开玩笑。”
　　“万年星，你要相信你自己的能力。就是因为你在节目里的‘开鬼屋’提议，给我们星球带来了巨大的收益，让这颗帝国的偏远星球在影响力上一度成为宇宙的中心。”
　　“您为这颗星球带来了巨大的收益，让星球的GDP一跃成为帝国前列，您完全有资格成为这座城市的市长……我甚至觉得您比现任星球长, 更适合掌控这颗星球。”
　　“我真的没有骗您。如果您下面有时间, 您现在就可以和我一起去一趟市政府……我的离职程序办得也差不多了，您到了市政府就可以直接上任成为新的市长！”
　　他万分迫切地想要让眼前这位人间神明，拥有他能给出的最好的一切。
　　安市市长的语气是那样诚挚, 最后真的留下了想要直接离开的万年星。
　　万年星看着安市市长恳切的表情，他意识到对自己说话的语气, 从始至终都是那样礼貌，一时间难免态度松动。
　　……或者说礼貌到都显得有些恭敬了, 好像曾作为安市市长、拥有世俗权力地位的对方，反而作为两人之间的下位者。
　　他最后站在原地，看着安市市长的神色到底迟疑着没有走开，反而掏出通讯器，开始搜索“如何成为市长”的流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这种突然就能成为市长的可能。
　　安市市长从祂的举动里得到了鼓励，他继续劝：“您要是真的不信，大可现在就和我一起去一趟市政府。”
　　“您不用看其他人怎么说的，您的情况特殊，您和其他所有参与竞选市长的人都不一样，只是您自己不知道。”
　　“您可能不知道的是，您的那位朋友——祁修，实际就是来自首都星的帝国三皇子。”
　　“帝国三皇子都是您的朋友，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区区安市市长，都配不上您的才干。”为了说服眼前的人，他毫不犹豫抖落了祁修的真实身份。
　　放学后和万年星一起出教室、担心打草惊蛇于是作为背景板听到这的祁修：……
　　祁修倒吸一口凉气，一度无话可说。
　　偏偏安市市长还不愿意放过他。
　　安市市长指着祁修示意：“您看，祁修这会儿就在这里，您可以直接问问他。”
　　“帝国的三皇子都为了您而来，您比您想象中还要更加厉害。”
　　万年星跟着扭头看相祁修：“……啊……祁修，你、你真的是帝国的三皇子？”
　　祁修能怎么回答呢。
　　他倒是想要拒绝，想要让万年星彻底远离这场闹剧。
　　但万年星已经开始问他话了。
　　这位帝国三皇子此时完全不敢拒绝，唯恐他说一句自己“不是”，对面的万年星就要恍然地附和一句“我就知道不是”。
　　但凡万年星顺势应一声，或者感叹“我就知道你不是”的话，那他最后那不得直接被皇室除名？！
　　祁修意识到，他的未来命运如何，真的就只在万年星的一念间。
　　祁修最后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嗯……对，我确实是。”
　　万年星震惊了：“啊，真的是皇子么……皇子为什么会突然到这颗星球？”
　　“难道，真的是因为我？”
　　万年星在自己的脑海中，疯狂回忆祁修抵达这颗星球后的所作所为。
　　转学来到他们班、成为他的后桌主动接近他……好像还真就是为了他来到这颗星球。
　　而对面，这位帝国三皇子鲜少被逼问得这么狼狈。
　　面对着万年星的步步紧逼，祁修真的很想说些别的。
　　无论说些什么都好，“只是因为有公务要处理”、“他来这里其实是皇室的考验，看看他能不能治理好一颗星球”——反正什么都好，绝不能答应下来。
　　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其他别的念头，过去所学的知识让他在几秒钟里，就能想到一个合适且得体的借口。
　　但在话开口前，他看到了边上的市长，随即瞬间清醒了过来。
　　安市市长这会儿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他做出回答。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恐怕在他随意说出借口后，对面的安市市长就会毫不留情地直接揭穿。
　　敷衍的话说出口后，安市市长之后会说什么，万年星到时候又会做出什么反应……
　　他的唯一选择似乎就只有诚实。
　　“是的……确实是这样的……”祁修无从选择，最后只能苦笑着应声，“具体原因不能告诉你，但我会来这里，确实和你有关系。”
　　——他恐怕只能是这么回答了吧？
　　万年星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得到肯定的回答，面上当即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啊？我真的这么厉害么……可我就是个普通人，我甚至都不会魔法……”万年星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
　　“您的存在，恐怕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魔法了。”安市市长笑着说，说出了一句看似恭维、实际却是事实的大实话，“您现在可以和我一起去一趟市政府了吗？”
　　万年星这次答应了。
　　“好。”
　　……帝国三皇子成为了他的同学，原本的安市市长又邀请他成为新任市长，或许他穿越后的身份，比起穿越前真的有些不一般呢。
　　……
　　万年星告别了江力学，很快和满脸兴奋的安市市长、忐忑不安的祁修，一起抵达了安市市政府。
　　得益于安市市长的脸，哪怕安市市长前段时间已经退任，还是靠着自己的这张脸，一路刷脸带着万年星抵达了市长办公室。
　　安市市长直接推开了市长办公室的门，而这会儿临时推举的代理市长——原来的安市副市长之一，这会儿正在处理公务。
　　安市内存在五位副市长，因为安市市长的不正常，几个副市长也知道以安市市长疯魔的状态，绝不可能会来工作，也是很快就做出了对策。
　　除却一切常见的限制手段，他们甚至尝试过限制安市市长的活动区域。
　　但他们的所谓对策，在面对一个不管不顾的信徒时，简直毫无用处。
　　代理市长一抬头，就看到了安市市长突然出现。
　　更恐怖的是，高危人士、人间神明的万年星，此时就跟在对方身后，一起走进了办公室，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她看着安市市长指着自己，和万年星介绍。
　　安市市长：“这是代理市长，因为您平时学习不方便，不能时刻来市政府处理公务，她平时会和其他几位副市长一起，帮您解决政务上的问题。”
　　“您只要和之前一样，在面对关键问题时做出决策，就够了。”
　　万年星惊讶：“真的假的？”当市长真的这么轻松？
　　代理市长没有反驳，她不敢反驳。
　　如今的安市市长就是一个现成的反例。
　　只是代理市长没有吭声，边上的秘书却有些看不过眼。
　　秘书正要开口反驳：“市长哪有……”
　　他话没说完，就被代理市长拦住了。
　　确实，正常情况下，能被选中成为市长，这其中的流程都很繁复麻烦，资历注定得靠时间熬。
　　但现在不正常的情况出现了。
　　不正常的高危人士，这时候就在好奇地看向他们的位置，
　　相比起他们手中的权力，万年星恐怕才是真正的权威。
　　社会世俗的规则和约定，在遇上祂后注定都得退避。
　　代理市长应了一声，她极力稳住语气让自己看上去足够正常：“确实是这样的，原来的市长退任后确实就是这么安排的。”
　　现在安市市长的脑子一点都不正常。
　　她完全不敢想象，要是万年星被拒绝后，安市市长会说些什么，祂最后又会说些什么。
　　报应终于来了。
　　以前为了能利用这份来自神明的力量，他们连夜想过很多版本的话术，以期能诱导祂说出谶言达成目标。
　　而现在市长成为了祂的信徒，完全站在祂的角度思考问题。
　　不告诉万年星祂是神明，没有告知祂真实的身份，这可能是因为那些信徒的脑子有问题，觉得万年星成为普通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这就是祂的意志与希冀。
　　那些被问及这个问题的警员、市长，他们都觉得必须得尊重祂的想法。
　　但在安市市长把位置让出、希望万年星成为这个新的市长后，安市市长完全就可以用以前锻炼出来的所谓“引导方式”，让他们用各种方式妥协。
　　比起未来可能发生的、任何不可预料且无法承受的结果，还不如早点妥协。
　　代理市长看了眼安市市长。
　　她知道的，在万年星被拒绝，表现出情绪上的激动后，哪怕祂本人对自己的力量不知情、囿于身份选择退让，那个疯子也一定会用各种方式帮助祂达成目标。
　　蒙昧的神明、疯狂的信众——安市恐怕真的要完蛋了。
　　对面，万年星完全不知道代理市长的复杂心思。
　　万年星有点开心——这是普通人在面对这份天降职位时的本能反应。
　　但在开心之余，他看上去更紧张了。
　　“我真的可以么……可我什么都不会，这样也可以么？”越是被信赖，就越是惊慌自己的能力水平。
　　安市市长：“您一定可以的，您的所有决策都是正确的！”
　　“你说对吧？这可是我们一起推选的市长。”他偷换概念，扭头询问代理市长。
　　没办法，代理市长也只能强撑着表示：“是的……就是这样的。”
　　万年星笑了：“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试试。”
　　于是，在这之后，理论上必须经历各种冗杂流程才能选定的市长，就这么简单轻易地被定下来了。
　　万年星成为了安市的市长，无论谁都不敢拒绝。
　　消息在这之后，也想当然地上报给了星球长。
　　毕竟一座城市换了个市长，这总归还是得告知一下星球长的。
　　而星球长对此也不敢有疑问，不敢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最后唯一能让星球长觉得宽慰的，恐怕就是万年星现如今的学生身份了。
　　万年星作为学校的学生，就算是成为了市长，如今还忙着学习，政务还是由其他副市长、代理市长帮忙处理。
　　就目前情况来说，祂在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造成什么特别大的影响吧？
　　……
　　万年星新任市长的身份，在这之后被顺理成章录入了公职系统。
　　他就这么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公务员。
　　万年星拿到了各种资料各种证明，还加了相关的工作群、得到遇到问题绝对会第一时间找他的承诺。
　　他晕晕乎乎地回家，一直到吃完晚饭躺在床上，还觉得有些恍惚。
　　不是，他以前发愁的工作问题，居然真的就这么简单被解决了？
　　还一下就成为了市长……
　　要知道，在以前的蓝星，除非参与考试过五关斩六将，又或者本身拥有超出常人的身体素质、特殊能力，不然都很难直接吃上公家饭。
　　结果一穿越，他还什么都没做，就直接成为了市长？
　　难道这就是君主制国家和共和制国家的不同？
　　万年星有些想不通，只能把这归结于世界制度的不同。
　　既然已经走完了程序成为了市长，那么“怎么成为市长”这个问题，对现在的他来说就不是很重要了。
　　现在最需要关注的、最要紧的，果然还是得好好想想，他要怎么样  才能当好这个市长。
　　万年星一想到自己什么都不会就觉得没办法心安，他开始借助神奇的网络，生疏地搜索和市长相关的消息，准备看看你其他市长都要干什么。
　　结果这么一搜，没搜到什么和市长工作相关的正经内容，反而搜到了其他城市的鬼屋园区里，其他城市的市长被游客指着鼻子骂的视频——
　　“……卑鄙无耻，为了提高星球GDP就用这么歹毒的方法强迫游客。”
　　“我确实不敢对鬼屋那些NPC说些什么……”毕竟不知道那些NPC现在究竟还是不是人类。
　　“我但还能怕你个区区市长……”你个纯人类！
　　视频里，游客的辱骂声被收录得很完整，于是那些在他看来格外离奇的话语，也传到了此时的万年星耳边。
　　因为游客情绪太过激动，在看到视频的瞬间，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忍不住想，原来的安市市长之所以退位让贤，不会就是因为不想挨骂吧？
　　但这个念头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万年星的理智很快回归，反应过来几句骂人的话相比起这个职位，简直没有半点可比性。
　　所以这些游客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生气不开心？
　　带着这样的疑惑，万年星打开评论区。
　　评论区里很多人都觉得视频内容好笑，纷纷留评论。
　　[什么意思？不骂NPC骂市长？]
　　[《区区市长》]
　　[有气不朝无辜的NPC发，要骂就骂市长，公平！]
　　[最近510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我看到好多游客都在骂？鬼屋星球是有哪里出问题了么？]
　　[一边骂又一边去旅游，诚实地排队花钱买票，搞不懂他们都在想什么。]
　　评论区里有几条评论吸引了万年星的注意。
　　什么叫“好多游客都在骂”？原来是鬼屋有哪里存在问题么？
　　万年星换了个新的搜索词，开始搜索鬼屋。
　　在更换搜索词后，他搜到的内容就更多了。
　　什么恶劣炒作，什么鬼屋玩过后感觉没意思，什么鬼屋星球诈骗式宣传。
　　甚至还有人因为对鬼屋不满意，于是直接在鬼屋门前扎帐篷抗议的！
　　而这个扎帐篷抗议的，看IP甚至就是安市内发生的事情。
　　这个鬼屋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因为身份的转变，万年星在短暂好奇后，很快意识到这些如今就是他的责任。
　　他当即决定周末去鬼屋园区看看，问清楚这些游客为什么会对他们星球的支柱产业不满意。
　　既然大家都要他当市长，那他一定会尽可能做到最好！
　　万年星在工作群里说了这件事，其他群里的副市长齐齐表示支持。
　　这不配合还不行。
　　毕竟，要是说他们能解决问题、不让万年星去，未来问题一直都会在，这就不是他们能解决的事情。
　　面对解决不了的困境，说不定这还会让万年星觉得他们的能力有问题。
　　而且，说不定祂真的能改变现状呢……
　　群里甚至还有人表示，到时候会专门派车去接万年星。
　　万年星看其他人没有因为他的年龄就无视他的问题，还这么积极地想着帮他解决问题，见状也不由松了口气。
　　只是退出群聊前，看着自己的卡通头像在工作群好像有些格格不入，最终做了今天的最后一项工作——给自己换了个沉稳靠谱的头像。
　　……
　　时间很快就到了周末。
　　万年星坐上了专车，去往了位于郊区的鬼屋园区。
　　鬼屋园区内的游客依旧很多。
　　想要进入鬼屋游玩的游客排成长队。
　　看得出来，鬼屋对这些专程赶来的游客而言真的很有吸引力。
　　万年星在鬼屋园区里转了好几圈，所有游客都是安安静静排队准备进入鬼屋，最后也没看出来鬼屋哪里存在问题。
　　唯一有问题的，或许就是鬼屋园区无故闲置了大量鬼屋。
　　在穿过这头到处都有人排队的区域后，他很快来到了一片被荒废的鬼屋建筑前。
　　比起刚才看到的热闹，这里没有园区的员工，也没有游客。
　　明明鬼屋都已经建成了，看设施好像都还挺完善，却硬是放着不投入使用。
　　简直就是在浪费！
　　万年星越看越觉得想不通。
　　他正要掏出通讯器，问问其他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余光却扫到了一顶有些眼熟的帐篷。
　　万年星下意识凑近看了两眼，他走到帐篷前，发现帐篷里坐着的，就是之前刷到的那个“因为不满意鬼屋，于是驻扎在鬼屋前抗议”的当事人。
　　……别说，因为前面看到的那些鬼屋都在正常营业，在走到这里前，他都差点以为视频里的内容是摆拍。
　　万年星放缓语气，他终于可以这么和其他人自我介绍了：“您好，能问问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扎营么？你是遇到什么问题了么？”
　　“我是安市新任的市长，或许我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对面，丁嘉平一听“市长”这个词就有点应激。
　　他表情难看地抬头，就看到了万年星那张过分年轻的脸。
　　丁嘉平：“……别开玩笑了，我没心思陪你玩，你别来打扰我。”
　　万年星就猜到会这样。
　　万年星立马打开了安市官网，指着上面属于自己的照片给丁嘉平看：“我真的是市长，你看政府官网，我的照片就在这里。”
　　丁嘉平定睛一看，发现万年星的照片还真在上面。
　　这居然真的是安市的新市长？！
　　市长也是加害者之一、也是造成他的不幸的源头——这是丁嘉平以前就确认过的事情。
　　他理应愤怒，他理应唾骂出声。
　　这份对于他的痛苦一无所知的茫然，理应让他情绪崩溃觉得痛苦。
　　但不知道为什么，丁嘉平看着万年星带着微笑的脸，难听的词眼原本都条件反射涌到了喉咙口，却莫名就有些骂不出声。
　　眼前的万年星看上去年轻得过分，看着就像是个高中生、没什么心机的样子。
　　说不定，这就是那些道貌岸然的政客在发现自己被悬赏后，于是推出来吸引群众怒火的靶子……而他甚至还不知道这里面的缘由，美滋滋地觉得自己升职加薪……
　　丁嘉平最后叹了口气：“真可怜……你什么都不知道……”
　　……丁嘉平完全不知道，彻底解决一切麻烦、实现愿望的机会，此时就摆在他面前。
　　万年星还在疑惑：“什么可怜？我要知道什么？”
　　“真要说的话，我现在就是想知道你遇到什么麻烦了，为市民解决问题是我的责任。”他最后把困惑放到了一边，再次认真重复。
　　丁嘉平笑笑，笑他的天真。
　　只是万年星看上去太友善太纯粹，这份纯然的善意难免让人动容。
　　想想为了维权，他的这点事已经重复过了很多遍，额外再和万年星复述一次，好像也不要紧。
　　丁嘉平最后还是松口了：“我妈之前就是鬼屋的员工，但她失踪了，在穿上皮套制服准备来鬼屋上班的路上。”
　　“穿着你们那个奇奇怪怪的皮套制服，看着就像是个怪物。一拉开门往外走，没一会儿就立马消失看不见人了。”
　　“如果你真的是市长，你就把我妈还给我啊……”
　　由于和无限世界相关的一切都不能与玩家之外的人提及，他说的是能让所有人都听懂内容的措辞。
　　因为无法直接说明失踪现场的情况，以至于听上去都显得有些无力、且莫名其妙。
　　最起码，万年星就没听懂这个逻辑。
　　出门去鬼屋上班路上失踪，和来鬼屋维权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万年星：“……只是在来鬼屋的路上失踪，这个和鬼屋也没关系吧？”
　　丁嘉平没有生气，或者说他的情绪都在这之前就被磨平了大半。
　　在这之前，类似的疑问他也听过很多次，好多不明所以的人甚至都觉得他这是想要讹人。
　　他的情绪也从最开始的激动、愤怒，变成现在近似于冷漠的平静。
　　丁嘉平只是说：“可是包括我妈在内，这些空置鬼屋原本的员工，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失踪，这真的和这个鬼屋园区没有问题吗？”
　　万年星听懂了。
　　因为失踪的人太多，而且失踪的全是鬼屋园区的员工，所以觉得这件事和鬼屋园区存在关系。
　　确实，这确实太巧了。
　　如果他遇到这种事，他恐怕也得来找鬼屋园区问问什么情况。
　　“你别太紧张，这么多人一起失踪肯定很快就能找到……我相信那些失踪的人一定都会会来的！我去问问别人，我一定让他们努力找回失踪的人。”万年星思考片刻给出承诺，当即联系了市局的局长。
　　万年星给市局局长发去消息：[我大概知道鬼屋工作人员大量失踪的事情了。你们一定要全力搜索，这么多人失踪，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找到线索，把这些人都找回来的！]
　　而对面，市局局长同样也知道万年星的身份，见状立马意识到这就是一个对他们有利的新谶言。
　　市局局长立马回复：[好！我一定找回那些失踪者！]
　　随着他的回复，神明的谶言也开始恢复作用。
　　下一秒，原本还在嘀咕“市局那边怎么可能真的把人找回来”的丁嘉平，收到了丁父发来的消息——
　　[你妈回来了！你快回家！]
　　除了文字消息，还单独发送了一张属于丁母的照片。
　　丁嘉平看到消息一愣。
　　这怎么可能？！
　　丁母居然真的回家了！
　　别人不知道实际情况，只以为是单纯失踪，但他可是清楚，丁母可是被拽进了无限世界。
　　去无限世界的丁母突然回家，而这只是在他和万年星倾诉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
　　丁嘉平猛地意识到，眼前万年星说得都是真的——他就是市长，他拥有市长的权柄。
　　这不是被政客推出来吸引群众怒火的靶子，这就是在这起案件里有相关权限的实权关系户。
　　对方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安市市长，他手中绝对掌握着远比普通市长更大的权力。
　　眼前这位新任的年轻市长，说不定真的能终结这场他们正在经历的噩梦……
　　丁嘉平意识到这一点，立马拉住了万年星的胳膊。
　　通讯器不断收到消息发出“嘀嘀嘀”的声音，但他没有理会。
　　丁嘉平祈求道，他几乎将眼前的人视为最后的救赎：“对不起，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有这个权力……我也没想到，你居然和他们都不一样，你居然会愿意帮我们……”
　　“算我求你了，你能帮帮我们么？我真的受够了这些鬼屋，你能帮帮我们，彻底取缔这些鬼屋园区，中止帝国、中止510星对我们做的一切吗？”
　　万年星有些懵，但市民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激动，他这时候也不能把人直接推开。
　　万一一刺激，对方的情绪转而变得更过激了呢。
　　而且完全想不通，鬼屋都是这颗星球的支柱产业了，这些星球上鬼屋园区都运营得好好的，对方为什么非要一上来就说取缔。
　　万年星没办法给出肯定的回答，他只能含糊敷衍道：“我不是星球长，我这边没有这个权限。”
　　……真要想彻底关停所有鬼屋，这种事情果然只有星球长能做决定吧。
　　谁知道这句敷衍的话一说出口，丁嘉平当即双眼一亮。
　　丁嘉平一字一句地认真问道，他的眼底泛起奇异的光：“你的意思是，只要星球长死了，你成为了新的星球长，就可以为我们彻底取缔星球上的这些鬼屋了么？”


第35章 
　　万年星有点懵。
　　不是, 话题怎么突然就转移到了星球长身上？
　　而且怎么就突然就聊到了星球长死不死的问题上了？难道想要取缔鬼屋，就真的得现在的星球长死掉么？
　　最重要的问题是，星球长就算是死了, 估计也轮不到他来当星球长啊。
　　他现在能成为安市的市长, 在以糟糕成绩毕业前找到现在的这个工作, 这都能算是他运气好了……
　　万年星正要表达自己的疑惑，对面的丁嘉平看上去却像是已然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丁嘉平想, 万年星作为政客, 确实不太合适与普通市民聊自己上司的生死, 但万年星和星球上其他所有政客都不一样，这也说明了万年星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政治理念。
　　……恐怕, 万年星也一定很想趁早终结这一切吧。
　　他默契地露出一个微笑：“不管怎么样, 还是得感谢您的帮助。”
　　“您愿意帮我们找回失踪的亲人，找到那些失踪的鬼屋员工……不管怎么样，在我看来，你可比那些假惺惺的领导好多了。”
　　万年星有点不太适应这个骤变的聊天节奏。
　　眼看话题又从星球长变成了对他的感激，他这时候也不好再绕回去问星球长的事情。
　　万年星挠了挠脸颊：“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过在他之前，难道其他人都没理会这些家属的报案吗……这应该不至于吧？还是说在这个君主制的星际魔法时代，这里的官场真的就这么黑暗？
　　万年星不太清楚这里面的细节, 不过就结果上看, 这应该能算是完美落幕了吧？
　　对面的丁嘉平感激地笑笑，他之后没再说话，转而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
　　万年星看着对方干脆利落的动作, 获得市民感激的愉悦情绪之下，另一个自刚才起就盘桓在他脑海中的念头再度出现——
　　话说现在堵在鬼屋门口、不让鬼屋开门的市民, 已经准备收拾东西主动离开，那这些闲置的鬼屋是不是也能重新开业了？
　　这么多设施完备、建筑完整的鬼屋就放在这里不投入使用, 这可是资源的巨大浪费啊！
　　万年星想到这，立马开始在工作群里联络那些副市长，提出要让这些荒废的鬼屋重新营业，尽可能快地投入使用。
　　……
　　丁嘉平收拾好东西后，迫不及待地打车回家。
　　只是在小区附近下车后，他又遇到了那些在小区外传教的信徒。
　　丁嘉平远远地朝着那些信徒看了一眼，发现居然还是之前那些对外宣扬源初神的信众。
　　他和这些源初神的信众有过接触，上次遇到的一个信徒让他莫名觉得害怕，总感觉那副虔诚的样子背后藏着什么东西、看上去渗人得不行。
　　“……警员为了传教甚至都为此辞职，这种教会能是什么好东西。”丁嘉平自言自语地嘟囔道，他这次都不想和这些信徒有什么接触。
　　于是丁嘉平背着大包小包，尽可能目不斜视地往前。
　　余光扫见有信徒拿着传单朝自己的方向靠近，他的手伸到半空，正要配合手势让这些信众离开，表示自己没有半点了解他们教会的兴趣。
　　然而“没兴趣了解”的话说出口前，他却在传单上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
　　是万年星。
　　这位善良的新任市长，此时就被这些源初神的信徒印在传单上，和他们崇敬的神明一起对外宣传介绍。
　　新任市长居然还和这个源初神有关系？
　　丁嘉平这下是真的有些好奇了，因为得到了万年星的帮助，出于这份好感，他的手腕在半空转了半圈，下意识伸手接过了传单。
　　他盯着传单上万年星的照片，以照片为中心，查看传单上和他有关的信息。
　　【……新任市长虽然看着年轻，但他是在伟大神明的旨意下成为了这座城市的市长，庇护安市的民众，请务必支持他……】
　　感情新任市长和这个新兴教会居然真的有点关系。
　　既然市长这么善良，那么这个和市长有关系的新兴教会，估计也坏不到哪里去。
　　……之前他觉得这个教会不是好东西，这里面估计有什么误会。
　　说起来，他当初只是因为个人喜好问题，就直接给这个教会判了死刑、觉得它有问题，这确实不太应该……
　　丁嘉平决定用全新的眼光打量眼前的这些信众，额外对这个新兴教会多了几分耐心。
　　印象中，这些信众里有不少都是原本警局的警员。
　　当时他问出来对方辞职来宣传教会后，就没有继续往下问。
　　但现在这情况——徇私枉法用市民做人体实验牟利的政府、突然离职的警员创办了源初神的教会、好心且和教会存在关联的年轻市长——这里面会不会也存在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他这么想着，于是也这么问了。
　　丁嘉平扭头看相身侧的信徒：“话说回来，我记得你在这之前是警局的警员吧？我能问问么？你们当年为什么要从警局辞职？”
　　至于之前问出来的那个“为了传教于是辞职”，这应该就是对外的借口吧？
　　边上，邱梦寒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呆不下去了。”
　　如果说，她最开始还能克制住，这份由绝对诚挚的歉意从而衍生出来的狂热，那么随着时间流逝，她就越来越无法忍受，自己为什么不能把全部时间都用在祂的身上。
　　为什么警局内不容许她对神祈祷？为什么警局内不允许她宣扬神明？为什么警局一天要上那么久的班？为什么她得花时间上班，不能把自己的所有时间都放在祂身上……
　　“我真的受不了警局的那个环境了……还好，这一切都过去了，我也远离了那个糟糕的环境……”
　　想起当初在警局内上班时的煎熬，她面上的笑容微微收敛，表明那对她而言，确实不是什么能让她快乐起来的日子。
　　丁嘉平听着邱梦寒说的这些话，看着对方克制的、不满的表情，觉得自己已经逐渐理解了一切。
　　帝国拿这颗星球做实验的事情，这些体制内的警员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一定是提前从细枝末节里感觉到不对，偏偏自身的能力又无法与上面的权威抗衡，于是最后愤怒辞职，选择和政府彻底脱离关系，因为绝望无力于是开始信仰神明。
　　一直到如今这位年轻正直的新市长上位!
　　以他过去的经历，丁嘉平完全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突然开始信仰神明。因为在彻底绝望的时候，在他的抗议掀不起半点水花的时候，他也希望能有神明出现，救他于水火之中。
　　如果不是真的绝望、遇到了人力无法解决的问题，这个年代的人怎么会突然去信仰神明呢。
　　“我理解你……现在新市长上任，之后这颗星球一定会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丁嘉平看着万年星的照片，眼底生出了和信众近似的崇敬。
　　邱梦寒古怪地笑了笑：“是的，你说得对。”
　　“对了，这个是我们自己做的神像，如果您对我们教会有兴趣，可以带一个回去。”她说着，从在身后背着的背包里，摸出来了一拳头大小的神像。
　　神像由一个底座和主体构成，底座呈方形、厚度不到半公分，真正吸引人注意点反而是神像的主体——那是一个刻了一只眼睛的椭圆球体，如果不是知道这是神像，恐怕还以为是什么路边捡来的石头。
　　丁嘉平看着这个“创新”的神像，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想到了在510星的政界内，出淤泥而不染、和其他政客都不一样的万年星。
　　他没忍住笑了笑。
　　“好的，谢谢。”他接过神像，把它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丁嘉平在这之后告别了这些曾被他误解的信众，很快回到了自己家。
　　他打开家门，消失数天的丁母此时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看着那张熟悉的、慈爱的脸，他甚至有些想要落泪的冲动。
　　丁嘉平：“……妈，欢迎回家。”
　　但是丁母没有理会他。
　　丁母坐在沙发上，她失神地望向虚空，看上去有些难受的样子：“……好饿。”
　　饿？
　　丁嘉平第一时间就看相厨房的位置，想着去厨房给丁母做饭。
　　只是这会儿丁父已经在厨房里了，也没给他留出什么展示厨艺的余地。
　　丁嘉平从茶几下摸出了一些他平时吃的面包、饼干，拆开后递给丁母：“妈，你先吃点别的垫垫肚子，爸已经在做饭了，应该很快就好了。”
　　但是丁母没有理会他。
　　明明嘴上喊着“饿”，可是丁嘉平的拿着食物的手都递到她都面前了，她却还是和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看向面包饼干的次数，甚至还比不过盯着丁嘉平拿着食物的手发呆的次数。
　　丁母的视线，恋恋不舍地从丁嘉平拿着食物的手上收回：“我不想吃这个……我想吃别的，我就想吃点我常吃的……”
　　“我为什么会从副本里脱离，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是不是已经不被需要了……我真的好想回去工作……现在工作不好找，其他地方肯定也找不到这样的工作了……”
　　她没有说出什么血腥的、异常的字眼，但光是她含糊说出口的这几句话，就足以让丁嘉平觉得毛骨悚然。
　　偏偏丁父听到丁母喊饿，甚至还一无所知地在厨房里往外喊话：“再等一会儿，饭很快就好了。”
　　“工作没了还能再找，只要人还在，遇到的任何问题都不算是问题。”丁父甚至还想安慰丁母。
　　恐怕只有丁嘉平知道，这些宽慰的话对于如今的丁母而言，可能毫无用处。
　　丁嘉平一下就听出来了话语背后隐藏的真相。
　　一些在这之前从没想过的问题，在此时也跟着涌入了他的脑海中。
　　就好比，在失踪的这几天里，丁母在无限世的食物究竟是什么呢……
　　丁嘉平本能觉得有些害怕，但这份恐惧在面对完整回归的丁母后，又好像开始变得不值一提了起来。
　　毕竟，无论怎么样，丁母始终都是他的妈妈啊。
　　他们现在坐在同一个沙发上，只要不在无限世界的副本里，丁母就还是那个不会伤害自己的丁母……
　　现在的丁母只是因为那些恶心政客的缘故，开始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但即便是这样，想必也不能抹去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只要等到一切结束，就好像是生病的病人痊愈，丁母的情况也一定会变得好起来。
　　丁嘉平刻意忽略了丁母身上的问题，自己安慰好了自己。
　　看着丁母因为丢掉工作而焦虑——想来这应该也是无限世界对这些鬼屋员工的影响了。
　　……或许和他们这些无法彻底脱离无限世界的玩家一样，这些无限世界副本内的NPC，在离开副本后也会产生负面情绪、甚至是影响健康的异常反应。
　　想到这，他立马掏出了通讯器，开始尝试安慰对方。
　　丁嘉平：“要不我们去问问市长？现在的市长是个好人，要是知道你们回来后感觉不舒服，他一定会尝试帮忙的。”
　　丁母闻言终于安静了下来，期待地看着政府官网的页面。
　　丁嘉平意识到，无论他是否愿意，丁母恐怕都必须得回鬼屋上班。
　　他在丁母的注视下，打开了安市政府官网的留言板，提出让回归的失踪员工回鬼屋上班的请求。
　　而他的这个建议也确实很快得到了回复。
　　[感谢您的建议，荒废的鬼屋将在之后重新营业，如果曾经的员工还有这方面的工作意向，鬼屋园区那边也会进行优先录取。]
　　……显然，对于负责招募鬼屋员工的工作人员来说，拉其他更多人下水也不合适，如果曾经的员工想要回来工作，那就再好不过了。
　　丁母看到这个肯定的回复后，她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
　　她的脸上带出微笑，这时候也不喊饿、也不嚷嚷难受了。
　　丁母拿过丁嘉平手上拆封的面包和饼干，忍耐性地咀嚼吞咽食物。
　　森白的牙齿在嘴巴机械开合的同时，从红得惊人的嘴唇下露出来一点，无端给人以惊悚感。
　　时间开始变得有些难熬了起来。
　　好在此时，丁父终于做完饭从厨房出来了。
　　丁父把饭菜摆到丁母面前，看着丁母终于开始进食后松了口气，他转而看向丁母身侧的丁嘉平。
　　丁父好声好气问：“现在你妈也回来了，事情到这也都差不多结束了……嘉平？你之后就好好回去上班，不要再去鬼屋那边浪费时间了，好吗？”
　　丁嘉平顺从地应了一声：“行。”
　　只是事情真的结束了么……
　　丁嘉平心里清楚，光是丁母回来没用。只有无限世界被彻底终结，丁母真正恢复正常，一切才能算是真的结束。
　　“我回房间收拾一下自己，顺便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我就去上班。”他这么说着，背着包回了自己房间。
　　不过回房间后，他没有真的去整理自己略显邋遢的仪容仪表，反而第一时间打开了复生者的群聊，和群里其他人说起了今天发生的这些事——
　　[今天在鬼屋园区内，我遇到了安市的新任市长。他主动关心我遇到了什么事情，最后还真的动用权限把我妈还给我们、把所有失踪员工都弄了回来。]
　　[只是在问到能不能彻底清除无限世界时，他说他没有这个权限，只有星球长才能真正关停鬼屋园区。]
　　[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和那些道貌岸然的皇室、510星上其他政客都不一样，他真的在关心我们的情况，他也是唯一会为我们驻足的实权上层。如果他成为这颗星球的星球长，一定能彻底解决我们遇到的这些危机！]
　　随着他把这个好消息发到群聊里，没一会儿就立马炸出来了一群潜水的玩家。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看新闻上说，那些失踪的员工都已经找回来了。]
　　[真的靠谱么？他不会是想要利用我们，得到我们的支持，然后成为这颗星球的星球长吧？]
　　[不管他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想法，起码和其他所有半点反应都没有的政客不一样，他真的这么去做了，也是真的尊重我们的建议，相比起其他政客我会选择支持他。]
　　[我看了一下安市官网，这个新任市长才刚满18没多久，这个年纪确实会比较热血一点。说不定，他真的会是我们脱离无限世界的唯一希望。]
　　[18岁成为市长？他怎么成为的市长？这里面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问题吧？]
　　[“怎么成为市长”这事不重要，不管他是怎么成为的市长，他在成为市长后，说要放掉那些失踪员工，那些失踪员工就真的立马回家了，他的家世一定特别好，手里也是真的有实权。]
　　[身世好背后有人、年纪轻轻手里就有实权……就这个新任安市市长的情况，他说不定真的有可能成为新的510星星球长诶……他要是成为了新的星球长的话……]
　　[他要是成为了星球长，我们就自由了！]
　　[我记得星球长的选举是三年一次吧？如今这个星球长的任期还不到一半，想要等新的选举还得熬两年。]
　　[如果真的只要等两年熬到他上任那就太好了……我记得，星球长的选举，是星球上的洲长、市长共同投票，或者由首都星那边的皇室专程指派。这个新任市长和其他人的做派都不一样，其他市长洲长真的会推选他么——在意见相左、只有这个愣头青选择跳出来，支持我们这些倒霉市民的前提下？]
　　[靠！那些狼狈为奸的贱人，他们怎么可能真的让他成为星球长？！]
　　[要是他们都能死掉就好了。他们都老老实实去死，把星球长的位置让出来。]
　　[我决定了，我要把我悬赏其他市长的赏金，全堆到星球长头上。只有星球长死了，他才有机会上位。]
　　[我也去。只有这个星球长死了，他才有机会。我认真想了一下，他这么年轻就急着步入政坛，恐怕就是真的看不过眼，所以选择自己上位。要是我们给他合适的机会，他一定会抓住机遇改变我们的未来！]
　　[你说得有道理，我也去。]
　　[大家都帮忙扩散一下，和其他认识的玩家都好好说明情况。其他讨厌的市长是死是活无关紧要，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给他制造一个上位的机会！]
　　[感觉这可能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我再砸点钱进去，看看能不能真的把那些垃圾弄死。]
　　这个因为过去屡次抗议没有得到满意结果、最后反而被动妥协，于是和灰心丧气的复生者一起沉寂下来的群聊，至此重新焕发了活力。
　　群里的所有人都很开心，他们都觉得自己找到了最后的希望。
　　无数人都在这一刻，真心实意、迫不及待地希望510星的星球长能直接去死。
　　恨不得亲自动手，恨不得向神祈祷。
　　“都说好人有好报……如果真的有神，那就让万年星成为这颗星球的星球长吧，只有他才最适合坐上那个位置，只有他能让一切都恢复正常。”丁嘉平摩挲着手边像块石头的源初神神像，真是恨不得510星的星球长立马去死，好等到真正属于他们这些无限世界玩家的“转机”。
　　与此同时，另一边。
　　群聊里所有人憎恶的对象、被悬赏的当事人——510星星球长，此时也实时看到了群聊的内容。
　　他亲眼看到了，他无论如何都想保护的这些市民，实际却是这么憎恶地、愤恨地提起自己，甚至恨不得他能原地去世，好把位置让出来给别人。
　　真讽刺啊，明明祂才是一切灾祸的源头，现在却反而成为了这些受害人眼中的唯一救世主。
　　这些他极力庇护的民众，反而想要杀死他。
　　……甚至还为此不惜自掏腰包花钱悬赏。
　　星球长是知道暗网的。
　　在看到这些人提起悬赏的时候，也抱着“我就看看他们到底想要怎么悬赏”的念头，打开了暗网查看自己的悬赏金额。
　　——那还真是一个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恐怖数字。
　　在看清具体的金额数字后，原本没把这放在心上的星球长立马愣住了。
　　他无法想象，像他这样的偏远星球星球长，居然拥有一个不输给帝国皇室成员的悬赏金额！
　　而麻烦的是，和那些被无数人紧密保护的皇室成员不同，他完全没有那个被无数人小心保护、坐拥帝国最好资源的条件。
　　就冲这个数字，说不定真的会有很多人过来刺杀他，而他真的很可能会死在一些麻烦的亡命徒、通缉犯手中……
　　难道他真的要因此退任？或者之后因为遭遇刺杀被迫退任？
　　可是退任后谁来成为新的星球长？
　　就看这些复生者的意思，他们都觉得，帝国上下对他们的游行没有做出半点反应的政府，全部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所有人都在践踏他们的人权。
　　不知道万年星存在的其他市长、完全没有办法做出应对的皇室，所有人在他们看来都是无耻的、压榨他们的垃圾。
　　如果他真的退任了，恐怕这个悬赏也不会被撤下，而是和星球长的职位一样，被新任星球长“继承”。
　　可是让万年星成为510星的星球长的话……
　　祂是谁都能影响的普通人。
　　因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祂是混沌的、蒙昧的。
　　祂说的每句话都会成真，可祂自己不知道。
　　这样一位谁都能影响的神明，祂真的不会给这颗星球带来更恐怖的灾难么？
　　星球长只觉得骑虎难下，无从选择。
　　没办法，星球长最后只能选择联络首都星，询问帝国君王的建议。
　　而在长久的沉默后，这位帝国的君王也给出了他的选择——
　　帝国君王：“那就试试看吧，让祂成为510星的星球长吧。”
　　“听说祂帮失踪人士的家属，找回了失踪的鬼屋员工。祂确实以普通人的面目存在，但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好处，他成为了市长，他就想要成为一个好市长，成为市民认可的好人。”
　　“等他成为星球长，恐怕也会想当然地想要为这颗星球做好事。世人对于权力、对于职务的认知，反而能影响祂的举止。”
　　“……更何况，无论祂身处哪个位置，这都不影响祂说出任何话、任何谶言，不是么？”
　　而且，就算是僵持着不肯退让，哪怕真的用几条人命耗空赏金、耗空复生者的存款，但最后真的不会有人跑到万年星面前说些什么吗？
　　“星球长”的位置，最后恐怕还会被这些深陷绝望、误以为看到希望的复生者，无知无觉地捧到祂面前。
　　就算是帝国君王，如今恐怕也只能顺应“命运”。


