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嗅蔷薇 作者:月下金狐   文案   山有玉而草木润,人藏玉则万事兴,   徐长清上辈子做乞丐时误吞了一颗小石头,重生后,竟随身拥有了一座玉山,山中产美玉,盛玉乳,处处是宝,闲时种种蔷薇,养养蜜蜂,用果子酿些美酒,悄然的改变自己的不一样的人生。   种田文,有随身空间   内容标签:种田文 随身空间 灵魂转换 幻想空间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长清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重生      徐长清只觉得喉咙干渴的厉害,睁开眼便看到破旧的房顶上挂着的蜘蛛网,特别的眼熟,但他已无暇细想,因为此时脸上正奇痒无比,犹如被万千小虫挠抓着一般,正待他忍不住伸手去挠时,却被人按住了手。   “清儿乖,再忍一忍,别用手挠会留疤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怜惜和关切。   徐长清闻言心头一震,目光不敢置信的向那人看去,眼底却早已经潮了。   “云姨。”他如在梦中一样喃喃的说,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生怕她会消失一般。   刘若云眼睛红红的看着徐长清嘴里只道:“可怜的清儿……”   此时云姨的脸看起来太真实,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徐长清心底隐隐感觉一切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荒谬,但他渴望着相信。      第二章 空间      原来这一切不是梦,徐长清默默的盯着上方,终于想起为什么眼前的房顶看起来那么眼熟,因为他曾经日日夜夜的对着那个蜘蛛网不知怨恨了多少次。   门外传来云姨低低的说话声,“……这些银钱你且收着,莫要让孩子挠了脸,三餐也多多照看些……”   那老妇拿到银子唯唯诺诺的答应了。   徐长清却是沉默的听着,他心里知道云姨对他的怜惜,只可惜就算给那老妇再多的钱,也并不能改变什么,毕竟有了钱也要人有命去花,他得的病正是人人畏惧的天花,见到了都会惊恐的像躲瘟疫一样逃走,谁还会巴巴的往前凑着送死。   那老妇若不是家里太穷到了已经揭不开锅地步,也不会把屋子让给他住。   听着云姨离开的脚步声,徐长清这才奇痒难忍之下动了动腿,身下的床立即发出一连串“吱嘎吱嘎”的响声,他此时的身体也才十一岁多点,大病之后更是瘦得像个人干一样,绝对不能称为重负,身下的明显是张不能睡的破床,但他却没有任何不满,对他而言能有一张破床可以栖身已经是很不错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老妇的敲门声,敲完却丝毫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在门口嗫呶的开口,“……小少爷,你的姨娘说,让你不要挠了脸,到时破了像就难看了……”   老妇是个老实的乡下人,拿了人家那么多银两却没做事总归有愧,所以转悠了半天才跑到门口来念叨念叨,多少也是尽了心,如果不是见这徐家少爷病情好转熬过了天花,她本来连门边都不敢站的。   徐长清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复,但心里却明镜一样,即没恼也不怨,因为此时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不懂事只知哭闹的小少爷。   他抬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这些脓疱,一碰之下更加的痒痛难忍,如针扎一样,不仅脸上,整只胳膊,后背胸前和下肢全是这种带着厚痂的脓疱,无论他挠不挠,结果都是一样,脱落了就会在身上留下密密麻麻的指甲大的痘疤,像蛆虫一样一直伴随着他,没有人雇用,也讨不到食物,最后只能衣不遮体浑身恶臭的饿死在墙角,下场何其惨。   可是,这样的死并没有让他解脱,反而再次回到了以前,那噩梦一样的天花,依然是无法摆脱的不幸。   听人说能熬过天花的人是有福气的,而活过一遭的徐长清却比谁都清楚他日后的命理,种种心酸如今想起来全是难掩的悲忿和苦涩,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嘴角却带着一丝坚忍,就算要他再背着这一身丑陋的麻子又如何?   他就是要活着,为了云姨也为了自己,他清楚身边曾发生的事,或许可以趋吉避凶,让自己和云姨的生活更好一些,总不能再白白的活着一回。   还有徐家那些人……无论怎么样,他要活着,只要活着这一切都还不算晚。   徐长清沉重的闭上眼,身上的麻痒根本无法入睡,只能闭目养养精神,心神一沉,突然觉得面前一亮,意识似乎进入了一处空间,一瞬间身上的不适减轻了不少。   这里是……它居然还在,徐长清有些惊愕。   记得当初闹旱灾时因为没有东西吃,他只能跟人一起去山上挖草根,狼吞虎咽之下曾误吞了一粒小石子,自那以后,识海里便经常会出现莫名的一物,一开始只能隐隐的感觉到它的存在,后来慢慢的能刻意的进入那里,但也只能模糊的看到一座浮在半空中的小山。   因为当时每日饥寒交迫,挖空心思想的都是怎么能将肚子填饱,根本没有心情就在意它,便一直默许着它的存在,有时偶而会用意识触碰它,记得最后一次进来他已经离那小山很近很近,似乎下一次就能穿过那层浓雾看清它的真面目。   如今这个念头果然成了真,他已经来到了小山上,将它看得清清楚楚,即使隔着浓雾也丝毫没有隔阻之感,心念一转间,意识来到了小山上,以前如隔着一层雾的模糊感已荡然无存,甚至更进一步,心神能清楚的掌控着它,就像是它已经是自己的所有物一般。   小山中的气息非常的好闻,徐长清贴着山石感觉异常的清凉舒服,能暂时忘了身上的痒痛,于是他犹豫了下拾起一块石头想仔细看看,突然“彭”的一声响,将他的意识震离空间,随即他睁开眼后,视线看向门。   外面传来小跑的脚步声,“哎呀,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儿可不能待啊,你不想要小命了是不是,怎么还拿着石头,作死哟……”   “太婆,娘说里面有老虎,我要进去打老虎……”   老妇人登时大惊失色,拉住孙儿便走,边走还边低声吓唬道:“对,里面就有只大老虎等着吃你呢,你个小牛犊子,再要不听话偷偷的跑出来,看我不叫你爹打烂你的屁股……”   吓唬声和哭闹声渐渐的便听不到了,四周又恢复了平静,徐长清眼睛微阖,心底闪过一丝羡慕和苦涩,棉被底下的手也无意识的握了起来,一握之下才发现手中似乎有硬物。   怔了半天将手伸出被子,当看清手里的东西时,徐长清不禁惊讶了。   这是……刚才在小山上拿起的那块石头?还带着丝丝凉意,握在手里竟说不出的舒服,实在有些难以置信,那小山里面的东西居然可以变成真的。   徐长清盯着手里的石头一眨不眨,半响手一松石头跌落到地上,并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他将声音听的清清楚楚,终于确定了这石头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自己的痴想。   待他反反复复不辞疲惫的从小山里陆续拿出石头后才最终认清这个事实,这小山就像是他的所有物一样可以随意的放进或拿出东西,过程简单到只需要他一个念头就可以,这让徐长清颇有些惊惧。   惊的是这诡异的小山究竟能带给他什么,惧的是若是被人知晓了它的存在,下场又会如何。   他咽了下口水,几乎能听得到自己胸口不安的心跳声,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此时害怕和恐慌是无用的,思索了片刻后他决定再继续观览那座小山,看它到底有什么稀奇之处,毕竟它陪伴自己时日不短,心里对它其实并无太多抵触。   况且这个秘密只要他不说又有谁能知道,所以打定了主意之后,他竟莫名的有些兴奋之感。   他隐隐的感觉出那小山应该是件世间罕见的宝物,而且对自己是有益无害,那里面的气息生气蓬勃,闻上一口便觉得全身舒爽,绝对不是凡物。   于是他闭目后意识一沉,便再次来到了小山之中,虽然他称为山,但实际上只是形状像山,大小却不能与真正的山相提并论。   只能算是山头一角而已,最长也就十丈左右,上宽下窄浮在虚无的半空中,周围有云雾缭绕,隐隐透着不凡,近看石皮颜色普通的紧,倒无什么异状。   这小山之上石头偏多,地面高低不同,高处难得有一块平整的地方,竟覆有些泥土,说是泥土倒有些像泥沙,因为里面还有些半透明的细碎石块,徐长清抓在手里轻捻了下,那石块便如豆腐渣一样一捻即碎,十分的松软。   低处除了石头便只有一天然山洞,徐长清有些迟疑了下,若不是他真的有种这山尽在掌控的感觉,恐怕不肯贸然进去。   石洞天然形成,没有经过任何人工的痕迹,墙面凹凸不平,尽是斑驳杂色,往里探了丈许便看到了尽头。   原本是没什么稀奇,但他却闻到极其诱人的清香,虽然不是很浓郁,却直勾得人想一闻再闻。   很快徐长清便找到了那香气的来源地,竟是一处乳石,上空密布着各种小石乳,像雨云倒悬空中,连成一片后再看又觉得白浪滔滔,波涌连天。   而中间却有支巨大的乳石,竟从顶几乎垂到了地面,而那香气来源正是那处石乳,只见那尖上此时正滴落一滴翠绿色的液体,落到了下面的一处小石坑中。   那滴绿水一落入石坑后竟一下子被吸去了大半,徐长清慢慢的接近,初时扑面的清香,后来只觉余味悠长,吸纳后整个人立即变得神清气爽。      第三章 不堪      当徐长清从小山里出来时,天色竟已傍晚,腹中没有饥饿感,身上的麻痒也好了一些,他微微动了动僵硬的四肢,此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徐长清听出是云姨,他心底有些欢喜,不由的期待的看去。   门被轻轻的拉开,云姨小心的提着裙子侧身进来,手里还提着木盒,关上门回头便见徐长清躺在床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云姨有些狐疑,这孩子怎么这么安静,但还是关心的问道:“清儿的肚子有没有饿?身子还痒不痒?是不是不听话挠了脸?”