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偏头痛 作者:青浼 文案 《海盗契约法则》 一:每个船员都有权利参与重大问题的决策,即使只是抢到了一点新鲜的食物或者酒精饮料。 二:每个船员都应当按照先排好的顺序来到船只的甲板上,以便使他除了获得一份战利品外还能获得一套新衣服。 三:船上的人一律不准用骰子或纸牌来赌钱。 四:晚上八点必须熄灯,想要继续喝酒的人,必须到甲板上去喝。 五:每个船员务必使手枪、马刀和大炮保持清洁和完好无损。 六:禁止女人和孩子住在船上。 …… 十一:严格禁止对船长产生尊敬以上程度的其他情感。 十二:暗恋也不行。 “你好,我叫麦加尔,一个即将成为你男人的男人。” “甲板刷好了?” “没有。” “滚去刷。” “……哦。” 这是一行渣货船员受暗(ming)恋海盗头子渣攻的故事。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强取豪夺 搜索关键字:主角:麦加尔、凯撒 第1章 他,商业巨头之子,富可敌国。 ……不过现在穷得一比。 他,十八岁弃商从天(……),于高考之战一战成名,抛金融,弃IT,一脚迈入气象大学。 ……可惜还没毕业。 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强劲的臂弯风流而不下流,十八番武艺样样精通。 ……唯独不会爬树。 他,虽没有七彩瞳孔,却有惊人智慧,横扫中(……)、英、泰、越、高棉、缅甸等东盟十国语言。 ……无奈听不懂半个标点符号的阿拉伯语。 他,是一个中华人名共和国专用户口本上曾用名已经不重要的穿越者。 他,现在叫麦加尔。 一个在深深思考之后依旧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姿势穿越才穿越得这么猎奇的穿越者。 公元1488年地中海 突尼斯杰尔巴岛 腥咸的海风从热闹的码头吹过,碧海蓝天之上,海鸟扑朔着羽翅发出动听的旋律,它们从地中海的另一边长途跋涉而来,划破白云,途经这座令人望而生畏却充满了生机活力的岛屿。 杰尔巴岛,海盗们的乐园,最好的归属地。每年,它用自己独特的魅力吸引着成百上千的海盗来到这里,登岸,补给,享乐,离开。 从空中鸟瞰,这座繁荣的岛屿如同地中海最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地中海海岸——它有最自由的港口码头,有最丰富的物质资源,有最迷人热情的妓女,同时还有着无数的年轻壮汉,每一年夏天,海盗归岸补给的高峰期,他们逗留在这里,试图为自己找一份能好好生存下去的活计。 “罗姆酒!小麦啤酒!火辣的威士忌!奶酪来一份吗壮士?——” “新鲜运来的椰子酸枣,买椰子送硬面包啦!” “——地中海海盗之王巴伯路斯兄弟的船招人啦——水手十二名,厨子俩名——带脑子的舵手来一个——” “哟!海盗之王?放你娘的屁!巴伯路斯算个鸟的王?” “谁不要命啦!我们船长刚胖揍了一顿德国佬,就要拿到女王的私掠许可证了——这他妈在地中海我们的船要横着开谁敢竖着挡我们的道?!” “哈哈哈,老子今天就指望你这笑话渡过了!上个星期巴伯路斯打退的那几只德国船那不过是凯撒手下的一只小分队罢了你他娘的快醒醒——” “凯撒已经死了!我们在船舱发现了他烧焦的尸体!德国佬的海盗生涯结束了!” “别天真了,老子听说凯撒当时根本没在船上——” 热热闹闹的码头,人群里几个声音乱哄哄地相互叫骂—— 麦加尔揉了揉耳朵,有点蛋疼地瞥了眼躲在一箱子朗姆酒后面时不时探出一个脑袋对骂得起劲的壮汉,迈了迈步子,离他远了一些。 “我的海盗我的梦~我的烧杀劫掠我的使命~在暗蓝的海上~海水在愉快地泼溅~” “……”眯起眼,麦加尔抬头看了看远处蔚蓝的海水。稍稍犹豫片刻后,在欢快唱歌的老头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整个笼罩住了忙活个不停的老头子,他将一箱子货物往身后挪了挪,面无表情地伸出俩根手指,举到老头鼻子跟前。 “我们的心如此自由~长风吹拂之地——” 老头的歌声戛然而止,就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他一跃而起,身手灵活地往旁边窜了窜,骂骂咧咧大吼—— “没得商量!麦加尔!四个金币一个子儿都不能少!这船是我儿子昨天冒着生命危险从海边拖回来的极品货,又快又稳,换一个帆阴天出海都没问题——” 麦加尔皱起眉,他只有三个金币了,如果全部拿来买船,明天的早餐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而且…… “皱眉也没用!别冲老子装可怜你他娘的又不是女人——”老头絮絮叨叨地将擦亮的刀扔进货物箱子里,无视了面前相貌英俊的年轻男人露出的为难神情。 老凡特今年六十五,前半辈子向往海洋,但是因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多次被拒于各式各样的船队。于是老老实实在杰尔巴岛活了下半辈子,都快临死了才惹来了生命里的小高潮——好吧……严格来说这不能算是小高潮——至少凡特自己认为,他绝对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当年才多管闲事把这个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男人从海里捞起来……当然,凡特把麦加尔像个死狗一样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他还是挺白的。 不过现在不了,生活让他变成了健康而富有魅力的小麦色(……)。 话说回来,自从有了这个连说话都说不利索的男人,这麻烦叫一个无穷无尽!吃他的喝他的,好不容易今年年初从他家里搬出去独立了,现在像个讨债鬼似的来挡他的发财路。 德国佬的大船他居然想拿俩个金币就买走! 抬头一看,年轻人一副茫然无辜地瞪着自己,俩个手指头还像个傻帽似的伸着——很明显一副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老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去做海盗呢,麦加尔?——烧杀抢掠你他妈只差烧和杀了——不对!年初你临搬走之前最后一餐烧了老子的炉子……麦加尔,你怎么不去做海盗呢?你真是太有做海盗的潜质了——” 阳光下,听懂了被老头子刻意放缓语速的调侃的青年脸红了红——虽然在耀眼的光线下并不明显。他尴尬地摸了摸打着赤膊的上身,伸出手画了个圈圈,薄唇轻启,用发音别扭的阿拉伯语认真地说:“……我晕船。” 凡特:“……” 麦加尔:“……?” 凡特:“除了会吃和捣乱你还会什么?” 麦尔加:“钓鱼。” 凡特:“……闭嘴。” 麦尔加:“钓鱼,要船。” 凡特:“闭嘴闭嘴!” 麦尔加:“凡特。” 凡特:“我听不到!你别欺负老人家!回头叫我儿子揍你了!” 麦加尔:“凡特。” 凡特:“……” 麦加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肩跨了下来:“……凡特,拜托。” “操操操操操!”凡特看上去气的半死,用力将手中正在擦拭刀的抹布扔回木箱子里,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你有多少?” “……三个金币。”麦加尔缓缓地说,“昨天,搬货,钱发了。” 老头仰天长叹:“三个金币!强盗!加一桶淡水——金币拿来!船拿走!——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见老头终于松口,麦加尔笑了,整齐的白牙晃瞎人眼……这小子语言不通像个傻逼却异常受到镇上妓女姐姐们的疼爱是有原因的。凡特被他一口白牙晃得脑袋疼,凶狠地补充了一句:“笑个屁!见一次打一次!打完前胸打后背!”说完,伸出干瘦的手狠狠地在年轻人结实的胸口上抽了下。 麦加尔轻而易举地拉住老头的手,轻轻握了握表示感激。 心里的喜悦怎么样都掩饰不住。 他有自己的船了嘿!有了船,他就可以在海盗远航的时候在近海打渔,再也不用倚靠干面包和难吃的酸枣过活,搬运货物得到的金币可以留下来买过冬需要用到的物资,可以买一双稍稍不那么烂的鞋,哦对了,还有简单的消炎药……而且……比起干面包,海鱼汤比较有营养。 穿越之后,从来没觉得啥时候像今天这样充满了未来的灿烂曙光。 年轻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充满了令人讨嫌的对于生活的热爱之情。将三个金币交给老凡特,麦加尔喜滋滋地提着一桶老头在他临走前塞给他的淡啤酒往回走,绕过了几个晒渔网的渔民,路过了一堆嘻嘻哈哈唱着歌的水手,脚下踩着柔软细腻的海砂,在太阳落山之前,麦加尔终于看见了他立在一片椰树阴下的简陋小屋。 那是他在来到了十五世纪奋斗一年之后,拥有的唯一私有财产。 一年有房! 一年零六个月有房有船! 想想就觉得自己特能干啊!麦加尔乐滋滋地想着,手下动作却放轻了不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他先探了个头进去。 房中黑乎乎的,没有点煤油灯。有一股海风沤出来的潮味儿,闷兮兮的。房中央放着简单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孤零零的盘子,里面有一点早上吃剩下的干面包屑。除此之外……麦加尔一眼就望见了正尸体一样一动不动躺在屋中唯一的木床上的男人,胸前乱糟糟地缠着绷带,呼吸匀长、双眼紧闭——他好好地躺在那里,很显然正安静地沉睡着。 看样子昨个儿的高烧是退烧了?心稍稍放下了一些,轻轻走到床边,麦加尔轻手轻脚地推开位于床上的窗,让海风吹进来吹散了一丝闷热。 开了窗,他缩回手低下头细细打量沉睡中的人——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曲线完美的下巴,过于高达健壮的身形塞满了整张床,因为太高了,男人不得不一只脚不得不憋屈地掉到了床外,另一只稍稍弯曲踏在床沿——这是一个非常非常英俊的雄性生物,他身上到处是战斗中留下的疤痕,有一些很显然已经结疤了,但是痕迹却如同功勋一般永远地留在了身上。 不过男人身上有一点疤痕倒是没什么关系,那些女人就爱为这个疯狂。麦加尔有些嫉妒地撇撇嘴,他蹲了下来,盯着沉睡中的男人看了会,然后伸出手,恶劣地戳了戳他的太阳穴——那里缠满了绷带,覆盖住了双眼,整个绷带上面带着斑斑血迹。 “起床。”麦加尔嘶哑着声音,用中文说。 没反应。 “HI,MAN,WAKE UP?” 没反应。 “挫货,起床。”换回中文。 还是没反应。 嘿嘿。麦加尔挠挠头,自顾自地笑了笑,这种可以随便说中文的感觉好爽。 还没等他笑完,低沉沙哑带着磁性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暗哑的德语听起来异常性感,可惜声音中充满了不耐烦。 “吵什么?” 麦加尔脸上傻笑一僵。 “我在睡觉。” 麦加尔:“……” “滚出去。” 床上的人动了动,翻了个身,大概是这个动作扯到了伤口,他闷哼了一声,但是很快就没了声音。 这是打算继续睡的意思? 完全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当然也没有滚出去的麦加尔挠了挠头。 起床气不小啊大爷?呲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年轻人将冰凉的淡啤酒倒了一杯,贴在男人裸露在绷带外结实的背部上—— 感觉到液体透过杯子的凉爽,男人动了动,但是并没有转过身来。 麦加尔想了想,对着男人的背,用阿拉伯语认真地说:“酒。” 还是没动静。 ……干得好,兄弟,至少你已经完全用冷艳高贵的姿态向我说明了一个道理:这就是你个王八蛋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拽个屁。”麦加尔拍拍屁股站起来,用中文哼了声。 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喝一口,冰凉解渴的爽感让麦加尔笑眯了眼,不顾某个人刚凶狠地表达完自己的睡意,年轻人舒服地依靠在柜子边,怪腔怪调地哼唱—— “如果我救了你~不用太感激~也别再缠问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红领巾~” 第2章 喝完啤酒,麦加尔将房中唯一的小板凳拖了过来,坐在自己的屁股底下,然后双手捧着下巴,出神地盯着正在床上沉睡的男人——这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在这个男人出现之前,天一黑,麦加尔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睡觉,现在床被占了,他只好委屈自己把娱乐活动改为看帅哥。 话说回来,这家伙真的很英俊。 就算态度恶劣天生一副薄情白眼狼相,也不能影响他的英俊。 英俊到麦加尔愿意将早餐最后一块硬面包分给他一半。 捧着大脸看了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猥琐的事情,年轻人黑色的双眸轻轻眯起露出一丝笑意。伸手将盖在男人额头上降温的湿毛巾翻了个面,顺手摸了摸,只是有一点低烧。麦加尔松了口气,昨晚这位大爷高烧不退,害的他也跟着一晚上没睡——生怕闹个不好这家伙就因为伤口感染死在自己床上—— 死?哟,开什么玩笑,他就这一张床! “你叫什么名字?”麦加尔嘟囔。 没有回应。 很显然,对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算听得懂,大概也懒得理他。 伸出食指,就像他经常做的那样,在男人的额角戳了戳,力道不大,但是却足够将他的头戳得轻轻摇晃了下。睡眠中受到打扰的男人轻微地啧了声,抿了抿唇,似乎想发火又压抑了下来。在僵持中,最后他败下阵来,翻了个身,用背对着房中另一个无聊的人。 “总不能总叫你‘喂’吧?”麦加尔无视了对方的态度,笑眯眯地单手撑着下巴,自顾自地继续絮叨,“叫狗剩好不好?” “……” “你别嫌弃这个名字乡土,名字土好养活,最合适你这种半死不活的人了……不喜欢狗剩的话,狗蛋也是不错的?” “……” “要么叫二狗?” “……” “你真挑剔,半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怎么还那么挑剔?”麦加尔埋怨,犹豫了下最后道,“看在你那么大坨的份上,还是叫大狗吧。” 对方依然没有反应。健壮结实的背部以一种坚决的姿势对着麦加尔,完全没有一点儿要转回来的意思。自言自语得过于无聊,麦加尔站起来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淡啤酒——他是懂情趣的男人,所以决定找一个现在双方都比较感兴趣的话题。 酝酿了片刻,麦加尔转用了阿拉伯语,从这几天的观察语言来看,他知道大狗能听懂阿拉伯语。 他凑到大狗的背后,脸颊几乎都要贴上对方的皮肤,勾起唇角,用非常低的声音说:“听说,凯撒死了。” 麦加尔说“凯撒”时的发音很奇怪,他是模仿今天在码头那个乱叫的壮汉现场学来的,那家伙大概是从意大利来的,说的阿拉伯语还带着意大利口音。但是他知道大狗听懂了他说的话,因为原本丝毫不动的男人忽然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这动作很快,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但是麦加尔全程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当然没有错过这个。 麦加尔承认自己是个专门捡着别人痛处戳的小贱人╮( ̄▽ ̄”)╭ 。 他满意地眯起双眸,同时心里有些微妙。 他猜得不错,大狗果然是一个海盗。 …… 麦加尔是在德国船的废墟边上捡到大狗的。 那是三天前,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 热闹的码头人们正在忙碌地搬运从意大利北部运来的干酪和牛油。麦加尔摇摇晃晃地把一箱子牛油扔到运货商的拖车上,忽然,从不远处的近海岸边传来一阵惊天巨响。 那声音大的连海水都跟着动荡了起来。 一声巨响之后,是短暂的宁静,码头上的人纷纷放下手中的货物向海那边看去—— 紧接着,他们听见了如雷动般的欢呼声。 一个搬运工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从不远处跑来,嚷嚷着什么——他的语速太快了,麦加尔没能听明白,大概就是一伙阿拉伯海盗把德国海盗打垮了。 不过有一句话他算是听懂了——现在那伙阿拉伯海盗正在分赃。 码头的人开始急躁起来,个个摩拳擦掌,面容上露出一丝饥渴的向往。 分赃?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那伙阿拉伯海盗分赃之后,剩下的东西就都是他们的了——他们很可能在那里找到遗留下来的好衣服,食物,淡水,甚至是冷兵器。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搞到一艘破旧的船只——不过这轮不到普通人,就算是去拿东西,按照杰尔巴岛不成文的规矩,也轮不到那些新来的搬运工先去,他们中间总有那么些地位比较高的工头,头一层的肥油,按规矩是由他们去搜刮的。 老凡特的儿子就是这么一个幸运的存在。 而麦加尔么,就属于那种天黑了以后自己提着煤油灯去捡漏梢的——虽然通常轮到他这大概连毛都不剩了,按照之前那群王八蛋的尿性,海盗尸体的衣服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人家常说德国海盗是很有钱的,穿的衣服自然也不错。 所以为了不吃亏,麦加尔还顺手带了一把斧头……如果实在捡不到东西,他决定从船上偷偷砍点木头回来烧火用——贼不走空嘛,煤油里的煤油也是要钱的不是? 当夜,月黑风高捡漏夜。 麦加尔提溜着煤油灯摸黑上那艘被搁浅在海滩的烧焦了半边的三栀船——这是时下最新最牛逼的船,体积不大,以吃水部分形状特别尖为显着特点,是这个时候开起来最快的一种海船。凯撒有点本事,听码头的搬运工说,这家伙的船队是现在所有的海盗里拥有三栀船数量最多的。 如果不是这艘船被毁得完全没有修复的可能,巴伯路斯兄弟不可能把它遗留在这里。 麦加尔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成功地找到了一张还算完好的矮脚凳(就是他屁股底下这个),一盒用破烂的铁皮盒子装着目测是哪个海盗私藏的茶叶,还有几颗散落的金属钮扣。 茶叶大概是从中国运过来的,在这个年代,就算是最劣质的茶叶也能卖个好价钱。 麦加尔心情不错,本着见好就收的保守观念,满意地打算就此收工打道回府。下船的时候心情飘忽了下,一个没留神,踩到了一具软绵绵的尸体。 那尸体居然还呻吟了一声。 “!” 这一脚把麦加尔吓个半死。 “兄弟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啊你衣服不是我扒的我没那么下作连死人衣服都不放——咦?” 麦加尔声音一顿。 舔了舔被海风吹得干裂的唇,他小心翼翼地将装着茶叶的盒子揣进怀里捂好,放下手上拎着的板凳,蹲了下来,手里的煤油灯稍稍提高了些——里面的煤油已经快烧完了,光线澄黄昏暗,他又凑近了些,眯起眼,将煤油灯举到尸体的旁边。 这尸体居然还有气唉? 麦加尔有些惊喜地想。 随后他终于反应过来,他在惊喜个屁? ……不过这个“随后”来的时候,这具尸体已经躺在他干干净净硬硬邦邦的床上了。 当看着自己干净的床单被沙子、海水、血水弄脏时,麦加尔有那么一点点后悔。 当他用第二桶淡水为男人清晰伤口的时候,他开始正式后悔。 当他注意到自己正在扒拉为数不多的金币,开始盘算这些够买多少简单的药物和绷带的时候,他忽然很后悔。 当他想起藏匿一名海盗在自己家将引来多少无穷无尽麻烦的时候,他终于产生了一种极其想把床上的男人原姿势摆回海边的冲动。 不过最终麦加尔还是将大狗留了下来。 因为天已经完全黑了。 因为煤油灯没有煤油了。 因为海风挺大,外面有点冷,麦加尔不想被海风吹得头疼。 因为他长得帅能就着吃饭……呃,不对。 因为他花了俩桶淡水为这个死狗一样的男人清洗了以后,发现这货长得挺英俊,就连眼睛上那一道被刀划伤的伤口都显得特好看。 死了怪可惜的。 “——说到底,还不是你这张脸救了你。” 回忆结束,蹲在床边的黑发年轻人戳了戳男人的背,嘟囔着说。 大狗很安静地躺在床上,除了最开始,麦加尔跟他说凯撒的死讯时,他有那么一丝的反应之后,他一动不动,好像又睡过去了一样。 而他确实又陷入了一片迷糊的意识当中。迷糊间,只听见那个仿佛永远停不下来的声音,在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唠唠叨叨。那声音忽高忽低,有很多种声调…… 还蛮好听的。 他转了个身,平躺在床上。 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凑了上来,柔软的头发碰到了他的胸膛,有点儿痒。男人挠了挠,然后毫不客气地将那个玩意用力推开。 闹什么? 绷带下,他不耐烦地皱起眉。 “白眼狼,睡了老子的床,还不分我一半。”麦加尔揉了揉被推得差点脱臼的脖子,又老老实实地坐回自己的凳子上,趴在床边,盯着大狗看了一会,不死心地继续自娱自乐—— “你觉得黑胡椒配鱼汤怎么样?” “……” “啊,说到鱼汤。差点忘记跟你说了,今天老凡特把他弄到的船卖给我了,嘿嘿……唔,虽然说是卖,不过我觉得那应该说是送更合适,那个老家伙心底就是那么善良,是不是觉得特亲切?对,没错,因为和我一样。恩,总得来说,就是明天我们可以喝鱼汤了,开心不?” “……” “开心就笑一个,明天咱要开荤了埃?” “……” “开荤了哦!” “……” “我这人特好,肯定不会欺负你看不见,总会把有营养的留给你的。所以明天我吃鱼,你喝汤,妥吧?恩,就这么说好了,不用谢。” “……” “大狗?” “……” “汪个来听听?” “……” 夜里海风很凉,吹在脸上咸咸的,带着潮湿和些许的海藻味,却异常地让人心神宁静。小小的木屋内,煤油灯烧尽了最后一滴煤油,灯芯在忽闪了一瞬后,彻底熄灭了…… 没过一会儿,屋内响起了年轻人轻微的鼾声,鼻尖呼出的温热气息,无意间地喷洒在男人放置在床边的指尖。男人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来。 犹豫片刻之后,又轻轻放了回去。 屋外,杰尔巴岛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那些海盗们沉醉在温柔乡中,欢歌载舞,用热情的歌声歌唱着威士忌和葡萄酒,他们狂饮高唱,快乐得就像没有明天一般淋漓畅快。 第3章 “我们是海盗~凶猛的海盗~ 左手拿着酒瓶~右手捧着财宝~ 我们是海盗~有本领的海盗~ 美丽的姑娘~请你来我的怀抱~ 我们是海盗~自由自在的海盗~” 晴朗的好天气总是相同的。在突尼斯沿海这片地中海蔚蓝宁静的近水海域中,今天似乎有了一名陌生的访客——那个忽高忽低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哼唱着,歌声的音调并不标准,吐词也模模糊糊。可是唱歌的人却津津乐道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好像不会厌烦似的。 “在骷髅旗的指引下~为了生存而辛劳~ 我们是海盗~没有明天的海盗~ 永远没有终点~在七大洋飘荡的海盗~” 烈阳之下,呼吸到的空气都充满了咸味。麦加尔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抓着鱼竿,他目光厌倦地盯着平静的海面和偶尔随着洋流飘动的浮漂,嘴里哼出来的音调更不成调子了。脚边放着的那个由破旧的货物箱改造的储物箱,里面装了半箱海水,几尾瘦小的沙丁鱼在里面飞快地游来游去。 这是他今天一个上午的战利品。 不愧是三金币超值价,老凡特卖给他的船其实很小,小到里面放下一个大狗,麦加尔就只有缩在船头的份了。而现在,麦加尔保持这个委屈自己的姿势几乎俩个小时,就为了给旁边那个频频皱眉的男人稍稍躺得舒服一些。 “——别以为你眼睛用绷带盖着老子就看不到你皱眉。” 在大狗又一次悄悄皱眉时,麦加尔不客气地用脚踹了下男人,“多晒晒太阳对你身体有好处,杀菌消毒懂不懂?” “……” 没有回答。 麦加尔将视线重新移回无力漂浮的鱼鳔上,习惯了大狗对自己的无视。 被称作大狗的男人也习惯了眼前这个家伙用奇怪的语言对自己的絮絮叨叨和……动手动脚。 此时此刻,大概是终于唱烦了那首他已经听得耳朵起茧的《海盗之歌》,对方正用手指在他的身上戳来戳去。终于被戳得不耐烦了,男人猛地一把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微微蹙眉,薄唇轻抿,低沉地说:“别动。” 他用的是阿拉伯语。 这显然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因为那只手终于安分了。片刻沉默后,被他握在大掌中的手腕扭了扭,似乎在提醒他放手……男人翘起唇角,不知为什么忽然起了戏谑的心情,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加加大了手力。 “……” 操你大爷,吃饱了有力气闲得慌了是吧。麦加尔心中破口大骂,眉一挑,本着男性尊严不可挑战的原则让他也拧上了,鱼竿旁边一搁脚一踩,全身心地投入了这场男人之间的战争中去(……)。 小小的木船因为俩人的使力而微微晃动,圈圈水波随着船身的晃动渐渐扩散出去。头顶的海鸟拍着翅膀飞过,羽翅仿佛卷起了风的流动,闷热的空气中,终于从礁石群岛的那边吹过了一阵夹杂着海草腥的凉爽海风,这时,宁静的海面上,浮漂终于猛地往下沉了沉! 仿佛勾住了什么,浮漂开始在水面上有规律地画着弧线——水里的生物显然不甘于就此被捕获,它在水中灵活地穿梭着,浮漂的浮沉变得更加明显,忽然,浮漂猛地往下拽了拽。 三秒后,它重新浮上了水面。 它安静地漂在那里,海面上再一次地恢复了平静。 而这一场小小的插曲却完全没有被船上的俩个男人察觉,他们相互握着手,一言不发地整整较劲了五分钟——终于,麦加尔没有力气了,他率先松开之前往死里搬大狗手指的手,轻描淡写地拍了拍男人麦色皮肤的手腕,用一种“死小孩不懂事老子不跟你计较”的语气说:“别玩了,鱼跑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这一次他用了俩人之间的标准通用语阿拉伯语。 “……”大狗沉默片刻后说,“有没有人告诉你,你阿拉伯语说得很糟糕。” 麦加尔:=口=。 这是明目张胆不加掩饰的挑衅! 虽然看不到,但半天的沉默让男人立刻了然,唇角勾出一个欠揍又好看的弧度:“看来是没有。” 现在你不是说了么,真是谢谢您大爷的善意提醒啊。麦加尔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恶狠狠地转过身重新抓起自己的鱼竿:想当年老子横扫南盟十国语言的时候…… 大狗:“你的歌也唱得很糟糕。” ……你他妈还在玩儿泥巴。 麦加尔:“……” 默默地将鱼竿提起,果然上面的鱼饵已经不复踪影,麦加尔低下头,重新在鱼饵袋子里摸了一块蚌肉勾上去,甩杆。 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说话,男人换了个姿势,将修长的腿伸直搭在这艘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小得可怕的船边上,躺舒服了,想了想又问:“你怎么会唱海盗的歌?” 哟,这是想展开友好而正式的对话了吗? 可惜老子不乐意理你了。 麦加尔愉快地想着,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就算知道大狗看不见,他还是把屁股挪了挪,现在,他的屁股以一种坚决而嘲讽地方式冲着四仰八叉躺在船只上的另一个人。 一只大脚不客气地踏上他的腰间,在他裤腰上踹了踹,懒洋洋磁性声音再一次在他身后响起:“你想当海盗吗?” 这个问题让麦加尔愣了愣,他张张口想回答,但是一瞬间他似乎又想到了一些什么,于是他闭上嘴,最后用力把对方嚣张踏在自己腰上的脚揍下去,简单地回答:“不太想。” “为什么?” “我晕船。” 身后传来男人爽朗的大笑。 笑声在空荡的海域显得异常大声。 麦加尔皱起眉,稍稍转过身,回头去看那个笑的浑身像个疯狗似的抖动的男人:“笑什么?” “你撒谎。”大狗笑够了,他伸手挠了挠身上结疤开始发痒的伤口,还没挠上几下,就被轻轻拍开,“别挠啊……”对方漫不经心的声音让他顿了顿,倒也没坚持继续去挠,手指有些无聊地在船边的木渣上画了画,男人淡淡地说,“我的船又快又稳,不会让你晕船。” 你的船?你个小破海盗哪来的船?真他娘的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咋不说你叫凯撒算了—— 说不定老子一个激动就上当受骗把你当大神供起来。 ……不过可惜,少年,你爷爷我走理智派路线的。麦加尔及其轻蔑地哼了声。大狗看不见他的表情,听着轻哼只是当他不信,于是稍稍坐起来了一些,换上了认真的神情——他的眼睛被干净的绷带覆盖住了,那是今天早上刚换上的,而此时此刻,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完美曲线的下颚,当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就显得更英俊了。 阳光照在他麦色的皮肤上,隐约散发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麦加尔看了又看,终于看得有些呆了……以至于男人说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 等他回过神来时,只听见男人在做结束语—— “如果你坐小船不会晕船,那坐大船一定没问题。” “啊……”好歹是听到了中心语,麦加尔尴尬地摸摸鼻子,装作自己一直有认真听的样子回答,“是么?” 问完之后他随即想到,这还是大狗第一次跟他说那么长的句子。……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受宠若惊再回去写个日记纪念一下——不过可惜的是,在这值得纪念的时刻,他居然开小差了……有点儿蛋疼地将视线重新放到了浮漂上,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坐在船另一端的男人。 我操。 麦加尔默默地将脑袋拧回来,不禁暗叹:英俊的男人就算成了瞎子,也依旧帅得光芒四射,英俊得一塌糊涂。 “……”捏了捏自己的脸,麦加尔觉得自己这会儿有点饥不择食了。 他倒是清楚自己有喜欢雄性生物的毛病,但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没节操的人——三天之内火速看上一个人,这……不仅不科学,并且没道理啊。 更何况老子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狗血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不能乘人之危啊喂。 ……最重要的是,就算他现在暂时看不见,肯定也不会乖乖躺下让我操。 在大狗莫名其妙地将脸转过来时,麦加尔异常纠结地仰天长叹,他认为自己,大概是那种“自己一个人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过得……太寂寞了。 咦? 寂寞? 等等等等,我这是寂寞了? ……不应该啊! 咚。 “……妈的,鱼又跑了!“ 第4章 麦加尔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思考关于“寂寞与人生”这个合适写八百字的话题。 时间越靠近正午,太阳就变得更加火辣,当麦加尔脚边的小桶里越来越多的小鱼在游动时,船上的另一个男人正在不耐烦地第八次翻身。 大狗自认在海上漂泊了十来年,从来没觉得有哪一刻像现在那么难挨——小得连腿都伸不开的小木船,脑袋底下垫着的是破渔网而不是柔软的丝绸,身边只有一个唱歌走调喜欢毛手毛脚的变态渔夫(……),还有一个没有一丝海风闷热糟糕至极的鬼天气。 “啧。”再一次不耐烦地咂咂嘴,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地用力地坐了起来——他摸索着将手往前探了探,准确地抓住了船头正蹲在小椅子上钓船的男人的手腕,挑起眉,霸道地命令,“回去。” 麦加尔唇角含笑,淡定地将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他抬起头看了看没有一丝海风的碧蓝天空,不远处,一群海鸟飞来,它们似乎正在追赶一个大型鱼群,海面上变得不那么平静——不时地有海鸟俯冲而下钻入水中,飞快地捕获一只猎物后破水而出。 一时间,游鱼破水和海鸟鸣叫的响动乱成一片,安静的海面难得热闹起来。 “到暗礁那边去。”年轻人拍了拍男人的肩,将他轻轻按回原来的位置,麦加尔皱了皱眉,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尽量表达清楚地说,“雷雨快来了,明天不能出航。” 雷雨?大狗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显然不知道麦加尔在搞什么鬼名堂,他耐着性子坐回船上,感觉到小船开始缓缓地划动——浆划动海面时发出诱人的水声,如果不是有伤在身眼睛也不方便,他简直想立刻脱光了衣服跳到海里好好地凉快一下……这真是个见了鬼的天气,闷热的咸湿气息蒸腾而上,就算划动小船也感觉不到一点儿凉爽,整个人都像被罩在一个大蒸笼里。 汗水顺着男人结实的背部往下滑,最后没入小腹的肌肉缝隙。 小船行动了一段时间后停了下来,在船头传来一点儿不清楚的响动,忽然,一个有些冰凉的手附上了的自己的手背。大狗下意识地挣了挣,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这里只有他和那个变态渔夫,于是只好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往前带了带,手接触到一个木制的圆滑棍子,大狗琢磨了下,立刻意识到这是船桨。 “在这等着。” 对方带着笑意的难听别扭的阿拉伯语响起。 还没等男人撇嘴对此命令表示不屑,忽然旁边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海水甚至飞溅起来,点点水滴弄湿了他正抓着船桨的半边手臂—— 大狗愣了愣,他抿唇警惕地侧耳倾听,只听见了哗哗的水声—— 一个湿润的手从旁边伸出来,替他抹去了手臂上的水珠,与此同时,变态渔夫的声音在他非常近的地方响起:“很快,回来。” 见大狗敷衍地点点头,麦加尔满意地微笑,又忍不住多看了男人一眼,这才从海水中探起身子,敏捷地一把抓过放在船头的匕首叼在口中,一个漂亮的翻身,如同一只游鱼一般敏捷地向着礁石群游去—— 那是一片掩盖在蔚蓝海域之下的礁石群。平时总有一些人来这里采集一些贝类——听老水手说,礁石群的后面更深处是一片珊瑚树群,珊瑚树上长满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贝,每到月中月圆的时候,那些老贝会张开嘴露出里面价值连城的巨大珍珠,吸收月亮的精华,届时,海上一片珠光宝气,晅如白昼。 可惜这个动人的故事一直没能被证实。 第一,礁石群的存在让专业渔船无法靠近。 第二,与珊瑚群传说同时存在的还有关于美人鱼的传说,这些同样喜欢月圆黑夜出现的生物,她们也同样喜欢珍珠,当珍珠吐纳的时候,她们也会聚集在这里,如果这个时候出现水手,这些美人鱼会毫不犹豫地把水手拖进深海里淹死然后与之交配。 这个故事很显然是有漏洞的,比如:人都死了还怎么交配? 但是这已经不是重点了。 因为…… 大海上总是不缺各式各样的神奇故事嘛╮( ̄▽ ̄”)╭。 在即将靠近礁石群时,麦加尔终于放慢了自己的速度,即使水性不错,他依然没敢深入礁石群,虽然是大白天的,但谁也不不敢保证那漆黑一片的岩石缝中究竟里面藏了什么危险的海洋生物。他只是在外围最浅海水最清的地方活动,踩着水,微微眯着眼在礁石壁上,偶尔上前去,用手中的匕首撬动附着在岩石壁上的牡蛎。 这些外表几乎和岩石一模一样的狡猾家伙掩藏得很好,只能靠它们偶尔呼吸冒出的一串水泡来判断它们的大致位置——如果不是老凡特的儿子把找牡蛎这一手活儿大方地传授给他,麦加尔还真不一定能搞定这些伟大祖国夜市摊上两块五一个附送蒜蓉的破玩意。 他的动作很快,每当采集一个牡蛎就立刻扔进背后的破渔网里。采集了十来个牡蛎,手中的小刀刀刃已经有一点卷起来了。手上因为不小心被划了几道口子,当淡淡的血迹在海水中划开时,除了被海水浸泡的疼痛,麦加尔也随之相当的小心,他几乎每隔五秒就像强迫症似的注意自己的周围有没有不明海洋生物的靠近——虽然这是近海海域,但是通常礁石群里也有可能会藏着小型鲨鱼。 大约二十分钟后,当麦加尔觉得背后的重量终于开始影响自己游动速度时,他抬头看了看天气,艳阳高照。不远处,小小的木船在海中飘摇成了一个小点,想到船上还有个人在等自己,麦加尔傻笑了下,伸出手抹了把脸上因为海水晒干被晒出的盐粒。 有种养成的快感。 年轻人重新将小刀叼回口中,在礁石壁上轻轻一蹬,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来时的方向游动。 大狗听见水声渐渐变大,随后,咚的一声,穿上似乎被仍上了一小袋石头类的东西。变态渔夫粗喘的呼吸声随即在自己耳边响起。 “今晚加餐。” 变态渔夫听上去有点儿兴奋地说。 面对殷切的语气,过去几年里早已经听得耳朵起茧的男人沉默片刻,按照他的一般模式,做出了来自上级的中肯评价:“你体质好差。”游了那么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 手中的船桨被恶狠狠地抢走,大狗合作地松手,挑起唇角。 归航一路无话。 …… 将船只交给专门看管的码头工作者,麦加尔将装着贝类的网兜塞进大狗宽大的手中,自己提起装满了钓来的海域的水桶,空出来的一只手牢牢地牵住了大狗的手腕,牵引着他小心翼翼地在人头积攒的集市中来往。 他花了几条海鱼换了一卷绷带和一点儿干香草,在酒馆的水手那里要来了一个柠檬,然后用所剩无几的金币向黑商买了一点儿劣质的消炎药,在他做交易的过程中,偶尔有沟通不能的,就把大狗往前一推——这家伙跟自己简直是心有灵犀天生一对,只要一个简单的单词他就能明白自己要什么,最棒的是他的阿拉伯语说的不错,SO,不用白不用。 麦加尔愉快地决定以后出来买东西都带着他家大狗—— 走哪带到哪的随身翻译,特牛逼,有木有? 当俩人满载胜利品往家走时,已经接近下午了,太阳越来越烈,只有路过一些树荫时,身上裸露的皮肤才不会被烤得发疼。麦加尔却一路好心情地哼着变调的歌,于是害的大狗耐着性子听难听的歌听了一路。 当俩个人终于踏进了自己的小窝时,忽然,从天上毫无预兆地滴落了一滴巨大的雨滴。 随即,就如同上帝踢翻了水盆一般,大雨倾盆而下—— 大狗甚至还没来得及惊讶,天边就响起了一道巨雷。 门外,商人们乱七八糟收拾摊子的声音和路人避雨的声音乱作一团。 麦加尔这时放好了东西,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杵在门口的大狗,有些莫名其妙:“蹲那做什么?” 然而门边的男人却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思考狗狗的一生?” “……” “别弄湿了。”麦加尔伸手去拽他,“生病。” 这一次,大狗顺从地转过身来,他的双眼被覆盖在泛黄的绷带之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麦加尔却觉得对方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看——凌厉而霸道的气息扑面而来,压得人不敢呼吸。 “你怎么知道会有雷雨,看云?” 麦加尔花了一点时间琢磨男人的意思,终于弄懂时,对方显然已经有点儿不耐烦了,年轻人撇撇嘴,习惯了他的态度恶劣。想了想,自己是根据上辈子大学必修课之一《海道经》所说的作出猜测:占云门,风静郁蒸蒸,云雷必震烈。占海门,鸟鲜弄波,风雨必起。 ……老祖宗的东西,多么文艺,多么值得炫耀,可惜……词汇量说:低调! 所以以上内容被概括为标准版回答:“不是。鸟飞,鱼游,雷雨。” “……”大狗的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他娘的叫什么狗屁回答?想了想不死心又问,他声音始终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你会看海象?” 麦加尔愣了愣,有点搞不懂这家伙到底想干嘛。于是傻乎乎地点点头,想到大狗看不见,又老实地补充回答:“会一点。” 大狗看上去有点满意地点点头:“你这样的人很少见,年纪也轻,去做水手的话,可以拿很多金币。” 可惜麦加尔丝毫不动心。 将男人拽进屋子里,结结实实地关好门,年轻人懒洋洋的声音这才响起—— “都说了,我晕船。” 第5章 “就算不晕船,我也受不了海盗们那种粗糙的生活啊,大爷我可是个生活非常精致的人。”关上门,麦加尔用中文自言自语道,“而且又没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让我去向往那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生活。” 大狗没有再提起关于海盗的问题,他放松地坐在桌边,手不经意地擦过有些木渣的粗糙桌面,他注意到屋子里变得有些凉。 就算是夏天,在这个突尼斯沿海的岛屿上,只要下起了雨便会骤然降温。雷雨交加的天气将一切变得更加糟糕,如果这样的天气还要持续下去,恐怕那些暂时靠海补给的海盗们也不得不在这里做长期的休整。 ……啊,“补给的海盗们”中当然包括袭击了大狗他们的巴伯路斯兄弟的船。 在屋子里生好了火,又仔细地关好窗将风雨关在屋外,在一切办妥之后,麦加尔回过头,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屋子中央的高大男人。此时此刻他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张破旧得要散架的木桌旁,面无表情,像是极认真地侧耳倾听着屋外的风雨,红色的火光映照在他半边英俊的面孔上,阴影随着火焰的跳动忽明忽暗。 哎呀,麦加尔无声地露出一个微笑,希望凯撒的船队不要急于为老大报仇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靠岸才好,听老凡特说,杰尔巴岛可是有十几年没发生过海盗的登陆战了呢。 取过一些干净的纱布,麦加尔走到大狗身边,用一只手挑起男人的下巴,仔细地将他刚在呆在门边被溅到脸上的雨水擦干净,用力很大,却小心地避开了那些还在愈合的细小伤口。 “绷带快可以取下来了。” 麦加尔放下纱布,拿过靠立在周边的火棍,蹲下来翻了翻正燃烧旺盛的柴,心不在焉地说。然而,他说话的对象似乎对此毫不关心,只是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比麦加尔更加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麦加尔拖过装牡蛎的网兜,从里面取出几只牡蛎,看也不看地随手扔进燃火的炉子里,又问:“不开心?” 按道理应该很开心吧?毕竟做瞎子的感觉并不好受。 却意外地听见身后的男人低沉地嗤笑了声,似乎麦加尔问了个很可笑的问题。这家伙……麦加尔愣了愣,随即微微蹙眉,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听见低沉而显得有些慵懒的声音响起:“无所谓。” “哦,”麦加尔认真地点点头,也不管对方压根看不见,他用火棍戳了戳埋在柴火中的牡蛎,“说的也是,反正总会好的。” 说完,麦加尔扔火棍站起来,取过屋里唯一的那口锅,用从淡水桶中舀了俩大瓢淡水,将锅架在炉火上。 “之后呢,要去做什么?”提过装鱼的桶,从里面捞出几条沙丁鱼,蹲在地上的人摸了摸腰间,将那把已经有些卷了口子的小刀拿出来,沙丁鱼的肚子刨开内脏洗干净,当锅中的水开始沸腾时,将沙丁鱼扔了进去。 这一次,身后陷入了一片沉默,大狗没有回答他。 “呵。” 麦加尔却再一次微笑起来,只是如果大狗可以看得见,就会这次发现笑意并没有达到那双晶亮的黑色双眸中。他转过身,背对着火光,投下的阴影因为拉伸几乎笼罩住了整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可惜在阴影的黑暗中却也让麦加尔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叹了口气,麦加尔懒洋洋地靠在了炉火边上,那把卷了口的小刀在指尖翻转:“想报仇?” “……” “凯撒已经死了。”年轻人语气平淡地说,“报仇有什么用?” 如同麦加尔所预料一般,凯撒这个名字对大狗总是有用。听到这个名字仿佛听到了什么口令一般,原本不动如山般坐在桌子旁的男人微微动了动,长腿伸开,他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重新靠在桌边,鬼使神差地,麦加尔让了让身子,当火光投映在男人的脸上时,果不其然,他看见了在对方脸上浅浅勾起的唇角。 那真是一个……非常狂妄嚣张的角度。 “那又如何?” 像是在回答麦加尔的话,又更像是自言自语男人压低了声音,此时此刻,他唇边的笑容变得更加明显了,几乎是一字一顿缓慢地,嗓音沙哑而阴森—— “只要一想到巴伯路斯搜刮我的财产时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就让我火冒三丈到忍不住想将他们亲手送上绞刑架——连同那些追随他的残渣一起,统统杀掉。” 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容忽然染上了阴沉的暴戾。 “……” 啧,这家伙,你以为你把巴伯路斯送到绞刑架时那些士兵会对你说“谢谢”嘛?不,人家只会说——“再多来一副锁链,你也一起上路吧!” 麦加尔蛋疼地转回身,随手拿过放在灶台上的木勺,搅了搅正咕噜咕噜沸腾着,已经开始泛奶白色的鱼汤,拿过搁置在灶台上的盐和胡椒洒了一些,又顺时针搅拌了两圈,麦加尔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报恩,想过没?” 男人的脸上出现了一秒停顿,然后那种吓死人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虽然脸上的表情也并没有因为提到“大名鼎鼎的救命恩人”而变得稍稍柔和一点。 “……果然没有么。”麦加尔面无表情,完全不觉得遗憾地说。 将鱼汤汤锅取下,蹲下来,用火棍将埋在柴火里的牡蛎扒拉出来。 缺了一个口子的碟子和上周新买的碟子放在左右手,麦加尔思考对比了一番后,将完好的那个粗暴地塞到了大狗的鼻子底下—— “喏,以后这就是你的狗盆了。(中文)”奶白色的鱼汤舀进自己跟前那个旧盘子里,年轻人口中还在碎碎念,“嗤,要不是怕你智商低被割伤那张嚣张的嘴……(中文)” 全然不知自己得到了一个崭新的“恩惠”的男人对冒着热气的食物表现得不以为然,在对方胆大包天地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桌子催促时,嘲讽地冷哼一声说:“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面对陌生人递来的食物,要——” 温暖湿润的感觉沾湿了正勾成一个嘲讽弧度的薄唇唇角。 男人愣了愣。 胡椒和鱼汤的香味钻入鼻中,无限放大,明明只是碰到了嘴唇,却好像已经吃进了肚子里一样,味蕾在无数天干硬的面包待遇中忽然觉醒了一般——最可恶的是,那只盛了汤的木勺又往前戳了戳,就好像在提醒他:乖乖张嘴。 “……”面部肌肉妥协地变得柔和,男人合作地张开嘴,让麦加尔将那一勺鱼汤喂进了嘴里。 鱼汤很浓,很香。 麦加尔:“妈妈说要怎么样来着?” 大狗:“要说谢谢。” 嗤,王八蛋。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年轻人笑眯了眼:“汤怎么样?” 大狗:“比干面包好。” 麦加尔:“比起海盗的伙食呢?” 大狗:“像狗食。” 麦加尔:“……” 所以这种猖狂并且不知好歹的东西就合适扔进海里喂鲨鱼。 恶狠狠地收回自己的勺子,吩咐一声“自己吃”,麦加尔起身取过自己做的那双简陋的筷子,借着屋里炉火中那唯一的一点光亮,将锅里的沙丁鱼夹出来,放在盘子里,用筷子把肚子那块完全没有刺的鱼肉剥离下来,扔进男人的盘子里,“鱼肉也吃掉。”他气哼哼地命令。 对方很合作,用勺子舀起,先是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在发现那完全是鱼肉之后,动作终于变得大方起来—— ……吃像很好,虽然吃得很快,但是喝汤的时候完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麦加尔叼着鱼刺,一手撑着下巴毫无顾忌地盯着大狗,比起那些在酒馆里动不动就闹得鸡飞狗跳的粗鲁汉子,这家伙真是海盗里的优质产品。 在大狗抓着木质的勺子优雅地喝着他的汤的时候,麦加尔低下身将先前扒拉出来的牡蛎翻了出来,碰了碰如同岩石一般的表面,发现已经不再滚烫了,将一个牡蛎捡到桌子上,抽出那把之前用来刨鱼的小刀,麦加尔开始专心致志地壳紧紧闭合的牡蛎口。 当大狗放下手中的木勺时,他成功地撬开了第一只牡蛎。 这时候小刀用来切柠檬都变得很勉强了。 木柴烤出来的原只牡蛎肉很厚,肉是乳白色的,因为缺少调料,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微微黑色的边缘。干净的海洋生存环境让它散发着海洋特有的腥味,有点臭,又有点香。柠檬的清香扑鼻而来,将泛着酸味儿的柠檬汁挤上还冒着热气的牡蛎上,麦加尔抓起半边牡蛎轻轻吸了口—— 淡淡海水咸味和鲜甜的的牡蛎汁水吸入口中,动动舌头将嫩滑的牡蛎肉卷入口中—— 麦加尔:“……” TAT。 ……好吃得简直要见了佛祖。 麦加尔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悉悉索索地吃干净半边牡蛎,麦加尔抬头,发现大狗正歪着头听自己这边的动静。 那样子真的就像一只毛茸茸又听话的大型犬。 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揉一揉他的头发,却因为手上带着明显的柠檬味,在碰到他的发梢之前就被感官敏捷的男人一把抓住手腕。麦加尔面不改色地将手抽回来,将另一半牡蛎塞进大狗宽大的手中,同时一本正经地教训:“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 ……所以其实比起不要脸来,他和男人不相上下。 俩个人一共吃了七只牡蛎,一锅鱼汤,麦加尔喝了一点朗姆酒,大狗喝了整整一大杯。酒足饭饱,身上暖洋洋的。俩个身材并没有哪个比较瘦弱的雄性生物胡乱擦擦嘴,并排躺倒挤在屋内唯一的床上。 麦加尔伸手,混乱拍了拍身边人——大概是拍到了小腹那个美好的位置,总之结实的手感让他忍不住多摸了俩把—— “还是考虑下报恩的事吧?” “恩。” “我要一把匕首,够锋利的那种。” “好。” “嗤嗤。” “笑什么?” “大狗,我猜你至少应该是凯撒船队一只战船上的水手长。” 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男人撑起半边身子,看上去难得有了点兴趣:“怎么看出来的?” 麦加尔:“因为我捡到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非常认真的语气。 大狗:“……” 对话因为其中一个人的无语暂时停顿了半分钟。 当麦加尔揉着吃饱的肚子迷迷糊糊几乎要入睡,他听见身边的人淡淡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再次响起—— “我能比你想象的,给你更多。” “啊,”麦加尔吧唧了下嘴,翻了个身,含糊地说,“那也要看我愿不愿要。” 反正,我要的你肯定给不起。 第6章 麦加尔要的是什么呢?……其实他也不知道。就比如他曾经思考的那样,一个人生活真是太寂寞了——就比如他坚持认为,再破烂的桌子上,也应该摆上俩副以及以上的餐具才有开饭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当迷迷糊糊的麦加尔从大狗身上爬起来,默默地擦掉自己流在人家结实完美的小腹上的口水时,他开始认真地思考今后是不是真的要跟大狗拼桌凑合过日子。 不幸的是大概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你以为你真的捡了一只狗吗?”将手中的绷带塞给满脸漫不经心的年轻人,老凡特觉得自己心都他妈的操碎了,“那是凯撒的人——‘黑色海狼凯撒’听说过吗——算了除了吃你还能知道什么……你自己也说了他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水手,我听人家说,凯撒的船队每一份职位都是船员自己拿命拼上去的,那家伙肯定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你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想把他圈养起来的?” “啊,”麦加尔将绷带揣进口袋里,满脸不耐烦地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慢吞吞地说,“说太快了,凡特,你说,他是凯撒的人,然后……然后什么来着?” 老头子深呼吸一口气才忍住操起手边匕首将面前的人捅死的冲动。 而毫无自觉的某人还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干净的容器,有没有?” 凡特立刻警觉起来:“你想干什么?” “大狗要拆绷带了。”麦加尔说,“我要问隔壁雷斯太太要一点母乳。” “眼睛好了干嘛要喝奶庆祝?”老凡特一脸被雷到的震惊,“而且还要人奶,好变态!” “用来滴眼睛。”年轻人翻了个白眼,一脸“见识浅薄不跟你计较”的拽样。 “你不要乱搞啊,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治疗方法,人真的被你弄瞎怎么办?”老凡特一边抱怨着,还是从灶台底下拿出一个小小的罐子塞给麦加尔,“自己去要,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最后还是被麦加尔死拖活拽的弄去充当翻译。 当年轻的雷斯太太羞红了双颊将装满了小半母乳的罐子递过来时,凡特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清誉都毁在了麦加尔的手上,而罪魁祸首则是满脸淡定还在郑重其事地跟人家雷斯太太说“谢谢”——话说回来,在麦加尔的所有阿拉伯语中,他的这句“谢谢”最为标准说起来也溜,老凡特认为这大概是因为他说得实在是太多遍的原因。 像是抱着一罐子宝贝似的,麦加尔小心翼翼地捧着罐子,慢吞吞地跟在凡特身后东望望西望望懒洋洋地屁话多:“莱克呢?” 莱克就是老凡特唯一的儿子。人高大健壮能干得要死,是码头的一把手,重要的是还特别孝顺——这种雷雨天气码头不开工的日子居然没有在凡特周围看见那个大孝子,还真是蛮难得的。一时间没有得到回到,麦加尔好奇地回头看了看,谁知道正好看见凡特眉头紧锁的样子,老头心不在焉地抹去滴在额头上的雨水,不太情愿地回答:“他去公会那边了。” “公会?”今天不是休假?麦加尔有些惊讶,“去送订单?” “雷雨天气,人都闲得慌。巴伯路斯兄弟的船在公会招人,今天是第二天了,”在自己家门前站定,老凡特推开门,头一次露出了不想多说的烦躁表情,“他就去了,说是想去看看。”说完,老头就毫不留情地想关门—— 不过麦加尔眼疾手快,长腿一伸卡在门缝里,“他想当海盗?!”年轻人惊讶地说,“疯了么?” “嗤,谁知道,你觉得老子拦得住他吗?大概是遗传问题,老子活到五十五岁发现自己已经连海盗招人简章的第一条“五十五岁以下以及不包括五十五岁”都不符合时,才彻底放弃了海盗梦,”老凡特送开门,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听不出太多情绪地说,“他要去就去,老子一把老骨头拦不住他!” “你说太快了,慢点。”麦加尔毫无愧疚感地要求。 凡特:“……你的阿拉伯语真是像狗屎一样。” “这句听懂了。”麦加尔点点头,淡定地说,“狗屎也是你教的。” 凡特:“……” 麦加尔想了想,忽然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你刚才说是巴伯路斯的船在收人?” “……”老凡特头一次觉得正常的对话也能搞得人心很累。 “他们干嘛招人?” “和凯撒的船队打仗死了一部分,况且他们还搞来了俩条凯撒的船,人当然不够,”凡特瞥了麦加尔一眼丢给他一个“你好烦”的眼神,“而且凯撒的人肯定会杀回来报仇,巴伯路斯兄弟要人,不然怎么打仗?凯撒的船队最喜欢玩接舷战,没有人,巴伯路斯兄弟拿什么跟人家玩?” “凯撒都死了!” “可是他的手下还要在这片海域上吃饭。并且凯撒的大副是个忠心耿耿的疯狗,”老凡特皱起眉,向看白痴一眼看着麦加尔,“而且老大被人害死了,他要是不报仇,以后谁还会跟他的船队?” 麦加尔语塞,他抱紧了怀中装着人奶的瓶子,想的却是另一方面的事—— “没错,你捡回来那个流浪狗到时候也会变成见人就咬的饿狼,而巴伯路斯兄弟会被凯撒的人剁成肉酱——”似乎看穿了呆立在门前的人在想什么,老凡特假装特别轻蔑地冷笑一声,“突尼斯最近要有大动静了,擦擦眼睛拭目以待吧,蠢货!”说完,他再一次想关上门—— 麦加尔腿伸了伸,被夹得嗷嗷叫还不忘猛瞪老头:“你知道巴伯路斯兄弟会输你还让莱克去!” “我他妈拦得住?你拦得住你去!” 在一声震天的怒吼声中,麦加尔的腿被粗暴地踢了回来,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在他的鼻子跟前重重拍上! …… “——于是就是这样。” 一边摆弄大狗眼睛上取下来的绷带,麦加尔漫不经心地说着,在解除绷带的时候,他花了一点时间把下午巴伯路斯兄弟正在招人的事情跟大狗说了。而他说话的对象,此时此刻还沉浸在他糟糕的腔调和乱七八糟的用词中,努力地整理一切有用的信息。 过了很久,闭着双眼的男人才沉声道:“让你的朋友别去。” “我倒是想,”麦加尔看了大狗一眼,发现对方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也很好看,“可是他亲爹都拦不住,我凭什么?——躺下。” “干什么?”坐在桌边的男人谨慎地说。 麦加尔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把人拖到床边将他摁到床上。大狗眉头紧锁整个高大的身躯僵硬地要命,他发誓这辈子也没人敢这么对他动手动脚过—— 正准备爬起来把变态渔夫拖过来暴揍一顿,一只冰凉的手摁在他胸膛上,拍了拍,“别乱动啊。”对方的声音响起,男人愣了愣,拍开他摁在自己胸上的手,满脸不情愿地皱眉躺了下去—— 房中变得很安静,只听见液体流动的声音。大约一分钟后,大狗觉得变态渔夫在凑近自己——对方呼吸的气息尽数喷洒在自己脸上,以往的经验在告诉男人,如果不是几乎连脸都贴上,绝对不会有这种效果。 “滚开。” “啧,别动。” 麦加尔皱着眉,冰凉修长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男人紧紧闭上的眼皮,感觉到对方的眼珠在指腹下跳了跳,年轻人不自觉地翘起唇角,轻轻摩挲了俩下,当对方再一次几乎不耐烦地想要来拽他的手时,他伸手拿过吸取了一点乳液的容器,悬空在对方的眼上,点了点。 冰凉滑润的触感让男人微微一愣。 “眼睛,张开点。” 耳边的嗓音低沉,仿佛梦呓一般地说——这声音听上去极具诱导性,让习惯了发布命令而不是听从命令的男人也不自觉地松动了眼皮—— 敏锐的嗅觉让他立刻辨认出这是什么东西—— “哪来的羊奶?” 麦加尔:……羊奶? 闭着眼,任由麦加尔将奶汁一点点滴在眼睛上,大狗感觉到对方的动作顿了顿。 “怎么?”他蹙眉,不满意地问。 “……老凡特家院子里有养,呃……羊。” 考虑到说实话可能会让对方一跃而起然后把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狂揍一顿,麦加尔同志选择面不改色地撒谎。 ……他坚信大狗是不会有闲心去证实老凡特家到底有没有后院的。 拿过一块干净的布,擦了擦多余留下来的乳汁,从怀里取出绷带,细心地扔掉了最外面沾上了灰尘的一圈,他低着头,耐心地重新给男人缠上绷带。 “老凡特说,暴风雨一停,凯撒的船队就会立刻进港口。” “哦。” “眼睛,最多后天就能拆绷带了。” “恩。” “会去吗?” “……” 坐回桌边,单手撑着下巴,对方的沉默让麦加尔有些烦躁地用指尖轻轻无节奏地敲击桌面。 床上四仰八叉躺着的男人换了个姿势,将长腿嚣张地抬起来,踢开了原本紧闭的窗子——几丝凉飕飕的雨飘了进来,也驱散了一些闷热。 “恩。巴伯路斯必须死。” …… 麦加尔:“哼。” 大狗:“干什么?” 麦加尔:“没什么,记得报恩。匕首,要上等货。” 大狗:“哼。” 第7章 暴风雨席卷了杰尔巴岛屿的港口整整三天。 在第三天夜里,风雨终于停了下来——在这盛夏时刻,经历了风雨洗涤的空气忽然降下了温度,推开窗,木屋外的植物上滴落下新鲜的雨水,夹杂着腥咸海洋气息的风从四面刮来,吸一口气,满满都是泥土的气味。 麦加尔关上窗,脱了鞋,厚颜无耻地挨着霸占了整个床的男人身边躺了下来——在床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呀声时,大狗撇了撇嘴,习以为常地侧过身背朝外,让出了一半的领地。 跟着大狗面朝同一个方向,麦加尔单手支撑着脑袋,双眼死死地盯着男人的后背,观察他背部每一块完美的线条——对方显然已经习惯了接受这类视奸,当麦加尔看的正津津有味时,对方的呼吸变得绵长均匀。 这是睡着了? ……你大爷我还没睡,你睡什么睡?清了清嗓子,麦加尔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戳了戳面前的结实后背,清清嗓子换上“天真无邪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语气:“停雨了。” 那个门板似坚挺的后背纹丝不动——只是忽然一顿的呼吸声让年轻人在黑暗中翘起了唇角。他保持着手指戳在对方背部的姿势,非常耐心了等了大概三十秒—— “恩。”低沉的男音响起,“手指拿开。” 大狗闭着眼,觉得这几天里自己几乎用尽了这辈子所剩无几的全部耐心。感觉到原本深陷在背部的指尖稍稍离开,还没等他放松一些,那个指尖居然得寸进尺地在他背后沿着某一个有规律的曲线轻轻滑动起来,“啧,变态渔夫。” 黑暗中,男人用德语低声咒骂。 完全一个字都听不懂的某人却乐呵呵地浑然不觉,借着屋内昏暗的光线,他整个人的注意力放在了大狗身后:“你背后,有纹身?” 没想到对方是在观察这个,大狗背部僵了僵,然后放松了,他哼了声,算是勉强做了回答。 麦加尔却来了兴趣:“……是宝藏地图?” ——不过哪个小岛叫“玛格瑞塔”? 指尖忽然触空,随着咚一声床板的声音,大狗转过身来——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麦加尔保持原造型的的手指令人兴奋地(……)戳到了大狗完美的胸膛肌肉上。 麦加尔:“……矮油。” 大狗:“……” 一把拍开戳在自己胸上卡油的毛手,男人就算眼睛上缠着十几圈的绷带,却依然动作准确无比地一把捏住了面前救命恩人的下颚,那力道很大,麦加尔反射性地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当他触摸到对方紧绷的腕部皮肤时,他发现这家伙似乎在考虑把自己下巴卸下来的可能性—— “你是不是听那些蠢货说故事听太多了?” “哈?”被捏着下巴,麦加尔发现自己很难发出一个正常的声音,他十分想提醒大狗,再不放开他的下巴,他的口水就要滴下来了。 “那不是藏宝图。”放开麦加尔的下巴,大狗淡淡地说,“是女人的名字。” 麦加尔沉默了片刻。 “……你把女人的名字刺在身上?” “是。” “一个名叫‘玛格瑞塔’的女人?” “是。” “……” 麦加尔觉得自己被雷劈了。 就像你捡到一条以为没有主人的血统纯正的德国黑背,当有一天你抱着它睡觉到时候,你不幸地发现在它毛茸茸的脖子底下居然有一个刻着主人联系方式的狗牌。 他完全不要求大狗是个喜欢男人的男人,但是他至少希望大狗是一个不会把女人的名字刺在身上的正常男人——除非这个名叫“玛格瑞塔”的娘们已经领便当了,否则这他妈得爱得有多深刻多伟大才能搞出类似“把你的名字刻在身上放在心里”这种中二而脑残的行为?! 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黑暗中有一双几乎快瞪出血泪的牛眼正瞪着自己,男人换了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将枕头拖了拖压在自己脑袋底下。他背着光,麦加尔却能轻而易举地看见他微微勾起的唇角—— 于是麦加尔更加愤怒了——瞧瞧你二大爷这小伙子春心荡漾的,老子伺候你像伺候老佛爷似的几天了也没见过你露出过这样圣母的微笑! 沉默地从床上爬起来,今晚神展开得太开了,现在大爷需要喝两口朗姆酒冷静一下。 “海盗四海为家,在海上,除了自己的船队,任何东西都是敌人。对于我们来说从来没有‘明天’,只有‘今天’。” 麦加尔仰头对着酒瓶子灌下一口酒,放下瓶子想了想,还是拎出一个杯子,倒了半辈子酒塞到大狗鼻子底下。 “然后呢?”他毫无诚意地问,天知道其实上一句话他只听懂了四个单词,分别是“海盗”、“敌人”、“明天”和“今天”。 “很多海盗选择象征着能让他们回到家乡的日常生活标志作为身上的纹身图腾。在身上刺上情人的名字,旁边再刺上耶稣受难的十字架——据说,拥有这样记号的人可以免遭任何灾难——女人和孩子不被允许呆在船上,但是传说女人却天生具有使航船速度加快并且使它安然回到故乡海岸的本领。” ……情人。 咚! 酒杯重重被放在木桌上的声音。 呵。黑暗之中,在麦加尔看不见的地方,男人露出了一个懒洋洋的恶劣笑容。 透过绷带的缝隙,当意识到屋内重新亮起了橙黄的光时,原本存在于他脸上的笑意几乎立刻消失,就好像这些情绪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当麦加尔端着点上的煤油灯走到床跟前时,昏黄的油灯亮光下,只能看见男人那张如同完美的雕刻一般冰冷而僵硬的面容。 麦加尔顿了顿,绕到了大狗身后,提起了煤油灯,凑到他的背部面前。 “看见了什么?”宽阔的背部一动不动,男人似乎准备十分大方地让他打量这个秘密。 “十字架。” 大狗点了点头,十分有耐心地说:“除了这种图腾,另外常见的还有另外一种——如果你能看见雷克,就会发现他的背部刺上了一个女人的肖像,这个肖像被刺在一副帆船和灯塔之间,帆船是三栀杆的,因为‘3’是个幸运的数字——” “雷克是谁?” “我……们的大副。” “老凡特说他是疯狗。”或者说是忠犬系疯狗,麦加尔在心里默默补充。 “这个比喻还算形象,”背对着麦加尔,大狗短暂地笑了声,“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他。” 将煤油灯放下,麦加尔撇撇嘴:“你怎么不用女人的画像,听起来蛮厉害的。” 大狗:“哦,那个太复杂了,刺青会痛。” 麦加尔:“……” 那就狗屁都不要刺上去啊,王八蛋! 熄灭了油灯,屋内重归一片黑暗,麦加尔翻身上床。 “看够了?” “看够了。” “不看了?” “不看了。” “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如果你要当海盗,我亲手给你刺。” “谢了,不用。” “我手艺不错。” “拉倒吧。”闭着眼,麦加尔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我怕痛。” “……” 屋内终于重归于宁静,只是偶尔能听见窗外雨滴从树叶上滑落发出的滴答声。 麦加尔翻了个身,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睡着了——可是脑袋好像又有点兴奋——因为这个无意间的翻身让他的左手紧紧地挨着大狗的右手,轻轻接触的那一块肌肤火热而滚烫——烧的他脑子都快要沸腾了起来。 迷迷糊糊之间,麦加尔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坑的问题:如果刺青的时候,背上名字的拥有者本身也是在海上,那岂不是象征着他要在海上漂来漂去漂一辈子? ……我操!=__= 第8章 第二天早上,天空居然放晴。老天爷一个晚上就瞬间翻脸不认人,就好像前三天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完全不是它似的,一夜之隔,太阳烤的整个杰尔巴岛快热得起飞。 麦加尔是被热醒的。抹了把汗,他翻身从床上爬起来,面无表情地打水,面无表情地洗脸,面无表情地刷牙——直到坐在餐桌旁,面对桌子上硬邦邦的黑面包和一个孤零零的盘子时,他才终于意识到屋内少了一个人。 大狗不见了。 昨晚被麦加尔随手放在床边的煤油灯还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只不过它的旁边多了一圈明显使用过的绷带——可以想象这个可怜的绷带经历了什么,麦加尔几乎可以毫不费力地脑补出它被主人随手取下,然后随手丢在那里的悲惨命运。 有够悲惨的。 和亲手把它缠在男人眼睛上的某个人一样。 屋内的一切几乎都没有变化。年轻人木着脸,将桌子上的盘子拿开,毫不意外地,他在盘子底下发现了一张用粗犷字体潦草地写了一句话的羊皮纸,那张羊皮纸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上面沾满了油腻腻的痕迹,背面被记录了一些阿拉伯数字—— 大概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大狗从某个倒霉酒馆的记账薄上顺下来的。 麦加尔拿起那张脏兮兮的羊皮纸,他走到床边,坐在床沿,打开窗户,让阳光从窗外射入—— 高高地举起羊皮纸,年轻人微微眯起深色的瞳眸,认认真真地透过光研究了一遍羊皮纸。 然后他默默地放下了它。 因为他一个字也看不懂(……)。 就着凉水吃了俩口面包,麦加尔带上羊皮纸敲响了老凡特家的门——大孝子莱克似乎已经出门了,见鬼的巴伯路斯兄弟居然要求他们临时学习一些战斗技巧,当麦加尔来到凡特家的时候,老头子正坐在桌子边享用他柔软的早餐面包。 看了一眼打从进屋开始就面色阴沉满脸写着“我被抛弃了”的麦加尔,老头一把拽过他手中捏的快被捏烂的羊皮纸飞快的扫了一眼—— 麦加尔拖过一张椅子,在老头身边坐下,俩人脸对脸互相瞪了一会儿,终于,前者忍不住寂寞,僵坐原地,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握了握拳咬牙问:“说什么了?” “我记住你的脸了。” “……落井下石是不对的,凡特。”麦加尔说,“虽然我现在脸大概确实很臭。” “你的阿拉伯语突飞猛进,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麦加尔面无表情地说,“可能是刺激太大让我忽然开了窍。” “哦。”老头将羊皮纸塞回年轻人鼻子底下,“再看一眼,能看懂吗?” “……看不懂。” “收回那句话,你的阿拉伯语依然很烂。”凡特老神在在地说。 “……你快说上面写了什么啊!”麦加尔抹了把脸,表示自己实在是没心情跟凡特玩。 “就是‘我记住你的脸了’啊。” “……” “你得罪什么人了?还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凡特满脸迷茫,“不然为什么被人威胁要寻仇?” “啊,哦。” 看着麦加尔一脸放空的表情,老凡特冷笑一声,玩够了。将羊皮纸塞回他手里:“那个海盗跑了?” “恩。”麦加尔回过神来,点点头,“跑了。” “噢,”老头贱兮兮地拖长了音,“那跟你说谢谢了没?” “没有,只说‘他记住我的脸了’。” 凡特:“……” 麦加尔:“凡特。” 凡特:“干嘛?” 麦加尔:“……快安慰我。” 凡特:“我就说了你想圈养他简直是在做梦。” 麦加尔刷地站起来:“走了。” 凡特:“去哪?” 麦加尔:“找莱克,让他安慰我。” 凡特:“我儿子的暗恋对象是隔壁酒馆的那个会跳艳舞的大胸妞。” 麦加尔:“老子暗恋的对象是一个海盗。” 凡特:“我儿子就是一个海盗,前天新鲜出炉的。” 麦加尔哼了一声不屑状:“大狗比莱克英俊多了。” 凡特:“大狗?那又是谁?是你给那个海盗取得名字吗?这是什么狗屎名字?换做是我我也跑,现在我完全可以理解那个倒霉鬼了。” 回答凡特是一声饱含愤怒的震天响关门声。 …… 麦加尔在公会附近的那块空地上找到了正在联系挥剑的莱克——重新介绍一下莱克,外表高大并不英俊,老凡特的孝顺儿子,曾经的码头一把手,现在的新鲜刚出炉的海盗…… 直的,比定海神针还直。 麦加尔找到莱克的时候,他正挥舞着一把马刀和一个陌生面孔大胡子海盗练得满脸通红,冷兵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金属制的护手盘和被打磨得极其锋利的刀刃无疑不在说明这是一把品质不错的欧洲马刀——这样的好东西放心给一个新来的使用,要么是巴伯路斯兄弟在之前和凯撒的船队之间的胜仗让他们狠狠地捞了一笔费油,要么就是这对兄弟已经被即将到来的复仇战逼得狗急跳墙。 叼着一根野草懒洋洋地靠在空地旁边的木头护栏上,看着场上挥汗如雨的汉子们,麦加尔看来看去也不明白海盗的魅力到底在哪。 将手插进口袋,麦加尔转身走进附近的酒馆,当他将口袋里最后三枚银币放进老板娘的手心时,酒馆门口的铃声叮铃铃地响了起来——于是整个门被塞满了,莱克从外面走了进来,这头熊一样的汉子往四周看了看,似乎正在寻找些什么—— “这里啊,”麦加尔拖长了声音,“这里这里。” 他拎了拎手上还冰凉的小麦啤酒,毫不犹豫地整杯递给了莱克。后者笑得更加灿烂了,用大扇子似的手使劲地拍了拍黑发年轻人不怎么结实的身板,接过那杯解暑最佳饮料仰头喝了个干净。 单手撑着下颚,麦加尔懒洋洋地问:“喝完了?” “来干嘛的?”莱克抹了抹嘴边的液体,吆喝着酒吧的老板娘那一块能擦汗的毛巾来。 “来看看海盗的生活啊。”麦加尔戏谑地说。 莱克似乎被这个说法惊到了,他放下空了一大半的啤酒杯,转过身,用和老凡特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麦加尔,最后,他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摸了摸鼻子:“巴伯路斯的船不招人了,再说,你这身板也当不了海盗。” 麦加尔差点把口中那一口啤酒吐回杯子里。 “我说真的。”莱克说,“你就呆在码头,好好工作,我会让德尔斯好好照顾你,三年你就能当上一把手了。” 麦加尔放下杯子,目光固定在了酒架角落的一处斑驳处,冷笑:“顺便帮你照顾你老爸?” 莱克意外地沉默了。 “你在想什么,莱克?”麦加尔皱眉,“当了海盗,一年你恐怕也不会靠岸一次,凡特年纪大了,没有你他怎么办?” “你阿拉伯语进步了。” “……谢谢,今早开窍的。”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说。 “麦加尔,你会好好照顾我父亲的,对吧?” 被叫到名字的人轻笑起来,他动了动脖子,似乎是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用眼角瞥了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狗熊一样的年轻男人——他脸上的汗水还没有完全退去,有一些顺着他的额边流了下来,将他原本就不白的脸衬托的更加黝黑。 “我不会。” 话一刚落,领子被一股蛮狠的力量拽起—— 桌子上的啤酒杯被扫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碎裂声,原本热闹喧哗的酒吧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但是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小小的酒吧很快又恢复了热闹。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杰尔巴岛是什么地方?是一个海盗横行,流氓地痞成堆泛滥的地盘,在这里,一言不合立刻干架简直变成了和吃饭一样平常的事情。 “我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莱克咬着牙,赤红了眼,“我不愿意一辈子呆在这里!” “我知道,”垂下眼看了看自己被拽住的衣领,麦加尔冷静地说,“你老爸不久前才乐呵呵地告诉我这是遗传——听说你们家遗传‘人生不甘于寂寞’的伟大基因。” 眼睛黯淡下去,莱克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放开麦加尔,整个人像是一个泄气的气球似的蔫回了椅子上,他垂着头,就像一只偷蜂蜜不成被蜜蜂蛰了鼻子的狗熊一样沮丧:“巴伯路斯兄弟的契约有一条是退出自由,我想干上几票,然后让父亲过上好日子,你说得对,他年纪大了,我不能再让他去码头工作。” “前提是你得在凯撒的复仇战里活下来。” “我会活下来的。” ……电视剧里这么宣誓的男配角通常在下一集就要领便当,麦加尔抽了抽嘴角,有点不忍心地想。 “对了,麦加尔。” “做什么?” “你家里那个海盗呢?” “……跑了。”麦加尔咬着后牙槽,终于想起自己是干嘛来的了,“啊啊啊啊快安慰我快安慰我!” “呵呵,我就知道会这样。” 麦加尔:……去你妈的。 “不过不用伤心,你告诉我他长什么样,等到凯撒的人来,如果我遇见他,就把他用绳子绑起来扔到你的床上去。”宇宙第一直男莱克信誓旦旦地说。 “……那,先谢谢了?” 这时候麦加尔除了一句可怜的“谢谢”什么都说不出了——虽然方式有点诡异,可是他居然好像真的有被莱克安慰到。放下空荡荡的啤酒杯子,麦加尔跳下高脚凳子拍拍屁股:“回去了。” 莱克眨眨熊才专有的眯眯眼,望着麦加尔微微撅起屁股拍来拍去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忽然坐直了身体,变得异常严肃起来——尽管背对着他的麦加尔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当他叫出对方的名字的时候,正大步往外走的人立刻就停了下来。 乱糟糟的酒吧里,黑头发黑眼睛的年轻人微微偏头,侧脸柔和的曲线不同于周围的任何一个人—— 在老凡特将这个名为麦加尔的男人从海里捞起来之前,莱克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是长成这样的。 比男人柔和,比女人刚硬。 如此这般结合,却完全不矛盾的、大概是由上帝亲手创造的完成体。 “麦加尔,如果我死了,请你照顾好我的父亲。” 莱克郑重地说。 “呵——” 他听见背对着自己的麦加尔,懒洋洋地回答道—— “等你死了再说吧。” 午后的阳光毒辣异常,下午的训练马上又要开始了,莱克捡起了靠放在酒吧旁边的崭新马刀,心里忽然前所未有的轻松。 此时,离开了酒馆的麦加尔手插在口袋里,走起路来歪七扭八,他哼着不成调的歌曲走在快要烤焦的泥土路上,当歌词进行到了“也别再缠问我的名字”时,他放慢了脚步,面前残破的三栀船残骸告诉他,不知不觉地,他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曾经他在这里捡到了一条浑身是伤的流浪狗。 然后? 然后流浪狗伤好了,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朝着蔚蓝的大海……展翅高飞? 恩,就是这样。 …… “也别再缠问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红领巾……” …… 后来日子就这么如同无味的白开水一般,静静悄悄地过了四天。 港口一片宁静,凯撒的船队没有来。 大狗走的第一天,想他。 大狗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大狗走的第三天,想干他想干他想干他。 大狗走的第四天,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第9章 Q:你夺走了我的感情夺走了我的心还有我的钱,你怎么还怎么还怎么还?! A:拿你的狗命还。 在这个春光明媚的下午,由于老凡特的酒后口无遮拦,杰尔巴岛大大小小二十七个酒馆所有的特殊行业姐姐们都知道了她们的小心肝、细皮嫩肉干干净净的小宝贝麦加尔被一个臭海盗始乱终弃的故事。 特殊行业姐姐A: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啊。 特殊行业姐姐B:通缉他!让那个臭男人要么滚出地中海特殊行业圈去对面岸找快乐,要么一辈子和自己右手作伴! 特殊行业姐姐C:姐姐抱抱,我可怜的麦加尔! 特殊行业姐姐D:我要你,娶我吧! 在麦加尔满脸冷汗地拦下了一个要掀了裙子就要找巴伯路斯兄弟要人算账(完全搞错对象)的特殊行业姐姐后,他从这个拥挤的酒馆里的酒鬼口中得知,守着这个小小的突尼斯岛屿整整一个星期的巴伯路斯兄弟的船队终于要准备放弃这块最佳战略位置整装上路了。 “听说凯撒确实已经死了,他的大副疯狗雷克也没有像是准备要报仇的动静。”笑眯眯地喝下一口冰凉的淡啤酒,那个船队同样是趁着雷雨天在杰尔巴岛做休整的小船队海盗扯着嗓门说,“我的信息来源绝对准确——听说巴伯路斯兄弟花了三千个金币买这个消息!” “放你娘的屁!”另一个身材胖硕的水手笑骂,“三千个金币的消息能让你在这里嚷嚷?” 胖子水手的话引来一阵哄笑。 “因为消息已经过时啦。”被嘲笑的那个海盗涨红了脸,他放下杯子,脸上因为不胜酒力而变得通红,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而且也没人说三千金币买到的就一定是真消息——” 在他即将踏出酒馆时,忽然手臂被一个人从后面抓住。 “恩?”醉酒的男人迷迷糊糊地往后看去,只看见一个黑发黑色瞳眸的年轻人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啊,我知道你——我知道你——东方人,我曾经在我们船长的一副画上看见过,你们应该生活在另一个大陆——” 这个海盗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说:“啊哈,环绕整个地球而来的年轻人,你想知道什么?——” “真消息。”麦加尔淡淡地说。 “真消息。”邋遢的男人嗤笑一声跟着重复了一遍,脚下不稳地摇晃了一下身体,“真消息也不是我能知道的,就算我知道,也不可能半个铜币不要就免费送给你——啊,是的是的,就算你拥有一副和我们不一样的外貌也不行,如果你是个娘们,我还——” 麦加尔挑挑眉,松开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海盗倒下去。鼻子砸在酒馆前面坚硬的石板路上,三秒后,麦加尔蹲下身子将这个醉得半死不活的海盗翻了过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对方鼻孔里流出来的鲜红血液,拍了拍对方的脸,年轻人勾起唇角不带太多情绪地问:“你还怎么样?” “还、还个鸟!没有还了——我告诉你!小鬼!‘黑色海狼凯撒’的时代结束啦!” 那个人伸出舌头舔了舔流到嘴唇上自己的鼻血,还津津有味地吧唧了下嘴,他躺在地上双眼迷茫地瞪着湛蓝的天空,完全随遇而安地伸长腿挺尸状,像是在跟蹲在自己身边的年轻人说,又更像是自言自语—— “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加入这个男人的船队——不过我不争气,入不了那个人的眼……可惜了,没有凯撒的‘怒风号’什么也算不上……啊,说起来——雷欧撒应该开心了,恩,他是应该开心了,凯撒死啦,他的时代就来临了——说实话,巴伯路斯兄弟算什么?他连雷欧撒都比不上,凭什么跟‘怒风号’比——结果偏偏凯撒死在这种人手上,命运啊,我们海盗哦……” 这个醉醺醺的海盗还在地上碎碎念,麦加尔已经兴趣全无地站起身来,那个一直被说到的“雷欧撒”是谁,他居然一点也提不起求知欲。 在他身后,只剩下那个海盗维持躺在地上的姿势,烂醉如泥、口齿不清地唱着属于海盗的歌曲—— “在骷髅旗的指引下,嗝,为了生存而辛劳……我们,嗝,是海盗……没有、没有明天的海盗,永远没有终点,在七大洋……嗝、飘、飘荡的海盗!” …… 当天,巴伯路斯兄弟的船队出发,顺便带走了大孝子莱克。 当晚,餐桌边剩下俩个被抛弃的雄性生物。 一个叫凡特,现龄五十八,惨遭最孝顺的儿子抛弃。 一个叫麦加尔,现龄二十一,惨遭自己养的宠物抛弃。 凡特:“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麦加尔长腿一伸:“假装是你儿子。” 凡特:“我要是有阿拉伯语那么烂的儿子,就把他丢到海里去喂鲨鱼然后我自杀。” 麦加尔:“……” 凡特:“我用不着你安慰!” 麦加尔:“谁说我来安慰你了,我安慰你谁来安慰我。” 凡特:“那你来干嘛?” 麦加尔:“吃饭!” 凡特:“滚回你自己的狗窝吃去!” 麦加尔:“狗都跑了!那里不叫狗窝!” 凡特:“你他妈养了他才一个星期不到,我儿子我养了二十五年!” 麦加尔:“一日夫妻百日恩!(中文)” 凡特:“什么?” 麦加尔:“……操过就得过一辈子!” 凡特:“你这贞洁烈女的观念是要吓死老子么——等等,你被他操了?!” 麦加尔:“……没有。” 凡特:“滚。” 整整一夜,麦加尔喝到要胃穿孔——其实并没有那么悲伤,只是当俩个被抛弃的雄性生物对着大眼瞪小眼时,很容易就产生某种负面情绪共鸣,把老凡特这么多年来的藏酒一扫而空,干杯的理由从“祝你长命百岁”到“庆祝你被抛弃”,到了半夜时分,当杰尔巴岛的夜晚真正来临时,俩个人却已经醉死在了这个静谧简陋的小屋中。 当时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一晚能有这么大变故。 当黑夜中火把亮起的时候,麦加尔翻了个身,从桌子上掉到了地上。 被他砸到的老头哎哟一声,醒了,随即他发现今晚屋外悉悉索索的,好像有人跑动,也有人叫骂,比平常热闹了不止一倍——这是干嘛?老凡特踢开压在他身上的年轻人,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爬到桌子上颤颤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淡水,老头一边喝一边往外走,拉开门,发现屋外岂止是热闹,简直是人仰马翻。 “杰尔巴岛要沉了?”凡特顺手抓过一个举着火把要路过他的年轻人。 “‘怒风号’出现了!” “怒风号”三个字简直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令人畏惧,凡特心下猛地一沉,意识到他的莱克所在的船队最终还是没有逃过魔鬼的复仇,忽然就酒醒了。 “凯、凯撒没死!没死!”那个被拽住的水手激动得全身都哆嗦了,“巴伯路斯兄弟的船在往东开出不到三海里的距离就被拦住了——你没听到么?那炮声第一下就震得整个岛都听见了!听说他们已经开始接舷战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疯狗雷克不会善罢甘休!好样的雷克!好样的凯撒!‘怒风号’万岁!!!”一个水手狂笑着狂奔而过。 ……干你娘,巴伯路斯兄弟的人缘到底是有多差?!老凡特面色铁青:“距离开战到现在多久?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开始三个小时了。大巴伯路斯已经死了,小的还活着,正带着船队往回撤——噢哟老头你脸色好可怕——喂你不会有亲戚在巴伯路斯的船上吧?——喂喂你干嘛——去哪?——回来!!——” 回答这个莫名其妙的水手的是老凡特头也不回往停船口岸奔跑而去的背影。 …… 就算是许多年后,见证了这场海战的人依旧记忆犹新。 在他们的回忆里,黑色海狼就像一个真正举着镰刀的死神。从放假消息到偷袭,再到他最擅长的接舷战,这名大名鼎鼎的船长用他的方式宣布高调回归—— 将指挥任务扔给了他的大副,凯撒亲自加入战斗,跳上对方的主船亲手割下了大巴伯路斯的头颅。 这一夜,黑色海狼对巴伯路斯兄弟进行了最为疯狂的反扑——海战历史上从来没有过那么惨烈的一笔,鲜血染红了整个地中海海域…… 当因为宿醉而头痛欲裂的麦加尔划着他的小破船终于吭哧吭哧地划到主战场时,这场海战终于接近了尾声,乱七八糟的各种海盗船横七竖八地停在海面上,用船桨挑开一具半张脸都烧烂了的海盗尸体,年轻人抬起头—— 视力良好的他第一眼就看见了那艘最华丽、最巨大的三栀战船上,大巴伯路斯的脑袋正在迎风飘荡。 麦加尔:“……” 于是,单纯路过属性的麦加尔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把船往回划,因为,他很确定自己不想挂在任何一个地方迎风飘荡。 不过很快有人替他做出了决定。 迎头一个粗糙的渔网落了下来—— 麦加尔:“咦?” “队长!抓到了一个!活的!看上去正准备逃跑!” 麦加尔:“……我操。” 第10章 麦加尔以脸着地的姿势被扔到一艘单桅船上——这种船是从商船改造而来的古老标准海船,桅杆上升起一张四边形的大帆,拥有厚实的龙骨和船壳板,非常牢固并且使用寿命极长,最重要的是,这种船载重量高达俩百吨—— 用来装战后被劫持的奴隶真是刚刚好。 麦加尔被粗暴地拎上船,抓住他的海盗随手将他捆得像个粽子后随手扔进人堆里,又激情地加入了下一轮打斗中去——好不容易一拱一拱地把自己的脸从脏兮兮的甲板上拿起来,屁股还没坐稳,麦加尔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少了半边耳朵的大胡子男人,他的半张脸都被干涩的血迹糊上了,正奄奄一息地靠在一堆空酒桶上,同样是被五花大绑,他的脸上却不见一点惊慌,反而嘲笑般地打量了一番麦加尔,哼了声:“逃兵。” “……我只是一个码头搬运工而已。”麦加尔无奈地说。 “‘上了敌船第一件事就说自己是附近码头的搬运工或者临时路过的渔夫’这招是你大爷我玩儿剩下的。”大胡子含糊地说,“看看这群王八蛋德国人抓上来了一个什么,赖斯!一个撒谎技术拙劣的小骗子!” “逃兵!”酒桶另一边那个叫赖斯的阿拉伯海盗立刻起哄嚷嚷,“为和你曾经同船所不齿!” 他们的话得到了一系列的复合声。 “……”不知道海盗们都在流行玩什么真是对不起,下次我试试说自己是偶然游过的美人鱼好了。从脸着地被扔上船开始还没来得及说上第二句话就被奴隶们排挤孤立,这他娘的也太新鲜了吧?麦加尔无语地看了看四周,没有看见莱克,也没有看见老凡特。 火炮的声音通过船体震得耳朵嗡嗡直响,夹杂着脏话和惨叫的厮杀声显得非常近又异常的遥远。麦加尔微微眯起双眸,他抬起头看见了挂在自己所在的这艘船上的黑色海盗旗,被烧焦的半天却依然能看见图案,白色骷髅头和骨架,非常标准的海盗旗。 桅杆上挂着一个巨大的沙漏,里面装着被染成鲜红色的海砂,此时此刻,海砂已经完全漏到了下半部分——沙漏中血液一般的海砂仿佛默默地说明了当船长耐心用尽,最终将会发生什么。 “那是‘快乐的杰罗’。”一个年轻的声音在麦加尔耳边响起,他有些惊讶地收回目光,看见一个拥有暗褐色头发的少年正艰难地往自己这边蹭,看见麦加尔注意到自己,他脸上绽放一个露出大白牙的笑容,“嗨,我是贝瑞,杰尔巴岛人,我知道你是搬运工,我在码头看见过你。” 麦加尔看了他一会,最后反应迟钝地哦了一声。 “介绍一下,”完全没有作为奴隶意识的贝瑞心态良好地说,“现在我们在疯狗雷克的战俘船上,因为听说黑色海狼的整个船队里,只有雷克的船队和凯撒的船队才会带有沙漏,但是凯撒的主船使用的是黑狼旗,只有雷克才喜欢用‘快乐的杰罗’这种大众款。” 麦加尔:“然后呢?” 贝瑞笑眯眯地说:“然后,我想说我们很倒霉,死定啦。” 麦加尔:“……” 贝瑞:“要是被凯撒的船队抓住,说不定‘黑色海狼’还会放我们一条生路,雷克就算了吧,那家伙——” 贝瑞的话说了一半就噤声了,因为甲板上忽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从麦加尔脸朝下落地时发出的声音自我对比来看,那声巨响倒是显得从容不迫,如果仔细分辨,就能毫不费力发现那是某个穿着厚重马靴的人从高空落下双腿稳稳落地才会发出的震动。 整个甲板还因为来人的这个动作发出不堪负重的嘎吱声。粗狂张狂的男音几乎掩盖住了炮火的巨响从甲板处传来,在乱七八糟的厮杀声中,他旁若无人地怒吼—— “——贝利克!贝里克在哪——操你娘的!老子的海象员被狗娘养的巴伯路斯扔进海里去了——鼓号手居然也少了俩个!到时候凯撒问老子要人我去哪变俩个鼓号手给他——贝里克!老子的冲锋队长呢吃屎去了?!——给老子滚出来!” “干什么!雷克!”略带喘息的声音伴随着俩声沉重的枪响从上层桅杆上传来,名叫贝里克的冲锋队长满脸不耐烦,将手枪插回口袋,单手拽着绳索敏捷地落到船队的大副面前,叫骂道,“人都还没清干净,你跟我要什么鸟鼓号手?!” “你跟我吼个屁,有本事跟凯撒去吼啊!”拥有一头张扬红色头发的男人不耐烦地啧了声,粗着嗓子嚷嚷,“小巴伯路斯跑了,阿拉伯人主船那边已经升上白旗——清点奴隶,准备到杰尔巴岛做一周休整。” “……啊,果然输了。”贝瑞凑在麦加尔耳边小声地说,“也不知道黑色海狼的船队招不招人。” 节操在哪?你家老大的尸体还没凉透呢。麦加尔无语地瞥了少年一眼,顺便看了看刚才还忙着团结群众排挤自己的大胡子等人,在听见了雷克的话后,此时此刻就像老了二十岁一眼,一群刚才还叫嚣个不停的海盗面如死灰地沉默着坐在原地。 “巴伯路斯的老船员一个不留。”脚步声传来,麦加尔伸长脖子,发现那个传说中的雷克正在往他们这边走,“巴伯路斯兄弟在杰尔巴岛招了不少水手当新船员,那些人如果想留下就重新填写奴隶契约留下——我听说你们抓到了他们的冲锋队长?” “大概是,被老子砍掉了一个耳朵,现在仍在那边。”贝里克回答。 “杀掉。” 这是雷克毫不犹豫的回答。 俩人边说边往这边来,当雷克走到麦加尔他们跟前的时候,麦加尔承认自己震惊了。 他没想到闻名整个地中海的忠(疯)犬系大副雷克居然这么年轻——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除了那一头红色的头发过于非主流之外,长得居然也还算利落……一看就做工精良的马靴,还有腰间佩戴镶嵌大颗完整红宝石的马刀,那一身价值不菲行头……这家伙,不会是凯撒的儿子吧? 如果不是脸上暴戾气息太重浑身溅满了喷色状的鲜血,一眼看过去没准还以为他是哪个离家出走的纨绔子弟。 “叫那些信息员往外放消息,就说主船队重新招聘一名海象员——还有什么来着哦对对了还有俩名鼓号手——啊啊啊啊啊啊操你娘的凯撒怎么那么烦——” 雷克抓了下头发不耐烦地抓狂道。 贝瑞:“我会吹小号,先生!” 麦加尔:“……” 下次积极举手回答问题之前麻烦提前说一声我好离你远点。 雷克放开自己的头发,翘起唇角扫了眼满脸跃跃欲试的少年:“咦,这里怎么有个乳臭味干的小鬼?” “我会吹小号,先生!”贝瑞被捆得结结实实像个兔子似的原地蹦跶,“我会,我会,我还是杰尔巴岛的人,我的家在那里,我母亲可以为我证明——” “啊,很积极嘛小鬼。”打量了一圈少年,雷克摸了摸下巴笑眯眯地说,“把他放到一边去,贝里克,这个小鬼可以暂时不列入鲨鱼午餐名单——咦,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眼前一黑,被阴影完全笼罩住的麦加尔眼皮一跳,下一秒,下颚被一双有力的手捏住往上抬了抬。 深黑色的瞳眸和赤红的双目对视。 “噢,东方人。”嗤笑一声,雷克粗哑地笑了,“贝里克,这回老子要给你加工资了。” …… “加你娘的工资,放开他,垃圾。” 刷—— 刀锋入鞘发出的刺耳声音。 麦加尔微微眯起眼,他偏头看向不远处,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此时此刻背着初生阳光的高大身影,他沉默地看着那个人迈着沉稳的步伐向这边走来。 来人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雷克,粗糙的大手接替了雷克原来的姿势——更加用力地,强制性地将麦加尔的脸往上抬起—— “喂,变态渔夫,凡特老头家压根没有后院,哪来的羊?” 第11章 当你日想夜想吃饭想做梦想就连蹲茅坑也会抽空想一想的人忽然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可能会奇怪地发现,你好像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想他——这种感觉很微妙,心脏微微一抽,膨胀并且开始分泌某种不知名的化学物质,这种化学物质让人有点难过,又有点开心。 此时此刻,麦加尔就是这个状态。 当他试图抬起头去好好看看大狗时,麦加尔惊讶地发现在过去的所有相处时间里,他居然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大狗的眼睛具体是什么样的——这双狗招子很漂亮,尽管此时此刻男人半边脸飞溅上了不知道哪个倒霉鬼的血液,但是在这种鲜红色的映衬下,哪怕是背着初生的阳光,也让那双琥珀色的瞳眸显得又亮又神气,男人居高临下微微眯起眼,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就像一只耀武扬威的波斯猫。 嗤,这家伙居然还活着…… 老凡特说得没错,看来凯撒的船队里确实没一个是简单角色。 “哑巴了?”男人粗哑着嗓子,手上的力道加重,他手腕一动往上提了提,麦加尔顺着他的力道往上站了起来,双脚被捆绑的姿势让他在摇晃的船上有些站不稳,在重重地往大狗身上撞了下后,麦加尔懒洋洋地站稳了身体。 黑发年轻人挑着眼角,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巴伯路斯兄弟在大狗的右眼上不深不浅地留下了一个如今已经完全愈合的刀痕——现在他们为这一刀付出了超出想象的惨痛代价。他穿着马裤和黑色皮甲,头上戴着一鼎不知道从哪个倒霉的海军军官头上抢来的羽毛帽,左边腰间佩戴同样镶嵌着蓝色宝石的马刀,右边挂着一把镶钻的短火枪——整个人华丽得就像一只移动的藏宝箱。 小腿被马靴不耐烦地踢了踢,麦加尔冷笑一声,想起对方半夜跑路的行为,无论如何也不想好好回答他的问题。 “老凡特在哪?” 男人嗤笑一声,像是看笑话一样打量了麦加尔一眼:“你不回答我的问题,也休想我回答你。” “真是小气得要死,”麦加尔懒散地扫了他一眼,一点也不吃惊这家伙忘恩负义的尿性,姿势不太优雅地顺势靠在了船边缓缓道,“想知道答案,去问老凡特家隔壁的雷斯太太啊。” “你脑子坏了吗?那整整一条平民窟似的房子没有哪一家带后院,老凡特家的隔壁只有一个年轻的孕——” 麦加尔翘了翘唇角,凑近了些:“恩?” “……” 大狗的声音被他自己吞回了肚子里。 沉默地看了眼被五花大绑笑得满脸灿烂的黑发年轻人,男人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红了变白再变红,捏了捏拳头,他移开视线扫视一圈正莫名其妙地瞪着自己的船员,想起了自己“海上优雅绅士”的美好赞誉(并没有),他终于……还是没下去手。 伸出手用力地捏了捏年轻人的下巴,英俊的男人怒极反笑,轻轻道:“给我记着。” 怒风号所有船员只看见他们老大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扔下一句“清点奴隶”,甩开那个长相有点不同的战俘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雷克懒洋洋地迈开步子跟了上去,一进船舱,立刻得了肌肤饥渴症似的黏糊了上去,哥俩好地捞过自家老大的肩膀:“可以嘛老大,东方货在这儿可不多见,啧啧,想想一块东方的丝绸能卖多少钱——现在忽然出现这么一块有血有肉的——哎哟,那可是会走路的丝绸啊!” 不耐烦地皱皱眉,男人不耐烦地说:“闭嘴把垃圾,想钱想疯了?那家伙不是巴伯路斯的人,是杰尔巴岛的搬运工。” “现在他人在你的船上,是什么还不是你说得算。” “哼。” “而且我又没说要卖了他。”雷克笑眯眯地像个流氓,“放在船上摆着看我也开心。” 毫不客气地坐上了船舱中属于雷克的位置,长腿一伸搭在桌子上,听了大副的话,男人不置可否地哼了声。 “最近才认识的吧?失踪那么多天,原来是在杰尔巴岛藏了这么一个好货。” “……雷克。” “有何贵干,尊敬的船长?” “你好烦,滚出去。” “抬抬您高贵的眼睛往窗外望去——除了蓝天白云和初升的阳光,看见桅杆上飘扬的‘快乐的杰罗’了吗,我亲爱的船长大人——这好像是我的船,你屁股下面的那张椅子也是我的专属座位。” “啧,烦死了,快滚。” 雷克欢快地笑了:“好,我滚去找那个东方人聊天。” “去啊,大胆去。”男人仰着头闭目养神,眼皮都没颤抖一下,“等老子想起来找你算账的时候,别哭着喊妈妈就行。” 雷克认真地看了一遍自家船长的俊脸,然后遗憾地发现对方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海风从微微打开的窗户吹进,男人脸上完全放松了下来,他的双手自然地安放在小腹处,呼吸均匀得就好像他真的睡着了似的。雷克站在原地,有点儿尴尬——留下来,房间里唯一一把舒服的椅子被无耻的人占据了;走出去,无耻的人之前又正儿八经地威胁他。 直到船舱门被推开,一个戴着眼罩的胖子海盗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他恭敬地看了雷克一眼,然后也没敢正眼看船长,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船长,刚才那个东方人要求松开他。” “恩。”舒舒服服躺在椅子上的男人应了一声,“不松。” 雷克:“……” “他,他还说!”胖子海盗更加拘束了,有点搞不清楚自家阴晴不定的老大,“他说他晕船!” “那就给他一个木桶抱着吐啊,”男人慵懒地说,“还用我教你?” 胖子海盗:“……” “反正吐不满一桶就到码头了。” 胖子海盗:“……” 雷克:“老大,您真是人渣。” “恩,”男人十分受用地点点头,“还行吧。” 船舱外。 太阳完全升起后,即使船只在全速前进,海浪还是显得有些大,麦加尔靠着一根桅杆头晕眼花——一想到自己他妈的居然打从起床他就马不停蹄地划船上赶着跑来当奴隶,他就想抽死自己。 他闭上眼,动了动唇角:“能不这么看着我吗,贝瑞?” “你以后会罩着我吧?” 我操……少年的话让麦加尔无语地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动了动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手腕,他嘲讽地挑起唇角斜睨贝瑞:我拿内裤罩你行不? “我说真的啊!”贝瑞凑了上来,整张脸都快贴上麦加尔了,有些不习惯地往旁边挪开了些,麦加尔慈爱模式全开才勉强耐着性子听着少年在自己耳边唠叨—— “你居然认识凯撒——你为什么会认识凯撒?——你一个码头的搬运工竟然可以认识凯撒!” “……”麦加尔转过头盯着喋喋不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问,“谁是凯撒?” “就是凯撒啊!”贝瑞满脸憧憬,“‘黑色海狼’凯撒!‘海上绅士’凯撒!” 麦加尔:“哈?” 贝瑞:“凯撒耶!” 麦加尔:“咦?” 贝瑞:“他居然和蔼可亲地跟你说话!” 麦加尔:“我……等等……你哪只眼睛看见的‘和蔼可亲’?” 贝瑞:“羡慕死了!” 麦加尔:“……操啊啊啊啊啊啊啊!!!” 贝瑞:“你、你怎么了?” 麦加尔:“我失恋了!!!!妈蛋!!!” …… 说好的大狗呢?!!!! 为什么会变成凯撒!!!!! 说好的乡村种田恋呢?!!! 为什么变成豪门世家!!!!! 妈了个巴子的!换导演!!!剧本明明不是这么写的啊!!!!!! 第12章 麦加尔,二十一岁,相信世界一切神明的存在,他坚定地认为,他的穿越都是报应……是的,报应。当年他二十岁,他年轻张扬前程似锦(……),一脚迈入气象大学,是个正直的、完全不迷信的社会主义好青年,一切的不幸开始于大二下半学期的期考挂科后的某个初冬。 那一天,他走在那个小风乱吹冬风萧瑟的小路上,眼里心里脑海里歌声里全部都是那一张赤红的五十八分试卷,这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带着眼镜的仁兄拦下了他。 眼镜兄:“年轻人,请你等等。” 当时还年轻还不叫麦加尔的麦加尔:“?” 眼镜兄凑上来,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年轻人,你信神吗,入教吗?” “……”当时还年轻还不叫麦加尔的麦加尔露出了一个轻狂邪魅的笑容,他深深呼吸一口气,问来人,“我信共产主义,少年,你入党吗?” …… 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他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船上,浑身湿透,眼前阳光明媚,浪花声声入耳,旁边的人,都在说阿拉伯语。 麦加尔相信,他被穿越了是报应。 穿越了以后看上了一个就连晕船都只愿意塞给他一个破木桶抱着吐的人渣海盗头子,这也是报应。 现在他落得一个抱着烂桶吐成一朵绚丽的傻逼的下场,这他妈都是报应!! “……这木桶不会是呕吐专用的吧?”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头脑昏沉的麦加尔和颜悦色面色铁青地问将木桶塞过来的胖子海盗。 胖子海盗可能不是德国人,他的阿拉伯语说得不错,只见其咧嘴一笑:“有什么区别啊?” “……要是呕吐专用的,我就决定不抱那么紧了。” “船长见不得脏东西,我们要吐都吐海里,放心抱着吧。” 见不得脏东西?麦加尔嗤笑一声,装,凯撒,趁着你还年轻,可劲儿装。 贝瑞:“凯撒先生真是个讲究的人,和我们这种粗人果然不一样。” 讲究?年轻人,下限被狗吃了么?“先生?你居然叫一个海盗头子先生。”麦加尔像看怪物一样看了少年一眼,嘴巴里苦涩得要命——是真的苦,早上他什么也没吃,现在吐出来的也全部都是昨晚喝下去的酒精。 “叫他先生怎么不行啦?”贝瑞一副父母都被人侮辱了的德性。 “没什么,”麦加尔冷笑,“只是老子从来没见过脸上黏糊着别人脑浆的‘先生’。” 后来贝瑞再也不肯跟麦加尔说话了,麦加尔乐得自在,自己抱着破木桶找了个角落吐了个昏天暗地。 凯撒确实没有吹牛,他的船队很有效率,四海里不到的距离船几乎没用多久就到了杰尔巴岛的码头,在此起彼伏水手们的吆喝声中麦加尔放下桶站起来低头看去,只见码头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一群人,欢呼雀跃得就好像特赦日提前来临了似的,他抽了抽嘴角,有些没搞懂为什么这些阿拉伯人的本土海盗被海对岸的家伙干掉了他们还高兴成这样。 大巴伯路斯的脑袋被挂在主船的黑狼棋下迎风飘荡,小巴伯路斯跑了,他们的大副死在了三个小时以前的接舷战中,疯狗雷克亲手砍掉了他的左手,然后将刺刀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胸膛。 这一对共同掌管一只船队的阿拉伯兄弟,或许他们曾经能算得上是地中海一代数得上号的大海盗,不过现在,属于他们的故事就要彻底结束了。 当那些阿拉伯人唱歌属于海盗的歌曲,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最后一个冲锋队长的脑袋随着鲜血喷洒在码头的空地上时,凯撒打着呵欠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一个木桶从不远处滚动着,男人闭着眼脚一抬,在最恰当的时候一脚踩住了那只圆桶。 “呵。”他翘了翘嘴角,懒洋洋地睁开眼,下一秒就对视上了一双在阳光下显得异常晶亮的黑色瞳眸。 此时此刻,被五花大绑的麦加尔正站在远处姿态不低地看着他,黑发年轻人下颚扬成了一个完美的四十五度角——除了明媚忧伤,这同时也是一个极其挑衅并且欠揍的弧度。 凯撒顿了顿,下一秒,他忽然将将脚下的破桶和麦加尔完全联系上,嫌恶地皱皱眉一脚将木桶踢开,男人不悦地说:“你把呕吐物弄得满甲板都是。” “又不用你擦。”麦加尔完全不愧疚地说。 “但是老子要擦,”雷克的声音在凯撒身后响起,“看见飘扬的‘快乐的杰罗’了吗,这是老子的船。” “你看,孩子,你的任性会给我的船员带来麻烦。”男人的声音低沉缓慢,他忽然收起了不悦的姿态,转而慵懒地靠在船舱的门栏上,背后码头上一片凄厉惨叫和血液喷溅的响动似乎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他笑得温和极了,只是看着麦加尔,“我是个体贴的好船长。” “……”麦加尔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头疼地发现如果他再和凯撒对话下去,他可能在今天就会把胃酸洒满甲板的每一个角落。 雷克的反应比较直接,他冷笑三声,嘲讽的态度摆的明明白白。 “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垃圾。”凯撒弹了弹响指,“我们已经靠近码头了呢。” 雷克微微一愣,忽然预感要不妙。 果然,下一刻,男人哼笑一声:“海盗旗飘得真好看——三百金币,从你这个月的工资里扣,我亲爱的……大副。” 海上公约第十五条:当靠近岸口、码头等公共区域,为了表示友好,必须将海盗旗帜收起挂上本国旗帜。同理,当在海上遇见未知船队时,如果需要表达友善的来意,同样需要这么做。 海上公约第十六条:海盗旗必须只有在开战或者开工的时候使用。 “每触犯一条公约处罚一百五十个金币。”男人慢吞吞地说着世界上最可恶的话,“我真是个公道的好船长。” “去你娘的,最后那些钱还不是进了你的口袋。”莫名其妙被扣了整整一个月收入的大副先生几乎要呕血。 “喂,你们俩说够没?”麦加尔蹦跶了下——这一年的折腾让他变得有些解释,所以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实在是没有少年贝瑞做起来显得那么活泼可爱,整个甲板被他跳的啪啪响,“放开我!” “放开你?”凯撒微微眯起眼,他偏着头打量着麦加尔,看上去正在十分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 令人尴尬的沉默和凝固的气氛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雷克几乎就要以为他的老大正在想什么“他最擅长的”“也是最无耻的”“同时也不失霸(xia)道(zuo)的”破烂理由拒绝这个会走动的东方丝绸离开。 而就在这个时候,凯撒动了,他先是不急不慢地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摸出了卷好的烟草,点燃之后他深深地吸了口后,烟草叨在嘴边,他半眯起眼,接着冲他的大副懒洋洋地招了招手,有些含糊地吩咐道:“去松开他。” 雷克:“咦?” 凯撒:“装什么可爱?叫你松开他,你的甲板要被他跳穿了,蠢货,修理费自己出。” 雷克:“住脚!别跳了!” 麦加尔不跳了。 事实上,他也跳不动了。 晕船是项体力活。 他背过身去,非常配合地让雷克给他解开了身上捆得结结实实的粗麻绳。活动了下已经被勒出淤血的手腕关节,麦加尔脸上的表情并不怎么好看:“凡特在哪,还有莱克?” “我还以为你会先对我说‘谢谢’。” “少废话,他们在哪?”老子救了你的狗命你他娘的好像也没跟我说“谢谢”,现在凭什么跟老子要求那么多? 麦加尔挑起眉,下巴比被绑着的时候扬得更高了,那副模样看在黑色海狼眼里,让他原本没有多少情绪的眼中染上了一丝戏谑的笑意。摘下唇边的烟,随手熄灭在手边的门框上,烟尾仍在脚边踩了踩,男人头也不抬地说:“上我的船,我就告诉你。” “想都别想。” “唔,新鲜啊。”男人摸了摸下巴新生出来的还未来得及清理的青色胡渣,露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还没人敢这么直接的拒绝我呢……” 语落,他伸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朝船下的方向指了指。麦加尔一怔,随即情不自禁地跟随者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当看清楚了船下所发生的一切时,年轻人的双眸微微收缩。 他看见了一个失去了一边手臂的年轻人,他的手臂被胡乱包扎了起来,此时此刻,那个身材原本应该高大的年轻人却弓着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另外一个人——很显然,那个人已经上了年纪,他背对着麦加尔的方向,看不出究竟有没有受伤,在年轻人的搀扶下一步步,极其缓慢地往前走着。 麦加尔站在甲板上,沉默地看着失去了一边手臂的莱克扶着老凡特慢慢移动。 他没有过错老凡特每迈出一步,脚下的动作都显得特别踌躇—— 这种行为他只在三种人身上见过。 第一种,忽然失去了眼睛的高度近视。 第二种,夜晚中的夜盲症患者。 第三种,盲人。 “……你们把他怎么了?”当他再一次开口时,他发现自己的嗓音干涉的可怕。 然而凯撒的回答简单却异常实在:“刀枪无眼。” 麦加尔头也不回地以最快地速度从船上直接跳上码头——那动静有些大,就连莱克也微微一惊回过头来看发生了什么,当他看见麦加尔的时候,显得有些惊喜,又有些难以置信。麦加尔迅速地和父子俩人汇合,他们低声交谈着,黑发年轻人的脸色绝对说不上是好看,大概不到五句话的时间,他们之间似乎就产生了不可调节的矛盾。 船上,雷克趴在船边,单手撑着下巴显得有些恋恋不舍,当只剩下他和凯撒的时候,他选择用德语低声道:“你居然就放他走了。” “有点出息,垃圾,我不知道你还有兴趣强抢民男。”凯撒嗤笑一声,他背靠着船周,似乎完全不关心身后码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摸了摸口袋,又点上一支烟,“我要他自己乖乖回来。” “真恶劣啊,船长。” “废话,能拒绝老子的人……” “恩?” “还没出生。” “……” 第13章 目送“会走路的东方丝绸”残扶着另外俩个老弱病残离开,雷克接过凯撒递过来的烟卷叼在嘴边,并不点燃,只是咬着烟卷含糊地笑了一声:“船长,你邀请他上船时的表情和我上个月在西班牙的某个酒吧看见你邀请舞女上床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怎么样?” “性感得要死。” “我也觉得。”哼笑一声,凯撒像是被勾起了一些兴趣,“不过别爱上我,垃圾,我只爱有胸有屁股的生物。” “就好像你从来不挑剔脸一样。” “当然,”轻轻地吐出烟雾,烟雾中面部显得有些朦胧的男人勾起唇角凑近他的大副,缓慢地说,“……因为关了灯都一样。” “哦不不不别别别——虽然我性取向不定,但是对着你这张专业克扣金币的脸老子肯定硬不起来——所以劳驾把您的脸挪开一点,船长。”疯狗雷克投降地举起双手后退半步,凯撒低沉地哼了声,俩个男人互相沉默对视片刻,同时恶心地移开了目光。 凯撒:“有屁快放,老子没时间在这跟你废话。” “真是狗脾气。”雷克宽容地耸耸肩,“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那个少了个手臂的好像是巴伯路斯的人。” “啊,我知道。”男人眯起眼,结实的麦色肌肉在阳光下反射着迷人的光泽,他像一头慵懒的猎豹一般懒洋洋地靠在他的船只上,琥珀色的瞳眸微微眯起,始终锁定在那三个离去的人背影中的其中一个人身上,他稍稍一顿,随即慢吞吞地说,“手脚挺快,我抓住他的时候他正准备跳海——真是聪明的孩子,不过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要动手抓他的人是我。”男人理所当然地说。 雷克一顿,看向他的头儿,面无表情地说:“跟你说话真是要令人疯狂,船长大人,您究竟哪来的自信?” 男人哼笑一声,手轻轻地摩挲着腰间佩戴的心爱的火枪:“跟你们这群垃圾比,闭着眼张手一抓都能抓到一手的‘自信’。” “啊哈,我倒是还记得你划着一艘不知道哪偷来的小破船跟我们汇合时的样子,”雷克摸了摸下巴,“为了看你那副狼狈的德性,那天晚上我们整个船队都兴奋得没睡好觉,贝里克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享受到站在大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你往上爬的样子——” 面对下属兼好友的嘲笑,凯撒嗤笑了声,贝里克?主船队的冲锋队长是吧……小鞋专用名单记上一笔不用谢。 “不过再英俊威武也不是你放跑奴隶的理由。”雷克又说,“来个理由,头儿,不然这次要收其他奴隶的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我们不能被人家说不够一视同仁。” “理由?”凯撒顿了顿,然后淡淡地回答,“我亲眼看见他把你的海象员扔进海里的,我记得你的那个奇葩海象员不会游泳——所以他就像一颗巨大的石头头也不回地沉进了大海里。” 雷克一愣,当他意识到凯撒在说什么的时候他立刻炸了:“什么?!——你居然不去把他捞上来!老子就那一个海象员!” “因为当时我正忙着把我的马刀取出来,它卡住了。” “卡在哪了?” “大巴伯路斯的颈椎骨里。” “……” “还记得我们的规矩吗?谁杀了海象员,谁就必须是下一任海象员。” “荒谬,凯撒,我们没有这么可笑的规矩。” “我们有,就把它加在契约的最后好了,”凯撒眯起眼,“把它记下来,大副,这是你的船长刚刚做出的决定。” “……有时候觉得我们的船队维持到现在都没解散真是奇迹,”自家船长的理所当然和任性让雷克用力翻了个白眼,“以后我们走出去就可以自豪地告诉别人,在‘黑色海浪凯撒’的船队里,我们学会的最重要的一项技能就是‘包容心’,每天早晨起床我们都必须告诉自己要忍耐,才会在接下来一天的工作里克制住无数次砍死任性自大暴力外加有些变态的船长的无理要求。” “这不是无理的要求,雷克,是你向我要求你需要一个‘会走动的东方丝绸’摆放在船上作为你的吉祥物,”面对下属的指责,男人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而我恰恰正在想方设法地满足你这个奇怪的要求,作为你砍伤巴伯路斯兄弟大副的奖励。” “呸!那个少了一边手臂的才不是吉祥物!” “啧,他早晚会变成你要的吉祥物的——以某些人的烂好心习性来说,”凯撒笑了笑,“相信我。” “等等,你是说,我将会得到一个崭新的海象员?黑头发,黑眼睛那种?” “大概吧。” “太棒了,”雷克兴奋得俩眼放光,看上去万分期待地说,“我可以玩弄他吗?” “如果你不怕他指挥着你的船队冲进漩涡里和你来个同归于尽,”将手中的烟头弹入海中,看着卷着白色泡沫的海浪将烟头上的点点星火完全吞噬熄灭,男人笑了笑,无所谓道,“就随便你。” …… 而在这华丽而庞大的海盗船船队的另一边,丝毫不知将会有些什么糟糕玩意在等待自己的麦加尔正在进行一场绝对不那么愉快的谈话。 他们没有直接回到老凡特的家,尽管麦加尔认为老头子现在需要立刻回去,他用码头借来的、沾了淡水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老凡特的双眼周围,凝结的血块让老头的睫毛都变成了一撮一撮的,而他的左边眼球在眼皮下面颤抖着,每一次触碰到冰凉的湿布,都会轻微地动一动。 老凡特闭着眼,这样人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他的眼皮被某种力气从左边的太阳穴一直划到右边,那个利器非常糟糕地刺入了他右边的眼球,所以现在他的右边眼睛完全地瘪了下去,谁也不敢要求他睁开眼睛好看看他右眼究竟怎么了。 他们之所以不能立刻回家的原因是莱克说凯撒要求他们在做出最后的决定前不能离开码头。 “我以为你早就应该做出决定了,莱克。”麦吉尔语气淡漠地说,“凡特为了你变成这样,放弃你的海盗梦,你的父亲需要你。” 此时此刻,大块头莱克坐在沙滩边的一块石头上,他用剩下的那边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看上去十分痛苦,他看了麦加尔一眼,随即又移开目光,他将目光放在了行刑场上,某个水手正举着他的马刀将巴伯路斯船上的老水手的头痛快地砍了下来—— 当鲜血飞溅一地时,麦加尔清楚地看到莱克也跟着抖了抖。 “你少了一边手臂,”他再接再厉道,“你不会想让巴伯路斯那些人的老水手变成下一个你,莱克,凯……那个人给了你们一个机会。” “我知道,”莱克声音嘶哑,“并且知道这种机会并不常有。” “我尊重你的选择,儿子。”凡特平静地说,“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不,你不能,凡特。”麦加尔立刻反驳到,“现在你连从这里单独走回你的狗窝都做不到。” “这是我的家务事,麦加尔。”老凡特坐在阴凉的地方,他的声音平淡得就好像失去了双眼的完全不是他似的,而当他脱口而出时,词组的内容也几乎让黑发年轻人怀疑自己听错了单词——然而,莱克同样迷茫惊讶的目光似乎在告诉他,他没有听错。 “哦,是啊!”将手中的湿布恶狠狠地塞给莱克,麦加尔站起身来,“当然是!”他顿了顿,换成中文道,“就当老子咸吃萝卜操淡心好了。” 莱克有些无力地张了张嘴,他已经习惯了麦加尔,每当他气坏了或者有什么需要抱怨的时候,他总会用对于周围人非常陌生的语言絮絮叨叨地说上一阵子,就算没人听得懂他究竟在抱怨些什么——但是无论如何,莱克却觉得不安了起来,他搞不懂他的父亲究竟想做什么,但是他至少搞懂了,这个正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的黑发年轻人现在大概非常伤心。 或者说,对他非常失望。 我不想这样。莱克舔了舔干涩的双唇,麦加尔就好像他的兄弟,他不能让他的兄弟对他失望。莱克开始觉得自己失去手臂的那个伤口隐隐作痛了起来,这种痛沿着血脉延伸到了他的心脏,当目光扫过他的父亲血肉模糊的双眼时,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地榨住了他的心。 莱克的呼吸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他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听麦加尔的把巴伯路斯兄弟给的契约撕个粉碎。 “我发誓,我绝对是最想离开的一个……但是我不一样,麦加尔。”他决定说实话,压低了声音,强壮的男人头一次看上去那么沮丧,“我必须留在凯撒的船上,没得选择。” “为什么?” 听上去热情不高的反问。 莱克苦笑一下:“因为我把雷克的海象员扔进了海里,那家伙现在大概淹死了——” 不会游泳的水手,精彩极了,大狗,真是惊喜重重。 。“然后呢?” “我必须代替他成为新的海象员。” 麦加尔啼笑皆非嗤了声:“荒谬。” “我也希望是假的。” “你又不会看海象。” “凯撒说,可以学。” 麦加尔:……操你大爷,从零学起的海象员?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不知道大狗还好心到要开包吃包住发工资的航海知识兴趣班? “是这样的,”莱克轻轻地说,“在离开之前,凯撒亲口对我说的。” “哦,那我倒是要问问了,”麦加尔挑起眉,及其嘲讽地说,“如果他这么喜欢玩这种继承制度,那么当初人人以为巴伯路斯干掉他的时候,他怎么没把船长的位置也如此慷慨地让出?” 莱克一愣,似乎被问到了。 “所以他在坑你,白痴。”麦加尔用力翻了个白眼,“照顾好你父亲,大孝子,剩下的交给我来。” “你要怎么做?”莱克抬起头,背对着光,他看不清此时此刻麦加尔脸上的表情。 “恩……” 看了眼满脸老实上了船指不定被骗得内裤都要当掉的莱克,目光顺便一扫而过假装漫不经心其实竖着耳朵在听的凡特……还真是一家子的老实人。 麦加尔笑了。 “你们说如果诚心诚意地来一段脱衣舞,那个变态会不会老老实实把你的契约交出来?” 第14章 如果说到脱衣舞,就必须要说到脱衣舞最佳舞台——酒馆。绝不限于一个小小的杰尔巴岛,要说整个突尼斯,巴巴特拉绝对是最好的酒馆没有之一——不掺一滴水的纯正威士忌,口味最棒的麦芽黑啤,还有漂洋过海而来的法国葡萄酒。 当然,如果只有这些,那巴巴特拉绝对不能在这个酒馆横行开满了大街小巷的时代打败众多同行,在这个海盗横行的欲望世界,巴巴特拉所拥有的最火辣、敬业的特殊行业者成为了它获得最终胜利的最佳原因。 然而,并不是只要你交出手中的金币就意味着你能拥有这些——要进入这里,你还需要拥有身份——金币?哦,抱歉,那只是最肤浅的东西,在这个时代,能拿命换来的,都不值钱。 想要踏进这个酒吧,或许你必须得跟那个每个月只有三十个金币工资的门童证明,你拥有一支船队,又或者,你拥有一支军队。 杰尔巴岛的夏天热的令人难以忍受,当正午太阳暴晒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愿意在炎热的街上乱晃——本来酒馆应该是最好的消遣处,然而不幸的是,尊贵的船长和大副们却发现在这天下午,杰尔巴岛的巴巴特拉闭门谢客。 只是因为特殊行业姐姐们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现在让我们将镜头前移,紧闭的大门当然让人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酒吧后台化妆间早已乱成一团,原本应该昏昏欲睡的下午,此时此刻却鸡飞狗跳。 特殊行业姐姐A:“哦,如果不是你强烈要求,我的小宝贝麦加尔,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就要放弃‘黑色海狼’,他的肌肉早就让我疯狂了。” 特殊行业姐姐B:“走开,爱丽丝——试试这条裙子,亲爱的,别忘记还有这个小披肩——” 麦加尔:“……现在是夏天,我为什么要用披肩——这个裙子腰太小了。” 酒吧老板弗加:“这裙子不错,爱丽丝去改改让他穿上。” 特殊行业姐姐C:“披肩是为了遮住你没有胸的事实,虽然如果你要表演的是脱衣舞意味着你最终会把它脱掉,但是没关系,我们会控制住光线不让你曝光——” 特殊行业姐姐A:“别忘记这个裙撑,亲爱的,虽然让裙子蓬起来是西班牙妓女的低俗品味,但是如果它能遮住你强壮的大腿肌肉,我们就需要用到它——” 特殊行业姐姐B:“哦,天呐——丽莎,能把你的刀片拿来吗,我确定我们不需要一个长着腿毛的脱衣舞娘——” 酒吧老板弗加:“嗯哼,细节决定成败,白佳丽。” 麦加尔:“弗加你这个混蛋只是在看热闹罢了——不不不白佳丽我不刮腿毛——嘿——住手——我后悔了,或许我还有其他的办法能骗到莱克的奴隶契约而不是——” 特殊行业姐姐C:“相信我,我可爱的麦加尔,在床上的男人才是最好骗的生物——如果他还喝醉,那就更棒了。” 酒吧老板弗加:“作为一个男人,我不反对这个,这就是为什么巴巴特拉永垂不朽的原因,姑娘们,为你们的敬业干杯。” 特殊行业姐姐C:“谢谢,弗加。现在过来这里,宝贝儿,让我看看,唔哼,这个耳环果然很适合你的眼睛,它让你就像是整个地中海最漂亮的黑珍珠——” 麦加尔:“……我没有耳洞——嗷嗷嗷嗷!!!!!!!!!” 特殊行业姐姐C:“现在你有了。╮( ̄▽ ̄”)╭ ” 麦加尔:“……流血了!” 特殊行业姐姐C:“你今晚会流的更多,听说凯撒那里很大。” 麦加尔:“什么?!等等咱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只是要骗到莱克的契约,骗到就走人,没有人准备要到那一步!” 特殊行业姐姐A:“哦,哪一步?” 麦加尔面无表情地说:“让我流血的那一步。” “我会告诉莱克你的牺牲的,”举着威士忌走过的酒吧老板懒洋洋地靠在后台化妆间的镜子上,看着自己手下的姑娘们将眼前的年轻人一步步地装扮成一个除了过于高大壮其他一切合格的漂亮脱衣舞娘,他微笑了起来,举起自己的酒杯,“祝你们的友情长命百岁。” 当丽莎将一头黑色的假发带在麦加尔头上,再系上桃红色的缎带在头顶固定,巨大的蝴蝶结垂落下来——哦哦,是什么人说过来着?黑色和桃红色简直是最完美的官方搭配。弗加晃了晃酒杯,冰块在空荡的杯子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个年轻有为的、杰尔巴岛最富有的酒吧老板,他眯着眼绕着麦加尔转了一圈。 “如果你是个姑娘……”他缓缓地说。 “我就会脸红。”麦加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平静地说,“但是我是个男人,你猜我会怎么样?” 弗加:“怎么样?” “把你揍到今晚没办法接客。” 弗加笑了,将手中的酒杯轻轻地放在一盒香粉旁边,轻佻地拍了拍和自己一样高的强壮脱衣“舞娘”,“据我所知,我是酒吧的老板。而今晚要扭着并不怎么灵活的腰去接客的,不是我……”在麦加尔的耳边吹了一口气,酒吧老板轻轻地说,“是你。” “……” 弗加的这句话让麦加尔忽然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傻瓜。 但是一切都晚了,事实上,他已经骑虎难下了。 因为弗加不可能允许他临时跑路砸了他的招牌。 而最糟糕的大概是……邀请“黑色海狼凯撒”的那张鸿门宴请帖,此时此刻已经到达了收信人的手中。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面对整个地中海最诱人的邀请,伟大的凯撒船长的回答是—— “不去。” 将手中还透着劣质法国廉价香水的邀请函随手一扔到桌面上,凯撒将脚搭上桌子,顺手扯开了白色衬衫上面的俩颗银质扭扣,他闭上眼懒得去看一旁满脸期待的红毛大副,不耐烦地皱眉—— “这种闷热的天气让我失去了跟任何人滚在一张床单上的兴致,雷克,你可以去问问那些舞女,如果她们谁愿意跟我在水里做爱,那么我可能考虑答应她们。” “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不会有正常人愿意跟你泡在海里做那档子事,船长大人。”大名鼎鼎的怒风号的大副此时此刻一脸无奈。 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男人哼了一声:“所以我的回答是,不去。” “你会想去的,船长。”雷克将被丢掷在桌面上的邀请函一把抓在手里,“听说弗加弄来了一个了不得的新品种。” “哦?长了尾巴?” “喂!” “知道我不会配合那就不要试图跟我卖关子,垃圾。” “好好好,你这个混蛋。”雷克叹了口气,投降地举起双手,“我听人说,弗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来自东方的脱衣舞娘——” “唔?”男人睁开一边眼睛斜睨他的大副,慵懒地卷了卷唇角,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兴味,“这个时候?” “进货还需要看季节?你以为是卖水果吗?”雷克没好气地问。 “啊,你继续。”挥了挥手,船长大人大度地示意下属继续。 “听说是个漂亮的好货。”雷克面无表情地说,“说完了。” 十指交扣轻轻放置于小腹,凯撒拉长了声音发出一声类似于叹息的长音:“东方人啊——” “你难道不想试试把我们未来的海象员压在身下的感觉?哦哦,眼看人鱼公主的童话就要上演了你怎么能错过——来吧!凯撒!你自己说的,关了灯都一样,你只用想象那个舞娘拥有一头短头发——” “我对救命恩人没有那种想法,雷克,”凯撒低沉嗤笑,“我想把他弄上船,是因为他绝对将会是一名优秀的海象员——而不是像你,色情狂大副,你的存在拉低了我的船队的整体素质。” “哦是吗,船长大人,把整个作战指挥任务丢给我自己跑去割巴伯路斯脑袋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说这句话?——少废话,你到底去不去?” 将脚放下桌子,沉重的马靴在船舱的木板上发出厚实“咚”的一声,高大的男人一改懒散以敏捷迅速的动作从他柔软的船长专用座椅上站了起来,一把夺过红毛大副手中散发着刺鼻香味的邀请函,黑色海狼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最令人期待的笑容—— “告诉冲锋队长以上职位的人,让他们注意好自己的裤裆,今晚准备开张了。” 第15章 世界上最难缠的船长大人终于松口,还不等他可怜的大副露出一份发自内心的真心笑容,凯撒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完全失去了微笑的欲望—— “提醒一下,黑头发黑眼睛的舞娘是我的,”男人边往外走边说,“就像我们即将骗来的新海象员一样——都是我的。” “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船长大人?”跟在男人身后,雷克咬牙切齿地说,“而且少了一个海象员的人好像是我,你凑什么热闹?” “啊,”这个问题似乎很好地提醒到了凯撒,男人停下了步伐,他转过头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圈自己的大副,最后点点头微笑着说,“把比利换给你用怎么样?——那可是我的御用海象员。” 雷克:“……你怎么可以保持这副‘你占便宜了’的表情跟我说出这么无耻的话?” 凯撒:“因为我是船长,你是大副。官高一级压死人啊,可怜的小雷克,感谢我让你从男孩变成一个男人,是时候让你看看大人们的游戏规则了。” 雷克:“谢了,真不用。我十四岁那年在德国港口的某家酒馆,一位不知名的姐姐已经好心替我完成了这个过程。” 凯撒:“下流。” 雷克:“无耻。” “看来你终于对自己有了一个合适又合理的定位,垃圾。” 下午的杰尔巴岛太阳大到让人讨厌,懒洋洋地将那顶他喜欢的海军军官帽子随手带在头上,男人眯起眼,耳边海浪声中夹杂着的叮叮当当船队专业修理师工作的声音让他由衷地感到身心愉快—— 海风吹过,停靠在岸口的船只飘扬着清一色的德国国旗,这是他的船队;随手接过某个小队的队长送过来的物品统计,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列满了他从巴伯路斯兄弟身上刮来下的肥油究竟有几斤几两重,这是他的财富;当那些可爱的水手们带着尊敬和欢快朝他挥手致意,大声地问候“日安!船长!”的时候,凯撒勾起唇角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了推帽檐—— 蓝天白云,太阳依旧,这是个不错的天气。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黑色海狼凯撒的国度。 海盗、小偷、强盗、妓女、赌徒还有商人,各式各样的职业混迹在杰尔巴岛,这让这座面积本身不大的小岛几乎每一日都热闹非凡。穿梭在商人们叫卖的声音中,俩眼不着痕迹地扫过地摊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劣质宝石,劣质武器,还有大概已经不能使用了的火枪,水粉,香水,还有各种新鲜水果,而这些东西显然没有一样能入高贵的“怒风号”船长大人的眼,只是在前往巴巴特拉的路上,凯撒一直显得从容不迫—— 直到一个卖胡椒的小贩认出来鼎鼎大名的凯撒曾经跟自己为了俩个银币讨价还价了十分钟。 “真是有趣,船长大人。”跟在面色铁青的船长身后,雷克不怀好意地笑着说,“你居然还会用嘴讲价——还记得上一次的西班牙船队吗?我还以为你的一贯模式是嚣张地用枪抵着对方的太阳穴来达成讲价的目的。” “那叫‘谈判’,垃圾。”男人沉声说,“在你给我丢人之前,你最好给我老实地去看看《海洋公约》然后把它们背下来,我不想被人家说‘怒风号’的大副是个狗屁不通的白痴。” “我不想去看那些没用的废纸,而且就算不看我也知道没人会用枪指着对方的太阳穴进行‘谈判’。”雷克翻了个白眼。 仿佛非常受用一般,男人露出一个慵懒而霸道的笑容:“那是因为《海洋公约》上没有详细到要求我们用什么姿势进行‘谈判’,所以我只是选择了最快最有效的。” 雷克撇撇嘴,保持沉默已经是他表现自己修养的最好方式。俩人到达了目的地,推开面前这扇挂着闪闪发亮“巴巴特拉”招牌、令人向往的酒吧大门,里面的喧哗与欢声笑语还有酒瓶碰撞的声音让门外俩个高大强壮的男人毫不费力地发现,他们绝对不是今天最早就等待在这里的客人。 而更加明显的是,很显然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收到了喷满劣质香水邀请函的不止“怒风号”一家。 凯撒顿了顿,提脚往里走,酒吧里挤挤嚷嚷,海盗们坐在楼梯上地上椅子上,弹着琴唱着世界各地的水手歌曲,特殊行业者们袒胸露背笑声招摇,酒馆里封闭的环境和昏暗的烛光让人产生了已经到了夜晚的错觉,尽管这是大中午,已经有人开始喝高了胡言乱语。一路上有人认出了他举起酒杯跟他致敬——他们嚷嚷着“黑色海狼”的名字和各式各样的祝福,在外人面前,黑色海狼是“海上绅士”,所以无论对方拥有的究竟是大规模船队还是一只小帆船自封船长,凯撒都点头微笑人模狗样地回礼。 将邀请函递给酒保,对方将他们引到了一个正对着舞台的沙发上——那里没有人,在一圈热闹非凡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静,很显然是特意留出来的。 桌面上已经摆满了苦艾酒、威士忌还有传闻黑色海狼最喜欢的樱桃白兰地。 舒舒服服地坐进沙发里接过雷克递过来的小半杯酒,当凯撒正双指夹着一块冰块扔进酒杯时,一串急促的鼓铃声响了起来,意义不明地哼笑了声,男人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 酒吧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喧哗的声音也变小了些,酒吧里的酒客从妓女们的胸脯中抬起醉眼朦胧的双眼,原本因为醉酒而变得浑浊的眼睛此时此刻也有了强打起精神的光芒—— 在昏暗的灯光中,舞台的正中央出现了一个舞女,长长的长直发及腰,不同于白种肤色的小麦色肌肤,她的脸上半遮着一块精美的白纱,只露出了黑亮如同珍珠一般的眼睛,巨大的白色蓬裙摆的衬托下,头上用桃红发带扎起来的蝴蝶结显得触目惊心—— 台上的舞女开始以缓慢的动作扭动起来,更多的妓女们嬉笑着跳上台加入了她,此时人群开始变得沸腾了起来,有的人吹着口哨欢呼,他们迫不及待要在这个地中海最好的酒馆里看一场精彩的脱衣舞表演。 “怎么样?”在隐约声中,雷克用手肘捅了捅自己老大。 “果然稀少,”凯撒耻笑一声,琥珀般的瞳眸中闪烁着戏谑,“至少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强壮的舞女。” 雷克:“……大概是种族不同。” “你真的应该多看些书,雷克,”手中的酒杯发出冰块撞击的脆响,男人漫不经心地用抓着酒杯的手往台上指了指,“东方少女纤细柔软着称,弗加弄来这个……呵。” 雷克:“……你冷笑个什么劲。” “这位高大壮姑娘,她刚刚差点被自己的高跟鞋摔死。”凯撒从喉咙发出愉悦的笑声,眼中也浸染上了一丝笑意,红毛大副惊讶地看了凯撒一眼,搞不清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真心实意地笑得那么开心—— 而与此同时,舞台上,在快速的舞蹈和变换队形之间,谁也听不见舞娘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特殊行业姐姐A:“麦加尔,站稳了,你不能在台上把自己的脚拧断!” 她话一落,就看见眼前黑长发纷飞,麦加尔一个利落的下腰,啪啪俩下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把高跟鞋脱下来甩了出去——这个动作引起了一系列沸腾,喝得醉醺醺的酒客们鸡飞狗跳地哄抢着那双尺码过大的舞女鞋。 特殊行业姐姐C:“……脱衣舞里好像不包括脱鞋这个举动。” “我是新来的。”麦加尔耸肩,一个转身,顺手将裙下的白纱裙撑拽了下来,底下的人群再一次兽血沸腾地嗷嗷叫了起来,他们用手中的酒杯兴奋地砸着桌子,看着那个裙撑在舞女的指尖旋了俩圈,之后随着一声急促的鼓铃声顺着趋向力甩飞出去—— 当一群船长大副们嗷嗷地去哄抢那条裙撑时,台上其他舞女们的光芒瞬间被压了下去。 特殊行业姐姐A:“有本事脱光!” “……”麦加尔艰难地扭了扭腰,朝台下抛了个媚眼,回头尴尬地说,“不行,我穿的是四角裤衩。” 特殊行业姐姐B:“你可以告诉他们那是新型贞操裤。” 麦加尔:“……凯撒呢?爱丽丝快帮我看看他有没有去抢我的裙撑!” 侧过头向着黑色海狼所在的方向抛了个飞吻,特殊行业姐姐A懒洋洋地脱下自己的胸衣,用唇角道,“没有,”她顿了顿,“不过好像他笑得蛮开心的。” 麦加尔:“……我在跳脱衣舞,不是在讲相声,他笑什么笑?” 特殊行业姐姐C:“加点猛料,亲爱的,把你的披肩脱下来,让他们看看你小麦色的性感锁骨。” 光线变得更加的暗了,特意安排的烛光此时此刻全部集中在了麦加尔的上半身,在台下人激动的目光下,他撩了撩大腿,转身慢悠悠地解着披肩上的扣子—— 扣子终于解下,酒客们屏住呼吸正准备迎接这神圣的一刻的到来—— 忽然台上的舞女们发出一阵纷乱的惊呼,众人晃神之间,只见一个高大强壮的身影身手敏捷地俩步跨上舞台,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地将那个只比他矮上一个头的东方舞女打横抱在怀里。 “叫弗加开个价,”台上,就像抱着一堆棉花似的那么轻松的黑色海狼拖长了腔调,懒洋洋地说,“这家伙我要了。” 第16章 “……” “五十个金币,送二楼套房和早餐服务,祝您使用愉快,尊敬的凯撒船长。”酒吧老板弗加笑吟吟地靠在吧台后面,冲凯撒所在的方向举杯示意。 弗加的话仿佛点醒了在座所有楞成一坨的酒客们,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开头爆出一声口哨,七嘴八舌的调侃和内容下流的祝福声响成一片。 “干得好!凯撒!” “给这个小妖精一点颜色看看!” “干哭她!干哭她!” “向你的老二致敬!!黑色海狼!” 在酒客们兴奋得嗷嗷叫的欢呼声中,谁也没有看见凯撒怀中的舞女用力翻了个白眼,“小妖精”将健壮的妖精手臂拦上了男人的颈脖,然而……哦,谁他妈在乎这个呢?总之起哄就好,欢呼声更大了,简直是要掀翻了巴巴特拉的屋顶。 “物美价廉。”男人慵懒地底笑一声,在众人的祝福(起哄)声中,大摇大摆地抱着怀中“佳人”走上了通往二楼套房的楼梯。 没人知道,当酒吧的喧闹被隔音效果不错的厚厚木地板隔绝在一楼狭窄的空间,我们尊敬的“海上绅士”凯撒船长终于恢复了他地痞流氓的本质——长腿一伸粗鲁地踹开套房的门,当他一眼扫到摆在房间正中央巨大的床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将怀中的人以抛物线状无情地扔上了床。 呯—— 这是套房门被用力摔上的声音。 咔嚓—— 这是套房门被上锁的声音。 调整了下降落姿势以免四脚朝天有辱斯文,麦加尔坐了起来,清了清嗓音正准备说些什么,当他抬起头时,意外发现他的大狗正瞪着琥珀色的狗眼盯着某处看,顺着狗眼的目光看去,麦加尔顿了顿,然后面无表情地拉下因为降落姿势而不小心掀起来的裙摆,挡住了他的四角花内裤。 “该夸奖你敬业吗?还刮了腿毛。” “讨厌,人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还玩?” “……” 冷笑一声,男人迈着沉稳的步子靠近床沿,柔软的床垫陷下去一小块,当麦加尔反应过来的时候,凯撒高大的身影已经将他整个人笼罩了起来。男人半跪在床边,身体前倾——哦,强调一下,他们几乎脸贴着脸,鼻尖就要碰到鼻尖,总而言之,超过了“男士之间应该保持的安全距离”。 麦加尔冲男人天真无邪地一笑顺便撅了撅嘴,还没等他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下巴就在第一时间被一只大手用力捏住。 “敢把你那劣质的、鲜红的、血盆大口一样的唇印落在我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黑色海狼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威胁,“相信我,你就死定了。” 被压在床上,身体的俩侧是男人健壮的手臂,麦加尔的双腿岔开——介于他穿着裙子,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看的姿势,然而他不得不保持这样,因为凯撒的膝盖正卡在他的双腿中间,从容地放松四肢,麦加尔从下往上仰视男人—— 对于平常人来说,低下头的姿势容易让面部肌肉下垂,所以通常这是一个死亡角度——而很显然,这对于我们伟大的凯撒船长来说是行不通的,他再一次用实力说明了,英俊,就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代名词。 “如果你决定要把脱衣舞男的工作进行下去,就为了一晚五十个金币的廉价报酬,为什么不到我的船上来?”注视中黑暗中依旧晶亮的那双深色瞳眸,凯撒压低了声音,极具诱惑地缓缓道,“我可以每个月支付你三百个金币。” “我是不是该提供你,每个月有三十天。”麦加尔笑眯眯地伸出手捧住大狗的脸,捏了捏,“偶尔还会有令人惊喜的第三十一天。” “别得寸进尺,变态渔夫,这是我给大副开的价位。” “对于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职业,我实在很难动心。” “少废话,不然你今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凯撒凑近了些,现在,他和麦加尔又一次地近得可以呼吸到彼此周围的空气了,“我不相信你只是想勾引我上床。” 其实这也勉强可以算原因之一啦。麦加尔想了想,直白地说:“莱克的卖身契约?” “想都别想。” 拒绝得真是干脆,王八蛋。麦加尔不怒反笑:“事实上——” 男发年轻人的手顺着男人的脸一路下滑,划过他曲线完美的下颚,划过他性感因为发音而震动的喉结,最后停留在了他的胸前,在男人猝不及防之时,他一个用力——床板发出了一声不堪承受的吱呀声—— 现在让我们擦一擦镜头,然后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发现房中情况有变—— 一片凌乱的床上,穿着蓬群的赤脚舞娘正撅着屁股,死死地压在地中海最牛逼的船长身上,他的腿一边蹭在身下人的大腿边,另一只脚膝盖不轻不重地顶在了男人下身那个敏感又脆弱的重要部位。 “一命换一命,船长大人。”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前,麦加尔抬起另一只手,轻佻地用指节勾了勾凯撒的下颚,“我救了你的狗命,现在用它来换莱克的自由,是不是公平的很?” 拍开对方不老实的手,凯撒危险地笑了。如果你常年在地中海一代行走,那至少应该知道“黑色海狼从来不会受到任何威胁”的小规矩——但是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决定暂且原谅这个不知死活的变态渔夫。 “听起来是很公平,”凯撒懒洋洋地应了声,“不过我记得,大概俩周前你自己跟我要求的是‘一把完美的匕首’,变态渔夫,我特地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从我的那些收藏品中为你挑选了你要的——‘鬼才工匠’甘德沃夫的绝世之作,镶嵌了三颗蓝宝石和十八颗一等品猫眼,上万金币的黑市价格。” “……”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提起这个,麦加尔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一些。 “没错,我还记得。”这一次,换凯撒笑容灿烂,“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良心?” “匕首可以不要。”麦加尔收起了玩笑的心情,他从男人身上移开沉下脸说,“放莱克自由,他不能再当海盗了。” “为什么?”凯撒顺势坐了起来——现在,俩人坐在床上,似乎终于有了一个谈判时应该有的正常姿势,“只是少了一边手臂,我的船上有无数可以让他替换的假肢——” 短暂的沉默。 “……哎呀呀,”盘着腿,单手支撑着下颚,男人露出了一个可恶的笑容,“看来是有难以说出口的麻烦啊,啧,父慈子孝啊,真是令人感动又羡慕。” 伸出手,学着刚才麦加尔的样子勾了勾对方的下颚,稍稍用力强制让对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我曾经承诺过给你更多,”凯撒唇角勾起双眸中带着温和的笑,可惜笑意却没有到达那双琥珀色瞳眸的眼底,“是你自己拒绝了我。” “……” “在我面前,从来没有人能说后悔,这是我的规矩。” “……” “不要紧张,变态渔夫,我向来是个好说话的人。” 短暂的嗤笑,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中响起,在楼下仿佛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喧哗声中,显得近在咫尺却又异常飘渺—— “拿你自己来换吧。跟我上船,我放他自由。” 第17章 回答船长大人的事一阵短暂的沉默。 忽然伸出手去漫不经心地摸了摸麦加尔耳垂上的黑珍珠耳环,还没愈合的伤口让后者轻轻地嘶了一声,冷笑一声,凯撒收回手舔了舔留存在手上的血腥,勾起唇角缓慢地说:“看来我们的意见达成了统一。” 而当麦加尔抬起头看他时,船长大人发现,今晚他花五十个金币买来的舞女的眼睛在黑夜中显得尤其黑亮,再配上他耳垂上的黑珍珠耳环……呵,如果不是脸上的粉刷的那么厚的话。哼了声,长臂一伸,凯撒将原本被放置在床边的木桌拖了过来,地板被笨重摩擦得发出刺耳的声响。 “咚、咚——” 坐在床沿边的俩人一愣——看来是有哪位喝撑了的正在用拖把柄在下面用力地捅了捅天花板,噢,也就是二楼的地板。俩个盘腿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的雄性生物默默对视一眼,“楼下失火了?”终于耐不住寂寞,屈指在桌上敲了敲,男人低声问。 “不知道,”麦加尔伸出小拇指,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可能只是让你别着火,哦,我的意思是,所有客人都看到啦,毕竟今晚的我是那么地……” 凯撒:“那么地什么?” 麦加尔没回答,他低笑一声瞅了凯撒一眼,然后拉起自己花内裤缘边的松紧带,再然后,松开—— “啪——” 这是松紧带弹性良好打在白花花没有腿毛的大腿上发出的声音。 黑发年轻人收敛起笑,脸上很认真:“那么地惹火。” “……” 现在,地中海最大的海盗头子忽然觉得自己什么地方坏掉了——比如说思维能力——不然他为什么千方百计地想招一个变态狂上船来着?……还许诺给他三百金币一个月?……不,这绝对不可以。 “你的工资降为俩百金币每个月了,”换了个姿势,凯撒挑起眉面无表情地说,“为了我的正确判断力,和你的花内裤。” “我只是今天出门凑巧穿了这一条而已,我也有纯洁的白色。”麦加尔说,“还有令人面红心跳的清纯蓝白条纹……” “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凯撒终于没有耐心地打断了他,“你的阿拉伯语听上去忽然突飞猛进。” “……大概是开启了异能,”黑发年轻人耸耸肩,看上去终于准备至少好好回答一个问题,“你知道的,有些人如果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或者挫折,又或者受到了身心上的折磨,当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就会猛然掌握一项新的技能。” 凯撒再次冷笑表达了他对这番鬼扯的蔑视程度。 “我的宠物一声不吭地跑了,我被抛弃在这个冰冷的小岛上,一想到我为了它的眼睛曾经连脸皮都不要去问一个年轻孕妇要母乳——” “你想死?” “……跳过这段。总之它跑了,当我千方百计划着船划出四海里的距离终于从一片血海中把它捞起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和它来个失而复得的拥抱,我发现我居然晕船了,于是我的宠物冷酷无情地塞给我了一只空酒桶,叫我‘抱着吐’,而不是‘抱着我吐’。”麦加尔摊手,“所以,身心受挫——你怎么看?宠物。” “我认为一个酒桶已经是恩赐,通常我会叫他们滚去海里吐。”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黑发年轻人的额头,凯撒淡淡地说,“还有,叫我船长。” “船长,至少我们还来得及来一个失而复得的拥抱?” “非常好,你正在逐渐摧毁我的爱心——以后你也滚去海里吐。”屁股往后挪了些,男人无情地说,“别弄脏我的船,不然我会扣你薪水。” 还没等麦加尔回答些什么,凯撒站了起来。高大的男人拖着长长的影子,他赤着脚在房屋中来回走动似乎在翻找着些什么,抽屉被他打开又重重关上,落满了灰尘的梳妆台都被他的动作弄得整个儿震动了起来—— 于是楼下又开始用拖把捅天花板。 麦加尔笑眯眯地倚靠在床头:“听见没,他们叫你轻点儿,别把我弄疼了。” 凯撒转过身,他的手中抓着一杆不知道什么年代的羽毛笔和不知道已经放了多久的羊皮纸,粗鲁地将笔和纸扔到床边那张小桌子上。随即床垫再一次陷下去一整块,男人回到床上,他率先拿过这些工具,思考了片刻之后,飞快地在纸上面写下了长长的一句话。 最后一个标点重重地落下,在纸条的右下角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刷地抓起纸条,塞给麦加尔要求他签字。 麦加尔拿起纸条,发现那是德文。 “上面写的什么?” 凯撒冷笑一声,抱臂掀开被窝躺了进去:“你提醒了我,上船以后我会找人负责你的德文学习。” 麦加尔正费尽心思地压着一边被子以防被全部抢走,听了男人的话猛地抬头瞪眼:“我刚学会阿拉伯语!” “很好,从明天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开始你可以彻底忘记它也没人会骂你。” “你亲自教我德语?” “想得美。” “你亲自教我我就学。” “没得选。”凯撒闭上眼,“你的回答只需要是‘是的,船长。’,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变态渔夫,而是在要求你——哦,这当然是比较温和的说法,你也可以把它理解为——‘违抗就会死的命令’。” “我发誓不会借着上课的方便对我的老师进行性骚扰。” “很可惜,这样的保证就算把你的俩只爪子剁了我也不会相信。” 男人翻了个身,用背对着麦加尔——在大狗的姿体语言词典里,这是一个拒绝继续废话的姿态。 麦加尔盯着他结实的背部肌肉看了一会儿,忽然猛地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确实是这样,毕竟,至少在过去的一个多星期里,他都是面对着这个背部开始一天美好的睡眠的。忽然觉得有些泄气,麦加尔嘟囔了声挠挠头发,再一次举起羊皮纸:“至少现在你能告诉我这纸条上写的是什么。” “……”片刻的沉默,随即,黑暗中响起了男人低沉的声音,“承诺你明天早上在清点人员和奴隶的时候会到场。” 麦加尔:“骗人。” 凯撒:“……” 麦加尔:“这一句话能用上这么多标点?” 凯撒:“……在你的名字出现在我的船员契约上的同时,我会把莱克的契约一把火烧成灰烬。” 麦加尔:“你怎么不一次说完?” 凯撒:“我乐意。” 麦加尔:“可是这样对比起来纸条上这一句话又太短了。” 凯撒:“少废话,签上字,然后睡觉。” 麦加尔撇撇嘴,然后做了这辈子所有做过的事里堪称最蠢的一件事——他老老实实地在一张他完全不知道具体内容的合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当他签完字后,手中的羊皮纸被凶残地抢走,男人看也不看一眼将羊皮纸叠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麦加尔伸出手,戳戳那个手感良好的背:“从明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人了。” “……” 沉默。 令人尴尬的沉默。 可是真正的勇士怎么能被尴尬打倒? 麦加尔:“对于你即将获得整个地中海最优秀的海象员这个令人震惊而兴奋的好消息,发表一下获奖感言?” 凯撒:“要么睡,要么滚。” 麦加尔:“不睡也不滚呢?” 凯撒:“那就去死。” 麦加尔:“……” 楼下,作为地中海最棒的酒吧,巴巴特拉的欢歌笑语还在继续。 人们或许还在关心着楼上的这对今晚已经换了几个姿势,或许已经投入了一番新的艳遇——而谁又知道这些呢?窗外夜幕降临,至少今夜的杰尔巴岛,依旧歌舞升平。 第18章 第二天早上,从窗帘缝隙里透出的阳光在说明,杰尔巴岛的早晨阳光明媚。长长地打了个呵欠,黑发年轻人将脑袋从柔软的毯子里挣扎着探了出来,黑色双眼微眯,长腿一伸,他面无表情地将夹在双腿间的枕头踢到了床底下。 笑话,天真的大狗——你以为偷偷塞一个枕头给我我就不知道昨晚我夹着的其实是你那诱人的腰际了吗! 空空如也的床的另一半,至少褶皱的床单说明了它曾经被另一个人蹂躏过的现实。第二次被变相仙人跳的麦加尔保持僵硬表情从床上爬起来,冲了个澡,当他打开房门看见摆放在浴室旁边小桌上的衣服时,微微一愣,提起那件白色的衬衫在指尖拎了拎,他笑了。 弗加从来不是一个贴心的好老板。 那么…… 不知道穿着大老板亲自准备的衣服去面试,是不是获得工作的成功几率也会跟着直冲云霄……呢?╮( ̄▽ ̄”)╭…… 今天的港口绝对热闹非凡,人群因为黑色海狼的船队招聘而聚集在这里,挤挤嚷嚷地呼吸着本来就不怎么新鲜的空气。清凉的海风从海上吹来,海鸥掠过海面发出愉悦的鸣叫,这本该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早晨——如果不是一大堆的臭男人聚集在这里集体骂娘的话。 “什么时候开始招人?老子昨晚一宿没睡就为了早点来占个好位置!——去你娘的,谁摸我屁股!”一个浑身是汗肌肉晒得黝黑的男人粗鲁地嚷嚷。 “不要说脏话!伍德!听说凯撒的规矩是在甲板上禁止说脏话。” “可是有人摸我屁股!”肌肉男炸毛瞪向他的同伴。 “习惯这个,船上几个月没有女人这就意味着有很多基佬——想想看,如果凯撒要摸你屁股你让不让?” “——呃,打扰一下。就我个人认为,黑色海狼是一个比望远镜还直的直男……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看法。” “……望远镜有时候还挺弯的。” “闭嘴,杰克!——你又他妈妈的是哪位?”身材粗壮的肌肉男一把拎过站在他身后的黑发年轻人的衣领,后者笑眯眯地拍开他的手,将自己的领子拯救出来—— “正高兴能看见你这张朝气蓬勃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小脸,伍德,我叫麦加尔。”麦加尔说,“是要成为海盗王的男人的男人。” …… 在震惊于麦加尔的不要脸之前,现在,让我们将年轻人豪迈而可怕的宣言放一放,将镜头回拨——这样我们将会看见就在十几分钟前,当麦加尔达到这人山人海的码头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码头上站满了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每一个都比他更像一名预备海盗。 这些人委屈地、怨气冲天地挤在码头的这一边,码头的另一边倒是意外地空空荡荡——凯撒的船队就停靠在码头边,常见的大桡船、单桅船,几乎已经被人遗忘在历史舞台的体态庞大的大桨帆战船,还有几艘时下最流行、最快的三桅船。 以上,所有的船只清一色飘扬着的德国国旗,国旗随着海风飘扬在碧蓝的天空中。而就在这些船只投下的阴影下面,舒舒服服地躺着一个英俊的男人,他悠闲地翘着腿,海风轻轻吹拂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当站在空地中央的疯狗雷克拿着一张清单高声宣布伤亡情况和奖励时,他正眯着眼,懒洋洋地将装了半瓶晃荡酒液的酒瓶放在旁边的地上。 “失去了右手的可以得到一千个金币或者六个奴隶的补偿。 失去了左手的可以得到八百个金币或者五个奴隶。 失去了右脚的可以得到八百个金币或者五个奴隶。 失去了左脚的可以得到五百个金币或者四个奴隶。 失去了一只手指或者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可以得到一百个金币或者一个奴隶——” 雷克撇了撇嘴,啪地合上手中的清单,“弥补失去部分的假肢将由船长免费提供,由船队医生进行安装加固,假肢三个月定期维修,一年免费换新,有意见的可以跟本船队大副——也就是我,雷克进行申讨,本船队尊重一切船员的意见和建议。” 吵闹的人群终于安静下来。 雷克等了一会儿,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都没意见?很好,因为你们大爷我讨厌一切讨价还价。现在我们开始按照名单顺序分配奴隶的战利品——第一位……凯撒。鲁克德尔。以利亚霍夫——等等,我搞不懂,凯撒,你来凑什么热闹?!”红毛大副转头冲躺在阴凉处喝酒的男人嚷嚷,“理由是‘失去了一只眼睛’,见鬼,你只是多了一条伤疤!” “我差点失去了一只眼睛。”阴影中的男人懒洋洋地应了声,“保住了它只是我个人的原因,垃圾,知道什么叫天照洪福吗?” “好,行。一百个金币或者一个奴隶——”雷克额角青筋凸起,“恭喜你,现在你可以选择从你收藏室的右边箱子里拿出一百个金币放进左边的箱子,也可以选择在那边署名“凯撒”的奴隶名单上随便谁的名字前面画个个勾勾——” 咚—— 酒瓶落进海里发出的闷响。 哼了一声,高大的男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从旁边瞪着眼的人员管理专职船员手中拽过奴隶名单,随便在上面勾了一下,然后他举着那张纸条,来回浏览了一遍—— “别看了,就算你是船长也只能勾一下!除非你另一边眼睛也来一个对称的伤疤——”雷克暴躁地说,“如果你不介意,现在我想你可以躺回去了,而我要继续我的工作——贝里克!贝里克在哪!你那边可以开始招新了——如果你狗胆子够就顺便再招个新的船长好了,我会给你申请加薪的!” “呵。”面对下属公然叫板,被挑衅的男人只是勾起唇角冷笑了声,然后,在躺椅上慵懒地翻了个身。 招新工作是在凯撒的面前进行的——船长有义务知道今年的甲板上又多了什么样的新物种——就算这位地中海上最任性、最不靠谱的船长对这项工作显然并不感冒,但是,那群等待已久的暴躁水手们都老老实实地在他面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麦加尔和之前交谈过的肌肉男伍德被挤到了队伍的后面。 看着前面长长的、歪歪扭扭的队伍——麦加尔站在队伍的末端接受阳光暴晒,而他从海边捞起的宠物,此时此刻正拽得二五八万地在队伍前端的阴凉处闭目养神,顺便对他们评头论足。 直男上司和色情狂下属——多么完美的较色扮演专用变态剧本。 完全忘记了昨天的自己是多么不情不愿,在麦加尔燃烧的热情中,长龙一样的队伍正在缓缓地缩短……当时间终于接近午餐时间,雷克也结束了他那边的战利品分配,他走到凯撒身边,毫不犹豫地摇醒了他已经睡死过去的老大,抓着他强迫他尽职尽责地对每一个前来应聘的水手做出评价。 …… “太胖,占吨位。” “太瘦,你拉得动旗绳吗?” “身材不错,啊,脸蛋也不错,告诉我,年轻人,你害怕在你擦甲板的时候有人忽然对你的菊花进行袭击吗?——害怕?哦,真遗憾,再见,下一个。” “——船长!” “……不要在我耳边嚷嚷,耳鸣了,垃圾。” “去你娘的!你认真一点!我们正在招新!我们需要招新!” “扣工资,五个金币,说了不许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脏话,垃圾——下一个。” 在凯撒吃了三个水果喝了大半瓶酒后,当他从一旁的船员手中接过一杯酸枣汁时,麦加尔终于站在了他的面前。 雷克一愣,刷地跳了起来——动作大得差点酸枣汁泼到凯撒脸上去:“你来干什么?!” 麦加尔:“应聘。” 雷克:“你通过了,下一个。” 麦加尔:“……” 凯撒:“负责点,雷克。” 雷克微妙地瞥了凯撒一眼,挥挥手,下面立刻有人点头随即搬来一棵碗口粗的热带树木树干。 雷克伸出大拇指,摸了下唇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砍断这棵树,就让你上船。” 麦加尔:“……” 黑发年轻人木着脸,将平静的目光投放在雷克身边躺椅上的男人脸上,而此时此刻,那双琥珀色的双眸也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对视。 平静的对视。 然而,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麦加尔的心里在呐喊—— 砍树算什么?!你大爷的王八蛋!!要不要老子当街表演胸口碎大石?! ——说好的后门呢?! ……船长!你还记得那年地中海岸边的麦加尔吗?! 凯撒的目光就像一朵漂浮的浮云一样从麦加尔的脸上扫过,然后他偏过头,面无表情地跟他旁边红毛雷克低声说话。 ……很好,船长,看来你是不记得了。 第19章 ……王八蛋。 麦加尔:“……我是来应聘海象员的。” 凯撒停止了和雷克的低声交谈,他不耐烦地抬起头,挑起一边眉:“所以呢?” 麦加尔:“为什么我还要砍树?” “为什么?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小鬼——因为你即将要上的是一艘海盗船,”男人笑了,他动了动脖子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倚坐在他那个放满了做作得要命的天鹅绒软垫的躺椅上,“而不幸的是,这艘海盗船的船长,也就是我,最喜欢的是接舷战——这就意味着将会有无数的敌人杀到我的船上来——虽然通常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不过……以防万一嘛……雷克,你来告诉他,上一个连餐刀都握不稳的海象员的下场?” 雷克面无表情地说:“被你的好朋友扔进海里喂鲨鱼了。” 麦加尔:“……” 凯撒摊手:“明白了吗?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我是个会关心每一个船员身心健康的好船长,确保你有能力再让你上船,是我对你们负责的行为。” 黑色海狼的话引起人群里发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欢呼。 “呵。”虚伪外加含有些许炫耀成分的演讲发表完毕,重新躺回躺椅上,凯撒喝了一口酸枣汁,勾起唇角缓缓道,“我由衷地希望你今天记得带上了你的匕首。” 麦加尔一愣。 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那里确实挂着一把……呃,一把今天早上他在身上的这些衣服上“捡到”的一把匕首,就如同它被介绍时的描述一样,镶嵌了三颗蓝宝石和十八颗一等品猫眼……为了防止走出门就被打晕抢劫,麦加尔问弗加要了一块抹布把它包了起来——现在,那把‘鬼才工匠’甘德沃夫的绝世之作就包着一块擦吧台的抹布,随随便便晃晃忽悠地挂在麦加尔的腰间。 轻轻摁住掩盖在抹布中的华丽精致刀鞘,麦加尔感觉到了他背后的一片沉默—— 此时此刻,无数个预备海盗正站在他的身后,死死地盯着他……不是祝福,这群暴躁的汉子被暴烈的阳光晒得太久,他们当然希望眼前这名黑发的年轻人立刻失败,然后灰溜溜地滚蛋为他们挪开一个登船的名额。 咽了口唾液,麦加尔觉得有些紧张。 他当然不能丢人。 因为…… 他可是要成为海盗王的男人的男人! 唰—— 锋利的刀刃摩擦刀鞘所发出的声音。 “哗——这匕首不错啊!” “瞧瞧,瞧见那雪亮的刀刃了没!一点锈迹没有!” “……至少得五百个金币吧?!” “他奶奶的!这种好东西有钱也买不到!怎么会落在这个弱鸡手上?” “看见上面的双血槽了没!啧啧,要被这玩意捅上一下够喝一壶了!” …… 人群中议论纷纷的声音嗡嗡响成一片,谁也没注意到,举着盛着酸枣汁的杯子后面,淡淡的笑意染上了黑色海狼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唇角勾起的弧度边大了些——当遮掩的物体移开,他恢复了冷淡的表情,瞥了麦加尔一眼,就好像耳聋了完全没有听见人群对于匕首的赞扬似的,他平静地朝着热带树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麦加尔瞪了他一眼,举着匕首走到树木前,高高举起匕首,然后猛地刺了下去! 咔嚓—— 第一刺,整个匕首轻而易举地深深刺入了树木中,干枯的木材发出了一声非常干脆的碎裂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那个黑发年轻人动作稍稍一顿——没有人发现他飞快地瞥了阴凉处一眼,下一秒,他拔出了插在树木中的匕首,再一次高高举起,用力刺了下去—— 啪—— 这一次,树木应声断了俩半。 在一片叫好声中,麦加尔站了起来,抹去匕首上的沾上的树皮将手中的匕首飞快地塞回了裹在抹布中的刀鞘中去。他转过身,站在烈焰之下,一动也不动地望着躺在阴凉处,满脸漫不经心的船长大人。 短暂的沉默,耳边只能听得见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还有海鸥翅膀扑簌掠过海面的轻微响动。 “贝里克,带他到船舱里,把契约拿给他签字。” 男人懒洋洋的声音在一片沉默之中响起。 这才像是睡醒了一般,在凯撒语落的那一刻,人群里爆出一阵疯狂的叫好和掌声,人们疯狂地打着口哨,就连原本站在麦加尔身后的肌肉男也兴奋地冲过来揽过他的肩,死劲地用粗糙的手揉着他柔软的黑发! “干得不错!小鬼!” 他大声地嚷嚷着,恨不得把麦加尔举起来放在自己肩上,被人群推搡着揉来揉去,黑发年轻人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清晰灿烂的笑容,他激动地向人群挥舞着手臂,觉得自己终于达到了人生的最高峰(并没有)! ……弱爆了!!!╮( ̄▽ ̄”)╭ 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我吗!!!死狗!!!!! 快来下跪!!!快叫皇上!!!快来给我颁奖吧!!!!! 作为一名标准的杰克苏穿越男!老子不但拥有强大的语言天赋(并没有)!!还拥有无人能敌的强筋臂弯(也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脱衣舞都跳过了!!你以为砍大树能难倒谁!!!你这破船老子今天还就正上定了!!!老子可是要成为海盗王的男人的男人——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嘛?!!告诉你,NO!!!!!! 此时此刻的麦加尔内心狗血奔腾,然而,即将给他颁奖的那位显然不在状态。 看了眼被肌肉男整个搂在怀里蹭来蹭去的黑发年轻人,男人皱了皱眉,之后又放平开来,“……好热,”地中海最任性的船长从他的华丽躺椅上站了来,无精打采地冲旁边的另一名冲锋队长招了招手,“来,艾比克,你来继续把关,我要回去睡个午觉。” “什、什么?——”将目光从得意洋洋的未来船队吉祥物身上收回,雷克瞪大了眼睛,“睡你娘的午觉——你给我把招聘看完!混蛋船长!” “不看了,你好烦。”凯撒嫌弃地瞥了他的大副一眼,“我去船舱里看看他们的签订契约情况,你来不来?……不来就自己在这里晒着吧。” “签契约有什么好看的!你给我在这呆着!” “再见。” 高大英俊的男人一只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另一只手慢吞吞地抓了抓头发,然后他转过身,挥一挥袖,将一切热闹留在了他的身后。 “干!”红毛大副一把拽过那名名叫艾比克的冲锋队长,将满脸“臣惶恐”的他摁到了凯撒刚才的座位上,然后叫骂着跟上了他的老大—— “喂,混球船长,那家伙不错啊!真没看出来他居然腕力惊人。” “啊……算是吧。”正走上甲板的男人蔫蔫地应了声。 雷克:“一颗碗口大的树杆——我都不敢保证一刀过——那小胳膊小腿的,居然能就用一把莫名其妙的匕首俩刀砍断!——怎么办,舍不得让他只当海象员了!你说如果——” “……”凯撒翻了个白眼,“才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匕首,白痴。” 雷克:“让他在甲板上工作怎么样?我早看艾比克那个呆瓜脸不爽了,正好找个人威胁他的地位一下,还有……等等,等等,你说什么?” 凯撒:“你眼睛瞎了吗?那是‘鬼杀’。” “……咦?”雷克呆滞脸眨眨眼,“什么鬼杀?……有三个蓝宝石,十八个猫眼石的那个‘鬼杀’?” 凯撒:“恩。” 雷克:“‘鬼才工匠’甘德沃夫最后的作品,号称‘最后一把匕首’的那个‘鬼杀’?!” 凯撒:“呃……” 雷克:“放在你收藏室左边起第二个箱子里的那个‘鬼杀’?!!” 凯撒:“曾经。现在像个酒囊一样挂在你的吉祥物的腰间了……上面大概还包着一块擦过呕吐物的抹布。” 雷克:“……” 意外发现雷克的呆逼样十分能让人身心愉悦,凯撒冷笑一声:“现在还想不想让你的吉祥物上甲板?” 雷克:“……我要杀了他,然后把我的‘鬼杀’抢回来——他居然敢用它去砍树!!!那是什么!!!劈柴刀吗?!!!像吗?!!!!” “……嘶,吵死了,嚷嚷什么?”无情地踹了愤慨的红毛大副一脚,船长大人冷淡地命令,“滚去把那叠契约拿过来,为了防止再签到你这种垃圾,今年我要亲自监督这群菜鸟签订契约,快去!” 第20章 当黑色海狼船队唯一的大副大人老老实实地抱着上百张契约书返回主船,试图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下寻找他的老大时,面对空无一人的船长休息室,红毛大副心很累地发现,一旦面对船长的无耻,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显得太天真—— 黑色海狼已经跑得狼毛都不剩一根,连带着那几十个新招来的船员一起。 “船长?他去圣君号上了啊!”被询问到的主船上的水手停止了擦洗甲板的工作,抬起头满脸无辜地对他们面无表情的大副残忍补刀,“难道船长没有告诉您吗?” 雷克:“……他大概只有准备去死的时候才会想起来跟我报备。” 圣君号? ……圣君号。 雷克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凯撒行动之前给他唱一首摇篮曲让他乖乖滚去睡午觉……或者干脆抱着这个混球船长一起跳海淹死? 圣君号,对于绝大多数船员来说,这个陌生又令人熟悉的船只在黑色海狼的船队中一直拥有非常特殊的地位——这归功于几乎所有的船员都对它闻之色变。出于某个人的恶趣味,圣君号的名字取自于圣经中的地狱君主路西法,听说这哥们在堕天之前是天国唯一的圣光六翼大天使,称号为“天国圣君”——放下这些不提,总之无论你有没有信仰,上了这艘船,这就意味着你即将非常接近上帝他老人家。 圣君号带你体验从天堂到地狱的转变。 恩,圣君号就是一艘专门处理犯了大错的船员的专用船只。 伟大的凯撒船长,在新人报告的第一天,他就迫不及待地将所有人拉去了这个老船员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见到的地方——真是诚实得令人痛哭流涕。 当雷克抱着那叠契约书一脚踢开行刑室大门时,英俊威武的凯撒船长正在跟未来的船员们介绍着名的“九尾猫皮鞭”—— “从古希腊和罗马的大桡船时代起这种皮鞭就名声鹤起,介于它的优美与艺术性,我们庆幸地发现,这种美好的东西至今仍然被完整地保存了下来,”男人的声音优雅而低沉,他垂着眼,就像看着爱人一样温柔地看着手中的黑色皮鞭,“皮鞭手柄上有九根皮条,这就是这个小可爱名字的由来——每抽打一下它就会在背上留下九条血痕,几鞭子下去,就算是那些皇家正规军也会疼得喊妈妈。” 新船员众:=口=。 雷克:“……” 完全无视大副饱含怨恨的目光,凯撒微笑着,琥珀色的瞳眸淡淡地在新人中扫了一圈,薄唇轻启开缓道:“到我的船上,就学会做个乖宝宝……我相信你们不会想尝试的。” 新船员众:=口=。 雷克:QAQ快住口啊混球船长!!!!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话语间,男人那双如同宝石一样漂亮的瞳眸最终停在了人群中那个黑发年轻人的身上——凯撒几乎毫不费力,一眼就在那群惊恐的脸中找到了他的船队未来的吉祥物—— 倒不是说麦加尔的外貌有多出众,只是,在一群惊慌失措的丑脸中,如果有那么脸突兀地写满了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期待和爱慕,那么就算是斗鸡眼,也能把他一眼找出来。 当凯撒充满着爱意地看着他的小九尾猫咪皮鞭时,麦加尔充满爱意地看着凯撒。 …… 以上,未来走向几乎清晰可见。╮( ̄▽ ̄”)╭ 而此时此刻,黑色海狼恶劣内心正在为某个人的淡定表现而小小的失望。 居然没被吓到? 兴致缺缺地将手中的九尾猫皮鞭扔回匣子里,随手拎起一副手铐,银光闪闪的手铐在男人漂亮修长的指尖转动,让人移不开眼睛,“我会教会你们怎么样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海上绅士’——当你们的生活张弛有度,彻底分清了船上与岸上的区别时,你们会发现自己已经非常接近这个称号……” 男人懒洋洋地拖长了腔调—— “在船上,好好干活,尊敬船长,牢牢记住,我,就是你们的法律;在岸上,你们的时间、金钱、身体都属于你们自己,除了几条基本规则,如果开心,你们不需要遵守任何法律——无论来自我还是任何国家。” 他缓缓地竖起一根手指:“规则一,禁止强迫任何不愿意与你们发生关系的女性。” 第二根手指:“规则二,禁止跟非指定人员透露怒风号的任何信息。” 第三根手指:“船长就是船长,就算下了船,老子也还是你们的头。” 在竖起第四根手指时,男人明显犹豫了下,然而,当他的目光划过某个人的脸时,他撇了撇嘴:“无论在岸上还是海上,我不管你们是三年没碰女人还是死得化成了灰,用你们的脑袋给老子记住:永远禁止对船长产生尊敬以上的任何感情。” 麦加尔:“……” 凯撒顿了顿,随即补充:“暗恋也不行。” 雷克:“……以前好像没有这一条规定啊?” “现在有了,白痴。”凯撒面无表情从雷克手中的那叠契约中拿了一张,折起来随便扇了俩扇,说,“以上,船上船下通用规则——具体的船上规矩已经写在了你们的契约书上,睁大眼睛看好了然后背出来,除了这一次,我由衷地祝福你们这辈子再也不要踏上圣君号——雷克?” 雷克:“在。” “带他们回怒风号,准备开始签订契约。” 雷克:“噢。” 终于松了一口气,所有的新人跟在他们的红毛大副身后准备离开这艘令人毛骨悚然的船只,不料却听见身后的船长大人又有了新的幺蛾子…… 凯撒:“等等,那个流着口水的黑头发——没错就是你,你过来。” 在新船员们互相瞪视企图找出那个“黑头发”的倒霉蛋时,麦加尔露出一个懒洋洋的微笑缓步走向男人,在雷克的吆喝声下队伍缓缓移动,当队伍的最后一个人离开行刑室时,他下意识回头一看,只听见咔嚓一声银光一闪,他们伟大的船长毫不犹豫地将指尖转动的手铐啪啪俩下干净利落地戴在了那个新来的倒霉鬼手上。 “……”麦加尔一愣,他动了动手腕,锁链因为震动而击打在手铐部分发出悦耳的撞击声,慢吞吞地将被铐住的手举到男人面前,黑发年轻人这才开口,“大狗,这……不合适吧?” “这手铐简直是专门为你打造的,”船长大人不为所动地说,“最后提醒你一次,叫我‘船长’。” 说话间,凯撒将手伸进怀里,满脸不耐烦地摸了摸,最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老契约——上面写满了阿拉伯文,一看就知道不是“怒风号”的契约,麦加尔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那张契约动,在晃得眼睛都快花了之前,他终于看见了契约书的右下角写着莱克的亲笔签名。 变态渔夫这副双眼一亮的德性让男人觉得非常不顺眼地冷哼了声。 啪地一下用力将手中“怒风号”的契约拍在行刑室里唯一的那张桌子上,凯撒神情淡漠:“签了这张契约书,你的朋友就自由了。” 麦加尔看了男人一眼,带着手铐的双手“怒风号”的契约书体贴地使用了英语——整整一大版,条条框框无一不说明了这个船队的船长究竟是一个怎样龟毛的存在:(1)每个船员有权利参与重大问题的决策,即使是只抢到了一点新鲜的事物或者含酒精的饮料,每个船员都有权利得到他们。 (2)每个船员都应该按照预先排好的顺序(目前参考标准是职位高低)来到船只的甲板上,以便使他除了一份战利品外还能获得一套新衣服。 (3)船上的人一律不准用骰子或者纸牌来赌钱,船长心情不好的时候禁止在他耳边说脏话,违者罚款,如果本月工资为负,就累积到下个月。 (4)在晚上八点钟必须熄灯,如果想要继续喝酒的人,必须到甲板上去喝。 (5)每个船员务必使手枪、马刀和大炮保持清洁和完好无损。 (6)严格禁止女人和孩子住在船上,如果有人将女人乔装打扮带上船来,将被处以极刑。 (7)擅自离开船只或者逃离战斗岗位的人将要被处以死刑或者流放。 (8)禁止船员在船上打架,所有的争吵和矛盾都应该在岸上解决。 (9)在打仗时失去手足或者变成残疾的人可以从船长处获得额外的八百个金币,受轻伤也可以得到相应的补助。 (10)乐师们星期天可以休息,在其他时间里,他们都应该奏乐供船员们消遣。 “就这些了?”手铐叮叮当当地响,将契约从对着阳光的方向收回来,麦加尔放下契约书,从凯撒手中接过一直沾好了墨的羽毛笔,因为手被拷在一起,他只好用双手同时抓着它。 “在空白处签字。”男人的语气公事公办得没有一丝起伏,在麦加尔耸耸肩弯下腰准备签字时,他忽然说,“等等。” 一把从麦加尔鼻子底下拽过契约书,凯撒挥笔飞快地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加了俩项:(11)严格禁止对船长产生尊敬以上程度的其他情感。 (12)暗恋也不行。 麦加尔:“……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 “现在你应该知道我有多认真了。”凯撒面无表情地看着麦加尔不情不愿地在新增的俩条规矩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接过来吹了吹就胡乱叠起来塞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他又从口袋中掏出另一张羊皮纸—— “喂,”麦加尔皱眉,“有完没完?” 凯撒动作一顿,挑眉。 “……”麦加尔狗腿赔笑,“至少去阳光充足的地方继续啊……” 凯撒再一次将羊皮纸拍在桌子上:“奴隶契约书,你害我的船队少了一个奴隶,现在由你补上。” 唰地一下在麦加尔没能反映过来之前从他的腰间抽出了“鬼杀”,男人拽过他的手,毫不留情地在他的掌心上划了一道,黑发年轻人痛的下意识缩了下,但是这不影响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掌心汹涌而出。 “在上面画押,你就可以滚了。”拽着麦加尔的手在那张契约书上晃了晃,将匕首送回他腰间的刀鞘里,男人语气中终于透露出了一丝不耐烦。 “……割手指就好了啊!干嘛搞得那么鲜血淋淋。”麦加尔抱怨着伸头去看那张契约书。 凯撒:“哪来那么多意见……你还在看什么?” “等等,等等。”麦加尔手指虚点了下奴隶契约书上的第二项,“国籍那里好像有点问题,我不是德国人。” “你是我的人,我说你是哪国人,你就是哪国人,少废话。”面对抗议,男人霸气回答。 ……妈了个蛋!炎黄子孙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麦加尔昂首挺胸:“我的国家不承认双重国籍。” “没有哪个国家拥有这么奇怪的规矩。” “我说有就有!” “……随便你。快签字。” 船长大人让步。 抓过羽毛笔,国籍项旁边的“德国”单词上重重划上俩杠,在旁边断断续续地用英语写上“CHINA”,然后在契约的空白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麦加尔的果断让凯撒多少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变态渔夫对于“奴隶”的身份会有所抗拒,看来…… 是他高估了他的节操。 麦加尔抬起头,将手中的奴隶契约书胡乱塞给凯撒:“这就好了?” 凯撒:“好了。” “哦。” 黑发年轻人淡淡地应了声,然后他举起被手手铐铐住的双手,用力一挣—— 啪—— 接缝处应声断开。 哐—— 金属制造的手铐落在了行刑室的地面上。 “匕首是不错……” 活动着被铐得勒出红横的手腕,一只脚嚣张地踏上桌子,从窗子里洒进的阳光照在麦加尔笑得灿烂的狂霸拽脸上—— “不过,也不要小看人啊,船、长!” 第21章 招新之后的怒风号在杰尔巴岛还有三天的停港时间。 谢天谢地,只知道捣乱的船长大人的圣君号一行没把这些菜鸟吓得尿裤子,这一次招新,黑色海狼的船队一共招到一百三十二名船员,其中包括一名海象员还有俩名鼓号手。剩下的水手质量参差不齐,被其他前来凑热闹的船队捡了去,虽然是捡了别人选剩下的,但是也让这些船老大们着实开心了几天。 在剩下的时间里,新手船员们将不会再回去杰尔巴岛的家中,在大副雷克的要求下,他们必须尽快熟悉船只的每一个角落——毕竟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相伴他们的不再是夜夜笙歌的快乐小岛,他们即将告别过去的安逸生活,把脑袋收拾干净了挂在裤腰带上,而从这一刻开始,船只就是他们唯一的家。 至于那个已经骗上船的船队吉祥物…… 在雷克强烈的抗议下,麦加尔最终被留在了缺少海象员的大副的船队,“那家伙是我的奴隶,”船长休息室中,男人臭着脸对他的大副说,“只是暂时借你用用,等在下个港口招到了新的海象员就立刻还给我。” “你的表情就像是只护崽子的老母鸡,船长。” “那是因为你先表现得像个猥琐的黄鼠狼。” 获得了一枚新海象员和人身攻击无数的雷克在凯撒得意的目光下愤怒摔门而去。 而此时此刻,作为船队吉祥物的麦加尔正进行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翘班——这是怒风号停靠的最后一天,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摸黑下了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船队,当他笨手笨脚地踢翻放在码头的集装箱发出惊天巨响的时候,全然不知道有早起习惯的船长正站在怒风号的甲板上,面无表情地把他的窜逃行为尽收眼底。 目送着那个老鼠一样悉悉索索的背影离去,心情不错的船长大人勾起唇角,宽容地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老凡特家中。 “你们能不能假装得喜庆一点?”麦加尔咬着黑麦面包,含糊不清地说,“老子是去当海盗,不是去死。” 失去的双眼的凡特坐在桌边沉默不语,安静的屋子内,煤油灯照在他已经结疤的双眼上,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深刻的痕迹……他终于必须承认自己是老了,当年那个对大海向往的凡特死在了几天前海盗们的炮火下。 麦加尔故作轻松的话没人让他轻松起来,半个月前在码头上为了一只小渔船吹胡子瞪眼讲价的那个凡特消失了,扬言见他一次揍他一次,打完前胸打后背的凡特消失了,仿佛坐在桌边的,只是一个瞎了眼的糟老头而已。 好在莱克打破了沉默,用完好的那只手臂给麦加尔倒了半杯朗姆酒,他端着一碟硬面包,挨着黑发年轻人坐下:“你被分配到哪个船队了?” “好像是雷克吧,”麦加尔搞不清状况地挠了挠下巴,“我记得大狗的船只的海盗旗和雷克的不太一样。” “凯撒的旗帜是‘黑狼旗’,那是他本人的象征。”沉默已久的凡特终于出声,他的声音沙哑,头微微偏着像是在侧耳倾听着桌边俩个人的咀嚼声,“雷克用的是‘快乐的杰罗’,你连这个都分不清楚,是准备把鞭子当饭吃?” “雷克脾气暴躁,但是听说他是个好头儿。”莱克心不在焉地搭腔。 麦加尔干笑一声,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于是房间内又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记得黑色海狼的船队签的也不是终身契约,”凡特说,“……我儿子没用,连累我这个老子不说还害了你,我知道你宁愿去跳脱衣舞也不想去当什么海盗……找机会干俩票,还了莱克的债就回来吧,我一把骨头,眼睛也瞎了,哪里也去不了,就在这里等着你好了。” “……不要乱讲话啊臭老头,就算说出了一朵花,你的名字也不在我背后刺青的考虑范围之内啊!” 麦加尔沙哑着嗓子笑道,在凡特看不见的情况下,他和莱克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这是凡特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直接提起麦加尔替莱克上船的事,而在这之前,他们几乎达成了一种默契,尽量都不会提起它。 莱克眼中闪烁的愧疚也让麦加尔全身起鸡皮疙瘩。 他开始思考今天的翘班跑来听这俩父子唱苦情戏到底值不值得。 “要不是你把我从海里捞起来,老子早淹死个屁的了。”晃了晃杯中的酒水,麦加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板凳拖在地上发出了长长的刺耳摩擦音。 拉了拉衣服,想了想,将腰间的抹布掀开,精致的刀鞘挂在年轻人的腰间,刀鞘上的黑曜石在光线昏暗的房子里,就和他的主人的瞳眸一样闪闪发亮。 “我走了。” “那么急?”莱克终于从死人表情中走了出来,他看了看窗外,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这才刚刚要天亮。” “恩,架不住船长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变态啊……睁开眼睛看不到老子在旁边伺候着第一反应就是扣工资——船还没开呢老子这个月工资已经被扣了三分之一了。” 一口喝干净酒杯里剩下的酒液,麦加尔俩三步走到门边,当将手放在门把上时,他的动作终于顿了顿,接着有些含糊地说:“你们俩父子好好过,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了。” 说完,不等屋里老弱病残一干人等回答,他用力拉开门,大步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麦加尔从头到尾也没跟凡特他们说,为了顶下莱克的位置,他不仅签了一份船员的契约,顺便还签了一份奴隶契约。 离开船队? 只有俩种可能。 他死了,又或者,凯撒死了。 …… 麦加尔迎着第一缕晨辉回到了杰尔巴岛的码头。 早晨,天色阴沉沉的,海风吹在赤裸在空气中的皮肤上有些凉。整个码头都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码头的工作人员还没有到工作的时间,而那些停靠在码头边的船只也静悄悄的,船上的船员们横七竖八地抱着酒瓶躺在甲板上,有一些甚至才刚刚从特殊行业姐姐们的怀抱里爬起来,他们扯着胡吧唧着嘴,以梦境中的美好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 周围安安静静,默默地扶起早上摸黑走时踢翻的木箱,这时候,橙黄色的晨光从从薄雾中零碎地洒落,照在麦加尔麻木的脸上,年轻人眯眯眼,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他举起手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瞧,多么美好的一幕,海鸥,晨光,码头,慵懒的东方人…… 哗啦—— 直到从天而降的冰凉海水将沐浴在阳光中的黑发年轻人浇了个透心凉。 麦加尔:“……” 咚。 “未经许可擅自离船,扣工资,五十个金币。”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音自头顶响起,手中的木桶随手扔开,怒风号的船长大人慵懒地靠在船舷边,面无表情地垂眼望着站在船下的黑发年轻人。 从头湿到裤衩的麦加尔张了张嘴,将已经到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咧嘴,被抓了现行的信任海象员兼船长私人专用奴隶露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早啊,船长。” “上船。” 毫不领情的船长大人哼了一声,言简意赅,随即转身离开船舷,只给他的奴隶留下了一个华丽的背影。 五秒后,一声火枪震天响彻底划破了宁静的晨曦,海鸥惊叫扑簌着翅膀划过水面—— “起床,大垃圾们——都给我集合!拉紧绳索,扬帆起航!” …… “拉紧绳索,准备起航!” “帆手已到位!祝您长命百岁,船长!” “日安!船长!” “全体就位!舵手回到岗位上去!” “鼓号手呢?他娘的敢不敢来点音乐——” 船头破开白色的浪花,赤裸的胸膛,带血的长刀,当进攻的号角吹响时,肆虐的海神也在为这群人颤栗! 在这个清晨,他们带着骄傲和自由在鼓乐声中再次扬帆起航! 第22章 这一天,是麦加尔上船的第二天。 这一天,阳光明媚,风平浪静,海风徐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地中海不再如同往常那样平静。 宽广无垠的蔚蓝大海上,俩艘华丽的二十四门炮三栀大桡船乘风破浪,并驾齐驱在前,几十只各式各样的船只紧随其后,庞大的船队打破了海面的宁静,以不可抵挡的气势向北航行。这是地中海大名鼎鼎的海盗头子“黑色海狼”凯撒的船队——在之前与大下巴伯路斯兄弟一战中,黑色海浪凯撒起死回生,怒斩敌人首领首级,从此更是名声大振,威名传遍整个地中海岸。 俗话说得好,英雄从来不形影单只。现在,让我们把镜头拉近,对准领头的俩只船中的左边那艘——这是凯撒的左右手,疯狗雷克的船只——而此时此刻,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在这艘过于庞大华丽的大副领航船上,一个寂寞的身影独立在船头,沉默地瞭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他赤红的发,在海风中飘扬,沧桑的心,在浪声中碎裂。 ……八年来,工作从未有过疏忽,而此刻,刚被船长狂批一顿的雷克站在寂寞的船头,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如果上帝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回到杰尔巴岛,然后把他船上的这尊吉祥物……从哪儿抢来的,扔回哪儿去。 在过去的一昼一夜间,雷克从骨髓里深刻地认识到麦加尔并不是所谓“吉祥物”,短短的二十四小时,让年轻的红毛大副看清了他“瘟神”的本质——把记忆里的八年算上,打从他踏上怒风号船队的第一脚开始,雷克一直觉得自己充其量只是被凯撒当佣人在使用,而在这神一般的二十四小时里,怒风号大副惊恐地发现他正在脱离佣人阶级,无限向奶妈行业靠近。 就像雷克自己所说的一样,在面对凯撒的无耻时,他总是显得太天真——如果是真正的吉祥物,那个狡猾的男人会任由自己把那个黑发年轻人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抢过来? 答案是,NO!! ……这绝壁是在坑爹啊混球船长!!!!QAQ看着海鸥从头顶自由自在飞过,只有上帝才知道此时此刻的雷克是多么想就这样跟着乘风归去。背着手,红毛大副表情肃穆地站在船头望着前进的方向,甚至不想回头看一眼甲板上他一向引以为傲的队伍—— 鼓号手的音乐还在继续,但是却掩盖不住已经深深地印刻在他脑海里的那一个字—— 那是一个拟音字。 举例说明:呕。 …… 事情是这样的。 在开船的第一天,雷克就知道麦加尔可能会晕船的问题——事实上,在开船之前,这名刚上船的年轻人就非常腼腆地主动跟他坦白了这个事实,当时,自认为宽宏大量的大副还笑眯眯地觉得这孩子傻得可爱——大风大浪的天气,一般的水手都会扛不住吐俩下,所以偶尔的晕船,还是可以接受的嘛! ……事实证明是他太傻太年轻。 在开船不到五海里的时候,当雷克猛然想起凯撒交给他“教会吉祥物德语”的教学任务而亲自去船舱找人的时候,麦加尔正抱着小桶吐得直不起腰来—— 雷克:“……” 本着让新人适应环境的温柔宽容的怀柔政策,略微无语的大副体贴暂时撤退,顺手替他带上了门。 中午,太阳高照,海盗们开餐时间,麦加尔不见踪影——当然,他继续在吐。 下午,太阳落山,麦加尔依旧消失,拿着一瓶淡啤酒去慰问他的海象员的大副推开船舱门——麦加尔他还是在吐。 晚上,月亮掩在云层之后,缺乏娱乐活动的海盗们滚回船舱睡大觉,在此起彼伏的扯呼声中,心很累的大副侧耳倾听,麦加尔……他依旧在吐。 大风大浪掀得船都要起飞的天气吐一下就算了——这种平静得船航行在海面上就跟停靠在陆地上没区别一点动静也没有的出海好天气有什么好吐的?! 半夜被若隐若现的声音折腾得睡不着觉,就算额角青筋突突地跳,还是体贴地送去一桶洗漱的淡水还有一些新鲜的水果,看着麦加尔终于在自己爱的光辉下稍稍安静下来之后,本着不能白牺牲的精神,雷克索性在麦加尔床头坐下来,耐着性子教了他最简单的俩句德语—— “日安”和“船长”。 于是,就有了第二天早上的这一幕。 早晨,晨光熹微,海上的雾霭朦胧。当水手们还沉睡在梦乡时,凯撒已经醒来,船长专用的三栀大桡船甲板上,身材高大的男人手握马刀,正一板一眼地进行着战斗技巧训练——炎热的夏季,晶莹的汗液顺着他在微弱晨光下的麦色肌肉一路下滑,最后顺着小腹分布完美的肌肉沟壑,最后隐入腰间的腰带下。 俩艘主病驾船行驶,间距保持在十米左右以确保不会发生船吸现象——这十分方便了另一艘船上某些居心叵测的人进行偷窥活动……比如此时,一夜没睡好的麦加尔正靠在船舷边上,撑着下巴欣赏着这一切—— 晨光下的肌肉男。 啪—— 随着一个有力的回身,锐利的马刀深深刺入船舷一侧,男人放开刀柄,微微放松了下被震得隐约发痛的虎口,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懒洋洋地抬起双眼,视力良好的船长大人一眼就看见了隔壁船上,正趴着他笑眯眯的奴隶同志—— 这一边,麦加尔被老大的这一眼看得心头一跳,忽然觉得隔船沉默相望是一件有点浪漫的事。 于是他故作潇洒地挥了挥手,为了汇报和炫耀自己的工作进展,用昨晚新学的俩个德国词语汇成了一句用在此刻再恰当不过的句子—— “日安,船长……呕。” 凯撒:“……” 【麦加尔的航海日记】 在大狗船上的第一天,就像第一次脸着地登上他的船时一样,抱着桅杆,我吐成了一朵绚丽的傻逼。 …… 在大狗船上的第二天,天气晴朗,虽然对我有点凶,但是,雷克是个好人,纯的。大狗对我早上问好方式心存不满,依然不肯理我,死狗,纯的。 …… 在大狗船上的第三天,今天,隔着船,大狗终于忍不住和我有了良好的互动。 我:“啊,好晕。” 大狗:“今天没浪,还晕?” 我:我不是那种晕!我是坐着这样的船,航行在这样的蔚蓝大海上,我开心得晕了,陶醉得晕了,享受得晕了,所以,我就晕船了。其实,我自从上船,就一路晕。我进了你的船队,我晕。我看到了碧蓝的海水,我晕。看到庞大的鱼群,我晕。看到活力四射的水手,我还是晕。看到你,我更晕。反正,我就是晕。 大狗:“雷克。” 雷克:“老大?” 大狗:“……扔他下海。” 幽默都不懂╮( ̄▽ ̄”)╭,死狗,纯的。 …… 在大狗船上的第四天,我们大概会在未来俩天内在西班牙靠岸顺便干上一票。晕船情况好转,请祖国人民放心。 第23章 麦加尔上船第五天,黑色海狼的船队并没有按照计划直接前往西班牙,他们一路向北选择了直线方向来到卡利亚里——这是属于意大利国土的港口,位于意大利和突尼斯正中间,独立岛屿,作为多年后撒丁区的首府,这座岛屿的富裕程度可想而之。 舞女、商人、佣兵、小偷还有个别船队的海盗在这里聚集,或许它比不上作为“海盗者天堂”的杰尔巴岛那么自由,但是一旦船只靠近,远远地在码头就能感受到这座意大利岛屿的繁荣热闹。 船停靠码头后,嘴里淡出个鸟来的海盗们争先恐后地下了船。人生地不熟也一点不懂意大利语的麦加尔老老实实选择留守船上,百般无聊最好的消遣就是骚扰脾气暴躁的奶妈雷克——在大副的专属船舱,从雷克不耐烦的鼻子底下抢来海图看了眼,随即,麦加尔惊恐地发现他们的下一站居然是阿尔及尔—— 麦加尔:“……是我打开海图的姿势不对?” 雷克:“怎么了?” 麦加尔:“难道我们不是要去西班牙?” 雷克:“船长说,在那之前我们可以去阿尔及尔做个休整。” 麦加尔:“……” 正常航线:突尼斯——西班牙。 现在的航线:突尼斯——突尼斯对面的意大利——意大利对面、突尼斯隔壁的阿尔及利亚——西班牙。 地中海半月游…… 原本四天的“俩点之间直线最短”的航线,被生生折腾成了俩周才能完成的天国阶梯——看着这成九十度大直角“之”字形非主流航线,麦加尔不由叹息大狗这个奇葩,他要么是大脑有坑,要么就是钱多烧得慌。 雷克:“……奇葩吧?” 麦加尔:“奇葩。” 雷克:“可是他是船长。” 麦加尔:“船长也掩盖不了他是个变态的事实。” 以上。 天真的新任海象员感叹着船长的大脑构造时,完全不知阎王已经杀到,他即将大祸临头。 船队一进码头,黑色海狼的船长大人就亲自登上了大副的船,在一串惶恐的“船长”“老大”之类的问安声中,神情淡漠的男人连平常勉强会施舍一个的点头都没有,一路大步流星目的明确—— 阎王爷的步子在海象员专用休息室门口停了下来。 沉默三秒,男人脚一抬,粗暴地将门一脚踹开。 舱门吱呀呀无力摇摆的呻吟中,空无一人的休息室被整理得整整齐齐,船舱里装饰很简单,个人物品稀少,显然他的主人才刚刚入住不久——一个呕吐专用橡木桶被认真郑重地摆放在了床边的地上。平静的目光在休息室中环视一圈,最终停留在那个可怜的橡木桶上——男人面无表情地朝身后招招手,后面立刻杀进三个狗腿水手。 狗腿水手:“船长!” 凯撒:“扔掉,不要再让我看见它。” 言罢,船长大人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又一路畅通无阻杀到大副船舱室。 大副船舱室的门招摇地敞开着,当凯撒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的情况—— 他的大副坐在桌子后,手里正拿着圆规在海图上比划着玩(并没有)。而他的奴隶,正撅着腚,双手捧着下巴,天真无邪状(并没有)趴在桌边看大副玩圆规。 ……一副狗男男狼狈为奸的和谐景象。 脸黑了黑,心中那股无名火被添了一把柴。男人三两步跨进船舱,在船舱内的俩狗男男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就像拎鸡仔似的一把拎起桌边撅着屁股的那位,在雷克目瞪口呆的瞪视中,将一米七五上下的麦加尔玩儿似的打横抱起来,然后…… 毫不犹豫地扔到了距离桌子大约五米开外的沙发里。 麦加尔:“别——又扔!妈了个蛋!” 凯撒:“闭嘴,下回扔你到窗外。” 窗外是一片蔚蓝的大海,雷克沉默,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点眼熟——比如说他的老大似乎在不久之前曾经以同样的姿态举重似的扛起过一名身材过于高大壮的舞女,然后狂霸拽地宣布了她的初夜权。 “……”看了眼沙发里被撞得爬不起来的麦加尔,红毛大副揉揉额角,决定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 长手一伸将靠窗放置的扶手椅拽到屁股底下,船长大人不需要任何人邀请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懒洋洋地翘起一边腿,当海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时,凯撒的心情稍稍变得好了那么一点——只是一点而已。 琥珀色的瞳眸微动,男人冷着脸在船舱中另俩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忽然笑了,专注老大情绪变化三十年雷克背脊一凉,心里琢磨着这尼玛恐怕是要大事不妙了,果然…… “刚才在说什么,看你们笑得像朵花似的。” 微微眯起眼,晒着太阳的黑色海狼就像一只吃饱喝足的野兽——可惜就算他再装得和蔼可亲,那种血盆大口一张吓尿众生的杀气还是扑面而来—— 麦加尔和雷克迅速交换了一个惶恐的眼神。 麦加尔:你笑了? 雷克:我没笑,你笑了? 感谢凯撒他祖宗,我们都没笑。沟通完毕,俩人一齐将无辜的视线献给了船长,麦加尔揉了揉腰从沙发里爬起来:“我们没笑,你看错了。” 凯撒不置可否地哼一声。 “再说笑一下又怎么啦,”不止哪来的勇气,麦加尔语气一转故作轻松地说,“笑一笑,十年……” 雷克:闭嘴!猪队友!Σ(っ °Д °;)っ 被凯撒一个平静的斜睨逼得自动噤声,麦加尔沉默片刻,仔细研究了下男人面部表情后,忽然眼角一勾,微微惊恐状语出惊人道:“你在吃醋?” 雷克:“……我忽然觉得有点尿急。” 凯撒:“……” 麦加尔瞪眼:“……你真的在吃醋?” 凯撒:“……” 麦加尔瞪圆眼:“大狗!你在吃醋!” “我没有。”将腿放下,凯撒抿抿唇角,“还有,叫我船长。” 雷克:“……我尿急。” 凯撒:“坐下,垃圾,我有事找你,你以为我来干嘛的?” 我以为你来找茬的——凯撒专用吃饱没事干娱乐活动,难道不是吗?雷克惊恐地坐稳了屁股,椅子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挪。 船长清了清嗓子,终于恢复了一点人类的模样不再显得面目狰狞:“今天在主船上开了一个晨会……” “……晨会?我是大副,为什么我不知道?”雷克满脸迷茫。 “啊,这个,”男人面部肌肉四平八稳,轻描淡写地点点头,“大概是我的通讯员忘记通知你了,真是不中用的垃圾,回去我会给他吃鞭子的。” 雷克:……不用,这小鞋我穿上了,谢谢船长。 “会议内容主要围绕关于海象员的问题,”仿佛没看见红毛大副的表情,凯撒缓缓地继续道,“因为现在我们船队的海象员短缺,所以我们决定取消海象员的假期,采取轮班制度,月底多发一层薪水作为奖励——比利作为首席海象员一三五还是我的船上,二四六七和这家伙换班——” 手指就像指船舱中的不明生物似的,随便在麦加尔的方向比划了下,男人继续道:“这样的轮班制度也更加确保了航行的安全性——如果他们俩其中的一个海象员犯了错误,那么在第二天的换班中可以让另一个人及时地纠正过来。” 麦加尔:“咦?!真的吗?” 凯撒:“你的表情看上去像个白痴——敢在我的船上吐来吐去你就死定了,给你最后一天的时间给我改了,什么破毛病!” 麦加尔:“晕船也是我能控制的?” 凯撒:“跟着船在海里游几圈你就不晕了,怎么样?” 麦加尔:“……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我改。” 争吵声中,雷克沉默片刻。 然后他决定接受船长大人这个勉强站得住脚跟、听上去还算有点道理的提议。 至于背后西斯空寂的真正原因……雷克能安全地在凯撒眼皮子底下健康存活至今不是没有道理的,男性的第七感告诉他——船长的变态独占欲在咆哮——于是,他明智地放弃追寻真理。 而且这么一算,一周他能过上整整四天送走瘟神的安稳日子。 多好_(:3)∠)_。 简直求之不得_(:3)∠)_。 雷克心中撒着欢儿地正准备调整出一个正常的表情答应下船长的新规矩,忽然,面前的桌子响了响,凯撒危险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怎么,舍不得?” 雷克茫然脸抬起头,发现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扶手椅上站起,此时此刻,他居高临下地站在桌边,高大的身影将整个雷克笼罩在阴影之下。 ……此时此刻的姿态,大概也能算是红毛大副的人生写照。 “完全舍得,”雷克真诚地说,“遵命,船长。” 凯撒:“很好,现在我们来解决下一个问题。” 雷克:“……船长,我尿急。” 凯撒:“刚才你们在研究什么,凑那么近。” 雷克:“我们的海象员对现在的航线提出了疑惑。” 麦加尔:“我没有。” 雷克:“何必不承认呢?有问题就问,凯撒一向是个体贴下属平易近人的好船长,他又不会骂你。” 麦加尔:“……”红毛狗腿子。 凯撒笑了,重新坐回柔软的扶手椅,这一次,他放松地斜靠在靠背上:“奇怪我为什么绕圈子到卡利亚里?” 屋子中的人没人吃了豹子胆敢回答这个问题,俩人的识相让男人愉快地眯起眼,唇角轻勾:“三天前我接到消息,阿巴吉有个商队要在这里进货,交易内容包括质量上层的黄金和一小批火枪,这一批货会运送到阿尔及尔高价卖给那些海盗散户……” 火枪?!雷克立刻坐直了身子,双眼放光。 麦加尔:“?” “不过就我的个人习惯而言,那些线员的话听一半总是没错的,我一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凯撒满吞吞地说,“算算时间,他们也快到了……雷克,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都给我伪装好一点,谁要是坏了我的好事,他一定不会想知道将会在他身上发生什么。” “……呵。” 麦加尔轻笑着,单手撑着下巴,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不远处的大狗。 灼热的目光让男人不自在地皱起眉。 “做什么?” “没什么。”麦加尔回过神来,露出一个微笑。 ……只是觉得你他娘的没在说真话罢了,死狗。 第24章 大狗在底气不足的时候喜欢移开视线,有时候还会假装不屑地哼一声。 比如每天早晨麦加尔笑眯眯地隔着船跟他说“船长,日安”的时候。 比如刚才他把明晃晃给大副船小鞋的行为推到通信员脑袋上的时候。 再比如,他说他来卡利亚里只是为了亲眼目睹目标货物上船的时候。 在看到那张九十度大直角“之”字形非主流海图的时候麦加尔就想到,这样的走法不像是在追什么,更像是在拖延时间……准确的来说,是大狗在试图躲什么——哎呀呀,这就不得了了,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这条死狗害怕的东西? 黑发年轻人坐在沙发里,唇角微微勾起,那副摇着尾巴算计的模样让人打心眼底的想抽他。凯撒撑着脑袋看了他一会,最后还是打消了把他拖过了揍一顿的念头——因为想了半天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高大的男人从扶手椅中站了起来,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冲沙发上的奴隶招宠物似的勾勾手:“走,跟我下船。” 自动翻译机来了!麦加尔双眼一亮从沙发上爬起来:“去哪?” 将他的兴奋看在眼里的男人撇撇嘴,含糊地应了一声,缓缓道:“听说卡利亚里有一家酒吧卖的桑乔维亚葡萄酒很棒,把你卖了,价钱大概正好可以换一桶。” 麦加尔:“笑话,葡萄酒能有我值钱?” 凯撒:“比你值钱多了。” 麦加尔:“老子是稀有的海象员!卖了我你们就准备把船开进大海沟里吧妈了个巴子的!” 凯撒轻蔑一笑:“笑话,试试?” 雷克:“……等等,冒昧问一句,你俩年龄什么时候惨遭倒退二十年的?” 麦加尔:“什么?我今天才二十岁。” 麦加尔的难得老实非常好地取悦了他的主人,船长大人发出爽快的大笑,伸出大手用力揉乱年轻人柔软的黑发:“干嘛那么老实承认自己没大脑?” 麦加尔:“……” 凯撒:“你这么老实搞得我这个做主人的也很没面子。” 麦加尔:“滚。” 凯撒:“要说‘对不起让您蒙羞,船长’,今天心情不错,就不扣你工资了。” 麦加尔:“滚!滚!滚!” 凯撒:“扣工资,十个金币。恭喜你,这个月你一个子儿都拿不到了。” …… 俩个人边说边往船舱外走,当吵闹的声音越来越远,偌大的大副船舱中终于重归了宁静。独自坐在桌边的红毛大副愣愣地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一阵湿润凉爽的从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海浪声中,雷克双眼一眯打了个长长呵欠……真是个难得清静适合睡午觉的好天气。 海神保佑,这俩个吵死人的家伙晚餐之前都不要回来才好。 卡利亚里是个典型的意大利城市。 十四世纪正是文艺复兴运动开始的时候,而意大利作为文艺复兴的发祥地,除了哥特式服装的盛行,弗洛伦萨的艺术家们开始研究罗马艺术,这使得意大利在此时盛行的服装开放、明朗而优雅。 热闹的街道上,妇女们穿着华丽的吾普朗多,长长的裙摆肥大,高腰身,深V的领口让她们胸口白花花的皮肤大方地袒露出来。男性则偏爱紧身长裤,上衣着一种名叫“普尔波万”的用料豪华讲究的衣物,这种衣物根据季节的不同用料有天鹅绒、织锦、丝绸和高档的毛织物等,自十四世纪中叶起,一直到十七世纪中叶的路易十四时代,普尔波万作为男子的主要上衣延续了整整三个世纪之久。 即使是大白天,酒馆早早就开了门,热闹的街道上充满了葡萄酒的香味。放眼望去,街道俩旁充满了圆拱顶、巨型门窗类的特色建筑物——不像杰尔巴岛,卡利亚里在意义上更加接近于意大利人生活的城市,随处都可以看见街头艺人和那些追逐打闹的熊孩子。 走在凹凸不平的青石街道上,双眼几乎应接不暇的麦加尔东张西望的模样让凯撒想到了土包子进城。 清了清嗓子压了压在头上用作伪装的尖顶船帽,男人动了动唇角,沉声道:“以前没来过意大利?” “没有。”麦加尔说,“所以也不要指望我会意大利语。” “……”男人沉默半晌,抬手用粗糙的拇指腹轻轻拈了下唇角,忽然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然后从他的口中忽然蹦出一句长而娴熟的意大利语。 麦加尔:“什么意思?” “如果走丢了,就随便找一个巡逻的军官,告诉他这句话,他会把你送回码头。” “……” 简单的来说就是走丢了找警察叔叔,我懂。 麦加尔想了想,一抬头,冷不丁地就看见大狗唇边还没来得及收敛的恶劣笑容,立刻警惕起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男人低头,懒洋洋地斜睨瞪着自己的奴隶一眼,非常诚实地翻译:“‘长官,我走丢了,请送我去港口,我父亲在那里等我。’” “……这句话的适龄范围是五岁左右吧?” “你刚刚才承认自己零智商,五岁是抬举你了。” “我没你那么年轻的老爸。” “棒极了,我也没你那么老的儿子。” “哼……咦,等等——你有儿子?!” 正翻看地摊年轻少女在卖的一颗精致纽扣的男人动作顿了顿,随即漫不经心地将纽扣扔回了盒子里:“啊……可能有吧,谁知道呢。” 麦加尔:“……” 在闲聊中打开新世界。 至于这种狗屎一样的回答如果从大狗的嘴巴里说出来,还真是合理得让人完全不想去追究它本身的不合理性。 “雷克有俩个儿子一个女儿——尽管不知道妈是谁……不过想爬上我的床的人比雷克那个大垃圾只多不少,他们之中又总有那么几个会成功的,啊,虽然我通常很小心,但是难免会有安全措施失败的时候……干什么那种眼神?”男人笑了,伸出手勾了勾直愣愣盯着人自己的年轻人的下巴,“我是正常男人,也有生理需求的。” 一边说话随手拿起街边摆卖的一瓶葡萄酒心不在焉地看着,男人时不时地东张西望一下,那样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在下船的时候,凯撒换掉了他做船长时喜欢的那套狂霸拽装备,打扮成了一副普通德国商人的样子,整条街上,知道他的靴子里塞了一把短式火枪,腰带里藏着一把匕首的也只有麦加尔一个人而已。 直到港口那边传来一阵喧哗。 放下那瓶在黑色海狼来说完全不能入口的劣质葡萄酒,男人站起身来,动作依旧慵懒缓慢,唯独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中露出的锐利目光,让人察觉了一丝不同。 男人伸出手拍了拍黑发年轻人的脑袋,用对宠物说话的语气和颜悦色道:“自己玩,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回来接你。” 麦加尔:“去哪?” 凯撒笑了笑:“财神爷来了,我去接驾。” 这才想起被凯撒用作幌子的那伙军火商人,这家伙难道还真准备去看着人家军火上船?麦加尔琢磨片刻后皱眉道:“我也要去。” “小孩子不能去那种地方,”凯撒淡淡地说,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在这等着,别乱跑,这里有人贩子,你这副模样……虽然不好看但是也挺值钱的,所以别跟陌生人说话……哦,算了,忘记你压根不会意大利语。” 麦加尔:“……”去你二大爷的“虽然”不好看。 交代完,船长大人转身就要离开。 刚往外走了三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男人脚下迟疑片刻,随即一个转身又回到麦加尔面前,俩根手指捏住对方的下巴,强制性地往上抬了抬让那双黑色的瞳眸对视上自己的眼睛。 俩人对视片刻,男人用前所未有严肃的语气命令:“玩你自己的,不要多管闲事,被我发现,扣光你下个月工资。” 麦加尔:“知道了,快滚吧。” 凯撒:“要说‘遵命,船长。’” 麦加尔不耐烦地拍开对方的手:“遵命,爸。” 凯撒笑了:“儿子乖。” 然后船长大人放心地走了。 然后麦加尔也转身,往着相反的教堂建筑方向去了。 然后当他迈出第一脚的时候,就把船长大人的话忘去了后脑勺。 第25章 在文艺复兴初期,设计师们似乎更注重于建筑的建设而非教堂建设——这使得在这个年代的意大利,教堂始终保持着哥特式的建筑特色,精致华丽,色彩浓重,这个时候的建筑还没有因为历史而覆上尘埃,在阳光的照射下,大理石建筑美轮美奂,耳边传来教堂里隐约的颂歌声,浓郁的艺术气息被蔓延到每一个角落。 和以前在电视上看的那种复原文艺片不一样,这种感觉很新鲜,就好像亲自走在了某段不得了的历史里一样——此时此刻,历史不怎么好觉悟却很高的麦加尔同志脚步缓慢地在教堂前面的草地前晃悠,教堂里的钟声和草地上扑簌着洁白翅膀的鸽子让他觉得自己的身心得到了洗涤—— 比如他决定,在神圣的土地面前,暂时放下“如何调戏并干翻船长”的长期计划。 让身心回归成一个纯洁善良纯粹的海盗。 而不是一个一心想要干翻自己船长的海盗——顺便解释一下,“干翻”,字面上的意思,恩。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相对于僻静的地方——抬起眼往上看,麦加尔这才发现他居然走到了教堂的图书馆旁边。 有些新鲜地绕着这个建筑门口走了俩圈,在发现图书馆门口值班的神职人员目光似乎不那么友好时,麦加尔终于不得不忧伤地接受一个事实:图书馆不对外开放,尤其是海盗。 无所谓,瞪什么瞪,稀罕你啊嗤,老子又不喜欢看书。撇撇嘴,年轻人转过身就要往回走时,忽然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呵斥。 微微一愣,他停住了往回走的步伐,往四周看了看,终于发现在图书馆和另一个建筑中间居然有一条阴暗的小巷子,而刚才的那声异动大概就是从这个小巷子里传来的。 爱管闲事的雷达竖了起来——几乎只用了俩秒犹豫“下个月的工资还剩多少”这个问题,俩秒之后,麦加尔得出了“算了不要了反正还有下下个月的”这个美好的答案。于是脚下一转,将双手插进裤口袋里,黑发年轻人踮起脚,一路小跑从阳光下轻手轻脚地摸进了那个黑暗的巷子附近。 小心翼翼地将身子掩在墙后,麦加尔探出半个头,往巷子里飞快地望了望—— 狭窄的箱子里面挤挤嚷嚷,还挺热闹。三个衣着破烂的壮汉正背对着巷子口——看不到长相,刚才发出呵斥的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而从他们摇摆不定和含糊不清的吐词大概能听出来,这些人肯定是喝醉了没错。 至于这些人结结实实地围着的是什么玩意……麦加尔动了动嘴角,发现完全看不见——某个倒霉的生物被这三个不算高大的壮汉围得严实得很。 这时候,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三个汉子不约而同地发出嘿嘿嘿地猥琐笑声,在这过程中,其中的一个因为不胜酒力往前踉跄了下,在他的脸撞上旁边的墙时,除了一声蠢爆了的闷响之外,狭窄的小巷子里也终于不再被堵得那么结实,麦加尔抓紧机会,飞快地看到了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个什么东西—— 正对着麦加尔方向,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倒霉鬼身材似乎很瘦小,大概不超过一米六五的身高,他微微低着头,身穿长长几乎到地的亚麻色斗篷——斗篷有很大的兜帽,兜帽将他的半张脸都掩盖了起来,只露出了尖细的下巴。 麦加尔眯起双眸,在缝隙间,他看见那个这个人动了动,然后,一缕酒红色的长发从他的兜帽里掉了出来。 居然是个妹子! 妹子啊!!! 麦加尔震惊了。 那群醉汉高潮了。 一阵嘻嘻哈哈的兴奋叫嚷,他们含糊不清地叫嚷着意大利语,笑声更大了,其中一个摇摇晃晃地伸出手,脏兮兮长满了野猪毛的爪子就这么捏住了那个妹子的下巴——哦我操,麦加尔心想,同样一个捏下巴的猥琐动作,大狗做起来就是邪魅狂狷,给这群猥琐男做出来还真就恢复了猥琐的本质。 悄然无声地弯下腰摸上了腰间冰凉的匕首鬼杀,麦加尔舔舔下唇,弓起身子,整个人兴奋得就像一只闻到了鱼腥味的猫。 完全不知道后面有人靠近的醉汉们摇摇晃晃,他们呲着黄牙,喷着恶臭的酒气,伸出手就要扒掉眼前这个看上去可以卖个好价钱的小姑娘身上的斗篷——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被一击重创,几乎就要把喉咙里的酒给吐出来! 三人之后身材稍稍高大一些的那个醉汉怒骂一声,猛地回头,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他对视上了一双冰冷的黑色瞳眸,下一秒,面前黑影一闪,迎面飞来的是少年重重一拳! 捂着脸哀号一声,醉汉下意识抬起手去试图抓住进行攻击的年轻人的手臂,指尖却只是在温暖的皮肤上一擦而过,下一刻脖子上感到冰冷的触感——心下猛地一沉,就连酒都惊醒了一大半,不知道惹了哪位阎王的醉汉大喝一声,垂死挣扎一般挥舞手臂——粗壮的手臂还真的被他一扫而过,碰到了正在他身后进行伏击的年轻人的面颊。 “唔!” 面部被胡乱挥舞的手肘狠狠地揍了一拳,麦加尔怒从心起,高高举起手成刀状,对准全身臭烘烘的男人的后颈用力劈下,长腿抬起对准他肥大的屁股踹了一脚,被敲晕的醉汉就这么贴着墙倒了下去。 等麦加尔转过头准备寻找下一个目标的时候,发现另外俩个混混已经连滚带爬地跑了。 巷子里重新恢复了宁静。 整个英雄救美的过程中,美人一动不动——要么就是情感缺失症,要么就是已经吓傻了。 麦加尔叹息了一声,走进那个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妹子,当他靠近的时候,身材并不算高大的他也能整个儿地把这个妹子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麦加尔看了她一会,发现对方好像没准备要理自己,于是长手一手,非常不客气地把人家的兜帽给掀了。 酒红色的长发从兜帽里散落,柔软地洒落在有些肮脏的斗篷上。 红发妹子:“……” 麦加尔:“不用谢,叫我红领巾。” 红发妹子:“……” 俩人终于对视。 麦加尔惊讶地发现对方居然有一双金色的瞳眸——金色,纯金。对方微微抬起头,尖细的下颚,皮肤白皙,面容精致透露出一丝与她年龄不太符合的冷漠。 ……小美女。 被这么个小美女直愣愣地盯着,麦加尔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麦加尔有些尴尬,自来熟地伸出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然后小美女整整齐齐的头发被他揉成了鸟窝。 麦加尔:“……” 小美女:“……” 僵硬地收回手臂,这诡异的气氛让麦加尔有点儿HOLD不住了,作为英雄使用尿遁作为退场似乎好像不太合适,于是他尴尬的眼睛四处乱瞟,最后生硬地用英语挤出一句:“小妹妹,跟家人走散了?” 对方不回答,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直到麦加尔被看得浑身发毛,妹子才大发慈悲,从嗓子深处恩了一声。 麦加尔:“能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小美女的瞳眸亮了亮。 麦加尔郁闷得想抽自己一巴掌——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是糙汉子一枚,现在,他深刻意识到自己可能连糙汉子都不如……大概应该被划分到“智商偏低的糙汉子”那个等级里。 不远处,教堂的钟声重重响起,这似乎提醒了僵持中的俩人什么——深受打击的麦加尔恍惚响起跟大狗说好了在哪见面,于是揉了揉被揍得大概淤青的面颊,黑发年轻人四处张望了下,最终悻悻地把手插回口袋。 “那,我走了哦。”他低下头,目光收回从抬头看着自己的妹子脸上一扫而过,不尴不尬地说,还强迫自己装出恶心死个人的哄孩子语气,“快点去找你的家人,这里……坏人很多。” 对方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然后再一次从嗓子里恩了一声。 麦加尔叹了口气,服了,转身就要走开去找他的大狗—— 忽然手腕从背后被拉住。 黑发年轻人被拉得踉跄了一下。 娘的,这妹子力气那么大不怕嫁不出去啊?麦加尔莫名其妙地回头,忽然感觉到掌心被扒开,一枚冰凉的东西被放入手心。 低头一看,是一枚硕大的蓝宝石戒指。 硕大。 非常大。 麦加尔:“……” 小美女面色冷淡,重新戴上兜帽,在麦加尔正在组织语言应该怎么拒绝她的谢礼时,对方已经毫不留恋地与他擦肩而过,往巷子外阳光正好的地方走去。 麦加尔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小美女人都跑得没影了。 麦加尔滚回跟凯撒分开的地方,看上去已经早就完成任务的男人正满脸不耐烦地站在原地等他——在看见麦加尔脸上的淤青时,那副臭狗脸变成了阎王脸。 “去哪了?”啧了一声,伸出手捏住奴隶的下巴左右翻看了下,“怎么被揍成这样?” “见义勇为,解救被困贵族少女。”麦加尔含糊地说着,顺手拍开凯撒的狗爪子,“接好你的财神爷了?” “恩,”凯撒脸上的表情顿了顿,琥珀般的瞳眸中有一瞬间闪过了一丝不愉快,“出了一点小麻烦,不过不碍事——哪来的贵族少女?” 麦加尔老老实实地从裤口袋里掏出那颗硕大的蓝宝石戒指。 凯撒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忽然一顿,目光猛地停在麦加尔手心的蓝宝石上,然后,沉默。 三秒后。 “扔掉。” “哈?什么……” “扔进海里。” “……你疯了?!” “现在到处在传播黑死病毒,怎么什么陌生东西你都敢要?扔掉。” “黑个鬼啊!看见这蓝宝石了没,闪亮闪亮的!比你狗眼还大颗!” “我那里有比这个好一百倍的宝石……虽然不会给你,但是这个你也给我扔掉。” “你说话能不能有点逻辑!” “少废话,现在就给我把它扔了。” “神逻辑你好!神逻辑再见!” …… 广场的另一边。 一路鸡飞狗跳,一名右眼带着眼罩,衣着讲究的高大壮汉跌跌撞撞地从人群中挤出,气喘吁吁地跑到不远处身着斗篷、身材瘦小的人面前。 “船长!”走到那人面前,壮汉脸上的凶神恶煞立刻变成小心翼翼,“消息都收到了。” “……” “船长?!” “知道了,吵死了。” 懒洋洋地脱下兜帽,酒红色的长发一泻而下,下午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白皙精致的脸庞上还带着些许稚嫩——乍眼一看,或许人们还会误以为这是哪家溜出来游玩的小姐,但是只要凑近了,就会发现对方的下颚曲线或许并不那么像是一名少女。 少年金色的瞳眸中闪过一些戏谑。 “船、船长?” “……” “雷、雷欧萨船长?” “走吧,”拖长了腔调,笑眯眯的少年拍了拍满脸惊恐的随从的肩,“让底下的人准备好,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凯撒吃瘪的脸了。” 第26章 在太阳从海平面彻底消失之前,麦加尔跟着凯撒屁股后面回到了船上,尽管已经靠岸,他们的晚餐却依然是在船上进行的,至于原因嘛—— 凯撒:“酒馆里的那些垃圾能吃吗?” 看,原因就是因为船长是个喜欢穷讲究的男人╮( ̄▽ ̄”)╭ 。 晚餐内容可以用华丽来形容——因为靠岸的关系,食材变得丰富了起来,凯撒专用的厨师终于得以大显身手——撒着香草黑椒汁的牛小排,炸得恰到好处、散发着新鲜柠檬鲜味的鳕鱼块,松软可口的巧克力蛋糕,还有作为开胃菜的生海物,甚至每个人都得到了一杯刚从酒馆里买回来的上好的意大利葡萄酒—— 在座的都是船上有职位的高级船员,但是光是身份地位的不同显然不能成为他们面对美食依旧保持姿态斯文用餐的最好理由。 因为凯撒的规矩,在海上航行时,无论是船长还是擦洗甲板的最低级船员,当在海上航行时间过长,所有人能得到的都只有发霉的面粉,偶尔会有腌乳酪改善伙食,搭配的配菜是咸肉与鱼,还有必须搭配的不新鲜发黄的蔬菜。当淡啤酒和朗姆酒全部喝完,他们只能用不新鲜的淡水来解渴,最糟糕的时候,每个人都尝过老鼠和海鸟烤起来是什么滋味。 能吃到一餐新鲜、可口的晚餐,对于他们来说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机会看见黑椒汁牛扒的麦加尔更是感动的几乎想去感谢上帝。 当凯撒带着一群船员碰杯的时候,麦加尔在吃牛扒。 当凯撒优雅地切开自己的牛扒时,麦加尔正在刮空盘子上的黑椒汁。 当凯撒将最后一点牛扒放入口中时,麦加尔已经转身扑向了巧克力蛋糕,目前进度三分之一。 当凯撒决定休息一下放下餐具的时候,麦加尔喘着粗气将罪恶的勺子伸向了桌面上的苹果布丁。 “你是准备吃死在这张桌子边上吗?”当黑发年轻人用颤抖地手将苹果布丁塞进嘴巴里时,闹哄哄的餐桌边,船长大人露出一抹优雅的微笑,身体微微向他的奴隶方向倾斜,用嘴角低声警告。 “我饿了,”冰凉爽滑的苹果布丁好吃得几乎让麦加尔眼里喷出眼泪,“真饿了。” 被年轻人真诚委屈的腔调震撼住,琥珀色的瞳眸死死地盯着麦加尔看了一会儿,一向认为自己待船员不薄的船长大人用略微震惊的语气问:“雷克不给你饭吃?” “给啊,”麦加尔想了想,诚实地回答,“但是吃不饱,只有蔬菜和苹果,我想吃肉。” 凯撒:“……” ……以上,红毛大副躺枪。 沉默片刻,亲自使用自己的刀叉,优雅地从果盘地取了一块木菠萝放进麦加尔的盘子里。期间凯撒还悠闲地转过头,跟闹着要敬酒的冲锋队长碰了下杯将酒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他重新看向麦加尔,用投喂宠物的语气宽容地说:“慢慢吃,还有很多——还有,木菠萝要吃掉。” 修长的指尖朝着他放在麦加尔盘子里的菠萝点了点。 麦加尔动作僵了僵——在某一天他亲眼看见掌管伙食的船员将锈迹斑斑的铁钉扎进木菠萝,把那些好端端的木菠萝统统扎成刺猬以后,相比之下比较爱饮食卫生的他就对木菠萝绝了想念—— “不要挑食,”仿佛看出了他的犹豫,凯撒淡淡地命令,“那些铁钉是为了在水果里加入铁质来防止贫血,还有,每天例份的白兰地、茶、柠檬汁和香料调制而成的饮品也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偷偷地倒进海里,加入柠檬主要是为了避免坏血病与佝偻病,长期航行的时候,这些病会要了你的命。” 麦加尔狂塞动作一顿,露出欠抽茫然脸:“我把那玩意倒进海里你居然也看见了?” “第一天似乎是喝掉了,第二天开始就都偷偷倒进海里了吧。”船长大人平静地说,“看见了。” 麦加尔:“……你天天闲的没事尽偷窥我了?” 凯撒:“放你的屁,老子忙得很。” 麦加尔:“那怎么我干点儿坏事都能被你抓到?” 凯撒哼了一声:“那是你蠢。” 麦加尔:“……” 愉快的晚餐一直进行到月亮高挂。期间,凯撒的通讯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了一次,他趴在凯撒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当时,船长的脸色没有多大改变——基本从头到尾他都保持着面无表情的面瘫脸,看不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不过事后,所有人才知道,凯撒这是把满腔怒火勉强容忍到了用餐完毕。 当杯中的最后一滴酒饮尽,全体高层吃得俩眼翻白毫无形象地打饱嗝时,船长大人放下了手中的红酒杯从桌边站起来,宣布了一个吓吐众人的消息—— “那群阿巴吉商人勾结了雷欧萨,太阳落山的时候就跑路了。” 众人:“……” 五秒后。 “什么!!!!!”餐桌那边,一个红毛窜起来掀桌大吼,“那个死矮子!!他就是要来给你找不痛快啊老大!!操他祖宗十八代!准备起航!追!” “追!”雷克的直属冲锋队长艾里克也蹦跶了起来,手中的叉子哐地一下插进木质餐桌里,“让那群商人好看!敢勾结雷欧萨!把他们抢得内裤都不剩!” ……原本还准备给人家剩一条内裤的么?真是业界良心……成功激起众人情绪的凯撒已经慢悠悠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而从头到尾一动不动的麦加尔坐在桌边,看着桌边一群海盗热血沸腾嗷嗷叫,挠了挠下巴,心想雷欧萨这名字挺耳熟,在哪听过来着? 伸出手,用手肘捅了捅坐在他身边的随便哪个人—— 那个猛地一震人僵硬了下,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麦加尔:“?……你怎么了?” 坐在麦加尔另一边的是凯撒的直属冲锋队长艾比利。此时此刻,他瞪大眼,非常慌张地看了麦加尔一眼,而下一秒,他立刻恢复了镇定,就好像变脸似的,脸上的表情变化快得让麦加尔几乎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没什么。”艾比利笑了笑。 俩人谁也没注意到,餐桌的主位上,单手撑着下巴,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船长懒洋洋地笑了笑。 艾比利仿佛若有察觉,他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一眼凯撒,然而,此时后者已经移开了目光,稍稍放下心来,冲锋队长转头跟满脸莫名其妙的新任海象员说,“雷欧萨是西班牙人,听说是个落魄贵族之类的人物,三四年前忽然崛起的一股新势力,他用非常短的时间就把西班牙一代的散海盗们收拢在了一块。在上一次海盗公会排名里,他排在第二,人们都说他是地中海的第二把交椅……而且,他跟我们船长……非常合不来。” “哦。”麦加尔思索着应了声,正当艾比利以为他会问出什么高端问题时,黑发年轻人忽然看上有些紧张地压低声音,凑近他悄悄问,“那家伙长得怎么样?” 艾比利:“……什么?” “英俊不?” 艾比利:“……应该还行吧,就是有点矮。……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 防止敌对关系最后变成相爱相杀嘛,这种狗血韩剧桥段在现实上演一点也不好玩,大狗可是老子的所有物。麦加尔笑了笑,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手腕被大力拽住,抬头一看,雷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餐桌的另一边饶了过来,正试图把他往外拖:“走走走走,回咱们自己的船上,准备起航了——” 被拖来拖去的新任海象员正准备跟他的上司强调自己会走,下一刻,衣领一紧,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拎着他轻松地把他放回桌边。 “明天周四,这家伙是我的。”低沉的男音响起,船长冲着桌子边某个方向扬了扬下巴,对船队里另一个海象员命令,“比利,你到雷克的船上去。” 麦加尔将目光放在那名瘦高的同僚身上,只见他应了声,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雷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笑了下然后冲着雷克招招手:“还不快点,红毛。” 雷克一愣,随即放开麦加尔,骂骂咧咧地赶了上去。 船舱中的高层一拥而散,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原本还热闹得要命的船舱里只剩下麦加尔和凯撒大眼瞪小眼。 麦加尔:“……” “看什么?”没好气地抬脚踹了下黑发青年人屁股底下的凳子,“还不滚回你的岗位上去,给你三分钟,迟到了扣你工资!垃圾!” 第27章 “嚣张什么!死狗!” 当麦加尔在好心船员的指引下,连滚带爬地赶到顶层海象员工作船舱时,里面的奢华装饰还有夸张的设备让他有那么一刻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大约一分钟后,他相信了。 屁股刚幸福得难以置信地坐上那张铺着兽皮的扶手椅,大门就被人哐地踹开,厚重的羊皮靴子踩在船舱地板上铺的地摊上发不出一点儿声音,身材高大修长的男人迈着长腿走进来,琥珀色的瞳眸飞快地在船舱里扫了一圈,最后在麦加尔身上定格。 “从我的座位上滚起来,垃圾。” ……所以,这里同时也是船长专用船舱。 唯恐再被以奇葩理由扣工资的麦加尔屁滚尿流地从扶手椅上爬了起来。凯撒没有理他,只是径直与他擦肩而过,然后伸手用力推开了办公桌后面的那扇窗户——那是一扇由活动木门做成的落地窗,稍稍一弯腰,迎着海风,凯撒从船舱中走了出去,外面有一个小小的平台——这是整艘主船最高的地方,站在这里,足以看清船上每一个角落里所发生的一切。 “起帆!” “拉紧绳索,风向报告一下!” “收锚!收锚!再加把力,没吃晚饭呢吧?!” …… 底下的人忙碌着,收锚,拉起风帆,舵手各就各位,炮手们也开始搬运起炮弹以备不时之需。 “雷欧萨船队的平均速度是八节。顺风,他们用的是用三桅船改造的商船,顺风速度很快。我们的船队里面因为有比较慢的大帆战船,顺风下比他们速度慢一点,大概是六点五节左右……”麦加尔抱着一堆下面领航计算师们送上来的资料,颠颠地跟在船长大人屁股后面报告,“从这里到阿尔及尔,走西南方向,现在吹的也是西南风,非常正点的顺风,大狗。” “兴高采烈个什么劲?” “我没有啊。”麦加尔无奈,“这是对职业充满了热爱——我只是想提醒你,这只是普通情况下雷欧萨船队的资料,今天他们可是带了一大批货,船吃水太深速度当然会变慢,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今晚就能追上他们。” “这才是人话。” “……我只是在报告工作而已,船长,不是在给你讲笑话取悦你。” 凯撒不为所动地点点头,这时候,船上已经准备就绪,只差船长一声令下立刻起航。 勾了勾唇角,正准备下令开船,忽然,从不远处一阵海风吹来—— “恩?” 在众人打了鸡血般奇葩的目光下,男人却迟迟没有下令,放下唇角,高挺的鼻尖动了动,随即他深深地蹙起了眉。 麦加尔:“怎么了?” 片刻的沉默。 “让他们重新抛锚。” 黑夜中,昏黄的月光看不清男人的脸色,只是听着语气,船长大人似乎情绪不佳。麦加尔一愣,以为自己阿拉伯语再一次出现了问题:“你说什么?” “抛锚,然后让他们全部滚到甲板上来。”男人咬牙切齿地说完,转身离开了领航的位置。 在一起准备就绪时候忽然停航,主船上,所有的水手都聚集到了甲板上。他们有些不安地面面相觑,其他船队的人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纷纷抛下锚聚集在船舷上,趴在边上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地凑热闹。 当麦加尔收拾完资料,从楼梯上走下来回到队伍时,几乎轻而易举地就发现,背着手站在队伍前面的船长大人脸色很不好看。 “不会是下午我不小心吐在船上的事情被船长知道了吧?”麦加尔身边,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小地响了起来,“不要啊,我会不会被扔下海喂鲨鱼?” “……”满头黑线的麦加尔扭头准备看看他不幸站在了哪位活宝旁边,谁知定眼一看,居然是个熟人—— “居然是你!” “怎么是你!” 俩人异口同声道。 暗褐色头发,脸上的雀斑,还有大大的耳朵,关键时刻毫无节操,蹦跶起来像个兔子似的少年贝瑞——此时,他正瞪着大眼瞪向麦加尔,满脸的难以置信:“你还活着——啊啊,我知道了!我听说他们弄来了一个东方人做海象员,不会就是你吧?” “……没错,不幸的,就是我。不会把你的船搞沉的,放心吧,老子自己也怕死。”麦加尔黑着脸无语道。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求情!”贝瑞立刻进入熟人模式,“听说你跟船长很熟,甚至是他的个人奴隶!你一定可以帮我——我不是故意吐在甲板上的,真的不是!”褐色头发的少年满脸急切地说。 “搞清楚少年,我是奴隶,不是男宠,每天自己都在被扣工资扣得死去活来,哪来的资格帮你求情……而且……放心吧,只要不是吐在他脸上,他应该不会为了这个专门停航的。”麦加尔干巴巴地说着——可能是声音大了点,立刻地,他就感觉到了凯撒心情欠佳的刀子眼刮到了自己脸上,鲜血淋淋,于是满脸是血的奴隶乖乖闭上了嘴。 凯撒面无表情地在船员队伍中来回走动,然后毫无征兆地,他在一个船员面前猛地停下了步子。 动了动唇角,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船长的话被面前的胖子海盗哭号着打断—— “船长我错了!我承认我昨天熄灯以后还窝在吊床里喝了一口朗姆酒!对不起船长!船长放过我——” 凯撒:“……” 众人将同情的目光投向这个被抓包的死胖子。 凯撒:“……九鞭,就地行刑。” 在水手们紧张的瞪视中,凯撒的步伐继续移动,于是,随着他的步伐停顿,甲板上出现了此起彼伏的—— “对不起船长!纸牌被我藏在枕头里了!呜呜呜我错了船长,跟我一起赌钱的还有比尔、麦克和来佳特!” “……每人十五鞭,就地行刑。” “老大饶命!我昨天就不应该胆大包天地在您窗子底下说脏话!不过绝对不是骂您,我觉得我值班的时候看见了脏东西,要辟邪!” “……扣五个金币工资。” “报告船长!我偷偷吐在船前面甲板之后用雨棚盖住了!我错了船长!船长饶命!” “……现在就给我滚去擦干净。” …… 男人沉重的羊皮靴子踩在甲板上,木头发出可怕的咯吱声,在贝瑞非常应景的倒抽气声中,凯撒终于缓慢地走到了麦加尔的面前。 微微低下头,俩人沉默地对视片刻。 麦加尔:“……要说犯规,好像我只是不小心在暗恋你而已,这个算不算?” 额角青筋凸起,男人英俊的面容上微微扭曲,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那我就不道歉了哦?”麦加尔幸灾乐祸的声音从凯撒背后远远地飘来,“‘船长对不起’什么的,反正今晚你已经听得够多了吧。” …… 今夜注定是个鸡飞狗跳的夜晚。 凯撒定下的那些五花八门的龟毛规矩几乎被这群不够自觉的海盗翻出来犯了个遍——其实相比起被这群不守规矩又有点蠢萌的海盗们完全蒙在鼓里,麦加尔更加相信,凯撒对于这些并不一定就毫不知情,大概多数情况下,男人大概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定下这些规矩,也只是为了在海上能更安全、团结地航行罢了。 而此时此刻的甲板上,无数个汉子被扒了裤子摁到甲板上的一张小板凳上,十几个白花花的屁股整齐摆成一排朝天映着月光,看的其他船的同僚喷喷称奇。 侵了盐水的鞭子刷刷落下,鬼哭狼嚎一片。 这些平常在海战里被砍了半拉脑袋都不带哼一声的海盗今晚就像炸开了锅似的,一半人在哭爹喊娘,另一半人在喊“船长我错了”“老大求放过”。 雷克带着他那群手下在另一艘主船上笑得直不起腰来,其他船队的人虽然不敢笑得那么张狂,但是也看得津津有味——这种不痛不痒的鞭刑,几乎没人准备把它当回事,权当凑热闹在看。 众人天真地以为这只是船长大人今晚吃饱撑了心血来潮的一场闹剧。 直到所有人行刑结束,七零八落地从板凳上爬下来接受同伴的嘲笑,人群闹哄哄地乱成一片,没人注意到,凯撒独自一人走上了二层的掌舵位,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长期被摩擦已经变得光滑的木质舵盘。 在笑闹声中,男人低沉而显得有些阴冷的声音在海风中响起。 “契约书上第六条,谁还记得?” 笑闹的声音变得小声了些,众人收敛起调侃,有些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 隔壁船,雷克也停止了大笑,挠着下巴想了想,随即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红毛大副脸色大变。 “说啊,垃圾们。”凯撒懒洋洋地命令。 站在麦加尔旁边的狗腿分队小队长贝瑞刷地举起手:“报告船长!‘严格禁止女人和孩子住在船上,如果有人将女人乔装打扮带上船来,将被处以极刑’。” “一字不差。” 凯撒赞赏地点点头,在众人的瞪视中,用漫不经心地语气砸下一枚重弹—— “船上藏了一个女人,在我发火之前,把她出来。” 第28章 一瞬间,除了耳边的海浪声,船上安静地几乎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刚才还在捂着屁股哀号的海盗们此时此刻仿佛都在前一秒弄丢了自己的声线,他们瞪大惊恐的眼,互相望着彼此,似乎企图从彼此的表情中看出什么不同来—— “天呐,女人!是我的耳朵出毛病了吗?谁把女人带上船了?” “这是被诅咒的!谁想要害死我们!还好船长发现得快!船还没来得及开出码头!” “去找她!她肯定藏起来了——甲板上的人也动起来——剩下的人跟我到酒窖和储物室里去找!” “船员休息室也不要放过!” 所有的汉子们提上裤子,骂咧咧地解散,一副势必要将整艘船翻出个底朝天的模样。麦加尔原本顺着人潮方向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在经过楼梯的时候,黑发年轻人一个灵活的闪身,飞快地窜上了楼梯,凑到了大狗身边。 “你也给我滚去找人。”凯撒皱皱眉,不动声色地说。 麦加尔不理他,只是径自从腰带里拿出一捆纱布,将纱布打开,高举过头,轻盈的纱布立刻就顺着海风的风向飘扬起来,少年漆黑的瞳眸死死地盯着随风飘荡的白色纱布,时不时伸出另一只手在空气中扎抓一抓。 “搞什么?”有些受不了站在神经病一样的海象员旁边,凯撒皱起眉,走开了些。 “嘘。”麦加尔压低声音,“我在工作啊,听,风在说话——” “你在发神经。”私藏女人或者孩子上船时大罪,此时的船长大人心情不可谓不恶劣。 “……”放下手中的纱布,随便卷吧卷吧塞进裤腰带里,麦加尔撇撇嘴,“听不到它们说话了,你太凶了,把人家吓跑了。” 凯撒:“……” 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跟他搭话。 放好纱布,麦加尔拍了拍腰间,漫不经心地说:“你也信女人和孩子会给船队带来厄运这种事?” “……”短暂的沉默,大约十秒后,男人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海风中响起,“不相信,大多数时候我是无神论者。但是大部分船员相信这些,女人和孩子在航行途中出现会让他们陷入恐慌,这不利于船队的安定。” “就这样?”麦加尔笑眯眯地追问。 “这次出航,我们是要去劫下那批货,既然那群商人找到了雷欧萨进行庇护,海战势必是会发生的。”凯撒淡淡地说,“海战对于海盗来说稀松平常,我现在站在这里,下一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会打来一枚炮弹企图炸碎我的脑袋——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有小孩或者女人在船上拖家带口的,合适吗?” 说完,男人稍稍偏过身子,琥珀色的瞳眸在黑夜中显得异常晶亮。麦加尔抬起头,猝不及防地与之对视上,海风将男人的声音吹散在空气中,他的声音显得非常近又非常遥远,而那张英俊刚毅的面容就近在咫尺,抿了抿唇,麦加尔清晰地听见自己吞咽唾液的声音…… 凯撒:“如果你现在敢凑上来吻我,你就死定了。” 麦加尔:“……咦,被你发现了。” 凯撒不置可否地哼了声,他偏过头,眼中酝酿的怒火稍稍变淡了些。将一切收进眼底的麦加尔懒洋洋地靠在二层的栏杆上,撑着下巴望着他家大狗傻笑——这美好的气氛没能维持多久,大约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麦加尔忽然啊了一声,伸手指了指楼下甲板示意凯撒:“好像找到了。” 男人搭在栏杆上的手微微动了动,俩人对视一眼后,同时往下看去。 月光下,平常生活习惯乱七八糟的海盗们难得安静了一会儿,他们之中俩个身材比较魁梧的夹着一个穿着简单裙子的妇女——乱糟糟的褐色卷发和脏兮兮的裙子在甲板上拖动中溅上了泥,在那个妇女的大吼声中,俩个汉子还算轻柔地把她扔到了甲板上。 “我不要下船!我要跟我的男人在一起!” 坐在甲板上的女人大哭着,那哭声震天响,而最令人惊讶的是,在月光下,众人可以毫不费力地看见这个女人高高隆起的腹部——居然还是个孕妇。 “吵死了。”男人不满地揉了揉耳朵,“来个人让她闭嘴——等等,先让她说她男人是谁。” 楼下甲板海盗得命,压着这个女人将凯撒的问题又问了一遍——而很显然,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看上去非常清楚作为船员私自带女人上船将会受到什么惩罚,于是在沉默片刻之后,她飞快地扫视了一圈甲板上挤挤嚷嚷站了一圈的男人们,在一片瞪视中,她颤抖着双唇,伸出手,飞快地往上一指—— 汉子们齐刷刷的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扭头。 麦加尔:“我?!” “呵。”站在他旁边的男人愉快地勾起唇角。 麦加尔:“开什么玩笑!这位姐姐,我只对我们船长硬得起来!” 凯撒:“……” 好想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的众人:“……” 凯撒怒火冲天:“喂,你们都给我摆出这副什么死人表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啧,该死,变态渔夫,你说什么鬼话!” 麦加尔也跟着炸毛:“妈了个蛋,老子一年没碰女人了!少冤枉我!” 楼下甲板上,那个女人插腰,就好像真的一个被负心汉抛弃的女人似的,撕心裂肺地边哭边快速地用意大利语骂。 “啊,”凯撒被女人哭得心浮气躁,整个人脸色都黑了下来,伸手霸道地推了麦加尔一把,“说点什么,然后让你婆娘闭嘴。” “我老婆没说话!他在推我叫我让别的女人闭嘴!”麦加尔没好气地说。 奴隶的胆大包天让凯撒微微瞪眼,冷笑一声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楼下甲板上有了新的神展开—— “塞琳娜!这是我的错!你不要冤枉其他人!”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在甲板上的人群忽然不约而同地从某个地方分开,一个浑身是肌肉、身材粗犷的水手从人群中走了起来,在听见他的声音的第一时间,那个女人立刻停止了哭泣,她睁大眼,被海风吹得干裂的双唇飞快地抖动着,随即,她整个人都无助地颤抖了起来—— 出来的人麦加尔记得,这人是船上的炮手,专门负责远距离狙击的,是个老船员,在他手下的炮无论远近,准头很大。 “是我的错,船长。”将那个女人扶起来抱在怀里,那个男人转过身抬头看站在二层甲板上的凯撒,脏兮兮沾上了黑色炮灰的脸上显得非常平静,“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塞琳娜快生了,女人又总有点任性……我一时说不过她……总之,是我的错,我甘愿受罚。” 船上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看向站在高处的凯撒,等待着他的判决。 只有麦加尔没有看他,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正趴在栏杆边,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对死死地拥抱在甲板中央的男女,他注意到,那个女人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只有深深陷入她的爱人肌肉的指甲出卖了她的情绪。 少年眨了眨眼,然后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踹了凯撒一脚。 “……先把这个女人送回码头。” 终于睡醒过来似的,凯撒终于缓缓开口——众人不知道为什么,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隔着一艘船,雷克长长地打了个呵欠,“闹剧。”扔下这么一句简单的评论,红毛大副拖着步子转身离开了船舷。 一步三回头,那个名叫瑟琳娜的女人被送回了码头。 怒风号主船的二层甲板上,船长大人懒洋洋地单手撑着下颚,心不在焉地看着这场不怎么动人的离别戏——当他淡漠地下令收起踏板,那对苦命小鸳鸯被迫分离时,女人的哭泣声让麦加尔不由自主地瞥了凯撒一眼……他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名叫法海的死秃驴。 水手们重新回到甲板上。 “狙击手杰克,触犯契约第六条,按照规矩,处以浸水船底拖曳处罚,天亮行刑。” 甲板上,男人低沉而充满了魅惑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动作顿了顿,所有人都看见,那双修长而优雅的手轻轻离开了栏杆,黑色海狼最终只留给了所有人一个离去的背影。 “开船。” …… 声名狼籍的“keel hauling(船底拖曳)”,行刑时间二十四小时。绳通过船底从右舷拉到左舷,将受惩罚者剥光衣服,捆进双脚,固定在船底的绳上从左舷拉到右舷,使其受到来自龙骨的摩擦,而大多数的木制船底满是剃刀般锋利的毛刺与碎片——拖动的速度慢了,身子上的人会被淹死,拖动的速度过快,又很容易撞上船底凸出的部分——大部分接受了这种刑法的人都直接在行刑的过程中就流血而死,侥幸能活下来的,也会在接下来的几天感染而死。 历史上能在这个刑法下能活下来的人,几乎为零。 凯撒离开后,甲板上陷入了半分钟的沉默,仿佛是无声的哀吊。 而只有即将接受行刑的那个名叫杰克的男人显得非常平静。 直到半分钟过去,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忽然重复了一句,船长说……开船。 人们仿佛这才从噩梦中惊醒——在一片行航前准备的吆喝声中,难以再听出前一刻发生了什么。水手们死死地拉起绳索,卖力地拖拽到手臂上青筋凸起,他们在一片乱糟糟的吆喝声中仿佛发泄一般地大吼出声。 只有他们自己才听得到,砰然的心脏在胸腔中有力的跳动声。 船长室内。 “……就这么拿去拖了?”坐在铺着兽皮的扶手椅上,麦加尔打了个呵欠,“居然没有老员工福利?” “这是海盗船,不是圣母院。”站在窗边,一动不动抱臂望着窗外的男人平静地说,“后悔了?海盗船上就是这样,能担得起这个船长,我也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好人。” “……”麦加尔沉默片刻,在凯撒回头看他时,黑发年轻人冲他露出了一个清晰的蠢笑,“居然曾经有人以为你是乐善好施的好人?” 男人拧开头,移开了视线,从鼻腔里轻轻哼了声。 “哼什么哼。” “你最好是已经做好这样的觉悟,变态渔夫。” “不然怎么样?” “把你的牙齿一颗颗敲下来,然后用带着倒刺的绳子结结实实地绑在你屁股下面的这张椅子上,扔进海里,沉底,或者喂鲨鱼。” “……” “上了我的船,就是我的人,不听话的统统给我去死。” “……我要下船。” “船已经开了,啊,又是个不错的夜晚。” “……” “滚下去问问那群吃饱了不干活的领航计算师,我们拉下我的猎物有多远了。” “遵命,船长。” 第29章 在一场舒心的晚餐与鸡飞狗跳的船队罪孽清洗仪式之后,现在可以让我们来看看,距离狡猾的中二少年雷欧萨,凯撒的船队到底被拉下了多远的距离? 科学数据表明,雷欧萨这次所使用的船只——也就是那艘三桅改用商船,在顺风的情况下,速度可以达到八节的逆天高速,而不幸的是,拖家带口的怒风号船队平均速度只有六点五。换句话来说,如果这场西南方向的风不停,就算怒风号马力全开,也只是距离雷欧萨的船队越来越远而已。 但是如果逆风的情况下,三桅船的缺点就很容易可以暴露出来——因为这种船只刻意追求速度,所以它的龙骨和整个船只的构建都选用相比之下比较轻薄、贵重的木质材料,一旦遇上逆风有大浪的天气,为了确保有效的使用寿命,三桅船必须立刻大幅度降速然后倚靠其他大型船只才能安然无恙。 “……可是现在依旧在刮西南风。”麦加尔合上资料,面无表情地说,“天亮了,船长。” 坐在办公桌身后面的男人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从卡利亚里到阿尔及尔正常船队需要四天时间,我们要在他们到达码头之前赶上他们。” “请不要提出任性的要求,船长,”麦加尔跟着打了一个呵欠,将手中的资料扔到大狗鼻子底下,“我是海象员,只会告诉你现在窗外刮得什么风,但是不能呼风唤雨还真是对不起啊船长。” 凯撒温和地说:“没关系,反正托你的福,我未来几个月都不用付你工钱,这么一想,我忽然就不想追究你的各种缺陷了。” 麦加尔:“……” 仿佛没有看见可怜的海象员满脸纠结的表情,船长大人径自推开窗,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顶层甲板上。耳边,海鸥清脆的鸣叫和船只破浪前行的浪花声声声入耳,盯着航海图企图寻找一条近路未果的男人一夜未合眼,在船员们开早餐的吆喝声中,他疲惫地活动了下筋骨,决定早餐之后就去补眠,然后…… “船长!大事不妙了船长!” 凯撒:“……” 麦加尔:“船长,有人在叫你,他说大事不妙了呢。” 凯撒:“把你脸上的幸灾乐祸收起来,变态渔夫——知道什么叫奴隶吗?字面意思就是,我不睡,你也休想合眼。” 一句话带你体验从天堂到地狱。 于是当某个基层船员蹬蹬蹬连滚带爬地跑上顶层甲板时,等待他的是俩张怨气冲天的死人脸。 “说。” 缺少睡眠导致心情不太美妙的船长大人言简意赅。 “今天早上值班人员到底下货仓拿东西的时候,发现货仓进水了——十八袋面粉泡了水不能用了,而且那个漏洞似乎越来越大,看上去像是人为破坏的!船工说要修补必须立刻停船,他们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而且……” 凯撒皱起眉:“而且什么?一次性把话说完。” “而且破洞的地方是昨天发现杰克他婆娘的地方。”通风报信的船员说完之后立刻闭嘴,一个劲儿地用小眼睛去瞟凯撒的脸色。 麦加尔:“……” 命题:论一个孕妇的破坏力_(:3)∠)_。 令人意外地,闻言凯撒却什么也没有说,他沉默片刻后举步走回船舱内,麦加尔和那个倒霉的船员对视一眼,屁颠颠地跟在他屁股后面。 船舱内,船长的办公桌上放了一个小型沙漏——和挂在凯撒和雷克俩人主船旗杆上面的那个沙漏一模一样,只是小了十几倍而已,在缺乏计时器的年代,作为最好的计时工具,每当这个精巧的沙漏中白色细沙完全走完,就代表一个小时已经过去。 修长的指尖将沙漏拿起来,放在掌心漫不经心地把玩,随着时间的推移,船舱内气压越来越低,就在麦加尔认真考虑要不要尿遁时,男人低沉的嗓音才缓缓响起—— “杰克呢?” “五分钟前雷克老大让人绑好开始行刑了。” 通信船员的话刚落,麦加尔立刻眼疾手快地一把从凯撒手中抢过那个沙漏,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桌面上。 手中一空的男人一愣,抬头挑眉:“发什么疯?” 麦加尔:“计时。说好了行刑时间是二十四个小时,多一分一秒都不行。” 听了麦加尔的话,男人不怒反笑,冷哼一声沉声道:“别说一分一秒,我现在就想让他再给我多泡上个二十四小时——传令下去,停船修补,把杰克给我拉上来,我有话要问他。” …… 被绑得像个粽子似的杰克被从船底重新拉上来扔到凯撒脚边时,他刚刚在船底走了一个来回——这似乎已经够他受的了,鲜血顺着他被船下钉子碎片划破的背部一路混着海水流成了一股小溪,染红了周围的一小片甲板,他喘息着剧烈咳嗽,看上去是被海水呛了个够本。 杰克的狼狈没有让凯撒的心情稍稍好一些。 站在可恶的西南风中,远处是跑得连屁股都摸不着的雷欧萨,脚底下是雷欧萨放下的小奸细和他挖出来的大窟窿——此时此刻,男人的心情恶劣得简直想把那个难缠可恨的红毛死矮子拆了喝血吃肉。 皮靴动了动,用脚尖抬起杰克的下巴,船长大人皱着眉脸上写满了“老子耐心缺乏”,问道:“雷欧萨给了你多少钱?” 令人惊讶的,杰克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 他虚弱地喘息着,眼睛疲劳地看了一眼四周,最后,他将视线定格在面无表情的凯撒脸上,现在,那张英俊的脸上,毫无感情的琥珀色瞳眸令人心惊肉跳。 缓缓地闭上了眼,即使身上的伤口浸过海水的剧痛也没哼一声的杰克此刻却如同真的见了阎王一般,颤抖着说:“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船长,我没有背叛您。” 片刻令人窒息的沉默。 没有人敢说话。 嗒。嗒。 楼梯边,麦加尔心不在焉地用手戳了戳他顺手带下来的白色沙漏。 “你戳它它也不会流的快一点的。”贝瑞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他凑到麦加尔身边,神秘兮兮地说,“真的,我试过。” 面瘫着看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屁孩一眼,咚,黑发年轻人默不作声地将沙漏放回平稳的楼梯上。 “放下去,继续拖。” 不远处,凯撒平坦无起伏的嗓音响起。 “啊,凯撒先生果然是个好人。”麦加尔耳边,贝瑞笑嘻嘻地仿佛自言自语道,“他相信杰克了,是我的话,我可没那么好说话呢。” “所以他是船长,你是打工的啊,蠢货。”翻了个白眼,将精巧的沙漏揣进口袋里,被贝瑞絮絮叨叨得烦躁的麦加尔顺手把早上从餐桌上顺来的苹果塞给贝瑞,“拿好零食,小鬼,再见。” …… 船只停驶一小时,一小时后,船队继续开航。 傍晚,趴在船长的办公桌上,麦加尔第十二次小心翼翼地将走完的沙漏掉了个面。在他的不远处,闭着双眼小歇的男人身上盖了一件夹克,他高大的身躯深深地陷入柔软的扶手椅中,呼吸均匀,每一次胸膛震动,长而浓密的睫毛也会跟着微微颤抖。 麦加尔撅屁股趴在桌上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找不到其他的事好做,直到…… “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扶手椅上,闭着眼的男人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道。 趴在桌子上的黑发年轻人瞬间笑眯了双眼:“醒了啊?” “被一个变态狂蹲在旁边守着,什么人都不会睡得踏实的。”凯撒缓缓睁开双眼,琥珀色瞳眸中原本的疲倦一扫而空,只是短短一个小时的休息,就足够让黑色海狼重新恢复活力。 而面对人身攻击,厚脸皮的抖M海象员表示十分受用。在男人警告的目光下从桌面上爬起来,走到窗边,黑发年轻人望着外面,海平线方向,一轮红日正在渐渐下沉,这象征着又一个白天即将过去…… “还是西南风?”男人因为刚睡醒有些沙哑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麦加尔身后响起。 “恩。”低低地应了一声。 船舱里陷入一片短暂的沉默,麦加尔东张西望了下,开始他最擅长的没话找话说。 “大狗?” “叫我船长。说。” “你的船员似乎都很喜欢你啊,都觉得你特别了不起的样子。” “哈?”麦加尔身后,打呵欠打了一半的男人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嚣张地勾起唇角哼了声,“废话。” 笑了笑,年轻人向前迈了一步,将手伸出窗外,感觉带着丝丝阳光余温却已经变得清凉的海风从指间穿过,纤细的指尖微微一颤,麦加尔猛地抬起头,珍珠一般晶亮的黑色瞳眸中,倒映着如火烧一般通红的云层,云层远远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一般,朝着头顶的方向滚滚而来。 他的身后,凯撒还在自言自语—— “不想追了,吹吹吹吹你娘的西南风——操他祖宗的死红毛矮子,那批火枪就给他赚好了,老子这样马力全开追个三天三夜说不定连本都回不来——” “追吧。” “死红毛矮子别被我撞到,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到时候老子一定要——什么?” “追吧。” 转过身,麦加尔背对着阳光,从凯撒的方向望去,黑发年轻人整个人都陷入了一圈淡红色的光晕中,光晕中,只听见对方异常平缓的语调。 “……要变风了,一个小时内。” 眼前的景象不知怎么的让男人难得一时语塞,微微眯起双眸,愣了半晌,好不容易才从唇缝里挤出一句:“说什么蠢话?” “我说要变了就是要变了。”变态渔夫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起伏,对方嚣张并且不耐烦地对他的顶头上司说,“你要不信我,还让我上船做个鸟?” “……” “……” “……那把恶心的羽毛扇你从哪摸出来的?” “……你的桌子底下,可能是哪个妓女姐姐落在你这的。” “又不是娘们,你抓着扇什么扇,给我扔了!” “这叫气势!你懂个屁!” 人生得以抓到机会装一回诸葛亮先森,何其难得! …… 一小时后,麦加尔懒洋洋地摆放在桌面的沙漏第十三次掉了个头。 与此同时,窗外响起船员一片狼嚎—— “船长!变风啦!东北风吹起来啦船长!” 船长船舱内,一片寂静,船长和他的奴隶大眼瞪小雅。 某奴隶潇洒一笑,放下沙漏:“以后,请叫我的外号:赛诸葛。” 第30章 在东北风的笼罩下,第二天天一刚亮,船员大呼小叫地用渔网打捞上了一条…… 还带着油星子的鱼骨头。 身上聚集着全体船员们期盼的目光,俩根指头捏着鱼骨尾巴,凯撒将鱼骨拎到跟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在麦加尔嚷嚷着“你要是敢舔一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的碎碎念中,男人冷哼一声,将鱼骨头扔回了海里,转身走上最高层甲板—— “追上了。上桅帆解开,全速前进。” “遵命!船长!——解开上桅帆!全速前进!” “炮手准备!” “怒风号万岁!” 清晨的阳光中,地中海最巨大完善的改良船只上,德国旗帜缓缓下降,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黑底白色狼头旗帜,怒风号终于卸去了它的伪装!桅杆上,巨大的白色沙漏随着海狼轻轻摇晃,黑色海浪的旗帜迎风飘扬! …… 与此同时,另一艘船上。 “船长!风向依旧是东北方向!领航员说这样下去不过半个小时我们就要被凯撒的船队追上了!” 咚咚的奔跑声在清晨宁静的甲板上显得异常突兀,一个壮硕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推开船长休息室,休息室中,一眼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张过于豪华的大床,床上柔软的羽毛被下,高高地拱起了一个大鼓包。 “啊啊啊船长——” “唔?哦哦……” 还带着睡意的声音从被子下传来,随着声音鼓包动了动,一缕酒红色的头发从被子下滑出,忽然,被子缓缓蠕动的动作猛地一顿!下一秒,顶着鸟窝头的少年大力掀开被子,漂亮的脸蛋上还带着睡觉时被手上戒指印出来的痕迹,雷欧萨鼓起腮帮,将整张脸鼓成了包子状:“烦死了!爱德华!我好不容易睡一个懒觉!” ……船长,你明明天天都在睡懒觉。面对船长的幼稚指控,大副哭丧着脸欲哭无泪地想。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爱德华觉得冷汗都顺着背脊留了下来:“船长,那群商人叫嚣着让你想个办法,说他们付了钱的,现在凯撒的船就要追上来了——” “谁管他们啊!”红发少年瞪大眼,“付了钱就了不起吗?” 爱德华:“……可是我们确实收了他们钱=_=。” “啊啊啊啊真啰嗦!”被烦的不行,雷欧萨一个翻身从柔软的大床上爬了起来,“忽然变风向我也不想的嘛,真是讨厌!爱德华,我们的船队吃水比较浅,对吧?” 爱德华再一次擦擦汗:“对,对。” “那就往礁石那边开啊!现在又不是在海中央!”不耐烦地将擦脸的手帕扔给大副,雷欧萨满脸不耐烦地说,“这种小事就吵醒我,下回……杀掉你哦。” “是,对不起!船长!”强壮的成年人浑身一僵,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头下滑。 正是七月盛夏,凉爽的船长休息室中,爱德华却觉得如同身处冰窖——少年的声音中仿佛还带着稚气的天真可爱,可是只要抬眼望去,就能毫不费力地发现,在那双漂亮的脸庞上,金黄色瞳眸里彻骨的冰凉。 短暂的沉默过去,收起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雷欧萨再一次鼓起脸,提了大副一脚任性叫嚷开:“还不快去!等着被凯撒追着屁股打吗!” “是!遵命!船长!” …… 二十分钟过去,小小的望远镜镜头中,运载着无数黄金和火炮的船只终于出现在视野范围之内。 “他们把船往礁石区开了,看样子是想利用船只轻巧吃水浅的方式甩开我们——啊,那个死矮子真是很了解你啊,凯撒,这是摆明了不想跟我们打接舷战。”主船队上,雷克举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几百米开外那十几艘船只的动向。 在他身边站着的是面无表情的黑色海狼,琥珀色的瞳眸微微眯起,指尖轻轻在船舷上敲击:“还有多远能进入大炮的射程?” 雷克:“大概七码左右。” 凯撒:“继续前进。” “咦?”雷克放下望远镜,有些惊讶地望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在确定对方并没有开玩笑后,无奈地耸耸肩,“好吧——贝里克,传令下去,继续前进,进入射程就拉起主桅杆,准备开火。” “让他们伸出长桨。”凯撒淡淡的声音传来,“这世界上能让我凯撒搁浅的人,还没出生。” 雷克愣了愣,随即懒洋洋地笑了。 “面对敌人的时候,我发现你这副得意洋洋的臭屁模样还满赏心悦目的,赞一个呀,船长。” “闭嘴,垃圾。” 昔日平静的地中海上,今天注定掀起腥风血雨! 俩边船队同时打开炮口,在船员们的吆喝声中,几十口黑漆漆被打磨光亮的大炮从炮口处伸出,不约而同地对准了对方的船只,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海面上忽然陷入了一片令人不安且心惊胆战的对峙! 怒风号上,船长亲自掌舵,手轻轻地搭在舵上,凯撒第三次不耐烦地抬头看了眼挂在桅杆上的沙漏,在众人眼巴巴的目光下,船长大人皱皱眉,总算是想起还有某号大活人,视线巡视周围一圈:“麦加尔呢?” 麦加尔:“到!” “到什么到,蠢死了。”嫌弃地瞥了满脸亢奋的黑发年轻人一眼,“滚去摇下那个沙漏,怎么那么慢!” 麦加尔:“摇它是没用的,不然杰克早上船了——对了,杰克呢?” 凯撒:“……我怎么知道,去问雷克。” 雷克:“问我?有没有搞错老大,我还以为你已经让人把他拉上来了!” 凯撒:“人是你放下去拖的,当然是你负责拉起来。” “所以他还在船底?你们这俩个没人性的禽兽!”瞪大眼大吼出声,新任海象员毫无顾忌地对船上的第一把交椅和二把手人身攻击了个爽,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匕首叼在口中,在众船员崇拜的目光下,毫不犹豫地转身跳入海里—— 凯撒挑了挑眉,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远处传来大炮开火的声音,随着这声巨响,在怒风号不远处,一朵巨大的浪花应声炸开! 雷欧萨的船队率先开火了! 对方的嚣张态度让怒风号上顿时响起怒骂声一片! “居然敢先开火?胆子不小。”男人冷笑一声,“大炮准备,给老子往死里打!” 雷克:“可是船长,我都不好意思说了,沙漏还没走完啊——” 呯—— 啪—— 俩声清脆而提神的脆响,桅杆上,原本缓缓流动的巨大白色沙漏炸裂开来,白色的柔软海砂四溅而出,撒了站在桅杆下的船员满头满脸。 在众人囧囧有神的目光下,船长大人面无表情地将火枪踹回腰间:“现在,走完了。” 众人:“……” 雷克:“……开火。” “开、开火——!” “上趟!准备开火!!!” “瞄准对方侧船舷!打他们的炮台位!” “开火!狗娘养的雷欧萨!洗干净脖子等着爷爷!” 船只的速度越来越近,俩只船终于双双驶进了双方的炮程范围内! 此起彼伏的炮火频繁地响起,落空的水花在周围频频炸开! 一片混乱中,几只小船纷纷从双方的大船上放下,几十名亡命水手争先恐后地跳上这些小木船——随着船只越来越靠近,一场雷欧萨极力想要避免的接舷战眼看着在所难免!谁先利用这些小船靠近对方船只混进对方的船上,谁就获得巨大的先机! 动荡的海浪中,谁也没有发现,一个黑发年轻人泼水而出,他口中衔着一把制造及其精巧的匕首,往四周望了望,就在大概五米处炸开的炮弹让他瞳孔微缩,然而,只是几秒的犹豫,他一头重新扎进水里,灵巧轻快地划开水面,像是一条游鱼一般飞快地向他的目标游去—— 在怒风号的船侧,前任狙击手杰克奄奄一息地被捆绑挂在那里。 “妈蛋,太可怜了兄弟,生不逢时啊。”麦加尔嘟囔着游过去,取下口中的匕首,先伸手探了探对方鼻息确定自己要救的是一个活人,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频率却足够让麦加尔满意,“……要不是我还挂念着你,你可能就要在这水里泡死了……” 喘着粗气,伸出手抓住船边挂着的粗网,年轻人另一只手抓着手臂飞快地切断束缚着杰克的粗糙麻绳,锐利的鬼杀切割这类粗糙编织物简直易如反掌,很快地,失去了束缚和支撑的杰克从捆绑上脱落,如同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毫无反应地海底沉—— 麦加尔啊啊惊叫俩声扑腾进海里将眼看要被海水淹没的杰克托了起来,呸出一口苦涩发咸的海水,“……不用谢,叫我红领巾。”露出一个苦笑,年轻人双脚踩着水将毫无知觉死猪一样沉重的成年男人带到船边—— 现在到处乱糟糟的,想带着杰克重新上船是不可能了,麦加尔在等,等一艘怒风号的冲锋船下来,然后把杰克放上去—— 然而,过于精神集中的黑发年轻人却忽略了身后,清晨的薄雾中,一艘小船正借着雾霭和耳边炮火惊天巨响的掩饰,无声地靠近了他的身后—— 然后。 迎头一个粗糙的渔网落了下来—— 麦加尔:“咦?” “——队长!抓到了一个!活的!看上去正准备逃跑!” …… 麦加尔:“……我了个操!又来?!!!” 第31章 呯—— 脸着地四仰八叉地被扔进那艘破烂的木船里,刚一落地,趁着船上的敌方海盗们还没反应过来,麦加尔立刻挣扎着爬起来扯开嗓门毫不客气地朝船上大吼:“大狗!救命啊大狗!!!!!!——凯撒!!!你妈了个蛋快点往下看一眼啊!!!喂——船长啊啊啊啊啊啊——” 轰—— 不幸的是,与此同时,一枚炮弹在他们不远处爆裂,掀起的水花和爆破声掩盖了他的歇斯底里。 伴随着哗啦啦的浪花声,小小的木船被掀起的波浪推开,硬生生将原本只处于船正下方的冲锋船推离了怒风号。 “……”这位不知名的稀烂炮手同志,真是谢谢你大爷了。无语地抹了把脸上的海水,麦加尔仰天长叹,不叫你红领巾应该不介意吧? 船上,满头满脸水花的麦加尔沉默,满头满脸水花的敌方海盗们沉默。 三秒后,海盗们不约而同目露凶光。 那刀子似的目光搞得麦加尔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别……兄弟,我不喊了,我发誓不喊了,我宣布我投降——不要动粗,我跟你们走——啊!” …… 麦加尔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他又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没有大狗,没有红毛大副,没有阿拉伯人,没有雷欧萨,更加没有该死的渔网——而他终于从这场荒唐梦中醒了过来! 窗外正是盛夏,大学高高的梧桐树上,知了“吱吱吱”地叫个没完,他的头顶上是吱呀呀慢悠悠转动的吊扇;他的手里抓着的不是鬼杀,而是一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又十分符合他身份的2B铅笔;他的脸下垫着的不是硬邦邦铺满了干燥海草的冲锋船,而是一张流满了口水的试卷,试卷上的标题很大,是美丽又亲切的方块字——论航海气象学。 他是罗沉舟,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气象大学大学森。 老子这是……在考试?茫然脸从桌子上把自己的脸拿起来,他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教室最前方的监考老师。 英俊的脸庞,笔挺的西装,装逼的名表。 讲台上,男人手中的粉笔准确弹出,飞射到黑发年轻人的脑门上。然后,这个男人傲慢地抬起下巴:“名字敢更不吉利一点吗?你这科挂了,垃圾。” 然后,那个男人从讲台上走下来,当着教室所有人的面,把他的大裤衩连带内裤一扒,摁在桌子上,干了。 …… 等等,这是什么狗屁神展开! 于是,当那个不知廉耻与下限的罗沉舟抱着凯撒教授的脖子,东蹭西蹭地要求再来一发时,麦加尔被自己雷醒了。 “……呃……” 缓缓睁开眼,这一次,真实的感觉伴随着恶臭扑面而来。周围很安静,头痛剧烈的黑发年轻人动作缓慢地从铺满了杂草、湿漉漉脏兮兮地地面上把自己的脸拿起来的时候,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周围摇晃的频率提醒了他,他还在海上。 船外时不时响起的炮火声让他隐约想起,他现在大概身处何方。 麦加尔沉默片刻,再回味了一遍那个荒唐(并且攻受有误)的春梦之后,忽然想起在他被揍晕之前,那群该死的海盗狞笑着举起了一个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铁锤,毫不犹豫地给了他的后脑勺一下。 “……” 一定是被揍傻了才会做这么不靠谱的梦。囧着脸伸手摸了摸脑袋,后脑柔软湿润的黑发下,麦加尔摸到一片不同于海水的粘稠。手上动作微微一顿,随即,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地将手在地板的稻草上擦了擦。 老子不痛。 麦加尔告诉自己。 真的不痛。 ……真的,一点都不痛QAQ。 一屁股坐回脏兮兮的稻草上,忍着后脑勺剧痛的麦加尔开始尝试接受自己熊了吧唧被敌人抓走的事实——他用自己逐渐恢复清晰度的视线扫视周遭的一切——毫无疑问的,前方五米开外处的生锈铁栏杆告诉他,此时此刻的他正身处某个牢笼之中—— 这大概是某个船只的下层,船舱侧面不知道被哪个准头有问题的王八蛋打出了个大窟窿,每当船只剧烈摇晃的时候,就会有一小股海水灌进来,而麦加尔就坐在这么一堆泡水的稻草里,脑袋哗哗地流着血,思考人生。 这时候,嘻嘻嘻的笑声在麦加尔身后响起。 “小宝贝~欢迎来到雷欧萨的牢笼~” 麦加尔:“……” 能叫我小宝贝的,都不是好人。 回头一看,果然,站在他身后满脸亢奋的是一个面容丑陋猥琐的海盗——这个海盗的头发因为常年没有清洗结成了一坨,脸上脏兮兮的,牙齿少了几颗,剩下那几颗歪七扭八黄得像玉米,他的左眼戴着一颗做工非常敷衍的假眼球,当他凑近麦加尔的时候,那个眼球的眼珠因为主人兴奋过度转到了眼睛的后边,于是当麦加尔一回头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非常一不小心的”大白眼。 “看看,莱森!过来看看!他们抢来了一个什么好宝贝!” 在用仅剩的那只眼看清楚麦加尔的脸后,这位牢友兴奋得几乎背过气去:“一个白白净净的东方人——比小妞还漂亮的脸蛋!啧啧啧,莱森,快来看看!我一个巴掌就比他的脸还大!” 这位牢友的不靠谱形容让麦加尔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到了另一个倒霉鬼身上。 于是当黑发年轻人木着脸低头试图在身上找到属于自己的象征时,他毫不意外地发现了另一个噩耗——鬼杀不见了。 大狗的定情信物,不见了。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麦加尔觉得自己的小宇宙被吞进了黑洞。 神经里有根什么重要的线路啪地一下,断了。 下一刻,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牢房中,所有人看见那个连坐都坐不稳的东方人忽然从地上窜了起来,几乎不费丝毫力气就将流着哈喇子的独眼巴罗摁倒在地——那个相比起常年在海上行走的人过于白皙的皮肤从他敞开的衣领处一览无遗,他就像一只忽然发怒的猎豹一般,完美的腰身,结实挺翘的臀部,他扑倒在巴罗身上,手肘死死地顶住了这个猥琐丑陋的海盗的喉咙。 “离我远点,垃圾。” 黑发年轻人神情淡漠地警告。 然后他松开了巴罗,自己找了个角落蹲着去了。 ……大狗给的定情信物不见了QAQ。 ……嘤嘤嘤,干你祖宗十八代的死海盗QAQ。 牢房中,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内心的少女在哭泣。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冷艳高贵状的麦加尔,一个汉子口中叼着的稻草从他唇边无力滑落,他双眼发直,愣愣地说—— “操,老子这辈子第一次对着一个男人,硬了。” 有的人,他就是长得一张大众脸。但是当他一不小心把小二逼本性掩饰起来,形成冷艳高贵的假象时,那一瞬间,在某些品味猎奇的人眼里,他可以变得风华绝代。 片刻的沉默后,不知道谁先起得头,牢房中,海盗们嗷嗷提着裤子冲向麦加尔。 在黑发年轻人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他被四个人结结实实地摁在了地上。 麦加尔:“……干什么?” 海盗一号:“我先来!” 海盗二号:“你资历不够!老子在这关了俩年了!我先来!” 海盗三号:“直男统统散开!让专业的来!” 自动开启自问自答模式的麦加尔:“请问……这是要,干我?” 海盗三号嘿嘿笑着一把撕开他的衣服作为最好的回答解决了他的问题。 当那几只粗糙的手乱七八糟争先恐后地摸上黑发年轻人的皮肤时,麦加尔动了动手指,正准备再一次开启外挂小宇宙时,意外它……又发生了。 一颗硕大的、做工精细的、价值连城的蓝宝石戒指,叮叮当当地从被撕裂的衣服口袋中跳了出来。 海盗是什么? 为钱活,为钱死的奇葩生物。 追寻着叮叮当当的声音,简直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本能。 所有人都将自己的视线从麦加尔的身上移开,牢房里陷入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寂静,这样的宝物让牢房里所有人的人都看直了眼——他们盯着它,看着它在船身的摇晃中,一路滑向了牢房的角落。 “……” “……我、我的!” “放你娘的西屁!我先看到的!” “衣服是我撕开的!我的我的我的!” 牢房中,海盗们嗷嗷提着裤子冲向蓝宝石戒指。 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麦加尔无语地看着一群海盗为了那一颗曾经差点被扔进海里的戒指抢得你死我活。 我家船长说,那上面可能有黑死病毒哦亲。 唇边勾起一抹微笑,麦加尔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靠在栏杆上。 在海盗们的哄抢声中,谁也没注意到,船舱的大门被人呯地一脚踹开,那沉重的皮靴踩在木板上的声音至少说明了来人是个身份不一般的人,麦加尔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回头。 “凯撒要求交换奴隶。”爱德华粗声粗气地说,“你们这群狗,谁来自黑色海狼船上的,举手!” 没人理他。 “喂!一群死猪!你们在搞什么!” 大副恶声恶气地踹了下牢笼栏杆,栏杆脆弱地震动了起来,连带着靠在上面的麦加尔的脑袋也跟着震了俩下,爱德华甩开了他的皮鞭,带着倒刺的鞭子在风中呼呼作响,啪地一声伴随着一个海盗的哀号,独眼巴罗鬼哭狼嚎地滚落在地,一枚硕大的蓝宝石戒指从他手中飞了出来。 “恩,这是什么?——” 雷欧萨船队的大副皱起眉,弯腰捡起那枚戒指,在翻过来看到戒指里面所雕刻的字母时,凶恶的大副顿时脸色大变—— “这是谁的戒指?!” “……” “我的。”麦加尔站了起来。 唰——啪—— 一条皮开肉绽的血痕出现在说话人的手臂上。 “我操!”被揍得莫名其妙的黑发年轻人吃痛一声猛地一缩,勃然大怒,“抽我干鸟!”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东西!”鞭子粗暴地卷上了满脸怒容的年轻人的脖子,爱德华拽着他往前拖了拖,“跟我去见船长!看他不扒了你的皮!小贼,等着哭着叫妈妈吧!” 第32章 炮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 大概是凯撒或者雷欧萨,其中的一方要求谈判—— 《海洋公约》第二条:当对方要求谈判时,立刻停止攻击,尊重对方的谈判意愿。 当麦加尔被爱德华连拖带拉地跟着一群同样被抓的熊孩子一起被拖上甲板时,作为这只偌大船队的主子,雷欧萨正坐在他那张与周围完全格格不入的华丽扶手椅上懒洋洋地打瞌睡。就好像现在不是地中海的夏令时间一样,少年半张小脸埋在厚实的毯子底下,当锁链拖在地上哗哗的响声响起时,洋娃娃一般长而卷的睫毛轻轻颤了下。 阳光下,那双骄傲带着不耐烦的黄金色双眼缓缓睁开。 “搞什么,爱德华,你不把这些人拿去跟凯撒交换,跑来我这……” 少年的话语在看到队伍最前端的麦加尔时,猛地一顿。 他瞪大眼,惊讶地用力眨巴了下漂亮的眼睛。 麦加尔:“……” 雷欧萨:“……” 麦加尔、雷欧萨:“搞什么!你居然是海盗!” 一把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雷欧萨站起来走到麦加尔身边,乱七八糟地去扯他脖子上的鞭子,一边大声抱怨:“爱德华,你怎么这样!快放开他,是他从一堆流氓手里保住我的贞操的!” 船长你的贞操……不是十四岁那年就已经没有了吗?可怜的爱德华目瞪口呆,在他回过神之前,手中的那枚蓝宝石戒指被一把抢了过去!举起麦加尔的手,红发少年满脸认真地将戒指套进了麦加尔的中指,然后他握着黑发年轻人的手,抬起头露出一个天使的微笑:“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黄金色的瞳眸闪啊闪,就差要求举高高和么么哒。 于是,整天泡在粗糙汉子里的麦加尔被闪瞎了狗眼,闪坏了智商。 “妹纸,你……”脑中闪过白蛇传七仙女聊斋等一系列女神嫁屌丝的经典神话,麦加尔老半天大脑回路跟不上步伐,“你怎么是海盗?” “咦?”大眼忽闪忽闪,雷欧萨疑惑地偏偏,红发少年凑近了他微微弯下腰,干净小巧的鼻尖几乎就要碰到坐在地上的麦加尔的鼻尖,“可是你不也是海盗么?” 麦加尔面无表情:“被逼的。” 当然还有船长无耻使用色诱术,不过在纯情的妹子面前,略过不提。 雷欧萨:“好巧!我也是被逼的呢!” 麦加尔:“啊?” 爱德华:“……” 雷欧萨船上众:“……” 船长,你被什么不好的东西上身了吗船长!你一定是中暑了啊船长!!你是谁啊你到底是不是船长啊船长!!!看着吹牛不打草稿瞬间变身纯洁少年的老大,众人心中草泥马咆哮奔过。 雷欧萨:“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为什么抓你?!” 爱德华:让我们放下冲锋船去抓人质的人难道不是你吗船长你醒醒啊船长!!=口= 麦加尔:“大概就是……你船上的人放下了冲锋船来我们这抓人质,然后那时候我刚好在怒风号下面救人,然后就被抓了。” 救人?又是救人?雷欧萨心中嗤之以鼻,表面上却假装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再一次地冲麦加尔露出天使微笑,拧过头,在面向爱德华时,他鼓起脸:“爱德华!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明明叫你派人去跟凯撒要求谈判的啊!” 所以那个下令对准凯撒脑袋开火的疯子船长是不幸死在历史的尘埃里了,对吗?爱德华木然点点头:“……是,对不起,船长,我没有听你的话擅自行动了,请给我相应的责罚。” “所以啊!”少年漂亮的小脸气鼓鼓地皱成了一团,“快点把他们放回去!然后跟凯撒求求情也把我们的人要回来!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我都会很难过的!” 这是……唱哪出? 麦加尔茫然脸——这是在现场演绎【论软妹纸是如何用“爱”征服海盗世界的】? 雷欧萨船队众人茫然脸——救命,和平常的船长不一样! 被抓来做俘虏的怒风号众熊孩子茫然脸——救命,和传说中的雷欧萨不一样! 整艘船上,只有大副爱德华HOLD住了死人脸——随便吧船长,随便=_=。 “哦对了!”雷欧萨仿佛响起什么似的双眼一眯,“还有——” 爱德华:什么!还有?不要有了船长你快住口!Σ(`д′*ノ)ノ凑近麦加尔,也不嫌弃他身上全是牢狱里的泥巴和海水还有稻草,红发少年捧起他的脸……麦加尔只觉得那张漂亮脸蛋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然后唇上感觉到了柔软的触碰——吧唧一声响彻甲板,在众人惊悚的注视下,雷欧萨在黑发年轻人唇上用力啾了下,随即笑眯眯地说,“我是男的!” “哈?”麦加尔脸部表情僵了下。 雷欧萨撅起嘴:“我是男的啊!” 麦加尔:“……” “咦?!”雷欧萨可爱地佯作不快瞪眼,“你不相信我是男孩?” ……我信。 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啊!!——哦操!!这句话是哪位大神的总结,大神老子要给你上香啊大神!! 不过已经晚了,在麦加尔忙着摆震惊脸的时候,雷欧萨已经做出了更加令人震惊的举动,他毫不犹豫地抓起了麦加尔的手,然后牵着他一把摁在了自己的下身! 麦加尔:=Д=! 雷欧萨:“看,是真的吧!” 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死在了甲板上的大副爱德华:“船长……你……” 被抓着的手,不自然地动了动,麦加尔立刻感觉到掌心下,在那条时下流行的紧身裤里某个相比起面前漂亮的少年脸庞过于不协调的尺寸和热度。囧着脸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手下的东西猛地跳了跳,黑发年轻人一愣,手上的触感告诉他,他抓着的那个玩意似乎正在变硬—— 于是,请原谅此时此刻的麦加尔什么都说不出了。 因为他整个已经震惊得成了一个傻逼。 “……” 咚地一声轻响,这时候,甲板上传来人重重落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是负责进行谈判通话的水手顺利地返回了,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的水手飞快地走到雷欧萨身边,微微弯下腰,十分恭敬地说:“船长,凯撒那边要求立刻交换人质,否则谈判破裂。” 雷欧萨立刻阴沉下小脸,沉声道:“不换。” “恩?”麦加尔一愣。 意识到什么的少年顿了顿,脸上的阴沉好不做作地转为沮丧:“我舍不得你,你不要走。” “……不要任性。”麦加尔愣了愣,随即伸出手,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拿他的脏爪子摸了摸雷欧萨的脑袋——在众人眼中,他们仿佛看见了一只猫在伸爪子去扒拉老虎须,偏偏那只不知死活的猫还满脸慈祥和蔼地说,“雷欧萨,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如果不是演戏要演全套,雷欧萨船上的人大概已经躺倒了一地——一半是被吓死的,另一半是被生生吐死的。 “可是我不想你走!”雷欧萨皱起脸,眼角居然真的开始泛红,“人家不想你走啊!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他们都没有你好!” “凯撒是个占有欲强烈的变态,”麦加尔摸了摸下巴,心里补充虽然老子就是喜欢他的变态没错啦,“一天看不到我他就浑身憋得难过想要跳海。”吹牛不打草稿也是必不可少的,哄小孩嘛,相信大狗不会介意被黑一下的,是吧,大狗?……恩,不回答就当你同意了。 而此时此刻,麦加尔不知道,在雷欧萨心里想的是:那就让他去跳海去死好了,正合我意。 麦加尔数了下手指,艰难而勉强地继续找理由:“而且我是海象员——海象员你知道吧,就是告诉你今天会不会刮风,会不会下雨的那种人,所以如果没有我,船队寸步难行——” ……哦呀呀,居然还是个海象员呢。啧啧,看看本大爷捡到了一个什么宝贝啊你们这群只会泡妞的蠢货。雷欧萨心里乐简直开了花,脸面上却还是装着不开心地垮下脸,绿豆大的泪珠就挂在他的眼角,只要谁数个一二三,就可以立刻往下掉! “如果有机会,以后我会来找你玩的。” 恩?什么……这回雷欧萨是真的愣住。 “真的。”烦躁地挠了挠头发,麦加尔发现自己哄小孩的技术也是烂的惊天地泣鬼神。 “你会回来找我?” 瞪大眼,雷欧萨一把拽过麦加尔的手握在手心——他发现对方好像不太喜欢被这样抓着,然后他就偏偏要对他这样做。 麦加尔下意识皱皱眉想把自己的手从红发少年手中拿回来,可是动了动,却发现一点也拽不动——搞什么,这小鬼力气会不会太大了点?不过这一丝疑惑很快就在对方可爱的、期盼的目光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麦加尔想起了穿越之前家里的弟弟。 那个熊孩子也喜欢这么忽闪着大眼睛瞪着老妈已经送到他嘴边的鸡腿,然后—— “恩,我会来找你。” 然后通常情况下那个鸡腿就进了熊弟弟的嘴里。 无奈地叹了口气,麦加尔伸出手,揉乱了雷欧萨的头发:“不过以后不要再跟我们船长开战了,不然他不会批准我来找你的。” “恩,好的!”才怪。 雷欧萨笑起来很好看,黄金色的瞳眸眯成一条缝,唇角也勾起成一个愉快的程度,整个人就好像泡在阳光里一样……麦加尔想,这样的人,在粗糙凶残的海盗堆里,还真是异常扎眼啊!偏偏当了海盗……啊,对了,刚刚他说是被逼的,为什么呢?……算了,来不及问了,而且大概是隐私吧? “怎么了?”雷欧萨疑惑地问。 “没什么。” 麦加尔冲他笑了笑,然后转身帮自己的同伴解下了那些沉重又锈迹斑斑的镣铐。当所有人获得自由后,他们一同来到了船下的小木船里,麦加尔眯起眼,发现不远处从怒风号上也下来了这么一批人。 麦加尔站在小船上,抬起头,冲趴在船舷上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雷欧萨挥了挥手。 对方没有回应,他背对着阳光,阴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 交换人质很顺利,双方的船都渐渐平稳地划向自己船队的船只。 雷欧萨的黄蜂号上。 爱德华:“船长……?” “干什么?”平坦无起伏的嗓音。 刚才的娇嗔少年死去了哇爪国,是平常的船长……爱德华松了一口气,微微躬下身子让自己的身高与船长平行:“就让他们走了?” “不然怎么办?”雷欧萨用手指梳了梳方才被弄乱的头发,露出一丝不耐烦,“我们被围攻了,你没看出来吗?” “那……那个海象员呢?” “急什么。”漫不经心地瞥了满脸小心的大副一眼,红发少年漂亮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我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让他跑掉。” “……” “愣着干嘛,还没玩够吗?下令,开船。” 淡淡地吩咐一声,雷欧萨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船舷,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不远处的怒风号。 第33章 不远处,雷欧萨的黄蜂号渐渐航离礁石区,带着一箱箱结实的高纯度黄金,还有几箱令人令人垂涎的火枪——可惜,它没能顺便带走黑色海浪的怒火。 第一个倒霉蛋顺着船绳嘿咻嘿咻地往上爬时,迎接他的不是众人的掌声,也不是同伴动人的微笑和拥抱,当那名可怜的船员好不容易爬到船舷处,一抬头,迎面而来的,是船长毫不留情地一脚。 哗啦—— 这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苦逼熊孩子横着掉下海里,海面溅起浪花,好大一朵。 “抱歉啊,”面无表情地一脚踏在船舷上,男人微微弯下腰,懒洋洋地看着海里那个满脸无辜瞎扑腾的水手,毫无诚意地道歉说,“脚滑了一下。” 接下来凯撒脚滑了很多下。 至少从第三位同胞横着掉进海里开始,再不明白发生什么那就真是早上起床没带大脑出门了。尽管如此,每一个船员还是老老实实、吭哧吭哧地顺着海绳往上爬,他们排着队乖乖地来到船舷处,然后摆好姿势,让凯撒一个个地把他们呈自由落体状踹回海里游一圈。 小小的冲锋船边,麦加尔默默地看着这群难兄难弟像下饺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他站着看了一会儿顺便观察什么姿势下落比较英俊,谁知道船上的那位大爷还不乐意了,身子往外探了些,凯撒点燃一支烟草叼在嘴边,不耐烦地说:“看什么热闹,还不滚上来?” 麦加尔无奈,只好跟着往上爬。抓着粗麻绳,双腿夹紧,还没找到爬绳子要诀的黑发年轻人整个姿态不太好地跟着麻绳荡啊荡,好不容易接近了船舷,他抬头看着居高临下斜睨自己的凯撒:“杰克呢?” “船医那,没死。”男人简单地回答,他低下头,扫了变态渔夫一眼,立刻发现了一点不一样,“衣服呢?” “……天气热,脱了,然后一个没拿稳,被海风吹跑了。”麦加尔面不改色道。 凯撒挑眉:“你准备跟着船游到阿尔及尔?” “……打架时候撕破了。”麦加尔满脸无奈。 凯撒点点头:“看来你是想游到西班牙了。” 用力翻了个大白眼,黑发年轻人略没面子地说:“我被抓到雷欧萨的船底牢狱里,里面的牢友是一群八百万年没开荤的变态——和你一样。” “真抱歉啊,打从知道怎么吃肉开始,老子就没被饿着过。”船长大人淡淡地说,“被上到屁股开花了?” “我脖子要断了,能不能让我上去再回答你的诸多问题?”麦加尔抓着麻绳,晃悠得有点头晕不说,整个人挂在一条没有任何施力点的光秃秃的麻绳上抬头说话,实在是费力地很。 可惜凯撒没理他,船长大人深深地吸了口烟卷,然后将火星摁灭在麦加尔抓着的那根麻绳的末端——干燥的绳子被烟卷的火星烧的卷曲发黑,那焦黑最后于海风中熄灭的火星在眼前无限放大,麦加尔在下面看得毛骨悚然——他觉得大狗烫的不是绳子,仿佛那烟屁股就这么摁在了他的脑门上。 “少废话,说,有没有。”男人沉声问。 “没有,”麦加尔一个激灵吓得就差喊报告了,“老子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吗?” 这回凯撒难得没跟他抬杠,男人高大的身影动了动,因为背着光,麦加尔看不太清对方的表情,只知道对方伸出手,像平时他最喜欢的那样,招宠物似的对着黑发年轻人勾了勾手。 感受到主人爱的召唤,完全没有节操的麦加尔一咧嘴,乐颠颠地往上爬。 然后右脸迎接凯撒的鞋底,横着掉进水里。 哗啦一声,海面溅起浪花,依旧好大一朵。 …… “妈了个蛋,他居然踹我的脸!” 晚餐时间,麦加尔第四次抓起一块湿水的手绢擦脸,边擦边对他身边的红毛大副抱怨,而坐在他不远处的正是他抱怨的对象,此时此刻,男人头都没抬一下,专心致志地切割着自己面前的牛小骨。 “只是踹脸而已,你应该庆幸自己回来的时候船长已经气消了。”雷克厚道地说,“你该看看当我们发现杰克半死不活地挂在船底,号称去救杰克的你却完全不知道被抓到哪去时,船长那张黑脸,啧啧,我觉得当时他可能把你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 “真的?”麦加尔有点惊喜,“他那么担心我?” “……”餐桌那边,凯撒的餐刀滑了滑。 “并没有。”雷克面无表情地看了麦加尔一脸,在发现对方居然满脸期待之后,又略觉得同情地说,“只是我们都无法背负‘每打一次海战都要搞丢一名海象员’的罪孽,海象员宝贝似的稀有又难找,这种消息传出去以后谁还敢来怒风号?” 