第36章 
　　让万年星成为这颗星球的星球长势在必行, 那么在万年星真的上任后，如何避免那些市长洲长因为无知对万年星说些什么、尽可能减少因为他人不当言语引发谶言，这就很有必要了。
　　星球长想过, 或许让其他人一无所知地和万年星相处, 就好像那些对万年星的身份一无所知的同校同学一样, 这对于手底下的那些秘书、其他大陆的洲长、其他城市的市长，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恍惚间回神, 一个看似没什么特殊的普通人, 被推到他此生理应无法接触到的高度, 要是什么都不说，难免会引发争议。
　　他都能想象到, 因为毫不知情, 于是想当然觉得万年星配不上这个位置的人，在见到祂后都会说些什么东西了。
　　万一因为无知，一句话没说对直接死掉了呢？
　　万一最后因为某个人的某句话导致星球完蛋了呢？
　　轻易因为一句自己都没当回事的言语，从而付出不可挽回的代价——这都是很可能在未来发生的事情。
　　……在万年星手底下干活，可比在他手底下工作危险多了。
　　只是在正式开始会议、说明万年星的身份问题前，在做出这样一个很可能影响全星球乃至全帝国的决定前，星球长最后想到了一件事——
　　确实, 万年星作为普通人, 他拥有普通人的价值观，他作为市长就会想办法做好市长，他成为星球长也一定会努力为这颗星球着想。
　　世人对于权力、对于责任的普遍认知, 确实是他们能抓住的最后一个机会。
　　但随着他们把万年星推至台前，知道祂的存在、知晓祂的身份的人越来越多, 这是不是也在无形中增加他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呢……
　　“或许当年就不该知晓祂的身份……”星球长长叹了一口气，“只可惜现在谁都回不了头了。”
　　他最后以星球长的身份, 召开了一场事关全星球的紧急会议。
　　参与会议的人，是除了万年星之外的所有洲长市长、以及他的副手秘书团。
　　所有在未来有可能和万年星产生接触的政客，此刻都一个不落地强制性参与会议，听星球长对这颗星球最后的安排。
　　会议上，星球长说明了万年星的身份、彻底失败的围剿、鬼屋背后的真相，以及帝国对此事的最后决议。
　　毫无疑问，他们如今遭遇的一切混乱与成就，实际都源自某个存在随口的一句话——这个惊人的消息震住了参与会议的所有人。
　　“……这不可能啊，”显然有不少人都质疑这些消息的真假，有人甚至因为过分惊愕，直接在会议上失礼地抢过话头，“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神？而且鬼屋策划的成功，怎么可能真的只是因为祂说了类似的话？”
　　“我们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而且那些游客的意志怎么可能真的被另一个存在裹挟？那可是那么多人啊！”
　　就好像蚂蚁想象不出来三维空间的事物。
　　在真正亲眼目睹祂的伟力前，他们被这个世界灌输的常识，显然完全无法接受星球长说出的这些事实真相。
　　星球长心想，别说一次性操控这么多心思各异的复生者了，这些被动来510星游玩鬼屋的游客，甚至还觉得祂是个好人呢。
　　星球长反问：“为什么鬼屋能吸引这么多来自宇宙各角落游客？为什么有人尝试模仿、最后只有我们星球的鬼屋能吸引游客？”
　　“为什么游客会因为一个鬼屋就开始游行抗议？为什么你们都对这些异常、那么多游客的意见视之不见，将其视为正常？”
　　“这些问题，你们有想过吗？”星球长说到最后苦笑出声，“就是因为祂说‘开鬼屋振兴星球’，于是鬼屋开启后，为了能达成祂谶言中振兴星球的目标，所有影响谶言成真的阻碍，都必须为之让道。”
　　“你们没有发现不对劲，你们不好奇游客为什么会乐意为那些鬼屋掏钱，你们只知道，510星球因为鬼屋星球的名号经济腾飞了。”
　　在他把这番话说出口后，参与会议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啊，这么大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在此之前都没有注意到……
　　明明范围这么大的游行抗议，网络上关于510星的舆论一度糟糕透顶。
　　为什么，他们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问题？
　　他们在无知无觉中被万年星所影响，这会儿才后知后觉感到恐惧。
　　甚至还有人想到，因为游客的抗议，各国曾齐齐向帝国施压。但随着后续游客被迫妥协，再度游行要求重建鬼屋，所有影响鬼屋生意的外部声音和压力，最后都接连消失、彻底无影无踪。
　　——这是不是也和万年星存在关联？
　　不知情的时候，他们恐怕都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有一些人甚至还会把两场游行，当做是鬼屋受游客欢迎的证明。
　　但在得知真相后，这件事情里的每一个环节、每一处细节，都透出了几分狰狞的恐怖色彩。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么恐怖的存在，真的要让祂成为星球长么？”
　　“不行，这太危险了！这是把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都架在火上烤！”
　　“既然知道祂危险了，为什么还要让祂成为星球长？”
　　这大概是这些政客最齐心协力的时刻了。
　　对于“万年星即将成为星球长”的这个消息，所有人的意见都高度一致。
　　——这完全不合适。
　　“这是首都星那边的意见，这也最后唯一的选择，我们现在已经没得选了。”
　　星球长无可奈何，却还是不得不搬出帝国君王说服他的那段话，说服在场的所有人：“可以明确的是，在祂成为安市市长后，祂确实极尽可能地帮助市民，想要做好一个世俗定义里的‘好市长’。”
　　“假若他成为星球长，也一定会努力成为一个世俗定义里的‘好星球长’，承担这个职位上的责任。”
　　“目前那些复生者都觉得，祂是他们获得自由的唯一机会，很多人都众筹在暗网上悬赏我。就算是强撑着不愿意妥协，哪怕我哪天因为暗杀死亡，新上任的星球长也逃不开这个困境。”
　　“而更麻烦的是，祂已经被那些复生者认为是背景惊人的好心政客，他们随时都可能和祂说些什么，引出新谶言。”
　　“我和你们说这些也不是在和你们商量，这就是帝国最后的决定。未来祂很快就会成为这颗星球的星球长，诸位务必要在祂面前谨言慎行。”
　　不只是星球长没有选择，这些510星上的洲长市长同样没有选择。
　　良久的死寂后，才有人低声应和。
　　“……好的，我知道了。”
　　……
　　星球长在叮嘱完了这些下属后，就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怎么样才能顺理成章地退任，把这个星球长的位置让出来。
　　这一刻，他甚至开始发愁起星球长三年一选举的制度，心想自己的任期为什么还有这么久。
　　但是那些愤怒的复生者，却没有给他留出多少思考的余裕，也没给他等待万年星做出更大成就的时间。
　　因为很快，星球长就遭遇了一场危险至极的刺杀。
　　——几个大魔法师水平的杀手接下了他的悬赏，被那份高昂的赏金吸引选择对他动手。
　　哪怕星球长早早做好了准备、时刻补充防御魔法，甚至还得到了首都星出于同情赠送的保命炼金道具，他还是差点死在这场刺杀里。
　　刺客的攻击魔法几乎贯穿了他的身体，但凡发现不对于是立马赶来的护卫晚到一会儿，他就会因为受伤太重、失血过多，凄惨地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再这么继续下去，他绝对会因为这份高额悬赏招致死亡……
　　没办法，星球长只能以自己被刺杀重伤、无法正常处理公务作为借口，营造出一个近似于临终前转交职位的氛围，让万年星在这个档口，成为这颗星球的星球长。
　　于是，另一头，万年星看到了工作群里来自其他副市长的紧急传召——
　　[市长，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需要您去处理。接您的专车已经到了您的学校门口，请您在看到消息后，务必第一时间过来。]
　　万年星是在课间，经由祁修提醒后，才看到这条消息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副市长用这么急促的语气，给他发消息。
　　难道是出现什么副市长们没办法作出决定的重要抉择了么？
　　但那些副市长都没办法作出决定，让他去他真的可以么？
　　万年星有点紧张又有点激动，看到消息后也确实是第一时间回了个“好”，然后立马放下自己手头上正在做的事情，当即决定出校门去市政府，承担自己作为安市市长的责任。
　　祁修主动道：“这件事可能和我也有点关系，我和你一起去。”
　　在他们原本的安排里，万年星在成为星球长后，应该就不会再来学校上学了。
　　他作为万年星的朋友，也必须得一起跟上，好在未来能以“朋友”的身份阻拦、引导谶言。
　　……好在他的身份是皇子，就目前来说，勉强还能跟上万年星这个惊人的升迁速度。
　　万年星是知道祁修帝国三皇子的身份的，听他这么说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行，那我们一起去市政府。”万年星应了一声，只觉得可能是遇到了什么必须过问皇室的麻烦，也没把这放在心上，满心满眼只想知道安市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人一起走出来校门，坐上了去往市政府的专车。
　　也就是在抵达市政府后，万年星终于知道，那件让副市长出言催促、要求他第一时间抵达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了——
　　“市长，事情是这样的。在星球首都，星球长意外遭遇刺杀，前段时间刚从抢救室里出来，目前的情况很不好。”
　　“鉴于如今星球长的状态实在无法处理公务，没办法继续管理这颗星球，您务必得立马赶往星球首都继任，成为新的星球长，接过管理星球事务、掌舵星球未来的重要事宜！请您务必即刻出发！”代理市长用激动的语调，说出了这个事关星球未来的重要消息。
　　以为是安市出事、需要他裁定的万年星：……
　　万年星：“……啊？你在说什么？”
　　“什么星球长？谁继任？”
　　难以形容此时万年星的心情，这比他想象中可能遭遇的任何意外事件，都还要更加惊人。
　　“你让我去继任星球长？”不是，他去继任成为星球长？真的假的？不会是开玩笑吧？！
　　万年星不可置信地缓缓抬头，没想到这种不可思议、违背常理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发生在他这样一个不会魔法的、理应位于社会底层的普通学生身上。
　　让他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成为市长，这就算了。
　　现在让他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成为星球长？疯了么？
　　万年星：“……真的是我么？让我来当新的星球长？那个星球长不会是遭遇刺杀，导致脑子也——”不清不楚了吧？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就被紧张至极的代理市长打断了。
　　“确实是您，除了您之外，没人能成为新的星球长。您为城市作出了贡献，作为市长帮助失踪家属找到了失踪的鬼屋员工。”
　　“你是个优秀的市长，你……你善良，你态度温和，这个星球长就该由您来当！现在星球长的情况不是很好，您必须立刻前往星球首都继任！”代理市长紧张得浑身都在颤抖，她说着违心的字句，哪怕本能对于星球位置的未来而感到恐惧，还是强撑着说完了所有话。
　　万年星听到代理市长赞美的话，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
　　……不是，他就给安市做了这么点小事，口头上拜托市局局长找人只是举手之劳，但就是这样，这居然就能被称作是“优秀”了么？这个世界对于“优秀市长”的门槛究竟有多低啊？
　　万年星惊疑不定：“可这不是我该做的么，我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贡献吧？”
　　真要说他为这颗星球做出的最大贡献，恐怕就是建议星球开鬼屋振兴经济。
　　尽管这个建议的效果很不错，可就这个随口瞎说的提议，也不能让他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从市长直接成为星球长吧？
　　……而且就以他的政治素养，他真的能当好星球长么？他连这个世界的历史政治科目，都还没有考过及格啊！
　　万年星推拒道：“我觉得我没有那个能力，如果我成为星球长，这颗星球一定会变得……”更糟糕。
　　谶言，又是谶言。
　　又是一个光结合语境就知道不妙的谶言。
　　一直在边上旁观的祁修顾不上其他，立马开口打断。
　　“不仅是因为这个……同样还是因为……”祁修硬着头皮敷衍，绞尽脑汁地想能说服对方的话，“同样还是因为，因为你的身份比较特殊。”
　　无论什么说辞，似乎都无法解释如今正在发生的、近乎荒谬的职位拔升。
　　他最后只能结合实际情况编造合适的台词。
　　“具体什么身份我不能现在告诉你，但万年星，你一定要相信，你完全值得这份特殊待遇。”
　　万年星：“特殊身份？什么特殊身份？我也不觉得我有哪里特殊啊？”
　　祁修咬牙强撑：“这个目前真的不能说，抱歉，我只能暂时和你保密。”
　　这位帝国三皇子心里慌得不行，只觉得这个麻烦越扯越大，他未来恐怕还得在万年星问起后，必须给出一个合适的回答。
　　特殊的身份……祂的真实身份不能说，他未来能怎么解释……
　　算了，不管未来怎么样，先渡过眼下这个难关再说——这位帝国三皇子只能选择把问题抛给未来的自己。
　　对面，万年星怎么问都问不出来，看着对方坚决的表情，意识到对方不会松口后，也没再继续做无用功。
　　万年星之后又听了代理市长和帝国三皇子的好一通劝——什么“要是晚了说不定会导致交接出现问题”、“只有你能引领着这颗星球走上更好的未来”之类的话，总之就是糊弄万年星这个政界门外汉的鼓励。
　　万年星最后还是被劝得松口了：“好吧，那我之后就去首都看看情况。”
　　之后万年星和祁修一起，通过大魔法师的魔法，很快瞬移抵达了星球首都的医院，来到了星球长的病床前。
　　病床上，星球长的脸色惨白。
　　因为失血过多导致身体虚弱，哪怕有药剂和魔法，看上去依旧状态糟糕。
　　星球长强撑着从病床上坐起来，看上去脆弱地好像用不了多久，就该去见魔法神了。
　　这无疑加重了万年星的紧张情绪。
　　星球长：“咳咳，这是我的秘书和我的副手，和安市的情况类似，未来他们会辅佐你处理公务。”
　　“你的休学程序这会儿也差不多办好了，你只要等到毕业，就能拿到录取通知书，然后成为星球上任何一所大学的荣誉校友。”
　　“这颗星球我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管理好它。”
　　万年星迟疑：“但我来当星球长的话，其他市长会不会有意见。”
　　……主要是星球长的职位对于他来说还是太大了，如果能拒绝，他果然还是希望能换成其他人。
　　星球长语气笃定：“不会，永远不会。”
　　这也意味着万年星不得不在“众望所归”下，真的成为这颗星球的星球长了。
　　万年星只能接受这个对他而言有些超标的特殊职位。
　　但听着前任星球长笃定的语气，看着秘书恭敬而认真的样子——这些从前任星球长手里继承的下属，好像都认定了他就是新的星球长——他的心里不由越发好奇起来自己的身份了。
　　……就他穿越后收集到的信息来看，他不就是个父母双亡的普通孤儿、偏僻星球长最不值得一提到“特等残废”，他能有什么特殊身份，以至于让他体验了这个堪称传奇的升职经历？
　　……
　　万年星和面色惨白的前任星球长，简单聊完星球长的交接事项后，很快离开了病房，迅速走完所有交接程序，上任成为了新的星球长。
　　不到两周的时间，他就莫名其妙实现了阶级跃迁。
　　两周前他还在发愁自己的未来，两周后他的未来肉眼可见的光明灿烂。
　　“感觉和做梦一样……这真的是真实的么？”万年星站在属于星球长的办公室里，他透过玻璃窗看向大楼前精心修剪的园林景观，自言自语地感叹道。
　　边上的秘书不敢接话，克制着心下所有的恐惧和忐忑，竭力保持沉默。
　　与此同时，随着万年星的脸取代前任星球长，出现在星球官方页面上，官网页面的变动在复生者的群聊里引出一片欢呼雀跃。
　　[快看，那个年轻的安市市长成为了星球长，他真的成为了星球长，我们有希望了！][链接]
　　[万年星真的成为星球长了！我们的众筹悬赏是有成效的，我们一定能迎来真正的自由！]
　　[看来这个万年星的背景是真的不一般。听说星球长只是重伤、还没死，在这样的前提下，面对一些比他资历老的政客，作为和原本星球长意见不同的政敌，他居然真的硬刚了这么多人，借着这个机会成为了真正的星球长！]
　　[原来这个上位难度这么高么？感觉他看上去比之前更靠谱了。]
　　[如果不是有坚定的决心，他这个年纪，无论家世多好，恐怕短时间内都很难做到这一点吧？]
　　[那我们现在就找他说鬼屋的事情。现在他成为了星球长，肯定也有这个彻底取缔鬼屋的权限了吧？]
　　[问题来了，现在怎么和他提建议？用星球信箱么？]
　　星球信箱——这是星球居民举报的途径之一，据说举报的问题有机会被摆到星球长面前。
　　这个具体有没有用，也没什么说法。
　　但据说，在一些星球上，星球长会把收到的信件，直接按照IP地址退回到对应城市，让市长来处理。
　　丁嘉平看到群里的聊天对话，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就用星球信箱，他一定会看到。]
　　这样一位善良的、愿意为受害市民硬抗一整颗星球压力的好心政客，一定会翻开星球信箱看的吧？
　　于是，在丁嘉平的提议下，无数彻底取缔鬼屋的建议，就这么被发送了出去，发送到了那个据说会被万年星亲手打开的星球信箱里。
　　当然，这些信件，在最后也确实被摆到了万年星面前。
　　……
　　在几天的适应期后，万年星逐渐适应了自己全新的星球长生活。
　　因为年纪不大，帮忙处理政务的人也不少，这个星球长的职位对他来说，其实也和当初在安市当市长差不多。
　　不用处理什么麻烦的公务，这个由他从前任星球长手中继承的，勤勤恳恳的下属帮忙代劳。
　　他依旧只用处理一些特别要紧的、据说决定星球未来的重大问题。
　　而现在，因为成为了星球长，他甚至都不用继续上学了。
　　每天只能闲着摸鱼。
　　有时候看到其他人处理公务、自己却摸鱼看视频，都觉得有点心虚。
　　偏偏星球长也不是什么经历系统学习，就能做好的事情。
　　因为太闲又不知道学习方向，万年星反而生出来负罪感。
　　好在他这个星球长还是有存在的必要的，有一些事确实只有他能做决定。
　　这天，秘书整理了星球信箱里的信件，单独把那几十万封呼吁取缔鬼屋的信件整理出来，摆到万年星面前。
　　“星球长，这里有一个只有您能决定的事情，”秘书两条腿都有点发颤，但一想到他之前得知的鬼屋背后的真相，还是强撑着走到了万年星的面前，“在这两天里，我们的星球信箱收到了几十万名市民、游客的建议。”
　　“他们都说，希望鬼屋能彻底消失。”
　　这是个只有万年星才能解决的问题。
　　如果万年星被放到市长的位置上就能成为好市长，那他现在被放在星球长的位置上，是不是也会竭力做好一切？
　　万年星确实很快放下了摸鱼用的通讯器，很快变得认真了起来。
　　“我看看……”万年星有点忐忑，但他既然是星球长了，那他也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做好这个星球长。
　　他翻了下秘书整理出来的信件，内容确实高度一致、希望鬼屋彻底消失。
　　但问题来了——
　　万年星：“为什么他们都在要求，要取缔鬼屋呢？”
　　一直到现在，就好像是上任安市市长找到自己时说的那样，万年星一直都觉得，自己就是因为这个在节目上提出的“开鬼屋振兴星球经济”建议，于是得到机会成为市长、进一步成为星球长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这也说明了这个建议并不存在问题，同时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欣赏。
　　所以，在星球欣欣向上的前提下，在这颗星球打出广告把这当做是特色的前提下，为什么要取缔鬼屋呢？
　　秘书不好说具体原因：“……可能是因为可玩性不是很高吧？我不太清楚，但绝大多数游客都不是很满意，还有部分星球市民也在抗议。”
　　万年星认真回答：“这样啊，那么多人觉得有问题的话，那确实得重视。”
　　秘书心想，把万年星放在星球长的位置上，他确实竭力想要成为一个好的星球长。
　　秘书不动声色加码：“其实就首都星那边的态度，皇室那边更尊重市民们的意见，觉得被那么多人抵制的鬼屋，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前段时间，他们还为此专门发了消息，勒令关停鬼屋。”
　　但万年星作为新上任的星球长，似乎有些过分尽职了。
　　万年星：“帝国居然是这个态度么……原来鬼屋的事情居然闹得这么大，都传到了首都星去了啊……”
　　“我认真想了想，我觉得只是因为首都星说要取缔鬼屋，我们就真的关闭所有鬼屋园区，这对我们星球上的市民有些不太友好。”
　　“游客虽然都说不满意，但游客确实依旧为此来了我们星球。这说明鬼屋可能哪里不够好，不过对于游客而言还是有相当吸引力的。”
　　“我之后去鬼屋看看情况，实地观察游客到底对鬼屋哪里不满意，试试看能不能加以改进。”
　　“至于取缔鬼屋就算了……对我们星球来说，鬼屋提供了岗位，提高了星球经济，这不是挺好的么，我觉得它的存在对这颗星球还是挺有必要的。”
　　这其中有部分内容，还是510星出名后，他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些专家，对于“鬼屋星球”的评价呢。
　　万年星觉得那些专家说得还挺有道理的……要是真的就这么随随便便关掉，以后510星还怎么赚钱，那些失业的员工怎么安置。
　　而对面，这位可怜的秘书已经彻底愣住了。
　　因为万年星的回答。
　　因为万年星随口说出的新谶言。
　　因为万年星无知无觉说出的、所有人都要遵守的新规定。
　　随着万年星的话音彻底落下，新的奇诡变化，再度于这颗星球上出现。
　　灰色的雾气以万年星为中心，依托祂那个轻描淡写、不经意提出的“星球”词汇，作为延伸的途径与目标，快速上升、伸展、包裹、吞没了这颗星球。
　　万年星是普通人，他没有魔法潜能，于是他也看不到，混沌的灰雾彻底覆盖住了这颗星球的每一寸土地，巨大的怪物在灰雾之上成型，对这个世界露出了它的第一个扭曲微笑。
　　同一时刻，以宇宙作为观测的背景。
　　各国的相关部门都在此时观测到了这样的一个画面——原本能被清楚观测的510星被无名的灰色雾气包裹，雾气在宇宙的真空环境下，像是烟雾一样上浮，朝着同一个方向延伸，最后勾勒出一个在宇宙黑色背景下、看上去半透明的怪物。
　　怪物的脑袋占了整体的一半，像是个敞开的酒杯。而它的下半身与星球相连，看不太真切。
　　怪物的大脑裸露在外，在不知名的、仿若逸散星光的液体里上下沉浮。
　　无数张模样各异、来自宇宙各种族的嘴布满了它的大脑，这无数张模样各异、来自宇宙各种族的嘴只分布在它的大脑。
　　那无数张嘴齐齐勾勒出微笑，共同歌颂同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提供了岗位，提高了星球经济，它的存在就是必要……”
　　——这是宇宙截至目前为止，观测到的最大的“诡异”。
　　整个宇宙为之而震动。


第37章 
　　浮游龙岛。
　　这里是近乎传说般的生物——巨龙, 所在的国度。
　　他们天生就有对魔法的极致亲和力，拥有其他各种族都没有的强横肉/体素质，是宇宙的宠儿, 是这片宇宙里、于世人口中最接近完美的生物。
　　为数不多存在缺陷的地方, 除了在生育能力上的贫乏, 就是出于领地意识对其他同族本能的抗拒。
　　每条龙都单独盘踞着一颗星球，他们在这片宇宙里, 就像是一座座孤零零的岛屿, 碍于宇宙的形式被迫结盟。
　　往常, 这些巨龙都会懒洋洋地独自躺在自己的星球上，完全没有和同族交际的需求。
　　但在这一天, 所有龙都在同一时刻, 收到了召集前往浮游龙岛的中心——会议星——这颗专门用于龙族议事的公共星球上。
　　希尔在收到同族消息后，第一时间就使用魔法，去往了会议星议事。
　　而当他赶到的时候，绝大多数同族这会儿也差不多都抵达了议事广场上。
　　希尔又额外等了一会儿，很快就等到处于苏醒状态下的同族全部到场。
　　负责在今天警戒巡视的同族，很快于所有龙到齐后，说出了自己看到画面。
　　“在人族帝国的版域中, 我亲眼看到, 有一颗星球被奇怪的灰色雾气覆盖，还诞生了前些时候突然出现的、被叫做是诡异的怪物。”
　　“它说，‘██提供了岗位, 提高了星球经济，它的存在就是必要’, 目前还不知道它的能力危险性，但截至目前为止, 宇宙内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类案例，我觉得我们必须得警惕。”
　　“当然，最重要的是，鉴于这颗星球是过去一度引起争议的‘鬼屋星球’，结合诡异的刻板话语，它的出现或许和人族帝国存在关联。”说着，这位发起会议的当事龙，还用魔法投影出了自己刚才看到的场景。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是让这些巨龙觉得麻烦、始终无法忽视的，前段时间突兀出现在这片宇宙中的诡异，绝对位于榜首。
　　也是在得知诡异的存在后，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居然还存在魔法与暴力全然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只是瞥见诡异的样子，过去引以为傲的魔法天赋，就会给他们带来无法忽视的痛楚。
　　伴随着无法忽视的晕眩感，饶是巨龙，也会无法自抑地生出恐惧。
　　偏偏现存的任何魔法都无法将其解决，同时诡异近似于某种奇异规则的力量，甚至能破开他们体表的鳞片造成伤口。
　　现在覆盖一整颗星球的特殊诡异出现，偏偏这个特殊诡异的出现，看上去又和人族帝国存在关联。
　　即便是他们这些巨龙，恐怕也不能忽视这个突然发生的麻烦问题了。
　　希尔看着那个覆盖了一整颗星球的诡异，当即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那些疯子……他们到底都做了什么……”希尔想起了之前网络上吵翻天的、关于鬼屋星球510星的舆论问题，结合过去人族在宇宙万族位于末尾的经历，立马就笃定了这件事绝对和人族存在联系。
　　过去，因为人族位于宇宙万族的末尾，在这个魔法星际时代总显得弱势。
　　基于本身的无能，人族过去就曾为了追求力量，爆出一些违背伦理常识的疯狂实验。
　　如今覆盖星球的诡异出现，诡异口中又说着和人族产业——鬼屋星球相关的话。
　　要知道，据过去统计，诡异的刻板行为往往和自己的死法、自身的怨念挂钩。
　　能让诡异说出和帝国的特殊行业相关的刻板语言，这件事绝对和帝国脱不了干系。
　　……就更别在之前，帝国就曾传出用市民和游客进行人体实验的消息。
　　希尔立马动用魔法，隔空查看510星的情况。
　　然而当他隔空望向那颗星球，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希尔清了清嗓子，出声提出自己的疑问：“不对劲啊……我怎么没在那颗星球上看到诡异？”
　　发起会议的当事龙解释：“那个诡异的情况也和普通诡异存在不同。当观测者无意识地观测那颗星球时，诡异就会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只有当观测者带着强烈意识去观测诡异，那么覆盖星球的诡异才会出现在视野中。”
　　“诡异一直都在……而这个情况又和过去的情况存在不同。”甚至于，这也是他觉得这个特殊诡异，和帝国可能存在关联的原因。
　　希尔立马带着“我要观测诡异”的强烈想法隔空用魔法观测，而这次，他也确实看到了那个覆盖了一整颗星球的诡异存在。
　　当他观测到诡异后，就好像是自己的脑子在说话，哪怕他和510星中间间隔了大片星海，宇宙的真空环境也没有传播声音的条件，他也依旧听到了诡异说的话——
　　“……██提供了岗位，提高了星球经济，它的存在就是必要……”声音伴随着晕眩感出现在他耳边。
　　开头的那个词莫名含糊听不太清，但联系星球原本的情况，想来那个被含糊掉的刺激就应该是“鬼屋”了。
　　边上的同族还在讨论究竟是什么情况，有龙甚至已经开始猜测，鉴于帝国声称能让死者复生的特殊手段，或许人族帝国已经掌握了制造并强行控制诡异的方式。
　　周围乱糟糟的聊成一片，假若站在旁观者的视角，这看上去甚至都不像是什么严肃的会议。
　　但巨龙敏锐且厚重的精神力，完全能支持他们听到其他所有同族的交谈，同时在这样的前提下一心多用独自思考。
　　希尔也听到了这些同族的推测，他对此持反对意见。
　　作为一头还算是年轻的龙，他之前就出于好奇旁观了“鬼屋星球”的全部舆论争议，也不觉得人族帝国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真的能做到对诡异这么了解。
　　希尔出声，说明了自己的看法：“人族帝国的进度不可能这么快，他们要是真的能做到对诡异这么了解，那么如今诡异也不可能出现在他们自己的星球上，而是‘意外’出现在其他国家其他种族的星球上。”
　　“相比起主动制造，眼下的诡异应该是被动出现的。我还记得之前那两次针对‘鬼屋星球’的抗议游行，原本抗议鬼屋、觉得那是人体实验的游客，突然转口说要重建，或许是人族帝国给那些游客、星球居民进行了洗脑。”
　　“他们绝对在抗议者的脑子里，植入了‘鬼屋存在即合理’的念头。只是可能在过程中出现了意外，于是一整颗星球的怨念最后凝结出了这个诡异。”
　　“至于这个诡异和过去存在不同……真要说的话，诡异出现至今还不到一年，谁能确定诡异不能是眼下这个样子的。”
　　比起其他龙的猜测，希尔的这个推论逻辑通顺，结合过去他们对于人族的认知，听上去还真就有几分道理。
　　这说不定真就是帝国猖狂踏足禁忌领域的报应。
　　但是现在问题又来了，这份基于“鬼屋星球”的怨念如此厚重、如此恐怖，市民游客第一次游行抗议说的“人体实验”基本可以被证实属实。
　　人族帝国究竟在那颗罪恶的星球上做了什么？鬼屋星球的背后究竟又隐藏了什么？
　　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违背人权、违背生命本身的意志，强迫那些游客去往510星，要挟他们必须抵达星球主动参与人体实验的？
　　……毕竟就复生者第一次游行时的状态，他们当时依旧保有神志，可以肯定是主动去往了510星。
　　这个违背人权的疯狂实验，已经被验证了能发生在很多种族、很多人身上，这件事未来会发生在他们身上么？
　　即便是巨龙，在深入细思后，他们看着如今的惨状都觉得有些后怕。
　　“我觉得，必须得让人族帝国，给我们、给这片宇宙的所有智慧生命，一个合理的解释。”有龙在最后恨恨出声。
　　同一时间，类似的事情也同步发生在了其他国家里。
　　随着这些种族、这些国家的恐慌，所有去往510星的航班都因此被取消。
　　他们禁止自己的国民，去往那颗被诡异彻底笼罩的恐怖星球。
　　有一些帝国之外的复生者，在听说了航班被禁止后，因为手背上血色数字倒计时不断缩减，对此提出了抗议。
　　但他们的所有抗议，一度都被视为是人族帝国的洗脑，连带着他们的意志与想法都不被重视。
　　这份痛苦终究无法对外人言说。
　　……
　　人族帝国，编号000的首都星。
　　帝国君王也在这一天，收到了几乎其他所有国家的消息，要求帝国必须说明他们在510星上究竟做了什么，质问他们鬼屋背后的人体实验究竟是什么。
　　……光从这些信息的措辞里，就能看得出来，但凡510星发生的事情没这么细思恐极、骇人听闻，作为现成的威胁挂在所有国家头顶，有一些国家恐怕都要打着“为名除害”的名头，直接打过来了。
　　但是帝国君王怎么可能真的和这些人说明实情。
　　饶是这位人间神明已经在帝国内，引发了这等恐怖的灾难，他也不能接受其他种族的其他智慧生命，靠近万年星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帝国君王心里清楚，因为他们想象出来的帝国恐怖实力，他们短时间内不可能真的对帝国做些什么。
　　他最后回复所有人，表示这或许就和之前“魔法突然消失”的情况一样，都是宇宙的未知巧合。
　　而这个回复里的所谓“巧合”，恐怕也只有回复消息的帝国君王本人，愿意相信这件事了。
　　……毕竟，谁知道在一系列的谶言后，最后居然会阴差阳错地巧合发生，这样让510星被诡异包裹的结果。
　　在处理完这些来自其他国家的质问，真正重要的问题现在才开始讨论。
　　新一轮的内阁会议紧急开始，会议的内容，就是弄清楚510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得益于现代魔法技术，虽然510星被诡异包裹里，但是510星的消息还能通过魔法网络，实时传到首都星。
　　于是很快，参与内阁会议的这些帝国大人物，终于知道510星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只是因为万年星成为星球长后，想要作为星球长继续维持星球经济。
　　哪怕首都星说了希望能取缔，但依旧出于“我觉得这样更好”的想法，坚持要保留那些鬼屋园区。
　　事实证明，万年星成为市长后努力成为好市长，祂在成为星球长后也在努力成为好星球长。
　　但政治默契这种东西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做好的，祂对政治信号没有半点敏锐度。
　　说是游客抵制、居民不满、帝国排斥，但祂什么都不理会，直接说出来了新的谶言，几乎是强制性地更改星球居民的想法。
　　在讨论出这个结果的时候，内阁会议里的大家都很绝望，会议室里一度没人出声。
　　帝国君王最后妥协了：“……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当祂不存在、让祂呆在510星上别去理会。”
　　“单方面减少、甚至杜绝和祂产生接触，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那些游客，就单方面帮他们都运到510星上，不管怎么样，我们能做的似乎就只有这些了。”
　　……在给出“让万年星成为星球长”的回答时，帝国君王或许也想过，未来如果借用他们之间的上下级关系，让祂说出相关谶言也一定会更简单。
　　但如今眼看这整颗星球都被诡异包裹，他也终于开始怕了，担心未来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于是这个近乎疯狂的想法，也很快就被他自己按下去了……
　　至于祁修。
　　帝国君王想，未来果然还是得找机会把对方叫回来。
　　只是万年星如今已经成为了510星的星球长，这注定了他未来会和万年星在公务中产生交集。
　　如果他把祁修叫回来，这会不会又对如今的万年星产生什么影响……
　　帝国君王目前不太敢在和万年星相关事情上，轻易做出决定。
　　……
　　510星就这么在短时间内，成为一片新的宇宙禁区。
　　就连510星所属的帝国，也软性禁止限制了去往510星的航班。
　　相关的消息在外边传得沸沸扬扬，只是510星的星球本土居民看不到。
　　……所有信息都在经历细心的筛选后，才被同意流入510星，唯恐被万年星看出来不对劲。
　　不过在这之前，在谶言成真、诡异成型的那一刻，星球上的居民还是窥见了那一瞬间的异常。
　　——灰色的雾气弥漫这整颗星球，巨大的怪物出现在云端之上。
　　丁嘉平只是在工作之余看了眼窗外放松心情，结果一眼看过去，就看到了这个恐怖的场景。
　　“啊！！！”和其他同事一样，他也出于恐惧，第一时间下意识尖叫出声。
　　但是诡异出现得快、消失得也快。
　　办公楼各处响起的接连尖叫声还没彻底停歇，结果窗外的奇诡场景却很快消失不见。
　　好像无论是厚重的混沌灰雾，还是恐怖怪物，一切都是只是他们工作昏头时看到的幻觉。
　　丁嘉平收声，惊疑不定地探头往窗外看，天空依旧是那片正常的天空，一切看上去依旧是那样正常。
　　难道真的只是幻觉……但也不可能说那么多人和他一起产生幻觉吧……
　　只是丁嘉平探头看来看去，都没看出来头顶的这片天空有什么问题。
　　他最后只能收回视线，继续处理自己的工作。
　　真要说起来，相比起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的诡异场景，最重要的果然还是鬼屋的情况吧。
　　丁嘉平余光瞥见自己手背上依旧存在的血色倒计时数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本能，下意识地逃避思考那个巨大的怪物，他的注意力很快又从刚才短暂的异常经历上，不知道是主动还是被动地，转移到了另一件鬼屋园区的事情上。
　　距离他们给星球信箱发送信件，至今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万年星明明都已经趁机上位成了星球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帮他们彻底取缔那些不正常的鬼屋。
　　还是说，哪怕是成为的星球长，在“彻底毁灭无限世界副本”的这件事里，他还是因为能力所限，遇到了什么挫折或是困难了？
　　丁嘉平这么想着，却突兀听到自己的脑子里，响起了另一个属于自己的声音。
　　就好像是他的大脑长出来了另一张嘴，它违背了他的意志说出了一句话——
　　“如果真的没办法的话，鬼屋继续这么存在好像也不是不行……鬼屋既能提高经济又能增加就业，它的存在对于这颗星球的居民来说还挺重要的……”
　　丁嘉平听到，在自己的脑子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奇异的，哪怕这些话有悖于他原本的想法，可他却没办法生出反抗的念头。
　　没办法，可能这就是他自己原先藏于心底的想法吧……
　　不得不说，这句话还是有点道理在的。
　　其他星球的游客对这颗星球什么想法不好说，但是他作为这颗星球上的居民，他是知道的，这颗星球近来猛涨的经济，全依靠那些位于星球各地的鬼屋园区。
　　站在星球居民的角度上来说，以他的立场而言，他们好像确实不好让鬼屋直接消失。
　　放在桌面上的通讯器不断发出震动音，意味着又有大量消息被发送到了群聊里。
　　丁嘉平打开群聊看了下情况，群里正在聊航班停运的事情。
　　[鬼屋究竟什么时候能被处理掉？]
　　[完蛋了，我这边去510星的航班都没有了！救命，我的时间只剩下三天了，我不会进入副本吧？！我不会死吧？！]
　　[我这边还有去510星的航线，不过只能买到单程票。]
　　[我觉得去510星那边定居好像也不错……其实真要说的话，只是一个月花三百信用点，我还能活着花钱就已经很棒了，这点代价比起生命不值一提。]
　　[救命，我这边不知道为什么，连去人族帝国的航线都停了。我要他们恢复，他们居然都觉得我是疯子！简直不可理喻！]
　　群聊里大片都是复生者抱怨航线停运、买不到船票的话。
　　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此时的状态，难以形容的得意情绪，在看到群聊里其他人惊慌失措表示无法抵达510星后，迅速挤走了那点最后的焦躁，侵占了他的整颗心脏。
　　庆幸的情绪被无限放大，丁嘉平顺利地、想当然地觉得，还好他就住在510星，不必和其他国家其他星球上的人一样，因为剩余时间而慌乱。
　　过去帝国偏僻的偏远星球，如今如何不能称作是宇宙的中心呢。
　　这份对于自己居住星球的骄傲，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欣慰、骄傲、庆幸、理解……无数情绪接连被放大，轮流出现在他心底。
　　这让此时的丁嘉平觉得，星球上的那些鬼屋园区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它们的存在与否好像也无所谓。
　　对比其他星球其他国家的复生者，他已然是这场事件中罕见的幸运儿。
　　鶄
　　不过在他彻底迷失于这些复杂难言的正面情绪中前，丁嘉平想到了丁母的情况。
　　他想到了丁母不正常的情况，他想到了丁母还在无限世界作为副本里的怪物屠夫……天啊，他怎么能因为游客对星球的经济效应、因为这份对比其他游客的幸福感，就这么轻易忽略丁母的情况呢……
　　他怎么可能这么自我！
　　丁嘉平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勉强从那份飘飘然的幸福感中挣扎了出来。
　　此时此刻，丁母已然成为了他对世界认知的重要锚点，决定了他对鬼屋园区的态度。
　　就算是510星的星球经济会在鬼屋消失后变得糟糕，就算是很多人会因此失业丢掉工作，但就算是为了丁母，鬼屋果然还是得消失！
　　——基于这份亲情，他最后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
　　另一边，独属于星球长的办公室里。
　　“啊！！！”
　　万年星刚说完自己的想法，就听到不远处有人猝然发出一声尖叫。
　　而在他的身侧，他看到秘书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眼神一度变得茫然，哪怕他伸手在对方面前挥了挥，对方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个反应，是生病了么……额，这会不会影响工作？这也不太合适啊。”万年星看着他们莫名其妙的反应和态度，有些惊讶地问出声。
　　而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跟着恢复了正常。
　　灰色的浓雾消失，周遭的景物也开始变得清晰了起来。
　　秘书回神，看到万年星突然凑到自己面前，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
　　只是在他本能做出后退的动作，片刻后回神，他又开始下意识害怕，担心万年星会不会因此再说些什么。
　　好在万年星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反应。
　　万年星问：“话说你们刚才怎么了？我刚刚叫你，你看上去都没有反应的。”
　　秘书不敢说实话：“我只是有些惊讶……我就是没想到，您居然是这么一个尽职尽责的星球长，甚至愿意为了居民的幸福、为了这颗星球的未来，抗住那些来自首都星的压力。”
　　“有您成为我们星球的星球长，真是我们这颗星球所有人的幸运！”
　　万年星听得有些不好意思：“哈哈，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啊。”
　　“对了，你帮我安排一下，我打算明天去鬼屋实地看看，看那些游客究竟不喜欢鬼屋哪里。或许只要一改动，游客就能彻底喜欢上我们的鬼屋，首都星那边也不会因为游客的建议，一定要我们取缔鬼屋了呢？”
　　虽然被夸得有些开心，但这位尽职尽责的星球长，还是没忘记自己到的正事。
　　“好，那我们明天上午去鬼屋实地查看，您看可以么？”秘书立马应了一声，并在万年星答应后，在万年星空荡荡的日程表里，单独为万年星加上了这个日程。
　　秘书在这之后再不敢和万年星谈起鬼屋的话。
　　或者说，如今的他甚至都不太敢和万年星交流说话了。
　　在确定该说的都说完后，他没有犹豫，立马从万年星身边走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处理公务。
　　一直到这时候，哪怕远离了万年星，他的心脏还在狂跳，反省他刚才就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意图间接引导万年星说出谶言。
　　市民固然重要，但是他的性命更重要。
　　原本对社会的责任感，很快被那份对万年星的恐惧碾压到灰飞烟灭。
　　秘书想，如果让鬼屋彻底消失的代价，就是让他必须冒险靠近万年星，那么让鬼屋继续存在——这好像也不错。
　　就和万年星说的那样，既然鬼屋已经不可能消失了，那么这些带动经济、提供岗位的鬼屋园区，就让它们继续存在，这不是也挺好的……