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也是她最关心的。   因为当今的朝代民风是极为注重仪表的,坏了容貌即使是男人也要被人嫌弃如粪丸,所以她才再三叮嘱他不要挠了脸,希望病好了别留下疤才好。   徐长清自然知道她担心的事,神色有些黯然,但仍然笑嘻嘻的答复道:“清儿刚刚才睡醒,肚子不饿,身子也不痒了,也没有挠脸,不信你看。”以前的他在云姨面前总是有些任性,每次她一来都会大吵大叫,以此来吸引她的注意,如今他已不再是以前的徐长清,自不会耍那些小孩子的顽劣手段。   云姨听罢暗自有些嘀咕,往常她要这么问,这孩子总会大声嚷嚷着这儿疼那也疼,得要她安抚半天才妥,可今天却出奇的听话乖巧,问话也句句都答的清楚,倒像懂事儿了不少。   不过她还是上前看了看,嗯,脸上的确没有抓挠的痕迹,于是宽慰的笑了笑,随手把手里的食盒放到桌上,然后熟练的打开:“云姨下午买了你最喜欢的点心,但是必须要喝完了药才能吃,不能把药吐了,否则就不能给你吃听到了没?”   徐长清抬头往盒子里看了看,是云片糕,那糕又软又糯入口即化,不由的口水泛滥,他当真是好久没有吃了,馋的狠狠咽了下口水:“清儿知道了。”   云姨见他那模样,忍不住笑了,随即拿起还温热的药盅将墨色的药汁倒进空碗里,这药抓一副要不少银子,她每次都要细心煎上两个时辰,熬足四汤水才倒掉药渣,但是清儿不能吃苦,每次都是吃一半吐一半,让她忧心不已,为了他能吃药她也算费尽心思,今天还特意跑了远路买了蜜饯回来,怎么样也不能让他再吐出来了。   她把蜜饯摆在桌边,用勺子搅了搅药汁,觉得不烫了便起身要喂他。   谁知徐长清竟支起身接过那药碗,干净利落的几口就将一碗药汤灌了下去,对他而言,现在这个苦与日后受的那苦相比,简直是比蜜还甜。   云姨见状惊喜参半,这孩子还是第一次主动喝药,以前哪次不是让她哄半天,随即忙拿给起蜜饯要塞给他,徐长清却咂完了嘴里的苦汁放下碗后细声细气的说道:“我要吃云片糕。”   云姨自然应允,高兴的拿过糕伺候他吃,食盒里还有碗粥,徐长清也一并吃了,云姨自是大喜,清儿能吃东西说明这病气要去了。   吃完了饭,给徐长清掖好被褥,云姨起身收拾起食盒,顺带看了下桌上她早上留下的点心,打开帕子发现一块也没动,不禁叹了口气,怪不得晚上吃了这些,这是中午饿着了。   她当真没指望那老妇能顾着清儿,不过是塞些银子让她照看着门,别让些野猫野狗进来惊着孩子,顺便提醒着吃饭罢了,但这也不能怪人家。   寻思间已把点心重新包好放在徐长清床头,心疼道:“留着清儿夜里饿了啃巴嘴儿。”   见他点头云姨又嘱咐了两句后才提着食盒匆忙的离开了,直到门外听不到脚步声,徐长清才重新将目光放在蜘蛛网上。   云姨和他的母亲是亲生姐妹,刘家早年也是官宦世家,只是后来家道中落,自母亲去世后,他这边就只剩下云姨一个亲人,如今她的日子过的也并不好,年近二十五六身下却无半子,嫁得男人整天病歪歪,脾气不好又嫌她不会生养,一副棺材板的身子拖了好些年,最近病重了,偏在这个时候自己又得了天花被徐家扔出来,累得云姨两面受罪。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徐长清盯着那蜘蛛网,他记得那男人的病熬不到立夏,在他天花好了不久后便咽了气,虽然云姨成了寡妇,但总算是解脱了。   转眼几天过去,徐长清身上的脓疱脱落了大半,已经能下床走动,不用再在床上躺着像个死尸一样。   但是他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去,就算屋里没有镜子他也知道现在这副样子多么吓人,脸上摸一把全是坑坑巴巴的麻子,新肉与原来的皮肤完全两个色,这个样子出去只会遭到别人的白眼,知道这样他自然不会去自取其辱。   不过老妇家的那个孙子对他倒是极为好奇,时不时的顺着门缝扔些东西,石头,蛋皮,鸡粪,今天又是什么?   徐长清眯着眼睛看着地上那东西,一只死老鼠,不,还没有死,估计被蹂躏了很久,身上没皮没毛的。   等等,没有皮的老鼠?倒来得正好,石洞里的绿液他一直不知道能做什么用,有毒还是没毒,倒不如给这只老鼠试试。   经过他这几天的观察,那绿液极其稀少,每天只有两滴,寅时一滴,戌时一滴,此时正来得及接着,但那绿液不知为何,接触到石头便会被吸进去,徐长清在屋子里找来找去找到几根鸡毛,这东西不浸水,不知道能不能接住那绿液,只能试试。   徐长清将几根鸡毛叠在一起进入小山,别说,倒真的让他接着了,之前看这绿液被石头吸的那么快,他以为是水,但当他拿出来后发现这绿液其实很浓稠,徐长清蹲在地上沾着水用鸡毛仔细的把绿液涂了老鼠一身,涂的时候这只鼠兄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了,但过了一会儿,就有些精神开始原地挣扎,等到晚上就已经能满地乱窜,身上也新长出一层红红的薄皮,像刚生下的小老鼠一样,第二日就寻了洞扬长而去。   那绿液是无害的,涂上可以长出新皮,这无疑给了徐长清莫大的惊喜,如果他能摆脱掉这身麻子,他可以会活得更好,不用再看人脸色,受人鄙夷,也不必像再以前那样活得辛苦。   花了一夜的时候他才将这喜悦全部压了下去,没有轻举妄动,他得等,等徐家主动放弃自己,这样他才能继续留在云姨的身边而不是被带回徐家。   果然几天后山庄来了两个丫鬟,说是来看徐家小少爷,快入夏了天气有些闷热,她们进来时徐长清正光着瘦的皮包骨的上身,只穿着里裤坐在床上。   两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一看到他身上和脸上那密密麻麻的坑洼白点,其中一个当场吓得尖叫出声,另一个虽然没动但也是脸色苍白,目光不敢再乱看。   徐长清对此毫不理会,只是冷声道:“是母亲让你们过来的?”   那个脸色苍白的丫鬟虽然被吓到,但回话仍然很谨慎,低首道:“回少爷,是的。”   徐长清哼了一声,声音清脆的问道:“这次你们来,母亲给了多少银两。”   那个丫鬟听罢,思索了一番咬牙道:“少爷,这银两夫人并没有……”   徐长清不耐的打断她道:“没有给吗?”   丫鬟被他目光瞪的有些畏惧:“不不,少爷吃穿用度的费用夫人给了。”   徐长清脸色一缓:“你且说,待几日后我回去定会向母亲告谢一番。”丫鬟私吞些银钱在大户里并不是没有,尤其是这种天高皇帝远的肥差,但是,若日后徐长清说出来对不上帐,她们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回少爷的话,夫了给了三十两……”   三十两……徐长清心下冷笑,府中的少爷月银都是六十两,更何况是生病,到他这里却只有三十两,但他脸色不变,平静道:“把三十两留下,你们可以回去了。”   那丫鬟一听忙急声道:“少爷,这钱夫人交待让我给这家的老妇……”   徐长清不悦:“钱是我的,自然由我保管,全给了外人,只会让人克扣我的用度,难道你们没有看到这屋子?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那丫鬟仍然不肯放口,挣扎道:“这是来时夫人吩咐的,夫人的话我们不敢不……”   徐长清突然大怒的捞过桌上物件摔到地上:“怎么我生了一场病,你们就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既然如此,我现在就随你们回府,到时我要当面向母亲请教,这徐府中到底谁才是主子谁是奴婢!”说完一把掀开被子。   丫鬟大惊失色,立即跪倒在地:“少爷,这万万不可啊,这一路上长途跋涉的可别伤了您的身子,我们这就把钱留下。”说完便从绣囊里掏出银子放到桌上。   谁知徐长清竟疯了似的狂砸东西,还大骂着让她们滚,两个丫鬟连惊带吓的夺门而逃。   出了庄子后,其中一个有些不服道:“刚才你为什么把银子全给了他?他不过是个庶出的少爷罢了,现在又是满脸麻子,徐家哪能容他,我们就算把银子全拿走也没关系的。”   另一个却极为沉稳,半响才慢慢道:“我们不过是伺候人的,四少爷再不得势也是个少爷出身,他若此时硬要随我们回府质问,就算夫人再不待见他,我们也不会有好下场,倒不如把银子都给了他,这样我们也免了一场灾祸……”   那丫鬟仍然不解气,大老远遭罪过来受了惊又挨一顿砸,等回去他定要将这四少爷的不堪加油添醋的跟夫人说出来。      第四章 享受      徐长清手里攥着几锭银子琢磨了会,半响鼻子里轻哼了声,那徐家嫡母知道他成了麻子后,就不会再给他半个铜板,也绝对不会派人过来接他回府,如今能套得到的也这有三十两银子了,随即转身用布包好放入枕下。   春后已至六月,云姨的那个药罐子丈夫果然没熬多久,一口气没上来咽气了,云姨心里哀恸,再看着清儿那一脸的麻疤,更是悲从中来,忍不住抱着他哭了一场。   徐长清明白云姨心里的愁和苦,他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小胳膊小腿的抱抱云姨,语气坚定的安慰说:“云姨莫伤心,清儿会乖的,以后云姨就是清儿的娘,长大了清儿给您做依靠。”结果这话说完云姨却哭的更厉害,但搂着徐长清的手却愈发的紧了。   之后她的精神便好了一些,强撑着忙完了丈夫的后事。   因为最近天气热,每日入夜徐长清都会打盆清水擦身,水盆里自然会滴入一滴绿液,如果有浴桶泡个澡也许会更好,但是条件有限,只能自己用棉布沾水擦拭,虽然擦完了全身很是舒服,但是可能是一滴绿液少了的缘故,加上身上有疤的地方又太多,所以皮肤感觉起来变化不是太明显,只是入手时觉得不那么粗粝了,颜色也淡了一些。   但徐长清却一点也没有灰心,反而越发擦的精细,直到擦红了全身发热了为止,这些天云姨也托人买了去疤的膏药给他涂抹,这乡下的小地方,也没什么好的膏药,弄个秘方不过是图个心里安慰罢了。   擦了几日后,云姨细细端量他半响,又拉着徐长青的小手到窗前看了看,随即惊喜说道:“那盒膏药还是很好用的,清儿这皮肤就明显比之前好上许多,脸上这疤也不是那么难看了。”   徐长清没有镜子自然是看不清楚脸,但身上的疤淡了两三分他是知道的,有疤的地方还长了一层细细的嫩皮,但疤坑还在,如果要全部消失恐怕也要洗一段时间才行,但这功劳却跟那黄膏药半点关系都没有。   “那一盒快用完了吧?嗯,明天我再托人多买几盒……”云姨沉思着说。   徐长清嘴唇忍不住动了动,欲言又止,不过想到这是遮掩绿液现成的借口,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认了。   云姨这几日已将家里的房间收拾了出来,接徐长清回去住,徐长清自然求之不得,他在这块丸子大小的地方待得都快发霉了。   