麦加尔:“……” “当然啦,你可以当做是凯撒在担心你的嘛。”雷克拍了拍满脸呆滞的黑发年轻人的肩,“所以你就不应该问出口,有时候不知道真相比较幸福啊。” “闭嘴,垃圾。”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地声音从不远处飘来,“不吃就滚出去。” 雷克做了个闭嘴的手型,低下头去啃他的大麦面包。麦加尔抬起头看了看凯撒,略觉得心情复杂——只是他看来看去,被他看得那个人怎么也不肯抬头给他一个心灵上的交换,于是无奈地低下头,麦加尔拿着叉子对着面前的木菠萝戳来戳去—— “啊对了,听说你被雷欧萨那个死矮子亲了?” 吱—— 咔—— 餐刀在盘子上打滑的声音,乘以二。 沉默。 可怕的沉默。 凯撒默不作声地放下手中的餐具,优雅地提起手边的餐巾擦了擦嘴。 而扔下一枚原子弹却毫不知情的雷克无辜脸:“怎么了?” “……在卡利亚里的时候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勉强算认识——哎呀,”被凯撒的怪异搞得全身发毛,黑发年轻人满脸无语地挠了挠头,“小屁孩一个,跟他计较什么?真吓哭了我又不会哄,所以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吓哭?雷欧萨?他有泪眼那种东西吗?”雷克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而且,那个死矮子除了身高哪点像小孩?” “从头到尾都很像啊,”麦加尔莫名其妙地看了雷克一眼,似乎搞不懂他干嘛这样说那个红毛小子,“一言不合就要哭,赖地打滚舍不得我走,眼泪都挂在眼角了,吓死个人……个性,也蛮单纯的。” “啊,看来我们说的大概不是一个人。”雷克面瘫着脸打断麦加尔,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自己宣布放弃对话。 “所以最后他怎么答应放你走?”勾起一边唇角,男人淡淡地问,可惜笑意却没有到达那双琥珀色瞳眸的眼底。 “……我说以后会去找他。”麦加尔说,“……当然,如果你批准的话。” 凯撒冷笑:“我当然不会批准。” ……简单直接粗暴,不愧是我麦加尔看上的男人,果然狂霸拽。 “只是个小孩而已,他说他上船当海盗都是被逼的。”连续几十个小时没休息过的黑发年轻人打了个呵欠,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那是个疯子,离他远点,少给我惹麻烦。”凯撒哼了一声,皱起眉,“还好长得只是有些起眼并不算漂亮,不然不知道还要给我惹多少事才算完。” ……这种突如其来又显得完全顺理成章的人身攻击是怎么回事?谁不好看啊妈了个蛋,老子勉强也算得上是……清秀吧!……至少比你这一船的糙汉子清秀,呸! 抬起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呯地一声巨响,在麦加尔原本放置右手的地方,笔直笔直地、深深地插着一把雪亮的匕首。 “干什……!!!!!!” 在看清楚匕首上那十几颗闪亮的猫眼石后,麦加尔嗷了一声,屁滚尿流地扑上去把那把匕首从桌子上拔了出来,“鬼杀!”黑发年轻人泪流满面地从臭着脸的男人手中接过刀鞘,将匕首放回刀鞘中,恶心巴拉地用脸蹭了蹭,“我的心肝小宝贝!” “再弄丢,就跟它一起沉海陪葬好了。”看不下去地撇开脸,男人面不改色地哼了声,长腿一伸踹了面前这抱着匕首哼哼唧唧个没完的变态渔夫一脚,“明天周五,滚回雷克的船上去,少在这碍老子的眼,看着你就眼睛疼。” …… 第二天,作为被敌方捕获的熊孩子的一员,麦加尔被罚擦洗甲板。 这是一项简单又枯燥的工作——将海水打上来——泼在甲板上——用专门的木刷子死命地刷——刷干净了——一个水手噔噔噔走过——十几个擦洗甲板的熊孩子对着那个留下一串泥巴脚印的水手背影狂骂——然后将海水打上来——泼在甲板上…… 唯一的乐趣就是学会各种新鲜的骂人词汇和八卦。 “听说这一次去西班牙,我们船长是有意想要和西班牙的皇室见面。” “咦,真的呀?( ⊙ o ⊙)” “真的啊真的啊!” “可是船长想要干什么呢?我的老天爷,你说那些皇室不会骗船长过去以后把他抓起来吊死吧?” “说什么蠢话快闭嘴!西班牙才不敢这么干——那些大贵族和我们私底下的勾当可多着了,听说船长就是想从他们手上拿一个什么东西,才会去西班牙的呢!” “咦,真的呀?( ⊙ o ⊙)” “真的啊真的啊!” …… 麦加尔听着这种没营养的对话听得蛋疼,一边机械地进行着擦洗甲板的动作,他的整个脑海里只剩下了木刷子刷在甲板上刷拉刷拉的声音—— 直到“匕首”作为关键词飞进他的耳朵里。 船员甲:“我看见了!船长当时就是从怒风号的桅杆最上端,拽着一根棋绳荡到了大副的黑狼号上——啧啧啧,那一路啪啪啪的火枪,瞬间解决了一只整整冲锋船上雷欧萨的人!一发炮火都没浪费!我有一个在黑狼号上的朋友告诉我,那些尸体扔进海里的时候,明明白白地脑门上都被轰开了花——啧啧啧,那是多高的距离啊!船长就这样飞身上了黑狼号,咵嚓一声!就——” 船员丙:“就怎样就怎样?” 船员甲:“就拧断了那个小贼的脖子——听说那个小贼不知道从哪偷走了船长放在箱子里的宝物,就是一把匕首,我倒是不识货,只听他们说是一个什么不得了的匕首工匠师的绝世之作呢!” 麦加尔:“咦,真的呀?( ⊙ o ⊙)” 船员甲:“真的啊真的啊!” …… 第34章 黑色海浪的船队向着阿尔及尔一路挺进。顶着暴晒的烈日擦了俩天的甲板,麦加尔深刻地认识到作为海盗,在航海的日子里究竟是多么的无聊——而当你不幸地作为一名最底层的海盗时,这种无聊必须翻倍……因为在你绞尽脑汁应付自己的无聊的时候,你恐怕还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来自顶头上司的无聊。 比如甲板刚刚擦干净,你揉着弯了一上午的老腰准备去后仓偷点水果犒劳自己时,闲的蛋疼的水手长来了,他满脸煞气地把甲板挑剔了个遍,就好像每天他是用自己的脸在甲板上走路似的。 根据麦加尔总结,这种疯狂而暴躁的表现通常说明这位水手长刚被头上的上司——也就是某位冲锋队长消遣过。 由此类推,冲锋队长想找人消遣平衡的冲动哪来的?毫无疑问,那通常来自船队唯一的那个无聊又蛋疼的红毛大副。 至于红毛大副的怒火哪来的? ……谁知道呢,也许是跟年期吧。反正不可能是凯撒。 船长就是船长,优雅的船长大人从来不将自己的无聊单纯发泄在一个人头上——只是当他无聊起来想没事找事干时,那通常意味着整个船队都即将面临毁灭性灾害。 “知识普及?这是什么狗屁?” 呸地一下将口中的铁锈吐出去,对于卫生习惯已经没有了坚持底线只要求三天淡水冲凉每天海水擦身的麦加尔同志面不改色地将木菠萝吞下肚子,在那盘偷来的水果被其他同胞抢光之前,他又飞快地伸出爪子抓了半个苹果握在手里,“当海盗还要学知识?” 船员甲:“废话!你看不起海盗啊?” 麦加尔:“没有,哪能呀!” 船员乙:“那就是你对船长有意见?” 麦加尔:“没有,哪能呀!” 贝瑞:“船长说,知识普及每个船员必须参加,我们要做高素质的海盗,凡是知识普及不通过的船员,全部都要在甲板上工作一直到下次知识普及合格为止,哦对了,还要扣一个月的薪水。” 麦加尔:“我操,不能吧!” 这种“我始终相信你的下限你却将下限喂了狗”的感觉! 贝瑞:“你别怕啊,知识普及很简单的……每个船上都有这种规矩呢!当年在巴伯路斯的船上也存在过。雷克老大说,我们的考核绝对公平公正公开!内容包括简单的德语翻译,船体知识,《海洋公约》的常见条列,还有海盗历史常识题目,你看,是不是很……你怎么了麦加尔?”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余生都要在擦甲板上度过了而已。麦加尔心很累地抹了把脸,心想也不知道大狗会不会嫌弃我只是个擦甲板的低端货配不上他的冷艳高贵。 “人生那么长,总会有一题让你答对的。”贝瑞同情地拍了拍麦加尔的肩,“如果你撞到雷克老大手上,说不定他会看在你头发颜色和我们不一样的份上让你翻译德语的‘你好’怎么说就让你过关。” “可是‘你好’怎么说……老子只会说‘早安’!”麦加尔抽了抽嘴角满脸风中凌乱,“……而且介于那个红毛大副自己都不知道《海洋公约》里写了什么玩意,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准备欢迎旗欢迎大副加入我们擦甲板的队伍了。” ……乐于编排自家顶头上司的麦加尔完全没注意到他口中的红毛大副已经晃着悠闲的步子晃到了他身后。 于是屁股上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黑发年轻人嗷了一声,回头,在看清楚来人后抱怨:“轻点!我头上还有伤!” “你的头又不长在屁股上。”为海象员的神逻辑感到好笑,雷克嘲讽般地嗤了一声,“而且真抱歉让你失望了,作为有官职的船员,我是有权利不参与凯撒这个无聊活动的,我是你的考官,孩子,知道什么是考官么?现在来抱我的大腿或许还来得及。” 官职?抓住了重点的麦加尔双眼一亮:“听说老子也是高贵的海象员呢!算官职吧?” “啊,当然算。”雷克拖长了声音,在看见麦加尔眯成一条线的笑脸之后,恶劣地补充,“不过听说你还有另外的奴隶身份。” 红毛大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让麦加尔觉得接下来他会听到不好的事情。 果然。 “所以当你作为海象员的那一半确实可以不用参加考核,但是一个星期以后,劳驾提醒你作为奴隶的那一半准时参与考核不要迟到哟么么哒,”红毛大副越发开心地说,“最讨厌等人的船长生起气来可是很可怕的呢。” 麦加尔:“……” 斜睨满脸僵硬的吉祥物一眼,雷克愉快地眯起眼摸了摸下巴,“啊,说起来,这个船上能把《海洋公约》那种龟毛的东西背个滚瓜烂熟的只有凯撒了呢……恩,还有海盗的历史,那简直就是他的发家史啊——至于怒风号的构造,啧啧,那可是那个变态亲手画的改装设计图啊,恐怕,只有‘土生土长’的‘德国’人才会喜欢研究这种奇怪的东西啦!” 贝瑞举起手,开始像兔子一样蹦跶:“大副!大副!难道您不是德国人吗?” “……”雷克顿了顿,随即面无表情地回答了这个不识相的问题,“我是,不过我是偏远山区的,不算。” 将苹果叼在口中,麦加尔转身打了一桶海水,泼在甲板上,刷刷刷—— “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就要到阿尔及尔了,兔崽子们。”似乎并不在乎赤果果的暗示被无视的结果,今日消遣完毕的红毛大副心情舒畅地提高声音,“准备好你们的金币,在到西班牙面对那群贵族装腔做调之前,你们还有最后的机会放纵一把——” 麦加尔:“大副,劳驾抬脚,挡着我刷甲板了。” 挪了个地方,雷克不受影响地继续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过船长倒不是个喜欢放纵的人,听说,靠岸之后,他只需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面,就会,一直,留在,船长休息室呢!” 麦加尔:“……” 雷克:“……呢!” 麦加尔:“……” 雷克:“呢!!!!!” 麦加尔扔开刷子,满脸无奈:“……你到底想说什么?” 雷克:“你不会真的准备刷一辈子甲板吧孩子?抽查到‘日安’和‘船长’这俩个唯二你会的词汇的几率是一百五十八选二……你是我船上出去的人,麻烦别给我丢人,所以去勾引主考官吧,虽然他比主桅杆还直,但我相信你擅长这个。” 麦加尔:“说好的公平公正公开呢?” 雷克面不改色:“骗小孩的。” 麦加尔:“……” 下午。 麦加尔自身肉体报时器肉测,大约四点左右的时间,黑色海浪的船队成功在阿尔及尔码头靠岸。码头上已经停泊着很多船队的船只,其中,最扎眼的莫过于雷欧萨的黄蜂号。 于是,雷克口中凯撒准备会见的神秘对象简直要清晰地浮出水面。 扔开刷甲板的木桶,麦加尔一溜小跑,蹭着人群混乱摸上了船长大人的怒风号。 傍晚。 当船长大人回来的时候,那张死人脸虽然依旧很是英俊,不过上面却毫不掩饰地写着“心情不好,生人与狗勿进”——于是当夜幕降临,在所有人不约而同对船长绕道走,就连雷克也只愿意留在自己穿上啃面包将就晚餐的情况下,某位自觉自己和船长很熟的海象员不知死活地凑了上去。 麦加尔:“大狗,心情不好啊?” 躺在自己扶手椅中闭目养神的凯撒沉默装死。 麦加尔:“妈妈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啊,就要把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大家开……不对,是让大家陪你一起不开心,你的不开心就会减少一点啦。” 躺在自己扶手椅中闭目养神的凯撒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对此等站不住脚的歪理嗤之以鼻。 麦加尔:“来,说,快说!” “……雷欧萨答应转让五箱火枪给我。” 咦?这么大方,果然是好孩子。麦加尔一愣:“……那不是很好么?” “恩,”男人的声音低沉平静,听上去就像在说今天大白菜涨价了一样,“他说前提是拿你去交换。” “……“ 船舱里陷入短暂沉默。 将盖在脸上的帽子扔开,长腿从办公桌上放下来,凯撒坐直了身体饶有兴致地扫向麦加尔——令人惊讶的是,变态渔夫的反应居然平静得令人惊讶,只见他单手撑着下巴,屁股撅得老高地趴在办公桌上,老神在在,非常自信地挑起眉:“然后呢?你怎么拒绝他的?” 哼,原来如此。凯撒心中嗤笑,面上却故意面无表情地回答:“拒绝?五箱火枪呢。” 麦加尔:“SO?” 凯撒:“我答应他了。” 麦加尔:“……” 单手优雅撑着脑袋,有些好笑地扫了满脸崩溃的海象员一眼,船长大人悠哉地说:“不过我有附加条件,我让他拿他的海象员跟我来交换。” “……”麦加尔大怒,“这叫什么附加条件!喂你凭什么还有种给我摆出一副‘我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没毫不犹豫地抛弃你果然很有良心吧’的表情!(╯°Д°)╯ ┻━┻” “啊……” “啊什么啊!这种条件雷欧萨怎么可能不——” “他拒绝了。” “……哈?” “他拒绝了。” “……” “他大概也觉得……作为海象员,你看上去不太靠谱吧……唔,这点倒是不能怪他,说起来,难得跟他观点一致了一次。” “……” 恩,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 没人疼,没人爱,小心单身成公害╮( ̄▽ ̄”)╭ 。 第35章 凯撒:“你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在指责我,是我的错觉吗?” 不是错觉,我就是在指责你,死狗。 凯撒:“恩?” 麦加尔:“……当然是错觉,我怎么可能指责你呢,爱你都来不及。” 不怎么感动地冷哼一声,船长大人从扶手椅上站了起来,长腿一迈,走到了海象员面前,微微弯下腰,那英俊的面容就这么在麦加尔眼前无限放大……某位海象员没出息地下意识后退一步,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怎样地弱爆了时,已经来不及了。身材高大的男人居高临下,勾了勾唇角:“怎么,怕我不要你了?” 麦加尔忽然体会到“吓尿了”究竟是一种怎么样……具体的感受。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但是转头想一想,就又觉得凯撒好像不会堕落到来调戏他的地步。 似乎玩够了,男人满足地直起身子站开,长臂一伸顺手推开了船长室紧闭的窗子,夜晚的海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一股海藻的腥味,吹在脸上,非常惬意。他背对着麦加尔,后者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听见其嗓音低沉地问:“今天是周二,你不在雷克的船上,跑来我这干什么?” “来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随口乱说话的臭毛病也给我改掉。” “……那个……” 回头上下打量了吞吞吐吐的黑发年轻人一番,月光下的黑色海浪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似的笑了,看上去可恶又流氓:“是为了一周后的知识普及考核吧?” “……也没有啦……” “那就滚出去。” “好吧,就是为了这个。”麦加尔为男人的无情无义用翻了个大白眼,“雷克说,抽到我会的题目的几率是一百五十八选二,为了避免擦一辈子甲板——” “为什么不擦?” “呃?”麦加尔一愣。 凯撒满脸理所当然:“你长得就像是擦甲板的,这份工作很适合你。” “……”麦加尔意识到自己期盼凯撒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真是自己太天真,于是忍住胸闷,强迫自己当做刚才的对话并没有发生继续道,“为了避免擦一辈子甲板,我决定要好好学习考核可能会出现的题目,我不能依靠那一百五十八分之二的几率——” “你居然还会俩题,真令人惊讶,说说看,你都会什么?” “‘船长’和‘日安’……的德语版。” “那是去年的题目,今年没有。” “……” 王八蛋,纯的。 “因为有船员反应这样的题目是在羞辱他们的智商,”男人懒洋洋地说,“你也知道,我是个非常好说话并且明主的船长,就算这显得有些无理又任性,但是如果有人要求取消这种题目,我就会取消。” “那么明主的船长,我真诚地要求……啊不,是请求你取消这种变态的知识普及考核。” “真诚地拒绝你。” “……” 王八羔子,纯的。 “虽然你的奴隶契约上在主人的那一栏写的是我的名字,但是说到底,船队的人几乎都认为你是雷克船上的人——如果他不想丢脸,为什么他不亲自教你?”凯撒有些疑惑地问,问完之后,他顿了顿,又补充,“虽然他自己也是一塌糊涂,有官职的人员不用参与考核这条规矩就是他在我办公室里赖了一个晚上强加上去的。” 麦加尔:“……那我也在你办公室里赖一个晚上,在考核结束之前请你暂时忘记我的奴隶身份。” 凯撒:“打滚都没用,死心吧。” 麦加尔:“那就教我啊!!教我!教我教我教我啊!” 凯撒:“我不收毫无希望通过考核的学生。” 麦加尔:“可是雷克说!只有你才背的下全部的《海洋公约》;只有你才熟悉海盗的历史就像熟悉自己的发家史;只有你才是怒风号船只改装设计图的设计师;只有你……好吧这个不是只有你,但是你的德语是那么地标准如同贵族——” 凯撒:“勉强教你三天,只要进度老子不满意,就立刻给我滚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大狗,你这个虚荣的男人╮( ̄▽ ̄”)╭。 “我的学费很贵的,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看着面前变态渔夫满脸放光仿佛找到了希望的眼神,男人无奈地笑了笑,伸手重重戳了戳他的额头,“先看看你的程度——我的船只上的海盗旗叫什么名字?” 麦加尔立刻举手:“黑狼旗。” “雷克的呢?” “快乐的罗杰!” “啊,忽然产生了你还有得救的错觉——快乐的罗杰是一款什么类型的海盗旗?” “大众款!” “嗤,就连你都知道那是掉价的大众款,真该让雷克来补补课。下一题,‘快乐的罗杰’的来由?” “……” “来由?” “……” “……错觉就是错觉,你还是去擦一辈子甲板吧。” …… “快乐的罗杰”,海盗们在进攻前升上桅杆的黑色旗帜之一,骷髅头和骨架是它最基本的构造,尽管如今已经没有几只船队在使用这种旗帜,它依然是地中海海盗们最著名的象征标记。 在最开始,海盗们的海盗旗是红色为主色调——然而随着历史的推移,红色的海盗旗越来越频繁地让位给黑色海盗旗,“快乐的罗杰”就此成为了古老海盗们的最爱——很多人认为,这面旗帜的来由就是来自于法语单词“JOLI”,就是“非常红”的意思。 然而,却有更多的人认为,这面旗帜的名称应该来自于东方海域,封号“Ali Raja(阿里拉贡)”,也就是“大海之王”。而英国人习惯把这俩个词都城“Olly Roger(奥里罗杰)”,他们认为,这一说法源自于“乞讨的流浪汉”的解释,之后,“Old Roger”在词典中被翻译成“魔鬼”。 “在抢夺商船的时候,海盗通常会升俩面旗帜,首先是‘快乐的罗杰’,之后是一面红色旗帜——第一面旗帜是友好地邀请对方放下武器放弃抵抗,如果这种邀请被拒绝,第二面血红色的旗帜代表着一场屠杀即将开始——”坐在木桌后,船长大人的腿又不规矩地放到了桌面上,他的手十指交叉放在腹部,说起这些复杂的历史时面无表情,显得毫不费力。 “我从来没看见过船上存在过有红色的旗帜。”麦加尔说。 “因为我们有沙漏,蠢货。”凯撒面不改色道,“沙漏走光我们就开始攻击,在这之前的等待时间足够对方把内裤都脱下来了——红色旗帜是穷鬼船队才用的东西,而且我个人认为站在桅杆底下升起一面又一面的旗这种行为麻烦又掉价。” “……”麻烦又掉价?……所以这才是根本原因。撑着下巴想了想,麦加尔又问,“刚才你说,地中海已经没几只船队在用‘快乐的罗杰’了?” “没错,因为雷克脾气臭,没人想跟他混为一谈。” “……啊!” “你的表情看上去是在嘲笑或者暗示我什么,奴隶?” “没有啊,你想太多了。”揉了揉脸上的表情,麦加尔非常顺便地转移话题,“没几只船队的意思是,还是有船队在不知死活地跟雷克对着干喽?” 似乎没想到麦加尔会把话题绕到这上面,凯撒一愣之后,撇开目光,心不在焉地恩了声。 ……出现了,凯撒标准心虚表情。 麦加尔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他似乎问到了重点。 于是不依不饶继续问:“谁啊?” “……” “谁啊?” “……” “到底是谁啊?” “知识科普的第二种提醒是德语,历史题目太多,放一放,先教你简单的日常短语翻译吧。” “这么简单粗暴地转移话题你当我傻的么?” “德语,不学就滚出去。” “……” 好吧,就勉强被你糊弄一回,反正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还有,别太任性了,死狗。╮( ̄▽ ̄”)╭…… 第二天早上,美好地睡了一晚,怒风号的红毛大副刚从床上爬起来。 打着呵欠往外走时,一抬头,就看见了某个被捆得结结实实倒吊在桅杆上跟着德国旗帜迎风飘荡的某位海象员同志——啊,说起来,每当凯撒变得不耐烦的时候,确实会做出类似于把人吊起来这种惊人又变态的惩罚呢。 红毛大副噗地一声裂开嘴笑了,崭新又愉快地一天即将开始。 雷克:“嗨!先生,日安!上面的风景还好吗?!” 麦加尔:“@#¥%*&……” 雷克把手放在耳边:“您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麦加尔:“Gratuliere(恭喜)!Alles Gute(万事如意)!Gute Reise(一路顺风)!Herzlichen Glvckwunsch zum Geburtstag(生日快乐)!” 雷克:“……” 这尼玛……难道是要学傻了节奏?——而且这都教的什么啊,船长是以为自己养了一只热带彩色大鹦鹉?虽然这个通常是海盗船长标准搭配没错啦……顿了顿,红毛大副试探性地问:“Wie heit du(你叫什么名字)?” 麦加尔:“Ich heit Anne(我叫安娜)。” “……” 安娜……哪位啊亲? 至此,雷克终于非常立体地意识到,凯撒究竟是一个能把恶劣加恶趣味发挥到什么地步的无下限存在。 第36章 在全体船员起床围观之前,麦加尔被凯撒大发慈悲地放了下来,可惜这个时候,他整个人被吊成人只会说“恭喜发财”的傻逼。……用麦加尔自己的话来说,自从被凯撒威胁“再晕船就把你扔进海里挂在船边拖着走”之后,他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吐得如此痛快。 连雷克都不忍心地啧啧道:“太过分了,船长。” 麦加尔:“呕——” “如果你想挑战这份工作的话,可以把他接回去。”坐在船长专用扶手椅上,仿佛没有看见没有听见角落里抱着酒桶吐得昏天暗地的某个人,男人琥珀色的瞳眸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后墙纸上的一处污渍,面无表情地说,“这家伙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 ̄▽ ̄”)╭。 以上,在“聪明的学生”,“愚蠢的学生”,“调皮的学生”和“乖巧的学生”之后,我们又学会了新的形容词——“令人忍无可忍的学生”。 麦加尔:“呕呕——呸——呕——……” 凯撒:“……” 雷克:“……” 短暂的沉默。 “……吐饿了,”从呕吐专用橡木桶上抬起头,黑发年轻人满脸茫然,目光在船上最尊贵的俩位人士身上来回移动,“早餐开餐了吗?” 船长大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地叹了口气:“把他带走,雷克,这个月给你加薪水……尽管开价。” “……金钱是不能打动我的,您留着慢慢享用吧,船长。今天星期三,好棒哦,忽然觉得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星期三。”红毛大副一边说着,一边若无其事地飘出了船长休息室。 黑着脸从手边的铜盘里挑了一个没有扎过铁钉的原装苹果,凯撒想了想,在麦加尔期盼的目光下,又将苹果放了回去,当对视上那双忽闪忽闪饿得发绿的黑眼时,男人气笑了,无奈得很:“滚去漱口,问他们要一点薄荷叶含一下再靠近我——还有,把这个桶扔掉,别让我再看见它。” “有本事别吊着我啊……老子被倒吊一个小时啊,在桅杆上挂着观赏了完整的海上日出。” “漱口完毕之前不许再说一个字……标点符号都不行。” “……” 麦加尔撇了撇嘴,边小声嘟囔边往外走——他的头发因为倒挂在桅杆上的姿态被风乱糟糟的,脸上因为反胃变得有些苍白,他的眼底因为整夜恶补德语挂上了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就像刚从女巫的塔罗牌里爬出来似的——啊,那张牌叫什么来着?恩……倒吊人。 真是生动又贴切。 坐在柔软扶手椅中的男人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他的目光落在年轻人的后脑勺上,当后者摇摇晃晃地抱怨着走出他的视线时,面上的表情稍稍一顿却没有多少变化,伸手将盘子中那个完整的苹果拿出来放在桌面上,苹果的旁边,端正地摆着一本手写札记。 这是一本很古老的船长日记,由海盗公会统一收集抄写然后再分发到每位船长的手上。札记上面记载了之前百年里地中海所有数得上名字的海盗的发家史—— 凯撒的名字排在第三十七章,雷欧萨紧跟其后,在第三十八章。 男人的手指微微弯曲,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叩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其实我还是想知道,用‘快乐的罗杰’的还有哪只船队。”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麦加尔的声音在男人头顶响起,随后,是咬苹果的咔嚓咔嚓声,还有吧唧嘴的声音。 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凯撒露出笑容,并且笑得很和蔼:“想知道?” “想啊,”才不管船长已经露出了可怕的信号,好不容易吃到原装口味不参杂铁锈的苹果,麦加尔感动得几乎要落泪,顺便大脑也跟着不怎么好使了,“你越不想说,我就越想知道。” “打开窗户从这里跳下去,淹死自己,上帝会告诉你你想要的答案。” “……” “坐下,我们继续上课。” “休息一下吧,我一宿没睡了。” “我睡过了。” “……嗤,人渣。”眯起眼长长地打了个呵欠,麦加尔伸出手揩去唇角流出来的苹果汁,挂着一滴果汁的拇指举到面前看了几秒,想了想,非常小市民地伸出舌头舔掉。吧唧吧唧地把拇指舔干净,一抬头,发现桌子对面那双琥珀色的瞳眸死死地盯着自己。 “干嘛?”麦加尔莫名其妙。 “一周后,你敢在西班牙皇室的餐桌上这么干,我就拧断你的脖子。”船长大人面无表情地说,“坐稳了,今天不用你当差,我会把雷克那边的航海分析拿过来用——你把这本札记背下来,然后就可以睡觉了。” 船长大人下巴扬了扬,点了点手边的那本比麦加尔拳头还厚的札记。 麦加尔:“……等我背完已经是后天了吧。” 凯撒:“是吗?真遗憾,那你就后天再睡。” 麦加尔:“我不要你教了船长大大,我自学!自学还不行!求放过!” 凯撒:“笑话,所有人都看见你在我的休息室里呆了一夜,你以为他们怎么想?” 麦加尔:……( ⊙ o ⊙)?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凯撒:“长眼睛的人都知道我花费了整整一晚上来教你糟糕的德语,现在你的脑门上已经刻上了我的名字,一周后的考核如果你不能通过,相信我,让我丢脸你就死定了。” 麦加尔:“船长,我都不好意思说了,关上门独处的时候比起刻苦努力学习正常人更加喜欢做点会啪啪啪响的事——” “啪啪啪?你想让我打你耳光?” “……”直男你好,直男再见。 男人冷笑一声,不装了。一只脚嚣张地搭上了桌子,另一只脚稳稳地踩在地上——这个并不太文雅的姿势却恰好能让人具体地感受他的腿有多长腰部线条有多结实整体身材有多完美,伸出手,懒洋洋地衣服口袋里摸了摸,最后掏出一根烟卷叼在唇边,男人点燃烟草整张俊脸都模糊在了袅袅升起的白色烟气后面,有些含糊不清地说:“思想健康点,变态渔夫,我还暂时不想上你。” “那换我上你?说实话,我还蛮想的。” “……我看你是想死。” 话是这么说,不过从语气听出来船长大人其实不怎么生气,眯起眼神情慵懒地吸了口烟草,长腿动了动,将那本札记推到麦加尔鼻子底下:“快点背,天阳落山之前背出来我可以考虑勉强上一下你。” 麦加尔:“……” 好像……总觉得哪里不对_(:3)∠)_? 但是身体先于大脑理智行动,在黑发年轻人来得及剁掉自己爪子之前,在凯撒满意的目光下,他把那本手抄札记抓在手中—— 翻开看了看,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海象员恭敬地将札记递回给船长大人。 凯撒:“?” 麦加尔:“看不懂,不过我个人认为,你真人长得比第三十七章你的画像好看一点。” 也就是说,整整一本书,麦加尔只看懂了第三十七章的标题——那是凯撒的名字。 多么令人感动。╮( ̄▽ ̄”)╭ 黑着脸将那本手抄札记拽过来,不耐烦地翻了翻,最后,船长让步:“我念,你听——去哪?” 一溜小跑飞窜到船长休息室靠墙处的华丽长沙发边,黑发年轻人爱怜地抚摸着柔软的沙发垫:“反正都是听,我可以躺着听吗?” “……” 最后的姿势是,麦加尔趴在长长的沙发上,整个人半张脸陷进柔软的坐垫中。凯撒坐在船舱柔软珍贵的兽皮地毯上,他的背后靠着沙发的扶手,男人一手捧着那本手抄札记漫不经心地翻着,头也不抬地说:“敢睡着你就死定了。” 脑袋凑过去——被无情地推开,麦加尔撇撇嘴,将脑袋规矩地放回沙发上,单手撑着大脸笑眯眯地催促:“快讲啊!” “从第十五章开始,前面章节的那些老头子死得连骨头的挖不出来了,可以不用记。” “好。” “十五章,罗维朋夫人号,海盗旗帜标志是‘快乐的罗杰’……跳过这章,从第十六章开始好了。” “……” “第十六章是大力士波塞维尔的船,啊,我见过这个老头,在阿尔及尔养老,现在大概老得连苹果都咬不动了——” “大狗。” “叫我船长。干什么?” “有没有人说过你床头故事讲得很烂?” “……” “我要听罗维朋夫人号啊啊啊!干嘛跳过!我要听这个!第十五章!罗维朋夫人号!” “有什么好听的,”吵死了,凯撒面无表情地合起札记,淡淡地说,“反正你这辈子也不会遇见这艘船的。” 麦加尔微微一愣:“为什么?” “因为罗维朋夫人号并不存在,它是一艘幽灵船。” “……”这是要开始讲鬼故事的节奏? “知道为什么那些垃圾在海上的时候,提到女人就像提到恶魔一样怕的发狂么?” 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男人转了转脸——这时候,坐在地上的他的脸和沙发上的麦加尔靠的很近,近到俩人几乎在交换对方的气息,麦加尔屏住呼吸,他发现凯撒的声音忽然听上去缓慢又飘忽,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女人在海上会带来噩运’的传说,就是从罗维朋夫人号开始的。三十五年前,罗维朋夫人号的船长刚刚结婚,并决定在船上庆祝,他带着自己的爱人上了船。然后那艘船在恶名远播的帕尔马岛屿附近触礁——原本在航海图上,帕尔玛岛屿附近并没有标柱礁石区——事实上,人们至今都没有找到那一片礁石区所在。罗维朋夫人号整个船底被划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船沉了,所有船员全部遇难。” “然后呢?” “然后?然后所有人都说,罗维朋夫人号的船长变成了那个本该一起葬身海底的女人玛格瑞塔,女海盗。每五年,总会有船队会在海上看见罗维朋夫人号上飘扬的‘快乐的罗杰’——这些水鬼可能只是为了杀戮,可能只是为了抢航海图——” “抢航海图?” “听说她在找东西,”伸手不客气地弹了弹麦加尔的脑门,男人面无表情,“关你屁事,这么八卦干什么——其中,也有运气好的船队,只是跟他们擦肩而过……啊,”凯撒轻叹一声,抬起头扫了一眼窗外,“说起来,每当这艘幽灵船出现之前,海上都会起浓浓的大雾呢,恩,就像今天一样。” “是我的错觉吗,这种吓唬小孩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 “大狗,你好幼稚。” “……第十六章,大力士波塞维尔。” 男人面无表情地翻开札记,一字一顿缓慢而清晰地念了起来。 …… 麦加尔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当他醒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看来他实在是太困了,整整把一个美好的白天睡了过去。揉了揉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他蹑手蹑脚地正准备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忽然,手背上忽然喷洒到的温暖湿润的呼吸让他的动作一顿。 他低下头,借着今晚并不明亮的月光,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大狗睡觉的样子——那本白色的札记被铺盖着放在他的大腿上,男人一手撑在沙发边缘支撑着脸,另一边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体一旁,他的长腿自然微曲,舒适地放置在柔软的地摊上,微卷的亚麻色头发垂落在他的眼睛前。 他的身体伴随着轻微的呼吸声,微微颤动。 当大狗睡觉的时候,他会从呲牙咧嘴的猎犬变成一只天然无公害的萨摩耶。摸摸鼻子,麦加尔对着凯撒露出了一个堪称白痴的笑容。 正笑得开心,忽然,窗外传来一声微弱的吱呀声。 麦加尔愣了愣,下意识往窗外望去——然后,就像凯撒之前所说过的那样,今晚确实是一个大雾天。 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隐约还能听到值班的水手低声交谈的悄声细语。 吱呀—— 更加明显的一声传来。 麦加尔好奇地将窗推开了些,伸出脑袋往外看去—— 眼前的一幕令他目瞪口呆。 他从来没想过怒风号会让一只陌生的船只靠得那么近。 近到俩艘船已经到了会发生船吸现象的危险距离!不远处,那只古老的船似乎完全没有发出任何信号,它就这么悄然无声地,蹭着大雾天气,像是幽灵一样靠近了怒风号。 …… 等等,幽灵? 麦加尔睁大眼,眼前的雾似乎散开了些,隐隐约约,黑发年轻人看见了对方船只上摇曳的橙黄色煤油灯—— 煤油灯下,一个穿着长裙的年轻女人站在船舷上,朦胧的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月亮渐渐走出厚厚的云层,拨开浓雾,洒在那个女人的脸上—— 那是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女人,二十来岁,长而卷的亚麻色头发垂至腰际,她的眼睛是漂亮的蓝色,即便一半埋藏在阴影中,麦加尔还是能看见对方小巧的鼻子,樱桃般的红唇,还有白皙的皮肤—— 女人。 雾。 船。 女人+雾+莫名其妙的船=???…… 海象员同志觉得自己的头发在起立。 海象员同志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在唱国歌。 而那个女人站在船舷边,海风似乎随时会将她吹落海中。 “咯咯。” 渐渐散去的雾后面,她眯起眼,冲僵立在窗边的麦加尔微微一笑。 “……” 啪地一声,麦加尔似乎听见了脑海中那个名叫理智的东西支离破碎。 “鬼、鬼啊!!!!!!!!!!!!!!!!!!!!!!” 第37章 “吵死了,垃圾。” 一只温暖粗糙的大手从后面伸出来蒙住了海象员的眼睛,麦加尔下意识踉跄着后退几步,身后抵上一个结实的胸膛——还没来得及感动一下,那个罩在自己脸上的手毫不客气地使劲儿往后一拽,下一秒,麦加尔后仰,凯撒及时让开,受到了惊吓的海象员结结实实被摔了个狗啃屎。 坐在地上茫然地眨眨眼,麦加尔一时有点决定不来是叫嚷“好痛”还是叫嚷“鬼啊”还是叫嚷“死狗”。 呯地下用力关上窗,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男人此时此刻满脸煞气,他瞥了蹲在地上的麦加尔一眼,哼了声:“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你怎么这么倒霉。” 麦加尔:“……关我屁事,讲故事那个人明明是你!” 凯撒不理他,长腿迈开往外走,在他踏出船长休息室的第一秒,寂静的夜空被火枪声撕碎,加班人值班的人从半梦半醒状态被惊醒过来,纷纷叫嚷着“发生了什么事”。麦加尔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当他来到甲板上时,正好看见凯撒拎着那个今晚值班掌舵水手的领子将他丢开,亲自站在船舵面前。 他眉头紧蹙,沉声道:“都给我起来,大垃圾们——拉进绳索,杨帆,右满舵,全速前进。” 众人:“……” 还没发现?面对众人的茫然脸,凯撒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你们的左边。” 众人一致往左边望去。 船员甲:“雾好大,看不清,那个光亮是什么,灯塔吗?” 船员乙:“可是海中央哪来的灯塔?” 船员丙:“嘘,我好像听见了船只的声音。” 贝瑞:“我……你……右满舵!全速前进!——是罗维朋夫人号,那个穿胸罩的女幽灵船长出来索命了——我们见鬼了兄弟们!!!” 贝瑞的话让甲板上暂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下一秒,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带着哭腔大吼了一声“妈妈”,一时间船上乱了套,这群迷信的船员,最怕的只有三样东西——凯撒,鬼,和没有钱(……)。 凯撒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抓着舵盘,整个舵盘在他有力的大手下被转至最右,需要专门培训过的大力海员才能控制的沉重舵盘在他手中就转动轻松得像玩儿似的——当舵盘被打至最右,整艘船发出沉闷的巨响,木质摩擦吱呀地响着,怒风号在最短的时间内调转笨重的船头,俩只船头从并肩而行转为三十度——六十度——九十度——几乎是立刻就跟罗维朋夫人号拉开了安全的距离。 怒风号上,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船员们趴在船舷上,他们看着罗维朋夫人号渐渐与他们拉开距离,这时候,月光洒下,所有人都看见了站在罗维朋夫人号船头上的那个漂亮的女人——她穿着时下最流行的衣裙,白色的裙子在海风中仿若起舞般飘动,她抿着唇,漂亮的脸蛋无可挑剔,冲着那群看得呆滞的船员,女人咯咯咯地笑着,甜美得不像是活在人间的生物。 女鬼的微笑。 ……这群已经吓漏了的船员表示真心欣赏不来。 “妈、妈呀!” 在那个女人裂开嘴发出咯咯声的第一秒,不知道是哪个胆子小的搓货起了个头,船员们哇地一声炸开锅,所有人都噼里啪啦地从船舷边哭喊着跑散,整个甲板上乱哄哄地闹成一团,只有看守桅杆和帆的船员满脸视死如归地坚守在岗位上—— 混乱中,谁也没看见,当女人发出第一声甜美的笑容时,船长大人额角青筋凸起。 罗维朋夫人号上。 “……啊,跑掉了呢。” 年轻的女人叹息一声,单手撑着下巴,她歪着脑袋,双眼一瞬也不瞬也盯着怒风号最高层的掌舵位上正面无表情控制着整个船只的高大男人——这时,女人身后出现了一个瘦高的身影,他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似乎在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好不容易抓到小凯撒,不能让他跑掉了。”女人轻快地说,“伸出大炮,准备开火。” “是,船长。”那个人微微低下头,转身飞快地消失在了薄雾当中。 怒风号上。 “他们伸出大炮了,大狗。”面无表情地将望远镜从眼睛上拿开,麦加尔将望远镜塞回给船长大人,跐溜一下,动作敏捷地窜到了男人的身后,“我总觉得那个女人在看你——不会是你惹了什么风流债吧?” “闭嘴。” 此时此刻,怒风号几乎是在全速前进,在地中海上,这艘一旦脱离了船队堪称最快的船只,却仿佛永远甩不掉身后的罗维朋夫人号,那艘无声无息的船只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怒风号后面,在宽阔的海域上,俩艘船展开了无声的追逐。 “他们伸出大炮了!”甲板上,一个在夜间视力不错的船员带着哭腔大吼,“干他娘的,我们甩不掉那艘鬼船!” “啊啊啊啊这辈子不想听那个女人笑第二次!船长,我们也开火吧!管它是什么东西,先拿大炮轰了再说!” “对对对!轰了再说!” 人群里响起一片乱糟糟的附和。 奇怪的是,在这个时候,凯撒却陷入了异样的沉默。 站在他身边的麦加尔奇怪地斜睨他一眼,心想这要放在平时大狗早就下令开火了,今天这样一副“先跑了再说”的德行实在太反常啊——咦等等等等,这么说来,难道这几天的拖拖拉拉就是为了躲避罗维朋夫人号? 不是幽灵船么?大狗怎么知道它会出现? 抬起脚踹了陷入沉默的男人一下,麦加尔张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船头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整个船身都震动了起来,船头一歪整个船狠狠地被往外推了一小段距离,麦加尔一个没站稳差点儿被甩到海里去—— 楼下群众反映更加激烈。 “我们被击中了!”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船长,申请开火!我们需要反击——就算是幽灵我们他娘的也要反击!” “我这辈子从来不打漂亮的女人,今天我要破例了——我的刀呢!我的刀在哪!” “下层船舱进水了,一小队跟我下去立刻进行修补,其他人待命!” “是!” 麦加尔扶着围栏站稳,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讶,在整个地中海上,敢公然向怒风号直接开火的船队还不曾存在过呢,转头看了眼凯撒,后者脸上一片平静,看上去居然一点要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他满脸淡定,一手掌舵,一手捏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的烟草,专心致志跑路。 麦加尔:“你被女鬼上身了?” 凯撒:“滚。” 麦加尔:“屁滚尿流地毫不犹豫跑路,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凯撒:“停下来开火就会被追上。” 麦加尔:“?” 凯撒用“你这天真的孩子”的眼神看了一眼海象员同志:“被追上了你才知道什么叫真的‘屁滚尿流’。” 怒风号就像是一个健壮的青年,在凯撒的带领下迈开壮硕的双腿,撒丫子一路狂奔。在它身后的不远处,罗维朋夫人号仿佛是提着裙子踩着高跟鞋的女士,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耳边的炮火声就像是她在娇喘着“呵呵呵别跑呀小妖精”。 奇怪的是,在第一炮击中之后,罗维朋夫人号剩下的炮火无一例外地全部在怒风号周围炸开。 准头那么烂?作为一只幽灵船来说,不应该啊。 麦加尔疑惑地回头望去,月光下,黑发年轻人一眼就看见,紧紧跟随在怒风号屁股后的船只最高处,那个漂亮的女人昂首挺胸地站在最高处,她的裙子高高掀起露出白花花的大腿,一只脚霸气侧漏地踩在船舷上,当麦加尔回头到时候,她皱着眉,修长的指尖上夹着烟卷,叼在唇边吸了口,黑暗中,烟草星火点点。 麦加尔:“……” 一定是我回头的方式不对。 麦加尔面无表情地将自己脑袋摆正:“大狗?” 专心致志亲手掌舵主持跑路的凯撒:“做什么?” 麦加尔:“回头看看。” 凯撒:“不看。” 麦加尔:“快回头看,好精彩。” 凯撒:“……不看,看一眼我就脑仁子疼。” 脚下,是鬼哭狼嚎的怒风号众船员。 身后,是迎风露大腿霸气吸烟的漂亮女幽灵。 俩艘船调情似的你追我赶开出了整整一海里远,怒风号屁股后面的罗维朋夫人号上,终于传来了女人的娇嗔—— “——再跑我要生气了!” 怒风号众船员:你气吧,气死了我们也得跑啊姑奶奶! 凯撒抬起手,又点燃了一只烟草叼在嘴边。 “——真的生气了哦!” 怒风号众船员:船长加油!快跑快跑! 将烟草熄灭,男人面无表情地放开了手中的舵。 怒风好号众船员:……?! 麦加尔:“不跑了?” “恩。”低沉地应了声,男人继续保持面瘫地应了。 怒风号众船员:……!! 放开舵,有些无奈地转过头,首先看到的,就是身后罗维朋夫人号上,海风中,漂亮的年轻女人头发被吹得有些凌乱,她高傲地抬起小巧的下巴,一只脚踩在船舷上,看见凯撒回头,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男人的眉头微微蹙起,薄唇轻启,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玛格瑞塔。” “小凯撒。” “裙子放下来,看到你内裤了。” 罗维朋夫人号上,名叫玛格瑞塔的女人脸上一愣,然后猛地低下头悉悉索索一阵动作,将自己的裙子拉回安全位置。然后,在众目睽睽,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注视中,她站在船舷,海风吹散了她亚麻色的长发,张开双臂,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女人露出了一个如同花儿一般灿烂的笑容,她看着凯撒,她说—— “儿子,么么哒。” 第38章 众人:“……” 现在,显而易见地,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摆在我们面前。好消息,这不是鬼是船长他娘,坏消息,这是船长他娘却被人鬼哭狼嚎地当成了鬼。 于是现在我们可以捡起掉了一地的节操,重新来分析这件事的性质—— 首先,再强调一遍,在怒风号船队上水手们最怕的有三样东西:凯撒,鬼和没有钱。 在事情的最开始,他们以为自己见了鬼,现在他们终于认识到和怒风号隔海相望的那个看上去比船长还年轻的女人是船长他妈——但是在这之前,他们却嚷嚷着“要拿大炮轰她的脑袋”。 拿大炮轰船长他娘的脑袋? 呵呵。 于是这很可能导致了凯撒的不愉快——得罪了船长。 于是在得罪了船长之后,根据船长的尿性,海盗们最可能面对的是——扣工资。 终上所述……原谅这群可怜的熊孩子一生放浪不羁惊吓点低。 在全船人员保持着“=口=”的造型抬头仰望隔壁船时,却发现一片柔软洁白带着女性清香的裙摆从自己脸上一拂而过,紧接着是咚地一声轻巧悦耳的落地声从三层甲板处传来,牵着绳索的玛格瑞塔在怒风号上降落了,落点精确,姿态优美,降落地点是船长凯撒的身边。 放开绳索,漂亮的女人撅撅嘴,拍了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 眯起那双如同海洋一般湛蓝的瞳眸,她踮起脚向着凯撒凑过去,唇角轻勾。 男人愣了愣,然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草亲自点燃,送到玛格瑞塔的唇边——红唇轻启,女人咯咯笑着叼住那只燃烧的烟草。 “长高了,儿子。”叼着烟,玛格瑞塔含含糊糊地说,她再一次踮起脚,拍了拍凯撒的肩。 “我已经三十二了。”男人沉声道,“我父亲三十二岁时候还长个子?” “不知道啊,谁叫他三十岁时候就去见阎王了。” 毫不在意地说着,似乎没有看见凯撒脸上瞬间僵硬的表情,眯起眼,这个忽然袭击怒风号的女船长忽然少女状地开始东张西望,蓝色的眼睛好奇地将周围的一切扫了个遍,最终,将目光停在了麦加尔身上。 凯撒无声地叹了口气,踹了海象员一脚:“叫人。” 麦加尔:“……妈。” 玛格瑞塔:“……” 凯撒:“……” 麦加尔:“……” “没关系,”大美女满脸淡定地拍了拍麦加尔的肩,“好开心,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又多了一个儿子。” 麦加尔:“……”这话怎么听上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从表面上来看,他和你差不多大。”心很累的船长曲脂敲了敲舵盘,“别闹。” “这有什么,你看上去比我还大呢。” “……” 玛格瑞塔拔刀。 玛格瑞塔捅刀。 作为在场唯一的正常人,凯撒满脸血地倒在这场没有硝烟只有神逻辑和神展开还有神经病的战场上。 而这幅母慈(并没有)子孝图让某个自认为没见过世面的海象员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震惊之中,麦加尔猛然想起,在那本罪恶的白色手抄札记里,罗维朋夫人号可是三十五年前的产物——保守估计,这位玛格瑞塔小姐当时年芳二十,二十加三十五——也就是说,这名看上去最多二十五岁的年轻女人,无论按照地球正常公转自转各种转的哪种方式来算,至少五十五岁。 恩,五十五岁。 看着那张不远处白嫩年轻的漂亮小脸,麦加尔风中凌乱。 可能性一:这姑娘去做了拉皮手术。 可能性二:这姑娘坐了哆啦A梦的时光机。 可能性三:这么一想,大狗似乎很爱玩那种“干儿子”游戏。 而且…… 谁会把自己妈的名字当做刺青刻在背后啊喂!!!!!(╯‵□′)╯︵┻━┻ 在麦加尔整个人处于不好的情况下,玛格瑞塔提着裙子一路小跑轻快地跑到一楼甲板上亲近民众,众糙汉子们受宠若惊,一时间几乎要以这个忽然降落在怒风号上又身份尊贵的女人为中心跪拜一圈,而玛格瑞塔似乎也很满意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在怒风号水手的带领下,她饶有兴致地东窜西窜到处参观。 还时不时会发出“啊这个设备好新我的船上都没有”的感叹,每当这时,她的周围会争先恐后地响起一个路线的回答,那就是“拿去!拿去!”和“请夫人千万不要客气尽管拿去!”。 麦加尔趴在三楼甲板上,面无表情地往下看。看着整艘船的人跟着大美女呼啦啦地跑到左边,又噼里啪啦地飞窜到右边,船上鸡飞狗跳——这似乎非常能说明一个困扰了众海盗很久的问题,那就是:在美女面前,迷信什么统统去死。 忽然,头发被一只大手揉乱。 “思想纯洁点,垃圾。这家伙,真的是我母亲。” 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很遥远,下一秒就要被吹散在夜晚的海风中。麦加尔愣了愣,抬起头下意识想看站在他身边的男人,月光下,大狗的侧脸依旧完美——这时,一层甲板上的玛格瑞塔转过头笑眯眯地冲他们招招手,不耐烦地嗤了声,收回了放在他脑袋上的手,男人头也不回地迈开长腿走下楼去。 留下麦加尔一个人独自在三楼甲板上自我荡漾。 …… 一个小时后,玛格瑞塔在凯撒的带领下把怒风号翻了个底朝天,收获“先进设备”无数,连凯撒放在办公桌上那盏在意大利购买的造型不错的煤油灯也没放过。 对此,守财奴船长只是翻了个白眼,随她去了。 最后那双蓝色的眼睛满足地转了一圈,停留在麦加尔身上。 “?”麦加尔指了指自己。 玛格瑞塔露出一个“你很上道”的赞扬表情,点点头。 “这个不行。”淡淡地说着,一直沉默的男人伸手在眼露贪婪的大美女光洁的额头上拍了拍,“我的海象员不够用了。” 玛格瑞塔撅了撅嘴,作罢。 当月亮高高悬挂在夜空,根据麦加尔人体计时器肉测大约半夜一点左右的时间,雷克的船只终于追了上来,隔着海,红毛大副非常放得开地脱下帽子挥了挥手,冲大美女行了个绅士礼,笑嘻嘻地说:“夫人,晚安!您又变年轻了!” “谢谢,小红毛!”趴在船舷上,玛格瑞塔笑得灿烂,“你也长高了呢。” 凯撒:“喂,除了这句你就没其他……” 雷克:“谢谢夫人,我也觉得!我果然还在发育!” 凯撒:“……” 玛格瑞塔的船加入了凯撒的船队,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主船怒风号后面。女船长踮起脚往后看了看,迷雾中,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罗维朋夫人号上飘扬的海盗旗帜,还有那一盏摇摇晃晃的煤油灯。 她撇了撇嘴,尖细的下巴藏在臂弯里:“儿子,到我船上去看看?” “不去。”凯撒无情地拒绝。 “好过分。”遭到拒绝的母亲嘟起嘴,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问,“听说你最近跟雷欧萨又杠上了。” 仿佛预料到接下来的话题,船长大人不太愉快地皱起眉:“他抢了我的货。” “他是弟弟,虽然有点任性,你让着他点。”玛格瑞塔掰着手指,露出一个非常为难表情缓缓地说。 弟弟? 弟弟…… 弟弟!!!! 雷欧萨?凯撒?弟弟! 一旁的麦加尔被这道惊天大雷劈成了人炭。 “你上来就是准备说这个?”警告地瞥了满脸呆滞的变态渔夫一眼,凯撒转过头看向玛格瑞塔,面无表情道,“那你可以回去了。” “真不可爱。”漂亮女人斜睨凯撒一眼,看上去有些阴沉,“我来当然是来看看你。啧啧,瞧瞧你眼睛上的那道疤痕,虽然还蛮有男人味的是没错啦——该死的巴伯路斯兄弟,居然敢偷袭你,真是不要命了。” “消息很灵通。” “当然,我天天飘在海上又不能购物,剩下的只有娱乐活动只剩八卦了好吗?” “……” “再说,我想你了嘛,你又老躲着我——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大老远就闻到你船上弥漫着一股子叛变者的臭味——我不知道你留着那种人想要干什么,但是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居心叵测害你送命,能欺负我儿子的,只有我——” 玛格瑞塔顿了顿,忽然脸上表情又变成了阳光灿烂,伸出手拍了拍麦加尔的肩:“不过,偶尔借你欺负一下也是可以的啦。” 第39章 凯撒:“……不要满脸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逼老子发火的话,玛格瑞塔。” 麦加尔:“真的?谢谢……夫人,我会好好欺负他的。” 凯撒:“你也不要给老子答应得那么爽快——扔你们俩下船啊!” 玛格瑞塔:“其实你叫我母亲也可以啦,我是真的很高兴能莫名其妙多一个儿子,啊,东方人呢,好有面子。” 发现自己完全插不进话的凯撒终于意识到俩个神逻辑总算相聚的场面作为一个正常人他是多么地难以融入,顿了顿男人决定选择默默走开——然而,还没等他走出俩步,就被玛格瑞塔拽住袖子,回头一看,那双湛蓝的双眼忽闪忽闪充满了期待:“到我的船上去看看吧,儿子,玛格丽特也该想你了——要做个好哥哥啊。” 麦加尔:“……” 又来“好哥哥”系列? 雷欧萨完了还不算还有?玛格丽特又是什么?……你们家到底有几口人啊大狗!(╯‵□′)╯︵┻━┻ 不同于麦加尔的纠结,听到这个名字,男人稍稍一楞后回过身,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大美人一圈后微微皱起眉,似乎对于她说的话非常质疑:“玛格丽特?” “她一定也很想你了,”玛格瑞塔用力点头,“再说,麦加尔也一定会想看看我的船吧——听说作为海盗船我的罗维朋夫人号好像还蛮有名的哦。” 一边是美女期盼的目光,一边是大狗警告的目光。虽然大狗很可怕,不过,期盼中的美女胜利。麦加尔抹了把脸,偏偏头心虚地躲过了大狗的注视:“恩,好想去。” …… 黑色海浪的船队在夜幕中放慢了前进的速度,在获得了凯撒勉强的首肯之后,玛格瑞塔看上去真的很高兴,她拍了拍手,罗维朋夫人号违背常理并且无声无息地并肩出现在怒风号旁边,凯撒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些,而麦加尔没有发现,黑发年轻人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走路的步伐都变成了少女式的蹦蹦跳跳的玛格瑞塔身上。 麦加尔忍不住脑补了穿越前差不多岁数可能还年轻个几岁的自家老妈拿着个菜篮蹦蹦跳跳的样子。 然后他打着寒颤停止了脑补。 “你已经五十五岁了,”凯撒说出了人民的心声,“你的高跟鞋就要把我的甲板戳出洞来了,玛格瑞塔,能别跳了吗?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走路。” “……人家心情好嘛,毕竟至从你拥有了自己的船只之后,就再也不肯回到罗维朋夫人号上多呆了,我很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恩,玛格丽特也会很高兴的。”漂亮的女人嘟起嘴——这副似成相识的表情让麦加尔一愣,随即不禁在心里暗暗好评点赞:雷欧萨真的是她的儿子,没抱错(……)。 “玛格丽特……”提到妹妹的名字,凯撒蹙眉,“还是那副模样?” “比起五年前你看到她时,头发长长了不少。”女人语焉不详地回答。 这似乎绝对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凯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三人边走边说,然后他们回到了怒风号第三层的甲板上。 在那里,玛格瑞塔顺着荡过来的绳索还放在她降落的为止,迎风缓缓摇荡。麦加尔没好意思说自己没训练过空中飞人这么高端的东西,他退到一边,看着玛格瑞塔轻轻拽住绳子,然后几乎没有起风,这个身材娇小的女人以一种非常不科学的姿势和力道从怒风号上荡回了自己的船上。 真的很不科学。 绳索划出的弧度曲线根本不是物理常识里应该出现的节奏,就好像无形中,有谁拽着绳子的那一头,将玛格瑞塔从怒风号上硬生生地提过去似的。 正当相信科学相信党的黑发年轻人为眼前的一幕困惑不已的时候,他的肩膀被拍了拍,回头一看,那张不耐烦的狗脸正对着他:“发什么呆,答应要去那艘该死船上的也是你,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老子就不知道‘后悔’俩个字怎么写。” “你当然不会这么高级的词汇,只会说‘日安’和‘船长’的蠢货。” “……”现在老子还会说恭喜发财了好么。 踢了脚脚边的绳索,假装没有看见已经安全着陆的并且热情地冲自己招手的大美女,麦加尔回头看了看凯撒,面露尴尬。 不同于麦加尔的迟钝,后者几乎立刻意识到他在尴尬什么。于是男人勾起唇,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整张脸摆出了一个可恶的笑容:“啧,求我呀。” 无节操无下限毫不犹豫的麦加尔:“求你。” 凯撒:“说点好听的。” 麦加尔:“船长威武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请不要嫌弃麦加尔胆小。 给你一根麻绳作为唯一的工具,要求你从A单元三楼就这么晃到B单元三楼——特别当脚下还是黑漆漆深不见底的大海时,是你你也会崩溃的。 虽然当前的姿势是被凯撒揽着腰俩人前所未有的亲密地抱在一块。 但是这样刺激的情况下,麦加尔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荡起来的不仅仅是身体,就连心灵也应该跟着荡漾起来。 然而,当他意识到自己居然胸贴着胸,死死地抱着男人的脖子时,他们已经稳稳地在罗维朋夫人号上降落了。揉了揉被吵得骨膜发疼的耳朵,松开麦加尔,“叫什么?”凯撒语气不善地问。 “早就想学一把人猿泰山了,”黑发年轻人苍白着脸,没出息地嘴硬道,“这么叫才有感觉,你懂什么。” 琥珀色的瞳眸撇了他一眼,男人用行动表示了自己懒得听他胡扯。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四周,修长的指尖轻动,从船舷上拿下一根还新鲜的、带着湿润海水的水草,沉默片刻后,他面容平静地将那根水草扔到脚下。 不同于怒风号,整个罗维朋夫人号潮湿而冰冷。就像麦加尔第一次看见它那样,船只吱呀呀地发出不堪负重的声响,当迈出第一步,就能毫不费力地发现,脚下的甲板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抛光或者上防水涂料,似乎常年被海水浸泡的木质变得松软,并且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船上很安静,没有那些嗷嗷叫得令人为其智商堪忧的海盗。 麦加尔抬起头,发现就连掌舵的位置都空无一人——整艘罗维朋夫人号在自己前进。 “我叫他们躲起来了。”仿佛看出了麦加尔的疑虑,玛格瑞塔笑了笑,“凯撒不喜欢看到他们。” 说完,撩了撩头发,女人带头走到了前面。 跟在他后面,麦加尔满脸蛋疼地用手肘捅了捅男人的腰际:“这艘船自己在动。” “……这是罗维朋夫人号。”脚下一顿,凯撒稍稍侧身伸出手捏了捏麦加尔的下巴,“一艘幽灵船。” “……难道不是假的吗?” “从罗维朋夫人号开始崭露头角开始,玛格瑞塔就从来没有离开过这艘船,现在问题来了,你以为她真的像是外表看上去的那样二十岁?” “……” 凯撒笑了:“还是你觉得她看上去像是五十五岁?” “……” “罗维朋夫人号是一艘受到诅咒的幽灵船,让你背的那本札记里每一个字是真实存在的船长日记,不是睡前催眠物。” “……” “啊,凡特老头难道就没有告诉过你,大海之上无奇不有,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故事吗?” 黑发年轻人满脸崩溃:“……你自己也说了那是故事。” 凯撒轻笑出声:“那么,欢迎你来到童话世界。” ……这种黑暗童话谁要来啊!惊悚地盯着前面继续蹦蹦跳跳,哼着不成调子轻快歌曲的漂亮女人,她的卷发在腰际间一跳一跳的,投下的阴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 曲调奇怪的歌声在空荡、寂静的船只上空盘旋。 全身鸡皮疙瘩自觉起立唱国歌,麦加尔发现自己很天真,这连黑暗童话都不是,这尼玛绝逼是鬼故事啊亲! 剩下的路麦加尔几乎是被凯撒推着走完的——除了玛格瑞塔的歌声,周围安安静静,只能听见牛皮靴踩在腐朽、泡的发胀柔软的木头上时,发出的吱呀声。 罗维朋夫人号比想象中的宽大许多,他们穿过整个船舱走廊,走廊墙壁上挂着爬满了贝类生物、已经看不清楚原貌的油画,还有一张缺了腿依然站立得很稳的小茶几。在玛格瑞塔的带领下,他们终于来到了走廊最深处的房间—— 双眼一亮,漂亮的女人停下了步伐。 转过头,冲着身后的俩位男士嘻嘻一笑。纤长白皙的指尖握上那个金属制造的门把手,轻轻扭动,房间门无声地打开,玛格瑞塔如同一条泥鳅似的,在第一时间敏捷地滑进了房间。 房里一片黑暗,站在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心脏都快紧张得宣布罢工,麦加尔咽了口唾液,正要硬着头皮跟上,忽然,手腕被从后面重重拽住。 浑身哆嗦了一下,麦加尔神经质地甩了甩手。 身后传来凯撒的嗤笑。 “这么怕?” “……” “一会看到什么,都别再杀猪似的嚎叫,会显得很没礼貌。” “这种人体条件反射的东西我怎么控制!” “叫一声,回去就吃一鞭子。” “……” “能控制住吗?” “能。” “进去吧。” …… 走进房间的第一秒,扑鼻而来的怪味让麦加尔下意识地嗅了嗅鼻子,在想明白了这种怪味究竟是什么味道时,麦加尔感觉到自己的头发一根一根地炸开,张了张嘴就想杀猪似的嚎叫——不过在他身后,早就有所预料的凯撒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嘘。”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扑打在他的耳垂,有些瘙痒。 玛格瑞塔提着一盏煤油灯,轻手轻脚地走到他们身边——那盏煤油灯虽然昏黄,但是却足够照亮房中的一切。 整个房间空荡荡的。 只有一扇被打开的窗户,粉色的窗纱随着海风飘动。 房间的中央,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 就好像此时此刻不是夏令时节似的,她穿着黑红相间的厚厚的华丽宫廷裙装外套,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粗跟皮鞋。她拥有和玛格瑞塔一样长而卷的亚麻色头发,长长的,几乎要从椅子上垂到地下。她的瞳眸像凯撒一样,是漂亮的琥珀色——那双睫毛长长的大眼空洞地睁着,她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过来,小凯撒,跟玛格丽特打个招呼。” 将煤油灯放到脚边,玛格瑞塔转过头看向凯撒——这时候,麦加尔惊讶地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睛闪动着类似于恳求的神情——而这种表情非常打动人……呃,纠正下,至少非常打动男人。 然后…… 然后只能说,凯撒果然是个男人。 感觉到盖在嘴上的大手微微松动,清晰地听见大狗在耳边一声叹息后,麦加尔重新获得了自主呼吸的权利。 尽管扑鼻而来的空气中,全是凝固的死亡气息。 麦加尔站在原地,他看着凯撒高大的身影走向前,他走向那个名叫玛格丽特,只有上帝才知道她到底还是不是活物的小女孩面前,变魔术似的从腰间掏出一定压得扁扁的小帽子。麦加尔看着凯撒低头,耐心地将那顶帽子展开,抚平,撑开——然后那坨咸菜似的东西,变成了一顶小巧而漂亮的黑色小礼帽——和椅子上那小姑娘的衣服非常搭配。 然后凯撒微微弯腰,把那顶帽子戴到了小姑娘的头上。 “……” 好了,不要期待,我们当然不能要求那个连呼吸大概都没有的姑娘说谢谢。 啪—— 水滴滴落在地板的声音。 然后是奇怪的、圆珠在地板上滚动的嗒嗒声。 麦加尔回头一看,只看见从身边玛格瑞塔那双湛蓝的瞳眸中,大滴的泪水疯了似的往外冒。 泪水顺着她尖细的下巴沦落滴落在地板上,那些泪水有些深深地渗入了潮湿的地板里,有一些,一遇见窗外洒进的月光,居然渐渐凝固,然后成了类似于珍珠的东西,那些圆润漂亮的珠子,随着船体的摆动,嗒嗒地跳动、滚动着,滑向房间的角落。 麦加尔震惊了。 震惊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狗眼。 他忽然意识到,至此,整个剧本已经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撒着欢儿奔向了世界的尽头。 所以…… 导演,导演你醒醒啊导演!!!说好的换导演呢?!!!!!!!!!!!!!!!! 第40章 抹了抹眼泪,月光照在玛格瑞塔白皙的手背上,那些水珠立刻凝成了各式各样大小形状的固体就像米粒似的往下掉,然后骨碌碌地滚向房间的角落,不远处,凯撒的好妹妹还睁着空洞的大眼,有那么一刻,麦加尔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的睫毛似乎动了动。 麦加尔:“……”大狗,地球好可怕,我要回火星。 这时,身边的大美妞转过头来,向三观被整个儿颠覆了个够本的海象员露齿灿烂一笑:“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是吓到了,是吓死了。麦加尔张了张嘴,面对着那张漂亮的脸蛋他发现自己非常艰难地讲不出一句好听的话,最后只好拧开脑袋,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口灿烂的大白牙,打了个寒颤后说:“没有,我还好。” “不要玩了,玛格瑞塔。”凯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嗓音中听上去充满了不耐烦。 于是玛格瑞塔放声大笑起来,她笑弯了腰,伸出手啪啪地用力拍麦加尔脆弱的背,一边咯咯笑一边喘不上气儿地来说:“我不是美人鱼啦!我是人啊,是人!” “玛格丽特也还活着。”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小女孩,凯撒转过头来对麦加尔说,“只是现在看起来像是死了一样——这家伙患了一种奇怪的病,到了夜晚的时候就会陷入这样的状态,天亮就会醒过来。” “我可怜的小玛格丽特,白天我们通常会沉到水里去。晚上又只能呆在这个房间里,我可爱的女儿,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看过真正的天空了。” 麦加尔:“沉到水里去O口O?”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呢。”玛格瑞塔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掺杂了一些奇怪的情绪,她转过身看向凯撒,像是在征求他意见一样地问,“我们可以相信你的小朋友吗?” 被一个看上去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叫小朋友……麦加尔心里狂奔过一群大象。 “随便你。”从房间角落里拽过一张落满了灰尘的椅子,船长大人却看也不看一屁股坐上去,他翘起腿,双臂环胸,满脸不耐烦地说,“要给讲故事就快一点,天快亮了不是吗?” 这个故事该从哪里说起呢? 就从玛格瑞塔还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时说起好了。 玛格瑞塔出身于爱尔兰,她的父亲是当地很有名的船只工匠师。在玛格瑞塔十一岁那年,她的母亲去世了,是父亲将她一手拉扯长大——当这个漂亮的小姑娘长到十八岁的时候,他的父亲离开了爱尔兰,来到阿尔及尔,并在那里凭借着精湛的手艺从各个船队的船长手上获得一笔不小的财富。 日子似乎永远不可能风平浪静。玛格瑞塔十九岁那年,从海边捡到了一名奄奄一息的海盗(麦加尔下意识回头去看大狗,后者喷了喷鼻腔音,恶劣地反问“看什么看?”),而这名海盗,就是当时率领了十五只船的大船队海盗头子莱尔(麦加尔忍不住又看了凯撒一眼)。 之后就是狗血的、十分合乎常理的故事。莱尔爱上了玛格瑞塔(麦加尔再看凯撒,后者冷笑),然后在玛格瑞塔二十岁那年,他们在莱尔的船上举行了婚礼,而后在历史的动荡中,莱尔意识到自己不能将玛格瑞塔放在阿尔及尔,自己一年才见上她一回,于是不顾众人的反对,莱尔将玛格瑞塔带上了罗维朋夫人号。 至少到目前为止,故事如此美满动人。 会吗? 显然不会。 一年的相处里,莱尔的大副雷因斯也爱上了活泼不做作的玛格瑞塔,这时候,莱尔暴躁的脾气终于渐渐显露,长期的争吵甚至动手,罗维朋夫人号上的生活似乎变得不再那么开心——这一切被雷因斯看在眼里。 终于,当某一天,莱尔拔出了火枪对准玛格瑞塔的太阳穴时,雷因斯意识到这样的日子不能再继续下去。在某一次的领航中,他故意领导船只驶向航海图上没有标注的海域,在那里,他们遇上了一场神秘的漩涡,导致罗维朋夫人号和其余十几只船全部沉没在今天的帕尔玛岛屿附近,而事先早有准备的雷因斯带着玛格瑞塔,成为了整只船队唯一的幸免者。 而莱尔,则跟着他的船队永远沉没在了大海之中。 在罗维朋夫人号沉船之前,这名大名鼎鼎的海盗发下恶毒的诅咒—— “就算上帝让我航行到世界的末日,我也要尽最大的努力!你们的后代也将不得好死,他们会和我一样遭到背叛,身染瘟疫,葬身于大海之中!” 小小的冲锋艇上,玛格瑞塔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丈夫沉入海底,当时,海平面上升起阳光,温暖的光芒让她产生了“一切都结束了”的错觉。 那一年玛格瑞塔二十二岁,最终没能跟雷因斯过上安稳的日子。 他们发现,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再靠近陆地。每当即将接近陆地时,都会狂风大作,无论多么晴朗的天气,海上都会瞬间卷起十几米高的海浪墙,无论他们怎么奋力地滑动手中的船桨,最终都会被惊天浪涛吞噬。 然后他们发现自己永远都会在罗维朋夫人号上醒来。 莱尔的诅咒成功了,雷因斯还有玛格瑞塔,永远地和他的船只绑在了一块。 “后来我们有了凯撒和玛格丽特。”将耳边的头发别到脑后,玛格瑞塔平静地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既然不能反抗命运,那就只好躺平任其强暴,然后趁机怀上命运的孩子,反过去对它进行精神强暴。” 麦加尔:“……”后面那一段是怎么回事,课本上不是这么说的啊夫人。 “凯撒倒是还算健康,但是玛格丽特似乎真的染上了奇怪的病——所有的医生都说她活不过十五岁。然后在她五岁那年,雷因斯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去世前,他希望玛格丽特、凯撒还有我能好好生活下去。”玛格瑞塔说,“不知道为什么,各种船长去世之前的遗言似乎都很容易被海神信以为真——要我说,并入膏盲的人说的话怎么能信,你说是吧?” 麦加尔:“……” 凯撒:“……” “所以雷因斯去世之前的话,他那些乱七八糟的遗言也顺便成真了——他走了,留下了三样永恒的东西,永远二十八岁的我,永远定格在十五岁的玛格丽特,还有雷因斯的阳具。” 麦加尔:“……他的,什么?” 玛格瑞塔面无表情地说:“阳具。” 她站了起来,在玛格丽特的椅子底下抽出了一个精致木盒,递给麦加尔。 大脑被雷轰过的麦加尔麻木地接过……凯撒他老爸的老二。 “大概是怕我寂寞吧。”玛格瑞塔露出一丝不好意思,“虽然确实是挺寂寞的——不过放心好啦,我还是忍住没用过这个东西的——要不要打开看一看?” 麦加尔:“……不用了吧。” 玛格瑞塔露出一副你不识货的表情:“真的不要看看吗?永垂不朽的阳具哦。” 麦加尔无语地扭头去看凯撒。后者撑着脑袋,似乎对这一幕习以为常。他弹了弹响指,十分平静地说:“没我的大。” 麦加尔:“……” 凯撒:“不要用这种期盼的目光看着我,就算死,我也不会把我的好兄弟割下来放在盒子里。” 谢谢,作为你们家唯一一个看似并不那么神逻辑的人。麦加尔感叹自己的好眼光(并没有)。 “凯撒他老爸去世以后,我就独自一人在海上飘荡啦。”玛格瑞塔玩着手指漫不经心地说,“偶尔会救上那些迷失在海中的亡灵,就变成了我的船员——啊,曾经我也救过一个西班牙的船王呢,然后……” 然后?麦加尔想起,雷欧萨似乎是西班牙人。 果然。 “其实雷因斯说的没错,在海上飘久了确实会寂寞,不然怎么会有雷欧萨哦……我并不是在抱怨雷欧萨不好,我也是很心疼小萨的。”漂亮的女人毫不愧疚地说,“不过也算是我自己不小心啦,谁知道随便来一发也会怀孕。” 麦加尔:“……” 凯撒:“说够了没。” 玛格瑞塔站起来,走向满脸不耐烦加暴躁的大儿子,伸出手摸了摸他刚毅的脸,嘟囔着说:“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莱尔的话还是让我放心不下,我听到你的船队因为情报被出卖在杰尔巴岛被巴伯路斯兄弟打沉的时候,魂都快吓飞了——还好你没事。” “露出这幅表情干嘛,这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凯撒非常不孝顺地皱起眉说。 “那你船上那个出卖你的人你打算怎么办?”玛格瑞塔依依不挠,“那个人叫什么,艾比利对吧?” 艾比利?那个冲锋队长? 麦加尔看见凯撒僵了僵。 然后高大的男人从扶手椅上站了起来,他快步向麦加尔走来,一把抓着他往外拖,边走边道:“知道了,我会处理掉他的。” 玛格瑞塔:“这种敷衍的语气一听就听出来了。” 凯撒拽着麦加尔往前飞奔:“烦死了,我说到就会做到!” 玛格瑞塔提着裙子在后面一路小跑狂追:“儿子,你都三十二了!什么时候才能走出中二期!妈妈这是在关心你啦!” 凯撒猛地一停。 跟在后面的玛格瑞塔撞上男人结实的后背。 “天快亮了,玛格瑞塔。” “我知道啦。” “快沉船吧。” “混球儿子。” “再见。” “……等等等等!” 在凯撒夹着麦加尔,抓住绳索正准备回到怒风号时,被玛格瑞塔从后面抓住衣袖—— 大美女又露出那种傻乎乎的灿烂一笑:“要去西班牙是吧?” “是。” “尽力就好了,我们的事情不用老放在心上。” 凯撒一顿,撇开脸:“知道了。” “还有,西班牙是雷欧萨的地盘,到了那里不许跟他掐架了,你是哥哥,要让着他。” “明明是他恨不得把我放到绞刑架上去啊!” “亲一下再走。” “你烦不烦?” “快点!太阳要升起来了!” 啾—— 回过头,三十二岁的鬼畜船长满脸膈应地在扬着小脸的大美妞脸上啃了口。后者满意的笑了,还没来得及说上些什么,这边,凯撒已经紧紧地抓住绳索,夹带海象员,手脚利落地向怒风号荡去。 当俩人重新落在充满了人气、乱七八糟的响着“船长,日安”“早啊,麦加尔”问候声的怒风号上时,海平线那边,出生的火红太阳正缓缓地升起。 怒风号旁,巨大的海浪掀起,罗维朋夫人号被海浪包围着缓缓下潜,海浪推开卷起无数细腻的泡沫。 船身,船舷,快乐的罗杰,直到罗维朋夫人号的桅杆尖端彻底消失在海上,海面终于恢复了一派平静——就好像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过。 琥珀色的瞳眸静静地看着平静的海面,沉默许久。 然后,怒风号的船长大人转身,恶声恶气冲甲板上一群楞兮兮看着他的船员大吼—— “耽搁的时间还不够吗,还愣着干什么,大垃圾们!起航,目前西班牙,全速前进!” 第41章 怒风号从阿尔及尔出发一路向着西班牙航行,他们最终的目标是西班牙的沿海城市贝尼多姆。一路上,途径无名的无人岛无数——这显而易见为凯撒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天然行刑条件。 是的,就在玛格瑞塔离开的那一天,天一亮,怒风号就对冲锋队长艾比利进行了一次公开的审判—— 因为审判的对象本身在船队里具有较高的身份地位,所以所有具有官职的人员都必须参与这一次的审判。 此时此刻,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怒风号平稳航行。而怒风号主船的会议室长桌边,端坐着怒风号的三十来名大大小小的高层,其中,坐在离门最远处首位的是凯撒,在他的右手边是船队大副雷克,他的左手边,是睡眠不足,从会议开始就不挺地捣蒜似地打瞌睡的海象员外加“船长跟屁虫”麦加尔。 这个恶意满满的外号是贝瑞取的,对于麦加尔天天屁颠颠儿的跟在凯撒后面,将船长奉为男神的贝瑞表示相当不满——于是在凯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渣狗行为下,这个小家伙每天都以给麦加尔下各种绊子为乐,自宫斗和宅斗之后,贝瑞发明衍生出了第三种神一般的战斗路线,那就是船斗。 ……恩,话题扯远了,让我们把镜头拉回来,对准这场严肃而重要的海上会议。 按照规矩,最靠近门的地方扣押着即将接受审判的艾比利。 会议开始,照例是由雷克亲自宣读凯撒所定下的那些龟毛规矩——比起这已经宣读了半个小时那么久的规矩,在奴隶书上的那些真的只是皮毛而已。当黑发年轻人第三次把自己的脑袋从支撑的手上滑下来时,凯撒终于忍无可忍地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雷克:“——第一百三十八条,禁止糟蹋食物。” “……!”麦加尔猛地抬起头,茫然脸看了看四周,目光从干巴巴宣读各种规矩的雷克身上滑下来,最后停留在凯撒身上,挑了挑眉,他无辜状说,“踢我干嘛?” 凯撒挑眉:“给我好好听。” 雷克:“——第一百三十九条,禁止从储物室里偷拿份例意外的食物。” 凯撒伸手去揍麦加尔的后脑勺:“听见没,说的就是你——昨天偷偷从厨房拿了三个苹果以为我没看见?按照规矩,我就应该给你三鞭,一身的臭毛病,是不是没见过圣君号就浑身不舒坦?” 面对指控,麦加尔炸毛:“王八蛋!那三个苹果里难道没有分你一个?吃了就不认账的渣狗——你给我吐出来吐出来吐出来!” 雷克:“咳。” 凯撒:“……这个暂时放下不说,你还敢在会议上公然打瞌睡!” 麦加尔:“那是因为我昨晚受到了惊吓!” 凯撒冷笑:“那算什么,自从你上船我没有哪一天不受到惊吓,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众人:“……” 面对毫无自觉的打情骂俏,只需要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雷克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怒风号行为标准指南》扔到一旁:“……不读了,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 船长大人回头莫名道:“怎么不读了?” 众人:“……” “因为不乐意。”红毛大副面无表情地说,他拧过头,看向跪在门口,被五花大绑的冲锋队长,“艾比利,根据《海盗契约》,你违反了第一章第七法则关于‘保密罪’的相关内容,根据你向阿拉伯海盗巴伯路斯兄弟所出卖的情报,在这条罪名上将追加‘背叛罪’——啧啧,这个很严重啊兄弟……从现在开始,你有十分钟的时间来陈述你的罪行,但是这不会影响你最终的审判结果。” 背叛罪是十分严重的罪行,特别是差点照成船长死亡的严重后果的情况下,罪犯通常只有俩个下场,第一个下场是送到所属国籍的海关口,直接送给军队,那些吃皇粮的公务员们会迫不及待地给送上门的海盗实行绞刑;第二个下场就是实施“流放”,当船长比较仁慈的情况下,被流放者会被扔到一个无人的荒芜小岛上,然后由船长亲自交给他一袋淡水,和一把只有一发子弹的火枪。 接下来,是被路过的船队救走,还是又饿又渴到受不了自己吃枪子儿,全看老天爷。……不过众所周知上帝他老人家很忙,通常情况下,被流放的人都会有机会做一回自己的上帝。 作为一名在本职工作上还算优秀的冲锋队长,艾比利当然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此时此刻,他整个人都抖成了一个筛子,面色苍白,汗如雨下,汗水顺着他的下巴低落在地上,形成了一小滩水。 没人说话,忽然,船队的队医径自从桌边站起来,毫不犹豫地掐着他的脖子给他灌下了一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葡萄糖——怒风号的船医是个永远穿着白大褂带着单边眼睛的高瘦男人,胡子拉碴,三十来岁,沉默寡言,性格极其鬼畜——当年麦加尔后脑勺挂了彩,不顾伤者男性尊严,执意要替他把头发全部剃掉才肯包扎这种事,就是他做出来的。 当时还是凯撒一句“我不要跟秃子在一个办公室工作”拯救了麦加尔,大狗关键时刻还是比较靠谱的,好评点赞。 “别晕。”穿医咬着烟屁股轻蔑地笑了笑,对艾比利说,“老子为你效劳到最后一秒,冲锋队长。” 效劳?妈了个蛋,谁有那个命让您这尊大神效劳啊。坐在凯撒旁边的麦加尔打了个寒颤。 “我是,是被逼的。”喝下了葡萄糖,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却还是抖得厉害的艾比利结结巴巴地说,“船长,放过我,不要送我上绞刑架——我是被逼的,雷欧萨绑架了我的妻子和女儿——他要求我把你六月的行踪全部报告给他,我不知道他居然把这些情报卖给了阿拉伯人——我是被逼的,船长,我并不想背叛您,相信我!” “什么?”在凯撒出生之前,雷克先扯着嗓子嚷嚷开了,“又是那个死矮子!” “别嚷嚷,垃圾,你跟个疯子计较什么。”挠了挠脸,船长大人满脸漫不经心,“听说他前天才偷袭过别人的皇家港口,啧,讨人厌的小屁孩。” 麦加尔:“我觉得雷欧萨挺可爱的。” 凯撒:“闭嘴。” 麦加尔闭嘴了。 宽大的扶手椅上,男人动了动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琥珀色的眼睛平静地扫过跪在门口处的艾比利,他忽然啧了一声,有些烦躁地说:“又要重新招冲锋队长了——雷克,降你的职去当冲锋队长好不好?” 莫名其妙躺枪的雷克:“……关我屁事!” “然后巴基尔来当大副。”自顾自安排的船长说。 巴基尔就是那个变态船医的名字,被提到名字的男人没精打采地叼着烟,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对升职丝毫不动心。 遭到俩个下属一致反对,凯撒长叹一口气,完全抓不住重点地埋怨:“艾比利,那个红毛矮子抓了你的家人,你可以跟我说,擅自行动跟他私下联络,我也可以不追究。但是你把我的情报卖给雷欧萨,还动静大得把玛格瑞塔都惹得浮出水面,导致现在我必须定你的罪名,之后我还得去找一个冲锋队长来顶你的空缺,想想就觉得真的很烦。” “对不起,船长!请饶恕我的命!看在我那么多年为您效劳的份上!”艾比利哆嗦着说话都不那么利索了。 凯撒闭上嘴,沉默地看着艾比利。一瞬间,会议室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流放。” 薄唇轻启,从男人的嗓子深处,轻轻地吐出最终的审判结果。 接着他从桌边站了起来,垂眼扫了扫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告诉领航员,在偏离住航线的位置给我找一个无人小岛出来,然后把艾比利扔下去……” 说到这他顿了顿,仿佛思考了一会儿后又道:“完成之前,别再来碍我的眼。” 雷克愣了愣:“可是凯撒,按照规矩,枪支和淡水必须是船长亲自交到被流放船员手上——” “不想管。”凯撒不耐烦地说,“你们谁愿意去谁去好了——麦加尔?” 麦加尔:“到!” “到什么到,蠢死了。跟我到船长室来。” 船长大人边说边往外走,看出大狗心情不怎么好,麦加尔一句屁话不敢多说赶紧像个小太监似的跟了上去,雷克嘟囔了几句,也跟着走了出去——三个人如同一阵风似的说走就走,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怒风号高层,还有一个吓得几乎要晕过去好歹捡回一条命的艾比利。 船长休息室内。 麦加尔只顾埋头跟着走,却不知道前面身形高大的男人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在走进船长休息室的第一时间被抓住手腕,紧接着,男人用俩根粗糙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有些粗鲁地往上扳了扳。 “这是要接吻的节奏?”麦加尔淡定地问。 “你做梦。”凯撒淡定地回答,“会不会跳舞?” 麦加尔欢快地笑了:“你说呢?” 认真地想了想,满脸“往事不堪回首”的残念表情,凯撒松开了海象员。仿佛没有看见身后跟进来凑热闹的雷克,他转身走进船长室的内仓,然后在放在角落里的巨大衣箱里拽出来了一条黑色的布状物体—— 当他在麦加尔面前抖开那件咸菜似的衣服时,在场的另外俩个人毫不意外地发现,那果然是一条非常华丽的贵妇裙。 “你的骨架子比较小,说不定能穿上。”考究地看了麦加尔一圈,男人不容反抗地将这条裙子塞给麦加尔——力度大的差点把他一屁股推到地上去,扬了扬下巴,对抱着裙子的麦加尔慷慨地说,“这条裙子是你的了。” 麦加尔:“……” 凯撒挑眉。 麦加尔:“你在等我说‘谢谢’?” 凯撒:“难道不应该?” 麦加尔:“……谢谢。” 凯撒:“不用谢,去换上它吧。” “……”麦加尔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然而没有,雷克噗哈哈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无比清晰。 “去换。”凯撒阴沉着脸,“这是命令。” 去你大爷的命令。这回轮到麦加尔黑着脸,抱着那条该死的裙子冲进内仓,一边诅咒死狗一边脱衣服,乱七八糟地把这条不知道从哪来的裙子往身上套——凯撒说得没错,麦加尔身材不算矮小,却不同于欧洲人那样粗壮,他相比之下清瘦得多的身躯不算太勉强就把这条女士裙子穿在了身上。 演戏演全套,顺手从凯撒的那些箱子里掏了一把羽毛扇,麦加尔拎着裙摆冲出内仓。 看着横冲直撞拎着裙摆露出粗壮小腿和腿毛的麦加尔,船长居然满意地点了点头。 凯撒:“还不错。” 麦加尔:“老子天生丽质。” 雷克一语惊人:“那个舞女果然是你。” 凯撒:“……” 麦加尔:“……你认错人了。” 第42章 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不好的事,凯撒拧过头,将目光停留在窗外佯装看风景。 “绝对没认错,一看你领着裙子露出俩大粗腿那副熊样子我就知道了。”雷克精明地说,“我当时还纳闷为什么会有小腿那么粗壮的舞女。” 麦加尔:“……跳大腿舞的姑娘腿都很粗壮。” 雷克表示半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相信:“你放屁。” “真的,”麦加尔认真地说,“她们需要频繁地撩大腿,一晚上撩个几百下,一来二去,腿部肌肉就出来了——像这样——” 黑发年轻人掀起裙子,像做广播体操似的蹬了蹬僵硬的腿。白花花的大腿处那些不久前重新长出来的小刷子似的硬毛远远一看格外刺激,凯撒站在他旁边差点被这一幕自己得自插双目,面部肌肉抽了抽,船长大人强忍着将他扔出窗外的冲动,伸手把麦加尔的裙子给拽回原位,沉声命令:“去把腿毛刮了。” 麦加尔:“又刮?不干,这是身为男人的象征——为什么!凭什么!” 凯撒:“腋毛也刮掉。” 麦加尔:“……” 凯撒:“继续问啊,你不是想问为什么么,不是想问凭什么么?” 麦加尔:“不问了,我刮。” 于是扔给麦加尔一个刀片,船长和大副俩人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麦加尔举着刀片站在船长室正中央,比划着要不干脆把刀片往脖子上划算了——干脆利落一了百了,还能留得清白在人间。 凯撒:“……对了,等等,别动手。” 仿佛被判执行电刑的犯人在行刑的前一秒被通知监狱停电,麦加尔猛地回头双眼发光特别期待地问:“怎么了!” 凯撒:“去找张不用的地图出来垫着,别把毛弄到我的地毯上,不好清理。” 麦加尔:“……” 然后狱警说没关系亲,我们能人工发电,就是拿手摇式发电机,咱们也准时送你上路。 …… 在麦加尔低头呱滋呱滋给自己剃毛时,凯撒总算大发慈悲说明了原因——原来他需要一张地图,而那张地图自打出现开始就被西班牙皇家收藏了起来,没有拓本,没有复制品,想要拿,就必须亲自从西班牙皇帝的手中拿过来——要是凯撒是西班牙人还好说,毕竟本国海盗和本国的皇族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关系,然而怒风号明价标码童叟无欺是德国的船队,这样就造成了一个效果—— 无论凯撒在地中海究竟有多牛逼,在西班牙的海军眼里,他脸上就刻着俩字:海盗。 如若要在前面加一个形容词,那就是:必须抓来放绞刑台上吊一吊的海盗。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凯撒有些烦躁地敲了敲沙发的副手,“在拜访信上,我提过用我在阿尔及尔附近的三个岛屿跟西班牙皇室交换那个地图……” 麦加尔:“哇,大出血啊。” “……”凯撒深呼吸一口气,“我发现你真的很有能惹人发火的本事。” 麦加尔举着刀片,老老实实做了个闭嘴的手指。 “……前几天我刚刚收到回信,胡安二世对我提出的交易很有兴趣。”警告地斜睨他一眼,男人接着道,“……但是他们提出,不希望我带着我的人大规模地出现在西班牙皇室领地。” “然后呢?”麦加尔坐在地上,叉着腿翻看自己刮干净了没,然后收回这条白嫩的腿子,换另一条继续呱滋呱滋。 “……”凯撒有些看不下去地停顿了下,坐在他身边的雷克十分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 “……说啊。”头也不抬地海象员刮得很认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催促,“意思是让你单枪匹马上岸?你就不怕一上岸他们就把你扣住——开玩笑,你是凯撒哦,抓住你不知道多有面子。” “交易当天会有一场象征性的舞会,”凯撒说,“既然有舞会,那我有一个舞伴总没问题——你身手,勉强还算不错。”还有就是从骨架子上来说,除了船上那些小鬼,麦加尔是整艘船上最贴近女性身材的人——这话说出来会得罪人,凯撒索性聪明地把它烂在肚子里。 “所以你这不是单枪匹马,你这是要拉我共赴黄泉?”麦加尔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抬起头,十分认真地打量了凯撒一圈,想了想后低下头继续工作,“行,我答应了。看在你长得还算英俊的份上。” 对于麦加尔的豪爽,凯撒几乎有些受宠若惊——他原以为依这家伙无耻的性格,绝对会坐地起价,没想到他居然…… “我以为你会拒绝,”雷克笑了,代替男人说出了他心中的腹诽,“当初在杰尔巴岛跳脱衣服时,你在台上可是杀气腾腾。” “人一旦破罐子破摔,就会发现世界究竟有多精彩,要是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优秀……啊,对了,顺便再强调一下,你真的认错人了,什么是脱衣舞能吃吗好吃吗入口即化吗,我是正经人家的正经孩子,从来没跳过那种东西——维也纳华尔兹会吗?真不好意思显摆,老子最擅长的。” 坚定一条“打死我我也不承认”的革命路线,一条路走到黑。 麦加尔面无表情地偏偏头,天真无辜状说:“现在老子要开始刮腋毛了,目测场面会血腥暴力特别刺激,你们俩还要继续看吗?” 三十秒后,船长室内只剩一个穿着裙子坐在地毯上,大岔俩条腿子,屁股下面垫着一张废旧航海图的麦加尔。 “再见,”他背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头也不回地嘲讽模式全开呸了声,“祝您长命百岁。” …… 俩天后,在距离贝尼多姆大约二十海里的地方,凯撒的船队遇上了西班牙海军,对方派遣了十余条最先进战船来迎接地中海的海上小霸王,声势浩大,还假惺惺地放了几十门礼炮以表示礼仪。 啧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小霸(cai)王(zhu)奇力无穷啊!! 凯撒难得脱下了那只他最喜欢的、也是他几年前亲手从西班牙某个海军军官脑袋上抢过来的船长帽子,穿得人模狗样。 当两船正准备交接时,那些可怜的西班牙海军并不知道,在黑色海浪的船上,某个海象员正在大副的帮助下,鸡飞狗跳地往头上戴假发。 “……反了!!我操红毛你今天出门带智商了吗!你前面的头发那么长?——我这造型不合适去跳舞,合适大半夜匍匐从镜子里爬出来!”愤怒地将那顶不知道这群大神从哪儿弄来的黑长直转过来,在雷克往上面一个个试巨大的蕾丝蝴蝶结时,麦加尔正忙着往嘴唇上涂类似于口红之类的东西—— “怎么样?”他转过头,对雷克撅了撅嘴。 大副手中动作一顿,蝴蝶结差点儿戳到海象员眼珠子上,真诚评价:“血盆大口。” “很好,就要这个效果。”麦加尔满意地放下手中那些个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落后化妆品,稳了稳脑袋上的假发,假发用发网固定住了,大小刚刚好,长长的头发和整齐的刘海盖住了他脸上过于男性化的轮廓,只露出了巴掌大的小脸。 粉涂多了,一咧嘴粉墙裂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 啪地一下撑开羽毛扇,盖住半边脸,麦加尔扇了扇,问雷克:“像不像女人?” “……还成吧。” “回答得真勉强。”干一行爱一行,作为成功人士,就算是装女人,麦加尔也坚持装得最像。 “船长从今以后可能会落下一个‘审美猎奇’的称号。” “没关系,等我把他掰弯了,他就会落下‘不仅审美猎奇还喜欢男人’的称号。” “……” 以上,这是鸡飞狗跳的舞台幕后。 然而当几十门礼炮在大白天的响完,对方的军队开始奏乐时,真正的好戏上演。 在所有海军军官面前出现的,是一名姗姗来迟的东方美人——来人走路缓慢,手中举着一把扇子盖住了半边脸,她看上去弱不禁风地由怒风号大副雷克亲自搀扶着一路走了上来,走到西班牙海军领头的人面前,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小鸟依人状靠到了凯撒身上。 海军头领的脸有点绿。 ……还好凯撒够高。 不然一米七五的“小鸟”怎么地也显得巨大了点,那不叫小鸟,叫肥啾。 “让你不要穿那么高的高跟鞋,怎么不听话?” 转过头,笑容无懈可击的凯撒佯装亲昵地埋怨靠在他身上的美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对面的海军头领听到,麦加尔掀了掀眼皮,发现这个好骗的中年男人脸色立刻变得好看了些——至少恢复了正常人的水准。 麦加尔扇了扇扇子,掐着嗓子娇羞地笑了俩声。 感觉挽着的那具身体被笑得僵硬了下,奈何对方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笑容不改,转过头来在扇子后面点美人的鼻子状:“还笑,调皮。” 其实凯撒的指头用力的几乎要戳进麦加尔的鼻孔里。并且,那具充满了甜蜜气息的话翻译过来应该是:再他妈的贱笑,滚粗,扔你进海里,垃圾。 人生啊,可不就是冷暖自知么╮( ̄▽ ̄”)╭。 “——尊敬的凯撒阁下,请。” 在震天响的奏乐里,那名海军军官做了个请的姿势,凯撒动了动脚,拖着麦加尔跟在了这个中年人的身后,一路走,一路听这名大叔在前面絮絮叨叨—— “听闻您一直在做海上生意,这次忽然造访我国,国王表示十分重视。” ……海上生意?这说法文雅,好评。 “所以为了更好地接待您,我们国王特地花了重金,请来了一名同样做海上生意的特别顾问——” ……恩? “听雷欧萨伯爵说起,您与他也是旧相识了,真希望这一次,我们的交易能顺利进行——啊,伯爵大人,这边请。” 雷欧萨?…… 雷欧萨!!!! 差评!!! 摇晃的扇子猛地僵硬起来,麦加尔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劲儿才强迫自己老老实实站在这里而不是脱了鞋子就往海里跳—— 微笑着,男人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半依偎在自己怀中,僵硬得像块时候一样的海象员,微微侧过身,当海军头领忙着将雷欧萨从自己的船上引荐出来时,他低下头,在麦加尔耳边淡淡地留下一句—— “别紧张。” 于是在整个会面的过程中,面对着那张笑得灿烂的漂亮正太脸,麦加尔怎么样也没能鼓起勇气放下遮住半张脸的扇子。 他就像是个正统的神经病,举着把破烂扇子,一举就举了一个上午。 第43章 “你那把破扇子能不能别摇了?” 当西班牙的皇家海军战船终于靠近码头,趁着上岸一片混乱的空档,在所有人没注意的时候,一把拎鸡崽儿似的把游魂状的麦加尔拎到自己面前,船长大人黑着脸问。 听他这么一问,对方小扇子摇得更欢实了,他鬼鬼祟祟地往四周看了眼,然后仿佛看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缩回脑袋,就像个特务似的压低声音说:“妈了个蛋,你那好弟弟往咱们这边看了——别跟我说话,你把焦点都带过来了,滚边儿去。” “……你有病。”提到雷欧萨,凯撒的耐心就永远是负的,男人脸色阴沉忍无可忍呵斥,“把那扇子给我扔了,现在立刻马上。” “对,我有病,你有药啊?”麦加尔不理他,一手拽着扇子一手提溜着裙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到处用双眼微笑,扇子下撇了撇嘴恶狠狠地挽上凯撒的手臂,踢着正步往前走,“……我在你弟弟面前才是正常的大哥哥,知道什么叫大哥哥么?雷欧萨没有扯着你的袖子留着鼻涕说过‘凯撒你别走’吧?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没有——嫉妒不来的,你再气也嫉妒不来。” “……” 凯撒曾经的某个很中肯,麦加尔就是有本事把人气得爆血管——当他还在为雷欧萨的出现膈应得气血倒流的时候,这货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在旁边高呼他们跨越年龄代沟的友谊万万岁(……)。 于是凯撒不想管了。 有些人就是非得把自己摔成高位截瘫,才知道什么叫疼。 到了皇家专用码头,距离码头到皇室领地还有一段距离,一大群人呼啦啦地上了各式各样的马车,而那个海军的首领不知道脑子是什么长的,非常准确地将雷欧萨、凯撒和麦加尔塞进了一个马车里,于是,在一个偌大的马车中,沉默地坐着三个各自心怀不轨的人,连个活跃气氛的都没有。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哒哒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我不认识你们,我只是路过。 麦加尔第一次觉得“嘚拉嘚啦”的声音也能令人那么尴尬,当意识到马车里的俩冤家恐怕宁可杀了自己也不会率先开口说话时,黑发年轻人认命地张了张嘴,艰难地想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结果刚清了清嗓子,旁边的大狗就扔来一个刀子眼,于是麦加尔闭嘴。 “扇子放下来吧,”坐在俩人对面,一直一言不发雷欧萨双手捧着漂亮脸蛋,眨了眨眼开了进口,“我一眼就看出是你了,麦加尔。” “……” ……咦?被认出来了。 有些尴尬地放下手中的扇子,还没想好怎么才能完美洗白自己穿着一身女装坐在这里的如此惊天大雷,坐在他身边的男人顺手就接了过那把扇子,然后打开马车的窗户,面无表情地把那把摇得毛都快秃了的羽毛扇扔出了窗外——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麦加尔都来不及阻止。 麦加尔:“干嘛啊你?” 凯撒:“等这一刻很久了,以后不要给我在你手上看见扇子。” 麦加尔:“……” 雷欧萨:“啊,果然是你,小麦加尔!你穿女装也好看!” 小麦加尔?谁啊……没大没小。 仿佛没有注意到马车中的压抑气氛,雷欧萨笑得眼睛都眯成了弧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手帕,伸出手,就想给麦加尔擦掉嘴上被糊开的口红印。 在即将碰到他时,啪地一声,手被重重拍开。 “……” 马车里陷入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雷欧萨愣了,麦加尔则盯着掉落在脚边的手帕盯得俩眼发直,而作为罪魁祸首,凯撒却显得毫不在意。 “别碰他,垃圾。” 船长大人懒洋洋地说着,顺手掏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刚才碰过雷欧萨的手,然后捏着海象员的下巴把他的脸扳过来面向自己,用能把人嘴巴都拧下来的力气,将他的血盆大口调整成了正常人可接受的范围。 在他无声的做这一系列动作时,好不容易稍稍缓和了一点儿气氛的马车里沉重得空气都恨不得凝结成冰块。 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我……摸了摸被拍红的手腕,雷欧萨脸上的表情顿了顿——原本的灿烂少年脸有一瞬间变得面无表情,冰冷得令人生畏。而后,他几乎是在下一秒就掩盖起了自己的情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凯撒冷笑一声,手帕随手一扔,将双腿搭在了对面的座椅上,闭目养神。 没得玩了。撇撇嘴,悻悻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手帕,一抬头,对上坐在对面那双略显不安和愧疚的黑色瞳眸时,红发少年愣了愣,然后心中不可抑制地又开始微微瘙痒——并非善意的感动,这种骚动,就好像是即将要看一场好戏的某种恶意期待。 金色的漂亮双眸在对方的脸上一扫而过,雷欧萨笑了。 “不要在我面前笑得那么恶心,垃圾。”坐在黑发年轻人身边的男人沉声道,他闭着眼,却好像在脑门子上开了天眼似的什么都知道。 嗤,差点忘记旁边还有这么个碍事的。雷欧萨变魔术似的小脸一皱,立刻委屈成了一个包子。金黄色的瞳眸睁得大大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要掉不掉地挂在眼角。 常年呆在糙汉子中央,本身也是个糙汉子灵魂级人物的麦加尔被美少年的眼泪吓漏了。他无语地伸出手,用力推了罪魁祸首俩把,被推得晃了下的男人不耐烦地睁开眼,还没来得及说上些什么,就被对方座位上的抽气声吸引了注意力——皱了皱眉,凯撒将目光从海象员身上挪走,停留在了缩成一团抽泣得就像快要断气的红发少年身上。 “……你搞什么鬼,死矮子?”停顿片刻,凯撒恶声恶气地问。 雷欧萨本来就矮,此时此刻卷缩起来,就占据了马车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个角落,因为抽泣还在不停地在抖动,显得消瘦而窄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他身上整齐的伯爵礼服皱巴巴地,整个人看上去格外可怜。 “哥,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只听见雷欧萨抽抽搭搭地说,“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你的情报透露给巴伯路斯兄弟的……” 哥? 哟,新鲜了。 凯撒挑高了眉,随即恨不得踢开马车门探头出去仰天大笑三声——这个变态的死矮子,打从会走路开始人生中就没存在过“哥”这个单词,今天这是干什么? 扭头一看,身边某位好骗的海象员同志就和刚从圣母院走出来似的,浑身沐浴着圣洁的光辉,满脸恶心死个人的心疼。 于是凯撒立刻就知道雷欧萨这是在干什么了。 小鬼就是小鬼,就喜欢弄这种哗众取宠的东西来博得眼球……料想在一个小小的马车上他也折腾不出什么东西,也就懒得去揭穿他,换了个姿势,男人准备继续闭目眼神——直到感觉到旁边的人动了动,他这才懒洋洋地掀开一边眼皮,就看到麦加尔正探过身子,伸出爪子僵硬地拍着红发少年的头顶——整整齐齐的酒红色长发被他拍得乱七八糟,然而安慰人的那个却十分之投入,以至于完全没发现,被他安抚的人正眼睛发亮地透过他露肩的衣服缝隙往里看。 “……”太蠢了。 凯撒有些看不下去地啧了一声。 这一动静让雷欧萨夸张而做作地顿了顿,然后抖得更厉害了,顺带惹得黑发年轻人回头鄙夷地斜睨了男人一眼:“不要那么凶啊。” 你有多蠢,我就有多凶。勾起一边唇角,船长大人回给他一个极其恶劣的嘲讽微笑。 在麦加尔忙着对死狗翻白眼的时候,哭泣中的雷欧萨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飞快地扫了凯撒一眼,在金黄色瞳眸与那双锐利的琥珀般的双眸对视上时,仿佛被什么触痛到了一般,红发少年飞快地转开了目光,小心翼翼地往麦加尔那边靠了靠,在确认对方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肩后,才动了动双唇,低声可怜兮兮地问:“哥,你原谅我了?” 吱呀—— 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听外面的动静,看样子是到了即将举行舞会的领地了。马车外重新响起了奏乐声,人们交谈的声音越来越靠近。马车内,坐在最里面的高大男人第一个站了起来,他投下的阴影几乎将马车里的另外俩个人完全笼罩住。 马车门被推开一丝缝隙——门外,灿烂的阳光洒金,正好照耀在他英俊的面容上。 “你做梦,雷欧萨。”利落地率先跳下马车,只听见男人淡淡地说,“还有,再给老子装可怜,就撕烂你的脸。” ……哼,来啊,怕你哦,死老头。面对威胁,雷欧萨心中毫不在乎,表面上装作又快要哭出来的可怜样,趁着凯撒下马车背对着他们,抓着麦加尔过来在他的平胸上蹭了俩把,把眼泪鼻涕都抹在那条昂贵的裙子上才放开他,看着对方低头看着自己无奈的表情,红发少年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哭得发酸的眼睛,满意地笑了。 唔,这双眼睛漂亮,黑漆漆地望着自己的时候,好像小狗。 ……真是听话的乖孩子。 放在凯撒的船上,真的太浪费了。 原地目送着麦加尔跌跌撞撞拎着裙子去追凯撒,站在他的身后,红发少年眯了眯漂亮的瞳眸,懒洋洋地将手插进口袋。目光挑剔地在那个背影身上游移,当看见那华丽的裙摆下是并非精致的高跟鞋而是穿着破破烂烂旧鞋的大脚丫时,雷欧萨扑哧一声,愉快地笑了出来。 在他身后,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将这一幕接个正着的黄蜂号大副爱德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觉得红着眼圈笑得真心实意的船长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特别狰狞。犹豫了下,他恭下身,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 “船长?……” “干什么?” “胡安二世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一旦凯撒上交那三个岛的所有权,就可以动手。” “唔?……噢,随便你们啊。” “那……那个海象员呢?”爱德华犹豫地问,“等凯撒完蛋之后,还是按照原计划抢到咱们船上来?” “……他啊……”雷欧萨难得陷入了沉默,在爱德华几乎以为对方就要改变主意时,才听到对方拖长了腔调,不急不慢地说,“看看再说,先别急着行动。” “咦?” “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啊,哪来那么多疑问。” 皱眉,任性地拽了拽整整齐齐扣到颈脖的衬衫,雷欧萨看上去对自己的犹豫不决也非常地不满意和意外,“啊啊啊啊!”烦躁地蹲在地上,少年挠了挠刚才被揉的乱七八糟的长发。 ……倒不是忽然间心软了啦。 就是好像突然有点舍不得那双会像小狗一样看着自己的眼睛了啊怎么办嘛!!! 第44章 直到宴会开始,凯撒还是对刚才马车上俩“友谊万万岁”的傻叉的互动行为耿耿于怀,舞曲中,他就像是玩儿似的扶着麦加尔不怎么细的腰甩来甩去,宫廷舞步比在酒馆里胡乱跳的舞麻烦多了,当男人将手中的黑发年轻人毫不费力地转了个被动的三百六十度,黑色长发纷飞,凯撒面无表情地将穿着黑色裙子的人一把抓回怀里,姿势定格,一曲结束。 周围响起了一小圈女士们羡慕的倒抽气声。 “你干脆把我扔到门口的垃圾箱里去怎么样?”麦加尔站直了身子,有些气喘地甩开凯撒,“下辈子也不跟你一起跳舞了。” 男人毫不在意,懒洋洋地笑了笑正准备告诉天真的海象员同志跳不跳不是他一个小奴隶能决定的,忽然从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抬头看去,发现是胡安二世派来的使者到了。当目光停留在了使者手上小心翼翼捧着的一个长长的木盒子时,那双琥珀色的双眸少见地亮了亮,产生了一些兴趣。 伸手捏了捏麦加尔的下巴,就像逗猫咪似的,心不在焉地勾手指在海象员下巴上挠了挠,男人缓缓地说:“乖乖在这等我,一个小时,乱跑就打断你的腿。” 说罢,目光游移,在不远处人群中谈笑风生的某酒红色长发少年身上顿了顿,不放心地又道:“还有,离雷欧萨远一点——再敢跟我说‘他只是个小孩’,你就死定了。” 哎呀,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麦加尔回之一个狗腿的笑容,凯撒警告地瞥了他一眼,放开他向那个使者走去,俩人被众人包围在中间,不急不慢地用西班牙语交谈了几句话,忽然,人群让开了一条道,就和摩西分海似的,从中间走出了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姑娘。 金发碧眼,长长的卷发垂到腰际。漂亮的高跟鞋晶莹剔透说不定真的是水晶做的,俩小胳膊粉嫩得像是碧藕,胸大不大不知道至少是真的,脸蛋漂不漂亮不知道背对着阳光看不清楚,但是从对方走路的姿势就能看出其心情有多么的愉悦—— 这不,蹦跶着就抱上凯撒的脖子了。 这不,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就亲上了。 瞎狗眼啊。麦加尔满脸凝固站在不远处,抬头望天。一个月来被粗糙的甲板磨得底儿掉的破烂鞋子磨了磨脚下柔软的地毯,不知道为什么,海象员同志忽然觉得有点儿明媚忧伤。 周围的人都在围观大狗和那个不知道哪位的姑娘热情接吻,麦加尔啧了声,心想不知道看到狗交配要倒霉的啊,面无表情地从胸部掏出一个苹果,咔嚓咔嚓地咬了几口,被啃得凹凸不平的苹果就和凯撒的脑袋似的那么招人恨。 忽然背后扑上一个重物,一个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吊上麦加尔的脖子。 “噗——” 喉咙里的苹果都差点被勒得喷出来。 后面的人赶紧松开他,在麦加尔呛得腰都直不起来时,还特别贴心地给他拍背——只不过手力大得几乎要把人内脏都震碎了,被呛得眼泪模糊间,麦加尔隐约看见他面前那个人的鞋子,和凯撒一样,做工讲究的马靴,大概也是从意大利最好的鞋匠那做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手足无措的声音从脑细袋上飘来,“我不知道你在吃……咦,哪来的苹果?” 舞会上只有蛋糕,各式各样的酒,和其他简单的小曲奇饼干,好像没有准备水果啊?…… 正当少年疑惑,只见麦加尔从另一边胸掏出一只苹果,大方地塞进雷欧萨手里:“给你吃。” 雷欧萨:“……” 麦加尔:“出门之前洗过的,没农药,吃吧。” “……”雷欧萨满脸镇定地将那个从不怎么正常的地方掏出来的苹果慎重地放进裤子口袋里,宽大的口袋被苹果撑的凸出来一个很滑稽的弧度,和他华丽的礼服外表不太协调,不过少年仿佛完全不在乎,他瞪大金黄色的漂亮眼睛,“你刚才在看什么——” 看狗狗春宫图。麦加尔支吾了一声,眼珠转了转,最后诚实地冲凯撒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对不知廉耻的总算是分开了,现在姑娘正黏糊在大狗身上,兴奋而飞快地用西班牙语说着什么……啧啧,黏那么近,也不怕沾一身狗毛啊闺女? 想了想,麦加尔忽然觉得自己过于刻薄,这样不好,不利于人品。 于是他转过头,跟雷欧萨满脸虚假真诚并且无比虚伪地说:“很漂亮的女人,和咱们船长……好般配哟。” “那个是西班牙的碧佳公主,是凯……是我哥的老相识了呢。”雷欧萨双眼一眯,对于凯撒自寻死路的行为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表面上不动声色地介绍,“这一次胡安二世能放心跟他交易,说不定就是碧佳在旁边说了点儿什么,你知道,西班牙的海军对国外的海盗其实并不是那么欢迎……不过这女人也算不上什么特别厉害的货色……我是说比起其他人,我哥的后宫比西班牙的国王还厉害,遍布整个地中海。” 麦加尔:“呵呵。” 雷欧萨:“听说只要他回到德国,来迎接他的姑娘能从码头排到市中心。” 麦加尔:“夸张了点,不过还是……呵呵。” 俩人交谈间,乐队重新奏乐。那些拥挤在碧佳公主和凯撒船长周围的男男女女终于散开,重新回到了舞池,当然,此时此刻,舞池的中央主角也同时更新成了船长和公主的搭配。麦加尔扔开苹果,几乎能感觉到刺在背后幸灾乐祸和同情的目光……不过没关系,他皮厚肉实,被看俩眼又不会少两斤肉,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森啊,就像是愤怒的小鸟,当你落魄的时候,总有几头猪在旁边哼唧哼唧地笑。 麦加尔下意识抬手想挠挠头发,忽然想起自己还戴着该死的假发,挠头的动作变成了风情万种的撩头发,于是,所有在偷瞟某个舞池角落里的人,都看见了这么一幕—— 某个黑长直东方美女一改之前笑不露齿温柔安静的德性,忽然一撩头发弯下腰岔开腿哥俩好地拦过身边雷欧萨伯爵的肩,俩人就像是一排并列的坦克似的,一路横扫无敌地往舞厅外的露台开去。 露台的落地窗帘被掀开,然后厚重的窗帘又重新合上。 …… “怎么了,凯撒。” “……没什么,什么时候签订交易?” “一会儿吧,”笑了笑,公主缓缓地将小巧的脑袋靠上了高大英俊的男人的胸膛,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至少陪我跳完这一首曲子。” 露台上。 仿佛完全没注意到背后的那些贵族的鸡飞狗跳,雷欧萨一路悠哉地跟着麦加尔出来“透透气”。经过一系列的观察,雷欧萨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比如凯撒的海象员对凯撒好像还真不是一般“船员对船长”的尊敬或者畏惧,看上去更像是某种…… 唔,某种像雷欧萨船长对海象员麦加尔的感情呢……好吧,准确的来说这不能算是感情,只是单纯地就是很想用下面的某样东西把对方欺负到哭为止! 想看,好想看,超级想看。 想看这双小狗一样的黑眼睛充满恐惧看着他的样子。 想看这双小狗一样的黑眼睛聚集眼泪求他停下来或者慢一点的样子。 想看这双小狗一样的眼睛高潮的时候充满水雾失神的样子。 更想看这双小狗一样的黑眼睛因为他的抚摸和触碰沾染上欲望的样子。 ……糟糕,光想一想就要硬了啦。咬了咬下唇,雷欧萨被自己气到,嘟起嘴拽了拽麦加尔,因为生气手上的力气不小心用大了点,撕拉一声,对方的裙摆被自己拽下一条破布。 麦加尔怔了怔。怪物吧,这小孩力气怎么那么大?! 一瞬间尴尬的沉默。 “什么破裙子啊,”雷欧萨嘟起嘴,气哼哼地恶人先告状,“凯撒就是用这种廉价货打发你的吗?” 麦加尔:“……什么打发……平常我不船裙子,你醒醒。” “什么啊,平常你不穿裙子啊?——是哦,上次看见你穿得也还蛮普通的,这么说,我哥还没碰过你咯?” 麦加尔:“……哈?” 雷欧萨踮起脚,凑近了麦加尔僵硬成了一坨铁的脸,追问:“他没碰过你吧?” 耳边是雷欧萨嗡嗡嗡的追问,麦加尔脸上放空状,大脑终于咯吱咯吱地开始艰难运转:这里的“碰”是我理解的那个“碰”吗?如果是的话,这小孩脑子里在想什么啊这么不纯洁……不对,先不管这个,首先是话题跳跃性能别这么大吗孩子,老年人一旦反应不过来很容易就被套出实话了啊喂! 几秒后。 已经在一片沉默中不知道怎么地就得出了结论的雷欧萨:“太好了!他还没碰过你!” 麦加尔:“你那么兴高采烈的干什么,毛都没长齐吧小鬼。” “才没有!长齐了好吗!”酒红色头发的少年较真地瞪眼,“再说你不是摸过吗!” 麦加尔:“(⊙o⊙)哦?……是哦。” “很大吧?” “……还好。” “比我哥的呢?” “……我没摸过他的。” “哦!” 然后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麦加尔动了动眉毛,看着面前认真看着自己的小年轻人,心里忽然有点要草泥马狂奔的冲动:等等啊少年,这是什么猎奇向的对话啊?说好的透透气呢?!!这种忽然让人呼吸不过来的窒息感是怎么回事——!!! 忽然,不耐烦地啧了声,雷欧萨脸上的表情变了……怎么说呢,那是一种对于麦加尔来说比较陌生的表情,金黄色的瞳眸里属于少年的天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类似于轻蔑、嘲讽和生气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点危险,麦加尔下意识后退一步。 不过手腕下一刻就被人拽住,还是很大的力气,力度大得几乎要把他的手腕骨捏碎—— 整个人的上半身被往下拉了拉,麦加尔张了张嘴,瞳孔微缩,有些惊讶地看着那张漂亮的小脸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然后双唇上覆盖上一个湿润的、软软的东西,唇瓣都恶作剧似地咬了咬,有点疼,黑发年轻人皱皱眉,挣脱了束缚要推开他—— 仿佛有所预料一般,后脑勺上多出了一只手,霸道地将他的脑袋更加摁向前—— 对方灵活的舌头不停地在齿间滑动,似乎在细心又耐心地寻找一个着力点,然后撬开它,再不容拒绝地侵犯进去—— 奈何久久都没有破绽,黑发年轻人牙关紧闭的状态让少年不满意地皱起眉,唇齿撞击间,他不耐烦地发出了一声闷哼,然后张开嘴,重重地咬了对方的下唇一下—— 血腥气息在俩人的唇舌间扩散开来,麦加尔吃痛,下意识地痛呼一声,达到目的的雷欧萨勾起唇角,稍稍踮起脚就要进行更加进一步的侵略—— 忽然,一声巨大的火枪响打断了他们的动作。 露台外的舞厅里,悠扬的音乐忽然走掉,夹杂着女士的尖叫,男人的奔跑,桌子被撞翻的声音—— 真是的,怎么这个时候动手? 被回过神来的麦加尔重重推开,雷欧萨不满意地擦了擦唇角方才不小心溢出的唾液。在对方转身就要回到舞厅的前一刻,他拉住了黑发年轻人。 对方回过头来,冷漠眼神让雷欧萨难得地发了下楞。 “在牢房等我哦,”红发少年犹豫了下,还是说,“等我救你出来。” 最开始,麦加尔不知道雷欧萨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是当他推开露台的门,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公主,还有沾了一身血的凯撒时,他明白了。 三十分钟后。 西班牙皇室的大牢里。 海象员提起和抹布似的裙子,幸灾乐祸地踢了脚自己的牢友——<“哈喽,船长?蹲大牢哟,新鲜吧?” 第45章 令人意外的是,蹲在牢房稻草上的船长大人明显心情欠佳,防嘲讽功能全开。他阴着脸蹲在那里,连余光都懒得赏给奴隶同志一个——于是麦加尔不甘寂寞了,他开始在凯撒面前晃悠来晃悠去地以各种姿势刷存在感。 终于,在他大概第二十次从凯撒面前来回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出其不意地抓住了他的脚踝,然后轻轻转动手腕用了个巧劲,还穿着裙子的海象员就四仰八叉地面朝上结结实实摔倒了地上,下一秒,身上一重眼前一黑,高大强壮的身体压了上来。 麦加尔:“……” 凯撒:“……” 想太多幻想帝附身的麦加尔:……这是,要干嘛干嘛的节奏?哦哦哦监狱PLAY走你!!——等等,姿势好像反了?算了……没关系,我们还有骑乘式嘛,来啊来啊快把我的衣服用力撕开,内裤也很松随便一扯就可以…… 福尔摩斯附身的凯撒:嘴角破皮,啧,果然被狗啃过了? 骑坐在身下人的肚子上,伸出手捏住满脸期待加跃跃欲试的海象员的下巴,对方不害怕反倒撅起嘴,男人额角青筋暴起,忍无可忍地抬手给了他脑袋一下,在对方包头呼痛时,居高临下冷冰冰地问:“你胸上的苹果呢?” 麦加尔:“……吃了。” 凯撒:“一个人吃了俩?” 麦加尔:“没有,分给雷……” 忽然意识到上当受骗,麦加尔立刻停口心中大呼不妙。果然,骑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些,他弯下了些腰,身体重心下压,一米九身高的男人结实得不行,那重量几乎把麦加尔压得快把早餐吐出来,然而对方却似乎并没有打算顾虑被压人的感受,只是简单地恩了声,问:“雷什么?” 麦加尔想了想,随口胡扯技能属性三秒内瞬间点满:“雷克。我下船之前留给他的纪念品,我跟他说,如果我回不去了,偶尔他就可以拿那个苹果出来怀念下,让他至少能记起曾经有个东方人在他的船——” “闭嘴。” 淡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麦加尔愣了愣,他抬起头,对视上大狗的眼睛,这双琥珀色的眼睛……啊啊,这是真的生气了,前所未有的,生气了——平常都是懒洋洋一副懒得计较的样子的人,忽然生起气来总是会显得特别可怕,所以麦加尔闭嘴了,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你跟我保证过什么?” 一只手撑在黑发年轻人脑袋侧面,船长大人面无表情、十分冷漠地问。 麦加尔想了想,觉得由于自己的节操足够廉价,保证过的东西实在太多,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具体是哪一项,于是他沉默,等待男人给予进一步的提示——大发慈悲的,凯撒真的给了他提示,他勾起唇角,笑得活脱脱一阎王爷显灵,伸出手,轻轻地、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地揉了揉麦加尔的膝盖,轻声道:“腿不想要了就折断好了。” “可是我没乱跑啊!”立刻将“打断狗腿”的惩罚和“不要乱跑”的警告结合在一起的海象员吐血真诚洗白,“你老情人刚死我就急冲冲地跑出来了——如果我乱跑,还能有机会第一时间跟你一块儿蹲大牢?怎么地也得分给前脚后脚吧?……好吧虽然结果都一样是没错啦,不过我真没乱跑。” “我亲眼看见你跟雷欧萨去了露台,是我眼睛出毛病了?” “露台离舞厅很近,那也算乱跑?” “雷欧萨。”男人面无表情地提示重点。 “他自己黏糊上来的好吗!”麦加尔要哭了。 “你不也热情地请他吃苹果?——还是从我船上拿下来的苹果,你倒是会借花献佛,说谢谢了吗?” “……” 很好,苹果,所以话题又完美并且紧扣主题地绕回了原点。 妈了个蛋,一个苹果引发的血案……说话回来,你个死狗要不要那么小气,还强调一下是你船上的苹果哦,妈的,给你同母异父的弟弟吃口苹果怎么了?难怪你家那个大美女老妈要被你急得从海底浮上水面—— 心中还在腹黑,忽然身上的压力就减轻了,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麦加尔只觉得有只大手猛地扣上了他的小细脖子,下秒,他就被人卡着脖子从地上面拎了起来—— “喂,你——” 呯—— 啪—— 唰—— 牢房角落里,掩盖在一堆稻草后面的水管被一脚踢爆,虽然那似乎是生锈了很久完全老化的水管没错,但是被凯撒这么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却足够让麦加尔看得目瞪口呆,水管爆裂处喷溅出巨大的水花,哗啦啦的水声引来了不少看守监狱的西班牙警官—— “喂!老实点,臭海……” 在凯撒警告的眼神下,那些气势汹汹的狱警所有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在回过神来后也只是面子挂不住随便象征性地吆喝俩句,迫不及待地离开牢房的栏杆一个安全的距离,这才颤抖着拔出腰间不知道几万年没用过的枪,哆哆嗦嗦地举起来对准凯撒—— 然而,背对着他们的男人却头也不回,似乎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他们。强而有力的臂膀一伸,顺利地将牢房里另一个活着的生物——他白纸黑字签下的个人专属奴隶捞了过来,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抓着他的头发,毫不犹豫地摁向喷溅出水花的水管断裂处! “干什么!我我——噗——咳咳咳咳——我、操操、你——呸噗——咳咳咳咳死狗!噗——” 老子这是做了什么孽哟去你大爷的!被摁在水花里噼里啪啦一阵乱喷得麦加尔被搞得气都喘不过来,鼻子眼睛嘴巴灌满了咸咸的海水,他挥舞着手臂本能地想要推开身上压制住他的男人,然而令他惊讶的是,哪怕他使出了吃奶的怪力劲儿,压在他身上的人也完全纹丝不动,反而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钳在背后,摁住他早就淋得湿透的后脑勺,往水花处摁了摁—— 麦加尔一边被海水狂喷一边破口大骂,下场就是喝了一肚子海水。 当摁在脑袋上的大手终于移开,麦加尔连滚带爬地滚远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变态狂。 凯撒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男人站直了身子,因为刚才那一下会儿的动作,他身上也几乎被溅满了水花,晶莹的海水从他亚麻色的头发一路下滑,水珠有些顺着他的颈脖留下,有一些直接低落到了他敞开的领口里—— 被大力扯开的领口早就没有了原本整整齐齐的绅士样。 男人似乎并不在乎,他皱皱眉,有些烦躁地将领口扯得更开,走到麦加尔大字摊开挺尸在地的麦加尔面前,伸出脚,踢了他一下。 麦加尔:“……老子对你粉转黑了,大变态,讨好我也没用了,快滚。” 凯撒在他身边蹲下身,冷笑着把黑发年轻人拎起来摁在牢房的铁柱子上,淡淡地问:“除了嘴,还被碰了哪里?” 麦加尔莫名其妙地瞅了他一眼,然后在那双平静的琥珀色瞳眸中,聪明的海象员同志立刻嗅到了一种名叫“危险”的玩意。 见黑发年轻人不老实地玩沉默,男人皱起眉,一个字不说,另一只手却猛地掀起了那条已经变成湿淋淋抹布的裙子,毫不犹豫地探进去,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麦加尔的……老二。 “……!!!!”麦加尔吓得魂都飞了,屁滚尿流地叫了句,“别乱来!” 不远处,被男人可怕的力量一脚踢断的水管还在哗哗地往牢房里灌水,牢房旁边有个小小的老鼠洞,水花流到地板上又从那里流走——地上湿漉漉的,却没有积水,麦加尔的头发乱七八糟地贴在脸上,肚子里喝得全是海水胀得难过,最糟的是老二还被人家握在手里,麦加尔要疯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倒霉操蛋过! 男人就好像没听到海象员同志的呐喊似的,将那个软趴趴的东西抓在手里。随着麦加尔越发久的沉默,他五指收力,粗糙的掌心没心没肺地摸索着黑发年轻人下身最脆弱敏感的地方—— 说实话,又痛又爽又怕。 不过在强烈的“要被捏成太监”的恐惧威胁下,那点猥琐的爽感完全不值一提——从凯撒脸上的表情来看,麦加尔知道,他再不开口,对方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下半身这个珍贵的不可再生资源玩坏……开玩笑,又不是换牙,拔掉了还能再长出来不成!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麦加尔大脑一片空白,嘴里完全无意识地重复着,被捏的痛到恨不得飙眼泪,却完全不敢伸手去试图退一下半压在他身上的男人——虽然推也是推不开的。 就在麦加尔觉得自己可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时,凯撒放开了他。 男人退开了些,还是蹲在麦加尔身边,满脸云淡风轻,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他看了被折腾得够呛的黑发年轻人一眼,淡淡地说。 “这次,被碰了嘴,我就帮你消个毒。下一次,再被碰了哪里,你自己好自为之。” 第46章 “阿嚏!” 麦加尔同志捂着自己的小鸟躲一边嘤嘤嘤去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跟了一个鬼畜老大,不,不仅鬼畜,还是个神逻辑——类似于那种……“我是个直男,敢亲我就打死你。但是老子不管你是不是个弯的,敢亲别人我也打死你”的变态占有欲。 “阿嚏阿嚏——呸,妈了个巴子的坑爹啊!” 被凯撒一脚踢爆的水管哗哗地往外喷着海水,原本就比较恶劣的监狱环境此时此刻变得更加坑爹,整个牢房里几乎找不到一个稍稍干燥的落脚地。麦加尔身上的裙子被侵湿,又厚又重地挂在身上,他的黑色假发变成一缕一缕的湿乎乎的黏在身上,和他稍偏白皙的皮肤对比起来,触目惊心。 站起来抹了抹鼻子拧了拧裙子,脏兮兮的水哗啦啦地滴落在地面上,麦加尔撇了撇嘴角,正准备奚落凯撒俩句找一下心里平衡,忽然,牢房入口那边传来了脚步声——从频率来看,进来的还不止一个人。 牢房中的船长大人保持原姿势不动地靠在栏杆上,倍儿有范的连回头都不带回一下——相比之下海象员同志就比较丢人了,秉承着炎黄子孙爱看热闹的善良本性,他整张脸都压在了栏杆上,于是在不知觉间,锈迹斑斑的栏杆在他脸上印上俩条象征身份的黄印子……呃,所谓“身份”特指囚犯身份。 当一个西班牙军官捧着一份文件踢着军靴来到他们的牢房前站稳时,麦加尔恍然大悟他要看的大概是自己的热闹。 横鼻子横眼的西班牙军官非常不屑地瞥了麦加尔一眼,随即垂下眼,装腔作势地翘着兰花指将手中公文上的封带扯开,清了清嗓子,照着公文上面的读开了——虽然是在西班牙的地盘上,但是大概是为了大家都能听得懂,这家伙用的是英语,内容如下—— “凯撒鲁克德尔以利亚霍夫,以及其下属,因涉嫌……” 麦加尔:“我有名字啊,麦加尔好么,日安。” 军官:“没人关心这个。” 麦加尔:“……” 军官:“……因涉嫌谋杀西班牙皇室于公元一四八八年八月四日被我军逮捕。凯撒鲁克德尔以利亚霍夫多年来横行地中海,猖獗于海上,杀人越货,洗掠船只,多次侵犯我国港口和商船,曾二十八次与我国海军正面交锋,构成海盗行为,成立海盗罪行——” 麦加尔:“你们老大不是说那叫‘海上生意’吗?” 完全屏蔽了麦加尔的不和谐发言,西班牙军官面无表情地合上公文:“判处绞刑。” 麦加尔:“……什么?=__=” 军官:“判处绞刑。” 麦加尔:“再来一遍。=__=” 军官:“判处绞刑,明天正午在码头广场公开行刑,一路顺风,臭海盗。” 麦加尔:“……等等……有件事我觉得我们现在必须要搞清楚,那就是——你们认错人了。我跟他不是一伙的,我不认识他——我就是一在阿尔及尔码头工作的特殊行业者,临时被抓上来充当这个……这个十恶不赦大海盗的舞伴,我晕船啊,你见过晕船的海盗么——亲你别走啊亲——给我一只船立刻吐给你看啊亲!!!” 坐在地上的男人哼笑了声,单手撑着下颚,懒洋洋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自在得就好像他屁股底下不是泡了水的稻草,而是怒风号船长休息室那张宽大舒适的扶手椅。 “忏悔人生吧海盗们,虽然你们依旧会下地狱。”西班牙军官转身,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地往外走。 低沉并有些沙哑的声音从麦加尔身后响起:“我还以为你已经做好了跟我生死与共的觉悟啊,垃圾。” 麦加尔顿了顿,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他悠然自在的老大:“……我思想觉悟还没那么高,船长。 “呵。”男人眯起眼,懒洋洋地勾起唇角。 “在你把我摁在水管上灌了一肚子海水以后,明天老子说不定还要申请在你后面上绞刑架呢,这样我就能在你被吊死的时候在后面鼓掌啦。”瞅了眼彻底离开牢房的那些西班牙条子的背影,麦加尔放开栏杆,拎着脏兮兮的裙子蹭着凯撒坐下来,男人瞥了他一眼,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麦加尔不在乎地笑了笑,哥俩好地攀上凯撒的肩:“说说看,我们究竟是怎么样猜沦落在这个地步的?” 伸手拍掉自己肩膀上毛手毛脚的爪子,船长大人打了个呵欠,靠在栏杆上的样子显得懒洋洋的:“谁知道那个公主怎么会忽然死在我身上,啊……可能是雷欧萨吧,啧,那个女人的血溅了我一身,脏死了。” “为了把你送上绞刑台,胡安二世会愿意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 “不仅是为了把我送上绞刑台,他想要的还有阿尔及尔附近的三个岛屿。” 边说着,凯撒转过头,此时此刻,肩并肩靠坐的俩个人距离非常近,近到他们几乎能交换彼此呼吸的气息,男人皱皱眉,发现他身边的黑发年轻人呼吸时喷洒出的鼻息有些过于炙热,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后者显然毫不自知,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贼亮贼亮地看着自己,闪烁着求知欲。 凯撒笑了:“三座岛屿的每一棵树下都埋着数不完的黄金的珠宝,其中一个岛屿的中央挖了一座酒泉,里面常年流动着最甘美的葡萄酒,岛屿上生活着无数奇珍异兽——” “……早就说过你说床头故事的能力很烂了,船长。”麦加尔面瘫着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都快死了你还驴我,你他妈对得起老子这份共赴黄泉的赤红的真心吗?” “我所拥有的是这片海域最值钱的岛屿,变态渔夫,我比你想象得富有得多。”凯撒淡淡地说,“为了这三座岛屿和他的一世英名,牺牲一个女儿算什么?胡安二世不想将那份地图交给我,他也知道那三座岛屿到处布满了我的人——一纸合约只不过是一个过场,我们俩中间没有任何一个人是诚心诚意地想要完成这笔交易的。” “哦呵呵,”麦加尔凑近了些,现在他的鼻尖已经碰到了凯撒的,对方的鼻尖很凉,黑发年轻人眯起眼,下意识地蹭了蹭,声音有些沙哑地嗤笑,“从目前看来好像是你输了。” “啊,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蹲大牢了——我能将地中海沿岸十五个国家的大牢分布图都画出来,每个人都想要凯撒鲁克德尔以利亚霍夫去死,但是我活到了今天,只要我的脖子还没断,什么事都说不准……顺便说一句,再凑上来你就死定了。” 低声咒骂了一声,麦加尔退开了。 俩人肩并肩地坐在监狱冰凉肮脏的地上,麦加尔百般无聊地开始将滚满了泥浆的裙子上的稻草一根根地摘下来,扔开。他的长发在刚才的动作里不知觉有一些黏上了凯撒,乱七八糟地挂在他的肩上,然而男人似乎也并没有发觉,他闭着眼,呼吸频率平静地闭目养神。 …… 当雷欧萨走进牢狱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让他火气上涨的一幕。 阴沉着小脸,一把推开狗腿凑上来的狱卒,对方呯嗙摔得四仰八叉,红发少年一甩头发大步往前走——走了没两步,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不顾可怜的狱卒反抗,一把拽下了对方腰间的钥匙。 一分钟后,他叉着腰,一手拽着钥匙,冲蹲大牢的海象员同志嚷嚷:“小麦麦!我来救你了!” 正数稻草的麦加尔茫然地抬起头,然后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低下头,继续数稻草。 “啊啊啊啊你脸怎么这么红!”完全误会了什么的雷欧萨睁大了眼,瞬间炸了毛,扶住栏杆用力摇晃,“是不是凯撒这个禽兽对你做了什么——喂!老头,你还是不是人——” 麦加尔:“……?” “……吵死了,大垃圾。” 牢房中,一直处于闭目养神状态的男人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给了站在牢房外上蹿下跳像个猴子似的少年一个不屑的余光。顺着少年愤怒的目光,他转过头,顺手捏住身边某数稻草海象员的下巴,往上挑了挑,“啧,”在左右打量了片刻后,凯撒蹙眉松开他,啪地在麦加尔额头上拍了下,“你纸糊的?这样就发烧了。” “哈?”麦加尔吊起眼角,“你他妈才发骚呢。” 他用的是中文,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我不管啦!”雷欧萨忍无可忍地说,“他们居然要判你绞刑,一群神经病,快点出来,今晚我就带你走!然后我们永远不要回来了!” 恩?麦加尔睁开一边眼睛,鼻孔里喷出一阵热得过头的气息,运作缓慢的大脑里勉强地接受了某些关键词——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眯起眼,冲牢房外的人笑成了一朵花。 隔着栏杆,他伸出手,重重地在雷欧萨头顶上拍了俩拍。 最讨厌被人家这么对待……牢房外的少年漂亮的小脸上一僵。牢房里,凯撒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略微嘲讽的嗤笑。 麦加尔张张嘴,认真地看着牢房外满脸生气的少年,动动唇,有些含糊地说:“你不该这么陷害凯撒,虽然他老了点——” 凯撒不笑了。 “但是毕竟还是你哥。”麦加尔一本正经地教育。 “他才不是我哥,”雷欧萨皱起眉反抗,“而且才不是我做的,少冤枉我。” 凯撒:“……老子才三十二,想挨揍么?” 兄弟俩难得一致的和谐指责让麦加尔笑得更加像一个傻/逼,他的手放在雷欧萨的头顶,在对方忍无可忍的表情下,又是不知死活的一阵猛拍,然后他收回手,一掀裙子,盘腿坐回了凯撒身边。 雷欧萨倒吸一口凉气,气呼呼地鼓起脸。 “我就不走了。”麦加尔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本来一条命就是捡回来的,要不是老凡特,老子早他妈淹死在蔚蓝的地中海里了,现在老子为了他,把命卖给了船长……船长啊……真的是很坑啊,又小气,又凶,还不让老子亲他——” “不过……”完全烧得迷糊的变态渔夫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少女型浪笑,“不过要是放他一个人上路,还是很寂寞的。” 虽然知道这货已经不清醒了,还是被气得几乎断气,看了眼坐在牢房里面无表情全然一副完胜者优越感的凯撒,雷欧萨一瞬间觉得自己输了!眼泪立刻涌上了黄金色的大眼睛,他瞪着眼,气得说不出话来。 “随便你们!去死好了!” 将金属钥匙活生生一掰为二,扔掉废铁,酒红色的长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雷欧萨发出一声响亮的抽泣,转身跑掉了。 “……居然真的哭了。”望着变态弟弟跑走的背影,凯撒无语地说,“看不出你还蛮有本事的,变态渔夫。” “……咱们明天就要死了啊,船长。”完全无视了男人的赞叹,麦加尔自顾自地凑近他说,“来点福利怎么样?” “……走开,别传染我。” “明天就要挂点了,哪来那么多讲究,就要凑过来,就要凑……” “鼻涕都流出来了,快滚。” “你他妈才留鼻涕了!——唔——” 不耐烦地啧了声,长着粗糙硬茧的手粗暴地捏着喋喋不休的人的下颚粗鲁地抬起,在黑发年轻人因为惊愕微微缩小的黑色瞳孔中,男人面带不耐烦却依旧英俊得要命的面容无限放大——略微冰凉的双唇覆盖上了他热得要起火的唇瓣,紧接着,灵巧的舌暧昧地舔过他的双唇…… “牙齿松开,还要我请你?”稍稍推开了些,男人说话时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了海象员脸上。 言罢,皱皱眉,不等对方乖乖做出反应,男人再次凑近,舌尖霸道地撬开对方的牙关,探入口中肆意搅动吮吸,并准确地找到对方僵硬生涩的软舌,缠绕起来—— 沉重的呼吸声中,只能听到令人面红耳赤的水声。 这一粗暴的接吻仿佛长达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下巴上的牵制终于消失,粗糙的拇指在唇角上粗鲁地摁了下,抹去双方来不及吞咽的唾液。将拇指放到自己唇边,伸出舌头舔了舔,掀起眼皮瞅了眼震惊成了一朵傻逼的海象员脸上,男人伸出手,拍了拍对方蹭得乱七八糟的脑袋—— “别想太多,你说的,死前福利。” 第47章 麦加尔:“……啊……” 凯撒:“……” 短暂的沉默,船长大人就看见他的海象员同志冲他露出一个惨兮兮的笑。 “你……喂!” 一把抓住男人的头向自己压过来,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动手将他的头摁到墙里去之前,麦加尔抱着凯撒,乱七八糟地凑上去在对方唇上重重地又“啾”了一下,他笑成了眯眯眼,完全没有看见船长大人黑得像锅底的黑脸,自顾自地将脑袋埋进对方的颈脖间,毛茸茸的脑袋动来动去,嘴里还不停地叨念着,“这个福利好啊,再来……再来几次,亲亲,么么哒,啾啾……” 俨然一副脑袋烧坏了的样子。 下意识转头透过牢房的天窗看向外边,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天空烧的火红一片,正要从海平线落下。 啧,慢死了。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站起来,将监狱中稍稍干燥一些的稻草挑拣了聚拢在一块,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树袋熊似的挂在自己身上的黑发年轻人拽了下来扔到上面,他摸了摸口袋,满意地从里面摸出了一只烟草,叼在嘴边,地中海最大的海盗头子半眯着琥珀色的瞳眸,嚣张地抬脚,将那锈迹斑斑的栏杆踹得哐哐响—— “别吵……” 别吵?咬着烟头男人嗤嗤地笑了,看来这家伙还真是病糊涂了啊。身体动了动,将乱七八糟趴在地上的年轻人挡在自己身后,手插在口袋里,对着颠颠跑过来的狱卒,男人态度恶劣地说:“去给我拿一套干净的衣服来。” 理所当然的语气倒是让狱卒愣了楞,下意识想要拒绝,结果一抬头,却毫不意外地被那双隐藏在烟雾袅袅后平静地盯着自己的双眼震慑到! 隐约想起自己的衣柜里还想还有刚刚洗干净的日常服,他点点头再也不敢多看凯撒一眼,连滚带爬地跑去拿衣服,在他身后,男人发出一声语意不明的哼笑。 此时此刻,躺在凯撒身后的地上,身体的温度快速上身,麦加尔的脸红得就像猴子屁股,他迷迷糊糊地抱着自己湿成一团的裙子,在稻草上拱了拱吧唧了下嘴,零零碎碎的脚步声和方才船长大人踢牢房栏杆的声音让他非常不满意,他翻了个身嘟囔着:“……别吵,谁啊,老三你又没带钥匙就出门是不……吵你大爷还敢踹门……就给老子蹲在宿舍外蹲一宿吧让你丫的不长、不长记性!” ……又是那种完全听不懂的语言。蹲在海象员面前,船长大人吸着烟,脸上的表情微妙得有些捉摸不透,他伸出手指,恶作剧般地戳了戳因为发热而变得粉嘟嘟的黑发年轻人的面颊—— 然后男人勾起唇角,笑了。 好像猪(……)。 “捏、捏你妹!”麦加尔抬起手,闭着眼软绵绵地拍掉男人的手,最终继续嘟囔,“老大,不要以为你是老大就能吃我豆腐……我是、是有节操的人……昨天那个英语系妹子的电话你抄哪了?……放屁,墙上没有……”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男人不满地挑起眉,伸手戳了戳海象员命令,“用德语。” 然后令人惊讶地,麦加尔开始抱着湿漉漉的裙子打滚,他眉毛下拉,整个人变得沮丧起来:“嘤嘤嘤嘤……Ich heit Anne(我叫安娜)。” “……”抬起手,略微尴尬,男人第一次稍感愧疚地摸了摸鼻尖。 “不对!老子叫罗沉舟……沉舟是个好名字,特吉利。”继续换成中文,麦加尔响亮地吸了吸鼻子,晶亮的鼻涕被他吸回鼻腔里,“嘻嘻嘻,凯撒教授,再来一发……” 凯撒:“……” 麻烦了,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显然是一副要烧成傻子的节奏。 皱皱眉,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男人站起身来,从对方手中接过了明显是私服的干净衣物,对那个狱卒露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并且道了谢,虽然对方一副被吓得够呛的样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将麦加尔从稻草上拎起来挂在手上,礼服裙子三俩下扒下来把稍稍干燥的一面扔在稻草上,男人叼着烟蹙着眉,第一次发现伺候人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尤其是你全心全意在伺候他时,被服务的对方还哼哼唧唧地嘟囔着这疼那疼,还…… 还他娘的敢给老子骂脏话。 要不是看麦加尔病得人都不好了,耐心即将殆尽的凯撒恨不得抽他俩下。 湿漉漉的衣服终于剥离了那具火热的身体,此时此刻,浑身上下只剩一条花花的四角大裤衩,麦加尔挂在凯撒身上,双手搂着男人的脖子,笑嘻嘻地说:“船长?” 这是认识人了?凯撒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手上不停,弯腰撩起裙子的一角给怀中赤条条搞果本的人擦身。 “船长?” “……” “船、长!” “闭嘴。” 忍无可忍地回手给了麦加尔脑门一下,船长大人心很累地扔开裙子,空出一只手捏着烟草深深地吸了口,然后重新将就快要燃尽的烟屁股叼回唇边,他眯着眼,粗糙的大手从毛茸茸的脑袋开始,顺着怀中年轻人光滑白皙的背脊一路下滑—— 老子是不是把这个大垃圾养得太好了?这家伙上船之前还没那么白的……还有,有哪个海盗的皮肤会比女人还滑啊,啧。心不在焉地想着完全不相关的东西,在指尖触及到还挂在海象员胯间的四角大裤衩时,男人的手顿了顿。 ……有点潮湿啊。 下一秒,撕拉一声,那条花裤衩被毫不留情地撕成了碎片。 麦加尔:“呜呜呜——” 凯撒:“傻了么,哭个屁。” 麦加尔:“没裤子了。” 凯撒:“一会就给你穿上。” 麦加尔:“死狗。” 凯撒:“叫老子船长,垃圾。” 将麦加尔扔到早就铺好的黑色礼服上,凯撒叉着腰,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躺在黑色礼服上四仰八叉的黑发年轻人——他的假发还牢牢地带在头上,黑色的长直发洒落了一身,那白花花的肉体躺在纯黑厚重的黑色礼服上,对比异常鲜明。 微微眯起眼,男人吐出一口烟,面瘫着目光下移。 平静的目光一路从结实的胸膛划过,淡定地扫过因为暴露在空气中因为寒冷而不自觉挺立的淡色乳尖,然后是……意外居然拥有腹肌的小腹,目光继续游移,最终停在了迷迷糊糊的海象员的下体,此时此刻,性器安安静静地蛰伏在他的毛发间,干净漂亮的颜色仿佛在无声地说明了…… 它的主人似乎……恩,至少在身体上还真是个有节操的人。 麦加尔:“教授,求放过,这科不能挂……” 小鬼。无声地哼笑一声,勾起唇角,男人一把抓过放在一旁的干净衣服,大发慈悲地勉强结束了麦加尔风吹屁屁小鸟凉的溜鸟状态——西班牙的皇室很抠门,他们的公务员也得不到多好的待遇,这狱卒拿来的衣服在凯撒看来粗糙得简直没法穿,但是放这时候……船长大人还是皱着眉,用俩跟手指捏起来扔到了麦加尔身上。 麦加尔:“……再来一次,教授……” 抹了抹唇角,服务一晚上的船长大人恶趣味上来了:“说德语就帮你穿。” 麦加尔:“唔?……唔,Alles Gute(万事如意)!” 凯撒:“……” 叹了口气,弯下腰将扔在海象员身上的衣服捡起,将烧得不省人事的人重新抱起来,除去在凯撒试图给他套上裤子时,怀中的某个人不老实地扯着男人后颈的皮肤傻笑这一举动会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扔出去之外,穿衣服的一系列动作倒是非常顺利。 重新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尽管赤着脚,麦加尔躺在皱成一团的黑色礼服上,终于稍稍安静了些。 深呼吸一口气,皱眉撕破了自己的衬衫,从喷泉状喷出的海水处侵湿,然后拎着那块湿淋淋的布条,船长大人走回海象员旁边,不耐烦地将手中的湿水布扔到了他的额头上。 啪叽一声,水声非常响亮。 “……”从没有照顾过人的船长大人沉默。 默默地从海象员额头上拿起滴水的破布,默默地拧干,再默默地放回去。 