第38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秘书把他对待鬼屋的态度, 反馈给了首都星。
　　万年星等待下班的时候，收到了帝国三皇子——祁修的信息。
　　祁修：[万年星，听说你拒绝了首都星那边要求关停鬼屋的要求, 我能问问具体是为什么吗？]
　　万年星收到消息一愣, 没想到对方的消息居然这么灵通。
　　之后反应过来对方就是出身首都星的皇子, 知道这个也不奇怪。
　　万年星倒是没生气，他对朋友一向很坦诚, 直接摸鱼打字回复。
　　万年星：[我之前看过一个专家的视频, 视频里说510星如今的鬼屋经济, 占了全球经济的四分之一以上，同时还提供了很多就业岗位。要是首都星一说我就真的把鬼屋撤掉了, 那岂不是很对不起这颗星球上的居民。]
　　万年星：[专家还说510星未来可以靠这个奇特的鬼屋经济崛起, 这是510星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我觉得专家说得挺对的。]
　　万年星：[话说回来，你突然问我这这个，不会是我有哪里没做对吧？]
　　……一想到这个帝国三皇子得到消息后立马过来私聊自己，说不定是比他更早得到了首都星那边的消息，万年星还有些紧张。
　　另一边，这位帝国三皇子明显比万年星更紧张, 看到对话框里的问号, 心跳跳得比万年星还快。
　　祁修：[没有没有，你完美完成了作为星球长的职责。作为星球长来说，你很优秀。]
　　祁修：[这个真要说起来, 差不多也就是首都星对新任星球长的测试，你别放在心上。]
　　祁修的打字速度很快, 唯恐万年星误会什么，说出什么“首都星一点都不在乎510星的经济”之类的话, 对帝国皇室说出任何一个不可估量最终结果的、气愤下的辱骂词汇。
　　对于那些鬼屋园区的最终结果，出于对万年星谶言威力的认知和恐惧，他知道万年星说出的每句话，都会成为宇宙既定的未来。
　　如今谶言已经被祂说出口，再说鬼屋的事情也没有意义。
　　祁修已经和位于首都星的父皇一样，默认了未来还得继续忍耐鬼屋的存在。
　　事到如今，他连愤怒都不敢隔空朝着万年星去，只能在心里恨恨地想，那些所谓的专家正事不做，天天就发些不知真相、不明所以的视频，简直该死，就该被全部封禁。
　　……只是，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隔空影响着万年星，如今事态已然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们未来还能怎么做呢。
　　这位帝国三皇子的崩溃万年星不知道，他看着祁修的回复，露出恍然的表情。
　　万年星：[也没有很优秀吧……就正常星球长应该都会这样做吧？]
　　万年星：[不过原来这个是测试啊，我还以为鬼屋是真的有哪里出问题了。]
　　对面收到信息的祁修撇了撇嘴，但最后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平和回复。
　　别说，上一个坚持要建立鬼屋的就是上任的星球长……该说真不愧是人间的神明么。
　　祁修：[哈哈，想多了，鬼屋怎么可能有问题。]
　　就鬼屋那个情况，他就是真的和万年星说了，恐怕万年星也不会相信吧？
　　要是他不知道万年星的身份，以及通过群聊得知复生者的现状，恐怕也不会真觉得哪里有问题。
　　祂怎么偏偏就认定了自己是个普通人呢……普通人不像是英雄也不是圣人，谁也没办法预料普通人得知自己有特殊能力后的反应和态度，搞得他现在半点相关信息都不敢和对方透露……
　　祁修：[还有，你别妄自菲薄，这不是正常星球长的做法。普通星球长一听首都星要他们干什么，真就是什么想法都不不会有，首都星说什么他们就傻乎乎地怎么做。]
　　祁修：[我之前就知道的，你很厉害。]
　　他这么回复，一边把话题从鬼屋转移到吹捧的客套话，顺带着间接落实了过去他说过的“身份特殊”的说辞。
　　之后双方又你来我往地互相吹捧了好几段。
　　祁修看万年星的情绪已经放松得差不多了，终于说出了自己最后的真实目的——
　　祁修：[对了，听说因为游客的建议，你明天打算去郊区的鬼屋园区实地查看，去问游客到底为什么不喜欢鬼屋，我到时候能和你一起过去么？]
　　……说实话，光听万年星要去问游客讨厌鬼屋的原因，他就开始觉得有些不详了。
　　而星球长的办公室内，万年星还真就没听出来什么问题。
　　万年星一直就是这样一个友善真诚的人，他对朋友始终没有什么戒心。
　　看到祁修问出来这个问题，他也没想过对方究竟是怎么得知了自己的日程，见状直接答应了下来，完全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万年星：[行啊，那明天上午，我们就一起去鬼屋园区，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
　　次日，万年星根据秘书帮他安排的日程表，和祁修一起坐专车，去了位于首都郊区的鬼屋园区。
　　和安市的情况存在类似，除了鬼屋的游玩内容在剧本上会体现出不同，这里的鬼屋看上去和安市的鬼屋园区差不了多少。
　　每个鬼屋前都排着满满当当的游客，排队的队伍甚至都排到了鬼屋园区的主干道上。
　　万年星看着这些游客积极主动、恨不得立马排到自己进鬼屋游玩的样子，怎么看都看不出来，这些鬼屋到底哪里有问题，为什么会被游客讨厌、一连发了几十万封的投诉信件。
　　他在鬼屋园区里巡视了一圈，始终没看出来鬼屋的问题。
　　看这些游客一个个玩得都很开心的样子，万年星一度觉得自己这趟估计是白来了。
　　正想着自己要不要现在就离开，边上却有人认出来他的身份。
　　“万年星？你是不是510星新上任的星球长？”
　　不远处，曾和丁嘉平一起下过副本的红毛紧盯着万年星的脸。
　　得益于丁嘉平先前在群聊里说的那些话，当时绝大多数人都记住了万年星的这张脸，也都觉得这就是黑暗的帝国政坛里，民众鲜少能见到的热血年轻政客。
　　红毛和丁嘉平有过一起下副本的交情，对丁嘉平说的略显离奇的话，也一直都秉持着信任态度，和丁嘉平一样记住了万年星的样貌。
　　这会儿看到万年星，想到丁嘉平之前说过这位新任星球长性格好的话，也是立马出声把人叫住了。
　　而万年星听到了的他的呼唤，也是立马就停下了脚步，扭头朝着声源看过去，和红毛对上了视线。
　　万年星至今还没怎么适应自己星球长的身份，没有“自己貌似也是个大人物”的自觉：“我是万年星，请问你是？”
　　红毛紧盯万年星面上的神色——他看上去就好像是日常产生交集的普通路人，没有半点盛气凌人的态度。
　　红毛立马放松了不少，立马问起他近来最关注的问题：“我是谁不重要。我就是想问一下，前段时间我们给星球信箱发送了‘关停鬼屋’的提议。”
　　“那些害人的鬼屋，到底什么时候能彻底关闭？”
　　万年星闻言当即一惊，没想到游客实际对鬼屋的意见居然这么大。
　　“害人”——居然都开始用这种夸张的词汇来形容这些鬼屋了。
　　……但问题又来了，既然这些游客都用这种夸张的词汇来形容这些鬼屋了，为什么他们一边在心里抗议抵制、立志拆掉鬼屋，一边现实里又要来到510星，非要来鬼屋园区玩。
　　万年星小心问：“我能问一下么？这些鬼屋到底哪里有问题？为什么会被说是害人？”
　　“现在鬼屋是星球经济的重要来源之一，如果没什么确定性的大问题，估计没办法真的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不过，当然，我保证，要是这些鬼屋真的有问题，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关停所有鬼屋园区。”
　　而对面，红毛听到万年星说的这些话，一时间也有点懵。
　　就万年星这个语气和反应，看上去好像半点都不知道鬼屋背后的无限世界。
　　——和丁嘉平之前在群聊里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那问题来了。
　　之前那些失踪的鬼屋员工突然回归，这实际因为什么原因？
　　万年星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年纪轻轻没有决心也没有斗志，却硬是成为了新的星球长，这又是什么情况？
　　——属于是有插手鬼屋事件的权力，但又对一些都不知情？
　　红毛完全想不通。
　　恐怕现在，他只知道，万年星手里拥有插手并影响鬼屋园区的条件，而现在他们也只能求助于这个乐意给予帮助的新任星球长。
　　红毛很快重新整理好了自己的说辞：“鬼屋的问题大了，它们严重迫害了我们作为公民的人权！甚至还威胁了我们这些游客的生命安全！”
　　“我希望您能发布新的命令，彻底解决掉这些鬼屋。您可能不知道的是，那些鬼屋背后，可是都藏着无数危险的怪物！”
　　由于和无限世界相关的所有信息都无法说出口，他最后只能基于自己对无限世界的印象，勉强整理出一套能让其他人了解他们处境的说辞。
　　红毛觉得，他说的这些话完全能完美对应无限世界的危机四伏，就算是不知道无限世界的情况，也能经由他的话知道鬼屋的危险性。
　　红毛补充：“我们来这个鬼屋玩，不是因为这些鬼屋真的拥有能吸引我们的东西，而是因为我们已经被怪物胁迫，必须得隔几天就来一趟，不然就得死！”
　　边上，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或许也是希望万年星能为此发布谶言解决鬼屋，无论是秘书还是祁修，两人都没出声打断红毛的话，只站在旁边默默观察万年星的反应。
　　但万年星没听懂。
　　人往往很难想象出来自己过去从没见过的东西。
　　万年星完全想象不出来，究竟有什么发生在了这些游客身上。
　　为什么鬼屋确定危险还要继续运营？
　　作为没有魔法潜能、看不到怪物、无法敏锐察觉危险的普通人，他完全感知不到这些鬼屋究竟有哪里危险，究竟又有哪里存在怪物行动的痕迹。
　　假如这些鬼屋里真的存在怪物，为什么这个星球上的政府，在此之前从来就没有封禁鬼屋，在迎接游客前提前解决危险。
　　而且既然有怪物，为什么非要游客隔几天就来一次鬼屋？
　　怪物是要吸取精气么？怪物究竟要在这些游客身上获得什么？这些游客明明看上去就很正常的样子啊？
　　按照进化论来说——应该是进化论吧，既然鬼屋存在的怪物有能力控制这些游客，让他们主动回到鬼屋，为什么还给他们说出怪物的权限？这对于怪物自己而言不是反而更危险麻烦了么？
　　万年星想不通，他完全想不通这些游客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只觉得红毛和他说的这些话，看上去好像到处都是破绽。
　　万年星惊疑不定问道：“你是说，这些鬼屋背后都藏着迫害人权威胁生命的怪物？”
　　“那问题是……怪物呢？怪物在哪里？要是真的有怪物，那些怪物为什么除了你们之外都没人发现，它们为什么会老老实实呆在鬼屋里，都不——”出来？
　　万年星话没说完，边上的祁修就已经提前感知到了危险。
　　——谶言。
　　等万年星把话说完，这绝对又是个危险至极的麻烦谶言！
　　他意识到后边恐怕又要接一些恐怖的危险内容，立马上前打断。
　　祁修勉强把笑容挂在脸上：“如果真的有危险，为什么这些鬼屋至今还在正常营业？如果怪物真的无影无踪无法探查，从始至终保持隐蔽，怪物为什么会容许他们把怪物的存在说出来？”
　　“万年星，他估计和你开玩笑呢，这里面到处都是破绽，你千万别把他说的当真。”
　　这几乎就是万年星对这件事的看法了。
　　万年星看向红毛：“……好像确实……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起码鬼屋的情况，不可能像是红毛说地这么不堪。
　　红毛见状直接怒了。
　　“什么叫误会？我说的可都是真的！”红毛一边说一边瞪祁修，“鬼屋真的很恐怖，偏偏我们又被胁迫不得不过来。”
　　“不来鬼屋真的可能会死！不然就这个可玩性还不如一些联机游戏的鬼屋，谁会专门跨几颗星球过来玩啊！”
　　“我是真的恨这种生活！不管怎么样，你必须得把鬼屋彻底清理掉！你之所以能成为这颗星球的星球长，这里面甚至还有我们这些游客的支持，而我们支持你成为星球长的原因，就是希望你能拆掉鬼屋！”
　　与此同时，在红毛声音放大、开始和万年星当面抗议的同时，也有不少其他游客从刚才起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并在看清万年星的脸后主动凑过来。
　　毫无疑问，在510星这颗鬼屋星球上，聚集了全宇宙最憎恨鬼屋园区的游客。
　　眼见有机会发声取缔鬼屋，这些人见状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这场对鬼屋的声讨——
　　“鬼屋就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威胁我们的生命，压迫我们的精神！鬼屋必须得拆掉啊！”
　　“鬼屋的情况绝对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您去和其他人打听打听，不说别人，就你的这个秘书估计都知道，我们到底吃了多少苦！”
　　“我希望您能听听我们的声音……如果你们真的打算发扬鬼屋经济，最起码，先让鬼屋变回单纯的鬼屋！”
　　边上的游客围过来，聚在万年星三人的身边，几乎堵死了他们离开的路。
　　秘书和祁修的反应还算快，见势不对，唯恐万年星被这些失序的游客冲撞，几乎第一时间就挡在了万年星身前，想要把这些越靠越近、极具压迫感的游客拦住。
　　但两个人的力量对比起鬼屋园区的这些游客，还是显得有些渺小。
　　哪怕想要把人拦住，三人还是被周围的游客挤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一度有些站不稳。
　　万年星被困在人群中，他听着周围杂乱的动静，无数声音往他的耳朵里钻。
　　他努力想要听清其他人究竟都说了些什么，但是同一时间内出声说话的人太多，他最后也只听清了“精神压力大”、“鬼屋真的要命”这些莫名其妙的字句。
　　偏偏祁修也担心为了证明伤人的恐怖危急，鬼屋里的怪物——它们真的会因为万年星的谶言从鬼屋里出来，跟着用魔法在万年星耳边嘱咐。
　　祁修：“没有怪物，鬼屋园区这里不可能有怪物的！我没感觉到半点怪物可能存在的特殊气息，鬼屋园区的很安全！”
　　……现在鬼屋园区里到处都是游客，但凡鬼屋里的怪物真的因为谶言出现、向万年星证明自身存在，难以想象会在这里造成多大数量的伤亡。
　　万年星依旧想不到无限世界存在的真相，但是周围愤怒的群众不容许他继续沉默。
　　万年星脑子里很乱，最后只能想办法完善游客在鬼屋园区的体验。
　　“冷静，冷静，”万年星努力维持游客秩序，“这样……这样……大家先听我说！”
　　万年星等到周围稍微安静了一点后，终于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可能鬼屋园区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体验，我会竭力提高大家在鬼屋的游玩体验。”
　　“在这之后……额，510星会上线奖励系统，针对大家通关鬼屋发放通关纪念品，保证所有游客都不白来我们星球，让大家都满意——这个是我知道的、能和大家保证的确切消息！”他的脑子因为他信任的两个群体、两种相反言论，被动糊成了一团。
　　此时此刻，万年星唯一能想到的，恐怕就只有“游客不满意鬼屋”这个事实。
　　究竟怎么样才能让游客满意呢？
　　万年星在这个关头能想到的，也只有“想办法提高游客待遇、让他们对鬼屋星球存在认同感”的这个解决方案。
　　为了发展旅游业，510星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唯一能变得更好的，恐怕就是通关鬼屋后可能的纪念品——就好像是出门旅游总是习惯买点当地特产一样。
　　这已经是万年星在目前情况下，能想到的最好回答了。
　　但是游客好像还是没有满意。
　　红毛扯着嗓子吼：“谁要你的纪念品啊！我就是希望这些无聊的、没意思的、危险还麻烦的，这些糟糕透顶的鬼屋彻底消失！”
　　边上聚集的游客也在喊。
　　“我要鬼屋彻底消失，我要让鬼屋彻底消失！”
　　“我只接受鬼屋彻底消失这个结果！”
　　“就是因为你们的这些鬼屋，我甚至都没办法回家了！鬼屋必须消失！”
　　万年星怀疑，自己要是不答应，今天恐怕都没办法活着走出这个游客的包围圈。
　　既然这些游客真的这么讨厌鬼屋，就连他尝试提高游客旅游体验的方法都不认可，无论说什么都要他们拆掉鬼屋。
　　那这个鬼屋恐怕也只能拆掉了。
　　……虽然不知道这些游客为什么不喜欢，但讨厌就意味着没办法从游客身上赚钱……游客这么讨厌，看来鬼屋可能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
　　万年星只要说：“好的好的……如果大家真的不满意我们星球的鬼屋，那么我们510星也绝对会尊重大家的意见，彻底拆掉这些鬼屋、一个不留。”
　　“大家不要生气，不管怎么样，大家都先坐下来好好说。”
　　边上，身为知情者的秘书和祁修，在听到万年星说出这句话后，两人都下意识瞪大了眼。
　　他们意识到，这将是未来的新谶言。
　　那个游客讨厌、帝国发愁的鬼屋，居然真的可以拆掉了么？！
　　然而还不等祁修露出微笑，边上的游客却突兀安静了下来。
　　“不用拆了……”
　　刚才吼得最响亮的红毛，突然就改变了口风，他恍惚地压低语气，莫名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立场。
　　祁修面上未成型的笑意彻底凝固。
　　祁修无法想象这些即将取得成功的游客，居然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突然改口。
　　他扭头看向刚才弱弱发声的红毛，他顺着红毛恍惚的视线，最后落到了对方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手背上。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面，红毛依旧表情恍惚地看相自己的手背。
　　他完全没注意到祁修的视线，只是持续地、像是魔怔了一样看向自己的手背。
　　在只有他能看到的地方，他看到自己手背上的血色倒计时数字上空，突然跳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近似于虚拟投影的屏幕。
　　“无限商城正式上线！超脱于魔法的奇迹即将降临！”
　　——那个在无限世界出现前，告知玩家已然注册无限游戏的熟悉机械音，再度于所有玩家耳边响起，给所有人带来了好消息。
　　红毛紧紧盯着屏幕，这个无限商城的商品也确实称得上是奇迹。
　　【巨龙血统】
　　【精灵血统】
　　【兽人血统】
　　【……】
　　【魔法潜能加点】
　　【精神强度加点】
　　【肉/体强度加点】
　　【速度加点】
　　【耐力加点】
　　【……】
　　【上古魔法禁咒】
　　【高阶魔法卷轴】
　　【……】
　　【高阶炼金药剂】
　　【高阶炼金材料】
　　【……】
　　【复生魔法卷轴】
　　【万能保命护身符】
　　【替死稻草人】
　　【……】
　　【信用点兑换】
　　这确实称得上是奇迹般的无限商城。
　　所有他们过去见都没见过、听都没听过的商品，就这么轻描淡写被摆在了无限商城的货架上，随意朝任意玩家销售。
　　那些罕见的魔法卷轴、炼金物品、炼金材料，在这个商城里甚至算得上是最普通的商品。
　　一些他们听都没听过、甚至不知道能被拿出来贩售的血脉类商品、近似于游戏系统的能力加点，瞬间吸引了他们的所有注意力。
　　尽管这类商品所需的兑换积分很高，可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些在过去甚至都不能算是商品，完全不能被移植到人类身上。
　　那个只有红毛自己能看到的屏幕下方，还说明了兑换积分的获取方式——即通关无限世界的副本。
　　莫名的，哪怕只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无限商城，红毛却能笃定，这个无限商城里的所有商品、他看到的所有信息都是真的。
　　这就是让他们脱胎换骨、摘取奇迹的可能。
　　……就算是需要去危险的无限世界获取积分，但现实里的鬼屋何尝不是他们最大程度用以保命的作弊器？他们完全可以照抄鬼屋的答案。
　　“鬼屋不用拆……我觉得他们存在挺好的，这个奖励很好。”
　　莫名安静的人群，此时也被红毛的回答被唤回神志。
　　而他们也都说——
　　“把鬼屋留下吧，我现在突然开始喜欢上它了……”
　　“抱歉，刚才是我们太激动了。”
　　出生落地后，命运便已经决定了他们的天赋与未来。
　　但现在，看着眼前这个突然上线的无限商城，所有天赋所有命运重新洗牌，他们的未来将被再度自我塑造。
　　谁愿意错过眼前这份到手的奇迹呢？
　　——在这个天赋至上的魔法星际时代。


第39章 
　　在这个星球首都郊区的鬼屋园区内, 所有游客脸上都带上了真心实意的微笑。
　　万年星最后是在游客的送别下，坐上了回程的专车。
　　“……看来游客真的就缺一个通关鼓舞、纪念他们来过‘鬼屋星球’的纪念品啊。”万年星一直到坐上车的时候都有点懵。
　　他有些理解不了游客前后骤然变化的态度，最后只能归结于, 这些游客, 可能真的就缺一个旅游后能带回去, 和其他人展示的“星球特产“。
　　万年星嘱咐车上的秘书：“既然这些游客都这么期待，之后的纪念品一定要做得更好看、更上心一点。最好能在城市和城市之间做出明显的区别, 务必让游客对其他城市的鬼屋园区产生好奇。”
　　秘书应了一声：“好的, 星球长。”
　　……不过就实际情况来说, 让那些游客彻底转换态度，对于危险的态度从本能排斥到欣然接受, 在这中间产生作用的, 恐怕也不是什么常见的旅游纪念品。
　　“我一定会安排好这件事的。”他最后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认真地答应下来了这件事。
　　哪怕在未来，当这批纪念品上市后，那些抵达510星的游客可能也不会真的很喜欢。
　　……
　　在这天过后，这些被无限游戏绑定的玩家，他们对于鬼屋的态度彻底变了。
　　专属于那些复生者的群聊中，不同于过去的厌恶、辱骂, 如今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新上线的无限商城。
　　[这个无限商城真的好厉害啊, 里面居然连血统类的商品都有！我都没想过，这种东西居然也能作为商品存在。]
　　[有谁去过副本啊？下一次副本的积分是多少？我要求不高，我就是想要提高一点我的魔法潜能和精神力。要是这两个更高一点, 我就能升职了！]
　　[下一次副本大概100积分，我之前下过一次, 现在无限商场开启后，我的积分也出来了。]
　　[话说这个商品靠不靠谱啊？就这个转换血统之类的魔法, 连万族排行第一的龙族都没有开发出来，帝国怎么可能会这个？！]
　　[但我们活着这是事实……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上商城的时候，我就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商城一定是真的，里面的商品也都是真的！]
　　[人都按照死前的情况复活了，改个出身应该没问题吧？]
　　[虽然血统类的商品兑换积分有点高，但是现实中的鬼屋完全和无限世界当副本对照，就算确实还有那么一点危险，但获得的回报却是百倍、千倍！突然觉得，过去死而复生，现在又有无限商城，我的运气好像还真的不错。]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这个其实不是什么人体实验，而是帝国的人才培育？这个无限商城，就不是会对实验品开放的。]
　　[感觉不是人体实验，但也不是人才培育。除了人族，还有其他种族也被无限世界绑定，就目前情况来说，我更倾向于，帝国可能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原本就有的魔法法则，然后运用到现实，作用在我们身上后成为了开启无限可能的钥匙。无限游戏——突然感觉这个名字还挺贴切的，这还真就是无限可能。]
　　[管他怎么来的，如果以前的煎熬都是为了等到现在，那可真是太值了。]
　　[510星的鬼屋这么多，要不要大家分开去每个城市探索，然后汇集攻略？这样会比较快一点。]
　　[但鬼屋什么情况还得是亲身去看，才能看出来吧？无限世界的副本还是存在危险的，我觉得还是得自己亲身体验一把鬼屋，才能真的了解鬼屋里的情况。]
　　[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我打算一个人尽快速通所有鬼屋。真正的副本九天才能轮到一次，晚一点开始就是少赚积分。]
　　[对啊，副本为什么必须要九天才开启一次呢……要是开启时间能更短一点，那就更好了。]
　　……一直到现在，因为玩家只有等到手背上的血色倒计时归零、且不在现实中的鬼屋的前提下，才能进入副本，甚至都有人开始觉得倒计时的刷新时间太长了。
　　丁嘉平点开群聊，对于如今群聊里的对话内容，一度有些接受不良。
　　那个无限商城他也看到了，里面的商品确实很诱人。
　　就是他在看到无限商城，发现原来人类自降生时就定型的天赋，居然还有刷新更改的机会和可能后，都克制不住地觉得心动。
　　但这个商城只朝玩家开放，其他人呢……
　　那些被迫去无限世界扮演NPC的无辜居民呢……丁母的情况呢……
　　难道这些人就活该变成怪物么？
　　丁嘉平尝试在群聊里提出异议——
　　[但是无限世界本就不该存在啊！就算是有无限商城，这个本质上不还是侵犯了我们的权益，还迫害了510星上原本的居民。]
　　[而且副本的情况，无论受伤几率有多小，最后肯定还是会出现伤亡。就算是有无限商城，这个本质上还是在赌命！]
　　[而且鬼屋他们想开就开，也没人保证鬼屋会和副本完美对应，本质上还是没什么保障吧？]
　　……所以，大家就该和他一起坚持彻底拆掉鬼屋，让游客、居民、鬼屋NPC、让丁母恢复正常啊。
　　在这个群聊里，他发送的信息和群里其他人都是那样格格不入。
　　以至于他发送的这些消息，被夹在其他欢天喜地的聊天信息里，都显得有些过分刺眼了。
　　很快有其他人跳出来，公开表现出来对他的不满意。
　　[啊对对对。就你最清醒，群里这么多人，就显着你了。]
　　[拜托，那可是在此之前从没发生过的奇迹欸，为了获得奇迹做出牺牲付出代价，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为什么非要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看上去真扫兴，感觉我们和你都不是一路人。]
　　[你想要恢复正常，那你就自己去抗议啊？在别人说得好好的时候，突然跳出来说这些，不就是想要利用我们，鼓动我们和你一起出去抗议么。]
　　[你不想要无限商城，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别突然就扯上我好吧，我是很喜欢这个新上线的商城的。]
　　[这可是过去从没发生过的奇迹啊！你这人到底知不知道好坏、有没有最基本的判断力啊？！]
　　后面其他斥责的话，丁嘉平就没再看到了。
　　因为在这之后，他直接被移出了群聊。
　　丁嘉平无法适应这个变化、无法适应如今发生的一切。
　　但显然，除了他之外，所有人貌似都接受了无限游戏的存在。
　　……
　　首都星，重要的内阁会议专属会议室内。
　　因为万年星的存在，如今这个集合帝国上层的重要内阁会议，也开始变得寻常起来，频繁得好像隔几天就会发生一次。
　　复生者的群聊——在群聊里的玩家都不知情的时候，这已然成为了如今帝国时刻关注的重要信息源之一，几乎和宇宙其他种族其他国家的动向并列。
　　毫无疑问，长久的关注终于得到了合适的回报。
　　帝国君王得知了奇迹般的无限商城的存在。
　　虽然存在屏蔽词，所有和无限世界的相关内容都会被拼比，但结合群聊里无限玩家的感叹，对其他种族血脉的艳羡、对提升天赋这个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的笃定、对鬼屋突兀转变的态度和立场——这一切完全可以让他们想象出一个什么都有的奇迹商城，发觉危险背后隐藏的高回报。
　　就算是帝国君王，在隐约意识到商城内可能存在的商品后，连呼吸都开始变得火热了起来，不可抑制地露出嫉妒的表情。
　　天啊，这份奇迹怎么就没有发生在他身上呢……
　　为什么获得奇迹的人不是他……什么明明是他们发现了万年星的存在，最后还有其他种族的人受益……为什么获得入场券的人是这些复生者，而不是帝国的军人、在册魔法师，而是这些普通民众呢……
　　“听说遭遇意外的人，也很可能获得复生机会、通过获得进入真正鬼屋的机会，如果……”
　　会议上，不知道是谁，低声说出来这句意味不明的话。
　　只是这个话题要是这么继续下去，就有些危险了。
　　“冷静，这个概率不算很大，没必要为了这个概率赌命。”帝国君王强行中断了这个话题。
　　……不过就看他的劝说内容来看，显然他也是有这么想过的。
　　会议上所有人默契地转移话题，想要在这场意外降临的奇迹里，为帝国争取最高的利益。
　　军务大臣清了清嗓子：“现在最麻烦的问题是，除了本国的民众，其他国家、其他种族的智慧生命，我们能能通过奖励内容变强，他们也一样。”
　　“人族在宇宙万族里的排名本来就不高，我们不能错过眼前的这个机会！所幸，510星位于帝国的版图上。”
　　“就目前情况来说，我们可不能让其他种族的人，进入510星这个重要的军备竞赛星球。”
　　……由于鬼屋附带的奇迹奖励，这颗曾在帝国位于边缘的偏僻星球，如今也是一跃而上，成为了帝国如今的重要“军备星球”了。
　　很快有人附和：“确实，这可能就是人族得以翻身的重要机会、也是人族在宇宙万族中地位上升的重要通道，必须得重视一下进入星球的人口。”
　　“那之后是不是得通知一下510星球上的信任星球长，看看能不能两边一起努力，限制登陆星球的种族……可是如果让祂知道的话，会不会又出现什么意外？”
　　帝国君王认真思考：“如果和祂说明情况的话——祂什么都不知道，这个确实有些麻烦。对于祂来说，510星恐怕就是个用鬼屋赚游客钱的旅游星球，祂完全不知道510星的重要性，估计反而还会觉得我们的安排莫名其妙。”
　　“果然，还是先不要通知万年星，我们这边直接禁止其他星球其他国家的飞船，进入帝国的领域。”
　　军务大臣迟疑问道：“可是会发生空间魔法的偷渡事件吧？”
　　“感觉这么重要的510星，被什么都不知道的万年星管理，未来说不定还有其他种族的人，仗着我们没办法隔空掌控510星，光明正大偷渡过去，被祂当做是普通游客接待。”
　　帝国君王：“实在不行的话，未来还是想个办法把祂调离510星……但是降职又不行……难道把他调到首都星来……好像也不是不行。”
　　帝国君王本来还有些迟疑，他对于万年星的印象，始终都是危险的、麻烦的。
　　但就万年星如今对外展示的自己拥有的力量，祂的力量有好有坏，调到首都星附近，或许也能更好影响操控，让事态尽可能朝好的方向发展。
　　他真的太羡慕那些复生者的奇遇了……
　　“我总觉得封禁航线后，其他种族肯定会做些什么。或许只有彻底封禁、军事化管理，才能最大程度保证我们人族的利益。”
　　“……祂确实危险，可祂偏偏又是那样摇摆不定，轻易就会被影响……就鬼屋园区发生的那些事，就算是真的出事了，最后也能通过影响产生新谶言解决麻烦。”
　　军务大臣赞同道：“确实是这样的。就是把收尾工作有些麻烦……510星的那个覆盖星球的诡异……等等，好像不用解决，那个诡异也不会伤人，最多就是让人觉得鬼屋存在有必要，留着还能迷惑其他国家，让他们段时间内不敢靠近。”
　　帝国君王没有说话，但他默契地笑了笑，显然认同了军务大臣的说法。
　　于是在这之后，当这次的内阁会议结束后，远在510星的帝国三皇子，收到了来自首都星的信息。
　　[在这之后，我们会找机会，尽可能把你和万年星一起调回到首都星。由于510星如今的重要性随着奇迹的出现而提升，帝国在这之后会禁止其他种族踏足510星，在封禁对应航班的同时，还会驱逐星球上的其他种族游客，如果祂发现不对问起来，希望你能打掩护，同时辅助推动这些计划的实行。]
　　祁修在看到这条主要命令的时候，还没打开作为附件的群聊天对话，不知道无限商城的事情。
　　……过去的前任星球长会查看群聊消息，然后把发生的事情尽可能简洁得即时告诉他，但现在作为星球长的万年星，显然是不可能把这些消息实时分享给他的。
　　以至于当他猝然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度是有些茫然的、恐惧的。
　　他只知道，自己那个位于首都星的父皇突然改变了想法，也开始觉得“鬼屋的存在很必要”，甚至开始觉得它对于整个帝国来说都很重要。
　　莫名地，祁修想到了之前那个“高三学习最重要”的谶言，回忆起了自己过去看到的相关全套记录。
　　最开始，这条来自于万年星的谶言，强行改变了班级里其他学生的想法，让他们开始认定了“高三学习最重要”的这件事，放弃追问转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认真学习。
　　但之后，随着诡异的接连出现，普通人能抗住面对诡异时的不适反应，于是普通人的地位上升，升学率随之增加，有一些高校甚至还开放了和诡异相关、面向普通人招生的专业。
　　到了现在，对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来说，无论是魔法生还是普通学生，对他们来说，高三的时候还真就变成了“学习最重要”。
　　现在这个覆盖了全星球的谶言也是。
　　“鬼屋的存在就是必要”——这个新谶言最开始就产生了明显的作用，510星上抗议鬼屋的声音，在怪谈成型后，就立马有了日竿见影的效果，抗议的人比过去少了一大半。
　　而现在，随着那个所谓的“奇迹”的出现，无论是那些被迫来510星的游客，甚至是位于首都星的帝国君王，如今所有人好像又都觉得，这些隐藏着危险的鬼屋必须存在，甚至还将其视为帝国必须对外封禁的重要内容。
　　祁修本能地对如今发生的一切，对周围所有人都态度变化感到恐惧。
　　“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还要把祂弄回到首都星，这太冒险了……”祁修一边忧愁地自言自语，一边打开了随着消息发来的附件。
　　祁修打开附件，很快看到了群聊天的内容截图、看到了经过总结后的概括内容，得知了这份奇迹究竟是什么。
　　“欸？奇迹居然是这种奇迹么……那确实，这些奖励这么恐怖，血统就算了，上古禁咒、炼金图纸、复生道具——这些能看到的东西多少都已经能影响到宇宙格局了吧，就别说其他不知道的奖励内容……这些鬼屋确实很重要，确实得避免让其他种族的人偷渡过来。”
　　“偏偏现在这个星球长的情况……现在对于510星的确不好管理，确实得先想办法把人调走……调到首都星确实是个好选择。”凭借自己的政治素养，祁修很快想通了帝国君王这么安排的原因，完全理解了首都星的选择。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祁修回神后意识到自己的前后态度变化，哪怕理智清楚这事这么发展很正常，他依旧莫名觉得有些无力。
　　……
　　熔金联盟。
　　这个是所属矮人的国家，
　　因为历史原因，矮人和人族的关系不太好。
　　在大型诡异吞没了510星后，这个国家就停止了所有去往510星的航班。
　　甚至因为担心沾染人族的晦气、觉得孕育出这么一个大型诡异的人族帝国也不安全，他们还在取消对应航班的同时，封禁了其他去往人族帝国的航班。
　　唯恐国民在去往人族帝国后，遭遇意外。
　　过去，被无限游戏绑定的这些矮人玩家，就曾为了活命抗议过。
　　但当时没有任何人理会他们的诉求，甚至还觉得他们可能被帝国洗脑了，被迫经历各种麻烦的检测。
　　……鉴于所有510星的航班都截停，再加上所有遭遇这一切的矮人心里都有点火气，最后还听小道消息说510星上出现了包裹整颗星球的怪物，这些留在国内的矮人出于个人情绪和安全考虑，最后还是没有动身。
　　只是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无限商城对外开启上线了。
　　无论是为了活命，还是为了能赚取积分，他们都必须得去510星。
　　这些矮人自发组了个属于矮人玩家的交流群，把他们知道的矮人玩家拉进群，又让进群的玩家重新拉矮人入群，很快就在群里攒够了百来个人。
　　也就是在这个交流群里，这些矮人互相交流说明了自己的想法，最终联合了群里的所有矮人，决定共同去暗网众筹聘请一些空间类的魔法师，通过魔法将他们偷渡进510星。
　　而类似的偷渡客，在其他国家、其他种族里，同样比比皆是。
　　——特别是在帝国发布新的命令，禁止其他种族的非本国居民去往510星后。
　　当然，因为有了足够吸引人的奖励，除了玩家偷渡、想尽办法自发前往外，甚至还出现了一些在外人看来啼笑皆非的偷盗行为。
　　有一些魔法师甚至接到了几个特殊雇佣，被要求去偷盗510星所有鬼屋的相关剧本。
　　只要意识不到诡异的存在，正常情况下的510星，看上去还挺普通的。
　　被雇佣偷盗鬼屋剧本的这些魔法师，本来还以为这就是个轻轻松松就能赚到钱的任务。
　　结果在510星上一落地，只是靠近鬼屋园区，就被当地警戒巡逻的大魔法师直接按住了，甚至还被逼问偷盗的目的。
　　难以想象……就算是这颗星球凭借鬼屋经济在宇宙小有名气，那也不至于安排大魔法师巡逻看管鬼屋剧本吧？
　　不就是几个鬼屋，不就是几个普通剧本，哪能配得上这个待遇？
　　……
　　另一边，510星上。
　　丁嘉平最后还是决定去找万年星碰碰运气。
　　根据之前其他人复述的鬼屋园区内发生的事，他总觉得万年星当时表现出来的反应存在问题。
　　万年星对于无限世界的存在一无所知，可按照当时情况，对方看上去好像又知道无限商城会提前上线的事情。
　　矛盾的事情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是巧合么？还是说万年星真的知道什么？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万年星很可能会是唯一的突破口。
　　鉴于万年星过去曾帮过自己，他最终还是决定去找对方帮忙。


第40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颗“鬼屋星球”发展得太好, 510星上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听说在如今的510星上，甚至还出现了偷盗商业机密——鬼屋剧本的案件，以及因为游客抢不到航班, 于是直接组团用魔法瞬移过来游玩的偷渡事件。
　　万年星最开始从秘书口中听到这个时候, 一度有些有点怀疑人生, 心想就几个普普通通的鬼屋，居然也能在这个星际魔法时代, 掀起这样的另类狂热。
　　而之后秘书说的——“把剧本存到银行金库”、“限制其他国家通过非法手段入内的偷渡客”——这类突破他想象力的提案后, 更是让他心情复杂得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一想到自己提议的“开鬼屋提升经济”, 居然在整个时代掀起这些啼笑皆非的后续，他都觉得有些好笑。
　　万年星倒是想要增加鬼屋数量, 看看能不能尽可能满足所有游客。
　　只是秘书表示, 目前星球运营至今现存的这些鬼屋就有些棘手——毕竟宇宙历史中也是第一次出现这类以鬼屋为卖点的星球，过去510星也没有应对过这样大数量的游客，增加鬼屋体量估计还要再适应一段时间。
　　万年星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他对这类运营管理的事也不擅长，最后全都放手让秘书安排。
　　……而他没有看见，无论是他的秘书，还是作为好友存在的帝国三皇子, 两人看到他的反应后都齐齐松了口气。
　　鬼屋逐渐走上正轨, 万年星正常上班下班，平时就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摸鱼，感觉这份星球长的工作和自己以前上学差不多。
　　不过上班和上学还是有些不同的。
　　偶尔, 万年星也会和自己另一个还在学校上高三的朋友——江力学聊天。
　　听到对方说学习压力大，抱怨班里同学都忙着学习完全不搭理他, 万年星每每看到江力学给他发的信息，顿时就感觉自己手头上的这份工作, 真的是太适合他了。
　　万年星就这么在江力学的“鼓舞”下，迅速适应了如今的星球长生活。
　　但是星球长平时除了摸鱼外，偶尔也是得处理一些只有他能处理的工作的。
　　之前他专门去郊外的鬼屋园区，和游客面对面交流对鬼屋的看法，同时对鬼屋改进、让它们满足了绝大多数游客的喜好。
　　只是除了那大部分满意的游客外，还有一小部分的游客，对于鬼屋的存在带着不满。
　　这不，这天下班回家，万年星的车就被一个对鬼屋不满的市民，直接连人带车拦了下来。
　　万年星原本坐在车上玩游戏，结果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半路上。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带着气愤的声音，就这么在车窗外响起——
　　“万年星，星球长，我有件重要的、和鬼屋相关的事，必须得和您好好说说，请您务必下车和我好好聊聊。”丁嘉平拦在车前，直接喊出了自己的诉求。
　　他几乎是冒着被车撞的风险冲出来，但凡司机反应慢点，这个庞大的、由金属熔铸的炼金道具，估计都得直接从对方身上碾过去。
　　万年星看对方这么执着，也觉得对方估计真的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要找自己。
　　万年星转头嘱咐秘书：“他这样估计真的有什么特别重要的话要说，你让他上车，让他上车和我聊吧。”
　　……这个属于星球长的专车还挺大的，就算是再多一个人也不会拥挤，他觉得车上就是现成的一个交流好场所。
　　秘书还是有点担心，因为最近510星的情况太复杂，下意识出声拦了拦：“最近想要窃取我们商业机密的人越来越多了，目前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情况，还是别贸然让他靠近可能比较好。”
　　但他这番话显然劝不住一个善良的星球长。
　　“车上都是自己人，能出什么问题……”万年星笑了笑，“而且，我不觉得，一个能拼命冒险来拦车的人，会对什么商业机密有想法——那不就是几个鬼屋而已。”
　　说到底，就是压根就没把鬼屋真的当回事。
　　边上的祁修看着万年星对鬼屋的态度——果然，这个如今的军事重要星球，必须得换其他别的知情星球长管理才行。
　　秘书不敢再拦了，于是丁嘉平就这么被顺利地请上了车。
　　丁嘉平上了车，坐到了万年星的对面。
　　在坐上车的这一刻，丁嘉平显然还是有点忐忑的，因为他知道，面对无限商城展示的巨大效益，“关停鬼屋”的提议显然有些不够现实。
　　但是丁嘉平想到了丁母，最后还是垂着头，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不管怎么样……虽然鬼屋给这颗星球、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巨大的变化，但我还是由衷希望，510星能关停所有鬼屋。”
　　他不知道帝国上层对于无限商城的态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当着万年星的面表现出对鬼屋的排斥后，他未来究竟会遭遇什么。
　　……毕竟就群聊里其他玩家的态度来看，所有人都很青睐商城的商品——甚至希望无限副本的开启间隔能变短。
　　说不定就像是当初在群里说出自己的想法后，他直接被踢出群聊，在他表现出对无限游戏、无限商城的不满后，他未来也会遭遇一些危险的事情……
　　但天秤另一头，那里坐着丁母，那里是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丁嘉平咽了咽口水，最后还是结结巴巴地说：“虽然鬼屋看上去很好，但它切实迫害了这颗星球普通居民的人权。”
　　“我现在只能找你了……或许如今也只有你能帮我了……算我求你了，关掉510星上的所有鬼屋，就这样结束这场闹剧吧。”
　　“……啊？”万年星有点懵。
　　说实话，万年星在听完丁嘉平说的这些话后，着实有些想不通这里面的逻辑。
　　毕竟，在他看来，鬼屋提高了星球的经济，让星球上的居民切实赚到了更多钱，通过旅游业带动了居民的就业率。
　　——这怎么看都是件好事。
　　这怎么就迫害人权了？
　　万年星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对面可能是在和他开玩笑。
　　只是瞥见对方沉重的脸色，又觉得这样的神态正常人真的很难装出来，不是演员肯定没办法表露得这么真实。
　　难道说真的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万年星迟疑地问了一句：“我能问问么，你说的迫害人权，具体怎么迫害了？”
　　丁嘉平没赌错，他等到了万年星的回应。
　　他下意识扯了扯嘴角露出来一个笑，然后抬头直视万年星的双眼：“解释这个前，我必须得先问问你，你知道鬼屋背后意味着什么危险吗？”
　　而随着双方聊到这，话题明显朝危险的方向发展了。
　　祁修有点担心，他主动跳出来说：“哈哈……别开玩笑了，能有什么危险啊，鬼屋就是普通的鬼屋啊。”
　　丁嘉平不知道祁修的身份，看着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突然插入他们的话题里，立马急了。
　　丁嘉平愤愤道：“什么叫‘能有什么危险’，这些鬼屋和其他常见的鬼屋都不一样，你不知道就不要说话，不要跳出来误导其他人。”
　　万年星有点怕两人吵起来，只能跳出来打圆场。
　　“你们别吵起来啊……”万年星看向丁嘉平，他决定推动话题继续、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就你说的那个危险，我可能知道一点吧？”
　　至于对方说的那个“鬼屋背后的危险”……额，可能是因为星际魔法时代的技术提升，鬼屋也比普通鬼屋更恐怖一点吧……
　　以前万年星去鬼屋玩，还为此签署过免责协议、被问有没有心脏病。
　　星际时代的鬼屋，恐怕比他穿越前看到的那些还要更恐怖一点。
　　而他的声音，也确实如愿地让两人的注意力，再度集中在他、在后续讨论对应事宜的事情上。
　　“知道一点么……算了，知道一点也够了。”丁嘉平看万年星的表情，总觉得对方知道的内容可能不够多，对于无限游戏的了解也不够深厚。但转念一想，想到万年星要是什么都知道了，恐怕也会和其他人一样不乐意帮自己，这个状态下恐怕反而更好让他操作。
　　他继续往下说：“我想说的是——虽然鬼屋确实带来了奇迹，但是所有去鬼屋园区扮演NPC的那些星球居民，他们看上去都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我感觉……我感觉他们都变成了怪物。”说这话的时候呻吟颤抖得更厉害了。
　　真要说起来，丁嘉平其实不是很想用“怪物”这个词来形容丁母。
　　但毫无疑问，如今丁母给他感觉，完全就是“怪物”无疑。
　　“我妈就是在鬼屋园区扮演NPC的人，我感觉她变得有些不正常……特别是在某次‘工作’回来后，她突然喊饿，却又不乐意吃东西……我拿着食物递到她面前，相比起食物她却在看我的手，好像比起面包饼干，我的手才是食物……”
　　“而且在鬼屋里的时候，明明我都喊了她，我求她不要伤害我……她却还是……”对于丁嘉平来说，当日在副本里被丁母化身的怪物屠夫伤害的经历，至今还是他的噩梦。
　　他感觉丁母变成了其他别的、披着人皮的东西，而不是他原本的那个母亲。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丁嘉平喉咙发出几声干呕，“好恶心，真的好恶心，它真的是我妈妈么？我感觉它完全就是在模仿她原来的样子，它出现在我的面前，恶心地、模仿着其他人的样子，还要我认同它的身份。”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能彻底关停所有鬼屋，解散所有鬼屋员工！”
　　由于代指丁母的第三人称来回变化，生理性的反胃干呕让他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以至于此时的丁嘉平看上去，甚至有些像是精神不正常的样子。
　　万年星露出迟疑的表情，尝试理解对方的意思。
　　——难道是对方在进入鬼屋游玩的时候，被尽职尽责扮演NPC的母亲吓到了？
　　万年星问：“所以，你是觉得，因为你的妈妈连轴转一直扮演NPC，再加上你过去在鬼屋里被对方吓到了，所以你觉得她不是人了？”
　　至于对方说的“鬼屋员工变成怪物”……人怎么可能会变成怪物呢，应该是在鬼屋里遭遇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导致不小心被吓到了吧？
　　“……额，这不是说明了你的妈妈工作很努力很认真么？”
　　丁嘉平：……
　　丁嘉平终于确定了，眼前的万年星恐怕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丁嘉平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那些游客的态度为什么会前后变化？你难道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么？区区几个鬼屋为什么会在最初引起游行抗议？”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鬼屋背后隐藏的可是——”另一个装满了怪物的恐怖世界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边上的帝国三皇子再度打断了。
　　这个话题有些像是当日在鬼屋园区的重演，祁修真的很怕在这之后，万年星直接说出让怪物直接出现在现实中的谶言。
　　祁修：“我现在可以确认了，你这时候的精神状态明显不正常。”
　　“如果只是个人没根据的胡话、关于鬼屋的臆想与揣测，就没必要拿出来乱说了了。”
　　“如果事情真的和你说的那样，你妈真的变成了怪物，那么按理说，你现在压根不可能活着出现在这里。”
　　“要是真的有危险，那些游客也不可能在获得纪念品作为通关鬼屋的奖励后，就欣然同意、没有半点意见。”
　　“鬼屋如今已经成为了这颗星球的重要经济构成，帝国也对这颗‘鬼屋星球’给予认可，所有人对现在的情况都很满意……如果没有证据，我们也不可能因为你的几句没有证据的胡话，就真的彻底拆掉鬼屋。”
　　“而且说实话……鬼屋之前也拆过啊，当时你们最后又游行要求建立鬼屋，当时你们怎么想的？鬼屋真的能拆掉么？”说到最后，这甚至有些像是威胁了。
　　毕竟，要是再次把鬼屋拆掉，谁能保证，那些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不会在未来重演？
　　丁嘉平确实听出来了祁修的意思。
　　是了，他们过去就曾要求拆过一次鬼屋，而他们没人敢保证，帝国真的能在没有任何伤亡、不付任何代价拆除鬼屋。
　　谁能确保类似的事情不会在未来再次发生呢？
　　只是片刻后，依靠亲情作为锚点的大脑维系了理智，丁嘉平又意识到，如今产生类似想法的自己，完全就是背叛了过去下定了决心的自己。
　　确实，他不知道，帝国能否真的彻底拆除无限游戏，但这意味着“让丁母彻底摆脱副本”的概率依旧存在。
　　没有肯定地否定，那便意味着希望始终还在。
　　而且，上次鬼屋拆除后丁母失踪，当时的丁母就是被眼前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万年星找回来的。
　　……当时的他们抗议施压、最后都没让帝国松口，但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万年星只是随意应了一声，就让所有失踪的鬼屋员工回家。
　　一点灵光迅速从他的脑海中闪过，丁嘉平虽然无法想象出来万年星的身份，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关注这件事、以至于哪怕一点微末的细节都被他记在心里。
　　丁嘉平突然意识到，祁修的两次插话，与其说是否认他的话，不如说是为了说服万年星、获得这位一无所知的星球长的认可。
　　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万年星，表现出了不同于裁决者应有素质的无知，以至于显得痴愚，让人觉得无奈又无力。
　　但毫无疑问，对方或许才是决定最后结果的关键！
　　于是丁嘉平决定顺着自己的这点灵光，无视了在旁边总是打算对话的祁修，径直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丁嘉平的态度近乎执拗：“你说是我误会了，是我感情上觉得她不是人？”
　　“可是……可是我怎么可能会认错自己的妈妈？我完全没办法从它身上，感知到属于人类的情感，没有属于人类独有的人情的温度，它在副本外就好像个没有感情的傀儡！”
　　“确实，鬼屋确实是奇迹，它确实给这颗星球带来了希望……但是这份损害了星球居民人权、让他们在无知无觉中变成怪物的希望，真的有存在的必要么？”
　　“你是星球长，难道你觉得，奇迹的存在就必须要践踏人权么？”
　　“——鬼屋背后是什么？是一个到处都是怪物的恐怖世界！”
　　对面，万年星无视在场其他人慌乱的表情，只觉得有点头大，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比较好。
　　万年星完全无法理解丁嘉平的执着与崩溃。
　　真要说起来，他其实还是更偏向于相信祁修的话。
　　不仅是因为祁修是自己的朋友，同样也是因为，他能完全听懂祁修在说什么。
　　他总觉得丁嘉平的逻辑有点怪怪的。
　　万年星尴尬说道：“……是不是你感觉错了啊……因为过分沉浸在当初鬼屋的经历里，把你妈妈在鬼屋里的形象代入现实中。偏偏你妈妈作为员工多次扮演NPC、对于鬼屋剧本印象深刻，又无意识地把鬼屋里的状态反应习惯性地代入现实，最后导致了误会。”
　　“你妈妈肯定还是你妈妈，但最后阴差阳错导致了误会的产生？”
　　“不过，你说的这些话好像也确实有参考意义……你先别急。”万年星看对方的表情又要变得激动起来，立马转过话头，表现出了自己“愿意听取意见”的一面。
　　“既然鬼屋这么恐怖，给扮演者和游客都留下了这样的心理阴影，问题确实得想办法解决……这样，之后鬼屋会开除所有活人员工，然后让炼金傀儡——应该是有傀儡的吧，就让它们代替员工成为鬼屋NPC。”
　　“这样包括你妈妈在内，所有人都不再是鬼屋员工，你们的这些在鬼屋里受到的惊吓，也不会再代入到日常里，他们在未来、在你们这些玩家看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了。”
　　万年星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解决方法很不错，说到最后还再度询问反馈意见的丁嘉平的看法：“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说呢，虽然他确实可以不管，但他作为这颗星球的星球长，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能把一件事做到最好、最完美。
　　反正对他来说，无论是活人假扮NPC经营鬼屋，还是炼金傀儡假扮NPC经营鬼屋，这对他来说压根没差，就是这颗星球上会少掉很多属于活人的岗位……不过现在游客那么多，随便转行干点别的，都能很快找到新工作吧……
　　丁嘉平：“……被解雇的员工真的能变回正常人？”
　　万年星笑着保证：“当然了。”
　　毕竟鬼屋员工不再是鬼屋员工，你们这些在鬼屋里被吓得七荤八素的游客，也不会把这份恐惧的情绪代入到现实中的人里来了。
　　这在你们看来，那可不就是变得正常了。
　　丁嘉平最后说：“那我就相信你这一次。”
　　他不知道谶言，但和之前一样，再度选择相信万年星。
　　而万年星得到了丁嘉平的信任，自然也没想过骗人或是敷衍。
　　他当着丁嘉平的面，直接让秘书现搜傀儡的价格，让对方直接购买炼金傀儡代替鬼屋员工上班，同时再把这件事通知到每一个城市、并尽可能地落实。
　　万年星最后和丁嘉平保证：“我现在已经通知下去了，要求所有鬼屋的员工都从活人变成炼金傀儡，要是以后你看到什么用活人的鬼屋，你可能在过来投诉。”
　　丁嘉平应了一声：“好。”
　　事情到这好像就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
　　丁嘉平之后下了车，将信将疑地买票回家。
　　……
　　丁嘉平回到安市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晚上了。
　　天已经黑了，他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了家。
　　丁嘉平忐忑地打开家门，就看到丁母坐在沙发上，和丁父抱怨自己突然丢掉的工作——
　　丁母：“……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丢掉工作的，本来工作得好好的，我甚至都没收到哪怕一个投诉，但他们最后却还是莫名其妙开掉了所有员工，连售票员都不要了。”
　　“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有人投诉说是鬼屋吓人，就是脱离鬼屋后，扮演过NPC的员工身上还残留着鬼屋里的恐怖感，很吓人——简直无稽之谈，我听了都觉得有些想笑……现在工作不好找，也不知道我之后能不能找到鬼屋之外的其他工作……”
　　她对于找工作的难易水平判断，好像还停留在“鬼屋星球”爆火前。
　　丁父在旁边安慰：“现在星球经济好起来了，到处都在招人，一定很快就能换个新工作的。”
　　估计是听到了开门的动静，知道了丁嘉平回家，两人边说，边扭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过来。
　　丁母：“你去哪里了啊，这么晚才回家……来吃饭了，饭早就做好了，就等你回家。”
　　和过去那种仿佛固定程序、没有半点温情、只会说一些固定套话的状态完全不同，只是看着丁母的表情，他就意识到，真正的那个丁母真的回来了。
　　……同样的，和过去对于失去鬼屋工作的焦虑不同，如今的丁母在失业后除了觉得好笑外，几乎是平和地接受了“自己失去了这份鬼屋员工工作”的结果。
　　丁嘉平笑了，笑得眼泪雾蒙蒙地都开始遮挡视线：“好，我现在就来。”
　　他走进这个暖融融的家，其他所有的一切——手背上的血色倒计时、所有玩家艳羡的无限商城，这些都被他丢在了家门外。
　　他现在只想和自己的家人好好吃一顿晚饭。
　　原来，就好像是应聘NPC后会被怪物同化，只要脱离岗位就能断绝和怪物的关系啊……
　　丁嘉平有些恍然地走向餐桌，虽然其中还有一些事想不明白，但他已经不想再去思索了。
　　现在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不过在靠近餐桌后，在餐桌上，他倒是意外看到了有些熟悉东西——
　　一份宣扬源初神的传单，以及一个源初神的神像。
　　介于如今万年星已经成了星球长，如今传单上的内容也进行了一轮更新，变成了“支持万年星作为星球长”。
　　“妈，你也信这个源初神啊？”丁嘉平顺口问了一句。
　　现在的他突然很喜欢交流。
　　——只要不是谈起鬼屋，他现在什么话都想和丁母说。
　　无论多莫名其妙，无论多无聊没意思。
　　丁母笑了笑：“我前段时间里不是在你的房间里看到了整个神像么，我开始还以为是什么抽象摆件来着。”
　　“结果之后遇到那些传教的信众，才知道这个居然是某个神明的神像……别说，我看这个神像还觉得挺亲切的，相比起其他别的教会，我还是更喜欢这个源初神。”
　　丁嘉平：“是么？我也觉得这个教会好像还不错。”
　　丁母笑了：“哈哈，每次我说什么不错，你就也开始觉得不错了。”
　　丁嘉平装出严肃的样子：“不是这个，这次我是觉得它看上去真的很不错。”
　　莫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丁母的回归让他心情变好，还是说丁母的喜好也影响了他，他真的开始觉得这个源初神看上去还挺有亲和力的。
　　神像被摆在餐桌上，在这个开着暖黄灯光的客厅里，连这个像是石头一样的源初神神像，看上去都好像变得更柔和了一点。
　　……
　　万年星前段时间吩咐下去的——“让炼金傀儡代替活人员工”的事情，居然意外推进得很顺利。
　　几乎就是在这个指令发布下去没多久后，没有任何一个市长质疑这个决定，所有鬼屋园区的员工全被开除，统一换成了炼金傀儡。
　　因为这些市长洲长的做得太干脆利落，以至于看上去甚至都有点像是迫不及待的样子。
　　万年星有些惊讶这个工作效率么，但想想自己已经穿越到了星际魔法时代，而这个时代甚至还有君主制。
　　他最后把这归结于君主制国家的习惯和态度。
　　因为没什么意思，万年星很快把这抛到了脑后。
　　相比起这个，他更好奇通讯器版本更新后，最近对外新推出的魔法小助手功能。
　　[您好，我叫“无限”，我将会是您最忠诚的下属，是最好用的神奇魔法小助手。]
　　感觉有点像是穿越前接触过的手机ai助手。