那老妇家的小孙儿才八九岁的年纪,居然和徐长清一般高,见那装着老虎的屋子里走出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孩来,登时瞪着大眼有些不相信。   徐长清冲他笑了笑,挺感谢他扔的那只老鼠,不过自己怎么说也是十多岁的年纪,竟然没个八九岁的孩子大,真真是白长了人家两三岁,不过他是早产儿,本来就比同龄孩子长的小,这一病之下,就更瘦小了,巴掌大的小脸上只剩下一对又黑又亮的大眼,令人高兴的是,他脸上的麻点这段时间用绿液洗的已经和皮肤一个色了,不似原来那么狰狞丑陋,隔着远点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不妥来。   一路上徐长清低着头,云姨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安,便握着他的小手,路人大多是隔老远观望一眼,虽然觉得那孩子脸上似乎有东西,但也不是那么明显,一般都没在意。   徐长清暗自松了口气,一个带着麻脸孩子的寡妇,是会让所有人对她退避三舍的,他最不想的就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再让云姨像前世那样受人白眼。   这一路太漫长,总算熬到了地方,徐长清立即松开云姨的手,毫不陌生的穿过厅院跑向卧室,进去后便冲向香木桌上的镜子,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方才叹了口气,这脸上的麻子还是麻子。   只不过经过十多天绿液的擦试,肤色已经从内到外浑然一体,所以看起来才不那么碜人,其实脸色也真的是好看了许多,用那绿液泡澡还是极有好处的,虽然恢复的慢,但这样慢慢的调理似乎才是妥当的。   当天晚上云姨便给他烧了些水,徐长清坐在比他高些的浴桶里,就着半桶热水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那绿液极溶于水,滴入片刻,浴桶内便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平时沾着绿液水擦澡时他就觉得浑身异常的舒服,如今泡在这绿液水中,更是觉得皮肤微麻,似有无数小鱼在其中游荡,舒服的几乎昏昏欲睡。   这一泡竟泡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云姨的再三催促下才懒懒的拿下脸上的湿棉布,爬出了浴桶,穿衣时顺便摸了把麻疤浓密的地方,感觉很柔软,似乎没了以前那硬硬的疙,不由了心下一喜。   云姨拿了点心进来,见徐长清正把白色的里衣系的板板正正,小脸因刚洗完澡显得红扑扑的,不由的过去抱着他便亲了一口,把徐长清闹了个大红脸,不过想想被自己的亲姨娘亲了倒也没什么可害羞的,也就罢了。   亲完后云姨把他抱在腿上,又仔细的看了看徐长清的脸,然后带着笑意的说:“我们清儿肯定是个有福气的,看这才几天的工夫,这脸上的疤又淡了不少,一会儿云姨再帮你把那药膏擦一遍……”   徐长清闻言立即头摆的像拨浪鼓,说道:“不用了云姨,清儿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擦药。”那药抹在身上黏黏乎乎的,哪如绿液那般清爽,他自是能不用就不用。   云姨用手指轻点了点他脑袋笑道:“你这小家伙才这么点个头,想要长大还早着呢,不要偷懒不擦才好。”   徐长清立即抱着她胳膊笑嘻嘻回道:“不会的,云姨最好了。”云姨目光立即柔软起来,笑着拿起旁边的干棉布轻轻给他擦着微湿的头发。   徐长清本想借着这气氛说说事,但瞥着云姨的表情便把话又咽了回去,云姨这段时间确实太累,刚丧夫没几天,家里又是一堆事,时间宽裕,他也不能急于一时,想通后眉头便舒展开来,又说了几句话后,就在云姨的安置下睡着了。   接下来的日子徐长清过的很惬意,有云姨时时陪在身边,对他嘘寒问暖,还亲手为他做衣服做鞋子,这种被人关心的滋味特别窝心,徐长清近乎贪婪的享受着,云姨本就膝下无子,徐长清又是她亲姐姐唯一的孩子,几乎算得上是她半个儿子,自然是把他当心肝宝儿一样疼,这种发自内心的疼爱不是徐府那奢华的生活能相比的,就算是给他千金都不换。   值得一提的是,他在云姨的房间里寻到一只能装绿液的酒盅,算是有些小惊喜,终于不用天天用鸡毛接绿液了,酒盅虽然是纯银的,但只是很小的一只,并不算贵重,见他喜欢,云姨便给了他玩耍。   用这酒盅装绿液真是顶好,装在酒盅里的绿滴就像是荷叶上的露珠一样,透着一点浓绿在怀底滚来滚去,丁点不挂壁,好玩的紧。   就这样时间一晃过了半月,云姨也重新振作了起来,说起来她嫁的这个李家原本家底富足,不过自从李家老爷夫人下去之后日子过的就一日不如一日,加上云姨那短命的丈夫病了这么多年,三天两头抓药请医,家底败的也差不多,家产也只剩下一些农田和间杂货铺子,农田的收入并不多,铺子倒是能赚些银钱勉强生活,但近些天云姨却愁眉不展,徐长清心知这生意不好做了。   以前虽然有个病怏怏的丈夫,但看在李家面上倒也无人敢明眼上欺负,如今李家人死了,见这寡妇没了依靠,撑不起大梁,便处处与她作难,云姨吃了闷亏也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咽,有苦说不出。   徐长清见时机到了,便将那包着的三十两银子拿了出来。   云姨见那银子一惊,忙问来处,徐长清只说:“这是徐家给我的银子,我一直留着没有告诉云姨。”   云姨闻言手一颤,绞住了帕子,看了徐长清半响,才小心试探着问:“清儿可是想家了?”   徐长青却是摇头,低头摆弄着银子道:“有云姨的地方才是我家,别的地方都不是。”   看着床上洗的喷香,干干净净的小侄儿,小小年纪口里竟能说出这么暖人心的话,云姨眼泪当真在眼底转了一圈。   随即想到什么还是黯然道:“清儿,你到底还是徐家的根,是应该享福的,跟着姨娘只能受苦。”   徐长青闻言却是扔了银子脆生生道:“云姨,清儿不傻,心里知道谁对我好,清儿病好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有人来接我回去,清儿心里明明白白的,他们根本就是不要我了,嫌弃我是个麻子,他们不要我,我也不稀罕他们,徐家的嫡母本来就看不上我娘,平时还要苛扣我的月银,经常在外人面前责罚我,欺负我是没有娘疼的孩子,清儿不想再回去了,清儿只想跟着云姨……”   话未说完便被云姨一把抱住,不住的亲着他耳朵低声泣道:“可怜的,这些年让清儿受苦了,怪姨娘,都是姨娘不好……”      第五章 准备      徐长清老实的在云姨怀里待了半天,见她终于平复了心情,便撒娇要求道:“云姨,我们离开这里去京城吧。”   云姨一愣,低头看向他。   原本她就是大家闺秀,操持家里尚且拿手,但种地经商却极不擅长也毫无经验,所以这些天才烦恼,觉得日日如缚茧中,欲破而不出,如今徐长清无心的一句话,竟不经意入了心,使她崩紧的那根弦顿时一松。   徐长清心里焦急,他察觉最近开始天气有些干燥,久未下雨,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的知道以后将要发生的事,也许现在就已经开始了,大旱,蝗灾,然后庄稼颗粒无收,所有良田都变成了旱地,灾民遍地,饿殍载途,白骨盈野,扒树皮吃草根这些事,徐长清无一不是亲身经历过,现在想起仍然觉得战栗。   而徐家自上次得知他是个麻子后便彻底放弃了他,直到云姨死了徐长清才终于对徐家绝望,有生之年没有再踏进徐家一步,这是后话。   这次提出去京城,是他经过反复深思熟虑的,因为那里是皇城不会受此次灾情波及,而且曾他在那边乞讨了多年,对一切自是极为熟悉。   他知道云姨早年未出阁时曾跟一江南老师学过苏绣,有一手好诱活儿,出嫁时的绣品也全是她亲手所为,据说是极为惊艳。   而那京城到处都是皇亲富甲的府地,攀美附雅的风气甚是浓重,大到房间摆设隔栏屏风,小到身上的衣服发饰物件都要求件件华美,像生动鲜亮的苏绣更是受许多女眷们的追捧,以云姨的手艺要在那儿混碗饭是应该是不难的。   云姨对京城颇有些向往,但思后却觉得不妥,虽说她对种田经商之事颇为头疼,但至少吃穿不愁能维持生计,若是这样走了便无根无靠连个安身之处也没有,那京城路途遥远,她一个妇人带着孩子极为不便,就算是去了她要何以为生养活清儿呢,这前途一片迷茫,她不敢轻易踏出这一步。   徐长清看出她内心的挣扎,立即轻声道:“云姨,你会绣荷包,到了京城不愁没饭吃的,我吃的又少,养活我肯定绰绰有余,而且,我还要读书呢。”   如果说前面那一两句是安抚她不安的心,那最后一句却是具有决定性的,因为他知道云姨绝对会以他的前途为重。   果然她的心立即又摇摆不定,并开始认真考虑了起来,徐家固然富甲一方,但是清儿病了却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更别提银钱,如今数着日子都过去快两个月了仍然不闻不问,可见清儿在徐家受的那些委屈都是真的,若是这样她是不会再将清儿还给徐家,可若跟在自己身边,在这个偏僻的乡下也无甚么前途可言。   这里别说是书塾,就连教书先生也寥寥无几,那京城虽远,教书识文定比这乡下小地方要好的多,清儿这么聪慧到那里读书,将来成才的机会也更大些。   而且正如清儿刚才所言,她还有手诱活儿傍身,虽说这些年不常绣了,但拣起来应该不难,去了京城也许真的是门生计,最让她心动的是,那京城与徐家一个南一个北,离得那么远就不用怕徐家来人跟她要回清儿了。   云姨越想越豁然开朗,竟真的有了去京城的打算,心底也开始盘算起银钱来,幸好李家这些年还余下些家底,一个铺子外加几亩良田,变卖后也算是一笔钱,路费和短时间的生活费用也就够了,到了京城后再找个营生做,省吃俭用维持生计应该是不难的。   徐长清见云姨半天不吱声,知道她已经意动,便立即趁热打铁的将那三十两银子推到她面前,云姨一见那三十两,眉头便一展。   这三十两对徐家来说可能只是月银,但对小户人家来说省吃俭用能花上两年,有了这钱,她这手头上就更富裕了,这样一想一切便都拨云见雾。   云姨高兴的亲了徐长清脸蛋儿一口,说道:“姨娘都听你的,咱们就去京城,那清儿有没有去过呢?”   徐长清见目地达到,自然高兴极了,便大声回道:“清儿去过,京城里人可多了呢,清儿对那里很熟悉的。”   