海象员发出一声安逸的叹息。 ……恩,这才对。 船长大人发出一声心很累的叹息。随即他愣了愣,有些无奈地发现,他这辈子的叹息次数加起来可能也没今天晚上那么多。 挨着麦加尔的脑袋坐了下来,非常宽容地无视了对方脑袋曲曲拱拱哼哼唧唧不安分地往自己大腿上蹭的行为,船长大人掏了掏口袋,摸出了最后一只烟草,点燃叼在嘴边。 太阳彻底在海平面消失了。 今晚海面上没有迷雾,月亮很圆很亮。 牢房外,一声巨大的炮响划破了这寂静的夜晚。 炮火的光芒几乎照亮了半个码头——隔着一柱墙,墙外,人群梦中惊醒的声音,哭喊的声音,还有夜巡的士兵们紧急集合的哨声,乱成一团。 唯独一墙之内的牢房中仿佛完全不受惊扰,安安静静。靠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面容英俊的男人目光沉着,深深地吸了口烟。 “教授,来玩师生恋吧……” “嗤,下次不拿你去灌海水了,纸糊的垃圾。” 第48章 静静地蹲在一旁耐心地将唇边叼着的烟草吸完,在他脚边,海象员终于陷入了稍稍安静一些的沉睡。微弱的火光照在男人英俊刚毅的面容上忽明忽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陷入沉默的他正在想些什么——直到那炮火中夹杂着的吵闹声越来越近,那些熟悉又叫人无奈的疯狂笑声隔着一堵墙传入耳中,男人动了动,只剩下烟屁股的烟草从他唇边掉落。 “——喂!混蛋船长,你他妈被关在哪里了!!!” 红毛大副扯着嗓音异常嚣张的声音从监狱墙的另一头传来。勾了勾唇角,监狱内,凯撒露出了一个懒洋洋地笑容。 “起床,垃圾。”弯下腰,将睡在潮乎乎的礼服裙上的麦加尔捞起来夹在手臂上,“回家了。” 麦加尔:“呼——” 凯撒:“……喂,要睡滚回船上睡啊。” 奈何挂在手臂上的黑发年轻人就像一头死猪似的,沉甸甸地随着男人的动作各种摇晃继续扯呼。略嫌麻烦的船长大人啧了声,夹着麦加尔,行动却就好像没有受到限制一般,他走到监狱墙壁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栏杆外,正站在一脸恐慌的狱卒—— 狱卒:“……” 凯撒:“……那个……” 狱卒:“不要杀我QAQ!” 哈?搞什么。船长大人脸上表情凝固了下:“……不杀你,谢谢你的衣服,下回有空一起发财?……呃,可能没这个机会了。还是祝你长命百岁吧。” 狱卒:“……” 说完话,还特礼貌地摆了摆手,男人这才转过身,重新将挂在手臂上的黑发年轻人夹紧了些,琥珀色的瞳眸移动,最终停留在面前这座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的监狱牢墙上,眯了眯眼,当墙外再一次响起“混蛋船长你死了没”的呼喊声时,男人抬起脚—— 轰隆—— 伴随着巨大的墙壁倒塌声,月光下,尘埃四溅,尘埃之后,一个高大的声影大摇大摆地从墙后走了出来。 墙的这头,红头发大副先是被这巨大的动静吓得一愣,在看到自家老大的熟悉身影之后,立刻笑眯了眼,这时候,纷飞的炮火轰鸣和火光就成了最好的背景,红毛大副兴高采烈地抬起手,招财猫似的跟老大招了招:“晚安,船长?” 面对下属殷切的问候,凯撒不怎么感动地面无表情:“吵死了,大垃圾,嚷嚷个屁,你想嚷嚷得整个地中海都知道老子被抓进西班牙的监狱了么。” “这也只不过是你收藏室里第十六张监狱分布图而已,老大。”红毛大副笑嘻嘻地说,“没人会意外的,毕竟之前我们已经受到过十五次的惊吓,再感到意外,就对不起您的亲身教诲了。” 不屑地嗤了声,将手中拎着的黑发年轻人交给雷克,无视了对方“怎么才一天的时间就能把吉祥物折腾成这样”的奇怪问题,毫不留情地将红毛大副的武器抢走,精致的火枪在男人宽大的掌心转了一圈,最后被牢牢握在手中。 “去哪?”在凯撒转身就要从废墟离开之前,雷克叫住了他,脸上的表情难得有些严肃,“快天亮了,船上的炮火只够我们持续攻击到天亮——本来是打算和你接头就立刻走的。” “我觉得我有必要去警告一下西班牙那群垃圾们,邀请我凯撒到此一游的代价比他们想象得要贵重得多——啊,顺便亲自教育胡安二世怎么做一个诚实的好孩子,”挠了挠下巴,男人漫不经心,十分之狂霸拽地说,“顺便问那个红毛死矮子借样东西。” 雷克脸上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借东西?……你说‘那个’?” 凯撒挑挑眉:“恩,就是‘那个’。” 雷克:“我们终于准备去‘那个’了?” 凯撒:“啊……恩。” 雷克:“去吧,作为代价,‘那个’拿回来了,记得给我玩一会。” 凯撒:“不给。” 雷克:“那我就带着吉祥物私奔。” 凯撒:“只要你有本事别被我抓到——快滚,那家伙的脑子要烧坏了,拿去给巴基尔看一看……看看就行了,最多摸一下,看好人,别让那个变态把老子的奴隶给拆了。” 雷克愣了愣,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被提在他手上的海象员,这一摸不得了,“这么烫!”红毛大副大惊小怪地叫了声,干脆把麦加尔打横抱在怀里来了个公主抱,不远处的船长大人看着挑了挑眉,却什么也没说。 麦加尔:“呼噜噜——” 雷克:“你们都干嘛了,怎么病成这样,走时候明明还活蹦乱跳的。” 凯撒:“……这种老头子似的语气你从哪学来的?” 雷克:“跟你学的。上次在船舱我听见吉祥物叫你‘父亲’了,叫得可甜了,啧啧,真变态。” 哪一次?船长大人的脸上出现了一秒的停顿,随即意识到次数太多了完全没法追究。无奈地叹口气,男人站直了身体,淡淡地命令:“……我走了,带他回船上,人要给我弄死了拿你和巴基尔去填坑。” 雷克:“埃?别走啊,你还没说他怎么变这样的,我们总得有个详细的前因才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吧? “……”凯撒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背后,一门大炮轰在他十几米开外,火光将他脸上的尴尬无限放大,“大概是着凉了吧。” “你怎么成天不干好事?”完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红毛大副皱起眉,“吉祥物这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起——埃,皮肤真的好滑啊,儿子养得不错嘛老大。” “谁说和我有关了?”船长大人面瘫着脸嘴硬地说,“闭嘴,大垃圾。少废话,快把人带走,看见你们我就眼睛疼。” 说完,不等雷克做出回答,凯撒已经转身敏捷地越过巨大的废墟,飞快地向通往西班牙皇室行宫的方向跑去,黑夜中,男人矫健的身影微微低俯,他的动作迅速而轻松,就好像一只黑夜中伏击猎物的猎豹…… 呃,纠正一下,更像是一路优雅逃命的猎豹才对。 撇撇嘴,抱着麦加尔,不想跟着陪葬填坑的雷克转身准备回到主船去找船医。忽然,令人意外的,在他怀中的黑发年轻人睁开了眼睛。 “放我下来吧。”沙哑着嗓子,麦加尔淡淡地说。 雷克震惊:“醒了?” 麦加尔:“没睡过。” 雷克松开麦加尔,年轻人一个翻身稳稳地自己站在地上。 红毛大副再次震惊:“除了会跳舞你还会演戏?” 麦加尔:“是真的病了。” 雷克:“这不还能动么,刚才那样子和半只脚踏进棺材似的……装死还能捞着什么好处?你给我分析分析。” 麦加尔:“啊,老子心满意足地抱着船长睡了一晚上,算不算?” 船长,你摊上事儿了,你摊上大事儿了。雷克一脸蛋疼加同情:“对我来说不算,对你来说,真的算。” 麦加尔笑了笑,他抬起手,冲着凯撒离开的方向,手背朝外,掌心朝自己,赶了赶:“去找大狗,他一个人去找雷欧萨可能会吃亏,那家伙……在西班牙有爵位。” 雷克:“你呢?” 麦加尔:“自己走回去,找船医,开药,吃药,睡觉。” “……”红毛大副脸上顿了顿,显示出了明显的犹豫,“你真没事?”他凑近了麦加尔,仿佛更加确认一样盯着对方的脸,在那双晶亮的黑色瞳孔中,清晰地倒映着他好奇的脸……这不能怪雷克不相信麦加尔,他不想陪葬,不想填坑——要死也跟大胸妞儿死在一块,跟个男人埋一块像什么话……妈蛋,就算是会走路的丝绸也不成。 “啊,没事。”黑发年轻人苍白的脸上不负众望地露出了一丝不耐烦,“快滚吧。” 雷克:“又叫老子滚,你们父子俩真够惹人嫌的。” 麦加尔面无表情地说:“再见。” 雷克气哼哼地走了,顺着凯撒之前离开的方向。 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在确认那个红色的脑袋蹦跶着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后,站在乱糟糟的废墟之中,黑发年轻人终于动了动,紧接着,他扶着身边的碎石,缓缓地依靠着只剩一半、被熏得焦黑的墙壁靠坐下来。 头痛欲裂。 他的呼吸就像老牛拉着的破车一样,吃力地发出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因为发热而变得异常敏感的皮肤靠在稍稍相比之下有些冰凉的墙壁上,他赤着脚,脚下碎石碎瓦膈得生疼。 他缓缓地闭上眼,耳边,是海盗们疯狂的笑声,是炮火轰击西班牙港口的爆破声,是人群奔走逃命的哭喊声,就好像一场停不下来的狂欢。 呯——啪—— 酒瓶破碎的声音在非常近的地方响起,麦加尔皱皱眉,睁开眼—— 在他的面前,是三个衣衫不整、勾肩搭背的海盗,三人手里不知道拎着从哪抢来的葡萄酒,醉气熏天,摇摇晃晃。 此时此刻,他们正瞪着醉醺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坐在一片废墟中的麦加尔。他们的视线就好像被强力胶水黏糊住了似的,一顺不顺地看着麦加尔手上,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蓝宝石戒指。 ……这三个垃圾桶里钻出来的货色,是哪个船队的? 不知道……啧,麻烦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恰遇顶头风。 第49章 “喂,小妞!”摇摇晃晃的海盗口齿不清地走向坐在地上的麦加尔,“是不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和家人走丢了啊?嗤嗤,好可怜哟,鞋子都跑丢了……海盗叔叔们并不可怕的哦,不要跑不要跑嘛!来哦,叔叔带你找爸爸!” “……”麦加尔抬起头,黑色的瞳眸里闪烁着疲惫却在夜里显得异常晶亮,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这个整个人已经哈哈呵呵扭来扭去自己先荡漾起来的“叔叔”,他勾了勾唇角,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当他撑着身后的废墟站起来时,那副病娇(错觉)的模样似乎非常刺激人,于是三个海盗又自顾自地高潮了一番。 狱卒的衣物粗糙过大,麦加尔穿在身上就像跑龙套的一样滑稽——裤脚是被挽起来的,作者是从来不会照顾人的凯撒大人,弄得乱七八糟的俩边裤脚一高一低,露出脚踝显得非常可笑。 将头上的黑长直假发整理了下,麦加尔掀起眼皮撇了眼不远处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三个水手,淡淡地说:“我是怒风号上的,白痴。” 听到船队主船名字的海盗有一瞬间的沉默,然后三秒过后,他们哈哈大笑—— 海盗一号:“不要开玩笑啦,小妞!怒风号怎么可能有女人嘛!” 麦加尔:因为老子不是女人…… 海盗二号:“就是就是,而且就算是船长的女人,他怎么可能让你船长这样到处乱跑?!” 麦加尔:我是你们船长的男人,至于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到处乱跑,有种你去问那个王八蛋啊? 海盗一号:“她以为她说她是怒风号上的我们就会放过她耶,好久没看见过那么天真的妞儿了!” 麦加尔:大爷我也好久没看见过那么蠢连男女都分不清的海盗了,简直拉低船队平均智商水平。 海盗一号:“就是就是嘛,小姑娘,不要害怕,来叔叔疼你,看看你手上戴的宝石哟,多大一颗,带在你手上不是很好看呢,还是交给叔叔来替你保管——” 海盗三号:“喂,他声音听上去好像不像个女的。” 海盗二号:“你少罗嗦!滚边儿去!” 海盗三号:“……” 海盗一号:“来,小妞,叔叔送你回家,告诉我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哈?”麦加尔伸出小拇指,懒洋洋地挖了挖耳朵,掀起眼皮斜睨了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三个醉鬼一眼,十分不屑地说,“他啊?叫凯撒。” 话一刚落,走在最前面的海盗只觉面前人影一闪,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伴随着一阵淡淡的汗味,他的肩膀忽然被一双纤细的手牢牢握住,紧接着,腹部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猛地撞击了下,在同伴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当重重落在地上,他才反应迟钝地惨叫起来,爬起来捂着肚子吐了俩口参杂着晚餐的酒液,呕吐声和痛呼很快就被掩盖在了不断于耳边响起的震天爆破声里! 麦加尔笑了笑:“虽然他更喜欢听我叫他船长啦!” “妈、妈的!” 相比起还未反应过来的二号海盗,之前就没那么荡漾的海盗三号缩了缩,随即豁出去了一般,哐地一下将手中的酒瓶敲碎—— “楞着干什么,一起上!”举起手中剩余的锋利部分,这名戴着一边眼罩的海盗冲麦加尔冲了过来,黑发年轻人却毫不畏惧冷笑一声,向前跨步,飞快地闪身来到他的右边,当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那双温度异常火热的手已经死死地抓住他握着酒瓶的右手腕,手翻往下一扭,只听见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响,酒瓶碎片落地,海盗三号抱着自己被怪力拧脱臼的手腕加入了惨叫的行列—— 这时候,一个黑色的影子在麦加尔身后出现,他蹙起眉立刻察觉,无奈身体因为病痛变得迟钝,当他试图转过身时,一块巨大的碎石已经结结实实地拍在了他的后脑勺—— 脑袋被人开瓢,这真是一种不怎么新鲜的体验。 打老子后脑勺的,都不是好人! 耳边嗡嗡作响,眼前发黑地晃了晃,黑发年轻人抬起手,啪地拍飞对方手中的作案工具,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身后那人不去捡,然而慌慌张张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急急忙忙地要去抢他手上戴的那枚蓝宝石戒指—— 麦加尔皱皱眉,身为病人的脑残劲儿上头,忽然就不乐意了。 本来这戒指是雷欧萨给的,说实话,戴着也是戴着,要是哪天大狗想不通非要把它撸下来扔海里,没了也就拉倒了。 但是你特么一猥琐男目标明确地非要来抢,抢之前还阴暗地拿砖头砸老子脑袋,这是他娘的要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节奏不成? 一气之下,原本摇摇晃晃要倒下的重病号也不倒了,强撑着一口气,他一把拔出腰间的鬼杀,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进身后海盗的胸膛—— 不同于切割任何物体,甚至是巨大的海鱼,当金属刺入活生生的、温暖的肉体中时,那微妙的手感仿佛通过匕首是实实在在地传达到掌心,再通过神经传输给大脑……麦加尔愣了愣,温热的鲜血飞溅到他面无血色的脸上顺着尖细的下颚低落在地面上,月光下,苍白的年轻人睁着黑洞洞的瞳眸,就好像从地狱中活生生爬出来的恶鬼。 身后,乱糟糟的脚步声响起,人群的呼喊声中,麦加尔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放开匕首,也不顾自己的手心鲜血淋淋,面无表情地捂上面前那个被自己捅了一刀的海盗的嘴,冷冷地说:“不想死,就闭嘴。” 眼前的海盗惊恐的面庞变成了俩个重影,意识到自己即将到极限的麦加尔用力眨了眨眼睛,脑后,一股热流顺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一路流下,从背脊骨一路下滑,当这股属于麦加尔自己的,温热而粘腻的血液滑过背脊时,他居然产生了微微的瘙痒感。 “这边还有伤员!” 远远的有人在喊。 然后是喋喋不休的抱怨声——啊,这个声音非常耳熟—— “……烦死了!为什么大半夜的不让睡觉还非要下船来照顾你们这群死猪——喂,那边的,搞什么,拿我的医药箱来,这里有个蠢货被个小妞捅了一刀……咦,等等,等等——麦加尔?!你在这干嘛?你怎么穿成这样?这假发很合适你嘛……不对,不对——这是鬼杀?鬼杀为什么会插在第四船队的这个蠢货身上?!我的老天爷,外面已经够乱啦,你们居然还在这聚众打架!我倒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凯撒怎么说——” “……巴基尔?”喘了一口粗气,麦加尔迷迷糊糊地看着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啰嗦男,“他的匕首不能拔出来……” “废话,要你讲,你是船医还是我是船医!闪开,让专业的来!” 船医恶劣地嚷嚷,推了一把海象员,对方毫不犹豫地被他推了个屁股墩儿,自认弱不禁风的船医愣了愣,这才将注意力放在海象员身上,跟后知后觉还要用手摸了才反应过来的红毛大副不同,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巴基尔一眼就看出麦加尔哪里不对劲:“你的脸怎么了?啊啊啊你在发热!你就像一只煮熟的海虾,却不肯回到怒风号找我跑来这里跟自己人玩捅刀子?!主啊,快收了我吧,我受不了这群不带脑子的臭海盗了——” 麦加尔:“凯撒说,上了他的船,就是他的人……你……你他妈不也是臭海盗?” 巴基尔:“来人!把这个烧糊涂的带走!老子才不要听他在这宣扬‘船长最高船长最棒’的思想洗脑!” 在战场上,除了老大,医生最高。 于是麦加尔被抗走了。 在被扛起来的那一刻,他不负众望、货真价实地晕了过去。 …… 与此同时,西班牙港口瞭望台上。 让我们把镜头拉近,仔细地看一看,现在的棋盘走势是…… 将军。 站在一堆东倒西歪或死或残的西班牙士兵当中,将手中子弹殆尽,完全成了废铁的火枪扔开,男人冷哼了一声,一把从面前的红发少年手中抢过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打开看了眼,又啪地合上,随手将那个木盒子塞进口袋里,掀起眼皮瞥了眼面前气鼓鼓的雷欧萨,凯撒满意地笑了:“用完说不定心情好会还给你。” “这群废物!”手下全部光荣牺牲,面前只站着比自己高俩三个头不等的凯撒和雷克,一对二,完全处于劣势的红发少年气哼哼地大骂,“有本事跟我单挑!” “单你个头啊,死矮子。”撕拉一声随手将脚边一个士兵的衬衫扯开,拽下一条布呲牙咧嘴地给自己包扎伤口,雷克态度十分恶劣地说,“单挑你也打不过凯撒,能不能省省啊?” 雷欧萨顿了顿,金黄色的瞳眸中寒光一闪而过。 太过了解这个同母异父的兄弟的性格,凯撒皱起眉,警告地瞥了眼雷克。目的已经达到,他不想再在这多纠缠一秒,沉下脸,不悦地说:“都闭嘴,再吵就把你们俩个从这里扔下去。” “少废话,脸上被我划了一刀还在淌血的人有什么资格装大家长。”叛逆期的红发少年不买账道。 “啊啊啊少笑死人了,”雷克嚣张大笑,“你先解释下你腰上那一大片红彤彤的是什么玩意再来嘲笑我们船长好吗,那是什么,颜料吗?” 雷欧萨气得脸通红:“那是他趁机偷袭!(╯‵□′)╯︵┻━┻” 雷克轻蔑地撇撇嘴:“他那么大一个怎么偷袭,这种事只有你这样的死矮子才办得到吧?” 雷欧萨:“嗷嗷我要杀了你!(╯‵□′)╯︵┻━┻” 雷克:“站得起来再说,小鬼,再不请求救援你就要失血过多交代在这了吧,皆大欢喜。” ……吵死了。 男人皱皱眉,心下莫名烦躁。伸出拇指抹了把脸上火辣疼痛的伤口,将沾上的血液送到唇边舔掉——这下意识的举动让凯撒顿了顿,这才想起什么似的,男人转过身,不客气地踢了脚坐在地上骂咧咧包扎伤口的大副:“你怎么在这里?” “……睡醒了?你以为这一地西班牙人都是你一个人放倒的?”雷克挑起眉,“你有那么多子弹吗你?” 船长大人眉头蹙得更紧:“那个大垃圾呢?” “什么?Σ( ° △ °|||)”雷欧萨立刻坐起来了些,“你们把小麦加尔弄丢了?” 凯撒啧了声,不耐烦地说:“关你屁事。” 雷欧萨:“那是我看中上的宠物啊混蛋o(≧口≦)o!” 凯撒:“啊,是吗?已经刻上我的名字了,不好意思。” 雷克:“你前脚一走他后脚就从老子怀里爬起来了——” 雷欧萨:“什么!你居然敢用你的脏手抱他!垃圾!” 凯撒:“不要随便学我说话,垃圾。” 雷克耸耸肩:“然后他让我来追你,我就来追你了,他装半死不活的样子只是为了抱着你睡一晚上而已。” “他那个样子能走回船上?少说笑了。”男人阴沉下脸,“把你那副自作聪明的样子收起来,他那点演技你以为我没看出来?” ……看出来了?雷克愣了愣,看出来了你还…… 好,我懂,真爱嘛。 三秒后,红毛大副满脸微妙地啧啧俩声。 “回去了。” 简单的命令,转身将手中从西班牙行宫里硬抢来的图纸扔给大副,将靠着墙坐着的头号劲敌视若无物,男人面无表情地往回走。 …… 不远处,西班牙的码头,怒风号上发出微弱的星点光芒。海面上,上百条挂着煤油灯的冲锋船在之间移动。 今夜,在黑色海浪有意的授意下,贝尼多姆码头遭到了有史以来最疯狂的袭击。 第50章 当黎明终于即将来临,黑色海浪的船队停止了攻击。在一声长长的号角声中,响彻了整晚的炮火声从密集变得零星——怒风号上,雷克一脚踩在船舷上,扯着嗓门大吼“谁他妈再浪费子弹拿你去填炮”,之后,炮火的袭击终于彻底地停止了下来。 三分钟后,咚地一声,凯撒重新回到怒风号,随着一声淡淡的“杨帆,起航”,海面上,千帆齐放。 “谁敢跟我说‘欢迎回来’,就等着吃鞭子。”琥珀般的瞳眸冷漠地扫了怒风号上满脸殷切凑上了的众多船员一眼,几乎没有逗留,凯撒踢脚就往船医所在的船舱方向走,“他呢?” “谁、谁啊?”人群面面相觑。 船长蹙眉:“新来那个海象员。” “您是说您的那个跟屁虫吗,他现在高热不退,而且之前和第四船队的三个人发生了争执,现在在巴基尔那里——”贝瑞一蹦一跳地跟在船长后面,像只撒欢的兔子。 “什么!”雷克难以置信地说,“那个死包子能和咱们自己人产生争执?我不信!” 扫了即将大难临头的雷克一眼,凯撒点点头沉吟一声,脚下的步子稍稍加快了些。就好像完全忘记了“内斗”是一项非常敏感的大罪,男人看上去非常平静,边走边问:“见血了没?” “见血了,”贝瑞看上去可开心了,“麦加尔捅了其中一个海盗一刀。” 哟,还动刀子了?翅膀硬了,找死。凯撒冷笑一声。 “不过没捅死!”少年急急忙忙地补充,他跟在凯撒屁股后面,假装没听见雷克关于谁才是跟屁虫这个话题的吐槽,因为比男人矮了不少,他要跟上他非常吃力,走起路来气喘吁吁说话也断断续续,“大概是麦加尔的准头不行,现在那把漂亮的匕首还插在那个倒霉蛋的肚子上呢,听巴基尔说,没伤到内脏,只要不感染就能活下来。” 闻言,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步伐忽然一顿。 后面跟着哗啦啦的一群人诚惶诚恐地跟着停了下来——他们惊恐地瞪着船长的背影,没人知道此时此刻男人脸上是什么表情。 “没出人命?” “没有。” “恩,知道了。” 语气平淡地应了声,甚至看不出前后情绪有多大起伏,言罢,男人抬脚踢开了巴基尔医疗室的大门——门里传来船医的破口大骂声,然后下一秒,医疗室大门在所有人面前重重拍上。 海盗众:“……” 雷克:“我操?” 贝瑞:“我靠。” 雷克:“老子也是伤员啊!把门关上算什么——还上锁,日你大爷的混蛋船长!” 船员A捅了捅身边的同伴:“你看,我就说了,船长和麦加尔肯定有问题。” 船员B:“整天共处一室……听说船长很久没开荤了,呵呵你懂的,自从麦加尔来了以后,我就再也没看到船长去找过他那些遍布地中海的各种红颜知己。” 船员众:“噢噢噢噢!(⊙o⊙)” 贝瑞:“放屁!他俩肯定还没成!肯定还没成!” 雷克沉着脸:“你们这群八卦货……不过,我同意这个小鬼的。” 船员A双眼发光:“雷克老大,您是大副,肯定知道点内情啊——” 雷克:“内情就是今天晚上麦加尔还把抱着船长睡了一晚上当做一件值得炫耀的事给我炫耀了,他俩清白着呢……虽然我看离不清白也不远了。” 船员众:“哇!(⊙o⊙)” 雷克翻了个白眼:“哇个屁,凯撒那种又臭又硬晚上还会扯呼的货色,送给我抱我都不抱—— 贝瑞幻灭地大叫:“神马!船长晚上睡觉扯呼吗?!” 其实没有,那家伙睡相优雅着呢。雷克沉默半晌,最后想起自己滴着血居然还被关在医疗室门外,瞬间恶意满满,佯装挑眉不耐烦地说:“啊,就算扯呼得像头猪也是你们船长——都站在这干嘛!都给我滚去干活,在这凑什么热闹!” 船长晚上扯呼扯得像猪头埃? ……是啊是啊,我都不会像猪头! 那我们岂不是比船长还优雅? ……是啊是啊,我们居然比船长还优雅! 被雷克误导以为自己打开了一片新天地的船员众满脸难以置信。贝瑞举起手:“我还有话,可以说吗,雷克老大!” 雷克:“不可以。” 贝瑞:“不嘛让我说啊!” “不要撒娇,老子这辈子最讨厌会撒娇的臭小鬼,恶心死了。”红毛大副头也不回用力推了推医疗室的大门,纹丝不动的门让他低声咒骂了几声,“有屁就放,没屁就赶紧滚回你们各自的岗位去。” 贝瑞顿了顿,这才不情不愿地说:“麦加尔说,今晚航速不要太快,今晚到后天可能都会有暴风雨,我们最好找个岸口停下来。” “哈?”雷克哐哐砸门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就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贝瑞,“这种天怎么可能下雨,你没看见——” 啪嗒。 一滴豆大的液体掉落在红毛大副的鼻尖上。 啪嗒啪嗒啪嗒。 噼里啪啦—— 船员A:“下、下雨啦,雷克老大!” 雷克:“……” 船员B:“好大的雨,下午拿出来晒的粮食都收好了吗?” 雷克:“……” 船员C:“现在怎么办啊雷克老大?” 雷克:“打开雨布,拉紧绳索,向着巴伦西亚全速前进——仓库管理员清点剩余炮弹和这一次开张的盈利,天亮之前送到船长休息室来——都站着干嘛,快滚!” 医疗室外,人群一哄而散,忽如其来的倾盆大雨中,甲板上顿时鸡飞狗跳。 与乱哄哄的甲板上不同,此时此刻的医疗室内,却是异常安静。 指挥忙得脚不沾地的巴基尔去给外面那个“砸门的红毛猴子”(原话)开门,霸占了医疗室中唯一的一张扶手椅,凯撒正捏着沾满了消毒药水的棉球,皱着眉往脸上的刀口擦,每擦一下,他就更加后悔之前怎么没把雷欧萨的脑袋从他脖子上撅下来。 他身边是一张病床,床上躺着的是烧得满脸通红的麦加尔,他几乎是半昏迷地躺在床上,呼吸出来的气息都灼热得骇人……男人转头看一眼他,眉头就皱的更加紧一些,每一次他都是看一眼,然后立刻拧开头,过了几秒,仿佛忍不住似的,再回头以光速又瞟一眼。 作贼似的。 雷克走进医疗室,看到的就是这么和谐的一幕——顺便,他个人认为,捏着小小的棉球满脸忍痛给自己脸上刀伤消毒的船长大人看着非常可笑。 看见大副走进休息室,凯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冲着脚边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帮忙——在船长大人的脚边,作为唯一的医生,巴基尔已经带好了医疗手套,他带着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他半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半瓶消毒水全部倒在了他手下病人的伤口处—— 那个人惨叫一声,整个人抽搐了起来,看上去痛得几乎要晕死过去。 凯撒皱起眉,雷克一个激灵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去帮助巴基尔摁住那个人的四肢,然后在这个过程中,红毛大副清楚地看见插在这个倒霉蛋腹部的是什么东西——十八颗猫眼石一等品和若干完整的蓝宝石,绝对简直连城的绝版匕首,鬼杀。 死包子麦加尔居然真的捅了人家一刀,这是鬼上身了么? 下一秒,不容雷克多想,鲜血飞溅,巴加尔一边手摁住这个水手的伤口,眼疾手快地将匕首拔了出来——鲜血溅湿了他的口罩,眼睛眨也不眨地拿过早就准备好在脚边的止血药粉,完全不心疼地往汩汩往外冒血的伤口上撒了大半瓶,他手一抬,对雷克理所当然地说:“把绷带给我拿来。” 雷克一愣,然后骂骂咧咧去拿了:“明明我也是病号——喏,给你。” 巴基尔从口罩后面发出轻蔑的笑声:“什么时候你躺在这里了,我也会对你好的——喂,那边那个怕痛的幼稚鬼,拿好你的宠物项圈。” 银光一闪,始终一动不动坐在床边的男人抬手,轻而易举地将沾上了温热鲜血的鬼杀握在手中。抓着鬼杀,凯撒面无表情地翻看了下,然后毫不犹豫地,顺手将那上面的鲜血擦在了巴基尔干净漂亮的床单上。 将船长这个顺手动作看了个完整的巴基尔瞪大眼:“凯撒,你大爷!!!!!” 凯撒:“啊,擦一下又不会死,嚷嚷什么大垃圾。” 说完,回过头,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床上的麦加尔。 还好,依旧睡得像死猪。 ……恩?等等,“还好”? 还好什么?……莫名其妙。今晚第无数次皱眉,啧了声,船长大人略嫌麻烦地挠了挠头发。 巴基尔依旧嚷嚷:“会死!我才换的床单!” 凯撒瞥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这家伙出了很多汗,你早晚要换的。” 雷克:“喂,谁来帮我包扎下,我还在流血!” 巴基尔:“咦,这个蠢货出汗了?” 凯撒嗤了声,面露不屑:“能有你蠢?” 巴基尔非常有耐心地说:“结结实实捅了自己人一刀子还不叫蠢?这罪名太大,还有另外俩个被他人工弄得需要重新接骨的倒霉蛋我都懒得算了——这是多少鞭子?” 捏着早就干透挥发的棉花球,男人难得陷入了沉默。 就料到会这样,巴基尔偏偏火上浇油:“哟,怎么不说话啦,这是数学忽然不好了,还是突然把你自己定的那些个龟毛规矩忘记了?顺便提醒下你,老子是唯一的船医,手上掌管着包括你全体船长八百多条人命,就算你是船长,也只有奉承我的份。” 这回凯撒有反应了,抬起头送给船医一个冷笑:“做梦。” 雷克满脸无奈,不得不再次怒刷存在感:“……你们谁理我一下。” “一个三十二岁还怕痛的人没有资格跟医生哥哥叫板,”满意地看见男人脸上僵硬了下,船医大人心情忽然非常爽地拍拍手,出了个馊主意—— “你房间有热水吧?带麦加尔去洗个澡,再出点汗明天早上就能好了。” “为什么要我去?”男人皱起眉,“雷克你去。” “老子才不去。”雷克翻着白眼自己抓过医疗箱里的剪刀在烛火上消毒,“妈妈没有告诉过你,玩过的玩具要自己负责收拾吗?——你的人你自己处理,”说到这,红毛大副嗅了嗅鼻子,随即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啧啧,快洗洗吧,一身汗味,快馊掉了。” 凯撒面无表情:“那就让他馊掉好了。” “这家伙刚刚准确地预测了一场暴雨,现在我们的船正向着巴伦西亚全速前进,”雷克头也不抬,小心翼翼地剪开黏糊在伤口上自己的衣服,“至少作为一个海象员来说,吉祥物真是一个难得称职的存在——” 男人挑眉,拽得二五八万:“你想说什么?” 雷克放下剪刀,满脸无奈:“好好照顾,别玩坏了,你赔不起。” 第51章 被巴基尔强烈制止住了把人抗在肩上或者夹在手臂里的不正确姿势,将麦加尔从床上打横抱起,凯撒皱起眉,说得第一句话是:“……闻上去好像真的快馊了。” 雷克:“啧啧,人渣。” 巴基尔:“啧啧,禽兽。” 连余光都懒得给这俩个垃圾一眼,随手扯过床单将怀中的人包好,船长大人就像只螃蟹似的,大摇大摆地走了。 用脚非常粗鲁地带上医疗室的大门,通往船长室的一路上,已经被调教合格的细心船员非常自觉地盖上了雨布,只有从俩侧的船舷处飘进来的大雨才能察觉到,此时此刻的天空大概就像是上帝踢翻了洗脚盆似的正下着倾盆大雨。 凯撒侧着身,高大的身躯将飘进来的雨滴挡了个正着。 “醒了就不要装死。”他淡淡地说,“再装死就顺手把你扔到海里去,今晚风可大得很。” “我是病人。”沙哑得像是被刀子割过的声音响起,男人怀中,黑发年轻人懒洋洋地睁开一边眼睛,“我觉得我身上挺好闻的,男人味有没有。瞧瞧你们把老子说的多不堪,就和我刚从咸菜缸子里被捞出来似的。” “咸菜缸子里的抹布都比你好闻。” 男人面无表情地回答,这时候,他已经轻松地走在了前往第三层甲板的楼梯上,麦加尔重新闭上眼,夹杂着湿润气息的海风吹拂在温度过高的脸庞上,非常舒服——他甚至想在甲板上多呆一会儿……恩,这是出于一个病人的基本需求,绝对不是少女心的想要被公主抱久一点,绝对不是。 但是很快地,他们回到了室内。 将麦加尔放到船长室的沙发上,男人顺手拉了响铃,向赶上来的水手吩咐要了俩桶热水,他开始伸手亲自给麦加尔脱衣服——准确地来说是撕衣服。 “慢点,好好脱不行吗?”手软脚软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黑发年轻人无奈道,“衣服都被你扯坏了。” “坏了就坏了,你还准备穿一辈子?”男人不屑地哼了声,“这种衣服是人穿的吗?” “这不就穿在老子身上啊?你他妈才不是人,啊,裤子就不用——喂……” “遮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这种很得意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你听错了。” 面无表情地抬手将麦加尔的裤子扔开——内裤是没有的,早就在牢房的时候就变成碎片了。这时候,船长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进来了四个抬着一大桶热水的水手,他们吭哧吭哧地将热水倒进浴室的浴桶里,出来的时候,其中一个水手看上去特别不好意思:“船长,今晚的热水不够用,有一部分被巴基尔要到医疗室去了,但是如果您坚持要俩桶热水的话……” “不用了。”凯撒打断他,难得语气和善地说,“你们先出去吧,今晚大家都辛苦了。” 似乎没想到今晚这么好过关,四个水手一溜烟地跑了。这时候,麦加尔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手软脚软光着腚,秉着一股不知道哪来的毅力,他这是爬也要爬到浴室的姿态,边晃悠嘴里还边说:“我慎重地正式拒绝使用你的二手洗澡水,船长。” 凯撒在他身后看了俩眼,俩白花花的屁股蛋让船长大人哭笑不得。他抹了把脸,告诉自己要耐心,长腿一迈俩步赶上麦加尔,打横把人抱了起来。 麦加尔非常少女地惊呼一声,随即还心情不错地调侃:“别乱摸,老子现在身上赤裸,摸硬了要你负责的啊。” “闭嘴。”船长说。 船长休息室的浴室就是不一样——与其说那是木桶,还不如说那是一方木制浴池,在船上看见这样的沐浴设备,麦加尔不可谓不惊讶,当男人将他轻手轻脚地放在地上,某个重病患者完全没事儿的人似的,撒着欢的噗通一声就往下跳—— 水花溅了凯撒一身。 “……” 再一次提醒自己这是病人,抑制住了把他拖过来揍一顿的强烈欲望,凯撒面瘫着脸,随手从手边的架子上拽下一块浴巾,在浴池里沾湿了,他脱下衣服,开始擦拭自己身上—— 哗啦啦—— “……” 当浴池里那个八百年没见过热水的人开始哗啦哗啦地往自己脸上泼水时,船长大人终于忍无可忍地将浴巾扔到脚边,长手一伸,捏着浴池中各种姿势扑腾看样子准备游上一个来回的年轻人的下颚,将他拽到浴池边,大手微微使力搬了搬他的脑袋,果然,刚才才包好的绷带已经完全被水沾湿,伤口处正淡淡地浸了一圈粉红色。 “伤口进水了,出门没带脑子?” 阴沉着脸,男人松开他的下颚,一只手摁在麦加尔的肩上不让他乱动,一边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终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浴池边的一个小小的方盒子里,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把那个崭新的、还没有开封过的木盒子抓在手中,手上一个用力轻而易举地捏爆了精美的盒子,从里面捏出一块乳白色的凝固状物体。 玫瑰花的香味扑鼻而来。 随手捞了一把水浸湿手中的动物油脂和植物精华混合制成的手工皂角,捞起麦加尔一边胳膊就开始粗手粗脚地在上面搓泥巴。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被搓得几乎要掉一层皮,麦加尔屁滚尿流地说。 “你没有反抗的权利,”男人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因为老子不相信你的智商了。” “……” 莫名其妙被人身攻击的麦加尔趴在浴桶边,几乎要激动得哭出声来——虽然被船长亲自服务沐浴听上去很屌是没错啦,不过这个时候其实他更希望能有一个轻手轻脚的软妹子来服侍他。 当凯撒皱着眉快速地帮麦加尔下巴以下腰部以上清洗干净时,麦加尔整个人都酸痛的不行,就像被变相揍了一遍似的。抬起香喷喷的手臂看了看,惊悚地在胳膊上看见了一块被捏出来的淤青——麦加尔十分肯定,至少在他跨进这个浴桶前,这块淤青是不存在的。 “屁股撅起来。”头顶上,飘来船长大人不耐烦的命令。 麦加尔反射性地把屁股更加深地埋入了水里。 凯撒:“……” 麦加尔:“……”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男人哼了声,将手中的动物凝脂塞进麦加尔手里,他开始动手脱自己的衣服,就好像没有看到某个黑发年轻人整张脸都变成“(⊙o⊙)”的蠢样子,他大大方方地脱光了自己,结实并且线条完美的肌肉完全暴露在浴室的水汽当中,长腿一迈,浴池中的水剧烈动荡起来,凯撒在浴池的另一头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 麦加尔愣了,脑子里来回飘荡的只剩下一句话:大狗那里好大。 手悄悄地在水底下比划了下,黑发年轻人不得不承认,大狗没有吹牛,比起他爹那个永垂不朽的某一部分,他确实青出于蓝(……)。 双手放在浴池边,船长大人放松地叹了口气。他闭上眼,湿漉漉的头发贴在线条完美的脸颊边上,水珠顺着他的脸一路滑到下巴再滴入水中,异常性感。 “那个时候逞什么强?” 忽然,凯撒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半天没得到相应,他这才微微蹙眉睁开眼,一双琥珀色的瞳眸不满地盯着麦加尔。后者愣了愣,沉默片刻后,反问:“雷欧萨在西班牙有爵位,凭你一个人妄图单挑整只军队?你以为你是神?” “虽然你说得没错,”男人坦然地说,“但是这么直白的否认老子的能力还是让人有点火大。” “那是你火气旺盛了。”麦加尔轻描淡写地说,“更年期综合症好么。” 凯撒没有回答,他重新闭上眼,浴室里再次沉默。 一分钟后。 凯撒:“劳驾,把你的脚从我的小腿上拿走。” 麦加尔:“……就蹭一下。” 凯撒:“拿走,不然就砍掉它好了。” 麦加尔满脸不信:“没感觉?一点感觉都没有?” 凯撒:“有。想揍你的感觉。” 麦加尔默默地收回了自己不安分的脚,然后将勾引失败归类为自己技术不到家的缘故。 浴室里陷入第三次沉默。 这一次,是麦加尔主动打破了沉默,他拿着那块粗糙的、非常原始的香皂挺新鲜地在手中搓了搓,刮下一层碎絮状物漂浮在水面,心不在焉地用手赶了赶将它们搅进水里,他说:“医疗室里的话我都听见了。” 凯撒顿了顿,随即意味不明地嗯了声。 “不完全怪那三个人,天黑,我假发没取下来——他们大概以为我是哪个总督的女儿吧,”自嘲地笑了笑,抬头看了眼对面闭目养神的船长大人,见对方脸上没有太多其他情绪,麦加尔这才接着说,“然后想抢我手上的那个蓝宝石戒指来着——别看我,忘记取下来了而已,我说我是怒风号上的,他们也不信。” 在对方重新闭上眼后,麦加尔这才心惊胆战地说:“然后就跟他们打起来了。” “你为了那个垃圾给你的戒指跟自己人打起来了?” “你思维那么跳跃真的没问题吗,这算是哪门子的跳跃性等价互换?” “啧。” “总的来说,我这算是防卫过当,对吧?” 凯撒睁开眼,他坐起来了些,单手撑着脑袋趴在浴池边,拖长了声音缓缓地问:“想说什么?” “想说,要是要吃鞭子,那三个垃圾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啊。” “当然。” “还要比我多。” “准了。” “照巴基尔说的,我大概有机会见识到九尾猫皮鞭了?” “恩,根据船上规矩,在进行战争的时候船员私斗,每人三十鞭,主动挑衅的外加十五鞭……介于你是我个人奴隶,还有官职,地位特殊,给你开个后门少吃五鞭,这五鞭记账上了。” “你亲自来执行?” “你变态?想让我亲自来抽你?” “啊,一想着你能在我身上留下点什么,就情不自禁地兴奋了起来。” “果然是变态。” “……” “想留下点什么,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麦加尔一愣,他抬起头,透过浴桶中热水蒸腾的白色水汽后,他看见男人懒洋洋地靠在浴池边,麦加尔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以无比正常的语气说—— “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吗?等你来我的船上,我可以亲自为你刺青。” 第52章 第二天早上,狂风暴雨。麦加尔裹着凯撒那床昂贵的毯子睡得吧唧吧唧的,就露出一个缠着绷带毛茸茸的脑袋。当凯撒用完早餐回到船长室,前者这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瞅了他一眼,打了个呵欠,将毯子往上掀了掀。 真和宠物似的。船长大人上前,毫不留情地一把掀开毯子,伸出大手,啪地一下非常残忍地在麦加尔白花花的肚皮上拍了一下。 麦加尔:“啊!” “起来了?”凯撒挑起眉。 “是啊。就像我昨天起来了和前天起来了一样。” “德语见长。” “是啊。要来么么哒个么?” “滚。烧退了?” “是啊。活蹦乱跳,可以拿去宰了。” 凯撒勾起唇角,扬起下巴露出一个居高零下的笑容:“今天确实是处刑的日子,做好准备了?” “是……没有。”麦加尔震惊地说,“我脑袋上的伤还没好呢,你说话稍稍大声点都能震得我伤口疼!别说伤口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往那一趴你就会发现你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将准备好的衣服劈头盖脸地扔到麦加尔身上,船长大人面无表情地说,“起来了,其他人都在甲板上等着了,除了那个被你捅了一刀的现在还在巴基尔那,我批准延后行刑之外,就差你一个了。” 麦加尔:“外面下雨埃。” 凯撒:“是啊,算你倒霉。” 麦加尔:“……” …… 当麦加尔跟着凯撒屁股后面来到甲板时,上面满满当当地沾满了人。所有的官职人员和各分船的老大都到来到了怒风号上。他们大部分人都面无表情地背着手站在那儿,头顶的雨布被狂风吹得呼呼作响,那气势,比船长还像船长。 在凯撒的凯领下,怒风号上一向赏罚分明。在早餐之前,没有犯错的船员已经排着队每人按照职位获得了一套新衣服和金币的奖励,而当奖励结束,剩下的就是惩罚时间。 此时,犯了错的几名船员被绑得结结实实地围在人群中央,他们垂头丧气,即使船外狂风大作,夹杂着雨水的海风吹得耳朵都要掉下来,听见凯撒的沉稳的步子,这群可怜虫还是反射性地抬起头看了眼——然而,当凯撒完全走进他们的视野时,他们又十分胆怯地低下了头,不敢对视上那双琥珀色的瞳眸。 “用不着觉得对不起我,大垃圾们。”凯撒打了个呵欠,看不出喜怒,他扫了那群丧家狗似的手下一眼,淡淡地说,“我都习惯了,真的。哪次活动你们不出点幺蛾子我都睡不好觉……老老实实吃了鞭子,下回出门别忘记带上你们的脑袋——每个月的知识普及考核你们以为干嘛用的?我无聊消遣着你们玩儿?” 话语说到最后,男人的声音提高了些。当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天空中忽然打了道震天响的大雷,狂风呼啸,男人背着手站在所有人的中间,那双漂亮的瞳眸中看不出太多情绪,然而却足以做到不怒自威——包括麦加尔在内,所有心虚得要死的人差点儿被他一句话吓得尿裤子。 麦加尔下意识往雷克那边蹭了蹭。 雷克挤眉弄眼压低声音赶这个瘟神:“边儿去,别蹭我,你害死我啊!” 麦加尔:“正好,我还捉摸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雷克:“快滚!滚!” 这边,凯撒发表完了短暂的训话,转身,当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停在俩叨咕叨咕的人身上时,雷克立刻闭嘴了,红毛大副站直了身体挪步离麦加尔远了点,脸上写满了“我不认识他”。 凯撒微微皱眉,目光刀子似的在某个海象员脸上刮来刮去,声音低沉地命令:“出列,滚去和你的那群难兄难弟站一起。” “遵命,船长!” 麦加尔屁滚尿流地出列,屁滚尿流地加入那群站在中间准备被抽的倒霉孩子的队伍。在他旁边,正好是昨天被他卸了手腕的那个海盗二号还是一号,麦加尔看见他,对方对着他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黑发年轻人对着他露出个嘲讽的笑:“日安,能在这见到你,还真是……托您鸿福啊。” 对方吃了牛屎一样的表情让麦加尔心里稍稍好过了些。 这边,逃过一劫的雷克撇撇嘴,从手下手中接过了那条长长的罪证书,打开来开始一条条地数—— “三船甲板队人员汤姆,在组织进攻期间妄图逃离战场,坐享其成,判轻微擅离职守罪名,三十五鞭;五队机械组人员切尔,在组织进攻期间意图对被进攻码头普通女性进行强迫性行为,判严重违纪,拖龙骨;…… 四船冲锋支队队员巴斯加,在组织进攻期间意图对本船队队员进行私人财产掠夺,双方一言不合发成争执,判私斗主动挑衅方,五十鞭;四队冲锋支队队员米莱,在组织进攻期间意图对本船队队员进行私人财产掠夺,双方一言不合发生争执,判私斗主动挑衅方,五十鞭;四队冲锋支队队员赖斯,在组织进攻期间意图对本船队队员进行私人财产掠夺,双方一言不合发生争执,判私斗主动挑衅方,五十鞭,因身受重伤不能即时执行处罚,延缓执行时间至其痊愈;怒风号主船海象观测人员麦加尔——” 麦加尔耳根子红了红,忽然想起小学时候曾经因为调皮捣蛋,周一在国旗下讲话时被当众点名批评时的那种强烈羞耻感。 雷克抬起头,瞅了麦加尔一眼,非常恶劣并且报复心强地看着对方面红耳赤得像一只煮熟的海虾,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道:“怒风号主船海象观测人员麦加尔,在组织进攻期间为捍卫个人财产与支队船员发生争执,争执期间因防御过当失手将船队人员重伤,判私斗大刑下属私斗中防御过当,二十五鞭。” “以上。”雷克合起最证书,“祝你们长命百岁,熊孩子们。” 雷克念完,凯撒沉着脸挥了挥手,底下立刻窜出几个水手,他们吭哧吭哧地搬出了之前麦加尔见过的那些个长条板凳,然后海象员同志一左一右被俩个主船队的强壮人架起来,特没尊严地摁在了木条板凳上。 “慢点的,没看见头上有伤啊!弄坏了船长能放过你们吗——” 在一个水手笨手笨脚地想要去摁麦加尔的脑袋时,巴基尔絮絮叨叨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麦加尔抬头看了看他,船医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人群站在最前方,满脸当爹又当妈的操心,烦躁又担心的感觉—— 这种圣母光辉照耀着整个甲板。 ……还真是医者天下父母心。 麦加尔趴在椅子上,一不小心就错过了身后人群中忽然的骚动—— 起因是凯撒阴沉着脸,要求执行鞭刑的审判人员将其中的一把九尾猫皮鞭交给自己。 不止是那些从圣君号上专门过来的审判人员,船长大人这一要求瞬间将众人吓坏了。人群骚动不已,交头接耳,有一些老船员感叹着已经有几个年头没看见船长亲自动手了——过去,他嫌弃那些飞溅起来的皮肉和血脏,几乎从来不亲自动手。 回想起以前,那些个在船长手下被抽过的人,最后没几个活下来的,要么就是被当场活活痛死了,要么就是因为伤口愈合不能最终得了败血症死在了船上。 瞅了眼面沉如铁的船长,没人敢多说一句话,其中一个审判人员将九尾猫皮鞭交到了船长手上,一言不发地退回了人群里。手中拿着那个已经仔细消过毒的九尾猫皮鞭,不顾众人的议论纷纷,凯撒抬脚走到中央那些被捆在椅子上熊孩子们的其中之一旁边。 麦加尔苍白着脸:“不要!换人!” 凯撒:“你昨天自己要求的。” 麦加尔泪流满面:“我刚才听到贝瑞说上个你亲自行刑的人被你活活打死了——卧槽,昨晚那是调情!调情你懂吗调情能当真吗?——换人,求专业的来!” 凯撒:“少废话,趴好了。” 麦加尔:“换人!换人!雷克——救命啊!” 雷克?胆子不小,在老子面前敢叫别人的名字。凯撒眯起眼,叼着烟,笑得像个流氓:“嚷嚷个屁,上帝都救不了你。” 麦加尔:“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特么不安好心想打死我!” 被无辜控告,船长大人也不生气,反而露出一个笑容,笑眯眯地蹲下身,脸跟被摁在椅子上的海象员同一高度,他看了眼吓得魂飞魄散的海象员同志,懒洋洋地说:“告诉你个秘诀怎么样?” “……”麦加尔稍稍安静了些。 “屁股放松,虽然会更疼,但是最多也就皮开肉绽,不至于伤到骨头。” “!!!!!!”去你大爷的秘诀! 麦加尔要疯了,他张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嘴里立刻被塞进了一个软木塞,凯撒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他头顶飘来:“咬住了,免得你一个激动咬到自己的舌头,啊,这个算友情附赠,就不收你钱了。” 麦加尔一愣:……收、收钱? “为了避免感染奇怪的传染病,圣君号上的刑具都经过严格的消毒处理——这些处理的费用很高——为了让你们长记性,这笔钱老子一个子儿也不会出,所以怒风号上的规矩,刑具消毒从被责罚船员的个人工资里扣除。” ……卧槽!!这和上辈子那种让被枪毙犯人自己掏钱吃枪子儿的蛋疼行为有什么区别?!!(╯‵□′)╯︵┻━┻ 禽兽!!(╯‵□′)╯︵┻━┻ 人渣!!!(╯‵□′)╯︵┻━┻ 凯撒扔掉烟头站了起来,在众人毛骨悚然的注视下懒洋洋地踩着烟头碾压了几脚,“真的痛过才能让你们长记性,今天流的血最好能让你们记一辈子,也不算亏,”船长大人淡淡地说,“开始行刑。” 他的话一落,手中的鞭子已经扬了起来,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麦加尔的背上——鞭子很长,足够鞭痕从背脊处一路蔓延到股缝,九尾猫皮鞭其他地方落在背上,就好像被十几个鞭子同时抽打一般,其他地方虽然疼但是也勉强可以忍受,鞭子前端接触的那一小段简直能疼得叫人瞬间以为自己见了上帝! 第二鞭落下,还是原来的位置,麦加尔闭着眼,只见其背部狠狠地抽搐了下,比起旁那些吐掉软木塞哭爹喊娘的熊汉子,最为细皮嫩肉的海象员同志反而HOLD住了场面、第三鞭落下,一滴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发鬓下落,随即被夹杂着雨水的海风吹落。 第四鞭落下,麦加尔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大概是他咬得太紧,牙都震出了血。 第五鞭,撕心裂肺的痛忽然变得麻木,趴在椅子上,麦加尔恍恍惚惚地开始想自己只不过是坚决拥护中国共产党,就这份赤红的心为啥要在这遭这份罪。 第六鞭,麦加尔嗅了嗅鼻子,闻到了空气中臊气,是谁大小便失禁了不知道,反正不是他自己。 第七鞭,麦加尔开始回想自己刚才脱衣服了没,不然一会还要把布从血肉模糊的背里挑出来,指不定又要遭罪。 “忍忍,马上就结束了。” 头顶上,凯撒淡淡的嗓音低沉又沙哑,却仿佛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结束你妈个蛋,这才三分之一不到,少骗人了。 麦加尔从鼻子里哼了声——这是他从鞭刑开始到现在,第一次出声。 不远处,是红毛大副和圣母船医的热烈讨论—— 雷克:“船长这鞭子挥的,看着动作大,响声也够劲,但是老子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力道对混蛋老大来说就和在抚摸吉祥物没区别。” 巴基尔:“专业人士表示,九尾猫皮鞭三十鞭正好能伤到筋骨,二十五鞭……也就皮开肉绽意思意思吧。” 雷克:“船长在放水啊。” 巴基尔:“恩,船长在明目张胆的放水。” 雷克:“不过混蛋船长就是聪明啊,他这么简单直白粗暴反倒没谁敢质疑了……” 巴基尔:“谁会质疑?看看你周围,心疼海象员那点细皮嫩肉的多了去了……一群被假象蒙蔽了的俗人,专业人士表示,休养的好,七天就能到处蹦跶了。” 雷克:“还能有个休养不好的?看这宝贝似的,说不定打完就直接抱回船长休息室了。” 巴基尔:“啧啧。” 雷克:“啧啧啧。” 第二十五遍落下。 麦加尔呸地吐掉口中被咬得乱七八糟的软木塞。下一秒,下巴被捏住往上抬了抬,他眨眨眼,有些吃力地对视上那双平静的琥珀色瞳眸。 “还醒着?不错。” “放手,”麦加尔吐出一股带着血腥的浊气,“我牙疼。” 凯撒放开他,亲自给他松绑。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头也不回地把人直接抱回了船长室。 第53章 走回船长休息室,船长大人立刻自己颠覆了自己留给众人专宠海象员的昏君形象,非常粗暴地将麦加尔扔进柔软的沙发里,后者趴在沙发上,疼得呲牙咧嘴。 “把你的大白牙收起来,像个白痴似的咧着嘴干什么?”长腿一迈,跨坐在沙发边的一张扶手椅上,男人阴沉着脸没好气地说,“像个娘们儿似的。” “感情刚才那些尿了你一甲板的人在你眼里才是真汉子?”海象员同志非常不服气地反抗,“老子可是一声不吭地咬着牙顶完了你那魔鬼似的二十五鞭子!” “魔鬼?”男人笑了笑反问,唇角边勾起玩味的弧度,他微微偏头看麦加尔,把后者看得浑身汗毛起立,这才淡淡地说,“把你打死了吗?” 麦加尔:“没有。” “所以,我放水了。” 船长面无表情地说。 “……” 原本还张牙舞爪的海象员同志瞬间沉默。 麦加尔不负众望地红了比城墙还厚的老脸——凯撒一句轻描淡写的“我放水了”,停在麦加尔耳朵里,就和“恩,我也挺喜欢你的”没多大区别,撅着被抽得血肉模糊的屁股,海象员同志老泪纵横,心里满满全是“到底还是大狗好”,完全没留意到自己的重点已经完全不对到了哇爪国。 ……也忘记了此时此刻正顺着他的腰际往下滴答的血全是某个自称“放水”了的人抽出来的。 那副傻乐呵得忽闪忽闪就差说“谢谢”的黑色真诚狗眼看得船长大人不自在了起来,他顿了顿,清清嗓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走到自己休息室里储备的药箱里挑挑拣拣,最后条件出了几个瓶瓶罐罐。 一只手拽着那些瓶子走回沙发边,凯撒伸头看了看麦加尔的背,啧啧俩声坐了回去:“完全只是皮外伤,看来我抽鞭子的技术比我想象得更加熟练。” 麦加尔:神马?你说你比你想象的更加爱我?( ⊙ o ⊙)? 凯撒:“一脸兴奋做什么?” 麦加尔:“嘿嘿。” “……按道理九尾猫皮鞭二十五鞭足够见骨,”凯撒凑近了麦加尔的背部,狗似的嗅了嗅鼻子,满意地闻到了满鼻子的血腥气息,“只是皮外伤而已,七天就能下地了。” 麦加尔:“嘿嘿。” “是不是想让我把你拖回去再揍一顿?你是历史上第一个挨了鞭子还敢冲着老子傻笑的。” 伸手拍了拍黑发年轻人的额头,船长大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把镊子,耐心地将镊子放在烛火上消了毒,他顿了顿,伸出手将麦加尔背上被血肉黏糊在一起的衣衫拨开——被烧的滚烫的镊子不小心碰到了麦加尔的皮肤,后者鬼叫一声,下意识想跳起来—— 然后噗嗤一声,伴随着烧焦的肉香,那把镊子顺着伤口插进了本来就血肉模糊的伤口里。 “乱动什么?”船长挑起眉,恶人先告状。 麦加尔疼得整个人都说不出一句话,如果他可以,他相信自己已经会不惜把下个月薪水扣光也要把大狗骂得狗血淋头。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眉头紧皱,完全放松下来的环境让他对于疼痛的接受能力反而下降到了正常人水平,大滴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滴落,他身下沙发柔软的垫子被浸得一片湿润。 大狗,虽然你想亲自照顾我的这份心十分让人感动…… 但是老子的身体真的承受不了这份沉重的爱! “不会……就闪开,”麦加尔哆嗦了下,疼得眼前发黑,“让、让专业的来。” “啊,巴基尔忙着呢。”凯撒面无表情地说,“今天行刑的人有点多,再加上昨天受伤的人有一些还在医疗室里躺着,你怎么好意思去麻烦他。” 我好意思,给我一个机会,我真的好意思! 麦加尔唇角抖了抖,正想说些什么,脑袋就粗暴地摁回了沙发里—— “别乱动,我要拔出来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下一秒,还不容麦加尔反抗,伴随着背后又一阵剧痛,他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了那把镊子又从自己的肉里抽了出去—— 痛到飙泪。 “痛?” “你来试试?” “痛是无法避免的。” “……” “知道痛,下回就长点记性,”凯撒平淡地说着,眼睛眨也不眨地将一片连着皮肉的衣服碎片从麦加尔背后剥了下来扔到脚下,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如今血肉模糊,男人却早已习惯了一般,脸不红心不跳手不抖地工作着,一边说,“以后想不吃鞭子,有俩个秘诀,要不要听?” “……”去你大爷的坑爹秘诀。 “秘诀一,杀了我,上位,你做船长,再也没有人敢鞭打你。”凯撒嗤笑,“不过我劝你打消这个年头。” “……”敢不敢来个有点诚意的秘诀? “秘诀二,乖乖听我的话,对于我的命令,只需要回答‘遵命,船长’而不是其他。”凯撒顿了顿,扫了眼麦加尔手上的蓝宝石戒指,“我让你扔掉的东西,就立刻扔掉。” “……怎么整得像邪教组织似的?”麦加尔说。 “说什么?”船长大人眼睛抬也不抬地说,“当着我的面,你可以用英语,阿拉伯语,德语,法语或者西班牙语,但是不要试图说我听不懂的语言。” “……” “听见了没?” “……哦。” “恩?” “遵命,船长。” 接下来的整个背部处理工作中,凯撒似乎在用每一秒诠释自己有多么地不会照顾人。没有等到上药,在把衣服的碎片从一堆烂肉里清理出来的过程中,麦加尔就毫不犹豫地痛晕了过去,在他晕倒之前,凯撒曾经三次把镊子戳进他的伤口里——第一次依然是恶人先告状地训斥海象员在乱动;第二次他狡辩说在肉里看见了脏东西;第三次,凯撒说,船用力地晃了下。 这让麦加尔产生了一种……大狗把他扛回来,只是为了继续另一种形式上的私刑而已。 麦加尔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总之他又做梦了。 这回不是春梦,他梦见了老爹老妈和熊孩子老弟。 梦里,家里正在过年,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阿姨大婶伯伯叔叔全部都团坐在了家里那张不怎么大的桌子边,桌子上摆满了鸡鸭鱼肉,肉都是熟的,鱼是淡水鱼,水果里没有铁锈味儿,杯子里的饮料也是正常的可乐,没有混进奇怪的胡萝卜和口感逆天的香料;桌子边,麦加尔和熊弟弟正鸡飞狗跳地伸着碗从外公筷子上抢着最后一个鸭腿;电视里正播放着无论臭骂吐槽多少年,照例还是要看的春节联欢晚会,这会儿,前任国母宋祖英刚唱完了《大地飞歌》,赵本山正背着手往台上走—— 举着装着鸡腿的碗,麦加尔在家长的怒骂声中窜到电视机前面,手机铃声响起,窗外正下着鹅毛大雪,此起彼伏的烟花炮仗声中,麦加尔用油乎乎的手抓着手机,笑眯眯地接电话,说,“喂?新年好啊,教授”,另一只手看也不看,从桌边抓了一片切好的水果往嘴里塞—— 是一片柠檬。 然后,麦加尔被酸了个激灵。 醒了。 炮仗声没了,春节联欢晚会也没了,身边唯一可以称得上是肉的东西,大概就是脚边散落一地沾满了麦加尔自己的肉的衣服碎片……窗外没有下雪,暴风雨倒是有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透了,窗外的狂风呼啸就像魔鬼的哀号,整个船被吹得左右摇晃,不远处,酒杯相撞叮叮当当地响,挂在房间房间中央的煤油灯也跟着晃悠,光影一闪一闪的。 不远处的办公桌旁,借着橙黄的光,身材高大的男人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看他在桌面上铺开的那个东西——大概是一张地图。 “醒了?” “恩。” “不想被打断狗腿,嘴里的柠檬就不要给老子吐出来,防坏血症的。” “恩。” 麦加尔趴在沙发上,半撑着脑袋看着不远处,昏暗下的灯光下工作中的凯撒。 ……唔,认真工作中的男人总是显得特别英俊。 黑发年轻人叹息了一口气,想换个姿势,一不小心牵扯到背上的伤口,又痛得呲牙咧嘴地躺回去。 …… 其实醒来的那一刻,麦加尔必须承认自己心里特别特别失望,有一瞬间他恨不得举起火把把眼前的一切烧成灰烬,自己再跳进海里一了百了说不定就又穿回去了——穿回2012年的中国,在那里,他还叫罗沉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SHI大学生。 但是…… 当不远处,那位工作中显得特别英俊的犬类生物抬起眼瞅了他一眼时,平静的琥珀色狗眼瞬间秒杀了罗沉舟同志心中疯狂的小恶魔。 现在,他趴在沙发里,感觉特别宁静,特别踏实。 忽然就又会相信爱了,忽然就又觉得,明个儿天一亮,太阳就还是会升起来了。 第54章 被麦加尔趴在那的猛看和蠢笑搞得心里一阵恶寒,凯撒放下手中的放大镜,坐回了自己的扶手椅上,揉了揉太阳穴,他终于将视线挪到了某个霸占了沙发的海象员身上,“吃鞭子吃傻了?”单手撑着下颚,船长没好气地问。 根据巴基尔的意见,麦加尔的伤口没有上绷带,而是裸露在空气中。此时此刻他半裸着趴在沙发上,因为屁股上也有鞭子的痕迹,柔软的毯子只盖住了他俩条腿,因此当船长一抬头,首先就看见麦加尔笑得猥琐,然而第二眼,就看见其颤颤悠悠暴露在空气中的俩屁股蛋。 血已经止住了,凯撒用上了他手上最好的伤药,就像不要钱似的,黑乎乎一大片涂满了海象员的背部,那玩意就像是没有干涩的海泥一般,黏糊糊的,还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草药味,在背上的时候凉凉的,很舒服,是凯撒从一个女巫手中拿来的。 “这药不错,晚点儿给我几瓶。”麦加尔动了动,除了背部伤口扯得疼外,凉飕飕的感觉还挺爽,于是好评点赞道。 连用带拿还多来几瓶?凯撒冷笑:“这药一瓶就抵得上你一年薪水。” 那又怎么了?以为这样就能吓退我了么,什么叫虱子多了不怕痒,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麦加尔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那也多来几瓶……放心吧,只要你不赶我下船,我肯定不会让你亏本的。” 凯撒沉默片刻,压低了声音说:“真可惜,每路过一次陆地,我都会产生一次这种想法。” 麦加尔:“什么?” 凯撒:“扔你下船。” 麦加尔:“好人做到底,麻烦把我扔回杰尔巴岛,或者任何一个用英语的国家。” 凯撒:“……” 麦加尔:“什么样的人会判流放罪逐出船队?” “严重擅离职守导致船队陷入危机,”凯撒一字一顿地说,“还有背叛罪。” 麦加尔啊了声,特真诚地说:“这个简单,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凯撒不置可否地哼了声,看上去并没有特别感动。海象员倒是笑眯了双眼,森森地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情话,他笑呵呵地眼眯得简直看不见黑色的瞳眸:“所以这种事情完全不可能在我身上发生,说来说去,你果然还是舍不得我吧。” “……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船长大人淡淡地说,“船队或许离开你了不行,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就很行。” “没听过。”麦加尔撑着脑袋,“不过你肯承认船队离开我就不行,这点倒是满让我开心的。” 凯撒不说话了,他觉得跟这种选择性外加跳跃性的逻辑思维的人对话非常伤脑筋。在他沉默的过程中,麦加尔就像一条毛毛虫似的安分不能地在沙发上拱来拱去,虽然背上的伤口很疼,但是在伤口外围的一小片地方,他居然感觉到了瘙痒—— 这种痒伴随着一点儿疼痛,就好像无数的小虫子在皮肤上啃啊啃的感觉,最初意识到这种感觉到时候,他还勉强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觉……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瘙痒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到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伸手去挠了挠—— 然后挠了一手血。 麦加尔:“……” 这不会是药物过敏吧? “别乱动,”当他第二次想要伸手去挠的时候,凯撒走过来拍开了他的手,蹲在他看了一会儿后身边沉声道,“伤口在结疤了,会痒是正常的。” 早上的伤口,那么大一个,晚上就结疤了?大哥您驴我玩儿吧!麦加尔满脸不相信,然后脑袋上又挨了一巴掌,见前者把那种碍眼的表情收起来了,船长大人这才将目光移开,淡淡地说:“这就是为什么这种药这么贵的原因。” “……”这样?麦加尔哦了声,心里偷偷暗爽了下,但是也知道凡事不能得寸进尺,于是强忍着没厚脸皮继续追问大狗是什么心态才给他用了这么昂贵的药。黑色的瞳眸在眼睛里转来转去,最后开始没话找话:“我睡了多久?” “现在快天亮了。” “哦,我醒过来之前你在看什么呢?” “干你屁事。” “以一个海象员的身份问你,船长。” 为了船队的安全,当海象员或领航员询问船队前进方向时,船长有义务将真实的情况告诉他们——来自《风怒号公共契约》第四十一条,约束船长用的,当初拟设契约时,为了表示公平,龟毛船长自己订下的规矩。心想这次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男人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变聪明了?” 麦加尔嘿嘿笑了声,表示对此夸奖很受用。 “……”凯撒顿了顿,“航海图。” 麦加尔不笑了,心想您这他妈不废话么拿个放大镜看得那么仔细还能是春宫图不成。 “读书不能只读半调子,”看着海象员同志满脸莫名其妙,凯撒心情不错地伸出手,勾了勾他的下巴,“听过不老泉的故事么?” 不老泉?……电视里看过算不算?麦加尔愣了愣,说:“在世界的尽头?” “……?”凯撒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黑发年轻人会说出这个词语,但是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算是吧,一般人到不了那里。” “需要人鱼的眼泪?”麦加尔爬起来了点,有些亢奋地说,“还有什么什么船长留下来的金杯?” 男人皱起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麦加尔:“……” “至少在三十五年前,关于不老泉的一切仅仅还只是一个传说。但是听玛格瑞塔说,罗维朋夫人号的船长莱尔就曾经到过不老泉——同时还有我的父亲,当时作为罗维朋夫人号的大副雷因斯。他们因为到过不老泉,本来应该获得长生不老的权利,却最终因为各种原因葬身海底,海神怜悯他们,所以把他们死后的遗言都实现了。” 麦加尔:“可信度多少?” 凯撒沉默一秒,然后说:“很高。” “……”本来以为对方会说“为零”的麦加尔震惊了。 “玛格瑞塔应该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但是她不愿意告诉我。”凯撒皱起眉,“如果真的是不老泉的存在才使得雷因斯和莱尔的遗言变成了现实的诅咒,要解开这些诅咒,除了去这个传说中的地方走一趟,我还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恩? 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瞬间,麦加尔似乎想到了什么。 然而这一闪而过的思维消失得太快了,快得他来不及抓住。 黑发年轻人下意识地皱起眉,他的目光飘渺地游移,最后定格在了不远处那张桌子上的地图上:“你的意思是,你从胡安二世手里抢过来的那个地图指向不老泉?” “不。”凯撒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平静,“到达不老泉必须要人鱼领路,那张地图指向的是人鱼的故乡,它在地中海,可能是一座岛屿,也可能是一片海域,唯一确定的是,没有地图,我们谁也到不了那里。” “那你现在找到了?”麦加尔眉头皱的更紧,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不想听到肯定的答案。 “没有,地图上还有很多谜团,我觉得我还缺少一些东西才能解开。” 麦加尔松了口气。 这时候,凯撒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说:“不过快了,我很快就能找到那样东西。” 言罢,他动了动,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木盒子很精致也很眼熟,麦加尔接过来看了俩眼,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在雷欧萨的腰间见过它——没错了,这个精致的小盒子一直宝贝似的挂在那个红毛小子腰间,今个儿怎么跑到大狗这来了? 抢来的? 麦加尔抬头扫了眼凯撒,然后从凯撒脸上的表情得到了一个非常肯定的回答——绝壁是抢来的。 这个当哥哥的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老欺负他弟弟干嘛?……啊,虽然雷欧萨也是个不省心的熊孩子倒也是真的。麦加尔撇了撇嘴,指尖轻轻一顶,轻松地打开了那个木盒子—— 里面是一副指南针。 ……具体的来说,是一副完全不能指向正确方向的指南针。 “坏了?”麦加尔抓着木盒摇了摇,然后拿下来,放在眼前看了看,发现这破玩意还是纹丝不动。 “你垃圾回收站?”海象员同志抬头看向他的船长,“还宝贝似的拿出来给我看——欺负老子现在不能一跃而起强吻你是么?” “就算你现在行动自如也会在一跃而起的第一秒被我打断狗腿,”凯撒云淡风轻地说,“指南针老子多得是,用得着专门去跟那个死矮子抢?——这玩意整个地中海就一个,是雷欧萨撒娇打滚从女巫那骗来的……哦对了,你背上的药也是那个女巫给的。” “听上去那个女巫好像也是你的相好之一。”麦加尔满脸怀疑,抓住了不是重点的重点。 凯撒:“咳。” 麦加尔:“果然是。” 凯撒皱眉:“啊,但是已经没联系了——在她知道我在德国有俩个儿子之后……我总觉得这大概也是她把这个指南针交给雷欧萨的原因,整个地中海都知道我一直在找这个东西。” 麦加尔:“你居然真的有俩个儿子!” 凯撒:“不过不知道妈是谁,都是半夜放在我家院子门口的。” 麦加尔:“……所以最后你还是从雷欧萨手上把这个坏掉的指南针抢了过来。” 凯撒:“话题又回来了?” “我正在避开尴尬,”麦加尔伸出爪子,挠了挠船长大人的下巴,“你能不能配合下不要有台阶不下还追着死缠烂打,回答我的问题。” “这不是坏的指南针,”男人皱起眉,“……闭上眼。” “干嘛?”麦加尔眼睛瞪得更大了,“在知道你是俩个小屁孩的孩子他爹后,我不确定自己还想不想跟你接吻。” “想你现在最想要去的地方,或者最想见到的人。” “唔?” “照做,不是好奇宝宝么?” “……”好奇是年轻的象征好吗?麦加尔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闭上眼,心里吐槽…… 这时候,船长休息室的门被一把推开,红毛大副欢快的声音传来—— “船长,暴雨停了——咦,你们在干吗?” 船长大人头也不回,就好像雷克就是一坨空气,他单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边,琥珀色的瞳眸看着麦加尔,然后实现慢慢地转移到黑发年轻人手中的指南针上,哼笑一声后,缓缓道:“想好了?现在睁开眼睛,看看你手中的指南针指向——” 船长的声音消失在喉咙里。 站在门口的雷克意识到,在船长休息室中,那俩个人的目光先是同时黏糊在了麦加尔手中的小木盒上,然后不约而同地,忽然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而且船长的眼神看上去好像要吃人一样。 ……妈妈救命好可怕!! “……”趴在沙发上,感觉到了气氛不对的麦加尔啪地一下合上手中的木盒,非常冷静地说,“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凯撒:“……” 雷克:“快解释!” 麦加尔:“你挪开点。” 雷克难得听话,立刻挪开,并且窜得天远。 麦加尔重新打开盒子,然后送到凯撒面前,口中嘟囔着:“看看,东北方,这是……我家的方向。” 凯撒:“……” 麦加尔无奈道:“跟雷克真没关系。” 雷克:“对对,无论你们在说什么,总之和我没关系!” 凯撒:“……” 麦加尔啪地一下关上木盒,伸出手戳了戳凯撒:“还臭着张脸干嘛?……谁还没个父母啊,我是挺喜欢你的,但是在这之前我必须地更喜欢我爹妈,哎哟我说船长大大,您犯得着跟他们吃醋吗?” 第55章 回答麦加尔的是脑门子上的又一巴掌——介于他最后后脑勺被开了瓢,屁股也被揍开了花,频繁倒霉了变成了他唯独还完好的脑门。在海象员不满的目光中,凯撒转过头看向雷克,一字一顿地说:“还有什么事?” 雷克缩了缩,下意识想拔腿就跑,但是到底还是年轻,他微缩了下,最终还是站稳了脚跟:“那个指南针能不能借我玩儿下?” ……这是要玩不要命的节奏?麦加尔愣了愣,弱智儿童欢乐多,特招人疼有没有,于是他没来由的忽然有点儿同情雷克(……)。 “不借给我我就在明天早餐时间‘一不小心’告大伙儿,麦加尔光着腚趴在你的沙发上。”雷克掰着手指干脆豁出去了,“你说大家会怎么想?……我告诉你啊船长,别说我不厚道,这船上已经有你跟麦加尔关系不对劲的传闻了……” 麦加尔:“咦?我觉得我还挺低调的。” 凯撒皱起眉,什么都没说。 “不用有心理压力,”红毛大副撇撇嘴,“其实大家都挺……喜闻乐见的。” “……”喜闻乐见?老子可是前所未有认真地在谈恋爱好么,谈(gao)!恋(an)!爱(lian)! 老子才是弱智儿童欢乐多,同情你算我有病,破盒子拿好滚粗好走不送。随着一个抛物线,麦加尔手中的指南针被扔向雷克,后者欢快地接下来指南针,还跟麦加尔抛了个媚眼,黑发年轻人毫不犹豫地回赠了他一个大白眼。 “你已经无聊到需要用指南针确定自己想要的东西了,雷克?”一直沉默的船长在红毛大副摆弄那个指南针的时候,忽然出声,并且一针见血地说,“是不是最近的日子过得太空虚了?” “人生总会有彷徨期的,老大。”雷克嘟囔着,小小的木盒子在他手中开了关,关了开,指针却始终不动。 凯撒冷笑了声,却什么也没说,随他去了。 最后那只指南针在雷克手上就像死了似的,打死一动不动,在摆弄了十几分钟之后,雷克失望了,没精打采地将木盒子扔回给凯撒,后者张开手,不动声色地稳稳接住。红毛大副看了他一眼,看上去有些什么话想说,但是随后他又扫了一眼趴在沙发上瞪着黑眼睛看自己的麦加尔,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出来,叹了口气,走了。 船长休息室的门被关上,发出轻微“呯”地一声。 房内有一片刻的沉默。 “说实话,老子最恨人家玩‘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就算了,还给老子叹气的罪加一等。”麦加尔边说着,边忍不住伸手又想去挠背,被坐在沙发边的男人抓住手腕,海象员同志愣了愣,“你干什么~么~么~” 黑发年轻人吓尿了,他看着船长大人那张冷艳高贵英俊贵气的脸慢慢凑过来,然后非常可爱的(并没有)微微鼓起腮帮子,在他背上吹了吹。 那感觉销魂劲儿,让麦加尔整个人从天灵盖激动到了脚板心。 “好点没?”在麦加尔的惊愣中,男人雷打不动的淡定。 麦加尔想了想,厚颜无耻又万分诚恳道:“更痒了,再来下。” 瞥了麦加尔一眼,船长大人勉强凑近,又给吹了口。 麦加尔:“唔~呜~呜~呜~” 凯撒:“鬼叫什么?” 麦加尔:“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躺在这特值得,我真的好想再躺五百年——啊!打我干什么!” …… 接下来的几天,麦加尔老老实实地趴在凯撒的船长休息室里趴了几天。在这段时间内,也不知道是不是凯撒又背着他用了什么变态的手段强力镇压绯闻,从来往的人群中,他倒是真没听见那些个闲的蛋疼的糙汉子们拿他和船长来消遣——令人惊讶的是,那天他在甲板上的硬汉子表现居然替他换来了不少脑残粉。 海盗A:“被船长亲自抽打你居然还活下来了!” 麦加尔:“呵呵是啊是啊=__,=。” 海盗B:“被船长亲自抽到你居然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男人,老子小看你了!” 麦加尔:“呵呵是啊是啊=__,=。” 海盗C:“被船长亲自抽打你居然没有大小便失禁,我要向你学习,这个没插过铁钉的苹果给你了!” 麦加尔:“呵呵是啊是啊=__,=。” 凯撒:“得意什么,都说过,我放水了。” 麦加尔:“嘿嘿,船长万岁。” …… 第七天,巴基尔和凯撒的预言成真,麦加尔终于能靠着自己的力量扭着腰一蹭一蹭地下地了。当结束了晨会推开船长休息室的大门,凯撒第一眼就看见了趴在他的地毯上摆大字挺尸状的某海象员——说实话,波澜不惊的船长大人被吓了一跳。 他甚至认真回想了一下,今天早上船有没有巨大的颠簸或者巨浪,足够把他走时候还好好趴沙发上的人给掀地上去——在想了三秒之后,船长大人得出的结论是:今天风和日丽。 抱着手臂,懒洋洋地依靠在门边,船长大人面无表情地问:“你干什么?” 趴在地上的人背部肌肉一僵,随即干巴巴头也不回地说:“运动。” 凯撒冷笑:“趴地上运动?” “不瞒你说,这是我今天爬的第十圈了,这会儿爬累了,休息下不行啊?” 懒得和他废话,男人皱起眉,走向前弯腰,毫不费力地地上的人拽起来扔回沙发上:“伤口没好全就别乱动,老子没心情再照顾你七天,看着就碍眼。” 麦加尔被扔回沙发上,整个人都快疯了。他一回头果然看见男人那双似笑非笑的狗眼正瞅着他,一副看热闹的德行,俩人互瞪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麦加尔沉不住气,他烦躁地扒拉了下头发,手中黏糊糊的触感让他更加暴躁—— “我伤口快好全了,老大,求洗澡,跪求洗澡,快点赏我个热水澡洗洗吧。” “我还以为我天天亲手伺候你擦身让你很开心。”坐回办公桌后的扶手椅上,男人淡淡地说,“真伤心,原来是演戏么。” “此时此刻让我们把身体和心灵分开来看成么,”麦加尔抹了把脸,“我享受你粗糙的大手抚摸上我白皙的肌肤时的心是真的;想让干净的水冲刷我白皙的肌肤的心,也他娘的赤诚得滴血。” “……”船长大人收敛起笑,被恶心了个够呛。 “所以快让我洗澡。” “当年你语言不通,说话磕磕巴巴什么都说不明白的样子比现在可爱多了。” “随便吧!让我洗澡!” …… 十五分钟后,麦加尔泡在了船长浴室宽大的木桶里,热水。 当他把手中的动物凝脂香皂都用掉了半块后,他的脑袋终于能揉出了一点儿细腻的泡泡。头顶上有人拿着木勺子哗啦一下浇下来,黑色的头发乌黑发亮,软塌塌地垂落下来,贴在年轻人几天折腾下来略显消瘦的脸颊上。 “我为什么要在这伺候你?” 挽着袖子手中抓着木勺,口中叼着烟,眯起眼男人含糊不清地问。 “因为我这是工伤,”麦加尔趴在木桶边,忍不住伸手去摸背上的伤口——结的疤已经大部分脱落了,曾经坑坑洼洼的地上现在摸上去只剩下了一条条凸起的手感,就好像是一条条粉色的蜈蚣爬在他的背上一样,“我背上破相了,大狗。” 又是哗啦一声,满满一勺水在海象员背部倒下。男人一手举着木勺,另一只手捏着烟屁股深深地吸了口烟,漫不经心地恩了声,他伸手接过麦加尔手中的香皂,乱七八糟地擦在他的背上。 麦加尔:“我背上破相了啊!” 凯撒:“说什么鬼话,从来就没好看过好么……啧,你脏死了,就像从下水道里捞出来的。” 麦加尔:“从我的脏基本可以反射出你平时的擦身工作有多么敷衍了事。” “……少废话。” 随手凑过一条毛巾扔到麦加尔脸上,船长大人十分嫌弃道:“脸擦一擦。” 说完,又好像完全不耐烦等似的,干脆自己一把抓过毛巾,在麦加尔脸上胡乱蹭了蹭——忽略那大得几乎能把人鼻子拧下来的力量,这个动作勉强算温馨。 “其实你还蛮有想照顾人的诚意的,船长。”泡在木桶里,麦加尔笑眯眯地说。 “啊,我曾经养过一只猴子,”凯撒说,“也是我亲自在照顾。” “猴子?” “恩,雷克那个垃圾说,养只宠物才比较像一个海盗船长。” 哟,还喜欢小动物?满有爱心的嘛。 “噢——”麦加尔继续笑眯眯,“后来那只猴子呢?” “死了。” 海象员脸上笑容一僵:“……什么?” “死了。”男人面无表情地说,“海战的时候没看牢,跑到雷欧萨船上,被那个疯子一枪打爆了脑袋。” 麦加尔:“……” 凯撒一顿,看上去就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然后在黑发年轻人无语的目光中,他低下头,十分认真地说:“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你的智商会比猴子高一点?” 麦加尔:“……想说什么?” “你没那么容易死吧?” “……” “要死也别给我死在那个红毛矮子的枪下就是了。” “……” “好好活着啊,没我的批准不许死。” “……” “恩?记得听话,不然给你吃鞭子。” “……” 此时此刻,麦加尔特别想真诚地告诉大狗,关于“变态”和“疯子”这一方面,他和雷欧萨可能真的是如假包换现场赔款十万金币的……亲兄弟。 第56章 活那么大,从来没谁这么正经八本地告诉麦加尔,他居然被期望着“智商比猴子高一点就好”。 活那么大,也从来没谁这么认真又令人蛋碎地望着麦加尔,告诉他“你敢乱死我就拿鞭子抽你”。 活那么大…… 麦加尔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和凯撒似乎都在把彼此当做宠物在养。 对于凯撒,麦加尔认为他就像养了一只哈士奇——松开手撒丫子就跑了,越在后面叫他的名字丫跑得越快,你恨不得跳上路边的出租车,然后跟司机说“给我追前面那只狗”;开心的时候跟你打个滚卖个萌哄你开心;不开心了,照着你脸就是一狗爪子,要多疼有多疼。 可是他又不无情无义到让你真忍心把他扔大马路上。 这不,当你摔别人的坑里摔疼了,这货就绕回来了,对着你的敌人呲牙咧嘴恨不得一口咬断他的脖子,围着你呜呜呜地卖萌,也不调皮捣蛋了,伺候送报纸叼拖鞋等一系列,恨不得跟你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等你伤好了心也融化了,这货还是一大嘴巴子呼过来,居高临下地瞅着你:伤好了就麻溜地滚起来带老子去散步,垃圾。 忒特么有挑战性,让人觉得被虐出节奏,虐出快感。 至于凯撒么…… 麦加尔认为,在他眼里,自己大概就像是那只不幸惨死在雷欧萨枪下的猴子——天天伸着猴爪子挂在他脖子上面当猴形装饰,睡觉吃饭洗澡操练等等一系列动作坚持永不分离。 麦加尔坐在浴桶里,已经完全神展开的思维跑得没了边际,开始掰着手指开始回忆起他那点为数不多的前世记忆:属猴和属狗的配不配来着? 直到大狗伸出狗爪子,啪叽又是一巴掌。 “回神了,大垃圾。”叼着烟,男人懒洋洋地说,“洗完了,自己爬出来。” 结果趴了一个星期保持姿势不动的麦加尔真的用爬的,凯撒叹了口气,不知道从哪找来一张巨大的毯子,把他整个人抱住扛了起来——这姿势吧,麦加尔要是个小鸟依人的姑娘,可能做起来还挺好看的,可是当他是一个一米七五往上的汉子时,就有点像抗死猪(……)。 原姿势被摆回原来的那张沙发上,上面的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掉了。 毯子抖开,照例还是只盖住了他白花花的屁股蛋。 只是这一次,麦加尔被批准穿上了他的花裤衩遮羞。 洗完澡,神清气爽的麦加尔东张西望想给自己找点乐子,然后一抬头,发现凯撒也一样——这里的一样单纯指“找乐子”这个活动。 通常情况下,介于凯撒的凶残程度,麦加尔会选择自娱自乐。但是凯撒不会,比起玩儿自己和玩泥巴,他更加擅长从别人身上找乐子……嘴边叼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的烟草,弯弯曲曲的烟从点燃的星火处缓缓往上冒,眯起那双琥珀色的瞳眸,男人抱着手臂站在沙发边,居高临下地盯着麦加尔的背。 盯得出了神。 把麦加尔看得汗毛起立。 “三天后就是知识普及考核了,”凯撒忽然笑了,笑得十分惬意,“你怎么看?” “我工伤未愈。”麦加尔蛋疼地说,“求放过。” “不可能。” “那……泄题吧?” “做梦。” 麦加尔不说话了,他知道凯撒忽然提起这个肯定是有后话。果不其然,久久没有得到回答,船长也不着急,他慢悠悠地靠着沙发坐下来,脸就和趴在沙发上的海象员同志平行——这七天里,每当他们掐架完毕需要冷静一下进行和平对话的时候,船长大人都会摆出这个姿势。 麦加尔心道哪里不对,要不是此时此刻手脚软趴趴的,他恨不得这就窜起来夺门而出。 “想不参与知识普及考核,只有加入怒风号的官职人员队伍。”男人缓缓地说,“你怎么看?” “我是伟大的海象员同志,官职在手,天下我有。” “同时也是我凯撒的专属奴隶,在我的船上,我才是天。” “……” “啧啧,真遗憾,奴隶简直是最需要参加考核的人群之一了。”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慢悠悠地抽着烟,男人假装漫不经心地说,“恩,友情提醒一下了好了,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大家彻底忘记你的身份,永远记得你是一名属于怒风号的海盗,而不是怒风号的奴隶么?” “不知道,”麦加尔说,“但是……忽然好像有点不想知道。” “答案就是——” “求别说!” “在身上刺上属于海盗的图腾。”凯撒熄灭烟草,声音听上去平静的毫无起伏,“特别是我亲手刺的。” 果然是这个。麦加尔整个儿爬进沙发里——却被忽然伸过来的大手捏住下颚,强制性地从沙发中抬了起来,他睁开眼,发现大狗英俊的狗脸近在咫尺,他们的鼻尖真正地碰到了彼此的鼻尖,然而这一次,男人没有再威胁他“敢凑近就打断腿”之类恶劣的语言。 “让我替你刺青。” 凯撒淡淡地说。 当他说话的时候,口中吐出的气息还带着方才没有散去的烟草味,他的脸隐藏在烟雾缭绕中,琥珀色的瞳眸中光芒若隐若现——只有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人,才能深刻地理解当一个刚硬得像个石头的男人忽然认真起来想要玩儿把分身术的时候,那基本就是…… 横扫无敌。 麦加尔被镇住了——要不是他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并没有)和一颗血红而怕疼的心,他几乎就要点头说“YES I DO”。 “我手艺不错,”一招不成,船长毫不急躁,他慢条斯理,继续深入诱惑,凑近麦加尔微微一笑,“不会把你弄疼的。” 不会把你弄疼的不会把你弄疼的不会把你弄疼的不会把你弄疼的不会把你弄疼的不会把你弄疼的不会把你弄疼的…… 求……求弄疼。 瞬间化身痴汉勉强还保留最后一丝理智的麦加尔颤抖:“船、船长,不带这么犯规的……” “啊,是么。这不叫犯规,偶尔也会想不守规矩一下。” 轻笑了声,凯撒又点燃了只烟草,他半瞌着眼,将手中的烟叼在唇边。于是在麦加尔的眼中,只剩下了对方亲启的薄唇,还有在粉色水泽的薄唇之后,咬着烟草屁股的牙……和那群乱七八糟的死海盗不同,就算长期使用烟草,上帝他老人家还是给凯撒开了一扇后门—— 这辈子就没看过比他的牙更白的人了。 白到脑海里就还剩下这口大白牙了。 麦加尔用力地咽了口唾液,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噗通噗通地、有力地跳动着,他抓紧了手边柔软的绒垫子,脑子在疯狂的叫嚣着—— 来了,属于大狗的毛茸茸的耳朵伸出来了;属于大狗的蓬松的尾巴摇起来了;他在撒娇,他在打滚,他在求抱抱求举高高—— “我不会弄疼你的。” “为什么?” “唔,因为我不像你那么笨手笨脚。” “为什么非得在老子背上刺青?”明知道对方在故意答非所问,麦加尔倒是不生气。脸贴着柔软的沙发,继续追问。 “大概是因为忽然第一次正式你背上的那些疤痕,”男人声音听上去慵懒而放松,“它们是我留上去的。” “……废话。” “但是大概总有一天,会因为时间的推移变淡,变浅,最后完全消失不见吧?” “啊?”麦加尔眨了眨眼,觉得这话怪怪的,想反驳却发现对方此屁有理,于是点点头,“恩,大概会。” 叼着烟,凯撒含糊地笑了。 “所以想做些什么,让它们永远留下来。” “……” “我给予的,无论是什么,时效期都应该是永远才对。” “……” 仿佛遭遇了一场不得了的劫难,这个世界好像从此再也没剩下任何东西。 周围安静得可怕,海鸥鸣叫的声音,翅膀扑簌的声音,水手们吆喝的声音,甲板上鼓号手们奏乐的声音……消失了,统统都消失了。 俩人凑得非常近,近到麦加尔毫不怀疑对方能轻易地听见他动摇的心跳声。在那双笑意渐浓的琥珀色瞳眸中,麦加尔知道自己的解读是正确的,男人志在必得,他知道他在动摇,他就站在终点处,笑着等海象员一步步走向他,然后举起手中唯一的白旗。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滑过黑发年轻人背后那些粉红色的、新长出的嫩肉——力度很轻,每当指尖划过一寸皮肤,周遭必定会立起一片鸡皮疙瘩。 最终,那只手指在海象员同志的花裤衩边缘停下。 凯撒笑了笑,嗓音平淡地说。 “来吧,脱掉。” 第57章 先不说老子还没答应,现在咱们来谈一谈关于刺青为什么要脱裤子的问题——背上那么大片地方是不够您发挥呢还是我的花裤衩内裤影响了您的发挥?麦加尔抬头去看船长大人,一动不动,整个人放空状。 “刺青刺在肩膀上是女人才喜欢的,”凯撒熄灭了烟,淡淡地说,“男人的图案刺在后腰上,才是正常的位置。” 对啊,不仅正常,而且还痛得要死你怎么不讲?驴谁啊!……还没等海象员同志收好他的大白眼,下巴被捏住往上抬了抬,他对视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狗眼,对方的眼睛在烟雾缭绕下显得异常晶亮:“做什么,一副我在骗你的样子。” 麦加尔盯着凯撒,然后非常淡定地说出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 “你以为就你怕痛么?” 凯撒:“……” 麦加尔:“好,我错了,让我们进行下一个话题。” 下一个话题就是船长大人二话不说动手开始脱他的裤子,麦加尔吃了一惊,然后当他把那“一惊”消化完毕时,他的花裤衩已经被扔到了船长休息室的另一头——捂着屁股趴在沙发上,看着船长大人那种类似“要吃人”一样的表情,麦加尔有点儿头晕,他忽然搞不清楚到底每一天森森地暗恋着对方并且每一刻都在计划着“推倒他然后霸王硬上弓”的人到底是谁。 “这样不太好吧……”麦加尔说,“要是有下面的人忽然进来……” “反正他们已经认为是那样了,”男人淡定地说,“有区别吗?” 船长您这是要破罐子破摔的节奏?……这个态度不对啊并且这也不科学啊亲!无力地看着凯撒转身,从他放置重要物品的箱子里拖出一个小盒子,当他打开盒子的时候,麦加尔稍稍抬起了身子有些好奇地往里面看去—— 只见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排大小不一的鱼刺骨。 ……没错,鱼刺。 期待自己好歹会看见稍稍专业一点金属类针具的海象员同志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这种东西……不会纹到一半忽然断在皮肤里然后拿不出来最后要把皮肤割开取出来吧?!…… 海象员同志哆嗦了下:“随便来个简单的图案就好了,比如麦加尔的开头字母‘M’……不对这个好像有点奇怪换一个,那就凯撒的开头字母‘C’好了,哦这个好这个好比‘M’的笔画还少……” “没说过这能让你决定。” 麦加尔愣了,不让我决定?蹬鼻子上脸现场版啊!你他妈难道还想在老子的背上来一幅敦煌飞天图的旷古巨作不成? “海盗们习惯使用象征爱情的蔷薇和耶稣像,”男人扫了一眼麦加尔的背,“不过因为我不相信这些,所以,耶稣像可以省掉。” ……你信不信这些关老子屁事!我还说我不相信有什么东西能象征爱情咧,是不是就可以干脆不要刺了?麦加尔沉默片刻,然后伸出一只手:“蔷薇是吧?拿工具来,我画个样图你照着纹好了。” 见他那么配合,船长大人心情不错,二话不说将羊皮纸和羽毛笔递给麦加尔,后者接过二话不说,趴在沙发上撅着屁股,咬着舌尖飞快地在纸上沙沙作画,一个圆圈,八瓣花瓣……不对八瓣太多了,五瓣,五瓣就好—— 一分钟后。 “喏!就照这个来!” “这是什么,狗屎吗?”接过羊皮纸看了一眼,船长大人面无表情地说着,不顾海象员同志欲言又止的申请,毫不犹豫地将那张画了个幼儿园水平的简笔画花扔出窗外,修长的指尖在那一排鱼刺骨上面一扫而过,他笑了笑,抬头瞥了眼麦加尔:“跟你说个故事。” 麦加尔:“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故事了。” 男人不理他,自顾自地从盒子的最角落里拿出了一盒墨盒,当他把那个小小的盒子打开时,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浓浓的,难以形容的复杂气息——有种动物血液腐坏混合着海藻腥味中间又似乎参加了一点儿墨汁的气息—— 麦加尔深呼吸一口气:“拿远点,我觉得我的晕船又要发作了。” “里面有动物胆汁、草药汁液、水草汁液还有普通墨汁。”凯撒耐心地介绍,“是我亲手调配的,草药和胆汁是为了防止炎症和感染,普通墨汁是染色用的。”麦加尔伸头去看了眼,发现墨盒里面的液体很浓稠,墨绿色的,当鱼骨沾染上的时候,就会变成非常剔透的墨绿色。 “水草汁液是为了让刺青的人带上海洋的气息——最初这是生活在海边城市的渔民才会有的习惯,他们认为只有刺伤各式各样的混上了水草汁液的图腾,才会在他们海下活动的时候,凶猛的鱼类会误以为他们是同类,不再对他们进行攻击——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对不起船长,实在是说不出半句夸奖的话——您现在的行为就像在跟准备被砍头的犯人炫耀“刀刃昨天才特意磨过所以很锋利”是一个道理。海象员同志看着凯撒从那一排中,挑了根最细的鱼刺—— 很好,现在麦加尔又有了另外一个问题:就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打吊针的话,针头越细越疼。 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屁股,麦加尔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还是不能接受在身上扎猪皮似的扎无数下这种事,当他整个人缩到角落时,身体的某处忽然被人拽住,黑发年轻人惊叫一人脸扭曲了下:“快放手!” “再动就刺在这里好了。”男人握着麦加尔的子孙根,感觉那玩意随着自己的恐吓在手心跳了跳,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声音性感而低沉,“一直想要试试,这样的颜色如果刺上蔷薇倒是非常合适。” “合适个屁!” 这不是凯撒第一次正式打量麦加尔的身体了。 虽然相比起穿上的其他船员,麦加尔确实是过于白皙,他整个人深深地陷在深蓝色的绸绒沙发中,身体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紧绷。结实的胸膛至少说明他在平时的定期训练和工作中倒是也没偷懒,顺着小腹一路向下,茂密的毛丛中,显然是因为使用次数问题而呈现漂亮粉红色的阴茎正安安静静地伏在船长粗糙的大手中。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没那么白。”伸出手,毫不在意地在麦加尔胸膛上抹了把,凯撒淡淡地说,“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什、什么变成这样!”海象员同志硬着脖子说,“这是体质问题好吗王八——唔——你干嘛!” “啊,不好意思。”男人懒洋洋地说着,将覆盖在掌心物体前端的大拇指挪开,他笑得可恶又无耻,“不小心碰到了而已……你很敏感。” 感觉到身体开始发烫,当红色染红了黑发年轻人的耳根,他伸出手啪啪地去凯撒的爪子,心里急得恨不得想去跳海,什么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都是狗屁,只要大狗的狗爪子再不老实地动一动,他就绝对会—— “啊啊啊啊啊啊!” “……鬼叫什么!” “我要硬了!要硬了!QAQ” “……你这样带着哭腔大声嚷嚷自己的生理变化的样子很好笑,垃圾。”男人皱起眉看上去很疑惑地说,“难道不是硬不起来才会想哭吗?” 当他说话的时候,保持着将那个跳动着、非常诚实地逐渐真的变硬的东西握在手心,他凑近麦加尔,俩人的脸一时间贴的很近,近到男人可以毫不费力地感觉到从对方鼻腔中喷出的灼热气息。 麦加尔惊恐地睁大双眼,他拧开脸,几乎不敢对视上那双琥珀色的瞳眸——然而下一秒,沾染着墨汁的鱼刺无声地掉落至地毯上,四肢被牢牢地固定住,忽然抓住他的男人力道一紧,随着沙发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呀声,凯撒就像一头矫健的猎豹一般,毫不犹豫地跟着翻身跃上沙发,身体挤入他的双腿之间! “给你一点福利好了,小鬼。”眼中露出一点笑意,当男人这么说时,他的双腿已经稳稳地压住了麦加尔的膝盖,另一边空闲的手顺着光滑的皮肤一路向下,而后停留在身下那人结实的臀瓣上,充满色情地重重揉捏了起来—— “放轻松,”他淡淡地说,“在船上,没有女人,这样的行为很正常。” 一只手掰开海象员的大腿,这样他可以更加方便地把玩手中逐渐苏醒的器物,长期握刀和枪的大手上生了很多薄茧,这让当麦加尔感觉到自己被握在对方手心时,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无限地放大—— 身下人的抗拒似乎让男人有些不满,他微微蹙起眉,手上的力道加重,白皙幼嫩的大腿根部被他揉捏出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白指痕,他变本加厉地动作起来,粗糙的大拇指指腹残忍地刮搔过已经流出透明液体的前段…… “唔呜呜——” “别叫,”压在麦加尔身上,男人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沙哑低沉,他笑了笑说,“叫得我都要硬了。” 第58章 麦加尔不叫了,他停下来,天真又无邪地瞪大眼看着压在身上的男人的俊脸,当凯撒都被看得不自在时,他眨眨眼,特真诚地说:“承认吧,你爱上我了。” “……放屁。”为对方的厚脸皮无奈,男人翻了个白眼,“自从你来了之后,老子就没碰过女人了,有反应很正常。说起来,你真是个瘟神,每次停靠总会出这样那样的事让我不得不留在船上以免其他船员一个恼羞成怒把你扔到海里去……” 这绝对是无端指控! “我人缘好得很好吗?!” “是吗?那个名叫贝瑞的小鬼怎么回事?” “我喜欢你,正好他也特别不要脸地喜欢你,他嫉妒老子先喜欢你,你也有喜欢我……好吧你没有,都说你没有啦我单恋你行了吧瞪什么瞪,总之就这样。”麦加尔狂摆拽露出一个特轻蔑的表情,“……而且你觉得就他那小胳膊小腿的能把我扔到海里去?开玩笑,谁扔谁啊——啊啊啊啊——你捏什么捏!都不提前讲一声!” “看你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碍眼的很。”在身下人的瞪视中,凯撒哼笑一声,他稍稍抬起身子让麦加尔有了一点儿只有活动的空间,懒洋洋地扔下一惊天巨雷,“大不了让你捏回来。” 说完,他还真的用空闲的那只手抓住麦加尔的手腕往自己身下按——有那么一刹那麦加尔冷笑一声想吐槽对于迫不及待要炫耀自己有个大鸡鸡这一点,凯撒和雷欧萨兄弟俩都一个德行,可是话到嘴边,他忽然想到哪里不对…… 然后麦加尔迅速地关上了自己的嘴,忍不住为自己留下一滴冷汗。 差点祸从口出! 随便亲一下就要被压在水管里洗嘴巴灌一肚子海水,要是被大狗知道自己居然还去摸过雷欧萨那里,爪子都要被这个没下限大变态船长砍掉吧! 心不在焉地想着,忽然下巴被捏住,麦加尔一愣下意识抬头去瞅——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凯撒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也很讨厌人家欲言又止的模样——啊对了,欲言又止之后摆出一副‘还好没说’的表情更加罪加一等。” “……王八蛋,不要学老子说话!” 额角上青筋暴起,手上下意识一抓—— 隔着裤子的布料、麦加尔抓了满手热热的、硬硬的东西。 麦加尔:“……=__,=?” 凯撒皱眉:“轻点。” 麦加尔:“……啊啊啊啊啊!硬、硬了!硬了!o(≧口≦)o” 这么嚎,全船都要听到了。有些好笑地抓过海象员尖细的小下巴,船长大人啼笑皆非道:“你搞什么,今天第一天做男人么?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不知道你裤裆底下这个玩意会变硬还是怎么的?” “我这是第一次在别人手里硬,同理,也是别人第一次在我手里硬。”麦加尔说着,忽然说翻脸就翻脸十分恶劣地说,“快放开我!现在你的老二也在我手上,如果不想它有什么意外——” 凯撒:“……” 麦加尔:“……” 凯撒:“哼。” 麦加尔:“哼什么哼,总之放——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放手拜托——那里不行——要坏掉了要坏掉了不要玩了救命——” 硬的简直就要断掉了还能嘴硬。 “台词还挺多的么。”男人冷笑一声,闲着的那只手将对方的爪子从自己的下,体挪开,露出一个不耐烦的神情,他抬起身飞快地从自己腰间抽出腰带,抓着麦加尔的俩只手碗合拢拉至头顶,口中一边咬着腰带一端,利用一只手拽着腰带的另一头飞快地缠绕在海象员的手腕间,几乎没用三十秒的时间,就打了一个非常灵活的水手结。 这种结通常用于绳索的固定,当风吹动时,绳索因为惯性被拉动,然后随着拉动的力度越来越大,绳索也会被捆得越来越紧。 也就是说,当麦加尔鬼叫着试图挣脱这个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蝴蝶结那么简单的绳结时,除了闹了一头的汗,随着他的挣扎,他的双腕只有被绑得越来越紧。 三分钟后,他放弃挣扎。 凯撒骑坐在他腰上,慵懒地给自己重新点燃一支烟草,抽了一头,眼睛半瞌,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动啊,怎么不动了?” 麦加尔:“……” 凯撒:“叫啊,台词不是很多的么?” 麦加尔:“……” 凯撒就算在床上也是个恶劣至极的人,当他粗糙的大手滑过麦加尔结实的胸膛,他会为身下人倒抽气的声音露出满意的微笑;当他的粗糙的大手滑过麦加尔平坦的小腹,他会为身下人的战栗而加重自己的手力,他叼着烟,就好像自己的下体从来没有起过反应似的,然而他就可以做到毫不在乎—— 将海象员粗暴地拖至自己身下,粗暴地将他翻过身来。 手绕到前面去握住他已经颤抖着挺立并且前段哭泣着的勃起,他的手十分有技巧地在柱身上滑动,末端的圆球也没有被冷漠,船长大人修长的手指让他可以做到这一点—— 在他的舌尖碰到麦加尔背后新长出来的嫩肉之前,麦加尔从来不敢想象原来那些粉红色的、像是蜘蛛网一样的东西原来可以那么敏感,伴随着液体的舔弄声让他的呼吸开始逐渐加重,船长休息室内终于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俩人喘息的声音。 当直起身离开他的背部时,满意地听见被压着的人发出一声类似于失望的叹息声,船长大人勾起唇角,却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当他在手中坚硬的滑动加快时,麦加尔发出一声介于崩溃和哭泣之间的叹息—— 感觉到手中的东西开始微微颤抖,发热,那是要到达顶峰之前的象征,而折磨人的,男人却将自己的动作变得缓慢下来,他微微俯下身,上半身大大敞开的领口让他的胸膛几乎就要贴上麦加尔的,他依然坐在麦加尔的身上—— “……你怎么看,小奴隶?” “告、告你职场性骚扰!” “啊,好怕,那我停下来好了。” 说着,男人的手还真的给他离开了那个硬得要爆炸的地方,麦加尔气得恨不得翻白眼——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因为他终于知道凯撒之前将他的手绑起来是为了什么——这个变态! 麦加尔知道男人因为说话的关系就在他旁边距离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近,于是他侧过脸,非常讨好地蹭他的大狗的脸,“船长,船长……”他低声地叫着,非常地诱惑……呃,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 只是被这么叫的人噗笑一声不幸笑场,直起身躲过了他的瞎蹭。 “汗水都蹭我脸上了,垃圾,你技术很糟糕。” 麦加尔一愣,随即涨红了脸严重抗议道:“妈了个小鸟蛋,这个时候你的台词不是应该温柔地说‘在床上叫我凯撒’之类的吗?!——快给我撸,要爆炸了!王八蛋!” 激动的叫骂声中脸上被重重弹了下,麦加尔一愣之间,感觉到他的下体重新被宽厚的手掌握住,这一次的凯撒非常慷慨,他替人手淫的技术真是登峰造极,拇指总能在最合适的时候分出神来去照顾最需要照顾的地方—— 麦加尔:“呜呜呜——好棒——船长万岁——” “……这种时候不要给我叫‘船长万岁’,大垃圾。” 加重手力,手中的坚硬猛地一跳,下一秒,尖端喷射出白色浊液—— “量很多,射了我一手。”船长大人淡定地描述,“我的建议是下回在靠岸你就不要蹦跶了,安安静静的,老子带你去消遣。” “放屁,谁要听你形容那些东西啊……还带我去消遣,你真以为你在养儿子——啊啊啊啊啊啊痛痛痛什么东西!” “别动,我在定位。”毫不留情地伸手拍了一掌身下人的屁股蛋,船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含糊,麦加尔艰难地回头去看,只见之前的烟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嘴里消失了,此时此刻,船长正叼着之前麦加尔以为早就扔掉的鱼刺,他琥珀色的瞳眸微微眯起,一只手摁在麦加尔的屁股上,另一只手,正高举着之前那个不会动的指南针木盒子,他沉默着,似乎在很认真地打量着他—— 然后麦加尔的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 “啊!干嘛!” “叫你不要乱动啊,大垃圾!指南针都不准了!”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才没动好吗!” “算了。”阴着脸将木盒子啪地关上,随手扔到沙发底下,船长大人将鱼刺将嘴边拿下来,在麦加尔白白的屁股蛋上迅速扎下了七八个点。 “先定位,”船长大人沉声说道,“乱动就拔了你的皮。” 麦加尔:“你在莫名其妙心情不好个毛线啊?” 凯撒:“少罗嗦,垃圾。” 第59章 接下来没人说话了,以为麦加尔整个痛得哆嗦成了一团泥巴,而凯撒……凯撒他一扫之前的不愉快,重新打开指南针后发现这货终于肯正常工作,于是他在心情不错地哼着不成调子的海盗歌。 麦加尔:“王八蛋……啊,不要扎得那么深……” “量一量我们的版图,看一看我们的家乡~这是我的帝国,它的权利横扫一切~……啊,骂吧小奴隶,如果这能让你心情好一点。” “喂,你不是说不让在船上随便唱海盗的歌曲吗?” “我唱当然可以,”男人粗哑着嗓子嚣张地说,“你走出船舱,放眼望去,能望到的一切都是我的东西——搞清楚,这是我的地盘,大垃圾。” 结结实实地坐在黑发年轻人的屁股上不让他乱动,这时候,船长大人已经完成了一朵蔷薇花形状的指南针构图中心,他微微眯起眼,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顺着精致小巧的图案曲线,红肿的皮肤一条条地凸起来,周围红彤彤的一大片—— “这东西即将成为你身上唯一称得上是‘漂亮’的东西,垃圾。”船长大人十分自满地说着,他伸出拇指,轻轻摁了摁肿胀起来的皮肤—— 在身下人杀猪一般的痛呼声中,他哼笑一声将手中那枚最精致的鱼刺扔回木盒里,修长的指尖在木盒上空悬空划了一圈,最后他手一顿,挑拣了另一只稍稍大一号的鱼刺。随手沾了沾墨汁,另一只手啪地弹开指南针又看了眼,男人懒洋洋地说:“我记得这枚鱼刺还是我亲手做的,花七鳃鲨,八尺长的小可爱……” 八尺长的,小可爱?麦加尔艰难地回头想去看身后的人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只是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家老大那一口森森的白牙—— 好吧,的确,相比起大变态来说,谁都是小可爱,随便你……麦加尔默默地把头拧了回来,趴好。 “我的基尼就是被它一口吞到肚子里的,”凯撒自顾自地接下去说,“被红毛矮子打爆了脑袋以后,我可怜的小基尼,从高高的桅杆上掉下来,非常准确地掉进了这条鲨鱼嘴巴里,当时他还是雷欧萨的宠物,听说是从幼鲨就放在船上的水槽里养的……” 怨念真是相当深啊,果然是个外表狂霸拽内心柔软爱护小动物的毛绒控,不愧是我麦加尔看上的……等等,基尼哪位啊?船长,谁会给自己猴子取名‘高叉泳装’啊喂!(╯‵□′)╯︵┻━┻ 麦加尔:“你和雷欧萨都是变态。” 凯撒:“咦?真高兴,我的海象员,你终于意识到雷欧萨不是好人了。” 麦加尔:“呵呵,因为忽然意识到你俩是一路货色。” 凯撒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坏人会让你这么顺利地高潮吗,小鬼?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勃起又变软,变软再勃起,如果我是坏人,这个过程能持续到太阳下山,让你憋得叫妈妈。” 麦加尔:“……” 凯撒:“屁股掰开一下。” 麦加尔:“……?” 凯撒:“啊抱歉,忘记你没有手了——这一片花瓣会刺进股缝里,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不要乱叫,我数一二三我们就开始,好准备,一……” 麦加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鬼叫什么?”十分专业地在顺手伸出拇指在海象员股缝前端碰了碰,抹去皮肤上渗出的鲜红血液,举到眼前看了眼后在麦加尔背上随便一抹,“出血了,都怪你,不要乱动,放松。” 麦加尔:“痛痛痛……说好的‘二’和‘三’呢王八蛋?!” “真的数完你还会乖乖趴着给我刺?”船长大人狡猾一笑,“明明数到一的时候就整个臀部肌肉都僵硬了起来,一看就是到了‘二’就准备开始扭动逃跑的节奏——在我这个角度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大垃圾,和你爸爸我玩心眼,你还嫩了十年。” “现在没心情跟你玩角色扮演游戏。” “那就好好趴着不要动,就快要完成了。” 男人面无表情地说,他低下头扫了眼麦加尔身上的刺青,最外围的一圈花瓣完成,只剩下所有的方位指示…… 不过说起来,单独一个蔷薇状的指南针刺青好像单调了点。 麦加尔:“知道么,你一开始思考,我就有点不安。” “晚了,我已经思考完了。” 船长大人懒洋洋地说着,指尖动了动再次打开指南针,按照指南针上面的图案,一毫不差地将细节也完善到身下人的刺青上—— “这俩天不要给我偷偷泡澡,”凯撒吩咐说,“小心皮肤烂掉。” “……” 烂掉烂掉烂掉烂掉烂掉……这就是刺青师傅自己爽完了以后告诉顾客的第一句话?!差评! “等等别动,还没完。” 伸出手摁在那个作势要爬起来的年轻人背上,凯撒弯腰,从哪个木盒中取出了放在最边缘处,最为粗大的那根鱼刺,在麦加尔回头看见它的那一瞬间只来得及摆出惊恐脸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深深刺进蔷薇花最上端悬空大约四厘米处的正中央。 鲜血顺着白皙的腰际一路流下,滴落在旁边的沙发中,侵染成了暗红色。 麦加尔趴在沙发上,感觉就像是死神骑在他的腰上在用它的镰刀扎猪皮似的一下下地戳窟窿——他能感觉到温热、粘稠的血液顺着他刚刚结疤脱落的背部从每一个窟窿中冒出来,那种感觉很微妙,疼痛,并且瘙痒。 船长休息室中很安静,只能听见凯撒轻微的呼吸声和海象员自己粗重的喘息。 最后一下,鱼刺甚至不是单纯地刺入,它动了动,似乎是在皮肤上划开了一道口子,感觉放在自己身上的手一侧轻轻一转,再是尖锐的疼痛,大概是凯撒划了一个钩状物的小小链接—— 因为这种疼痛和原本蔷薇刺青本体周围红肿的皮肤的疼痛忽然就连成了一片。 身后,一只冰凉的大手伸出来,胡乱地给他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随着烟草点燃的声音和气味,麦加尔恍惚感觉到,有谁伸出手,替他解开了束缚在手腕上的腰带。 然后顺着力道,那个人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强制性地将他从沙发上带了起来—— “起来,看看我的杰作。” 凯撒叼着烟说话有些含糊,他半眯着眼,将手软脚软的麦加尔推搡到一面不知道哪年哪月从哪只船上抢来的落地水晶镜跟前——麦加尔茫然地抬起头,镜子中,一个拥有者乱糟糟的黑色鸟巢发型,双眼中充满了的血丝的狰狞怪物也抬起头看向了他自己。 他浑身赤裸,腰间精瘦却足够结实,下面,不大不小颜色刚好的器物正安安静静地蛰伏于毛发之间—— 在他身后,高出他半个头的男人正姿态慵懒地吸着烟草,一只眼漫不经心地往镜子里瞟。 不知道为什么,麦加尔忽然想起了童年时期偷偷借来看的《泰坦尼克号》……在那个盛夏的午后,他盘腿坐在沙发上叼着冰棒吹着电风扇,拿着DVD的遥控器,快进,快退,播放,快退,再播放…… “让你看刺青,你在这着迷地盯着自己看个屁啊,大垃圾。” 肩膀上打上一只宽大的手,手掌很大,指尖完全覆盖住了他的锁骨,那只手用蛮狠地力量,强制性地将他转了个身,被转得猝不及防的海象员踉跄了一下,在他倒在地上之前,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稳稳地将他接住—— 他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自己的下巴搁置在凯撒的肩膀上,男人的身上散发出伴随着细汗和雄性混合的淡淡气息。 “快回头看。”不耐烦地拍了拍架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男人恶声恶气地说,“敢说不好你就死定了。” “知道了啊,啰嗦,光是你的态度就让人想差评退货——” 麦加尔回头,他的声音最终全部被吞咽进了嗓子里,为他所看到的一幕震惊又迷茫。 尾椎末端,白花花的皮肤上一朵蓝青的蔷薇无声盛开,不同于一般女性的刺青那样柔和妖艳,花瓣精致有棱有角,就好像现在机械表的表盘—— 在最后完工的俩根象征着指南针的蛇形指针形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似乎象征着什么,其中一根最长的从蔷薇花心处一路垂直向下,以六点钟方向的角度直直没入紧实臀部肌肉的缝隙当中,没有人知道它最终指向哪里。 蓝靛般的墨色刺在雪白的皮肤上,就好像一尊完美的青花瓷器。 一个巨大的半圆从蔷薇上端开始,就像一轮弯月又像是最锋利的镰刀,完美的半圆弧度顺着蔷薇的弧度一路围绕,最后止于股缝的最上端,小小的挂钩状随意又精致地将这轮半弧和蔷薇结合在一起。 那是一个字母。 C。 麦加尔淫荡地笑了。 Caesar的C。 第60章 凯撒看不过眼,抬起脚踹了趴在他身上嗤嗤笑得像头猪的海象员:“笑那么放荡干什么。” “你看看,你看看,”麦加尔笑眯了眼,自我感觉良好地伸出手,在那个鲜血淋淋的刺青上面悬空比划了下,还伸着脖子回头往镜子里看,“这是什么?” 他的手在那道圆弧形的“C”上面画了无数个来回,直到凯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面无表情地说:“一把镰刀,象征着怒风号的纪律,但凡不听话的,统统给我去死。” 听了这种冠冕堂皇的官方解释,麦加尔却笑容不变,他将手腕从男人的钳禁中轻而易举地挣脱出来—— “随便你怎么说,”抬手飞快地捏了捏他的下巴,在对方变脸之前,一瘸一拐、软手软脚地飞快爬离了他,重新趴回自己的沙发上,麦加尔捧着大脸瞅着不远处僵立在原地的男人,认真地说,“就好像我不知道干你们这行的有把心上人的名字刻在自己身上的爱好似的,嗤嗤,大狗,你终于能明白我的心是——” “闭嘴。” “不要吼那么大声,震得我脑袋上的伤口都疼了。”海象员同志油盐不进,说完还嘀咕着抱怨,“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小姑娘小少男害什么骚!” “……你是我的奴隶,在你的身上刻下属于主人的烙印,这有什么不对?” 抓不住重点的神逻辑海象员:“你看,这不就承认了。” “……” “咦,大狗,你脸红了。” “滚。” 凯撒转过头,这么多天来里第一次那么认真仔细地区打量他的海象员小奴隶,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异常晶亮,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视线目标盯得浑身发毛,最后他的目光稍稍一顿,从麦加尔消瘦的蝴蝶谷和腰线一扫而过,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几天好吃好喝的供着,没把他本身养肥,倒是把人的胆子养肥了不少。 冷笑一声长腿迈开,船长大人目不转睛地经过麦加尔,在对方莫名其妙喜庆的目光下,不动声色地坐回了位于办公桌后的那张柔软华丽扶手椅上。修长的指尖曲起,他缓缓眯起双眼,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从窗外传来一声惊天的炮火声。 “恩?”男人微微蹙眉,“哪个垃圾的船走火了?” 第一反应是哪个擦船炮毛手毛脚的水手在犯蠢,船长大人站起身,推开身后的落地窗,微微弯腰走了出去——船长室位于怒风号的最上层,在链接船长室的一小片瞭望台上,可以轻而易举地看清周围整个船队的所有情况。 本着看热闹的思想,麦加尔也吭哧吭哧地从沙发上滑了下来,一把掀起手边的薄毯子裹住裸体,一瘸一拐地蹭到凯撒身边——因为身高问题,他只能扶着男人结实的手臂,踮起脚才能看清楚最远处的情况—— 在凯撒船队的最末端,一艘运载物质专用的载重通常为200吨左右的单桅科格船正缓缓地冒着青烟——刚刚经历过暴风雨洗刷的天空碧蓝碧蓝的,万里无云,远远看去,轻而易举就能发现这艘已经有些落伍的商船改造船只受到了袭击! 在怒风号船队的身后,紧紧尾随着的是一队与怒风号规模不相上下的海盗船队。 在地中海上,居然有船队不要命的敢跟黑色海浪玩黑吃黑! 那支陌生的船队由一艘通体为黑色,十分庞大的三栀大桡船为首,紧紧地尾随在怒风号之后,奇怪的是,在发出了第一发炮弹之后,它立刻就停止了开火,仗着战船坚硬的优势,堂而皇之地抓着那艘落后被袭击的科格船玩起了撞击战—— 三栀大桡船经过特意改造的尖锐前段以势如破竹之力狠狠地贯穿科格船的船身,俩船相撞的地方,船发出不堪负重的嘎吱声,木屑木渣纷纷掉落在千层泡沫的海水里—— 挑衅! 来人在挑衅地中海第一把交椅的权威! 这时候,在一片蓝色与黑色占据了全部眼眶的景色里,麦加尔忽然看到了一点不同。 他惊愕地张了张嘴,又蹦跶着回到船长休息室,抓起了凯撒随手放在办公桌上的铜制望远镜,在沉默着并且满脸阴沉的男人身边,他咔哒咔哒地拉开望远镜,放到眼前,小小的镜片里,几百米开外的景象被无限放大—— 那艘和怒风号完全同款到让人怀疑是不是故意的三栀大桡船并非无主在胡乱攻击,此时此刻,它的主人正站在船只桅杆的最高端,叉着腰疯狂大笑,海风中,他长长的酒红色头发迎风飞扬,狰狞的笑容在望远镜中无限放大,印照出他那张被疯狂扭曲的漂亮小脸。 默默地放下手中望远镜,麦加尔:“……” 凯撒:“看到什么了?” 麦加尔:“看到不得了的东西了,有人来砸你地盘了,船长。并且,那个人目测和你有那么一滴滴……血缘关系。” 凯撒懒洋洋地笑了:“那个人丑吗?” 麦加尔摆真诚脸:“特别丑。” 凯撒:“一想起自己被那样的人吻过,是不是特别想杀了自己?” 麦加尔特为难地瞅了主子一眼:“……这倒……不至于吧?” 凯撒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麦加尔皮实一紧,抓紧腰间毯子打起十二分精神道:“对对对没错,特别想死,要不是为了怒风号,我说不定这就去死了!” 特别轻蔑地斜睨了墙头草海象员一眼,男人抢过他手中的望远镜,放到眼前看了眼…… “呿,猴子。”黑色海浪满脸不爽地低声咒骂道。 在俩人的脚下,甲板上安安静静,简直不像是海战之前的景象。所有人都张大了嘴,难以置信他们居然就这么受到了其他海盗的伏击—— 这段时间的养尊处优把这群垃圾的脑子都搞坏了?嘲讽地勾了唇角,随手拿起手边的一个空罐头瓶子扔到楼下的甲板上,哐的一声将甲板上惊呆了的海盗们的注意力拉回来,他们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他们船长的阎王脸—— “都给我发什么呆,升起黑狼旗,准备还击!传令下去,让大副雷克立刻调转船头,去做第一迎战!” 众海盗:“……” 男人挑眉:“都看着我干什么,我能把那堆垃圾帅死么?还不快去?!” 这才犹如真的从梦中警醒,甲板上,海盗们乱作一团,海盗们张牙舞爪地重复着船长大人的命令,怒风号旁边,在黑狼旗缓缓升起的同时,早已飘扬着“快乐的罗杰”的大副船只已经开始缓慢掉头,当黑狼旗升上旗杆尖端,雷克的船只已经掉头完毕,象征着海盗的黑色“快乐的罗杰”旁,一只巨大的白色沙漏眼看已经快要流尽—— 扬帆吧,扬帆吧! 魔鬼就站在我身旁,接舷战的刀子霍霍作响! 扬帆吧,扬帆吧! 降下敌人的旗帜,让他们哭着投降! 扬帆吧,扬帆吧! 金子流成最美的河,没有比这种旋律更美好的东西! 雄壮的歌曲从各个船只上响起,巨大的船帆高高地升起到桅杆之上,船员们站在甲板上兜着圈子,用尽全力大吼着战歌,推动自己面前的绞盘棒! 不远处传来雷克大呼小叫的吆喝声,怒风号大副的船只逆着海风,向前来进犯的敌人全速前进! 整个怒风号以最快的速度动了起来并且准备展开还击。凯撒收起望远镜,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回船长室。 迅速地将可以放置四把火枪的腰带捆至腰间,打开办公桌抽屉,随手从里面挑拣了四把平日里用得最顺手的收藏品,当男人弯腰,将一把看上去也不像是凡物的匕首插进自己的靴子内侧袋时,他的余光一闪,手上敏捷利落的武装动作也跟着……顿了顿。 “……看什么看。” 船长大人不自然地撇过脸,重重地打开另一边抽屉,随手拿出又一把匕首,弯腰,放置到最顺手的地方,转身,重重关上抽屉。 不远处围着薄毯子赤脚的海象员:(ˉ﹃ˉ)。 凯撒低着头,将上衣传好系紧腰带:“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不远处围着薄毯子赤脚的海象员:(ˉ﹃ˉ)。 “……”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当厚实的牛皮靴子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全身武装完毕的船长大人伸出手,胡乱撸了把海象员的脑袋,“爸爸去开工了,儿子乖,呆在这,哪也别去。” 麦加尔:“爸……你穿衣服的样子好性感(ˉ﹃ˉ)。” 船长大人冷笑:“呆在这哪也别去,听到没,再让老子得到什么你被人抓走的消息,别指望老子再去救你。” 第61章 “我的路在大海上,爱情是我的星辰。 关于永生的泉水, 十五个人坐在通往岛屿的船只上, 哟——呵——,还有一瓶朗姆酒! 喝吧,喝吧,魔鬼会带你走, 哟——呵——,还有一瓶朗姆酒!” 在耳边此起彼伏杂乱的混乱声中,船长室内,一名黑发年轻人正乱七八糟地哼着不成调的歌曲,他低着头,眉眼难得认真地替自己一圈一圈地缠着绷带——粗糙的绷带上面带着消炎止血的药粉,是大狗亲手涂上去的,但是碰到红肿的刺青图案,还是会痛得人呲牙咧嘴。 “哟——呵——,还有一瓶朗姆酒!” 伸手面不改色地从衣架上捏起一件白色衬衫——上好的麻质材料,透风透气,时下巴黎最流行的男装款式,正是最好的夏季衣服。比划了一下套在身上,海象员撇了撇嘴,发现长手长脚船长大人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还是偏大,捞起袖子,勉强能穿。 “喝吧,喝吧,魔鬼会带你走——” 打开抽屉,里面放着无数把精致的火枪,有一些的枪管上面甚至镶嵌了宝石。它们华丽的外表并不象征着它们就不会拥有巨大的威力——能进黑色海狼抽屉里的,都不会是凡物。挑挑拣拣四把出来,小心翼翼地放进那条和凯撒之前取走同样款式的腰带里。 “老老少少一起上呀,无一例外。快动手吧,胆小鬼们,战争之后,跳板在等着你们!” 凯撒的靴子穿在脚上实在太大啦,还好糙汉子麦加尔同志表示没有鞋也不会活不下去。粗糙的甲板,光着脚丫奔跑起来绝对会令人觉得更安全。还有抓着绳子从一艘船跳跃到另一艘船时,还需要爬上高高的桅杆,光着脚将会更加敏捷! “大爷我来啦,龟缩才不是我的作风!我会把你从死神的镰刀下救赎出来,然后挥一挥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别问我的名字,就叫我红领巾!” 穿戴整齐,腰间缠着绷带的黑发年轻人一把推开船长休息室的大门—— 明媚的阳光洒进屋里,似乎很久很久没有沐浴在这样的阳光下了,海象员同志眯起眼,舒服的就像是一只甩着尾巴的猫咪——在他脚下的甲板上,海盗们咚咚咚地奔跑着,麦加尔踮起脚往下望去,贝瑞正吭哧吭哧地挥舞着他的小身板儿,费力地拖着沉重的锚扔进海里。 麦加尔转身回到系着荡绳的三层甲板,在那里,他可以清楚地看见,不远处的大副船只正在海上剧烈的颠簸摇晃,炮火交织之间,硝烟弥漫!双方的船只都损失惨重,雷欧萨的主船更是成了一艘沐浴在熊熊烈火之中的庞然大物! 接舷战显然已经轰轰烈烈的拉开,这是麦加尔来到怒风号后,凯撒和雷欧萨第一次正面上的直接交锋! 麦加尔几乎是第一时间明白过来,曾经在阿尔及尔海域附近看见的根本不是真正的黄蜂号——不远处,那艘沐浴在烈火之中依旧屹立不倒飘扬着海盗旗帜的,才是真正的黄蜂号! 此时此刻,雷克正赤裸着上身,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雪亮的长刀,他和雷欧萨正面对上了——就算隔了几百米,麦加尔却依然觉得自己仿佛能听见刀剑交锋发出刺耳的摩擦音。仿佛不像是之前那个懦弱爱哭的少年,炮火硝烟之中,红色长发少年更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他狰狞地笑着,同样挥舞着手中的利剑,借助着小巧的身形,应付自如地彻底缠住了怒风号的大副! 密集的炮火声响起,吸引去了海象员的注意力—— 目光一亮,他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在雷克船只的桅杆上方看见了凯撒。男人单手扶着桅杆,一只手持枪,他屹立在战场中央的最高处,一边发出凌厉的进攻替雷克扫除一切妄图进行偷袭的喽啰,一边毫不受影响地指挥着战斗—— 首领的毫发无伤和气势显然影响了怒风号船队船员们的斗志,一波人倒下另一波人立刻抓着荡绳跳跃上黄蜂号的甲板进行新一轮的血洗,纵使双方的战船都被炮火近距离轰成了马蜂窝,船舷上的碎片不断地掉落最后被吞没进翻着白色浪花的海中—— 身后,不知道是谁大吼了一声“冲啊”,麦加尔下意识收紧了手中的绳子,他深呼吸一口气,在又一次炮火射出震荡得整艘船只摇晃的节奏中,绷紧身体用力地将自己送了出去—— 曾经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把自己从一艘船上送到另一艘船上。 但是在凯撒亲手的调教下,他在女扮男装潜入西班牙皇室舞会受伤前就能轻而易举地抓着绳子,每天可嗨皮地从雷克的船上荡回来,再嗷嗷叫着在凯撒忍无可忍的眼皮子底下荡过去逃命—— 包括如何爬绳梯,怎么唱那些难听的海盗歌曲,这些乱七八糟的海盗技巧和海盗恶习,他比谁都学的要快——此时此刻,跟他一同抓紧荡绳的同伴都落在了他的后面,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麦加尔轻而易举地接连越过十几艘船,当他到达凯撒脚下的时候,动作轻盈大众化得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当来到战场的中心,他才发现原来这里已经乱了套。 ……反正就他来说,他是做不到保证自己砍到的一定会是自己人。 他借着接舷跳板的三俩下跳上黄蜂号,挥舞着手中的马刀,另一只手握着鬼杀自保,一路过来,麦加尔认为自己遇见了不少熟人,这让他甚至产生了怒风号已经渐渐占据上风的错觉—— “带着你的人,永远滚出我的视线!” 在麦加尔身后,是凯撒冷漠的声音,男人的嗓音冰冷得就好像从冰水里刚刚捞出来一般,他的声线平稳,如果不是回头仔细看他,没有人敢相信此时此刻他手中的火枪还在一刻也不耽误地搁到一大片黄蜂号的敌人—— “放你的屁!” 黄蜂号船长雷欧萨摆出了宁死不屈的精神,他上蹿下跳,手中的长刀几次都要伤及雷克的要害——相比起雷欧萨,令人吃惊的,雷克那样利落的身手居然还占据了下风,他的膝盖受了伤正在流血,这让他在一对一的决斗中一下占了下风! 雷欧萨确实越战越勇,他漂亮的脸蛋上被划上了几道深深的刀痕,炮火的黑灰和鲜血糊成一块,几乎就要看不出原本白皙的样貌—— “凯撒你这个不带把儿的,有本事滚下来跟本大爷一对一,把我的指南针还给我!” “……”除去那些个不改幼稚本质的叫骂,原来这家伙念念不忘的是给大狗天天骚包似的摆弄来摆弄去的指南针啊…… 麦加尔明了,他猫着腰,正准备借着人群的掩护靠近斗争中的俩个人,偷袭一下雷欧萨让他老老实实听哥哥的话,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俩个红毛怪物原本都站在船舷上你来我往摇摇晃晃,你刺我一下我闪开我再刺你一下风骚走位,忽然,轰隆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从凯撒船队里的某只船轰出的大炮正好打在了黄蜂号船舷的一侧! 木屑纷飞间,船身吃不住地在本就不再平静的海中动荡起来,俩红毛不约而同地大力摇晃起来,眼看着就要像下饺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 这时候,战船你来我往,掉进海里,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吸进船吸的漩涡中再也浮不起来,要么就是被来往船只尖锐的船头撞飞,到时候,阎王都救不了! 不顾腰间剧烈的疼痛,距离俩人最近的麦加尔飞身扑上前,暴喝一声,一左一右抓住了俩个红毛的手腕,仅仅凭借着一个人的力量,猛地止住了俩人下落的趋势! 现在的姿势是麦加尔趴在黄蜂号破破烂烂的船舷上,俩个成年人的重量拖拽着他差点儿也跟着翻进海里,他手臂青筋暴起,整个人的脸都憋得通红,一口气提在胸口,甚至不敢有稍重一些的呼吸,生怕一个不留神,手上的力道把持不住就把俩红毛中的一个掉进海里! 背部刺青的伤口被猛地拉开,湿润的触感让他毫不怀疑伤口又开始流血! “小麦加尔!” “你在这干嘛!” 俩个红毛异口同声地吼道,他俩悬空挂在船边,同时瞪大了眼抬头去看抓住他们的救命恩人—— 殊不知这一声大吼立刻吼出了鬼,背后,一束凌厉杀气腾腾的目光就像是机关枪一样突突地扫上了黑发年轻人的背,随后那个人没有大喝出声,但是不用回头看一眼,麦加尔都能想象此时此刻某人的那张狗脸绝壁黑得像是包公再世!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海象员同志郁闷得简直就想就这么放手让这俩红毛害人精随风而去! 雷克:“你快放开这个红毛矮子让他去SHI,拉我上去!船长在瞪你了!” 啊啊啊啊啊要你讲,闲事佬! 雷欧萨:“小麦加尔才不会抛下我不管,你那么重,不要拖累我们俩个人给你陪葬啦,快点自觉去SHI!” 啊啊啊啊啊你他妈也给我闭嘴啊死小孩! 整个人几乎憋得背过了气,麦加尔甚至没空东张西望呼唤一个靠谱儿的来帮他一把——随便哪边的人都好,反正他左手一个大副,右手一只船长—— 然而没有,海盗们正兴奋地陷入自己面前的厮杀中不可自拔。 海象员同志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骨头被巨大的重力拉得错位的可怕卡擦声,忍无可忍,在又一次的炮灰木屑纷飞中,船边挂着的俩红毛只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怒骂—— “快来人——我他妈——是文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62章 在混乱中,麦加尔认为自己几乎下一秒就要脱力放手,忽然,腰间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揽住,来人粗喘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边,海象员微微一愣——就在这一秒,身后的人猛地拽着他的腰往后一拉,顺势带着挂在船舷上的俩个人也跟着被提了上来—— 四个人滚作一团,麦加尔捂着腰上的伤口趴在甲板上痛到飙泪,形象全无地大吼—— “操你大爷!!痛啊!!!!!” 伴随着海象员的怒吼,还有呯呯地俩声近在咫尺的火枪声—— 脖子后背被喷溅上了温热黏糊的液体,屁滚尿流地连忙回头去看,一个面目狰狞的单眼罩海盗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他,锋利沾满鲜血的马刀从他手中滑落,如果不是他胸口上俩个被火枪轰出来的巨大血洞说明他已经不再具有威胁,麦加尔真的觉得自己就要尿裤子了! 妈蛋,差点就要见阎王了。 拍拍胸口,天真的海象员转过头,然后微微一愣,冒着黑烟的枪口几乎就在他鼻子跟前,那冒着硫磺味儿的硝烟之后,凌厉暴怒的琥珀色瞳眸却被承托得异常明亮—— 阎王爷他老人家……从未离开。 麦加尔:“……我可以解释。” 仿佛没有看到对方那副虚伪的、真诚认错死不悔改的欠揍表情,此时此刻,凯撒正眯起眼,上下打量着他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奴隶—— 啊,让我们来看看……从怒风号一路过来,除了荡绳没有其他的办法,恩,荡绳,他压着小奴隶学的;腰间的绷带绑得不错,纯熟的上绷带技巧,也是他亲手教的;身上的衣服,早上下面的人洗干净送来时他随手放在沙发上的;裤腰带,毫无疑问,和他身上的那条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多了一个匕首插口,依然是他的;裤子,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裤腿还像个流氓似的挽得一高一低—— 凯撒记得非常清楚,这是他上上个月才在巴黎买到的新款马裤,亲手挑的,花费二十九个金币,略喜欢。 “你死定了。” 黑着脸简短地宣布了麦加尔的未来,长手一伸,将海象员腰间纯粹当做装饰的火枪抽出来抓在手中,沉甸甸又异常熟悉的手感让船长大人完全失去了低头看一眼的兴趣也知道它的来历,一边思考着从此要给自己的衣柜、办公桌柜、船长休息室加把锁之外,男人甚至考虑要不要给他的小奴隶干脆套个狗铃铛—— 省的一不留神就自己到处乱跑。 “滚回怒风号去,”手中的火枪利落在掌心转了圈,上膛,开火,几乎是一秒内成功放倒黄蜂号的几个炮手,船长大人脸上黑得简直能滴出墨汁,似乎随时酝酿这一场暴风雨,“快滚,”他冷漠地命令,“别在这让老子分心——” 男人的话随着他余光一闪猛地被吞咽进喉咙,瞳孔微缩的第一秒,他利落地举起了手中的火枪对准了麦加尔身后,却在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忽然有了瞬间的犹豫——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一点儿小小的犹豫,只需要一个干脆利落的补枪就足以弥补一切。 然而对于雷欧萨来说,这一秒,却足够他做很多事! 在雷克随之而来的怒吼中,红发少年从后面猛地扑了上来,他的身形异常灵巧,飞快地闪过几个决斗中的喽啰,金黄色的瞳眸闪过一丝寒光,伸手猛地从后面抱住了麦加尔—— 呯! 火枪打中甲板发出的碎裂声,木屑飞溅之间,被击中的甲板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焦黑的窟窿,而那个地方,前一秒就是麦加尔蹲坐的地方! “啊啊,好险好险,你居然真的给我开枪!” 懒洋洋带着戏谑的少年嗓音在耳边响起。脖间被一双力气大得变态的手臂死死地卡住,强行从甲板上拖拽起来,呼吸变得困难起来的麦加尔感觉到他身后暧昧地贴上来了一具瘦弱的身体,一股陌生却并不难闻的香薰气息笼罩住了他,他挣了挣,却换来了更加用力粗暴的约束! “不要乱动哦,”一只细嫩苍白的手从身后伸出来,顺着黑发年轻人黑糊糊脏兮兮的脸庞边缘一路向下,“我一点也不想拧断小麦加尔的脖子呢!”雷欧萨的声音听上去依旧可爱带着些许撒娇的语气,却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雷、雷欧萨?麦加尔眨眨眼,面对如此简单直白外加略微粗暴的恩将仇报,大脑忽然有些转不过来。 “哪怕还有其他一条路可以选,我都不会选择用小麦加尔来威胁你啊,凯撒。”声音中带着些许委屈,少年开始用他的神逻辑推卸责任,“因为从此以后他肯定会生我的气,不跟我玩亲亲了,你说是不是,你一定很生气对吧,麦加尔?” 麦加尔:“……” 从雷欧萨兴致勃勃PLAPLA得高兴的德行来看,至少说明大狗还没臭脾气到真的转头就走……海象员同志低着头,他甚至没有勇气去抬头看一眼他家老大的锅底脸。 在炮火和厮杀声中,双方高层终于面对面地杠上了——腥风血雨争分夺秒的接舷战里,他们却诡异地玩起了沉默与对峙。 猪队友?呵呵。麦加尔垂着头痛苦得恨不得哼唧俩声,忽然醒悟自己这是在用生命体会了一把做猪队友的快感。 “——低着头干什么,大垃圾。” 咔嗒一声,火枪上膛的声音响起,男人的声音在这种杂乱的环境中显得淡淡的,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通常来说,阎王爷……大概也是这么讲话的? 在雷克的掩护下,男人举着火枪,枪口准确地对准了雷欧萨的眉心,琥珀色的瞳眸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唇角缺少笑意的勾起成一个冰冷的弧度……至少摸清楚了此人狗脾气的被劫持中的海象员却明明白白,此时的凯撒恐怕已经处于怒火滔天的状态。 凯撒:“现在认错……” 麦加尔:“我错了,我是猪。” 凯撒:“也晚了。” 麦加尔:“……” 一手持枪,另一只手动作缓慢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草叼上,点燃,整个过程中,男人的精神却高度集中,如鹰隼般锐利凌厉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不远处红发少年那只卡在小奴隶喉咙上的手。 “你可以试试,是你快,还是我的枪快,死矮子。”半眯着眼,船长大人态度恶劣地说,“他死了,你整条船队统统给他滚下地狱陪葬。” 麦加尔:“……” 这种本应该让人觉得充满了爱意的豪言壮志为什么这么让人感动不起来?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啊卧槽!船长别冲动!死都死了我才不在乎你拿什么东西给我陪葬——而且哪怕他一只船队也没我值钱啊啊啊是不是是不是?! “不要这么说嘛,哥~” 酒红色长发的少年拉长了声音一边说着一边讨好地蹭了蹭麦加尔的脸侧,见头顶自家主子握着枪的手因为这个动作抖了抖,麦加尔立刻条件反射状地做出了他能做出的最大幅度反抗—— 换来的就是雷欧萨掐在他颈脖间的手指更加使力,那变态的力道几乎就要将他本来就需求不够的空气变得所剩无几……猛烈地咳嗽了起来,狼狈地鼻涕眼泪都要从各种地方冒出,那一刻麦加尔终于意识到身后的少年并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情况不对,雷欧萨是真的会杀了他。 “你那副现在才恍然大悟‘他真的不是好人’的表情让我看着想让你干脆就去死好了,大垃圾。”凯撒声音低沉地哼了声,危险地说。 不、不要说出来嘛。身后少年低声愉快的嗤笑让麦加尔有些尴尬。 男人撇了撇嘴,因为唇角叼着一只烟说话时变得有些含糊,视线转移,多看一眼嫌多的厌恶地扫了眼雷欧萨:“说你的条件。” “我要我的指南针,然后让你的人停手,”雷欧萨说,“我也会让我的人停手——当然,你先停。” 面对少年的狮子大开口,男人眉头动都不动,只从紧抿的唇角蹦出俩个字:“休想。” 雷欧萨:“那小麦加尔死掉也没关系喽?” 凯撒:“……” 麦加尔:“……别这样啊少年QAQ!你这样真的会害我被老大打死。” 雷欧萨:“可是人家真的想要回自己的指南针嘛!” 麦加尔:“不要跟我撒娇了老子改邪归正不吃你这套了!” 雷欧萨:“我才没有在撒娇,是很认真地在跟小麦加尔说话!” 麦加尔:“啊啊啊啊啊啊啊——” 凯撒:“统统都给我闭嘴。” 大人说话算数。 甲板上,小小的谈判区域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大约半分钟后,将烟头从嘴边拿下,扔至脚下踩灭,男人头也不抬,脸上缺少表情地说:“你的人先停手,指南针还给你,给我滚。” 指南针指向地中海人鱼家乡的关键线索,没有它,没有任何人能找到那片海域。没有人鱼的领路,就更加找不到不老泉的所在之地……找不到不老泉,玛格瑞塔背负的诅咒就不能解除……大狗在海上漂了那么多年,为的他妈的不就是那么一个目的么? 老子一穿越时空的外来客,跟着人家瞎参合什么? “……那个,老大,”一片沉默之中,令人意外的,打破沉默的居然是一直垂头丧气的海象员同志,他抬起头,忽然有些真诚地说,“指南针,还是不要给……咳……你大爷啊死小孩,刚才要不是老子把你从船舷拎起来,你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我知道呀,”少年眨着眼,欢快地说,“你死了我就找很多冰块把你冻起来,等我找到不老泉,你就能活了。” 放、放屁!!! 一想到自己要躺在冰里,浑身死灰长满尸斑,被扔在船舱底下等待一个完全不靠谱的传说来起死回生,麦加尔只求死得干净啊啊啊! “少废话,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凯撒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伸出手掏了掏,居然真的从口袋中掏出那个精致的木盒,随手一扔,指南针划着完美的弧线,准确地落进了雷欧萨的手中。 “是真货,老子没你那么卑鄙,让你们的人先停火,”在雷欧萨手忙角落地接住指南针打开检查真伪时,男人说,“不然你就跟着指南针一起去海底过一辈子好了。” 啪地一声合起指南针,雷欧萨漂亮的小脸上重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伸长脖子响亮地在麦加尔脸上啾了声,之后他随手一推,将海象员完整地还给了他的船长。 顺手将黑发年轻人拽过来夹在手臂间,凯撒抓住了手边的荡绳。 “损失维修船只的账单会派人寄给你。” “咦?!” 少年脸上的笑容一僵。 男人脸上表情不变,雷打不动的淡定:“不然我去问玛格瑞塔要。” “咦?!不、不可以啦!凯撒好卑鄙!我给!我给就是啦!!!” 冷笑一声,怒风号船长抓紧手边荡绳,夹着他的海象员,华丽退场。 一场海战在眼看着要变得更加大规模的斗争之前,双方和平……呃,勉强算和平分手。 …… 半小时后,怒风号重新整顿,扬帆起航。 船长室内。 大副走进船长休息室,东张西望道:“麦加尔呢?” 办公桌后,船长单手支着下颚,兴致缺缺地说:“面壁思过去了。” 雷克:“……那个,我们现在要去哪?” 有些惊讶地掀了掀眼皮扫了大副一眼,船长大人露出一个‘你是白痴吗’的表示:“你老年痴呆了吗?当然是去找那群臭人鱼的老窝。” 雷克:“……可是指南针已经……” 凯撒:“……” 雷克:“?” 凯撒:“……” 雷克恍然大悟:“啊!” 船长大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雷克:“在哪?!备份在哪!” 放松地靠坐在柔软的船长专用的扶手椅上,十字交叉放置在小腹上,男人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你去隔壁,把那个面壁思过的人的裤子扒了,大概,就能看见了。” 第63章 “你居然把那么重要的地图刺在他屁股上——万一被人家看见怎么办!”怒风号大副瞪大了眼瞪向他的老大,三秒之后,在对方波澜不惊的脸上嗅出了一丝不对味儿,红毛大副将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巴放回了它们应该在的位置,清了清喉咙,违心地说,“不过倒是像是你会干的事。” 船长大人不置可否地哼了声,长腿嚣张地搭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雷克尴尬地笑了笑:“那种地方,除了你大概也没人看到。” 凯撒站起来从身后的柜子里抽出那卷花巨大代价从西班牙皇室手中抢过来的航海图,随手一扔将它摆上了桌子,随手从办公桌上拿了一只羽毛笔,飞快地在上面某几处做了若干个标记,他低着头似乎就这么沉浸在了自己的工作里,声音听上去非常平静地说:“传令下去,先到梅诺卡码头做休整和补给,给船工们一些时间将这次袭击中所有的船只修理翻新……还有,去隔壁,把面壁思过那个人给我叫来。” 雷克:“……” 凯撒挑眉:“怎么?” 雷克:“随便惩罚下就好了,不能抽鞭子,别把地图抽坏了——” 凯撒:“快滚,一……二……” 在“三”字被数出来之前,红毛大副心灵上受伤地转身冲出了船长休息室,天知道其实他应该跟其他伤员一样到船医那儿老老实实的躺着,然而他偏不,他忠心耿耿地跑来船长办公室里对他的老大表达了对未来航程的担忧,然而他的老大却在用实际行动证明——所有不相信船长任何行为的人,都是白痴。 雷克将船长的命令准确下达给了隔壁船舱里窗边那个四十五度角明媚忧伤中的小青年,三分钟后,船长室的大门被犹犹豫豫的敲响。 “直接进来,门没锁,”坐在办公桌后,船长大人看着桌子上铺着的航海图,头也不抬地说,“要是有锁也不至于关不住你这个事儿精。” 三秒后,门被期期艾艾地推开一条缝,阳光倾洒到船长休息室柔软的地毯上,门缝后面,出现了一张贾宝玉之郁卒脸。 男人抬起头扫了一眼,又低下头,手中的羽毛笔沾了沾墨…… “摆出那副表情给谁看?”一边说着,一边丝毫不受影响地用墨线将地图上几个标记出来的点连上,在第一条墨线上,他犹豫半晌,最后落笔,随手记上了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简单数字,撑在桌子上的那只手抬起来,在桌边轻轻地拍了拍,召唤道,“过来,小奴隶。” 麦加尔举着那张贾宝玉之创钜痛深脸,屁颠颠地一路小跑凑到了船长跟前。 ……居然给老子摆出这幅蠢脸。凯撒勾起一边唇角,笑得云淡风轻:“你看上去有话要说?” 虽然在某个事儿精看来,这云淡风轻简直就是山雨欲来的架势,赶紧立正站好,麦加尔紧张地盯着大狗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狗脸,发自内心地说:“对不起。” “……?”凯撒顿了顿,随即露出一脸牙疼的表情,吃不消地挥了挥手嫌恶状,“这个就免了吧。” 麦加尔:“害你把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指南针弄没了,如果我听你的话老老实实呆在船舱里,或许就不会……” “但是雷克很可能就会因为没有人及时拉住他,在这场海战中里葬身于黄蜂号的船底。”打断海象员的自我内心剖白,在对方微微错愕的目光下,男人放下手中的羽毛笔,他转过头,琥珀色的瞳眸盯着那双黑珍珠似黑亮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你救了他。” 麦加尔:“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 “如果你认为一个时不时会失灵的指南针比怒风号的大副重要,我会替你转告雷克,顺便问问他的感想,”凯撒一脸震惊,“并且这会让我开始重新正视我的教育是不是哪里出现了偏差,导致我必须设法拯救你完全错乱的价值观。” 麦加尔:“……” 将视线从麦加尔脸上挪开,注意力重新投放在了自己面前的航海图上,他修长的指尖顺着之前已经着墨的轨道一路滑动,当涉及到一片新的、完全没有墨迹的海域时,他的手停了下来,微微蹙眉,陷入了沉思。 直到一个什么玩意儿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腰。 “……我开始后悔把你叫过来了,在这之前我还以为你一只脚已经跨上了我的窗台,正准备从我的船上飞下海结束自己幼稚的一生。”男人头也不抬,嘲讽地说,“要撒娇打滚去找雷克,那家伙会接受的,欠你一条命呢,你可以使劲儿折腾他……” “大狗,你在安慰我咩?” “……” “大狗?” “……” “船长?” “……” “汪汪?” “闭嘴。”男人叹了口气,扔开手中的羽毛笔,大手捏了捏眉心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神情,“要么你就滚出去找雷克闹腾,要么就乖乖地坐在那边的沙发里,一动不动,安安静静,乖巧得就像一具尸体。” 后来,麦加尔在A和B之间选择了选项C,他一动不动,安安静静,乖巧得就像一具尸体,杵在凯撒的办公桌边站军姿。 