第41章 
　　在最初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最让万年星觉得疑惑的一点，就是这个世界，肉眼可见地比穿越前的蓝星看上去更好更先进, 但在某些特定的方向上, 反而不如蓝星。
　　比如说是手机自带的ai助手。
　　这个世界的通讯器里, 压根就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功能。
　　因为已经习惯了让ai助手帮忙定闹钟、和ai助手口述问题得到答案，在最初翻来覆去搜索这个时代的ai助手, 却始终找不到类似的功能后, 万年星也试着上网搜索了一下具体原因。
　　也就是在搜索后, 万年星才知道，这个世界的所有便利产物都来自于魔法和炼金。
　　这个世界的网络是魔法编织而成的, 惯用的软件是由魔法符文组成的……如果真要有这么一个近似于人工智能的ai助手, 那么这在魔法运用中近似于创造智慧生命，是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
　　……更别说，有这么一个智慧生命呆在通讯器里，哪个用户敢真的放心使用。
　　万年星当初勉强接受了这样的答案，但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违背了伦理道德呢？魔法小助手怎么还是出来了？
　　万年星看周围其他人都在努力工作，也没用语音功能，而是打字询问。
　　万年星：[魔法小助手的功能不是说类似于创造智慧生命、可能会嗜主, 不被允许么？无限, 你这样的魔法小助手为什会上线？]
　　这个新上线的魔法小助手还算智能，它很快回答。
　　无限：[作为您最忠诚的下属，我永远不会背叛您。而我的出现是因为有必要存在, 我能让一切变得更智能、更简单。]
　　万年星盯着这两行字，露出恍然的表情。
　　他懂了, 原来是开发者突破了相关的技术壁垒，让魔法小助手可以作为一个单纯的工具、而不是什么魔法智慧生命存在。
　　至于为什么出现, 说不定很可能和最近普通人的地位提升，存在相关的联系。
　　通讯器除了手动操作使用外，它作为炼金道具，还能通过用户的精神力驱动。
　　对于拥有魔法潜能的人来说，通讯器一直都很好用、可以随心意轻松操作，但这对于没有精神力的普通人来说，用起来就有些麻烦了。
　　过去的普通人作为“特等残废”，他们的处境也不被关注。
　　现在普通人的地位因为变异人的存在而提高，于是通讯器厂商也开始考虑他们的想法，跟着想办法让用户更加便利地使用操作。
　　魔法小助手，这不就是他日常生活中的小助手么。
　　万年星逐渐想通了一切，当即开始尝试探索这个魔法小助手。
　　万年星：[那你能帮我做什么呢？]
　　无限：[我尊敬的主人，我能让游戏变得更有趣，通过实时运算，让每一局游戏都能带来和过去截然不同的体验。]
　　万年星：……？
　　啊？游戏？什么游戏？
　　万年星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回答，该说真不愧是刚起步的技术么，因为被限制了智商搞得现在就像是个智障。
　　这一点都不像是他想要的人工智能！
　　万年星最后选择把这个叫“无限”的人工智障丢到一边，回头还是等功能更新、小助手变得更成熟后再用吧。
　　他之后再没把这个叫“无限”的人工智障放在心上。
　　但他不知道，这个“无限”的人工智障带来的最大影响，不在通讯器的便利使用上，而在鬼屋的“娱乐性”上。
　　随着原本带着个人偏好、日常习惯的活人员工被全部清退，另一个意志，于没有智慧的炼金傀儡中酝酿成型，并逐渐接管一切。
　　……
　　510星球上的鬼屋，姑且还是在正常运行。
　　不过鬼屋给它的提议者带来的影响，除了让他成为市长、星球长外，还让万年星得到了前往首都星的调令。
　　万年星以为“成为星球长”，这就是自己的极限了。
　　没想到在成为星球长后，还是因为这些鬼屋，他居然得到了升职调往首都星的调令。
　　“假的吧……”
　　因为太惊讶，这件事真的有些超脱现实逻辑——看上去都不像是正常的升职流程，万年星甚至还在下班后，找到了祁修这个帝国三皇子，把自己收到的调令给对方看，问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然而这个离奇的升职速度，还真就是发生在现实中的事情。
　　祁修给出了肯定回答：“是真的……因为你的情况特殊，再加上这个提议确实肉眼可见地改变了一颗星球的命运，我之前就听说过的，首都星那边很早之前，其实就想过把你调过去了。”
　　“而且你看调令最后——这个说法，就是在说新的星球长很快就要来接替你在这里工作了，你还是尽快按照调令，去首都星就职比较好。”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鬼屋用傀儡顶替活人员工”——万年星真的会听其他任何人的建议这件事，让首都星在神奇商城上线后，发现了更多的可能，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人调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同时510星这个新晋的重要军事星球，也需要更严格的军事化管理。
　　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方便和万年星直说的事情了。
　　万年星见状只能接受了整个离奇的现实。
　　“好吧，居然真的是真的……那我就买票去首都星了。”万年星听到这位帝国皇子给予了肯定回答，最后相信了他收到的这个调令。
　　万年星当即现搜船票，边上的祁修也跟着凑过来。
　　祁修：“话说回来，我之后也要回首都星了，我们顺路一起吧。”
　　万年星觉得有些太凑巧。
　　但转念一想，他想到之前祁修就说过，对方是为了自己来到这颗星球，眼下自己即将离开，对方顺路一起走，这倒是也算正常。
　　“行啊，那就一起。”
　　万年星体贴地没有询问具体原因。
　　既然祁修不说，那他也不想逼问自己的这个朋友。
　　他欣然应声，心想他也是第一次去首都星，两人一起结伴也算是有个照应。
　　……
　　时间很快就到了万年星乘坐飞船去往首都星的那天。
　　这段时间内，他交接完了所有工作内容——把自己从前任星球长那里继任的秘书，转而交接给下一位上任的星球长。
　　在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确保没有遗漏后，他和祁修抵达了星港，准备乘坐去往首都星的飞船。
　　而这也是万年星第一次直观看见这个世界的飞船。
　　在这个星际魔法时代，这个世界的飞船也和万年星想象中的飞船存在明显不同。
　　在万年星原本对于宇宙飞船的幻想中，飞船理应是聚集了先进技术的钢铁巨兽。
　　但如今出现在他眼前的飞船，还真就和它的名字一样，看上去就只是一艘会飞的船。
　　——在水里航行的船只装载上翅膀，这就成了这个世界的宇宙飞船。
　　万年星看着飞船的样子，一度有些怀疑人生：“……这个真能用于宇宙航行？”
　　感觉就算是真的能飞起来，一到太空就会直接散架吧？
　　祁修以为万年星只是单纯不了解飞船的构成，解释道：“当然了，飞船上纂刻了抵抗真空高压、维持船舱空气流通、确保进行空间跳跃的法阵，这完全能保证宇宙航行的安全性。”
　　万年星：“这样啊……还真是魔法的飞船……”
　　他觉得自己对于宇宙飞船的所有幻想，都在这一刻破碎了。
　　这压根就不是他想象中那些先进的飞船。
　　万年星叹了口气，有点丧气地和祁修上了飞船。
　　不过飞船内部和常见的船只还是存在了不同的。
　　飞船分为三个标准的舱室，分别是一等舱、二等舱和三等舱。
　　得益于飞船配备的空间魔法，绝大多数航班大都能在一到两天内抵达目的地。
　　内部船舱的布置安排不像是船只，更像是穿越前接触的飞机高铁，并在原本基础上，结合星际时代的国家特色进行改动。
　　三等舱里是紧密排布的座位，二等舱则更好一些，看上去更像是豪华头等舱。
　　至于一等舱——一等舱的乘客拥有一整层的使用权，里面安排了各式的玩乐设施，还有无限量的自助餐供应。
　　万年星本来想买二等舱，觉得二等舱的环境已经足够舒适了。
　　结果祁修直接连着他的票一起买了，给他买了一等舱的票。
　　万年星一坐上飞船，立马就凑过去开始吃自助，心想在抵达首都星前，必须得想办法把票钱吃回来一点。
　　只是这趟旅途，似乎远没有他想象中的这么顺利。
　　在飞船启程，从星港升空进入太空、在即将通过魔法进行空间跳跃前，他们遭遇了星盗。
　　飞船驾驶舱内，船长通过探测魔法设备，隔空看到了另外一艘不断朝他们靠近的飞船。
　　……为了防止飞船之间离得太近，避免双方运行中的魔法阵会互相干扰、影响魔法精度，帝国规定了飞船之间必须得保持固定距离。
　　船长原本还困惑，心想另一艘飞船是不是遭遇了意外，于是这时候靠近向他们求助。
　　出于善意，她迟疑地取消了读条中的空间跳跃。
　　毕竟，尽可能帮助其他遇难飞船，浩淼的宇宙里只有他们能帮助彼此——这是船长在当初入学时学习到的第一条重要“宇宙航行准则”。
　　船长尝试联系另一艘飞船，给另一艘飞船发送双向交流的魔法信号：“您好，请问你们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么？”
　　然而另一艘飞船始终没有回应，双方的距离还在不断拉近。
　　船长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她看着另一艘飞船，短暂的迟疑后迅速反应过来问题。
　　——这恐怕是星盗。
　　如果真的遇难，那么在收到双向交流的信号后，对面就会第一时间说明遭遇的困难。
　　只有星盗，才会借用“宇宙航行准则”的内容，利用同情心实施犯罪。
　　船长立马重启空间跳跃的法阵，就算是双方距离靠近会影响魔法精度、导致可能无法准确抵达目的地，她也必须先摆脱这些星盗。
　　而在启用法阵的同时，她也最大程度地往提供动力的法阵里输入魔力，想要尽可能拉远双方距离，留出空间跳跃的时间，以便摆脱星盗的飞船。
　　然而这类载客类飞船的法阵配置，始终比不过军用飞船、比不过专门凭借速度取胜的星盗。
　　两艘飞船之间的距离，始终还在肉眼可见地缩短。
　　“……怎么会这样。”船长急得焦头烂额，一边盯着双方距离，一边盯着空间魔法启用的剩余时间。
　　“不是，这也不应该啊……星盗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与此同时，另一艘飞船上。
　　星盗头子站在驾驶舱内，紧盯着两艘飞船之间的距离。
　　眼看双方距离差不多了，立马示意示意边上的副手动手。
　　飞船上配备的锁链立马在魔法的辅助下飞出，顶端尖锐的钩子深入另一艘飞船的船体，双方的距离在锁链的作用力下再度加速靠近。
　　而在两艘飞船凭借锁链联系在一起后——魔法会将他们视为一个整体，这意味着目标再没有逃脱的可能。
　　星盗头子招手，示意手底下的所有下属全部去往甲板：“还记得我们这次的任务么？对照着我发给你们的照片，我们这次必须得找到那位传说中的帝国三皇子！”
　　“这个要求可不一般，我们必须得把这件事办妥了。”
　　毕竟，真要说起来，这可是来自一个国家——熔金联盟的请求。
　　在覆盖了一整颗星球的诡异出现后，这片宇宙里几乎所有国家，都觉得帝国的情况很危险棘手。
　　偏偏直接动手显然不太现实，说不定反而会因此被卷入麻烦中。
　　最后和人族帝国一向不对头的熔金联盟，由于一直默默关注帝国的情况，意外得知有个皇子出现在首都星之外的510星。
　　联系一切异样都发生在510星上，只要绑架这位帝国三皇子，或许就能知道510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们星盗团就收到了来自熔金联盟的消息，
　　“皇子居然也会坐民用飞船，附近没有皇家护卫队……这次运气好，赚大了。”
　　“大家速度务必要快！”按照他们的计算，只要在半小时内找到那位帝国三皇子并带走，他们就能在其他人赶来前结束这场行动。
　　所有星盗齐齐应声。
　　随着之后两架飞船的距离越来越近，星盗们简单估算了一下距离，当即开始行动。
　　借用专门的炼金道具短暂脱离飞船，翻过飞船与飞船之间那一小段宇宙的真空，他们很快强行登上了这艘民用飞船。
　　而另一边，船舱内，所有乘客都在看到逼近的飞船后，意识到他们遭遇了星盗的事实。
　　船舱内到处都是乘客惊慌的尖叫声。
　　“这里为什么会有星盗？这种普通的民用船哪里吸引了星盗？”
　　“开玩笑的吧？！这又不是商船，星盗究竟看上哪里了？”
　　显然，所有人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万年星处在这个环境下，听着其他人惊恐的尖叫声，难免有些慌乱。
　　祁修则是第一时间捏碎了自己衣服上的纽扣——这是一枚纂刻了符文的警示器。
　　在纽扣被捏碎的瞬间，另一头的首都星第一时间就能收到他遇害的消息，很快就会派人追过来。
　　正常情况下，只要他能隐瞒身份、藏够半小时左右，就能立马等到首都星那边的救援。
　　“没事，别怕，我们找地方先躲起来……只要能拖延一下时间，救援很快就到，我们也能很快获救。”祁修抓着万年星，直接就近找了个家具相对比较多的房间，带着万年星一起躲了进去。
　　万年星这下想起来，自己这个朋友是帝国皇子。
　　真出事了，跟在祁修身边，相信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万年星稍稍松了口气，两人一起躲在了床底下。
　　但事实证明，这口气还是松早了。
　　和寻常抢夺财物、贵重货物的情况存在不同，这次袭击飞船的星盗，明显就是冲着乘客来的。
　　手持武器的星盗强行闯入了一等舱，简单而快速地开始找人。
　　他们好像是认定了自己要找到人就在一等舱，几十个人一起挤进来找人。
　　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哪怕祁修身上带着屏蔽生命体征的炼金道具，最后还是很快被星盗从床底下强行揪了出来。
　　连带着躲在一起的万年星，也在第一时间内被星盗找到。
　　星盗仔仔细细盯着祁修的脸，迅速上报情况：“老大，找到那个三皇子了。”
　　“……好的好的，我现在立马把他带出去……”
　　星盗们通过魔法进行隔空交流。
　　虽然没听到对面究竟在说什么，但就听眼前星盗说的话，两人都很快意识到，他们的目标就是身为帝国三皇子的祁修。
　　有那么一瞬间，在意识到对面的目标是自己、而不是万年星后，祁修甚至还下意识松了口气。
　　——起码这意味着，除了他们帝国的皇室，其他国家其他种族，尚还不知道万年星的情况。
　　万年星估计很快就会被皇室护卫队找到，而这些星盗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像是寻仇、要取他性命的样子。
　　只要能熬过这段时间，后续再出于友谊自然而然拿到几句“希望祁修能被找回来”点相关谶言，这些星盗的问题相信很快就能解决。
　　祁修快速用魔法传音单独嘱咐：“万年星，你之后就躲在这里，之后很救援很快就能来，事情很快也会结束，你别怕。”
　　“就看他们的样子，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危险……”
　　然而无论是万年星还是祁修，都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星盗强行扣走了祁修。
　　因为万年星和祁修一直呆在一起，星盗下意识以为万年星是祁修的护卫——毕竟皇室子弟有人贴身保护很正常。
　　担心之后可能会惹出其他别的意外，万一这个“护卫”突然冷不防地动手，那就有些麻烦了。
　　出于这样的顾忌，星盗看着同伴扣押着祁修把人挟持带走，又看着万年星愣在原地什么都没做、好像是在偷偷计划什么的样子。
　　星盗完全不知道万年星是个普通人、也不知道万年星什么都做不了，出于这份警惕以及对生命的无视，他直接反手给万年星来了一下。
　　星盗盯准了万年星的心脏，手中镌刻着风系魔法的武器，瞬间喷吐出了一枚压缩风球。
　　风球的速度很快，它转瞬间就触碰到万年星的胸腔，它轻易把皮肉搅成肉块。
　　伴随着万年星惊恐之下本能发出的尖叫声，让人头皮发麻的、血肉被搅碎的声音跟着响起。
　　祁修本能扭头朝着声源处看去，就看到了万年星的胸口，被压缩风球破开了一个血肉淋漓的血洞。
　　他甚至还能透过那个血洞，清楚看到万年星身后摆放的东西。
　　万年星的身体惯性往后倒，整个人摔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
　　祁修下意识瞪大眼，随即又莫名松了口气。
　　他完全无法想象，受伤、死亡这两个词汇，居然会发生在万年星身上。
　　毕竟，十位首席大魔法师都没办法解决的人间神明，最后怎么可能会死在星盗手里？！
　　不过，万年星此时倒在血泊中，这也是事实。
　　就让万年星就这么意外死掉——这对这个世界来说，或许也能算是件好事。
　　祁修这么想着，他很快欣然接受了如今发生的这个事实，过去积攒的所有压力悉数爆发，最终因此私心感觉到轻松。
　　可之后发生的事情突破了所有人的认知。
　　万年星失去了心脏，万年星没有了呼吸，万年星倒在血泊里。
　　但万年星还在说话。
　　“好可怕……我是要死了么……我不想死，我好难受……”万年星的面容因为恐惧与茫然，最后呈现出一片近似于冷漠的空白。
　　“我这是要死掉了么……我应该是死了……可我要是死了，我为什还会说话呢？”他轻轻地这么问道，却又不打算得到其他人的回答。
　　……又或者说，祂也知道，在场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恐怕都不敢出声接祂的话。
　　突兀地，祂好像从自己反常的状态中意识到了什么。
　　“……我好像不会死，我好像知道原因了。”祂很快自言自语地回答。
　　万年星的身体突兀地碎开了。
　　在三维空间确定存在、可以观测到的事物，如今看上去却像是被打碎的玻璃、像是被撕碎的画纸。
　　万年星的身体碎开了，他们脚下的飞船碎开了，飞船外的宇宙碎开了。
　　魔法的概念要消失了，宇宙的概念也要消失了。
　　当碎片掉落露出缺口，他们在宇宙之外看到了一片比深渊更加浓郁的混沌。
　　“哈，原来只是个梦啊。”万年星恍惚地出声。
　　而宇宙之外，那片看不到底的混沌中，无法理解、无法形容的细碎呓语在此刻同步响起：“█，原来只是个█啊。”
　　死亡会是生命的尽头么？
　　不，这才是这片宇宙所有生命的尽头。
　　那是彻底失去自我的虚无。
　　这是远比死亡还要更加恐怖的真相。
　　所有人的脸因为恐惧拧成一团，因为如今这个他们亲眼目睹的现实。
　　这片宇宙似乎只是祂的梦境。
　　随着祂被噩梦惊醒，祂也将要从梦境中苏醒。
　　长梦好像快要结束了。
　　这片宇宙也将要彻底湮灭了。
　　真的就要这么结束了么……
　　“万年星……万年星……”祁修感觉无数信息随着那声无法理解的呓语塞满了他的脑子，他强忍着痛楚，开始声嘶力竭地呼喊祂的名字。


第42章 
　　梦……
　　原来这片宇宙都是祂的梦境么, 难怪祂说的每句话都会成真、变成既定的未来。
　　——这是何等恐怖的真相啊。
　　祁修强行忍耐住身体上的痛楚。
　　明明听清了万年星说出的那些话，但宇宙之外传来的呓语依旧不受控地往他脑子里钻，巨大的信息量汇入大脑, 这完全超出了人类的认知。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要在头骨里炸开, 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牵动脆弱的神经, 带来无法忽视的晕眩感。
　　但他必须得做些什么。
　　在这个宇宙即将随着祂的苏醒，而跟着消解破碎的关键时刻——
　　“万年星！万年星！”祁修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 他呼喊着万年星的名字, 挣脱开了星盗的控制。
　　这个动作在这时候进行得格外顺利。
　　此时星盗的动作对他来说相比起扣押, 更像是无力的抓握。
　　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和此时此刻的他一样, 这些星盗也被那些无法理解的混乱呓语, 夺走了所有神志。
　　在这份完全无法形容的恐惧中，在这个无法接受的现实里，他们的所有注意力，都被用在抵抗自身的绝望与崩溃中。
　　祁修挣开星盗的手，他摇摇晃晃地朝着万年星的方向跑去。
　　他觉得自己拼尽了全力，但站在第三视角上看，他此时的动作更像是蹒跚地往前蠕动。
　　祁修艰难地挪到了万年星身边, 他再度尝试呼喊祂的名字, 让祂觉得自己还是作为万年星的人类的存在。
　　但是没用。
　　万年星没有理会他，祂已经隐约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
　　由于被星盗伤害，祂已然觉得这是个糟糕的噩梦, 即将从睡梦中苏醒。
　　可问题是，像是万年星这样的恐怖存在, 祂怎么可能真的受伤……
　　在这个世界即将毁灭的最后关头，祁修只能强行挤出神志, 用自己最后那点脑容量思考现状。
　　作为皇室成员，祁修知道截止目前为止，万年星身上发生的一切。
　　之前那场帝国出动了最强战力的围剿，十位重要的首席大魔法师全都被派到了510星，拼尽全力想要杀死祂。
　　但是无论那些首席大魔法师使用什么魔法，无论他们输出多少魔力，最后始终无法对万年星造成半点伤害。
　　祂甚至觉得那是“缺德老人在大街上放鞭炮”，最后给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造成了巨大的精神暴击。
　　可是比起先前，如今星盗手中拿着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炼金武器，它喷吐出的压缩风球相比起当时的魔法攻击，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完全没有可比性。
　　万年星轻易击败了那些首席大魔法师，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受伤呢……
　　祁修尝试思考两者之间的差别，所幸自身的浓烈危机感，在此刻压榨出了更多的智慧。
　　一点灵光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最后幸运地发现了这两件事情里的不同。
　　祁修意识到，万年星这次受伤的原因，似乎就只是因为——祂意识到自己这时候受伤了。
　　祂意识到，自己在面对星盗的攻击时，祂应该在这时候受伤。
　　事情的真相或许就是这样的离奇。
　　在这之前，万年星无法理解首席大魔法师的围剿攻击。
　　祂不知道他们的魔法，祂也没看到他们的进攻。
　　祂不觉得自己会受到攻击，也不觉得自己会在车站站台遭遇袭击，最后想当然地觉得，那些首席大魔法师缺德地在街边放鞭炮。
　　于是最后那些魔法攻击，看上去真的就像是放鞭炮一样，毫无杀伤力。
　　但这次不一样了。
　　万年星理解了这些星盗的身份。
　　祂知道这些星盗很危险，祂理解星盗手中必定拿着致命武器。
　　祂意识到自己受到了攻击，这份伤害最终也呈现在了现实中。
　　……于是祂觉得自己受到了致命伤，即将从梦境中苏醒。
　　——一切都只是因为，万年星觉得自己受到了危及性命的致命伤。
　　祁修在发现星盗动手前，有那么一瞬间，他发愁过，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万年星接受自己不会受伤的事实。
　　现在事情变得更加麻烦了。
　　他要怎样，才能让万年星接受自己被星盗的武器击中，但却没有死的、违背常理的结果。
　　只有万年星接受了他的说辞，接受自己没有在梦境中死亡的事实，把所有的一切都合理化，祂的梦或许才会继续，这片宇宙才能继续存在。
　　“万年星……你别太紧张，那不是致命的攻击，那只是……”
　　祁修想说，这些实际就只是即兴演出，是飞船上安排的游戏剧本，
　　但话说出口前，他意识到这套说辞不够合理。
　　一等舱内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所有人都说这是星盗。
　　现在突然说这是表演、是演出，万年星不一定能接受这套说辞。
　　……最重要的是，当着万年星的眼皮子底下，他完全无法和其他乘客对好口供，就算是瞒过一时，未来当祂再度怀疑，就没了任何狡辩的可能。
　　他必须得给万年星一个，祂绝对不可能死在这里的原因。
　　祁修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片片地碎开，他听到了自己的皮肤、血肉、神经、骨骼，被无形的利刃强行切开时，那个黏黏糊糊又干脆利落的声音，剧痛席卷了每一条神经。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得说些什么。
　　只有让万年星意识到自己绝不可能会死在这里，飞船上的他们、这片宇宙里的所有智慧生命，才有真正活下来的机会。
　　“……那只是星盗的致幻魔法。你冷静点……他们想要带走你，因为……因为你才是帝国三皇子。”
　　祁修给出了一个“万年星绝对不会死在星盗手中”的理由。
　　星盗是为了抓他于是才出现的，星盗是为了能抓走帝国皇子于是才动手的。
　　要怎么样才能让万年星觉得自己绝不可能死亡呢……果然只能是这样了吧……
　　——让万年星意识到，祂才是星盗想要活着带回去的任务目标，祂是这艘飞船上最不用担心生命安全的唯一幸运儿。
　　祁修挣扎地推了一下万年星，他感觉自己触碰到万年星的指尖皮肤，出现了近似于烙铁烧灼的剧痛。
　　不过这比起四肢活动时毛骨悚然的脱力感，就好像再一用力自己的肢体就会脱离躯干飞出去，这份虚幻的灼痛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祁修强打起精神，进行了这一幕事关宇宙未来的表演：“万年星，快站起来和我一起离开，我们必须得趁着这个机会逃出去，然后找地方躲起来。”
　　“这些星盗的目标其实是你……万年星，你醒醒啊，他们的目标就是你，你其实是帝国的皇子！他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来抓你的！”
　　“为了能让你配合，他们给你下了致幻和晕厥的魔法，让你误以为自己死了，只有这样才能轻松把你带走。”
　　“现在魔法出了问题，你被输入了相关的记忆，却没有和他们想得一样晕厥昏迷……现在是我们唯一逃脱的机会……”
　　万年星始终没有反应，于是祁修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
　　面对着如今的惨状，他真心实意地希望万年星才是那个活下来被扣走的皇子。
　　他说得自己都快要信了。
　　而这些真心实意的话语，也真的唤回了万年星的神志，让祂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祁修吐露的这些信息中。
　　“……诶？”
　　万年星的注意力随之偏转，梦境破碎的速度开始缓解。
　　万年星惊疑不定地问道：“这些都是幻觉么……你说我才是皇子？”
　　他听着祁修说的这些话，心里却又觉得，对方这么说好像确实解释得通。
　　过分迅速的升职速度，传说中的帝国皇子也因为他来到偏僻的510星。
　　所有人都说他的身份特殊——如果他才是真正的帝国三皇子，那么一切好像都能解释得通了。
　　宇宙的风暴停歇了。
　　万年星在睡梦中再度短暂睁开了眼。
　　“原来刚刚的那一切都是幻觉么……你说我才是皇子，但如果我是皇子……”
　　问题又来了。
　　“可他们明明对照着照片，把你扣押带走了啊。”
　　万年星问：“如果我是皇子，如果他们真的是为了抓走我，为什么要逮捕你，然后给我下这种麻烦的魔法呢？”
　　“他们直接抓走我不就好了？”
　　祁修感觉到自己的肢体恢复了正常，近乎头颅爆炸的剧痛也开始消退。
　　但祁修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接下来的回答才是最重要的。
　　祁修头脑风暴：“他们……他们这是为了放松我的警惕，为了能更顺利地把我们都带走。”
　　“他们最开始抓我，是为了放松我的神经，让我觉得你的身份在其他人看来依旧是秘密，让我觉得你能在我被带走后获救，让我不至于拼命、而是尽可能配合他们。”
　　“他们装出杀死你的样子，则是因为清楚你的身份，又担心之后把你一切带走，我会联合你一起反抗，拼命想要把你送走。”
　　“于是他们给你下了致幻的魔法，让你看上去像是个尸体，打算之后把看似死亡的你带走……这样我就算是真的反抗了逃跑了，也不会想着带走一具尸体，而他们也能在最短时间内把你掳走，未来利用帝国对你的亏欠心理，要挟帝国支付大量赎金。”
　　“要不是因为他们的魔法出了问题，我看到你还有神志、保持清醒，发现了他们的阴谋，恐怕真的就被他们得逞了。”
　　——只能是这样了，只能是这样才能说得通了。
　　只有这样，万年星才能顺理成章地认定，自己绝对不可能受到伤害。
　　这位帝国三皇子，如今也只能是这么说了。
　　万年星看了下因为剧痛陷入晕厥的星盗。
　　记忆中，他在陷入幻觉后，好像也确实恍惚看到了祁修动手、使用魔法让星盗感觉痛苦并无力反抗的画面。
　　……参照祁修展露出来的能力，这确实能说得通。
　　万年星觉得自己逐渐理解了一切。
　　他总是待人友善，他总是会相信朋友说的真心话。
　　刚才那些说不定真的只是幻觉。
　　万年星露出恍然的表情：“所以，我才是帝国真正的皇子，你是——”
　　祁修微微垂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带上悲痛色彩的双眼。
　　可他还是得逼迫自己露出微笑。
　　祁修无望地给出了回答，他顺着眼下的这个逻辑，给出了唯一符合逻辑的答案：“我是你失踪后明面上的替代品……我是你的护卫。”
　　“真相居然是这样的。”万年星试着摸了下自己的胸口，发现自己的胸口确确实实完好无损。
　　所有从身体里淌出来的鲜血、所有遭遇的伤害，居然都只是他的幻觉。
　　“原来我真的没受伤，原来这个真的只是幻觉……我说我怎么会觉得自己在做梦……居然真的只是幻梦……难怪。”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碎裂的飞船、碎裂的宇宙，周围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在万年星意识到这些可能都是幻觉后，刚才所发生的所有混乱，就像是真正的幻觉一样，迅速消退、彻底消失了。
　　祁修轻轻抓住万年星的手腕：“走吧，刚刚我耗空了魔力，把附近除了我们之外的所有人都击倒了。”
　　“殿下，”他一字一句地喊出这个原本属于他的称呼，苦笑道，“我现在就带您从这里逃走，然后藏起来等待救援。”
　　万年星应了一声。
　　虽然还没怎么适应自己如今的这个新身份，但星盗就在飞船上，目前情况还很危急，果然还是得想办法先躲过星盗的追捕才行！
　　万年星和祁修一起逃出了一等舱，他们很快找到了飞船上的备餐间，找了一个原本储存蔬菜的柜子躲了起来。
　　随着柜门关闭，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就只剩下祁修手里的通讯器，在黑暗中闪着光、成为唯一的光源。
　　万年星听着附近安安静静一片，他意识到这周围可能就只有他们这两个人，暂时不太可能会遇到危险。
　　万年星看着祁修操作通讯器，好像是在打字发送什么信息，他压低声音，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祁修，你现在在干什么啊。”
　　祁修下意识把手往后缩，之后反应过来不对，强行克制住自己的动作。
　　祁修：“我把这边发生的事情上报给首都星，让他们尽快过来救援。”
　　……当然，首都星的皇室护卫队估计已经在路上了，额外花时间编辑信息，肯定还是得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清楚，起码得让首都星配合他刚才临时编的那些话，避免让万年星察觉出问题。
　　“这样啊……”万年星应了一声，他沉默了一会儿，确认附近还是没有其他人的动静后，突然又问，“对了，我能问问你么？”
　　“既然我是帝国的皇子，为什么你之前不把这件事告诉我呢？而我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510星？还是说他们不告诉我，其实也是不想我回去？”
　　“而且你们怎么确定，我会是帝国的皇子呢？”
　　万年星一直记得他是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他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远没有穿越前的蓝星深厚。
　　穿越后突然变成皇子——这对他来说始终没什么真实感。
　　祁修打字的手微微顿住。
　　莫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影响了如今他对万年星的主观看法，他总觉得万年星的问话里，莫名带了点责难的意味。
　　祁修是真的怕了，这份面对万年星的恐惧，在遭遇刚才的那些事后，持续抵达了极点。
　　他真的很怕万年星随口一句抱怨，轻则皇室全员完蛋，被说“不关心我不如直接去死”，又担心哪里说得不对，祂又觉得这个世界存在违和感，轻易从梦境中脱离。
　　他再度清楚而绝望地意识到，万年星能对这个世界做任何事情，决定这个世界未来命运的人就呆在他的身边。
　　祁修只能继续把这个“真假皇子”的故事往下编：“您之所以会流落到510星那个偏远星球，实际是因为首都星的权力斗争。”
　　“之所以不告诉你，你是皇子，同时又让你以一个相对合理的方式去往首都星，这其实也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不过现在遭遇了星盗，看来那些人也已经得知了消息……这次回到首都星，有你……有殿下您作为证人，想必也能宣判他们的罪责了。”
　　他不知道这些话究竟是自己想说的，还是万年星影响后产生的结果。
　　但毫无疑问，他只能顺着祂的思想、顺着祂认同的身份人设，说出祂想要的回答。
　　万年星接受了这个答案，无论别人说什么他好像都会相信：“原来是这样啊，那确实得小心一点。”
　　祁修见状终于松了口气。
　　他意识到万年星已经彻底接受了他的说辞。
　　宇宙安全了，皇室安全了，他安全了。
　　除了失去自己原本的皇室身份，并没有造成其他任何别的影响。
　　和之前每一次一样，祂再度盲目听从了其他人说的话。
　　祁修的视线再度放回到通讯器上，他继续打字说明情况，尽可能详细地把所有对话里的每一个字句、自己所遭遇的一切，都完整复述并发往首都星。
　　在打到“这片宇宙实际只是祂的一个梦。当祂从梦境中苏醒，宇宙也会随之走向灭亡”时，饶是过去曾亲眼见证这样恐怖的真相，再度复述时仍旧难以平复心情。
　　祁修想要从万年星身上获得一点安全感，他主观上希望万年星可以是一直善良的。
　　他想，所有人说的话祂都会相信，万年星也乐意采纳任何人的意见。
　　这样的万年星应该是善良的，他们所存在的这片宇宙应该也是安全的。
　　但是转念一想，万年星谁的话都听，万年星谁的话都相信。
　　这是否又意味着，万年星同样没把任何人放在心里，平等地漠视了所有人？
　　祂到底是真心实意地信赖着其他人，还是装出无知的样子玩一场恶劣的游戏？
　　……或者在他迫于无奈，编出“真假皇子”的说法时，祂实际就在宇宙之外，嗤笑他无可奈何的选择，出于好玩配合地装出信赖的样子？
　　还是说，万年星真的就是这样一个单纯到显得愚蠢的神明——这其实也是宇宙的平衡？
　　就好像是龙族拥有接近以百年为单位计数的生命，但往往很难有后代，而人族寿命短暂，却又拥有强盛得多的繁殖能力。
　　自然法则就是这样的。
　　如果从这个角度上看，祂表现出来的这份无知与笨拙，是不是又成为了他们能活下来、存在于祂的梦境中的唯一机会……
　　可宇宙真的是平衡的么……
　　祂的梦境不就是这片宇宙，祂的存在不就凌驾于宇宙所有法则之上。
　　过去的认知和常理，真的能套用到万年星身上么？
　　祁修越想越觉得心慌，恐惧感不可自控地翻涌、填充心脏。
　　他又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
　　皇家护卫队来得很快。
　　因为来得足够快，他们几乎也是亲眼见证了宇宙破碎的目睹者。
　　假如没发生那样的意外，或许在祁修搬出那个“真假皇子”的说法前，他们就能登陆这艘民用飞船。
　　而不是足足缓解了十几分钟，最后有相当数量的人不得不对自己用失忆魔法，才能忽略本能的抗拒，让自己走到万年星的面前。
　　万年星在柜子里藏了差不多半小时，这些重新整理好心情的皇家护卫队，就顺着祁修的发送的消息，一路找到了备餐间。
　　皇家护卫队的队长恭敬地走到万年星藏身的柜子前，他露出了远比面对帝国君王时还要更加恭敬的神色。
　　队长的语气里带着真实的惶恐：“殿下，万分抱歉，我们来得太晚，以至于让……让您遭遇了那样恐怖的经历。”
　　万年星还不太适应自己的皇子身份，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话是对他说的。
　　万年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原来是在和我说话么……没事，虽然有点吓人，但那都只是幻觉，我也没受伤。”
　　但是皇家护卫队的队长还是满脸的惊惶。
　　“怎么会没事呢……”队长发誓，他真心实意道，“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在您的身上。”
　　万年星笑笑，一度不知道怎么回答合适。
　　好在之后皇家护卫队的队长识相地没有继续话题。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皇家护卫队的成员都尽职尽责守卫在万年星身侧，也不知道是担心万年星受到惊吓，还是在保护万年星之外的其他所有人。
　　之后去往首都星的旅程就很顺利了。
　　军用飞船可比民用飞船的速度快多了，他们很快就抵达了首都星的星港，并顺利抵达皇宫。
　　万年星进入皇宫的时候，几乎所有皇室成员都老实地等在了皇宫门口，以便能在第一时间见到这位传说中“流落在外十几年的可怜真皇子”，唯恐因为没有表现出对万年星的欢迎，从而招致灾祸。
　　“我的……我的孩子，您终于回来了。”帝国君王的视线扫过祁修，最后不得不落到万年星身上。
　　他装出激动的样子，笑容僵硬地上前抱住了万年星。
　　帝国君王：“我们所有人都想你回来，一直想了十几年。好在十几年后的今天，我们终于找回了你。”
　　“你回来后，想必你的母后也不必再和之前那样，以泪洗面了。”
　　万年星看了下迎接他的其他人，并在人群里找到了那位“母后”。
　　她的眼睛哭得发红，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或许是因为激动，她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万年星穿越前后都是没有父母的孤儿，他有些不适应如今的这个氛围。
　　不过……既然他的家人都这么思念他，他或许很快就能融入这个家庭了吧？
　　万年星尝试接纳自己的这些家人，他反手抱了抱他的这个父皇。
　　但他的动作显然吓了帝国君王一跳。
　　帝国君王被吓得浑身发抖，他甚至在感觉到万年星反手抱住自己后，失态到控制不住表情，牙齿因为战栗而碰撞、发出声响。
　　万年星生疏地喊：“额，父皇，您怎么了？”
　　帝国君王的脸上恐惧无法遮掩，但他只能说：“我只是太激动了。”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是个不合格的父亲，没想到你还愿意喊我一声‘父皇’。”
　　“孩子，欢迎你回家。”他状似温和地说道。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万年星和他没有半点血缘上的关系。
　　他们也都知道，万年星绝不可能是什么失落在外的皇子。
　　但显然，他们只能接受，“万年星如今已然成为了帝国三皇子”的绝对事实。
　　他们居然亲手把这样一个恐怖的存在，迎接到了首都星……
　　——在得知万年星的身份、意识到宇宙的真相后，一切就成为了不可更改的定局。
　　而边上，真正的帝国三皇子——如今“真假皇子”戏码里的假皇子——祁修，如今只能看着曾属于他的一切被其他人接手。
　　眼前这一幕对他来说万分刺眼，可他未来又注定只能作为万年星的贴身护卫继续存在。