云姨只当是徐家人带他去过,也不以为意的笑笑,徐长清忙从云姨怀里钻出来,眼睛亮晶晶道:“那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云姨“扑哧”一声笑出声,理了理他的额发道:“这里还有好多事,姨娘要处理完了才可以走……”   “那我听话,姨娘能快些带我去吗?”徐长清歪着头装着孩子般的天真问道。   云姨停顿了下,于是笑着点点头。   徐长清立即激动的握了握拳头,终于,这一刻,他要与那可憎又可怕的命运交臂了,以后对他而言就是另一种人生,这如何不让他欣喜若狂。   当晚云姨没有睡好,几乎想了一夜,第二日早早的便起来了,伺候着徐长清吃了早饭后,便将家里的房契地契拿出来看了半天,下午又匆忙的出了门。   云姨虽然不善经商,但是心思极细,做事并不鲁莽,相反却很聪颖,她没有先卖良田,而是先卖铺子,这时卖铺子,外人不会多作他想,只当她面子薄一时堵气才要卖掉,而不是因为要搬走才卖,这样别人就不能在价钱上打压她。   铺子地点不错,平日生意也很好,一听说要卖了想买的人着实不少,云姨寻了个出价高的卖了个好价钱,买到的那人也是沾沾自喜,毕竟地点好的铺子一般人都是出租极少会卖掉的。   之后云姨又陆续的将家里值钱的物件整理出来,然后分几次拿到邻县的典当铺兑换成银钱,最后剩下那几亩良田,因为开春已经雇人种好了庄稼,自然更为抢手。   不知不觉间,已经把手里能卖的东西都悄悄出手了,只剩下李家的这座祖宅,宅子年代有些老,卖掉也不值不多少钱,住的时候长了也多少有些感情,而且,万事留退路,若是京城待不下去了,这宅子至少是个留身的去处。   云姨这想法是正常的,但徐长清却知道这宅子留不留都一样,几年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到那时灾民动荡强盗遍地,随便一把火就能烧的干干净净。   但这些徐长清不会对云姨说出来,怕她会担心,而且也未必会信。   将最后一些值钱的手饰典当完后,云姨和徐长青坐在卧室数着几张银票和碎银,四亩良田卖了三十三两银子,铺子加上杂货一共是四十八两,再加上一些典当的值钱物件,有二十多两,合在一起算了算有一百多两了,云姨原先手里还有点积蓄,再加上徐长清给的那三十两,总算心里有了点底。   徐长清一直在旁边默默的看着,见云姨数完银钱额头鼻尖都出了汗,便拿过手帕认真的给她擦了擦脸,云姨松了口气后,便笑着抱着他,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额头,目光温柔而坚定,为了孩子就算以后再苦再累她也不悔。   这次去京城路途遥远,有些地方都要方方面面打点好,云姨忙的是团团转。   徐长清倒是轻松的多,这些天吃的好睡的好心情好,每天晚上又勤用绿液泡澡,脸上倒是长了点肉,也不再是面黄肌瘦了,皮肤还白晳了一些,那些麻坑看着也越来越浅,只是用手摸起来还有点凸凹不平,不过相信再洗一段时间会恢复的更好。   此时,徐长清坐在床上正准备喝一滴绿液试试,他能感觉出那绿液是对自己极为好的东西,只是太稀少,每天只有两滴,他用一滴泡澡,还剩余一滴,前两天闲的慌便喂了滴给一只病歪歪的鸭子,结果今天看那鸭子正在院子里昂首阔步的散步,叫得嘎嘎的极为响亮,身上的羽毛看起来也极有光泽,愣是从那群鸭子里脱颖而出,所以今天他打算自己也试一试。   徐长清手往额头一抹,手里出现药盅,然后慢慢的倒出一滴在嘴里,刚入嘴时一股清新之气溢了满喉,接着绿液在舌尖晕开,微凉还有些涩,他忙灌了口水,咽下去后不久便觉得腹部微微发热,接着便是四肢百骸手脚脸颊,全身暖洋洋的竟有说不出的舒服,半响见没有任何不适,他才放下心来。   酒盅里还积攒着十几滴绿液,徐长清知道贪多嚼不烂,并没有急着喝掉,只是存在酒盅里留用。   当天凌晨天还蒙蒙黑,云姨悄悄叫起徐长清,然后拿出一套粗布衣衫给徐长清换上,这衣服又厚又粗,做工极差,不是深蓝就是土色,穿在身上的好处就是放人堆里找不出来,极不引人注意。   云姨换上一身土布衣后,原本出挑的容貌也看着不起眼了,戴下耳坠再系上那块破烂的头巾,立即就从一年轻少妇变成农家大婶,徐长清不禁感慨,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等贴身放好银票,云姨又将零散的碎银和铜钱用手帕包好放进布包里,这才略有些紧张的拉着徐长清的手向门外走,因为最近她卖铺卖地的事多少露了些风声,心里怕有心人算计,毕竟人心隔肚皮,她又揣着一百多两银子,还是个女人,所以不得不留个心眼谨慎些,况且还带着清儿。   见左右无人,云姨急忙将门锁好,不知谁家的狗在叫,她心慌的拉着徐长清一路小跑,昨天她特意跑到几十里外的昌县雇了可靠的马夫和马车,现在就在前面路口等着她们。      第六章 相遇      那赶马车的六旬老汉已经在路口等候多时,正向这边张望,见到云姨带着个孩子小跑过来,便冲她们招手,云姨怕他声张急忙加快了脚步,到了车边气也不敢多喘一声,一把抱起徐长清放到马车上,然后自己拿着包裕也迅速坐了上去。   老汉的马车是乡下常用的那种,不带车厢,平时用这车帮人拉些谷米货物什么的,可能前些天还拉过畜粪,虽然下面掂了厚厚的稻草却还透着一股子腥臊味,但此时云姨和徐长清都没甚么心情去在意这些。   天很黑路不太好走,马车颠簸的厉害,颠的人胃里直翻腾,再加上担惊受怕夜里还有些阴冷,云姨的脸一直白着,嘴唇发青紧紧搂着徐长清怕他冻着,徐长清也咬着牙一声不吭。   直到行至官道,路才平坦起来,这时已离开那庄子有几十里路了,天色已近中午,老汉寻了处草肥的地方停了下来喂马,云姨也从包袱里拿出自己做的干娘,分给老汉一些,剩下的和徐长清两个人就着水囊里的水吃了起来。   徐长清见云姨这些日子劳累脸色黯淡,一路又让这车颠的心慌气闷的,便暗暗借着喝水的举动,偷偷往水囊里滴了滴绿液。   之前他一口水一滴绿液喝下后,腹中有极强的热感,不过水囊里的水极多,掺上一滴,那种火热感就不会那么强烈,顶多喝了几口后身子有些暖意,所以云姨并没有发现异样,虽然只是几口水,但下午赶路时精神却好了不少,脸色也不像早上时那么苍白,嘴唇也有了血色。   老汉的车只能送她们到昌县交界的渡口,云姨大概打听过,到京城是要先走一段水路,从这里坐船走正好,此时渡口人来人往,有很多人背着包袱要渡船,云姨急忙把余下的路费钱结给老汉,拉着徐长清便往船的方向走。   好在像她们一样去京城的人不少,交了钱后便随着人群一起进了船舱,舱内人来人往,男女老幼拖家带口的都有,她拉着徐长清寻个角落一待倒也并不显眼。   这船每到一个渡口都会靠岸,顺便补充下物资,走走停停拖了有二十多天才到。   下了船云姨也不敢多做停留,急急忙忙雇了台马车,这马车比之前那车不知好多少倍,还带有车厢,自然价钱也是极高的。   这样每到一个地方都要住宿雇车,每次住的都是当地最便宜的客栈小店,吃得也极为简朴,一路风尘仆仆的辗转了一个多月,才终于到了京城。   按说这长途跋涉一路颠簸,人就算不脱层皮也得瘦上一圈,可云姨和徐长清却是神采奕奕,完全不像是折腾了两个月的样子。   云姨也觉得气色比以前好多了,也未多曾疑,只有徐长清知道这全是绿液的功劳,这一路上喝得水都被他滴了绿液,不知不觉间身体的一些不适都调整好了,胃口也很不错,人自然就不会瘦,只是出门在外洗澡什么的不可能每天都有,徐长清只能睡前用布巾沾绿液拭身,虽然不如泡澡那么舒服,但身上脸上的疤坑依然在一点点的消退,现在几乎已经能与常人一般了,再没有人盯着他的脸看半天或者露出鄙夷的白眼。   当然身上穿的寒酸不受人待见除外。   离京城越近,这客店就越多,盖的也越气派,街上穿着绫罗绸缎的妇人商客和小贩络绎不绝,吃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花样繁复。   云姨和徐长清穿的这乡下衣服跟他们一比,几乎跟个乞丐差不多,很多人见着都绕着走。   对京城这嫌贫爱富的风气徐长清本是极为厌恶,但却又无法置身其外,只能拉拉云姨的手轻声道:“云姨,清儿有些饿了,我们先找个客店住下吧。”   云姨本也是大户出身的小姐,被人当做乞丐心里也极为羞愤,听徐长清这么一说便立即点头道:“嗯,就先去前面那家客栈歇歇脚。”   “好。”徐长清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肚子又干又瘪,想着待会一定要碗带汤水的馄饨吃。   这一路他和云姨住过不少客店,有的一宿只要八文钱,好一点的也至多不超过二十文,还供热水和饭食,谁知来到这京城,问遍了一条街最便宜的客店一天一宿最少也要五十文钱,还不供热水,如果要热水沐浴需要再加十文。   虽然五十文钱云姨还能拿得出来,但是这一路坐船雇车,住店吃饭样样都需要钱,花了已经不止二十两了,以后还要在京城落脚,用钱的地方更多,但凡能省一点是一点。   但这走了一上午路,她觉得双腿疲累的紧,自己尚且如此何况是清儿,最后咬咬牙掏出一百文钱给那掌柜,既然如今已经到了京城,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两天再说。   见她们那身穿戴,客店掌柜有点爱搭不理,这种穷人他见多了,一般住不起店的,见她真从衣袖里掏出了一百文钱,这才挤出点笑容说道,“本店提供热水沐浴,只要再加十文即可。”   云姨忙道:“不用了,现在天热,用点凉水洗洗就行。”   掌柜闻言也不再搭个了,直接收了钱叫来伙计带她们上楼,这京城的客栈到底是比乡下强多了,屋子大不说,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亮堂堂的,茶水全天供应,伙计随叫随到,十分方便。   待门关上后,云姨先是打开包袱数了数钱,当初走时除去换了三张五十两的银票贴身保存外,这包里是她当初卖首饰的碎银和铜钱,现在已所剩无已。   云姨用手帕把余钱包起来叹了口气,徐长清在床榻边上看了会开口说道:“云姨,我们还是找房子住吧,清儿不喜欢住客栈。”云姨身上的三张银票看似不少,但在京城里却算不上什么,若是不尽早安定下来,连活计都难找,钱也只会越花越少,入不敷出。   云姨也是这么想的,微微点头,收拾起情绪,起身走到水盆处用干净的帕子仔细沾了水,拧干后递给徐长清:“先把脸擦一擦,姨娘带你去吃饭。”原本她一直担心清儿的脸,如今总算放了心,现在这小脸白嫩白嫩的,不说根本没人会相信他曾得过天花。   徐长清接过帕子一本正经道:“谢谢云姨。”然后拿着慢慢擦脸,因为曾丑陋过,所以他比谁都要珍惜这得来不易的面孔。   云姨转身打开包袱,幸好走前拿了两套家里的衣服,不用再花钱买,给清儿做的新衣也带着,当时扯的料子还是极好的,可是拿到这京城却不值一提,但总好过身上这粗布麻衣。   