凯撒冷笑一声,在发出胆敢发出任何响动影响主人工作就把他扔出去的警告之后,继续埋首于自己的那张航海图上。麦加尔闲的无聊也跟着伸头去看,他发现那张航海图和普通的标注了经度纬度的航海图有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除了正常的四季洋流常规走向之外,在这章特殊的航海图上,几乎每一片海域都被特殊的坐标规范化了起来—— 而那些特殊的图案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来着?就在海象员伸着脖子盯着航海图陷入思考的时候,全然没有注意到在他旁边,船长大人的大手伸了过来——于是在本该是放置墨水瓶的位置,船长大人随手一抓,抓到了海象员还没来得及脱下来物归原主的腰带。 麦加尔:“……” 凯撒:“……” 在对方尴尬的表情下,船长木着脸将那俩把自己的收藏品火枪从海象员的腰带上抽出来,扔回办公桌的抽屉里。 他抱着手臂,一屁股坐回了那张柔软的扶手椅里,当身边的黑发年轻人将莫名其妙的目光投到他身上的时候,一股深深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恶意席卷了船长大人。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唇角,直到那儿变得有些发热发烫,男人这才慢吞吞地说:“除了你不听话乱跑这一项罪名之外,我忽然发现我们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没解决。” “那是……紧急情况。”盯着那张写满了不怀好意的狗脸,麦加尔略微警惕地说,“你没给我留衣服,周围又全是你的衣服。” “哦,你是在指责我的疏忽?” “……没有,”麦加尔苦逼地挤出一个笑,“哪能呀。” “你猜在怒风号上,偷窃会被判处什么罪行?” “总不至于把我扔海里喂鱼。” “太有可能了,”船长大人从下往上,真诚地瞅着海象员同志,满脸无辜地说,“你偷的可是船长的东西。” 偷窃罪? 是的,没人冤枉他,以怒风号那些龟毛的规矩来说,他的行为确实构得上偷窃罪。 麦加尔站在桌边,他发现他的呼吸又变得废力了起来,他怎么能认为自己就这样逃过一劫呢?他即将面临什么?抽鞭子?侧放(拖龙骨)或者干脆是流放?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猛烈跳动起来,以至于让他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变得艰难。 “你能付出什么?”十字交叉放下下颚,船长脸上带着戏谑,就像优雅的恶魔瞅着他无力反抗的猎物,“一边眼睛?不,我还需要你的眼睛来领航;又或者一边耳朵?也不行,就算拥有俩边耳朵你也足够不听话了;或者是一条腿一边胳膊?……唔,我不认为我会高兴让一个断手断脚的人整天在我的办公室里工作,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 麦加尔:“……” 凯撒:“我已经宽容地为你留下了一句完整的尸体,现在轮到你回答我,你会做什么,小奴隶?” 麦加尔同志沉默。 麦加尔同志觉得情况有点儿不对。 麦加尔同志找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总之……就是哪里不对。 办公桌后,船长大人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海象员的脸,就好像某种恶趣味不容许他错估哪怕一丝有趣的东西。船长休息室中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麦加尔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忽然真的变成了一具尸体。 这一次打破沉默规则的是船长大人,他笑着建议他们可以来一场交易。 “交易”俩个字钻入耳朵时,麦加尔的思维一下从沉寂炸开了锅!脑海里就像走马灯似的闪过无数“船长的契约情夫”以及“邪恶船长俏船员”以及“冰山船长的契约海象员”以及“勾心船长,我不卖”等一系列…… 哈哈哈哈哈,麦加尔囧囧有神地在心里默默地嘲笑自己,怎么可能嘛,这种好事怎么可能会发—— “过来,脱掉我的裤子。” 恩? 船长皱皱眉,略微不耐烦地说:“快点,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麦加尔满脸木然地走过去。 手腕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捏住,用力往下拽了拽,海象员踉跄着一屁股坐在船长室内柔软的地毯上,一手撑着地毯,他抬头,茫然地对视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狗眼—— “我很久没做了,可能会有点久,辛苦你了,开始吧。” 第64章 “开、开始什么?”麦加尔眨眨眼,惊愕地说着,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势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开两步,受惊的黄花大闺女状满脸惊悚,“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凯撒气笑了,弯腰一把拽着他的脚踝,把人拖回了自己脚下:“就是那个,要不然就在下个码头就给我滚下船,那是个说意大利语的地方,没有英语,阿拉伯人也少得可怜,祝你好运……啊,顺便一提,因为你的薪水已经扣到了明年,我一个子儿也不会给你,准备饿死吧。” 在说着这番无情话的时候,冷酷船长真的足够冷艳高贵,并且充分展现了自己一毛不拔的吝啬本色。 海象员同志继续摆着自己的震惊脸,凯撒忽然意识到,如果他不有所作为,这家伙很可能就打算维持着这个姿势这个表情直到太阳下山——要知道,船长是很忙的,没时间跟他在这瞎耗,更何况,凯撒自认为也没那个耐心。 伸出手,抓住海象员毛茸茸的头发——很小心地没有扯到他后脑勺还没完全好的伤口,姿势拽着前额的那一点,揪来自己面前,下一秒,男人二话不说,面无表情地将麦加尔的脸摁向自己的下体—— “唔别噗——” 鼻尖撞上一个凸起的玩意儿,隔着夏天薄薄的裤子,麦加尔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那玩意在裤子底跳动了一下——很显然,之前的海战让凯撒出了点儿汗,此时此刻这些细汗和男性气息混在一起,迎面扑来……头上的人因为他下意识的深吸气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海象员同志眨眨眼,红了比城墙还厚的老脸。 这叫什么? 这叫罗沉舟同志打从生下来开始、做梦都想要的、可惜从来没有拥有过的,男人味儿。 安静而放满了各式各样收藏品的船长休息室内,除了窗外海浪拍打船舷发出的水声和隐隐约约水手们擦甲板时的歌声外,什么都听不见……明明已经是夏天的末尾了,当一滴汗顺着鼻尖滑落时,麦加尔却发现,这样的天气如果不开窗,居然还是如此闷热。 “你可以开始了。”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完全不像是沾染的欲望的样子,嗓音低沉缓慢,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优雅,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仿佛是情人在耳边的呢喃细语。 麦加尔在这一刻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瞎了眼似的尊称黑色海狼为海上绅士——那只是因为,如果必要的话,他可以让自己变得非常迷人。 当麦加尔不受控制地伸出手,颤抖着去试图解开坐在扶手椅上的船长的腰带时,有那么一刻,他认为自己疯了—— 当腰带被解开,里面的东西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看直了眼的海象员同志终于承认,他确实疯了。 不是第一次看,但是绝对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那是一个十分巨大的东西,颜色略深并且布满了狰狞的青筋,也许当它勃起的时候,充血会让它变得更加张扬可怕……光是最前端蘑菇状的物体,就真的有鸡蛋大小,此时此刻,它正静静地蛰伏在主人浓密的毛发中,当麦加尔伸出手试图触碰它时,它猛烈地挑了挑—— 就像被电触到似的,黑发年轻人猛地缩回手。 “这是什么反应?”等得不耐烦的人皱起眉,十分不满意地说,“你没有这东西?它不会动?——不会吧,上一次在我手上可是各项功能正常。” “住、住口!”被男人随口一说完全唤起了上一次自己不争气地在对方手里交代得干干净净的黑历史,麦加尔从耳后红到脖子根,他粗着嗓子嚷嚷着,为了让头顶上的人彻底闭嘴,伸出手来了个“猴子偷桃”,猛地抓住了那个讨人厌的巨大物体! 船长大人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是痛的。 “放开!”他咬牙切齿地说,“上一次我给你做的时候,那么用力了吗,恩?今早起床没带脑子?” “早上起床没带脑子”是凯撒每天晨会训话时候出现频率很高的责骂语气,使用频率几乎相当于船长口中的“散会”,然而此时此刻的海象员认为,他从此以后都没办法直视这句话了—— 呃,很有可能,从今以后在他眼里,开晨会的将不再是他英俊潇洒的老板,而是一根会走动会说话会骂人的鸡……好吧,文明点,二两君。麦加尔认为,凯撒大概不会高兴知道这个转变的。 然而,被服务的男人似乎并不关心此刻他的小奴隶的心里转变,也完全不在乎自己上身整齐,唯独裤子敞开像个变态似的露出下半身,只是懒洋洋地摸出一根烟草,点燃,叼在嘴边深深地吸了口后,勾起唇角含糊不清地嘲笑:“你表现得就像是一个纯情的小处男,儿子。” “我就是一个纯情的小处男,爸。”麦加尔面无表情地说。 船长大人眯起眼:“不许顶嘴。” 麦加尔:“……” 船长大人:“动起来,裤子都脱了,你能把我用目光看到射?” 麦加尔:“……可以试试。” 船长大人无情地说:“你做不到,我现在完全兴奋不起来,喝了不老泉水再滚回去练个五百年吧——快点,伸出你的舌头,昨晚吃蜂蜜布丁的时候,你舔那把勺子不是做得挺好的吗,就按照那个来。” ……从今以后难以直视的东西再加俩样,勺子和挚爱的布丁。还有,船长大人,当您的船员认真虔诚地用餐的时候,在您肮脏的脑袋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你的表情似乎在指责我。” “不敢。” “过来,取悦我。” 好,你赢了,冷酷船长,邪魅船长,恶魔船长…… 麦加尔蛋疼地闭上眼,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当他接近男人的下体时,那因为胆怯或者害羞之类的情绪使之变得灼热的气息尽数扑打在那根安静的肉棒上,凯撒低沉地哼了声,咬着烟头的牙关微微使上了一些力。 太久没用的东西就是容易变得敏感而不受控制。 伸出手,拍了拍黑发年轻人的下颚,男人恶劣地说:“睁开眼,不许逃避。” ……事儿真多,要求也多。翻了个大白眼,麦加尔睁开眼凑上前,心一横,啊呜一声将男人前端塞进口中—— 瞬间被包裹起来的温热和湿润让凯撒享受地半瞌着眼,指尖在椅子扶手上不动声色地移了移,当感觉到麦加尔无师自通地在用不怎么灵活却足够温暖的舌尖顶他前段的小孔时,船长微笑起来,语气也变得极有耐心:“就是这样,含住,牙齿收起来。” 麦加尔很想让凯撒闭嘴——做人能不能有点儿下限!不要把这种事情堂而皇之地用文字描述出来! 然而他现在很忙,完全没空吐槽。他的口中塞满了男人的那玩意,膻腥的气息扑鼻而来,当男人轻轻压着他的后脑勺让他更加凑近自己时,他已经手忙脚乱地开始学习怎么样才能在不把口中的东西吐出来的情况下流畅的呼吸—— 他学的很快,很快地,当他努力吮吸那逐渐苏醒变得僵硬的东西时,他甚至可以腾出空,用手去照顾柱身下俩个被冷落的圆球—— 这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发出了昨晚舔勺子时,会发出的吧唧吧唧的水声——在此时此刻安静的、只听得见喘息声的船长休息室内,这样子的水声显得异常的刺耳,叫人面红耳赤! 当敏感的味蕾触碰到男人跳动的青筋时,麦加尔尴尬地发现,自己似乎也跟着兴奋了起来,他红着脸做着奇怪的服务,身体却有了反应,他无数次告诉自己要冷静,如果被对方发现他那跳动加速的心跳,肯定会被嘲笑至死—— “专心点。”头顶被拍了拍,船长大人耐心地警告。 当麦加尔专心致志地做着口交的时候,凯撒很安静,他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奇怪的呻吟,只是呼吸随着下体的温度逐渐变得粗重…… 就在这时,船长休息室紧闭的大门被有规律的敲响了。 麦加尔:……!!!!!!!!!!!!!!!!! 凯撒皱起眉。 “呜——噗——” 这是想逃开,却被无情地摁回原位的节奏。 “到桌子底下去,”船长大人压低声音,嗓音因为沾染情欲而变得沙哑性感,他露出一个说不清是警告还是戏谑的笑容,“继续做你的,动静小点……被发现,你就死定了。” 口中叼着船长大人的命根子,麦加尔满脸是血地钻进了那个对于他来说还不算太拥挤的办公桌底下,当他蹲在办公桌底下,面前只有男人的裤裆,而这个下半身赤裸的人,此时此刻却用无比正常的声音让门外的人“滚进来”时,海象员同志认为,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下限了。 进来的是预测员,他送上来的是未来海区洋流走向的报告。 当对方毫无知觉地做着工作汇报,认真地向坐在高高的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汇报船队将在午夜之前抵达梅诺卡码头时,一只大手不动声色地探进桌子底下,拍了拍麦加尔的脑袋—— 这是“请继续”的姿势。 在预测员平板无起伏的亢长工作汇报中,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整个儿都要暴露在另外俩人耳中的麦加尔快疯了,他蹲在办公桌下,卖力地刺激着对方的敏感点——奈何,当对方回应下属的工作报告时,那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语调让麦加尔觉得他在白忙乎! 他甚至还有力气亲自去分配各个船只到达码头时候排列的先后顺序。 当对方粗糙的拇指轻轻捏住他的耳垂,就像奖赏似的开始揉捏它,温暖粗糙的大手无声地划过他的脸侧、颈脖时,麦加尔差点儿一个没憋住就要哭出声。 不是感动的。 开什么玩笑,这死狗,他妈地绝壁是纯心想要害死他啊啊啊啊啊啊!(╯‵□′)╯︵┻━┻ 恶作剧心起,海象员同志呲牙咧嘴,一口咬在船长大人充血敏感的前端上—— “恩……”船长大人皱起眉。 预测员立刻停止了汇报,小心翼翼地说:“哪里不对?” “……那个贝瑞的甲板工作做的不错,这次继续让他呆在甲板,不用特地调配去后勤。”恢复正常的男人不动声色地说,“至少暂时先这样。” 预测员点点头,连忙答应。 桌子下,大手摸上海象员的脸蛋,警告性地用力捏了捏。 麦加尔翻了个白眼,无声地推开那只手,继续自己的工作——为求速战速决他这次玩了狠得,豁出去似的将那粗长的玩意死劲塞进口中,甚至让那伞状的前段顶住了自己的喉咙…… 操你大爷的死狗,必杀技之深喉有没有,看你交代不交代! 那温暖湿润窄小,还会不停地收缩的地方,就像世界上最美妙的去处,凯撒承认,这比之前的任何动作都让他兴奋,当对方这么做之后没多久,他就感觉到自己的下体变得更加坚硬灼热,青筋有规律地跳动了起来,当他面前那个啰嗦得要命的测试员开始汇报下周的洋流走向时,他没有注意到,坐在办公桌后的船长大人有一瞬间的僵硬和表情放空—— 然后整个身体放松了下来。 只有桌子底下的麦加尔知道发生了什么。 因为来不及闪躲也没地方闪躲的他被糊了一脸乳白色的粘稠液体。 要不是尚存一丝理智,被喷的满头满脸一滴也没浪费在地上的海象员同志几乎就要掀桌而起—— 外面,那个测试员终于做完了自己的总结报告。 然后他看见,办公桌后,阎王爷似的船长破天荒地居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单手撑着下巴,男人笑得慵懒而优雅,他点点头,赞扬:“做的不错。” “……” 被、被夸奖了?! 测试员呆了呆,有那么一刻,不知道哪来的错觉,他觉得这个称赞,唔,似乎不是给他的。 不过……不是给他的还能是给谁的啊?现在船长室里,可不就是只有他和老大俩个人吗? 不然呢,还能有谁啊? 第65章 废话很多又不会挑时间的测试员终于走了,麦加尔急急忙忙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的时候,要不是凯撒及时用手替他挡住,他差点就撞到脑袋上的伤口。那一撞似乎让船长大人痛得不轻,他皱着眉揉着自己的手心,一边意气风发地要求小奴隶给自己穿上裤子。 在麦加尔低头给他穿裤子的时候,男人随手将手边的朗姆酒倒在手边的手帕上,用充满了烈酒气息的湿手帕给海象员同志擦脸——于是俩个人愉快地各自沉默着分工合作(并没有)。酒精混着精液的气味很奇怪,麦加尔脸上还有之前海战弄出来的细细碎碎的擦伤,痛得他呲牙咧嘴的,更何况大狗的狗爪子劲儿很大——凯撒大概从来没要试图去抱过自己的儿子,不然他们不可能安全度过婴儿期成功活到今天。 当凯撒把麦加尔的脸上擦干净时,黑发年轻人红光满脸的,就像喝醉酒了一样。 “你脸好红,害羞什么?” “我没害羞,”麦加尔摸了摸脸,火辣辣的疼,“被你给揉的,轻点——” “这没什么好害羞的,这是船上的常规,你去问问雷克,他肯定也在其他哪个船员的嘴里射过,”仿佛没有听到麦加尔的控诉,男人面无表情地将沾着自己液体的东西嫌恶地塞进麦加尔的手中,一边说着不怎么安慰的话,“如果他否认,那就是他在撒谎。” 麦加尔:“……” 凯撒:“而且你是我的个人奴隶,就要做好可能会发生这种事的觉悟——排除主人的困扰,这难道不是一个合格的奴隶应该铭记于心的职业守则吗?” 麦加尔:“我看起来很像很好骗的样子?” “我没骗你。”船长大人看上去很真诚地说,“真的就是这样——好了,现在站起来,让爸爸看看你伤口裂开了没。” “裂开了。” 终于扯到了一点儿正常的方向,麦加尔老老实实地回答着,转身轻车熟路地转身去拿放在凯撒休息室里的药箱——就算规定了在缺少食物的情况下船长与普通船员同等待遇,但是在怒风号上,难免还是会存在着一些心照不宣的船长福利,比如在药物上,普通船员和官职人员使用的不一样,而船长专用的药箱里面和普通的官职人员供给的药又不同,品质上要好得多。 在凯撒发现麦加尔自己的那份永远都是完好地供神似的摆在自己房间从来不用,总是来蹭他的用之后,就直接大手一挥,取消了某个海象员的每月药物例份。 撕开绷带的时候,粗糙的绷带缘边刮在红肿的伤口上有点儿疼,麦加尔脱掉上衣,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地让凯撒在他背上均匀地撒上药粉——这是一种白色的药粉,触碰到皮肤后会变成透明的膏状物。 上完药并不急着缠上绷带,船长大人拍了拍海象员精壮的腰测,用“今晚吃白菜”的语气说:“裤子脱了。” 麦加尔再一次,反射性地,像个黄花大闺女似地,抓紧了自己的裤头。 “快点,”小气的船长大人催促,“别让我说第二次,现在燃油原料涨价了,不好好看看航海图老子就得走冤枉路,浪费的燃料钱从你工钱里扣?” “你看航海图就看啊!”麦加尔莫名其妙,半撑起身子胡乱地将之前扫到一边的航海图扯回来铺好在男人面前,“快看,好好看——关我屁事!你看航海图凭什么让我脱裤子,旁边站着一暗恋你的裸男能让你工作效率加倍么,能么?!” 海象员这一番话提醒了船长大人,这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航海图的关键已经在几个小时前完整地刺在了他的屁股上。 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男人摸着下巴,笑得像个地主:“适当的艺术行为确实能让我身心愉悦,一旦身心愉悦了,工作效率自然加倍,你这话说得倒是有道理。” “你会后悔的,”海象员同志面无表情地开始危言耸听,“老子和你不一样,我跟你说,我可是很……敏感的,你、你光是看我一眼,就能把老子看射哦!到时候,糊你满地图都是!” “少废话。”船长大人表示不受威胁,“脱。” 在船上,船长的话就是圣旨,哪怕船长是个疯子。于是,麦加尔含泪脱裤子。 “转过去。” “休想让我捡肥皂!” “你疯了么,这里哪来的肥皂。” 凯撒莫名其妙地骂道,在说话的时候,他右手不停,拿起桌边的羽毛笔沾了沾墨水,皱着眉凑近他刺在海象员身上的刺青—— 完整的指南针图案上,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上面标注满了可以和航海图的坐标完全对应的图腾——那个指南针确实可以带领拥有者直接寻找到人鱼故乡的关键线索没错,但是雷欧萨却不知道,当指南针和航海图结合起来后,只要拥有指南针的基本构造和最开始的大致方向,就能利用这张跟它一起制造出来的航海图一并使用,准确地寻找到通往人鱼故乡的线索所在位置。 换句话来说,在一开始确认的航海的最初方向,得到了指南针的基本图形后,其实那个偶尔会失灵的指南针对于凯撒早就失去了意义。 通往人鱼故乡的关键点,早就化为刺青,被他留在了海象员的屁股上。 现在,只需要找到对应的航海图上所缺失的那几个点,然后将所有的点连起来—— 凯撒看得过于仔细,然而答案几乎水落石出也让他兴奋不已,当他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麦加尔赤裸的腰际时,海象员同志腰一软,没出息地往前挪了挪—— 然后屁股蛋就被因为移动思考被迫打断极度恼火中的船长啪啪揍了俩巴掌。 “乱动什么!” “你别往老子屁股上面喷气,要硬了,要硬了——妈了个巴子的。” “没往你屁股上面喷气,”面对无故指控,男人没好气地一字一顿地说,“老子都没碰你就硬了——还敢骂脏话!……要是真碰你了,你他妈还不得精尽人亡?有点出息行不行,说出去都丢人。” 麦加尔:“……” 世界安静了。 船长大人的一席话把麦加尔雷得不轻,有那么一刻,他忽然觉得凯撒好像真的在把他当儿子养——这么算一下的话,如果这货十四岁开荤第一次就中招有了儿子,他儿子现在也该十八了……妈蛋,那岂不是只比老子小三岁?! 不知道大狗的儿子对只大自己三岁却野心勃勃想当他后妈拼死拼活也要加入他家户口本的雄性生物有什么想法? “少想那些有的没的,”低着头,飞快地在航海图上标注上剩余的几个小点,船长大人头也不抬地说,“可以把你裤子穿上了。” 麦加尔撇撇嘴,在旁边哼哼唧唧地穿裤子,边穿边伸头去看凯撒工作——几乎只用一眼,他就看出了在原本空白的地方多出来的几个标注点……之前男人标注进行到那一块的时候还显得十分犹豫,现在却动作迅速地将它们填补了上去——很显然,那是凯撒刚刚弄上去的。 “我屁股还能给你这样的启示?” “刺青。”开始飞快地使用量尺将那些原标注点连接起来,男人简单地回答。 “你把藏宝图刺在老子屁股上了?”穿好裤子,麦加尔凑到凯撒身边,一点也不惊讶地说,“我就知道会这样……我他妈刚才居然还在为了弄丢你的指南针内疚万分,说吧,你怎么补偿我。” “刚才已经补偿你了,”结果就要水落石出,船长大人手上的连线工作变得更加迅速,他修长的指尖在航海图上比划着,然后几乎是没用几秒思考就从那些标注点中选出俩个,将它们连接起来,“你不是妄想主人神圣的肉体很久了吗?” 麦加尔:“……” 凯撒:“现在你得到了,恩,来自主人的恩泽。” 麦加尔满脸被雷劈过的表情:“……先森,泥嚎,请问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凯撒:“找到了。” 麦加尔:“找到什么了?” “线索,”扔开手中的羽毛笔,凯撒让开身子给麦加尔腾了个地方,海象员好奇地凑上去,只见航海图上,墨线错综复杂地遍布各个角落,最后却无一例外地汇集在了某个点上,伸出手在那个焦点上点了点,男人露出一丝微笑,“梅诺卡……我们要找的线索居然就在梅诺卡。” 麦加尔没说话,他盯着那个汇聚在一起的点,一时间,那种熟悉的、不太舒服的感觉再一次从他心头席卷而来—— 这一次,他似乎有几乎抓住这一点不安的感觉,仔细地想一想到底是为什么……可惜却被凯撒一句话打断。 男人伸出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浴室借你,去洗干净,小心别碰到伤口,到了码头,爸爸带你开荤去。” 麦加尔:“老子喜欢男的。” 凯撒:“满足你。” 麦加尔:“你亲自来?” 凯撒:“别得寸进尺。” 麦加尔:“那还是算了吧,记得给我挑个胸大的……” 凯撒:“保证,屁股也不会小。” …… 在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无聊无营养对话中,窗外的太阳缓缓沉下了海平线。夜幕降临时,怒风号船队正向着目标梅诺卡全速前进。 船上,乐队的奏乐在篝火燃起的同时响了起来,除去那些今晚被安排值班的倒霉蛋,刚刚经历过一场海战即将进行补给的海盗们拿出了他们最好的食物和酒类饮品,围绕着篝火开始了一场不醉不休的狂欢。 快乐热闹的甲板上,没人注意到一个早早就喝醉了的黑胡子海盗抱着只剩下一半的酒瓶,醉醺醺地依靠在楼梯边上,他双眼痴迷,口中含含糊糊地唱着没几个人能听得懂的歌曲…… 这是他的帝国,他的权利横扫一切, 哟——呵—— 是谁唱起了水手的歌曲。 哟——呵—— 响起了人鱼的歌声, 哟——呵—— 没有人知道,那是亡灵的序曲。 来吧,勇敢的水手, 来到我的怀里! 来吧,快乐的水手, 来到我的怀里! 生命的终结,才是生命的延续…… 第66章 在麦加尔看来,上一辈子活着时,就从新闻知道那些个盗墓贼通常盗墓之前,都讲究个“望、闻、问、切”四大手段——找个老头老太太,太阳底下一顿,一斗烟恭恭敬敬地递上,什么狐狸庙啊黄皮子坟啊公主奶奶墓啊,就都包裹在当地的传说里水落石出。 很显然,如今哪怕再早了一千多年横跨了几个大洋,这法子却还是有用的。 问,是个动词。 要知道梅诺卡究竟在什么地方隐藏着能引领船队抵达传说中人鱼港湾的线索,最好的方式就是拿嘴巴问——这种问和普通的直接在路上随便拽一个人问并不一样,至少在凯撒的意思来看,自古以来地中海上关于人鱼的传说就千奇百怪却从不缺少,如果梅诺卡注定拥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使它能够隐藏住通往人鱼港湾的线索,那么在梅诺卡,就一定会有一些不太一样的存在。 所以,“问”是一项技术活儿。 几乎整个怒风号船队上,稍稍看上去智商上可以有所期待的人,无论高矮胖瘦,都被他挨个儿拎了出来,每人发了十个金币活动基金—— “无论你们用什么方式,从妓女、流氓、酒吧老板或者是吟游诗人甚至是小偷那里入手,我要梅诺卡岛屿上从古至今全部的传说故事,”坐在会议室的高位,船长大人面无表情地阴沉着俊脸,气压低得吓人地吩咐,“谁胆敢一时贪欢把自己的脑袋忘记在了自己的裤裆里,或者是嘴多向别人走漏了风声,传到我耳朵里,就做好吃鞭子的觉悟。” 语毕,只听见“咚”地一声巨响,一袋叮当作响装满了金币的钱袋被男人满不在乎地丢在了桌子的中央,在众海盗们贪婪发直的目光下,船长大人敲了敲桌面:“这些金子当做你们的启动资金,谁问到我要的消息了,再额外奖励六百个金币,明天的太阳落下之前问出结果的,我再追加奖赏三百个金币——现在,散会。” 众船只的小头子们将那袋需要分配给下属的金币瓜分完毕后,一哄而散,每个人走出怒风号的会议室时,双眼都像饿狼似的发出绿色的光芒—— 六百个金币! 六百个呢! 在怒风号的规矩里,通常丢了一条左腿才能拿到五百个金币的补偿——如今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无伤无痛地把六百个金币领回家! 至于那拥有时间限制的三百个金币——如果运气好得到了它,那就是整整九百个金币!九百个金币是什么概念?只有在海战中断了右手的船员才有机会得到这笔庞大的数目——然而这代价实在太大,对于大多数惯用右手的人来说,失去了右手几乎等同于失去了全部的战斗能力和存在价值。 所以得到了这些金币的人,如果有地方去,通常都是选择立刻离开船队,那些没地方去的或许会最终选择留在船上,他们这些人大多数都死在了后来的海战中,最惨的甚至还没来得及等到船队靠岸去好好花一花他的安置费,就因为右手不方便成了下一场海战中敌人刀下无力反抗的羊羔。 对于这些有多少钱花多少钱,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普通海盗们来说,几百个金币,这真是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几乎那些所有被选出来参与寻找线索活动的船员都欣喜若狂得就好像圣诞节提前来了似的,而那些很显然智商不那么过关或者长相过于凶恶的海盗们,就只好羡慕嫉妒恨地看着他们的同伴白白领了十个金币,欢天喜地地跟在意气风发的船长大大屁股后面下了船。 顺便说一下,曾经凯撒花在“脱衣舞女麦加尔”身上的包夜费,也就是杰尔巴岛巴巴特拉酒馆里的那五十个金币,对于同行业来说,那绝壁是酒吧老板狮子大开口了。 正常情况下,和妓女姐姐们来一发只需要十个金币,再高档一点儿的,二十个金币。如果你愿意在这个基础上再多加五个金币,你将会成为当天酒吧里的帝王,那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会排着队从你跟前走过,而你只需要坐在沙发里,舒舒服服地喝上一杯冰凉的啤酒,动动手指从她们中间选一个最漂亮的——因为对于普通的平民来说,他们最常接触也是普遍流通的货币是银币,而不是纯正的黄金。 哦,为什么咱们今天那么频繁地提到这些海边娱乐行业?要知道,在地中海上非常流行一句笑话:知识最渊博的不是贵族也不是学者,而是酒馆里的妓女。 每一天接触形形色色的人,陪他们喝酒聊天吹牛,她们手里拽着的信息量大到普通人不敢想象—— 这也是凯撒为什么一下了船,就立刻带着他新养的儿子钻进了整个梅诺卡最好的酒馆里的原因。 恩,他当然不是真心想带着麦加尔来开荤的——开什么玩笑,当然不是。 对此,船长大人的心里只有非常冷艳高贵的俩句话送给我们:为什么,凭什么? 黑色海狼从来不为自己船员的船下娱乐活动埋单——供养着那只除了吃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奏乐的船上乐队让船员们在乏味的航海工作中娱乐,已经算是船长大人的每月支出账单中最难以容忍的一项。 至于当初他爽完了,承诺所谓的“胸大”“屁股大”…… “是时候告诉你大人的世界了,孩子——” 此时此刻,梅诺卡最好的酒吧内,坐在柔软得整个人都像是要陷进去一样的厚软沙发里,身后羽毛扇扇着,最好的水果仔仔细细地削好送至嘴边,就像是真正的国王一样被服侍着,船长大人点燃一支新入手的、上等的烟草叼在嘴边,对着身边满脸无语望着他的黑发年轻人笑了笑,“男人的话通常都夹杂着或多或少的谎言,尤其是当他们在床上说的,通常,只需要相信里面的标点符号,就已经嫌太多。” 麦加尔脸上缺乏表情地推开了一个胸部都快糊上他脸的姐姐。 “不过你在这方面倒是很省钱,”咬着烟屁股,男人声音含糊地抬起手对他的小奴隶略微赞赏地点了点,“这些妞儿不要钱就对着你一拥而上了。” 特殊行业姐姐A:“讨厌啦船长,人家才没有一拥而上呢!” “恩?”凯撒眯起眼,慢吞吞地吐出一口烟圈,微微凑近那个妆太浓的妓女,“刚才还问我倒贴十个金币能不能借他一个晚上的那个人不是你?” “结果呢?”女人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在麦加尔无语的目光下,船长大人顿了顿,从新和她拉开的安全的距离,淡淡地说:“不借。” 久经战场,面对这个地中海第一把交椅如此不近人情的表现,这个女人却丝毫不觉的尴尬,反而笑得更加欢快,她动了动大腿,像只抓不住的泥鳅似的,灵活地从船长身边蹭到了麦加尔身边,在对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猛地搂住对方的脖子,一屁股坐上了他的大腿。 麦加尔:“噗!” 特殊行业姐姐A撅起嘴:“哎呀呀真纯情,搂着我的腰,我要掉下去了!” 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被女人坐过大腿更加没碰过除了自己老妈之外其他女人的腰的麦加尔同志红着脸正想推开她,就听见他的旁边,冷不丁地传来了船长的声音,而且用的是德语,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男人挑起薄唇,露出了一个讨厌的笑容:“搂好了,你不能把老子的信息来源推到地上去,扣你薪水哦。” ……操你奶奶的熊爪儿刚才你自己也没见得有多客气好吗船长大大!(╯‵□′)╯︵┻━┻ 僵硬着手搂上这个真的有大胸大屁股的女人的腰,海象员同志满脸不自然,大脑飞快运转着疯狂地寻找尿点脱身! 倒是那个特殊行业姐姐非常上道,令人惊讶的,她居然听得懂一点点的德语,听了船长的话,她转过头来,红艳艳的双唇习惯性地撅起,就像是猫科动物一样的眼睛瞪大了起来:“什么信息?” 凯撒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啊,”女人微笑起来,“你们是来打听消息的?——唔,找对人了啊,在这个梅诺卡岛上,没有比枝枝我掌握的情报更多的了——” 麦加尔:“你叫枝枝?” “发音更加卷舌一些。” 就着坐在麦加尔大腿上的姿势,枝枝扭着蛇一样的腰拱了拱,伸出染得鲜红的指尖,戳了戳麦加尔的唇,那力道大得差点儿把指甲插进海象员的嘴里——立刻就后悔自己干嘛多嘴问这么一句,海象员同志闭上了嘴。 枝枝:“来叫一声——不然就亲你了哦!” 在船长大人看笑话的目光下,麦加尔面露尴尬:“兹兹?” 枝枝:“不够卷嘛!” 麦加尔:“纸质?” 枝枝:“尾音不要翘起来!” 麦加尔:“……枝枝。” 吧唧。 脸上留下一个大红唇印。 ……为什么说对了还是要被亲?黑色年轻人默默地擦了擦脸,从此对“树枝”的“枝”这个字路人转黑。 他低着头,没有看见坐在他身边的船长大人收起了玩笑的表情,略微有些不高兴地蹙眉。倒是枝枝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拍拍手,就像个幼儿园阿姨,来了个毫无前兆的一百八十度态度转变:“我们来言归正传吧——” 麦加尔:……我们居然还能“言归正传”? 凯撒:“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枝枝。” 枝枝:“哎呀呀,相比起这个小弟弟,船长叫着我名字的时候更加像是一个男人在叫一个女人啊——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麦加尔:……我呢我呢我呢?我叫着你名字的时候难道他妈像是一只动物在叫一个女人? 被夸奖的男人不置可否地笑了声:“我要梅诺卡当地最特别的传说。” “咦?”这样的要求似乎让女人微微一愣,一瞬间,她漂亮的面容上收起了不正经的笑容,似乎是她的习惯性动作,她将长长的指甲送进口中,咬着指甲发出长长的思考时的哼哼声,然后她忽然松开了牙,重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麦加尔头皮麻了麻,觉得这是“哪里要不好了”的预兆。 果然,只见这女人将手指调转了一个方向,指向自己的鼻子:“梅诺卡当地最特别的传说已经坐在你面前了,你要找的传说就是我。” 麦加尔:“……” 凯撒:“……” 迅速站起来强势插入俩个人中间,麦加尔同志拍了拍特殊行业姐姐的脑袋:“乖别闹。” 然后转过身,拍了拍阴沉着脸满是腥风血雨欲来的船长大人的大腿:“有点娱乐精神……传说揍女人倒霉三年。” 第67章 由此可以看出,船长大人这一边的打探消息活动进行得显然是不顺利的——不仅不顺利,当我们换一个角度来看,还可以愉快地发现,纵横地中海风里来雨里去的凯撒大大被一个特殊行业姐姐一本正经地调戏了。 相比起自家老大,怒风号的二把手雷克这边进展也不太顺利……由于信息量最大最有希望问出个狗屁来的特殊行业已经被他的老板亲自占领,他只好跑去勾搭路边那些三教九流,谁知道这勾搭勾搭就勾出问题来了——之前就说过,红毛大副打架很厉害,但是脑子其实不太好使。 为了任务的保密性,整个怒风号船队都是在秘密进行消息探听,不能亮出自己身份的大副同志只能忍耐住十二万般的不耐烦,和一黄牙龅牙独眼小偷一同蹲在屋檐下唠嗑套近乎。 然后妄图打听传说故事的他得到了当下地中海最不得了的绯闻消息—— “听说黄蜂号的船长和怒风号的大副是失散多年的亲生兄弟,你看到他们的头发了么,啧啧,一样的颜色。”那个小偷信誓旦旦地说,“兄弟,亲的,但是相爱了,所以他俩一见面就打架。” 第一次,面对自己的绯闻,怒风号大副本尊有种不知所措的茫然感。 首先,“相爱了”和“一见面就要打架”中间的接连词为什么是“所以”? 其次,就算杀了他一万遍他也不敢想象自己能有个雷欧萨这么闹心眼子的弟弟,要是雷欧萨是他弟弟,他能在那个死矮子生下来的第一秒就把他掐死在摇篮里——这同时也是雷克佩服凯撒的原因之一,有时候他会很疑惑地问船长,为什么还不把那个死矮子弄死,通常情况下,船长大人会犹豫一下,然后非常虚伪地回答出类似于“血缘关系”之类的不靠谱答案…… 不过凯撒好歹肯虚伪一下,要是老子……啧啧,更别提什么最后和他相爱,俩红毛怎么相爱?那生下来的孩子还能看吗(……)? “而且老子是又高又帅的德国人,”摸着裹在破布里的红通通的头发,目送着小偷离去的背影怒风号大副自言自语道,“那小子是西班牙人,哪来的失散多年的亲生兄……咦?” 当大副的手滑至腰间时,他发现自己的钱袋不见了。 里面有一百枚金币,十枚是凯撒发的“活动基金”,剩下的九十枚是他自己的私房钱。 此时此刻,正午暴烈的阳光下,那个小偷已经人影都没了。 而雷克也是这时才想起,刚才跟他说话的那个人,除了长得很丑说话特不靠谱之外,他还是个小偷。 …… 相比起手下的这群猪队友,被特殊行业姐姐一本正经的调戏看起来已经不算什么了——这群恶名远扬的海盗,他们中间有名震一时的疯狗大副,有随便拉一个出去就能吓尿对手的怒风号冲锋队长,有精良准确航海时差计算误差从来不超过半个小时的预测员,还有能把甲板刷洗得就像昨天才上了油漆那么完美的甲板人员,甚至还有某个抬头看看天就能告诉你接下来是准备收衣服还是可以洗被子的节奏的神奇海象员…… 可是到了最后,能把那十个金币包住并且套到一点有用消息的,只有鬼畜又聪明的船医大人巴基尔——船队午夜到达港口,清晨八卦小队行动从船上蜂拥而出,巴基尔在中午太阳暴晒之前就问到了可以交差的东西,一分钱不花地收工回船上喝咖啡了。 作为成功人士,巴基尔不懂其他人的水深火热。 而作为一个单纯的随从人员时,刚开始,麦加尔也不懂。 让我们把镜头拉回来,对准梅诺卡最好的酒馆——当凯撒开始沉闷地喝酒,心不在焉地看着台上不怎么精彩的舞蹈表演时,麦加尔同志开始无聊了。他摸着口袋里那十枚金币,心痒痒地想自己出去“闯荡江湖”,对此,船长大手一挥,居然批准了。 在枝枝万般不舍的目送下,黑发年轻人一溜小跑,自己跑出了酒馆。 站在正午的阳光下,麦加尔内心难免有些激动——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凯撒的看管下在码头到处乱走,自从上次误打误撞认识了雷欧萨之后,每当怒风号靠岸,船长大人就再也没有批准过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当然不是为了保护他。 男人显然只是不耐烦继续给他收拾烂摊子罢了。 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从帮父母看管摊子的少女手中接过清冽的免费泉水,麦加尔笑眯眯地独自逛着热闹的集市,他用自己的钱从少女的摊位上买了一个简单丑陋的金属装饰品,是狗脑袋的样子。离开了摊子,他一路翻翻那些瓶瓶罐罐或者新鲜的药草,想起凯撒药箱里的绷带快没了顺手买了一点,除此之外,他还对小摊上的劣质武器挺感兴趣——虽然那些武器做工粗糙,装饰的宝石也绝对不能跟鬼杀相提及,但是海象员同志还是饶有兴致地蹲在摊位前面,挑挑拣拣了半天,买了个比鬼杀不知道次多少倍的匕首,放在了靴子内插槽的另一边。 他甚至还顺利甩掉了俩三个跟着他显然不怀好意的小偷。 然后在集市上遇见了沮丧的雷克,愉快地嘲笑了他被偷的愚蠢经历,顺便炫耀自己甩掉三个小偷的丰功伟绩。 午餐过后,揣着那十枚金币,吃饱喝足玩够了的麦加尔决定返回原来的酒馆去找他扔在那里的宠物大狗。 本来一切顺利,完美的一天眼看着即将落幕…… 谁知道,在通往那家酒馆的路上,偏偏还有一家私人开设的赌局——麦加尔是不喜欢赌博的,所以其实当他路过那儿的时候,当里面传来人群的咒骂或者吆喝又或者是惊喜的大叫时,我们的海象员脑袋偏都没偏一下…… 直到半路杀出了个陈咬金。 “——喂,哥们!” 当麦加尔即将路过那个赌博的地方时,房门上挂着的那个脏兮兮的破布被掀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穿得破破烂烂,戴着眼罩的独眼龙,看到麦加尔,他叫了声。 麦加尔莫名其妙地回头,当看见对方的陌生样貌时,海象员同志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并不认识他,这货很眼生。 独眼人动了动,装作很熟的样子说:“你这是要回去啦?” 咦? 麦加尔愣了愣,实在想不起来这哪位,但是碍于面子最后还是辛苦地点点头,相当客气地假装熟络问:“……唔,我知道你,雷克船上的吧?还不回去?快开晚餐了。” 那个人沉默了片刻,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走上来,勾住了海象员的肩。扑鼻而来的几百万年没洗澡的气味臭得被凯撒调教得比较爱穷讲究的海象员同志直皱眉,又挨着对方是自己人不好意思推开他,只好偏偏脑袋,大口呼吸新鲜口气之后说:“赶紧回去吧,再不回去你们老大又得扒你们皮了。” 独眼人转过头,看了麦加尔一眼:“我这就回去,啊,你好像不记得我了?” 麦加尔囧了:“……记、记得啊!甲板上的是吧?” 独眼人看上去很高兴,连连点头:“对对,我甲板上的,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了呢你这家伙!” 海象员同志松了口气,“甲板上的”是一个很笼统的概括,在这四个字里,几乎包括了十几个工作岗位,甚至是海象员,说是“甲板上的”也一点儿也不为过。 放下戒心,麦加尔还挺高兴:“你跟我一起回去不?我先去找老大,然后咱们可以一起回船上……” 那个人愣了愣,露出了一丝明显的犹豫。 “怎么了?” “……老子刚才手痒痒就进去玩了把,”那个独眼人沮丧地说,“现在输了好多,那些人让我现在就把钱凑出来,不然、不然他们就要捅到船长那去!” 麦加尔蛋疼了:“……你要多少?” 独眼人:“你有多少?!” ……恩?麦加尔挑起眉,心想这他妈什么回答。但是想着还是琢磨着说:“手上就还出来时候船长给的十个金币了,你要是……” 独眼人简直欣喜若狂:“啊太好了,我正好就欠他们十个金币!” 麦加尔:“……” 独眼人:“借我吧!我一会肯定还你,我那儿没钱了也会跟雷克老大借钱的,我真的会还你!——” 麦加尔叹了口气,心想也不能放着这人被这群赌徒打死或者把事儿捅回去让凯撒打死,掏了掏口袋,掏出里面最后剩下的十枚金币,放在了眼前这个家伙急迫地摊开的手心中,然而,就在最后一枚金币到达了对方手心时,身后有人叫了声“麦加尔”。 麦加尔愣了楞,回头去看,发现那个正从不远处正缓缓走来、手插在口袋里,走路姿态吊儿郎当晃来晃去的人,可不就是雷克么。 “雷克!”兴高采烈地挥了挥手,海象员同志朝缓缓向自己走来的红毛大副挥了挥手,“快过来,看看你的船员,输的内裤都快没了,幸好遇上了我——” 不远处的雷克愣了愣,心想他娘的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船上还有烂赌徒了?随着怒风号大号越走越近,那个独眼人明显后退一步,他心虚地瞥了麦加尔一眼,匆匆地下脸,一点儿也不像看见自家老大时候该有的样子。 直到雷克走近了。 财迷麦加尔招手:“快替你家船员还钱给我!十个金币呢!” “……”沉默片刻,红毛大副面无表情地对海象员说,“我船上没这号人。” 麦加尔:“……=__=?” 这是一个残忍的真相。 至少海象员同志的灿烂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然后碎裂在了空气中。 “他跑了哦,”雷克冲着他们身后扬扬下巴,淡定地对石化的海象员同志说,“跑得很快,看来是职业骗子,目测你追不上了。” 麦加尔:“……” 雷克:“……你智商也没比我高很多嘛。” 麦加尔:“……” 伸出手,拍了拍风中凌乱的黑发年轻人,红毛大副攀上前者的肩,眼睛笑成了一轮弯月哥俩好地说:“刚才在你嘲笑我被小偷坑的时候,其实我们的友情差点破裂,现在你用实际行动拯救了它。” 麦加尔:“啊啊啊啊啊啊啊!” 雷克:“哈哈哈哈哈哈哈o(*≧▽≦)ツ,我非常感动,谢谢,一生挚友!” …… 以上,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二逼儿童欢乐多。 当晚做总结会的时候,面对一群除了打架能干公关能力显然十分低下的手下,船长大人的评价是—— “一群猪。” 麦加尔认为,结合今天白天的表现来看,这里面大概包括了“猪领袖”也就是凯撒他自己。 只是他猪得稍稍没那么明显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这群海盗还是有可(ruo)爱(zhi)的一面的o(*≧▽≦)ツ 第68章 巴基尔是从一个同行……说是同行吧,在麦加尔看来也就是梅诺卡的赤脚医生那儿淘来的消息,他告诉怒风号的船医,梅诺卡独特的传说数不胜数,但是其中最特别的存在,莫过于帝特酒馆的某个妓女——帝特酒馆就是凯撒今天下午携带儿子去溜达的那一家,号称梅诺卡最昂贵最具有贵族气息的酒馆。 这不算高潮。 高朝是巴基尔说,那个妓女的名字叫枝枝。 凯撒:“谁?” 巴基尔:“枝枝。” 凯撒:“谁?” 麦加尔:“枝枝?!” 巴基尔这才猛然想起,自家老大今天下午已经亲自去过了一趟,平日里的鬼畜船医不同于他围观船员受刑时圣母光辉普照的样子,此时此刻,他露出了一个不耐烦的表情,挑起一边眉,不知死活地问他的顶头上司:“你今天下午见过这个女人?” 凯撒动了动,十指不动声色地紧扣,没有人能看得出此时此刻船长大人的内心活动,只听见他嗓音低沉缓慢地反问:“她为什么是最特别的存在?” “因为我话还没说完。”巴基尔面无表情,不客气地回答。在众人钦佩的目光下,船长大人难得宽容,伸出手做出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继续。 “——帝特酒吧的地下室不同寻常,他们没有带你去看过吗?好了你的表情已经回答了我的这个问题,也许是你给的金子不太够,老大……我是说,我的同行告诉我,帝特酒吧之所以能成为整个梅诺卡最好的酒吧,就因为它的地下室里有一池非同寻常的活动海水——听说这池海水连同地中海海域,从帝特酒吧建造之前就存在在那里了。” 凯撒:“说重点。” 巴基尔:“你小时候都是这样的吗?当一个人试图耐心地跟你讲床头故事的时候,你只会简单粗暴地要求他‘说重点’?” 凯撒:“老子从来不听童话。” 巴基尔:“我不想批评你没有童年,船长。” “我能解释这个,”麦加尔乐呵呵地在旁边插嘴,“按照他这个性格,所有的故事精简提炼到他面前后大概都只剩下一句话,那就是‘王子和公主经过磨难之后在一起了’。” 巴基尔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是想给海象员同志一个好评点赞,但是在他这么做之前,前者已经在船长大人平静的注视下老老实实地垮下脸收起了幸灾乐祸,并且还十分真诚地抬起手在双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低下头,加入会议桌边其它人‘老老实实开会,一句话也别多说’的队伍里。 拍了拍麦加尔的肩,巴基尔转过头,跟凯撒继续说自己得到的消息:“我同行们说那池子里养着一条活了上百年的鲨鱼,它永远守护着那一方水池。池子里有一个木盒子,听说,只有‘最纯洁的人’才能伸手将木盒从池底捞出来;捞出来后,又必须找另一个‘不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人才能打开那个盒子,任何心灵污秽的人如果妄图得到它,都将会被那条鲨鱼咬断手拖进水池中咬死。” 巴基尔说完顿了顿,他掀起眼皮看了看凯撒的反应,却发现对方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男人单手支着下巴,半瞌着眼。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扶在扶手上,修长的指尖微微弯曲起来,有节奏地叩击着原木做的扶手处,那一声声缓慢地、完全找不到节奏的敲击声,仿佛敲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他们都知道,凯撒正在思考着什么。 然而没人能猜到,当他思考过后,所得出的结论又是什么——是晴天还是雨天,只等待着船长大人的一句话……所有人伸长了脖子,有些紧张地望着毫无知觉低着头仿佛睡着了的男人——那沉默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凯撒终于缓缓地动了动唇角。 “去看看。” 性感的薄唇中,轻轻吐出这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祈使句。 众人松了一口气。 他们知道,这是船长大人感兴趣了的表现—— 果然,下一秒,桌边响起了长而轻佻的口哨声,众人只来得及看见眼前黑影一闪,然后是金属物品击中肉体的声音—— 当所有人将目光聚集在巴基尔身上时,后者正拎着船长大人丢给他的钱袋,诚意非常不到家地拖长了声音道谢。 在他手中的钱袋里,一个子儿都不少地放着整整六百枚金币。 巴基尔:“谢啦,还欠我三百,别忘记了。” 众人:“……” 船长大人冷笑一声:“如果是假消息,这一袋你也给我吐回来,还包括你今年的工资都要统统扣光——因为你让船长白白跑了一趟,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让我失望的后果很严重。” 巴基尔:“那么任性小心讨不着老婆,老大。” 凯撒回答的理所当然:“我有儿子了,要老婆干嘛?” 巴基尔立刻转头去看麦加尔,后者扔给他一个大白眼。船长大人顺着他的视线,目光在麦加尔脸上一顿,这才不得不无奈地说:“不是他,我是说真正的儿子。” 麦加尔:“爸。” 凯撒:“儿子乖。” 众人:“……” 晚餐过后,夜幕降临。梅诺卡夜舞笙歌的夜生活正要刚刚开始,率领着一群稍稍见过世面的怒风号官职层,凯撒第二次向着帝特酒吧挺进——这一次他来势汹汹并且那快速的步伐足够说明了船长大人此时此刻心情并不算太好。 因为后来听巴基尔说,那个枝枝就是唯一一个可以跳进水池里拿出那个木盒子而不被鲨鱼咬死的人——所以枝枝是梅诺卡最特别的传说,连同帝特酒吧地下室里的那池神奇的海水一块儿,一起成为了梅诺卡的迷信活招牌。 船长大人狡辩:“没准那鲨鱼就是她养大的。” 麦加尔:“……接受这个事实吧,人家下午自己都告诉你了,是你不愿意信,听都没听完就粗暴打断了人家。” 凯撒:“世界上最纯洁的人,是个妓女,你信?” 麦加尔:“信啊,谁还没个父母啊!” 凯撒:“……” “冷笑什么,”麦加尔一溜小跑跟在船长屁股后面,俩人走的速度很快,其他人在后面有意无意地被拉出了一小段距离,海象员同志东张西望了一下,然后做贼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凹凹凸凸的金属物,抓过船长大人的手胡乱塞了进去,“喏,喏,送你的。” 麦加尔乱七八糟地说,他低着头,没好意思去看凯撒的表情。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之后,男人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东西捏在指尖,借着街道两边灯红酒绿的光亮,看清了手中的东西——一个制造极其粗糙,审美有待参考,一看就是从地摊上淘来的工艺品,是个狗脑袋,俩眼睛还是用劣质玻璃冒充的红宝石。 这东西握在手里,有那么一刻,无语至极的凯撒认为麦加尔这是在无声地挑衅他——后来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货智商可能没那么高,最终他没有武力相向,勉强将那个莫名其妙的玩意儿随手塞进了口袋,并且评价:“恩,收下了,很丑。” 麦加尔:“……这种时候,就算是礼貌性的也该说‘谢谢’吧?” 凯撒拧过脑袋,那张英俊的狗脸半隐在黑夜之中,他微微低下头,凑近并肩走在他身边的海象员,俩人几乎鼻子贴上鼻子,半晌,船长大人十分认真地回答:“说不出来。” “特地给你挑的,”麦加尔蛋疼地说,“你就这么胡乱塞进口袋里了。” “它是我口袋里最次的东西。”男人直起身子,拉开了距离后淡淡地说,“光这一点,已经很光荣了。” 麦加尔:“冷酷无情无理取闹,你真的好残忍好残忍好残忍——” 船长大人冷笑一声,完全免疫地讥讽道:“你更残忍,自己出去一个下午,花光了我的十个金币不说,就给我带回这么一玩意。” “……” “今晚要是得不到关于人鱼故乡的重要线索,我就养不起你了。” “神马?”儿子震惊了,“逻辑在哪!” 爸爸淡定地看了儿子一眼,后回答:“心累。” 生平第一次,麦加尔忽然觉得有点理亏——他不敢告诉凯撒,那十个金币是他一时脑抽风活该被骗了个死去活来。只敢打破牙往肚子里吞含着血泪装作一脸天真无邪地告诉主子,他一时没忍住,把那十个金币在某个“异常卓越的”路边摊吃光了——当然,这个理由并不是什么高明的借口,但是好歹符合他本人的尿性,船长大人只是冷笑一声,大手一挥将他放进了“那群猪”的队伍里。 当晚为了圆谎,他还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俩口,就装逼无比地放下了餐具,捂着饿得狂叫的肚子微笑着说:我好撑。 说起来都是泪。 但是那玩意好歹今晚装进了凯撒的口袋。 总有一天,麦加尔有信心能把它挂在大狗的脖子上——就跟狗项圈儿似的,带上了,不仅仅是怕它跑丢,还是为了跟全世界宣布:此货有主,生人勿进。 第69章 想象着浑身金贵的船长大人脖子上总有一天会挂着一廉价地摊货,海象员同志咧嘴笑了笑,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屁股上的刺青,那里开始结疤了,有些痒,但是如果指尖用力摁上去,还是会觉得有点痛—— 妈的,这感觉,就像爱情。 自己把自己牙酸倒了一大片,正酝酿着语言把旁边某只狗也抓过来酸一下,忽然啪地声响,手腕一痛,麦加尔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才发现身边的男人正黑着脸望着自己,于是莫名其妙地挑起眉:“你干嘛?” 话一问出口,凯撒就开始冷笑,这熟悉的笑容一出现,麦加尔这才想起来——这几天过来,大狗最不待见的就是看见他伸手去挠屁股,每次看见轻则语言嘲讽,重则直接拖过来狂揍——估计这会儿边走路边挠屁股蛋的行为严重触及了船长大人的底线。 “我就挠一下,痒啊!你伤口结疤时候也会痒吧?又不是神仙,还能圣洁得光吃不拉?” 凯撒不理他,径自往前走自己的。海象员同志不挠了,颠颠地追了上来伸手就要抓他,船长大人脸一黑飞快地躲过去,龟毛病发作地问:“挠完屁股洗手了吗?” “我他妈又没伸手进去挠!”麦加尔理直气壮地说,“隔着裤子呢!” “你裤子就干净?!” “不是我的裤子,”某个贼笑嘻嘻地说,“今早晨我从你柜子里拿的,质量不错,就是腰粗了点,你要不要考虑下减肥——啊——你打人!妈蛋,你这叫恼羞成怒懂不懂懂不懂——” 后面一群糙汉子海盗开始咧着嘴乱七八糟地偷笑,雷克走在最前面,仗着自己是大副笑得最大声,雷克旁边的巴基尔是船医,不仅仗着整条船队上千人就指望他一个,还仗着他刚拿到手的六百个金币薪水可以随便扣,还敢扯着嗓子吼俩句“在一起”“你俩赶紧在一起世界就清静了”。 身边是一蹦一跳像个苍蝇似的嗡嗡嗡的海象员。 船长大人黑着脸像个包公走在前面健步如飞,觉得自己身边这辈子也没这么热闹过。 他头疼,怎么当初就脑子一抽捡回来这么一祸害。 走到帝特酒吧门口,后面那群人还在嘻嘻哈哈,麦加尔从他身边滚蛋了,凑到雷克他们的队伍中开始交流感想,船员们多半是在讨论“船长平时有多凶”,海象员的中心论点是带着炫耀的语气说“我跟你们说船长早上刚起来时候头发是翘起来的”—— 麦加尔在怒风号上的群众基础向来不错。凯撒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他自己二逼的个性问题,还有就是因为经常犯错受罚被打发到基层干活时打下的厚实群众基础……现在看来,大概还有个原因是因为他是整个怒风号的八卦中心——怪不得现在就连擦甲板的都知道相比起淡啤酒船长更喜欢威士忌,如果没有威士忌,朗姆酒也勉强可以。 多年来,凯撒艰难保持的那点儿属于船长的神秘感,就因为屋里养了个怒风号八卦分队小队长到此宣告结束。 帝特酒吧门口,已经到了夜里最热闹的时候,酒吧里,人群的喧哗嬉闹声已经透过隔音效果并不那么好的门传了出来,船长大人在酒吧门口站住了脚步,他停下来的时候,身后队伍里的笑声小了点,当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群熊壮士们的时候,笑声又小了点,当他冷艳高贵的目光从人群脸上一扫而过,淡淡地询问“笑什么那么开心”时,他身后的这支队伍,终于又成了传说中那个凶残、冷血、战无不胜的怒风号先锋队。 凯撒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转身率先推开了酒吧的大门。 几乎是推开门的第一时间,凯撒就嗅出了一丝不对劲——尽管酒吧老板还是笑脸盈盈地迎了上来,但是从对方的笑容中,男人还是多少看出了一点儿强颜欢笑的味儿。 酒吧里的人也是,之前的喧闹声不见了,每个人都放下了酒杯转身瞪大眼看向门口站着的人,那表情……就好像凯撒拿着个喇叭站在门口宣布世界末日一小时后来临似的。 将衬衫的领口扯松了些,露出里里面晒得黝黑象征着健康性感气息的皮肤,男人骨架结实,身材高大,腰间佩戴的火枪上的宝石也闪闪发亮价值不菲,整个人散发着成熟的男性魅力,迎着妓女们发亮的目光往酒吧深处走去,凯撒的脸上缺乏多余的表情。 这时候,酒吧老板脸上的不安变得更加明显。 那沉重的马靴踩在松软的木地板上发出的吱呀声,一下下地,就好像踩在他的心脏上——就在酒吧老板即将心脏停止跳动身亡之前,男人终于停下了他的步伐,转过身,“枝枝呢?” 当凯撒这么问着的时候,他的态度还勉强算得上温和。可是这老板却只顾着低头,屁都不敢放一个。这时候,凯撒却意外地笑了,这是黑色海狼招牌式的阎王笑,每次他露出这个表情,都代表着哪个倒霉蛋准备遭殃了—— “说吧,”船长大人淡淡地说,“那个垃圾在哪?” 哪个?站在船长身后的众人面面相觑。 肯定不是在说那个叫枝枝的女人……虽然本性凶残任性又不讲道理,但是凯撒好歹还是会在女人面前装腔作势,不然海上绅士的称号也不会落到他手里,雷克耸耸肩,表示跟着船长那么久,从来没听过他用“垃圾”形容哪个女人的—— 所以,这是说谁呢? 麦加尔站在雷克旁边,万分同情那个酒吧老板,但是此时此刻,已经学聪明的他是不会随便上去充当炮灰的(……),受着吧老板,闭眼一咬牙一跺脚就—— 哐—— 麦加尔:“……” 摸了把汗,深刻觉得这么多天频繁挑衅船长威严的自己居然能活下来十分不容易,海象员后退一步,再次往大副身后躲了躲。 在他的不远处,将脚从大窟窿中抽回来,船长脸上的表情淡定得就好像踹翻了整个吧台的那个是不是他似的,酒吧里客人已经跑走了一大半,剩下的特殊行业姐姐们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天不怕地不怕继续俩眼放光盯着霸气侧漏的男人—— “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阴沉着脸,船长大人脸上似乎随时酝酿着一场暴风雨,即使还没有做出太出格的表现,然后此时,怒意已经毫不掩饰地侵染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瞳眸,黑暗摇曳的煤油灯中,那瞳眸的颜色似乎变得更深了些,冰冷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在酒吧老板的身上刮来刮去。 那酒吧老板看上去抖得简直就差跪地上了,麦加尔皱起眉,不得不为老板不适时宜的沉默而感到智商拙计。 “看来你的诚意不到家,我只好用我自己的方式来找了。”男人冷笑一声,背对着身后一群凶神恶煞的海盗,懒洋洋地抬起手挥了挥,扔下简单明了的俩个字—— “烧了。” 你不给我人,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的店,等什么都成灰烬了,我就不信还不能把那个人找出来——这是凯撒式的强盗逻辑,从前雷克笑着告诉麦加尔,凯撒跟人家玩儿谈判的时候,多数情况下喜欢用枪顶着人家的脑袋谈判,那时候,麦加尔当雷克在抹黑船长,坚决表示不信,但是今天,他信了。 看着一群海盗嗷嗷叫着打破煤油灯,咬着烟头将里面的煤油撒得满沙发都是,酒吧里的客人们惊鸟状逃散而出,雷克哼着变调的歌将手中闪着星火的烟头弹出,准确地落到刚才还坐满了人的沙发上,火光窜起迅速蔓延—— 站在一群疯狂欢快大小的海盗们中间,麦加尔不得不信。 杀人放火,还真他妈的不只是一个形容词,它就像昨晚那个“问”字似的,对于这群臭海盗来说,是个形象得不能再形象的……日常行为动词。 当雷克举着椅子要去砸窗户的时候,作为一个文明的文职人员,麦加尔深深地感觉到了蛋疼,他拍拍老大的肩,说:“算啦。” 凯撒头也不回,听上去像是嗤笑一声:“看不下去了?” 麦加尔:“……一点点。” 船长大人不做回答了,抬起脚,嫌恶地踹了脚已经整个儿瘫软在地上的酒吧老板,声音里透着十二万分的不耐烦:“那你想个办法让这个废物开口说话,我要找的人在哪。” 麦加尔:“好,等等……他尿裤子了。” 凯撒:“……那还是不要靠近他好了,脏。巴基尔?” 文明的、从头到尾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巴基尔:“干嘛?” 将手插进口袋,船长大人慢吞吞地转过身,目光在俩名文职人员中间转了一圈,道:“把麦加尔的眼睛蒙起来,扔门口去,烧完再拖进来。” 麦加尔:“……” 那边雷克已经拆了窗户,正带着冲锋队长冲向酒架——他们也不喝,也不抢,就是砸,砸烂了烧。 麦加尔看地上的酒吧老板,这货心疼得脸都绿了。海象员同志愣了愣,有点儿闹不明白,究竟是谁才让这酒吧老板袒护成这样—— 也就是这时候,从走廊深处,有一扇门吱呀一声地,打开了。 凯撒顿了顿,他抬起头,目光凝固在黑漆漆的走廊尽头。 三秒后,男人抬起手打了个响指,就好像这群海盗都长了第三只耳朵专程挂在船长周围似的,一片哐哐瞎响的暴力打砸几乎同一时间停了下来,雷克啧了声,扔开了单手拎手中的椅子。 椅子呯地一声撞到墙上,这是酒吧里最后的一声巨响。 麦加尔踮起脚越过凯撒的肩顺着男人的目光往里看,走廊里,一个人形的身影正缓缓地走向外边—— 那个人影身形不高。 那个人有一头长发,走出来发尾一甩一甩的,像个少女。 恩,像个少女。 麦加尔撇了撇嘴,脚后跟兴致缺缺地落地了。 他早该想到,整个世界上,能把凯撒惹得浑身炸毛的,除了他的熊弟弟雷欧萨,其他人要么就是还没出生,要么就是已经死了。 看来他们晚了一步,为了同样的目的,拥有那个神奇指南针的黄蜂号船长同样来到了这里。 第70章 雷欧萨迈着他那中二少年专用的欢快步子,踩着快散架的木头地板一路走过来,脸上的表情自然得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在凯撒身后那被砸的一片狼藉鸡飞狗跳的帝特酒吧。他嘟起嘴,红润的面颊可爱又可恨,金闪闪的大眼瞪着他的哥哥,就好像被抢掉了心爱的玩具似的不满地埋怨道:“你好烦,我就知道你也会到这里来。” “这句话应该我说,大垃圾。”对于同母异父的弟弟,凯撒露出一个嫌恶得不行的表情,哼了声,“跟屁虫。” “神马!你才是跟屁虫咧!”雷欧萨炸毛,刷地一下抽出了自己的雪亮的刀子,“抢了老子的指南针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来一场正大光明的决斗,赢的人得到麦加尔,输的人立刻滚蛋!” 等等,赢的人得到麦加尔又是什么东西?谁批准你那么顺口就说出来了啊喂!麦加尔无语:“咦,喂,干我屁事?” “啊……”凯撒懒洋洋地拖长了腔调,用眼角瞥了眼满脸莫名其妙的海象员同志,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伸出手,啪地在对方屁股上面响亮地拍了下,然后十分狂霸拽地勾起他的唇角,态度恶劣地说,“可惜,这家伙已经是我的人了。” 麦加尔:“咦?……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凯撒转过头,扔个了海象员一个闭嘴的表情——于是麦加尔闭嘴了。其实吧……这父子俩并没有达到心有灵犀的地步,只是因为这个表情平日里儿子看得最多。 “什么!好卑鄙!凯撒你不要脸啊啊啊啊啊——居然偷吃!” 在雷欧萨大吼大叫得整个帝特酒吧的屋顶都要掀起来的吵闹声中,麦加尔前所未有的配合,立刻满脸柔情甜蜜地一把搂住船长的狗腿子,他点点头,无视身后大幅船员冲锋队长加船员一大票人等的沉默,笑眯眯地说:“哎呀,你说出来了……” 凯撒面无表情:“不小心就说出来了。” 众人:“……” 麦加尔:“虽然有点惊悚,不过这就是事实啦。” 众人:“……” 麦加尔:“谢谢大家的祝福。” 众人:……快滚去SHI才没有人要祝福。 凯撒沉默地往外抽了抽自己的手臂,然后发现自己的手被某个顺杆子往上爬的人抓得紧紧的,大有打死他也不松开的姿态——一副决定今晚就挂在凯撒身上的节奏。 分离合体不成,船长大人不耐烦地啧了声,抬起长腿,毫不留情地踹了脚不远处某个吵死人的红毛矮子,语气非常不好地命令:“吵什么,安静。带路,老子要见那个叫枝枝的女人。” “你谁啊,”雷欧萨非常不配合地翻了个大白眼,“我干嘛听你的。” “不然今晚你走不出这个酒吧,”男人眯起眼,点燃一根烟草叼在唇边,咬了咬烟屁股,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还有,刀收起来,小孩子不要玩这种东西……” 他顿了顿,又笑道:“再说了,十个你加起来也打不过我,臭小鬼。” 于是,雷欧萨又炸了。 麦加尔无语地望了眼凯撒,发现这家伙很有能把人家惹生气的本事。不过这副哥哥抽着烟调像个老头子似的侃未成年弟弟,弟弟气得哇哇乱叫还是乖乖把刀收起来的模样,还真是……意外的兄友弟恭。 于是,当雷欧萨转过身迈着金刚似的步子往前冲着带路时,麦加尔拍了拍他家主子:“其实你们兄弟感情不错嘛。” “你眼瞎。”吐出一口烟,船长显得有些不以为然地回答,“还有,放开老子,瘫痪了不能自己好好走路?像什么话。” …… 他们跟着雷欧萨来到一个地下酒窖,作为梅诺卡最好的酒吧,帝特酒吧还是有些存货的。光是那桶离麦加尔最近的葡萄酒就是个不得了的东西,这样的货色放在吧台上卖,一杯起码能卖三个金币——浓浓的酒香味儿扑鼻而来,地上有人们走来走去踩出的痕迹却意外干净,青石砖地面上散落着俩三根稻草,麦加尔听见不远处的红发少年似乎低声咒骂了句什么,然后一脚撩开了那些稻草,紧接着,一个黑色的环状物出现在他脚下。 雷欧萨轻而易举地拉起了那个起码上百斤沉的石板,一条通往更深的底下的石头楼梯出现在众人眼前—— 楼梯的尽头似乎挂了一盏煤油灯,光线昏暗,却勉强可以看得清楼梯不至于让人踩空——凯撒脸上面无表情,这说明此时此刻的男人还将信将疑,但是麦加尔却毫不怀疑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不是说他多相信雷欧萨,只要回头看一眼,酒吧老板那个像是被人扒了内裤似的表情就很好地说明了一切。 凯撒深呼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听起来非常冷漠:“你先下。” 他命令着雷欧萨——这个号称地中海第二把交椅的大海盗,理所当然顺手顺口得就像每天早晨天亮时他站在怒风号的最高处命令基层人员把甲板擦得更亮一点。 雷欧萨愣了愣,然后继续骂咧咧地往下走——麦加尔仔细听了听,地下室中,除了不时传出的哗哗水声之外,居然没有听见其他任何的声音,非常令人惊讶,黄蜂号的船长今晚居然是一个人来这里的。 “看什么看,真的就我一个人啦!——要弄死你也要光明正大的来,谁稀罕暗算你!”红毛少年没好气地跟他那个态度恶劣的兄弟抱怨,“因为那个女人只愿意带我一个人下去。” “你的字典里还有‘光明正大’这四个字?” 凯撒冷笑,弯腰跟着走下去,然后是酒吧老板,然后是麦加尔——之后挤挤攘攘的是怒风号的那一大票凑热闹的。 走下地下室,在凯撒的示意下,酒吧老板情不情不愿地挂上了灯。不知道从哪儿吹来一阵寒风,摇曳的煤油灯忽闪忽闪的,澄黄的灯光随着灯芯被点燃越来越亮,最终终于照亮了整个地下室—— 眼前出现的景象让所有人惊异得不由自主陷入沉默。 就连船长大人叼在唇角的烟什么时候滑落在地了,似乎他也没有察觉。他蹙着眉,微微抬头,几乎是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面前的这池海水。 此时此刻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副由无数巨型岩石砌成的围墙,水花声从围墙后传来,围墙连着地下室的墙壁,在斑驳的墙壁上似乎是被人工开凿出了一个巨大的洞穴,海水大概就是源源不断地从这个洞穴里流进来,形成了地下室的活水循环。 池中的海水颜色很深,几乎一点看不见水面以下的东西。并且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室内外温差的缘故,在围墙上方飘着一层浓浓的白雾,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只能听见围墙之后,海水被划开的声音,似乎在那池海水中,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的游动。 “一群土包子。”雷欧萨嘟囔着,“是枝枝在里面,她已经去拿那个木盒了。” 那个女人已经下去了?麦加尔和凯撒交换一个眼神,俩人互相较劲了一会儿后,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见海象员同志颠颠地一溜小跑,跑向围墙边那唯一的一架梯子。 “跑那么快干嘛,小麦加尔。”雷欧萨在后面不急不慢地说风凉话,“那个盒子就算抢到了你们也打不开,急什么急——” 红发少年话一落,忽然从围墙后面传来哗啦啦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只洁白的、如同碧藕般的手臂攀上了长满了青苔的围墙边缘,那双显然是属于女人的手臂上面全是晶莹的水珠——在梯子上扒着的麦加尔被劈头盖脸地浇了一脸,他抬起头,愣了愣,正想说些什么,正对上一双漂亮的双眸。 “是你!”那双瞳眸中立刻染上了笑意,“你果然还是回来了!” 枝枝双臂轻轻一撑,紧接着,整个白花花的身体从海水中破水而出,带起的水花卷起无数细腻的泡沫,她赤裸着年轻的身体,长长的头发遮盖住胸前的隐私部位,轻轻将手中的木盒子放在围墙边缘,少女修长的腿迈开转过来挂在围墙边上,洁白的肤色和青黑的围墙形成了粗目惊心的对比。 在她的身后,动荡的水面上,隐隐约约出现一条有规律的波纹,那是有什么大型鱼类游过才会留下的水痕。 想到了之前提到的那条百年鲨鱼。麦加尔漫不经心地瞥了池中一眼,之后,沉默地伸出手,枝枝先是怔了怔,显然没有料到黑发年轻人会有这个举动,但是很快地,一个明媚的笑容出现在她漂亮的面容上,伸出手拨开了因为湿水而粘在脸上的头发,她抓住麦加尔手,一个借力,无声而轻盈地落在了地面上。 那只覆满了水草和贝类生物的木盒子,就放在枝枝脚边。 “这个木盒子放在这里很久了。”枝枝看了眼脚边之后,笑眯眯地说,“没有人能打开它,只有能够打开它的人,才能把它带走。” 凯撒:“我会想办法打开它,把它给我。” “不行,”枝枝撅起嘴,“如果你们不能打开它,我就要把它放回去了——木盒子必须交给那个‘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男人啧了声,似乎对这种莫名其妙的传说非常不以为然。 然而此时此刻,一直不说话的海象员却开口了,他脱下衬衫,在船长大人不赞同的目光下披上少女的肩,然后语出惊人地问:“枝枝,你要不要加入怒风号?” “什么?”船长大人被这忽如其来的插曲搞得愣了愣,“你脑子有毛病啊?” 麦加尔只是瞥了他一眼,几百万年没人敢给他这种眼神的凯撒大爷难得噎住,满脸无语地看着他的海象员在他面前勾搭女人。 麦加尔:“要不要?” 枝枝先是表现的似乎很惊讶,然而,她想了想,笑容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少女抓紧了身上的衬衫,往麦加尔怀里蹭了蹭:“怎么,要买我呀?” “恩。”海象员点点头,居然异常认真。 不远处的船长大人差点被他这声理直气壮的“恩”气个半死——搞什么,谁批准的?你恩个屁! “我是酒吧里最红的舞女,所以赎金很贵哦,”枝枝凑近了麦加尔,笑眯眯地说,“要五千个金币呢。” “没关系,”麦加尔淡淡地说,“问船长借呗。” “狗屁!”在雷欧萨幸灾乐祸的目光下,凯撒很艰难地压抑住把黑发年轻人拖过来暴揍一顿的欲望,“老子才他娘的不借给你!” 麦加尔:“快点啊,少废话,钱拿来!” 雷欧萨:“啊啊啊不公平o(≧口≦)o,我也要到怒风号去!” 不爽到极点的船长大人:“好啊,来啊,几百艘船的甲板等着你去擦。” 雷欧萨:“那我要和小麦加尔住在一起!o(≧口≦)o” 不爽到极点的船长大人:“不好意思,他跟我住。”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儿子翅膀硬了要娶媳妇。 最终的结果是凯撒黑着脸,给满脸是血的酒吧老板写了个价值五千个金币的欠条。 …… 天亮之前,手中拽着那只木盒子,身后牵着一只多出来的红毛矮子和一名妙龄少女,比来时更强大的队伍踩着月光,听着耳边的酒吧里喧闹异常沉默地走在来时的路上。 还是由麦加尔和凯撒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想跟上去的雷欧萨被雷克用暴力强行留在了后面。 船长心情恶劣,闲杂人等勿进。 花了船长巨额的海象员同志老老实实,一路上连废话都少了不少。船长大人先是觉得自己花五千个金币买了个难得清静,路走到一半,越想越不对劲——猛地转过头,微微眯起眼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凯撒凑近麦加尔,一把粗暴地拽住后者的衣领拽近自己压低声音问:“我要是不答应给你钱买那个女人,你怎么办?” 麦加尔回望他,黑色的瞳眸在黑夜中却显得异常晶亮,那双狗眼很真诚很坚定:“不怎么办,无论如何也要把她买回来,哪怕是在酒吧跳一年的脱衣舞。” 众人:……谁要看! 凯撒:“哼。” 麦加尔:“你哼什么哼。” 凯撒松开海象员的衣领,满脸不屑:“跳脱衣舞?谁要看。” 麦加尔:“……你管我,灯光那么暗,谁管我长什么样。” 众人:……还真想得开。 这番话却让凯撒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忽然停下步子猛地转过身:“怎么,你这是要给我戴绿帽子?” 众人:神马!——船长你!! 麦加尔:“……?” 凯撒:“胆子不小啊。” 麦加尔:“……” 凯撒:“明天给老子滚去擦甲板,天黑了去雷克船上,少在我船上碍眼。” 麦加尔:“为什么?凭什么?” 凯撒:“凭我是船长。” 麦加尔:“船长就能随便吃醋了?” 凯撒:“我没吃醋,滚。” 众人:……你们两个快住口。 麦加尔:“那枝枝怎么办?” 凯撒:“你买回来的宠物,还让老子替你养?人给你买回来了,要怎么用,自己看着办。” 麦加尔:“不可以是给你戴绿帽子的方式?” 凯撒:“……” “啊?”海象员同志贱兮兮地凑上去追问,“你说啥?大声点儿。” 凯撒又哼了一声,黑夜中,男人的声音仿佛被海风吹散,却又显得异常坚定不移。 “不可以。” 第71章 于是一夜过去,太阳拨开迷雾,从船舱打开的窗户里洒进来照亮了大家白花花的屁股腚。所有刚起床的怒风号船员甚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揉开眼屎,惊恐地发现他们的船队队形发生了可怕的变化—— 原本几十条船的大型船队忽然变成了上百条船只的巨型船队,原本清一色飘扬着德国的旗帜里,不太和谐地有规律冒出几面西班牙帝国旗帜。梅诺卡的码头被塞得满满当当不说,当凯撒黑着脸下令起航,船队吱吱呀呀活动了起来……上百规模的船队俨然成了海上霸王,百条船只井然有序排列整齐拉成了长长的队伍,等到最后一艘船离开岸口的时候,主船怒风号已经开始出了几个海里那么远的距离了—— 而从前并驾齐驱的主船和大副船只的旁边,今个儿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另一艘和怒风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三栀大桡船。 有趣的是,这艘三栀大桡船不久前才对黑色海狼的船队搞过偷袭,哪怕它化成灰,对其恨得牙痒痒的怒风号船员也是认得的——这山寨版的怒风号,整个地中海上只有一艘,不是黄蜂号,还能是谁? 不过今早从头到尾也没看见那红毛矮子精力过度的大吼大叫,看样子,黄蜂号的船长好像不在自己的船上? ……搞不懂。 主船怒风号的船员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莫名其妙与黄蜂号搞合体的震惊与抗议,船舷那边又传来了一个糙汉子的大吼大叫,于是一群人扔下早餐呼啦啦地冲向八卦中心点,几十个船员扒在船舷一侧使劲儿伸头往下望,搞得怒风号船体都变得倾斜—— 没人发现,晨练完毕赤裸着上身的怒风号船长此时此刻正站在三层楼的甲板上,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哇,女人!” “漂亮妞儿!这是什么!船员福利吗?!” “嘿,小妞,早上好啊!” …… 人们兴奋地发现,怒风号的右边船舷上,此时此刻牵着一根长而粗的麻绳,麻绳从船舷开始,紧绷地连接着一艘小渔船——就像一只大狗牵着小狗遛弯儿似的,怒风号拖着这艘小船平稳前进,最美的是,各种设备齐全还具有船舱的小渔船上面蹲着一个妙龄少女,此时,这傻妞正扬着灿烂的笑脸,和一群饥渴过度的海盗们大声地问候早安。 本着女人不能上船的基本规矩,给奴隶买了宠物之后,船长大人走到怒风号面前才想起来还得给宠物买个笼子。 于是凯撒阴沉着脸,转头踹开早就打烊的船只贩卖商的店门,给枝枝买了艘不错的渔船,又花了三百金。 一晚上花费了五千三百个金币,哪怕是凯撒,都会心疼得脸泛绿。 点燃一支烟草,抹了把身上因为清晨训练而冒出的薄汗,船长大人眯起琥珀色的瞳眸,不动声色地转身回到船长休息室内—— 昨天才下过了雨,今早清晨的阳光将那些湿润的气息都蒸腾了起来,船舱里尤其闷热潮湿。此时在凯撒身后的船长休息室里异常安静,除了走向甲板的窗户打开射进一丝丝阳光,里面一片昏暗,气氛安详的仿佛不像是清晨已经来临——宽大的床上,隆起一个巨大的鼓包,正随着鼓包下的人的呼吸均匀地起伏。 冷哼一声,觉得十分碍眼地移开视线。拉开扶手椅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黑暗之中看不清男人的面部表情,点燃了一根蜡烛,昏暗的光芒只够照亮办公桌那一块范围,却丝毫影响不到大床所在的方向。 凯撒长手一伸,顺手捞过了昨天被随手放在办公桌上的那个神秘木盒子——叼着烟,随手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价值不菲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开始清理木盒上面的水草和贝类寄生物,烟雾朦胧之间,木盒古朴精致的雕刻纹样渐渐出现在男人的眼前…… 男人这才发现,木盒上面甚至没有锁,却如同用什么东西粘合住了似的,木盒上甚至看不见盖子和盒身的连接缝隙……暴力破坏的想法只是稍纵即逝,在海上那么多年,黑色海狼什么宝贝没见过?异常珍贵的秘密文献装在特殊工匠制造的盒子里,暴力破坏直接启动里面的小机关将里面的文献一齐破坏掉的那种亏,他也不是没吃过。 皱皱眉,大手试探性地捏住木盒两端,微微使力——三秒后,手下纹丝不动的手感让男人露出一个稍显错愕的表情。 搞什么?居然真的打不开。扔开盒子,有些茫然地将烟屁股从唇边拿开,船长大人难得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想起了那个名叫枝枝的女人腔调的话——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那是什么鬼东西,鬼魂?幽灵?还是怪物? 呵,他妈的。 无奈地勾起唇角,难得露出一丝烦恼的船长大人将目光凝固在了办公桌的一角…… 直到床头那边一声嚣张又刺耳的扯呼声将他的意识拉回现实。 “……”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当你在烦恼的时候,他就会不知死活地跳出来提醒你他活得多自在。露出阎王表情冷冷一笑,从扶手椅上站了起来的男人迈开长腿三俩步杀气腾腾地走到床边,大手捏住隆起的薄毯一角,面无表情地用力一掀—— 手上拽着薄毯的动作一僵,大床中央的情景让船长大人额角青筋跳了跳。 昏暗的光鲜中,冰冷的琥珀色的瞳眸对视上了一双镇定的金黄色大眼。 似乎丝毫不意外凯撒的忽然出手,安安心心地躺在男人的床上,红发少年的头发因为被薄毯带起显得有些凌乱,然而对方显然并不在乎,冲男人露出一个无声的胜利微笑,将拦在手臂里睡得像头死猪的黑发年轻人往自己怀里摁了摁,雷欧萨伸出手,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压在自己的双唇上。 凯撒:“……” 雷欧萨:“嘘,早安啊,哥=3=。” 凯撒:“……” 麦加尔:“大狗……?么么哒——呼——” 啧,蠢货。英俊的面容上不动声色,船长大人扬起眉,冲床上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上他的床的红毛矮子无声地用口型说:从老子的床上滚下来,垃圾。 雷欧萨嘻嘻一笑,像是搂住宝贝似的,更加搂紧了怀中的人。额角突地一跳,男人忍无可忍地伸手去抓他,料想不到凯撒居然真的动手,匆匆忙忙地松开麦加尔,红发年轻人下意识地后闪,丝毫不见狼狈、动作极其轻盈地滚下了床—— 他落地,从腰间抽出火枪,上膛,瞄准,一系列动作无声无息,一气呵成! 被黑洞洞的枪口瞄准脑门,男人却毫不畏惧反而露出冰冷的笑,看也不看甩出手中的匕首,呯地一声闷响,匕首带着火枪整个儿飞了出去,重重钉在雷欧萨脑袋旁边的船舱墙壁上! 啊,早上起来还没舒活胫骨,这下正好。舔舔唇角,少年露出兴奋的笑容,就着单膝跪地的姿势飞快地从马靴中抽出把雪亮的匕首,弓起背,就像一只灵巧的猫科动物似的,猛地冲着凯撒飞扑而去—— 在那把雪亮的匕首眼看就要送到自己下巴跟前时,男人手腕一翻,顺手抄过放在桌子边的煤油灯,面无表情地对准同母异父的弟弟脑袋上砸去! 煤油灯应声碎裂,玻璃破裂间,鲜血夹杂在黏糊糊滑腻腻的煤油顺着红发少年的头上一路下滑—— 麦加尔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扒开眼,就看见不远处的激烈战斗。 麦加尔:“……” 每天早上起床都能看见亲兄弟自相残杀拆房子。 弟弟哟,你为何走向了这条不归路向哥哥举起了匕首! 哥哥哟,你为何不用沧桑的双手替弟弟顶起这片中二的蓝天! 只见男人面无表情加轻而易举地举起红毛矮子,毫不犹豫地往外一扔,呯嗙俩声巨响,一个木盒子从被推翻的办公桌上顺着地毯一路滚动,最后停在了打着赤脚站在地毯上的某人脚边。 麦加尔低头看了眼,觉得这木盒子似乎有点眼熟。 船长休息室的那边,从一堆航海图和文具废墟里爬出来,抹了把脸上的墨汁,少年一个俯冲重重撞在男人胃部,将其顶在墙上—— 麦加尔捡起了盒子。 掂在手上抛了抛,觉得有点儿沉手,应该是好木头做的(重点不对)。 然后在凯撒第二次将雷欧萨横着扔开时,麦加尔打开了它。 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它。 “……”年轻人的海象员同志愣了愣。 然后发出了面对假冒伪劣产品时才有的叹息和感慨—— “咦,这玩意盖子怎么这么松?” 第72章 那边雷欧萨和凯撒已经停止了兄弟互相斗殴,此时此刻,俩人正隔着一张桌子的废墟,雷欧萨呼哧呼哧地喘着出气,金黄色的瞳眸瞪得大大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凯撒不理他,从地上捡起了一只水晶杯,顺手抄过旁边保存完整的酒架子上的一瓶威士忌往杯子里倒了点,雷欧萨看见了,嘟囔着踹了脚桌子的废墟,从底下也扒出一个水晶杯,举到凯撒面前,理直气壮地说:“我也要!” 船长大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小孩子不能喝酒。” 雷欧萨十分不屑地切了一声,一把夺过同母异父的兄弟手中的这瓶显然昂贵高纯度威士忌,丝毫不心疼地给自己倒了大半杯。 俩杯酒各自握在双方的手里,谁也没喝。 这会儿又用眼神杀上了。 麦加尔看得蛋疼,完全不知道这俩货到底又想要干嘛,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盒子——盒子内部很深,船长休息室里光线又暗,他看不清那里面究竟有什么,只是拿在手里,隐约能觉得里面有液体状的东西——凯撒向来不喜欢人家动他的东西,本着高调做人低调做事的原则,海象员同志默默地将盒子重新盖了回去。 为了确定那个松得要死的盖子不会滑落,他还特地用手摁了摁。 在船长休息室的另一边,凯撒手腕一动,杯子中的威士忌稳稳当当尽数泼到了雷欧萨的脸上—— “滚下我的船,别让我再看见你。”男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倒是缺乏笑意地勾起一边唇角,懒洋洋地拖长了腔调,“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你怎么没躲开呢?” 雷欧萨哼了声,烈酒烧着脸上刚刚打斗时候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淡黄色的酒液顺着红发少年的头发一滴滴往下滴落,然后他抹了把脸,另一只手抬起来,半杯酒一滴不剩地泼到了凯撒脸上—— “还给你的。”少年的眉眼间多出一点儿得意的神情,就好像他多泼了一点占了便宜似的,“你怎么不躲开啊?” 凯撒随手丢开杯子,将手边翻到的扶手椅扶正,一屁股大老爷似的坐了上去:“滚下我的船,矮子,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你的黄蜂号在隔壁。” 男人一坐下来,这回站着的雷欧萨终于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了——红发少年显然对现在这个角度非常满意,鄙夷地谢了凯撒一眼,他露出了个讥讽的表情:“没问题,麦加尔给我,木盒子给我,老子这辈子不会再上你的怒风号。” “嚷嚷什么,威胁谁啊?给你你也打不开。” 男人嗤笑一声,很是不屑。粗糙的拇指指腹缓慢地摩挲着自己的下颚,那儿几天没打理已经生出了一些青色的胡渣,翘起腿老佛爷似的坐在他那张扶手椅上,周围一片狼藉,男人却从容得就好像自己坐在一堆黄金里似的,琥珀色的瞳眸微动,最后越过雷欧萨,定格在不远处举着什么东西雕像似的站在原地的海象员身上。 那眼神让麦加尔觉得要大事不妙。 “醒了啊?”男人勾了勾手指,就像叫宠物似的,“过来。” 毫不犹豫地,麦加尔屁颠颠就过去了。 然后就像个小太监似的,将手中的木盒子放到了凯撒手上——阳光从身后洒进来,一缕光线照在男人手上,于是黑发年轻人这才看清楚,这个木盒子就是昨天枝枝从水底下捞上来那个……他头皮炸了,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啥出息地闭上了嘴,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 他默默地看着凯撒用各种角度试图掀开那个木盒上的盖子——要不是男人手背上的青筋都因为使力而凸起,他甚至会以为大狗在逗他玩儿。只见男人换了几次着力点,奈何手中的木盒还是纹丝不动,冷笑一声再次放弃,凯撒大方地把盒子递给了对面嚣张跋扈一脸跃跃欲试的雷欧萨。 红毛少年一把夺过木盒子,然后以各种姿势尝试打开——就差抱着那个木盒子在地上打滚了。 “打不开的,”坐在扶手椅上,男人单手支着下颚,脸上缺乏多余的表情,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别费力气了。” 雷欧萨目光一顿,然后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回了地毯上,宝贝似的抱着那个木盒子不撒手,漂亮的小脸气鼓鼓的:“我不管,反正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我不可能让那个女人把盒子再原地放回去。” 凯撒没说话,但是至少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这一次他们兄弟的意见难得一致。 不过看出来的只有小太监麦加尔,雷欧萨当然没看懂,红发少年挑起眉,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哥哥发表意见。 凯撒不耐烦地啧了声,挥了挥大手:“看什么看,当然。不然你以为我花五千三百个金币把那个女人带上是为了什么——因为我的小奴隶心血来潮忽然想养一只小宠物?” 麦加尔:“居然不是吗?” 凯撒:“当然不是。” 麦加尔:“……” 海象员同志决定不告诉凯撒他能打开这个盒子,让他抱着这个打不开的盒子郁闷一辈子。 “如果你想要宠物,下一个港口可以到黑市去选一只猴子……用的钱从你自己的工资里扣,以前基尼睡觉的地方可以借你。”男人慢吞吞地把没说完的话说完。 海象员同志乌云转晴,春光灿烂。 两人你来我往和谐无比,看得雷欧萨气得吐血,因为此时的凯撒已经间接和直接地回答了他的俩个问题—— 关于盒子和麦加尔。 盒子,你打不开,拿走也没用。人,是老子的,想带走?死了这份心。 更让他爆血管的是,麦加尔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 雷欧萨和凯撒同时挑起眉。 放平常,现在麦加尔已经被船长大人从窗户扔出去在甲板做自由落体了。但是瞥了一脸雷欧萨脸上吃错了药的究竟表情,凯撒很满意,难得没有挣开。 麦加尔想了想,心想这个姿势好像有点不太对。于是放开了男人的手,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慢悠悠地说:“大狗,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在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偶然。” “没听过。” “那个什么呢……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你疯了么?”男人一点也不感动地说,“我只是发现,你说情话的本领很糟糕,闭嘴,不要在外人面前丢我的脸。” “……我只是想表达,我把你捡回来,你把我带上船,这他妈都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这是黑色海狼最不信的东西。冷笑一声,男人脸上看不出喜怒,平静地对视上那双在昏暗的烛光中闪闪发亮黑珍珠一般的瞳眸,淡淡地说:“你在试图拿我最不相信的东西来说服我。” “我要是说服你了呢?” 男人沉默了,宽大的椅子上,他换了另外一个更加舒服的坐姿。一条长腿嚣张地搭在扶手椅上,他的身体微微倾斜,长臂一伸,准确地捏住了黑发年轻人的下颚,他微微使力将手中的人拖向自己,直到俩人变得非常、非常接近—— 近到他们的鼻尖几乎碰到了鼻尖,冰凉的触碰,呼吸间满满都是对方的气息。 麦加尔那双眼睛难得沉浸,他波澜不惊的双眸对视上男人饱含戏谑的琥珀瞳眸,他眨眨眼,睫毛微微颤抖,眼底却是毋须质疑的肯定。 “我要是说服你了呢?” 他再一次问。 说话时,湿热的气息喷洒在男人面颊上,微痒。 男人笑了。 他松开黑发年轻人的下颚,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对方的脸上,英俊的脸上露出笑意,他发出低沉的笑,那仿佛从嗓子里的沉笑让男人多了一份霸气和狂妄。 凯撒伸出手,神情慵懒地揉乱了黑发年轻人的头发。 “那我就是你的了。” “咦?” “说服我,我就是你的了。” “……” 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然后全部的血液从脚底逆流而上冲上头顶。 麦加尔默默推开男人,捂着鼻子蹲在一旁用了三分钟来整理自己的情绪。 三分钟后,他站起来,抹了把脸,从雷欧萨手中拿过那只木盒子。将它慎重地摆在男人的面前,然后,麦加尔用一根手指,推开了它的盖子。 船长休息室中,安安静静,几乎只能听见彼此呼吸发出的微弱气息声。木盒轻巧的盖子落在桌面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阳光下,木盒中溅起一小朵水花,水珠飞溅,落在了黑发年轻人的手背上。 阳光从身后的窗外洒进,这一次,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一个百年尘封的木质盒子中,盛着一汪清水,清水里,一条小拇指长宽透明的小鱼正欢快地游来游去。 凯撒:“……” 雷欧萨:“……” 麦加尔笑了笑:“你是我的了。” 那句话说得真好,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麦加尔决定,从今天开始,他又相信上帝了。 第73章 从前从前,有一个男孩他总是生病,所以没有人肯陪他玩。直到某年冬天,天上降下了第一场鹅毛大雪,这个小男孩堆了一个小雪人,他问雪人:“我可以抱抱你吗?” 小雪人反问:“为什么?” 小男孩说:“因为我喜欢你。” 小雪人沉默的投入他的怀抱。下一秒,他听见小雪人轻轻在他耳边说:“我穿越四季,只为融化在你的怀抱里,谢谢你喜欢我。” 第二天,小男孩死于重感冒。 以上,我们将这个故事命名为“生命中无法承受之爱。” 在以实力证明“我来这世上只是因为你”的深情表白后,理论上已经“得到”怒风号头子的“生命中无法承受之爱”海象员同志坐在船长休息室的地毯上,思考——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三分钟前还信誓旦旦地说“好的,我是你的了”的男人,为什么此时此刻可以唱戏变脸似的,从红脸变黑脸,立刻摆出一副严刑拷打的模样。 说好的举案齐眉海上夫妻生活呢? 妈蛋的如胶似漆爱爱爱不完呢?! 没有,只见狂霸拽男人坐在扶手椅上,前提微微前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小奴隶。在围观了“单指开木盒”的奇观之后,船长大大的第一句话是—— “变态渔夫,你是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老子是要成为海盗头子的男人的男人。麦加尔坐在地毯上挑起眉,第一反应是凯撒在骂人——但当他抬头看到船长大人满脸纠结加犹豫的样子,麦加尔意识到,船长大人这是很认真地在问他一个眼下可能迫在眉睫的问题。 凯撒脸上的这个表情麦加尔不是没见过,上个月当男人亲手将一个强暴女人的船员送上绞刑架时,他也是这个表情——恩,换句话来说,麦加尔觉得,如果自己一个回答得不好,为了爱与和平,可能凯撒会一把火把他这个异类烧死也说不定。 …… 枝枝说,能打开木盒子的,必须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凯撒打不开,雷欧萨打不开,雷克也打不开。 从几百年后穿越过来的罗沉舟打开了,因为他是罗沉舟。 麦加尔陷入了沉默,在他的手边摆着打开盖子的木盒,传说中只有七秒记忆的小鱼在盒子里没心没肺地游来游去,它全身透明可以看到身体里的器官,尾巴上面有一点点的红色,当尾部灵活摆动时,会从木盒子里发出水花滑动的声音。 雷欧萨蹲在他旁边——麦加尔是第一次从这个小屁孩脸上看到这么真实的表情,不是生气,不是撒娇,也不是装可爱,他瞪着那双黄金色的大眼,死死地盯着麦加尔,脸上写满了担心……似乎就连雷欧萨也担心凯撒一个不高兴,拿麦加尔去烧了玩。 活了二十来年,到头来让一个初中生担心。黑发年轻人蛋疼地顿了顿,忽然就不计前嫌地想去伸手撸身边蹲着的红发少年的头发—— 手还没碰到他的头顶,就被凯撒出声阻止。 “要做我的人,就要有所觉悟,脏的东西不要随便伸手就去摸。” ……做你的人? 等等,主谓宾顺序好像出了点问题……麦加尔嘟囔着,在凯撒不满的目光下收回了爪子,他低着头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心不在焉地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毯子上的毛。无视了雷欧萨对着自己的呲牙咧嘴,凯撒难得耐心,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那张昂贵的兽毛地毯被小奴隶揪得秃了一块,这才屈指,敲了敲扶手椅,沉声问:“你是不是人?” 这狗屁问题问得真有水平。 麦加尔乐了,他抬起头瞅着凯撒:“我他妈不是人?你亲过摸过用过,你说我是不是人?热么暖么湿润么?” 黑色海狼被问得哑口无言,头一回,船长大人脸上露出一点儿尴尬的神色。 倒是蹲在一旁抓不住重点的雷欧萨语出惊人:“你们俩做了?” “没呢,”麦加尔斜睨凯撒一眼,“不过快了。” 凯撒:“……” 麦加尔:“愿赌服输嘛,么么哒。” 凯撒:“你怎么解释枝枝那句‘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没法解释,”麦加尔摊手,“这话又不是我说的,谁说的你问谁去。话说回来,你相信总有一天人类会坐着金属物体在云层上面像鸟一样飞吗?” 凯撒:“不相信。” “你看。”海象员同志再摊手,“那就是我的世界。” 凯撒脸上露出一丝鄙夷:“你是说你是神?你在耍我,恩?” “我操!我有那能耐能耍你?”大狗的狗脑袋神逻辑让麦加尔恨不得捶地,“谁告诉你飞天上的就一定是神了——算了,老子来自科技高发达文明社会,跟你们原始人说不清楚!” 麦加尔在说什么凯撒一个字也听不懂,但是至少他听懂了小奴隶说话的语气——高高在上的黑色海狼大人这辈子最不能忍的,就是有人胆敢在他面前秀优越。面色一沉,他站起身,轻而易举地将黑发年轻人从地上拎了起来,惩罚似地重重拍了下他的屁股,男人把他放在了自己原本坐的那张扶手椅上。 屁股被拍的地方不算很疼,不过有点麻麻的,搞得大脑都不好运作了。 麦加尔木着脸坐在柔软的扶手椅上,他的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扶手上,姿势标准得就像死刑犯坐在电椅上一个样——事实上,这是个非常好的比喻,因为凯撒站在了他的面前,双手撑在扶手边,男人弯下腰,那张英俊的、就连眼睛上那个刀疤都显得那么完美的脸几乎和他面贴着面,麦加尔眼皮挑了挑,觉得自己确实坐上了一张电椅。 现在海象员同志浑身都充满了电,活力十足得下身的小兄弟都要跳起了斗牛舞。 “你不是跟着东方人的船地中海的?” “不是。” “那你是怎么来的?”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泡在海里,我的国家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全部不见了,老凡特把我捞起来的。” 麦加尔老老实实,他知道凯撒这是又玩起了他的必杀绝技色诱术,然后他只负责站在大狗给他挖的陷阱旁边,邪魅一笑,拍拍屁股然后姿势优美地……跳下去。 麦加尔直起腰,更加贴近了男人:“我来自几百年后,在那里,船只都是金属做的,人们可以坐着交通工具在天上飞,从我的国家到德国只要十个小时。” 凯撒盯着海象员,久久没说话,他看着那双黑色的眼睛,似乎试图从对方眼里看出破绽……然而他没能成功,扬起一边眉,最终男人淡淡地说—— “胡扯。” “……” 麦加尔气绝。 这世界上最气人的事儿莫过于你撒谎的时候对方觉得你真是个老实的大好人,你好不容易说一句实话了,人家反过来质问你你他妈为啥要撒谎! 无视了坐在椅子上某个猛翻白眼的黑发年轻人,男人长手一伸,轻而易举地将那个木盒子放在了他们旁边的桌子上——力气有点儿大,盒子里的水溅了一桌子不说,连那条鱼都被抛了出来,小鱼在湿漉漉的桌面上挣扎扑腾着,吓得雷欧萨哇哇大叫,凯撒不理他,面无表情地捏着那条小鱼的尾巴把它扔回了盒子里。 麦加尔伸脑袋去看了看,随即惊讶地发现,无论他们怎么折腾,这木盒子里的水似乎永远也不会减少——他不禁响起了以前看到的某个新闻,说是香港的某个大佬花天价买了块破石头,那个石头神奇就神奇在把它放在空碗里,一个晚上就能莫名其妙地涨满一碗清水……后来好奇心害死猫,那个大佬忍不住想知道那石头其中的秘密,把那石头破开了—— 石头被一分为二,里面有一汪清水,一颗朱砂,还有一条透明的小鱼。 那条小鱼隔天就死了,几亿元打了水票,那个土鳖经不起这份儿刺激,也跟着跳了楼。 后来,有专门的人士出来说,这东西属于活化石,拥有几百年的历史,古代还不曾拥有指南针或者指南针失效的时候,航海家们专门养来用做航海指向,有个专有名词,叫“司南鱼”。 透明的小鱼,也是尾巴一点红,小拇指长宽。 麦加尔愣了愣,心里忽然觉得眼前这木盒子好像和伟大的祖国母亲又产生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沉思的海象员引起了船长大人的注意。 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扳正对准自己,他撑在扶手椅上,高大的身影完全将海象员笼罩了起来,如果无视旁边雷欧萨的抗议声,现在的气氛非常合适做些什么。 “你认识它。” 凯撒语气平缓,当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双唇几乎碰到了麦加尔的唇角。 他用的是陈述句。 麦加尔动了动手指,却没有回答。 觉得像,并不代表一定就是。 沉默之中,男人伸出手指,将那个精致的木盒推向麦加尔。凯撒压低声音,沉声诱哄:“你知道它该怎么用。” “……不知道。” 在一片寂静的船长休息室中,麦加尔干巴巴的声音响起,听上去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打开就不错了,你还指望我教你怎么用?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你以为是母鸡啊,生了鸡崽子就能指挥它该干嘛干嘛——而且人家的记忆只有七秒,早忘记我是谁了——” 说着,海象员同志顿了顿,撇撇嘴,不放过一切嘲讽凯撒的机会补充说明:“和你一样。你俩倒是说不定能有共鸣,要试试不?” 第74章 被拿着和鱼比拟,凯撒也不生气,他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在木盒子中游来游去的小鱼,将视线移开,随即用轻描淡写的态度如同春风和煦般温和地说:“我记性比你想象得好,变态渔夫。比如曾经你为了省一桶淡水和一张破旧的二手床单,想把我原姿势摆回海边,让我……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啊,对了,自生自灭;比如说你曾经无数次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摸我的小腹,自以为我睡得很熟,其实你怎么知道那里不是男人的敏感点,摸多了可能也会有反应;再比如……我还记得你在我的怒风号上有自己的专属房间,而现在我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你像个流浪的猴子似的整晚整晚睡在我的床上;你身为奴隶却还想养宠物,为了你的小宠物枝枝,我花了五千三百个金币;最后,不得不赞赏下,桌子底下那天——” 麦加尔:“……好了,闭嘴。” 男人笑了笑,换了个姿势斜靠在桌边,在麦加尔看来,这是象征胜利的姿势。他侧着身斜睨麦加尔,顿了顿后总结:“这么看来,我对你真好。” 麦加尔:“……” 没天理了这是。 …… 在凯撒的指挥下,麦加尔和雷欧萨俩个人老老实实地把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船长休息室简单地收拾了下——对于此等不公平待遇,俩个人不是没有抗议过,对于麦加尔,船长大人给的理由是“人是你招来的,他弄坏的东西你当时也必须负责收拾”,而对雷欧萨,船长大人的理由更加简单粗暴,“不收拾,就给老子滚下船”—— 谁的船谁是老大,所以在怒风号上,凯撒说的算。 呃,到了黄蜂号上嘛…… 麦加尔认为,到时候理由可能就变了,“谁的船谁说的算”可能会变成“谁是长辈谁说的算”,所以就算到了黄蜂号上,还是凯撒大大说得算。 凯撒大大万岁。 为了不被赶下船,雷欧萨蹲在地上一边大骂一边给他同母异父的哥哥收拾那些被打翻的宝箱,混在一起撒了一地的收藏品不仅要一个不漏地捡起来,还要给他们重新分类,限量版金币一个箱子,珠宝一个箱子,珍贵的匕首和火枪是要放在一起的,还有那些上等的蓝宝石和红宝石也不能混为一谈—— 地毯里那些摔碎的玻璃渣子是小奴隶趴在地上一点点地毯式搜索捡干净的,在自己的休息室里,凯撒通常喜欢光着脚走来走去,为了防止他那不怎么娇嫩的狗爪子踩到玻璃渣,麦加尔撅着屁股趴在地板上用他那五点三的眼睛找了半天——等捡完了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腰疼得直不起来,他指着大老爷似靠在床边眯着眼吧唧吧唧抽烟的男人的狗鼻子,恨不得把手中那一把玻璃渣子来个天女散花甩他一脸,海象员同志愤怒地说:“我他妈对你才是真好!” 对此,船长大人应了声,只有懒洋洋的一个单词一个拖长的尾音,翻译成中文不算语气助词只有俩字—— “感动啊。” 最后要把移位的桌子搬回原地时,凯撒才勉为其难地动了下手。当船长休息室中的一切恢复了原样,在麦加尔心惊胆战的注视下,男人拖着慢吞吞的步伐,满脸提不起劲儿的样子,赤着脚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然后宣布“好像是没有玻璃渣了”。 麦加尔感动地泪流满面,赶紧小太监状将船长大大请回了他的宝座。 木盒子被端端正正地摆在凯撒的办公桌中间,三个人端端正正地围着它坐了下来,围绕着“这到底怎么用”展开了讨论。 凯撒沉默。 雷欧萨觉得,这就是人鱼的幼苗,把它养大,再让它带路,自然就能找到人鱼的故乡。船长大人叼着烟嗤笑一声,显然没准备老掉牙了才找到不老泉—— “你以为我们全部都中了诅咒变得长生不死,有大把的时间耗着?只有玛格瑞塔和玛格丽特而已……”手指在空中虚点了下雷欧萨的鼻子,船长大人笑得嘲讽,“当然,你可以去问问玛格瑞塔,那么多年了你一点也没有长高到底是不是诅咒的另一种形式。” 雷欧萨最恨人家攻击他的身高。 要不是那木盒子放在桌子上,他看上去可能会毫不犹豫把桌子掀凯撒脸上去。 俩个人隔着办公桌用眼神杀了会儿,然后齐齐转向麦加尔——琥珀色的瞳眸目光淡漠冰冷,金黄色的视线灼热异常,麦加尔认为,自己遇见了传说中的冰火两重天。 于是他摇摇头,老老实实回答:“不知道。” 俩秒钟的沉默之后,显然从来没有对他抱有什么希望的船长大人淡定宣布,午餐后再议,退朝。 凯撒照例很龟毛,在他看来吃饭就该在吃饭的地方,所以他一个人去了船上专门用餐的地方。雷欧萨恨不得每一秒都黏糊着麦加尔,于是在被凯撒一通警告这不许那不行之后,他成功地做到了“麦加尔去哪我就去哪”,而麦加尔本人,则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俩面包,凯撒一走,他就顺顺利利地坐上了船长大大的那张扶手椅。 一个小时后,凯撒用完午餐,回来了。 踹开船长休息室的大门,只是一眼看见里面的那一幕,就足够让他气得起飞。 雷欧萨在办公桌前面,晒着太阳睡得四仰八叉,扯着呼震天响就像一只毛茸茸的蠢猫。而他的小奴隶则单手撑着下颚,正坐在他的椅子上,黑发年轻人垂着眼,阳光从身后洒进来在他头上形成了一圈淡淡的光晕,他正漫不经心地撕着手中的面包,撕下来的面包碎屑不是往自己嘴里塞,而是面无表情地往木盒子里扔。 凯撒不知道在他回来之前,麦加尔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循环了多少次。 他只知道,饿死的鱼他见得少,但撑死的绝对已经看到腻。 “你干什么?” 男人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琥珀色的黄色眼睛颜色变得更加深沉,他大步走到办公桌面前重重拍开麦加尔的手,啪地一声,刺耳得让两个人都愣了愣。 但是很快地,麦加尔做出了反应。除了刚开始的微楞,他脸上的表情始终如一,他抬起头,平静如水的视线从男人脸上一路下滑,然后停留在了与他相水平的腰际,那里挂着一把匕首,是鬼杀——自从几个月以前,这把匕首被凯撒从宝箱里取出来,就再也没放回去过,它不是在麦加尔手上握着,就是在凯撒腰间挂着。 雷欧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眯起金黄色的双眼,无声地盯着眼前的一幕,然后红发少年表示喜闻乐见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在凯撒犹豫的目光中,麦加尔抬起手长长地打了个呵欠,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坐的发麻的屁股,漫不经心地扫了雕像似的男人一眼,续而淡淡地说:“撑不死,急什么,老子刚喂了两点儿面包渣而已。” 男人飞快地扫了眼木盒子,水面上,确确实实只漂浮着俩点细小的面包渣滓,那条透明的小鱼冒出水面,一耸一耸地冒出脑袋,飞快地叮食。 麦加尔让开,让凯撒坐回了他的位置,然后爬上床去睡了个午觉——在晃晃悠悠又有些闷热的船舱里,他迷迷糊糊之间,看见凯撒从书架上取下了很多本厚重的书籍,那些书籍显然已经很久没有被翻阅过了,阳光下,扬起的尘埃几乎将男人整个儿掩盖在了光晕之后。 麦加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醒来的时候,夜幕已经来临。甲板上,整个白天都没有停歇过演奏的乐队已经停止了奏乐,仿佛一直在耳边的水手们醉酒的欢乐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这至少说明,时间已经晚得足够他错过晚餐时间。 周围很安静,只能听见挂在舱顶的油灯随着船的摇晃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麦加尔挪开挂在他腰间的雷欧萨的手臂,从床上爬了起来。 船长休息室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点起了油灯和蜡烛,昏黄的灯光不刺眼却足够勉强照亮周围的一切。办公桌后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弯着腰,单手撑着桌面,正低着头认真翻阅那本摊在桌面上的厚重书籍。凯撒的手边摆着一份羊皮纸,上面是他记录的一点儿东西,恩,肯定是他亲自写的,因为他手中还抓着一杆羽毛笔—— 那个装了小鱼的木盒子还放在男人手边,从男人淡定的神情来看……这鱼还活着,没让他给撑死。 麦加尔依稀记得,他睡着之前,凯撒也是这个姿势。 他爬起来,当赤裸的脚踩在地毯上时,微小的刺痛让他愣了愣,抬起脚,淡定地从脚掌里拔出一小点儿玻璃渣的漏网之鱼,抹了把血,将手中的玻璃渣随手扔到床底,他还是赤着脚,无声地走向办公桌旁。 “醒了?” 办公桌后的人头也不抬,却在麦加尔靠近他之前出声了。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很显然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甚至没有喝一口水造成的效果。 麦加尔又愣了下,老半天才想起来似的应了声。 “挪开点,”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你挡着光了。” 海象员拖过另一张椅子,放在办公桌的另一边,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这时候凯撒抬头扫了他一眼,然后很快地又重新投入了他的工作里—— 麦加尔看他忙了一会儿,想了想,问:“你问过枝枝了?” “问了,她说不知道。” “找到一点线索没?” “没有。” “吃了没?” “没吃。” “睡会呗?” “再找找。” “明天天不亮了?”麦加尔嗤嗤地笑,开启嘲讽技能。 凯撒终于抬起头,对视上了年轻人那双带着笑意的黑色眼睛,然后一字一顿地说:“睡不着。” “瞎鸡巴扯蛋。” 麦加尔低声骂了句,然后伸手就要去抢男人的羽毛笔,显然料到他会来这一手,男人动作比谁都快地往后缩,这一抢一缩之间,羽毛笔锋利的尖端重重划过海象员的掌心,伤口横跨了整整一个手心,伤口先是泛白,然后变得红肿,鲜血立刻从伤口处涌了出来,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腕哗哗往下流。 “哟呵,”麦加尔看了眼,蛋疼地说,“看你造的孽,老子的生命线都让你给划断了,王八蛋。” 凯撒没有回答他,麦加尔顿了顿,抬起头才发现,男人的目光就像着了魔似的盯着那个木盒。 麦加尔啧了声,顺着他的目光也跟着伸头去看—— 这才发现,刚才的动作中,有一滴血液不小心滴入了木盒子中。 奇怪的是,那血滴进木盒竟然没有晕染开来,反而就像是什么别的什么东西似的,凝固成了一小颗血色的圆球漂浮在水面,而那条透明的小鱼,也从水底游了上来,此时此刻,就好像白天在吃面包渣似的,探着头,一下一下地用脑袋将那滴凝固的血液拱向一个方向。 第75章 麦加尔微怔,随即抬头盯着天花板想了想,将脑水搅合了个底朝天,这才终于将记忆中上辈子在网上某个幻灯片里看到的那种永远顶着朱砂往南边游的小鱼和面前这条透明的、尾巴带一点儿红的鱼对上了号,他撇撇嘴,没想到这小鱼还真是司南鱼。 老祖宗的东西怎么跨越几个海域跑来地中海了? 麦加尔撅着屁股,盯着那条忙个不停地顶着自己的血液游来游去的小鱼饶有兴致地看了个老半天,而那边,凯撒已经走到了三层的甲板上,他站在甲板上睥睨着他的船队,船长大人的吆喝惊醒了睡梦中的所有人——原本匀速前进的船队就如同忽然在夜中惊醒的醉汉似的忽然热闹了起来,一盏盏的煤油灯点亮,星星点点的昏黄色光芒照在动荡的海面上,就好像天上的星星倒映在海中一样。 麦加尔捧着木盒子,远远地站在船长休息室里看着不远处亲自掌舵的凯撒,黑夜中千帆扬起,率领着百艘巨船的怒风号由船长掌舵,乘风破浪全速前进——船头在仿佛永远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轰轰烈烈地转了个九十度大直角,年轻人低头看了看,毫不意外地发现在他手中的木盒子里,那条司南鱼也正供着他的那滴凝固起来的血液,向着船头一致的方向一个劲儿的游动。 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地伸了个手指头进去搅了搅,木盒中被搅出了小小的漩涡,小鱼被忽如其来的外力搞得晕头转向,迅速沉入木盒低端,麦加尔嗤笑一声,当他手中木盒的水面平静,那条鱼又游了上来,尽职尽责地推动着漂浮在水面上的红色小点。 “游,可劲儿游,累死你。” 想了想,这世界上还没那条鱼是游泳游累死的,于是又改口—— “改明儿就用面包渣撑死你。” 不带情绪地说完这句话,麦加尔转身回到船长休息室,将手中的木盒恭恭敬敬地摆回了木桌子上。 他顿了顿,环视了周围一圈,最后赤着脚一溜烟地爬回了床上,床上雷欧萨这个还在成长的少年睡得迷迷糊糊的,张开眼睛神志不清地看了眼,在看清楚上床的是麦加尔之后,天真无邪地笑了笑,然后心满意足地用他那怪兽一样的力气把黑发年轻人拖进了自己怀里。 麦加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自己摆好在床上,脑袋刚在枕头上睡踏实,不远处通往甲板的落地窗被重新推开,从外面走进来的沉着的脚步声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来人吹熄了船长休息室里所有的蜡烛,熄灭了俩盏摇摇晃晃的煤油灯,房间中终于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外面的光亮隐隐约约透进。 麦加尔闭着眼在心里数对方的步子,当他数到差不多十的时候,熟悉的气息笼罩了他。 他睁开眼,在黑暗中对视上一双琥珀色的瞳眸。 “睡。” 凯撒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只是一个短短的词语从他唇角蹦出来,简单而有力。 像是命令,更像是一句平常的对话。 男人弯腰将扒拉在海象员腰上的俩条白嫩嫩的少年手臂撇开扔走,抬起脚将睡得迷迷糊糊的雷欧萨踹得连翻了俩个身,麦加尔爬起来往旁边空出来的位置挪了挪,于是在船长休息室的那张大床上,终于空出来了一个足够容下成年男子的位置。 身边的床铺陷下去一大块,当凯撒躺下来的时候,带起一小股夹杂着毯子味儿的气息,里面充满了属于男人的特别的味儿,麦加尔狗似的吸了吸鼻子,大概是这痴汉属性的吸气声太大,脑袋上冷不丁地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黑暗中,麦加尔勾起一边唇角,抬起手,啪啪地拍了拍身边船长大人赤裸的小腹,在对方跳起来把他扔出去之前,翻了个身,用行动表达了自己想要好好睡觉的决心。 夹杂着海水腥味的夜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驱散了这夏日里船舱中的一丝闷热。海浪拍打在船舷上发出的哗哗声让人轻而易举地联想到那些卷起的白色泡沫,闭上眼,脑海里满满都是千帆齐放,百船破浪前行时的样子…… 夏天,眼看着就快要结束了。 …… 早上天一亮,麦加尔就被凯撒从床上抓了起来,简单洗漱之后,海象员同志夹着那个木盒子,笨手笨脚地顺着绳梯爬上了枝枝了小船,俩人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最后船长大人满意地看见特殊行业小姐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司南鱼推动那滴血的方向,果然指向人鱼的故乡。 船队按着那个小鱼拱球的方向全速前进,途经各种小岛也只是暂作休整和补给,甚至不做过夜停留,在连续航行了整整三天三夜之后,黑色海浪的船队遇见了一场难得的大雾—— 海雾是海面低层大气中一种水蒸汽凝结的天气现象,因它能反射各种波长的光,所以呈乳白色,当遇上海雾,周围的能见度立刻变得很低,为了安全起见,当船队一驶进迷雾中,向来行船谨慎的凯撒下令减速,于是船队的速度立刻降了下来。 当遇上这场大雾的时候,麦加尔正坐在枝枝的小船上,海象员将手探进水里试了试,冰凉的海水让他皱起眉—— 通常海雾都是因为暖湿气通过冰凉的海面产生一系列物理变化形成一种学名叫“平流冷却雾”的白雾,然而,今个儿一整天天空乌云密布不见阳光,气温比较平常降低了不少,甚至有一些水手掏出了长袖套在身上,哪来的暖湿气? 比平流冷却雾稍稍罕见一些的,是只有当水面温度比气温高出很多时暖水面才有可能产生平流蒸汽雾。 但是当麦加尔将手探进海里时,冰凉的海水却再一次否认了他的猜想。沉默间,袖子被轻轻拉了拉,黑发年轻人回头,对视上枝枝一个淡淡的微笑。 麦加尔愣了愣,随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站起来,抬起头望向牵着小船行动的怒风号——此时此刻的怒风号已经在凯撒的指挥下燃起了一盏盏煤油灯,迷雾间,只能看见昏黄的光芒隐隐约约地隐藏在高处。 周围的能见度低得看不清十米以外的东西。 麦加尔叹了口气,顺着绳梯回到了怒风号的甲板上,甲板上的人井然有序地进行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凯撒背着手站在船舷边上,他沉默着,看不出在想什么。 麦加尔走过去,拍了拍男人结实的肩膀:“哈喽?有人在家吗?” 然后他对视上了一双淡定的琥珀色狗眼。 “看来是有人在家了,”海象员缩了缩脖子,干巴巴地说,“专业人士表示,这是一场罕见的地形雾,知道什么是地形雾么?换句话来说,我们已经接近大陆架了——” 凯撒的眼睛亮了亮。 麦加尔最受不了这双就像看见了肉骨头时会闪闪发光的狗眼。 “对对对,”海象员同志蛋疼地说,“我们快到了,传说中人鱼的故乡。” 第76章 讲句良心话,打从进了这个所谓人鱼的故乡开始,麦加尔的心就没放下来过。 他就像个老头子似的,开始漫无目的在甲板上热热闹闹工作中的水手中间走来走去,似乎在试图用这份热闹驱散什么……他整个人都觉得不太舒服,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背上毛毛的,心砰砰地乱跳,没法子平静下来,他迷茫地四周看着,每一个人都在他身边热火朝天地做着手上的工作,甲板上的一切就和平常一样,然而,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对劲—— 麦加尔从不认为自己是深海恐惧症患者,但是今天却有所不同,当他趴在怒风号的船舷边往下看时,总觉得那黑黑的、深不见底的海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跟随者他们的船只,船只破浪前行时周围的水痕,似乎也变得和平常的不太一样——而那些东西就隐藏在这些水痕之下,它们悄然无声地游动着,仿佛正张开双臂等待着,随时准备用它们那冰凉的、滑腻的双臂,将每一个接近海面的人拖进海底的深渊。 周围的空气也冷得不像话,即使在地中海已经是夏季的末尾,但是持续下降的温度却仿佛他们已经迎来了初冬,从凯撒的衣柜里掏出一件长袖套在身上,麦加尔再一次产生了他们可能已经脱离了原来的世界的错觉。 怒风号最终穿越了那层环绕在岛屿周围的迷雾,看见了传说中人鱼故乡的全貌。 那是一座庞大的岛屿,怪石崚峋,没有沙滩,没有树木,只有错综复杂的黑色教室。海浪拍打着黑色的礁石卷起千层泡沫,枯萎的海草挂在礁石上看不出一点儿生机……抬头望去,天空永远阴沉沉的,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海面上却异样地始终感觉不到那种夹杂着雨水气息的海风——岛屿的中央有一座很高很高的瞭望台,不知道是什么人建造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大概已经有上百年没有人使用过它了,它孤单地耸立在这座没有一点儿生机的岛屿中央,就像一具已经冰冷的巨人尸体。 “精彩得满脸是血,传说中的人鱼的故乡!”麦加尔冷笑一声,哆哆嗦嗦地又摸出一件衣服往身上,“我他妈也不指望它能波光粼粼岸芷汀兰郁郁青青了,但是好歹符合一点儿童话故事的形象好吗……要不是这条破鱼也不拱球了可开心地围绕着我这滴心头血游来游去,老子毫不怀疑咱这是一脚踏进了阎王殿——” …… 怪不得海象员同志心情不好。 周围反常的天气现象让他一点儿也摸不着头脑,这对于靠这个吃饭的麦加尔来说,就好像瞎了一只眼睛似的令年轻人感到一场不安。 跟他持有同感的是雷欧萨。 啪地一声用力关上盒子,红发少年咒骂一声,宣布他那个万能的、可以指向“内心所渴望的事物”的指南针也彻底失去了应有的功能。 整个怒风号上,最镇定的人莫过于凯撒。 对于身后团队的一阵鸡飞狗跳,船长大人只是勾起唇角冷笑一声,淡淡地说了句—— “少睡觉,多看书。” 一句话,麦加尔和雷欧萨膝盖双双碎成渣。 船队很快找到了一处相对于礁石没那么多的地方抛锚,靠岸。海盗们放下了一艘艘小小的木船,和海战时的冲锋船有所不同,这些木船的构造更加简单一些,吃水深,能运载更多的物品——每艘船上都有一根竖起来的木桩,木桩上有俩个小小的弯钩,当第一个海盗达到船上时,他就可以将手中的煤油灯挂在那个上面。 于是海上就有了无数盏移动中的煤油灯。 作为船长,凯撒的船只稍稍显得华丽一点——也只是一点而已,宽敞不少,也比较干净。雷克和麦加尔理所当然坐上了这条众多破船中的奔驰牌船,雷欧萨嚷嚷着也跟了上来,少年的动静一向很大,当他跳上船的时候,整个船都摇晃了起来,而红发少年也兴奋得哈哈大笑。 雷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出声阻止——自从亲耳听见了他自己和雷欧萨的绯闻之后,红毛大副实行“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的政策并且坚定地贯彻到底……所以这一回出声阻止雷欧萨的居然是麦加尔,黑发年轻人就像个正统的神经病似的,拽了拽雷欧萨的衣袖,让他:“小声点,别嚷嚷。” 坐在船头亲自划船的船长大人回过头,斜睨他的小奴隶一眼,戏谑道:“小声点?你怕吵着谁?” 周围船只滑动水时发出的哗哗声此起彼伏,水花溅起的声音成了唯一的主旋律。麦加尔哑口无言,最终只好闭上嘴,缺乏安全感地往船中央靠了点。 见他居然没有顶嘴,实在是奇怪,本着反常即为妖的警惕心,凯撒索性丢开船桨,转过身伸手捏了捏海象员的下巴,琥珀色的瞳眸死死地盯着后者,强迫性地抬起他的下巴让他对视上自己的眼睛,缓缓道:“你搞什么鬼,穿过一层雾就从老虎变猫了?” “你才是猫,”明白这是对方在嘲笑他怕水,海象员同志翻了个大白眼,拍开男人的手努努嘴,“划你的船。” 凯撒迟疑地盯了他一会儿,直到麦加尔不耐烦地抬脚踹他,这才缓缓地重新执起桨——这时候,已经有一些船只到达了礁石区,他们将木船牢牢地栓在凸出的礁石上,然后从礁石间穿过,到达了岛屿的平地上,开始扎营—— 当麦加尔他们从礁石区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一些船员生好了火堆。靠近劈啪作响、散发着温度的火堆,麦加尔从来没觉得脚踏实的人生有此刻这么美好过。 火堆一堆堆的点燃,因为温度实在太低,于是过夜的条件变得苛刻起来。凯撒亲自动手收拾出了一片可以挡风也可以睡觉的地方,然后立刻就出去观察起了地形——麦加尔贪恋面前的这堆散发着诱人温度的火源,却没有办法,还是拍拍屁股颠颠地跟在船长大人屁股后头。 “人鱼只在月圆的时候出没,”凯撒沿着礁石区边走边说,“到了月圆的时候,它们会冒出水面换气,吸收月光的精华,顺便寻找能帮助它们繁殖后代的猎物。” “不算最后一句,这个版本的故事一个字不差我听过用在蚌上的,”麦加尔嘲讽道,“月圆之夜,珊瑚树海里的千年老蚌张开壳,呼吸吐纳吸收日月精华——” 凯撒停下步子,转身,淡淡地说:“不许顶嘴。” 一句话结束战斗。 麦加尔老老实实闭嘴。 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船长大大说对的就是对的,船长大大说错的还是对的。 船长大大万岁。 “明晚就是月圆,我们要抓紧时间,”凯撒看着麦加尔,他的嗓音低沉,简单明了地打断了看起来像是开口要反对的麦加尔,“我不想再多等一个月的时间。” 这不容拒绝的语气让麦加尔听得直皱眉—— “急什么?什么都没准备好,你知道怎么勾搭那群人鱼?你想好怎么捉住它们了?你知道你的办法一定能成功?它们会什么,力气多大,什么时候出现,怎么出现——我操老大,您好歹观察一次再制定计划吧?” “歌声会把那些人鱼引来,”凯撒说,“到时候,我会带着一群人到海面上去——” 恩,这法子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大狗,我看过一部电……恩,一本书,那个主人公也是像你这么干的,”麦加尔面无表情地说,“后来那条船上的倒霉蛋无一例外全部被人鱼拖进海里当老公了……” 沉默地听对方说完,黑夜中,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似乎变得更加亮了,男人笑了笑,伸出手宽宏大量地撸了撸黑发年轻人的脑袋:“那老子就去给它们当老公。” “放你的屁,你已经把自己输给我了,所有权不在你手上。”麦加尔拍开男人的狗爪子,几乎是咬着牙槽一字一顿地说,“老、子、不、同、意!” “不用担心。”凯撒收敛起了笑容,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麦加尔没办法只好跟在他身后,他抬起头看着前面男人高大的身影,心不在焉地听他做着不切实际毫无保障的承诺,“我怎么可能会让一群畜生把自己拖进海里……” “万一呢!” “没有万一。” 男人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来,黑夜中的海风将他亚麻色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那双瞳眸变成了更加深沉的暗黄,里面写满了一些类似于坚定或者别的什么情绪……这种复杂的情绪有些难以解读,以至于麦加尔几乎看愣了神—— 直到凯撒将宽厚温暖的大手搭上了他的肩,在黑发年轻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之前,男人伸出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腰,将他拉向自己,原本只是轻轻搭在他肩上手反扣死死地压住了他,只是一个轻巧的借力,脚下乱石之上一个踉跄的海象员就轻而易举地自觉向他靠拢—— 两人之间充满阳刚的男人气息第一次以这种形式靠近。 扣在麦加尔肩上的大手终于移开,转而捏上了他的下颚,熟悉的气息覆盖上来时,麦加尔感觉到了对方被海风吹得有些冰冷的薄唇,而与之形成强烈对比,对方手上实力将他下巴往下拉了拉,随之配合的是灼热的舌尖,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突破了他牙关防线,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侵入了他的唇舌之间—— 冰冷的海风吹来,却让紧紧靠在一起的两人更加确切而生动地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暖的体温。 凯撒的手始终没有从麦加尔的下巴上拿开,当他们结束这个吻的时候,男人没有立刻离开,当他说话的时候,双唇还能碰到麦加尔的唇角,他压低了声音,就好像从来没有结束过这个吻,含糊而低沉地以近在咫尺的距离说了几句让海象员鸡血沸腾的话—— 他说,不许再抱怨老子记忆只有七秒。 他说,我向来说话算话。 他还说,这算订金,剩下的,等老子回来慢慢算清。 第77章 从前有个男人,他跟自己情人说:等我打了胜仗回来,就娶你过门。 后来,这个男人死了。 从前有个男人,他跟自己媳妇儿说:等我打了胜仗回来,咱们的娃娃就该满地跑了,到时候,记得让他叫我爸爸。 后来,这个男人死了。 从前有个男人,他跟自己打小穿一条裤衩长大的兄弟说:等我打了胜仗回来,就跟你拜把子。 后来,这个男人死了。 从前有个男人,他跟村长说:等我打了胜仗回来,就给咱们村修路。 后来,这个男人……他还是死了。 …… 凯撒大人自认为说了一句这辈子都无法超越的情话,但是当他歪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盯着海象员等待对方的回答时,麦加尔却满脸凝重地伸出手捧着凯撒的狗脸,一本正经地要求他“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于是,男人脸上的狂霸拽和“求表扬”瞬间碎了一地,满脸莫名其妙外加被严重冒犯。 第二天,太阳升起又落下,夜幕再次降临。 月亮终于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露出了半张脸,就像凯撒说的,今晚是个绝佳的月圆之夜。围绕着岛屿的层层迷雾散去了一些,放眼望去,围绕着人鱼的故乡的是无边无际的广阔黑色海域——白天有阳光时,清澈见底的海水在月光下变成了深深的墨蓝色,夜晚海风吹起,日里平静的海面也泛起了波澜海浪。 凯撒亲自带领了七八个人坐上了一艘小船,里面有黄蜂号的大副也有冲锋队长——雷克被凯撒强行留在了岸边,对于此,船长大人的原话是——“我要死了,怒风号就算便宜你的”。 对于这地中海最庞大船队的继承权,红毛大副的表现是不屑地撇撇嘴。然而在他的带领下,沿着礁石区的岸边点起了长长的一排火把,海盗们举着火把站在原地,上千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的头儿划着那艘堪称简陋的木船缓缓向海面划去,火把在海风中被吹得左右飘忽,远远看去,星星点点的火把连成一片,就好像一条正在游动的、长长的巨型火龙! 凯撒亲自握桨,他将木船划到了一处宽阔的水域上,乍眼一看,那位置似乎是随便选的平淡无奇,但是只要仔细思考,就会发现,凯撒驾驶着小船来到的地方正好是一片礁石区的接口处,在他的身后,是一片退无可退的黑色礁石—— 麦加尔想了想,觉得这个地形就像是一个 “皮混饨”。上辈子的时候,麦加尔当年曾经在老家见过这种东西,那是一种专门用来抓狐狸的老手艺工具——“皮混饨”实际上名副其实,是一个特制的皮口袋,人们这皮口袋下了秘药,嗅觉最灵敏的狐狸也闻不出它的气味有异,这皮囊有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六棱形口子,外口是圆的,狐狸和黄皮子都可以钻进去口,皮口袋是六边形的,专卡黄皮子的骨头缝,这种动物的身体能收缩,但唯独钻不得六角孔,进来容易出去难,只要它往外一钻,囊口就会收紧卡到它死为止。 当凯撒将船只划过接口的时候,黄蜂号的大副站在船尾,他的手中拎着一同巨大的煤油,当凯撒划动木船,他负责顺着水痕将木桶中的煤油均匀地倒在海面—— 煤油为了掩盖气味混合了鱼油和鱼肝脏,混合在湿润腥潮的海风里,几乎什么都闻不到—— 礁石区的接口处就好像是皮馄饨的六边形口。 在船长大人船只围绕的礁石群里,其实早就埋伏好了负责撒网的海盗,只等那些人鱼浮出水面,跳出来抢夺男人的时候,只需要凯撒一声令下,就会有水手点燃火折子将礁石区的接口处点燃成一道火线,人鱼天性怕火,在慌乱之中,势必会有几只退无可退地游向死路,到时候,早已拉好网等待在那里的水手们就能将它们一网打尽。 而作为整个计划的中心人物,船长大人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站在船上,高大威武,身体强壮,他就好像是那皮馄饨中的秘药,专门勾引那些饥渴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美人鱼上钩。 他叼着一根烟,烟草前段点燃的部位忽明忽暗,在黑夜之中显得异常显眼。海风吹乱了男人亚麻色的头发,他侧过身,将烟草扔进了海里,然后以非常不易察觉的姿势,警告性地瞥了在他身后的礁石区一眼。 没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细节。 除了某个从头到尾没把视线从船长大人身上移开过,一不小心跟他来了个对视的海象员同志。 是的,临时海洋恐惧症爆发的麦加尔这一次没出息地选择蹲在岸边,而不是亲自跟上船去。对此,船长大人看起来也十分同意,在他看来,麦加尔“笨是笨了点,但是好歹身手还算敏捷”,于是,作为整个计划的关键点,点燃那煤油火线的重要任务就交给了他和雷克—— “我以为你会跟上船。” 作为旁观人员,枝枝猫在麦加尔身边轻声笑道。 海象员同志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然后又把痴汉的视线放回了船长身上。 “那些人鱼饥渴了很久,我要是它们,遇见凯撒这种好货色肯定就拽住了死也不撒手,”枝枝笑眯眯地压低了声音,“指望它们落入你们的圈套,还不如指望它们为了争夺男人打的头破血流然后你们去捡便宜呢——” “跟我抢人的,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说得好听,你不是临时得了那个什么深海恐惧症么——” “闭嘴,”麦加尔淡淡地说,“你嗓门好大,你把人鱼都吓跑了。” “讨厌!居然说人家嗓门大,嘻嘻嘻,再说啦,这不就是你希望的么——” 枝枝的话说一半,最终被麦加尔投来的平静的目光憋回了喉咙里——她撇撇嘴,抱着膝盖老老实实地蹲在海象员身边,偏偏脑袋,发现身边的人的目光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某一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最后毫无悬念地停留在了海面之上,那个站在木船上的男人身上。漂亮的姑娘嘟了嘟嘴,却没有将抗议说出口,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后就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 与此同时,海面上—— 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平静的海面什么也没有发生,而这也终于耗尽了黑色海狼大人本来就存货无多的耐心。抬起脚,凯撒不客气地踹了脚黄蜂号大副的屁股,用嚣张又恶劣的态度问:“喂,唱首歌来听听。” 正趴在船边冲着海面看个不停的黄蜂号大副被踢了个措手不及,差点一头栽进海里,他捂着屁股气急败坏地转身粗着嗓子嚷嚷:“喂——什么——唱什么,这个时候唱个屁的歌啊??!” “随便。”男人的目光从远处的海面一掠而过,他上下打量着雷欧萨的大副,使唤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不要唱的太难听就可以了——就当解解闷吧。” 要解闷你怎么不把那个从梅诺卡买来的女人带上船,想怎么解闷就怎么解闷。郁闷的大副揪了揪胡子,看了周围一圈发现船上所有人都看热闹似的盯着自己,再抬头去看凯撒,男人认真地盯着他,似乎真的在等待他开口唱歌给大家解解闷——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摸不着头脑的大副尴尬得要死,最后被逼得狗急跳墙,扯着嗓子随便哼了俩句不成调子的歌儿……黄蜂号大副郁闷得不行,他一大老粗会个屁的唱歌,就这俩句还是他上一次在西班牙的酒馆里听见其他船队的水手们唱的,那些水手也真是够可以的,来来回回就这一首,翻过来倒过去唱了一夜,十分之洗脑,以至于凯撒让他唱歌,他张口就是这个—— 他蛮以为自己唱的会立刻被差评打回,却没想到,站在船中央的黑色海狼却无声地勾起了唇角。 有个人夭折了, 降下的半旗不再飘起。 按照水手们的习惯, 尸体被裹进风帆里—— 更为准确、轻缓的音调随着仿佛来自喉咙深处的轻哼声,从男人的方向响起。黄蜂号的大幅愣了愣,却没有停下口中的哼唱,伴随着他的五音不全的音律里,凯撒的歌声显得更加低沉而沙哑,那一个个的音符熟悉而令人动容,不像是女人那样动人的歌喉,却仿佛能揉碎了似的和耳边呼呼的海风混合在一起,传得很远很远—— 那是一首缓慢而哀沉的德语歌曲。 歌词的大意是说海盗的生命总有一天会凋谢,他可能身患疾病,可能因为擅离职守被吊死或者挂在桅杆上被折磨致死,他可能在接舷战中死在敌人的刀子下,也可能不行失足掉落海中被翻滚的海浪卷走——每当这个时候,他们的同伴会将他的遗体装进帆布袋子中,两只脚上挂上重物,搁置在木板上,推进海中。 然后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 他的朋友,他的亲人,他的妻子或者爱人,就像他那热闹却又短暂的一生所有的财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船只上的几个人被凯撒的哼唱带动,男人们哼唱着这一首古老的海上歌曲,那些歌声被海风传开,以至于让礁石区边的人仿佛产生了共鸣,海盗们手握着熊熊燃烧的火把,一个人,两个人,五个人……最后那低沉的哼唱变得越来越雄壮—— 用绳子捆紧一些吧, 把他推到船外去。 我们不能给你十字架, 海面上,也没有一朵花, 水手的坟墓上方,只有海浪,只有霞光! 或许他们之中有些人并不在音调上,但是他们却唱得异常认真,他们不同的肤色、不同的发色或者不同的瞳眸在火光下跳跃或闪烁,那歌声仿佛交织成了世间最宏伟的奏鸣曲,悠长地传至天际,似乎每一个人都在向他所信仰的神明祈福与思念自己的故乡海岸—— 遥远的海面,忽然闪现了一丝银光。 站在木船上,凯撒依旧低沉而轻缓地哼着他的歌儿,只有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他身上的人,才能发现,此时此刻,男人全身的肌肉都忽然绷紧,霸道和凛冽的气息哪怕是隔了再远也无法忽视地一并爆发,月光下,他缓缓地勾起唇角—— 波澜壮阔的海面就像被人无声地施下了咒语,忽然变得一派平静。 海面上,无数的水痕有规律地从远处向着木船划进! 男人们的歌声中忽然夹杂进了柔美的女性嗓音,远远传来,仿若天籁—— 礁石区上,海盗们纷纷对视,交换了一个迷茫又恐惧的目光!然而他们却不敢停下歌声,又或者说,他们根本停不下来——那优雅的歌声仿佛无声诱引着水手们,将那只歌儿永远滴唱下去……他们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海面,心脏在胸腔中有力而快速地撞动,当火光照亮了距离礁石区最近的那片海域,他们轻而易举地看见,水面上,缓缓地浮出了几十个女性—— 她们拥有世间上最美丽的容颜,小巧的鼻子,赛雪的肌肤,她们的眼睛就像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石,在黑夜中也显得异常晶亮而美丽。 她们优雅地向大海中央的木船游来,当她们快速游动的时候,海面上偶尔还能看见她们银色或者金色的尾鳍,透明的、薄薄的,带着水光莹莹,如同来自古老的东方最值钱的纺织品—— 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她们的美丽夺去了理智。 在凯撒身后,甚至已经有一名水手将自己的手交到了那双湿润而冰冷的柔荑中,然而下一秒,只感觉到木船轻轻摇晃,眼前黑影一闪,绿色粘稠腥臭的血液溅了他一脸,这冰凉腥臭让他稍稍地回过了神儿—— 那条眼看就要得逞的人鱼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扭曲,她美丽的容易因为疼痛和愤怒丑陋得如同来自地狱的厉鬼,她抱着被齐齐削掉手掌的断臂,冲着木船上面沉如冰的英俊男人露出了嘴里锋利的獠牙—— “给我烧。” 冰冷的海风中,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彷如一声来自天边的巨雷,唤醒了所有沉迷于美人鱼的迷幻中的水手。 第78章 就像等待这一声命令已经等待了一万年似的,当凯撒的尾音一落,从他身后的礁石区两旁,几十个熊熊燃烧的火把被高高抛弃扔至向海面——一个个火把燃烧着从高空划出一道道完美的抛物线,就好像陨落的流星一般落入海中,它们被海水熄灭了,然而一道更大的火墙却燃烧了起来! 沿着黄蜂号大副洒下的煤油痕迹,火光冲天,优美的歌声被打断了,烈焰几乎照红了人鱼港湾的半边天空,犹如白昼,那熊熊的火焰之中是人鱼们凄切而尖锐的嘶嚎! 水手们也仿佛被那海面上燃起火焰的奇景所唤醒,最开始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大吼一声,越来越多的人举起手臂,奋力将手中的火把狠狠插入地面的沙石之间,他们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和火枪以及所有能当做武器的东西,他们高举起手中的武器,他们的眼睛又发出了嗜血的光芒,他们,又变成了地中海上那一群无人能敌的海盗! 人鱼漂亮的脸蛋因为惊慌而扭曲,她们呲着牙从声带中发出类似于鱼类震动鳍翅时才会发出的“嗡嗡”声,一些人鱼开始后退,最先撤退的一批人鱼慌不择路地试图原路返回,然而当她们碰到那一条在海面燃烧的火光时,赛雪的皮肤会立刻变得干瘪焦黑,她们在火中痛苦地呻吟—— 她们身后,一些年长的、有经验的人鱼学了聪明,她们几乎看也不看被严重灼伤的同伴一眼,只是回头一看那些从岸边冲过来,手中举着刀和网的海盗们,便毫不犹豫地一头深深扎入水中,她们巨大的尾巴在水面上掀起一朵朵巨大的浪花,金银的鱼鳞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是闪闪发亮—— 然而更多的人鱼不肯离去—— 她们高高地从水面跃起,从礁石上,从木船上,从所有一切她们能够够得到的地方,用她们那娇嫩的手臂迅速抢过一个措手不及的男人,凶狠地将他们拖进海里,她们甩动着巨大的尾巴将那群试图挣扎的男人拍晕,搂着他们的腰就像世间上最美丽的强盗一样将他们拖进了永不见天日的深海寒渊里! 一片嘶吼与狼藉的海面上,这些人鱼撤退的撤退,捕猎的捕猎,混乱之中却让默默地井然有序——麦加尔站在礁石区边,他抽出了腰间的鬼杀,毫不犹豫地将一条人鱼金色的尾巴用力扎在礁石上—— 黑色的礁石碎裂开,伴随着人鱼的惨叫,绿色的血液飞溅了他满头满脸! 然而他却满不在乎地抹了把脸,招呼着后面拿网的人将这条半死不活的人鱼罩了起来,当确定海盗们将那条比想象中更重的美人鱼拖向礁石的浅水区,他这才将鬼杀从礁石里拔出——奔走战斗的同伴之间,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蹲在一旁观察,他黑色的瞳眸锐利而精神高度集中,飞快地在海面上寻览—— 他在找! 在找这群人鱼的首领! 海面上不停地有巨大的尾巴拍击出现的水花,无数的人鱼钻回水下,更多的人鱼从水面冒出,她们惊恐,她们愤怒!越来越多人鱼被烧焦、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被冲上礁石区的岸边,腥臭的味儿刺鼻,就连白日里清澈见底的海水都被那些脱落的鱼鳞和血液混合得浑浊粘稠,那些人鱼还保持着美丽少女的模样,然而,她们死之前恐惧和愤怒在脸上定格,那柔软的、长长的头发也乱七八糟地黏糊在她们白皙的脸上……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屠杀与追捕! 随着煤油灯渐渐燃烧挥发或者被海水冲散,海面上的火光逐渐变小,眼看时间即将消耗殆尽,然而就在这时,黑发年轻人目光一顿,那黑珍珠一般的双瞳中闪过一道寒冷的光亮—— 在身后人乱七八糟的阻止声中,麦加尔利落地将鬼杀衔在口中,毫不犹豫地众身跳入海里,飞快地向距离那道火线最近的某点游去! 众人顺着海象员飞快游动的方向看去,毫不意外地,他们在那里看见了他们的船长凯撒—— 此时此刻,怒风号的船长就在那里,和一条皮肤黝黑,拥有碧绿色双眸的人鱼纠缠在了一起——那是一条非常健壮,线条优美的人鱼,她的头发长如海藻,黑如墨,哪怕是呲着牙无比锋利的巨牙,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美丽,她的身体在海中扑腾着,金色强壮的尾巴拍起的水花无人能比,她的双手死死地攀附住男人的双臂,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试图将他溺死在海水中! 火光照亮了男人英俊的面容,他的手中挥舞着雪亮的匕首,男人的眉头紧紧地皱着,水的阻力严重地限制了他的行动,每一次当他成功地一脚把这条力气过于大的人鱼踹开,下一秒,她却仿佛认准了他似的又扑了上来—— 在搏斗的过程中,这条人鱼从来没有停止过那种类似于动物啼叫的声音,每当她发出长短不一的信号,身后那群人鱼总会有新的动作,要么逃跑,要么进攻,要么潜入海里伺机而动——男人目光沉着,几乎不用一分钟的时间立刻意识到这条人鱼正在发号施令! 凯撒不知道,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礁石区里,只有一个人跟他意识到了同样的问题。 而现下,那个人正向着他一路游来——麦加尔游动的速度很快,事实上,他认为自己这辈子就没游那么快过,简直可以媲美奥运冠军……在黑发年轻人游来的这一路上,他没少遇见前来阻止的人鱼,然而这一次,他真的做到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当他到了凯撒面前的时候,他几乎已经数不清到底将鬼杀多少次扎入那些美丽的人鱼的修长颈脖里,又有多少次,像凯撒那样齐齐地斩断了她们如青葱一般的十指! 水中的两个男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目光,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立刻展开了默契的配合攻击。 麦加尔一口呸出口中冒出水面换气时不小心吞进肚子里的鱼鳞,腥臭的海水让他恶心得一个月内再也不想碰海产生物,他踩着水花,飞扑上去抓住那条猥亵他家大狗胸部肌肉的手臂,猛地往后一拽—— 伴随着这条人鱼首领的哀嚎,巨大的尾巴在水中扑腾,强壮有力的人鱼尾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抽在了海象员的脸上,这力道大得……麦加尔被抽得大脑缺氧,眼前发黑之间,他第一次以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眼冒金星! 然而一切都还没有结束,那条该死的人鱼转过身又扑向了凯撒—— 就好像今个儿不把凯撒抢回去太阳就不会升起来了似的那么坚决,她呲着牙发出愤怒的嚎叫,一边手被麦加尔拽得脱臼另一边手张开抓向男人,凯撒面无表情地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扭,瞬间就毫不费力地将整个儿俩三百斤重的人鱼在水中翻了个跟头! 