第43章 
　　只能说现实和小说里果然存在很大差距。
　　在一些真假少爷的小说里, 大家都因为过去的感情基础偏宠假少爷，对真少爷格外苛待。
　　真少爷看着融入不进去的家庭，往往只能默默流泪。
　　但万年星作为真皇子回归首都星后, 立马就获得了真皇子应有的待遇。
　　所有都很快知道并接受了他作为帝国三皇子的事实, 遇到的每一个侍从、大臣, 都会恭敬地喊他殿下。
　　皇室甚至还表示要为了他举办一场宴会，要把他介绍给首都星上的所有权贵。
　　难道这就是小说和现实、普通有钱人和皇室成员之间的区别？
　　小说里的真假少爷顶多就是争抢一个有钱公司, 但皇子却是真的有可能继承皇位、有一个国家等着他……这么看来, 是不是真皇子好像确实挺重要。
　　万年星竭力适应那些接踵而至、劈头盖脸砸在他身上的亲情。
　　但这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困难。
　　……有时候他都理解不了, 除了他之外的其他所有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迅速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轻易能将自己的感情无缝衔接转投到另一个帝国三皇子身上——好像青睐的不是具体的人而是“帝国三皇子”这个身份, 搞得他都要为祁修觉得有些不值了。
　　还是说这就是皇室子弟都要具备的职业素养？万年星第一次当皇子，他觉得自己不是很理解……
　　只能说，无论这份过分热情的亲情是对他的弥补，还是说对外展示皇室的珍贵品格，刨除其他乱七八糟的外部因素，就每个人的态度上来说，皇室所有人都对他这个半路加入的皇室成员都很友好。
　　在宴会开始前, 估计是担心他不适应, 这些天一直很忙的帝国君王，甚至还额外抽时间，专门找到了万年星, 耐心和他说明各种宴会相关的重要事项。
　　“……如果宴会里有任何人让你觉得不开心了，你直接告诉你的大哥、或者直接过来找我。你千万别把他们放在心上, 如果因为他们的缘故生气、说出一些不合礼数的话，那反而会影响你的心情。”
　　“那是属于你的宴会, 你最该做的就是享受一切。”帝国君王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愣是说了好几分钟，就差直接和眼前的人间神明说，“千万不要在宴会上说出任何负面词汇的谶言”了。
　　只能说能坐上皇位，帝国君王多少还是有点东西的，光话术这一块确实没什么问题。
　　起码万年星就没听出来什么问题，甚至还觉得这个半路出现的便宜父皇，还挺关心自己的。
　　万年星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帝国君王：“对了……既然你已经自外回归了皇室，你要不要改一个姓？换个名字？”
　　这个问题已经在他心里放了好几天了。
　　虽然看上去只是个改名字的小事，但谁敢去改一个神明的名字呢。
　　“要是真的觉得不习惯，我们可以先给你登记一个带着皇室姓氏的名字，私下喊你原来的这个名字。”
　　万年星：“……我确实比较习惯这个名字。”
　　怎么说都是他穿越前后都在用的名字，突然和他说要换，他是真的有些不太习惯。
　　不过现在情况不太一样了……如果一堆祁字开头的名字，中间突兀夹上一个“万年星”，看上去好像确实有些不太合适，总会让人怀疑皇室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这样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万年星的不是什么自我的人，也觉得自己回到皇室后，确实得按照原本的传统改个名字。
　　既然都说了私下还叫他这个名字，那么给他安个皇室姓氏、换别的融入皇室名字，那具体叫什么就不是很重要了。
　　万年星随口说：“要不直接对外说我叫祁修？感觉所有人都很熟悉这个名字，换这个名字，还能让人很快就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
　　……因为最近所有皇室成员，都表现出了对他这个真皇子的关注、无视了原本的假皇子，他也想当然地觉得这么说没什么关系。
　　反正他压根无所谓自己另一个名字叫什么，换这么个名字甚至都不用更改族谱、直接就能无缝衔接，还挺实用的……
　　而对面，随着万年星轻描淡写的话说出口，帝国君王面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
　　人越是没有什么，就越是会在意什么。
　　万年星的存在，就意味帝国所有的一切，都要为这个沉睡中的神明让道，好让祂能继续安然沉睡。
　　被迫接纳没有血缘关系的“真皇子”、让自己亲生的孩子成为所谓的“假皇子”——这已经足够让人觉得憋屈了。
　　可祂如今随意说出口的话，无疑再度提醒了他的无能，让他觉得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地只能继续愤怒。
　　或许是他表情真的太难看了，就连万年星这样的人都看出来了不对。
　　万年星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有哪里不合适么？”
　　帝国君王的理智最终回归，他强忍着心下的怨怼，强撑着露出一个和气的微笑：“但这不太合适……你对这个帝国而言是独一无二的，你流落在外已经受苦了十几年，我怎么可能让你用其他人用过的名字。”
　　“这样，要不你就叫祁星吧……你将是帝国独一无二的启明星。”
　　不知道为什么，在帝国君王说出这些话都时候，他好像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近似于谄媚的表情。
　　不过这应该只是错觉吧……哪有皇帝会对皇子谄媚的……
　　万年星觉得估计是自己看岔了。
　　或许就是因为他以前一直都是孤儿，搞得他对亲情之类的东西一直都不是很适应。
　　万年星应了一声：“好啊，那就这样吧。”
　　“行，那等之后宴会开场，我就这么和其他人介绍你。”帝国君王最后扯了扯嘴角，“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就不能继续陪着你了。”
　　帝国君王最近的公务好像一直都很烦忙，每次结束话题都说要去处理公务。
　　果然皇帝不好当啊……万年星什么都没看出来，很理解对方忙碌的日程表。
　　“好的，那您去忙吧。”万年星体贴地说出最后的告别语，目送着对方匆匆离开。
　　之后的宴会也很顺利。
　　只能说，只要有心，就绝不可能出现意外。
　　不仅帝国君王对他很体贴，就是帝国的大臣、王后，他看见的任何一个人，对他的态度都很真诚。
　　宴会开始后，万年星在无数人的簇拥下，站在所有贵族、大臣的面前，对外展示自己真皇子的新身份。
　　尽管宴会开始后，有些人习惯了和祁修打交道，无法接受他接任成为帝国三皇子，对他的身份提出礼貌而委婉的质疑。
　　但不等万年星做出回答，质疑他身份的人，直接就被对方亲爹当场骂得头晕目眩、甚至还动手打了几下，最后还被强行压着给他道歉。
　　连万年星都觉得对方有些太惨了。
　　因为对方只是表示祁修和帝国君王存在相似的五官，询问“有没有可能搞错了，或者两个都是真皇子”的话。
　　——这明明都能算是合理质疑了。
　　会问出这些话，只是因为没看到当日飞船上的惊险画面。
　　……毕竟就以星盗展现出来的狡猾，但凡祁修不是护卫而是真皇子，恐怕当时星盗也不会在进门时说要对照照片找皇子，放松祁修这个护卫的警惕。他们两个都得被魔法击中、陷入幻觉回不过神，然后被星盗一起拖走。他们这时候恐怕都得等着帝国出钱来赎。
　　不过这个逻辑是不是有点问题……
　　万年星莫名觉得有哪里看上去怪怪的，不过转念一想，无论是祁修还是皇室，他们在给了他皇子身份的前提下，好像都没有欺骗他的必要。
　　或许只是因为那种结合了晕厥和幻术的魔法，对于星盗那样的非正规军来说也有些难得吧……
　　万年星想着如今自己这个绝不可能是误会的皇子身份、以及快速升职只为了能尽快回到首都星的经历，很爽快地就把这点小事放在了一边。
　　他之后又在宴会上呆了一会儿，因为对这种贵族之间的交际实在不感冒，很快就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宴会会场，准备去其他地方摸鱼回复状态。
　　万年星不是很想被其他人发现自己偷溜出宴会摸鱼、觉得他这个真皇子玩物丧志，他带着通讯器，尽挑偏僻的位置走。
　　也不知道走到了皇宫的哪里，他突然听到了一男一女的哭声，在偏僻的皇宫角落里幽幽响起。
　　万年星脑子里一下闪过很多灵异危险的画面，他正惊恐地想，自己是不是得扭头折返、跑出去和侍卫说明情况时，突然辨认出了那个熟悉的男声哭声的音色，把它和记忆中的人对上了号。
　　——是祁修。
　　那听上去好像是祁修的声音。
　　他和祁修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他记得祁修的声音。
　　万年星认出了其中一个当事人，当即蹑手蹑脚走上前，看了两眼。
　　果不其然，还真就是祁修。
　　另一个人他也还算是熟悉，是帝国的王后。
　　此时此刻，祁修和王后难过地呆在一起，两个人一起抱头痛哭。
　　一个说“说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另一个说“我一直都很想你”。
　　……看来和他看到的果然还是不一样，过去十几年的亲情不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只是顾忌着在他面前不好表现出来，于是假装不在意。
　　万年星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没办法克制，也清楚祁修和王后相处这么久肯定还有感情。
　　他也没把自己看到的这一幕放在心上，转头偷偷离开了这里。
　　结果第二天，哪怕万年星都没有把这当回事，王后却还是上门道歉，解释说自己只是一时间没调整好心态，发誓类似的事情未来不会再发生，也不会再让万年星因为这种事觉得心里不平衡、觉得难过。
　　甚至说到最后，担心万年星觉得不开心，她还说要把祁修调走。
　　万年星看着王后认真的表情，一度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说什么合适，最后只好说自己真的没在意，表示自己完全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
　　王后估计是没相信，之后还一连惊慌地确认了好几遍。
　　一直到确定万年星真的没有觉得委屈后，这才将信将疑地转头离开。
　　万年星送走了王后，看着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真要说起来，如果真的有什么是他不习惯的，恐怕就是这个“一到首都星直接真皇子变团宠”的剧本了。
　　这份皇室其他成员过分夸张、以至于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亲情，反而让他觉得有些难为情。
　　万年星是真的有些不适应这个氛围，最后他询问侍从，找了个不怎么会碰到其他皇室成员的地方——皇宫里某个偏僻的藏书间，尽可能减少和其他皇室成员的接触。
　　……原本他还担心可能会有人过来，总感觉其他好学的皇子会来找书看，不过在藏书间里呆了几天，期间确实没碰到其他人后，他不得不承认，侍从给他指的地方还真就足够安静。
　　万年星避开了那些浓烈的亲情，享受独处的乐趣。
　　有时候通讯器玩得无聊了，他偶尔也会找几本书看，打发时间。
　　因为时代背景的缘故，藏书间里几乎绝大多数书籍都和魔法相关，万年星作为没有魔法的普通人，很多书看了都没什么用。
　　他在一堆书里找来找去，最后找到了一些神话相关的书籍。
　　万年星翻开书查看，明明是第一次看这个时代的神话书，却莫名觉得里面的形容有些熟悉。
　　【……北方有鸟，身披铁甲，内里中空，双翼喷火，却无法上下扇动。三足鼎立，足尖呈圆球形，骨骼贯穿圆心，围绕正中滚动爬行，以日光为食，日行万里……】
　　万年星盯着这几行字，越看越觉得神话里形容的生物实在太怪，无论怎么想象都想不到，这个生物到底是怎么长的。
　　……就算是魔法世界、生物也会相对比较神奇，但这个形容也太怪了吧？
　　特别是这个脚，哪有骨骼横着长在指头尖上的……
　　结果一翻页看到配图，看到那个略显眼熟的轮廓，顿时明白过来了，他刚才为什么会觉得那几行字眼熟了。
　　“这不就是飞机呢……是太阳能的飞机？还是说他们没看到飞机加油的画面？”万年星越品越觉得不对劲。
　　他立马翻页看向后续其他内容，那种难言的熟悉感，又从字里行间透露了出来。
　　【……南海有鱼，全身坚硬如铁无法屈伸，却可日行八百里。每每浮出水面，常伴有大量气泡……】
　　“额……潜艇？”
　　【……西方有巨人焉，身着铁甲，重逾万吨，却可化作飞鸟，振翅上天，喜好传播知识……】
　　“……这总不能是变形金刚吧？”
　　万年星越看越觉得眼熟，在根据注解读明白写了什么东西后，再瞅一眼编辑社配的抽象配图，直接就能和记忆里的蓝星科技对上号。
　　这些被记在星际魔法时代的神话故事里的东西，好像真就是他熟悉的高科技产物。
　　“越看越熟……说不定这些神话不是神话，而是另一个科技社会……”万年星忍不住感慨出声。
　　这本神话书里的东西，总是和他接触到的蓝星文化存在微妙的相似。
　　或许这真的是这片宇宙过去发生过的事情。
　　谁能说得准呢。
　　……
　　与此同时，帝国境内。
　　在万年星认认真真阅读手上的神话书的同时，另一颗021星上，正在用魔法进行基建的施工队，在使用土系魔法刨出地基的时候，突然感知到了来自地底下的异常。
　　“下面有东西……巨大、内部中空……整体应该都是金属制品……是什么制作失败后，被丢在这里的炼金垃圾么？有点像又有点不像，好怪……”施工队队长试着用精神力探查，大致描述出了异常物品的性质。
　　施工队队员皱眉，有些不太高兴：“应该是联机垃圾，普通垃圾不会这么大……好麻烦，炼金垃圾不是说了不能乱丢么，就这么丢在地底不管，真缺德。”
　　施工队队长也有些不太开心，但还是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先一起把它弄出来吧，总不好真放着不管。”
　　“行。”
　　“好的。”
　　施工队的队员齐齐应声，准备把地底下的这个金属垃圾刨出来。
　　施工队队长用精神力模糊探查金属垃圾的大小：“长约50米，宽越60米，高越15米……啧，这个大小有点麻烦啊，感觉有点不是很好取，还好这片地够大。”
　　他们现在正在施工建立的是一个商场。
　　但凡施工面积小点，估计都没办法把这个金属垃圾从地底下刨出来。
　　……到时候，他们这个施工队估计就该直接用土系魔法，缺德地把金属垃圾再往下塞一塞——塞到不会影响施工的土层，然后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施工了。
　　施工队队长迅速给她的队员安排任务，在给队员们安排好清空上部土层、下部土壤托举的分工后，整个施工队一起用土系魔法使力，好让土地将地底下的金属垃圾“吐”出来。
　　得益于过去一起工作的默契，差不多半个小时后，他们就把这个有些大的金属垃圾刨了出来。
　　一只“钢铁飞鸟”从地底下冲出，然后被施工队小心翼翼摆在了地面上。
　　施工队队长看着眼前的“钢铁飞鸟”，突然疑惑出声：“咦？这个外形感觉像是特殊设计的吧……我怎么没在它上面感觉到魔法符文的痕迹？总不能是什么特制的艺术品吧？”
　　之前在地底下隔着土层，她没有摸清楚这个“钢铁飞鸟”的情况，但现在把它从地底下拉出来一看，越看越觉得存在问题。
　　“不过它内部中空……难道还能住人？”
　　没人能回答施工队队长的问题，因为没人知道它究竟是拿来做什么的。
　　……当然，这份困惑只针对这个时代的人。
　　要是万年星站在这里，看到这个所谓的“钢铁飞鸟”，或许很快就能意识到，这就是符合他想象中的真正飞船的样子……
　　施工队队长迟疑地盯着它看了好久，正想着说要不要把它丢在一边，然后在施工结束后和多余的垃圾一起带走丢掉。
　　然而就在这时候，“钢铁飞鸟”说话了。
　　当这架飞船触碰到了阳光、从中获取了能源，它迅速扫描了周围的情况，得知了周边的情况。
　　“嘀——欢迎来到ss09号！”
　　随着它突兀发出声音，下一秒，因为缺失驾驶员于是处于公开状态的飞船，在众目睽睽下打开了门。
　　施工队队长看着洞开的大门，犹豫了好一会儿也不敢上前，最后选择了中止施工，报警找来警员。
　　之后赶到的警员倒是在上报情况后，组队冒险进入了飞船内部。
　　穿过一段长长的走廊、探查一路过来看到的所有房间确保没有危险后，他们抵达了驾驶室。
　　驾驶室的屏幕这会儿亮着，桌面上是一段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欲望是深渊，人类绝不能祈求神明的恩典！]
　　——惊人的是，饶是不清楚这个“钢铁飞鸟”究竟是什么情况，帝国历史中也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录，他们却能看懂屏幕上的文字，确认这句莫名其妙的警告的内容。
　　“这算什么？”有警员给自己又上了一重防御魔法，冒险走上前，尝试操作操作台。
　　在经历了一系列“能源不足”的提醒后，他们终于打开了一个文件夹，得知了过去的历史记录，从而意识到这原来是上个纪元的文明遗留产物。
　　在飞船的历史记录中，他们得知上个纪元的文明因为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而消亡。
　　在走向灭亡前，上个纪元的人类留下了警言，警告后来者千万不要冒犯“祂”，如果意识到了“祂”的存在，最好能装作“祂”不存在。
　　“……真是莫名其妙。”警员看得懂文字却看不懂这些话的意思，“不过它说它是上个文明的产物，是不是得叫那些考古的学者来？”
　　他只看懂了，这件事估计得移交考古学家。
　　……
　　之后，考古学家也确实很快赶到。
　　在经历仔细的探查后，他们把这个“钢铁飞鸟”和神话书里的故事对上了号。
　　因为这件事太过惊人，那些考古的学者最后选择将其上报，并一路传到首都星，最终出现在了帝国君王的办公桌前。
　　021星上的警员和考古学者不知道，“不可名状的存在”究竟代指什么。
　　但帝国君王知道万年星，他很快就把这个“毁灭文明”的形容和万年星对上了号。
　　帝国君王见状立马投入了更多资金探查飞船，并专程指派了首席大魔法师前往，同时要求时刻上报探查的结果。
　　事关万年星，首席大魔法师也没有推辞，立马赶往了021星，并持续追踪考古进度。
　　这天，也不知道谁碰到了什么按键，他们阴差阳错调取出了飞船上的录像。
　　录像中的时间，应该是魔法文明还没能成型的古代。
　　首席大魔法师看到了飞船上自称人工智能的存在，传授原始人知识与文字，教授他们各种魔法之外的知识。
　　但到录像后半段，这些原始人的态度就变了。
　　人工智能表示只有掌握知识才能更好生存，希望抵达飞船上的人学习他们的知识，继承并延续他们的文明。
　　但是来人却表示：“魔法神赐下了万能的魔法，这可比你教的这些有用多了。”
　　“——魔法神？”首席大魔法师看到这，整个人都愣住了。
　　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魔法神？那不是没有理论依据支撑的普通教会么？
　　首席大魔法师带着疑惑继续往下看，随着录像里的内容不断变换，视频里出现了其他进化中的兽人、精灵、矮人之类的智慧生命。
　　他们延续了原本进化前的特色，却又能看出来如今外形的底色。
　　这好像也解释了如今宇宙的一个未解之谜——为什么所有智慧生命的外形，都在或多或少朝着人类的方向进化蜕变。
　　目前被大家广泛承认的论点，大概是因为人族的外形便于使用工具、方便使用魔法。
　　但在这些视频作为论据的支撑下，或许在一切生命的进化开始前，在上个文明依旧存在时，人族可能是当时宇宙里的唯一智慧生命，以至于在如今宇宙万族的进化之初，影响了这些种族的生物进化进程……
　　在后续的大部分视频里，对文明延续的执着，让人工智能执着于传授知识，但无论是哪个智慧生命，他们更信任带来奇迹、让他们能使用魔法的魔法神。
　　新的魔法文明就此逐渐成型。
　　……可惜随着时间流逝，如今的宇宙万族把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视为神话，甚至把魔法神的存在视为幻想。
　　但毫无疑问，魔法神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原来除了祂之外，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其他神明……魔法神在上，如果您真的存在，是否也已经看到，如今的宇宙已经成了祂的玩具……我们该如何战胜祂呢？”
　　……
　　另一边，万年星在藏书间里继续看他的神话书。
　　在发现神话里的秘密后，他对于这类书籍也有了强烈的好奇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书在这放了很久都没有打开，书本难免沾染灰尘，当他翻动书页，灰尘也跟着在空气中飞舞。
　　万年星的鼻腔受到了刺激，突然就连打了三个喷嚏。
　　“……不会有谁在念叨我吧？”


第44章 
　　首都星, 皇宫内。
　　在前往021星球的首席大魔法师得知“魔法神存在”的消息后，帝国君王也收到了消息，想当然地因为这些从文物中读取出来的历史记录, 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万年星这类的存在外, 还存在其他对其他对人类友善的善良神明。
　　比如他们如今发现的这个魔法神。
　　或许就是因为上个纪元的文明毁在万年星手中, 所以为了保护这片宇宙中的智慧生命，魔法神为这个本不存在魔法的世界, 带来了不同于过去文明的魔法, 让这个世界重新焕发了新的生机。
　　确实, 这个宇宙确实祂的梦境。
　　但就如祂的本体存在于梦境之外，在这片宇宙之外, 也一定存在和祂情况类似的其他神明。
　　就是因为其他神明看不过眼这片宇宙中他们的遭遇, 于是才额外施以援手，给他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这个根据历史记录确切存在的魔法神，一定就是这样的！
　　帝国君王想到这，因为情绪过分激动，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不自觉地变得更加急促。
　　怀抱着“一定能从魔法神手中获取战胜祂的希望”的期待，帝国君王为此，专门秘密传唤了魔法教会的教皇。
　　毕竟, 在他看来, 如果一位神明真的想要做些什么，那么祂的信徒绝对是率先获得相关消息的第一人。
　　越是虔诚，越容易被神明信任, 于是就越能听到神明的声音。
　　……如果连魔法教会的教皇都没听到过魔法神的神音，那么只能说明, 这位魔法神恐怕还没有注意到这片土地上受苦受难的生灵。
　　因为魔法教会如今的现任教皇是人族，还正好就在首都星。
　　当帝国君王让人联络魔法教会、传唤教皇来到皇宫后, 对方也来得很迅速。
　　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对方就抵达皇宫门前，通过一系列的检查后来到了帝国君王面前。
　　“……在021星上发掘出来的文物指明，魔法神赐下了魔法解救苍生，世界上确实存在魔法神。你是魔法教会里最接近神明的‘第一人’，你是否有听到过来自神明的神音？是否曾感知到祂的存在？”
　　帝国君王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当即询问教皇是否感知到魔法神的传唤。
　　而在他隐含期待的注视中，对面的教皇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是的，我确实曾感知到魔法神的存在，”教皇的面容逐渐染上了狂热的色彩，“在这之前，我甚至还能在梦境中，偶然聆听到来自祂的教诲。”
　　帝国君王立马激动追问：“你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确切感知到魔法神的存在的？魔法神又对你说了什么？”
　　教皇语气饱含崇敬，又夹杂着遗憾：“我没听清祂说了什么……神明使用着和人类截然不同的言语，我曾数次听到神音，却始终没听懂祂究竟说了什么。”
　　“但我确实感知到了神明的存在。而最初感觉到魔法神存在的时候，就是在两个月前、魔法突然消失后又突然恢复的那一瞬间。”
　　“随着魔法的回归，我切实感觉到了魔法神的存在！想来魔法之所以能恢复，就是因为魔法神的恩赐！”
　　“魔法神在上，感谢您的慈悲！”
　　帝国君王脸上激动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记起来了，好像在魔法恢复当天，魔法教会确实曾对外说过什么“魔法的恢复是神明的恩典”的话。
　　教皇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可当时因此连轴转、集合所有人连开好几场会的他，还能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魔法之所以能恢复，那不是来自魔法神的慈悲，那完全就是他们通过另类手段，获得了来自万年星的谶言！
　　这里面完全没有魔法神的慈悲，只有一个随心所欲、蒙昧而盲目的邪神！
　　帝国君王原本兴奋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冷却。
　　短暂的沉默后，激动彻底褪去，他最后垂下眼，有气无力地对这教会的教皇摆了摆手。
　　帝国君王：“你说的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好。”教皇应了一声，他没看懂帝国君王的那份无奈，依旧沉浸于那份对神的推崇里。
　　甚至在离开前，他还在说魔法神是个如何善良的神明，表明魔法神为了他们做了这么多事，他们也必须得回馈同等的崇敬，这样魔法神才能赐下更多的恩泽。
　　但是帝国君王显然已经没心思继续去听了。
　　他的全部神志，都被“万年星很可能就是魔法神”的可怕猜测，彻底霸占了。
　　一直到魔法教会的教皇离开后，他还沉浸在这份难以言喻的绝望中。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呢……
　　帝国君王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可能。
　　面对神明，人族乃至其他种族，甚至是万族里排行第一、近似于神话生物的巨龙，都没有半点反抗的可能。
　　他们生存的这片宇宙是祂的梦境，只有另一位神明施以援手，才能给他们这些活在神明梦境中生灵带来希望。
　　帝国君王已经快要无法忍受万年星的存在了。
　　当万年星站在他的面前、当他意识到万年星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就感觉自己的尊严、自己的骄傲、自己的权力——所有的一切，都被祂踩在泥里。
　　而面对这样的万年星，他却还得趴在泥水里，感谢万年星没有真的让他在这个浑浊的泥汤里窒息死亡，感谢祂只是践踏了他们的尊严、骄傲、权力——无视了他们的一切，却没有夺走他们的生命。
　　恨不得万年星立马消失。
　　恨不得万年星没有存在。
　　既然是神明，那就好好当个高高在上、在云端俯瞰人间、知道自己是个神明、具备神明品格的神啊！
　　现在这样又是怎么回事？
　　在得知魔法神的存在时有多激动，此时的他就有多绝望。
　　“该死，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个被证实存在的魔法神，怎么又和祂扯上了关系……”
　　帝国君王咬紧牙关，连愤怒都显出了几分懦弱。
　　边上，未来的帝国的继承人——这位帝国的大皇子，刚才也旁听了全程对话。
　　大皇子在认真思考后，突然出声：“……父皇，或许情况远没有我们想象中的这么糟糕。”
　　“这位切实存在的魔法神，或许真的不是祂。”
　　就是因为绝望到无法接受这个可能，于是他在脑海中无数次反驳“魔法神就是万年星”的猜想，并最后为自己找到了另一个更合理的推论。
　　大皇子认真地说道：“毕竟——万年星如今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样子，就是个压根不会魔法的普通人啊。”
　　“如果祂真的是魔法神，万年星怎么可能不会魔法呢？”
　　“当时，教会的教皇在魔法恢复的瞬间感知到魔法神的存在，可能只是因为我们在引导谶言让魔法恢复后，过去存在的东西突然消失、重新恢复，这才让所有因此习以为常的人，意识到魔法神的存在。”
　　“他之后听到来自神明的神音，或许就是因为魔法神意识到了异常，于是才接连警告世人祂的危险性。”
　　“这也很合理……或许魔法神也想要赐下神音帮助我们，不是么？”
　　同样的，大皇子也无法接受万年星作为帝国三皇子存在。
　　那压根就不是他的血亲，万年星的出现给他们所有人都带来了痛苦。
　　自己的亲弟弟变成了护卫、这辈子都不能正大光明回到皇室，而他还被迫和这么危险的存在接触。
　　怎不消失呢……
　　这样的万年星为什么不直接消失呢？！
　　明明这个世界，压根就不需要这样的神明。
　　“而且，最重要的是，万年星这样的存在，真的有可能会降下魔法，让我们如今的这个文明、一直发展到现在么？”
　　在他看来，万年星就是个彻头彻尾、糟糕透顶的邪神。
　　帝国君王本来就主观上希望魔法神存在。
　　听完大皇子说的这些话，他立马就被说服了。
　　……是啊，要是祂真的是魔法神，祂在人间名为万年星的存在，怎么可能不会使用魔法呢？
　　帝国君王很想立刻祈求并得到魔法神的帮助，但过去的惨烈教训到底还是让他长了个心眼。
　　帝国君王强忍着内心的渴望：“但这也只是猜测……如果真的要祈求神明，那么必须得确定，万年星和魔法神之间并不存在关联……我们如今已经接受不了更多代价了。”
　　因为教皇感知到魔法神的时机太凑巧，但凡万年星真的可能是魔法神，那么他们就绝不能靠近魔法教会的教堂。
　　只是凡人如何能证明神明的身份呢……
　　帝国君王之后又沉默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
　　好在这个看似无解的命题，确实存在相应的解法。
　　“……关键点果然还是在教会身上，”帝国君王双眼一亮，“我们直接试试吧。”
　　“教皇能感知到魔法神的存在，甚至还能在梦境中听到神明的教诲。即便听不清具体是什么，这也意味着，这位魔法神确实青睐他。”
　　“我们带着万年星去教会看看，如果祂真的是魔法神，那么在进入魔法教会的大教堂、看到教皇后，他一定会表现出相应的反应。”
　　“只要能注意到祂对魔法教会的态度，就能知道祂到底和魔法神有没有关系了。”
　　大皇子跟着露出惊喜的表情，他崇敬地看向自己的父皇：“确实，确实可以这样试试……父皇，真不愧是您……”
　　帝国君王脸上这会儿也重新带上了点微笑：“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明天应该就是教皇在中心大教堂内，出面带着信众一起做礼拜的日子……到时候我们把祂一起带上，到时候或许就能知道真相如何了。”
　　不管怎么样，希望魔法神最好真的和万年星一点关系都没有……
　　……
　　这天晚上，万年星做了一个梦。
　　他做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又穿越了，他走在一片荒凉的废墟里，熟悉的城市变成断壁残垣，过分茂盛、无人修理的树木杂草都长到路面上，周围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走过的这条街道莫名有些眼熟。
　　万年星盯着路边的废弃的建筑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想起来，这就是自己在蓝星上平时上下学的路。
　　印象中，他所在的那片街区从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在万年星穿越前的蓝星上，各地各国确实天灾频发。
　　但他的运气好，所有天灾都绕开了他所在的城市。
　　万年星不知道自己穿越后，这份好运有没有继续延续。可在他的记忆里，他穿越前绝对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不过……真的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么……”万年星有些茫然地看着周遭的景物，莫名觉得这片荒废的街区，总给他一种好像曾发生在他眼前的即视感。
　　“还是说我以前做过类似的梦？”
　　万年星一边嘀咕一边往前走，越走越觉得荒凉。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是出什么事情了么？”万年星忍不住抱怨，“要是有魔法就好了，起码也能多变出来几个人给我看看。”
　　起码就算是真的没人，还能自己用魔法变出来几个东西陪着他一起，不至于越走越慌……
　　……话说回来，这话好像也有耳熟，印象中是有谁这么说过吗？
　　万年星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余光却突然扫见，附近违背城市管理长出来的森林里，猛地闪过几个会动的人影。
　　万年星见状，立马跟着人影的方向走了几步。
　　他眯着眼睛往人影的方向看，最后隐约看到几个年纪不大、穿得有些破烂的人，对着他的方向突然跪了下来，嘴里还喃喃说着什么话。
　　他们说什么来着？
　　万年星本能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几步，想要认真去听他们究竟都说了什么。
　　结果凑近了一点，只依稀听到了几个“感谢”、“伟大”的词语。
　　还没辨认清楚他们具体都说了什么，耳边却突兀响起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声音，密密麻麻围绕在他的耳边——
　　“魔法神至上，感谢您给这个世界带来魔法……我今天听说了您为我们做的那些事……万分感谢您对这个世界的庇护……”
　　“感谢您愿意分出自己的力量，感谢您为这个世界带来奇迹般的恩泽……”
　　“……伟大的……我向您献上……愿您的……我会追随您……”
　　前面还能听清一点，但是随着发声的声源越来越多，音量越来越大，听到后面只能听到耳边嘈杂一片，属实让人觉得有些头疼。
　　万年星越听越觉得烦。
　　“闭嘴，好烦，简直莫名其妙！”他没忍住骂了几句。
　　巧合的是，在他骂完后，那些乱糟糟的、听起来就让人觉得烦的声音，居然真的全都安静了下来。
　　于是他终于满意，继续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
　　中心大教堂内，教皇的房间里。
　　这位魔法教会的教皇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哪怕这会儿还在睡梦中，面上依旧无法自控般露出满足的微笑。
　　他听到他崇敬的、顶礼膜拜的神明，再度出入他的梦境，赐下慈悲的神音。
　　“闭█，好█，简直██其妙！”
　　和过去每次的神音一样，他这次依旧没能听懂那位至高的魔法神，究竟对他说了什么。
　　任何普通的字句出自神明口中，都会变得不一般。
　　他只能听到一些细碎的、含糊的呓语，不断往他的耳朵里钻。
　　明明祂讲述神音的时间不长，换算成人族的语言估计也就是几个音节。
　　但当祂的话传到他的耳边，时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漫长。
　　无数无法理解、无法形容的内容钻进他的大脑，巨大的信息量带来剧烈的痛楚，让他在相当一段时间内甚至失去了感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他好不容易回神后，只觉得大脑仿佛一个填充过度、即将要爆炸的气球，带来持续性的胀痛。
　　不过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他信仰的那位神明，于是此时此刻，连这份痛苦都因为“神明赐予”的前缀，在他看来显得格外甘甜。
　　“是因为陛下说的那位邪神的缘故，于是您才如此迫切地给我塞了这么多知识吗？”
　　“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能力不够，是我的理解能力不行，浪费了您的好意……”他兀自地开始道起歉来。
　　并在之后的梦境中，更加热烈地感谢神明。
　　“感谢您的仁爱，感恩您的恩泽……”
　　“赞美您，因您的慈爱无所不在。”
　　……
　　次日，万年星照常早起。
　　印象中，他昨晚好像做了个让他不怎么开心的梦。
　　不过就和过去很多次一样，他在睡醒后也很快忘记了梦境的内容，只依稀记得梦里的人都很烦。
　　早起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刷牙准备吃饭。
　　由于皇室的伙食还算不错，最近这段时间里，他对“吃饭”一直都还挺有热情的，哪怕是不用上学了也能做到早起。
　　万年星示意侍从把他的早饭端进来，结果随着侍从进门，另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突然出现在了门口、出现在他眼前。
　　是帝国君王，是他的便宜父皇。
　　万年星第一次在自己早饭时间遇到对方，有些惊讶：“父皇？您这个时候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被认回皇宫也有一段时间了，他这时候也差不多适应了其他皇室成员和他的亲缘关系，起码喊“父皇”、“母后”、“大哥”之类的称谓时，也不会觉得生涩别扭。
　　帝国君王笑着说明了来意：“晚点差不多九点的时候，我们要去魔法教会的大教堂做礼拜。”
　　“所有皇室成员都得去一趟，我是专程来和你说这件重要的事情的。”
　　“去大教堂做礼拜？”万年星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去魔法教会做礼拜？”
　　印象中，从他被认回来后一直到现在，包括他在内，皇室所有成员都没表现出来过对某个教会、某个信仰的偏好。
　　……以前也没见皇室有这个信仰啊，怎么突然就通知要去魔法教会的大教堂了？
　　帝国君王紧盯万年星的表情，他一字一句认真道：“因为前段时间，我们发掘出来了一个来自上个纪元的古董，通过查证，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魔法神。”
　　“就如同魔法教会对外宣扬的那样，魔法还真就是魔法神送给这个世界的礼物。”
　　“如果神明真实存在，这位神明又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不管怎么样，果然还是得去拜一拜的。”
　　万年星应了一声：“……原来这样啊。”
　　可他怎么觉得，这件事有点不是很靠谱呢……
　　上个纪元的老古董……听起来感觉很落后，好像不是什么石碑就是什么壁画。
　　上个纪元的人说“魔法是魔法神赐下的礼物”——有没有可能这其实是上个纪元的人类，专门搞的封建迷信呢？
　　得益于蓝星的教育，他对“上个纪元”这个词的印象，总是充满了刻板意味。
　　同样的，也是得益于蓝星的教育，他甚至不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神存在。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神呢？
　　他不自觉皱起眉，越听越觉得不靠谱。
　　但出于对这些半路家人的尊重，他最后也没说什么。
　　“我知道了，行吧，我到时候和你们一起去。”虽然不太能接受，但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而万年星的这个反应，放在其他人眼中，似乎也带上了其他别样的色彩。
　　帝国君王面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他把万年星“皱眉”的明显表情，视为不满魔法教会的证据。
　　而随着之后坐上去往魔法教会大教堂的车，万年星表现出来的反应，更是让他们所有人心安——
　　和魔法教会的大教堂离得越近，当车停在大教堂门口，哪怕万年星收敛克制了自己的反应，但他们还是能从万年星身上，感觉到祂对魔法教会的不满。
　　万年星皱眉皱得更厉害了。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到魔法教会的标识，他就莫名觉得头大。
　　就好像眼前的不是什么庄重的教堂，而是什么牲畜的养殖场，所有人都只会巴巴地说什么“赞美”、什么“感恩”……
　　总之光看着都觉得有点吵。
　　帝国君王试探性地问：“你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有点糟糕……是不舒服么？要是感觉难受，也真的不喜欢教会的氛围，实在不想进去，那就留在车上等我们吧？”
　　而他的这句询问很快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万年星立马答应了：“好！那我就在车上等你们！”
　　“我认真想了想，我一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进这种魔法教会好像确实不太合适。”担心自己答应得太迅速果断有些不太合适，他最后还补充了这么一句。
　　——这无疑证明了祂对魔法教会的排斥。
　　帝国君王看着万年星反应，内心一片火热。
　　世界有救了。