待徐长清擦完了脸,便给他换上,自己也找了件旧衣穿上,梳了个寻常妇人的发髻,也没戴发饰,只插了只普通木钗。   将那余钱收起,便拉着徐长清下楼去了,楼下自然有现成吃食,但是价钱不便宜,所以不敢多作停留。   街边的一些吃食倒是物美价廉,就着木凳坐下云姨跟店家要了两碗馄饨,虽然汤汁无甚鲜美,但好在个大馅多能填饱肚子,见徐长清埋在碗里儿狼吞虎咽的吃着,云姨目光有些湿润,以前在徐家好吃好穿孩子哪受过这些,现在跟着自己,她受点辛苦倒不算什么,就是苦了清儿,也难得清儿听话,一路不哭不闹,不知给她省了多少心。   云姨见徐长清吃得香,便把自己碗里的分给他一些,徐长清忙抬头对着她灿烂一笑道:“云姨,我已经吃饱了,你也快些吃吧……”   见他拍着肚子直说撑着了,云姨这才放下碗低头小口吃起来。   徐长清吃完了馄饨放下筷子,便开始左顾右盼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他记是自己是三年后来的京城,现在这街道与那时有一些不同,像这馄饨铺子三年后就没有了。   正打量间,不远传来熙攘声,有个人正拖了一只狗,那狗全身毛色银亮,身形极为雄健,只是腹部有个血洞,正往外浸血,一会功夫便染红了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旺德,你这是从哪儿弄的一条死狗啊?”有人嘻笑着说。   “看不出你这小身板还能打死狗呢。”人群里传来一阵哄笑。   那叫旺德的气得跳脚:“呸呸,是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我今天就打了一只给你们看看……”   “这伤可不像是普通的伤,咦?这是狗吗?”那人离近处看了看,“这是狼吧,狗哪有这般气势?”   徐长清早在看到那狗时就已经溜下桌跑了过去,因为长得小也不受人注意,很快就凑到了那狗跟前。   前世他满身麻疤,连一起讨饭的都排斥疏远他,一生孤苦凄凉,唯一交好的便是流浪狗,不知被那些狗救了多少次,如今一见到狗受伤便极为心疼。   待听到那人说这是狼时,徐长清才心下一凛,顿时细细打量起来,毛发通体银色极为罕见,那身形强健有力,的确不是普通的狗可以比拟的,只见它两耳竖立,尾不上卷,尾毛蓬松,银中带黑很是煞人,放在狼群里也极有可能是狼王一样的存在,只可惜狼身并不大,似乎刚成年不久的样子,这样死了真是可惜了……   徐长清蹲在地上正端量间,那狼突然睁开了眼,对上视线的徐长清顿时惊出身冷汗来,差点没坐到在地。   狼身上的伤,洞穿腰腹,任谁都认为它必死无疑,却不曾想竟还能活着。   令他更惊讶的是,它眼睛只独独盯着自己,除了刚睁开时闪过一丝狠戾外,似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它一般,竟是极为人性化露出渴求之色,令徐长清心下一软。      第七章 旧业      徐长清曾经与流浪狗生活在一起多年,对狗的习性是极为熟悉的,狗天生便对气味敏感,就算离开主人多年,主人的容貌改变了,它仍然能从气味中分辨出来并对其摇尾示好。   狗尚且如此,狼则更甚,徐长清自检身上并没有什么能让它感兴趣的,除了天天试身用的绿液之外,不过渌液稀少,他自己用都尚且不够,自然不会随意的浪费,若眼前这是只狗则例外,可惜是只狼。   他虽从未接触过狼,但逃荒多年自然也从别人口中听过一些事,狼是最为冷漠凶残的,它绝不会因为你救了他而感恩你,相反,伺机杀死你恩将仇报才是它的天性,文人常说狼子野心也正是出自于此。   想到这些,徐长清刚刚冒出的那丝心软也慢慢的冷却起来,好像了解到他的想法一般,这只狼目光也随即冷淡下来,并未像狗儿一样露出乞求之色,也不摇尾乞怜,似已知无望一样默默的闭上眼。   狼有缺点自然也有优点,徐长清听人说过,它们虽凶残,但自尊是极强的,即使死也绝不食嗟来之食,这点与狗大相径庭。   今日亲眼之见徐长清心下有丝钦佩,感觉他又极为不凡,便暗道一句罢了,那绿液本就是他得的意外之物,给它一点又何妨,自己也并不损失什么,何况以后固定都有两滴可以用。   “……我说旺德啊,这狼可不像你打的,你能有这把子力气?不会是在哪里偷摸拣漏儿的吧?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触了那个叫旺德的痛脚,他立即恼羞成怒道:“这当然是我打的了,还能有假不成,要不这狼怎么不在你们手里?偏在我的手里?哼,看我一会扒狼皮吃狼肉,干让你闻着嘴馋……”说完拖着绳子就要走。   徐长清见状不妙,立即肉痛的取出那一直省着用的绿液,此时酒盅里还剩下七八滴左右,他微一咬牙借着起身的劲儿,将绿液全部倒在狼身上那几乎有碗大的伤口上,自己已尽力,它能不能活命就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那绿液接触的瞬间,那狼蓦的睁开眼睛,眼底有丝惊喜,伤口周围的肌肉微微一缩,将那绿液丁点不剩的吸了进去,徐长清见到后暗自咦了一声,待要仔细看清时,身子却被人一把抱住,入目便是云姨那满面的焦急和如获释重的眼神,“清儿,你可吓死姨娘了……”   “云姨,那只狗儿好可怜呢……”徐长清怕她责骂,立即低着头可怜兮兮的说。   见他眼红红的样子,云姨果然连半句责备也没有了,匆匆看了眼那狗,血糊糊的让她有些心惊肉跳,急忙拉着徐长清的手往外走,边走边忍不住念道:“清儿记着,以后不能再随便乱跑,去哪里要事先告诉姨娘,刚才幸亏是死的,要是活的咬到了你可如何是好……”   徐长清见云姨担心,便立即抱着她的腿讨好道:“清儿下次不敢了,姨娘不要生清儿的气好吗?清儿最喜欢姨娘了……”   云姨听罢这才平静了些,露出点笑脸轻点了下徐长清额头嗔道:“就这小嘴最会哄人。”见她不担心了,徐长清才松了口气,握着云姨的手高高兴兴的跟着走了,压根就忘了刚才的事,自然也没发现身后的那只狼正微眯着眼一直盯着他离开的方向……   来京城的第一天实在是太累了,云姨和徐长清早早的便回了客栈休息,好在客栈的床榻都比较宽,云姨身量纤细,徐长清长得也小,两人睡在榻上竟不觉得挤,一夜至天明睡得极为香甜,第二日醒来也是神彩熠熠,洗漱完吃过饭,云姨带着他在京城街道里四处看看,他虽然早来了三年,但是这街巷还是与以前一样,极好认的,徐长清拍着胸对云姨说以前他来过很多次,每次来都会玩上几天,对这里很熟云云,心想反正云姨不可能去找徐家对峙,自然他怎么说都可以,云姨尽管有些疑心,但徐长清识得路倒是不假,还能说出些道道来,可见若不是徐家带他来过,他也不会真这么熟悉,慢慢也就相信了,任着他拉着自己四处走。   将京城他比较熟悉的地方走了个遍,发现有些地方还真是不一样,眼生的紧,不过大多地方还是保持着原样。   云姨之前有向馄饨铺的人打听过,这附近有几户人家似乎要卖宅子,租房子总不是长久之计,既然有心要在京城里落脚,她想趁着现在手里还有些银钱,最好能买个屋子住才踏实,至少不用再担心会被人赶走。   结果打听了几处后,宅子要么贵的离谱,要么就是太偏僻不适合女人孩子住。   徐长清了解云姨的想法,但这买房买屋要慢慢找,是急不得的,况且他们还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这样贸然的买,价钱上肯定要吃亏,便轻声道:“云姨,不如我们先租个屋子住吧。”   云姨也知这房屋之事可能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心下不禁焦急,客栈住一两天还行,长住是住不起的,晚上回客栈后云姨神色有些疲惫,呆呆盯着那包袱看了好一会。   第二日一早便出门了,回来时脸色好看了不少,边收拾好包袱边对徐长清道:“清儿,姨娘刚找了一户人家,她家有闲置的屋子,每天十二文钱,咱们就先去住些日子再说。”   徐长清自然无异议,好在云姨寻的那户人家的媳妇很是热心,见她们孤儿寡母的出门不容易,便处处照顾几分,碗筷也借了两副,烧火的话厨房的柴火可以随便用。   当天晚上,云姨便烧了锅热水,徐长清终于泡上了一个热水澡,滴上一滴绿液舒服的几乎不想起身了。   之后几天云姨也没有闲着,每日住宿吃饭都需要银钱,不能什么都不做等着坐吃山空,她在集市的卖货郞那里买了绣针和数十种颜色的丝线,又狠下心扯了几尺绸缎用来做荷包,剩下的买了些普通的布料和几块裁好的手帕,带回去可以直接在上面绣出花鸟图案拿去卖。   这京城里有不少收绣品的铺子,云姨把绣好的帕子和荷包给那掌柜夫人看,那夫人常年接触绣品,自然眼光非同一般,一眼认这是苏绣,这京城里会苏绣的人不少,但能绣得这么水灵的倒也不多,当即无二话,拿出了些花样给云姨,并谈好了价钱,每绣好一只荷包十八文,手帕十五文。云姨自是千恩万谢,这价钱不低,但也绝不算高,云姨却已经很知足了,至少以后吃饭的钱不用再担心了。   宅子的事急不得只能暂时搁下,她便全心全意的放在刺绣上,云姨的绣工好,手头也快,每天除了付房租吃饭外,还能多赚出十几文钱,有了这样的收入云姨心底才稍稍有了底。   京城里大多数的人除了注重仪表外,对住处的整洁美观也很在意,平常人家即使是放杂物的屋子也要时时清扫收拾的干干净净,更别提那些富贵人家,即使再穷困也会栽种些颜色鲜艳的花草来装点院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这里并不分老幼贵贱。   借住的这户人家院子就种了几株粉蔷薇,此时开得正盛,那香气在院子里久久不散,甚是好闻,云姨十分喜爱,目光总是落上不舍得移开,若不是这花是别人家的,徐长清真想摘下两朵来讨云姨开心。   租房子的这家媳妇与云姨日渐熟悉起来,十分羡慕云姨的手艺,没事经常过来坐坐看她怎么绣花,这天云姨绣完一只帕子,那媳妇看到花色,立即满眼惊艳,拿在手里直说道:“看着真眼熟,这不是我家院子里的蔷薇花吗?”   云姨放好针线微笑道:“这些日子我和清儿没少受你照顾,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送你,就绣了只帕子,你要是喜欢就留着做个念想儿……”   那媳妇张了张嘴,半响才惊喜道:“这真是送给我的?这可是你绣了两天的手帕,你真的要送给我?”这帕子布料倒是一般,只是这花绣极有水淮,跟真的一样,单是看一眼就爱不释手,绣工是一等一的,她也知道这女人带着个孩子不容易,就靠这手艺赚点钱,收下这帕子还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不要吧她又不舍,最后在云姨的坚持下,还是收下了。   但这手帕并没有白送,过了两天,一大早那媳妇就乐呵呵的跑来跟云姨说,认识的一户人家急用钱要卖宅子,云姨闻言登时大喜,忙把手里活计放下,徐长清闻言也从床上跳了下来跟着去了。   