这面对美女好不动摇,拒绝态度明白坚决的…… 不知道哪来的乐子,麦加尔得意得噗噗地笑,虽然头昏眼花却还是喜气洋洋似的大声嚷嚷着让凯撒“抓牢了”,男人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海象员咧嘴笑了笑,一头扎进海中——他们是最靠近火线的人,火光在海面燃烧着,纵使是黑夜,当麦加尔在海水中睁开眼睛时,却依然能在一片浑浊的海水中清清楚楚看见那条被凯撒暂时牵制住的人鱼扭动的腰身—— 就好像一条巨大的蟒蛇,那完美的身段和妖娆的皮肤在海水中仿佛泛着诱人的荧光,然而,作为一名糙汉子,海象员同志表示一万个欣赏不来,他将口中的鬼杀拿下来稳稳地握在手里,在人鱼眼看着就要挣开船长的束缚时,毫不犹豫地将尖锐的匕首深深地插入了这条人鱼首领丰满的胸膛正中央—— 人鱼死亡之前最后的嚎叫隔着海浪和卷起的泡沫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她巨大的尾巴垂死挣扎着,大范围的甩动带起无数气泡和浪花,深绿色的血液从她胸膛上的胸口处冒出,侵染在水中变淡随着水流流向水面,她挣扎着,当麦加尔浮出水面换气时,发现这个半人鱼已经将利爪伸向了凯撒的喉咙—— “动我人!想死!” 护主心切的海象员同志面色铁青,瞬间小宇宙爆发,他猛地一头扎入水中,握住还插在人鱼胸膛之间的鬼杀,手腕一动,手背青筋暴起,猛地自上往下狠狠一拽——冰冷的匕首在海水中闪闪发亮,手中割断骨头时传来的震动让他的虎口发酸发疼,然而麦加尔却没有松开手中的武器,他就这样,面无表情地,替这条人鱼首领开膛破肚! 腥臭的器官和血液浑浊了海水,鬼杀一路下割直到水中的人鱼再也没有动静!猛地往外一拔,将鬼杀从深深刺入的人鱼身体中拔出,此时此刻,曾经的美丽人鱼头领已经被割出了一道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尾巴中部的巨大撕口—— 那伤口之中白骨森森,血红的肌肉向外翻露了出来。 吐出一个气泡,海象员将鬼杀插回腰间—— 他浮出水面,那一道煤油燃烧的光线已经渐渐熄灭。在他的耳边,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嚷嚷人鱼撤退的消息,好像,好像还有人大笑着跟凯撒报告“捉到了不少还活着的人鱼”,抹了把脸上腥臭黏糊的海水,麦加尔对视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瞳眸。 然后? 然后,还没来得及听对方说一句“干得好”,海象员同志就彻底地晕在了对方结实的手臂中。 人鱼尾巴什么的,恶心死了。 从此对安徒生童话粉转黑。 第79章 麦加尔揉着酸痛的腰,睁开一片模糊的双眼时,黑发年轻人的第一反应是,他又他娘的做梦了。 教室里很热闹,女生们都忙着低头发着短信,男生在大笑着讨论着什么——他抬起头,首先看见的是一台正在啪啦啪啦不停播放的投影仪,投影仪上正在播放着那部著名的电影《加勒比海盗》,最新的那部,大屏幕上,无数漂亮的人鱼正从海底缓缓游上水面,她们没有獠牙,个个都是大美女,嘴里唱着的歌儿也是英语,而不是那首仿佛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的歌颂亡灵的德语歌曲—— 是的,麦加尔醒来了,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坐在大学的教室里。 窗外不是夏天,没有蝉鸣。抹了把脸上的哈喇子,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被擦得明亮的窗外,正从灰蒙蒙的天空中,厚厚的云层里落下的鹅毛大雪,透过那层大学,他眨眨眼,然后成功地看见了窗户中他那张写满了迷茫的脸。 “这场大雪看样子一会儿不会停,”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含糊地传来,“一会儿回宿舍的时候,宅男之神老大叫我们给他带包泡面,要康师傅泡椒牛肉味儿的,他说老坛酸菜是世界上最难吃的泡面——” 泡面? 泡面。 几乎过惯了面包和海鱼生活的麦加尔终于有了点儿反应,扭动酸痛的脖子,然后他发现在他的身边,是一边低头埋头演算着手中的题目一边头也不抬地絮絮叨叨说着话的老二,好像是等了一会儿,发现身边的人完全没反应,长着一颗虎牙的少年抬起头,在对视上那双茫然的眼睛时,他乐了:“嗨?罗沉舟小朋友,你还好吗?恩,看来你不怎么好,已经下课了,知道吗? 罗沉舟? 已经多少个月没有听到人拿字正腔圆的语调叫这个名字了? 黑发年轻人怔愣在原地,面前,宿舍老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他面前晃啊晃,海象员同志个人认为,在过去的无数场梦境中,那颗虎牙从来没有如此3D过…… 在教室的正前方,电影里人鱼开始了她们的攻击,鸡飞狗跳,无数的男人被那些可怕的生物拖进了深海里——我们死了那么多人吗?……好像没有,在人鱼展开攻击之前,凯撒就下令火攻截断了她们的归路—— “……” “课间休息放电影,让领导看见了扒了这群傻逼的皮——别管他们,老四你过来看看这题怎么算,这个WTAS07图里,实线圆的含义是什么来着……哎对了还有这个FWPN图热带气旋的中心位置是不是这里,还是这里?……我觉得都挺像的真操蛋谁出的题啊这……老四?——喂?罗沉舟?” 下巴被一杆圆珠笔杆子挑起,黑发年轻人掀起眼皮,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老二那张娃娃脸上写满了好奇,他凑了过来,挑起眉又叫了一声:“罗沉舟——瞪我干嘛?你他妈睡懵了啊?” “老二?陆佳佳?” “恩,你大爷,说过在我成功说服我爹妈改名之前不许直呼老子大名。” “……” 直到走出教室,冰冷的北风夹杂着雪花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疼得生动疼得立体,麦加尔还是回不过神儿来……现在他必须面临一个极其困难的问题,那就是:麦加尔,还是罗沉舟。 学校还是那个学校,只不过被银装素裹了起来;食堂还是那个食堂,饭菜又贵又难吃;宿舍还是那个宿舍,在六楼,没电梯;床位还是那个床位,像狗窝,被子打从开学第一天掀开就再也没叠起来过—— “老大,我们的海象气象学教授是谁?” “老徐啊,你不是他心肝小宝贝么优等生?”床上蚊帐掀开,冒出一个油光满面打DOTA打得两眼发绿的大脑袋,“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我说,一节课睡觉把你睡傻了?好歹还知道回家的路没走到隔壁楼,叫狼给你吃喽——老二,你没照顾好你弟啊!” 老二:“滚!” 麦加尔:“凯撒呢?” 老大的脑袋消失在了蚊帐后面,键盘噼里啪啦间响起老大那欠抽的音调:“谁?横扫高卢日耳曼不列颠,占领罗马打败庞培实行独裁统治那个?” 麦加尔:“……” “睡醒了第一件事找老徐,第二件事找死了几百年的男人,你真没事儿吧?——我知道你没事儿,去,给哥把面泡了然后呈上来——” “你在床上吃?” “对,老子就在床上吃,我要死在这床上,我要冬眠。” 也对。 这儿不在船上,没有海浪让船两边摇晃。宿舍由干净水泥打桩子进十几米深的泥土里,而他,脚踏实地地,站在距离地面六层楼高的建筑里。 面汤撒不出来。 在老大那番霸气侧漏的宣言中,麦加尔……啊不,罗沉舟似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他好像一不小心不知道怎么地就回到了他的世界。 老三:“老四,罗沉舟同志,庄严的警告你再发呆我会一不小心把你扔到楼下去,今天你搞卫生,明白不,垃圾倒了吗,热水去打一下,地也该扫扫了——” 老二:“我仿佛看见了校园欺凌现象在我的眼前发生。” 老大:“来来来丫挺的小瘪三,看老子这回不拆了你的神庙。影魔怎么啦爷爷让你下辈子都看不见大吸血技能——” 麦加尔:“搞卫生?……哦。” 老三:“你看,他‘哦’了。” 老二:“我管你们去死。” 麦加尔从这一刻起,回到了他的世界。 这个世界拥有他所该拥有的一切,有舍友,有教室,有木架子双层床,有电脑,有飞机,还有他千里之外的老爹老妈和熊弟弟。 唯独,没有大狗。 没有那个被他命名为大狗,其实高大英俊,最爱狂霸拽,喜欢欺负人,擅长不讲道理按着性子乱来,结果偏偏就是一大堆死忠脑残粉跟随着他的,一个名叫凯撒的男人。 “……” 电话铃声响起将黑发年轻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震动来源于口袋,迷茫地翻了翻,然后翻出了几乎八辈子没见过并且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的手机,手机来电显示:母后娘娘。 罗沉舟接了电话,听老妈在电话那边抱怨他老爸喝酒,抱怨他弟期中考试数学只有六十分,抱怨天太冷腿又开始疼,麦加尔一边应着一边给抱怨中的家庭妇女支招,控制老爸经济来源,封锁小弟零花钱补给直到八十分回到他的试卷,隔壁的陈阿姨家的药酒已经做好了,早就提醒您了老太太您怎么就不记得过去拿—— 罗沉舟抓着电话,手心都握出了汗,他打开笔记本电脑的盖子,然后打开浏览器,一边手拿着电话,一边手一指禅在键盘上敲打,在google搜索里输入凯撒的名字,跳出来的搜索结果里写:恺撒大帝是罗马共和国末期杰出的军事统帅、政治家。他公元前60年与庞培、克拉苏秘密结成前三巨头同盟,随后出任高卢总督,花了八年时间征服了高卢全境(大约是现在的法国),还袭击了日耳曼和不列颠…… 然后是乱七八糟,各式各样的凯撒。 没有哪个是从事海盗行业的。 好像也没有德国人。 “妈,我这还有点儿事,恩,晚点给你打电话,还有,我特想你……不是,我钱够用,是真想你……肉麻?我说您能浪漫点吗妈蛋——行行行,好好好,拜拜拜拜——” 罗沉舟挂断了电话,坐在椅子上,他深呼吸一口气——却发现能吸进肺部的空气很少很少,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而艰难,艰难到他的胸透发酸发疼,揉了揉同样酸得不行的眼角,黑发年轻人将电脑盖子重重盖回去,啪地一声很响,他顿了顿,然后十分不解气地顺手拔了网线和电源。 学霸陆佳佳从他的书桌面前谈探了个头,他说,老四,你这是要与世界为敌的节奏? 当晚宿舍小联欢,中心内容是庆祝老大成功把那个赢了他十把的瘪三不依不饶纠缠到怒退频道。 老三董明不知道从哪儿拎回来了很多酒,黄的白的红的摆着一大溜,他们锁了门在宿舍违法犯罪地煮小肥羊火锅,罗沉舟没吃多少,倒是黄的白的红的一路喝过来,最后抱着一瓶酒唱起了宿舍里谁也听不懂的歌—— 有个人夭折了, 降下的半旗不再飘起。 按照水手们的习惯, 尸体被裹进风帆里—— …… 略有研究的老大:“我操?德语!” 啥也不知道的老三:“除了东南亚十国他还会德语?没天理了!” 思想很远的老二:“这货打从数据理论课睡一觉醒来,档次提升了不少。” 老三:“老大,他唱啥呢?” 老大:“什么尸体,什么十字架——他不是坚决拥护中国共产党么,误入邪教了?” 罗沉舟:“我没有!” 老大、老二、老三:“……” 罗沉舟站起来,竖起一根手指,斗鸡眼状高调宣布:“我回来了!” 老大:“好好好,你回来了,欢迎回来——老三?把你弟抗床上去,乱动,踹翻老子的小肥羊谁负责——” 推了推鼻梁的眼镜,无奈的老三董明同志将撒酒疯的某个人扔回了自己的床上,陆佳佳爬起来好心好意给他搓了个热毛巾,爬上床一看,差点儿脚下失足从二层掉下来,宿舍上方,回荡着学霸的大喝—— “我操,吃个小肥羊而已,罗沉舟你哭个屁?!” 罗沉舟:“你才哭了。” 陆佳佳:“要给你拿镜子吗?鼻涕都出来了,别说话,鼻涕要被你吃进去了——吃进去了,好吧你吃进去了——你哭什么,孩子?老徐怎么你了?” 罗沉舟:“我回来了。” 陆佳佳:“老徐对你始乱终弃了?” 罗沉舟:“我要给我妈打电话。” 陆佳佳:“……行,你自己要求的。老大,这货手机拿来,拨通阿姨电话,坐等他被骂得狗血喷头方解我心头大恨——” 罗沉舟抓着电话翻了个身,他躺在床上,忽然像个死狗一样安安静静。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宿舍里的其他人只听见这个比他们小了一岁的人缩在自己的床上,声音低沉,他对着电话里那头的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比如说老太太,我真的很想你。 比如说老太太,我怎么就这么回来了,就像我莫名其妙地过去了一样。 他说得最长的一段话,是说,老太太,你让弟好好学习,他哥我小学就没见过九十分以下长什么样,你让我爸少喝点,健康长寿才是革命本钱,还有,药酒拿了吗?拿了叫咱爸给你擦擦,揉揉膝盖就不疼了。 …… 妈,对不起,我要回去,必须回去。 …… 我爱你们,但是我再也不能活在一个彻底将他抹杀过的世界。 迷迷糊糊间,罗沉舟觉得自己听见了陆佳佳的声音—— “兄弟,这才刚回来,你又要走了?” “恩。” “就知道你放不下。” “恩。” “那就去吧,谁他妈还能阻止不成——” “脸上鼻涕擦擦,这么丑,小心被扣工资。” 恩。 恩? 扣工资? 等等。 陆佳佳你声音啥时候变得这么低沉性感富有男性魅力了? ……头好疼,宿舍床好摇,地震了?别摇了妈了个巴子的,要吐了—— “醒了?垃圾。” 麦加尔睁开眼,他躺在熟悉的、只有一片洁白的床单上,周围是摇摇晃晃的煤油灯,光亮有些昏黄,似乎是被特地调暗的。 怒风号。 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坐在他的床边,正就着那点儿微弱的光亮,仔细地打量着手中的匕首——三颗上等蓝宝石,十八颗一级品猫眼石的匕首,它有个名字,叫鬼杀。 “卷口了,垃圾,”男人心疼地打量着手中被糟蹋的收藏品,头也不抬地说,“让你乱来,人鱼骨头很硬,从来没人想过要帮它们开膛破肚。” …… 半天没有声响,略微疑惑地回过头,却猝不及防,对视上了躺在床上的黑发年轻人那双明亮的黑色瞳眸,此时此刻,海象员正瞪着眼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目光呆滞。 男人皱起眉:“失明了?” 麦加尔抬起手,准确地,用食指戳上了男人腰间绑着绷带的伤口上。 凯撒痛得倒吸一口气,扔开鬼杀,伸手大力钳住黑发年轻人下颚,他微微眯起眼,危险地问:“你疯了?” 终于,打从醒来,海象员同志的脸上露出了第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的声音沙哑,说话带着艰难的气息声,他笑着望着他的大狗,满意地感受到从指腹下,通过对方坚硬的肌肉传来的温暖—— “HEY,MAN!HERO BACK。” 第80章 凯撒上下打量着满脸活泼健康的年轻人,然后面无表情地拍掉了对方还戳在他腰间企图造次的手指,麦加尔倒抽一口冷气缩回了爪子,揉了揉后掀起眼皮问男人:“我睡了多久?” “三天。”凯撒从床边站起来,顺手将鬼杀插回刀削扔在了办公桌上。他拿起金属长针挑了挑煤油灯,然后将光亮变得稍稍明亮了些,男人看似聚精会神地做着这件小事,却不忘提醒他的奴隶,淡淡地说,“只不过被人鱼的尾巴甩了一下,你是最后醒来的那个。” “……我梦见了我的故乡。” “像是垂死之人会干的事。” “我放弃了一切,挣扎着醒来,就为了再看你一眼。” 凯撒闻言,意外地沉默了。他放下了手中拨弄煤油灯的长针,重新走回了床边,麦加尔能感觉到他的床边重新深深地陷下去了一块——那刚好是成年男人会压出来的深度,男人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他,当凯撒面无表情地凑过来时,海象员同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你的故乡?” “恩。” “东方?” “很远的地方,在东方。”并且是几百年后的。 “你说的那个地方,人类会坐着金属物体在云层上面像鸟一样飞,有最快的交通工具,从德国到东方只需要十个小时——几百年后,是吗?你在告诉我,在这三天的时间里,你的魂魄脱离了你的身体,所以你昏迷不信,任由外面狂风暴雨,又或者列日暴晒,整整三天三夜,你躺在这里,依靠我强行扳开你的嘴,将淡水灌进你的喉咙里,稀释一切食物,维持你的生命,而你现在告诉我,发生这一切的时候,你不在这里?” 男人这一大串像是唱诗般的质问让麦加尔不敢点头——虽然,对方说的大概是真的,但是很显然,此时此刻,大狗脸上的表情再明白不过,“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之类的凶狠表情,麦加尔同志表示看得太多—— 麦加尔愣愣地看着他的船长大人,直到对方稍稍拉开了一些和他的距离,粗暴的拇指指腹在他的下颚重重捏了下,男人用缓慢而警告性的语气说:“我说过,不要跟我撒谎,敢点头,你就死定了。” 麦加尔:“……” 海象员同志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内伤。 他就好像一个杀了巫婆、拔剑砍平荆棘的森林、再与恶龙浴血奋战大战三百回合最终取得胜利的王子,当他身披战甲,骑着骏马,擦干脸上的血液来到公主的城堡下时,里面的那位姑娘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闺床上嗑瓜子,顺便还呸了他一脸瓜子皮,公主说:“你他妈怎么来那么晚?脸上颜料涂给谁看——你以为你演电影啊?” 通俗点说就是,我把真心捧给你,你转头把它喂了狗。 麦加尔深呼吸一口气,正欲发作,谁知道凯撒却忽然话锋一转,话题来了个三百八十度大转变,他从床边站了起来,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奴隶,用他那张面瘫脸不带感情地问:“饿了没?” 麦加尔:“……” 他想稍稍装作有骨气一点,但是他发现,此时此刻,要他说“不饿”,实在很难。于是海象员掀开盖在腿上的兽皮毯子,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正准备将腿放到地上站起来自己出去找点儿吃的,忽然,凯撒的一句问话将他问得愣在原地—— “能站起来吗?” 麦加尔停止住了所有的动作,他莫名其妙地抬起头去看凯撒,却发现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男人清了清嗓子,撇开头,却忍不住用余光去看他,摸了摸鼻子,这才用淡定的语气缓缓地说:“在审讯的过程中,雷克也被人鱼甩中了脑袋——” 男人指了指太阳穴一侧,继续道,“他昏迷了俩个小时,之后醒来,醒来以后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失去知觉——” 麦加尔惊讶地瞪大眼,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雷克瘫痪了?!” “叫那么大声做什么,”男人皱起眉,不太满意地说,“没有瘫痪,下次不许打断我说话。现在他已经好了,瘫痪好像只是暂时的,只不过雷克受伤的部位和你一样,我在想是不是脑部受到了什么撞击导致这样的结果——巴基尔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你试试自己能不能站起来——小心点,不要弄脏了我的地毯。” 什么弄脏了你的地毯。 担心老子摔着了碰坏了就直接说呗,害什么羞啊,真是的。 麦加尔嘿嘿笑着将腿从床上移开,然后…… 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凯撒:“……” 麦加尔:“……” 凯撒叹了口气:“躺回去吧,我叫人给你弄点吃的来。” 黑发年轻人满脸崩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不科学——等等我要是瘫痪一辈子怎么办?” 凯撒面无表情地回答:“船上不差你这口闲饭,哪怕你吃一辈子。” 麦加尔:“啊啊啊啊啊啊这不是废话么,你当然得养我,老子是为了救你才瘫痪的!” “不要嚷嚷,吵死了,你不会永远瘫痪的。” 男人眉头紧锁,帮助海象员将僵硬得像木头的双腿放回的床上,顺手替他盖上了兽皮毯子,将他安置好之后,这才转身离开船长休息室——大概已经是深夜了,船舱外面很安静,大概就连值班的人都在偷偷打瞌睡的时间,没有去叫人,凯撒自己亲自去厨房替麦加尔拿了一些面包和水果,将这些食物给了麦加尔之后,他转身到酒架上替自己倒了一杯酒。 在凯撒“不要把面包渣滓掉在我的床单上”的警告声中,麦加尔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包,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大口地喝酸甜的葡萄酒,他看着依靠在窗边吹着海风神情放松动作慵懒地小口抿着手中威士忌,终于放缓了手上的动作,一边快速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一边口齿不清地说:“肿么缩泥萌还木有纹粗借过了?” 船长大人将目光从窗外的月色中收回,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海象员。 后者识相地俩口吞下口中的食物,喝了口葡萄酒润喉,才操着他那堪比黄鹂的清脆清晰又富有感情的嗓音说:“这么说,你们还没有问出结果了?” “你下辈子也不要想再在我的床上用餐。” “……不要恼羞成怒嘛。” “那群人鱼口风很严,”提到这几天不顺心的事儿,船长大人的目光变得冰冷了些,“我们抓到了十条人鱼,有两条当天晚上就因为伤势过重死掉了,剩下的那些被我们带上了船,它们不吃不喝,这三天里陆陆续续死了不少……现在就还剩俩条,很健康,并且很识相地没打算用饿死自己这一招来反抗我,它们足够带领我们找到我想要找的地方。” “你把它们养在哪里?”麦加尔伸手去抓盘子里的菠萝,吃得专心致志。 他低着头,没有看见凯撒眼里一瞬间的犹豫。但是很快地,当没有得到回答的黑发年轻人莫名其妙地抬起头去看船长时,那双琥珀色的瞳眸里没有一丝情绪,“在底舱里,一条在雷克船上,一条在怒风号上。” “怎么分开了?” “防止她们自相残杀,不打算饿死,并不意味着她们就很乐意活着。” “说说它们的情况,”麦加尔将目标投向最后的、最美好的,大概是凯撒大发慈悲才替他拿的甜点,一边说,“我看看能不能帮到什么忙。” “你是说你那种对于女性与生俱来的奇怪的魅力?我不认为那对人鱼也有效。” “我是很认真地想要帮你,”麦加尔无语地举起勺子,冲凯撒的方向飞镖状做了个投出去的姿势,“你这种性格为什么会有人愿意追随你?” “你不就是走在追随队伍最前端的那个么。” “……好,是啦,我是。”船长脑残粉海象员满脸无奈,“所以那两条人鱼到底什么情况?” “一条是哑巴,天生的,在雷克船上。”凯撒说,“她只听得懂我们的语言,却不会写——性格胆小,永远躲在船舱水池的水底。剩下的那条会说会写,但是似乎是我们杀死的人鱼首领的同胎血缘,她每天都在找机会把我的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这大概是她还没有把自己饿死的唯一原因,我个人认为,如果指望能套出点什么,还是只能从她下手。” “噢。” “说完了,你怎么帮忙?” “暂时没想到。” “……我怎么会对你抱有希望的?” “……不知道,大概是狗急跳墙?”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海象员吃空的盘子端走,又用毛巾给他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手,这才熄灭了煤油灯。这一晚,大概是怕压着麦加尔的伤口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凯撒没有睡在床上,而是睡在船长休息室那张宽大的沙发里。 海象员同志不得不表示,很寂寞。 第二天早上天还刚蒙蒙亮,一名水手连滚带爬地推开了船长休息室的大门——放在以往他们不敢这样,然而今天似乎有什么不同,他飞快地跟满脸阴沉的船长大人用德语说了些什么,语速太快,麦加尔听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从凯撒那几乎可以称之为暴怒的脸上可以看出。 大约十分钟之后,麦加尔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时作为一个瘫痪,他正趴在雷克的背上,热烈地跟他交换瘫痪心德。然后俩人走下一片静寂的底舱,底舱的煤油灯一晃一晃的,但是这不妨碍麦加尔一眼就看见了在底舱的那个简陋的、宽大的水池边,毫无生气地浮着一具人鱼的尸体,腥臭粘稠的绿色血液几乎将池水染成了淡淡的绿色。 她拥有深色的皮肤,黑如海藻的长发,漂亮的面孔上还凝聚着死前最后的惊怒表情。 在她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那是一把卷了口子,刀刃已经没有那么锋利的匕首,匕首上,三颗上等蓝宝石,十八颗一级品猫眼石正在煤油灯微弱的光亮下闪闪发亮。 麦加尔挑起眉,发现将这条美丽的人鱼送上黄泉路的凶器,眼熟得令人心惊。 鬼杀。 第81章 底舱呼啦啦地站了一大群人,全都像是死狗一样低着头,没有人敢跟盛怒的船长大人交换哪怕一个眼神,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成了替罪羊——然而,这安静的气氛很显然就让麦加尔和雷克的登场变得有些唐突,当所有的人看见麦加尔的那一刻,他们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将目光放在人鱼尸体的匕首上,然后,在海象员和尸体之间疯了似的来回移动。 就好像他们真的知道什么似的。 在这个过程中,凯撒没有说话。他只是掀了掀眼皮看了眼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大副和他背上的海象员,然后沉默——他没有出来指责怀疑麦加尔,也没有出声阻止其他人指责怀疑麦加尔。 他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领导者。 天生的头儿。 趴在雷克背上,麦加尔嗤嗤地笑,热气撒了红毛大副一脖子,搞得他毛骨悚然。船舱里没人敢说话,人人面面相觑又忍不住拿眼角去瞟海象员,直到他们看见,黑发年轻人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轻蔑又冷漠的笑容……这个笑容他们经常在凯撒脸上看过,不由自主地,原本已经在心中拿定了注意的水手们心头颤了颤,干脆低下了头,谁也不看。 麦加尔像是操控方向盘似的,拽着雷克的头发指示他冲底舱唯一的一把椅子走去——那把椅子就在凯撒的身后,雷克撇撇嘴无奈地把他运输了过去,然后由船长一言不发地伸出手将麦加尔接了过去,然后安安稳稳地放在那张唯一的椅子上。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一个人开口事先沟通过。 半躺坐在那张并不太舒服的座椅上,麦加尔忽然觉得自己更像是站在船长肩膀上的小巨人——这群水手们想说不敢说,想指证又不敢指证的样子有些可笑,海象员单手撑着下颚,黑色的瞳眸淡定地扫了一圈沉默的人群。 在那些人的眼里,他看见了一小部分的信任。 但是更大多数,是赤裸裸的怀疑。 “做什么,怀疑我啊?” 啧啧俩声,麦加尔终于开口,他拍了拍凯撒,男人看了他一眼后什么也没说,像个小弟似的站到了他身后——自始至终,男人都没有打算开头的样子,麦加尔非常明白,这件事他必须自己解决。 “——那是你的匕首。” 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个水手小声嘀咕,声音不大,但是在此时此刻安静的底舱中,却足够让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麦加尔笑了,“恩,是我的匕首。”他缓缓地说着,然后略微地提高了声音,“我蠢到会拿自己的匕首去撕开这条人鱼的胸膛,在你们眼里,我的智商也就这么高了,是吗?” “可是除了你,还有谁?” 这一次开口说话的,是和麦加尔一直不太对盘的贝瑞,这个小鬼,他居然没有在前几天被人鱼拖进海里……海象员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回答这个没有营养的问题:“怒风号上那么多人,除了我,当然还有很多人——船长,您问过雷欧萨了吗?” 在众人面前,麦加尔给足凯撒面子,一向恭敬得很,他问,“如果这又是您的兄弟和您开的一次无伤大雅的玩笑呢?” 雷克:“无伤大雅。” “当然,”麦加尔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们还有一只人鱼,不是吗。” “她不会说话,不能写字,”雷克顿了顿后,耸耸肩说,“而且永远躲在我的船上的水底,我几乎已经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那就在她的脖子上带上锁链,将她锁在枝枝的船边,她不用说话也不用写字就能帮助我们找到船长想要去的地方。” “停。”凯撒冷冷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不先再听你们在这无聊地争论下去浪费我的时间,现在,怀疑麦加尔的人站出来——告诉我你们的理由,贝瑞,你先来,昨晚你在这值班,我允许你有特殊的发言权。” 麦加尔冷笑。 贝瑞从人群中挤出来——这一次他用的是正常的方式,不再像是个兔子似的蹦蹦跳跳。然而他却依然像是以前那样迫不及待地回答凯撒的问题,他高举着双手,眨着大眼睛,兴奋而疯狂的光芒闪烁在他的眼睛里:“我看见了,船长,我看见了——我之所以那么肯定,当然是因为我看见了,昨晚没有月光,但是隔壁的黄蜂号却彻夜没有熄灭挂在船舷的油灯,所以借着那点儿光芒我看见了,那绝对是麦加尔——是的,我确定是他,他从底舱的窗户翻了进来,打晕了我们所有的人!” 麦加尔:“我一个瘸子从窗户翻了进来?” 凯撒:“让他说完。” 麦加尔撇撇嘴,然后后脑勺挨了船长大人一下。 “装一个瘫痪再简单不过,”贝瑞冷漠地说,“你每天跟在船长身边,当然知道人鱼究竟被关在哪儿,然后你假装瘫痪,为了给自己第一时间洗脱罪名,还用——” 少年的话到这里忽然说不下去了。他捂着嘴,后悔地瞪大了双眼,因为他意识到,接下来他原本准备说的话产生了严重性的逻辑上的矛盾。 但是麦加尔显然不会就这么放过他。 像个老大爷似的坐在那唯一的椅子上,海象员笑得自在,他放轻了声音催促:“说下去啊,怎么不说了?——说不下去了是吧,我替你说下去好不好?我用了‘假装瘫痪’这个‘谁也猜不到的好理由’,就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来杀一条人鱼,心甘情愿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过着猪一样的生活——然后我还用了我的匕首,我个人的匕首作为凶器,并且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将它留在了人鱼的胸膛上。我的大脑也不太好使,前脚船长刚告诉我人鱼的存放地点,后脚我就迫不及待地摸进来杀了她——而在我知道之前,这条人鱼都活得好好的——” 麦加尔顿了顿,勾起唇角:“你们猜我到底是想让你们知道我是凶手,还是不想让你们知道我是凶手?” 贝瑞哑口无言。 麦加尔就像一只打了胜仗的猫,满意地收起了自己全身竖起的毛。 雷克嗤嗤俩声,深深地觉得好可怕,他这辈子也不要得罪麦加尔。 就在整个船都陷入沉默的时候,有人开口说话了,令人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的,当男人说话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抬起头望向他,而聚集了所有目光的男人却如同没有感觉到似的,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只是死死地盯着身边椅子上的黑发年轻人。 麦加尔抬起脸,毫不畏惧地迎上了这双稍显淡漠的目光。 “如果你想利用我们的逆向思维呢?”男人捏住海象员的下颚,微微往上抬了抬,他的食指微勾,指尖顶在麦加尔的下颚骨上,有些痛,他的薄唇轻启,说话时语气又缓又慢,“如果是你故意留下这些东西,操控我们的思维,想让我们轻易忽略你这个……显而易见的目光?” “我没必要冒这个险,”麦加尔对视着他的大狗,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想做,可以不留下一点儿痕迹,你们甚至怀疑不到我的头上。” 贝瑞:“可是——昨晚那个翻窗而入的——” “我瘫痪了,谢谢。”麦加尔提高了声音,甚至没有给他一个余光,语气变得严厉地打断了少年的话。 “而在我的怒风号上,拥有和你差不多身高和身形的人,不计其数。”凯撒淡淡地说。 “就是这样。”麦加尔点了点头,“我没做,就是没做。” 海象员的嗓音中透着坚定和倔强。 是的,倔强。 男人意识到当他注视那双黑色的瞳眸时,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忽然意识到,他的奴隶这份过于直白和坚强的模样,显然不知道从什么方面,给予了他重重的一击——前所未有的,凯撒深刻地醒悟,作为一个主人,他让自己的奴隶受了委屈。 他应该相信他的。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凯撒转过身将他的小奴隶从椅子上打横抱起——这个场景非常眼熟,就好像几个月前,他在杰尔巴岛的那个酒吧里,几个箭步冲上台毫不犹豫地将那个成为酒客们视觉中心的脱衣舞男抱起时一样坚决。 男人回头,凌厉的目光在自己的所有船员身上一扫而过。 而后,他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淡漠地宣布了一个决定。 “我相信他。” 当凯撒抱着黑发年轻人决定离开闷热的底舱而走上了通往甲板的楼梯时,所有人都看见,那个才在捕捉人鱼行动中立了大功,昨天才苏醒过来的海象员,懒洋洋地伸出他白得不像话的手臂,像个耀武扬威的宠物似的,死死地环抱在了船长大人的脖子上。 他的下巴架在男人的颈窝上,笑了笑,然后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冲着底舱里所有呆愣在原地的人做了个鬼脸。 他打了一场不得了的胜仗。 第82章 “不要试图将自己和船上的水手们对立起来,”凯撒走上甲板,顺手警告性地拍了拍怀中小奴隶的嘟臀,“他们大多数人看起来只会举起手中的马刀和火枪和敌人厮杀,但那这是因为他们懒得思考,你应该明白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思考。” ……这狗后脑勺长了眼睛?收起张牙舞爪的鬼脸,海象员同志老老实实地趴在男人肩膀上,他揪起男人后脑上的一戳亚麻色的头发,略好奇地问:“勤快于思考的人呢?” “愿意起床时候带上自己的脑子的人大多数已经在怒风号上获得了官职,”凯撒冷笑一声,“或者独立出去坐上了和我一样的位置……还有,放下我的头发,否则我就把你扔到地上去,你自己爬回去好了。” 显然不准备自己爬回去的麦加尔放开了凯撒的头发,天真无邪状:“他们说你才是地中海最大的海盗。” “你假装纯洁的语气真恶心。” “……” “而且现在拍马屁也晚了些,”凯撒一脚踹开船长休息室的大门,然后按照今天早上起床时候的方位原位将暂时下半身瘫痪的海象员同志摆了回去,“如果不是昨晚你折腾来折腾去问题多多搞到大半夜,我也不至于睡死过去,底舱发生那么大的事都一点没有察觉。” 对,您就放屁吧。 就算睡眠再浅您也不能成千里眼顺风耳啊,底舱距离船长休息室整整隔了三层甲板,开什么玩笑! 麦加尔完全不信地翻了个白眼,然后靠在床边看着凯撒忙活,不知道男人准备干嘛,他打开了柜子从里面拽出了又一层毯子,麦加尔看了看窗外,虽然已经不像前几周那样炎热,但是现在还绝对不到需要加盖毯子的时候啊,海象员正疑惑地时候,他看见男人将手中昂贵的兽皮地毯眼睛眨也不眨地扔到地上铺开,赤着脚上去踩了踩。 然后麦加尔就从床上被拖了下来。 一屁股坐在柔软的地板上,海象员莫名其妙地回头去看他的船长大人,后者等了一会儿,半天不见坐在地上傻愣看着自己的黑发年轻人有动静,终于不耐烦地皱起眉,伸出脚踹了踹他的腰间:“动一下。” 麦加尔无语,真的动了一下——他扭了扭腰冲着船长大人伸出双臂,要抱抱。 凯撒:“……” 麦加尔:“……干什么一脸不满,你又没说动哪里。” 男人点燃了一只烟草叼在嘴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后吐出乳白色的烟,强压下把面前满脸理直气壮的奴隶抓过来狂揍一顿的冲动,他伸手,用他那强壮的手臂轻而易举地驾着麦加尔的咯吱窝,将他整个人玩儿似的提了起来。因为牙齿咬着烟草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含糊,而那含糊的声音却仿佛就在麦加尔的耳边—— “不想一辈子瘫痪你最好现在就开始尝试使用腿部力量,”凯撒的声音听上去淡淡的,“没人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恢复,或许是今晚晚餐之前,或许是下个月,也有可能是明年……我相信你不想某一天发现自己能站起来的时候,大腿变得只有我的小腿那么粗。” 凯撒提着麦加尔被动地走了两步,然后十分钟之后,两个人身上都搞得一身汗。麦加尔的下半身使不出力,整个都像是泥巴似的软趴趴,每当凯撒常识稍稍放手他就能毫不犹豫地往下跪,几个回合来下麦加尔膝盖都快跪碎了,强烈要求循序渐进今天就到这里。 凯撒也在这个时候发现至少从耐心而言,自己果然不是当船医的料,将麦加尔摆回床上之后,船长大人决定给巴基尔加一点工资。 他扔下麦加尔,自顾自地走到办公桌旁,在他的办公桌中央,摆着那一只装着司南鱼的木盒子,显然什么也不知道的透明小鱼一下下地顶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凝固的血液,将那滴血液认真地拱向一个方位——那是凯撒他们归来时的方向。 凯撒不是没有考虑过重新返回人鱼的港湾再次捕猎人鱼。 剩下的一条人鱼胆小并且是哑巴,她甚至不能书写任何一种人类的语言。凯撒曾经认真看过她的手掌,这条剩下的人鱼显然是个未成年体——她的指缝中间还连着一层薄薄的、类似于蹼的透明薄膜,手指尖也没有成年人鱼那么细,完全没有达到具备书写能力的可能。 想到这里,男人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的面前是一副已经绘成的通往人鱼港湾的航线图纸,男人修长的指尖沿着那红色的标记一路划去,羊皮纸上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他沉默着,若有所思。 “想回去?”麦加尔艰难地翻了个身,换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可是雷克今天早上告诉我,昨天夜里你们就收到了消息,西班牙的皇家军队一直跟在我们屁股后面,现在回头肯定会碰上他们——上次大闹皇家领地他们现在还恨咱们恨得牙痒痒,再碰上面这回人家肯定不会再放烟花欢迎你了……恩,大炮估计还是会有的,如果对方这次出行规模不大,倒是可以试试跟他们硬碰硬。” 凯撒头也不抬地拽过一张羊皮纸,在上面快速地写下了一些文字,大概是德文,寄回他的祖国的——麦加尔丝毫不感到意外,能做到地中海最强大的海盗船队,说背后没有自己的国家撑腰,单凭个人力量肯定做不到这一点。 别说凯撒,就算换个神仙来也不成。 在羊皮纸末端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丢开羽毛笔,船长大人心情欠佳地哼了声,“很显然胡安二世也拥有长生不老梦,这一次他们下了重金聘请了一些老海盗和老水手,听说其中还有一些是我的老船员。船队规模很大,我和红毛矮子加起来才够跟他们硬碰硬……”说到这,凯撒顿了顿,这才补充,他瞥了麦加尔一眼,然后将目光放在了手边不停地拱珠的透明小鱼身上,“对方是西班牙,我不信雷欧萨。” 在船长大人没有看见的地方,海象员勾了勾唇角。 当凯撒抬起头的时候,他的唇角放了下来,变回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一个小时后,凯撒在船长休息室里召开了一个会议,宣布了一个决定:他准备继续航行到下一个岛屿做补给,然后看看能不能从那条未成年的人鱼嘴巴里撬出点消息,在此期间,雷欧萨回头,返回人鱼的港湾重新捕捉人鱼。 “那是你的国家的舰队。”面对雷欧萨的强烈抗议,凯撒眉眼不动地沉声道,“如果跟屁虫是德国舰队,回去的就是我。” 雷欧萨:“……” 凯撒:“可惜不是。” 雷欧萨炸毛,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船长身后的窗户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所有人都惊愕回头去看看谁那么大胆,背着阳光,他们只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艰难地从窗口爬了进来,手上还拎着裙子。 雷欧萨兴高采烈:“哇,女人上船了!你要倒大霉了凯撒!沉船!” 凯撒冷笑:“再不闭嘴我保证你的黄蜂号在怒风号之前沉入海底——搞什么,女人?” 面对船长大人的怒火,枝枝没心没肺笑得看不见眼睛,她挠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我找不到进来的大门,只好爬窗户进来——” 在凯撒把枝枝扔出去之前,麦加尔意识到自己必须立刻救场。于是他清了清喉咙,在关键时刻对自己圈养的宠物做出了解救:“怎么了,枝枝?” “哦哦哦,小麦加尔!”枝枝眼睛一亮,拎着裙子打着赤脚一路飞奔向她的饲养人,脏兮兮的脚丫子在船长大人的地毯上留下一窜污迹,仿佛没有看见在她身后船长大人彻底黑得像是锅底的脸,她飞扑上船长大人神圣的床,一把抱住船长大人专属奴隶的腰,“好想你!听说你瘸了,还好吗?!” “……” 这个时候要回答什么? 我是瘫痪了谢谢关心,不过目前感觉良好? 麦加尔忽然有些疑惑这么不会说话的姑娘究竟是怎么在遇见自己之前依靠特殊行业养活自己的。 胡乱伸出手撸了撸怀中姑娘乱糟糟的头发,麦加尔丢给凯撒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看见男人抿抿薄唇几乎就要爆发又强压着按捺下来的样子,海象员眼中染上一丝笑意,于是对枝枝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变得轻快了些:“跑来怒风号上做什么?” 凯撒:“还用问?蹭吃蹭喝。” 众人:“……” 麦加尔:“……不要这样老大,友好一点……枝枝你说。” 凯撒:“你们俩准备抱到什么时候,热不热?” 意识到最顶级饲主的不满,枝枝识相放开麦加尔。老老实实地拽了拽自己脏兮兮的裙子,一屁股在凯撒的床上坐稳——那沾满了甲板上泥泞的裙摆在凯撒洁白的床单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泥印子,凯撒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枝枝瞪大眼凑近麦加尔,语出惊人:“放在红毛船上的那条人鱼要死掉了。” 凯撒面色一沉,凌厉的目光危险地投向了他的大副。 意识到自己大后年的薪水可能都会被扣光的雷克震惊脸:“什么?!怎么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枝枝转过头瞪向雷克:“你没有给她换水,你没有看见漂浮在水面上的那些鳞片吗?水里已经没有供给她生存的养分了。” 雷克表示很无辜:“另一条人鱼都没有要换水!” 枝枝捂嘴笑了笑:“未成年总是比较脆弱的,所以你们到底要不要给她换水,不然真的就要死掉了。” 船长休息室内陷入沉默。 凯撒三两步走到床边,将脏兮兮的姑娘从自己的床上拖起来,他抓着对方细嫩的手腕,粗糙的大手丝毫不讲究怜香惜玉地在上面留下了狰狞的红印子,他警告地瞥了一眼想上来抢救少女的海象员,眯了眯琥珀色的瞳眸,若有所思地问:“你没到过雷克的船上,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谅船长大人的疑心病,深受其害的麦加尔看着枝枝同情地想,他现在看谁都不像好人。 然而面对黑色海狼的霸道凶悍,少女却丝毫没有表现出畏惧,她迷茫地眨眨眼说:“我听到了啊!你们没听到吗?——哭得很大声哦,啧啧,隔壁海岸都能听到了吧。” 凯撒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停顿。 谁都知道,未成年的人鱼发出的声音是人类不可以接收到的高频率,所以才会默认将未成年人鱼划入哑巴的行列。 这个女人居然听到了? 那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打从麦加尔上船直到今天,船长大人忽然第一次想要原谅他的小奴隶喜欢到处捡破烂的爱好。 第83章 剩下的一条人鱼哪怕不能说话不能写,也已经成为了怒风号上重点保护对象,经过枝枝一番话,船长大人当下宣布散会退朝,指示了人马不停蹄地滚去找船医巴基尔,剩下的人立刻就被安排到怒风号大副的船上去进行给底舱换水的巨大工程。 某个瘫痪的海象员不甘示弱,拽着船长大人的裤脚要求必须参加,凯撒无奈,只好将人从脏兮兮的床单上抱起来——于是麦加尔成功获得了整个地中海上最昂贵的座驾,此时此刻,他正抱着他的座驾的脖子,十分享受病娇少年的待遇,仗着凯撒不可能撒手将他扔进海里,得寸进尺地说:“你看枝枝的眼神真过分啊,那么热烈,你怎么没用过这种像是要吃人一样的表情看过我呢——” 男人冷笑一声以示回答。 “问你话呢!”没有得到回答的海象员不满意地伸爪子去抓男人的下巴。 凯撒不动声色地走到三层甲板的荡绳旁边,在他们之前,其他官职人员已经陆陆续续地率先赶到了雷克的船只上,而船长大人不急不慢的姿态让他落在了后面,单手抓住麦加尔,单手抓住荡绳,男人抓了抓粗糙的麻绳,淡淡地反问:“刚才在我的床上和女人拥抱得难舍难分的那个人是谁?” 居然反过来质问我? 麦加尔眯起双眸,凑近了男人:“我是吃醋,你也吃醋么?” “作为主人,我有权利要求掌握奴隶的一切外交情况。” 男人理所当然地回答,然后在麦加尔开口反驳之前,整个人抓紧了荡绳,玩儿似的从怒风号三层甲板上一跃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后咚地一声,皮质马靴重重落地,他问问地站在了大副专用船只的甲板上—— 船长大人抱着一个男人从天而降的场景让甲板上的水手们有些消化不利地面面相觑,然而谁也没有那个敢去问船长大人什么时候兴趣爱好从女人变成了男人,他们沉默片刻后自觉地摩西分海,给船长大人留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通往底舱的道路。 凯撒就这么打横抱着海象员,面无表情地走下底舱,一路上,甲板在俩成年男人的重量下被压得发出不堪负重的嘎吱嘎吱响,借着这个理由,凯撒眉眼不动,假装没听到黑发年轻人在他耳边反复强调“你也是我的人”“你已经把自己输给我了”“知道什么叫愿赌服输吗”等一系列的唧唧歪歪。 在下楼梯的时候,凯撒能感觉到麦加尔被海风吹得有些冰凉的脸颊贴在了他敞开衣襟里结实的胸膛上。 “别像个娘们似的。”船长大人有些无奈地说。 埋头在他胸前的海象员面无表情地抬起脸,理直气壮地说:“我就吃口豆腐怎么啦?” 此时此刻,所有的人都老老实实地等在底舱了,雷克和雷欧萨俩人已经率先爬上了底舱的水池边缘。一下楼梯就能闻到扑鼻而来的鱼腥臭味当到达了底舱时变得更加强烈,连有一些常年在海上行走的老海狼都受不了地干呕了几声,底舱的光线很暗,男人皱皱眉,只好先将麦加尔放下来,然后从一个水手手中接过了烛台,他转身,昏黄摇曳的烛火在海象员脸前一晃而过—— 凯撒愣了愣,这才发现,先前一副看热闹性质很高的海象员此时却没有急着把目光投向水池里,而是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就好像后者的视线黏糊在了他的脸上似的。 “看什么看。” “看你好看呗。” “再好看的东西也会看腻的。” “那就在我看腻之前争取多看一下。” “……” 凯撒决定不跟这个神逻辑计较太多,否则他一整天的时间都能花在这上面。 他一手端着烛台,长腿一迈轻而易举地跳上了高高的底舱水池,男人阴沉着脸往装满了蓝色透明海水的水池中看了眼,不出意料的,就如同枝枝所说,水池面上飘满了细细碎碎的鳞片,就是这些东西,这使得原本干净的水面变得黏稠腥臭。 那条怒风号上最后的一条人鱼终于不再躲在水底,她奄奄一息地漂浮在水面上,漂亮的小脸煞白煞白的,双唇微微开启微弱地呼吸着,唇瓣变成了樱桃般病态的红润色泽——这确实是一条非常漂亮的人鱼,和成年的人鱼略显得强壮的身体不同,相比起来,她的上肢与身体两侧间甚至还连有半透明皮质翼和飘须,她淡淡的金色的卷发散乱地漂浮在水面,白皙的皮肤和带着稚气的五官让她看上去更接近人类少女的模样。 麦加尔在雷克的帮助下也吭哧吭哧地趴在了水池边,他啧啧俩声,说出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面露尴尬的话。 “——这孩子遇见我们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 众海盗:“……” 他们纵横沙场这么多年,还真没想过居然有一天会被一个文职指责聚众欺负一个未成年小姑娘。 作为动摇军心的惩罚,凯撒毫不犹豫地伸手在他屁股上狠狠地揍了俩巴掌——不是调情的那种,那心狠手辣的手劲儿大的让麦加尔觉得自己结束瘫痪的时间估计还得再比命中注定痊愈那天往后延迟个两三天。 也就是这时候,在海象员嗷嗷喊疼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水声。 底舱里瞬间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就连麦加尔也停止了叫唤,趴回了水边,他瞪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水池中的人鱼—— 就和他五岁那年第一次在动物园看到大熊猫似的那么激动……这么接近的距离让他轻而易举地观察到漂浮在水面上的那条人鱼居然动了动,她的双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然后她艰难地翻了个身,巨大的银色尾巴轻轻地摆动着优雅地在水上划出一道水痕。 她这一下动作又使得尾巴上的鳞片脱落了不少,大片大片的鳞片掉落之后,尾巴上的是非常细腻的、像是幼蛇一样的柔软银白色软皮,那颜色在海水的衬托下就和她的眼睛一样,水池中的水被煤油灯照耀着泛着黄色的光芒,一时间,水池中的生物居然整个儿笼罩上了一层说不出的病态美。 然而她接下来的动作才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她缓缓地游到了水池边,伸出碧藕一般白嫩的双手捧住了凯撒的脸颊,上半身浮出水面,娇小挺巧的胸部几乎就要蹭到不动声色的男人身上,在麦加尔忍无可忍的目光下,人鱼闭上眼,讨好地用粉嫩的脸颊蹭了蹭男人的颈脖。 众海盗看得眼睛都要掉了下来。 麦加尔看得眼睛都要瞪了出来。 雷克:“你看上去似乎想把这条人鱼塞回海里淹死。” 麦加尔:“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这么明显?” 雷克:“就差把细节写脸上了。” 雷欧萨:“她在干什么!” 麦加尔:“什么‘她’!是‘它’!” 雷欧萨:“……有什么区别?” 麦加尔冷笑:“上帝说,种族不同乱搞是没有好下场的。” 仿佛没有听到周围一圈吵死人的争论,船长大人嗤笑一声,他伸出宽大的手,捏住人鱼小巧的下巴往上扳了扳,这个粗鲁的动作似乎让已经脆弱不堪的人鱼姑娘有些吃力,然而她却没有反抗,还是顺从地遵循了他的旨意,那双充满了令人产生怜悯之欲的银色瞳眸,一瞬不瞬地对视上了船长的琥珀色双眼。 船长端详这张漂亮的小脸片刻,思考片刻后放开了她,淡淡地说:“这只人鱼不是要死了,它是要成年了,它在求偶。” 于是整个底舱炸开了锅。 人鱼似乎被吵闹人惊扰到了,一甩尾巴不管不顾地重新游回了水帝。凯撒从水池边退了下来,他接过水手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上刚才因为触摸人鱼而染上的粘稠液体,随手将手帕扔开后,他留下了一部分人替这条未成年的人鱼换水,然后带领全部的官职阶级回到甲板上开了一个临时的会议—— 当坐在会议室上位那张宽大的椅子上时,习惯性洁癖的船长大人还在嗅着鼻子闻他那满手鱼腥味的手。 当所有人员做好之后,他又说了句差点儿把所有人从椅子上面吓得摔回地上的话。 “谁去?”船长大人面无表情地扫视过他的一群部下,声音十分淡漠,“谁能说服我,能抵抗住人鱼的诱惑不被淹死在海底,谁就能拥有这条人鱼的初夜权。” 雷克:“……人家不是跟你求偶吗?” 凯撒:“它跟我求偶我就要有所回应?什么道理?” 麦加尔:好评点赞! 雷克:“太不人道了。” “人道?”男人勾起唇角,那笑意不达眼底的笑容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只听见船长缓缓地说,“搞清楚,那不是人,只是一种海洋生物。” 会议室中陷入沉默。 “来吧,垃圾们。无论你下面够不够大,只要能证明你不会在交配的过程中被咬死,能活到第二天交给我一条能说话的成年人鱼,它就是你的了。” 第84章 遇见这种高危任务,你以为水手们都缩了么? 那你就错了,报名程度居然空前热烈,和特么地中海准备海选什么“超级海盗”似的,报名的人从会议室上位排队一直排到甲板上,人数多到船长不耐烦地开始考虑减少他船上的官职层人口——最令人惊讶地就是雷欧萨居然也跑到后面排起队来,甚至为了抢个前排和雷克大打出手。 “要打出去打,大垃圾们。”船长大手单手支着下巴,很是不屑地说,“矮子,你不是号称对我的海象员窥视已久坚贞不渝么,跑来排队做什么?” 雷欧萨狠狠地揍了雷克一拳,趁着雷克被他的怪力撞飞到船舱另一端爬不起来的空隙,红发少年啐了下吐出口中被打出的血沫子。他皱起眉,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窘迫,飞快地瞥了一眼黑色海狼身边的某瘫痪人员,然后表情不自然地撇开脸—— “要你管,八婆。”红发少年恶声恶气道。 麦加尔:“?” “关心家属而已。”船长大人满脸恶趣味。 “才没有把你当过我哥!”小朋友炸毛。 “太好了,有你这么一弟弟我肯定少活十年。” 男人打了个响指,琥珀色的双眼微微眯起,他的目光从雷欧萨腰间一扫而过,当注意到对方不自然地想去伸手摸他那个神奇的指南针时,男人眼中闪过了然的光亮,随即戏谑地勾起唇角。 凯撒:“恩,这样啊?” 雷欧萨:“……” 然后雷欧萨掀翻了桌子,迈着猩猩似的大步子横冲直撞冲出了船舱,脸上涨红得就像是最新鲜的番茄。 凯撒大笑。 最后在船长大人的要求下,几个拍在前面的官职人员重新将桌子摆回原位,报名继续——几乎所有的官职人员都不愿意放过这个和非人类的漂亮生物亲密接触的机会,这群海盗,无论官做得再大,终究还是一群重口味。 …… 当夜,麦加尔坐在船长大人已经更换过床单的大床上,而凯撒则躺在他专用的柔软枕头上,手中高举着记录了几乎接近百来个签名的长长名单,沉默思考。 麦加尔:“想让谁去?” 凯撒:“雷克。” 麦加尔:“理由呢?” 凯撒瞥了满脸好奇地海象员一眼:“在人鱼的港湾的时候,能保持清醒的人不多,人鱼的声音有魅惑力,哪怕是未成年人鱼也具有这个能力,它们的声音我们听不到并不代表她们就真的是哑巴了——我要一个随时能保持头脑清醒的人来替我完成这个任务,这是为了他们好。” 麦加尔:“那我也报名好了,我那时候可清醒了,眼里只有那个要被人鱼拖走的你。” 凯撒面无表情:“我没有要被拖走,就算你不来,我一个人也能弄死那只人鱼。” 麦加尔笑了,嘴硬吧你就。 冲着那张报名表努努嘴:“快把我名字加上去。” 凯撒:“驳回。残废就要有残废的样子,吃喝拉撒都要老子亲手伺候的人还想泡妞?” 麦加尔:“……” 凯撒:“滚去睡觉。” 麦加尔:“我是有原因的,你看,我那么弯,眼里只有你,面对美女肯定坚挺不动摇——” 凯撒:“不想听,滚去睡觉。我数三声,一,二——” 船长的威胁最高,麦加尔撇撇嘴翻身恶狠狠地抱过毯子蒙头宣布对话结束。 枕边风什么的,果然都是骗人的。 …… 第二天早上,在官职人员聚集的早餐桌上凯撒宣布,本届超级海盗选举活动由大副雷克胜出——对于这一次的选拔,凯撒自有自己的一套打分标准,他甚至还不要脸地自诩公平公正将打分过程公布了出来,比如:雷克,职位大副。在上一次捕捉人鱼的活动中全程保持头脑清醒,面对人鱼的魅惑抵抗力八分;下面够大,加一分;船长私心走后门,再加一分。 满分十分,所以雷克胜出。 众海盗:“……” 除了沉默,他们摆不出第二个表情。麦加尔好奇地拽过凯撒手中的打分表,然后在报名单子的最后一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旁边是船长大人龙飞凤舞的大字:麦加尔,职位海象观测员。残废一个,零分。 麦加尔:“……” 此时此刻,海象员同志很好奇这么神逻辑的船长究竟是怎么样做到让这群抖M船员对他死心塌地的,准确地来说,大狗能当上船长这件事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可思议。 在众人怨恨的目光中,那条未成年人鱼的成年礼仪式就落到了大副雷克的头上,对此殊荣,红毛大副本人表示非常得意,在接下来一整天的例行训练中都表现得亢奋无比,甲板肉搏对战练习里他差点儿将他的对手整个儿扔进海里。 人鱼是夜间出没的生物,白天它们昏昏沉沉,绝对不是进行成年仪式的好时间。而这几天满月时期刚过,蹭着月亮还没有完全躲进云层里,凯撒决定抓紧时间将这件事解决掉,于是,雷克被安排当天晚上就立刻帮助那条人鱼完成成年礼。 当天下午,人人都在羡慕嫉妒恨又替雷克捻一把汗的同时,麦加尔活了二十年开始重新学习怎么走路,船长大人在他身后拽着他的手臂,动作粗鲁地要求他抬脚,当男人不耐烦的时候,甚至还会用脚丫子暴躁地踹他的小腿——整个儿就是一不合适当老师的料子,麦加尔搞不懂他怎么就这么有兴趣教他走路。 在再一次因为膝盖使不上力被莫名其妙地骂了个狗血淋头以后,麦加尔终于忍不住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因为老子不想每天扛着你走来走去,”男人叼着烟,像个大流氓似的恶劣地说,“你以为你很轻么?” “……” “好好学,”船长大大凶残地要求,“今个儿就是爬你也给我靠自己爬到船舱口。” “……” “惯得你!” “……” 卧槽,这老妈子的语气打哪学来的啊船长大大! 就在海象员同志觉得自己整个儿都快坏掉的时候,男人忽然想起了似的收敛起脸上的凶恶,硬的不行来软的开始走怀柔政策,他伸出拇指抬了抬海象员的小下巴,说话时烟草的气息喷了黑发年轻人一脸—— “好好学,今天有进步晚上给你奖励。” 介于凯撒说的时候那笑容非常暧昧,当天下午晚餐之前,麦加尔真的卯足了劲儿靠自己的力量爬到了船长休息室的大门前面。当男人跟在后面一把捞起他不怎么纤细的腰抗在肩头宣布今日训练结束时,海象员同志感动地差点儿掉眼泪。 “算成功了吧?” “算。” “奖励呢?” “晚上再说。” 晚上再说? 晚上好啊,一般来说,晚上能干的事儿通常又多又好。 麦加尔就着各种幻想,晚餐荡漾地多吃了一大块肉。 晚餐过后,船员都分散到甲板休息了,麦加尔被凯撒抗在肩上,正准备问凯撒啥时候能兑换自己的奖励,忽然发现他们这前进的路线不太对—— 回船长休息室是往上走,然而现在,船长大人却扛着他在下楼。 他们居然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底舱。 而在昨天下午,那条要死不活的人鱼妹纸就已经被众水手们换到了怒风号的底舱,此时此刻,已经换了新的、干净海水的水池里,那条人鱼正缓缓地游动在水下,人鱼似乎天生对强壮的男人抱有好感和趋向性,当凯撒来到底舱的时候,整整一天没浮上过水面的人鱼浮了上来,手中还抓着一条要死不活的鱼,努力地伸长胳膊要递给凯撒。 挂在船长肩头爱管闲事的海象员:“人家在跟你示好。” 凯撒停下步子,无奈地转过身,接过那条半死不活的鱼顺手塞进海象员手里。 握着条滑不溜揪半死不活的鱼糊了满手腥的海象员:“……” 凯撒带着麦加尔爬上了在船舱壁上的一架铁梯子,就跟开机关似的,当男人对准一块木头颜色明显不同的地方踢了一脚后,一扇由铁链连着的木质大门掉了下来——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麦加尔才知道,原来在底舱比水池稍稍高的的舱壁上,居然有一个可以容纳下两名成年男人大小的休息仓——里面只摆着一张简单的桌子和俩张床,桌子上甚至还摆着一个似乎才熄灭没多久的烛台。 “给守夜的人轮流休息的地方。”面对海象员的震惊脸,凯撒面无表情地回答,“做好准备,今天晚上我们就睡这儿了。” “咦?”海象员脸上出现了片刻的呆滞,“可是今晚不是雷克……” “是。”凯撒说,“我不放心,决定全程盯着。” 再一次地,麦加尔被船长的瞎操心和神逻辑震惊了。 船长大人面瘫脸:“你看上去很吃惊。” “……我当然吃惊,你居然偷窥人家——等等等等,雷克能答应吗?!” “大概不会答应,”凯撒理所当然地说,“所以我没告诉他,到时候你动静小点儿,别惊扰到他们。” “……” 麦加尔忽然开始感谢大狗给他的那个零分……干那事儿的时候多一个人旁边盯着,那个人还是大狗,妈蛋,光想想蛋疼得觉得整个人要从此都硬不起来了(……)。 趴在那窄得不行的小床上,麦加尔琢磨了下又发现了哪里不对—— 心上人居然要带着自己躲在一狭小空间里像个变态似的偷窥人家做那档子事…… 这算是什么节奏? 海象员同志的脸垮了,瞬间觉得自己不禁要从此硬不起来,甚至要不会再爱了。 第85章 剩下的时间里,麦加尔坐在床上看着他的船长大大像个标准的变态狂一样用工具在那扇吊门上面钻偷窥洞——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门上面本来没有洞,用匕首钻一钻,就有了。 麦加尔不小心想起了上辈子家里的那种防盗门,上面总有一个小孔可以趴在上面看到外面走廊的景象,大家都叫那玩意叫“小猫眼”。小时候他没事就喜欢趴在那儿往外看,看买菜的大爷上楼,看跳舞的大妈下楼,看着那些人毫无知觉地从他的门前走过,他趴在门后面,总有一种莫名的爽感——而今天,时隔多年,他已经成为了一个三观正、性取向歪的二十一世纪好青年,却被迫在这几百年之前的地中海上重归童年,重新干起偷窥的勾当—— 真是丧心病狂啊大狗,丧心病狂! “——这个孔太小了,够看到什么?”麦加尔屁股底下坐着椅子,蹭到船长旁边挤开他,“匕首拿来,人闪开,让专业的来。” 凯撒将手中的匕首交给麦加尔,然后换他一脸无语地看着他的奴隶咬着舌头,像个痴汉似的兴致勃勃地将之前他挖出来的那个小洞无限扩大—— “够了,”看了一会儿见这货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男人不得不出声阻止,“你准备挖多大的洞?大到足够你把脑袋伸出去怎么样?你怎么不干脆蹲在水池边正大光明地看算了?” 麦加尔悻悻收手。 男人点燃一支烟吸了口,翘了翘唇角:“再给雷克做一个详细的文字记录怎么样?——匕首还回来,糟蹋了一把鬼杀还不够?” 麦加尔不情不愿地将正要顺手往兜里揣的匕首交还给男人,后者警告性地瞥了他一眼,将收藏品仔仔细细挂回腰间,海象员啧了声表达了自己对其小气行为的严重不满。 他们在这样不和谐的气氛中引来了兴高采烈的雷克。 对于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男主角此时此刻还兴奋地哼着歌儿的色魔雷克,麦加尔蹲在小猫眼儿后面,一边兴奋地看一边从心里打着十二万分的同情——然后他的脑袋被推开了些,凯撒的头凑了过来,就好像平常站在三层甲板上利用望远镜看远处的情况一样,船长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恩,至少比麦加尔的严肃。 麦加尔拿手拐捅了捅男人:“脱了吗?” 凯撒:“脱了。” 麦加尔:“大吗?” 凯撒:“加了分的,我很公正。” 麦加尔:“跟你的比呢?” “……”凯撒顿了顿,然后拧过头,异常认真地说,“差远了。” “……” 麦加尔坐在椅子上,差点憋笑憋得尿出来。 被严重冒犯的船长大人皱皱眉显然不认为这么严肃的事情有什么好笑的,于是乐得浑身打抖的海象员脑门子上被用力揍了一下,声音很响,还好,此时此刻红毛大副那飞扬的心除了眼前的大美妞人鱼已经什么也装不下了—— 警惕性什么的更加变成了负数,麦加尔凑到小孔前面看时,发现大副已经脱光了衣物,那些衣物被整整齐齐地放在水池边,而此时,雷克正背对着他们,从麦加尔的方向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对方那结实、训练有佳的背部肌肉,他平日里扎成一个小辫子的红发放了下来,有点儿像鸭子屁股。 完美曲线的腰际,结实宽窄度适中的臀部,被阳光晒得黝黑的皮肤,小腿脚踝处用洁白的绷带结结实实地缠绕着,上面插了一把匕首——这让现在雷克的性感度飙升突破天际,整个儿已经非常符合麦加尔的口味。 想到这,他不禁回头看了看凑在他旁边的男人,男人聚精会神地在通过小洞在往外看,当雷克下水的时候,男人脸上虽然没有多少表情变化,但是双眸动也不动,很是说明了其此时精神力非常集中。 工作中的男人最帅。 相比起准备泡妞的雷克,凯撒还是赢了。 一边感叹着还是自己有眼光能从一堆极品中挑选出一个珍藏品,麦加尔微微眯起眼,整个人的身子趁机拨乱地黏糊到了男人身上。他趴在门上,看雷克就像一条水中的鲨鱼似的游动迎向那条人鱼,这条人鱼也从水底游了上来——很显然人鱼是一种十分随遇而安的无节操生物,这一点,从它迎向雷克时脸上的快乐表情就能看出来。 水声被掀得哗哗作响,只看见那人鱼张了张嘴,露出了口中稚嫩的牙,然后它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似的,被雷克轻而易举地托出了水面—— 水珠顺着它身体两侧间连有的半透明皮质翼和飘须滑落,它的尾巴还是前几天看到的那样就像白蛇似的鳞片细腻而幼小,当雷克将它托出水面的时候,惊讶显然从它脸上一闪而过,而后,他们交换了一个吻饱含情欲的吻—— 哪怕是哗哗作响的水花也掩盖不住他们唇舌交替间时所发出的水声。 纵使已经做好了观看现场毛片儿的准备,麦加尔还是没来由地头皮炸了炸,他伸出手下意识地抓了抓凯撒的手臂,然后被后者满脸嫌弃地无声排开,性质来了的海象员越挫越勇,干脆借着这小偷窥屋子里人挤人的完美地势,凑到男人耳边,伸出舌头飞快地舔了下。 下巴被立刻捏住推开,昏暗的烛光中,麦加尔满意地看见凯撒那张被雷得不轻的俊脸上写满了警告。 笑眯眯地拧过头,此时此刻的水池里,雷克已经将那条人鱼推到了水面,粗重的喘息声中,人鱼身体无力地仍由操控,它仰躺在水池边上,半个身子依靠在水池边缘,尾巴毫无戒备地敞开瘫软在怒风号的大幅面前,那迷人的樱桃般的双唇微微开启,随着红毛大副的每一个动作呼出像是要断气一般的无声呻吟。 雷克轻车熟路得不像是第一次操弄人鱼,他微微蹙眉在人鱼的肚脐上笔画了一下,然后顺着某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曲线,他的指尖一路向下在人鱼洁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水痕,当他的手指来到了鱼尾和腹部相连接的地方时,喘息声变得更重了些—— 麦加尔瞪大了眼,认真投入地做起了一个好观众。 他看见雷克的指尖在那人鱼的尾巴上摩挲了一下,然后在尾巴与腹部链接处下大约四十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底舱的灯光实在是太昏暗了,麦加尔第一次觉得这个没有聚光灯的世界实在操蛋—— 隐隐约约地,只能看见雷克从人鱼的尾巴上刮搔了一圈,然后轻而易举地,揭起了一层如同薄纱一般的半透明皮质翼似的东西,然后他低低地笑了笑,用双手捏起了人鱼可爱小巧的阴茎—— 可爱小巧的阴茎。 阴茎?!!!!! 麦加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狗眼,他的眼球几乎挂在了那小小的猫眼上,重重拍了拍身边显然没有一点儿惊讶的男人要求场外求助—— 凯撒不耐烦地转过头来,就看见他的小奴隶正摆着一副被吓坏了的震惊脸,这副不学无术的模样让龟毛船长看得很是不顺眼,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恶作剧般地往外扯了扯,船长大人这才凑到海象员耳边,压低声音说:“让你多看书,现在给老子摆出这副蠢样子装什么可爱?” “那人鱼是公的?”麦加尔震惊得恨不得要提不上气儿。 “人鱼没有性别,”凯撒笑了,“全部都是雌雄同体的……不是每年都有船队到人鱼的港湾去,你得想想,当没有男人供它们使用的时候,它们必须想个办法繁殖下一代——” “如果它们能自己解决,干嘛还要找人类?” “你没看见那里的大小吗?”船长嗤嗤地低笑,“而且,跟人类交配所产生的后代更加健康茁壮——人鱼族群里历代的首领都有一个英年早逝的人类父亲。” “……” 麦加尔无语地凑回猫眼前,果然,在门外的水池里,把玩了一会儿那小巧的阴茎后,雷克将它放开,他托着人鱼的臀部将它更加往水面上推了推,这使得怒风号的底舱里那盏摇摇晃晃的煤油灯正好照耀在这条漂亮的海洋生物的下体—— 在那阴茎之下,所有的一切都一览无余,经过海水浸泡显得湿漉漉的女性象征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之下,花瓣如同最娇羞的少女一般羞涩地包裹着属于女性的花核,却又不完全和正常女人的生殖器完全相同,异常美丽,却足够惊世骇俗! 麦加尔总算明白为什么这群官职人员打破脑袋也想要拥有这条神奇的海洋生物的初夜权。 当雷克挺身进入人鱼的身体时,它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抗,反而是发出粗重的喘息,纤细的双臂紧紧地攀附在了大副结实的背部肌肉上,它闭着眼,泪水从眼角滑落,不成形的、就好像是珍珠一样的东西在空气中凝固然后沉入水底发出嘀嗒嘀嗒的想声—— 人鱼纤细的身体随着大副的动作而无力耸动着—— 就好像抱着生命中唯一的救命稻草,它死死地攀附着占有它的男人,它睁开眼,朦胧的瞳眸里就好像包含了海洋上所有一些诱人的东西,金钱,女人,名声—— 它的尾巴死死地缠绕在大副的腿上,然后以肉眼能见到的速度,他们拥抱着迅速沉入船舱的水底—— 与此同时,凯撒微微皱眉,手轻轻地搭上了阻挡在他面前的这扇小小的吊门的把手上! 然而就在麦加尔认为他几乎就要破门而出前,外面的一切却忽然产生的变故——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他迷失在人鱼的魅惑中的大副忽然睁开了双眼,他的眼中丝毫不见任何的迷茫,就这插入的姿势,他握着人鱼消瘦的肩头,粗暴地将它翻了个身摁在水池边上! 池水荡漾间,又是一番猛烈的进攻—— 水声中夹杂着令人面红耳赤的粘稠拍打声,那声音就像震耳的雷鸣一般响彻整个底舱。 留下偷窥小屋里,目测救驾不成现下似乎真的只能继续玩儿偷窥的主仆两人略尴尬地面面相觑。 麦加尔:“……想不到雷克居然是狂野派的。” “住嘴。”凯撒略头疼地说。 第86章 雷克持久力旺盛,大开大合在水池边干得热火朝天,苦了两个以保护为理由实则进行偷窥的人,上辈子在猥琐流氓老大的带领下看过太多毛片儿,麦加尔看了一会儿就提不起多大的劲,虽然围观人鱼被做得淫荡这么猎奇的事儿不是天天都能发生,但是撑着兴趣看了会他发现也就那回事,于是没过半个小时,当雷克的精液就像一朵蘑菇云似的缓缓冒出水面时,海象员同志非常不客气地打了个呵欠。 他这个呵欠没能打完,就僵在了脸上。 被挤到旁边的船长大人没得看现场毛片儿,只好瞪着眼看海象员,所以当黑发年轻人脸上出现一瞬间的别扭时,他挑了挑眉:“怎么了?” “刚才雷克抬头冲我们这边邪魅一笑来着。”麦加尔风中凌乱地说,“我们好像被发现了。” “你那么灼热的目光,死人都会被你看活,更何况是我怒风号的大副。”面对猪队友,船长大人毫不意外地冷笑一声,“所以雷克发现有什么奇怪?” 麦加尔有些不服气地说:“这骄傲的语气,怒风号上的都是神仙?我俩藏那么好,正常人怎么可能发现。” “当然。换做是我的话,”男人的唇角勾起,露出一丝漫不经心地笑意,“走进这个船舱的第一秒我就能感觉到你的存在。” 吹牛吧就,你头顶装了雷达还是避雷针啊那么敏感? 麦加尔一不小心把心中的不屑写在了脸上。将此大逆不道行为尽收眼底,拧过海象员的下巴强迫他面对自己,船长大人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威胁:“想说什么?” “好感动,特感动。”麦加尔真诚地说,“无论我在哪里你都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吗?” 他加重了腔调了“我”这个人称代词。 想不到船长大大居然真的点点头——海象员心花儿还没来得及怒放一下,前者就十分不屑地斜睨他补充道:“你身上的味道顺着海风八百米开外我就能闻到。” “放、放屁!”麦加尔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从脸红到了脖子根,粗着嗓子反抗道,“老子天天洗澡,哪来的味儿,乱讲!” 船长大人轻笑,充满了戏谑:“母猫发情的味。” “……” 麦加尔顿了顿,然后不自在地撇开脸,他一直自诩不要脸,然而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当面对心上人的时候,脸皮再厚,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能让你城墙崩塌心跳停止,这个无关性别,无别年龄,和能让自己老二站起来唱国歌的人在一起的时候,天天都是初恋。 这一回合,凯撒大获全胜。 麦加尔宣布丢盔弃甲,躺平任调戏。 半天得不到回答,凯撒这厢也收起了玩笑的心,粗糙的拇指蹭了蹭手中人细嫩的唇角,男人轻哼了声放开了他,眸光一闪轻轻瞥了脸红脖子粗不知道在想什么乱七八糟东西的海象员一眼:“给老子摆出满脸迟疑的表情做什么?我在这你还怕他冲上来揍你?” 麦加尔没回答,他还沉浸在自己酸掉牙的自我总结中。 直到执着的船长大人非要得到一个回答第二次催促的时候,海象员同志这才回过神来似的,非常赞同地点点头:“也是,反正都是你的错。” 凯撒:“……” 小型偷窥室外边,似乎是中场休息时间。雷克坐在水池边上,浑身上下都在滴着水,他红色的头发贴在脸上,因为湿水变成了深深的酒红色,而从麦加尔他们的方向看去,正好可以看到怒风号大副的侧脸缺少多余的感情,他甚至比平常看上去更加冷漠——而那条刚刚接受了他的雨露的人鱼仿佛脱力般地奄奄一息地浮在水面上,身体最柔软的腹部毫无顾忌地暴露在大副的面前,它闭着眼,头轻轻地蹭在雷克的腿边。 看样子,它完全被眼前这个人类征服了。 …… 这件挺浪漫的事儿看在某个人眼里却又有另外一番见解。 “——你的人鱼好像被红毛大副干了。” 麦加尔眯起眼,压低声音凑到凯撒耳边刻意非常粗俗地说。 “……”船长大人嫌恶地撇了他一眼,推开恶意满满的海象员同志,自己霸占了猫眼面前的最佳位置。 此时此刻,雷克的手正在人鱼平坦的腹部缓缓摩挲,那条人鱼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它睁开美丽的双眼,脸上的表情显得脆弱却又惹人怜爱,而这显然不足以打动怒风号的大副,他的手慢慢下移,来到了之前他入侵过的部位,此时此刻,那朵娇花之上甚至还沾染了一些没来得及吞咽下去的乳白色液体,正缓缓从缝隙中流出,这异常淫靡的一幕被雷克尽收眼底,感觉到手下的非人类生物轻轻颤抖,他笑了笑,那冰冷的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 显然他还没有忘记之前这条人鱼试图将他拖进水池底淹死的举动。 即使那是本能,也不足以被原谅。 双指微微弯曲,轻轻拨开花瓣,长期在船上生活指腹长满厚茧的粗糙大手毫无预兆地重重猛地插入还在颤抖的小穴—— 人鱼张了张嘴,露出了它稚嫩的牙齿,它的身体神经质地痉挛起来,仿佛完全没有看见这一幕的雷克毫不在意,他手上的速度加重加快,另一只手却悠闲地在水池边摸了摸,最后摸到了一根早已有些潮湿的烟火,好不容易点燃叼在嘴边,在昏黄的煤油灯上,怒风号的大副吸了一口,然后用双指夹着烟草,漫不经心地跟他身侧船身某个方向挥了挥手,以示敬意。 小小的猫眼之后,只是片刻的愣怔,凯撒哼了声,随后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 当完全放心下大副的安危之后,眼前的表演终于能看出一点别的东西—— 人鱼确实是很漂亮的生物,当它们用无法发声的喉咙粗喘,当它们漂亮的眼睛因为高潮而变得迷茫,当雷克的手撞击它的身体时,无法抑制地发出粘稠液体流动的“汩啾汩啾”声,它主动爬出了水面,小巧的脑袋靠在大副的大腿上,尾巴下意识地痉挛,银光闪耀之间,轻轻地随着雷克下手的轻重拍打着湿润的池水边缘。 残忍而淫靡的一幕。 却充满了一种你情我愿的气氛。 门后,凯撒也为自己点燃一支烟草,微微眯起眼送到了自己唇边,他没有吸,只是叼着,缓缓上升的浓烟让他琥珀色的瞳眸变得有些模糊,他姿态慵懒地靠在破旧的门板上,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唇角隐约还蓄着笑意。 麦加尔被他这略带邪性的笑搞得有点毛骨悚然。 “干嘛?”海象员凑过去,“看人家做得开心了,后悔今天没亲自御驾亲征?” 完全是男人之间的调侃范畴,麦加尔自认为这句话是没饱含多少醋意的——但是当凯撒挑起眼角瞥了他眼后,没来的有他又开始有点心虚……蹭在船长旁边,海象员同志叹息一声,心想这样下去每天小心脏起起落落老子绝对要少活十年死得早啊。 凯撒没说话,将烟草叼在嘴边,略微好笑地在旁边满脸沮丧的海象员身上扫了一圈后,大手抓住他的手腕,沉默着往自己下半身摁了摁。 麦加尔立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手下隔着一层夏天透气又透热的布料,那硬邦邦外加易异常灼热的的触感显而易见地表示船长大大这是看现场毛片儿看出“性”致来了。 并且从“小凯撒”的坚硬程度来看,“性”致高昂。 凯撒放开了他的手,见对方摸上瘾似的爪子还自动摁在自己的老二上,他挑了挑眉,再开口时,嗓音因为感染上欲望变得有些沙哑而低沉,“怎么,”他淡淡地说,“在背奴隶守则?” ……奴隶守则?那什么玩意? 男人吸了口烟,笑了笑,目光却直愣愣地盯在海象员的脸上,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第二十八条,主人有需求的时候,为主人服务。” “噢,”麦加尔木讷地点点头,“所以,您这是在邀请我勾引你呀?” “天雷勾地火。”男人从嗓子眼发出一阵沉沉的嗤笑。 “……宝塔镇妖河?……不对,什么玩意儿啊。” 麦加尔面瘫着脸嘟囔,他掀起眼皮飞快地瞅了眼他家大狗,发现隐藏在烟雾之后,那英俊而立体的五官又变成了另外一种迷人的风情……恩,不好意思又说废话了,其实在开启痴汉模式的海象员看来,那张狗脸全天二十四小时就没有哪一秒是不好看的。 这货就连呼吸的时候,微动的鼻翼都显得特别优美。 麦加尔觉得凯撒简直就在折磨人,这会儿他个下半身瘫痪,实在是做不出点儿什么激情的举动,他绷着脸想了老半天,盯着凯撒那张淡定的脸看来看去,爪子从始至终没离开过男人那已经抬头的坚硬灼热。 窄小的船舱外,人鱼在又一次的高潮中发出了第一次声带的震动——那声音刺耳而尖锐,又仿佛有液体卡在她的喉咙似的,带着液体震动的声响。 “……不管了。” 叼在唇边的烟被拿开,男人的眼皮微微一颤,随即,他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热气在逐渐向他逼近,他动了动,主动扶上了正靠过来的黑发年轻人的腰,大手渐渐下滑至胯部时,一双冰凉的薄唇贴上了他的唇角…… 恶作剧般地往后退了退,对方果然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这一次,他伸出了舌尖,一点点地舔弄着男人的唇角,仿佛在要求细细地与他分享那些还留存在他唇边的烟草气息。 凯撒发出了一声含糊的笑。 下一秒,他占据了主动! 握在对方腰间的手一紧,重重地将怀中小打小闹逗猫儿似的年轻人压向自己,他的气息霸道而火热,带着不容拒绝的蛮力用舌尖撬开了俯在自己唇上的人的唇舌,舌尖夹杂着灼热的气息长驱直入——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麦加尔,琥珀色的瞳仁里闪烁着野兽般凌厉充满了侵占的光芒,他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和蛮力,在怀中人微微开启的双唇中掠夺,细细地、一寸也不放过地摸索过每一处地方。 当他怀中的小奴隶被这个长达仿佛一个世纪的吻搞得有些气息不稳地发出闷哼时,他主动地退开结束了它,而此时此刻,船长的瞳眸却因为另外一种情绪变成了更加深沉的沉黄,他伸出手,粗糙的拇指腹重重地揩去怀中人唇角那点还没来得及吞咽下去的晶莹,然后猛地站了起来,玩儿似的将怀中的人打横抱起扔到了距离他们最近的床上。 第87章 被摔了个四脚朝天,好歹还记得自己是个瘫痪的海象员同志举起双手做作地护胸,非常龟毛地用爪子推开正要压上来亲他颈脖的男人的狗脸:“等等!” 后者不悦地抬起身来:“给你三十秒废话。” 当凯撒说话的时候,他呼喘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海象员的脸上,都说水蒸气很烫,这会儿麦加尔觉得自己就要被烫得脑子都不好使了,于是他沉默,光瞪着凯撒的俊脸就浪费了十五秒,当男人挑起眉开始倒数计时,他大脑这才噼里啪啦重新搭上线,艰难地开始运作,抬起手他拍了下男人的额头:“你他妈不是自诩比定海神针一柱擎天还直么?” 凯撒不知道什么是定海神针。 但是他至少从字面意思能理解到什么叫“一柱擎天”——比如说,现在他的老二的状态,大概就能叫一柱擎天……所以这四个字,当你一厢情愿以为这是个名词的时候,偶尔在别人的理解里,它还能是个动词。 “漂亮的小男孩也不是不可以,”凯撒说出一句让麦加尔呕血的话,“反正关了灯都一样。” 要是此时此刻海象员同志的腿能动,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压在他身上死沉死沉的男人一脚踹地上去,他顿了顿,决定给凯撒一个最后的弥补机会,伸出手戳了戳自己的脸,大黑眼睛忽闪忽闪:“漂亮的小男孩?” 凯撒:“……” 麦加尔:“……沉默是什么意思!!” 凯撒想了想,难得一次非常有耐心地直视了小奴隶的不依不饶,于是他真诚地说:“你的年龄已经不能算‘小男孩’了。” 麦加尔得到了回答,但是他总觉得这个回答似乎侧重点不太对。可是凯撒没有给他追加提问的机会,男人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手拉起来固定在头顶,他压在他的身上,海象员无力的双腿被他轻而易举地扳开,于是这样的姿势让凯撒得以将一条腿的膝盖卡在他的双腿之间,一只力大无穷的大手轻松地压制住了海象员的挣扎,另只空闲出来的大手干净利落地一把将他的衣服撕开—— 撕拉的一声,异常突兀刺耳,衣服上金属钮扣叮叮当当掉落一地。 “衣服!” “叫什么,早上你偷偷从我衣柜拿的当我真没看到么。” “……” 男人稍稍抬起身子,借着小小的船舱中那台几乎快要烧光的烛台散发的微弱光芒,他低下头,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观察他的所有物——从撕开的衣口处袒露出一大片洁白的皮肤,昏黄的光芒将白嫩的肤色染成了漂亮的奶白色,闪烁着细腻光润的亚光。而胸前俩点的颜色很淡,因为忽然暴露在空气中,它们敏感地立了起来,随着主人的呼吸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无声地引诱着什么人去一亲芳泽。 “品相不错。” 船长大人粗哑地笑着夸奖,而麦加尔觉得这是他长期抢劫古董后验货时留下的后遗症……海象员翻了个白眼撇过头,却不知这个动作让他的颈脖完全暴露在了男人的眼中——修长洁白的颈脖确实如同他之前强调的那样像是个天天洗澡的样子,白白净净和豆腐似的,如果仔细看,还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在莹白的皮肤之下,从颈脖到锁骨再到半遮掩的胸膛,整个儿连成一片白花花的皮肤,仿佛闪发着淡淡的光晕—— 上帝他老人家关上门之后,至少会为您打开一扇窗。 当一个少年他拥有称不上好看的大众脸,他必须就会拥有一副细腻软白的好皮囊。 心脏仿佛也跟随着那颈脖之下的青色血管一块儿缓缓跳动起来,男人眼底的光芒变得更加暗沉,他盯着眼前那一片洁白的皮肤几乎要着了魔,身下某处更是叫嚣着几乎要爆炸,呼吸越来越粗重,凯撒简直难以相信,他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好东西,任由他天天四仰八叉地睡在自己身边跟自己抢枕头,却从来没有发现过他可能还能有另一种用途。 船长大人忘记了,这副好皮囊,其实他早就看过摸过蹂躏过。 比如刺青的时候。 当男人低下头细细地用舌尖卷起那微微颤栗的乳尖时,他听见麦加尔发出一声急喘——而男人将这当做了作为他动作的回应。 他吮吸着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一只手也轻轻揉捏起另一边被冷落的果实,他感受着黑发年轻人的身体在他的动作下变得灼热,当他的膝盖轻轻蹭在他的下身时,船长大人满意地发现他硬了。 恶作剧般地顶了顶那里,船长大人笑得极为恶劣:“儿子,你硬了。” 麦加尔恨不得放声大哭,为凯撒的无耻下流。 “你他妈也硬得像块板砖了,爸。” 凯撒唔了声认真又赞同地点点头,然后非常顺手地帮麦加尔脱了个精光。 船长大人坐在床边,一个借力板着海象员从床上坐了起来,此时此刻的麦加尔身上一丝不挂,跨坐在男人的身上,而他仅仅只是揭开了胸前的俩颗扣子和腰带…… 当麦加尔赤裸而滚烫的肌肤贴上男人略显得粗糙的衣物时,他产生了一种在所有人面前裸奔的羞耻感,而恰恰是这个感觉,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敏感,当男人扶着他的腰的大掌顺着他背部的脊椎骨一路缓缓向下,只留下了一串呻吟和无法安置的内心躁动—— 当凯撒的指尖如同弹奏钢琴一般轻重有序地下滑,最后停留在了那块已经生长完好的刺青处时,麦加尔头发炸了炸,没来由的快感从卷曲起来的脚趾顺着血液传入心脏,他低低沉吟,仿佛被触碰到了身体最敏感的位置!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凯撒的声音低沉得仿佛在叹息,他粗糙的指尖摩挲着他亲手刺上去的刺青,当他感觉海象员的唇轻轻在摩擦着他的颈脖时,船长大人低笑,指腹准确地游移到了那象征着镰刃,同时也象征着他凯撒所有物的弧线,那弧线优美地弯曲,在股缝的前端上方结束,凯撒的手指就停留在那里,轻轻地点了点,“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当我刺上它们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拽着凯撒的衣领,麦加尔垂眼,“山崩地裂?”他轻笑着问,说话的时候呵出来的热气扑打在男人的锁骨处,有些瘙痒。 【比山崩地裂更加严重,我曾经以为那是神的恶作剧。】男人笑着,他双手卡在黑发年轻人相比之下显得纤细一些的腰间,往上提了提,麦加尔的双腿呈跪坐状卡在男人的腰际,当凯撒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他低下头,毫无意外地对视上了一双深邃的琥珀瞳眸—— 【很显然,我的身体比心灵更加诚实。】 男人薄唇轻启,他盯着那双黑亮的如同地中海最璀璨的黑珍珠般的双瞳,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 他用的是拉丁语,这种古老的、与希腊语同为影响欧美学术与宗教最深的语言因为罗马帝国的势力扩张而被推广,而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语言的海象员来说,他甚至连一个标点符号都听不懂。 麦加尔知道追问是没有结果的,于是他嗤嗤笑着拍了拍凯撒的狗脸:“老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意料之中。”凯撒翘了翘唇角,露出优雅微笑。 “不过我觉得你在表白。” “想象力丰富。” “想象力铸就美好的未来,大航海时代不就缺少这个么——不然你们怎么寻找新大陆。”麦加尔软绵绵地趴在男人身上,他动了动胯部,硬得发疼的下体隔着裤子蹭了蹭男人的,前段分泌出来的透明特体将男人的裤子染出一小块水渍,于是只有那一块的颜色深于周围的布料,它隐隐约约能透出一个粗大的轮廓,毫不掩饰地将它覆盖之下的巨大张牙舞爪地凸现出来。 男人和男人的老二相互摩擦是一件爽到姥姥家的事儿。 非常好满足的海象员同志光靠着这样几乎就能高潮三百回合—— 凯撒没有那么好满足,不过很显然这样的动作也对他刺激不小,因为当他转身将麦加尔重新压回床上的时候,那动静大得几乎将整个床都压垮—— 麦加尔真切地听到他床铺在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呀声。 凯撒几乎是有些粗暴地抬起他的臀部,粗糙的大手以要把人捏疼的力道揉捏着身下人的臀瓣,而后,当他低下头一如之前那样暴躁蛮横地去掠夺怀中人的双唇时,他修长的指尖悄然无声地从臀瓣移开,轻轻地顺着股缝划过—— 他笑着将海象员的呻吟尽数吞进口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拽开的衬衫敞开,结实的腹部肌肉摩挲着后者紧绷的小腹—— “如果你不是瘫痪,”凯撒的舌尖色情地轻轻顶弄着麦加尔的牙齿,“我会要求你将双腿缠绕在我的腰上。” “很可惜,”麦加尔粗重地呼吸着,整个人脑袋嗡嗡作响,“老子就是个大残废。” 凯撒恩了声作为回应,然后用实际行动表现出了他有多么不介意这个问题—— 他的一根手指毫无预警地猛地刺入了身下人的后穴—— 与此同时,随着轰隆的一声,船舱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 “喂老大,那条人鱼已经会说话了,你们——” 凯撒:“……” 麦加尔:“……” 雷克:“……” 尊敬的、据说只喜欢女人的船长大人,衣衫大敞,下半身腰带大开地跪坐在床上,他的前面是浑身赤裸皮肤白花花得晃眼的海象员,此时此刻,船长大人平日里掌舵的神圣之手正抚在海象员的臀瓣上,他的中指诡异地消失在了海象员的臀缝之间—— 雷克踹开那小小的休息室大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让他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画面。 中指,去哪里了呢?…… 雷克:“呃……” 凯撒:“滚。” 雷克哐地一下关上门,就好像他哐地一下把它踹开似的。 然后怒风号的大副屁滚尿流地圆润滚了。 挥一挥衣袖,带走了满脑子的“这不可能”。 第88章 经常光着腚跟那群海盗跳下海里集体游泳的海象员同志对于被看光这件事表现得非常淡定,他用手撑起自己上半身,半侧身回头拍了拍身后脸上黑得能滴出墨水的船长大大结实的手臂:“回神了。” “你刚才没锁门。”凯撒语气不太好,他的目光顺着黑发年轻人刀削似的肩一路向下,目光就像扫描似的轻轻滑过他的蝴蝶骨,男人用的是陈述句语气,哪怕是用脚趾头听都能轻而易举地听出来里面究竟充满了多少的不满。 “你也没让我锁门啊,”麦加尔无辜地说,然后他顿了顿,回过头跟男人的目光对视上,“打个商量,您能把你的手指拿出来,然后我们坐下来,用正常的姿势好好讨论这个——嗷嗷!疼疼疼疼疼——我操你大爷的死狗——” 船长大人漫不经心地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个手绢擦了擦手,非常解恨地扔到地上,他让开,伸出手将海象员同志翻王八似的翻个身让他仰躺在窄小的床上,面对怨恨的目光,男人轻笑道:“你让我拿出来的。” “我让你那么快拿出来了吗——轻点儿慢点儿会死啊还是老子的屁股会咬断你的手指啊?肠子都被你拖出来了王八蛋!”麦加尔捂着屁股冲凯撒猛翻白眼,屁股火辣辣地疼,切实体会了一把便秘人士蹲厕所时那种深邃到灵魂深处的痛。 因为脚不方便,黑发年轻人挣扎着爬起来拍了拍盘坐在床尾的男人,拖长了声音说:“行了,今天到此为止,下次再战……被雷克这样恶意地报复社会了那么一下,老子下面都软了。” 凯撒恩了一声,接下来说了句让麦加尔气绝的话——他上下打量了一圈海象员,用那种不知道从哪领悟来的仿佛刚睡醒的语气说:“也是,我看你也没那么诱人了。” “您说的是啊。”麦加尔深呼吸一口气,扼制住了扑上去咬断男人脖子的冲动,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反正摸您也摸了,看您也看了,亲您也亲了,除了提枪上阵正式启封使用,您将老子这尚处于退换期的商品猥琐了个遍,现在来跟老子说款式不满意?有你这么占便宜的嘛——您合适么您?” 面对刻薄的讽刺,船长大人宽宏大量地伸出大掌,哄孩子似的拍了拍满脸义愤填膺的海象员的头顶:“我又没说要退货。” “那是,大海上除了水就是水,你想退也得能找到地方啊!” 凯撒决定不跟他争,按照海象员给一个杆子就往上爬的尿性,他们能在这就这个问题讨论到第二天天黑。 心里需求是没了,只好自己动手解决生理需求,男人瞥了旁边那位性趣来得快去得更快、此时此刻正兴致勃勃一脸准备强势围观的海象员,他无奈地用大手握住了自己快要爆炸的柱体,一边感叹自己似乎几百年没用这种方式纾解欲望了一边从上至下轻轻撸动,当他这么做的时候,那个准备围观的人终于不甘于寂寞,一只手毛手毛脚地蹭上了他的大腿根部—— “要么就来全套的,”凯撒哼了一声,“要么就不许碰老子。” “干嘛?”麦加尔轻笑出声,挑起眼角斜了满脸郁闷的男人一眼,“你跟我发什么脾气啊,要怪就怪你家雷克啊,从小不教好,你要教他开门之前的那个步骤是敲门而不是抬脚,至于今天在这撸管吗?” 第一次被教育得发现自己居然没法反驳的凯撒:“……” 麦加尔:“不过我还得多谢雷克,要不是他,老子就一不小心让你给上了,现在想想就觉得后怕啊。” 凯撒非常不屑地嗤笑了声,大喇喇地伸出那个原来正忙着做上下套弄运动的手,掐住海象员的下巴:“你原来的计划是什么?” “我上你呗。” “永远不可能实现。” “有梦想的男人才有未来,”麦加尔不要脸地说,他整个人几乎都要趴在船长大人腿上,借着船舱里昏暗的光芒,非常学术研究性地凑近了男人那根翘起来几乎要贴到腹部的玩意儿,“你到底会不会自我解决?都快脱皮了——” 当他说话的时候,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此时此刻异常敏感的巨大上,让它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麦加尔十分讨人嫌地“哎哟”一声,缩了回去,“都快脱皮了,怎么还那么精神呢?”一种身为现代单身男大学生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咱别的可能比不上,论起独自撸管的功夫那可是打小训练出来的一级棒(……)! 麦加尔笑得眼睛都快找不着了,正准备开头再奚落两句,忽然那只原本捏住他下巴的大手将他的脑袋使劲儿往下摁了摁,海象员那笑得咧开一半的嘴就这样准确无误地将男人那痛苦地分泌出透明液体的前端含了进去。 海象员幸灾乐祸的笑僵在脸上。 船长大人翘了翘唇角,理所当然地哼了声:“那你来。” 一只手抚摸上了身下人浑身僵硬的身体,很是赏识地摸了摸他结实的小翘臀,当听到那个含着自己下体的人发出一声含糊的重喘时,那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身下,本来就已经快忍耐到极限的地方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在温润潮湿的包裹下,更是精神抖擞地跳了跳—— 生怕被再次射一脸的海象员赶紧让开,呸呸俩声后拽着凯撒自己的手往他那玩意上面万分嫌弃地一扔—— 男人无奈地用指腹蹭了蹭自己的前端,然后释放了出来。 这绝对是他有生以来最勉强的一次高潮。……男人顿了顿,之后在麦加尔嘲笑的目光下,无奈地又弯腰将之前丢地上的手帕重新捡起来擦了擦手,然后这才重新抱起海象员,踹开偷窥小屋的门,顺着船舱壁的楼梯回到了底舱—— 雷克已经离开了,此时此刻的底舱非常安静,隐隐约约能听见水池中那条人鱼游动时划开水面的声音,从甲板通往底舱的那架楼梯上,清晨的阳光正照射在最上端的几层楼梯上,灰尘在阳光的照样下舞动着,已经天亮了。 …… 麦加尔没想到的是,怒风号的船员八卦起来也比较不是人。 当凯撒抱着他重新走向甲板时,以通往甲板的出口为起点,呼啦啦地站了俩排海盗,和酒店门口专门鞠躬叫“欢迎光临”的服务员似的,一群缺胳膊少腿面部狰狞从来不刮手脚毛的海盗站在甲板上,当凯撒他们出现的时候,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向右看”,整齐得和谁在后面喊了口号似的—— 这阵势,搞得怒风号的船长都愣了愣。 “干什么?”凯撒面无表情,非常镇定地问了句。 “今早我上来的时候,一群海盗正准备下去值班,被我拦住了。”二层甲板上,歪歪扭扭地站着怒风号的红毛大副,他手中抓着一杯朗姆酒,笑眯眯地趴在二层甲板的栏杆边,一夜纵欲加一夜没睡精神头还是比谁都好,眼睛里的光芒蹭蹭亮,“我告诉他们,船长和海象员不希望有人去打扰。” 凯撒:“……” 雷克:“你们出来得比我想象得快一点,早餐没准备你俩的份,不介意吧?” 凯撒:“……” “好了,都别愣着啊兄弟们,”雷克将酒杯放置脚边,然后直起腰,像幼儿园老师似的拍了拍手掌,“刚才怎么教你们的?” 大副的话语让众海盗如梦中惊醒,短暂的沉默之后,从队伍里不不知道哪个部位首先传出一声结结巴巴的“恭喜船长”,紧接着,怒风号的甲板上像是炸开了锅,一声又一声的“祝船长长命百岁”“船长万岁”“男人比女人好多啦”如同浪花般迭起,在这热闹的喧哗中,麦加尔很确定自己听见了“船长的男人”之类精彩的字眼。 大狗脸上的表情很好看。 那种尴尬困惑好笑恼火混杂在一起的样子,千年难得一遇。 麦加尔抬起眼,发现在人群的尽头,船舷外面正趴在一个长发年轻女人,喜欢热闹的枝枝显然也没有放过这个凑热闹的机会,此时此刻,她正兴高采烈地跟着人群起哄,当注意到麦加尔的目光时,甚至挥舞起了自己的手臂跟他致意! 当甲板上的海盗们开始疯狂地鼓掌,鼓号队也奏响了他们几乎这辈子不会在碰的婚礼奏乐时,麦加尔觉得自己简直遇到了穿越以来最他妈梦幻的事儿—— 美人鱼和幽灵船算个鸟! 他跟一个男人滚了床单,第二天一大早,上百号人在为他们的滚床单行为欢呼和鼓掌,居然还配有奏乐。 这世界疯了! 第89章 船长和海象员此时此刻最需要的是补眠,回到船长休息室的那张大床上,麦加尔二话不说就拽了个枕头塞到自己脑袋底下,嘴里还啃了个水手们孝敬给“船长夫人”的黑麦面包,他一边大口吃着面包一边说:“你有没有一种刚才咱们在所有人的祝福下喜结连理的错觉?” 凯撒换了衣服擦了身,走回床边探头看了下,不动声响地将麦加尔嘴巴边的面包拿走扔到一边,头也不回地问:“喜结什么?……我说过,不要再在我的床上吃东西。” “就是成一对儿了啊。”麦加尔在床上打了个滚,不情不愿地接过船长递过来的湿手帕擦了擦脸,然后抬起脚,非常自然地让船长大人伺候他这个残废脱了鞋子,“现在他们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你男人了。” 海象员的最后一句话让船长笑了。 “我的男人?”他扔开手中的臭鞋子,抬头给了海象员一个十二万分不屑的表情,薄唇微微上扬,十足自信道,“只要是有眼睛有判断力的人,都以为老子把你操得屁股开花。” 麦加尔完全不生气,他就是喜欢大狗这种盲目自信(……)。 围观了一晚上现场毛片儿的俩人什么也没多说,胡乱吃了点东西喝了两口果汁倒床就睡,别说雷克说的早餐,就连中午饭也没顾上爬起来吃——这一天整只船队都知道“船长和麦加尔累了”,喘气儿都不敢用力喘,鼓乐队的乐手们放了个假,怒风号难得一个白天静悄悄的,连隔壁船都特别安静——雷欧萨倒是哭天喊地地要求硬闯船长休息室抢汉子,只不过被忠心耿耿的大副雷克以武力暴力镇压。 终于到晚上太阳落山的时候,麦加尔睁开了他那睡美男之眼。 视线模糊处,隐隐约约能看见不远处的办公桌上已经点燃了昏黄的蜡烛,有模糊的人影在晃动——看上去他正专心致志地俯在桌案上写着什么东西。海象员同志想了想,伸手在旁边摸了下,果然只能摸到他旁边的床单上一片冰凉,原来大狗睡得那个位置,只有褶皱的床单能看出它曾经上面压了一个人。 海象员同志叹了口气,万分理解了那种独守空房的迷之寂寞。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他打着呵欠,抹去眼角呵欠带出的眼泪,这才看清楚船长休息室里此时此刻的情景……他之前已经猜想到桌子前那个工作狂当然是凯撒无疑,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已经这个时候了雷克居然还不滚回自己的船上。 “红毛,你这是爱上怒风号了?”麦加尔缓缓道,嗓音中带着一丝戏谑。 海象员说话的声音显然打断了低声交谈中的男人们的谈话,只见办公桌后的凯撒掀掀眼皮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相反倒是雷克显得热情得多,他看麦加尔醒了,立刻丢开显然还希望将谈话继续下去的老大,三两步从船舱的那边大步走过来,抬手撩起床帘,探了个脑袋,说不上是关心还是别有用心地扫了一眼坐在船上扎了根似的海象员,摸了摸下巴问:“你还站不起来啊?” 海象员撇撇嘴,啪啪拍了两下自己的腿以沉默做了回答。 “……老大你不得了啊,”雷克脸上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啧啧两声回头去抓紧机会奚落凯撒,“残废你都不放过。” 凯撒在快速书写着信件的羽毛笔顿了顿,他再次抬头,面无表情地说:“拜你所赐,我们没做。” 麦加尔在一旁呵呵乐着。 雷克更加震惊了,他盯着傻乐呵的海象员同志:“没做?没做你睡到下午?!” “他不是一直这么能睡么?”凯撒有些不以为然地横了他的大副一眼,“滚过来,大垃圾,话还没说完跑什么跑——那边那个,你要么自己继续躺着别出声,要么就拉一下旁边的铃叫人来伺候你吃喝拉撒,老子现在没空管你。” 冷酷无情哇。 无理取闹哟。 用过就丢啊。 麦加尔挣扎着爬起来,伸爪子兴奋地去拉了下船长床旁边的拉铃——以前他一直不知道这东西是干嘛的,凯撒也从来没有拉过它,不是没有尝试过想去拉一下试试看,但是每当他想这么做的时候,男人都会丢给他一个刀子眼然后再附赠一句“别手贱”……曾经麦加尔以为这是什么防火系统,一拉整个房间都会洒水那种,今天他特别用力地拉了下,然后发现这不过就是一个呼叫水手上来伺候的铃铛而已。 你简直不能相信当船长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一个长相平淡无奇的水手探头进来问“有什么吩咐”的时候麦加尔同志有多失望。 对此,凯撒只送给他一个单词,翻译成中文三个字:神经病。 吃过晚餐,麦加尔招呼雷克把他也扛到了办公桌边,他伸头看了看,凯撒正在绘制一幅新的坐标地图——周围的群岛和海域分布是麦加尔从来没见过的,那些分布散落的小岛甚至没有标注名称,只看见凯撒苍劲有力的字迹给它们画上的各种不同的符号以做标记。 “这是什么?”麦加尔指着地图最上端,被刻意用红色的墨水圈起来的巨大岛屿。 “不老泉。”凯撒头也不抬。 麦加尔:“……” “有问题就问。”凯撒哼了一声,十分不耐烦,“摆出那种表情谁知道你要干什么。” “问题太多,我只是还没想好要问哪个而已,”海象员同志抿了抿下唇,“那条唯一能带领我们找到不老泉的人鱼不是死了么,这地图又是怎么回事,它不应该存在的。” 海象员的话从句式上听起来有些奇怪,当凯撒愣了愣抬头去看他的时候,却只看见烛光下,黑发年轻人正紧紧地蹙眉低头盯着他办公桌上的这幅刚刚绘制了一半的地图,眨了眨眼,凯撒觉得自己过于多疑,在他面前的这个蠢货说话颠三倒四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说到这,他倒是想起来,在小奴隶之前,他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么难教的学生……想到这儿,船长大人万分嘲讽地勾了勾唇角认为自己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将航海图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十分之嫌弃地说:“让开点,你的口水要掉到我的地图上了——那条人鱼不是开口说话了吗,所以我们现在又拥有一条能用的人鱼了。” 麦加尔抬起脸,脸上的表情有点呆:“它告诉你了?” “是告诉我了,”雷克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人鱼居然是这样认主的生物——唔,也对,之前从来没有哪个人类是活着跟人鱼交配或者交配完以后还活着的,老子可算是创造了历史的人!” “那条人鱼开口说话了?它告诉你怎么找到不老泉了——居然就这么告诉你了?”麦加尔惊讶地问。 “它说它可以带领我们找到不老泉,也就是领航。”凯撒皱起眉,“介于之前那场在人鱼的港湾的屠杀,我还没打算完全信任它。” “……不,你可以信任它。”麦加尔双眼发直地盯着面前的航海图,显得有些木愣愣地说,“人鱼是不会撒谎的生物。” 男人挑起眉。 麦加尔抬起头冲他笑了笑:“我从书上看到的,你自己说的,要多读书嘛。” 凯撒没说话,他盯了麦加尔一会儿之后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航海图放进了存放卷轴的木筒里,当他转过身将手中的筒小心翼翼地放到身后的架子上时,雷克拖过一张椅子靠在船长办公桌边上坐了下来,他单手撑着下颚,隔着一张桌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海象员:“那条人鱼承诺过会带我们找到不老泉的大致位置,但是听说要找到它,我们还需要另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看我?”麦加尔面无表情地说,“难道是老子的命?” “放屁,”凯撒转过身来,伸出手勾了勾海象员的下巴,不咸不淡地说,“你的命能有那么值钱?” 雷克大笑。 麦加尔翻了个白眼。 这时候,船长休息室的窗户动了动—— “谁?” 凯撒第一时间拉开抽屉抓起里面的火枪上膛瞄准,顺手还抄了一把匕首扔给雷克,至于麦加尔……麦加尔被保护欲旺盛的凯撒大人整个人从椅子上扒拉到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当他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抬头就看见他家姑娘正傻乎乎地蹲在窗户上对船舱里的如临大敌气氛一脸抱歉。 “抱歉抱歉,我走这边习惯了啊!”枝枝挠挠头从窗户上跳下来,顺便还有空去伸头慰问麦加尔,“你没事儿吧小麦加尔?” ……这傻大妞。 麦加尔无奈地在雷克的帮助下重新坐回了他的椅子上,屁股还没坐稳又被凯撒扣了三分之一个月的工资,“教好你的宠物,让她学习怎么样走人类走的通道,”凯撒黑着脸将火枪塞回了柜子里,“明天你俩统统不给饭吃,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我来是有正事!”枝枝瞪大漂亮的眼睛,满脸委屈。 凯撒冷笑:“天大的事也不妨碍你走正门。” 别顶嘴。生怕再被扣工资的海象员同志在船长身后冲枝枝做了个闭嘴的手势,顺便举起手刀砍状强调此命令重要性。 于是枝枝老老实实垂着小脑袋拎着她那脏兮兮的裙子在船长休息室的地板上坐了下来。 因为洁癖的船长大大很可恶地不给她坐沙发。 “不老泉在‘日落之国’,”枝枝扳着手指,很是认真地说,“四年一次的大满月才出现的‘日落之国’,在那一年十一月初一和十五的俩天内,日落的时候,日落之国会浮出水面,它的实体和倒影将练成一个进入的大门,只有找到那个大门的人,才能进入‘日落之国’——那条人鱼可以带领你们找到‘日落之国’的入口,但是要进入这个地方,你们必须要开启日落之国的大门。” 四年一次的大满月,枝枝话语里的大满月指的是拥有二十九天的二月。 也就是闰年,这一年是1488年……而1488年,恰巧是个闰年。 “我听过这个传说。”凯撒转过身,沉思片刻之后,从书架的角落里抽出了一本落满了灰尘的书,当他将这本书扔到办公桌上时,凑得太近的海象员同志连着打了喷嚏,男人嫌弃地瞅了他眼,这才转向枝枝,不带太多情绪淡淡地说,“没想到你也知道。” 枝枝指了指自己:“妓/女都是很有文化的。” ……骄傲个什么劲儿?麦加尔头疼地觉得眼前这姑娘的三观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凯撒将手中的书压在手下,他勾了勾唇角,稍稍歪着头看枝枝,饶有兴趣地问:“你还知道什么?” “打开‘日落之国’大门的,只能是一个‘颠倒日夜黑白之人’的血液——不用很多,只是一点点,但是必须要新鲜的。”枝枝坐在地上,双手置于裙摆上,非常认真地再次强调,“要活着的,‘颠倒日夜黑白之人’。” 雷克下意识回头去看麦加尔。 枝枝摇摇头:“不是他。” 麦加尔没说话,他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一瞬不瞬地用他那双黑色的瞳眸盯着地上的姑娘。 令人意外地,枝枝却微笑起来,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本来就够多的灰尘,在凯撒不认同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向麦加尔,拍了拍黑发年轻人的肩,“无须过度担心,”她轻轻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所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然而麦加尔却始终没有回答她,他只是掀了掀眼皮,瞅着枝枝时的目光变得有些森冷。 枝枝耸耸肩,脚下轻轻转动,她脸上再一次扬起了甜美的笑容,对视上怒风号船长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她笑眯眯地说:“就是这样了,真希望令妹此时此刻还健康地活着,而您又能第一时间联系到她,我们的时间真是不多了,不是吗?” 第90章 枝枝说得对,此时已经是十月初期,眼看着夏日的酷暑即将结束,麦加尔满以为他们至少能度过一个愉快又轻松的秋天再迎接一个新年——而现在看来,一切都成为了泡影,罗维朋夫人号来无影去无踪,没人知道怎么样才能联系上它们。 于是原本被安排重返人鱼港湾的雷欧萨重新获得了登上怒风号的权利,红发少年屁股还没在船长休息室的椅子上降落,凯撒就仁慈地告诉他,他的任务已经取消了,现在换成了另一个:从今天日落之时,黄蜂号将掉头一路往西,而怒风号将一路往东,船队分头行事,半个月后,也就是十月二十八日,约定好在现在这个地方回合,再一同前往传说中的“日落之国”。 “我凭什么去?”雷欧萨哼了一声,非常不买账地一口拒绝。 而对于同母异父的兄弟,怒风号的船长大人似乎早有准备,当与他一桌之隔的少年冲他露出不屑的表情时,男人甚至连眼皮都没抖一下,几乎是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说:“因为你不得不去。” “就算找到玛格瑞塔,我也不会带她来找你。”雷欧萨拍桌而起,盯着四平八稳的男人,冷冷地说,“我拒绝跟你共享不老泉里的宝藏,哪怕是一个金币。” 出乎人意料的,凯撒笑了。 那笑容里拥有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戏谑。 这样的笑容让在场的人都觉得不太舒服,雷克看上去欲言又止,麦加尔则是轻轻皱起了眉,枝枝干脆打了个冷战紧紧地抓着麦加尔的手臂,手指用力的指甲几乎都要陷入海象员的皮肤里—— “可以。”接下来,所有人都听见怒风号的船长淡淡地说,“里面的宝藏全部给你,我们可以立个契约,你知道我找到不老泉是为了什么。” 雷欧萨愣了愣,似乎对于凯撒的爽快有些意料不到,他微微地抬起尖细的下颚形成一个骄傲的弧度,金黄的如太阳一般的瞳眸死死地对视上了他的哥哥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当俩人这样对视的时候,在一旁的麦加尔第一次发现,其实作为兄弟,他们也有共同点,那就是至少当他们对视着相互嫌恶地看着对方时,瞳眸微缩,整个人紧绷起来的样子居然出奇的相似。 雷欧萨最终也没有从凯撒的眼中看出什么破绽。 于是俩个人爽快地拟定了契约双双签字,一把拽过其中的一份飞快地卷起,雷欧萨不甘心地看了麦加尔一眼,恶狠狠地下了怒风号。 当天傍晚,跟随怒风号已久的黄蜂号带领它的船队船只掉头,离开了这只规模庞大的船队。 雷欧萨走的时候,太阳正缓缓地从天边的海平线沉入水中,那阳光的余晖将海面烧得红彤彤的一片,就好像在天际的尽头,整个世界都燃烧在了熊熊烈焰之中——在远离陆地的大海上,放眼望去只能看见一片蔚蓝的大海,甚至连海鸥与渡鸦的鸣叫也再也听不见,而怒风号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以坚定不移的姿态率领着成千上万的水手,一次又一次地征服大海。 “在想什么?” 男人低沉的嗓音打断了麦加尔的沉思,他的到来挡去了一半的海风,黑色的身影笼罩了黑发年轻人,凯撒微微弯腰,一只手扶住船舷,如果这个时候从后面来一个人,大概会误以为此时此刻的船长大人和船长大人的男人正在船头玩儿泰坦尼克号。 然而凯撒只是借着这个姿势将身子探出怒风号,顺着麦加尔的目光,远远地看见雷欧萨船只上的西班牙旗帜张牙舞爪地迎风飘扬,不是一般的高调。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伸出大手,扣住黑发年轻人的下颚强行转向自己,当发现对方脸上鲜少地面瘫着脸时,凯撒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居然真的给老子舍不得么?搞清楚,在那个死矮子看来,不老泉里那些见鬼的金币似乎比你重要得多。” 话说到最后,凯撒几乎是冷笑起来。 麦加尔却始终没有说话,他动了动,将屁股底下的椅子让出一半,然后拍了拍示意凯撒坐下来——后者考虑了三秒之后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去,虽然两个大男人让这张原本还算宽松的扶手椅显得有些勉强,但在船舷边上坐着柔软的扶手椅观看日落对于船长大人来说这还是头一遭,算新鲜。 “你看,那个地方就是日落之国。”麦加尔伸出手,指了指太阳就要消失的海平线,黑发年轻人说完这句话后顿了顿,没有等待男人回答他的问题,他转过头,黑色的瞳眸在阳光火红的余晖之下显得异常晶亮,“然而,没有人知道,所谓的日落之国的大门后面,到底有什么。” “啊,”对于海象员前言不搭后语的状态,凯撒显得有些不上心,他挥了挥手,试图将眼前这几乎灼人的目光打散——在试了俩次后,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伸手捂住了海象员的眼睛,“无论那里有什么等着我,我都会去的。” 他捂着麦加尔的眼睛,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绪变化。 然而他却能看见,在他的大掌下露出的一小截尖细白皙的下颚,麦加尔的唇正渐渐抿紧,最后,成为了一道倔强与带着其他什么复杂情绪的弧线。 凯撒张张口,想说什么,却在感觉到掌心被对方的睫毛轻轻扫过时,又闭上了嘴。 “我不该回来的。” “哈?”船长大人有些莫名其妙,“回哪里?”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当初就应该留在我的地方——哪怕其实那是个梦 ,如果留在那里就意味着我就要这样死掉也好。” 一句也听不懂。 凯撒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盖在海象员脸上的大掌也仿佛惩罚性是使上了一些力气,他皱着眉有些不愉快地问:“你在说什么蠢话?” 没有得到回答。 麦加尔却抬起双手,轻轻地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来,他用力地眨了眨眼——是的,那大概可能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眨眼,是人类为了不让眼球干涩而做的下意识生理反应,但是在凯撒看来,此时,在他面前的这名年轻人却非常认真地、全神贯注地做了这一个简单的动作。 就好像要转移注意力似的。 麦加尔紧抿的双唇放开了,他轻轻吁出一口气,抓着凯撒手腕的双手放开,他偏了偏头,忽然没头没尾地问:“如果有日落之国的话,你有没有听说过日出之国?” 凯撒没有回答,船长大人正盯着自己尚有余温的手腕发呆。 “喂,”没有得到回答的海象员显然这一次没准备自问自答,他伸出手,拍了拍船长大人的脸颊,“问你话呢,发什么呆?” 这大逆不道的行为让作为怒风号老大的船长大人脸上有些挂不住,拍开海象员的手,他僵着脸凶恶地说:“你问我就要回答你啊?” “废话,”海象员翻了个白眼,“老子可是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勉强跟你继续说话的。” “神经病。” “没你病得重。” “没听过什么日出之国,你编的?” “我有那个闲心?” “那你从哪听来的,老子只听过‘日落之国’,那是来自不老泉的古老文献里和人鱼的港湾被一同记载下来的,真真实实存在的东西——你跑哪儿搞点道听途说的民间传说跑来问我?”凯撒霸道地哼了声。 “你没听过的东西就是道听途说?”海象员嘲讽地勾起一边唇角,“那司南鱼你怎么觉得它是在耍着你玩儿?” “什么东西?” “那条带着你找到人鱼的港湾的鱼。” 船长大人微微眯起双眼,非常准确地抓住了重点:“你果然早就知道那是什么。” “……” “知情不报,扣工资。” “只是像,又没说一定是!”麦加尔炸毛,“谁知道那玩意究竟是不是我知道的那个东西,万一不是呢?把你们全体带进海沟里填海?” “见好就收,再多说一句我就要赏你吃鞭子了。” “……” 话题被带跑到了十万八千里远。 最后麦加尔也没能得到半点儿关于“日出之国”的信息——而凯撒也显然没有将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山寨传说”放在心上。 …… 接下来的日子,怒风号在地中海上一路往东,途径阿尔及尔和杰尔巴岛,他们路过这些熟悉的地方甚至没有多做停留,几乎是稍做补给之后立刻马不停蹄地重新开始漫无目的的航海之路—— 他们整整搜寻了十天,没有找到罗维朋夫人号的蛛丝马迹,他们问遍了所有海上情报者,那些情报者却告诉这个焦头烂额的海盗头子,他们手中的情报显示,上一次罗维朋夫人号出现的时候,就是前几个月和怒风号产生交集的那一次。 眼看着和雷欧萨约定的十五天即将到来。 眼看着枝枝口中四年一度的大满月十一月初一即将到来。 雷欧萨送来的渡鸦上面,非常真诚外加暴躁地坦白了他也一无所获的事实。 凯撒几乎就要放弃。 然而就在凯撒几乎就要犹豫着下令返航回到当初和雷欧萨约定的碰头点时,在那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海面上再一次起了大雾。 令人绝望地,一艘古老的巨船从海面泼水而出,而玛格瑞塔就站在罗维朋夫人号的桅杆下方,冲着怒风号上的凯撒换欢快地挥着手。 恩,他们到底还是赶上了。麦加尔单手支着下颚,懒洋洋地趴在船舷边心想,真是非常令人绝望。 第91章 “我听人家说,你到处在找我们。” 玛格瑞塔依旧还是笑得那么好看,她哼着不知名的歌儿,手上心不在焉地给玛格丽特编着漂亮整齐的麻花辫,而凯撒的妹妹就如同上一次麦加尔看到她时一模一样,在黑夜里毫无知觉地坐在那张扶手椅上,就像是一个完全没有生命的瓷娃娃。 “我找到不老泉了。”男人站在一旁,眉眼不动,一板一眼地说。 玛格瑞塔翻飞的手速顿了顿,歌声也停止了。 “我说过,”看上去还非常年轻的美丽女人的声音听上去笑意减少了些,“小凯撒,你不该勉强。” “过程轻松。” 几个单词,简简单单就概括了他们曾经抢劫西班牙皇家港口,血洗火烧人鱼港湾的那些腥风血雨。 玛格瑞塔盯着凯撒看了一会儿,欲言又止。但是在男人如夜晚的海水般沉浸的目光下,她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提着裙摆,玛格瑞塔似乎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最终,她的目光停在了正努力凑近玛格丽特,看稀有动物似的研究得非常认真的麦加尔身上。 同一时间,麦加尔转过头,给了她一个春光灿烂的笑容。 玛格瑞塔愣了愣,下意识去看凯撒,后者脸上表情不变,似乎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同。 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玛格瑞塔露出一个微笑,问黑发年轻人:“你的腿怎么了?” “会好的。”麦加尔说,“不小心被门夹到头了,影响了神经。” 玛格瑞塔:“……” 凯撒:“……” 冲着大狗的老妈又是灿烂一笑,麦加尔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在他面前的少女身上—— 这就是颠倒日夜黑白之人——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她就会陷入类似于假死的状态;当太阳从海平面缓缓上升,她才如同正常人一般开始呼吸——然而,罗维朋夫人号却因为幽灵船诅咒,在阳光升起的时候,必须呆在冰冷深邃的海底,不见天日。 玛格丽特,凯撒的妹妹,一个同样受到了来自不老泉诅咒的孩子,她明明只能在白天里才能像是一个正常的姑娘那样走路说话唱歌,却永远看不见阳光的模样。 ……恩,是个小美女。 麦加尔伸出手,沉默地替她扶正了头上那顶礼帽——是上一次他们来到罗维朋夫人号时,凯撒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并且亲自带在玛格丽特头上的那一顶,麦加尔收回手,回头看向凯撒时表情有些别扭,他胡乱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你妹妹好像挺喜欢你的。” “当然了,”男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瞥了海象员一眼,“一个不争气的弟弟和一个永不见天日的妹妹,他们俩中间最奇葩该有一个是性格上的正常人吧。” ……三个雷欧萨加起来也顶不上你一个变态好么。 麦加尔什么也没说,冲凯撒投去了一个正常的街坊邻居在谈话对象炫耀的时候需要露出的赞同表情。 在天亮之前,罗维朋夫人号上,玛格瑞塔例行在跟怒风号的水手们回收道别,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随着重重的落地声,从罗维朋夫人号上回来的不止凯撒和麦加尔,凯撒一个人用惊人的臂力轻松夹带俩人,将玛格丽特就像是宝贝一样地带回了怒风号。 少女华丽的礼服裙子晃瞎了怒风号水手们的狗眼。 他们惊愕地张大嘴盯着船长大人这位从没见过面的家属,看着她就像是毫无生气的布娃娃一样被船长打横抱在怀里,而作为残疾人又及船长大人的男人,麦加尔一上甲板就被无情地扔给了他的二号坐骑雷克。 船长不解释。 也没人敢问。 至于迷信……呵呵,自从枝枝学会了爬绳梯天天像只猴子似的来无影去无踪只有在定点投喂早中晚三餐的时候会老老实实地出现在她的小破船上,船上不能存在女人这种谣言已经变成了浮云。 “——我有十几年没见过玛格丽特了。”怒风号的红毛大副目送着船长大人抱着妹妹大步离开的身影,啧啧感慨。 趴在他背上的麦加尔有些无语:“她一共都没有十几岁吧?” 雷克笑了:“她不比你年轻。” 麦加尔:“……” 雷克:“啊,老大带着她回船长休息室了。” 麦加尔:“……” “中间横着一小女孩大概会影响你们的恩爱生活吧?” “没关系,”海象员同志面无表情地拍了拍爱操空心的大副,极其不要脸地说,“反正她白天才醒,天还没亮,还来得及来一发。” …… 船长大人果然亲自将玛格丽特那么大一黄花闺女安置在了船长休息室里——很显然,眼看着即将达到日落之国并且打开通往不老泉的大门,当时弄死俩条人鱼中那条成年人鱼的凶手还没有找到,在这个节骨眼下,凯撒不会再容许出现半点儿差错。 船长休息室里,凯撒就像是摆人偶似的,挨个儿把他残疾的“儿子”和太阳不露脸就像个死人似的“女儿”摆回他的床上。 麦加尔凑近了,非常、非常近地,用近乎于非礼的距离去打量着小姑娘嫩白连雀斑都没有的脸蛋,说话时却是对着船长休息室里的另一个人:“我的腿什么时候能好,这种被人搬来搬去的日子过得有点腻了。” “那就用爬的。” 重新坐回办公桌后,继续绘制那张航海图的船长大人头也不抬地说。 麦加尔侧身躺在凯撒的大床上,他用手支撑着脑袋,默默地欣赏了一会儿“工作中英俊的大狗”,指尖动了动,从身侧臀部一路弹钢琴似的跳跃弹动,一路移上腰际,然后再弹回翘臀,来来回回孜孜不倦地重复了三个来回,凯撒终于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无奈地抬起头:“想说什么?” 麦加尔嘿嘿一笑,为他们这种奇怪的默契。 “你母亲不放心你。” “用脚趾头都能看出来,”凯撒不太感兴趣地哼了一声,“你就想说这个?” 麦加尔翻了个身,现在他变成了背对凯撒的姿势,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船长只能看见他的小奴隶用修长白皙的指尖捻起毫无知觉的玛格丽特的一丝头发,绕在指尖把玩了一会儿,当那富有弹性的卷发从他指尖滑开,海象员的声音才悠悠哉哉地再次响起—— “玛格瑞塔是在担心诅咒的事。”麦加尔一阵见血地说,“大狗,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诅咒也同时存在于你的身上?只是……形式略有不同?” 麦加尔觉得身后有人在靠近。 果不其然,三秒后,一个黑色的影子笼罩住了他,身后的床重重陷下去了一块,海象员翘了翘唇角翻过身,对视上了压在他上方的男人那双琥珀色的瞳眸。 …… 还是之前那种电雷勾地火,宝塔镇河妖的节奏。 痴汉海象员:“……大脑全是你的狗脸不好用了,先来亲个嘴恢复下功能吧。” 说完,也不等人家船长大人同意,自顾自地将手臂吊上他的脖子,将人拉下来在他的唇上吧唧啃了一口。 凯撒:“……扔你下船。” 痴汉海象员:“嘿嘿。” 凯撒将撅着嘴还想凑上来的海象员摁回床上,此时此刻,男人的双手撑在他的脑袋边儿,将黑发年轻人整个笼罩在了自己的身下,姿势很暧昧,可惜旁边有一个八百瓦大灯泡…… 麦加尔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了眼旁边啥也不知道啥反应也没有的玛格丽特,心想妹子可长点儿心吧这时候你就该羞涩地闭上眼不是吗? 可惜天没亮之前,就算是一个简单的闭眼动作,玛格丽特也做不来。 麦加尔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 “我健健康康地活到了三十二岁,”凯撒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麦加尔脑袋上方响起,“我可以只有出入罗维朋夫人号;想休息的时候就可以带领我的船队靠岸找个酒馆呆上十天八日;在我的世界里,白天就是白天,黑夜就是黑夜;我顺利地长成了两个雷欧萨那么高……并且,再多养你几年,我想我很快就会长出白头发。” “噢,”小奴隶笑眯眯地恶意曲解船长大人的意思,“那肯定是因为纵欲过度。” “……” 凯撒拍了拍麦加尔的脸,移开了自己小山一样的身体,只扔给了躺在大床上的海象员三个字。 没事的。 …… 清晨就快要来临了,尽管夜晚总是显得那么温和,但是介于人类的本能,人们还是期待每一天阳光升起的那一刻。船舱外的甲板上,值班一夜的海盗们正打着呵欠等待着同伴前来换班,这样他们就能去吃个简单的早餐之后去美美地睡一觉。 没人能想到,就是在这么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清晨,危机正在悄悄靠近。 寂静的海面上因为温度的升高生起了迷雾,原本一片寂静的海面上,忽然从浓浓的大雾后面传来了橹架摇动时发出的阵阵嘎吱声—— 海面荡起了不平常的波纹,从船桨上滑落的水珠落入海里的声音被浪花声所吞噬。 而不远处的东方,火红的新日正缓缓升起。 随着第一缕阳光通过海面的折射映照成无数光芒的碎片,玛格丽特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麦加尔撑着下巴挑了挑眉,没有放过这一丝动静—— 然而,当小姑娘苍白的几乎能看见绿色血管的指尖动了动,海象员甚至还没来得及道一声早安,人前人影一闪而过,那洋娃娃似的姑娘终于像个活人一样动了起来,她利落地从凯撒的大床上跳到了地上,冲到桌案旁边正在给自己倒酒的船长大人身边,她拽住了凯撒的袖子,用仍然属于少女范畴却没有任何腔调起伏的声音—— “凯撒,海军在靠近。” …… 在距离跟雷欧萨会合的倒数第四天清晨,黑色海狼的船队遇上了英国皇家海军。 也这是麦加尔上船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地遇到与正规军的海战。 第92章 对于一只正规皇家海军的忽然靠近,怒风号上的水手们有些措手不及,男人们的嘶吼声和甲板上纷乱的脚步声乱作一团,用不着凯撒下令,炮手们已经嘿哟嘿哟地将火炮从炮口推出,在各个冲锋队长的带领下,炮弹上膛,千帆扬起,几十只船只在第一时间掉头转向排成了最适合海战的队形,黑洞的炮口无声地对准了踏破晨雾而来的英国海军! 那只是一只大概只有十来只船只的中型巡逻船队,似乎对方也没有意料到会在这种地方碰上黑色海狼的船队,叫苦不迭却碍于面子不可能立刻砍到桅杆宣布投降,无奈之间,在司令官的一声令下,炮手和火枪手也纷纷来到甲板上,那些衣着华丽整齐的皇家海军高高地举起了他们手中的火枪瞄准不远处位于最外围的海盗船上的海盗们—— 一场厮杀眼看就要无法避免。 海战势必是耽误前进的日程,凯撒的脸色沉如墨底,他站在三层甲板的位置,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足够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让每一个船员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还等什么?扬起黑狼旗,开战。” 扔下这句话,他转头毫不犹豫地回到船长休息室,船长休息室的落地窗在他身后重重落下! 剩下甲板上的海盗们怔愣着面面相觑,直到几秒后人群中终于有一名水手如梦中惊醒一般重复了一遍船长的命令,甲板上瞬间炸开了锅——桅杆上,迎风飘扬的德国国家旗帜缓缓降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绘画着张牙舞爪呲着尖锐牙齿的黑色狼头海盗旗帜! 在如今的地中海上,这面旗帜几乎已经变成了死神的象征! “他奶奶的,敢玩儿偷袭!杀啊!!!!” “二小队集合!抢钱抢炮抢内裤,毛都不给他们留——” “船长呢?——船长不在!那大副呢?大副在那边——” “一小队集合!跟我准备冲锋舟登船!” 被命令哪怕是海战的时候也不能停止下来的鼓号乐队整整齐齐地站在怒风号的甲板上,他们吹奏的音乐变成了激情的战争歌曲,在这样的音乐声中,海盗们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叫嚣着,毫不畏惧地向着敌人发起了第一波进攻! …… 清晨地中海的上空,海面不再如早晨那般应有的平静,炮火声和火枪的声音交织成了最强的奏鸣曲,在巴伯路斯兄弟一役之后,怒风号头一次正儿八经地展开海战,并且对方是富有的皇家海军,简直是肥得流油,富得发黑——海盗们都疯狂了,天知道他们多想换上一把磨得发亮的马刀,海神才明白他们身上那船了大半年的衣服也该换换新的了! 被炮火擦过船舷的怒风号猛烈地震动起来,船身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呀声响,舵手急得满头大汗死死地抓着舵盘试图将船只驶离英国海军的炮火击中轰击的区域,这名倒霉的正好被安排在今天值班掌舵的舵手心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几乎每隔三秒就要往甲板上看一看——就像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船长那高大挺拔伟岸的英俊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而此时此刻,怒风号的船长正飞快地装备着自己,依旧是随手从他的抽屉中闭眼抓上俩把火枪挂在腰际俩侧,匕首被放在身上所有最方便取出来的位置,当船长的手第三次探进抽屉的时候,他顿了顿,随即,只见空中金属光泽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麦加尔下意识举起手,下一秒,熟悉的、沉甸甸的手感让他不禁翘了翘唇角。 “鬼杀拿好,”男人头也不抬地整理着自己的腰带,“这次再弄坏要你的狗命——在船舱里老老实实地呆着,照顾好玛格丽特。” 显然在第一时间理解到了这句话的意思,年轻的姑娘回头看了眼坐在床上的黑发年轻人,眨了眨眼,苍白的小手却更加用力地抓紧了船长的衬衫下摆。 凯撒抬起头,琥珀色的瞳眸死死地盯着海象员,他面无表情,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这是命令。” 麦加尔笑了笑:“恩。” 海象员笑得很轻松,那笑容就好像凯撒此时此刻说的是“我下楼拿早餐”一样,简单干脆得没有任何负担,阳光透过迷雾射进房间中,照在海象员的脸上,却让这个笑容变得异常刺眼。 有些话几乎已经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地停顿了下来,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感觉,凯撒瞳眸微微收缩,狠狠地漏跳了一拍。 不安,强烈的不安向男人的心头袭来。 “我们会赢,但是会有伤亡,”闭上眼,压制住胸腔中翻涌几乎就要涌出来的情感,男人英俊的脸上缺乏多余的感情,这让他看上去异常的冷漠,“……如果其中有你,这一次我不会去救你。” “……放心吧,我一瘸子,还能去哪?” 麦加尔嗤嗤地笑,似乎看透了男人的情绪又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他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没心没肺地回答。 于是凯撒真的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船长休息室之外,响起了男人低沉而沉稳的指挥声,然后,怒风号开始缓缓移动起来,无数次船舷被炮火击中时的震动频率忽然就变得缓慢了下来—— 麦加尔靠在船头闭上眼,他看不见窗外所发生的一切,但是当他的眼睛合拢,却仿佛能穿过厚厚的船舱壁、船舷、楼梯,来到二层甲板的舵盘旁,仿佛他就站在那里,看着男人那双略微粗糙的大手握上了那好像从来不肯听别的水手的控制的舵盘,然后他轻而易举地转动着它,带领所有人组织进攻和脱离被击沉的危险。 这一次我不会去救你。 男人冰冷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身边蹭过来了一个毛茸茸的生物,他闭着眼也知道那是玛格丽特,永远活在黑暗之中的少女终于不再适应阳光,她手脚冰冷,就像蛇一样死死地缠上了海象员结实的手臂,就好像在狂风中无依无靠的脆弱生物一般卷缩在了他的身边。 握紧了手中的鬼杀,麦加尔缓缓地睁开了他深邃的黑色双眸,他木然地移动着自己的脑袋,抬起手,摸了摸少女的头顶,微微一笑:“靠那么近,不是已经知道老子不是好人了吗?” 将鬼杀插进腰带的插槽中,黑发年轻人顿了顿后,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从那张气味熟悉得令人贪恋的大床上站起来,大步走到了窗边,猛地推开了窗子! …… 这一次,你不会想再来救我了,大狗。 第93章 凯撒带领着怒风号船队在浓浓的烟雾中穿梭自如,怒风号仿佛成了一条最轻盈的海鸟而不是巨大的三栀大桡战船贴着海面飞快地前行,全然不知已经被恶魔之手掌控的英国海军满以为黑色海狼的船队开始撤退,于是鼓号声变得更加激昂,他们紧紧地跟了上去,炮火和清晨的浓雾之中,哪怕是阳光也没有让他们看清楚船下的情形—— 直到船上的船员被巨大的惯性抛到甲板的船舱板上,英国海军的船触角了! 怒风号上传来一阵欢呼和乱七八糟的大笑,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从英国皇家海军的战船上那气急败坏的咆哮—— 在凯撒的指挥下,怒风号上的炮手们立刻恢复了战斗的秩序中去,红黄相间的火花在炮口闪烁着,导火线在兹兹作响,仿佛是最美妙的旋律敲打在这群亡命之徒的心弦,他们咬着舌头,尽管脸上已经被炮灰轰得发黑发亮,但这显然不能影响他们斗志高昂,他们目光闪烁着疯狂和兴奋,看着带着锁链的重炮轰隆一声猛地撞上了英国海军的主战船一侧的船舷上,炮火喷溅出暗色的火舌,如同毒蛇一般嘶嘶地吐出它的獠牙! “去死吧哈哈哈哈!” “为你们唱一曲忠诚的赞歌!兄弟们!” “抢!抢!抢!准备登船!” 而英国这边,船上最终的东西当然是装着淡水和淡啤酒的木桶,海军们在甲板上来回奔走着,他们急冲冲地将木桶尽数扔到海里,然而这却没能将他们从礁石群的困境中解救出来! “见鬼,我们必须解决触礁的困境,长官!” “抛掉负重物,没用的东西统统扔掉,不够不够,再扔再扔——” “稳住,稳住!” 在同伴们的惨叫和尖叫之中,更多海军趴在船舷上,他们咬牙切齿地举起了手中的火枪,即便浓浓的晨雾让他们几乎看不清十米之外的东西—— 直到从天空中,忽然一滴巨大的雨滴滴在了他们的指挥官的鼻尖上。 “下、下雨了!” 海军们仿佛忽然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大吼大叫奔走相告着,下雨雾散,在这十月的地中海,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秒还阳光灿烂空气中充满了闷热的气息,然而只是瞬息之间,天空就飘满了厚厚的乌云,阳光消失了,海面上刮起的狂风将晨雾尽数吹散,而怒风号的船头却处于逆风位置,尽管现在怒风号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是风让炮弹的准备发生了偏差,一场眼看就要结束的海战忽然又变得举棋不定! 英国皇家海军却抓住了这个机会,仗着天降暴雨,狂风肆虐,纷纷弃船跳上了临时的救生艇,在第一时间开始组织撤退! “——凯撒,他们开始撤退了!”怒风号旁边保驾护航的大副船只上,雷克站在高高的桅杆上,第一时间掌握了敌人的动向。 只见怒风号的船舷边上,男人的眉头深深皱起,雨水将他身上浇得从头湿到了脚跟,亚麻色的头发紧紧地贴在他的脸颊,他啐了声脸上爆出狠厉的神情,正准备下令直接追让这群讨人厌的正规军统统去见鬼—— 忽然一个满脸惊慌的水手连滚带爬地滚到了他的脚下—— 在炮火的轰炸声和雨点噼里啪啦落在甲板上发出的巨响声中,凯撒低下头,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危险地微微眯起,混乱之中,他只能看见这名水手的嘴唇血色尽退,他抖得很厉害,整个人几乎都抖成了一个筛子—— 凯撒知道他,这个船员专门安排替麦加尔和领航员之间相互传话的通讯水手。 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几乎要将天边乌云照亮的闪电,男人大手卡着这个人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将他拎到了自己面前,闪电之后,一道雷轰隆地一声炸开,仿佛就在耳边,盖过了所有的炮火声和所有的厮杀声! “你说什么?”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极度冰冷,那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痛恨的目光让所有人都不敢直视,于是那个传话的通讯员闭上了眼,任凭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而来自黑色海狼的怒火更如同刀刮一般刺在身上几乎将他凌迟! 暴雨倾盆,乌云密布的天空电闪雷鸣,随着英国海军的撤离,怒风号的炮火声渐渐衍息,甲板上,船员们相互搀扶着开始收拾一片狼藉的战场,他们有一些被炸掉了一边手臂,有一些人丢掉了一条腿,鲜血洒满了整个怒风号的甲板,甲板上有几个被炮火轰出来的大洞,黑黢黢的,雨水汇流成一股小溪顺着那儿留到底舱—— “再说一遍。” “船长,玛格丽特不见了……和她一起失踪的,还有海象观测员麦加尔。” ……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了,世界变得无声无息。 凯撒松开这个可怜的通讯员的脖子,当对方无力地滑落到他脚边撑着甲板地面艰难地呼吸,他闭上了眼。 耳边咚地响起了什么人重重落到甲板上的声音,随后,雷克还沉浸在方才海战中的痛快显然还没有完全褪去的大嗓门响了起来,他叫着凯撒的名字,一边大吼一边推开挤挤攘攘的伤员试图靠近他的老大—— 然而当他越靠近凯撒,却越发现有什么不对,雷克闭上了嘴,脸上的兴奋一扫而空。他靠近凯撒,如同上帝踢翻了水盆一般倾盆而下的雨水几乎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甚至以为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看走了眼——是的,他跟随凯撒十余年,却从来没有看见过男人出现这种表情—— 雨水顺着男人如刀削般刚毅的下颚滴落在甲板,他面沉如铁,暴怒、失望、难以置信还有别的什么令人不敢解读的感情混合在他的脸上,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变得充满了水雾朦胧—— “……老大?” 雷克难以相信地眨了眨眼,下一秒,上一刻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他的幻觉,男人疯狂地大笑了起来,伴随着那如同地狱的恶鬼般疯狂的笑声,寒冷得如同北极一般的怒火终于蔓延着烧遍了人来人往的怒风号甲板上,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转过头,错愕地瞪向他们的船长—— 当乌云后闪电又是一声巨雷在众人耳边炸开,怒风号的甲板上终于变得鸦雀无声!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船长抬起手,一掌重重劈在了怒风号的船舷上,“噼啪”的木头炸裂声伴随着雷声如同最可怕的哀嚎,男人停止了笑,他的唇角紧抿,薄唇形成了冰冷的直线,大滴的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头发低落—— “麦加尔带着玛格丽特跑了。”他直起腰,不带任何感情地环视了周围所有的人,冷冷地说,“追,哪怕把地中海的海水给我抽干。” 麦加尔跑了? 带着玛格丽特?那个颠倒日夜黑白的女人? 麦加尔带着玛格丽特跑了!!!! “……我的上帝!” 在凯撒的话音落下的半分钟内,几乎所有的人都愣在原地,包括雷克——没有人敢相信他们听到了什么,如果不是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身上蚀骨寒冷又异常刺疼,怒风号的水手们几乎以为自己只是在做一个最荒诞的噩梦! 人群在最初的惊愕之后,终于找回了一丝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理智,怒风号上窃窃私语的声音几乎连成了一片,如果仔细去听,几乎所有的声音里都带着不可置信,哦,是的,或许还有一些幸灾乐祸的…… 而就在这时,在层层的人群之后,一个毫无感情的嗓音淡淡响起。 “不用找了,我就在这里。” 凯撒微微一怔。 水手们往后望去,然后几乎是狼狈地分开出了一条够一个人走过的通道,他们转过头,死死地盯着站在人群之后的黑发年轻人,此时此刻,他也是浑身都是水,整个人像是刚从海里捞出来的,隔着人群,他就站在怒风号甲板的另一端,面沉如水地跟凯撒遥遥相望。 麦加尔的鞋子里几乎灌满了水,每当他走出一步,几乎都能感觉到他的脚踩在冰冷的积水中。 所以也异常的沉重。 “玛格丽特我已经让枝枝带走了……” 当他靠近凯撒,毫不意外地感觉到了对方的冰冷的温度,那的的确确是要将人冻僵、完全没办法靠近的温度,那双熟悉的琥珀色瞳眸此时此刻正用陌生的目光盯着他……啊,要怎么形容那样的目光呢? 大概就是从这一刻开始,这辈子,再也不能指望它沾染上笑意。 “你这辈子……也不要想找到不老泉——” 黑发年轻人的话被硬生生的打断,一只大手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伸过来猛地抓住了他的头发,用大得几乎要将他头发拽下来的力度将他拖了过去,麦加尔只感觉脚下在湿润的甲板上打了下滑,然后他踉跄着撞入了男人毫无温度的怀抱,紧接着,双唇上感觉到了冰冷的触感—— 凯撒的这一吻带着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恨意。 准确的说,他们几乎像是一对野兽一样,凭着野兽的本能在互相撕咬——唇舌交替间,黑发年轻人的呼吸都变得不稳,他的心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然后猛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唇舌里满满都是血的腥味,不知道是谁先咬破了谁,又究竟是谁混合着唾液将对方的血液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麦加尔握着拳,他的手僵硬地垂在身体两侧,他微微仰着头,毫无反抗地接受了这疯狂的侵略—— 直到凯撒将他重重推开。 他脚底打了个滑,然后狠狠地背着地摔在了几米外的甲板上。 被上碰到了破裂的甲板的木屑,那尖锐凸出的木刺将他的背上挂出了一道长而深的血迹。然而他却浑然不知痛一般,目光停留在凯撒的手上,男人手上还插着没有清理掉的木渣,从伤口处低落的血液被雨水冲淡成了粉红色,麦加尔的目光再次游移,在看见凯撒身后破裂开的船舷时,了然地顿了顿,然后微笑起来。 麦加尔狼狈地挣扎了一下,将自己从甲板上拿了起来,他坐在甲板上,一只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 然后呸地吐出一口口腔中的血色,嗤嗤地笑着说:“很好嘛,这样就和你的手对称了。” 怒风号上,没有人敢说话,所有人的呼吸甚至都下意识地放得很轻很轻。 凯撒站在原地,他垂下眼,盯着甲板上的人那张熟悉的脸看了很久。 最终他发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看懂过这个人。 当他第一次没有遵从自己的本能而选择去盲目信任时,偶尔产生小小的疑惑时,他微笑着一笔带过,将所有的疑惑归结于自己的坏脾气和多疑,甚至因此而产生小小的自责。 曾经,他给予了他所有的、全部的、力所能及所能给予的信任。 然后,如今,他那些可笑的、执着的信任,全部喂了狗。 “海象观测员麦加尔,背叛罪,流放。” 第94章 “这是他的帝国,他的权利横扫一切, 哟——呵—— 是谁唱起了水手的歌曲。 哟——呵—— 响起了人鱼的歌声, 哟——呵——” 人呐,要说起什么玩意儿是命中注定的话,那麦加尔可以非常肯定,打从他第一眼见到圣君号,他就知道了啥叫命中注定——当时他还是个青涩的小渔夫,在伟大的大狗船长的带领下来到这艘黑黢黢整个儿就阴森森的船只下面仰头看着它的时候,麦加尔就知道,他们今生有缘——当时麦加尔就想,在他结束海盗的生涯之前,估计着肯定要来圣君号上面走一趟。 凯撒当时是怎么介绍的来着? 【无论你有没有信仰,上了这艘船,这就意味着你即将非常接近上帝他老人家。圣君号带你体验从天堂到地狱的转变。】所以,现在他在这里了——圣君号最底层的牢房里。并且从牢房里居然还有一张桌子这个配置来看,这还是VIP包厢。 大概是给流放罪的倒霉蛋最后的一点儿福利。 流放罪,之前凯撒就跟他科普过。找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岛把犯错的船员往小岛上面一扔,啥也不给,就给一袋淡水,一块面包外加只有一发子弹的火枪。 淡水和面包是用来给被判流放罪的船员苟延残喘一天的。 然后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是死是活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很可能有船只从这座岛屿路过,这样这名船员将得到救赎,但是大多数的情况下是不会有什么东西路过的,因为之前都说了,小岛之前的定语是“鸟不拉屎的”。 然后呢,当又渴又饿,心怀希望破灭整个儿变得绝望的时候,好了,就轮到手中那个只有一发子弹的火枪派上用场了。 对准自己的脑门儿,嗙—— “……” 麦加尔伸出一根指头挠了挠鼻子,心想我现在恐怕确实非常接近上帝他老人家。 这一场忽如其来的、谁也没能预料到的大雨还没有停下,狂风吹得船只摇摇晃晃,麦加尔蹲在地上,用双手捻起一根被飘进来的雨滴打湿的稻草,叹了口气,很是蛋疼地将它小心翼翼地原地放了回去……如果雨再不停,三十分钟后,他可能就不得不站在水洼里了。 “……没有人知道,那是亡灵的序曲。 来吧,勇敢的水手, 来到我的怀里! 来吧,快乐的水手, 来到我的怀里! 生命的终结,才是生命的延续……” 怒风号前任海象员悠哉哉地蹲大牢,嘴里哼着乱七八糟的海盗歌,从凯撒将他亲手扔来圣君号到摔门离去的整个过程里,他的脸上一直没有多大变化,尽管背上还在哗啦啦地流血,他的却表情很放松,就好像他是来圣君号上秋游似的—— 直到船外,透过窗户传来海盗们惊恐的大叫。