第45章 
　　“光等在外边会不会无聊？”嘴上这么说, 王后脸上却下意识带上了喜色，“要不去别的地方逛一逛玩一玩？”
　　“要是真的不感兴趣，或者直接回家也行。”
　　别说, 看起来还挺体贴的。
　　万年星应了一声, 随即目送着对方走进中心大教堂。
　　因为干等着确实有些无聊, 万年星看着这些皇室成员走进教堂后没多久，就离开了原地在附近逛了逛。
　　只是星际魔法时代的娱乐场所来回也就那几样, 一些部分实体店电玩城、最有意思的那批游戏都要求玩家自身具备魔法潜力, 拥有精神力。
　　感觉真要玩, 还不如留在车上抠通讯器有意思。
　　万年星在周围逛了一圈，最后悻悻地转头回到大教堂门口。
　　不过在绕了一圈回到原地后, 倒是看到了一个好几天没见到熟人——祁修。
　　明明说是他的贴身护卫, 但在那次宴会过后一直到现在，他就再没看到对方的身影了。
　　难道是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
　　万年星快步走上前，和祁修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祁修。”
　　不管怎么样，他们说到底都是朋友，他真的很担心祁修的情况。
　　“最近一直都没看见你人，感觉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对面, 祁修准备往教堂里走的动作一顿, 脸上的隐隐带着激动的神色，在这瞬间立刻变成了惊恐。
　　在当日宴会结束后，因为和自己的亲生母后躲在角落里互相安慰的场景, 被离开宴会会场的万年星看到了。
　　因为担心会被万年星看出来问题，在宴会结束过后, 他几乎是立马就被送出了皇宫，被迫去往皇宫外生活。
　　不用面对万年星、单独在皇宫外生存——这对他而言确实轻松了不少, 但祁修真的很想念自己的家人，很担心万年星随口又说出什么可怕的谶言。
　　一直到今天收到王后私下偷偷的消息，得知他们能在中心大教堂内，背着万年星和其他皇室成员、和自己真正的家人见一面，他也是专程赶到了这里。
　　在抵达中心大教堂前，担心会撞上万年星，他不仅观察了教堂外的情况、确认万年星不在这里，还专门对自己使用了幻觉类的魔法，给自己变了另一张脸出来。
　　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进教堂，就被突然出现的万年星叫住了……
　　祁修强撑着回答：“最近我的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一直都在修养，但情况始终都没见变好……因为听说魔法神很灵验，所以专门来看看。”
　　他没有问万年星究竟是怎么认出来自己的。
　　……毕竟，这话要是问出口，理论上不会魔法的人却能看穿幻术，光想想就知道之后的肯定会变得很麻烦。
　　最后只是临时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准备把人直接敷衍过去。
　　所幸万年星也确实很好敷衍。
　　万年星当即露出了恍然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说你今天看上去怎么比之前都瘦了一点，原来是最近一直都在生病的缘故啊。”
　　“感觉生病拜神也没什么用，”无论是这个第一印象就不好的教堂，还是魔法神存在的所谓证据——来自上个纪元的文物记录，他心里对魔法神的观感就是不靠谱，看自己的朋友身体不适还要拖着病体去求神拜佛，忍不住跟着劝了劝，“相比起去教堂做礼拜，还是多吃点东西好好补补比较好。”
　　“吃什么补什么，缺什么吃什么，你现在还在修养中，就该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一补。”
　　“我还等着你回皇宫就职，然后陪我一起玩呢……感觉当皇子也很无聊。”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即将成年才找回来的，感觉这份亲情和我想象中的皇室亲情有些不太一样，让我都开始觉得有些窒息了……”
　　万年星说着说着，又想起来自己最近在皇宫里作为三皇子的亲身体验。
　　怎么说呢……有一些特定时刻，还不如当年在510星球上的生活舒服呢……
　　祁修心里听得直滴血，但还是附和应了一声。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然后继续回皇宫任职、陪伴您。”说出这句话时心里什么感受，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
　　另一边，差不多十分钟前。
　　除了万年星之外的其他所有人，都告别了万年星，走进了魔法教会的中心大教堂。
　　帝国君王穿过教堂的大门走进大厅，他远远看着立在众人之前的魔法神神像，有那么一瞬间心下闪过恐惧。
　　为了解决一个神明带来的麻烦，然后去求助另一位神明——这样真的合适么？
　　这个魔法神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这位魔法神会不会也和万年星一样，神明的性格会不会都是同样的自我……宇宙是万年星的梦境，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魔法神真的能解决他们遭遇的问题么……
　　太多太多问题，在他走进教堂的这一刻，突兀从他的心底出现。
　　那份与生俱来、让他得以学习魔法的灵性，在他走进教堂的瞬间拉满警报，让他本能重复思考这些过去就想过的问题，开始踟蹰开始犹豫。
　　但帝国君王又想到了等在教堂外的万年星。
　　光是想到万年星，那份对未知的恐惧，便立马让他坚定了原本的决心。
　　越是知道万年星不正常、越是知道万年星很危险，于是他眼中观测到的万年星也开始变得更加恐怖离奇。
　　无法想象祂未来又会说出什么话，无法想象祂未来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所有的意外伤害都可能会让祂从梦境中惊醒，任何精神上遭受的攻击都可能会让这片宇宙走向灭亡……必须得好好保护祂，必须保证祂的身边没有坏人，必须让祂每时每刻都幸福快乐……
　　帝国君王叹了口气，又抬手揉了揉鼻梁，勉强中断了这个明显不正常的思绪。
　　只要想到“不能让万年星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他的脑子很多时候都会自顾自地往下想，想让他接受一些有悖于原本想法的事情。
　　他不知道510星上那些原本的官员，是不是也遭遇过和他类似的经历。
　　但就如今的他自己来说，在很多时候，他只能让自己时刻保持愤怒憎恨，才能勉强保持正常冷静，不至于跪下去和万年星发誓，说什么“一定会保护好你”的话。
　　同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发现了万年星的邪神身份，不可名状的恐惧总是塞满了他的每一寸血肉。
　　本能告诉他，他必须得跑。但理智又把他强行留在原地，要求他必须和这样的万年星，继续扮演父慈子孝、绝不能让祂发现不对劲的肉麻戏码。
　　——这简直是比死亡还要恐怖的经历。
　　也是……
　　帝国君王想，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比这还要更加恐怖的经历呢。
　　无论那位魔法神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无论那位魔法神会是个什么样的神明，就光是“魔法神从没有出面插手人间事”的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对方是个合格的、高坐在云端的神明。
　　就算是事情结束后，真的会出现其他别的意外，那也绝对比现在要强。
　　想到这，帝国君王立马坚定了内心，当即毫不犹豫走进了大厅，走到了教皇身边，打算和对方一起叩拜这位魔法神。
　　他在心里默念——
　　“魔法神啊，如果您真的看到了这个世界于祂手中的惨状，那就赐下战胜祂的力量吧。”
　　与此同时，在他的身侧。
　　同样对这神像述说祷词的教皇，却在这时候听到了神音。
　　或许是因为最近总是梦到魔法神，他和神明之间的联系也开始变得更加紧密。
　　在这个感恩神明的重要时刻，他终于听到了神明的话语——
　　“……吃什么补什么，缺什么吃什么……”
　　——不是含糊的、听不清具体字句的呓语，而是确切的、他能听懂的话。
　　虽然不知道神明单独告诉他这些是因为什么，但只要是从神明口中说出的神音，无论是什么内容都没有问题。
　　他在心里无比虔诚地感谢神明，以万万分的感恩之心完成了整个仪式。
　　这场礼拜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
　　因为仪式中确切听到了祂的声音、听清了祂说的话，教皇甚至有些不舍得结束仪式。
　　一直到两个小时后仪式按照原本的安排彻底结束，他看上去甚至还有落寞的样子。
　　只是帝国君王没给他留多少感慨的时间，好不容易等到这场冗长的仪式结束，他几乎迫不及待地走到了教皇面前。
　　帝国君王：“我有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你能和我单独聊聊么？”
　　教皇强行让自己忘掉那份失落感，他想着教会未来的发展，最后应了一声。
　　“好的，您随我来。”教皇打起精神，他应了一声，随即示意帝国君王跟着自己，一起去教堂中设置的、便于单独聊天的告解室。
　　……为防止泄露隐私，告解室的墙壁上镌刻了隔音的魔法，绝对符合“单独聊聊”的要求。
　　两人很快单独去往了教堂的告解室。
　　随着告解室的门被关上，墙壁上的隔音魔法迅速起效，这意味着他们之后说的话，都不会传到第三个人的耳朵里。
　　教皇率先问：“陛下，请问您想问什么呢？”
　　帝国君王认真问道：“我想问，如今邪神现世，带来灾难，祂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会给世人带来更多未知的恐怖危险。”
　　“我想请问，面对这样一位近似于万能的邪神，人族究竟如何才能击败祂？”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为我问出这个问题，恳求魔法神的恩典。”
　　——这就是在先前召见教皇时，当时因为意外没能当场问出来的问题。
　　不过这也在教皇的意料之中。
　　在之前得知“邪神”的信息后，他就猜到对方绝对会问类似的问题，祈求魔法神的帮助。
　　“好的……”教皇应声，正要说一些客套话，表示自己绝对会把事情办好，为了这片宇宙向神祈祷、竭力听懂魔法神和他说的那些话。
　　……想来那么多场梦境里听到的数次神音，或许就是慈悲的魔法神看不过眼，想要降下预言拯救世界。
　　只是在回话前，他想到了自己今天在做礼拜时听到的那句话。
　　这是他唯一能听懂的神音，这或许就是魔法神给出的解决方法。
　　“不过，说来也巧，在刚在的仪式里，我其实听到了祂说的一句话……只是不知道，那究竟是祂随口说的话，还是真的战胜邪神的办法。”教皇短暂犹豫后，接过来话头。
　　在求助者参与礼拜时传下神音——这确实很符合世人想象中神明的格调。
　　帝国君王已经开始相信，可能魔法神真的早早知道了他的来意，并提前准备好解决的办法。
　　他激动追问：“祂说了什么？”
　　教皇神秘笑笑：“祂说，得靠‘吃’。”
　　“其实真要说起来，如今的宇宙各族都缺少能应对邪神的力量。或许只有当某个个体拥有世界上所有种族的能力、成为这片宇宙里近似于万能的神的存在，才能拥有击败邪神的可能。”
　　“可世界上除了神之外，哪有这样的种族呢。”
　　“所以，就需要某个个体、某个存在，融合这片宇宙里现存的所有力量。”
　　帝国君王有些疑惑：“那这和‘吃’又有什么关系？”
　　教皇：“或许以前没有，但在魔法神给出确切答案时，这片宇宙就悄然发声了变化。”
　　“宇宙之所以能发展至今，全都是因为‘吃’。植物靠吃到阳光获取能源，食草动物吃掉植物延续生命。”
　　“而在它们之上，智慧生物靠吃获得维持生命休养生息，并最后让让宇宙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这个最简单、日常所有人都习以为常，近似于生物条件反射的动作，或许就是破解一切的关键。”
　　“缺少什么样的力量，就靠‘吃’来融合获得，吸纳世间现存的一切，集合世间万物的力量，制造出一个万能的、绝对能击败邪神的个体。”
　　如果只听原话，神明说出“吃什么补什么，缺什么吃什么”的话，难免有些骇人听闻，本能觉得掠夺性太强，开始下意识觉得不安。
　　但在教皇这么一通解释下，这些话术点满的教会头子重新调整扩充了一下内容，连带着这个解释好像都成了类似于“人饿了就得吃饭”之类的真理，变得习以为常，且正义凛然。
　　成为近似于神明的存在么……任谁听到这番话，恐怕都会心跳加快觉得激动。
　　但问题又来了。
　　帝国君王视线不自觉下垂，对此提出了异议：“但这恐怕不行吧……过去也曾有人为了魔法现身，只是生命一旦吞服蕴含异常力量的血肉——无论是巨龙、精灵、矮人、甚至是最普通的蕴含魔力的野兽，都会因为承受不住血肉中蕴含的特殊能量、体内充斥与自身魔力截然不同的魔力源，从而直接爆炸。”
　　“人吃掉其他魔法生物就会死，即便用炼金药剂辅助，也没办法成功……”
　　“你可能不知道，但我有幸看过这个实验结果。”
　　教皇隐约猜到这番话背后隐藏的东西，他忽略其中的异常，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坚持道：“……但现在可能不一样了。”
　　“神明传下了神音，或许在不惊动邪神的前提下，祂悄然更改了这片宇宙的法则。”
　　帝国君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大概知道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得感谢你……但这个毕竟不是什么确定的神谕，我又始终不被魔法神眷顾，还是希望你能为我传一下话。”他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结束了对话。
　　“如果魔法神真的如此慈悲、为这片宇宙做出来这么多的努力，我一定会让所有人都知道祂的威名。”
　　……
　　帝国君王走出告解室时，又恢复了平时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大皇子一直守在告解室附近：“父皇，你们刚刚谈成了么？”
　　帝国君王：“目前还不知道真假，但确实值得尝试……”
　　大皇子当即松了口气，随即和其他人一起走出了教堂。
　　刚出教堂的门，结果就看到了万年星正在街边，和他们真正的血亲——祁修聊天。
　　无论是谁看到这一幕，都本能觉得有些紧张。
　　帝国君王下意识看了眼王后，对方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帝国君王立马清楚是个什么情况了，他有些慌乱，但又想到自己这一趟来教堂的收获，又无意识地松了口气、觉得心里有底。
　　“你们再说什么？说起来好像也有几天没有在皇宫里看见你了。”帝国君王看似平常问道，“说起来最近确实看万年星好像有些孤单、只能自个在藏书间里看书，你什么时候能保证回到皇宫陪陪他？”
　　这位曾经的帝国三皇子陡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祁修收敛了一下自己夸张的表情，配合道：“我很快就能休养好身体，正常回去任职。”
　　万年星没注意到他们的眉眼官司，只是在边上跟着笑，心想之后又有人陪自己消遣时间了。
　　只可惜，江力还在510星上上学，没空陪他聊天……
　　真要说起来，万年星还真有点想自己的同桌了。
　　他和江力学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平时聊天也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但和祁修就有点不太一样。
　　可能是因为双方是上下级关系，他很多时候都能感觉到对方和他聊天时的小心翼翼，搞得多说几句话就有点腻了。
　　……也难怪以前在510星上，祁修说起话来比江力学好听，却总是让他觉得有些怪怪的。
　　只能是凑合了。
　　真希望以后江力学能考到首都星来。
　　他都是帝国皇子了，以后他给江力学发工资，就让对方陪自己玩……
　　万年星跟着礼貌附和了一声：“那我就等你养好病，然后来皇宫陪我了。”
　　之后万年星告别了祁修，坐上了回程的车回到皇宫。
　　后续祁修倒是很快养好病回到了皇宫任职，就是单方面附和、说话总是小心措辞的陪聊，还是有些无聊。
　　但好在万年星很快找到了新的消遣——
　　来自上个纪元的老古董，完美符合他对飞船想象的真·飞船。
　　帝国开始对外宣扬他们对外的新发现，公开展示了上个机械纪元流传下来的文物，还播放了飞船上的录像证明魔法神的存在。
　　万年星也是一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上个纪元的文物，不是什么壁画也不是什么是被。
　　而是一艘飞船！
　　万年星看着机械纪元流传下来的飞船的样子，出于对这艘飞船的信任，也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说不定真的存在魔法神了。
　　“这才是我想要的人工智能啊……这个世界的技术什么时候才能发展成这样啊……”万年星看了看视频里能教人学习的人工智能，又低头看看通讯器里人工智障一样的魔法小助手——“无限”，是真有点羡慕了。
　　……
　　新一轮的内阁会议开始了。
　　帝国君王的神色不同于过去的凝重，此时的他眼角眉梢都显出了几分得意。
　　“前几天通过简单的实验……只要配合缓解痛苦、缓冲融合的药剂，就真的能获得其他种族其他生物的个体，凭借‘吃’获得超脱认知的力量。”
　　“法则真的变了。”
　　只要能摄取其他生物的血肉，就有机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完美、更接近神明。
　　他把这称为超凡。
　　——这就是超脱于凡俗生物认知的全新法则。
　　而关于超凡进化之路的首次实验，至今差不多也完美落幕了。
　　最初生物个体确实短时间内无法承受不同于本体的异常魔力，但药剂师很快就根据过去的几次实验记录数据，调配出来了对应的缓冲药剂。
　　非同寻常的进化狂潮即将开始了，而首都星上的皇室、贵族，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往外说。


第46章 
　　万年星感觉最近皇宫里的氛围, 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也不知道是不是相处久了、互相变得熟悉了，他感觉其他皇室成员对待自己的态度，也不像是之前那样小心翼翼、每次说句话都很不得给他鞠躬, 所有人的态度看上去都比以前自然了很多。
　　就是有时候, 除开他之外的所有皇室成员, 都用一种莫名热切的眼神看着他，有点像是以前看过的纪录片里, 那些正在准备围攻狩猎的鬣狗。
　　只是把过去蓝星的动物世界套用在星际时代的皇室身上, 难免有些古怪。
　　……毕竟, 哪有人会狩猎吃掉人类的。
　　万年星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好笑，之后还把这个当做是逗趣用的玩笑话, 告诉了祁修, 表示他们对彼此的关系终于熟稔自然了一点。
　　其他皇室成员不再像是之前一样礼貌过分，他也开始相信这些家人知道开玩笑。
　　现在终于感觉融入了一点这个家。
　　祁修估计是太为他感到开心，当时人立马站直了，说话都有点结巴：“哈哈哈，是么……不过怎么可能会是鬣狗呢，应该只是错觉吧。”
　　万年星之所以觉得和祁修聊天时有些放不开，主要原因差不多就是这个了。
　　明明只是夸张地开玩笑, 对方却用一种特别重视的态度、正经地对待他的玩笑话, 搞得他很多时候总是觉得很莫名。
　　……明明只是一句随口的玩笑话而已啊。
　　不过祁修虽然待人接物有点过分正经，但好歹是上一任的帝国三皇子，对于最近皇宫的氛围变化原因, 知道的确实比他多。
　　祁修尝试遮掩：“而且他们那样……之所以会让人会这么觉得，可能是因为最近万族竞赛即将开始了吧。不仅是首都星的皇宫, 就是皇宫外，绝大多数人大都是这个反应。”
　　“这片宇宙里所有国家、所有种族, 都盼望着万族竞赛开场。”
　　因为在这个魔法星际时代，国与国之间战争的体量和损耗都太大，为了能让各国大致知道自己在这片宇宙里的实力水平、本身地位，各国每两年联合举办一次万族竞赛。
　　万族竞赛的参赛年龄要求得在50岁以下，具体水平不限。
　　“在万族竞赛里，各国的排名名次，决定了接下来两年内在宇宙中的地位。”
　　“上次的万族竞赛里，我们人族垫底，以至于遇到其他种族后总是脸上不好看，就算是被骂了也只能憋着不吭声。”
　　“不过这次就不一定了。”说到最后，因为这份共同的荣誉感，又想到了如今人族身上的“变化”，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笑。
　　万年星没听出来问题，恍然道：“原来还有这种比赛啊。”
　　这估计就是星际时代的奥运会了。
　　万年星掏出通讯器，当即打开页面搜索“万族竞赛”，想要看看这个在祁修叙述中，对这片宇宙都这么重要的比赛，实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随着搜索页面跳转出结果，万年星终于知道了这个万族竞赛是怎么一回事。
　　从规模上来看，这确实是联合全宇宙内每个国家、每个种族的重要比赛。
　　但单独看赛制，这就比那些单纯比拼身体素质、挑战极限的比赛，要来得更加危险了。
　　万族竞赛的比赛形式有点像是大逃杀，大概就是把每个国家每个种族的参赛者，全都一起丢到任意一颗没有开发过、甚至可能没有生命的星球上，就看谁能硬熬熬到最后。
　　因为这个比赛事关未来各自种族在宇宙里的排位，哪怕给选手装配了相应用于逃生的空间魔法，却还是会出现参赛选手强撑着不愿意被淘汰，最后出现伤亡的情况。
　　这可比单纯的运动竞赛危险多了。
　　……
　　熔金联盟。
　　因为万族竞赛即将开始，矮人开始筛选参赛的人选。
　　为了最大程度上挑选出合适的参赛者，除了在军队、登记的魔法师中选择年龄合适的人选，他们还会面向社会，对外招募进行海选淘汰。
　　……毕竟就现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具备魔法潜能，万一能在社会里淘出来几个真金呢。
　　别说，过去万族竞赛的历史记录中，还真有就出自民间的天才通过筛选去参赛的……
　　而今年从民间发掘到的这批好苗子，明显比以前更加出色。
　　这些民间前来参选的市民，都表现出了惊人的实力和应对能力。
　　他们的身手简直好得出奇，单看反应速度几乎和军队里训练出来的没什么差别。
　　尽管这些招式看上去都是没有训练痕迹的野路子，但这些野路子每一招每一式，看上去都像是奔着要命去的。
　　除此之外，还有他们表现出来的惊人天赋。
　　近战实力或许能通过怕训练提高，但是天赋这种东西，在出生后就注定了彼此之间的差距。
　　结果参与选拔的工作人员看着他们表现出来的魔法水平，一边在心里念叨“这种水平的人怎么这么多都没登记、没有参军”，一边翻看过去留档的相关记录。
　　看到他们表现出的明显超出过去资料记录的实力，当时就惊讶了。
　　类似情况的人实在太多，表现出反常的市民的数量，也超过了“漏网之鱼”这个词能表述的意思——哪有漏网之鱼直接漏掉一整个网的。
　　……更别说就看这些人现在参与选拔万族竞赛的参赛者，也不想是什么“不慕名利”的隐藏高手人设啊。
　　国家上层也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大，立马开始细查。
　　这一细查，很快就看到了这些人的消费记录里，貌似都存在同样的问题。
　　日程出现过多空白，资金的流向也不够明确，全都汇进了几个相同的匿名账号里——这种查不出出处的匿名账号一半都是在逃犯、或者是灰色产业相关的人在用的。
　　唯一能看明白确切问题的，可能就是这些人在人族帝国510星上的消费记录。
　　这看着明显不正常。
　　去人族帝国的飞船，从爆出“人体实验”的消息后，都不知道停运了多久！
　　参与选拔的工作人员越看越觉得心惊。
　　联系510星对外糟糕透顶的名声，结合这些人违背常理的天赋提升，一个偷偷主动参与“人体实验”猜测，自然而然就跟着从心底成型了。
　　熔金联盟全国上下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觉得这样不行。
　　他们当找来了这批情况反常的市民，想要弄清楚对方为什么要去510星，怀疑这些人完全就被那些卑鄙无耻的人族骗去参与人体实验，希望未来能尽可能减少上当受骗的人的数量。
　　这次和这些异常参选者说话的，就不是之前参与选拔的工作人员，而是该选点所在城市的市长了。
　　市长问：“我能问问你们么？你们如今表现出来的魔法潜力为什么和过去记录不同？你们为什么要去510星？510星上的人究竟又对你们做了什么？”
　　“人族帝国那边压根就没有好人，你们绝对不能听他们说的什么‘提升天赋’之类的话，就被骗到510星，主动成为他们实验的实验品。”
　　“类似的实验完全违背了伦理、违背了宇宙法则，人族也绝对不可能真的给你们什么好处。或许现在一时看是好的，但是之后绝对会出问题！”这番话甚至完全就是在苦口婆心地劝他们不要上当了。
　　但是他对面站着的这些异常参选者，却表现出了超乎他们所有人想象的反应。
　　市长觉得他们会反驳他们的话，会像是每个上当受骗的人一样怒斥他们的无知，又或者因为害怕陷入绝望。
　　但他面前都这些矮人听到他的这番话，当即笑了一声。
　　“不是人体实验，”说话的矮人隔着衣服摸着自己胸口上的吊坠——这是510星上对外销售的源初神的随身小神像，“510星上没有实验。”
　　“那里是神明的试炼场，源初神给我们所有人都带来了奇迹、赐予了我们全新的未来，让我们看到了更多其他别的可能。”
　　市长一愣。
　　老实说，他不是很相信神明之类的信仰。
　　他现在只觉得这些人信教信得没了逻辑，满脑子就只有他们崇敬的那个虚无神明。
　　对面的矮人好像也看出来了市长对这位源初神的态度，不过也确实没把这放在心上。
　　“和我以前一样，没见过祂的人，确实无法想象出祂的力量……”
　　矮人又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吊坠。
　　其实在最初看见那些对外发传单、让大家了解源初神的信众时，他也不以为意，没把这当回事。
　　但在这之后，一直到听说了源初神的神像能庇佑玩家，让玩家遭遇怪物时获得逃脱可能的相关传言后，这份特殊的信仰也在玩家群体中快速传播。
　　最离奇的是，这个看似离谱的传言居然还是真的！
　　思及“510星上所有居民都是源初神的信徒”的结果，510星绝对就是神明安置在人间的试炼场，这是生灵获得力量、夺得更多可能的唯一机会。
　　……确实，确实有人死在试炼场里，没能通关副本获得积分，但这也很正常，试炼总是会出现没能通关的失败者，不是么？
　　他们都得感谢源初神给了他们这样的一个机会。
　　对面，市长看着这些矮人脸上的微笑——那完全就是一种“无所谓你信不信，但是神明确实存在”的反应。
　　是帝国将人体实验美化成了信仰，让这些人心甘情愿自己上钩？还是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
　　而类似的事情，同样也发生了在他种族其他国家内。
　　……
　　只能说最近教会、信仰之类的词汇，出现的频率真的高得过分。
　　这边出现了一个能让人改天换命的源初神，那边的魔法教会也不甘落后，教皇直接跳出来发布视频，发布了所谓的未来预言——
　　这位人族的教皇，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这次的万族竞赛里，人族参赛者的实力绝对能在魔法神的赐福下，远远超越其他任何参赛者。
　　对此，除了教皇本人，绝大多数人看到这个所谓的预言后，都觉得是完全没必要理会的哗众取宠。
　　就是一些其他星球上的魔法神信徒，也认为教皇说的话里夹带了私活。
　　……显然，就算是帝国拿出了飞船上的录像，以此宣扬魔法神的存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还是不吃这一套，怀疑是文明之初，原始人因为条件艰苦于是酝酿出的本能神灵崇拜——这是在文明没成型前的正常反应。
　　两边都单方面看不起彼此，都觉得对面不识好歹。
　　而万族竞赛，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开始的。
　　各国联合专门选了一颗星球，让各族的参赛选手前往比拼厮杀。
　　即便各国尽可能为本国选手准备了护具，但所有参赛选手的生命健康依旧没办法保障，所有人都是签了生死状后才进去的。
　　这就是一场全民关注的赛事，这事关未来种族在宇宙里的地位。
　　这片宇宙里，几乎一半以上的智慧生命，都在万族竞赛开始后关注了这场赛事。
　　包括万年星。
　　万年星也旁观了这场残酷的比拼，并迅速沉浸在了这个宇宙级别的赛事中。
　　赌上种族的未来与尊严，通过年轻一代的碰撞，确定彼此在宇宙里的位次——本就充斥着血腥暴力的比赛中，还额外被赋予了这样的意义，让比赛看上去更加吸睛。
　　而这次的万族竞赛里，人族选手的表现真的异常得不错。
　　哪怕是碰上了其他自带天赋的种族，也能在危急关头反败为胜。
　　万年星越看越觉得激动，看得半夜都有些舍不得睡觉。
　　也难怪这个万族竞赛有这么多人关注、这么多人追着看了，这个是真的好看啊！
　　今年的参赛选手真的很争气。
　　人族选手的反应、能力都很出众，看得他种族荣誉感都要出来了，恨不得这些选手能表现得更加出众。
　　只是万年星虽然是这么想的，其他人族观众也觉得人族即将崛起，但其他看比赛的人，却觉得这里面存在问题。
　　只是打开弹幕，在人族参赛选手的个人频道里，很多质疑的弹幕直接喷涌而出，觉得这里面绝对存在问题。
　　[不正常！这些人族选手的表现明显不正常！不会是有人给他们实时报坐标了吧？还是说帝国首席大魔法师“返老还童”去打假赛了？]
　　[真要是有问题，其他国家早跳出来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质疑？接受事实吧，我们人族终于要翻盘了！]
　　[感觉这些选手的表现不对劲……就刚才那段提前知道其他参赛选手靠近、于是顺势设下陷阱那一段，选手的表现明显不正常。这个选手做出了一个像是兽人嗅闻的动作，然后才确定了有人靠近，折返回去设套。]
　　[我截下来了！放大后能看到，他就是做了嗅闻的动作，人族的嗅觉怎么可能这么灵敏，这里面一定有黑幕！]
　　[话说回来，最近这段时间帝国人体实验的风波很大啊……这不会是人体实验的结果吧？直接给这些参赛选手融合了其他种族的能力特点？]
　　[大家还记得么，比赛开始前那个魔法教会的教皇说是这次人族绝对能赢。我之前还觉得他是在搞笑，但现在，你们说，会不会是他提前知道确切实验的结果，所以才说了那些话？]
　　[这些参赛选手肯定都是窃取了其他种族的基因，通过实验缝合出来得到实验品！]
　　[别的不好说，但肯定有一个无辜兽人被送上了实验台！垃圾帝国，做这种禁忌实验绝对会有报应的！]
　　[你们别在这瞎说啊，只是一个嗅闻的动作就是兽人基因了？就不能是什么特殊道具，不能是什么特殊魔法？其他种族的评委一个字都还没说呢，你们就在这里判出来结果了。]
　　[感情你们这个态度，就是不允许我们人族进步变强了？表现好点就是禁忌实验？没证据的话别乱说！]
　　[现在笑得开心，说不定这些人就是看上去好好的，实际内里的基因已经解离、即将彻底崩溃了。估计比赛一结束，人就该彻底没了。]
　　[510星上没有人体实验！那是被神明眷顾、拥有源初神恩赐的星球，不是人体实验的实验室！]
　　[都被帝国洗脑了吧？什么神赐之地啊，你们猜猜为什么去510星、去帝国的飞船都停运了，就因为那里的怨气太大，都变成一个巨大的恐怖诡异了！]
　　弹幕里说什么都有。
　　如果是具备魔法潜能的人，这会儿把精神力沉入通讯器，或许就能顺利看清每一条长弹幕、每一个人对秉持的态度和观点。
　　但万年星偏偏是个普通人，这些又臭又长的弹幕看得他眼睛都有点花了。
　　好不容易看清这些人究竟说了什么，又看漏了万族竞赛的激烈对抗。
　　万年星最后选择关掉这些弹幕。
　　作为人族的一员，自己还是帝国皇子，万年星肯定是支持本国选手的。
　　“这怎么可能是人体实验的缝合实验品啊……基因怎么可能后天完美融合，真要是强行融合铁定得崩溃。这些人看上去明显都还好好的啊。”万年星嘟囔着，继续熬夜看比赛。
　　当然，作为宇宙里最为特殊的存在，祂的每一句话都会给这片宇宙带来影响。
　　万年星的一言一行都有专人负责监听，他说的这句话也在说出口后，很快被记录传到帝国君王的桌上。
　　而另一边，哪怕有魔法神的支持，帝国君王在得知万年星的新谶言后，也还是有一瞬间的心跳骤停。
　　但在看到谶言的具体内容后，他立马就放心了。
　　毕竟这份靠“吃”获得的力量来自于魔法神，这是法则上允许的变化，这份超越世俗获得的力量，怎么能被算是“强行融合”呢？
　　帝国君王又看了会儿比赛的实况，确定这次的参赛人员凭借超凡的力量始终领先其他种族后，终于满意地放下通讯器，准备休息睡觉。
　　然而随着他关掉灯闭上眼，镌刻了隔音魔法的卧室一片安静，但他却莫名从环绕周身的黑暗中，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响。
　　“啪嗒”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摔落在地板上时还带着莫名的水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蠕动地朝自己靠近，随着它的动作，恶心的黏液里混入空气随即滞留地面，他甚至能听到那些细碎的气泡破裂的响动。
　　而所有一切声音的源头，如今离他越来越近。
　　帝国君王猛地睁开眼，他的眼球仿佛蒙上了一重血色，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带着可怖的暗红，就算是开灯后，他的情况也没有缓解。
　　随着他睁眼闭眼，眼前的场景快速交错发生变化。
　　一会儿看上去正常，一会儿看上去不正常。最后又通通糅合在一起、共同出现。
　　明明是正常的房间、明明是理应不会遇到任何危险的房间，地板上却遍布着巴掌大小的活动肉块，不断朝着他的方向靠近，蠕动着要爬到他的身上。
　　帝国君王下意识发出尖叫，他几乎是仓皇地往后躲，想要伸手把这些东西拍开、让它们彻底远离自己。
　　然而没用。
　　这些恶心的血肉爬上他的身体，它们扎穿了他的皮肤，强行用力往里钻，剧痛瞬间顺着神经流进大脑，让他无法自控地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想要伸手去抓住这些东西，手却抓了个空。
　　这不正常。
　　帝国君王尝试告诉自己。
　　这不正常。
　　这应该只是幻觉。
　　“来人，快来人！”他最后挣扎着关掉了隔音的魔法，让门外的侍卫进来救驾。
　　而门外的侍卫也确实很快冲了进来，他们担忧地看向帝国君王，也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在帝国君王眼中，他看到的画面远没有这么和谐。
　　在他眼中，侍卫熟悉的脸变成了一堆烂肉，他们体内好像没有骨骼，血肉又是飘忽晃荡又是堆在一起，所有人都贪婪地看着他。
　　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骤然狂降，帝国君王只能选择闭上自己的眼睛。
　　“去魔法教会找到教皇，你们现在就去找到他，把他带到我的面前来！”他本能觉得这件事可能和万年星存在关联。
　　如今能救他的，恐怕就只有那位魔法神了。
　　侍卫立马领命，当即出发前往大教堂。
　　同时，因为帝国君王的现状堪忧，为了能稳定局面，这些侍卫也是在第一时间去找到其他皇室成员，让他们出面代替君王做出决定。
　　但实际情况显然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糟糕。
　　侍卫们很快发现，几乎所有皇室成员，都表现出和帝国君王类似的情况，陷入了没来由的疯狂里。
　　……其中唯一情况好点的恐怕就只有王后了，但看上去依旧好不到哪里去。
　　最后也是真的没办法，侍卫们很快找到了熬夜看万族竞赛的万年星，说明了如今的情况。
　　万年星回到皇宫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夸张的阵仗。
　　万年星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着所有人都期待他能做出决定，最后硬是咬牙上了。
　　“先别急，我先跟你们去看看。”万年星说着，跟在侍卫身后，先看了看其他皇室成员的情况。
　　确实，这些人的状态看上去都很糟糕。
　　其中有几个一靠近就尖叫，说什么“怪物离我远一点”的话。
　　万年星看着这些人的样子，甚至生出“他们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要变形了”的想法。
　　“……真可怕啊。”万年星靠常识判断，先简单做了点应对，“先去喊来皇家药剂，看看这个情况能不能救下来……还有，为了方便看病，先把人都搬到一个房间里吧。”
　　听到帝国君王重复说要“魔法教会的教皇”，猜到对方估计是要搞迷信、开始求神拜佛了，还顺带着问了问教皇的情况，问有没有人去找教皇。
　　而教皇差不多就是在这时候进门的。
　　万年星正在询问“帝国君王要的教皇在哪里”，教皇这个时候刚好经历了一场空间传送，一边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往里走。
　　教皇听到了万年星的声音，这个声音在他耳中听起来格外熟悉。
　　循着声源看过来、看到万年星的脸，他当即双眼一亮。
　　该如何形容教皇看到万年星时的感受呢……
　　他觉得万年星的声音贴近神明，于是万年星在他眼中也带着万丈光芒。
　　不等那些皇室成员听到侍卫汇报“教皇已经带到”的消息、露出惊喜的表情让人上前，他们眼中的希望、他们眼中身负神明垂爱的教皇，就已经直直走到了万年星面前，干脆利落地跪了下去。
　　“感谢您亲身来到人间……只是，至高无上的主啊，我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好，您为什么不告诉我您来到人间的消息，您为什么不让我等迎接您的到来？”他又是激动又是难过地询问出声。
　　在这一刻，空气中痛苦的呻吟声似乎都要彻底凝固了。


第47章 
　　被别人当做是神明跪拜是什么体验？
　　万年星懵在原地, 完全不知道这个教皇在说什么。
　　什么叫“迎接您的到来”？什么叫“亲身来到人间”？
　　万年星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一度怀疑对方是不是因为信教，搞得现在认知都开始出问题、变得混乱没有逻辑了。
　　……不说别的, 他一个连魔法都不会的普通人, 怎么看都不可能像是什么“给宇宙带来魔法”的魔法神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有, 我不信教的啊……”万年星指着不远处痛苦躺到一片的皇室成员，指尖点了点躺在正中的帝国君王, “父皇一直说要找你过来, 估计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找你。”
　　“你现在先快过去吧。”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搞不定这些神神叨叨、第一次见面就突然跪下的信教人士。
　　教皇没想到自己会等到这样的回答。
　　难道是真的是自己认错了？
　　不, 不可能！
　　万年星在他眼中又是那样不同——他看上去和其他人甚至都不像是在同一个图层里的人。
　　假如是普通的神眷者，能得到魔法神这样的恩宠, 绝对是比他还要更加狂热的信徒。
　　偏偏万年星对于教会的存在, 没有表现出任何能和“热切”扯上关系的反应。
　　这应该就是魔法神本尊！
　　只有魔法神本尊，才能在获得这样深重的神眷、在人间信众眼中看上去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同时，又能对教会的存在本身，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以至于显得有些漠然。
　　至于为什么表现出对教会、对虔诚信仰的神明的他，表现得如此陌生而冷淡……
　　难道是伟大的魔法神以人类的面貌出现在人间，就是想要体验世俗的生活，于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成为了世俗中的一员？
　　——这大概是如今的教皇, 唯一能想到的、符合万年星现状的猜测。
　　“这样啊, 那可能确实是我认错了……”教皇选择配合，但还是有些不舍地嘱咐，“不过不管怎么样, 我希望您未来能来我们魔法教会一趟。”
　　“上次的礼拜没来得及见您一面，我真的希望您能来我们教会好好看看。”好好看看您在人间的信众, 是如何虔诚地感恩您的存在。
　　万年星尴尬笑笑没有回答。
　　但教皇依旧感到了满足。
　　只要想到魔法神化身的万年星作为帝国皇子，未来他们见面的机会绝对不会少。
　　想到这, 他又不可抑制地觉得开心。
　　……而这份近乎于本能的下意识反应，也帮助他反向笃信了祂的身份。
　　教皇缓步走到这些皇室成员附近，查看这些人的情况——
　　体表没有明显的伤口，外表看上去也很正常。
　　除了所有人都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发出细碎的痛苦呻吟、面对来人做不出其他任何反应，仿佛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他们看上去完全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正常人。
　　教皇完全看不出问题，只能隔着一段距离，恭敬地垂头认真询问道：“陛下，请问您专程深夜找我过来，是要做什么吗？”
　　“如果是身体上的病痛……或许找一些医生或是药剂师，会比找我更合适。”他尝试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而对面，帝国君王此时还震撼于自己听到动静睁开眼时，刚才亲眼看到的那一幕。
　　怎么会这样呢……
　　魔法教会的教皇怎么突然就对万年星下跪了？！
　　魔法教会的教皇，怎么突然就说万年星是他信仰的那个魔法神了？！
　　难以言喻的绝望翻涌而出，他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现实。
　　说不定这只是误会，毕竟他们都说是认错了……
　　说不定只是因为万年星也是神明，所以吸引了没有见过魔法神的教皇……
　　本能的求生欲让他开始为对方开脱，现在的帝国君王无法接受事实，只想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说不定这就是邪神想要误导他们放弃最后一点获救的可能，所以才临时出现了这样的戏码。
　　……而且，要是真的什么都不做，就因为这段不知真假的对话直接选择放弃，那才是真的必死无疑。
　　万年星本就恐怖的形象被再度扭曲，人类的本能又让他不敢松开最后那条救命的绳索。
　　帝国君王声音颤抖：“我们现在的情况有些糟糕……我想请你现在就代我们向魔法神祈求，让魔法神立马知道我们的现状，也让我们立马变回原来的样子。”
　　既然万年星否认了眼前的信徒，教皇也说自己是误会了。
　　所以魔法神绝对不可能是万年星，他们也一定能获救的，对吧？
　　“我能感觉得到，我快变得不再是我了……我已经变得不正常了……”说到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办法用现有的词汇描述自己的案例，还是说精神已经被自己如今的异常感受逼疯，听上去甚至显得有些没有条理。
　　教皇闻言，他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了起来。
　　“当然。”他立马应声。
　　结合如今魔法神降生皇室的现状，教皇为了能尽快解决问题，还顺带着微笑提议道：“不过，神明之前愿意赐下恩泽，说明魔法神始终眷顾着帝国、眷顾着你我。”
　　“还有这位被魔法神眷顾的三皇子……这位被神明眷顾的宠儿能投身到皇室，说明神明本就中意这个国家。”
　　“只要你们诚心诚意地向神明祈祷，魔法神也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在他看来，万年星能出生于帝国的皇室，愿意成为这个人族帝国的三皇子，那就说明的帝国的皇室肯定有哪里是让魔法神喜爱的。
　　只要能一起向神祈祷，他们的声音绝对能直抵神明耳边，传到万年星耳中。
　　“殿下，我相信您也一定是这么觉得的，对么？”说到最后，他甚至还扭头看向来万年星，眼里带着难掩的欢欣和热情，表现出和刚才面对帝国君王时截然不同的殷切态度。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帝国君王已经从这个“被魔法神眷顾”的具体说明里，意识到魔法神的出身。
　　……哪有神明会眷顾另一个神明呢——除非万年星就是这个所谓的魔法师。
　　他们再不能蒙骗自己。
　　只是教皇依旧没有察觉到周围微妙的氛围变化，还在热切地看向万年星，等待神明本尊的回应。
　　无疑，在隐隐发觉万年星的身份后，教皇始终渴望着和万年星交流。
　　无论万年星和自己说什么，无论万年星做出什么反应，他都会为“万年星回应了他”的这件事感到欣喜。
　　而万年星对此，依旧只觉得莫名其妙。
　　就……这个教皇说来说去，怎么又说到他身上了？
　　他有点想说，这种时候还是得相信一下科学才靠谱，他也不觉得神明会眷顾一个无信仰者。
　　但他总感觉自己这么说肯定没用，对面的反应实在是热情过分了。
　　……特别是，根据他过去的人生经验，以及刚才和教皇的对话，他觉得这些信教的在很多时候，可能都听不进去自身信仰之外的其他任何话。
　　“嗯，或许吧……不过用现有技术紧急救治也很重要……”万年星含糊地应了一声，主动避开教皇看过来的、更亢奋的视线，招呼边上的药剂师，“你们别愣着，快接着看看，我的父皇母后这究竟是怎么了。”
　　“希望神明回应前，找到救命治病的炼金药剂。”
　　忽略语言上的敷衍附和，光从行动上来看，这差不多就是和言语里相反的、委婉的拒绝了。
　　——尤其是结合“药剂师在此之前完全看不出来问题”的这个前提条件来看。
　　不会压根不想救人吧……
　　教皇开始感觉有些不对，他隐隐感觉万年星在对待“救治皇室成员”的态度上，存在些许问题。
　　他试探问道：“殿下，如果您有救治您的这些家人的机会，您会出手救助么？”
　　万年星可没时间在这种时候，和一个信教的玩什么假设游戏。
　　特别是在这种危险句式——后面说不定会加上什么“牺牲自己”的条件，信教的老爱搞这些“花样”了。
　　别回头他一答应，这个教会的教皇就突然改口，张口又要钱又要命，给出什么邪门不正常的献祭方案……
　　万年星警惕道：“这个前提条件就不合理。我是个普通人，我甚至不会魔法。连专业的皇家药剂师一时间都没办法看出来问题，我哪来的能力把人救下来。”
　　教皇看着万年星稍显冷硬的表情，立马在这两次委婉的拒绝里，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他突然反应过来，万年星和这些皇室成员的关系，貌似不是特别好。
　　教皇开始回忆他知道的所有相关信息。
　　皇室口中的邪神、想要解决邪神突然前来求助于魔法神、遗失了十几年才找回来万年星、上次礼拜没有见到万年星陪同……
　　还有现在。
　　这些皇室成员变成了现在这幅凄惨的样子，却还在他表现出明显异常、就差直接叫破神明身份拉着所有人一起叩拜的前提下，帝国君王却一声不吭，什么反应都没有。
　　如果问心无愧，在感觉出不对，同时听到他进门后莽撞跪下说出口的那句话，他要是帝国君王绝对第一时间就求万年星救命了。
　　难道说，这些皇室成员口中的所谓邪神，就是眼前的万年星——这位他们信仰的魔法神？
　　愤怒的神色迅速出现在了教皇脸上，他觉得他现在已经逐渐搞懂了一切。
　　“报应，这就是报应啊。”教皇闭眼，默默移开视线，“这就是不敬神明的代价。”
　　“我说怎么好好的突然出事……”原来你们私下都喊魔法神是邪神的？！
　　教皇摆出了明显的、之后不可能再插手的意思，房间里躺倒的这些皇室成员彻底绷不住了。
　　任何用于自我欺骗的夸张谎言，都彻底没了继续维持效用的可能。
　　单薄的谎言被事实轻易戳破，所有人被迫走出他们虚妄的幻想。
　　毫无疑问，万年星就是那位历史记录中存在的魔法神！
　　而事到如今，这位痴愚的神明，成为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万年星，求求你了，求求你说些什么？无论说什么都好，求你说让我们恢复健康的话！”
　　“对不起，魔法神……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冒犯您的。”
　　“万年星，只有你能救我了，你必须得救我啊！”
　　“……您放过我吧！”
　　但在很多情况下，世人的言语大多很难顺利传达到神明耳边。
　　万年星完全不知道，事态是怎么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为什么他们都觉得，他这个连魔法都不会的普通人，会有解决这场诡异事件的办法？
　　万年星只能试着代入猜测，可能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看上去还算是正常的家属，所以这些得了怪病的亲人，总是忍不住对他这个唯一的“健全人”抱有期待。
　　万年星有点害怕：“这到底是什么病啊，都开始胡言乱语了，感觉精神好像都有问题了……”
　　边上教皇都每句话都显得不合时宜：“当然是对神明不敬的病。”
　　万年星当做没听见教皇的话，继续出声安慰自己的这些家人：“你们放心，我绝对会为你们找到最好的医生，未来也会找到更好的药剂师，专门组一个专家团解决你们的问题。”
　　万年星扭头嘱咐侍卫：“对了，你们知不知道其他能干一点的医生？要是知道，现在就立马去把他们带过来。”
　　……就算是实际没什么用处，但是医务人员一多，肯定能给病人带来心理上的安慰。
　　万年星的神情很焦急、很认真。
　　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其他所有家庭成员都无故病倒，这位帝国三皇子还能站出来稳定局势。
　　没人能说万年星干得不好，边上不知情的侍卫甚至还觉得，万年星这个人真的重情重义很不错。
　　但在知情者眼中，万年星所做的一切，还不如一句“希望能恢复健康”的感叹有效。
　　帝国君王想到了自己刚才看到的、万年星观看比赛时的自言自语。
　　以前觉得魔法神和万年星是两个神明，于是他不觉得万年星的谶言有用。
　　超凡的进化不是基因强行融合，那是神明给予了生命无限可能。
　　但在两者都是同一个人的前提下，万年星随口的感叹就在他们身上起效了。
　　……或许在万年星看来，这份通过“吃”得到的基因进化，就是在强行掠夺其他生物的基因数据。
　　万年星和魔法神就是同一个人——他们用自己如今遭遇的一切，亲身验证了这一点。
　　现在能怎么办。
　　祈求万年星？
　　可祂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万能的神明。
　　而关于他们的未来，祂也早早说出了新的谶言——
　　“……连专业的皇家药剂师一时间都没办法看出来问题，我哪来的能力把人救下来……”
　　——连始作俑者都没办法把人救下来的未来。
　　这一刻，帝国君王嘴上哀求出声，但他心里却清楚自己已经没有了未来。
　　失去了最后的希望，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开始觉得自己注定没办法获救，这些皇室成员也都觉得自己没办法恢复正常。
　　而更多新的异变，也随着意志的垮台，顺应崩塌的理智，接连发生在了他们身上。
　　帝国君王感觉自己脑子里出现了其他人的声音，其他生命的意志拼命挤进他的灵魂中，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被不断撑大的气球。
　　而这份灵魂上的变异，也跟着表现在他的肉/体上。
　　仿佛没有骨骼，此时他的身体呈现出异常的膨胀，而在他细薄的皮肤下，几张脸、几只手从里往外印出轮廓，像是这些异常的生理结构正在从皮肤下、从血肉里往外生长。
　　“精灵的尖耳朵为什么能听到自然草木的声音……龙族的鳞片为什么能刀枪不入、硬抗魔法……兽人的嗅觉听觉为什么总是这么灵敏……矮人的双手为什么天生擅长炼金……为什么人族总是显得平平无奇……”
　　——这曾是一些人族抱怨自己的平庸，羡慕其他种族自然天赋的话语。
　　帝国君王过去或许也说过这样的话，于是他在踏上超凡之路时，也抱着类似的希冀吃下了其他种族的基因。
　　而现在，这份愿望也被另类地实现了。
　　长着尖耳朵的精灵脑袋从后背顺着脊椎长出、龙族的鳞片覆盖了全身、兽人的耳朵畸形地长在了唯一还算柔软的肚皮上、矮人结实的双臂从胸膛里钻出……
　　在理智彻底崩溃、失去原本形貌的现在，相比起“人类”，如今的帝国君王，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器官肢体乱七八糟到处长的活动肉块。
　　“啊！”
　　面对着一屋子的怪物，当即有人克制不地发出尖叫！
　　护卫满脸紧张看行万年星：“殿下，我们之后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眼前唯一还算正常的万年星。
　　包括被惊动后、新赶来的皇家护卫队。
　　……这些服务于皇室的护卫，他们比普通侍卫知道得更多，他们知道万年星的一句话就能结束灾难。
　　但两难的局面出现了，他们同样不敢让万年星知道自己不一般的事实，所有人都只能静默地、等待万年星做出最后的选择。
　　而在所有人的视线正中，万年星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他觉得自己可能没办法单独解决现下的问题，认真回忆了一下帝国的政治体系后，最后让人去找那些有资格参与内阁会议的重要大臣。
　　他想让这些内阁大臣立马赶到皇宫，认真讨论要怎么样解决这件事，决定所有人的未来。
　　但那些内阁大臣的状态似乎也很糟糕。
　　随着侍卫应声，并迅速联系那些内阁大臣，万年星很快从通讯器对面惊慌的回答里，意识到这件事同样发生在了这些帝国重要的政客身上。
　　和皇室成员的情况相似，这些内阁大臣在他们的宅邸里发生了变异，所有人都变得不正常了，脸色难看地倒在地上，完全没有参与会议理智讨论未来的可能。
　　他们唯一比帝国君王幸运的，恐怕就是还不清楚魔法神和万年星之间的关系，依旧沉浸于“魔法神一定能就我们”的想法中，理智强撑着没有彻底滑落。
　　……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
　　万年星更发愁了。
　　皇室出问题，内阁大臣也出问题。
　　感觉这个国家的上层全都出事了。
　　帝国不会就这么完蛋吧？
　　万年星真的有点慌，偏偏他又是目前唯一一个还处于正常状态下的皇子。
　　万年星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叫来其他重要官员和首都星贵族，所有人都一起讨论，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撑过这次意外。
　　当然，在吩咐下去这个新命令、让他们联系其他官员贵族的时候，他也没忘记让人把内阁大臣带进皇宫。
　　就看帝国君王如今的状态，那些人的情况显然同样很危险，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人放在外边不管，万一出问题了呢……
　　……
　　即便是深夜，首都星上的这些官员、贵族，在听说皇室出问题后，也是很快抵达了皇宫。
　　得益于之前的宴会，哪怕万年星是个普通人，但所有人都在那场宴会之后，意识到万年星是这个国家的尊贵皇子。
　　万年星尽可能简单地说明了情况。
　　担心这些人不相信他的话，他甚至还把人带到了那些变成怪物的帝国君王、皇室成员、内阁大臣面前，让所有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峻。
　　为了方便看管观察，万年星把所有人都放进了一个大房间。
　　这会儿房间的门开着，但有比门更加结实的魔法发挥作用，让来人既能看清楚房间里的情况，又能隔离怪物避免伤亡。
　　显然，就帝国君王如今的状态——要是没人指认估计都认不出来人，肉眼可见是没办法处理政务了。
　　当即有官员表示，国家不能没有做决定、带领帝国前进的君王，表示万年星如今作为最后幸存的唯一皇室成员，必须得紧急登基，接手这个帝国。
　　“……现在，这个国家就只能依靠您了！”不少官员看着最后幸存的唯一皇子，说话的语气里都带上了动情的哽咽。
　　而房间内，隔着一扇门听到门外的动静，听到这些人意图让万年星登基成为新的君王，房间里变成怪物、因为痛苦和混乱于是呆在原地没有动作的帝国君王，闻言立马有了反应。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万年星绝对不能成为新的君王。
　　他爬到门边，他向所有人发出警告。
　　他身上的十几张嘴在同一时刻发声。
　　恐惧在此时终于让他脑子里的所有意志、让他身体上的所有嘴巴同调。
　　但是没人听他的话。
　　“不好！殿下，危险啊！”房间外，当即有人因为帝国君王的动静，下意识带着万年星往后躲，“这些怪物太危险了，就算是魔法也不一定靠谱，您务必得离他们远一点、保重自己的身体。”
　　“您现在是这个帝国的最后希望了！”
　　万年星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不过他理解这些官员的紧张，毕竟这个帝国的皇室，好像确实只剩下他一个了。
　　“我知道的……”万年星应了一声，他正要说些感谢的话收尾，视线却意外扫到了不远处、站在人群外的祁修。
　　今晚的皇宫实在是热闹过头了。
　　估计是祁修也被皇宫深夜的异常混乱惊醒，在意识到不对后立马朝混乱中心赶来。
　　没人通知这个“假皇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此时才发现问题并抵达目的地。
　　祁修的脸色苍白得过分。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看上去真的好难过。