到了地方看到那宅子,云姨有些失望,不说这房前屋后地方小,只说这房子破破烂烂的样子就实在是看不过眼,房顶被修补了多次,指不定还漏雨,如果重新修整又要耗费一大笔钱,云姨本是想在京城定居,要求也不高,结结实实的能住人就行,可这样的却实在不适合,此时她做绣活维持生计尚可,但要攒下大笔银子修屋不知得猴家马月,且不说这房子破,价钱便宜些也罢了,那房主急用钱之下,也要少于一百五十两银不卖。   这房子放在乡下至多值十两银子,可在这京城竟要卖一百五十银,那媳妇也说这价钱并不贵,可是,一百五十两银子是她身上全部的家当,不满意之下怎么肯定轻易的拿出来。   而徐长清在边上看了那宅子半天,一开始眉头微皱,接着便犹如拣到大便宜一般面露喜色,他当然知道这一百五十两不便宜,可能那个租房的媳妇也要从中拿一些好处,但是这个地方他必须要让云姨买下来,即使搭上全部家当也要买,而且要快,绝对不能声张。      第八章 地契      云姨心里不喜,但碍于那媳妇的面子,也没有立即拒绝,只是借口说回去再想想。   那媳妇也察觉到云姨的勉强,倒也没落下什么脸,只是念道:“嫂子,我本来也不是那爱揽事的人,只是这些日子见你人和气,又带着个孩子不容易,这才厚着脸搭了这么个线,要不是我婆婆的娘家与他们家祖上有些交情,这房子是不肯这么低的价钱卖的,虽说房子是旧点,好歹也是片瓦遮身,要再找这样地点好的,独门独院的宅子真的不容易,要不是人家先仅着我这边,放出声来早就有人抢着要了,京城里现在都是寻好房子容易,好地方难求啊……”   云姨自然也不是那不知好歹之人,无论这房子怎么样,这也确实是人家一片好心,就算买不成房子但情意还在,便立即说了几句暖心话,只道他一个妇道人家一下子拿不定主意,想再考虑一下给答复。   那媳妇闻言也表示理解,换成是她也不可能看完就买,自然要给人家时间考虑清楚,便说:“时间最好不要太长了,那户人家的老头正病着,确实是急用钱,若是你不肯买,她们还是要找别人卖的。”   云姨点了点头,转身忍不住又打量起那处房子,虽然说勉勉强强能住人,但是花那么多钱却只能住这样的屋子,心里难勉有些不舒服,她想的是自己现在能够赚些银钱日常用,不担心日子会过的入不敷出,这样的话,何不留着银子,日后也许能遇到更好的……   但是,这心仪的好宅院可遇不可求,不知何时会有,现在这样在人家那里租屋住,事事不方便不说,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这些日子她也相继看了几处,有了点经验,知道这京城的宅子大都是金贵的,好一点的一般都是要二百两纹银以上,难得遇到便宜一些且房子也不错,但是地点不合适,她一个妇人带着孩子自然是安全最重要,住的太偏僻难免会提心吊胆。   这样一想,再看这房子,地点正好处在闹市之中,门口集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买什么都很方便,位置的确是很好的,而那房价也恰好在她刚刚能承受的范围内,就只是屋子太破,实在是不值那一百五十两……   云姨心里纠结,不知该如何决择,徐长清在一边竖耳听着没有插嘴半句,看完后便一脸平静的跟着云姨回去了。   回到住处,云姨一言不发的在木桌旁坐下,眉头不展,徐长清紧跟着后面走进来,见屋外没人便关好了门返回屋里,听到云姨叹了口气后,不由眉眼一弯笑了下,随即走到云姨面前嘟着个嘴轻声说道:“云姨,清儿有事情要告诉你……”   云姨低头看了看徐长清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有些意外,不知他要说什么,便缓了缓有些僵硬的后背,随口问道:“云姨在听着,清儿想说什么呢?”   徐长清掂着脚凑近云姨小声道:“云姨,刚才你在看房子时,我看到那房子旁边有个酒馆……”   “酒馆?”云姨也不自禁跟着他放低了声音,于是回想了下,紧挨着宅子右边好像真的是有个小酒馆,但不太大,当时她只顾着看房子没太注意,而且那条街两边都是这样,店铺和宅子紧挨着并不奇怪。   的确,这事儿若是放在别人眼里,自然是再普通不过了,根本不值得在意,但是对于徐长清来说却是个意外之喜了,这也多亏了酒馆门口的那牌匾。   在他再三辨认后,确定了那醉仙居酒馆的确就是三年后的醉仙楼,别人不知道,他却是对这后来的事清清楚楚,这醉仙楼在几年后是青云直上,在京城也算是数得上名号的,也亏得徐长清重活了一次,否则谁会相信这么一个小酒馆会是日后名满京师的大酒楼?   而如今这小酒馆还是小酒馆,它要改成酒楼就要扩地改建,要扩建就要先买地,酒馆的一边是大户人家,要买下那个房子代价绝对不低,对方也未必肯卖,那么只剩下另一边……   那破陋的宅子几乎就是他们酒馆扩建的唯一的选择。   据时间上来算,三年后的醉仙楼早已经改建完毕,在当时已稍有名气,中间除去建酒楼的时间,这剩余的一年半载甚是急促,但机会难得,所以他才会想要尽快的拿到那处宅子的地契。   趁那酒馆的老板还没有打算到这一点,卖房子的人家更没有察觉到这个商机,他和云姨现在只要花一百五十两买到这房子,最多一年后就能翻倍的卖给酒馆,只这差价的一百五十两就大赚了一笔,三百两银子对开酒楼的商人来说,并不足道,但对他和云姨来说却是个极好的机会,可以安安稳稳的在京城里扎根,过得比以前更好。   这些念头只是在徐长清脑子里闪了几闪,他便开口道:“……清儿听到那酒馆里出来的人说,里面人都满了没有座位了,还说那酒馆要是地方再大点就好了……”接着徐长清停了下,然后面孔有些紧张的问道:“云姨,他们生意这么好,会不会跟我们抢宅子啊……”   听完这话云姨一怔,突然直起身,半晌,脸色奇怪的开口问道:“他们真的是那么说?你没有听错吗?”   徐长清立即摇头:“清儿没有听错。”   可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徐长清说的就像小孩子护食一样,但云姨即隐约有了一点模糊的想法,但她还不能确定,想了想后便坐不住了,嘱咐清儿在家待着别到处跑,自己却是急三火四的出去了。   徐长清见云姨出了院子,嘴角微翘,云姨不笨,而且足够心细,他现在担心的只是云姨会不舍得银钱,毕竟女人的性子比较瞻前顾后,而且一旦拖延了时机,房主不卖了或者被别人买去就白忙活一场。   但云姨并没有让他失望,她不仅又去那宅子看了看,还特意进了那酒馆,要了里面最便宜的一份饭菜然后暗暗观察了很久,那酒馆的厨子做菜口感极为鲜美,应该是有独家秘方,而酒云姨虽然不懂,但也能看出卖的极快,伙计也是个个勤快机灵能说会道,掌柜的站在柜台里一直收着钱就没有停过,不得不承认,这酒馆的老板很会做生意,也确实做的红火,若这样一直红火下去,发展起来就是酒楼。   今天要不是清儿跟她说起这事,她压根就不会关心这酒馆的生意好或者不好,也不会想到好与不会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云姨回去的路上已经把这件事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她甚至想到就算酒馆不收她要买的那个宅子,那也不打紧,到时酒楼建起来,客量一多,那宅子也自然会水涨船高,她家经营过铺子自然知道这卖东西人多的地方才有商机,宅子那块地儿随便一个铺子靠着酒楼也能借上三分光,到时房子的价钱就不止是一百五十两了,二百五十两都不算多,无论从哪头儿讲这都是个稳赚的买卖。   此时的云姨已经毫不在意那屋子是否破旧,因为她知道,那宅子的价值根本不在于房子而是房子下的那块地。   云姨回去后没有直接回屋,先去隔壁找了介绍房子的那个媳妇儿,那媳妇儿一听云姨同意了,立即面露喜色,很是热情的带着她去找那房主,然后一切便顺理成章,云姨交了钱拿到了地契,为了保险又要那房主补写了一张房契。   将房屋地址,价钱,新旧,间数都详细的写在纸上,并要求写明,银钱当日一并收足,并无短缺。房子并无重叠交易,亦无他人争执,如有等情,由典卖人理论,与现业者无干。空口无凭,立此文契为证等等。   最后,底下写上房主的名子,及见证人媳妇的婆婆和媳妇的名子,并标明日期后,云姨和卖主各收了一份,这房子才算真正的买到手了。   云姨拿着地契和房契脚步轻快的回了屋,徐长清正趴在桌子上,见云姨回来立即跳了起来,脆生生问道:“云姨,咱们有房子了吗?”云姨闻言一笑,从袖子里拿出那两张房契和地契,放在桌上,嘴里嘱咐道:“要小心些看,一会儿我要收起来。”   徐长清乐呵呵的拿起这两张纸左看右看,就如同见了真金白银一样,云姨则找出一张防水的薄牛皮,熟练的用剪子剪出对等的两块,接着用针线将三个边锁住,再用剩余的牛皮条将三个边包上,再密密的缝了一圈,缝完云姨出了一额头汗,这皮子不是布料,发涩极不好缝制,最后将那房契地契折叠一下放进那手工的牛皮袋中,将口封好,贴身存放,这可是日后的银子,不能有丝毫不妥。   吃过了饭后,云姨便不停歇的忙着把东西收拾好搬到那宅子里,毕竟在这里多待上一天就要多交十二文钱,既然现在有了住处,便尽早搬过去,没必再花这个钱了,十二文对穷人而言已经是两顿的饭钱。   那宅子外面看着糟糕,院子的篱笆都东倒西歪的,但屋里却还算过得去,床和一些日用家什倒是都有,只是都是旧的,反正也卖不了几个钱,搬来搬去还麻烦,房主索性就送给她们了,云姨自然求之不得,拿出那一百五十两后,她手头已经没有多少余钱了,东西虽旧但洗洗仍然能用,也省得云姨再花钱去买,那房主说房顶已经找人修好,并不漏水。   徐长清最先跑进屋四下看了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住个一年两年还是可以的,值得高兴的是他终于有自己的房间住,不用再和云姨挤一张床,以后洗澡也方便,而且云姨也不用每日做绣活做到很晚,就为赚那十二文钱的房租费了。      第九章 玉山      屋子里收拾了两天后已经焕然一新,尤其是小厨房被云姨擦拭的干干净净,徐长清最爱泡澡,云姨便寻了旧浴桶反复刷了三遍后放在院子里晾干,那些旧的幔子也被云姨摘了下来,煮了一锅皂角水,在院子里不停的捶打着洗了一上午,终于把那幔子洗出了原色,本来看着灰蓬蓬原来的颜色竟是淡蓝色。   云姨又去对面卖布的铺子扯了些便宜柔软的棉布,拿回来做了两床薄被,米,油,面也都买了一些回来,于是云姨手里再次拮据起来,晚上又开始熬夜做绣活儿。   徐长清实在见云姨太累,便要求帮云姨打打下手,云姨却根本不让他沾半点边儿,只道:“洗衣做饭这都是女人家做的话儿,你跟着做什么?