麦加尔口中的歌声戛然而止,他顿了顿,心中叹了口长气,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将牢房里的桌子拖到桌子边,然后他站了上去——双手抓住充满了锈迹的铁栏杆,黑发年轻人眯起晶亮的瞳眸,透过瀑布似的层层暴雨往外看去…… 他看见了在黑色海狼的船队旁边,从海面上突兀地冲起一道高高的水柱,那水柱起码有几十米高,所有的海盗都在指着那水柱哇哇大叫,而水柱的上方是一个小小的黑点——很显然,那是一个活着的生物,因为此时此刻,她正在用谁也听不懂的语言大声地叫着一个名字,那声音就连海浪和雨水的声音都掩盖不住其中的焦急—— 麦加尔:“……” 他心很累地长长叹了口气。 一个小时后,VIP牢房里被多塞进来了一个人。 当枝枝被几个水手乱七八糟地捆绑着塞进牢房里时,麦加尔正呲牙咧嘴地蹲在地上替自己拔出背上插着的木屑,牢房打开时发出吱呀呀的刺耳声响,当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时,黑发年轻人却连头都没有回,反而是枝枝,自知理亏地提着脏兮兮的裙子凑了上去,愧疚地笑了笑,挠了挠头,伸手去拉麦加尔的手。 麦加尔被拉得一抖,手上正要拔出的木屑更往里刺入了些。 枝枝:“……对不起啊啊啊沉舟!” 麦加尔转过头来,满脸无奈地对视上了姑娘那张漂亮的小脸:“姑奶奶,您不是走了吗?走了您又回来做什么——玛格丽塔呢?别告诉我她正忙着和她哥皆大欢喜一家团聚。” 枝枝:“……” 麦加尔:“……所以我折腾那么多事儿,最后把自己折腾的要被扔到无人小岛人做自我了断,最后是为了什么?” 枝枝垂下脑袋:“对不起。” 麦加尔顿了顿,最后还是无奈地伸手拍了拍姑娘乱糟糟毛茸茸的脑袋:“算了,上了岛好歹咱俩有个伴,你可以给我抓龙虾吃……然后,恩,然后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好了。” 俩人的对话气氛非常和谐。要说其中有什么劲爆点,那大概就是从头到尾,他们用的都是中文。 凯撒一脚踏进圣君号的地牢时,耳力极好的他轻而易举就发现了这一点。这让男人琥珀色的瞳眸中情绪几乎降到冰点,勾了勾唇角脸上却全无笑意,当他迈着稳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牢房里那两个死到临头还蹲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囚犯时,俩颗脑袋正凑在一起,浑然不知背后有人靠近似的商量自己的事儿。 用的还是那种凯撒听不懂的语言。 凯撒靠在锈迹斑斑的牢房边上,向来龟毛外加有些洁癖的船长大人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发红的锈迹已经完全蹭在了他干干净净的衬衫上,他耐着性子停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皱皱眉,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单词:“人鱼。” 牢房中的俩人终于停止了对话。 麦加尔先是一顿,当他回头对视上男人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琥珀色瞳眸时,他清了清嗓子,将枝枝推了一把,枝枝炸毛:“这种时候男人不是应该挺身而出吗?!” 麦加尔面不改色:“人家在问你话——你不能理解面对刚大吵一架完的前男友老子有多尴尬!” 枝枝用力瞪了黑发年轻人一眼,裙子一撩心一横,视死如归地挺了挺胸,对视上了凯撒的目光,换用了德语,骄傲地说:“我才不是人鱼,我是鲛人,黑鳞鲛人!” 刚才在外面捕捉这个女人的时候,确确实实看见了在水柱上方的她拥有和人鱼尾巴颜色完全不同的黑色鳞片,并且当他们捕获她的时候,尽管那巨大的、长着倒刺的尾巴已经变成了修长的双腿,却还是能轻而易举地看见她脸上覆盖的、还没完全褪去的黑色鳞片——这一些,确确实实都不是人鱼该具有的特征。想到这儿,凯撒沉吟片刻后点点头:“来自东方。” 男人用的是肯定句。 “我来自东海,”枝枝撩了撩头发,“东海的黑鳞鲛人。” “你们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凯撒似乎对于人鱼和鲛人的区别兴趣并不算太大。 麦加尔:“……枝枝,问问他,他这么说着我俩怎么那么像奸夫淫妇?” 你用的是德语,我能听懂。凯撒默默地想着,当他将目光投到黑发年轻人脸上时,后者心虚地挪开了脸,没来由地,船长大人心里又是一阵火大。 枝枝:“哦,那个,船长,你前任情人问你为啥说得我俩像是有一腿似的——恩,咱们是清白的,至于勾搭,在梅诺卡的时候就勾搭上了。” “……”麦加尔发现比自己更需要提高德语水平的人终于出现了,那就是枝枝。 凯撒挑了挑眉。 他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依旧还是抱臂靠在牢房上,冲窗子里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了他新换的原本干爽的牛皮靴子,然而他并不在乎,这一次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要求牢房里这一对狼狈为奸的重犯继续坦白。 枝枝张了张口,却被麦加尔拦了下来,因为她的德语让德语拙计的麦加尔感觉非常拙计。 麦加尔从牢房这一边走到凯撒身边,隔着一层栏杆,但是却仿佛磨平了他这辈子最厚的脸皮,当男人声音低沉地就像例行公事似的提醒他身后的木渣要记得取出来时,他心头一跳,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难过。 他坐了下来,盘腿垂头。 凯撒也坐了下来,背靠着牢房的栏杆。 麦加尔轻轻地哼起了一首歌,那旋律凯撒很熟悉,是一首古老的英语水手歌,在甲板上休息的时候,水手们常常唱到的。 这是他的帝国,他的权利横扫一切, 哟——呵—— 是谁唱起了水手的歌曲。 哟——呵—— 响起了人鱼的歌声, 哟——呵—— 没有人知道,那是亡灵的序曲。 来吧,勇敢的水手, 来到我的怀里! 来吧,快乐的水手, 来到我的怀里! 生命的终结,才是生命的延续…… 尾音在海象员喉咙里打转,当他的歌声停止,凯撒忽然产生一种回头让他继续唱下去的冲动,然而,在现实中他却只是缓缓比闭上了眼,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发生一丝的变化。 “这首歌唱的就是不老泉。”麦加尔再次开口时,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可怕,“你看,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吻合,地中海是你的帝国,而我们在你的帝国唱着海盗的歌,我们找到了人鱼的港湾……屠杀,人鱼的尸体将海水都染成了另一种颜色……” 麦加尔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凯撒的背:“然后你将会带着人鱼,找到不老泉,歌词到了最后一句,‘生命的终结,才是生命的延续’,呵,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嘛?恩,你当然知道了,还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就是这样自信过头——打从玛格瑞塔说起你父亲他们的故事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后来听到了这首歌,我算是彻底明白了——能解除诅咒,能许诺下诅咒的,只有那些终其一生在海上漂泊的将死之人。” 对于麦加尔的推测,凯撒沉默。 算是承认了。 “我知道随便干涉你的决定,擅自以自己的角度来妄图设定你的结局非常自以为是,并且惹人讨厌……” 麦加尔顿了顿,他盯着凯撒宽阔结实的背脊,话匣子打开了就再也关不上—— “……可是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我用了三桶淡水无数纱布和金币,给你用我家里剩下的最好的碟子,不要脸地去要隔壁大婶的人奶给你治疗眼睛,好不容易治好了你的狗瘟……你怎么可以擅自决定让自己得犬细小然后就这样去死——别说我,雷克那个疯子要是知道了,他也不会同意,他会用最粗的麻绳把你绑在桅杆上,让你一辈子安安生生地做好怒风号的船长——” …… “妈了个巴子的,大狗,你这样擅自决定去死的行为,实在是太自私了。” 然后坦白从宽就变成了批斗大会。 憋了几个月的海象员对此简直有三天三夜说不完的怨言——他说得很爽,自觉简直泄愤,然而不知道从他的话中那一句找到了虐点,作为一个姑娘,枝枝在旁边抹着脏兮兮的脸哭成了一个大傻逼。 凯撒非常耐心地听完了麦加尔老头子似的唠唠叨叨。 然后忽然问了一个让海象员住口的话题。 “你的腿从来没出过问题。”并且用的还是陈述句。 “没有,”麦加尔说,“顺杆子往上爬而已,一个瘸子怎么可能跑去徒手杀人鱼——哦,那晚我让枝枝给你下了点催眠的香,对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然后拿着鬼杀去杀了那条人鱼,没错,就是我杀的,而且我就是在利用你们的逆向思维……我知道那时候你开始有一点怀疑我,哪怕我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最后可能也会怀疑到我头上,所以我……不得不彻底解决掉这一点顾虑。” 凯撒恩了一声,淡定地决定回去就告诉巴基尔,他可以停止研究为什么脑部受到攻击会导致瘫痪这个难题了。 “就是这样。”麦加尔将手中把玩的稻草扯断,“是不是很卑鄙?” “卑鄙到我认为把你扔到无人岛上简直是便宜了你,”凯撒声音无起伏,他盯着牢房角落里那挂着晶莹水珠的蜘蛛网,淡淡地说,“看来你的罪行比我想象得要多得多。” 麦加尔笑了笑,没有接上这句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些就是你执意要带上枝枝的原因?——从你要求带上她的那一刻起,你就在准备今天的一切?” …… 凯撒的这个问题,答案是肯定的。 其实枝枝早就存在在了凯撒的故事里——比如,雷欧萨手中的那个指南针,就是乔装打扮玩儿COSPLAY装海女巫的枝枝给她的。 根据这个大傻妞的神逻辑,她觉得交给雷欧萨就等于一辈子不要交给凯撒。 即使那个时候麦加尔甚至还没有出现,手中拿着那逆天预言书的枝枝就已经开始在为他的捣乱大业做准备。 然后在梅诺卡的那间酒馆里,当时麦加尔前脚离开了酒馆,后脚枝枝就跟了出来,她只用一句熟练的中文就叫住了转身想跑的海象员同志,然后拉着他,带他来到了放木盒子的那个水池旁边——她说她叫枝枝,是来自东海的黑鳞鲛人,不是人鱼,是鲛人……因为很早以前她的氏族就得到了一张预言,所以她漂洋过海来到地中海,守护着一个盒子非常多年,就为了等待一个“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其实枝枝一直不知道语言上的这句话到底要怎么理解,只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会和海洋有关系——在最初看到麦加尔属于东方的容貌的时候,她只是有一丝疑惑。 当她用中文叫住麦加尔时,看见他脸上露出的惊讶表情,她整个人都快沸腾了起来。 后来麦加尔告诉她,他来自五百多年以后,名叫罗沉舟。 枝枝这才知道,她终于等到了她要找的人。 在那个上午,梅诺卡小酒馆的地下,站在那巨大的水池边,枝枝将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和怎么使用全部告诉了麦加尔,盒子无需置疑只能麦加尔打开,而打开之后,只需要一滴血,盒子里的小鱼就会替血液的主人找到人鱼的港湾,然后人鱼会带领他们的船队找到传说中的“日落之国”,在那里面,有不老泉。 找到不老泉的人临死前可以实现一个愿望,然后那个人不会彻底的死亡,他会被带到“日出之国”,作为日出之国的守护者,无论春夏秋冬周叶变换,他永远呆在那里——直到有下一个人来替换。 这就是所谓“不老泉”的全部意义。 不是长生不老,而是孤独地被困在一个谁也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没有人能找到他,而他将会呆在那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是枝枝手上的预言书上的全部内容。 麦加尔从一开始就后悔自己错手打开了那个盒子。 然后晚上,他神蠢地被凯撒不吃不喝的状态成功打败,再次错误地帮助凯撒了解了司南鱼的用法,这是他犯的第二个错误。 做事不做干净,随便悲天悯人琢磨着人鱼好歹也是一条生命,于是在杀死那条大的以后满以为那条小的毫无用处,留下了它,这是他犯的第三个错误。 没有考虑到枝枝最后带走了玛格丽特之后,转头看见说好一起走的他不见踪影肯定会回来找他,这是他犯的第四个错误。 事不过三,所以他扑腾来挣扎去,最后毁在了自己手里。 麦加尔将所有的东西都告诉了凯撒,用了大概俩个小时。 在这个过程中,男人一直一言不发,非常安静地听着,整个过程中他都背对着麦加尔,导致黑发年轻人看不见他的表情,甚至怀疑这货是不是已经听得睡着了——但是想一想,自己好像说故事的能力没有那么糟糕,应该不至于。 直到凯撒在他最后一句话落下,转过头来的时候,麦加尔自己都吓了一跳。 在他拍着胸口准备迎接来自船长大人的狂风暴雨时,却不想男人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最后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 “喂,垃圾,来做吧。” 第95章 来做吧。 来做吧。 来做。 吧。 …… 麦加尔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几年,眼下眼瞧着就要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了,他这一辈子没来得及干几件浪漫的事儿……但是今天,当大狗隔着栏杆盯着他的眼睛邀请他这个老处男来一发的时候,麦加尔几乎是二话不说地做出了一个下意识动作—— 他将白皙的手从栏杆的缝隙中探出去,拽着船长大大的衣领就往自己这边拖,然后,两人的牙齿狠狠地磕碰在一起发出很响又滑稽的声音,他们隔着锈迹斑斑的牢房栏杆交换了一个火热十足的吻,当分开的时候,双方脸上都蹭上了一些铁锈的痕迹。 麦加尔伸手用手背蹭了蹭脸,也不管是不是蹭干净了,他嘿嘿地笑,觉得自己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儿——隔着牢房和一男人接吻,和电视剧似的有没有?换了别人,可能活到八十岁一脚踏进棺材了也想都不敢想……而他今天做到了,并且做得干净利落。 太他娘的浪漫了,地中海版的泰坦尼克号! 在海象员还在为自己的壮举沾沾自喜时,船长大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叼起了一支点燃的烟草,他一只手伸进栏杆里,拽着麦加尔的衣领往自己这边拖了拖,在后者整张脸都挤在栏杆上挤成了张柿饼以后,男人挑了挑眼角,目光移到了牢房中另一位不明生物身上,他居高临下地瞅着枝枝,任性模式大开地要求:“如果你会巫术,能不能劳驾你暂时把自己变到别的船的地牢里?” 枝枝:“……” 麦加尔:“……” 凯撒面不改色:“我和这家伙要做爱,并且我很确定是我上他,你确定你要看吗?” 枝枝:“……” 麦加尔:“……谁上谁下这种事凭什么你自己一个人就决定了?” 凯撒将灼热的视线从身上都要快被烧出个洞的枝枝身上挪开,他打量似的从头到脚看了一圈牢房里的怒风号前任海象员,丢给了他一个很经典并且绝对权威的答案—— “无论是从尺寸或者体力或者外貌来说,我怎么看都是上面那个吧,垃圾。” 麦加尔呸了一声在维护自身权利的道路上坚持走到黑不回头的节奏,他抡起手肘就要给这个嚣张过头的前任上司一个拐子——但不幸的是,很显然长期睡在一张床上让凯撒很好地摸清了麦加尔的模式,于是在黑发年轻人抬手地第一时间,男人咬着烟草冷笑一声,翘了翘唇角,几乎是眼也不眨地就顺手将麦加尔的阴招挡下,然后仅仅用一只手就牵制住了对方的手腕,轻轻一扭,将他整个儿翻了个身,轻而易举地将他制服—— “我要求公平竞争!” 麦加尔背部蹭着牢房栏杆,圣君号的牢房显然年久失修,整个儿牢房被震得哐哐响,铁锈就像下雪似的往下掉。 然而船长大人却眉眼不动,说话的语气也平淡得很。 “这就是公平竞争,结果是你输的一塌糊涂——别动,伤口又流血了,想感染?” 凯撒深深地吸了口烟草,眯起琥珀色的瞳眸,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只稍有空闲的手解下了自己的腰带,只是微微一顿,他将黑发年轻人的手往外拉了拉,然后用腰带将麦加尔的手腕牢牢地绑在了牢房的栏杆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放开了麦加尔,看着黑发年轻人就像是穿在木头上的蚱蜢似的蹦跶来蹦跶去就是挣脱不了,心情没来由地变好了些,将烟屁股扔至脚下踩灭,隔着栏杆,凯撒瞅了眼缩在角落里的枝枝,后者哆嗦了下,干脆将裙子掀起来盖住脑袋。 虽然很想把枝枝抓出来扔出去,但是想到自己之前千辛万苦才抓到她,这会儿把她又扔出去之前的行为岂不是脱裤子放屁?船长大人脸黑了黑,勉强接受了这个傻妞掩耳盗铃的行为,并且不得不跟着她蠢一次。 这边,在凯撒解决枝枝的存在问题的时候,麦加尔终于跳累了,他就着双手被拧到身后挂在栏杆上的动作,正呼哧呼哧地喘气,哪怕是这个中场休息时间,黑发年轻人的双手还在不停地挣扎着,凯撒了哼笑了声,伸手拍了拍对方像是得了多动症似的动个不停的爪子,男人高大的身形微微往前,他凑近麦加尔,高挺的鼻子几乎就要碰到麦加尔的耳垂:“动够了没?能挣脱老子亲手捆绑的人还没出生。” 不能黑发年轻人做出回答,他伸出脚,粗暴地踢了脚麦加尔的一边小腿,在对方措手不及地踉跄了下破口大骂的时候,一只膝盖就这样挤进了牢房中的人的双腿之间,他微微抬起膝盖顶了顶,隔着夏季不算厚实的衣物布料,男人满意地感觉到了被束缚在牢笼上的人下体猛地跳了跳。 就像是忽然受了惊的小白兔似的那么可爱。 “啊,这样就有反应了啊,真纯情。” “滚!滚!滚!” 凯撒恶劣地咧了咧嘴,单手抓住已经无处可逃的人的手腕,霸道地往自己这边拽了拽,他的选位角度很有艺术,麦加尔那在甲板上被划出来的狰狞伤口巧妙地避过了直接接触生了锈的栏杆,正好卡在俩个栏杆的缝隙中间—— 俩人的这一静一动之间带起了一小股流动的风,凯撒嗅嗅鼻子,似乎有所发现地微微低头,当他这么做的时候,意料之中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伤口又裂开了。” 伸出拇指粗鲁地去摁了下黑发年轻人背部的伤口,对方被这毫无预兆的动作疼得嗷嗷乱叫,然而船长大人却只是面不改色地低头看了看沾上了一些湿润新鲜血液的指腹,微微一顿之后,漫不经心地送到唇边,将指腹上的鲜血舔掉。 在麦加尔看不到的地方进行这一系列叫人惊心动魄的动作的时候,凯撒的一只手还死死地捏在黑发年轻人的手腕上——男人的用劲很大,几乎要在他的手腕上捏出淤痕,麦加尔疼得直皱眉,想说些什么背后忽然却不知道怎么地又陷入了一片令人不安的寂静当中—— 他只能深刻地感受到凯撒的目光烧灼在他背上时的那种感觉。 心脏在胸腔里跳动,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有力过。 他动了动脖子,试图转头看看那个家伙又想玩儿什么道道,却在他拧动脖子的第一秒,忽然感觉到一个温湿柔软的东西碰到了他背后的伤口上——最开始是一阵让人眼前发黑的刺痛感,但是紧接着,当疼痛顺延着伤口的边缘传到整个背部,他开始变得麻木…… 脑海中剩下的,只有背后那如同野兽般的舔舐带来的瘙痒。 “恩……” 麦加尔闷哼一声,欲望就这样被彻底地激活,他甚至能感觉到从鼻腔中喘出的气息都变得粗重而灼热—— 凯撒就像一个十足十的虐待狂大变态似的,那灵活的舌尖甚至得寸进尺地探入了伤口的深处! “疼。”在对方一个重重的吮吸之后,麦加尔嘟囔着抗议。 而他的挣扎只是换来了更加强硬的对待,抓住他手腕的大手终于松开了他,却非常霸道地摁在他的背上往下压了压:“这是在消毒,动什么动?” 麦加尔咧咧嘴:“要是这么有心,为什么不能拿药给我上?” “药品只有怒风号上有,那是领航船只,”凯撒的声音听上去既低又沉,“圣君号的位置是作为船队的末端存在,俩艘船之间隔着整整一个船队的距离——我懒得走。” 麦加尔:“……” 啰嗦了一大堆,重点不就是最后一句嘛。 在他们对话的时间里,男人的手已经不老实地从他的背部一路下滑至尾椎末端,此时此刻,正不怀好意地摩挲着那片刺着自己的名字作为永远的刻印的那一片皮肤,他甚至没有将麦加尔的裤子完全拉下来,只是微微地往下拽了拽,连同里面的四角裤衩一起,拽到了大腿根部—— 另黑发年轻人觉得羞耻感爆点的是,凯撒这个动作有技巧到他裤衩前面的那片布料还保持原样挂在腰上,于是现在他整个人就是正面衣着整齐,背面白花花的大腚朝天风吹屁屁凉的节奏,对此,凯撒给出的解释是…… “谁知道那个女人有没有偷看。” 凯撒伸出手,粗糙的大手摸上此时此刻格外敏感的屁股蛋时,麦加尔不争气地老脸通红,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熟悉的味道欺了上来,当感觉到那个高大结实的身躯隔着铁栏杆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他时,那贴在他赤裸的臀,部上的灼热坚硬让麦加尔整个人炸开—— “喂喂喂!等等等等!你他妈不会就准备这么做吧?——别,我后悔了,就让我带着处男之身纯洁地死去也没关系——” “哦,”凯撒微微眯起眼,缓缓地说,“那多不好意思。” “别客气咱俩谁跟——啊!!” 麦加尔没来得及多说一句什么,因为男人的手指已经在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猛地探入了他的体内,那修长的指尖似乎有些急躁地分开没有得到任何润滑的入口往里面探索着,当有些发凉的指尖被紧致温热的内部所紧紧包裹含住时,两人不由自主地都发出了意义不同的闷哼。 躲在角落的枝枝裙摆罩在头上,被这双重奏一般的闷哼刺激得抖了抖。 麦加尔将傻妞这吓坏了似的反应一切看在眼里,不由深深感慨现在正在进行的绝对是世界上最奇葩的做爱——然后没等他要求来点儿人道的润滑,在他身后,男人的粗大已经商量都不带商量一下猛地捅了进去! “我操!” 麦加尔被这忽如其来的一下弄得整个背部都僵硬了起来,他本能地弯曲起背部,谁知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却让他的身体与男人的粗大更加深入地结合在了一起,因为手朝后被绑在栏杆上,此时此刻他逃脱不得,整个膝盖都被凯撒这一下撞击弄得软得使不上力,说不上多疼,但是身体里多了一样东西那感觉真不是盖的——那玩意还像只青蛙似的突突狂跳发热! 麦加尔的额上冒出了一层细汗,他发出一声介于呻吟又更像是呜咽啜泣的声音。在他身后的男人啧了声,打从进去开始他就没敢再乱动让身下的人慢慢适应自己,这会儿这一声呜咽搞得他心烦气躁,下体被那完全不符合主人不靠谱形象相反异常靠谱的好地方乖乖含住眼看就要炸掉,他伸出大手越过栏杆摩挲着捏上麦加尔的下颚,强迫性地将他的脸往回扳了扳,在看清楚这货没真痛到哭出来,立刻蹬鼻子上脸,粗声粗气地说:“痛不痛?” 麦加尔:“你说呢?” 凯撒:“恩不痛是吧?资质不错,我动了啊。” 麦加尔:“……” 说罢,男人握住了黑发年轻人结实挺巧形状非常不错的臀部,缓缓地退出来,在感觉到麦加尔因为他的暂时退出背部忽然放松的那一刻,他勾勾唇角轻笑一声,坏心眼地忽然用力撞了进去——这一次一撞到底,下体的圆球撞击在那白皙的臀部肌肉上,发出了异常响亮的啪啪声! 麦加尔被撞得整个身体都摇晃起来,那些湿润的稻草踩在他的脚下,就好像他本来就所剩不多的意志一样随着一次又一次快速而有力的撞击被磨平磨碎,耳边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其他的所有声音仿佛都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他听到男人俯在他耳边叹息他的身体有多热情,大脑好像都被从天灵盖底下挪到了屁股上,满脑子都会他感觉到的男人的形状、尺寸、和粗大上突突跳动的脉络! 那长度轻而易举地碰到了他身体里最敏感的部位,当第一次他因此而颤栗,这微小的反应却被凯撒所捕捉,接下来的很多次,男人似乎都在刻意地用自己那鸡蛋般大小的前端去碾磨挤压那个地方,麦加尔的眉头紧紧皱着,即使咬紧了牙关,还是不能抑制住奇怪的声音见缝插针似的从他的牙齿缝里跑出来—— 不知道在他身后的人究竟抓着他折腾了多少个来回,当他感觉到那个人的抽插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想到俩人此时从远远看来可能就像是俩个穿着整齐的人互相依偎着靠在一起,实际上下面却相连着做着最放荡的事儿,麦加尔的节操碎了,只感觉到裤头湿润一片,就这样射了出来。 “哦,被插射了啊。”凯撒的声音带着戏谑传来,“天生的下面呢。” 麦加尔气得吐血,额上的汗几乎就要顺着下颚滑落,他咬咬牙,暂时抛弃了达到顶端时的失神,猛地收缩着后面,被这样忽如其来的热情对待,凯撒低沉地嗤笑着,当他将自己的灼热尽数射进黑发年轻人体内的时候,他一口要咬住了他一直在自己眼前晃的白嫩嫩的耳垂。 麦加尔倒吸一口凉气。 凯撒在他后面笑得没心没肺。 笑完之后,牢房里重新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刚刚发泄完的俩人并没有立刻分开——男人的那个地方甚至还留恋般地放在他的体内不肯退出来,他的指尖轻轻沿着他背部的伤口游走,瘙痒,又有些疼痛。 麦加尔垂下头,他勾起唇角面露嘲讽,像是在跟凯撒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明天有那么多种过法,为什么我们非要选择你去死然后我也去死这个选项?” “我们都不会死,”凯撒叹了口气,粗糙的拇指在麦加尔发红的眼角摩挲了片刻后放开,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冷静又平淡,他缓缓地说,“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难道不是天天在骗?” “把老子所有的信任都拿去喂狗的那个人难道不是你吗,小骗子。” “……啐,恶心。” “呵。” …… 第96章 凯撒就像是个标准的人渣负心汉一样,做完就走了,走之前做的唯一一件还算得上人类做的事儿就是没忘记把麦加尔从栏杆上放下来,然后趁着海象员软手软脚的时候顺手掏出自己的手帕给他擦了下留在体内的白色诡异物体——就这样的节奏,麦加尔还很不浪漫地想到了自己熊孩子弟弟还幼稚得生活自理不能的时候,每天蹲在厕所里大叫“哥我拉完了快来给我擦屁股”的情景。 穿越以后在所有的改变中最好的事儿大概就是从今以后再也不用帮罗破斧“开腚”了。 在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你要是死了一定是蠢死的”之后,凯撒离开了。枝枝将裙子从头上放了下来,她东张西望了下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满脸残念望着凯撒离去的方向的麦加尔身上,姑娘跌跌撞撞笨手笨脚地从地上爬起来,拎着脏兮兮的裙摆蹭到麦加尔身边,善良的大眼睛瞪得可圆可圆,双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好了,他走了。” “恩,走了啊。”麦加尔将目光收回来,埋头提裤子。 “那、那我们也走吧?” 麦加尔系腰带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脸上出现了片刻的停顿,然后略疑惑:“你真能有巫术把我们从牢房里变出去?” 枝枝囧脸,为少年的无知:“你还没睡醒么还是被凯撒玩儿坏了?” 麦加尔面无表情:“我选B,我被玩坏了。” 枝枝深呼吸一口气:“……不要开玩笑了沉舟,快把钥匙拿出来呀!” “什么钥匙?” “牢房的钥匙。” “我要有钥匙这还能叫牢房吗亲,”麦加尔开始反击与嘲笑枝枝的智商,“你见过哪个犯人手上还有牢房钥匙的?” “凯撒的钥匙一直挂在他的腰间啊骚年明晃晃的瞎子都能看见啊!” 枝枝满脸不可思议地嚷嚷着—— “你跟他折腾了那么久动静那么大叫声那么激烈牢房都要被你们拆掉了你居然没有顺手把钥匙拿下来你真的没有拿吗那你是为了什么才在被踢下船之前这么坦然地跟他来一发真是不计前嫌没节操没下限!” 麦加尔的脸上头一回出现了可以算得上是“呆滞”之类的表情。 “……行了,看来你是真爱,我算是了解爱情有多伟大了谢谢。” 见这回事真的逃跑无望了枝枝撩了撩裙子,重重叹了口气,跺跺脚之后跑到牢房的另一边蹲着去了,她捧着脸想了半天,最后转过头歪歪脑袋格外认真地问麦加尔:“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麦加尔:“?” 枝枝:“他们说一孕傻三年。” 麦加尔:“……” 枝枝:“偷一下钥匙又不会怀孕。” 麦加尔忍无可忍:“我就压根没看见好吗!” “哦,”枝枝面无表情地说,“那你是生理上的缺陷了,还好不是智商上的,不然等明天被流放到孤岛上了我还得照顾你个智障儿童欢乐多。” “那个天真可爱的枝枝呢去哪了你把她吐出来?!” “在一不小心围观到她的主人没下限地跟另一个即将流放他的男人毫无芥蒂地做爱的时候就死掉了。” …… 第二天早上,暴雨过后,天气放晴。本该已经是秋天的季节海上却因为那一阵暴雨变得意外颜色,水蒸气蒸腾起来闷热不堪,几乎是所有的船员都在这种鬼天气里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劲儿来——凯撒就是在这样的好日子里找到了一座看上去真的是荒无人烟的岛屿把他的小奴隶流放的(……)。 因为海象员背上有伤,为了避免他还没游到小岛上就被闻到了血腥气息的鲨鱼咬死或者直接被海水的盐痛死在海里,凯撒给了他一个员工特惠,怒风号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将麦加尔亲自送到了沿岸区域—— 比起之前同样被判处流放罪的叛徒冲锋队长艾比利,麦加尔很显然得到了更多的关注,这一天,所有的船员都暂时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他们三三俩俩地聚在一块儿交头接耳,却无一不是趴在船舷边上,上千双眼睛盯着那个站在跳板最前端犹犹豫豫要跳不跳的黑发年轻人,事实上,他已经在那儿磨蹭了快有二十分钟了—— “船长的男人就是船长的男人,哪怕已经是过去式了,也还是得到了不小的宽容啊,”船员甲感叹地说,“你看见了吗,老大把火枪塞到麦加尔手上时候的表情,那真的是一把火枪而不是玫瑰花之类的吗?” “是啊是啊。”船员乙符合道。 “这时候要真是玫瑰花才略坑爹吧?”船员丙表示不赞同。 “这你就不懂了,我跟你说,我可是在观测室工作过的人,”船员甲一脸得意,“我替领航员送资料到船长休息室的时候,亲眼看见过麦加尔睡觉的样子——那条比女人还白花花的腿就这么搭在船长的身上,从登上怒风号的第一天开始到那一天为止,我从来没想过有人敢这么做还没被船长扔到海里去的呢!” “是啊是啊。”船员乙符合道。 “船长怎么还不把那家伙一脚踹下去?天都要黑了。”船员丙表示不赞同。 这会儿其实才刚到正午。 …… 哦,差点忘记了,船员丙有名字,他叫贝瑞——从表面来看,麦加尔被流放这件事来说没人能比他更开心了。 贝瑞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麦加尔也正和凯撒说到关于他的事儿,不过很显然的,那个即将跳下海的前任海象员也没安好心—— “一个人太寂寞了,多发配一个人来陪我一块儿流放怎么样?我总要有人伺候衣食住行,别的人也不用了,我看那个叫贝瑞的就挺嫩挺新鲜,就他吧。”用贼眉鼠眼来形容此时此刻的海象员再合适不过了。 而船长大人,还是和昨天一样英俊潇洒酷炫:“……是不是要我一脚把你踹下去你才肯闭嘴?” “老子不放心把你一个人摆在甲板上被那种小屁孩窥视。” “敢窥视老子的都死了。” “放屁,我不暂时还活着么……” 麦加尔无奈,终于舍得挪开步子往外走了俩步,他抬起头,阳光刺眼得他不得不微微眯起眼才能看见不远处那座被海水四周环绕的岛屿,有沙滩,有茂密的丛林——对于被流放的人来说,这座岛屿已经算是不错的地理环境了,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在丛林里找到淡水水源。 麦加尔收回目光,他微微转过头,重新将自己的视线放在凯撒的脸上,想了想,海象员说:“这一去,就是永别了?” “大概是的。”凯撒一本正经地回答。 “不想说点什么吗?”麦加尔笑了笑,那笑容在凯撒看来却有些刺眼,“你说如果你真的去了日出之国作为老不死的看门狗,五百年多后,如果你再看见我,你还会记得我吗?” “五十年大概能做到。”船长大人站在怒风号的船舷边上,他回答着这个即将被流放的人的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问题,却好像在做工作报告时那样平静自然,而且……异常诚实。 “对僵死之人你就不能说话客气点儿?” “照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后续,我也是快死的人,”凯撒勾了勾唇角,“你为什么不迁就我一下赶紧就这么跳下去算了?还我一个清静。” “……” “你的同伙已经在下面等得脖子都快断了吧。” 麦加尔低下头,果然,蔚蓝得清澈见底的海水中,枝枝正摆动着她那巨大的黑鳞尾鳍,仰着修长的脖子往上看,那样子确实是对他跳下去翘首以盼的姿态。 于是麦加尔无奈地又往前走了两步——无论他每一次的步伐迈得再小,这一次,他都已经走到了跳板的尽头,那一人宽的木板末端因为承受了一个成年男人的重力开始危险地上下摇摆起来,而麦加尔就站在上面,跟随者木板的节奏一颠一颠的,木板的另一端被踩在怒风号船长的脚下—— 其实只要他只需要稍稍挪开他那尊贵的脚,就能把麦加尔连同木板一块儿扔到海里去。 “火枪进水了不好使了怎么办?” “那就让那个女人掐死你好了。” “……” “你敢不敢跳下去?” “你敢不敢松开脚?” 短暂的对话过后,两人站在木板的两端互相瞪着对方,又是一阵磨磨唧唧的沉默——在这个过程中,凯撒的脚始终踩在木板上,纹丝不动,就像被强力黏鼠胶沾上了似的那么牢固。 “……好吧,老子跳,老子跳,他奶奶的——现在说句情话应该不会显得很肉麻吧?”麦加尔无奈地转过身,现在,他终于背对着凯撒,海面上波光反射得人有些头昏眼花,他缓缓闭上眼。 在他的身后是一片的沉默。 他看不见此时此刻的凯撒是什么表情。 “如果时间倒流,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大概还是会屁颠颠地选择跟你上船的,大狗。” …… 黑发年轻人张开手臂,不像是童话结局里的美人鱼那样优美地从船上纵身一跃跳进海里变成泡沫,事实上,他就像一个甩饼似的结结实实成大字整个儿拍到了水面上,翻起巨浪和无数水花。 那巨大的海浪声淹没了一句中文。 三个字那种。 ……枝枝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游上前去将被海水拍晕的黑发年轻人抓在手里,巨大的尾巴一甩狠狠一推,瞬间,俩人就来到了怒风号几米开外的地方。 凯撒站在船上,他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那姿势和姿态看上去非常眼熟,不远处的红毛大副摸了摸下巴忽然想起,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凯撒就是这样站在船舷边上,看着船下的麦加尔扶着那个老头和他的残废儿子离开的。 男人永远都是一副对什么都不想知道对啥玩意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但是雷克觉得,他大概是什么都知道的。 背对着怒风号的所有船员,站在船舷边的船长终于动了动,他悠悠然地点燃一根烟草,然后在麦加尔和枝枝变成了一只缓缓游动的小点时,船长大人终于抬起了自己金贵的脚,随着一声巨物落水的声音,那块木落到了海水里。 啪地一声,然后是无数的泡沫和浪花。 “……听到了,垃圾。” 凯撒深深地吸了口烟,他垂下眼,烟雾缭绕间,那双琥珀色的瞳眸里有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然而当他转过身重新面对怒风号上那群鸦雀无声满脸恐慌瞪着他的海盗们时,那些情绪又再次一扫而光—— 他又变成了平日里的凯撒。 怒风号的船长。 地中海的第一把交椅,令人闻风丧胆的黑色海狼。 “看什么看?看猴戏吗——扬帆,起航,大垃圾们!” …… 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终于惊醒了所有呆愣在原地的船员们,而其中最先做出反应的是雷克,红毛大副勾起唇角哼笑,踹了脚旁边像个雕像似的舵手,口中大喝:“愣着干什么,老大叫起航了没听见吗?拉近绳索,收锚!起航——” “帆手已到位,祝您长命百岁,船长!” “来一首《永恒的怒风号》怎么样鼓乐队的小白脸儿们!太阳照得老子提不起精神啦!” “目标日落之国,黄金在等着我们!” “祝您得偿所愿,船长!” 千帆扬起,乘风破浪,在这一个平常又有些不平常的日子里,怒风号再次扬帆起航。 对于某两人来说,这或许已经代表了结束。 但是对于更多的人,这也仅仅只是一段历史的开始。 第97章 麦加尔被流放,凯撒在晚餐之前组织所有官职人员开了一次会议,整个会议的过程就像往常任何一次会议一样平常,凯撒看上去依旧还是那个凯撒,他不动声色,全程没有出现一点儿错误或者出神——怒风号的官职阶级沉默无声地面面相觑,却不知道为什么,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会议的内容完全被保密了起来,雷克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看,对于外面一脸好奇的众人,大副只是告诉他们,他们需要找一个新的海象员来替代麦加尔的位置。 …… 早晨。 当一夜过去,天空翻起鱼肚白,太阳重新从海平面上升将温暖的光芒均匀地洒在怒风号的甲板上时,三三两两打着呵欠从船舱里走出来的船员却发现,他们居然没有看见他们船长英俊又熟悉的身影——那个十几年来无论春夏秋冬雷打不动每天早上天微微亮就会准时到甲板上晨练的船长,今个儿居然直接缺席早餐了。 真稀罕。 寻找船长这个艰巨的任务落在了怒风号大副的身上。 雷克不信邪地找遍了怒风号上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跳回自己的船上找了一圈,在哪儿也没发现凯撒的身影,站在船舷边,他微微眯起眼,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怒风号的三层甲板上——那儿只有一个船舱,此时此刻,船舱的门正小小地开着一条缝,阳光从门缝中洒进,隐隐约约驱赶了门口的一小片黑暗。 雷克顿了顿,最终想到了凯撒应该在哪儿。 轻轻推开并没有上锁的船长休息室时,里面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挂在门边墙上的煤油灯已经燃尽了,很显然它的主人睡觉之前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去将它熄灭——整个船长休息室里一片昏暗,安安静静得听不到一点儿其他的响动。 雷克只是稍微停顿了下,就毫不犹豫地往船舱里走去,当他的靴子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时,他总算是听到了一点儿别的响动——那是从凯撒的巨大的床上发出来的平稳均匀的呼吸声,红毛大副扭了扭自己僵硬的脖子,顺着声源的方向看去,只见宽大柔软的床上,偏左边的位置,怒风号的船长大人正安静地沉睡着,一条薄薄的毯子随意地盖在他结实的小腹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雷克猜想,在阴影之下一定是女人的胭脂粉都掩盖不住的黑眼圈。 在那张大床的右边空落落的,刚好是可以躺上去一个人的空白。 凯撒的手从毯子里伸出来,他半侧着身,修长的指尖轻轻地舒展开来,以放松的姿态轻轻地曲奇放置在那一片空白上——已经是初秋的季节,早晨的船舱里甚至会有些偏凉,雷克想了想,几乎能猜测到此时此刻在男人的指尖所触碰的那一片空白之下,定是一片冰凉。 “凯撒。” 他压低声音,以尽量不惊扰男人的声音叫了声。 其实他并不想叫醒凯撒。 然而意料之外的,凯撒睡得很浅。被叫到名字的人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反应,眼皮抖了抖之后,缓缓地睁开——那双还带着睡意的琥珀色瞳眸里,盛满了挥之不去的疲倦。没有照常的起床气,也没有说别的什么,男人翻身从船上坐了起来,他打了个呵欠,再睁开眼睛时,眼中所有的情绪仿佛都在刚才的那一瞬间被房间中的黑暗所吞噬了,他木然地看向站在船头的雷克:“是你啊。” 不是我还能是谁。 “天亮了,”雷克亲手替凯撒弄来了块干净的湿手帕,顺手递给坐在床边的男人,看着男人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后,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昨晚睡很晚?” 雷克曾经幻想过凯撒会说“一切照旧”之类的话,不过对方显然比他想象得要诚实得多,放下擦脸的手帕,男人的眼珠动了动后,固定在了门背后墙上的一点小小的斑驳之上,想了很久之后回答:“不是,身边忽然少了个人,有点不习惯。” 雷克有点无奈,也不想跟他绕弯子了,揉了揉额角,大副很头疼地说:“你过去几十年里床边也没有人,不都这么睡过来了。” 凯撒笑了笑。 “你懂什么,大垃圾。” 顺手将手中的手帕扔到了雷克身上,男人站起来,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倾泻而入,终于让船长休息室里恢复了一丝生气。 他背着手站在落地窗边,雷克看不到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只是觉得凯撒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一丝情感起伏,就好像在诉说着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在没有的时候,我可以非常习惯‘没有’的生活,”凯撒淡淡的嗓音响起,“就好像我办公桌上的羽毛笔笔架,它没有出现的时候,我会老老实实地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整理好的羽毛笔来用——但是自从我在集市里得到了这个笔架,我已经习惯把它摆在我的右手边,把我所有的羽毛笔都放在上面,后来,我已经形成了习惯,当我要用我的羽毛笔的时候,就会头也不抬地往那个方向伸手……” “……” “如果有一天,在我习惯地伸手去抓我的羽毛笔却扑了个空的时候,我却不能想起以前我是怎么乖乖拉开抽屉去拿羽毛笔的,我只可能会发火,可能会失落,整理内务的人,也可能会因此而遭殃……” 在凯撒这么说的时候,雷克回头看了看凯撒船长那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睡痕的右半边。 好像有些懂了,想了想,又觉得也不算完全懂。 …… 午餐。 “预计后天天亮之前就能到达和雷欧萨之前约定好的见面地点,如果风向在短时间内没有变化,或许我们可以——船长?”领航员无奈地停下了自己的报告,不得不第三次提醒那个坐在办公桌后面单手撑着下颚眼神恍惚的男人,他又走神了。 凯撒收回了目光:“我知道了,到午餐时间了吗?” 领航员无奈地叹了口气:“……应该吧。” 凯撒径自地离开了船长休息室——剩下一个报告说了一半被无情扔下此时此刻正满脸血的领航员,望着他家老大沉默离去的背影,可怜的领航员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自家媳妇儿,当年自己第一次出海的时候,一想到一年半载都见不上面,当时自己好像也是这么个德行,不过—— “人都走了,现在才想起犯相思病会不会晚了点啊?”跟在老大的屁股后面,领航员用谁也听不到的音量嘟囔道。 午餐依旧很丰盛,令所有人心惊肉跳的是,餐桌上有蜂蜜布丁。 当凯撒一叉子戳进他那份布丁里时,雷克认为,今天负责午餐的那个厨子可能有麻烦了。 三分钟后,凯撒以黑椒汁太浓扣了那个倒霉蛋一个月的薪水。 对于船长的习惯性任性行为,整个餐桌的人都保持了沉默,谁也没好意思提醒他们的老大,黑椒汁是在船下某个固定的餐厅里买的现成早就调制好的,别说今天的味道和昨天的其实完全一样,哪怕是下个月的黑椒汁,也还是会和今天、和昨天完全一样。 凯撒就像之前听报告那样,单手撑着下颚,餐厅里光线充足,当他微微偏着头时,雷克能轻而易举地看见男人眼皮底下一圈淡淡的青色,还有严重不明显的血丝。 凯撒视线一动,忽然就和红毛大副的对视上了。 俩人沉默地互瞪三秒。 “盯着老子做什么,恶心。”凯撒淡定又刻薄。 “……” 尽管已经小心翼翼到了不仅提前躺下,甚至还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结果还是不幸地没能逃过今天,大副宣布光荣中枪。 凯撒极其轻蔑地瞥了雷克一眼,在看到对方一脸苦楚的时候,忽然产生了那么一点儿想要倾诉的欲望,想要找个人抓过来好好地碎碎念一番。 但是几乎只用了三秒,当视线重新在雷克的脸上扫了一圈之后,船长大人很扫兴地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将船长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变换的红毛大副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中了一枪。 而凯撒却又有了一番新的领悟。 比如有些话,到了嘴边就说不出口了。 比如有些话,事发当时不说,可能也就永远没机会说出口了。 …… 夜晚。 凯撒熄灭了油灯,房间里终于再一次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微凉的海风从窗外吹进来,只有窗帘被吹气时发出的轻微刷刷声响——除此之外,无他。男人顿了顿,忽然之间觉得,当他赤着脚踩在这块熟悉的柔软地毯上时,脚掌接触地毯绒毛的那一片肌肤变得异常地有存在感。 因为房间里已经没有其他再可以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了。 窗外隐隐约约传来甲板上还在喝酒的水手们的欢歌载舞,然而,越是这样,却越是映衬出了船长休息室里的安静。男人木然地走到床边,躺上床,然后发现他照旧躺在了床的左边一些的位置——他怔了怔后不得不承认,他大概会很难再把这个习惯改过来。 凯撒一边暗自埋怨着以前的自己为什么要搞张那么大的床放在这里,缓缓地闭上了眼。 然后,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98章 凯撒不知道的是,从他下令扬帆起航的开始,麦加尔其实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和他的怒风号彻底消失在他力所能及的视线范围内—— 麦加尔站在沙滩上,将自己已经灌满水的马靴脱下来时,就好像是要为那靴子中的海水哗哗回归海水而伴奏,不远处的怒风号千帆扬起,麦加尔抬起头,即使已经离得很远很远,他的耳边却仿佛依然能听见风吹满风帆时发出的鼓鼓风响。 将靴子扔开,他一屁股坐在了柔软白细的沙滩上,一只小螃蟹从他手边的沙堆里爬了出来,横着飞快地移动着,它挥舞着双钳,在沙子上留下一道小小的沙痕——而眼看就要触碰到海水的小螃蟹这时候却被一只白皙的手猛地扣住,细白的指尖从年轻女人的指尖滑落,然后,她笑眯眯地将那只还张牙舞爪的螃蟹扔进了樱桃小口中。 嘎吱嘎吱的声音和鼓起来飞快咀嚼的一边脸颊让麦加尔产生了想把面前这满脸不知道在得意洋洋个什么劲儿的傻姑娘推回海里去的冲动。 鸡肉味,嘎嘣脆。 “喂,耸货,我知道你有的话到嘴边说不出来,”枝枝的小巧白皙的脚趾陷入沙滩里,她一蹦一跳轻盈地带起细软砂砾,俩下子就蹦跶到了麦加尔身边,抱着膝盖蹲下,她蹭了蹭黑发年轻人,“但是你要知道哦,错过了就永远也没有办法说出口啦——” “……” 怒风号已经成为了海平线边缘的一个小点,麦加尔木然地盯着渐行渐远的船队,没有回答枝枝的话。 “有的人就是那样,如果你不伸手拽住他前进的步伐,你就可能要用无数个明天去等待他浪子回头,”枝枝见麦加尔没反应,只是歪歪脑袋,“特别是在这方面比别人脑袋都慢半拍的人——他可能到死也不肯回头看一眼,然后你就活该等到他死也等不出个结果。” “……我怎么没伸手拽他了?”麦加尔仿佛终于回过神来,他有些讥诮地勾了勾唇角,“我整个人都快趴他身上抱着他的大腿扯着他的衣袖拖着他的裤脚跪求他停一停——可是人不理我,有个毛办法。” “你不够努力。” “身家性命都赔上了,还不够努力?” “命中注定的,”枝枝伸手,哥俩好地搂住黑发年轻人的肩膀,“虽然预言书上没写,但是我觉得你俩还没完——相信我,我干了那么多职业,最得心应手地就是当海女巫那时候的事儿,姐姐我活了上百年,就算没有预知能力,有些事还是能一眼看清楚——” 麦加尔:“……” 枝枝啪啪拍了下他的肩膀:“你俩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麦加尔:“……” 枝枝:“所以再加把劲儿,小骚年。” 麦加尔:“……” 枝枝笑了笑,转身到他们身后的丛林边缘捡回来了一些木头,他们手上没有火种,于是只好就地蹲着玩钻木起火,这项工作枯燥而乏味,耗费时间十分之长,于是在枝枝的要求下,麦加尔将遇见凯撒时候的事儿从头到尾,就像是说故事似的说了一遍。 …… 麦加尔是从那个地中海盛夏的夜晚,他一脚踩在一名半死不活的海盗身上说起的——凯撒就好像是什么奇怪的外星生物,忽然之间,在麦加尔生命里的某个坐标点毫无前兆地出现……他们语言不通,凯撒眼睛也看不见,然而麦加尔就是把这么一玩意捡回了家里。 从此,他那个独自居住缺少人气的小木屋里多了一双碗筷;到集市的时候,忽然有了想要买的东西,那些绷带、淡水、水果精心挑选,然后像是邀功似的抱回家全部哗啦啦地扔到那个其实暂时一点儿也看不见的男人的膝盖上;为他取一个新的名字,这个名字和男人本人过去的一切都无关,只有他麦加尔自己知道;然后晚上听着杰尔巴岛的夜舞笙歌,将脸贴在那个永远背对着自己的人的背部,听着他的心跳安然入睡。 就好像是鲁滨逊遇见了他的星期五。 凯撒的出现让麦加尔的世界忽然产生了微妙的动摇,穿越之后吃喝等死的心态忽然瞬间崩塌——第一次地,产生了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念头。 因为在这个连沟通语言都十分陌生的世界里,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你就是太寂寞了。”枝枝快速地转动着手中的木头,她头也不抬地评价着,动了动小巧的鼻翼,满意地闻到了一丝木屑焦热的气息。 麦加尔却被枝枝的这一句话说得怔住。 “不要假装发呆接机偷懒啊。”枝枝翻了个白眼,“快干活——恩,然后继续说故事。” “……” 怔愣地盯着在枝枝手下不停地摩擦然后开始产生火花的俩根干木头,麦加尔忽然觉得自己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跟凯撒说,那些话似乎有三天三夜都说不完那么多——具体是些什么内容他不知道,但是就是想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瞳眸,认认真真地跟他好好说一会儿话,像个老头老太太似的碎碎念一番。 …… 先让大狗感谢自己。 让大狗感谢,如果没有他的三桶淡水和所有的绷带存货以及干净洁白得不用消毒的床单,黑色海狼的航海日记恐怕已经永远停在了半年以前;让大狗感谢,如果没有他第一次准确地预测的天气,怒风号早已放弃了第一次对黄蜂号的追击,从而失去了之后一系列拿到西班牙皇室航海地图的可能;让大狗感谢,没有他的假装粗心大意,他一辈子也不会发现司南鱼的用法,也将一辈子找不到不老泉的所在……或许这或许会让心比天高立誓要解除家族诅咒的男人遗憾终身,但是大概至少能让他的简历上最后一行句号之前写的词语是“寿终正寝”。 …… 然后要强烈责备大狗。 责备大狗在他生活中的又一次缺席,麦加尔觉得自己的生活又回归到了原来的轨迹,他为了男人挣扎着死活要回到这样陌生的环境里,而最终他却没有为他尽到撑起风帆成为挡箭牌的职责;责备大狗明明自己为了他缺胳膊断腿脑门上就像夏天的西瓜似的被开瓢一次又一次,而原本应该负责替他扎起绷带的那个男人却没有站好最后一班岗位,这导致他背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能有些发炎,也有可能只是心理作祟;责备他没能陪他看星星看月亮看海浪聊人生聊理想聊三观聊未来聊到天亮;责备他甚至没有好好地陪他看一出海上的日出日落。 …… 最后还是要对大狗说一声谢谢。 感谢他尽管多次威胁要把他扔进大海里,但是哪怕到了最后,男人始终也没有松开那死死踩着踏板的脚,他知道他不缺那块木板子的钱;感谢他尽管无数次在海战中要求他不要乱跑否则不会来救,可是当他就是乱跑就是要把自己搞得凄惨无比时,男人还是踩着七色祥云从天而降,一边骂一边将他脱离险境,然后假装自己只是恰好路过顺手那么一救;感谢他在所有怒风号的船员面前装模作样的抽鞭子实际放水,一边嫌弃一边将船上最好的膏药不要钱似的替他糊满了全身;感谢他明明不是个做好爸爸的料,却在自己假装瘫痪之后,每天扔下一大堆的事儿不做监督他在地毯上装死人爬来爬去。 …… 从此如果再也没有人嫌弃他烦。 从此如果再也听不到那声铿锵有力的“垃圾”。 从此如果再也没有人要求他滚蛋。 从此如果再也没人能给予安全感。 从此如果…… 他们相遇于一场意外。 结束于一场意外之外。 …… 阳光的余晖缓缓地在海岸线的那边沉寂,当最后一丝光芒被海水所吞噬,夜幕终于降临。手边是已经成功升起来的火苗,火苗跳动着,虽然不如在四面封闭的船舱里那么暖和,却至少给最外层的皮肤带来了一丁点的温暖。 麦加尔忽然觉得,光这一点温暖就足够让人存活下去。 “喂?” “干嘛?——整个生火过程都在偷懒的人有什么资格用这么嚣张的语气叫我哦?蹭我生的火好歹要知道感恩吧混蛋!” “我这不失恋着吗?” “毛,我又不是你闺女,凯撒也不是我爹,你俩失恋关我屁事!” “那个活泼可爱体贴温柔的枝枝呢?!” “在你像甩饼一样从怒风号船舷边飞扑拍到水面上的时候就死掉了。” “……我俩还没完,对吧?” “对,我跟你没完。” “谁说老子跟你了——再说了,咱俩现在是想完都没办法完的节奏吧?”麦加尔挑起一边眼角,“这小岛就那么大,咱俩各占个对角你偷偷放个屁我都能闻到。” “我、我才不偷偷放屁呢!”枝枝炸毛。 “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凯撒还能有个幸福番外篇啊?” “对啊。” “我要怎么样才能把这幸福番外篇写出来呢?” “追啊。” “我他妈追去哪啊?” “他去哪你就追去哪呗。” “然后呢?” “然后?然后只要那时候你还活着,他还活着,这不就幸福番外篇了呗。” 第99章 追? 怎么追? 两腿一迈双手滑开蛙泳前进的姿势努力赶上早就跑得影儿都没有了的怒风号? 还是自己砍树伐木划着去找传说中的日落之国? ……等他木头砍好,凯撒可能都已经在日出之国看大门看到神烦了吧?有梦想有野心是好事儿,但是在客观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一切宣言都是放屁。 你不能想象作为一个孤岛上的野人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这些时间里发生的唯一一件好事大概就是麦加尔和枝枝真的在岛屿丛林深处找到了淡水源,那是一滩非常深的水潭,就像一道天然的井口,没人知道它究竟通往哪儿。 岛屿上没有食人族更加没有动物,只有铺天盖地的不能吃的沙子和不能喝更加铺天盖地的海水——日子空虚寂寞冷极其简陋,就连拉屎都得拉完腆着脸用沙子埋上,和猫滚粪球似的,麦加尔觉得这种日子再多过俩天他可能就会忘记自己居然还是个人类。 每天的每天都依靠丛林里各式各样能吃的不能吃的野果和枝枝从海里抓来的各种海生物来维持生存下去的本能——麦加尔这辈子都没想象过自己居然真的有一天会落魄到要吃用椰子壳煮的海龟汤,当他皱着眉将嫩滑得恶心人的龟肉往嘴里塞的时候,吃啥都“鸡肉味嘎嘣脆吃嘛嘛香”的枝枝把这叫做“改善伙食”。 “妹纸,我想我终于领悟到了人类和野兽本质上的区别。” “咦?” “举例说明,我和你。” “滚。” “……” 最起码对麦加尔来说,在孤岛上的这点儿折腾给予他最大的收货就是让他学会了爬树,虽然最后那诱惑得他上树的果子让他不幸狂泻千里。对此,枝枝这个没有同胞爱的姑娘只是冷笑着嘲笑“没吃死你已经是圣光普照的结果了吃货”。 麦加尔每一天都过着单调而重复的生活,看着太阳升太阳落下,几乎已经忘记了要去数日子—— 直到某一天,当拉得两腿发软的黑发年轻人正蹲在沙滩上纠结面前的几样果子到底能不能吃时,忽然身后的丛林里群鸟如同受惊一般飞起,安静的丛林被这巨大的动静搅合得洒洒作响——有些迷茫地抬起脸看了眼,麦加尔惊讶地发现前方一条巨大的商船正在向着岛屿这边缓缓驶来,桅杆上方飘扬着属于西班牙的旗帜。 将面前的众多水果踢开,麦加尔天真地以为,他的麦加尔滨逊漂流记到此终于能写一个团圆大结局了。 他眼看着就要撒开蹄子奔向传说中的幸福番外篇。 谁知道他等来的居然是个坑爹的开放性结局。 来人:“……” 麦加尔:“!!!!!!!!!!!!!!” 雷欧萨:“怎么是你?” 麦加尔:“怎么是你!!!!!!!!!!!” “这里是到约定地点的必经之路啊——这可是座孤岛,你怎么……等等等等——” 红发少年叉着腰,微微眯起金黄色的瞳眸上下打量了麦加尔一圈,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他腰间的那把火枪上,而根据雷欧萨的观察,凯撒那个变态唯一令人赞同的地方就是他至少还有点儿理智从来不让麦加尔玩火枪。 所以这样的节奏来看…… “你这是被流放了吗?” 红发少年残忍地一语道破其中奥妙。 麦加尔:“……” 雷欧萨:“哈哈哈哈。” 麦加尔觉得,世界上没有比缺心眼儿的小孩更讨厌的了,红色头发的罪加一等。 最后,麦加尔老老实实被雷欧萨捡回了黄蜂号上,相比起讨人嫌缺心眼的小屁孩儿,很显然继续当野人滚粪球抛沙坑的生活更加让麦加尔这个讲究生活品质的文化人难以忍受——更何况,雷欧萨这是要去找凯撒,凯撒是谁,凯撒是大狗,没想到这才分别几天,他们就又要—— “休想!” 船长休息室那张花里胡哨的华丽大床上,少年撑着脑袋,用懒洋洋的腔调,无情地打碎了怒风号前任海象员的美梦。 然后在雷欧萨说完这句话的三天以后,麦加尔被黄蜂号的大副亲自监督绑架,原姿势摆回了杰尔巴岛。 …… “罗姆酒!小麦啤酒!火辣的威士忌!奶酪来一份吗壮士?——” “新鲜运来的椰子酸枣,买椰子送硬面包啦!” 当一脚踏上杰尔巴岛熟悉的港口木质码头的地面,麦加尔插着腰面向大海歘暖花开,不由得感慨在这将近半年的时间,扑腾来扑腾去,最终他还是回到了原地。 杰尔巴岛还是那个夜夜笙歌海盗天堂杰尔巴岛。 麦加尔也还是那个穷逼语言障碍症麦加尔。 走的时候身无分文,回来的时候还是身无分文,身上倒是完整的很没有缺胳膊少腿——这种光荣隐退的状态,说出来鬼都不信。 恩,至少老凡特和他的二十四孝儿子在表示热烈欢迎麦加尔回归之余,对于他当了半年怒风号的海盗居然没捞到一个子儿表示了强烈的谴责与怀疑。 麦加尔硬撑着没告诉他们,大概从上船的第二天开始,他的工资就始终处于负数阶段——要不是老板这会儿已经去给某个完全不知道在哪儿的神圣之地看大门了,他可能这辈子都得再怒风号上卖身还那些永远也换不完的债。 …… “船上的规矩太多了,从吃喝拉撒到睡觉时候扯呼的高低起伏节奏,”黑发年轻人坐在老凡特家的餐桌边,当老头子第无数次提醒他蹭吃蹭喝行为十分之恶劣时,麦加尔一本正经地回答,“龟毛得简直就是诱引人情不自禁地要去犯规一下。” “你在黑色海狼的船队上呆了半年,你都学会了什么啊?”莱克给麦加尔倒了一杯淡啤酒。 “这个问题从我回来开始你就问,问了大半个月了,你腻不腻?” “不腻。” 黑发年轻人边说边举着盛满了冰凉黄色酒液的杯子道了声谢,抓起杯子毫不犹豫地灌下去大半杯,冰凉的酒液顺着唇角留下,麦加尔伸出手用袖子胡乱抹了把,他掀了掀眼皮,毫不意外地看见了莱克满脸羡慕的表情,他笑了笑摸了摸鼻子,心想要是总结起来的话,到怒风号上走了一圈真就和做梦似的—— 唯一的改变就是他上船的时候还是个处男,然后下船的时候就不是了(……),并且此项重大改革由怒风号船长大人凯撒亲自参与并在旁协助完成。 麦加尔伸出手揍了莱克额头一下:“一脸羡慕干什么,怒风号上空的天也没有比杰尔巴岛的蓝一点。” “那你怎么一呆就是大半年,明明半个子儿也没拿到还舍不得回来?” 麦加尔挑起眉嘲讽:“我他妈忙着在地中海半年游,我从船上跳下来游回来?” 莱克听着这回答也没再搭话,这小伙子也不知道是吃什么了在这短短的半年里居然学会了什么叫“察言观色”,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死死地盯着麦加尔就像在研究什么稀有动物似的,看了半天,最后蹦跶出一句话差点儿把麦加尔活活吓死:“船长对你不好?” 这回麦加尔不说话了,他只能干瞪着眼看着莱克,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简单得要命的问题才好—— 这问题就像老爹老妈在儿子谈恋爱之后非得问自己儿子喜欢人姑娘哪一点一样那么无聊。 大半年的时间,天天吃一块睡一块,谁他奶奶的能用“好”和“不好”两个字概括总结,谁就是彻底的狼心狗肺。 “这问题太深奥,老子回答不上来。” 麦加尔翻了个白眼表达了自己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说完就转身继续抱着老凡特喝酒去了,留下莱克独自愣在原地,怎么着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究竟深奥在哪儿了—— 船长嘛,能不偏心,轮班公平,薪水照常发拖亏欠,不拿船员去填坑填炮,不就能算得上是好了?这问题也难?难哪儿了?深奥哪儿了? …… 从老凡特家走出来的时候,麦加尔特意去他家后院晃了晃,然后一点儿也不遗憾地发现这货后院居然真的养羊了,隔壁曾经提供人奶给凯撒治眼睛的妓女姐姐也已经怀上了第二胎。 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脚下已经有些不稳,他听着耳边海风将热带树木吹得刷刷作响,身后树影摇曳,酒馆里的舞女和客人们大声调笑——没有人关心这个大半夜站在羊圈发呆的黑发年轻人究竟想干什么,也没人会关心为什么会有人大半夜不回家不去喝酒蹲在路边捂着脸思考人生。 只有个别喝醉酒的海盗摇摇晃晃经过的时候,会无差别地搞地图炮——地图性约炮。 “噢,小少年,顿在这儿干嘛?来一发吗?” “毛,滚!” “噢,葛格请你喝酒吧最好的啤酒哟!” “毛,滚!” “噢,小少年,你的声音带着外地口音呢!” “毛,滚!” “噢,小少年,我看你有点儿眼熟啊,半年前怒风号的招聘会你是不是也去了啊?” “毛,滚!” “噢,小少年,我跟你讲,还好你当初没选上,凯撒已经死啦,怒风号的船长换成了雷克,地中海第一把交椅终于落到了红毛小子雷欧萨屁股底下——” “……毛,滚!” 都说狗有九条命。 他才不会死。 第100章 麦加尔说不清楚,自己到底要接受哪个版本的结局比较好—— 选项一,凯撒死了,从此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选项二,老老实实接受那个男人其实还活在世界上的事实,他跟他的头顶顶着同一片苍穹,呼吸着一个次元一个国度的新鲜空气,然而从某一刻开始,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他,作为解除家族诅咒的代价,他的时间也将在那片从来没有人踏上的土地上永永远远地停滞下来。 选项三,都他妈滚蛋。 半个月以来,在这份试题的正确答案公布之前,麦加尔一直坚定自己的选择三才是正确的。 然后在半个月后的那天晚上,毫无预兆的,他得到了自己零分的试卷。 …… 非常操蛋的意料之中,正确的那个答案是选项二。 凯撒大大找到了不老泉,凯撒大大还活着,以及凯撒大大再也回不来了。 这大概就是生离和死别的区别——玛格瑞塔的担心是对的,由始至终都没有谁能保证凯撒逃过了家族诅咒这一劫,他安安稳稳自由自在地活到了三十二岁,不是因为他逃过了诅咒,而是因为诅咒还没有来。 枝枝说得对,所有的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好了的。 没有结局的事情最折磨人,他们都逃不过这一劫。 在被黄蜂号从孤岛上救走顺手押着扔回杰尔巴岛时,麦加尔就让枝枝暗中跟着黄蜂号到不老泉去,刚开始他还几乎每天都能收到枝枝送来的渡鸦,上面详细地介绍了凯撒的一天作息连啥时候工作吃饭加尿尿都没放过,然而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麦加尔就再也没看见过枝枝的渡鸦。 凯撒不见了,枝枝也跟着玩儿失踪。 麦加尔觉得自己打从穿越以来,就尽他妈忙着认识这些操蛋的坑爹货了,就没一个靠谱儿的。 这半个月来,麦加尔听到了太多太多关于怒风号的消息,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每一次以不同的形式在耳边响起时,都会让黑发年轻人不知觉地感觉到血液的逆流——短短半年的时间,对于麦加尔来说却已经满满地塞满了他的人生,当说起怒风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能想起海浪翻滚的声音,能想起千篇一律的鼓号队奏乐,能想起桅杆上缠绕着的蹭满了海草的麻绳,也能想起水手们一惊一乍的吆喝…… 更加能想起那个人。 可惜,无论是笑过还是哭过,在怒风号的底舱里,甲板上,船长休息室凯撒的办公桌旁,床上,牢房里,留下的都是回忆。 只是回忆而已。 不是没有哭过。 无数次在午夜惊醒,惊觉身下的床板不会再随着海浪的翻滚而摇晃,人真是一种犯贱的动物,刚开始因为海浪而吐成一朵傻逼,而今脚踏实地,忽然又睡得不安稳了。简陋的屋顶不知道什么时候织起了蜘蛛网,蜘蛛已经不见了,空空地留着一个网在那里,通常麦加尔睁开眼睛第一眼就能看见它,然后黑发年轻人就躺在床上,瞪着他黑色的瞳眸,那双瞳眸尽管失去了神彩却依旧是地中海最美的黑珍珠,他可以很长很长时间不眨一下眼睛。 然后忍啊忍,不知道怎么的,就更加忍不住了。 有时候觉得自己没出息,像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但是每当这样,却越发地心神大恸,最后趴在床边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个孙子似的这种事儿,不提也罢。 哭完之后往往会头痛欲裂,几乎以为自己是染上了什么下一刻就要死掉的绝症。 然后第二天天亮,当秋风夹着海腥味从半开的窗户里吹进来,麦加尔会发现自己又醒了过来——然后用湿手帕抹把脸,又是新的一天。 …… 这样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过了二十来天。 直到某一天,麦加尔抱着一桶淡水从集市往回走的时候,发现他那个破烂小屋的门口,蹲着一只十分熟悉的红毛矮子,在看到麦加尔之后他看上去很高兴,摇着尾巴扑了上来接过他手中的水桶,一只手抱着那几十斤重的木桶,另一只手还有空去拽那个面无表情要将门拍到他脸上的黑发年轻人的手腕—— 雷欧萨一只脚卡在门缝,仗着麦加尔不会真的狠心夹断他的脚,一点点地蹭进了他的屋子里。 麦加尔给他倒了一杯淡啤酒,就只有这个,不能再多了。 雷欧萨喝了一口,然后秉着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的基础理念,红发少年很是委屈地将口中的液体咽下去,然后就再也不啃动一口,这一点倒是跟凯撒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船长大大曾经说过“淡啤酒就是马尿的味道”这种惊世骇俗的话—— 当年麦加尔还想问凯撒那么清楚是不是喝过马尿,但是怕被揍,终究还是没问出口,这不,就再也没机会问了。 想到这儿,麦加尔又开始隐隐约约蛋疼起来。 他站在灶台旁边,将已经干干净净的碗又拿来洗了一遍——他这样干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必须得给自己找点儿事做,现在的他实在是没精神跟雷欧萨玩排排坐搞精神斗争……不过黑发年轻人忘记了什么叫天算不如人算,他不走过去,人家雷欧萨自己难道不会贴过来? 所以雷欧萨贴过来了。 红毛矮子少年嘟起嘴,看起来很是不满意怒风号前任海象员的冷淡待遇,他从桌边站起来,蹭蹭地冲到麦加尔身后,用双手圈住了对方结实纤细的腰,手感不错,可是雷欧萨却不敢过多停留,他从后面抱着麦加尔,伸手任性地去拍对方抓着一个破碗的手。 “干什么?”为了保护这为数不多的固定产,麦加尔放下碗,略微无奈地问。 干什么? 还真没别的事儿。 雷欧萨被问得噎住,憋了半天,最后用脸蹭蹭麦加尔的后背,嘟囔着嚷嚷:“能干什么,我想你啦。” 麦加尔:“……” “……喂,我知道你不高兴我把你扔回杰尔巴岛,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在麦加尔看不见的地方,红发少年用力地翻了个白眼,语气中充数着不满意,“我也很想把你带到不老泉去一起发财,可是凯撒不让,真是没有那个家伙不知道的事儿,你前脚踏上我的船,后脚我就收到了他的渡鸦——是那个讨厌鬼让我把你送回杰尔巴岛的,你要怪就怪他!” 麦加尔沉默,他站在水池边,抓着破碗的手紧了紧,因为用力过大,指尖都失去了血色隐隐泛白。 凯撒果然是知道雷欧萨会路过那个岛屿的。 所以他故意选择了那个地方将他流放。 他什么都料到了——甚至包括雷欧萨将麦加尔接上船的时间。 呵呵,雷欧萨说的对呀大狗,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而雷欧萨见麦加尔还是不肯说话,心里忽然不安起来,抱着黑发年轻人的手边的更加用力——那怪力几乎要将人的腰都折断了似的,“你果然还是在生我的气。”他嘟着嘴,看上去简直就快要哭出来,金黄色的瞳眸瞪得圆圆的,充满了水雾,他就是搞不懂,为什么麦加尔就是不肯接受他。 明明就还没有对他做过分的事。 想到这个,雷欧萨莫名其妙地觉得更加烦躁了起来,甚至接下来原本要说的重要事情都不想说了。 然而,只听见麦加尔轻轻地叹了口气,拉开自己腰间死死抱着的爪子,转过身,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雷欧萨的脑袋:“你今天来到底什么事?” 麦加尔的这个动作似乎打破了什么东西。 他有些发愣地发现那个只到他肩膀的红发少年在他的手揉乱他头发时,缩在他怀中狠狠地抖了下——手还放在雷欧萨毛茸茸的头上,一瞬间的停顿,麦加尔不知道是把手拿下来好还是就这么放着比较好—— 就在这时候,雷欧萨猛地抬起头,令人惊讶的,他的眼角居然真的开始泛红,不是装出来的那种,此时此刻的红发少年就像是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他那金色的瞳眸水雾水雾的,在对视上黑发年轻人黑色的瞳眸时,他嘴一抿,紧接着就哇地一声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哇哇哇——凯撒有什么好我就搞不懂了!那个傻逼自己一个人进了真正的不老泉,把我们所有人留在外面——搞清楚,是他自己要去送死的耶,我们拦都拦不住,你为什么要怪我?——” 死死地将脸埋进了麦加尔的怀中,毫不犹豫地将满脸的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衣服,红发少年哭得伤心得要命,上气不接下气——没错,也是和孙子似的,忒眼熟。 麦加尔抽了抽嘴角,心想难道自己哭的时候也这么丑? “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 “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一下!!” 喂,这是什么情况啊。 “……你怎么会喜欢我?” “狗屁!我怎么知道!!呜呜呜——那个该死的指南针说的!你走到哪它就指到哪——要不是那个玩意乱指我怎么可能跑到那个孤岛上面找你啊啊啊你说啊你说啊怎么可能!!!” 麦加尔打从生下来到今天,从来没有这么真情实意地叹气过。 他摁在红发少年头上的手顿了顿,然后轻轻地揉了揉—— “对不起……” “哇呜呜呜呜——你混蛋!” 第101章 正当麦加尔有些不知所措的空挡里,他家那扇不怎么牢固的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事实上这个节奏让人觉得非常眼熟,麦加尔抬起头愣了楞,他盯着门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穿越回了怒风号上。 门外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的头发在脑袋后面束成了一束整齐的马尾,耳朵上带着乱七八糟的宝石耳环,他的腰间佩戴着令人非常眼熟的枪支,麦加尔确定曾经在凯撒的抽屉里看见过——打开那个抽屉只有一把钥匙,那是怒风号船长的象征。 虽然知道来人不可能是凯撒,但是在看到那相似的轮廓时,心中还是不可抑制地猛地停顿了片刻。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难以接受设定违和的苦涩感。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昏暗的房间中没有点亮煤油灯,来人的身影被阴影整个儿吞噬,他大步走到麦加尔和雷欧萨的面前,仅仅只用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就将雷欧萨像是拎小鸡崽一样从麦加尔的跟前拿开,他说话时面无表情,嗓音粗声粗气地听上去喝了不少酒—— “喂,死矮子,”雷克不客气地骂道,“别得寸进尺啊,一下码头就跑得不见踪影,果然是自己提前跑来找吉祥物了……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尽管这已经是本月的第三十二次了——麦加尔是凯撒的人,听懂了吗,他们俩就差去礼堂交换誓言了——交换誓言你明白吗?所以你死死搂着的是怒风号的船长夫人,作为怒风号的大副和代理船长我代表今晚的月亮消灭——搞什么,你在哭?你是在哭吗?!恶心不恶心啊啊啊我看见你的鼻涕了!” 麦加尔:“那个……” 雷欧萨冷笑,抹了把眼泪火力全开:“船长都去看大门了,哪来的船长夫人!” 雷克抬脚踹了还企图想蹭过来的红发少年一下,也冷笑:“你以为我们是来杰尔巴岛干什么的?” 麦加尔:“这个……” 雷欧萨:“我怎么知道你们来干嘛的,我来找麦加尔求婚的!你来干嘛?捣乱?” 雷克:“求婚?少笑死人了,毛都没长齐求什么婚,让麦加尔把你当儿子养么?” 雷欧萨:“你说什么!!你想死吗!你敢跟我比谁下面更大吗!” 麦加尔:“喂——” 然后大门在今晚第三次被非自愿的情况下狠狠撞开了。 门外飞扑进来了一只肥啾……不对,是一个像是受惊了的小鸟的女人。她也嚎啕大哭,和纯心要跟雷欧萨比今晚谁哭得更像个鬼似的,姑娘提着标志性脏兮兮的裙摆一头撞进麦加尔的怀里,麦加尔下意识抬头去看雷克的表情,果然发现后者额角青筋突起一副随时就要爆发的样子,此时此刻,死死蹭在他怀里的这位头发乱糟糟的显然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帮她好好打理过了,她呜呜咽咽抽泣个半天,啥也没说明白,一大串乱七八糟混合着各种语言的话从姑娘嘴里飙出来,麦加尔没听明白几个,就听明白了中文的“他妈的”和“对不起”。 “女孩子不要讲脏话啊。”麦加尔伸出手,无奈地撸了撸枝枝的脑袋,“哪怕你是活了上百年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女孩子的老太婆也不行。” 枝枝:“滚粗,呜呜呜呜——” 麦加尔苦笑:“今晚这是怎么了,我还以为我被世界遗忘了呢,这会儿都想起我了?” …… 麦加尔这话说得极其没有道理并且泯灭人性,其实,雷克他们刚从不老泉出来就直奔杰尔巴岛了。 在地中海,就好像曾经大狗遇难时一模一样,无论好的坏的,关于怒风号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怒风号找到了不老泉以及船队船长发生变动的事情很快就像是海风一样吹遍了地中海沿岸,并且那些传闻大多数都是真的,包括其中关于不老泉的一切传闻—— 集齐所有条件的他们顺利地在第一个大满月之日就打开了通往日落之国的大门。 就像所有失落的藏宝图和传说故事里所记载的一样,日落之国里面果然充满了金银财宝,那里面生活着的人不同于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种族,他们头上戴着镶嵌宝石的皇冠,头发长长的拖到地上,他们的肤色苍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每个人都漂亮极了,嘴唇是紫色的,耳朵长得就像是海马的背脊。 他们会说很多国家的语言,却从来没有走出到外面的世界。 日落之国中,金碧辉煌的城市繁华得如同海市蜃楼,城池中央的泉水喷溅着的是冰凉的液体黄金,用一个瓠子将泉水捞起来,那泉水就会立刻凝固变成结结实实的金块块——在水池的旁边,铺满了巨大的黄金砖作为地面,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围绕着泉水夜夜笙歌,少女会跳各式各样优美的舞蹈,还有男人们在演奏着那些海盗们见都没见过的乐器——无忧无虑,对待外来者,他们热情而好客,甚至将无数的珠宝和黄金无条件地赠送给他们,作为报酬,只需要那些海盗们能坐下来,跟他们讲一讲外面世界的故事。 这感情正好。 这世界上没有比海盗和妓女更加见多识广的职业了。 他们花了三天三夜,黄金珠宝堆满了每一艘船的底舱。 然而,就好像雷欧萨说的那样,最后进入不老泉的只有凯撒一个人而已。其余的船员都在不老泉的外面,有一些忠心耿耿的人不是没有想过要跟着凯撒进不老泉,然而,他们却被守护在泉水入口的奇怪老人摆手拒绝了。 “那个老人下半身长得像海蛇,”雷克撑着下巴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虽然头发都白了,力气依然很大,我从来没有在哪个航海图志上见过有这样生物的记载。” “那个老头子只放凯撒一个人进不老泉。”枝枝死死地抓着麦加尔的手腕,她瞪着眼睛,看上去非常抱歉,“所有人只能一边疯狂地搬运着黄金,一边等待他出来。” 怒风号的船员用了三天三夜搬运财宝。 也用了三天三夜去等待他们的船长。 对于黄金和珠宝的疯狂在第二天就开始变得麻木了,所有的船员都开始不由自主地隔一会儿了就去看一下沙漏好计算一下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到了最后,挑选宝石和搬运它们简直就成了海盗们打发时间和转移注意力的最后方式。 然而最后他们也没等到凯撒。 “他在日出之国。” 这是那个下半身像是海蛇一样的守泉老人最后跟怒风号的船员说的话。 “——所以我们来接你了。” 雷克坐在桌边,将麦加尔替他倒的淡啤酒一饮而尽,淡黄色的酒业顺着他的喉结一路滑下,最后就像一条小溪似的缓缓流进了他的衣领里,麦加尔愣了愣,有些惊讶的发现雷克这段时间好像瘦了不少。 是担心大狗?麦加尔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地想到了那条人鱼……哦,还是纵欲过度啊? “说话啊,傻乎乎地看着老子干嘛?我能给你变一个凯撒出来?”雷克皱起眉,似乎对于麦加尔没有立刻积极的相应表示非常不满。 麦加尔:“日出之国在哪?” 枝枝耸耸肩:“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在这里的原因——” 姑娘语落,很是豪迈地拍了拍麦加尔那张快要散架的桌子,然后斜眼去撇雷欧萨,红毛矮子不高兴地嘟起嘴,然后不情不愿地从自己腰间取下那个神奇的指南针,打开以后看了眼指南针又看了眼麦加尔,最后将指南针扔到了枝枝手里。 “乖。”枝枝不咸不淡地跟表扬狗狗似的,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裙摆底下掏出了一个熟悉的木盒子,麦加尔认识,是司南鱼,只不过…… 麦加尔:“我就不过问这玩意为什么会被你从裙子底下掏出来这种难为情的事了。” 枝枝:“谢谢,我确定你也不想知道答案。” 麦加尔:“……” 枝枝打开那个木盒子,然后将雷欧萨的指南针扔了进去。 麦加尔凑过去,然后惊讶地发现……没有任何反应。 小鱼游得还是那么欢畅,无忧无虑地在盒子里打着圈圈。 仿佛没有看见黑发年轻人脸上的失望,枝枝笑眯眯地冲麦加尔招招手:“你来组成头部。” 麦加尔:“……?” 枝枝:“借点儿血——要心头血——不是要往你心口上捅刀子我没那么缺德,舌头伸出来,咬好了,哈喇子别掉出来啊,我现在数到三,数到三我就动手,1——” 麦加尔:“啊!” 枝枝:“缩什么!快回来,血滴进去,别浪费——” 麦加尔:“缩嚎德山呢!” 枝枝:“我怕你忍不住下意识把舌头缩回去——哎呀,大舌头滚边儿去,哪来那么多意见。” 姑娘小心翼翼地捧起滴入了麦加尔舌尖血的木盒子,在手心转了几圈,然后她来到窗边,窗外的天色正好,弯弯的月亮正好从云层后面露出脸来,清晰地倒影在姑娘手中的木盒子里——神奇的是,似乎月光唤醒了那条晕头转向不知道干嘛的小鱼,只见它浮到水面,轻轻地打破了水中的月,而后,探头拱动着那滴凝固起来的血液,那血液不再浮在水面上,反而沉了下去,小鱼就这样推着那滴血液,血液再推着水底的指南针,颤颤悠悠地指向了某个方向。 “成了。”枝枝将木盒子递给麦加尔,“月亮出来的时候才能用,顺着这个方向,我们就能找到日出之国。” 雷克抱臂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把话接了下了去:“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接你回怒风号,然后一起去救老大出来。” 麦加尔有一瞬间的心动,情绪激动得马上就要跳起来,但是很快地,他发现自己不得不面对一个残忍的现实,黑发年轻人满脸无奈:“……我已经被流放了,雷克,经过流放的人,永远没有资格回归怒风号,龟毛船长自己定下的规矩,这会儿算是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英雄救美都没机会,我总不能游着去日出之国。” “你以为凯撒定的船规我会不知道?”雷克满脸轻蔑。 “什么我以为,你就是不知道。”麦加尔满脸淡定。 雷克:“……” 三秒后,雷克伸手进怀里掏啊掏,最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来,就像拍出一叠人民币似的底气十足,红毛大副牛逼哄哄地将那羊皮纸拍到了麦加尔的鼻子跟前,后者愣了愣,随即不得不承认有些惊心动魄地发现那羊皮纸忒眼熟,他半年前曾经见过它—— “凯撒就是为了让我把这玩意从他的箱子里拿出来,才给了我宝箱的钥匙。”雷克面无表情地将羊皮纸扔到麦加尔面前,“你自己看。” 麦加尔没急着伸手去接,反而下意识地去看雷克腰间挂着的火枪。 雷克:“……咳,这只是暂时借来用用的!” 麦加尔:“……你这属于非法侵占他人遗产。” 雷克:“少、少罗嗦!快看羊皮纸!” 麦加尔撇撇嘴,伸手挑开了那张羊皮纸—— 上面写的是德语,很长的一串,半年前麦加尔一个标点符号都看不懂,然而现在,他却能磕磕巴巴地看出个大概来—— “无论生、死、老去?……绞刑、流放、和什么病?都什么,凯撒,都什么,怒风号?” 说大概就真的只是个大概,一点也不含糊。 在枝枝用猪队友害她颜面尽失的谴责目光下,雷克翻了个白眼,一把夺走了麦加尔手中的羊皮纸,他展开羊皮纸,就像是礼堂里宣布新郎新娘步入殿堂全体起立的神父似的,将手中的羊皮纸举起来,清了清嗓子,朗声读到—— 【无论生存与死亡,无论青年力壮或白发苍苍,无论绞刑,无论流放,无论是否感染来自地狱的黑死病,我认同将我的人生交付与凯撒·鲁克德尔·以利亚霍夫,我认同将我的一生和怒风号捆绑,将自己的灵魂完完全全地交付。从今时直到永远,我将忠于我的誓言。】雷克读完,撇撇嘴将羊皮纸塞回麦加尔怀里。 “恩,真他妈肉麻,凯撒当年在想什么才能写出这么一可怕的东西……喏,拿去,找个相框裱起来也成,后面是您老人家的签名。” 麦加尔脑袋嗡嗡作响。 他表情木然地再次展开羊皮纸,然后在羊皮纸的右下方找到了熟悉的字迹——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的夜晚,在杰尔巴岛最好的酒吧客房中,他是怎样不情不愿地,被男人半威胁半哄骗抓住羽毛笔——羊皮纸上,字迹依旧还未褪色,看样子是好好地被保存了起来。 那里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潦草的汉字。 罗沉舟。 我认同将我的人生交付与凯撒·鲁克德尔·以利亚霍夫。 无论生存与死亡,无论青年力壮或白发苍苍,无论绞刑,无论流放,无论是否感染来自地狱的黑死病。 从今时直到永远,我将忠于我的誓言。 第102章 不算怒风号那份,单看凯撒的全名,麦加尔有一种身心早就在自己不知青的情况下属于另一个人的变态被征服感,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猫爪子在心里挠了下似的,有点儿疼,其实又特别痒痒。 如果凯撒本人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可能就要激动地要求现场来一发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奴隶契约书都是这么写的——至少听雷克的语气,雷克不会跟自己的奴隶玩儿这套肉麻,然后听说凯撒除了自己也没有别的奴隶,黑发年轻人不免有些“独一份”之类的得意情绪,很满意地打开羊皮纸又看了一遍,在羊皮纸的右下角,龙飞凤舞地写着凯撒的名字,然后在凯撒名字的旁边,用同样的墨水,是麦加尔当初心不甘情不愿签上去的三个大字。 罗沉舟。 凯撒的最后一个字母带出来的笔迹拖得很长,碰到了罗沉舟的罗字,于是俩道力度不同、走向也不同的笔记就这么黏糊在了一起。 凯撒和罗沉舟。 一中一英紧紧地挨在一起,一眼看过去,格外高端大气上档次。 恋爱的最高境界大概就是故事到最后我终于把自己的名字写上了你的户口本。 麦加尔觉得自己做到了。 …… 第二天,阳光明媚,是个出海的好天气。麦加尔捧着他的结婚证书老老实实上船了。 “我要去英雄救狗了。”他说。 哦对了,上船之前还有一个插曲—— 站在码头上,耳边还是“罗姆酒!小麦啤酒!火辣的威士忌!奶酪来一份吗壮士?”“新鲜运来的椰子酸枣,买椰子送硬面包啦!”俩小摊小贩固定不变的台词,作为一名一个月前被船长正儿八经亲手流放的船员,再次看到怒风号的时候,麦加尔很激动也很感慨,连带着对大狗的思念之情,对着怒风号的船身这货差点儿就把自己给激动硬了。 而站在他身后的雷克很显然不能理解文化人的这种思绪,他万分不耐烦地嚷嚷着“还不上船不知道时间就是金子么老大肯定已经不耐烦看大门了”,然后毫不犹豫地照着怒风号前任海象员的屁股踹了一脚。 哗啦一声,麦加尔落水。 然后好一会儿没能浮上来。 看着飞溅满码头的海水,雷克愣了。 后面枝枝提着裙摆冲上来,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揪住雷克的衣领,非常像个悍妇似的提高嗓门嚣张地大吼:“我家主人呢!” 这护主心切的姑娘完全忘记了她一会儿要坐的船叫怒风号,怒风号的船长叫雷克……哪怕只是暂时的。好在雷克智商也不高,面对姑娘愤怒的肥啾似的质问,他也傻了,拍开枝枝的爪子就要往海里跳,一边摆姿势一边非常慌乱地说:“我好像把他杀了!” 枝枝:“……” 这时候,麦加尔爬上了码头。 顺便呸了雷克一脸海水。 浑身落汤鸡似的麦加尔抓着一还在往下滴答水的羊皮纸愤怒地冲雷克吼:“老子的结婚证书差点儿被你弄海底去了,弄没了你赔得起吗,啊!这可是我家凯撒你家老大怒风号的大家长最重要的宝贝——” 雷克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真的道歉了,事实上,没谁知道这个羊皮纸到底真是被凯撒视若珍宝地放在宝箱里,还是当时也就图个顺手随便放进去的,反正……麦加尔说是就是吧,谁让凯撒不在这儿,然后他又是这张羊皮纸的第二当事人呢。 …… 这一次的队伍还是很庞大,黄蜂号加怒风号再一次合体了,没有了凯撒的管制,雷欧萨很嚣张,把怒风号的甲板当自己家似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蹭吃蹭喝蹭睡,哪怕已经被麦加尔正儿八经地发了“弟弟卡”,还是死皮赖脸地凑在他旁边,甚至麦加尔和雷克他们开会商量航行进度的时候,他个无关人士也不知道什么叫自觉退散,死赖着脸让枝枝在会议桌旁边多加了一把椅子。 有时候麦加尔很奇怪雷欧萨为什么这么积极。 “因为他是我哥。”雷欧萨回答。 麦加尔点点头,心想这应该就是本年度最虚伪的谎言了。 麦加尔又去问雷克,为什么这么积极。 怒风号的前任大副现任船长苦笑了下,他站在曾经凯撒站过的三层甲板上,用手指虚点了下甲板上忙乎个不停的海盗们,然后伸手揉乱了麦加尔的头发:“凯撒虽然有时候任性骄傲不讲理又难伺候,但是是个好老大,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不是那个守护者不让我们进去,是凯撒交代那个守护者不要让我们进去——” 麦加尔看着雷克,不知道说什么好。 雷克笑了笑:“如果不是打定主意要去找凯撒,怒风号已经散了——船长?除了他谁也当不起。” 麦加尔点点头,心想疯狗雷克果然名不虚传忠犬一枚,虽然智商低了点,但是是个好人。 最后麦加尔看向枝枝。 姑娘翻了个大白眼:“因为你要去找他。” 麦加尔觉得这个回答既朴实又感人。 所以,大狗,你不好好活着老实呆在日出之国看大门就不够意思了,这么一大票人来救你——整个地中海都震动了,从古至今也没谁能有这个面子搞那么大阵势,也就独您一份儿了。 …… 夜,麦加尔睡不着,自个儿趴在三层甲板上往海里看,大海一片黑漆漆的,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但是麦加尔一看就看了一夜—— 雷克始终没有住进船长休息室里,即使凯撒的房间每天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麦加尔第一次看见能被擦得一尘不染的办公桌和上面安安稳稳摆着的东西时候差点儿泪崩,一切的东西都和原本一样,就好像怒风号的船长大人从来没有离开过。之后,怒风号的前任海象员终于不得不承认,这群成天喊打喊杀的臭海盗们不轻易搞煽情,因为一旦他们煽情起来简直不是人,绝对是世界上最浪漫的组织。 背后忽然被人戳了下,思绪被打断,麦加尔愣了愣转过身,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是枝枝,这姑娘也是大半夜不睡,此时此刻正背着手歪着脑袋看自己。 枝枝走上前,并肩站在麦加尔身边。 她深呼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犹豫,但是踌躇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将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想好要去日出之国了?” “恩。” “不后悔?” “不后悔。” “你知道去日出之国会是怎么样的下场吧?”枝枝拢了拢被海风吹散的头发,瞳眸在海水的反射下显得更加晶亮。当她转过头将脸面相麦加尔时,脸上是没有过多的表情的,不知道为什么,这让她看上去有些冰冷,她盯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黑发年轻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然而又很快地恢复了平静,淡淡地继续道,“即使我们侥幸杀了镇守日出之国大门的海兽,可是日出之国也是不可能没有看守人的。” “恩,我知道啊。”麦加尔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你以为这些日子我都在干嘛?——该犹豫的该后悔的该怎么样的都已经想好了,死的觉悟已经做好,精神已洗礼,目前感觉一切良好,还怕个屁?既然决定上船了,我就要把大狗从那里带回来的。” “是‘带出来’。”枝枝嘲讽地轻笑一声纠正,“没有‘回来’,因为那时候你自己已经不在怒风号上了。” 麦加尔停顿了下,然后哦了声,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差点儿忘记了,口误,口误。 “——笑什么笑!” 枝枝尖声打断了麦加尔的话语,她死死地握紧了拳头,苍白的小脸上血色尽失,这忽然起来的发难让麦加尔有些愣怔,他转过头,在看到枝枝的第一眼,微笑着轻轻揉了揉姑娘的头发,轻声道:“哭什么,不就是看个大门么。”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枝枝用手背抹掉眼里掉出的水滴,无奈却越抹越多,大滴的水珠落到她脏兮兮的裙子上,她瞪着眼看着水花在裙子上侵染出一朵深色的花,怎么也不肯抬头再去看麦加尔,“谁都不知道你的灵魂到底在哪里——哪怕是真的成了守门人倒也好了,但是、但是你可能会死的!” “恩。” “就算这样也愿意?!” “啊,就算这样也愿意。” “哪儿来的那么刻苦铭心的爱啊——操你大爷,你们从认识到分开才半年!” “说不清楚。”麦加尔扶了扶额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你说说,人一辈子能这么死去活来痴汉似的爱几个人?也就这一个了吧。见面的时候就觉得‘就是他了’这样,这种感觉大概过了五百年,再遇到他的时候还是这样——哦对了,女孩子不要讲脏……” “我就说!” “……好好好,说吧,妈的,什么叫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听我一次又不会死。” “我才不要你死——明天天亮就要到日出之国了,耸货!” “恩?要到了啊?” “要到了!准备好蹬腿嗝屁了吗?遗言准备好了吗?” “我又能见到他了?” “……你没救了,罗沉舟!” “枝枝,拜托你个事儿呗。” “不答应!” “……喂。” “你说啊,烦死了!” “……” 初秋,微凉的海风吹来,年轻人趴在满脸不情愿的姑娘耳边,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那些细细碎碎的话语被海风吹散在空中。 一分钟后,他站直了腰,从姑娘耳边离开。 只见将那些话一个字不拉听进耳朵里的姑娘猛地转过头瞪着他,那表情就好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然后泪水迅速地涌上了她的双眼,停顿了片刻后,当笑容重新挂上了麦加尔唇角,她最终还是大哭着扑进了黑发年轻人的怀里。 麦加尔只是微笑着拍了拍姑娘不断颤抖抽搐的背。 有些事情,时间带不来,也带不去,改变不了已经决定要坚持的,也抹不掉已经确确实实发生的。 …… 等下一个天亮,大狗,我们就又能再见面了。 第103章 正如凯撒之前所说的,整个地中海没有人知道所谓的“日出之国”到底在哪,枝枝手上的语言文献也没有对那个神秘的地方做过多的解释,只知道要到达那个本应该谁也到不了的地方,除了要使用正确的方式找到寻找出前进的方向,还必须要经过极热和极寒之地—— 在过去的历史当中,许许多多寻找“日出之国”的开拓者们大多数倒在了这第一道门槛上,冷热的快速交替让他们迅速地感染上严重的风寒,然后风寒加重之后,这种病就像是最可怕的瘟疫一样迅速地在船队里传开变得越来越严重,每一天都有数不清的船员倒下,在通往日出之国的航道海底,埋藏着无数船只的残骸。 能见到最后守护日出之国的海怪的人屈指可数,并且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 而怒风号的所有人很显然对此早有准备——雷克几乎是掏空了凯撒所有宝箱里的黄金,给他们换来了这辈子恐怕也用不完的胡椒,在这个时候,胡椒还是个稀罕玩意儿,一个指头那么粗的小瓶就能卖上五个金币的好价钱,所以当雷克把大袋大袋的胡椒不要钱地往船上搬时,几乎所有船员都看傻了眼。 然后是棉衣,必要的淡水,取暖用的足够多的煤油,还有最透风最舒适的夏季用衣物—— 就像圣诞节提前来了似的,怒风号所有愿意跟着去找凯撒的船员按人头每个人都领到了一份这样平时都不敢多想的奢侈品。 …… 怒风号出行的第三天,在一夜未眠地听枝枝哭个没完之后,麦加尔终于在天亮之前睡了个不太踏实的觉,在梦中他总是梦见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唯一的共同点是当黑发年轻人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居然一个都记不住。 麦加尔是被热醒的。 尽管他呆在相比起甲板来说阴凉得多的船长休息室里,还是架不住那夹带着海腥味的闷热空气从敞开的窗户里惯出来——外面烈阳高照,麦加尔眯起眼从床上爬起来,当他来到窗边的时候,甚至怀疑自己好像听到了禅的鸣叫。 挠了挠头,有些受不了这份热的麦加尔伸头看了看,不出意外的,甲板上的海盗们还在工作着,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脱得变得上半身光裸,豆大滴的汗水顺着他们的发髻和脸颊滴落在被太阳考得几乎要冒烟的甲板上,他们的皮肤被塞得黝黑,薄薄的一层汗水镀在上面,在阳光的反射下,那皮肤显得更加黑、更加结实。 甲板上每隔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听到一次关于有船员中暑的消息上报。 天气热得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秋天已经进行到一半时该有的节奏。 “我们已经进入极热之地了。” 一个不带太多感情的女声在黑发年轻人身后响起,麦加尔转过头,果不其然看见枝枝正站在他身后,在看见他回头之后,姑娘脸上的冰山这才稍稍溶解,她撅了撅嘴:“日落之后我们会遇到极寒之地,等船开过那里,我们就到了。” “就这么简单?”麦加尔很显然有些不信。 果然,枝枝捂着嘴呵呵笑了声,极其嘲讽地勾起唇角道:“这就热得受不了了是吧?告诉你,好戏还在后头呢,我听说极热之地在最热的时候能把船只的甲板点燃——‘太阳之心’,曾经有人这么形容过极热之地。” 卧槽? 麦加尔愣在原地。 为了救你咱们还得经历冰火两重天啊大狗,看看你,看看你这是造的什么孽! 枝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顺着海风让甲板上所有的船员都听了个真真切切,人们震惊了,怒风号前任海象员一个纵身跳上甲板,带着一群船员开始嘿哟嘿哟地吆喝着用一桶桶打上来的海水冲刷甲板,纵使海水被炎炎烈日蒸发使得船上热得像地狱,但是却没有人敢抱怨什么,就算热得起飞,也没人想在找到自家船长之前先把自己的船给烧了。 随着中暑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巴基尔的医疗室终于爆满到快塞不下的地步,于是雷克带领着一群人将底舱收拾了出来,那里相比甲板之上蒸笼似的船舱里之下倒是阴凉许多,被腾出来作为一些受不了的船员暂时歇口气的地方。 “再坚持一会儿,太阳落山就好了。”雷克说着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话,满脸是血地安抚热得嗷嗷乱叫的船员们。 麦加尔蹲在一旁,顺手拍翻一桶海水,桶里的水泼洒在甲板上,将黑发年轻人面前快要干透的甲板从新浸湿:“猜想一下,如果凯撒在这里,他会怎么说?” “他会叫我们闭嘴,”雷克头也不抬地说,“‘你们的叫声让我觉得更热了’之类没道理又没同胞爱的话一向是他的模式。” 麦加尔蹲在地上笑了笑,啥也没说。 “现在我觉得比起夏天,我可能更喜欢冷死个人的冬天。”雷克拎起麦加尔拍翻的那只空木桶,不让它再在原地滚动,红发大副将绑着粗麻绳的木桶扔进海里,从新打了一桶水上来,泼洒在麦加尔之前泼洒过的那个位置,“也不知道太阳什么时候能下山——我们那些棉袄真的用得上吗?” 最后,海神用事实告诉了雷克,神是不会坑爹的。 白天热得起飞,晚上冷得飞起。 …… 当太阳一落山,简直没有丝毫过度的,气温立刻降了下来,上一秒还蒸腾着热气的甲板忽然就凝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那些还残留着海水的木桶里,水面也不再摇晃而是结成了一层薄冰,木桶也再也提不起来了,因为它的底部的水让它和甲板黏在了一块儿。 天空乌云密布,看不见半颗星星,相反的,大多大多夹杂着冰粒子的雪花从天而降,天寒地冻。 “连海水都冻起来了,这是要逆天么?” 雷克一边往自己身上套着御寒的衣服一边嘟囔,而在他的身边,麦加尔正用僵硬的手抓着铁棍去试图点燃煤油的灯芯——他简直要怀疑再这么冷下去,还没到半夜的时候,煤油都会因为过于寒冷而冰冻起来。 奇怪的是,那条养着司南鱼的小木盒子里的水却毫不受影响,那条透明的小鱼此时此刻正在水里欢快地游来游去。 羡慕嫉妒死了一群就快要被诡异的天气折腾吐了的愚蠢人类。 自从凯撒不在了,怒风号上的鼓乐队也就宣布解散。 自从凯撒不在了,他定下的那些龟毛规矩也逐条被人明目张胆地犯了个遍——比如在船上赌博,那群船员想这么干已经想了十几年了,如今终于算是有了机会……一群大老爷们兴奋得就像是老师临时宣布自习得到了短暂自由的小学生。 此时此刻的甲板上那群选择留下来的亡命之徒,现在他们正裹着毯子聚在甲板上,唯一一堆必须要不停地往里面填充材料才能保持不灭的一点儿可怜兮兮的火源,他们喝着最烈的酒保持着身体的温度,尽管嘴巴皮都黏在了酒瓶上却浑然不知,喝完酒他们肆无忌惮地继续赌博大笑大闹,直到坐在身边的人转过来发现旁边的人正咧着真正意义上的血盆大口在狂笑“拿钱来”。 麦加尔撑着下巴看了会儿,忽然悟了一个道理——之所以自习课能嗨得起来,是因为学生们大概心里心知肚明,无论下一节是语文课还是数学课或者是英语课,他们玩儿掉的这些时间,总有一个人能强迫着压住他们,让他们把这个空缺给补上。 有恃,所以才能无恐。 他们就是这么坚信着,凯撒一定会回来。 …… “我倒是觉得他们只是想玩而已,”枝枝砸吧嘴小脸上满脸不屑地探头往甲板上看,双唇被冻得发青,她裹着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兽皮凑到麦加尔旁边,“睡觉了亲,明天天还亮呢。” “天亮了我就能看见他了。” “……你没救了,罗沉舟。” 如此这般熟悉的对话,时间地点人物不变,于是又来了一次。 麦加尔被枝枝半强迫地拖去睡觉,刚开始是手脚冰冷加上略微兴奋,怎么都睡不着——麦加尔缩在被窝里,听着外面甲板上传来的热闹吆喝声,以为自己大概就要这么睁眼等天亮了,直到不知什么时候,一双冰凉的手轻轻伸进被子,抚摸上了他的小腿。 那手的触感非常熟悉,粗糙,宽大,没有温度。 麦加尔睁开眼,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是睡着了的。 此时此刻他醒了。 在看清了压在自己上方的人的熟悉的轮廓时,黑发年轻人的瞳孔微微收缩,而后,很快恢复了正常。 这不是梦。 绝对不是。 他伸出手,捧住了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脸庞的轮廓。俩个人贴得很近,近到麦加尔能嗅到彼此呼吸的气息,能感觉到紧紧贴在一起的上半身,从对方的胸膛之下传来的有力跳动……他张张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可怕,然而,从嗓子里发出了几声无意义的“呵呵”声后,他终于叫出了那个让他几乎就要窒息的名字—— “凯撒?” “……” “凯撒?” “恩,是我。” “……你怎么来了?” “没人说过我不可以离开日出之国。” “所以你来了?” “所以我来了。” “我很想你。” “我也从来没有一刻停止过思念。” “……你来找我?” “恩,我来找你。”男人的声音依旧低沉而富有磁性,说话的时候平淡无起伏,他伸出手,就像他喜欢的那样用粗糙的大拇指摁了摁黑发年轻人的唇角,后者呼吸一窒,眼睛变得酸疼起来——他瞪着眼,死死地盯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而男人只是轻轻拽起麦加尔,淡淡地说:“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别问,只要跟我来。” 麦加尔愣了愣,顺势坐了起来,黑暗之中,他甚至能听见旁边的枝枝睡得像个死猪一般的哼哼——除此之外,一切都显得非常安静,窗外的甲板上那些船员们醉酒的声音仿佛都变得很远很远,黑发年轻人站在床边,盯着对方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块地方看了很久。 最后,他抬起头—— 依靠着船外摇曳的煤油灯,他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对方的轮廓。 男人拉着他,几乎是坚定不移地拉着他往甲板边走,寒风吹来,如刀割般的夹杂着冰粒的风吹在脸上生疼,麦加尔垂着头,几乎是乖乖地跟着男人一步步走出了船长休息室,他们穿越过了三层的甲板,来到了最高处的船舷边。 男人看了看船边翻滚的海水,看上去有些犹豫。 而麦加尔却在这个时候,从对方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 在对方微微错愕的眼神下,他勾了勾唇角。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干嘛——但是,既然做好了要去死的准备,我就可以跟你去任何你想带我去的地方……但是,那是在我找到了凯撒之后。” 黑发年轻人轻描淡写地说—— “但是能不能劳驾你一件事,麻烦你不要再假装扮成他的样子了——这幅毫无生气压根不像是活人的样子,看着真让人难受。” 麦加尔说完,歪歪脑袋,用那双仿佛能看到人心灵深处的深邃瞳眸盯着眼前披着凯撒外貌的不明人物。 他非常淡定地看着凯撒的皮肤就像被烧溶的蜡烛那样融化,露出了底下的苍白的女性面孔,男人高大的身形也在缩水,在蝴蝶骨的地方,那和凯撒如出一辙的衣服猛地破裂,然后从那里面,一双属于鸟类的翅膀猛地展开,散落的碧色羽毛夹在不断下降的大雪中,异常惹眼。 它伸出手,似乎想要去触碰黑发年轻人的脸颊,但是当它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却又好像被烫到了似的猛地缩回了手,然后它扑了扑翅膀,猛地冒着风雪冲灰黑的天空展翅飞去——盘旋在怒风号上空的,是这生物优美而忧伤的天籁旋律。 …… “塞壬……是海妖塞壬!海之恶魔派出的第一批使者出现了伙计们,堵住耳朵!准备战斗!” 甲板上,雷克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如同最重的音符,划破了夜的安宁。 第104章 塞壬来源自古老的希腊神话传说,在神话中的她被塑造成一名人面鸟身的海妖,飞翔在大海上,拥有天籁般的歌喉,常用歌声诱惑过路的航海者而使航船触礁沉没,船员则成为塞壬的腹中餐。 更有人认为,塞壬其实就是那些在大海上死去之后灵魂没办法进入天堂的船员,他们永远地作为巡海者徘徊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上,知道寻找到一个鲜活的生命来替代他们巡海的工作——相比起同样会把水手们拖进海底的人鱼,能飞翔从空中袭击的海妖显然更具有威胁性! 怒风号的甲板上乱成一片,周遭船员惨叫落水的声音夹杂着塞壬幽怨的歌喉让这片海域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地狱——此时此刻的人们终于明白极寒之地和极热之地只不过是一个开始,那群先驱者更大可能是死在了这片不知道拥有多少海妖的死亡海域! 船员们争先恐后地打碎了手中的煤油灯,颤抖着手点燃自己周围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传说里记载海妖作为阴冷生物不喜欢火焰,手举着火把的那些逃过一劫的水手们用事实证明了这个传说,当最开始的惊慌过去,人们高举着火把开始进行疯狂的反扑—— 雷克一手握着火把,另一只手抓着马刀,天空中除了降雪到处都是飘落的鸟羽,那些羽毛被火把点燃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被砍伤的塞壬嘶叫着煽动翅膀逃离,洒下的鲜血滴落在甲板上很快就被寒冷的空气凝固成带着血色的冰渣。 刀口砍钝了,火枪没有子弹了,人们就扔下手中的武器,在雷克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怒风号的雷欧萨和他站在一起,两人靠着雷克手中的那一把火把凑成的红毛组合简直所向披靡—— 当雷克顾及不到身后的时候,只见雷欧萨一个跃起的动作狠狠将天空中的一只准备偷袭的塞壬强硬抓了下来,咔嚓声干净利落地拧断了它的脖子,与此同时,雷克一个转身用手中的火把狠狠地揍了某只即将要碰到雷欧萨的塞壬,那只海妖捂着脸哀嚎着逃走,而甲板上,俩个红发男人甚至没有交换一个眼神,就立刻摆出彼此嫌弃的样子重新投入了战斗。 麦加尔缩在一旁看傻了眼。 要不是此时此刻手头上正忙着保命,他非常想提醒雷克注意真爱女神正在降临(……)。 此时的甲板上,回过神来的海盗们将这群海妖们杀的七零八落——人们很快了解到当失去了魅惑的能力之后这群玩意不过是长相比较可怕,所有的人仿佛又穿越回了那一夜在人鱼港湾,厮杀和愤怒的咆哮,大炮也被架了起来,黑夜,鲜红的血液染红了甲板上寒冷的冰霜! 麦加尔手中握着刀刃都卷起来的鬼杀(上传第一件事就是从凯撒抽屉里偷出来的鬼杀),虎口被震得生疼,加上气温过低,麦加尔只觉得自己都手整个儿都失去了知觉,他只是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火把和匕首,杀着看起来永远也杀不完的塞壬—— 此时此刻他正被一只脸上描绘了重色图腾的塞壬一路拖着来到了船舷边,眼看着就要被扔进海里——这下去了还能有个活? 黑发年轻人整个一激灵就激发了潜能,现学现卖学雷欧萨抓着它的鸟爪子甩地上骑上去对准鸟脖子伸手就是一通乱拧,不得要领折腾了半天,好容易听见了悦耳的咔嚓脖子错位声,当那只强壮的塞壬终于咽了气,麦加尔从它身上爬起来的时候,呸出了一嘴的鸟毛。 他伸头往海底下看,这一看不要紧,当他发现靠着怒风号的船舷边上,扶着一只浑身湿透的塞壬正仰头幽幽地盯着他时,麦加尔整个人差点儿被吓得一头栽进海里。 麦加尔认识它,这家伙就是刚才假装成凯撒的样子想把他骗海里去那位。 可奇怪的是,这一次,这只奇怪的生物却又不进攻了,相比起它那些仿佛疯了一样的同伴,它显得非常安静,似乎仰着头在那儿等了很久了,当麦加尔趴在船舷边低头看它的时候,那只生物举起了手,像人类一模一样的修长指尖安安静静地指向了某个方向——黑发年轻人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指尖的方向那是一条天然形成的巨大冰川裂缝,裂口不大,一次只能通过一艘船只,如果不是用心去看,在这没有月光只有云层漫天冰雪的黑夜里,没有人能发现这条巨大裂缝的存在。 麦加尔收回视线,盯着这只塞壬的眼睛。 这只塞壬也仰着头,完全不回避地回视着麦加尔。 “……” 于是黑发年轻人挠挠头,明白了。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枝枝一把抓住麦加尔的手臂,趴在船舷边上,冲着那只海妖做了个比鬼还丑的鬼脸,那只海妖先是一愣,随即面无表情地甩甩人鱼似的尾巴,特不屑地转身潜回海底。 麦加尔:“……妹纸,商量个事儿,在人家的地盘上呢,咱们暂时别那么嚣张,行么?” 枝枝:“好的亲,没问题亲,不过它已经跑了,要我去把它追回来道个歉吗?” 麦加尔:“……” 枝枝:“要吗?” 麦加尔:“不用了,您辛苦了。” 麦加尔重新回到了指挥台上,他指挥着怒风号的舵手带领怒风号驶向那只塞壬所指引的裂缝时,他意外地发现,那些塞壬一发现他们的航行方向,立刻展开更为疯狂的攻击——有那么一会儿,麦加尔还以为自己被坑了,直到怒风号吱吱呀呀艰难地把自己庞大的船身塞进了那条冰川裂缝当中,那群塞壬居然没有再跟过来—— 它们拍打着翅膀停在裂缝之外,张牙舞爪,呲着口中尖尖的獠牙,优美的歌声不再,它们的喉嗓中发出像是从声带中发出的那样原始的震动,从这些震动声中,人们几乎是轻而易举地能感染到里面所饱含的愤怒和恐惧! 怒风号甲板上幸存的水手们却欢呼起来,彼此击掌庆祝自己又可以多苟延残喘的一天。 作为这群糙汉子的头头,红毛雷克干脆一屁股坐在肮脏的甲板上:“……得救了——埃,那边那位壮士请留步,请问在我们厮杀忙碌得像狗似的时候,您是怎么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条那么大的冰川裂缝?” 麦加尔:“……有条塞壬告诉我的。” 雷克:“你又勾搭不明生物……等看到老大我要告状。” 麦加尔冷笑:“我要是不勾搭不明生物你这辈子也别想看见你的老大——你准备怎么告状?放漂流瓶么,够浪漫的呀。” “……好吧,姑且认为你找到了一条正确的路,”雷克一边心不在焉地往自己手上缠绕绷带一边心不在焉地用肩去推了推麦加尔,“不过从那些海妖的面部解读,除了心有不甘之外好像写满了‘恭喜你们去死’之类的情绪文字……” “你脑补得太多了。”麦加尔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的木盒子放到雷克眼皮底下,“看见没,这条鱼游得可欢了,从它的面部解读,明显是写满了‘恭喜你们找对路’之类的情绪文字……” “透明的小鱼哪来的面部情绪。” “你都能解读塞壬了,我为什么不能解读小鱼?”麦加尔在雷克旁边蹲下来,顿了顿,这才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勾住了怒风号临时船长的肩,露出一个猥琐又八卦的表情,“埃,说到这个,刚才我可是看见了你和雷欧萨亲密无间合作愉快的面部情绪——” 雷克一愣,随即推开麦加尔的手,轻描淡写地送了俩个字给他,那就是“放屁”。 麦加尔:“那一刻我好想看见爱神漂浮在了你们的头上……” 雷克:“海上只有波塞冬,哪来的爱神?” 麦加尔:“那我不管,反正我就是看见了——在一起!在一起!” 雷克:“除非我死。” 雷欧萨:“除非我死。” 雷克:“……” 雷欧萨:“……” 麦加尔:“……你看,还是在一起吧,性别相同,正好恋爱。” 当天晚上的晚餐时间,为了避嫌,雷欧萨坐在桌子的这边,雷克坐在桌子的那边——俩人保持了最远最安全的距离,却架不住心里是春天看什么都是春天的怒风号前任海象员,他一走进餐厅,就吹了声口哨:“吆呵,这位置好,一抬头就能看见对方,二位有心了。” 俩红毛一愣,不约而同抬起头对着瞅了对方脸上一眼。 果然还是那么面目可憎。 餐桌两端的二人同时放下心来。 面对麦加尔的拉郎配行为,雷克想死的心都有了。 雷欧萨同上。 …… 麦加尔这么春其实是有道理的。 大概是因为他等待了那么久的时刻终于就要到来了——其实也不算久,也就二十来天吧,可是对于他来说,却漫长得仿佛已经过了二十年。 有些东西,没有的时候,也就罢了。 可是,一旦拥有,别无所求。 …… 这绝对又是一个不眠夜,极寒之夜似乎永远也不会结束,当怒风号坚硬的船头破开海面薄薄的冰层前进,船挤压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呀木头伸缩的声音,整整一个夜晚,怒风号的前任海象员同志都披着一张从船长船上顺下来的兽皮地毯,手里提着一盏煤油灯站在船头,就像是一座雕像似的一动不动—— 直到这座雕像看见了另一座雕像。 那个时候,天际的尽头正缓缓地翻起鱼肚白。 还是没有阳光,隐隐约约的光透过冰层的折射,照耀在冰川夹缝之中,怒风号缓缓地前行着,终于,站在船头的黑发年轻人手中的煤油灯晃了晃,燃烧了一夜之后终于熄灭了。 麦加尔弯下腰,将那盏煤油灯放在了地上——这是他长达五个小时以来的第一个动作。 将煤油灯摆好,他重新直起腰——这是他长达五个小时以来的第二个动作。 奇迹在这一刻发生了—— 怒风号居然真的走出了仿佛永远漫无边际的冰川夹缝,此时此刻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视野开阔的海域,周围虽然还是被高高的冰山包围着,阳光透过冰层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甲板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在他们的面前,是一座巨大的海神波塞冬雕像。 那是一座高达几十层楼房高度的巨大雕像。 宏伟的程度甚至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否属于人类的文明! 雕像坐在铜蹄金髦马驾的战车上,手握三叉戟,仿佛随时能呼风唤雨,当他愤怒时,可以掀起滔天巨浪,粉碎船只,震撼山河,地动山摇,当他温柔时,则可以带来风调雨顺的气候。五光十色的光芒洒在雕像的右肩,仿佛为他披上了五彩的披肩。 当所有人为雕像震惊时,麦加尔无声地趴在船舷边上。 当所有人开始议论纷纷时,麦加尔噗通一声,跳进了海里。 怒风号众人傻眼。 一群人轰隆隆地跑到船舷边上,大呼小叫地抛绳子放绳梯—— 却只看见他们的前任海象员飞快地向着雕像底下游去—— 随着怒风号渐渐靠近,他们终于看清楚,在那巨大宏伟的雕像底下,似乎有一个人,虽然对比起海神雕像来说,那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但是每当它有了什么微小的动作,却足以让全体水手们的心提了起来! 雷克下令抛锚的时候,麦加尔已经游到了雕像脚底。 双唇冻得像个鬼。 于是当男人蹲在雕像边,伸出强壮的手臂拎鸡仔似的把他从冰水混合物里拎起来之后,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缩进了那个结实温暖的胸膛,一点儿也不跟人客气地把冰冷的海水糊了这个人一身。 麦加尔闭着眼,非常满足地蹭了蹭男人结实的胸膛,就差喵俩声来表达自己的满意之心。 粗糙的大手却无情地拍了拍他的面颊,将他推开了些。凯撒低沉却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声音中充满了淡漠和不满—— “跑来这里做什么,大垃圾们,都不想活了么?” “……” “说话,哑巴了?” 麦加尔捧着男人的脸,满脸翻山越岭打怪升级后见到最终BOSS时的感动:“是真的大狗!” 男人啧了声,挑起眉:“……说什么蠢话。” “呜呜呜想死你了大狗!” “滚。” …… 第105章 凯撒抬抬头,不出意外地在趴在他怀里的黑发年轻人身后看见了他的怒风号,船上满满当当地站着星星眼看着他的船员们,而他的大副正懒洋洋地趴在船头跟他笑眯眯地招手,连雷欧萨那个死小孩也在,不过他瞪眼看着的不是凯撒,是凯撒胸前挂着的怒风号前任海象员。 “……” 一派和谐欢快大结局的气氛让船长大人顿感头大。 低声咒骂一声,将扑腾在自己怀里烂泥巴似的人拎起来举到自己面前,凯撒刚想说一句什么,忽然嘴里被塞进一根熟悉的东西,他微微一怔下意识用牙齿咬了咬,柔软的口感还带着潮湿的感觉,却不妨碍纯正的烟草香顺着牙齿吸入鼻腔。 是他最喜欢的那种德国烟草,是某个几乎不知名的乡下小作坊的产物,这家伙从哪里—— 麦加尔笑弯了眼睛:“从你箱子里摸出来的。” “……拿我的东西来送给我?你还真够有脸的。” 其实话里听不出太多的责备成分反而带着戏谑,男人恩了声眯眯眼,咬咬烟屁股,心情比较爽地上下打量了一圈黑发年轻人,随即将自己的视线停顿在了他的腰间,在那个地方正安安稳稳地挂着半个月前他亲手放回箱子里并仔细锁好的匕首—— 【‘鬼才工匠’甘德沃夫的绝世之作,镶嵌了三颗蓝宝石和十八颗一等品猫眼,上万金币的黑市价格。】凯撒还记得,在那个杰尔巴岛的破烂小酒馆里,他第一次将鬼杀交给麦加尔的时候,就是这样跟他介绍的。当时的麦加尔穿着舞娘的纱裙,撅着屁股,死死地压他的身上,他们的腿……就好像拧麻绳似的拧在了一起。 唔,这大概就是孽缘的开始吧? “嗤,看来你倒是不止从我的箱子里摸出烟草了吧……” 船长大人微微低下头,非常配合地让狗腿子麦加尔给自己点燃了烟草,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烟雾缭绕的后面,男人的表情变得有些模糊,他终于松开了始终放在麦加尔腰际的大手,后者退开了些,一屁股坐在海神雕像的脚趾头上,却依旧仰着脑袋不依不饶地看着他。 烟草的味道从鼻腔刺激大脑,凯撒沉默了一会儿,用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怒风号上船舷边的人散去了一些,他们没有立刻抛下绳梯让凯撒离开这座雕像,那是因为他们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这样结束,如今,他们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船长,吃得饱睡的香,剩下的,船长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此时此刻,船长要和船长的男人约会,其他人就圆润滚一边儿去耐心等等也没关系。 凯撒的表情由始至终都淡淡的,似乎只有在看见怒风号出现的那一刻稍稍停滞了下,而之后,对于所发生的一切,他表现得既不高兴也不愤怒,似乎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只是他不想发生却意料之中绝对会发生的事情。 挨着麦加尔坐下来,男人琥珀色的瞳眸固定在了冰山的一脚,在那儿,浮冰正顺着洋流缓缓流动,怒风号的船员有人下了鱼竿,他们似乎对新鲜的冰川鱼非常兴趣,凯撒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将烟熄灭在脚边,最终下了个决定:“再过一个天亮,你们就回去。” “哦,”麦加尔点点头,无动于衷地点点头,“你要是不走,怒风号也不会走的。” “我是船长。” “站在船底下看着船开走的船长?别闹。” “……” 大手抓着黑发年轻人湿漉漉带着冰渣子的脑袋,强行往旁边拧了拧,麦加尔非常顺从地扭动自己的脖子,然后对视上了一双深邃得看不见底的双眼——事实上,凯撒似乎永远是这样,仿佛世间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世间却没有什么东西能读懂他。 有时候麦加尔觉得自己也不明白凯撒在想啥——有得救就赶紧走呗,唧唧歪歪干什么。 “没有那么多废话,天亮之后你们就给我滚。” “不走,没商量。“ “看守日出之国的海怪我见过,”凯撒看着麦加尔的眼睛,看不出情绪却异常执着地说,“横面积有三艘怒风号排起来那么宽,它的尖牙可以刺穿任何战船的船舷,它的背脊刺可以挑断世间最结实的船只龙骨——现在,它就在我们脚下长眠,三天苏醒一次出来猎食,它上一次沉到海底下,就在你们进来的前三个小时。” 麦加尔在脑海里勉强描绘了下,最后脑补出一个类似于尼斯湖水怪之类的玩意——说是日出之国的看守者,那个大怪物大概是冰河时期生存下来的远古生物吧?……那岂不是老掉牙?恩,这么一想的话,稍稍觉得没那么可怕了一点。 凯撒伸手拍了拍发呆中的黑发年轻人,哼了声:“你以为那些海妖为什么不敢追进冰川夹缝里?” 麦加尔顿了顿,转头用“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好厉害”的表情去看凯撒:“你知道我们遇见海妖了?” 凯撒哼了声,笑了:“搞清楚,这一块是我的地盘。” “怪不得那只海妖变成你的样子来勾引我。”麦加尔挠挠头,“还好我机智,一眼就看出那不是你,哪怕是睡迷糊了老子也知道一见面你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滚蛋,指望你说出什么‘我也想你了’之类的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也想你了。” “……咦?” “登个天看看?” “……” 麦加尔无语凝噎。 凯撒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心情舒畅地发现他就喜欢看这家伙吃瘪的样子,于是伸出大手揉乱了他的头发,用温柔的腔调继续再接再厉:“塞壬没有变换成其他人样子的本事,它倒是有迷幻人类的本领,任何人看见它,都会觉得自己面前站的是自己最想念的人——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沉迷在它幻化出来的温柔乡中,你能保持清醒,果然是爱我爱得要命。” ……百度百科么?那最后一句话是怎么回事,从哪乱入进来的? 还他妈能面瘫着脸用那么淡定的口吻说出来——你才是爱自己爱得要命吧喂?! 麦加尔瞪着凯撒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应对,在对方终于放弃看他这幅傻样准备把头拧开时,他伸出手捧住凯撒的脑袋,另一只手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筒——这个防水木桶的做工粗劣,男人几乎用眼角都能猜到这是谁的杰作,他挑了挑眉,难得耐心地看麦加尔打开木筒,抽出了一张羊皮纸。 凯撒眼角一跳。 “喏!”麦加尔将羊皮纸举到凯撒的狗脸面前,“看清楚了,我们的结婚证书,你自己签名你自己认识吧——喂,扭开头算什么?” “这种东西雷克怎么会拿给你看?”男人伸手要去抢。 “他说是你叫他拿给我看的。”麦加尔满脸得意,飞快地一个拧身躲过了凯撒的进攻,胡乱将羊皮纸卷吧卷吧顺手没下限地塞进裤裆里,拍了拍,“有本事来战!” “算了,”脸上的尴尬立刻转为不屑,男人斜睨得意洋洋的黑发年轻人一眼,十分不待见地说,“以你的德语水平你能看到上面写的是什么才——” “哦,不老您操心,雷克念给我听了。” “……” 扣工资,扣到他光腚! 完全不知道害得雷克背黑锅的麦加尔却笑眯眯地凑到凯撒旁边,俩人的脸几乎贴着脸,尽管天寒地冻,却能感觉到彼此呼吸出的温热湿暖气息扑倒在彼此的双唇上,麦加尔盯着凯撒薄唇的唇角看了很久,他觉得自己看见了世界上最完美的唇线弧度。 特别是当它偶尔微微勾起露出霸气侧漏的笑容时。 “喂,我说,好不容易见面,不如……” 双方的唇自然而然地贴在了一起。 不如,来亲个嘴庆祝一下吧。 那是一种让心脏都带着黏糊糊的感觉。动作轻缓的吻,无论是麦加尔或者是他的船长大人,他们之中谁也没有占据主动,只是彼此贴着彼此冰冷的双唇,舌尖轻轻描绘着对方唇瓣的形状,就像野兽在对待幼崽似的,将冰凉的唇瓣小心翼翼地舔舐,沾染上自己的气息,将自己的温度分给对方一半。 男人粗糙的大手伸进他湿漉漉的厚重衣服里,隔着里面薄薄的内衬,手心的温度仿佛透过一切的寒冷从皮肤直达心脏深处。 当他们分开后,凯撒二话不说将麦加尔身上吸满了冰水混合物的大棉袄扒了下来,怒风号上船舷上仅仅剩下的那一俩个围观的人也不见了,所有的人——包括麦加尔在内,都以为船长大人这是要准备办事的节奏—— 谁知道凯撒只是将麦加尔的棉袄扔到一边,然后满脸嫌弃地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扔到对方脸上。 “冻得像冰块似的,谁有心情上你。” 在海象员把衣服从头上拽下来穿上那件还带着男人体温的衣服时,脸上失望的表情让凯撒忍不住地大开嘲讽。 男人就好像北极生物似的,这样的天寒地冻里,他赤裸着上半身,在麦加尔俩步开外的地方坐下来,海象员同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欲言又止——这种感觉非常折磨人,凯撒斜睨他一眼,最终受不了地解释:“成为看守者之后,就不会觉得冷了。” 哦。 这样啊。 那感情好,老子最怕冷了。 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麦加尔木讷地点点头,只是薄薄的一件衬衫,但是上面原本就带着的眼前这个人的体温却仿佛永远也不会褪去。 至少能坚持个五百来年吧。麦加尔蹲在一旁掰着手指算着,正当他算到一半发现十个手指不够用开始考虑要不要借用脚趾的时候,在他的脚下,雕像的底座开始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伴随着这仿佛地震一般的震动,从海底的最深处,冒出了一个极大的气泡,然后浮出水面,爆开,巨大的浪花向四周推开掀起海浪滚滚,一些冰凉的海水甚至涌上了雕像的底座,流到了俩人的脚下。 海底传来一声类似于巨兽的嘶吼。 以海水为介质,那声音又沉又闷,却异常地富有穿透力。 麦加尔这辈子都没有听过这样的声 第106章 凯撒脸色变了变,他原以为会有至少三天的时间来说服怒风号离开,然而没想到这一次他大错特错,哪怕在仅仅几个小时前那头巨大的海兽本应该结束了上一轮猎食沉入海底,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怒风号的闯入还是惊动了它——这头该死的海怪,与其说它是日出之国的看守海怪,还不如说是不知道谁留下来专门监督日出之国看守人的监督者! “现在知道怕了?那家伙浮出水面的样子岂不是要把你吓的尿裤子——喂,雷克?!” 几乎不用船长大人下令,怒风号上已经第一时间动了起来,甲板上传来咚咚咚的奔跑声,水手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用最快的速度将抛下的锚收回,刚刚收敛起来的风帆被重新展开,一片混乱之中,雷克站在船舷边上扔下了绳梯,凯撒抬头给了他一个难得的赞扬眼神,随即,二话不说拎起了麦加尔的领子将他放到了绳梯上,感觉到黑发年轻人扒在绳梯上浑身僵硬得要命,男人狠狠地皱眉,手劲儿很大地揍了下他的屁股蛋:“这个时候还发什么呆?上船,逃命!” “我就考虑下要不要走,少废话!” 麦加尔回过头,意外的,方才还停留在他脸上呆滞此时此刻却一扫而光,看不到半丝的恐惧或者其他的负面情绪,黑发年轻人将自己的手伸给男人,耳边是声声不绝的来自深渊的兽吼和海浪翻腾的声音,麦加尔不得不提高嗓门大吼:“要走一起走——我一个人走算怎么回事儿?!” 啪地一声脆响,凯撒一巴掌抽在了麦加尔摊开的手心上,这货的不识时务让男人怒不可揭,恨不得现在就掏出一把火枪把他一枪崩了:“我他妈要能走还等着你来找我?——上船,快滚,别拉着老子都怒风号跟你陪葬!” 这句话显然起了作用,麦加尔狠狠地瞪了凯撒一眼,然后就想一只敏捷的猴子似的爬上了怒风号的甲板——凯撒在下面看着还忙里偷闲觉得好笑,这家伙从前爬绳梯时候总是笨手笨脚,这会儿大难当前看来是爆发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潜力,手脚利索得可能他都要自愧不如。 围绕着海神波塞冬的雕像,海浪越来越大,凯撒眯起眼,看着他的怒风号就像是疯狂中的一叶扁舟般无助地随着巨大的浪花摇摆,翻滚的巨浪卷着海水冲刷着甲板,一些拉着缰绳的水手甚至会被浪花从甲板上直接冲到海里—— 天空中风雨骤变,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了乌云后面,天空中将下夹杂着大块冰雹的暴雨,狂风呼啸着从冰川夹缝中吹过发出如同冤鬼一般的哀号——而怒风号那巨大的、凯撒用实木精心定制的舵盘就像是被上了什么机关,完全不听使唤地疯狂转动着,几个舵手扑上去企图固定住它,取得的效果却微乎其微! 那来自深海中的野兽咆哮却越来越清新,几乎就在耳边—— 传说中,日出之国作为海神波塞冬赠与他的妻子安菲特里忒给他生下半人半鱼的儿子特里的成年之礼,海洋上所有的生物出生与灭亡都将会在这里详细记载,日出之国的大门随着日落开启,随着日出紧闭。 而为了保证其他的儿子不来侵占特里的领土,波塞冬留下了这头寿命很可能和整个地球同岁的巨大海怪。 ……当然,这些都只是传说而已。 没人知道那长期盘踞在这座雕像之下的那条似龙非龙似鱼非鱼的生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日出之国好近难出,如果此时此刻是夜里,凯撒几乎会毫不犹豫地下令要求怒风号暂时驶进日出之国——然而,日出之国的入口只有在夜晚的时候才会开启,在白天,从外面看来它只是一座无懈可击的巨大海神波塞冬雕像! 翻滚的巨浪让整个地中海最稳的船只摇曳得几乎要散架,龙骨传来那嘎吱嘎吱不堪负重的巨响让男人的脸黑如锅底,他站在雕像的脚边,巨浪几乎影响不到他,当他背着手面色阴沉地看着怒风号一点点在抽离巨大的漩涡时,一条青黑色的身影终于泼水而出! 它咆哮着在天空中展开了比船帆还大的肉膜翅膀,那是一条长长的、就像是蛇一样的生物,它的眼睛是鲜红色的,粗糙的、有碗口大小的青黑色鳞片覆满了它的全身,只有肚皮前面的一点儿是乳白色的,海兽獠牙和赤脊每一颗都有成年人那么巨大—— 它飞在天空中俯视着怒风号,就好像十分不屑似的拧开脑袋甩了甩尾巴,随着木头断裂的巨响,怒风号的船只整个儿被打偏歪斜,甚至连右船舷的龙筋也被打断,巨量的海水随着暴风迅速灌入怒风号…… 凯撒仿佛听见自己的脑内有什么玩意啪地一声断掉了。 自打他设计出怒风号,就没有谁胆敢把他的船弄成这幅德行。 甲板上陷入了一片恐慌,在经历了亲眼看见同伴们掉进海里卷入漩涡再也没有浮起来,船员们每一个人都试图找手边能固定住自己,他们惊恐地叫声在冰川缝隙之中久久盘旋不去,然而就在这时,甚至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天空的那条巨大怪兽忽然转移了目标,似乎有什么东西真正地激怒了它,当它抬起就像爬行动物一样锋利的爪子拍向波塞冬雕像的底座时,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船长!”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下一秒,作为回答,巨大的重物落在甲板上的声音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 “叫什么叫,人没死都被你叫死了,垃圾。” 从甲板上站起来,男人抓住手边的桅杆稳住身体,他依旧赤裸着上半身,如同鹰隼一般锐利霸气的目光在周围每一个傻愣着看他的水手们身上看了一圈,在他身后,一声比一声更高的海怪嘶吼仿佛成为了男人重归怒风号的最强背景音,他头也不回,三两步冲上操控甲板,踢开要死不活扒拉在舵盘上的水手亲自掌舵,“还愣着干什么?——伸出长桨,伸出大炮,各就各位准备开火!”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声音不大却让人如同吃了定心丸一样异常叫人安心,这熟悉的命令就像是把怒风号上水手们的魂都从九霄云外叫了回来,他们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大吼着松开了手中抓住的试图稳住自己的保命玩意儿,风还是那么大,雨还是在下,甲板上滑的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可是,怒风号终于变回了那个战无不胜的怒风号。 所以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瞧瞧,船长回来了,他就在那里,和我们一起战斗! 仅仅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内,当海怪再一次用尖锐的尾部尖刺狠狠地扫过船舷,那被挂起的木屑飞溅,伴随着底舱里躲避不及被刺入船舱的尖刺刺得鲜血淋漓的水手的惨叫,一排排保养良好的黑森森大炮终于从完好的炮口伸了出来,炮口整整齐齐地对准了漂浮在半空中并不太高的海兽! 凯撒掌管着舵盘,他粗壮的手臂上因为用力此时此刻青筋暴起,然而他却仿佛完全不在意这个,琥珀色的瞳眸死死地盯着半空中的海怪,紧接着,他手上一个用力,那沉重的舵盘狠狠向右打了一圈,随着吱呀的轰隆声,怒风号缓缓地打横了船身,凯撒啐了一声,眉头紧皱大吼:“对准它的翅膀开火,把它给我从天上打下来!” “打、打它的翅膀!” “瞄准翅膀!” “准备开火,填装炮弹,倒数三秒开炮——” “三——二——” 炮火的光亮几乎照亮了整个阴沉沉的上空,燃烧着的炮弹划着完美的抛物线密集地被射向天空中的海兽——并不是每一颗炮弹都完美地击中凯撒要求的翅膀部位,但是架不住密集攻击,十颗炮弹里,虽然可能有七八颗都打偏在了那皮粗肉厚的龙皮上,然而,那海怪的翅膀却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脆弱! 海怪发出的痛苦咆哮声震耳欲聋,听在水手们的耳朵里却仿佛最美的天籁! 伴随着巨物落水的声音,海浪被激起高达十余米的巨浪,泛着泡沫的巨浪将怒风号狠狠地往外推开了七八米远! 弥漫的硝烟之中,冰川夹缝之中仿佛又回归了平静。 每个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儿,停下了呐喊,他们面面相觑,在彼此的严重看见了恐惧,看见了迟疑,更加看见了小心翼翼的期待—— 到硝烟过后,他们看见了海面上还未完全散去的浓浓的绿色血液,而那条巨大的海兽,看上去像是受了重伤一般奄奄一息地趴在海神波塞冬巨型雕像的底座上,它的半条身体挂在那儿,半条身子深深地垂入海底,残破的翅膀千疮百孔,所有的血液都来自那些仿佛破了洞的窗子似的肉膜翅膀,这似乎让那海兽疼痛难忍,它趴在雕像底座,缓缓地闭上它那双如同蛇一般的双眼,重重的呼吸从它的鼻孔处喷出,腹部在剧烈地颤抖着—— 怒风号上的水手们看呆了眼。 直到在他们的头顶,那个掌舵的位置,他们的船长发出一声不可一世的嗤笑。 整个怒风号沸腾了,所有人互相拥抱着他们居然还在呼吸,水手们欢腾鼓舞大呼着凯撒的名字,绕着甲板跳着乱七八糟的古老胜利舞—— 楼梯下,麦加尔探出脑袋,抹了把脸上的炮灰,转头去问他身后那位藏得比他还结实的姑娘:“这就完了?” “这就完了的话日出之国就不是日出之国了好吗?”枝枝翻了个白眼,伸手戳了戳黑发年轻人的腰际,“根据情报,这头海兽是不会死的,只要日出之国一天没有看守者,它就会一直对前任看守者不依不饶,哪怕是天涯海角也会把他抓回来扔回这座雕像底下——” “少废话。”一个海盗从麦加尔耳边狂叫着奔过,他嘶了声倒抽一口凉气,揉了揉耳朵,“说重点。” “喏,要提前换届很简单。”枝枝伸出手,指了指挂在黑发年轻人腰间的鬼杀,“用这个,对准那条海兽的头盖骨,狠狠地插下去。” “然后呢?” “……还有然后?我把一把匕首插进你脑门你是什么反应?” “……”麦加尔想了想,“如果没死的话,大概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所以咯。 枝枝摊手,无语地看向麦加尔。 “……” 麦加尔秒懂。 第107章 这边,麦加尔蹑手蹑脚地往船舷边靠,蹭那片海还一片混乱泡沫滚滚什么也看不清,那条龙还奄奄一息不会咬人,妄图抓紧时间将伤害力降到最低的黑发年轻人手脚敏捷地翻身过船舷将自己挂在绳梯上,冰冷的手指抓在粗糙的绳梯上割得生疼,但是麦加尔却没有片刻的停留,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快点儿动起来,等这片混乱过去,一旦凯撒有空—— “喂,那边那个大垃圾,做贼似的要去哪里?” 他就会开始管闲事。 麦加尔:“……” 强壮的手臂从船舷后面伸出来,用没商量的速度一把扣住正准备迅速逃窜的黑发年轻人的手腕,再一次地,就像是拎小鸡仔似的把麦加尔从绳梯上扔回甲板上,还顺带没好气地骂道,“一会看不住就乱跑,又想去干什么?那条龙还没死透,急着去填它的嘴?”船长大人黑着脸,刚才那副傲视群雄的模样一扫而光,低头单手叉腰,一秒变身好爸爸训儿子的节奏。 麦加尔:“……” 老子也知道它还没死透,这不就是准备把鬼杀插它脑门上让它死得妥妥的么。 在凯撒的身后,枝枝也急得上蹿下跳不停地打着手势示意麦加尔速度动起来,等那条永远也死不了的海怪缓过神来神仙也救不了他们,枝枝的催促让麦加尔更加急躁,一丝坚决从年轻人的深黑色瞳眸一闪而过,在所有人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他窜了起来推开凯撒,男人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俩步,英俊的狗脸上一闪而过的是错愕—— 吃了雄心豹子胆翅膀硬了敢推老子?! 只见麦加尔俩个箭步并着一个大幅度跨步,一心狠,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似的把自己砸进了冰得透心凉的海水里——溅起的水花非常巨大,甚至飞溅到了紧跟着来到船舷边的船长大人的下巴上。 凯撒:“……” 教猪教羊都教会了,就是教不会怒风号前任海象员如何以正确的姿势优美入水。 麦加尔的跳水技术哪怕过了一万年依然那么值得被人嫌弃。 站在船舷边的男人额角青筋暴起,等着琥珀色的瞳眸吃人似的站在船边往海里看了会儿,只看见细腻的泡沫翻起带着无数的小气泡,就像小喷泉似的涌上海面,然而大约耐着性子等了十秒,船长大人终于耐心尽殆,他狠狠地一掌劈向船舷,木屑迸裂之间,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船长也跟着跳进了海里。 这是个什么神展开的剧情? 怪不得救儿子心切的船长大人,男人满以为麦加尔这么横着砸下去被拍到了脑袋,此时此刻已经溺水——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麦加尔确确实实被砸了个头昏眼花,但是凭着一股子不知道那儿来的意志,尽管眼前发黑,沉入海底的黑发年轻人却还是很快地夺回了自己的意志,冰冷的海水包裹着他,无尽的黑暗与冰凉向四面八方压了过来,麦加尔努力地滑动着自己的四肢,哪怕头越来越疼,海水刺激得他脑袋就像被无数的针刺入一般—— 他机械地滑动着四肢,向着眼前那已然模糊的雕像底座前进,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然而他却知道,自己离成功越来越近,他翻了个身,换了一种游泳的方式,将鬼杀从腰间拔出叼在嘴里,从口中喷出一口咸涩的海水,麦加尔觉得自己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然而,他却没有一刻停止自己游动的速度—— 甚至越来越快。 但是他快,却快不过凯撒。 怒火冲天的男人在入水的第三秒立刻就感觉到了水流的不自然流动,他猛地冒出海面,一眼就看见了几十米开外正奋力游着的黑发年轻人,海水卷起的泡沫和细小的漩涡包围着他,凯撒抹了把脸甩掉脸上的海水,一个纵身,就像一条线条完美的剑鱼一般猛地窜了出去,几个猛推就赶上了麦加尔,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毫无知觉自己正在渐渐往下沉的黑发年轻人—— 踩着水拖着他往水面上顶了顶,此时此刻泡在冰水里哪怕是凯撒也开始有些呼吸不稳,然而让他想破口大骂的是,在他怀里被他牢牢抓着腰的黑发年轻人迷迷糊糊地开始挣扎起来,他嘴里嘟囔着的话男人半个字也听不懂,但是对方就像是八爪鱼似的扒拉在他身上让俩人都束手束脚难以行动—— “别他妈乱动能死?”终于受不了一巴掌抽在麦加尔的背上,男人没好气地低沉吼道。 这时候,原本奄奄一息趴在雕像脚底下的海怪重重地喷出一股气息,海面上的海水发出咔嚓咔嚓的微弱声响,紧接着,那一片被海怪气息触碰到的地方就结了一层不厚不薄的冰层。 怒风号上的船员看得眼睛都掉下来了。 谁都知道这种时候要是被这股气息喷到整个人就要被困在这冰层里,等破冰把人救出来,人也该冻得没气了。 更何况凯撒还赤裸着上身。 凯撒伸手想去抢麦加尔口中的匕首,奈何黑发年轻人呲着小白牙咬得死劲,凯撒一手搂着麦加尔不让他沉海底去,一边手还得捏着他的下颚试图让他松嘴——那匕首的刀刃尽管在之前砍杀塞壬的时候就再一次卷了起来,但是锋利依旧,刀口处已经在两人的僵持下割伤了麦加尔的唇角—— 一丝血液顺着黑发年轻人苍白的下巴,啪嗒一声滴进水里。 凯撒狠狠皱起眉,拍了拍麦加尔的面颊:“松嘴。” 麦加尔不理他,推开男人,他再一次转过声就要朝着那条海怪的方向游去,这一次却又被凯撒二话不说拽了回去,当他转头撞上男人结实的胸膛,紧紧地贴着他的皮肤感受着对方传来的温度,猝不及防,随着啪地一声清脆巨响,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黑发年轻人的左脸上。 鬼杀飞了出去,他被打得偏开了头,却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把抓住了匕首,啐了一声吐出口中的断牙,麦加尔面无表情地转回头对视上男人的瞳眸。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凯撒咬着后牙槽,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现在回答你——用不着。” “正好,我就压根没打算问你。”麦加尔终于说话了,他的语气非常平静,尽管泡在冰水里,他的双唇都被冻得发青微微哆嗦,但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稳稳没有一丝颤音,“又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讲究个回报……而且我不一定就要守在这里,恩,现在相信了吧,我来自五百年后,要是我死了,就都结束了,多好……” 他伸出手,摸了摸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乱糟糟的胡渣的下颚,笑了笑:“你胡子该刮了。” 凯撒将抓着自己下巴乱摸的爪子拍下去,然后想了想又拽起来,蛮狠地抓在自己手心。 “问个问题。” “不回答。” “五百年以后要是还能遇见,你会记得我吗?” “……” 麦加尔被抓得手指都要断了,却没有挣开他,接下来俩人谁也没说话,泡在冰水里互相瞪视,泰坦尼克号似的——只不过怒风号没沉,整艘船的船员都瞪着眼见鬼似的瞪着他们搞生死别离。 终于,凯撒没那个耐心跟他僵持下去了——再在这冰水里泡着,无论是他还是麦加尔恐怕都会泡出毛病来。 当男人琥珀色的瞳眸变得暗沉,那目光盯得麦加尔心跳漏跳一拍,一只大手抚上了他的后脑勺,然后狠狠地将他摁向前面,当冰冷的唇瓣狠狠碰在一起,他们就像是饥渴许久的野兽一般纠缠在了一起互相撕咬,血腥的气息在彼此的唇舌间蔓延开来,直到破皮流血,红肿不堪—— “会。” 麦加尔满意地笑了。 “跟我回去,剩下的再想办法!”凯撒拽起麦加尔往回游。 奈何麦加尔却固执地往反方向拽了拽。 “你明明知道没办法。”麦加尔甩开凯撒的手,踩着水往后滑了滑,“骗小孩呢你。” “那也用不着你替我去死。” “你说得不算,”麦加尔抹了抹唇角,抓紧了手中的鬼杀扬了扬,然后,凯撒心惊胆战地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而且,晚了。” 一切仿佛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一双冰冷的、纤细的双臂狠狠地缠绕住了男人的脖子将他用力往后拖了拖——与此同时,麦加尔猛地一个转身又窜出去几米,彻底逃离了凯撒可以控制的范围内,男人气得脸色发青,却不料此时如同蛇一样长长的、滑腻的尾巴缠绕上了他的身体,女人气吐如兰的气息就在男人的脸颊边,凯撒抓住颈脖上的手臂试图反击,却不料对方的力气大得不像人类—— 的确不是人类。 “要动手就快点!”枝枝不耐烦的声音在凯撒耳边响起,“趁着我还没后悔!” 麦加尔点点头,飞快地向着海神雕像下方游去—— “还等什么,雷克!”凯撒一边跟死死缠着他的黑鳞鲛人挣扎,一边大吼,“拦下他!” 怒风号边上传来连续噗通的几声落水声,枝枝啧了声,尾巴狠狠一拍,掀起的巨浪将怒风号试图前去阻止麦加尔的船员推开了十几米远,巨浪之中,凯撒眼睁睁地看着麦加尔翻身爬上了雕像底座,在那条海怪身边蹲下,他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鬼杀! “住手!” 男人嘶吼着,肝胆俱裂,他终于停止了挣扎,被枝枝死死地缠绕着,眼睁睁地看着麦加尔跪在海怪身边,狠狠地将手中的鬼杀插入海怪的头骨之中,哀嚎几乎震碎了整个天空,海怪巨大的尾巴疯狂地甩动着卷起层层巨浪—— 陌生而低沉的语言在耳边响起,凯撒思维一顿,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正要从他的脑海里、记忆里一寸寸地抽出—— 耳边是怒风号在狂风中摇曳的声音。 人生仿佛倒退了一般在凯撒的脑海中重新回拨,他在慕尼黑当上了造船者的学徒,第一次举起马刀,第一次在图纸上绘画自己的船,第一次熬夜完成的怒风号设计初稿,第一次出海,他亲自绘画的黑狼旗,玛格瑞塔和玛格丽特的诅咒,罗维朋夫人号,他坐上了地中海的第一把交易—— 以及,和巴伯路斯兄弟那场生死搏斗的海战。 然后呢? …… 在黑鳞鲛人低沉的吟唱声中,男人的目光渐渐变得涣散…… 在男人的不远处,滔天的巨浪冲洗了海怪喷溅在麦加尔身上的绿色血液。当海水吞噬一切,所有的一切都被卷入了惊涛骇浪之中,眼睁睁地看着海水卷起高高的水墙翻滚着在头顶合拢,阳光在头顶一点点的消失,头顶上荡漾着的是死亡的阴影,当最后一束光芒消失,麦加尔不甘心地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二十分钟后,海面终于恢复了平静——被海浪拍得晕头转向的怒风号船员们吭哧吭哧地回到了怒风号的甲板上。而当船员们爬上甲板的时候,却发现他们的船长站在船头,望着那空无一物的雕像底座发呆。 “船长,您看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好像忘记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啊,什么呀?” “……想不起来了。” “想、想不起来了?” “啊,”当他的目光触及那空荡荡的海神雕像底座时,心脏不知道为什么猛地缩成了一团,男人皱皱眉,却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大手一挥不太爽地说,“问那么多干屁,人都回来了吧?回来了就——” “……我怎么觉得好像还差了一个人。”雷克挠挠头凑到船长身边。 凯撒扔给雷克一个奇怪的眼神,这眼神将怒风号的红毛大副看得毛骨悚然。 “起航吧。”船长挥了挥手,显得有些疲惫。 …… ——“枝枝,拜托你个事儿呗。” ——“不答应!” ——“……喂。” ——“你说啊,烦死了!” ——“事儿成了之后,让他忘了我吧,不然咱俩谁也别想安生。” ——“……” 再见。 大狗。 凯撒。 我的船长。 其实好想再看你一眼。 …… 第108章 大结局 …… 麦加尔以为等待着自己的是蚀骨的冰冷,然而当那夹杂着温度的水侵入他的呼吸道中时,除了变得渐渐困难的呼吸,他发现海水居然比想象得要温暖,麦加尔闭着眼,却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再一次感受到了阳光,他动了动,手边摸到了一个熟悉的冰冷触感…… 是鬼杀。 不知道为什么,黑发年轻人稍稍安下心来。 他试图开始动自己的身体,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仿佛被置身于一个狭小的空间中,整个人束手束脚……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我哥为了逃避开学要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了!!啊啊啊这是什么!匕首——爸你快来啊爸我哥要割腕自杀大概还是为了逃避开学!” 惊天动地、撕破喉咙的童音在麦加尔耳边响了起来。 然后是哐地一声巨响,紧接着,一个强壮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从水的束缚之中拯救出来—— 凯撒? 不,不对,不是他。 麦加尔睁开了眼。 他的眼前,是一张无比熟悉又许久未见令人异常怀念的脸。 老爸。 爸。 “爸?!” “你有病啊!洗个澡差点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读书读傻了吧你!”罗老爹吹胡子瞪眼,“起来,这才刚过完年老子还不想给你收尸,你妈买菜去了,这还好她不在家,不然你今晚就等着吃狗粮做开学前欢送大餐吧——” 噼里啪啦一顿数落让麦加尔……哦不,是让罗沉舟同志有些回不过神来。他张了张嘴,抑制住胸腔中几乎快要跳出来的小心脏,伸出手,掐了掐这张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喋喋不休的脸。 “干什么干什么?!”罗老爹拍开儿子的手,“你有病啊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是你爸好吗谢谢——罗破斧,熊孩子,把浴霸给老子关了,你哥这就洗好了,电费不是钱啊?——匕首哪来的?小小年纪玩儿什么凶器!没收!” “爸。” “干什么?” “爸爸爸爸爸爸!!!” 罗沉舟激动得说话都哆嗦了。 “……”罗老爹表示莫名其妙并且很是不屑,“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光着腚撒娇能给你下学期每个月零花钱多发一张毛爷爷?” 然后在罗老爹万分不屑的目光注视下,罗沉舟光着屁股扑向了他亲生老爹,来了个热烈地拥抱!……十几年没享受过大儿子撒娇的罗老爹表面抗拒着,实际上心里十分受用地别扭着接受了这个其实有点儿莫名其妙的拥抱。 罗沉舟裹着浴巾,踩着拖鞋,一路飞奔回到自己的房间—— 气喘吁吁地在电脑跟前坐下,当他打开网页在搜索栏输入那个熟悉的名字时,他的双手都止不住在颤抖,这让他连着将那几个简单的字母输错了好几次……白底黑色的网页跳出来,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再慢慢地睁开,鼠标移动着,不太利索地点开了第一个搜索结果—— 凯撒鲁克德尔以利亚霍夫(1456-1527),德国籍。 凯撒是当时地中海最富盛名的地中海第一把交椅,因为其英俊的外表和绅士的风度而被人们称为“黑色海狼”和“海上绅士”。他的一生极具传奇色彩,1456年的春天出生于德国慕尼黑伊萨尔河畔航海世家,十三岁当家作主,十四岁拥有第一只自己的三栀大桡船并为其取名“怒风号”,“怒风号”作为凯撒的象征终其一生在海上漂泊为主人服役,许许多多的故事在当时被人津津乐道。 1488年,凯撒遭阿拉伯海盗巴伯路斯兄弟陷害,使其一时间失去下落,然而他忠心耿耿的大副却始终未放弃寻找他,地中海的海盗之王在突尼斯杰尔巴岛被好心渔夫所救,最终得以修养身心,血刃仇人。 同年,凯撒血洗西班牙皇家领地,抢夺藏宝图,一路向地中海无人能知的宝岛挺进。 在关于凯撒许许多多的故事里,有人说他曾经到达过人鱼的故乡,有人说他曾经寻找到了真正的长生不老泉,更有人说,其终其一生在海上拼搏,是为了解除其家族的诅咒…… 1500年,凯撒鲁克德尔以利亚霍夫结束了充数他一生的海盗生活,这名大名鼎鼎的海盗在1500年的冬天,于国旗下宣布一生忠实于他的国家,正式加入德国海军军队,担任海军总督的重任,其精湛的航海术对当时德国航海事业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1527年春天,凯撒鲁克德尔以利亚霍夫于柏林逝世。 终其一生未娶妻子,育有儿女三名。 罗沉舟长吁一口气,他缓缓地滑动着鼠标,被水泡的发白的手指有些不停使唤。 有什么能比把自己的名字加入你的户口本更加浪漫? 那一定就是在几百年后,我坐在这里,阅读着后人对你一生的记录,然后每一个字符里面,都能找到我陪你走过的足迹—— 后人说,你的一生很长,很精彩,而那里面,有我的影子。 …… “哥,你眼圈红了埃?” 稚嫩的童音唤回了呆坐在电脑前,死死盯着闪烁的电脑屏幕发愣的黑发年轻人。 罗破斧递过一张纸巾,还带着孩童稚嫩的声音脆生生地说:“是想到开学就觉得很伤心吗?……好吧,我也很讨厌开学,但是我都没哭,你还真像个娘们。” “放你的屁。”罗沉舟一把拽过弟弟手中的纸巾,响亮地擤了下鼻涕,“我才没你那么无聊——寒假作业写完了没?没写完揍你!” 罗破斧惊恐脸将一盒纸巾塞给老哥,夺门而出一边尖叫:“妈!哥说他要揍我!” 窗外正下着雪,这是寒假的最后一天,他叫罗沉舟,一个气象大学大二的学生。 …… 十二个小时后,罗沉舟坐上了返校的飞机。 望着窗外近在咫尺的白云,他有些发愣,曾经何时,他也这样坐在怒风号的窗边,透过窗户去看外面一片湛蓝的大海。……怒风号啊,在怒风号还存在的时间里,人们不相信总有一天,人类会坐上巨大的金属物飞上蓝天,和海鸥飞得一样高,一样远。 然而一切都结束了。 他彻彻底底地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那个名叫凯撒的男人也曾经来过,只不过此时此刻,他和他之间,隔着五百多年的历史洪河。 罗沉舟承认,他没有办法那么快忘记那个男人,但是他相信他会做到的——吃饭睡觉打打屁,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他会的,他会很好地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轨迹上,该吃吃,该喝喝,然后再找个姑娘或者找个汉子去结个婚—— 身后响起了巨大的喇叭声。 黑发年轻人结束了自己的感慨人生,然后有些发愣地开始奇怪自己干嘛要做对着学校的大门口发这么猎奇的誓。 有愧于自己的变态行为,罗沉舟皱着眉回过头,有些意外地看见他身后那一架崭新的—— “帕萨特……” 黑发年轻人嘟囔着,看着这辆嚣张的破车开过他的身边,罗沉舟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奚落一下这破车,这时候,不远处跑来一个红领巾,并且边跑边叫:“沉舟,你丫挺的杵那干嘛呢?快过来这边,别挡着人家的道儿!” 罗沉舟:“……” 是流氓老大。 罗沉舟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老大,我这不是差点儿被一破帕萨特示威了么——” 那辆正无声滑过他身边的黑色轿车猛地刹住,然后缓缓倒退。 车门打开了,里面出现了一位身高目测一米九五,浑身西装脚踩小牛皮鞋脸上带着墨镜的外国高富帅,他打开车门,倍儿有范地从车上下来,然后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英俊的男人低下头,扬起眉看着面前这黑发年轻小孩的呆滞脸,宽容又腹黑地笑了笑:“我这是辉腾,小破孩。” 他说的是中文,还带着奇怪的外国腔调,但是罗沉舟却一点笑不出来。 男人的目光扫过小破孩胸前的胸卡,伸出修长的指尖指了指,脸上露出一丝可惜的情绪:“罗沉舟……06级气象学?唔,那是我学生,我就先不揍你了。” 罗沉舟:“……” “我是你们新来的教授凯撒,主教海洋气象学,是你们的主科没错儿吧?”男人重新戴上墨镜,“以后别旷课,我节节课点你名——对了,小孩,看你挺眼熟的,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罗沉舟:“……” “算了,我这刚回国,怎么可能见过……”男人嘟囔着重新坐回车上,他降下窗户,冲像个雕像似的从头到尾没说过话的黑发年轻人挥了挥手,“我走了,课上见。” 罗沉舟:“……” “哦,原来是哑巴呀?” “放屁!你才哑巴!” “没礼貌,”男人低沉一笑,十分戏谑地翘了翘唇角,像个老流氓似的说,“要叫我教授。” 车子开走了。 糊了罗沉舟一脸灰尘。 车里的男人不知道的是,五百多年前,他曾经也这么邪魅一笑,像个老流氓似的站在眼前的这个小破孩的跟前,跟他说,要叫我船长。 恩,当然啦,对于这个什么也不记得了的家伙来说,这又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另一个故事了。 罗沉舟抬起头,头顶阳光明媚,春风正好。 “——人都走啦,还看个毛啊。”老大鸭子嗓门嘎嘎地在耳边响,“啧啧啧,看见那个家伙脖子上挂的狗头项链了没,古董海货,煞气重着咧,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弄回来的好东西——埃我操你哭什么啊算了算了你们文化人都是神经病……乖要哭咱们回宿舍去哭别在这大门口丢人!!!” 罗沉舟站在大学的门口,长那么大第一次在这个属于他的世界里哭得像个孙子——为了他失而复得的,所有的一切。 这次遇见,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 波兰有个学者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爱情就像头痛,它让你晕眩,你以为自己要死掉,但你会痊愈。 作者有话要说:很美很美的结局啊有木有有木有有木有!!!!!! 第109章 番外一 凯撒接到来自中国的那个气象大学校长电话的时候,他正参与一场拍卖会作为休闲娱乐。 这时候的他才刚刚结束一段海上的旅程,谈成了一笔巨额生意。大海仿佛永远是对他最好的祝福加持,对于他来说,相比起陆地,广阔无垠的大海似乎天生让他产生一种浓重的归属感——对此,男人给予自己的理由那大概是因为这跟他的家族生意有点儿关系。 出生于德国的造船世家,凯撒几乎在学会走路之前就学会了在海里游泳,七岁第一次随父亲出海,十二岁那年,那仿佛上辈子带来的航海知识和航海自觉判断力让他已经在地中海小有名气,人们都开玩笑说以利亚霍夫家出了个“黑色海狼二世”…… 哦,那个“黑色海狼”大概是凯撒家族往前数五百年前的祖先了,一个不得了的大海盗,当时地中海的扛把子,一声风风光光,却终其一生未娶的怪人。 对于被这样相提并论,凯撒总是一笑而过,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这种话,但是他必须承认,当翻动那些古老的文献,看见那些泛黄的纸张上绘画的那艘名叫“怒风号”的船只时,简单地线条甚至没有过多的讲解,却让他能感觉到非常熟悉的亲切感—— 仿佛那时候的他已经透过了历史的尘埃,亲手触摸到了那艘巨大的三栀大桡船,这艘文献上记载永远航行于地中海的船只呈现在男人的脑海里的形象立体而生动,他甚至可以想起来它扬帆起航、乘风破浪于蔚蓝大海之上时的样子。 就仿佛这艘船压根就是他亲手画的图纸,亲手创造的一样。 轻轻合上手中的文献,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放进身边的手提箱中。手中的手机抓在手里有些发烫,电话的那一头,来自地球另一端的中国老头还在喋喋不休,这老头德语说得很棒,并且尽情地发挥了一位老人拥有的耐心和决心还有唠叨能力,仗着凯撒不敢随便挂他这个世家前辈的电话,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可是我这样子也能去当教授? 开什么玩笑。 男人抓着电话时英俊的面容始终面无表情,直到拍卖场上,拍卖人开始把那个金属小锤子锤得啪啪响,男人这才皱皱眉,无声地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有些心不在焉地翻弄着手中那个对即将拍卖的古董做介绍的册子。 “老大,如果觉得气闷咱们还是出去吧?”男人身边的红毛助手弯下腰,满脸憋不住地问。 “看看再说,你要憋不住就自己先出去,大垃圾。” 男人头也不抬地抓着那本小册子翻来翻去,最后发现自己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毕竟不是非常正规的拍卖会场,总有那么些人企图滥竽充数使用假货来骗一些刚开始玩古董的暴发户,在那些琳琅满目的古董物件里,男人琥珀色的瞳眸只需要轻轻扫过,甚至不用凑近了看,一眼就能分辨出它们中间哪些是真东西,哪些是做旧才从海里捞出来的西贝货。 对海里的宝藏,凯撒总保持着一份莫名的热情和熟悉,他热爱收藏十五世纪大航海时代流出的宝藏,尽管它们各个价值不菲,却依然被男人一一地收集起来摆放在工作室的成列柜里,这种无异于烧钱的行为让凯撒的老爸非常无语,无奈儿子成年之后便顺风顺水得如同脱缰的野马,谁也管不住,于是也不得不由着儿子去。 电话那头的老头还在不停地说,凯撒记得,这已经是老人家第三次亲自打电话给自己了——本着尊老爱幼的基本道德原则,男人沉吟着,脑海里一晃而过的是自家老头那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三十来岁的大男人又是无奈的一声叹气,最后妥协地告诉对方,自己会认真考虑,去为这位世家前辈弥补上他的学校那个暂时空缺的,海上气象学教授的空位。 凯撒说会考虑,百分之七十就是答应了。 于是对方心满意足地放下电话。 男人耳朵边终于落得了一个清静,他那个闲不住的助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开溜了,拍卖用的价牌就放在他的右手边,男人动了动换了个舒适点儿的姿势,点燃一支他最喜欢的那种来自德国某个具有几百年历史的乡下手工作坊产出的烟草叼在嘴边,男人眯眯眼,从新试图拿起那本册子准备认真看看这一次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而这个时候,拍卖已经开始了。 吸引凯撒这尊大神来的点,在于今天的拍卖项目据说全部来自十五到十六世纪地中海的遗留物。 从火枪到匕首,从油画到首饰,应有尽有。 男人单手支撑着下巴,百般无聊地在册子上圈圈画画,大多数物件他只是看一眼并没有起多大兴趣,至于那些西贝货更是被男人在图片上恶劣地划了巨大的红叉。 拍卖的气氛很热烈,那些做旧的西贝货常常以很高的金额被人拍走——大多数都是瓶瓶罐罐,对于没有文化的暴发户来说,大概是这些东西摆在家里会显得很气派—— “五千万——还有没有更高的?” “六千万。” “一亿!” “……”男人笑了笑,淡定地看着一群暴发户为一个大概在十五世纪被海盗们用来腌肉的破烂缸子抢破脑袋。 和那种专门为真正的权势人准备的拍卖会不同,这种民间拍卖会的气氛很差,乌烟瘴气的,人群也乱七八糟,男人咬了咬烟屁股,烟雾缭绕之后琥珀色的瞳眸里不耐烦的情绪一闪而过,他决定再过三样拍卖品,如果再不出个他稍稍感兴趣的,他就—— “下一件,上个月刚刚从海里捞上来的,经鉴定产于十五世纪的皇家工艺品,恶犬的外形镶嵌俩枚高级红宝石,做工精细,收藏价值极高!” 拍卖师身后,幻灯片刷刷地打了出来,以清晰近照,将那枚小小的项链挂坠呈现在所有竞拍者的眼前。 凯撒有些没精打采地掀起眼皮看了看,这一看,差点儿让男人把嘴里的烟喷出来。 皇家工艺品?恶犬外形?高级红宝石?——还他妈做工精细? 这就是一个不知道从哪个海底捞上来的做工极其粗糙的狗脑袋挂坠——俩狗眼的地方闪烁着劣质的红宝石,在当时也许从地摊上买花不了三个金币——古货,是真的海古董没错,但是这也太…… 凯撒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以围观奇葩的心态往前坐了几排。 可能是这东西的外观实在是有些过于愚蠢,那些暴发户们出价速度明显变慢,甚至还有些犹犹豫豫,男人抬了抬下颚微微眯起眼,在台上那高雅的蓝绸绒垫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那枚狗头吊坠,吊坠看样子是被专家好好清理过,尽管无论怎么看都是个丑的要命让人没办法把它往脖子上挂的玩意,却好像有常年被人挂在脖子上的痕迹……怎么说呢,哪怕已经隔着上百年的历史,这东西却还是带着一股子人气和煞气,大概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样的原因,这狗脑袋溅上过不少鲜血——大概是和原主人的职业有点关系? 海盗的东西? ……大概就是了。他的主人应该很珍惜它……这么丑的玩意,居然也能有故事啊…… 男人正感慨着,忽然发现一点儿不对劲。 恩,准确的说,是他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对劲。 心跳加速,就好像嗡嗡吵闹的拍卖厅消失了,他仿佛置身于一个黑暗的空间里,无数的东西向他压来,试图灌入他的脑海中,然而,当他试图从中抓住一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那些零碎的东西几乎不能成形,它们就好像一块本来完整的圆镜,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人狠狠摔成了碎片似的。 那些碎片里,有那个狗头挂坠的影子。 曾经有什么人叫叫嚷嚷地将它塞进男人的手里—— “恩,收下了,很丑。” “……这种时候,就算是礼貌性的也该说‘谢谢’吧?” “说不出来。” “特地给你挑的啊,你就这么胡乱塞进口袋里了!” “它是我口袋里最次的东西,光这一点,已经很光荣了。” …… 凯撒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这枚狗头挂坠已经被叫到了二百万……还好,不是很夸张,凯撒心里默默点头称赞,看来这群暴发户的审美看来还有得救。 然后…… 然后凯撒抓起了手边的价牌,薄唇亲启,声音不高不低富有磁性。 “一千万。” 在场暴发户们:“……” 暴发户甲:“那谁啊?” 暴发户乙:“不认识。” 暴发户甲:“傻缺吧?” 暴发户丙:“……放屁,我看着他就有点儿眼熟。” 暴发户乙:“是那个以利亚霍夫家的独生子么,艾玛,真的是他吧?叫凯撒的。” 暴发户丁:“凯撒的审美能这么猎奇?不能把!” 暴发户丙:“——废话,凯撒能看上的那这肯定是好东西啊,一千五百万!” 拍卖官:“……” 暴发户甲:“俩千万!” 凯撒:“……” 拍卖官:“……俩千万,俩千万,俩千万倒数一次——” 凯撒:“五千万。” 都疯了吧这是?拍卖官低头看了看面前这个丑的要死简直不忍心看第二眼的狗脑袋挂坠,那俩颗硕大的劣质宝石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仿佛在无声地放浪大笑,拍卖官忽然觉得……他大概今天还没睡醒? “五千五佰万!” “五千六百万!” “六千万!!!” …… 最后凯撒以七千万拿下这个在现在手工艺市场上绝对买不到的玩意——因为就算卖假古董的人也是有良心的,这么丑的东西,拿出去骗钱都良心不安。 而凯撒可怜的红毛助手放完风回来,就看见他的主人在往一张价值七千万的支票上签字,一口气儿还没提上来,又看见主人慎重其事地把那个天价买来的破烂挂在从来不喜欢戴东西的脖子上—— 红毛助手想死的心都有了。 “……上个月在海上漂了整整一个月赚回来的辛苦钱还不够你败家一眨眼的。” “闭嘴,大垃圾,你懂什么。” 男人不屑地扔给喋喋不休心疼钱的助手,摸了摸挂在胸前最贴近心脏部位的那个狗头挂坠,在走出拍卖厅的时候,男人隔着落地窗望了望外面的天空—— 天空阴沉沉的,眼看就要下一场停不下来的大雪。 男人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他要去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有个人在等他,等了他很久很久,他非去不可。 …… “雷克?” “哈?” “订机票。” “去哪?——不回去跟老爷子报道了啊?……也是,你敢败了七千万买回一破烂,哪敢回家啊——”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这不您还没告诉我去哪啊!”苦逼助手满脸痛苦从手提包里翻出手机啪啪啪飞快地摁,“快说,咱们这是又要往哪去祸害人群了?” “中国。” “啊?” “听不懂人话就提前退休好了,大垃圾。” “去中国干嘛?” “教书?大概是吧。” “啊?” 红毛助手猛地抬起头,满脸震惊。然而他的老大留给他的,只是一个坚定不移离去的背影——雷克觉得,他这辈子没见过凯撒那么坚定过,就好像如果这一秒他如果订不到飞往中国的机票,下一秒宇宙就要爆炸了似的。 带着那个价值七千万天价的狗头项链,他的老大急冲冲的走了。 就好像是要去赴一场已经等待已久的约。 第110章 番外二 定情信物之一的“狗头项链”以七千万天价欢天喜地成功归位,现在,让我们把镜头倒退回罗沉舟同志再遇凯撒之前的二十四小时前,来看看定情信物之二“被没收的鬼杀”的情况。 第一天,罗沉舟同志为了把鬼杀从罗老爹手上夺回来费了老鼻子劲儿。 黑发年轻人差点就地表演吃狗粮绝技以讨老爹欢心——不是他走到哪都要把鬼杀带到哪的问题,是因为他实在看不下去他老爹拿人家旷世奇才的谢世之作来切西瓜。 西瓜,当然很红。 西瓜的汁水沾在鬼杀雪亮的匕首刀刃上,罗沉舟看着,觉得那是鬼杀留下的一行行血泪。 “刀口都卷了,你以为我稀罕么?做旧古董,地摊上一百块十把要的多还打折,一看就是唬你们这群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玩的。”老头不屑地抓着价值连城的古董在家里擦碗的抹布上擦了擦,将鬼杀插回刀鞘中,扔给他大儿子,“拿着,卷口子就算了,刚刚我用的时候上面还黏糊着一块鱼鳞,还拿去给你洗了下才切的瓜——你敢更邋遢点儿么倒霉孩子?” 什么鱼鳞,那是塞壬的鳞片,您孝顺儿子从五百年前给您老人家带回来的旅游纪念品! 罗沉舟不服气地接过鬼杀,宝贝似的摸了摸,然后将这把匕首深深地埋进了行李箱的那堆衣服里。 第二天,他又被美丽的机场地勤工作姐姐拦在了安检门前门。 地勤姐姐笑眯眯和蔼可亲:“这位先生,根据规定,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管制刀具是不允许带上飞机的。” 罗沉舟:“……” 罗沉舟同志觉得顿时全世界都跟他对着干。 在填写托运管理单的时候,黑发年轻人默默地为自己鞠了一把辛酸泪,心想的是大狗啊大狗,为了保护住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全世界与我为敌。 …… 十二个小时之内,鬼杀从价值一万金币有价无市的极品收藏品沦落为西瓜刀最后变身成了管制刀具。 罗沉舟不知道究竟哪个身份对于这把价值连城的匕首更加打击一点,他只知道,相比起五百年前来说,现实世界真的显得太不浪漫,这群人就是有本事把人家珍贵神圣的定情信物搞得像是街边的地摊货那么廉价。 恩,此时的罗沉舟当然不知道,当年他送给凯撒的那个“真!地摊货”已然在大概在三十六小时前变身价值七千万的奢侈品——而当年可能价值七千万的鬼杀,如今却变成了路边七块七毛七的地摊货。 风水轮流转,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托运鬼杀花费二十块,为了表达自己的重视程度,罗沉舟还给鬼杀上了托运保险。 总共花费三十五块二毛,鬼杀成功归位。 罗沉舟拖着行李独自走在前往候机室的道路上的时候,飞机场的大理石地面擦得干干净净,冰冷地泛着毫无人气的光倒映着他模模糊糊的身影,罗沉舟低着头,有些恍惚地忽然回忆起,当初他也是喜欢趴在怒风号的船舷上,仗着已经不会晕船了死劲儿低头往下看,看着蔚蓝的地中海动荡的海水里,自己的倒影。 对于此等傻缺行为,大狗怎么评价的来着? “蠢货,吐死你活该。” …… 行李滚轮在地上哗啦哗啦地响着仿佛成为了周围唯一的声音,罗沉舟的身边经过的,有唠叨个不停送小孩上飞机的父母,有沉默不语低头飞快走动一看就是经常坐飞机出差的商业人士,还有仿佛生死离别一样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的情侣。 “……” 黑发年轻人挑挑眉,有些冷艳高贵地表示不屑一顾。 ……哭,有个屁好哭的。 哪怕是到了地球的另一端,网线往墙上一插,花费往手机里一充,该视频视频,该电话电话,心情好了来个短信写写情书—— 地理距离算个屁。 比赤道还长的时间线才是真绝色。 我站在科技发达的这头,你站在打死也不相信世界上能有飞机这么一东西的那头。 日日思君不见君,你喝淡啤酒,我喝水龙头。 世界上最惨的绝对不是打个电话还要被扣国际漫游,而是你他妈哪怕愿意被扣双倍国际漫游,也没人能提供给你一个号码让你接通那个日想夜想蹲茅坑也想想得恨不得要吐血的人,哪怕你其实只是被虐狂灵魂附体忽然想听他骂你一句特别带感的“垃圾”。 就这样也不行——还能有比想自家情人的时候只能google相关词条更惨的事儿么?而且google连张照片都没给配,看着那些文字的时候还得抽空自行脑补他的英俊狗脸聊以解慰。 罗沉舟觉得自己真是读错了专业——早知道去学信息工程,这样他就可以一生致力于发明出一个可以往五百年前拨打的电话了,啊哈哈。 登机,找座位,坐下。 当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地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平静地透过小窗户看着窗外飞机厂上人来人往忙碌着的地勤人员时,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千里之外也有一个男人,拖着简单的行李,登上了从慕尼黑飞往中国的航班。 他带着凯撒送给罗沉舟的鬼杀。 他带着罗沉舟送给凯撒的狗头项链。 当飞机缓缓飞向云层,他们透过透明的窗子看向外面的时候,看到的,是同一片蓝天。 他们从地球的两端向着同一个终点前进,为了那一场预谋已久的相遇。 …… “五百年以后要是还能遇见,你会记得我吗?” “会。” 整个地中海没人不知道,“黑色海浪”凯撒一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于是五百年后的今天他终于站到了他的面前。 …… ——小孩,看你挺眼熟的,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 ——去你玛德,当然见过,时间不久也不远,就在五百年前,地中海边。 第111章 番外三 407宿舍对于罗沉舟小朋友自从拿到了课表之后就满脸荡漾个不停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捧着课表和捧着圣经似的,怎么,终于准备为了‘取消期末考试’这个美好的愿望从四楼飞下去献祭自己?”老大抠着脚丫子满脸不屑地嘲讽。 “……干嘛在‘海洋气象学’的教授备注那里把人家的名字用黑框圈起来,好变态。”学霸老二陆佳佳三八兮兮地从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的黑发年轻人后面探了个脑袋出来搞偷窥,咂咂嘴接过老大的嘲讽接力棒,“人家新来的教授又没死。” “他不是要去献祭,也不是要去给人家刻墓志铭,”老三董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这是要去献身的节奏你们还没看出来么——罗沉舟,赶紧把你那副思春的模样收起来,公共场合注意影响,不然让老大把你从四楼扔下去——陆佳佳,不要趁我说话的时候就以为我没看见偷吃我的‘薯条三兄弟’,还把嘴张那么大,很贵的好吗……埃对,比如你现在这一口就是二十块钱。” 陆佳佳转身顺手把薯条塞进旁边大张着嘴等投喂的罗沉舟嘴里。 陆佳佳:“你看,我这是在照顾弟弟。” 董明:“……滚。” 老大:“我从来没见过发情的猫吃薯条。” 宿舍里的三个人六只眼同时投向了某个不说话嘎吱嘎吱嚼薯条哼着歌往课表上某几个格子上贴不知道哪来的爱心型贴纸的人。 董明:“……现在见过了。” 陆佳佳:“长见识啊。” 老大:“来人,把这个少女从大老爷们专用单身宿舍轰出去。” …… 海洋气象学开课的前一天晚上,罗沉舟同志捂在被窝里,一遍又一遍地悄悄摸着他的鬼杀,指腹不厌其烦地摸索着那凹凸不平的匕首,心狂跳,睡不着。 第二天,学校后面的农场里天没亮就开始打鸣,罗沉舟顶着黑眼圈一个鱼跃翻身从爬起来,当他洗完澡从洗漱室走出来的时候,老大的打呼声还在震天响。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将双眼里的野兽光芒收敛起来,罗沉舟早早到教室抢到了前排最适合围观的位置——在结合“我看他很方便”“他也可以一眼看到我”的角度分析之后,颠颠地忙碌着换了三次座位,黑发年轻人的屁股终于老老实实在阶梯教室第三排中间的位置坐下。 然后把手中的课本、笔记本、笔袋呈一字在自己身边的座位上排开,给老大老二老三占座。 当时间终于像是乌龟爬似的接近上课时间,同班的那伙人终于陆陆续续来到教室,他们打着呵欠有些人连书都没带,有些姑娘还在边走路边化妆——这场景让罗沉舟很不好地回忆起了自己为数不多化妆的艰难经验,不由得深深叹息女人真是神奇的生物。 然后他想到了枝枝。 也不知道那个傻姑娘怎么样了。 想了想,反正也无聊,掏出手机顺手搜索了下关于黑鳞鲛人的图片,然后当看到排列在第一位那张龅牙发黄整个儿就像是畸形婴儿拥有着鱼尾巴做尔康状姿势的鲛人鱼干尸图片时,黑发年轻人默默地关闭了浏览器。 又等了一会儿,宿舍里的那几位大爷终于来了。 作为学霸,陆佳佳对罗沉舟选的这个位置非常满意,扫了一眼罗沉舟端端正正摆在椅子上用来占座的齐全学习用品,他拍了拍宿舍最小的同志的肩,用非常欣慰的语气说:“终于长进了。” 然后他转身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了比手掌还厚的笔记本,三四只彩色记号笔,一只黑色水性笔,还有早就贴满了预习时候做的小纸条的海洋气象学教科书。 老三董明撇撇嘴,在陆佳佳旁边坐下来,把包翻过来倒过去,最后终于从包低翻出一本崭新的、除了沾染早餐油迹完全没有使用痕迹的海洋气象学教科书。 老大比较干脆,他挨着罗沉舟一屁股坐下来就再也没了动静。在罗沉舟压低声音问他书怎么没见带来的时候,这货满脸茫然加无辜:“书?什么书?——海洋气象学这科有书?” 罗沉舟、陆佳佳、董明:“……” 上课铃响。 甚至不用人喊,罗沉舟整个人的灵魂连着汗毛都起立了——尽管此时此刻他的肉体正端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无表情,黑色的瞳眸死死地盯着黑板下面那一块缺了口的方砖上。 老大歪歪脑袋围观了他一会儿,乐了:“新鲜啊,这样的坐姿自从小学毕业以后我就没见过了,小学毕业之前是从眼保健操的那个图纸上见到过。” 陆佳佳:“一会下课了给你买一红领巾系上,少先队员。” 董明比较直接,他一记手刀狠狠戳在罗沉舟腰际:“腰给老子放下来!挺那么直狐獴似的!蠢不蠢!” 后排的同学还在讲黄色笑话,左后女生化妆时候的化妆品味儿从身后传进鼻腔,右后男生还在讨论昨晚打DOTA的开局,教室里闹哄哄的,直到阶梯教室门口,那在寒风中微微飘动遮住大门的丑陋绿色窗帘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撩起,罗沉舟的目光机械地转向那个始终背着光的来人。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 所有的喧哗,所有的细语,甚至老大和董明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了那个站在门口的男人,他手上捏着一本对于他的身形来说简直变得袖珍的崭新教科书,当他推开阶梯教室的门撩开挡住路的窗帘时,似乎很不耐烦窗帘波动时扬起的灰尘,男人皱起眉,轻轻地、非常洁癖地啧了一声。 罗沉舟还记得,五百年前,当他还叫麦加尔的时候,每当他光着脚丫子在甲板上狂奔过后翻滚着跳上男人的雪白大床时,男人都会做出这样的表情,发出这样嫌弃的声音,然后抬起脚,毫不客气地把他一脚踹到床底。 五百年后,他的大狗穿着西装革履,向他走来。 如果开学时的短暂一瞥和忽然的相遇让罗沉舟来不及好好打量他,那么此时此刻,他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好好看看这个仿佛分别了真的有五百年那么久的男人。 如果不是那个熟悉的感觉,罗沉舟几乎就要认不出他来,当看着穿戴整齐的男人面色峻冷,踏着稳健的步伐走上讲台,以不容忽视的霸气撑住讲台两边睥视教室那群闹哄哄的学生时,那一刻,黑发年轻人的心完全悬了起来—— 阶梯教室光线昏暗,学生们说话的声音变得收敛了些。 当男人弯下腰去开讲台底下的电脑时,一个罗沉舟无比熟悉的白色狗头挂坠从男人的领口滑落出来。 五百年前,他亲手将它塞进他的手里。 当电脑开启的光芒亮起,照亮了男人英俊的面容时,罗沉舟再一次看见,男人的右眼上,从上到下一道不起眼却异常刺目的红色痕迹——就好像曾经他被人用马刀从眼皮上一刀划过一样,罗沉舟猜,那大概只是讲台上的男人出生就带着的印记。 五百年前,同样的一个位置,他亲手为他缠绕绷带上药。 于是心中的大石终于狠狠落地。 是他。 没认错。 喧哗的教室终于回来了,气息也变得顺畅了些,罗沉舟同志终于在出生的第二十来个年头里第二次学会了呼吸,身后,那个忙着化妆的姑娘也不化妆了,当新来的教授的脸被电脑光照亮的那一刻,她捂着嘴发出低声尖叫然后立刻转头和同宿舍那一大排的姑娘们热烈讨论了起来。 陆佳佳低声咒骂了一声:“哦草,看见没?人生赢家。” 董明非常诚实地嘟囔了一句:“艾玛,只要这教授活着一天,咱们到毕业也别想谈恋爱。” 老大淡定地切了一声:“恩,没我帅。” 然后转过头,捏了捏罗沉舟的下巴,将眼睛都快看直了的少年的大脸转过来强制对方看着自己油光水滑的胖脸,特别关心地翻过来翻过去研究了一遍,边看嘴里也没闲着:“没哭吧?——恩,这次没哭,很好——你说说开学那天你多没出息吧,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被一大男人帅哭了。” 教室里已经开始有人起哄,女生们叽叽喳喳地要求教授自我介绍外加所有联系方式。 房顶都快掀了。 新鲜了,气象专业专注照本宣科昏昏沉沉上课三百年,除了体育课,就没哪种课这么热闹过。 吵死了。讲台上的男人看着台底下闹哄哄乱糟糟的德行就暴躁,而且人群里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射来的一道光线灼热得恨不得将他烧个对穿,不知道怎么的被这目光搅得心烦意乱,凯撒扯了扯领带,然后又引来一阵小高潮。 男人仿佛听见自己脑海里什么玩意啪地一声断了。 抓起讲台上的书往讲台上一摔,啪地一声,电脑屏幕闪了闪,木质讲台发出不堪负重的嘎吱声。 于是世界都清静了。 “看什么看,长得帅能当饭吃吗?老子是来教书的,不是来给你们当猴子看的,大垃圾们。” 教室众:“……” 陆佳佳:“啧啧,狂霸拽。” 董明:“哦草,炫耀者打死打残,谁上?我精神上支持。” 老大:“我擦,人身攻击!投诉!” 罗沉舟:“……我愿意被他攻击致死。” 后排女生:“加夭零零八六。” 第112章 番外四 教室里闹哄哄地炸开了锅,罗沉舟同志表示自己以前从来没觉得气象系的女生居然有那么多过——现在看来,简直多得过头。一群姑娘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平常那副冷艳高贵鼻孔朝天的女王劲儿被扔去了埃及,面对成熟英俊帅气年轻有为的新教授,矜持点儿的勉强还能HOLD住坐在椅子上面若桃花偷偷看,不知道矜持怎么写的女壮士们已经撩裙子冲到了教室的第一排—— 上课秩序是什么,能吃吗? 被一群年轻姑娘围绕在中间,凯撒应对自如,淡定自若,罗沉舟撑着下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围观,在昏暗的阶梯教室中,黑发年轻人能清楚地感觉到通过层层的人群,一道轻描淡写的目光大概每隔一分钟到一分半钟左右就会往他这边扫过,然后再飞快地移走。 偶尔似乎还有直接对视上那双琥珀色瞳眸的错觉。 恩,也许不是错觉也说不定呢…… 他淡定地笑了笑,换了个姿势,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听那群女壮士们将他想要问的不想问的问题都问了个遍—— “教授,您今年多少岁啦?” 凯撒:“三十二。” 罗沉舟开始掰手指,然后满意地发现他把凯撒拖死狗似的拖回家时,这家伙似乎也正好三十二。 “哇,好年轻,结婚了吗?” 凯撒:“尚未。” 必须的,因为你未来的男人我此时此刻还坐在这里围观你被妹子泡。 “哦,好棒,咳……不是,我是说,呃,您有女朋友了吗?” 凯撒:“单身。” 姑娘什么的,性别不同怎么恋爱? “艾玛,那有男朋友了吗?” 必须没有。 凯撒:“没有。” 好评! “……” 在某道像射线似的杀气腾腾的目光注视下,凯撒浑身鸡皮疙瘩冒起,沉默片刻,再次掀眼皮试图越过人群将那道视线的主人抓出来,然而当他抬起头时,面对他的却是一群坐在下面的无辜的、羡慕嫉妒恨的、痛苦的男生们的脸,男人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头痛欲裂,最后受不住这群年轻姑娘们期盼的目光,伸手捏了捏眉心后诚实地回答—— “我对性别上没有要求,不过,目前真的是单身。 男人回答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能在闹哄哄的阶梯教室里传很远,在场所有的男生听到这个回答后不由得都觉得菊花一紧,而环绕在男人周围的女生们的反应则完全不同地哗然开来,开始拍马屁说国外回来的就是不一样啊思想果然很开放啊—— 老大:“思想开放个鸟,换句话来说不就是男女通吃么?” 陆佳佳:“……原来没节操的文雅说法是思想开放。” 董明:“居然连男的都不放过,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老大喷了罗沉舟一脸:“放心吧小明子,老子失恋那会曾经考虑过我的真爱是不是男人,把全宿舍意淫了个遍我也没敢在脑海里浮现你的脸。” 董明哦了一声,淡定地说:“我好高兴。” 陆佳佳:“……我怎么就觉得特不高兴呢?” 无辜被喷一脸的罗沉舟同志抹了把脸:“……老大,特别真诚地告诉你,咱们尺寸不合适,您另谋高就吧——我看隔壁宿舍抢你女朋友那个地质系的就不错,高、富、帅……而且你想想,他抢你的姑娘,你再从那个姑娘的手里把他抢过来,多带感。” 陆佳佳:“把他压在身下报仇?” 罗沉舟:“把他压在身下报仇。” 老大一愣,随即换座位坐到教室的最后一排沉思去了。 宿舍里剩下的三名同学目送老大的背影—— 陆佳佳:“少先队员,我怎么觉得你似乎要造孽了?隔壁地质系那哥们跟你多大仇?” 罗沉舟:“……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董明:“阿弥陀佛。” 讲台上,你问我答的游戏还在继续,现在已经解决了凯撒的家庭关系问题,姑娘们的重点已经直奔细节而去,罗沉舟毫不怀疑,这节课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每个人都能写出一篇命名为《关于凯撒的一生》的800字小作文。 “——凯撒,你眼睛上面的那个是疤痕么,怎么来的?” “……生来带的。”男人顿了顿,似乎终于忍无可忍地加了句,“叫我教授。” “——你中文说得真好!” “很早前就开始学习中文,甚至比接触英语还早,”面对这个问题,男人似乎终于提起了点儿兴趣,难得的没有用简简单单几个字就带过,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大概是上天注定的,总有一天我会踏上这片黄土地,我等了很久,这一天终于到来。” 少女情怀总是诗,男人的一句话放倒一片少女芳心。 “我牙都酸倒了救命。”陆佳佳哗啦哗啦地翻着手上的书,然后顺手塞回包里,“下节课再来,要看孔雀开屏老子可以去动物园。” 董明给予了陆佳佳积极的响应:“我跟你一起走啊,去吃个早点,正好刚才赶着上课没来得及,老四你走……恩,看你这副德行就不像是准备走的样子。” “债见。”作为吐槽的回报,罗沉舟同志非常干脆地挥了挥爪子。 舍友走了,耳朵边终于没有了酸不拉几的吐槽声和不耐烦的翻书声。 世界清静了。 黑发年轻人笑眯眯地捧着大脸欣赏他家大狗被姑娘们围住时想发火又发火无能的囧狗脸,满脑子里只剩下“这是我的”“到处都是我的”“你们问得再仔细还是我的”“问吧问吧就借你们意淫下反正是我的还是我的”。 啥叫势在必得? 当下课铃响,所有人交上去的作文都只有八百字,题目统一是《关于凯撒的一生》时,罗沉舟同志交上去的是八千字小论文,题目叫《关于凯撒的前世今生》。 这就叫势在必得。 …… 夹杂着湿润空气的寒风从半敞开的教室门吹进,罗沉舟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却发现此时此刻,原本还万里无云的天空说变色就变色,厚厚的云层压在天上,不见天日犹如黑夜,紧接着,伴随着下课音乐的响起,天空响起惊天的巨雷轰鸣。 女生们终于不舍地从凯撒周围散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东西,离开了凯撒的气场范围,她们终于又恢复了女王的模式,举着遮阳伞对一群只能对说下就下的暴雨干瞪眼的男生大呼“愚蠢的野蛮人”—— 顺着离开教室的挤挤攘攘的人群,罗沉舟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大狗正低着头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手指干净修长,长长的睫毛浓密卷翘,鼻梁很挺,唇角轻抿不自觉露出的傲慢模样也依旧像熟悉的那样好看。 “……” 当凯撒再一次感觉到熟悉的目光,猛地抬起头望向目光来源方向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学生们就像年轻人那样拥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他们吵吵闹闹地挤在教室门口离开,大声地抱怨着外面忽然下起的倾盆大雨。 用那样的目光偷偷看着他的人,大概就是这样,像只狡猾的狐狸一般将自己隐藏在人群里。 不过没关系,男人微微眯起眼,朝着那个方向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我们来日方长。 三月五日,惊蛰。 暴雨侵盆,万物复苏。 第113章 番外五 同学们三三俩俩走得差不多了,娇嫩的男生嬉皮笑脸地蹭着女生的伞走,不怎么娇嫩的男生干脆书包顶着头顶上冲进雨里撒丫子狂奔,罗沉舟站在屋檐底下,思考来思考去都没决定好自己到底是要娇嫩一回打电话让陆佳佳他们来接驾好,还是干脆冲出去淋个底儿掉好。 这一纠结,就纠结出了鬼。 一只还带着淡淡烟草香味的大手忽然从后面拍了拍他,黑发年轻人下意识回头,然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视上了那双熟悉的琥珀色瞳眸。 “……”罗沉舟无力地张张嘴,然后果然什么也没说出来。 此时此刻,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教室的凯撒正站在他的身后,男人手中拎着一把很长的黑色雨伞,不是可以折叠那种,而是那种最老式的、伞柄上带着一个弯钩的长柄雨伞,他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健康的麦色皮肤从手腕和风衣外套袖口的交界处露出一小块。 罗沉舟盯着那一块麦色的皮肤,整个人都快坏了。 “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啊,”凯撒似乎完全不在意眼前的黑发年轻人正见鬼似的瞪着他,男人哼笑了声,自顾自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只香烟点燃叼在唇边,像是在跟罗沉舟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这种春雨,淋上一场可能会就感冒吧。” 罗沉舟:“……”妈蛋,谁在乎这个。 微微眯起眼,空着的那只手将烟从唇边拿开,烟雾缭绕的后面,男人微微偏了偏他的脸,他看着面前发愣的、身高只到自己耳根处的少年,唇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你说是不是?” “啊?……恩。” 罗沉舟愣愣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最后干脆拧开脑袋,什么都懒得说,一副完全不肯合作的模样——而此时此刻只有罗沉舟自己才知道,要不是紧紧地咬着后牙槽,他可能已经忍不住发出没出息的颤抖声音。 凯撒嗤笑,夹着烟的手指反而伸过来,在罗沉舟脸前晃了晃:“喂,我记得你的,小孩,开学那天学校门口嘲笑我的车的那个。” “哦,”低下头,双眼盯着脚下台阶上溅出一朵朵雨花的积水,“不是故意的。” 男人短暂地沉默了。 咦?怎么不继续屁话了?罗沉舟有些疑惑,想抬头看看这货的表情,又不敢抬头。 等了一会儿,凯撒这才再次开口说话,当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仿佛离罗沉舟很近很近,近到几乎就在耳边,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疑惑和不满,温热的气息几乎就要喷洒在黑发年轻人的耳廓上—— “喂,小孩,你干嘛不敢看我?” “啊?”被这个神奇的问题吓了一跳,罗沉舟猛地一个抬头,却猝不及防地再次跌入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瞳眸中。 大狗那张英俊的脸在黑发年轻人眼前无限地放大,他下巴底下没刮干净的胡渣,他不满时候微微紧抿的唇角,他浅浅皱起的眉心,还有右眼眼皮上那一道像是浅浅的疤痕一样的痕迹——他甚至连发型都不曾改变过,亚麻色的头发被束成一个小小的尾巴,一小戳微卷的额发顺着额迹滑落的样子。 男人微微弯着腰,脸上是质问的语气。 他似乎很认真并且偏执地非要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才肯善罢甘休。 然而出乎意料的,对方不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指了指他的胸前,堂而皇之地跳过了这个话题——罗沉舟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淡定,甚至连凯撒都不能猜到甚至在一秒钟之前他都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然而,现在他却用正常得像是老朋友一样的语气,指着凯撒的颈脖外挂着的吊坠:“这个项链很好看。” “……” 哈?……什么和什么。凯撒愣了愣,一下子没能接上话来,抿抿唇,霸道惯了的男人有点儿想发火,却在对视上了对方那双黑色的双眼时,看到了那双黑亮的瞳眸中居然异常的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些乱,还有烦躁。于是移开了视线,直起腰,胡乱将狗头项链塞回衬衫里,男人将雨伞从一边手换到另外一边,心不在焉地恩了声,在对方好奇的追问目光下,这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是古董,十五世纪的海货,你是第一个说它好看的人。” ……废话,这玩意是我买的,哪有亲爹嫌儿子丑的道理。 罗沉舟点点头,臭不要脸地说:“很好看啊,一看就很值钱。” “恩,花了七千万从一群暴发户手里拍回来的。”凯撒自顾自地打开了手中的伞,不知道怎么的不知觉就老老实实交代了家底,“老头气得够呛,不然老子也不会逃来中国。” 罗沉舟傻逼了。 他简直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七千万? 越南盾么亲? ……这玩意当初他从地摊上捡回来的时候就花了俩个金币——折合人民币大概也就三百块不到。 七千万?! 开什么玩笑! “干什么?”凯撒见身后半天没声音,回头瞥了眼,一眼就看见身后的黑发年轻人正满脸是血地看脑残患者似的看着他,男人没生气反而乐了,“你也觉得七千万美金买它划不来了?” ……恩,感情单位还是美金。 这回亲爹都没办法厚着脸皮说自己儿子是无价之宝了,亲爹只想找个地方把在胸口翻涌的狗血好好吐一吐。 最后在大狗那不知道怎么形容(居然好像有点儿求表扬的意思)的注视下,罗沉舟露出一个比哭还丑的笑,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无语地咬着后牙槽硬是憋出了一个“值”字。 就这一个字,不能再多了。 俩雕像似的相对无言的男人身边大约五米之外,是倾盆暴雨,伴随着一声声巨雷轰鸣,雨连成了一片雨幕,就像上帝踢翻了洗脚盆,四周能见度很低,寒风依旧吹着,暴雨却始终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凯撒将那只终于要烧到尽头的烟草扔到脚下踩灭,然后看了看手中已经撑开的雨伞,想了想后冲站在他一肩之外的黑发年轻人招招手:“一起走吧,我送你到宿舍楼下。” 说完,也不等对方客气地、象征性地谢绝一下,立刻伸出大手不容拒绝地扣住对方冰凉的手腕往自己这边拖——柔软的皮质手套抓在手腕上的特殊触感让罗沉舟微微一怔,随即,他敏锐地感觉到男人手心的温度通过那层并不薄的皮质传递到他的皮肤。 顺着手腕上的血脉,那股暖流毫无阻拦地流向心脏。 仗着自己比黑发年轻人高半个头,凯撒微微弯下腰非常顺手地一把搂住罗沉舟的腰,另一只手举着伞,商量都不带商量一下几乎是抱着罗沉舟把人给拖进了暴雨之中。 罗沉舟:“……” 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当年凯撒第一次夹着他用荡绳从怒风号飞到罗维朋夫人号上的情景。 “看脚下。”凯撒无语地的声音在他脑袋边响起,“……你踩的水都快溅到我下巴上了。” 罗沉舟:“……乱讲,哪能溅那么高。” 凯撒:“我说能就能,哪来那么多意见,有本事自己走回去。” ……妈蛋,把老子从教学楼屋檐底下拖出来的那个人是谁?被你吃了么! 知道什么叫善始善终么? 凯撒:“埃?” 罗沉舟:“哈?” 凯撒沉吟片刻后,用淡淡的语气问:“你听过一个传说么?” “……什么?” “在惊蛰的第一场春雨里共用一个雨具的话,就要一辈子和撑伞那个人在一起了。” “……” 暴雨落在地面发出好听的悦耳声响,高低起伏,规律却并不单调,风吹着校园道路两旁高高的树,被雨水打湿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罗沉舟听到男人低声嗤笑起来,那声音很好听,沉沉的就好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笑,闭上眼仿佛能想象到他喉结微微震动的样子—— “吓唬你的,大垃圾。” “……” “看脚下的路,你要踩坑里了——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干,你他娘的——” 啪地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原本抓在男人手中的黑伞落在满是积水的道路上,被风吹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最后终于在大约十几米开外的道路边停了下来。 暴雨中,再也没有了遮拦的俩人被雨水迅速淋湿,凯撒高大的身形挡住去了一些被风吹过来的雨水,所以当罗沉舟满脸无奈地抬头去看男人的时候轻而易举地就观察到对方果然比锅底还黑的英俊狗脸。 “……不能怪我啊,宅男都是经不起调戏的。”抹了把顺着下巴滴落的雨水,黑发年轻人非常站不住脚跟地说。 凯撒黑着脸将纯情宅男从到他膝盖深的泥潭中拎出来。 纯情宅男踉跄了下。 凯撒的脸更黑了。 脱下已经湿透此时此刻已经变得碍手碍脚的风衣,劈头盖脸地扔进笑得满脸无辜看着自己的黑发年轻人怀里,男人无语地捞起衬衫袖子背过身,然后罗沉舟非常配合地单腿跳了俩下,吧唧一下趴在男人背上。 再他妈有力气也经不起一成年男的来这么一下。 凯撒被撞得踉跄了一下,恨不得转头把这货塞进旁边的泥坑里,满腔怒火正欲发作,透过薄薄的西服衬衫,他感觉到背部贴上了一个带着浅浅温度的玩意儿。 然后俩条湿乎乎的手臂不客气地从后面缠上了他的脖子。 深感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男人在心中不知道第几次无奈叹气,双手驾着身后趴在背上的年轻人的腿窝,轻而易举地站了起来,雨水顺着他的脸颊留下,从下巴滴落进衬衫的领口中—— 暴雨的校园道路上人烟所剩无几,为数不多的几个也是低着头撑着伞来去匆匆,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此时此刻,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背着另一个也算不上是轻巧的年轻人在暴雨中不急不慢地走着,每一步都沉沉稳稳,定制的高级皮鞋踩在积水中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他微微弓着身,沉默地走向停车场的方向—— 当身后背上的那个人呼吸的时候,带着微微温度的湿热气息喷洒在他的颈脖上,于是那一小片皮肤在冰凉的雨水冲刷中忽然变得异常地具有存在感。 “……啊,内裤好像也湿了啊,凯撒。” “闭嘴。” “……” “叫我教授。” 第114章 番外六 罗沉舟同志很是享受地趴在凯撒教授背上面蹭了一会儿,但是当男人背着他直接绕过了操场走上通往学校教职员工停车场的小路时,哪怕他再蠢也发现了哪里好像不对,就着手挂在对方脖子上的动作,黑发年轻人非常顺手地伸出手啪啪两下拍了拍男人结实的胸膛—— 胸前衬衫因为被雨淋湿,被拍击的时候发出的声音显得异常响亮。 “……” 操。 凯撒额角青筋突突地跳了跳,想着这好歹是自己第一天上岗不能暴露凶残本性吓坏学生造成不好的影响,于是用上了十二分的耐心才忍着没把背上这货扔到地上的水坑里去。雨水哗哗地冲刷着男人的面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异常不舒服,男人深呼吸一口气,开口说话时,终于将那极其想把黑发年轻人暴揍一顿的暴躁压抑下去,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又怎么了?” 再敢跟老子讨论你的内裤,老子就找个下水井掀开盖子把你塞进去。 “你迷路了?”趴在男人背上的罗沉舟好奇地问。 这个问题将凯撒大人问得先是一愣,三秒后,男人不可一世地喷了喷鼻息,极其不满地挑挑眉:“是我中文没学好还是你不会说中文?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迷路?我会迷路?” 这尼玛。 罗沉舟蛋碎了:“……哪来的自信?” “打从生下来开始,老子的直觉就是最好的指南针,迷路从来没有在我的字典里存在过。”凯撒背着罗沉舟淡定地走上了鹅卵石小路,五十米开外就是通往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罗沉舟趴在男人的背上听着他胡扯,话到嘴边终于不好意思地咽回肚子里,他本来想告诉大狗,学生宿舍在操场的另一头,和停车场的地理位置相比较的话,大概相当于地球的南极和北极。 看着不远处那挂在黑洞洞的停车场入口上方大大的“P”字符号标志,罗沉舟同志整个人都不好了。 此时此刻,想起上辈子杀人不眨眼的船长大人这辈子好像还是黑社会出生,唯恐成明天“校园分尸案”之类主题的报纸头条主角的他终于收敛起了飞扬的心,还把自己的爪子从凯撒胸前收了回来,他拍了拍凯撒宽阔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说:“其实吧,您今天刚开报道肯定也不太知道,学生宿舍大楼都在操场的另一边呢……” 凯撒:“谁说我不知道?” ……好一个,理直气壮的,反问。 罗沉舟的蛋这次不仅碎了还被打成了糊。 “知道你还……” “我要回家,新买的公寓离这里很远,不开车回去我走回去?” “……说好的‘送你回宿舍’呢?” “我这幅样子怎么出现在别人面前?” 男人托着身后黑发年轻人的屁股往上推了推,将他更稳地固定在自己的背上,此时,俩人已经缓缓地走进了犹如黑洞一般的地下停车场,已经过了下午的放学时间,除了那些有晚课的教授,所有的教师们几乎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停车场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声响,周围很暗,只有墙壁上亮着结了无数蜘蛛网在其周围的古老电灯泡作为唯一的光源,而凯撒的声音,便成了除却他走路时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的声音之外,唯一的声响—— “拜你所托,我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 “果然你的内裤也湿了么。” “请问这是重点吗?” “……不是。” 凯撒抿了抿唇,为了保持尚存一丝的理智不要就地杀人灭口,干脆闭上了嘴懒得搭理罗沉舟。当两人走进一辆停靠在拐角处十分熟悉的黑色轿车时,男人低声叮嘱着身后的人抓紧自己的脖子,身后的人立刻照做—— “也不用搂那么紧,”差点儿被勒死的男人无奈道,“我不会让你摔到地上去的。” “尽管你已经很多次想这么做了?” “你怎么知道?”语气略微惊愕。 “猜的。”就你那点死狗尿性。 凯撒嗤笑,一只手托着罗沉舟的屁股,另一只手腾空伸进裤口袋里艰难地掏出了车钥匙摁了下,车灯无声地闪了下,男人将钥匙塞回口袋,打开副驾驶车门,一个转身耍杂技似的,罗沉舟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就稳稳当当地被塞进了凯撒座驾的副驾驶座上。 在他身边,驾驶座的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弯腰坐进来,呯地一声,车身微微震动,车门被关上。 原本隐约还能听见的暴雨声音彻底被隔绝在了车身之外。 车内,两成年男人大眼瞪小眼。 一分钟后,凯撒放弃跟眼前的小孩浪费时间,他面无表情地启动了车,然后在罗沉舟的瞪视中手脚麻利地将车子倒出这个高难度的拐角位,当男人一脚油门利利索索地冲上斜坡离开停车场重新回到校园的道路上时,罗沉舟忍,路过操场时,罗沉舟再忍,当车子拐过操场,车屁股对准学生宿舍,车头向着出口的方向奔驰而去时,罗沉舟终于也忍不下去了—— “凯……呃,教授,我能不能问问咱这是要去哪的干活?” “能,问。” “咱这是要去哪?” “我的公寓。” 好么。 你的公寓。 这又是什么神展开? 老子还想循序渐进下,搞搞小清新,玩玩师生恋——你看,刚才你背着我(暴)雨中漫步那段不就做得挺好的么? 这会儿感情您还迫不及待起来了?……这么快就要直奔主题? 不行,隔了五百年,咱们不能那么随便啊。这么一琢磨,罗沉舟决定象征性地矜持一下,他盯着车窗上有规律摆动的雨刷,偷瞟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只见其随手打左方向盘,一个摆尾,轿车无声地驶出校园大门,罗沉舟顿了顿,这才非常言不由衷地说:“其实吧,教授,我回宿舍就行了。” ……来吧大狗快说“不行”。 果然,像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坚决,男人面无表情地踩了脚油门,车速表立刻跳了跳,干干脆脆的拒绝:“不行。” 好评。 罗沉舟眨眨眼继续虚伪:“哦,为什么啊?” 凯撒琥珀色的瞳眸直视前方,余光都没给黑发年轻人一个,他动了动唇角,音调无起伏地说:“学生宿舍早上九点以后直到傍晚七点不供应热水,你怎么换洗衣服?” 哟,很体贴嘛,这你都知道。罗沉舟表面装着一副“哎呀被你说中了”的遗憾模样,正叹息自己简直就是新一代奥斯卡影帝准备把戏演好演全,男人下一句就来了—— “而且我说过,我浑身湿透了,这么狼狈怎么见人?” 罗沉舟:“……” 所以这才是重点。 就像罗沉舟还是麦加尔的时候,曾经非常天真地问过他的船长大大—— “大狗,你明明擅长用火枪,为什么还要在马靴旁边放匕首?” “因为帅。” 恩,就是这样。 “——先去我那,我可以先借我的衣服给你,”不知道此时坐在身边的这位已经天马行空进行跨越时空的吐槽,男人边开车边说,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头瞥了罗沉舟一眼,那目光就像扫描仪似的让立刻察觉到他目光的黑发年轻人不知觉地挺直腰杆,耳边似乎响起了男人似有似无的嗤笑,“不过我的衣服你穿可能会比较大,将就下吧。” 知道啊。 五百年前,你的衣柜老子不知道御驾亲征多少次了。 罗沉舟去偷瞟大狗的唇角的时候,发现那微微上勾的弧线很好看——要不是驾驶中请勿与驾驶员乱来,他可能这就直接上了—— 循序渐进个屁。 亲个嘴儿,什么都有了。 …… 暴雨未停,在黑发年轻人的意淫中,低调的黑色轿车行驶进某个高档住宅小区。 电梯房,每栋楼的底层都留出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室,家家户户都划分了详细的停车位,整整齐齐的,罗沉舟想起自家小区那横七竖八以各种姿势见缝插针抢得恨不得起飞的车位,忽然感叹起人与人的不同来。 凯撒周围的东西永远都是井然有序的存在,因为男人喜欢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而罗沉舟自己呢,乱七八糟,走一步算一步,在遇见大狗之前,甚至是个得过且过烂泥巴扶不上墙的耸货性格。 老三董明说过,人贱自有天收。 “……” 身边的车门被从外侧拉开,车门外,高大的男人投下的阴影几乎笼罩住了整个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黑发年轻人,后者笑了笑,伸出双手微微侧身,然后站在车门外的那个人顺势弯下腰,就着他张开双臂的姿势,将他抱出了副驾驶座。 俩人的动作顺畅无比,就好像曾经为了这一刻曾经排练过一百次似的。 停车场中,高大英俊的男人打横抱着另一个并不小巧的年轻人,一言不发地走向电梯所在处,他沉稳的步子踩在地上,皮鞋摩擦地面在空荡的停车场里发出单调的回声。 罗沉舟翘着肿得老高的脚像个树懒似的挂在凯撒脖子上,毛茸茸湿漉漉的脑袋整个儿埋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 他的面颊隔着一层薄薄的、已经湿透了的男士衬衫,感觉到从彼此的皮肤传递的温度。 而那位于男人的胸腔中,鲜活的、曾经在梦中无数次出现的熟悉心跳声显得如此立体而生动。 啶地一声,电梯门在两人打开。 “脚收起来,不然怎么进电梯?举那么高好看?走路不看路一脚踩泥坑里扭着了特别光荣是吧?” “恩。” “你还敢‘恩’?” “……” “……笑什么笑?” 低头看着埋在自己胸膛中乐得像个傻逼似的黑发年轻人,凯撒莫名其妙。 其实没什么好乐的。 只是罗沉舟忽然觉得,董明那个毒蛇男偶尔还是有对的时候——他这个已经贱出动感贱出节奏的不明生物终于找到了他头顶的那片青天。 …… “教授?” “什么?” “凑近了一看,这狗头项链和你长得挺像的啊。” “放屁。” “真的。” “滚。” 第115章 番外七 罗沉舟笑了笑,对于男人一边叫他滚一边还把他抱得更紧了点的行为露出了个大尾巴狼的表情。 “小孩,你脸上的表情让我特别想把你扔到地上去。” “胡扯,我很确定此时此刻的我是面无表情的。” “俩个字‘呵呵’送你,不能再多。” 对应着楼层数的电梯红灯一层一层一往上跳,站在电梯里两人陷入沉默气氛居然也没觉得尴尬。凯撒想了想,思及自己俩手都得扛着这熊孩子似乎腾不出第三只手去掏钥匙开门,掀掀嘴角正准备让这个不靠谱的熊孩子帮忙从自己的口袋里掏钥匙,话到嘴边男人忽然顿了顿,转念一想,自己好好的上班第一天走的时候一个人,回来的时候怀里居然又多了一个,这种进步……未免过于跳跃? 这是做的什么孽呢? 入乡随俗,虽然自己的国家不兴这一套,但是从小就开始研究中国文化的凯撒大人为了做好为人师表的典范,好心好意邀请自己的学生跟自己共用雨具——然后,事情怎么就神展开成了两个人都被浇成落汤鸡从头发湿到内裤然后双双把家还这个地步了呢——最可怕的是,当凯撒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扛着罗沉舟站在了自己新买的公寓的大门口。 面前是就连他自己都不敢说是熟悉的防盗大门。 凯撒清清楚楚地记得,今天早上他关上这扇门的时候,站在这儿的,只有他一个人。 头疼。 这辈子最怕麻烦的男人无声地皱皱眉。 完全不知道此时男人究竟有多纠结地罗沉舟眨眨眼,伸出手非常不客气地拍了拍男人的肩:“钥匙呢?” 凯撒:“……” 罗沉舟:“这到底是不是你家啊?” 凯撒:“不是我家是你家?” 罗沉舟:“你有本事回家你有本事开门啊!” 对于翘着腿很嚣张地挂在自己身上说话还理直气壮完全不见当代大学生应有的羞涩的黑发年轻人,活了三十来年包括爹妈在内从来没人敢对自己大小声的凯撒深深地感觉到了刺激,咽下哽在胸口的那股气,男人深刻地觉得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这家伙几百万没还—— “我老举着脚有点累埃,教授——钥匙,开门。” “……” 恩,几百万都是轻的,搞不好其实是欠了他一条人命也说不定。 凯撒面瘫着脸,恨不得打开走廊的窗户就着窗外的狂风暴雨一个手滑把怀里扛着的人从三十几楼扔下去——而当他低下头一不小心对视上那双湿漉漉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黑色瞳眸时,他大爷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心软了,抿抿唇角,男人面部肌肉极其僵硬地移开了视线,再开口说话时,因为矛盾的内心语气变得极度恶劣:“钥匙在我口袋里,我抱着你怎么拿?” “裤子口袋?” “恩。” “早说啊,你不说我怎么想到这个?” 似乎早就习惯男人的黑脸,罗沉舟完全不受他情绪影响地一边嘟囔一边将湿漉漉的手从男人脖子上挪开了,然后黑发年轻人假装自然其实非常多余地顺着对方曲线美好手感绝佳的腰际线,像是蜗牛似的一路摸下去——期间因为这个动作,他整张脸都隔着薄薄的衬衫蹭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鼻尖呼出的热气就像是煮沸了的水蒸气似的,灼热得几乎要让人起飞。 凯撒:“……” “左边?”罗沉舟低着头将手伸进凯撒的西装裤口袋中,看上去真的非常认真地在……隔着裤子将男人的大腿胡乱摸了一通,摸完左边爽够了,手抽出来嘴上也没闲着,“还是右边?” 狗爪子伸进右边按照原本的节奏又是一顿乱蹭。 凯撒觉得自己简直是遇见了魔障——在海上做生意那么多年,黑道的白道的脾气软的脾气硬的什么样的奸商暴发户他没见过,风雨来雨里去还真没谁能把他放倒……然而今天,他这辈子难得正经一次想做回好人,就不幸遇见了个以蹬鼻子上脸为最突出特长的无耻之徒。 “埃,你倒是说话啊?”罗沉舟摸完了不算还要抱怨,“我手都酸了……恩,凯撒,咱俩也不好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在这走廊上搂搂抱抱吧,让你邻居看见了影响多不好?” 谁他妈和你搂搂抱抱了! 凯撒也懒得去管怀里扛着这货到底怎么称呼自己的了,咬着后牙槽:“后面口袋。” 罗沉舟一乐,举着爪子欢快地摸上了想念已久的狗臀。 最后感觉到扛着自己的男人整个儿都僵硬得快成了一雕像,这才玩儿够了似的用俩跟手指从他的口袋里轻而易举地捏出一把钥匙。 这个时候,凯撒已经非常尴尬地发现自己下面已经有了反应。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他凯撒什么没见过没用过,活了三十来岁忽然被一个大学生随便摸了俩把就硬了,此时此刻的男人简直郁闷得眼能滴出血来——耳边是怀里的人伸着手去开门钥匙拧动的声音,当俩人面前的门应声打开,凯撒黑着脸用脚勾开大门,扛着罗沉舟走进玄关,然后转了个身,对准门口,将罗沉舟摆成一个正确的姿势。 罗沉舟:“?” 这是要把老子从你家大门口扔出去的节奏? ……不能吧,一路把我从学校扛回家就为了享受把我扔出你家大门的快感? 虽然这么变态的行为似乎也挺符合你的风格的。 凯撒嘴角抽动了下,命令:“瞪着我等死?关门。” “……” 早说啊,关个门搞那么大排场是想作死啊。知道自己不会被扔出去的罗沉舟一边腹诽一边非常听话地伸手用力带上门。 凯撒的公寓里冷冰冰的,大概是因为刚搬进来还缺少人气的缘故,虽然整个公寓从装修到家具都是一丝不苟的高级货,却因为清一色崭新的感觉让人感觉不到太多归属感,被原样摆到沙发上的罗沉舟拍了拍屁股底下的真皮,然后低头发现他裤腿上的泥全部糊到了干净的地毯上。 而将他抱进来的男人很显然也注意到了,然而他却只是看了一眼,洁癖却没有发作只是非常隐忍地皱皱眉,然后转身走进了浴室里。 大约一分钟之后,浴室里传来了放水的声音。 与缩在沙发上东张西望的黑发年轻人不同,此时此刻,男人抱臂靠在浴室冰凉的墙上,琥珀色的瞳眸盯着哗哗流入浴缸迅速蒸腾出白色水汽的热水出了神,几分钟后,犹如雕像般一动不动的男人终于掀了掀眼皮有了反应,脱掉手套,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探进浴缸里试了试水温,在发现温度满意之后,他收回手蹲在浴缸边再次陷入了无尽的思考。 然后男人地慢吞吞掏出手机,准备找个人为他传道授业解惑。 恩,换句话说,就是找个人开心一下发泄一下内心的不开心。 那个倒霉的人,当然就是—— “喂,大垃圾。” “……混蛋老大,你他妈在哪?”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暴躁。 “刚下课,现在在家,你人在哪?” “你在你家哪里?” “浴室。” “哦,那我就在你头顶,”雷克听起来有些得意,“老子在拉SHI呢!” 凯撒冷笑:“我看你是想SHI。” 电话那边噎了下,然后发现还是有点儿桑不起,清了清嗓子老老实实地说:“我在泡澡啊……老大,什么风能把您吹得主动跟我汇报行踪?” 凯撒顿了顿,艰难地组织了下语言,奈何一想到浴室外面客厅里面沙发上边的黑发年轻人,头疼,屁都说不出来。 “喂?老大?” “雷克。” “啥?” “我怎么觉得我哪里坏了呢?” “您才发现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欣慰,“在你花七千万买了那个地摊货的狗脑袋挂坠还把它挂脖子上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要我说啊,您肯定就是——喂?——喂?!——老大你还在吗——” 凯撒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他站起来关上哗哗往浴缸里注水的笼头,将手机随手扔到洗手台上,然后长手一伸,把架子上整整齐齐挂着的崭新的雪白浴巾拽了下来拎在手里。 一脚踹开浴室的门,三俩步走到客厅,还没等沙发上的黑发年轻人转过头跟自己说什么,劈头盖脸地,男人将手中的浴巾扔到了他脸上:“去洗澡。” “……”罗沉舟将脸上还有消毒水味儿的浴巾拽下来,“那个……” “房子就这么大,”男人挑起眉,十分之冷酷炫地阴沉着俊脸,“爬你也给我自己爬过去,十分钟之内,不然我就把你扒光了扔到走廊去。” 罗沉舟无语凝噎了,他隐约想起,五百年前他假装脚瘸的时候,似乎也有这么一个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货,要求他从船舱这头爬到船舱那头。 “快点,”当年那个赤裸着上半身,腰间还挂着火枪的男人和此时此刻赤着脚,打开衬衫前几颗纽扣敞开露出麦色胸膛站在他面前皱着眉的人重合在了一起,“水要凉了,磨叽什么。” “你衣服也脱了吧,”罗沉舟从沙发上爬起来,单脚像个丹顶鹤似的站稳,“会感冒。” “要你管。” 男人语气恶劣,却在罗沉舟单脚跳出第一步之后,眉峰紧皱,不自觉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第116章 番外八 与其说是罗沉舟自己爬到浴室里的,还不如说其实是凯撒在后面教奶娃娃学走路似的将他一路夹进浴室,当俩人一同挤进凯撒公寓的浴室里时,本来就不算宽敞的单身公寓配套浴室就显得更加狭窄了——这怪不得人家建筑师,就算让人家想破了脑袋他可能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起的房子的浴室里要同时挤进两个身材都偏高大的成年男性。 在被凯撒一路半推进浴室的过程中,罗沉舟的手肘狠狠地撞在了门框上。 罗沉舟抱着无辜中枪的手肘痛得恨不得飞起来,然而他身后的那位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所做的孽,只是理直气壮地为黑发年轻人忽然停下来而感到不满,伸出大手戳了戳他的腰,男人态度十分恶劣地说:“磨蹭什么?” “……老子撞着手了!” “你怎么那么蠢,走个路也能撞着门,”凯撒用嫌弃的语气说,“还有,在老子面前你他娘的算什么老子?” “……哦,那这位先生,敢问怎么称呼?” 男人想了想,随即勾起唇角,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我年纪够当你老爸了,小孩。” ……放屁,少污蔑我家老头了,人十岁的时候还是个根正红苗的五年级小学生唱少先队歌的红领巾呢我呸,你上辈子一定是沙皮狗吧大狗同志,不然脸皮能那么厚?抽了抽嘴角,罗沉舟简直要为男人的无耻拜倒。 同时,凯撒的极其不要脸和蛮横让罗沉舟意识到,哪怕过了五百年封建社会已经灭亡得渣渣都不剩,在凯撒面前,民主自由依旧是不存在的,反抗是无效的——老大对的就是对的,老大错的还是对的。 默默地咽下哽在喉的那口鲜血,他算是明白了,无论再活几万年,凯撒永远都还是那个不会照顾人的大爷——想当年罗沉舟在怒风号上躺枪受伤无数,曾经指望船长大大给他脖子上缠个绷带却比登天还难,因为这家伙能满脸认真一边答应“绝对轻轻的来”一边十分真诚地用能把人脖子拧下来的力气用绷带往他脖子上勒。 凯撒粗手粗脚地将罗沉舟架进浴室,俩人一块儿实在是有点拥挤,男人皱皱眉十分不喜欢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甚至开始埋怨起当初怎么就买了这么一面积窄小的单身公寓。 “……” 也不对啊,我一个人住要那么大地方干嘛? 男人抓抓亚麻色的头发,纠结了,瞥了眼镜子里头发变得有些乱满脸忧郁的那个英俊男人,凯撒大人简直不敢相信这辈子还能有这个荣幸能从自己的脸上看到这种电视剧男主角才有的愚蠢表情—— 顺手将罗沉舟放在马桶上,男人走进镜子跟前开始认真地打量自己。 剩下的被顺手摆在马桶上的罗沉舟简直要疯了—— 忽然扑到镜子前面一个劲儿地照自己着迷地捧着脸翻过来倒过去看个老半天是要闹哪样啊亲——大狗,船长,老大,教授——您穿越了五百年他妈的是为了来和我再续前缘我应该没理解错吧?……现在您这俨然一副准备爱上自己的节奏是要神展开吗? “那个……” “什么?” “我准备洗澡了啊。” “给你放好水了,”男人顿了顿,终于将自己的目光从镜子上收回,他转过头看了看坐在马桶上无语地望着自己的罗沉舟,皱皱眉,“你坐马桶上干什么?” “……”是你把我摆上来的好吗!! “要洗就快洗,你用完浴室我还要用。” 无视了黑发年轻人几乎要窜出火花的招子,男人不耐烦扯了扯衬衫,将湿透了贴在身上的衬衫脱下来,价值不菲的名牌就这样想是扔垃圾似的被他随手扔到洗手台旁边装脏衣服的篮子里,当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转过身,却发现坐在马桶上那位此时正两眼放光地盯着他的上半身看—— 男人毫无一丝多余赘肉的胸膛宽阔,肌肉紧绷结实,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在浴室大理石的光芒反射下凭添了更多的性感。凯撒浴室里装着昏黄的装饰灯光,当男人转过身来时,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在橙黄的灯光映衬下显得更加有神。 能在浴室里随便转个身也搞得像是男神从奥利匹克山脉下凡似的,放眼天下,也只要凯撒大大能做到了。 罗沉舟觉得眼睛都快闪瞎了。 “看什么看?”凯撒靠在洗手台边,微微偏头看着罗沉舟。 半张脸隐藏在灯光没办法照耀的阴暗之中,男人的侧脸线条完美得就好像是摆在博物馆里的石膏像,当他说话的时候,唇角微动,下颚微微抬起成一个冷漠的曲线,那副冷艳高贵的模样不得不说相当之养眼。 “洗澡要脱衣服啊。” “那就脱啊,”凯撒挑挑眉,莫名其妙道,“还要我伺候你?别得寸进尺啊小孩。” “……” 罗沉舟被他搞得蛋都碎了。 哪怕上辈子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亲也亲过了该干的一样也没落下,但是他用脚趾头也能猜到,眼前这货在地府里走了几趟之后,曾经他俩之间那些个风流帐如今大概也不会认账了…… 尽管此时此刻的男人正抱着手臂靠在洗手台上一副要将他沐浴更衣围观到底的节奏。 好歹理论上咱们这算是第一次见面,您是教授,我是学生,见面第一天就站在浴缸旁边等着学生光腚,这合适吗教授? “您确定就在这看着我洗?” “我怕你淹死在浴缸里。” “……不劳操心啊,我会游泳。” “一个瘸子游什么游?”凯撒很是不屑地嗤了声从洗手台旁边站直了身,他斜睨罗沉舟一眼,忽然眼神一顿,在察觉到黑发年轻人因为自己的动作立刻紧绷起来闪闪发亮盯着自己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好兴致,凯撒忽然就起了戏谑之心,他勾勾唇角,俯下身,男人高大的身影立刻将马桶上的人整个儿笼罩了起来—— “……” 罗沉舟瞪着眼,看着那张英俊的狗脸从天而降然而不断向自己逼近逼近逼近逼近逼近…… 当凯撒的腰几乎弯成了七十度,他的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撑着马桶边缘,这时候,凯撒挺立的鼻尖几乎已经碰到了罗沉舟的鼻尖。 罗沉舟非常不好地发现,此时此刻他呼吸的空气里几乎满满都是男人那熟悉而又令人怀念的烟草气息。 就在这时! 男人抬起了手! 然后…… 随手拽过罗沉舟脑袋顶上架子上放着的干净浴巾。 男人笑得天真无邪,粗糙的大手揉了揉仰头看着自己的年轻人的脑袋,将他湿润的头发揉得更加凌乱这才收回手,“快洗,”英俊的狗脸全天然无公害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是你想太多”,他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一会我把干净的衣服拿来。” 男人指尖摩挲头发的温度似乎还没有完全散去,没等罗沉舟回复他一个标点符号,他却正儿八经地将手中的浴巾批在肩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浴室——还很顺手贴心地带上了浴室的门。 盯着那扇已经关拢的浴室门,罗沉舟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然后开始深深地后悔刚才怎么就没遵循生物本能把这个衣冠禽兽的狗脑袋摁进马桶里顺着下水管道冲下去… …… 凯撒关上门之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似乎在想什么东西,但是在回过神来之后又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其实什么都没在想。抿抿唇,将肩上的浴巾随手扯下来扔到脚边,赤着脚踩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男人漫无目的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 窗外还在下雨,天气阴沉沉的就好像夜幕已经降临。 巨大的雨滴拍打在落地窗上,顺着透明晶莹的玻璃汇成一股股小小的水流,窗外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街道上暴雨中行驶的汽车的车灯闪烁,对面的楼房里也零星地亮起了温暖的光亮。凯撒靠在落地窗边出神地看着窗外,耳边是隐隐约约从浴室传来的水声。 三十几年以来一直独居的男人挠挠下巴,忽然觉得房子里如果多一个人的话,好像也不是想象得那样麻烦。 恩,老子这是发春了吗? 男人陷入了不得了的沉思。 第117章 番外九 男人面瘫着脸,一动也不动地靠在窗边,认认真真地思考着自己这到底是忽然开始了什么新的技能天赋,还是因为时差外加水土不服搞得脑子不好用了——大概用了三十秒钟,认为自己依然聪明绝顶的男人淡定地选择了第一个选项。 三十二年过去了,在这个即将被春风拂过的黄土地上,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凯撒终于开启了新的大门。 而此时此刻正泡在浴缸里纠结浴缸旁边那一排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瓶瓶罐罐到底哪个能用来洗内裤的罗沉舟同志并不知道,他的凯撒大人终于开启了命名为“EQ”的技能树,打怪升级的曲折人生道路上,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喜大普奔。 男人啧了声,换了个沉思的姿势,下意识地掏了掏口袋,掏了个空微微一愣之后才想起最后一支烟已经在教学楼门口抽掉了,脸上看不出太多多余的情绪,凯撒离开了落地窗边,准备到卧室里再拿拿一包新的烟草,这时,原本安静得知听得见雨水低落声的客厅里忽然响起了一阵语音奇怪的中文对话—— 【老板,麻烦您,鱼丸粗面。】 【木有粗面。】 【是吗?来碗鱼丸河粉吧。】 【木有鱼丸。】 【是吗?那牛肚粗面吧。】 【木有粗面。】 【那要鱼丸油面吧。】 【木有鱼丸。】 【啊,怎么什么都没有啊?那要墨鱼丸粗面吧。】 【木有粗面。】 【又——卖完了?麻烦您,来碗鱼丸米线。】 【木有鱼丸。】 【……麦兜啊,他们的鱼丸跟粗面卖光了,就是所有跟鱼丸和粗面的配搭都没了。】【哦~~!没有内些搭配了啊……那,老板,麻烦您,只要鱼丸。】【木有鱼丸。】 【那粗面呢?】 【木有粗面。】 凯撒:“……” 凯撒大人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多闲得蛋疼才会像这样默默地站在沙发边把这段对话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听完,听到最后,他深深地有一种自己被耍了的沧桑感——但是,他的智商不允许他对一段手机铃声发火。 大手一伸,用俩根手指万般嫌弃地将罗沉舟换下来的湿漉漉的衣物从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捏起来,然后在对方换下来的牛仔裤口袋里,男人找到了震动得嗡嗡作响的始作俑者,此时此刻,那一段幼稚的、拖长了音调贱兮兮的对话再次重复到了“墨鱼丸粗面”的那一段上。 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震动个不停的牛仔裤口袋看了一会儿。 然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直接将裤衩扔给浴室里面浴缸里面扑腾的黑发年轻人,明知道自己这是在侵犯他人隐私,却还是忍不住伸手去将那个手机掏了出来——在看到手机的一瞬间凯撒大人微微一顿,而后略觉得有趣地勾了勾唇角,在这个智能机泛滥的年代,居然还有人穿着名牌裤衩兜里揣着的是诺基亚黑白屏。 屏幕闪烁个不停,来电显示:陆佳佳。 看上去像是个姑娘的名字。 这时候,因为磨蹭得太久没有人接听,手机挂断了,手机屏幕再次暗了下来。凯撒挑了挑眉,蹲在地毯上,盯着大手中安安静静躺着的落伍黑白屏手机,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相比起这淡定得如同外星人一般的凯撒大人,此时此刻罗沉舟的各位舍友们已经开始为“天都黑了舍友你为何迟迟未归,眼见舍友都要被饿成狗少年你于心何忍”的论题鸡飞狗跳—— 老大:“我要饿死了,我已经看见了天堂,老二,以后我的墓志铭就这么写:打死那个答应舍友带粮食结果过了饭点还迟迟未归的无良少年。” 老三董明:“那么饿自己下楼买啊?” 老二陆佳佳:“上了宿舍楼进了宿舍门,不到明天上课时间哪有出这个门的道理?结界的大门已经关上了,我们不能强行打开它破坏平衡。” 老三董明:“懒就懒,换了个看起高端的中二说法还不是掩饰不了那扑面而来的‘懒’的气息。” 老大:“……小的们,我们的老幺肯定被绑架了,他一定是被绑架了。” 老二陆佳佳:“老大,我要被你蠢哭了——我要是绑匪,一掏他口袋看见诺基亚黑白屏,立马从哪绑架来的把他原样摆回哪儿,绑架他都浪费油钱。” 老三董明:“埃?他那个裤衩不是名牌么。” 老二陆佳佳:“举例说明,题目,满学校的姑娘背的都是LV,问题来了,有几个是真的?” 老大:“……噢也对?不过万一人家绑匪以为那个黑白屏是Vertu呢?埃对,就那个十几万一部的诺基亚黑白屏。” 老三董明:“……当年罗沉舟同志是想这么哄骗我们来着,但是好像除了老大你自己之外,我们所有人都坚定地认为那就是‘只要198买话费就送’的诺基亚黑白屏。” 老大:“……” “所以我更倾向于他自己走路不看路掉坑里去了,”陆佳佳冷静地说。 “再打一次。”董明指了指陆佳佳手中的手机。 于是陆佳佳在众舍友期盼的目光下,再一次摁下了通话按键—— 这一次,电话接通了。 电话那头的人很没礼貌的喂了声就不再说话,声音低沉略沙哑,听上去懒洋洋的有些漫不经心,却十分有磁性——绝对不是罗沉舟那种二逼少年欢乐多的嘎嘎嗓音。 宿舍三人瞬间默了,非常脑回路拙计地对视一眼。 “我靠,这绑匪声音够性感的啊。”老大摸摸鼻梁低声叹息。 滚去一边撸。陆佳佳斜睨没出息的老大一眼指了指床让他赶紧闪,然后转过身,清了清嗓子,吐出了一个十分没有创意的词组:“您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真诚地惊讶着:“你男的?” 陆佳佳:“……” 老大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摁住陆佳佳抓起手机就要往窗户外面砸的手,董明抱着膝盖蹲在一旁森森地叹息着这位掌握罗沉舟手机的男人的高段位,这年头,俩句话加起来四个字就能戳中陆佳佳G点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顺手从抱着扭打滚成一团的老大和陆佳佳不知道哪位的手里接过手机,董明喂了声,说明:“您好,我们是罗沉舟的舍友和同学。请问这位先生,您需要多少赎金才肯释放我们的舍友呢?月末了,全宿舍的生活费加起来大概不会超过六百块,如果这数额已经超出了您可接受的范围,那就……不要大意地撕票吧。”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沉地笑,那笑声浑沉有力,听上去就像是从喉咙发出的震动一般。 “我绑架他?卖了也值不回油费。” “……您说得是。” 董明一边应着,着实松了一口气,抬脚踹了老大的肥屁股一脚,扭打的俩人终于停了下来,陆佳佳气喘吁吁地爬过来,一把从董明手中抢过手机摁在自己的耳朵边:“您好,请问罗沉舟现在在吗?” “在,”男人的声音里染上一丝笑意,“不过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们转告。” “哦,”陆佳佳面无表情地说,“就说他嗷嗷待哺的室友准备饿死了,问他说好的晚餐呢?” “……那恐怕你们要自己跑一趟了,”语气里听不出半点儿有诚意的遗憾,“看外面雨下这么大,我也懒得下楼,明天一大早我会负责把人完完整整地给你们送回去。” “……您哪位?” “你们新来的海洋气象学教授。” “你……算了,罗沉舟呢?” “在忙着。”男人说着声音变得有些远,可以猜到他似乎拿开了手机,然后喊了声罗沉舟的名字,然后隐隐约约地陆佳佳听到了罗沉舟问了句干嘛,虽然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似乎还带着水声—— 陆佳佳好奇心来了:“他在哪?” “浴室。” “在浴室干嘛?” “还能干嘛?”新鲜出炉的海洋气象学教授笑了,“洗澡啊。” 电话挂断了。 从头到尾,陆佳佳都开的免提。 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入宿舍三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如同魔音穿耳一般久久回荡。 罗沉舟的舍友们,默。 良久,老大这才有了动静,抹了把脸上的肥油,仰天长叹:“……信息量太大。” 陆佳佳:“我第一次听到能有人把‘完完整整‘四个字说得令人如此担忧。” 董明:“……告别处男要吃什么庆祝来着?长寿面还是红鸡蛋啊?” …… 放下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的人都不太好的舍友们,镜头转一转,现在对准凯撒大人的单身男子公寓,放下电话后,男人将手机扔开顺手关机,然后到自己的柜子里翻出了一条新的内裤,还有新的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衣柜里的牛仔裤,普通的t恤衫别指望他有,运动衫还是能找到一件的。 将乱七八糟能让黑发年轻人换洗的衣物挂在手上,男人走回浴室门前,耐心地等了三十秒,然后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临走之前特意没锁上的门。 浴室里充满了乳白色的水蒸气,扑面而来的是凯撒熟悉的洗发用品的淡香,大理石的地面被湿气弄得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一踩一个模糊的脚印,莲蓬头正哗哗地往外喷着热水,莲蓬头地下,一个头发像是垂耳兔似的整个儿浸湿耷拉贴在脸上的黑发年轻人,此时此刻正撅着挺翘的屁股,背朝门口,俩只脚放浴缸中,自己坐在浴缸边缘,像个老头子似的弓着腰欢快地洗头。 背部白嫩光滑,不瘦不胖皮肉紧绷刚刚好。 在年轻人洁白的背部,似乎与他学生身份并不太符合的黛色刺青触目惊心地无声绽放—— 尾椎末端,白花花的皮肤上一朵蓝青的蔷薇无声盛开,不同于一般女性的刺青那样柔和妖艳,花瓣精致有棱有角,就好像现在机械表的表盘。 俩根似乎更像是指南针的蛇形指针形被刻意地弯曲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似乎象征或者指向着什么,其中一根最长的从蔷薇花心处一路垂直向下,以六点钟方向的角度直直没入紧实臀部肌肉的缝隙当中,没有人知道它最终指向哪里。 一个巨大的半圆从蔷薇上端开始,就像一轮弯月又像是最锋利的镰刀,完美的半圆弧度顺着蔷薇的弧度一路围绕,最后止于股缝的最上端,小小的挂钩状随意又精致地将这轮半弧和蔷薇结合在一起。 凯撒觉得那似乎除了像是镰刀之外,更像是一个字母。 比如字母C。 象征着什么。 比如,一个名字。 亲手将刺青刺在这洁白画纸上的人的名字。 …… “起来,看看我的杰作……让你看刺青,你在这着迷地盯着自己看个屁啊,大垃圾。” “急个屁。” “快回头看,敢说不好看你就死定了。” “知道了啊,啰嗦,光是你的态度就让人想差评退货——” 在之前拍卖会时候听到的那个熟悉的,隐隐约约如同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对话再一次在男人脑海中响起——就好像有一个什么小人躲在他的脑海里,慢慢吞吞地摇动着手摇式放映机,吱吱呀呀地回放着一部古老又遥远的黑白老电影。 这种几乎有什么就要破土而出,伸出手却够不到的感觉让凯撒无声地皱眉,不语。 …… 当罗沉舟听到开门声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儿真的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 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当罗沉舟转过头来的时候,看见凯撒好整以暇地依靠在意识的门边上,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即使通过层层的水雾,却依旧明亮凌厉。 “给你送衣服来的。”男人靠在门边,象征性地举了举手上的干净衣服示意,在罗沉舟无语的瞪视中,他放下手中衣物转身就要离开。 在男人一脚即将踏出浴室门栏时,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顿了顿,接着,用平淡地语气补充道—— “刺青不错。” 第118章 番外十 罗沉舟盯着被凯撒关上的浴室门看了很久,他忽然意识男人大概确确实实刚刚才国从外来到中国,这缺少人气的公寓大概也才敢买不久——看,作为这个房子的主人,他的大狗甚至不知道其实浴室门的不透明效果并不是他所想象得那样优秀,至少当他自以为悄无声息地在关上门之后站在浴室门口放空了多久,罗沉舟就盯着他倒影在浴室玻璃门上的倒影看了多久。 趴在浴缸边缘,罗沉舟动了动肿的老高的脚踝,然后双手握着,跨擦一声,面无表情地将错位的脚踝搬回了正确的位置。 手法干净利落,还是五百年前的凯撒大人亲自教学的。 其实疼得整个人恨不得把自己一头撞死在浴缸边上,但是一想到从学校开始居然是凯撒大人一路以背抱抗之类的各种姿势把他拖回来的,罗沉舟同志又有觉得,忽然地,这种痛就能和着满脑子的狗血毫不费力地吞进肚子里去了。 摸了把额头上疼出来的虚汗,仰头让花洒喷撒出来的热水再一次浸湿面庞,湿润的雾气蒸腾间,黑发年轻人无声地重重舒出一口浊气—— 这种哪怕是瘸了一只脚也想用单脚跳着冲那个宽阔挺拔的背影飞奔过去然后抓住他霸气侧漏地转过他的身二话不说跳起来抓着他先狂亲一顿的冲动,再忍个俩三次,搞不好会憋死人也说不定。 …… 这当然不能怪罗沉舟。 事实上,在被那个坑爹的日出日落之国分开之前,罗沉舟觉得他和凯撒确确实实已经到了某种微妙的关系——恩,具体地来说,俩人之间的气氛变化从“主仆”变成“不清不楚的主仆”,大概是从那次围观完雷克和人鱼的现场毛片儿,大清早的被迫被全体怒风号成员夹道欢迎加强势围观之后…… 具体的表现就是想亲就亲,随时随地。 这很能说明问题。 最开始的时候,罗沉舟想要亲个嘴儿简直比登天还难……先是不可少的要一点儿气氛的烘托,然后周围还必须没有别人,最后还得看看那一天天气怎么样看船长大大心情好不好,天时地利人和了,大概罗沉舟才有机会搓着手在那张冷艳高贵的狗嘴上面啃一口。 就这么一口,还有时间限制——不知道哪位坑爹万年没人要的货定出来的奇葩规矩是接吻时间和凯撒上一票开工赚了多少金币有关,下不封顶,上最多不能超过俩分钟,而且是多一秒也不行。 “多亲一下能死?” “不亲能死?” “能。” “去啊,窗户在那边,外面就是蔚蓝的大海,作为员工特惠,要我亲自送你一程吗?” “……” 以上,简直丧尽天良。 罗沉舟为此抱怨过很多次,刚开始凯撒似乎还会停下手中的工作听他罗说那么一两句,可惜听多了之后船长大大自动生成了免疫系统,久而久之每次要么就沉默不语,要么最多就送给他俩个字:呵呵。 在那个神奇又神逻辑的早上,在所有船员们误会和祝福的目光中,罗沉舟蛋疼地和他的船长大人走了一次海上红地毯——而自从那以后,罗沉舟惊喜地发现,无论天气是否狂风暴雨,无论周围是否站满了怒风号的船员,也无论凯撒的心情怎么样,更加无论上一票开工究竟赚了鸡毛金币或者压根就是在亏本…… 他和凯撒开始像条没节操的生物一样随时随地滚成一团,哪怕雷克在旁边嚷嚷着要辞职不干。 接吻的理由从“今天天气那么好周围正好又没有人我从你的眼睛看出你今天心情不错而且上一票得了一副正规的油画所以船长你开心么开心就来一发吧”变成了—— “今天是星期一,来,大狗,亲个嘴儿庆祝。” “还有一个小时就是星期二了,可喜可贺,船长,为了度过这难得又难忘的时刻,亲个嘴儿庆祝?” “明天星期三这周居然又要过半了好开心,亲个嘴儿庆祝。” 周四庆祝周五即将来临,周五庆祝终于放假。 至于星期六星期天?放假,当然要更加认真加用力地庆祝。 直到所有的人都习惯了船长从冷艳高贵禁欲面瘫的船长变成了冷艳高贵面瘫但随时可能抓着船长的男人众目睽睽之下来一发的船长—— 罗沉舟曾经为凯撒忽然的奔放目瞪口呆过。 他甚至开始担心大狗会不会就此奔放过度彻底丢了节操——亲个嘴儿就算了,罗沉舟同志认为,他还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臀迎众基那么高的觉悟。 然而很显然是他想多了,还没等怒风号海象员的担心变成事实,船长大大就去给日出日落之国随便哪个看大门了。 他俩甚至还没来得及正儿八经地多滚一次床单。 ……卧槽,这么一想实在是太忧桑了。趴在浴缸边总结前半生的罗沉舟同志发出痛苦地叹息,十分想不通为什么俩需求量正常性取向不正常简直契合得刚刚好的成年男人,怎么就谈起了柏拉图恋爱呢? 这不科学啊! 举着肿的和馒头似的脚,罗沉舟同志单手撑着脑袋靠着浴缸边缘忧桑地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瞬间林黛玉上身——于是当凯撒拿着新的牙刷漱口杯洗脸毛巾等用具推开浴室门时,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吓人的景象。 男人有些受不住地停下来,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后,立刻发挥了他见多识广的优势,再开口时,语气是那么地自然那么地淡定:“可以不要把那张吓人的脸贴在我的浴缸上吗?新的,我还没用过几次。” 罗沉舟面无表情:“……” 凯撒面无表情:“浴缸会被你吓裂吧。” 罗沉舟冷艳挑眉:“不好笑。” 凯撒微笑:“笑?我从来没有那么认真过。” 罗沉舟趴在浴缸边,一只脚还很不雅观地挂在洁白的浴缸边上,他的身体整个儿都埋进了浴缸里,丰富的泡沫似乎勉强遮挡去了一切不和谐的东西,然而那只湿漉漉挂在浴缸边缘因为充血白里透红像个猪蹄似的脚,在浴室昏暗的橙黄灯光下却显得十分诱人。 凯撒的余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然而此时此刻,除了他自己,甚至是浴室里的空气大概都会以为男人只是在一心一意地将手中的洗漱用品一样一样地、十分认真地、镇重其事地摆上洗手台。 凯撒觉得自己似乎曾经在哪里看过这条并不怎么好看,和女人修长光洁的腿又天壤之别的男人的腿。 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下。 男人将手中的毛巾随手搭在头顶的铁架子上,转过身,当他看向浴缸里泡着的、瞪着黑色瞳眸盯着自己的黑发年轻人时,他又说出了第二句把自己雷死的话—— “你腿毛不用刮?” 这句话完全不受控制地从凯撒嘴里蹦跶出来。 罗沉舟震惊了。 凯撒自己也震惊了。 “教授,你这是语言性骚扰。” “你浑身一丝不挂躺在你的教授的浴缸里,一条白花花毛茸茸的大腿毫无遮拦地挂在浴缸边缘,有什么立场说出这句话?” “你才毛茸茸。” “你见过?” “吼吼,我没见过?你兴奋起来的时候下面从十五度变四十五度需要几分钟我都能说出来——十五分钟,没错吧,误差不超过三十秒。” “……” “……” “小孩,你这是语言性骚扰。” 当男人站在浴缸边,唇角似笑非笑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有天神才能冷静地描写出此时此刻的他该有多英俊性感帅气逼人。 于是,泡在浴缸里这位本来抵抗力就在个位数勉强支撑的黑发年轻人干脆摊平脖子一伸闭上眼,任由理智与下限跌至负无穷—— “我镇重其事地宣布批准您骚扰回来……哦,对了,欢迎光临。” 第119章 番外十一 在罗沉舟无语的目光下,凯撒掀开马桶后面的水箱盖,在里面摸索了下最后成功地掏出了一包抽了一半的烟,从里面抽出一根叼在嘴边,又伸手到放洗漱用品的架子后面摸了下神一般地摸出打火机,懒洋洋地斜靠在洗手台边上将点燃的烟叼在嘴边,咬了咬烟屁股,这才微微眯起眼看向浴缸里坐着的黑发年轻人:“现在的小孩都像你这么开放?” 罗沉舟淡定地回视:“像我这么含蓄的已经不多了。” 凯撒愣了愣,然后勾起唇角嗤笑了声,挥挥大手不得不感叹那些个超过桌子中央三八线就要被同桌用圆规扎手的童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和他凯撒大人比起来,小孩就是小孩,终究还是太嫩。 马桶就在浴缸入水口的旁边,凯撒将马桶的盖子放下来,用坐龙椅的节奏男人不需要受到任何人邀请地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后他卷起袖子,面无表情地伸手探进浴缸里——摸索了下,粗糙的指尖忽然若有所无地擦过了一个温度相对有所不同,更加形象立体的触感…… 大概是小孩的脚趾吧。 凯撒不动声色地猜测,表面上却没有丝毫异样,写满了“我什么也不知道”的真诚表情,非常坏心眼地又狠狠地多摸了俩把。 终于,在浴缸里那位只会打嘴炮的没出息幼稚儿童满脸惊恐地将脚用力缩收起来后,他哼笑了声,玩够了。 “抱歉啊,弄错了,新浴缸你懂的。”嘴巴里说着毫无诚意的话,强壮的手臂在动荡的充满了泡泡的浴缸里准确地转了个方向,然后完全无误差地摸浴缸尾端,将浴缸出水入口处的塞拔了起来。 整个过程中,凯撒从来不觉得身为一名教授像个变态似的将手伸进浴缸里去摸自己学生的脚有什么问题——就好像整个过程中,罗沉舟也从来不觉得自己脱得毛都不剩趴在自己教授家的浴缸里泡澡有什么不对一样。 其实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这两人都如此地擅长各种场合下的理直气壮——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神逻辑有时候可能会震碎一般正常老百姓的三观。 “还想再泡一会的话要注意重新放水啊,不然会感冒。”假装着其实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存在过的“贴心”,凯撒大人面不红心不跳地一本正经教育学生,他将手从浴缸里拿出来,哪怕已经提前将袖子挽起来,新换上的浅蓝色衬衫袖子边缘已经被水浸湿染成了好看的海蓝色。 罗沉舟像是得了强迫症似的盯着那一块稍稍不同的布料看了半天,直到凯撒伸手拧开手边热水的入水口,温暖的水再一次哗哗地注入浴缸。 哗哗的流水灌入浴缸,暖流顺着距离入水口处最近的脚趾将新的温度一路传递,顺着血管,流过心脏,最后一直冲入头顶,罗沉舟有些恍惚地眨眨眼,觉得坐在马桶上,就着浴室里昏黄的灯光认真抽着烟的男人忽然变得如此美好而不真实—— 曾经,罗沉舟以为他们就此结束了,所有的记忆都该老老实实地放在五百年前的地中海沉淀;曾经,罗沉舟以为他对大狗所有的情绪都只能寄托在了百科科普上那点儿字数不多到他看了第十遍就能背下来的资料上面;曾经,罗沉舟觉得自己一定是干了什么坑爹的事儿比如掀了月老大人家的房顶这老人家才能这么卯足了劲儿来耍他。 不过,现在大狗却又再一次地重新坐在了他的面前。 就好像五百年前,他也是这样抽着烟守在怒风号船长休息室里浴室里,以“怕你淹死在木桶里”这样完全不对劲的理由为理由进行光明正大的围观。 凯撒坐在马桶上抽了多久的烟,罗沉舟就坐在浴缸里盯着他看了多久。 负责被看的那位摆好姿势镇定自若,负责看的那位看得理直气壮毫不掩饰。 直到凯撒认认真真地抽完手里的烟,转头将烟屁股扔进不知道又是从哪里摸出来的烟灰缸里,那个精致的水晶烟灰缸的形状很特别,化成灰罗沉舟也认得——曾经他就站在这玩意的上面,叉着腰大声嘲笑那飘扬的旗帜像是狗脑袋。 被恼羞成怒的船长大大拎着领子放在船舷边上,像个白痴似的对着大海扯着嗓子狂吼了一百遍“怒风号万岁,黑狼旗不是狗头旗”。 这个变态,他居然把怒风号做成了烟灰缸。 罗沉舟蹲在浴缸里,心里一边不屑地嘲讽着,一边阻止不住狗血沸腾。 “好看吧?”看着盯着自己手中玻璃器皿看的黑发年轻人,男人难得露出了点儿孩子气似的骄傲,他举起手中的烟灰缸小心翼翼地方在浴缸边缘,伸出一根手指往罗沉舟那边推了推,“是我自己找人定做的,参照的是十五世纪那艘很有名的海盗船,叫——” “怒风号。” 男人顿了顿,然后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微妙地摸了摸鼻尖:“你也知道啊。” “我知道啊,”纵使心中已经狂风暴雨,罗沉舟面上却眉眼淡定得就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问题,“我还知道那艘船的船长也和你一个名字呢,其实刚才说到关于角度的问题也是船长的习惯——” “哦,”教授点点头,语气同样平和得像是在说同学们我们今天学习鹅鹅鹅曲像向天歌,“……居然和我一样,好巧,我差点以为你真的看过我兴奋起来是什么样子。” 罗沉舟:“……” 凯撒:“……百科资料上还记录这种东西?” 罗沉舟:“……我就随便说说。” 凯撒:“噢,我还以为是仇家把我做爱时候的样子偷拍下来做成盗版色情片脸颊贩卖。” 教授你每天都在做着怎样奇怪的觉悟啊教授!罗沉舟满脸是血:“你可以不用那么诚实的,教授不都是很狡猾的吗?比如明明在月初就决定了这个月月底要小考却打死不提前通知非要来个突然袭击什么的。” 凯撒笑了,他曲指翘了翘浴缸边缘:“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讨论关于考试的问题?” 罗沉舟:“不确定。” 凯撒眼神飘忽了下,想了想后,似乎被罗沉舟的某些话启发从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男人事前毫无通知地将手重新伸进浴缸里,准确地抓住了罗沉舟那边肿的像个馒头似的腿拎了起来,忽如其来的动作让黑发年轻人一个没留神整个人滑进水里呛了口洗澡水。 男人常年出海谈生意亲自掌舵,粗糙的大手没轻没重地抓着那块肿得老高的地方,罗沉舟痛得两眼发黑,但是这却不妨碍他感觉到被抓着的那块地方火热火热的,滚烫滚烫的,血管在突突的跳,他的头被砍了手背剁了身子也被变没了,就好像此时此刻他整个人就只剩下了那条抓在男人手中的馒头脚,那一块地方变得前所未有地,具有存在感。 “要上药才行。”凯撒看了一会儿,然后自认为轻轻地捏了捏感受了下,这一感受,却改用惊讶的眼光望向浴缸里被自己抓着腿整个人都快激动得没气儿的黑发年轻人,“自己把脚接上了?” “恩。” “谁教的?” 你教的。“……” “接的不错,看来教你的那个人有俩下子。” ……去你大爷的,换个角度也能不遗余力地夸奖自己,算你狠! 这时候,原本丰富的沐浴泡沫已经消下去了。 干干净净的浴缸水中,漂浮着一层并不算细腻的泡沫,这导致了凯撒好心地想将手里的腿放回浴缸时,一不小心就看见了水底下的情景—— 于是向来不知道什么叫含蓄的男人指了指水底下,十分大方地告诉浴缸里的年轻人:“你好像硬了。” 罗沉舟:“……” 凯撒:“十五度的状态。” 罗沉舟:“……” “很少有人的敏感点时在脚踝上的,更何况已经肿成这样了,”仿佛完全没有看见笼罩在圣光之下已经快要飞升的罗沉舟脸上的猪肝色,男人一本正经十分学术地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琥珀色的瞳眸令人非常不安地闪了闪,他偏了偏头,得出了结论,“还是说疼痛能让你兴奋起来?” 罗沉舟觉得自己已经看见了上帝的微笑,天国的阶梯就在眼前。 接着,毫无逻辑的男人伸出手,非常认真地一把抓住水底下的他的好兄弟。 “……” 罗沉舟阵亡了。 凯撒:“唔,又抬起来了一点呢,三十度,感觉到了吗。” 那东西连着老子的心老子的身老子的神经末梢是老子打从生下来就带着并且准备这辈子都不离不弃的好兄弟……你说它是哭是笑是否准备有个三长两短的,老子能不知道?! 男人的手指很灵活,手指干净修长不说,指甲也强迫症似的修剪得干干净净,光是这样的手拿着粉笔站在黑板上也能让人留着口水出现抄板书的冲动,虽然更多的人像冲上讲台抱着这样美好的手狂啃一口。 现在,这样的手握着罗沉舟的二两君,缓慢而有力,轻重得体地熟练上下移动。 “别紧张,放松,你这样对身体不好啊。” 面对着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凯撒温和地说着——用的还是那种同学们我们来学习下一句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的语气。 这货似乎准备牢牢记住自己是正儿八经大学教授的神圣身份。 并且准备将这份职责进行到底—— 该他管的,他会好好管。眼下这种似乎不该他管的,到了跟前,他也不介意稍稍管一下闲事。 只不过凯撒并不知道,他的好学生罗沉舟同志认为,相比起曾经男人抓着他的屁股蛋要求他放松不然会被夹痛这样的神要求比起来,这种纯正老师与学生的有节操对话似乎让羞耻感翻了几个跟头直接腾云驾雾冲上云霄。 异常带感到让他丢盔弃甲。 当男人的拇指轻轻擦过他的前端,他彻彻底底地交代了出来。 乳白色的液体就像蘑菇云一样,又好像真菌丝,歪歪扭扭的,浮上水面。 男人的另一只大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他的背后,粗糙的拇指腹上面有薄薄的茧,那指尖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瘙痒和慵懒,漫不经心地沿着他身后刺青的位置,缓缓地划了道弧线。 罗沉舟比谁都清楚,在那个位置,那道如同镰刀一般的弧线,究竟代表着什么。 “看在这副不错的刺青的份上,”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就当是免费的课外性教育好了。” 第120章 番外十二 凯撒说完就想抽身离开,但是,这种天雷勾地火的情况下还能放他安安生生走,罗沉舟就不叫罗沉舟了。在男人即将站起身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手腕被抓住,他微微一愣挑挑眉正准备说些什么,下一秒,顺着被抓住的方向,出乎意料的大力将他狠狠的往前拽了拽—— 巨大的水花声掩盖住了男人跌落时背部重重撞在墙上的沉响和男人的闷哼——抬起手,无奈地将好不容易变得干了些此时此刻却再一次湿润的额发从眼前拨开,凯撒发誓,这辈子打从他生下来开始,从来没人敢对他这么做。 此时此刻,俩个身材并没有哪个算得上纤细娇小的成年男人挤在一只浴缸里——这让原本还算得上宽敞的浴缸在一瞬间变得异常拥挤。 “喂……” 一只脚肿的像猪蹄本该行动不便的黑发年轻人正跨坐在他的腰际,脸上写满了让人理解不来的得意洋洋。整个人被压在刚刚自己亲手放水的浴缸里,敢换好的内裤和裤子无疑又湿透了,贴在屁股上,沉重的很,男人不舒服地皱皱眉伸手象征性地推了推坐在自己身上各种稳当的年轻人,见对方完全没有要挪开屁股的意思,只好顺着这个趋势将自己的手随意地搭在浴缸旁边,他抬起头,对视上那双俯视着自己几乎一瞬不瞬的黑色瞳眸—— 凯撒大大就是凯撒大大,眼下面对这副诡异的局势,风里来雨里去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的男人镇定自若,甚至还有脸皮勾起唇角邪魅一笑,就好像此时被压在下面的那个人其实不是他是罗沉舟似的。 “怎么,”男人琥珀色的瞳眸里含着笑意,“这就是你给新来的教授的迎接礼?会不会太重口味了一点。” “这句话还能再翻译一下,”伸出手,啪啪地在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男人古铜色的结实胸膛上很是嚣张地拍了俩下,罗沉舟非常不要脸地笑着回答,“我理解你的字面意思是——来吧,快脱了我的裤子,然后脱了你的,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创造生命的大和谐了。” 听着这毫无逻辑的大言不惭,凯撒不生气反而嗤嗤发出一声低笑,他缓缓抬起手,微微曲起食指戏谑似的勾了勾黑发年轻人尖细的下巴,男人露出一个懒洋洋的表情似笑非笑——罗沉舟也是在这个时候醒悟,这货完全是个妖孽,只要他想,无论是在马桶上还是穿着外裤在浴缸里,他都能把屁股底下那玩意坐成一把金灿灿的龙椅—— “在创造生命的大和谐之前,我觉得你漏了一个步骤,也忘记了一个事实。”男人盯着坐在自己腰上的黑发年轻人,“一号就是一号,哪怕此时此刻他被压在下面,他也还是一号——如果生命的大和谐必须要以此时此刻我们的体位来完成,很遗憾,我认为只有乘骑可以选择。” 说着,男人伸出手缓慢地摩挲着黑发年轻人手感良好的腰际——让我们把镜头回放一下,在俩人双双跌入浴缸之前,他们分别是穿着裤子的凯撒和脱光了正洗澡的罗沉舟……所以,这个严重的问题让本来觉得自己成功调戏了凯撒大大的罗沉舟忽然意识到,从古至今,没有哪个傻逼是在调戏人家之前先把自己扒光了才上的。 对于自己智商拙计的羞耻心一上来,纯情的大学生同志立刻僵硬了起来,他直挺挺地跨坐在男人的腰际,卡在浴缸里不上不下,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已经死了一次——显然,一切的变化都没能逃过凯撒大大的法眼。 没有观察力,怎么当人民教师。 于是当人民教授粗糙而火热的大手触上了他学生的腰际,向来不怕瘙痒的黑发年轻人不知道怎么地,腰用力地软了软——用力到尽管他飞快地意识到了自己又要把持不住丢人现眼,却依旧无力阻止这脸丢出去。 而那双始终望着他、在浴室洁白的瓷砖墙壁的反射和橙黄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闪瞎人的狗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让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那点儿小小的反应理所当然地被向来洞察力一流注意力、可以一心八用每一用都专心致志用得还很牛逼的男人琢磨了个透彻。 罗沉舟叹了口气。 这就是对象太聪明的不好——俩人每天都和打仗似的斗智斗勇,不搞个你死我活坚决不休战。 一边感叹着,黑发年轻人意识到自己在搞精神力斗争这方面古今前后坐标轴来回数各五百年,他从来都不是凯撒的对手——应该怎么说那一双琥珀色的狗眼呢?明明是男人的眼睛,凶狠又凌厉,却在对视上的时候停止不住望进那片冷厉的深处,每当吵架的时候,当你一不小心对视上这双眼眼睛,脑海里就会开始自动开启赎罪模式。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年怒风号的船员们都误以为船长和船长的男人关系好得不得了的原因。 不是因为他们不吵架,而是因为他们伟大的船长大大天生量身定做了一双克死罗沉舟的桃花眼,每当对视上那双琥珀色狗眼的时候,甭管俩人在干什么,痴汉海象员的脑子里就立刻只剩下了四个字:求抱大腿。 字面上的意思。 然后罗沉舟就会在两人还在冷战的时候忽然去抱大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有人都觉得怒风号的船长夫夫不要太恩爱,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每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里,他们总有那么七八个小时要抑制住自己掐死对方的冲动,剩下的十四个小时,十个小时睡觉,四个小时吃饭。 想到这,为自己五百年来的毫无长进,罗沉舟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凯撒大大忍不住了,大老爷似的躺在浴缸里:“要叹气就滚出去。” “有你这么跟学生说话的?” “恐怕找遍整个地球,都找不到会光着腚坐在自己教授小腹上的学生,”凯撒冷静地嘲讽,“更加不会有学生哭着在教授的手里射精吧。” “……哪来的理直气壮,是你主动握住我的!” “我是握住了,但是你也可以不射。” “你以为是踢足球吗,临门一脚当然可以不进?!” 男人挑挑眉,似乎在无声地回答:当然,有问题? 罗沉舟怒了。 当他的男性尊严受到了挑战,他霸气侧漏了——就像是最凶狠的流氓,黑发年轻人目露凶光,在男人默默的批准之下飞快地拽开了他的裤衩,甚至来不及将那美好的、因为湿水紧紧贴在下身显露出底下粗大傲人形状的性感模样好好欣赏,罗沉舟凶残地放弃了循序渐进,低下头,隔着湿润的薄内裤,毫不含糊地将男人的巨大含进口中。 哦对了,在含住凯撒之前他还有一句台词。 那就是—— “去你大爷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第121章 番外十三 首先我们必须承认,罗沉舟他不是一般人——所以当他这个软柿子不甘寂寞地硬起来偶尔也要求霸气侧漏的时候,他用的方式和一般人比较也不太相同——黑发年轻人当然不是骑在凯撒的身上挥拳去揍那张英俊的脸,呃,打不过凯撒是其中一个现实问题那倒也是没错,不过更重要的是,本着春泥要护花的原则,五百年前的怒风号海象员怎么舍得让他家船长的英俊流向大海。 所以面对罗沉舟的霸气侧漏,吓哭的也只有凯撒身下的“小凯撒”而已。 要是此时的雷克蹲在浴缸边,一定会被眼前的这一幕惊掉下巴——他家主子一生从未消停,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打从开荤开始简直就是一条风里来雨里去的浪里小白条,然而,如今!如今居然在这么一个动作生硬下手没轻没重与其说是取悦不如说是折腾的格外拙劣口交技术中,屈尊降贵地愿意给予不算太冷淡的回应! 当沉睡的巨大被温暖湿热的滑进包裹,小凯撒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反应,硕大棒身猛地跳了跳,如同惊醒的猛兽一般缓缓从茂密的森林中抬起头来,前端小孔处流出透明的液体,微咸,完全用不着主人邀请,罗沉舟垂下眼,舌尖微微轻卷在前段一扫而过…… “恩……”男人的喉结猛地动了动,仿佛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吟,他缓缓地闭上眼,温湿的大手摁上正在忙活着的黑发年轻人毛茸茸的脑袋。 此时此刻,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当略粗糙的指尖轻轻擦过头皮从柔软的、潮湿的发间穿过,那刺在手心的瘙痒仿佛通过指尖一路传递到心脏,在罗沉舟看不见的地方,男人勾了勾唇角—— 轮到他爽的时候,他终于忘记了教授和学生这茬,反之十分之配合地稍稍抬起没有一丝赘肉锻炼得完美的腰和小腹,主动将自己更深入地送进那片令人难以忘怀的销魂地,猛地一次刺入,罗沉舟从喉咙部位发出“呜呜”的被塞得满满的声音,凯撒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脑袋上示意其继续,然后懒洋洋地抬起脚,一脚踹开了浴缸的出水口塞子。 温暖的水打着小小的漩涡流走,十秒钟之后,对此完全没有察觉的罗沉舟惊讶地发现他不用每折腾一下就抬起头挪开些以保持顺畅的呼吸,当他掀起眼皮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对视上了那一双略带笑意的琥珀色瞳眸。 “要说谢谢么?” 男人的声音因为沾染上欲望变得沙哑异常,十足性感——换了一般人,就着声音也可以撸一发。 但是罗沉舟不一样,此时在他面前的男人他蹭过亲过摸过抱过做过,虽然痴汉属性注定他的抗体也高不到哪去,但是至少能让黑发年轻人在这个时候翻上一个不那么真诚的白眼,“你他妈还不是为了自己爽。”罗沉舟很淡定地表示自己坚决不上当。 “不客气。”凯撒眼里的笑意更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跟你的教授说脏话,我会扣你的平时成绩——还愣着干嘛?继续。” “……” 罗沉舟被凯撒的厚颜无耻憋得一口气差点儿提不上来,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是难得的不要脸界精英,没想到今个儿让他遇上了不要脸界的大神——这货就是能摆着一张理所当然的酷炫脸,五百年前一边扣他工资一边把他往办公桌下塞理所当然地要求娱乐,五百年后一边扣他的平时成绩一边依旧理所当然地要求他继续提供娱乐。 横着来竖着去,五百年前五百年后,哪怕是历史的狂风暴雨也冲刷不去凯撒船长浑身散发的那种几百公里外就能嗅到的人渣味儿——不过从罗沉舟翻完一个白眼就各种配合地啃上去继续的节奏来看,烂锅配烂盖,自古以来奇葩和人渣就是天生一对。 那玩意在口中变粗变大变得更加灼热几乎就要把人的脑子都烧坏,同为男人太清楚这是什么个征兆,罗沉舟忍不住加快了速度,属于年轻人特有的干净修长并毫不粗糙的手灵活地轻轻抚弄着口腔没有照顾到的柱身,然后一路向下,在男人猛然加重的呼吸声中,他托起沉甸甸的肉球,在手中把玩揉弄—— 他的揉弄并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与讲究,却足够让凯撒的呼吸频率缓缓增快。 这样来回磨蹭了一会儿,罗沉舟得意洋洋地发现几乎不出十分钟,口中叼着的柱身已经大到快要爆掉,被撑的满满的口腔再也没有一丝剩余的空间——这才满意地结束了刚才那个莫名其妙又非常幼稚的较劲行为,他自己心里也非常清楚,如果让凯撒知道他在这种时候掐分数秒地算他的持久力,要么就是把他一巴掌拍死,要么就是把他摁到各种地方操死。 前者是恼羞成怒的后果,后者是恼羞成怒之后的勇于用实力维护尊严的雄性本能。 黑发年轻人含吞的速度开始渐渐变慢,来不及吞咽的唾液从他的唇角一路滑落,有一些甚至混合着肉棒前段的小孔中流出的透明液体一块儿,淫靡地顺着直挺挺的柱身一路下滑,滴落在末端规律跳动的双球上。 罗沉舟很激动,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技术得到了飞一般的进步。 凯撒也很激动,虽然凯撒大人是觉得这是太久没有做和谐运动的关系。 他们俩人个都猜错了,其实,这就是烂锅好不容易碰上烂盖,于是天雷勾地火,吧唧一声合上了的节奏。 仅此而已。 别无其他。 在很久很久以后的无数次肉测中两人终于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事实上罗沉舟的技术还是那么烂,而凯撒大大,无论多久没做或者是无论做了多久,他依然可以很持久。 当罗沉舟觉得下一刻凯撒就要在他的口中释放的时候,猛地,原本懒洋洋搭在他头上似乎非常爱不释手地糟蹋他头发的大手挪开了,那双手顺着身侧,一路划过耳垂和颈脖,然后扣住了他的肩,静静地等待他稍稍抬起头呼吸这一会儿的空隙,飞快地将他往上拽了拽—— 罗沉舟被这么往前扯了扯,没坐稳,浴缸又滑,在凯撒身上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屎。 原本就肿的像是猪蹄的脚传来钻心的疼痛,他呲牙咧嘴地趴在人肉垫上,随着男人胸腔有力的起伏一颠一颠地,他的狗啃屎的下落点是一个不得不给十分的完美位置,当他从疼痛中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发现在他耳朵无比近的地方,贴着一块温暖得要死的皮肤,而皮肤下面,他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强而有力的心脏在有规律地跳动—— 从未如此生动。 紧紧地贴在脸部一侧的温度和胸腔的起伏组成了最好的旋律,歌颂着那时隔五百年后,本该零散被冲淡在时间的海洋中,却意外让他失而复得的那些东西。 他老老实实地趴在男人身上,脚疼什么的都成了浮云,他趴了一会儿,压着的那位却迟迟没有动静,男人粗糙的手指在他的背脊滑动,就好像在弹奏钢琴一般跳跃而不连续,在那人痒痒心痒痒的刺激下,罗沉舟不耐烦了,特意用下身顶了顶凯撒。 然而凯撒却无动于衷,他一遍又一遍地,仿佛永远也不知疲倦地抚摸着趴在自己身上的黑发年轻人的背部,指尖看似无规律,其实,却丝毫不见陌生地,在完全看不见的角度里,准确地沿着那刺在白皙皮肤上显得异常触目惊心的黛色刺青轮廓细细描绘。 非常仔细。 几乎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终于,当他顺着那如同镰刀一般的弧度缓缓摩挲,食指终于挪到那即将达到重点部位的尾椎末端—— 罗沉舟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来临了!来吧死狗!老子已经摆好姿势! …… 然后。 然后凯撒又不动了。 ……卧槽,坑爹呢!罗沉舟满脸血地抬起头,非常暴躁地正准备警告凯撒再玩就散伙各自撸好分头睡觉,不料,这一抬头却猝不及防地跌入男人那深邃的瞳眸中——浴室中的雾气让男人的眼睛湿润润的,琥珀色的瞳眸也被染成了暗沉的金黄色,漂亮得要命。 男人抬起手,蹭了蹭罗沉舟的唇角:“小孩。” 被这么一叫,罗沉舟这才猛地醒悟这他妈不是长敌人志气的时候,立刻收起痴汉脸摆出虚假的冷高:“干蛋?” “自己掰开屁股坐上来,我要进去了。” 男人淡定地说着,就好像在说咱们赶紧洗洗睡了吧明儿还得上课。 第122章 番外十四 “啊啊啊啊你说什么——” “叫什么,你想让隔壁都知道这个屋子里有两个男人正准备做爱?” 罗沉舟被男人大胆直白的话堵得满脸通红,他跨坐在凯撒的身上,男人宽大的盆骨膈得他大腿内侧生疼,呼吸出来的空气变得浑浊,欲望在不断增加几乎就要冲昏脑袋。 “……和男学生搞一夜情您绝对是中国最时髦的男教授。” “过奖,对于陌生人我从来不给予足够的信任,所以短暂而对象身份不明的情欲发泄并不能吸引我。” “……” “你会跟刚认识的人做爱?” “不会,可是……” 妈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咱们今天在下课之前所有的交集也只有在大门口那次“你好眼熟”和在教师那次“谁是课代表”吧!!!! 这样就可以不用规划在“刚认识”这个范围内? 罗沉舟目瞪口呆,凯撒非常淡定,男人看上去很满意地点点头—— “那就够了,坐下来吧。” 凯撒闭上了嘴,并且从他的唇角弧度来看这是要结束对话的意思。罗沉舟总觉得这段对话哪里不对却想了半天想不出来,沉默片刻略觉得尴尬,自己掰开屁股蛋坐下去这种没节操的事情说说也就罢了,真能照做的都是敢于挑战下限的真勇士。 这么想着,忽然觉悟自己居然还是有下限的,黑发年轻人决定要细心呵护这点儿来之不易的下限,于是他蹭着凯撒暂时没有催促小心翼翼地移动了下,没想到的是这一个移动就移动出了鬼——原本,罗沉舟同志只是非常天真地想要缓解一下眼前这个骑虎难下的节奏然后再来个凡事好商量。 却不料,这个小小的动作却硬生生地让他自己那早就充血肿胀的前端隔着男人薄薄的内裤轻轻摩挲了下,于是在本来就干柴烈火天雷勾地火的情况下,俩根硬挺就像是嚣张跋扈的骑士的长剑,毫无预兆地就要了个难以直视的互相敲击。 罗沉舟不动了。 凯撒也不动了。 罗沉舟的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出事了。 而凯撒却什么也没想,男人原本琥珀色的瞳眸变得暗沉,让人产生了那是金黄色的错觉,那是罗沉舟记忆中,地中海扛把子凯撒船长大大性趣上来时候的专有变化。 就像猫饿了会喵,狗饿了会汪一样。 凯撒不用说话,却足以用优雅的方式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准备发泄一下。 肉棒相互碰撞这种短暂的接触不同于直接摩挲反而更加令人心惊动魄,前段细嫩敏感的部位擦过那略温湿的布料时的触感很短暂,却如果一辈子也无法磨灭似的在脑海中不断地放大!猛地僵硬片刻后黑发年轻人就像是一只受惊的猫似的猛地跳起来,却在蹦跶出浴缸之前被凯撒一把抓住摁回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下一秒,眼前一黑紧接着的是一阵天旋地转,随着浴缸内最后一点儿水花飞溅的声音,只听见低沉的闷哼,罗沉舟光裸的后背狠狠地撞上浴缸边缘,被凯撒下手没轻没重的这一个体位调换搞得头昏眼花,他呲牙咧嘴地揉着被摔疼的屁股和背部,抬眼看凯撒手脚利落地脱掉自己的内裤,然后当男人把那条黑色的内裤随手扔到旁边的换洗框后,他转过头来,完全不带商量地用大手一把扣住了黑发年轻人搭在浴缸边缘的脚踝—— 那粗糙滚烫的大手十分之准确地抓到了罗沉舟扭伤高高肿起的位置,他大叫一声痛得几乎飙泪,然而男人却仿佛十分无情地抬手给了大呼小叫的黑发年轻人的大腿一巴掌:“叫什么叫,不把这腿处理好了你就等着在开学第一周就住院去。” 说完,男人放开他,从挤得要死的浴缸里站起来。当他迈开长腿跨出浴缸时,他面无表情,就好像身下那个欲血膨胀的地方并不属于他身体的某一部分,他坦然地接受了来自浴缸里那位脸上几乎还糊着鼻涕和眼泪的黑发年轻人热烈的注视,十分自然地浑身赤裸在浴室橙黄的灯光下走来走去,他走到洗手盆边,拿出了一瓶大概是喷雾的药剂,一小卷绷带,甚至还有一把似乎专门用来处理伤口的、银光闪闪的剪刀。 当凯撒手里抓着这些东西四处张望着的时候,罗沉舟还像个痴汉似的盯着人家结实挺巧的臀部看个不停,当凯撒终于在洗手台边找到一张椅子拖过来到浴缸跟前的时候,罗沉舟盯着男人在零到一百三十度角度范围内只高不低的坚挺巨物,它就像一头张牙舞爪的野兽,昂首挺胸地从茂密的丛林中走出,仿佛下一秒就要颠覆谁的世界—— 凯撒在椅子上坐下,抓过罗沉舟的脚熟练地给他喷药上绷带,于是当男人垂着眼,快速而完美地将带着药粉泛黄的绷带一圈一圈地缠绕在罗沉舟脚上的时候,罗沉舟以一个半侧半躺的姿势靠在浴缸边缘,盯着凯撒那高挺的鼻子看得出神。 就连下巴上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胡渣都显得如此性感并且充满了生活的情趣,这么想着,罗沉舟正准备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却不料一张嘴打了个喷嚏,鼻涕眼泪口水随便什么东西喷了男人一手臂。 当凯撒因为喷射在自己结实的手臂肌肉上的诡异液体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什么也不说地用那双琥珀色的瞳眸淡定地望着罗沉舟的脸时,后者非常没有出息地想到了关于那些什么【男子大学生裸体呈尸高级公寓,肾脏不翼而飞,凶手疑外国籍】之类的报纸头条。 在罗沉舟真诚的注视下,凯撒哼了声,伸手打开了花洒。 温暖的热水从头顶洒下,随便冲了下手臂,当男人缩回手之后并没有关上花洒,罗沉舟原本开始觉得略冷的身体在热水的冲洗下,血液也重新开始缓缓流动,透过花洒和不断从头发上低落的水幕,他看着男人低头给他将绷带系上了一个漂亮又使用的水手活结,将他的腿放下,男人站了起来,然后在不让花洒喷溅的水花沾湿的前提下,将他的猪蹄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那张椅子上—— 一直到这里,都是正常的。 甚至连凯撒那金枪屹立不倒的肉棒此时此刻依旧以与罗沉舟目光平行的嚣张高度无声地冲着黑发年轻人咆哮,这都可以算在正常的范围内。 罗沉舟看着凯撒面不改色地将剩下的绷带拉开长长一条,打了两圈,然后拉着他的猪蹄,结结实实地绑在了板凳的扶手上—— 在罗沉舟惊醒过来这个节奏好像不太对劲的时候,男人勾勾唇角,将绑着黑发年轻人猪蹄的椅子挪开了些,然后罗沉舟在完全不是自己意愿的情况下四仰八叉地呈大字躺在了浴缸里,凯撒伸头看了会儿,很好心地拿了块干净的浴巾折叠起来挂在浴缸边缘让他垫住脑袋。 一副“一会儿我动作太大免得你撞到头”的慈悲为怀。 “放开我。”罗沉舟忍无可忍。 “做完就放。”凯撒亦干脆利落。 不带罗沉舟多说什么,他抬脚重新走进浴缸,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当男人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在黑发年轻人的头顶,他倒吸一口凉气,呛进了几滴洗澡水,肿得老高的猪蹄被绑在沉重的扶手梯上,另一只原本还能只有活动的脚此时此刻却被男人抓住,环绕在了他没有一丝赘肉的腰间—— 凯撒俯下身,在罗沉舟的喉结上咬了一口,当感觉到身下因为震惊的剧烈颤抖,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而愉悦的轻笑,抬起头在对方冰冷的唇角落下一个短暂得仿佛像是个幻觉的亲吻,男人的脑袋缓缓下移,花洒中洒下的热水将他亚麻色的头发完全浇湿,此时此刻,变成了深色微卷的头发软软地贴在男人脸颊。 在他呼吸的时候,喷出的鼻息灼热得仿佛要将人烧成灰烬。 他伸出舌尖,违背了他原本的冷漠变得热情而主动,滑腻的舌头从胸膛到下身,在罗沉舟倒吸气的叹息声中,仿佛戏谑似的或含住或啃咬,令人面红耳赤的兹兹水声仿佛被无限放大充数着整个浴室—— 不知道过了多久,凯撒离开了黑发年轻人胸前已经变得挺立鲜红的果实,他的舌尖却始终贴在年轻人的肌肤上,经过肚脐,终于一路来到最重要的部分,当他用修长的手指托住身下人一边沉甸甸的小球时,双唇张开,毫不犹豫地含住了仿佛在一开始被冷漠的另一边。 “唔——” 来不及吞咽的晶莹唾液至黑发年轻人唇角滑落,他双唇微微轻启发出仿佛低泣的零碎气息,他的下身滚烫得仿佛就要爆炸,前端委屈得哭出透明的液体,当男人用大拇指轻轻捻去的时候,黑发年轻人猛地弓起身,毫无预兆地发泄了出来。 浑浊的白色浓稠液有一些弄到了来不及移开的男人的下巴上。 罗沉舟看了眼后什么也没说,他抬起手,用手背覆盖住双眼,眼前的一切光源仿佛都被手背当去,当他陷入一片黑暗,发泄之后完全放松的心神也跟着变着安静了下来,哗哗洒下的热水击打在他的手心,瘙痒而麻酥。 无声的透明液体混着不断从黑发间低落的水珠从手背下面流出。 原本没有人能注意。 然而意外的是,下一秒,罗沉舟覆盖在眼上的手被蛮狠地拉住,那股力量带着他半坐起来,他猛地睁开眼,下一秒的惊呼却被无比熟悉的气息完全覆盖霸道地夺去,当男人接近于野蛮地粗暴啃咬着他的双唇时,毫无预兆地挺身冲进他的身体。 痛呼和呻吟,无法抹去的回忆和再一次见面的喜悦之情,他们就像是最原始的凶兽狠狠地缠绕住对方,谁也不肯退缩,谁也不肯认输,双方都从舌尖尝到了血腥的气息,然而他们却没有停下来,粗重的呼吸交错之间,两人都似乎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黑发年轻人攀附在男人的颈脖之上,体内那不断发热变硬,横冲直撞的柱体让他发出完全不成腔调的呻吟,肉体撞击发出啪啪的拍击声——在这样猛烈的进攻与掠夺之中,他就好像抓住了一片无际的汪洋大海中最后的一根浮木,他闭着眼承受着强行进入带来的撕裂痛处和那仿佛要将他从内部燃烧的滚烫,男人准确地找到他体内最能让他兴奋起来的柔软之地,蛮狠地发起了最凶残的进攻! 粗糙的拇指腹摁了摁黑发年轻人发红的眼角,男人那仿佛能掌握世间所有一切的大手粗鲁地揉捏着他的后背,那刺着黛色刺青原本白皙无暇的肌肤被揉得发红发烫,一片白之中透过皮肤泛出仿佛红晕一般的血色,罗沉舟觉得自己的背部几乎要被那大劲的力道搓得掉一层皮—— 这时候,男人在他耳边哼了一声,原本覆盖在黑发年轻人后背的大手移了开来,凯撒长臂伸出浴缸,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划过瓷砖的声音,那把沉重的扶手椅被男人轻而易举地拽了过来,几乎是看也不看就轻松地解开了自己之前打的活结,当罗沉舟的脚终于恢复自由之后,就着还深深埋入他体内的姿势,男人硬生生地将他翻转了个身—— 罗沉舟就像是小孩一样被男人坐在怀里,背部紧紧地靠着男人起伏的胸膛,这个姿势的改变让那个他以为原本已经到了极限的肉棒更加深入,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男人根部的肉囊挤压在他的臀部,这样前所未有的深度让俩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受不了的低吟—— 就着这样小孩撒尿一般令人羞耻感爆表的姿势,男人发起了另一波猛烈的进攻,不断重落的温暖洗澡水仿佛起到了很好的润滑作用,当疼痛渐渐消失,快感如同海啸一般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配合着不断冒出水雾的热水,黑发年轻人缓缓地闭上眼,他发出就像是孩童睡觉时才会发出的仿佛梦呓哭泣一般零碎的低哼,随着男人的浅浅退出或者凶狠的撞入而猛烈晃动—— 他看不见的是,在这样激烈的动作中,身后的人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凌厉而有神,男人死死地盯着那微微泛红的脸颊一侧,严重浓浓的欲望和爱意被模糊在了蒸腾的水雾之后。 他们做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当怀中的人终于受不住困倦睡死过去,男人最后做了几个冲刺之后皱皱眉深深地将滚烫的液体洒进身下人那湿润紧窒的最深处,当他将自己抽出来,伸出大手捏住那个似乎没了声音的年轻人的尖细下颚,轻轻朝自己的方向搬了过来。 在他的手中,罗沉舟毫无知觉的沉睡,呼吸平稳而安静。 亦如五百年前,地中海的怒风号上,男人无数次从睡梦中醒来时,微微动动脖子就能轻而易举看到的一模一样。 勾起唇角,在那个睡死过去的人唇角边落下一个不会产生任何惊扰的吻。 “大垃圾,好久不见。” 第123章 定制印刷看这里 ===================以下是为了表示我不是来坑钱的东西================================ 《教授偏头痛》一 写在前面:本文为《船长》现实向衍生番外,纯属娱乐,博君一笑。权当防盗章节,等更至这章,会用大于本章字数的连载正文内容替换本章节内容,以后这个章节会一直存在,但是姑娘们不会重复购买到。 下面,让我们开始。 【人物】 罗沉舟,男,十九岁,新鲜出炉天朝气象大学SHI大学生一枚。 凯撒,男,三十岁,镶钻海龟校长三顾茅庐呕血聘请新任教授一尊。 【报道】 即将到校报告,罗沉舟看着各航空公司机票,和自家老弟热烈讨论中。 熊弟弟:“哥,这个便宜这个便宜,[XX航空]有没有!打完折92块直达D市我勒个去童叟无欺业界良心啊!” 罗沉舟:“……这么便宜,飞机不会飞一半掉下来吧?” 熊弟弟:“你是以为人家机长自己就不怕死了么?” 罗沉舟同志恍然大悟,深以为然,好评点赞,订机票。 【相遇】 大包小包自己扛,罗沉舟同学认为,自己简直就是低调中的C大调。 面朝人来人往的大学门口,笑容可掬的学长学姐,心生感慨,这就是大学生活,迈出步伐,罗沉舟正要往前一走—— 吱—— 一辆从后飞奔而来的轿车不轻不重地撞到了他的大腿。 【争吵】 罗沉舟:“你大爷,谁啊!” 车上下来一金光闪闪,身高目测一米九五,浑身西装脚踩小牛皮鞋脸上带着墨镜的高富帅,他打开车门,笑得优雅笑得体面:“抱歉,同学,我——” 罗沉舟灿烂一笑:“没事,叔叔,您来送小孩的吧?” 男人脸上一僵。 不远处跑来一个红领巾,边跑边叫:“沉舟,你丫挺的杵那干嘛呢?快过来这边,咱俩好选一个宿舍啊!” 罗沉舟:“不好意思啊叔叔,我哥们儿叫我了,叔叔再见。” 男人:“……” 【这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我以为你听不见了,可是你还听得见】哥们A:“谁啊那是,怪有范儿的?” 罗沉舟:“谁知道啊,一傻逼大叔。” 不远处的凯撒:“……” 哥们A:“哟呵,开帕萨特的,车子可新了。” 罗沉舟:“什么!我居然被帕萨特撞了!我家一个月养车钱都不值一辆帕萨特(并没有)!” 不远处的凯撒:我这是顶配辉腾。 哥们A:“说不定是辉腾。” 不远处的凯撒:算你有眼光,死小孩。 罗沉舟:“那更傻逼了,这年头居然还真有人花三百万买帕萨特!” 不远处的凯撒:“……” 【死】 新课开始,罗沉舟特地抢了第一排。新教授走进大门,金光闪闪,身高目测一米九五,浑身西装脚踩小牛皮鞋,标准高富帅,他笑得优雅笑得体面:“大家好,我是你们新来的海洋气象学教授,凯撒。” 【活】 罗沉舟:“那个……凯撒教授?” 凯撒:“您好同学,你很眼熟,我们见过面吗?” 【狡辩】 罗沉舟:“没有,我大众脸。” 【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厕所内,蹲坑隔间。 哥们A:“沉舟,那个新来的教授怪眼熟的嘿。” 罗沉舟:“不就是那个花三百万买帕萨特的傻逼么。” 隔间外,洗手台的凯撒:“……” 【宿舍】 老大:“都别吵吵了,来玩个游戏,下个说话的人是傻逼。” 老二:“……” 老三:“……” 罗沉舟:“……” 隔壁宿舍:“XX,你电话,你他娘的给姑娘电话怎么给成我们宿舍的了,够慷慨,谢谢了啊!” 老大:“……” 隔壁宿舍:“XX,你他妈在不在啊?” 老大:“……” 隔壁宿舍:“XX,不在哥哥就替你跟这妹纸一聊解千愁了啊!” 老大:“操你大爷!放下那个妹纸!” 老二:“傻逼你好。” 老三:“傻逼再见。” 罗沉舟:“傻逼,今晚上吃啥?” 【翘课】 早上 熬夜DOTA导致起不来的罗沉舟:“今天的海洋气象学老子不去了,都给我祈祷不要点我的名。” 下课后。 罗沉舟:“老大,点我名了吗?” 老大:“上课时候按照名单,挑着你名字点了一次。” 老二:“要求各班课代表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又点了你一次。” 老三:“挑着学号正好选着‘36’,是你没错吧?” 罗沉舟:“……” 老大:“苦啊这孩子。” 老二:“别翘课了啊孩子。” 老三:“凯撒这是不准备放过你的节奏啊孩子。” 《教授偏头痛》二 写在前面:本文为《船长》现实向衍生番外,纯属娱乐,博君一笑。权当防盗章节,等更至这章,会用大于本章字数的连载正文内容替换本章节内容,以后这个章节会一直存在,但是姑娘们不会重复购买到。 Ps:如果亲们喜欢这个小番外,请告之,下回放防盗章会研发此系列新的内容。 【*注意】:八十一章番外内容已替换成正文内容作为今日更新,亲们记得移步去看。 下面,让我们开始。 【人物】 罗沉舟,男,十九岁,新鲜出炉天朝气象大学SHI大学生一枚。 凯撒,男,三十岁,镶钻海龟校长三顾茅庐呕血聘请新任教授一尊。 舍友老大老二老三。 罗沉舟排行老四。 老大流氓属性。 老二学霸属性。 老三毒蛇属性。 【排行】 罗沉舟:“我八八年的,十一月,性感又妩媚的天蝎座。” 陆佳佳:“我八七年的,二月,星座不知道,我不玩那个。” 董明:“我八七年的,七月,鬼门关大开之时,记得给我唱嗨皮薄死逮之歌。” 老大:“八六年末,我会打架。” 罗沉舟、陆佳佳、董明:“……” 于是宿舍排行,陆佳佳老二,董明老三,罗沉舟老四,老大是老大。 【外带食品】 老大没有吹牛,他第一次展现自己的领袖魄力是在学校商业街那家高档的快餐店。 当时宿舍四个人手上都悉悉索索地喝着刚买的果汁。 罗沉舟:“那家快餐店好像不让带外带酒水食品。” 老二:“不会吧?” 老三:“怎么可能?” 罗沉舟:“要真不让呢?” 老大:“那就跟他们大吵一架,然后揍那个冷艳高贵的老板一顿,换家店吃。” 老二、老三、罗沉舟:“……” 老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服帖】 老大就是老大,如此英俊潇洒。 【恋爱】 老大和上次打电话来那个妹纸恋爱了,隔壁学校英语系系花,非常牛逼。 老大表示非常得意。 【失恋】 三天后,老大被甩了。 【撒酒疯】 失恋就要买醉。 所以老大喝醉了,他抓着宿舍阳台的栏杆对着外面哭号:“她夺走了我的处男之身!她冷酷她无情她无理取闹她玩弄我的感情,苍天啊大地啊,我再也不是那个纯洁的我了,我多少年来的守身如玉!!!” “是醉了,”老三推了推眼镜,淡定地说,“不然干嘛忽然把十年前的事拿出来说。” 罗沉舟觉得,老三这是不对的。 十年前,老大才十岁,破个屁的处。 【醒来】 第二天早上,老大自己默默地爬起来去冲了个凉水澡,然后站在宿舍正中间面对三双睡眼惺忪的眼睛,高调宣布自己从此再也不相信爱情。 “所以我决定找个男人试试。”老大说。 宿舍众兄弟对于他这个决定给与了高度的赞扬和积极的肯定。 然后。 老二说:“我不喜欢男人。” 老三说:“我不喜欢人类。” 罗沉舟看了一眼只穿着条内裤的老大,沉默三秒,面无表情地说:“尺寸不合适。” 【生气】 老大认为自己的男性尊严受到了伤害。 以宿舍老大的名义,罚罗沉舟打扫卫生一个星期。 【悲剧】 话题扯回来,说说凯撒。 被凯撒死去活来的点名调戏过之后。 后来的海洋气象学,老大翘过,老二翘过,老三也翘过。 罗沉舟全勤。 “他每节课都点我。”罗沉舟同学委屈地说。 【这他妈也能叫安慰】 “挺好的啊,上节课笔记借我抄下。”这是学霸老二。 “下次带个墨镜去。笔记老二抄完借我。”这是不靠谱的老三。 “帮我抄一份。”这是强盗老大。 【千钧一发】 那一天因为前晚教老大打DOTA,罗沉舟同志起晚了,他连滚带爬地刷牙洗脸,然后顶着白眼催商业街的大妈给自己摊了个煎饼果子。 拎着一袋煎饼果子,罗沉舟一边看手表一边撒丫子狂奔。 第一节课是海象气象学,凯撒的课。 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教室在隔壁校区,六楼。 当然,没有电梯。 【累成狗】 罗沉舟觉得自己不能再爱了,他决定从此对帕萨特路人转一生黑。 【卧槽】 就在这时,一辆崭新的黑色帕萨特从他身边刷地开过。 【救星】 然后那辆帕萨特停了下来,倒退。 驾驶座窗户降了下来,里面的人探出一个脑袋,取下墨镜。 “上车。” 凯撒教授说。 【犹豫】 满脸是血的罗沉舟:“……教授早啊。” 面无表情的凯撒:“上车,想让我陪你一起迟到?” 【被嫌弃】 拎着煎饼果子,罗沉舟同学万分不情愿又有点儿屁颠颠地爬上了副驾驶座。 男人踩下油门,车子无声地滑了出去。 “捧好,别把油弄我车上。”握着方向盘,男人倍儿有范地点燃了一根烟叼在嘴边。 罗沉舟转头,对视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瞳眸,冰冷冻人。 罗沉舟泪流满面。 【闲聊等于翻旧账】 “我的车是辉腾,不是帕萨特。” “……辉腾?辉腾好啊,我就喜欢这车,低调的奢华。” “你喜欢?” “特喜欢。” “是吗?我倒是觉得,花三百万买帕萨特挺傻逼的。” “……” 罗沉舟泪流满面。 【千钧一发第二季】 当凯撒停好车,他们站在教学楼楼下时,距离上课还剩一分二十秒整。 罗沉舟:“我们不会迟到吧?” 凯撒:“不会。” 罗沉舟:“那么高,也不知道能不能爬上去。” 男人笑了,他转过头打量身边的黑发年轻人,戏谑地说:“我抱你上去?” 【吓尿】 被教授亲手调戏的罗沉舟同学就像屁股着火似的,一溜烟往上冲了三层楼,到第四楼才想起,人活着,还得记住有呼吸这码事。 【体力问题】 一样的上六楼,凯撒面不改色,讲台上一站,上课起立。 罗沉舟喘如狗。 …… 是多了个书包的问题,一定是的。 【落伍】 罗沉舟到教室的时候,老大、老二、老三正坐在最后一排冲他兴高采烈地招手。 “你们起来都不叫我!”罗沉舟气哼哼地在他们旁边坐下。 “这不是给你占座了吗?不然坐第一排还是坐地上你选个?”老二说。 “作为一只猪,你必须要有聪明的队友才能生存下去。”老三说。 “你睡觉的时候还哼哼,我没忍心打扰你。”老大说。 【随堂小考】 不过他们很快就兴高采烈不起来了。 因为凯撒站稳了脚就打开他那个名牌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叠试卷。 “随堂小考,算平时成绩。” 男人淡定地说。 教室不淡定地炸开了锅。 考试内容是上节课教的。 老二泪流满面:“笔记我还差一个公式没理解透!” 老三泪流满面:“笔记我就随便翻了翻!” 老大很镇定:“老四来坐我旁边,一会胳膊抬高点我今天没戴眼镜——对了,上回抄完以后我的海洋气象学笔记本你给我放哪了?” 罗沉舟:“……” 【战术】 试卷发下来,人群开始交头接耳,只要不高调翻书,凯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坐在最后一排的几个人脑袋凑一起叽叽咕咕。 老二:“你他妈还课代表呢老四,随堂考试你都不知道,怎么混的?赶紧下台换个先知号上!” 老三:“你他妈还课代表呢老四,试卷样题你都弄不到手,怎么混的?赶紧下台换个盗贼号上!” 老大:“你他妈还课代表呢老四,你居然让他给我们随堂考试,怎么混的?赶紧下台换个战士上,记得开人妖号,跳脱衣舞色诱他!” 【突袭】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最后一排的凯撒:“你们四个一起跳我考虑下节课取消随堂考试。” 老大、老二、老三:“……” 罗沉舟:“我是无辜的。” 凯撒:“一个宿舍的吧?连坐。” 罗沉舟:“……” 【团灭】 男人离去的背影依旧挺拔英俊潇洒。 前排的兄弟回过头,笑眯眯地说:“架不住人家开盗贼体质的法师号,隐身加远程攻击,暴击,AOE(*群攻技能)。” 以老大为代表,团灭。 全宿舍泪流满面。 【不可逾越的大山】 宿舍里曾经正儿八经地开过会议,以罗沉舟为代表,认认真真地讨论过怎么放倒凯撒这个大BOSS。 …… 讨论的结果是,难度太高,还是换个副本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