第48章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祁修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接连出现、在他脑子里糊成一团，完全不理解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明明在他睡下前，一切看上去都还很正常。
　　怎么不到三小时内, 所有人都变成了怪物？
　　是超凡进化的副作用？还是万年星又说了什么新的谶言？
　　可这份力量明明源自魔法神, 魔法神在上个纪元的文明覆灭之后, 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新的希望，这份来自祂的力量怎么可能会有这样恐怖的副作用……还是说魔法神的力量不如万年星……
　　冗杂的想法自顾自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
　　或许从一开始, 他们就不该向任何神明许愿。
　　就好比在上个纪元遗留下来的古董中, 他们最先看到的就是先人的告诫——永远不要向神明许愿。
　　在一切的最开始，他们最初就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带着对神明的敬畏, 远远避开万年星。
　　于所有混乱的开端，明明当时也只是魔法消失而已，哪有后来一整颗星球的沦陷、帝国皇室全员的崩溃——完全没有之后这么恐怖的伤亡。
　　而魔法是维系社会的基础，魔法是生活便利的关键。
　　如今的这个文明就建立在魔法之上。
　　估计和他们一样，生活在这个时代里的万年星，同样会不适应失去魔法的生活。
　　只要等到祂开始不耐烦，只要等到祂随口感叹“魔法什么时候能恢复”的话, 这片宇宙就能很快回到正轨。
　　对神明一无所知的他们, 也不会想着从万年星入手解决问题，只要扛过一段时间的混乱，就能等到所有异常自然而然地恢复正常。
　　一切本不该如此。
　　可能诡异依旧会存在, 可能会发生其他麻烦的问题，但就是再惨烈的下场, 或许都不会招致如今这样的结果。
　　……甚至于如今的万年星一路获得了更多的权力，即将在帝国所有贵族、官员的推举下, 成为帝国新的君王。
　　确实，世俗赋予万年星什么样的身份，自觉是个普通人的万年星，就会在世俗的目光下，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但越是赋予万年星更高的地位与身份，祂的言语也会反向影响世俗。
　　普通人的万年星估计只会抱怨学习很累、功课很难，但是作为帝国局王的万年星，却会开始说一些和国家、和种族相关的话。
　　祂的每一句话都是既定的未来，祂的每一句话都会对这个世界造成更恐怖的影响。
　　他们把万年星看得更重要，万年星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也会变得更深入。
　　可这真的是他们的问题么……
　　强烈的悔恨过去后，或许正是因为他绝不可能从这份悔恨中获得解脱——他完全没有改变过去的能力，他开始感觉愤怒。
　　除了他之外，所有的皇室成员都变成了怪物。
　　……但凡不是因为他得长久陪伴在万年星身边、给万年星解闷，完全没有足够的时间踏上超凡的进化之路，这会儿被关在房间的怪物里估计也有他一个。
　　因为无能，因为没办法解决问题，于是他开始憎恨万年星。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保有理智，不至于被绝望彻底冲垮。
　　明明一切都是万年星的问题。
　　明明一切都是万年星的错。
　　万年星拥有这样一份凌驾于宇宙之上的力量，为什么祂总是要表现得那样无知、那样愚蠢。
　　祂什么都相信，祂什么话都听。
　　祂让看见祂的所有人，都想当然地对神明失去敬畏心。
　　在世人眼中，这样一位蒙昧的神明甚至都不像是什么拥有自我的活物，而是一只任何人都能操控影响的许愿圣杯。
　　面对这样的万年星，看着这样一份仿佛触手可及的力量，谁都会忍不住带上期待、生出欲念吧？
　　面对这样的万年星，就算知道万年星是主宰一切的神明，谁又能真的把祂当做是真正的神明来尊重？
　　万年星的存在就是在犯罪！
　　明明就是万年星的错！
　　为什么祂不能像是一个真正的神明一样，拥有与神明匹配的品格和智慧？！
　　祁修恨得咬牙，无数负面情绪充斥了他的胸腔。
　　他真的很想彻底撕破脸，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这些口口声声让万年星登基继位的贵族和官员。
　　但是自己的父皇、帝国的君王变成了怪物，这片宇宙剩下的其他人还得继续活着。
　　于是连恨意都开始变得茫然、无法对外言说了。
　　祁修远远地看着被围在人群正中的万年星，最后只能像是真的护卫一样静默地呆在原地。
　　没人在意他的情绪，他的存在对于此时所有人而言都无关紧要。
　　比起一个“假皇子”、如今的皇宫护卫，这些因为皇宫惊变紧急赶来的官员和贵族，已经开始讨论这些怪物的处理方式了。
　　“虽然这些……这些怪物，他们目前还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但是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危险。”有官员提议，“为了安全，还是先试试能不能解决掉它们吧——我感觉它们和那些没办法消灭的诡异，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说不定真的能被解决呢？”
　　……毕竟是活人变成的怪物，这些怪物身上说不定是有活着和死亡的概念的，不至于和诡异一样怎么样都杀不死。
　　边上其他人也跟着劝：“我也觉得，虽然它们以前、以前身份不一般，但放任这些怪物继续留在首都星上，说不准哪天就会出事。”
　　万年星皱起眉：“可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感觉他们应该还是有理智的，最开始医生和药剂师凑近观察都没出事，之后他们也表现得很配合。”
　　“万一以后能恢复呢？”虽然这些血亲认回来还没多久，但怎么说都算是亲人了。
　　想想他们之前也没伤人，就这么留着好像也不是不行。
　　而不远处，祁修清楚听到了万年星的回答，当即双眼一亮。
　　这个回答对于他们而言，无疑又是一个新的谶言，意味着现在的这些皇室成员、内阁大臣，都还保有基本的理智，未来也存在恢复健康的可能。
　　出于如今作为普通人的本能，祂再度无知无觉地赐下了希望。
　　……果然，当初就算是不理会万年星、不去引导祂说什么谶言，魔法估计也会恢复。
　　如果不是他们追根究底，万年星的存在本身，或许并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就算是宇宙规则会因为祂的谶言发生波动，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祁修眼底闪过挫败，但更多是因为这句谶言而生出的对未来的期待。
　　只是一句话，他的情绪便迅速从厚重的绝望里，挣扎着爬了出来。
　　应该还来得及挽回的……只要他们能恢复正常，克制住欲望不再向神祈求，他们未来完全能让这个国家继续走回正轨。
　　那些官员还在劝，祁修已经做出了行动，他主动走上前附和：“是啊……为什么一定要想着动手，万一他们未来能恢复正常呢？”
　　原本提议杀死怪物的官员循着声音看过来，看到了祁修的脸。
　　“这位……这位侍卫？我知道过去您确实曾作为帝国三皇子，但现在你只是一个护卫，劳烦不要在这种时候，非要遵循过去的习惯出声说话好么？”他有些不满，直言提醒祁修如今的身份。
　　但是祁修没有把这放在心上。
　　他无视了那些贵族的不屑，屏蔽了官员不满的视线，甚至还没看万年星带着担忧的眼神。
　　他现在只定定地看着房间里的怪物，仿佛透过他们古怪的外表，看到了熟悉的血亲的脸。
　　祁修靠在了门边上，他贴在无形的魔法屏障上对内喊话。
　　“你们听到了没有，祂说‘万一能恢复呢’，祂说，你们还有理智，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恢复正常。”他的声音听上去甚至显得有点开心，以至于在这个场合下反而有些格格不入。
　　祁修重复：“你们不是怪物，你们还有变回人类的可能。”
　　没人能理解祁修堪称异常的情绪变化。
　　知情的政客全都变成了怪物被隔离在了房间里，房间外什么都不知道的官员看着祁修的反常反应，完全不理解这到底有什么好开心的。
　　万一，万分之一。
　　万年星宽慰自己的随口一句话，这是什么值得欣喜的事情么？
　　相比起万年星的判断，那些药剂师“完全看不出来问题，感觉没有恢复的机会”的回答，不比前者更有参考的价值？
　　但是房间里的怪物们听懂了祁修的意思。
　　万年星发布了新的谶言，这意味着他们还有变回人类的希望。
　　无知无觉中，所有知情者都因为过去的惨烈经历，本能信赖万年星的谶言。
　　“万年星说的每一句话就是宇宙的法则”——这个念头已然成为了思想钢印，根植于所有人的大脑里。
　　在万年星说出那句“万一”时，即将彻底消解的理智回归，这些怪物终于再度因为谶言认定了自己的人类身份。
　　当他们开始觉得自己还是人类，他们的外表也受到了意志的影响。
　　那些异常的肢体器官，像是触碰到阳光的冰雪，快速从体表消融。
　　过分膨胀的身体开始收缩，变回正常人类该有的范畴。
　　在个体的理智值因为神明的谶言，认定了自己还有获救的可能、同时快速恢复后，他们也恢复了原本的样貌，变回了没有异常的人类。
　　祁修惊喜地看着这一幕，他指着房间里变回人类形貌的血亲，激动地指着帝国君王和在场其他人示意：“看，他们恢复正常了，他们变回正常的人类了！”
　　大家都不用死了！
　　但是在场的所有贵族和官员都没有笑。
　　所有人警惕地退后，因为这个“怪物变回人类”的画面，他们的脸上反而带上了惊恐的神色。
　　在这些对谶言对神明一无所知的人看来，站在他们的视角上，皇室成员、内阁大臣——这些帝国的上层突然变成怪物，又突然从怪物变回人类。
　　他们不是怪物又不可能是人类，远比之前看上去更危险。
　　“这些人……还是原来的那些人么……”
　　“哪有什么东西又能变成怪物又能变成人的……会不会他们之前就是怪物？也许陛下在很早之前就被怪物取代了？”
　　“说不定……我能说么，最近这段时间里，我感觉他们的政令都有些怪怪的，反正就很莫名其妙，不像是正常情况下会颁布的命令。”
　　“从怪物便成人，他们真的是人么？他们不会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吧？”
　　“侍卫？麻烦加固一下防护魔法！”
　　……而且，除了这些原因之外，眼见帝国突然空出来这么多位置，很多人都能因此得到升迁的机会，但这些人偏偏又要回来……这合适么？
　　有贵族立马扭头看向万年星：“殿下，您务必要擦亮双眼。哪怕他们有人类的外表，目前依旧无法确定这些人是不是真的正常，他们未来还有变成怪物伤人的可能！”
　　边上的官员附和：“是了，过去从没有怪物变回正常人类的先例……我始终觉得，帝国绝不能交到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手中！”
　　万年星脸上惊喜的表情，也在这样的劝说下，开始变得惊疑不定了起来。
　　祁修激动的表情在看到这些人的反应后，瞬间凝固了。
　　而更糟糕的、让局势进一步崩坏失控的消息，也正巧在这之后跟着传了过来。
　　——万族竞赛里，那些人族参赛者，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缝合各族特征的怪物。
　　在皇宫出事的同时，万族竞赛的赛场上，人族的参赛者也都变成了怪物，开始无差别地伤人。
　　最开始只是个别参赛者出了问题，但这个肉/体精神崩坏、变成怪物的事件，就像是瘟疫一般在人族参赛者中快速传播。
　　其他种族的参赛选手被迫联手，尝试围剿怪物。
　　他们确实杀死了一个处于异变中的人族参赛者，却没办法一个彻底变成怪物的存在。
　　也不知道这些参赛者究竟融合了哪个种族的基因，而他们体内的基因又在变成怪物的同时发生了什么样的异变，他们的伤口愈合得特别快。
　　哪怕被魔法轰击只剩下一小块肉碎，也能在瞬息间变回原本的样子。
　　其他国家联合问责帝国，要求他们必须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相关的舆情部门紧急将消息上报，而这个消息也在这时候传到了在场某些官员的通讯器里。
　　有人打开通讯器看了一眼，立马瞪大了眼睛：“……万族竞赛赛场上，人族选手变成了怪物，且在变成怪物后无法被彻底消灭，其他参赛者都被迫撤出了赛场？而且不只是其他国家，就是本国也有不少公民要求给出合理的说法……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家都先看一眼通讯器！”
　　这问题是真的有些严峻了。
　　不少人立马低头查看通讯器，万年星看着其他人主动递过来的通讯器，点开附带的网络质疑评论、万族竞赛赛场上的异化过程，整个人都愣住了。
　　而且里面的一句话，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万年星：“‘变成怪物会无差别伤人，目前还没有杀死怪物的方法’，真的假的？”
　　本就喧闹的人群彻底炸开了。
　　“他们绝对已经不是人类了！他们随时可能变成怪物无差别伤人，这不是比诡异还要更恐怖？！我觉得必须得在他们还是人的时候，把他们彻底解决掉！”
　　“他们现在看上去是人类，但未来随时可能变成怪物肆意伤人！殿下，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我们必须得解决掉这些怪物！”
　　“那么多国家一时间都没有解决的办法，最后只能选择撤退离开，这个危险程度真的太高了。这里是首都星，我们也不能放弃首都星啊！我不接受这些怪物继续留在首都星上，这颗星球上可是有着将近百亿的人口！”
　　“说起来之前就有流传人体实验的猜测吧……恐怕他们真的触碰了禁忌的魔法，违背了伦理道德。”
　　“殿下，我们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哪怕他们现在是人类，未来也不可能一直是人类！还不如趁现在动手，还能让他们以人类的样貌死去！”
　　在短暂脱离正常人类的范畴后，哪怕他们恢复了人类的形貌，在其他人眼中也依旧是怪物。
　　帝国君王不想死，那些皇室成员、内阁大臣也都不想死。
　　他们想要解释，却在面对这些反对的声音时，完全没有抵抗的可能。
　　“安静！都安静！”祁修快崩溃了，他的声音颤抖，强行压下其他人的声音后，转头直勾勾地盯着万年星。
　　“万年星，你觉得他们真的该死么……他们恢复了人类的样子，未来也一定能变回人类，是吧？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他知道自己不该求助万年星。
　　但在这个关头，万年星的谶言成为了唯一破局的可能，所有人的未来命运都牢牢系在祂说出的下一句话上。
　　祁修知道自己此时的反应，在外人看来肯定很不正常。
　　但越是不正常，越能通过友谊的链接、从祂口中得到更温和的回应。
　　他期待地看向万年星。
　　而对面，万年星确实出于同情，给出了一个相对温和的回答。
　　万年星：“我不知道。”
　　相比起情感上因为友情的信任，他显然更相信其他国家、其他种族的判断。
　　就算是友谊的力量，在此时恐怕也抵不上这片宇宙的主流声音。
　　基于过去的认知，这位蒙昧的神明在此时作出了自己的判断。
　　“但就现在来说，这些人应该确实很危险……”
　　而万年星这位现存的最后皇室成员、未来注定的帝国新王出声后，也是立马得到了这些官员贵族的应和。
　　“确实，无论是保障首都星民众的安全，亦或是未来面向宇宙其他种族其他国家的回应，我们都必须得做些什么。”
　　“为了帝国，这是必要的牺牲。”
　　“……总不能因为他们，直接迁都、遣散首都星上的所有人口吧？”
　　没人能接受和怪物共事，没人能接受危险随时在身边发生。
　　就如同他们过去恐惧万年星的谶言，现在这些首都星上的官员贵族，同样恐惧他们的存在。
　　可偏偏他们又没有万年星的力量，于是死局在此刻就已然注定。
　　帝国君王迅速意识到，在场所有人恐怕都想让他死。
　　本就堪忧的理智值再度朝深渊滑落，他看上去快要崩溃了。
　　“为什么是我……有问题的明明是祂啊……”异变再度出现在他身上，他尖叫出声，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就是因为万年星的存在，如今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万年星才是真正的危险，万年星是——”
　　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一道凌厉的风刃就直直朝着他的脖颈劈了过来。
　　瞬息间，在帝国君王再度从人变回怪物的过程中，他的脖颈被风刃划开，鲜血四下喷溅，模糊了他之后要说的话。
　　“嘭”
　　帝国君王非人的尸体倒在地上。
　　在一片死寂中，所有人缓缓扭头看向动手的人——皇家护卫队的队长。
　　皇家护卫队队长紧张地避开万年星的视线，唯恐祂因为帝国君王崩溃下的言语发现不对。
　　皇家护卫队队长干巴巴地解释：“我看他的神志已经开始变得不正常了，他甚至开始嫉妒并污蔑殿下。”
　　“为了防止他们变成杀不死的怪物、在之后带来更多灾难，所以我就动手了——在他们还能被打死的时候。”
　　“对了，你们都别愣着，其他人身上的异变速度加快了！我们必须得在他们变成怪物前，把他们都解决掉！”说到最后，他下意识转移话题，连忙招呼自己的下属动手，尝试把所有人的注意力，转回到这些即将变成怪物的帝国上层身上。
　　万年星没听出来问题，虽然难过但还是点了点头：“这样啊……好吧，不可否认，你的判断确实没有问题。”
　　但是皇家护卫队队长的话能糊弄住万年星，却不能骗过其他在场的这些政客。
　　房间里的帝国皇室、内阁大臣一个接一个倒下，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却还停留在皇家护卫队队长异常的反应里。
　　明明刚才皇家护卫队一直没有得到命令，于是从始至终都只旁观他们的争执，没有动手。
　　但随着帝国君王把矛头指向万年星，他们却在没有命令的前提下，突然出手了。
　　特别是刚才皇家护卫队队长解释时的神情——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坚信自己做出正确选择的坚定，而是残存的恐惧。
　　就好像是在恐惧帝国君王之后即将说出些什么话一样。
　　……难道帝国君王临死前说的都是真的？


第49章 
　　房间里关着的人一个个接连倒下。
　　在皇家护卫队队长动手后, 其他所有队员、围在附近的侍卫，所有人看着他们加快的异化过程，径直毫不留情地使出了魔法。
　　房间里关着的这些皇室成员、内阁大臣陡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
　　他们看着帝国君王的尸体, 有人看着尸体上明显属于怪物的特征, 意识到自己活着反而不合适、败局早已无法挽回, 自愿奔赴死亡。也有人不甘心就这么死去，甚至开始发狂地攻击墙壁、覆盖着魔法的门口, 想要强行逃出这个房间。
　　因为他们体内融合了不少其他种族的基因, 本身的魔力储备、肉/体强度, 都远高于普通人族。
　　要不是其他官员贵族见势不对，也跟着开始动用魔法参与其中, 差点还真就让人逃出来了。
　　这场小规模的战斗, 一直持续到房间内关着的所有人都尽数倒地，并仔仔细细确认死亡。
　　祁修没有上前阻止，因为他看到了皇家护卫队的队长，全程都警惕地看着自己。
　　不说他的能力能不能抗住这么多人的魔法攻击，但凡他敢插手其中，下一个被攻击的恐怕就是自己。
　　……更别说，首都星上百亿常住人口的性命, 确实无法承受任何意外。
　　他最后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哪怕痛苦得快要窒息, 眼睁睁看着一个个血亲接连倒地死亡，也只是紧攥着拳头站在一边。
　　这些踏上超凡路的人，在这样的死局里注定变成非人的怪物, 死亡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可悲的是，这甚至还是目前为止最好的结果。
　　祁修强行控制住自己面上的表情, 勉强抬头用平静的样子看一眼周围，却发现周围不少人都在明里暗里看向自己。
　　“对了……刚才你那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要一直问殿下问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定力不够强的官员，慌乱间直接失声对着祁修问话，看上去甚至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回想着刚才皇家护卫队的异常、帝国君王临死时说的话、祁修远比万年星更加激烈的反应，他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越想越觉得万年星不对劲。
　　……或许他本意想要问得更加委婉一些——最好能让万年星听不出来问题，但今晚遭遇的这一系列惊变，显然已经影响了他遣词造句的能力。
　　其实真要说起来，“真假皇子”这件事本身就很怪异。
　　就皇宫内严密至极的防护程度，哪会有皇子被偷梁换柱、还遗失到首都星之外的。
　　只是皇室当时坚称万年星是真皇子，所有质疑声都被皇室的肯定压下了。
　　不过，现在看皇室成员死后，祁修表现出远比万年星还要更痛苦的样子，结合现在的情况，这里面的问题恐怕不简单……
　　祁修扯了扯嘴角，他笑得很僵硬、很难看，但依旧只能说：“因为殿下是如今唯一还算是正常的皇室成员，殿下是唯一有权利做出选择、决定未来的人。”
　　“我以为陛下还有救，便下意识寻求殿下的意见……现在看来是我想得太美好了。”
　　“至于刚才陛下说的那些话，”祁修看见皇家护卫队死死盯着自己，他用力闭了闭眼，“应该就是胡言乱语，你们都别多想。”
　　“现在其他国家其他种族——这片宇宙的所有人都在等帝国的回答，殿下，还请您务必尽快打起精神。”
　　“如今的帝国皇室……只剩下您一个人了。”因为难过、因为绝望，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最后一句话。
　　这明显不是他们期待得到的回答。
　　刚才问话的官员还想再问，他快被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上，无时无刻透露出来的异常气息，吓得心惊胆战。
　　所幸被周围其他人拉住了。
　　有人看了眼万年星，有看了眼情绪明显不正常的祁修，配合地引开话题：“殿下，其他国家都还等着我们的回答。要是处理不好，之后绝对又是一场全国性的危机。”
　　“我们还是先去书房，讨论这件事怎么收尾处理吧。”
　　万年星一听也觉得这件事很要紧。
　　虽然觉得这些人看上去都有些神神叨叨、好像瞒着自己什么事，但这也可能是帝国君王找不到由头的异变，让所有人都觉得后怕。
　　万年星很快从失去血亲的恍惚里回神，带着所有人一起去书房，商量之后面向宇宙其他国家的回应。
　　只留下祁修在原地，沉默地看着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板上的畸形尸体。
　　……
　　万年星作为帝国仅剩的皇子，哪怕本身不会魔法没有魔力，之后也是很快登基成为了帝国的新王。
　　而关于万族竞赛赛场中的异变，在帝国最后对此事发布的回应里，帝国对外坚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猜测这可能是其他敌对国家、某些极端分子的阴谋。
　　……为了对外表明自己的无辜，让所有人都相信这是其他人针对帝国的阴谋，他们甚至还把皇室成员、内阁大臣的死亡，全都配图一起发了出去。
　　帝国上层几乎全部死于这场惊变，国家最后被一个没有魔法潜能的皇子继承——这在世人的认知里，确实是凄惨到了极点。
　　有不少人在看到这个结果后，直接就相信了帝国发布的这个声明。
　　这场众目睽睽下发生的“人族参赛者变成缝合怪物”的惊变，到这似乎也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不过在首都星上，围绕着万年星展开的风波，至此才刚刚开始。
　　因为当日的情况明显不对，当着万年星的面，有些话确实不方便说。
　　那些官员、贵族的疑惑还留在心里，之后他们也是找机会去找了祁修，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这次，他们得到了来自祁修的肯定答案——
　　“你们想得没错……无论是诡异还是那时候的怪物，甚至于我突然从皇子变成侍卫，所有的一切都和祂存在关联，祂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危险的存在，你们绝对不能冒犯祂。”
　　“祂看上去或许好骗，但欺骗祂的下场……恐怕你们也已经看到了吧？”他想起自己那些变成血亲的怪物，最后选择强忍悲痛给后来者以警告。
　　现在万年星已经成为了帝国的君王，这时候一旦再有人和万年星说些不该说的话、做些不该做的事，那么下一个遭难的恐怕不再是几个人、一颗星球，而是这整片宇宙了。
　　祁修话说得有些含糊，有人惊恐之余忍不住追问，万年星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万年星究竟有哪里危险。
　　但祁修没有回答。
　　消除未知就是削弱恐惧。
　　而就目前情况，这份来自首都星的重要官员、贵族的恐惧，才能避免未来出现更多天灾人祸。
　　……现在想想，江力学能在与万年星接触后全须全尾活着是因为无知，他在510星上没有遭遇任何超出常理的意外，恐怕就是因为这份极具分寸感的恐惧。
　　祁修说完就离开，他以后也不想再继续在皇宫里工作了。
　　无疑，血亲的死亡让他愤怒，可这份愤怒在对上万年星时显然毫无用处，无能为力就是他如今的现状。
　　“您再多说几句啊……”身后的人因为未来还要和万年星共事，惊恐地希望能问出更多信息。
　　但是祁修没有回头，在回答了他想回答的问题后，就干脆利落地选择了离开。
　　当然，除了询问这位和万年星关系不错的“假皇子”，也有人试着去问了魔法教会的教皇。
　　在上一任的帝国君王还活着的时候，皇室表现出了对魔法神的崇敬，甚至当时皇宫出事，来得早点官员也在皇宫里看见了教皇的踪影。
　　这意味着，魔法教会的教皇恐怕也清楚不少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而在教皇口中，他们得知了另外一个故事，和祁修口中万年星的形象截然不同。
　　教皇面上带着虔诚的微笑。
　　他回忆着当日皇宫的惊变，脸上没有对帝国上层尽数变成怪物的恐惧，只有对神明的无限狂热。
　　教皇的语气甚至是有些亢奋的：“伟大的魔法神赐下了新的法则，祂给予了这个世界所有生命变强的可能，通过‘吃’换取惊人进化的机会。”
　　“虽然他们最后都变成了怪物，但是力量是无罪的。他们冒犯了神明，将伟大的魔法神视为罪恶的邪神，甚至欺瞒了神明，最后才导致了最后的毁灭结局。这就是报应！”
　　“面对这样一位万能的至高神明，任何欺骗都会带来惩戒……你们未来可千万别犯戒……”他的视线慢悠悠扫过在场所有人，说到最后想起了那些在过去胆敢欺瞒神明的渎神者，想着他们死亡的结局发出了冷笑。
　　来自教皇、祁修的两个回答一结合，已经有人能借此触碰到一些真相了。
　　显然，万年星就是教皇口中的至高神明，那些变成怪物的前任皇室成员、内阁大臣，就是冒犯神明的渎神者。
　　联系最近几个月内，前任帝国君王发布的各种奇怪政令，以及万年星先前所在的510星上，发生的各种不合常理的异常事件。
　　说不定就是因为帝国君王想要借助神明的力量做些什么，最后因为妄想利用神明，最后遭遇报应变成怪物、死在众人的厌弃中。
　　……结合他们突然把万年星当做是真皇子认回来，后续又推动魔法教会的兴盛、求助于魔法神，这应该就是教皇说的“把魔法神当做是邪神”，无意中“冒犯神明”了。
　　得益于教皇的细心解释，他们也知道了“超凡”进化变强的路径。
　　但同样的，他们也知道了那些人的具体死因。
　　因为帝国皇室、内阁大臣的惨烈死亡，哪怕知道有这样一个变强的捷径，也没人真的再敢去尝试。
　　他们甚至觉得，这份让人从人族变成怪物的力量，本身就存在问题。
　　于是在这之后，所有关于超凡的知识，都被尽数封禁了。
　　面对那样一份血淋淋的悲剧，这些官员最后甚至都不敢继续细查。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恐惧与无知反而铸起了一道神与人之间的防线。
　　……
　　与此同时，帝国之外。
　　帝国最后给出的解释或许说服了绝大多数民众，却始终无法说服其他国家的统治者。
　　在万年星没看到的地方，这些国家的统治者，已经隔空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讨论。
　　由于在这一年里，人族帝国总是发生各种反常的事，这个国家的危险性如今甚至远超过去位于宇宙万族第一的巨龙。
　　这也让他们的质问多出了几分委婉，甚至没有直接点明竞赛星球上发生的事情，所有的质疑都只是为了试探帝国的态度。
　　而现在，凭借帝国对外发布的说明，他们已经探出了人族帝国的虚实。
　　各国用魔法建立了一个临时展开会议、互相交流的平台，开始述说他们的猜测与意见——
　　“我就知道，当时直接停掉监控眼是对的……他们居然真的敢厚颜无耻说是意外、说是其他恐怖/分子的袭击，如果真的是意外，它们怎么一直都说‘不要吃我’的话。”
　　“那些怪物偶尔还会说什么‘让我吃一口’的话，这个实验还和吃人有关系么？简直泯灭人性！”
　　“人族帝国的上层差不多都死光了，如果要动手的话，现在恐怕就是最好的机会！”
　　“真的非要闹到动手的地步么……所有知情者差不多都死光了，面对这些惨烈的死亡，我觉得他们未来也不会再进行类似的实验了，这件事到这完全就可以直接结束。”
　　说这话的是人类共和国的话事人，只是随着这句话说出口，很快的到了其他国家的抨击。
　　“你能确保他们未来不会继续？我看510星上的实验还没有停止，还有不少人源源不断偷渡前往，无论怎么说都没用。”
　　“人确实是死了，但是实验数据还在啊。”
　　“就算是同为人族，我觉得你在这时候说这些也不合适。”
　　“他们未来一定会再重启实验的。上一任的帝国君王只是因为在宇宙万族里排名最末，就道德沦丧去做人体实验。现在在位的新王是个连魔法都不会的特等残废，过去甚至还不是在皇室长大的，这种人在普通星球上什么待遇你我都心知肚明，他未来恐怕会比他的父亲还要更疯狂。”
　　“他们现在排名宇宙末尾，就敢动手做这种实验了，要是真的让他们做成了……诸位，到时候我们又将遭遇些什么呢？”
　　代表浮游龙岛出面的巨龙愤恨道：“无论你们怎么想，我无法接受这个卑劣的国家继续存在于这片宇宙里。”
　　“我无法接受我们的基因被窃取、被移植、被玩弄，也无法接受帝国内有一头龙正在遭受虐待的可能，他们必须得死！”
　　会议的最后，几乎绝大多数的种族和国家，都赞同了巨龙的观点，希望这个罪恶的国家，能在给这片宇宙带来更多灾难前彻底覆灭。
　　后续他们又细细讨论了相关的注意事项，决定联合发动战争。
　　而开战的时间，就在人族帝国实验失败、带走大批帝国上层后，新的实验开始没多久、还没得出对应结果前。
　　……要是拖到帝国的人体实验再度重启、并得出恐怖的新成果，那他们就真的完蛋了。
　　没有任何一个政治家，会把国家的安危放在他人的善恶之上，希冀于其他国家的统治者足够善良、然后放过自己。
　　在这个帝国最为薄弱的时间点，联合宇宙内绝大多数国家的力量，他们最后选择和人族帝国宣战。
　　他们发出了竞赛星球上怪物的现状视频，以及帮他们得出“人体实验”猜测的其他证据，以此说明开战的原因。
　　按照宇宙合约，在组织军队动手前，他们对外说明了即将发生战争的事情，让无辜的平民能提早得知消息，尽可能远离战争。
　　宇宙里另一个人类为主要人口的国家——人类共和国，也在这个关头发声，表示逃离战争的民众可以去他们的国家，他们会尽可能给予同胞庇护。
　　面对其他国家的联合开战声明，帝国上下陷入了惊慌。
　　不少帝国公民因为这个联合开战声明，认定了帝国在对上这么多国家的军队后不一定能赢，纷纷用各种手段离开了帝国。
　　但惊人的是，眼见战争即将开始，却有不少其他种族的智慧生命，反而主动去往了510星，非说战争会惊扰星球上的源初神，他们必须得去保护那颗被神明眷顾的星球，甚至无视了本国即将和人族帝国开战的事实。
　　——这在其他国家看来，也成了罪恶的证明。
　　搞笑的是，在开战前夕，在联合开战声明发出后，这些国家私下也收到帝国的所谓回应。
　　帝国的官员给他们偷偷发信息，表示他们如今帝国的君王是个危险至极的存在，劝阻他们绝对不能发动战争，从而带来更多灾难。
　　所有看到类似消息的人都笑了。
　　甚至还有人把消息截图挂了出去，嘲讽帝国为了活命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
　　人族帝国，编号000的首都星上。
　　万年星登基没多久，就遇到了帝国历史上最为严峻的问题——战争、还是宇宙内大半国家联合对帝国动手的战争。
　　帝国境内各星球都开始变得混乱，万年星在会议上说明了这件事，随即开始忍不住反省。
　　万年星：“是不是我有哪里没做好，让他们都误会了？”
　　“他们变成怪物、他们怎么变成怪物，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皇宫里、510星上，也没找到什么传说中的人体实验数据……不是，他们怎么会往人体实验的方向去想呢，明明就没有这种事情啊。”
　　会议里其他官员贵族也很慌。
　　在如今的这颗首都星上，稍微有点权力的政客都很慌。
　　普通平民能逃跑、能去其他国家继续生活，可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哪怕其他国家不相信他们给出的说法，他们之后也确实说了事情的真相，却依旧没人相信他们的话，还觉得他们就是在开玩笑。
　　“啧，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他们怎么就听不进去实话啊！”
　　万年星听在场没人提建议，所有人都在绝望都在难过，他清了清嗓子，提议道：“实在不行的话，既然他们觉得我们是在撒谎，认定了我们有实验数据……要不我们让他们登上首都星好好查查？要是没查出来问题，这个误会或许也能解开。”
　　说实话，万年星其实是还挺理解他们的恐惧的。
　　估计在其他国家看来，帝国就是因为人体实验，才源源不断往外生产打不死的麻烦怪物，换他在他们的处境上，估计也会做类似的选择。
　　但事实证明，他们的恐惧源自自己的想象。
　　反正这个世界神奇的手段这么多，肯定存在证明他们清白的魔法吧？
　　现场有不少官员听到万年星的提议，依旧不敢吭声。
　　真实该死的好奇心。
　　万年星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们已经猜出来了超凡的进化方式啊……
　　“陛下，”有官员沉声道，“不行的，无论用什么手段，他们都会怀疑，我们是不是用了对应的魔法消除痕迹。”
　　星际魔法时代就是这点不好，有搜索证据的魔法，就会有毁灭证据的魔法。
　　当怀疑开始，那么被怀疑者就已经是未来注定的罪人了。
　　在怪物出现的那一刻，无论他们想要怎么自证，他们在其他人眼里就已经不清白了。
　　……而且帝国的名声确实不算好，光今年就已经被其他国家质疑过好几轮了。能有机会覆灭帝国，恐怕其他国家的人都会很开心。
　　偏偏面对大半个宇宙的联合进攻，他们也确实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现在我们能做什么呢……”
　　“难道……难道真的要把那件事说出去吗？”
　　“要是把那条法则说出去了，感觉整个宇宙都会乱起来。”
　　“……但要是什么都不做，我们就得死了。”
　　会议里的其他人开始自顾自地继续对话，说着万年星有些听不太懂的内容。
　　万年星问：“什么法则？对外说什么事？”
　　会议室内一静，但很快有人做出回答。
　　没人敢忽略万年星的话。
　　“陛下，我们最近隐约发现，之前那些怪物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一条宇宙隐藏法则……皇室的死亡，就是法则实践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
　　“那不是人体实验，那是真实存在的另外一份力量。”
　　在回答万年星的问题时，他们心里也已然做出了决定。
　　“果然，只有把法则公开说明，才能证明我们的无辜，帝国才会拥有真正的未来吧？”
　　出于最后的善良，他们过去封禁了所有和超凡相关的知识。
　　面对死亡的恐惧，如今的他们恐怕又得把它展示给所有人看了。
　　这片宇宙未来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第50章 
　　大宇宙时代发动战争耗时耗力, 这差不多最近几百年来爆发的唯一一场战争。
　　这片宇宙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这个即将被大半宇宙围剿的人族帝国上，想要看看他们究竟打算怎么应对这样一场近乎于碾压的战争。
　　看看战争即将爆发, 在正式开战前, 帝国传出来了新的消息, 对外发布了一条新声明——
　　人族帝国承认，他们过去为了宇宙的和平, 在先前“人族参赛者变身怪物”的事件中, 出于善意隐瞒了部分重要消息。
　　但是现在眼见大半个宇宙都要因此发动战争, 这个消息也隐瞒不下去了。
　　帝国方表示，当时那些帝国上层、人族参赛者之所以会变成怪物, 他们确实知道原因, 也清楚这不是什么意外或者某个特定团体的暗算。
　　帝国细致说明了他们发现的新法则——所有智慧生物都能通过“吃”，来获取并融合其他种族的基因与天赋，增强自身的实力。
　　他们之所以会变成怪物，就是他们贸然踏上超凡进化路后的失败结果，或许是因为融合了大量其他种族的基因，导致出现了意外。
　　不同与之前装糊涂的解释，这次的声明几乎把他们知道的东西, 全部都对外细致说明、没有半点隐瞒。
　　但在这个消息发出后, 一时间甚至都没人相信帝国的这些话。
　　摄入与自身魔力相斥的魔力源就意味着死亡——这在很早之前，就是这片宇宙里所有魔法师的共识，是魔法建立、发展至今的另一个重要法则。
　　帝国的说明肉眼可见违反了这条基本法则, 被想当然地当做是胡言乱语。
　　这些选择开战的国家仍在召集军队，一直到某个证实了“靠吃摄入并融合其他种族的基因”——这条帝国说明的特殊法则的视频, 在网络上广泛流传。
　　视频的拍摄者是一位凶狠的狮族兽人，这是一个宇宙通缉犯。
　　因为基因返祖, 导致兽人渴望鲜血、崇尚暴力，这与如今的文明社会格格不入。
　　在狮族兽人顺应返祖的基因，无法忍耐地开始杀人后，很快就因为自身接近大魔法师级别的能力，成为了宇宙联合通缉的罪犯。
　　在视频里，狮族兽人刚杀死了一个矮人，他脸上没有半点对生命的敬畏，对着镜头笑嘻嘻地说：“其实关于帝国对外说明的那条法则，那说不定是真的……我之前就觉得，哪有一个国家会对外说一戳就破的谎言。宇宙万族终于等到了进化的新可能。”
　　“今天就让我来试试吧，让我看看那条超凡的进化路究竟是怎么回事。”
　　视频里的狮族兽人说完，便立马凑到了矮人的尸体边上，伸手沾了一点矮人的血放在嘴里。
　　如果说在上个机械纪元里，致命的朊病毒阻止了同类相食的惨剧，那么在这个魔法纪元里，独属于每个人的独特魔力，也制止了智慧生命吃掉彼此的悲剧发生。
　　然而从今天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即便只是摄入微量其他智慧生命蕴含魔力的血肉，哪怕这点分量不足以致死，也会让的当事人立马表现出不适。
　　可是现在，狮族兽人面对着镜头，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化哪怕一点。
　　像是确认了没有半点异常，狮族兽人立马开始大口吞食矮人的血肉，返祖的血统让他无所谓食物的生熟。
　　“原来这就是矮人眼中的世界啊，以前那些我不太理解的炼金知识，现在好像都能看懂每个魔法符文之间的联系了。”
　　“融合其他种族的基因进行进化，强者获得更多基因变得更强……这就是星际时代的优胜劣汰法则么。真正自由的时代开始了，我愿意把这份自由分享给你们所有人，大家都期待一下，我的超凡进化终点吧。”视频到这结束。
　　无论这位狮族兽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分享视频，是真的好心为世人验证法则、还是希望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混乱疯狂。
　　但就最后结果来说，狮族兽人吃掉矮人后却没有死，这个违背过去常理的现实，在某种程度上也证明了新法则的真假。
　　之后类似的消息开始变得越来越多了。
　　哪怕网络封禁类似的视频，但是因为民众的偏好，这类视频还是接连在网络上出现。
　　在这个星际魔法时代，天生的魔法潜能的高低，就等同于未来地位的高低。
　　对力量的崇拜刻印在所有人心底，眼下这样一个改变命运的方法摆在所有人面前，几乎没多少人能克制住自己心底的欲望。
　　确实，吃下其他种族的血肉——这确实很恶心。
　　可就如同生物拼命进化、适应环境后才得以存续，在如今的社会上，要是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变强，那么他们也会自然而然地被排挤到社会底层、被这个社会淘汰。
　　在这条开启超凡进化路的新法则公开后，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将被裹挟着被迫往前。
　　宇宙万族的处境，也在这之后被彻底颠覆了。
　　本来排名靠后的种族被排名靠前的种族鄙视，现在排名靠前的种族被排名靠后的种族觊觎。
　　所有人都想获取他们的力量、得到他们的优质基因。
　　而在这场惊变中，感受最明显的，恐怕就是宇宙万族排名第一的巨龙。
　　这片宇宙望向他们的目光都变了。
　　过去的崇拜、敬仰、羡慕、嫉妒，最后都化作了痴迷与渴求。
　　浮游龙岛的巨龙开始被其他种族的以各种理由骚扰，连带着网络上都开始流传了“吃一口龙肉原地飞升”的口嗨。
　　舆论风气彻底变了。
　　现在龙族的这些巨龙是真的相信了，帝国过去隐瞒消息真的就是为了宇宙的和平。
　　……哪怕现在这片宇宙的秩序，如今还勉强维系着稳定，但他们能感觉到，各国之间彻底撕破脸，恐怕也就是早晚的事情了。
　　在开战前最新一轮的会议里，甚至已经有一些国家，表示想要退出这场对帝国的围剿——
　　“帝国确实没有做人体实验犯戒，这确实就是一条能作用在宇宙任何人身上的法则……我觉得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感觉就因为这个围攻帝国，让帝国的无辜民众因此受难，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帝国的上层就因为证实法则而死亡，如今的帝国只有一个不会魔法的新王，感觉他们已经付出相当重的代价了。”
　　“法则存在，就意味着这类进化的正确性，我们是不是也该给他们一点额外的宽容？”
　　当然，最重要的是，人族排名末尾，他们又把该说的东西都对外说清楚了，就算是未来真的打赢了，这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
　　代表浮游龙岛出席会议的巨龙发出一声冷笑。
　　恐怕在新法则公布后的现在，相比起围剿人族帝国，这些家伙恐怕更想围攻他们的浮游龙岛。
　　……和人族帝国的上任君王一样，这些在宇宙万族排名靠后的国家，恐怕心里早在就有了“提升能力、在宇宙翻身”的想法，只是远没有上任帝国君王表现得那样疯狂。
　　就算是没有明面上的“人体实验”，私下类似性质的研究所恐怕也不会少……
　　而且这说得都是什么话？
　　什么叫“发动战争不合适”？什么叫“进化的正确性”？什么叫“给他们一点额外的宽容”？
　　就算这确实不是什么违背伦理的人体实验，但他们获取其他种族基因天赋的方式，也违背了最基本的道德。
　　他们要是真的松口，在这些人看来，是否就等同于肯定了这种超凡方式的合理性？认可了他们获得其他种族的血肉、以求进化的方式？
　　在这个问题上，巨龙绝不可能让步。
　　巨龙冷声：“给他们额外的宽容？那又有谁宽容那些被那些卑鄙人族吞食的受害者？”
　　“就算你们对此无动于衷，我们浮游龙岛也会碾碎那个该死的国家。而这就是冒犯龙族的代价！任何胆敢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的东西，都该死！”
　　相比起最开始，对于如今这些浮游龙岛的巨龙而言，他们现在坚持动手的原因更近似于杀鸡儆猴，立志让这片宇宙的所有生灵，都看清冒犯他们的代价。
　　精灵跟着附和出声：“确实，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就算那的确是现存的法则，可这无疑也是对我等的冒犯。”
　　和龙族的情况类似，他们的排名在宇宙万族里也极其靠前，觊觎精灵天赋的人在现在也不少。
　　会议进行到最后，几乎一半以上的种族都选择放弃与帝国开战，只剩下一些排名靠前的种族，依旧坚持要碾碎人族帝国。
　　或许他们以前无所谓人族帝国如何覆灭，也懒得花心思去额外思考帝国最后的结局——反正对他们来说都是国家灭亡、是好是坏都没差。
　　但现在，当那条超凡进化的新法则出现后，他们必须得借助这一仗把所有人打服，让任何试图估量他们的底线的种族，都不敢对他们生出冒犯的想法。
　　——在贪婪者蠢蠢欲动、于一切混乱正式开始前。
　　……
　　人族帝国，首都星。
　　哪怕当初联合开战的结盟少掉了一大半国家，但战争还是照旧继续。
　　观察别国动向许久之后，相应的报告最后还是在会议上，摆到了万年星面前。
　　万年星看着报告的内容，这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为什么还是这样……我们不是都对外解释清楚了么？为什么他们还是要和我们开战？”
　　“明明这就是宇宙的法则，说明这就是宇宙容许这么做、我们也没做错啊……”
　　有官员低声解释：“或许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们觊觎他们的血肉……再加上竞赛星球上那些怪物的外形，也表明了它们曾融合精灵、巨龙等高位种族的基因，他们觉得我们冒犯了他们都种族。”
　　“现在宇宙局势变得更乱了，其他国家等着我们去掂量那些高位种族的底线，而那些高位种族又想着用我们来震慑所有蠢蠢欲动的人……无论怎么样，这场战争我们都避不开。”
　　这个官员解释得很耐心，就是万年星都听懂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万年星有点无奈：“可冒犯他们的人，也不是现在的我们啊……真是不公平。”
　　可以说，在如今的首都星，在这间会议室里所有参与讨论的帝国上层中，他们都没有摄入其他种族的血肉。
　　万年星是觉得有些恶心，反正他是没办法彻底放下芥蒂。
　　其他人什么情况万年星也不清楚，但这个房间里确实没人尝试超凡进化。
　　……相比起那些跃跃欲试走上超凡进化道路的寻常公民，他们这些人反而显得更无辜。
　　“这算是迁怒么？”万年星叹了口气，“既然没办法，那也只能想办法组织军队，跟着应战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我们现在有这个超凡的进化新法则，对上那些天赋高、但数量少的种族，最后也不是不能赢。”
　　“这样，国家已经到了最危难的时候。军务大臣，你看看能不能招募到一些愿意投身超凡的志愿者，我也会开放父皇的珍藏，让他们获得更好的基因与天赋。”
　　军务大臣为难：“可是之前尝试超凡的人……他们都死了……真的要让军队集体尝试么……基因这种东西，贸然自我修改增减，这样真的合适么？”
　　这位新上任的军务大臣，到现在始终还记得，这个军务大臣的位置是怎么空出来的。
　　而上一任的军务大臣又是在何等的绝望中，从怪物变回人、又从人异化成怪物，凄惨地死于众人之手。
　　这条法则是禁忌，这样的超凡进化就是不可触碰的禁忌！
　　最后会死的……
　　万年星惊讶地“啊”了一声：“但是我看民间都已经在尝试了。我刷到过不少类似的视频，听说有人甚至把自己挂到网上、说是乐意和其他种族的网友互换彼此血肉。”
　　“说不定到最后，我们这样因为个人芥蒂不敢尝试超凡进化的人，反而是宇宙里的少数。”
　　“至于死亡……应该没有这么可怕吧？虽然之前出现了意外，但这既然是宇宙的一条进化法则，那么超凡的尽头绝不可能只有死亡，一定还有其他正确的进化路径。”这是关于超凡的补充谶言，只可惜在场没人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含金量。
　　“可是……可是……”军务大臣依旧在迟疑。
　　万年星无奈：“我理解你们的谨慎，但是除了这个，我们还有其他能赢的办法么？”
　　“说不定只有这么选择，才能在对上那些没有选择进化的对手时，赢得活下来的机会。”
　　他心里其实也觉得有些没底，但他们也是真的没有其他别的选择了。
　　军务大臣“可是”了很久，也没可是出来个所以然来。
　　有那么一瞬间，被逼到绝处，他甚至想说，让万年星这尊神明，直接使用力量帮助帝国取得胜利。
　　但一想到万年星的力量——截至目前为止没看到哪怕一点正面的效果，最后又泄气了。
　　“好的，陛下。”军务大臣没办法，最后应声。
　　明明是因为不想走上超凡的道路，于是对外说明了法则的内容、想要引开所有人的注意力，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到了最后，为了能活命，他们最后还是被裹挟着触碰超凡的禁忌法则。
　　……不过，既然有神明的准许，这次超凡进化的死亡率，比起先前应该会低一点吧？
　　之后的会议里，所有大臣官员细化了具体的内容，安排好了后续推进计划的细节。
　　这个会议到这也算是完美结束了。
　　毫无疑问，在这场会议结束后，万年星看到了帝国能赢的希望，最后战争的结果也不至于单方面一边倒。
　　不管怎么样，万年星想，电视剧里的亡国之君大都死得很惨，他是真的不想死。
　　他倒霉在这时候登基，也不是为了最后死在其他国家的围攻里。
　　大家讨论出来的计划这么完备，最后也一定会安全结束吧？！
　　……
　　帝国在这之后，也开始对外招兵，组织集体一起进化。
　　因为相关的招募宣传写得很明确，参军有机会获得其他种族的基因天赋、得到进化的可能，征兵现场异常火热，原本军队内针对超凡进化开放的对应名额，也被不少人争抢、完全把这当成是颠覆原本命运的机会了。
　　有时候，军务大臣听到下边的报告，说是这些名额有多么紧缺、多么受欢迎，都有种无法言说的复杂心情。
　　而在这些获得异族基因的超级战士，被批量制造出的同时，帝国的炼金公会会长，也在睡梦中，获得了飞船技术上的新突破。
　　这份独特的灵感来自于睡梦中——
　　梦境里，他仿佛置身无垠宇宙，万千星辰在他周身闪烁，持续地、长久地注视着他。
　　“我要█，我█取得最█的胜█……”
　　一个陌生的声音，就在此时充斥了这片静谧的宇宙。
　　他听不清那个声音究竟说了什么，哪怕凝神去听，也只听到了无数的含糊呓语。
　　这些听不清具体字句的呓语，像是活动的生命一样涌进他脑海。
　　也就是在这一刻，这些仿佛能把他的大脑彻底塞满的巨量知识，也被他感知到了些许。
　　炼金公会会长幸运地窥见了这片宇宙的真理，获得了珍贵的灵感。
　　当他第二天清醒后，他立马就想到了那些滞留在竞赛星球的、不死不灭怪物。
　　如果把这些怪物与飞船融合，他是否也能制造出不死不灭、真正意义上一直活着的飞船？
　　在这个想法顺着灵感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时候，炼金公会会长无疑是有些恐惧的。
　　但一想到这是来自神明的指引，他也能借助这份神赐的伟力，帮助帝国取得最后的胜利，那点恐惧也在这之后很快烟消云散了。
　　带着这样的灵感，炼金公会会长开始自己的尝试。
　　借助超凡进化的相关法则，他先是尝试让老鼠吞食了自己的鲜血，然后再把老鼠与飞船融合。
　　无疑，这样的尝试是很困难的。
　　也不知道究竟失败了多少次，他终于找到了让生物和死物结合的方法，然后给这些活过来的飞船，喂食了更多蕴含魔力的血肉，
　　最终，他终于制造出了一艘不死不灭、拥有智慧的飞船。
　　炼金公会会长联络了帝国，将自己这个“伟大”的新发明上报。
　　“……请你们务必过来看一眼，这是奇迹、是能帮助帝国取得最后胜利的希望！如果我们使用这样的飞船和其他国家战斗，最后一定能取得胜利！”
　　这个消息也自然而然传到了万年星耳边。
　　因为万年星实在没时间去看，同时他也不懂星际魔法时代的军事知识，最后直接选择让军务大臣前往。
　　军务大臣抵达炼金公会会长指明的地点时，隔着一段距离，相比起什么传说中的新式飞船，他先听到的反而是炼金公会会长和其他人的争执。
　　“这是禁忌！这样的飞船绝对不能投入使用！”
　　“你自己好好看看，这样的飞船是能拿出去、给所有人看的样子么？！”
　　这些争执声中，还夹杂着一些类似于湿滑软体生物、黏膜互相摩擦时的黏腻水声，光是听到动静，就让人本能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军务大臣走到近前，炼金公会会长还义正词严道：“我们的敌人可是宇宙排名靠前的高位种族，要是不试着剑走偏锋，最后一定会死的！”
　　助手嘶吼：“可那是禁忌！”
　　军务大臣心想，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比超凡进化法则，还要更加接近禁忌的东西么？
　　区区一艘飞船，就算是再可怕，估计也夸张不到哪里去。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上前打了个招呼。
　　军务大臣：“您就是那位上报说有技术新突破的会长么？我奉陛下的命令前来，请问您说的飞船在哪里？”
　　炼金公会会长闻言，径直无视了还想说些什么的助手。
　　“当然，你跟我来。因为飞船太特殊，我专门把它放在了库房里。”说着，炼金公会会长主动走在前面，准备带着军务大臣实地查看飞船。
　　助手在边上欲言又止。
　　但转念一想，想到了飞船的样子，心想只要能见到飞船，恐怕就不会有任何疑虑、将和他一起抵制飞船的运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军务大臣跟着炼金公会会长走到了库房前，随着库房的大门被打开，他也终于看清了飞船的模样。
　　——那真的是飞船么？
　　在看到那艘所谓的飞船的瞬间，这个念头就突兀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面前的飞船体表覆盖着深红色的血肉，其中有一坨血肉像是剥了皮的巨大老鼠头，兀自长在桅杆上和所有看向它的人对视。
　　船体上是无数大张着嘴、好似在嘶吼尖叫的，带着各族特征的各异的脸。
　　“吱吱”
　　包裹着船身的血肉不断翻滚、顺着船体的轮廓游走滑动，也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兴奋，它偶尔还像是活物一样，和老鼠一样发出意味不明的吱吱叫声。
　　边上的炼金公会会长还在热情地介绍：“这就是我的研究成果了……只要给智慧低下的普通生物使用魅惑魔法，同时喂食我的鲜血，让他们具备相当的炼金知识，引导它们和飞船融合、一直保持融合的状态，这样一艘自己会愈合伤口、自己检查飞船法阵是否正常运行的飞船，就这么被制作成功了。”
　　“它具备部分智慧，要是给它融合更多生物的基因，飞船甚至还能自己使用魔法、自己进行攻击。”
　　说着，炼金公会会长还自豪地开始和军务大臣演示。
　　“一号，过来，和我握手。”他对着畸形的血肉飞船伸出手。
　　而下一秒，飞船上的血肉扭曲地变出来一条长长的触手，轻轻搭在炼金公会会长的掌心。
　　炼金公会会长自豪道：“看，它什么都能听懂，就是不会魔法的人也能用言语进行操控。”
　　“到时候真的开战了，甚至都不用船长操控，它们自己就能战斗……多么完美啊！”
　　军务大臣只觉得自己看一眼这艘飞船，自身的理智就在拼命往下掉。
　　太阳穴一阵一阵地抽痛，他用力闭眼，但飞船的样子却还在他的脑子里重复出现，持续给他带来精神上的伤害。
　　军务大臣：“这是怎么回事，抱歉……我觉得，这个飞船不能投入使用。”
　　炼金公会会长原本激动的表情瞬间变了，他的面容因为愤怒甚至显得扭曲：“不能投入使用？你凭什么拒绝它！”
　　“这可是神明赐下的奇迹！神明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而我们只有在神明的指引下，才能最大程度赢下战争！你到底明不明白！”
　　军务大臣听明白了，于是他也知道这艘诡异至极的飞船，究竟是怎么出现的了。
　　他意识到，恐怕万年星对于胜利的渴望，成为了被人类捕捉到的灵感，最后又间接催生出了新的怪物。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或许帝国就这么直接输掉也没关系。
　　他第一次如此渴望和平。