快去屋里歇着吧……”说完便从包袱里拿出衣服整理,这衣服里面放着帕子,帕子里包着是云姨从家里带过来的细软,手帕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抖衣服掉下支玉簪来。   云姨立即“啊”了的一声,急忙弯腰拣起来,这支簪子是上好的白玉,尖上还沁着红沁,极为漂亮,是当年她陪嫁的物品之一,因为不舍得卖就一直随身带着,想着以后若急用钱时还可以换些银钱用,见不慎摔了自然紧张起来,可别摔坏了才好。   也是这簪子较细,雕的又精致,一摔之下中间竟出现一道层状的裂纹,云姨不禁心疼起来。   大宛人最是喜欢美丽,赏心悦目的物件,美玉就是其中之一,从皇帝到平民都极为喜玉,因此京城内各种奇石玉件极为盛行,毫不屈就于黄金之下,民间更有不爱黄金爱美玉,黄金易求美玉无价,君子必佩玉之说,所以,无论男子女子身上都会常年佩戴玉件,连小户人家手里也会攒有几块好玉傍身。   云姨手里这支就是品质极好的上等白玉,原本能值五两银子,这有了裂纹之后价值就大打折扣了,几乎可以说不值什么钱,因为大宛人崇信,玉乃是天地精华辟邪除崇之物,碎了就是不吉,通常都会扔掉。   徐长清生于富甲一方的徐家,徐家也做一些玉石生意,他自然比常人有些见识,而且也多活了些年,自然有眼力见,知道这簪子的价值,怕云姨难受便立即道:“碎碎平安,云姨,这簪子为我们挡灾了呢。”   眼看着五两银子一摔之下没了,云姨心里自是极不好受,不说它跟随着自己多年,本还想拿它换些银钱用,现在却是连半文钱也不值了,但听到清儿这么说,心里的难受劲儿还是缓了缓,想想那玉要真是为她和清儿挡了灾,那也是好的。   接着急忙又检查了下帕子里的镯子,镯子幸好没事,云姨再次仔细的用帕子包好,脸色已经平静了些,把那簪子匆匆收了起来便坐回窗前,拿起针线篓里昨晚绣了一半的荷包开始绣起来。   徐长清此时却是想到了件事,他记起第一次见到那绿液时,那绿液滴下来最后落到了石头上,便立即掺进了石头里。   这事其实是极为反常的,但是他当时才刚知道小山不久,对小山的存在本就处于难以置信之中,相对之下那吸绿液的石头已无甚奇怪,后来也就忘记这事,但这玉簪却又勾起了他的记忆,玉也是石头,不知道是不是会像小山上的石头一样吸掉绿液,若是吸掉了绿液又会有什么变化。   一想及此,徐长清便心下痒痒,直想弄那绿液尝试一番,便厚着脸色跟云姨开口讨那玉簪子玩。   云姨本是不同意,最后实在磨不过他便松了口。   徐长清拿着簪子把玩了会,又仔细看了那玉裂之处,竟是裂的极深,缝裂间绵绵层层有些细碎,徐长清唯恐不甚落下粉末来,便急忙把它放入空间,因为绿液晚上才有一滴,所以,只能待晚上再行尝试。   结果当晚他竟忘了此事,泡完了澡便舒服的睡了过去,直到早上醒来才想起来,还好,这绿液早上也有一滴,忙将那簪子拿了出来,打眼这么一看,咦?   徐长清表情一怔,似有不信一般,又急忙下床走到窗前细看,昨天摔的那条玉裂他当时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很深的一处裂痕,如今竟只剩下浅浅的一道印子了,不仅如此,这玉簪质地看起来竟比昨日又细腻温润上很多,对着光线,白玉内竟有了些均匀的雾感,已经有些接近羊脂白玉了,这如何不让人吃惊。   徐长清念头一动,立即想到了识海中的小山,这玉簪就是昨日放进小山中直到现在,所以这变化一定与小山有关。   至今为止他对小山的了解还只限于乳石滴下的神奇绿液能够改善体质,消除疤痕,甚至于治愈伤口,而其它的却一概不知,今天意外之中竟又发现了它另一不凡之处。   都说玉乃是集天地之精气,所以有精气之处方能养玉,难道这小山之中蕴含着浓郁的精气不成?   想想也确是有迹可寻,如那绿液可能便是那精聚所物,否则怎么会那般奇妙。   徐长清拿着那玉簪把玩良久,随即按捺住性子取出那刚滴下的绿液,取过桌上的水杯倒入水后缓缓将绿涂滴入,并不需要摇动,那绿液虽浓稠但入水即化,随即取过装水的木盆,然后将水杯里掺了绿液的水倒入一半。   这么做徐长清是有些无奈的,这绿液实在是太过稀少,能省一点便是一点,随即将剩下一半喝掉,便把玉簪放入水盆中,之后便出去舀了井水洗了把脸,与云姨用了饭。   再次回到屋中后,便直接走至木盆前取出玉簪,用棉布轻轻擦干表面的水渍,拿到窗前再次打量起来,只觉得这簪子入目竟焕然一新,整只浑然一体,莹透纯净如同凝脂,表面更是犹如包裹了厚厚的油层,有入火即化的感觉,再一看那裂处竟连印子都不见了,光滑的已经找不到半点碎裂的痕迹。   徐长清有些震惊,之前的上等白玉现在竟成了羊脂白玉!   可见那绿液中果然是含有极多的精气,否则不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这支碎裂的玉簪养成了羊脂白。   从而徐长清想到,那小山中即有如此浓郁的精气,究竟是从何而来,难道那是一座玉山?   这想法不仅让徐长清眼前一亮,把簪子往怀里一放,便有些迫不及待的爬上床盘腿坐下,然后闭上眼。   识海中那小山仍如往常一样,四周云雾缭绕,山还是普通的山,地上的零散石头也还是普通石头,但当徐长清用意识刻意剥开一小块丑陋的风化皮后,里面那一点如盛着羊奶般细腻的玉质露出来后,徐长清顿时只觉心喜若狂。   兴奋之下立即四下察看,直到半天后才终于无奈的停下。   因为他能进入小山的只是意识,能够掌控小山的是自己的意念,想要做什么只要他一个念头即可做到,可是意念是会被不断耗损的,以前的他不知道是因为他只是在小山中游荡,而并不触动小山一石一物,但这次剥了几块石皮后才发现他的意念竟渐渐力不从心。   不过能确定的是,这小山的确是一座玉山,而且这玉山里并不只独有一种玉,羊脂白在这里只是最普通的玉石。   若是换了贪财之人,得到这样一座玉山,估计想得便是卖掉玉山拥有那数不完用不尽的财富。   徐长清也不例外,他爱财,因为财富可以让人活得更有尊严。   但是他知道这玉山价值绝不是简单的银钱可以交换的,他重活过一遭,做过有钱家的少爷,也做过穷的半文钱也没有乞丐,没有人能在此时比他更理智,他清楚自己心中的贪婪,但他也知道,金银之物赚取永无止镜,但是这绿液若没了却是千金难买,万金难求。   绿液之所以会有那绝妙的神奇之效,乃是因为它是这座玉山的精华所在。   所以,玉山留则绿液在。   况且就算他现在想动这玉山,也是不能的,因为他的意念太弱,要割下这山中之玉一小块也是千难万难,何况是整座玉山。   徐长清之前冒出的贪婪到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并彻底打消了用玉山换取金银的念头,小山对自己的好处绝不是钱可以比拟的,护着都尚且来不及,怎么还会做出这种杀鸡取卵的举动。   随即从怀里拿出那只玉簪看了看,簪子再还给云姨是万万不行的,因为他无法跟云姨解释这只簪子为何会变化成这般模样。   但是,他又极想赚些钱再给云姨买一只簪子让她开心,不想再让云姨受苦,而且前段日子他无意中听那媳妇跟她婆婆说,绣活若是做的多了,眼睛就会瞎掉。      第十章 赌玉      院子被云姨种了几株蔷薇花,是跟原来租房的那媳妇家要的花种,每天早上徐长清都会主动给蔷薇浇水,因为他想着让这花快些长,最好开得跟那媳妇儿家的一样,满院子粉粉紫紫的好讨云姨喜欢。   于是每日他都用屋内水缸里储存的水来浇灌,缸里已被徐长清滴了绿液,无论是炒菜或煮饭味道都极为香甜,喝上几口很是解乏,一天都不觉疲累,云姨以前坐上一天便腰背疼的毛病也不见了。   她只道是这京城的井水比较养人,所以也没有太在意。   蔷薇花因为有绿液的精气滋润着,长得格外旺盛,现在已经长出了花苞,再等上几天估计就能开了,从花苞上看应该是粉蔷薇,徐长清不禁了然,云姨果然是最心仪粉色啊。   令云姨高兴的是,徐长清这段日子长了些个头,巴掌大的小脸也饱满了些,她这两天闲时便不住的端量他,清儿竟是个美人胚子,那小脸雪白,细嫩的真想让人啃上一口,丁点也不见乡下时的麻疤和大病后的腊黄。   如今眉眼也慢慢长开了,一双眼睛跟两颗葡萄似的极为吸引人,水汪汪的,尤其是撒娇时微微眯着就像两个半拉月弯,一笑还露出一对小酒窝来,讨好的样子实在让云姨不忍拒绝。   云姨看着清儿即高兴又心酸,高兴的是清儿的相貌长得极好,样子竟有七八分像姐姐,姐姐的容貌自小就是极为出众的,否则也不会被徐府的老爷一眼看中娶进门,心酸的是姐姐命薄,生下清儿没几年就过世了,否则也不会扔下清儿一人受苦。   这几日,云姨闲暇时打听了附近的几家书塾,一季度的费用都在十两银子左右,这笔钱对现在的云姨来说实在是捉襟见肘,即使卖了镯子也凑不够,便想缓个半年待攒够银子再说,而且清儿才大病初愈不久,跟同年纪大的孩子比长得又瘦又小,正好趁这半年时间给他好好养养身子,等到攒够了书塾的学费,明年再让他入书塾读书。   于是,这几日云姨又多接了些绣活做,之前做的那些花样都已经上手了,掌柜夫人对她的手艺也是极为满意,就把一些扇面,女眷贴身的肚兜和枕套花样给了云姨,因为云姨现在有了自己的住处,手艺也颇精,那掌柜夫人便把已经裁制好的半成品派人给她送去,也省下了云姨自己亲自裁制锁边的时间,只要画上样子在上面直接刺绣即可。   云姨天天忙着做绣活儿,徐长清却是无事可做闲的要命,一来二去便和门口邻居家的几个小孩混熟了。   于是便央求云姨可不可以和他们一起去出玩云云,云姨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因为清儿以后要去念书,一旦和他们玩野了心就很难再收回来,但看清儿实在是乖巧,从来不惹人生气,不让他出去便真就乖乖的待在家里,只是每天搬着凳子坐在门口羡慕的看着门外人来人往,云姨心下不忍,毕竟不是女孩子家,这样天天圈在院子里也着实不妥,就松了口嘱咐了他一番,才让他每天下午可以出去玩一会儿。   徐长清自是大喜,不枉他连续做了几天的戏,屁股都坐疼了,赌的就是云姨心软的这一刻,对云姨提出的要求也无条件全部应允,之后徐长清严格按照云姨的要求,做到衣服不弄脏,不与人打闹,不落单并且按时回家,因此顺利得到了云姨的信任,没有再限制过他出去玩耍。   其实玩耍他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挡箭牌而已,徐长清真正想去的地方是离不远的一处赌场。   大宛民富国强,虽边关时时有外敌觊觎,但有战老将军一日把关坐镇,便御敌无忧,近些年其孙子也几次名震沙场,听说极为骁勇善战,最近被皇上封为飞骑将军,大宛有这一老一少两大将军压阵,外敌皆是不足以为惧。   所以近年来百姓生活极为安逸,人说饱暖思淫、欲,于是各种赌风便相继兴起,赌坊更是如雨后春笋一般,单是棋牌赌就有十几种,什么六博、围棋、马吊、麻将……   赌动物的斗鸡、斗鹌鹑、斗画眉、斗蟋蟀等,花样繁多,数不胜数。   