第51章 
　　军务大臣清醒后,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严词拒绝炼金公会会长。
　　“这种东西绝对不能运到战场上……哪有武器还会伤害自己人的……”他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刚才理智狂掉的恍惚中回神，艰难地给出了他的答案。
　　炼金公会会长：“那只能说明你没有发自内心地接受它！”
　　“如果你能像我一样, 诚挚地感谢这份来自神明的恩赐, 那么就绝不会受到伤害。而且一号是个乖宝宝, 就算是真的有人因为它失去理智，他也不会对人族的军队动手！”
　　军务大臣再次想起了对方口中那个所谓的“乖宝宝”。
　　恶心的血肉触手和人类的手掌接触交握的画面, 再度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些反胃。
　　军务大臣：“你不用再说了, 我是绝不会改变主意的！”
　　他无视了炼金公会会长之后说出口的所有解释话语，直接选择了离开。
　　而在军务大臣回到皇宫复命后, 他也是直接和万年星说明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直言那艘飞船压根并不适合用于战场。
　　……无论怎么样，就算是为了己方军队的身心健康，他总归还是希望自己能为这片宇宙做些什么的。
　　万年星相信了他的判断，觉得军务大臣一定比他专业。
　　他之后倒也没再说些什么，后续也没有再关注这个传说中的创新新式飞船。
　　但是炼金公会会长显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炼金公会会长再度给万年星发送了相关的消息，表明飞船是神明的恩赐，多次发誓飞船一定会给接下来的战争, 带来非同寻常的变化。
　　在这封信件中, 炼金公会会长细致写明了这些新式飞船的所有优点。
　　其中有一点吸引了万年星的注意力——飞船自身拥有智慧，能自己行动、能凭借言语操控，甚至能自己手搓魔法进攻。
　　万年星没有亲眼见证飞船的具体情况, 也不知道飞船在实战中的威力，但这个飞船拥有智慧能自己行动的优点, 却是真的让他有些心动了。
　　就是他真的头一次当皇帝、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战争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他也清楚, 要是真的给帝国军队配备了这些不用人力操控能就自己上战场的飞船，这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优势。
　　不过既然这些新式飞船有这么大的优势，怎么军务大臣回来后一句话不说，还说不适合用于战场呢……
　　万年星有些困惑，之后找机会叫来了军务大臣问话，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年星：“炼金公会那边说，飞船拥有基础智慧，不用船长就能自己上战场战斗——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当时怎么就没有上报呢？”
　　要是让这样的飞船上战场，他们最后取得胜利的概率也会增加，他也就不用这么发愁未来真打起来怎么办了。
　　军务大臣压力很大，但他还是坚持道：“真的不太合适……这个飞船的外型太过恐怖了，压根就不是寻常飞船会有的样子，光看一眼都觉得渗人。”
　　“要是让这样的飞船上战场，恐怕我方的士兵也会被吓到，影响发挥！”
　　万年星惊讶地“啊”了一声：“可如果真的是这样，最后能赢的几率不是更大了？”
　　军务大臣直接失声、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了。
　　万年星继续说：“飞船拥有智慧么，能自己行动、执行任务，它们要真有你说得这么可怕，反而有助于取得胜利啊？”
　　军务大臣：“……可那是禁忌……如果把这样的飞船摆出去，未来绝对会被这片宇宙所有国家排挤到……真的！我保证！”
　　万年星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夸张的一个回复：“真的假的啊……可是飞船要真的这么恐怖，那为什么还说飞船可控能听懂人话？还是说他对我隐瞒了什么内容？”
　　“这都是开战前夕了，还要在这种事关国家安危的事情上开玩笑……不行，我必须得找他过来好好问清楚！”
　　他真的有点生气了。
　　哪有国家即将被迫应战时，还要学术造假骗人的！
　　他摸出通讯器，正要直接把人叫过来，军务大臣却突然又开口了。
　　军务大臣紧张地补充：“他……怎么说呢，真要说的话，他确实没有隐瞒什么内容，但是那艘飞船要是放出去了，他们一定会觉得我们重启了人体实验，影响帝国的名誉！偏偏他还打着神明的名号！”
　　某种程度上来说，公会会长还真就是什么都没隐瞒。
　　只是军务大臣意识到，现在的万年星看上去真的很生气。
　　要是真的把人叫过来对质，最后被万年星发现真正出问题的人是他，估计他就得倒霉了。
　　……万年星对于胜利的渴求制造出了畸形的飞船，那么他对某个人的厌恶会不会也将带来灾祸？
　　想起以前那些人的惨状，在公会会长真的要被叫过来前，他立马改变了态度，做出决定时的原则与态度都要为之让步。
　　“我总觉得，既然凭借超凡的能力就有获胜的可能，那么就不能让帝国背上‘宇宙公敌’的名号，毕竟以后总归还是得和其他国家好好相处的。”
　　万年星这下听明白了，原来是怕飞船外形太恐怖，导致招致骂名、担心以后帝国名声不好听啊。
　　万年星笑了：“可是名声也没有胜利重要啊。就算是我们公布了超凡的法则，让所有人知道这不是人体实验，他们最后还是联合对帝国宣战了啊，说明这就不是他们宣战的真正原因，恐怕他们就是不满帝国，发动战争也不需要什么具体原因。”
　　弱小才是真正的原罪。
　　“相比起名声，要是只因为这个就放弃一个好用的武器，那帝国最后说不定就真的完蛋了！”
　　军务大臣：“可是飞船的诞生打着神明的名号，这对神明的名声来说，会不会不太合适？”
　　万年星：“放心吧，神明不会在意这个的。”
　　“相比起神明的名声，我听说战败的国王都死得很惨……我真的想要赢。”
　　好像也确实……
　　军务大臣想，和书本上所有描绘的神明都不一样，眼前的这尊神明，确实从头到尾都无所谓名声和供奉。
　　或许书本上那些举止善良、渴望获得民间供奉的神明形象，本质上就是人类对于力量的恐惧，于是主观上为神明戴上了名为“供奉”的枷锁。
　　军务大臣讷讷应声，人性里那点最后的善良，最后还是抗不过一轮来自万年星的质疑。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点了。
　　最后还是无奈地接受了事实。
　　……
　　这些炼金公会会长研发的新型智能飞船，很快开始大批量地紧急制造生产。
　　……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扛不住飞船诡异外形带来的精神冲击，只是直视飞船就会感觉到强烈的晕眩感、撑不了多久就会晕倒在地，这次参与制造新式飞船的人，绝大多数都来自于魔法教会。
　　随着战争正式打响，经历几轮超凡进化的军队被运到前线，这些飞船也很快被投入了战场使用。
　　得益于帝国君王的私库，军队的战士们获得了诸如精灵、甚至巨龙的基因，当这批战士被投到前线后，还真就抗住了那些高位种族的军队。
　　也就是在战局僵持不下的时候，这些帝国的新武器出现在了前线。
　　在飞船出现的瞬间，战场上无论敌我双方，所有人都失声了。
　　明明宇宙的环境真空、无法传递任何声音，但在它们出现的瞬间，古怪的动物叫声，还是经由未知的媒介，传递到了所有人的耳边。
　　而在这些动物的尖叫声中，或许它们在制造过程中也融入了信徒的鲜血，另一个扭曲的人声随着双方距离不断拉进，也逐渐变得越发清晰。
　　……这个环境下理应是听不到他们的声音的，但是随着飞船的轮廓变得越发清晰，当他们看清了桅杆上的动物头颅、船体上的扭曲人脸，声音便自顾自地地穿透真空，顺着神经直抵大脑。
　　——“赞美我主！”
　　船体上扭曲的无数张脸在同一时刻张开嘴，发出了这样一个共同的声音。
　　恶心、扭曲、混乱、颠覆常理、令人作呕……
　　包裹船体的血肉，就和抱团蠕动的蛆虫一样，兀自在船体上游走变动，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可以毫无违和感地把自己知道的所有负面词汇，尽数加到这些飞船身上。
　　被迫直面这样诡异的异常事物，此时的战场上好像没有了敌我的分别，就只剩下面对飞船时惊吓下的受害者。
　　在照面的瞬间，甚至有人直接就晕了过去。
　　而战场之外，这片宇宙里其他明里暗里观察战局的国家，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沉默了。
　　对比现在，他们终于意识到，以前的人族帝国究竟有多么善良。
　　如果以现在帝国的新王——万年星，作为比照的标准，那么以前那个总是被说是疯狂的上任帝国君王，好像也不是那么疯狂、都显得有些正常了。
　　“帝国那些人居然真的没有说谎……发动战争居然真的带阿里了更多灾难……他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有人想起了最初宣战时收到的那些来自于帝国官员的信息，当时没人把他们发送过来的消息当回事，现在才知道，那恐怕就是帝国最后的良心了。
　　或先或后，逐渐回过味来的各国政客立马掏出通讯器，从拉黑名单里找到那些帝国官员，并打开过去一直没有回话的对话框，带着恐惧与敬畏，打字问出了同一个高度相似的问题——
　　[如今的帝国新王究竟是什么情况？]
　　在等待回复的时候，这些国家还担心地借助长距离的观测魔法，查看战场的现状。
　　幸运的是，在他们承受不住这份隔空的精神压力、选择移开视线前，那些诡异的飞船并没有真的伤人，真的只是单纯把人抓住。
　　那些血肉融就的触手，套住了没人操控后没有反应的飞船，把所有俘虏拖回帝国。
　　而另一边，人族帝国，首都星的皇宫内。
　　在开战的同时，首都星上的绝大多数上层重要官员，也都聚在皇宫的会议室内，通过魔法观察战场的情况。
　　毫无疑问，他们在战争的最开始，取得了绝对的胜利。
　　万年星笑了：“我就知道，这个丑萌的外形绝对是专门设计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敌方军队为什么看一眼丑萌的飞船，就直接失去了意识没有反应。
　　“但是不管怎么样，能赢真好。”
　　丑萌——恐怕只有万年星这么觉得了。
　　官员们在心底回忆这些飞船的外形，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几乎没人能对着观测魔法转播的战场实况，一次性坚持到半分钟以上。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们的通讯器收到了来自其他国家的质询。
　　全世界都在问他们，如今的帝国什么情况，如今的帝国新王又是什么样的危险人物。
　　通常来说，面对其他国家的打探，忠诚的官员绝对会守口如瓶。
　　但现在的情况压根就不是正常情况。
　　他们偷偷瞥了一眼万年星，看对方还在全神贯注观察战场情况，当即偷偷给询问的各国，发送了一个剪辑过的视频。
　　——一个从上个机械文明纪元的飞船内，专门拷贝过来并通过剪辑精简信息的视频。
　　也就是在这时候，这片宇宙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位人族帝国的新王，是一位曾覆灭了上个纪元文明的恐怖邪神。
　　……
　　因为帝国的那些新式飞船，战局一时间僵持住了。
　　而在战争的间隙中，在得知了万年星的真正身份后，新一轮的会议以此为中心召开。
　　除了帝国外，几乎所有国家都参与其中，飞船的存在给所有人都带来了暴击。
　　而万年星作为覆灭上个文明的邪神，祂的身份也同样引出了更多恐惧。
　　绝大多数国家在这时候，已经联系万年星的真正身份，理清了最近这一年发生的各类惊变。
　　他们做出了和帝国官员相似的选择，决定退让屈服。
　　毕竟，人类怎么可能战胜神明呢？
　　……更别说，他们如今面对的还是这样一位脾气阴晴不定、所作所为随时可能带来灾难的恐怖神明。
　　510星被诡异笼罩、帝国皇室全部死绝——这何尝不是神明对于别有用心者的回应。
　　龙族的巨龙代表直接选择了把这些人踢开，一直到最后，会议室里又只剩下了这些原本联合对帝国宣战的高位种族。
　　巨龙撇嘴：“我始终无法理解他们不合时宜的想法……任凭这样的存在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意味着宇宙随时可能在下一秒爆发天灾！”
　　“我觉得，没有神明的宇宙，才是最好的宇宙！我觉得，如果可以，果然还是得想办法让祂彻底消失！”
　　随着巨龙的话音落下，会议上另一个人出声了。
　　看他的面容与五官，这赫然就是曾经的帝国三皇子——祁修。
　　作为帝国皇室最后唯一存活下来的幸存者，他也受邀旁观了全程。
　　而祁修坚持留下来的原因，就是为了避免这些无法接受现实的当事人，因为内心的不满惹出麻烦、走上帝国皇室曾经的老路。
　　祁修苦笑：“让祂彻底消失？不可能的……你们的所有想法、所有尝试，帝国都曾经历过。”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片宇宙里唯独不能缺少祂呢……这片宇宙其实就是祂的梦境，一旦祂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觉得自己遭遇了致命的攻击，那么祂就会从梦境中惊醒，而这片依托于祂梦境存在的宇宙，也将随着梦境的结束一起消失。”
　　“至于他们的想法……”祁修叹了口气，“他们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恐怕也很正常。神明通过智慧生物的各种情绪，让世人认可祂存在的合理性。曾经的父皇因为渴求力量于是主动靠近祂，现在的其他国家因为对祂的恐惧，于是敬畏祂，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算是在严格意义上，和万年星隔着血海深仇的他自己，那份曾经的憎恨都已经被深重的绝望遮掩。
　　亲人的死亡对现在的他来说，都好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开始变得无关紧要。
　　不是他不恨了，只是他更恐惧万年星的存在。
　　……在意识到这份仇恨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终结时，有时候他的大脑甚至还会自顾自地将其美化，变成当事人的自作自受、自取灭亡。
　　是因为万年星认定了他们是朋友，所以朋友之间不能存在憎恨么……
　　精灵猝然听说宇宙的真相，哑然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祁修摇头：“没有。”
　　“忽略祂的存在、无视祂的力量——这或许才是面对祂时的最优解。”
　　“你们不要再做其他别的事情了，就这么直接收手，或许还来得及。”
　　“忽略祂的存在……”巨龙冷笑，“可祂现在已经成为了帝国的君王，现在谁能真的忽略祂的存在啊。”
　　沉默开始蔓延。
　　只是在这之后，先前一直沉默的血族吸血鬼突然出声说道：“也不是真的没有办法吧？”
　　“如果意识到危险就会惊醒，受到伤害梦境就会破碎，那只要给祂营造出一个不会遇到危险、又会让他觉得紧张选择退位的条件，这不就行了？”
　　巨龙赶忙追问：“哪里有这样的环境？这个条件怎么构建，才能达成这样的目标？”
　　吸血鬼回应：“让祂成为政斗落败的俘虏，不过不能是我们的俘虏。”
　　血族的情况和其他国家有些不太一样。
　　因为绝大多数纯血亲王，哪怕是直面阳光和银器，都不会死亡，他们对待战败的俘虏也算是有经验。
　　面对族内的俘虏，他们能做的就是把罪人封印。
　　而面对一位不知道自己是神明的人间邪神，虽然有些棘手，但真要让他们想，也能想到一些姑且还算是有效的方法。
　　“真要说起来，虽然对外说你是‘假皇子’，但论血统，你才是帝国那位真正的‘真皇子’吧？”
　　“随便找个理由、用皇子身份杀回去，夺回皇位。因为过去的情谊，祂相信自己不会死在你手里。但因为不再是帝国的君王，也不再拥有君王身份、随随便便就能影响宇宙。”
　　“当年你们随随便便编了个理由，让祂觉得自己是真皇子，你们之后也能联合官员，再找别的原因证明自己的血统。只要理论上能说得通，就好像过去经历的那样，祂也一定能再次接受你们的谎言，不是么？”
　　关键还在祁修身上。
　　祁修恍然，理论上来说，这个方法好像确实可以。
　　但同样的，因为清楚万年星的能力，他又有些不可避免的忐忑。
　　“不行的，我感觉应该不行的……”他开始自言自语，自己反驳自己，“祂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注定会成真的谶言，这片宇宙在面对祂的时候，任何事物都将变得不确定。”
　　“真的遇到了危险，他可以否定魔法，可以否定超凡，可以否定如今现存的任何形式的力量，可以认定不会有危险的杀手出现在皇宫里……凡人怎么可能真的做到逼迫他退位，在他觉得自己不会受到伤害的时候，祂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这对于会议室里其他人而言，又是一个爆炸性的新消息。
　　在其他人也开始露出绝望神色的同时，祁修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能确定在祂的认知中持续存在的事物……等等，好像还真的就有那么一个东西啊……
　　因为过去一直在皇宫里陪伴万年星，回忆过去的相处，祁修如今突然记起来了一件事——
　　万年星对于上个纪元的文明，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热情，远比任何人都认可机械文明存在的合理性。
　　……是因为祂经历了上个纪元的文明，所以认可了上个纪元的力量形式么？
　　万年星会否认魔法，但万年星一直在承认上个纪元的机械文明啊。
　　哪怕祁修一直告诫自己，他面对的是一尊轻易带来灾难的神明，想到血族代表的提议，联想记忆里万年星面对古董飞船时的激动神情，一瞬间还是忍不住觉得心动。
　　……
　　与此同时，皇宫内。
　　万年星在旁观了战场的情况、确认了己方的优势后，终于稍稍放下心，可以不那么紧张地去做其他别的事情了。
　　处理公务处理到一半的时候，万年星的通讯器突然有了动静。
　　[主人，您最忠诚的魔法小助手——无限，通过魔法网络，检测到了异常数据。]
　　[有人想要通过您的挚友祁修，设计谋害您。]
　　……就如同万年星曾说过的那样，这个曾经被万年星称作是“人工智障”的无限，终于升级蜕变，并给万年星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成为了真正意义上不可或缺的魔法小助手。


第52章 
　　“如果万年星不再是什么帝国的新王, 那么这片宇宙会变得和平得多？”
　　“明明你才是真正的帝国三皇子，你身上的才是最纯正的皇室血统。”
　　“其实也没必要非得是上个纪元的武器吧？或许我们现在确实缺少上个机械纪元的武器，但只要祂愿意相信, 那么一切就都能成真, 哪怕用魔法假装也能达成目的。”
　　“很简单的, 反正你们在此之前也骗了祂很多次，这也不难, 不是么？”
　　“……”
　　在会议结束后, 祁修还觉得有些恍惚, 其他人劝他话现在还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确实，万年星这么好骗, 对方又那样信任自己, 只要编出来一个合理的、能说得过去的借口，所有的一切就都能恢复正常。
　　除他之外的所有皇室成员都因为万年星而死，这么好的一个报仇机会摆在眼前，他真的要错过么……
　　他开始无法克制地觉得心动，只是想到万年星……面对万年星这样棘手的神明，饶是神明本身盲目而痴愚，他真的能成功么？
　　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了, 面对万年星那样恐怖的对手——现在所有人都开始叫祂万年星而不是带着皇室姓氏的祁星——这意味着所有追随万年星的官员, 早就无所谓什么皇室血统了，只希望能配合神明保住自己到性命。
　　到时候真的有人会愿意配合他么？
　　以及最重要的，被万年星讨厌的他, 真的有可能继续活下来么。
　　祁修再次想到了帝国君王的死状，一个激灵终于彻底清醒了。
　　他没有选择动手, 而是直接找到了万年星，和万年星说起了自己今天遇到的事情。
　　“……那些落败的种族, 想要对你私下动手，说你是‘假皇子’，以此否定您的正统性。”他总觉得，要是他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些被帝国逼到极致的高位种族，绝对会借着他的名头动手。
　　但是这样反而会引出更多混乱吧。
　　就好像当初明明只是魔法的短暂消失，如今却变成了这片宇宙所有种族所有国家的混乱。
　　对于这片宇宙，面对着这样的万年星，“什么都不做”或许才是真正的解决办法。
　　而对面，万年星听到了祁修的坦白，看上去明显松了口气：“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愿意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就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本来还有点难过，心想要是你真的袭击我怎么办……现在看来，是我想过多了。”说到最后，他还欣慰地露出来一个微笑。
　　只有祁修看着万年星脸上的笑容，意识到祂可能全程旁观了他们的聊天，心里一阵阵发冷。
　　该说，这片宇宙果然是围绕着祂为中心诞生的么……还好他最后选择了坦白……
　　祁修艰难问：“陛下，您之前就知道这件事情了？是有有其他人偷偷告诉您了吗？”
　　是其他种族里已经有国家选择向万年行倒戈？还是他早就发现他身上的不对劲了？
　　“……您对其他国家的渗透这么深入，想必这场战争的结局也早早注定、所有人都能松一口气了。”
　　万年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是渗透深入啦……是通讯器的魔法小助手搜集到了网络上的信息，然后汇总把这件事告诉我的。”
　　“以前我还觉得这个无限没什么用，现在才知道原来它这么出色。”他说着，还打开了魔法小助手“无限”，给眼前的人展示，“我建议你也去下一个，感觉现在这个魔法小助手真的很好用，就是对你们这些魔法师来说也很好用。”
　　祁修沉默了。
　　因为他清楚，类似的魔法小助手市面上压根没有，也不可能会有。
　　……这恐怕又是应神明的期许诞生出来的“怪东西”。
　　而万年星还在继续说。
　　万年星有些不太开心：“不过你有句话没说错，这场战争的结局，在新式飞船被研发出来后，就已经注定了。”
　　“我本来很热爱和平的，但是他们鼓动你来伤害我的事情，已经触碰到我的底线了。”
　　“本来还觉得，只要把他们打跑就够了，但现在看来，这一战必须得继续，我必须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其他人对他下手无所谓，反正他住在皇宫里不可能出事，但要是对他的朋友，那就是真的太过分了。
　　万年星叫来的军务大臣，直言必须得继续打，必须得让那些暗戳戳搞小动作的国家付出代价！
　　而边上，祁修看着这个依旧闹得越来越大的结局，忍不住心声忐忑。
　　相比起“联合其他国家动手”的选择，这真的会更好，能算是一个好选择么？
　　……
　　万年星在这之后，很快带领帝国对其他国家宣战，开始反攻。
　　得益于炼金公会发明的新式飞船，前线频频传来捷报，最后的胜利对于帝国来说，估计也就是早晚的事情。
　　意外的是，万年星明明只想让这些打着坏主意的国家付出代价，意识到这种阴险的方法以后绝不能再动用。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国家滑跪得很快，好像在确认他真的很生气后，很快就直接开始道歉，希望万年星能饶恕他们。
　　几个国家的口径高度一直，甚至还说万年星如果能原谅他们，他们甚至愿意并入帝国，称万年星为王。
　　……在万年星不知道的地方，这些高位种族已然被“万年星生气”这件事吓到，一度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帝国皇室。
　　而更麻烦的是，如果继续僵持下去，战争将给他们的国家带来更大的伤害。假使最后作为俘虏战败，那么最后等待他们的，恐怕就是被觊觎他们基因天赋的种族彻底分食、自身也沦为商品的命运……
　　诶？
　　万年星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只是后续理智回归，联想之前的战局，那些和帝国宣战的国家本来就打不过他们帝国，这时候选择投降勉强也算是合理。
　　不过除此之外，更加惊人的事在这之后紧接着发生了——
　　有了这些曾经万族排名前列的高位种族作为开头，在这之后，其他国家其他种族也纷纷朝帝国靠拢。
　　宇宙万族齐齐向万年星俯首，非要让他成为这片宇宙里，唯一一位凌驾于宇宙万族之上的王者。
　　……因为觉得自己的能力不够，万年星甚至还试着推拒过，但投降方比他还热情，咬死了一定得加入帝国。
　　最后，宇宙居然就这么完成了政治上的大一统，宇宙万族融合成了一个国家。
　　而面对着这样的结果，另类推动宇宙走向这个结局的祁修，偶尔也会想起自己的当初的选择。
　　但看着这片彻底平静下来的宇宙，以及对万年星彻底绝望、什么都不敢做的各族，又觉得当初如果真的袭击了万年星，那么这片宇宙的生灵，恐怕还会再遭遇新的天灾。
　　这已经是他们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了。
　　起码所有人都还好好活着。
　　这是他们所有人共同选择的未来。
　　……
　　宇宙彻底和平了。
　　在万族合并的时候，万年星担心过好几次，心想让这些样貌、习惯各异的种族共同组建一个国家，种族和种族之间会不会产生摩擦、不好管理。
　　但是转念一想，想到现在所有种族、所有生物，都踏上了超凡进化的道路、追逐进化的极致，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担心简直莫名其妙。
　　确实，如果放在以前，这些按种族各立国家的宇宙万族，他们彼此之间的矛盾确实不少。
　　但现在并不一样了，在踏上超凡路后，宇宙万族每个个体之间，体内或许都有彼此的基因天赋。
　　严格意义上来说，踏入超凡进化的所有生物，都融合了各族的能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有生命都在基因层面上融合成了同一个种族。
　　大家都是同一个种族的人，这又怎么可能会产生矛盾呢。
　　想到这，万年星很快放心了。
　　而之后的帝国内，各族融合的时候也确实没发生什么摩擦。
　　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万年星在确认帝国顺利发展后，也终于能在临危受命登基成王后，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国家上移开，转而放在其他事情上放松娱乐了。
　　有时候，因为对穿越前的世界的留念，万年星也会翻出相关的知识尝试学习。
　　只是在某天翻到质能方程的时候，莫名觉得有些恍惚。
　　书本上，由上个纪元的科学家——威█德推算的方程，明确清楚地写在纸张上。
　　【E=mc3】
　　可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公式不是一个叫爱█斯坦的人推算的么？
　　印象中，这个公式明明是“E=mc2”？
　　“难道是我记错了？还是说宇宙不同，公式也不一样……这也不应该啊？”
　　这个和他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公式真的能用么？
　　万年星这么想着，通讯器里的魔法小助手给他发来了新的消息，打断了他原本的思绪——
　　[主人，经检测，挖掘出来的飞船又彻底报废了！]
　　万年星有点惊讶，却也并不觉得多惋惜。
　　即便那艘飞船完美符合他对科幻电影里的飞船的想象，但那艘飞船对他的意义恐怕也就只限于此了。
　　回望自己堪称传奇的经历，只是一年多的时间就让宇宙融合成一个国家。
　　比起他穿越后经历的种种，那艘飞船在他精彩纷呈的人生中简直不值一提。
　　不过——
　　“宇宙和平了……如果我没有在一年前穿越，而是在这个时候穿越就好了。”
　　“那么多的宇宙发展史知识——现在都从课本里删掉不用学了，我居然都白看了，真可惜。”
　　……
　　万千群星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注视着这位沉浸于睡梦中的至高神灵。
　　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