这些东西虽然玩的人多,但是难登大雅之堂,说出来只会受人诟病。   但是,有一种赌博却是排除在外,不仅不会被人指责肤浅,赌棍,还极为风雅,上至皇帝朝臣,下至平民百姓无一不喜,那就是赌玉,内行叫做赌石。   赌玉的由来本是缘于大宛人爱美玉,所谓有需求便有商机,于是很多商人便盯上这开采玉石一行,发展至今无论是开采还是玉石加工在大宛都已经极为成熟。   但是从采矿到最后售卖,中间耗时极长花费颇高,还要担着加工运送的风险,所以便有商人打起了原石的主意,这便是赌玉之始。   所谓赌玉,就是用开采到的原石来赌其价值,这种赌既公平又非常不公平,因为玉石外面一般都会包裹风化皮或树化皮,不切开谁也不知道这原石内究竟是美玉还是糟石,但既然是赌,自然是有风险性的,有人可能花很少的钱买到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切开后发现是上等美玉然后一夜大富,从乞丐转眼变成富人,也有人花了大价钱买到手切开却是一文不值,顷刻间倾家荡产,由富商变成穷光蛋。   但这种刺激和神秘感,及那买下石头切开一赌为快的乐趣,仍然让很多人趋之若鹜,几乎已经成了大宛最受欢迎的赌博。   徐长清要去的地方就是赌石场,经常去看赌石的还有几个商贩的小孩,徐长清一开始便故意接近他们,和他混了两天便混熟了,这主要归功于徐长清出手大方。   他将那只玉簪悄悄的当了,拿到了二十两银子,徐长清把银子揣了起来后一脸苦笑,羊脂玉簪不出意外是能卖上二百两银子的,但是进了当铺就能当二十两,即使明知如此,他也只能拿到这里卖,因为若卖别其它人难免会让人起疑,若是因此给自己和云姨带来麻烦就得不偿失了。   他把钱藏在床底的一个土罐里,虽然很想给云姨收着,但是找不到什么好借口,总不能说在大街上拣到的吧,那云姨极可能让他把银子还回去,所以只好先放着,然后拿了其中一两银子换了些铜钱,买些便宜搂搜的零嘴儿去拉拢那几个经常去赌石场的小子。   混熟了脸后便顺理成章的跟着他们去看热闹,石场的地方很大,石头也分高中低场口。   一场的在二楼,全是些巨大的原石及一些罕见的玉种,价格自然昂贵,二场设在一楼,存放着大块原石,一场二场都是有钱富贵的人才能进入的地方,平民赌石都直接在院中交易。   所以赌石场的院子里是最为热闹的,各种石头从大到小都已经明码标价的堆好,童叟无欺。   徐长清第三次去时,直接就跑到大门边的那石堆旁,因为那堆石头最便宜,大的有碗口大小,小的只有鸡蛋大小,每枚十文钱,便宜的很,所以稍微有钱点的人都是看不上眼的,只有一些没钱还想拣漏儿的人在那里挑挑拣拣。   一起的那几个小孩前几次见徐长清买了很多石头羡慕的很,这次兜里都带了钱也要赌一把过瘾,十文钱不多,他们稍微省点零嘴儿就出来了。   几个人各自寻了地方蹲着就开始扒拣起来,这些石头各种形状,要么有棱角,要么极为光滑,颜色也多种多样,红皮,黄皮,黑皮,半黑半黄,半白半黑等等,要从中挑出能做出好玉件的玉石来,除了有一些眼力见外,多数是靠着运气,稍有脑子的都知道,这堆石头里大多是废料不值钱,值钱的有,也只是寥寥无几,否则不会这么便宜。   徐长清的心思其实并不在赌石上,他来赌石场只是想挑一些普通玉料放进小山中,用小山里浓郁的精气来养玉,放一段时间再拿出来普通的玉料就会变成好玉料,这样赚点钱即不会张扬也不引人注意,别人会只当他是运气好赌到好石头,不会想到其它的,而对云姨解释起银钱的来路也有借口可说,无疑是一举几得。   也许是他喝多了玉山上的绿液,又或者是小山的影响,他的意识对精气竟有了一点点感应,若是石头里有玉石他就能模糊的感应到,质地越好感应起来就越清晰,至今为止,他扒出精气最多的是上次在这里找的巴掌大的一块黑皮石,看起来极不显眼,估计就算把这堆石头挑个遍也没有人会挑中它,但不曾想这黑石里居然有着极浓郁的精气,可见赌石真得是两分靠眼力,八分靠天意。   徐长清挑到现在只拣到两块普通的玉胚,再看其它人都是皱着眉反复看着石皮石纹犹豫不定的样子,都没有挑到满意的,随即揉了揉脖子,继续埋首其中。   这时门口传来熙攘声,有人大声道:“哎呀,那不是战老将军的孙子战无野吗……”   “是他没错,早就听说战老将军平生酷爱赌石,没想到他孙子也好这口。”   “……才十五岁,啧啧,看看这气势就是不一样,我家那混小子跟人家一比,就是垃圾啊……”   “那是自然,人家可是战老将军的孙子,十岁就跟着老将军上马杀敌了,这几年带兵击退了多少外敌才保得我们大宛江山。”   “不过听说,上次战无野好像受了重伤,腰腹被穿了碗大个洞,老将军当天还发了好大脾气,差点没把将军府给掀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   “八成是谣传,真要受了那么重的伤早就死了,怎么会好的这么快……”   徐长清本在拣着石头,听罢手突然一顿,立即抬头看去,只见那个走进院中的男子,一身的黑襟,腰系玉带,剑眉飞挑,进来片刻便有一股另人窒息的戾气散发开,令院子里的人不禁低头有些畏惧,声音也静了下来。   男子不喜不怒的迈步走至一半,似察觉到了什么脚下一顿,立即收敛了气息向后方看去,目光在人群里搜寻了一番,最后缓缓的落在了徐长清的脸上。      第十一章 敌视      战无野?难怪这么耳熟……   徐长清嘴角不自禁的扭曲了下,眼底有些自嘲,他还记自己在京城里做乞丐时,其它人提起战无野这个名字都是钦佩或赞美,只有他缩在角落将头埋在膝盖下带着满腔的自卑和羞辱。   盯着他,徐长清的心里此时横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那感觉绝对称不上是好。   那个男人今年十五岁,再过五年,就要迎娶雨瑶……徐长清神情复杂。   雨瑶,林雨瑶,是他母亲未过世时为他订下的一门亲事,只待他年满十六就可以将她娶进门。   林雨瑶便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订亲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半个徐家人。   徐长清眼神有一瞬间恍惚了下,他仍然还能记起雨瑶小时候的模样,穿得鼓鼓的小小的个子,每次来徐府,都会不安的绞着手指,羞涩的看着他,用着猫咪一样的声音轻轻叫他哥哥,后来大了些学了刺绣后,便经常给他绣香囊,虽然绣的不好,但徐长清从没嘲笑过她,每次都让丫鬟放到匣子里收着。   可是,自从他得了天花被嫡母送到乡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随着容貌毁掉及后来发生的事,这门亲事便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但他从没忘记过她,一直牢牢的记在心底,也曾试图去寻找过,但旱灾发生后,林家就悄悄的搬走了,不知搬到了哪儿,就算后来他沦落为乞丐,在心底也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妻子看待。   然而,就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得知了雨瑶嫁入了京城,成为将军夫人。   那一瞬间心中的钝痛,不甘和自卑几乎让他无地自容,他曾不断的劝说自己,这是雨瑶的福份,自己不能给她也希望她能过得更好。   但是,未过门的妻子成了别人的新嫁娘,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的事,这是对他极度的羞辱,那时的徐长清只觉得心里仅有的一点自尊也被击的粉碎,从此以后万念俱灰。   个中滋味,再也没有人比现在的徐长清更清楚了。   而那个娶了雨瑶,给了她地位和荣耀的将军,就是眼前的这个战无野!   虽然此时的战无野略逊于当年那一身雄浑的气魄,但凌冽的眼神和气势已是人中翘楚,可是,那又如何,徐长清有些冷意的嘲笑。   也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   即使是重活了一回,他仍然对这个夺妻之人全无好感。   见战无野的目光看向自己,徐长清也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憎厌,冷淡的对了一眼后,便旁若无人移开视线,继续手里翻找的动作。   战无野微微一愣,自己哪里有得罪他吗?那充满敌视的眼神……   这时赌玉场的老板和掌柜匆匆忙忙的迎了出来,满面笑容大声道:“飞骑将军这一来我们石场可是蓬荜生辉啊,里面备有雅间,战将军里面请,里面请……”   这大宛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战家,且不说战老将军以年近一百六十岁的高寿辅佐了三代帝王,但说其一生的战功赫赫,手里又有两代帝王赐于的免死金牌,便能让人不敢低瞧一分,况且以战无野年仅十五岁的年纪便夺下大宛第一武将之名,光这身手就能让人胆颤,众人又岂敢不恭。   战无野微微收回目光,立即向场主点头示意,并低声道:“请。”便随着二人进入赌石一场。   石场每次有新石料,都会专门派人一一到府上通知,当然能得到此待遇的皆是石场的常客,身份自然是非富即贵,其中的大卖家当属将军府,这可是个出手大方的主儿,在赌石上极为阔绰,对待自己的财神爷,场主自是要百般恭维不敢有丝毫怠慢。   与徐长清一起来的几个小孩,刚才被战无野看得大气不敢喘一声,这时才都缓了口气。   “将军好威风啊,将来如果我也能做将军就好了……”   另一个嘲笑道:“天天尿床的家伙还想做将军。”说完引来一堆人笑。   那个尿床的脸皮儿薄,自然气不过推了笑他的人一把,两人顿开起石头大战,被人拉开后才消停了会儿。   “你们有没有觉得将军刚才一直往我们这个方向看啊?”旁边一个人觉得很疑惑,忍不住问道。   “是啊,好像一直在看我似的,吓得我都不敢动弹。”   “是不是我们太吵了?”   “不会,刚才明明都没有说话。”   “……难道,我们这里有他认识的人?”   “……”   “将军怎么会认识我们这里的人……”   “……”   “……”   众人一阵沉默,像他们这样的人怎么会结识将军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物,几人顿时没了聊天的兴趣,都闭上嘴再次扒着石堆。   徐长清此时的心情非常糟糕,闷头一口气拣出四五块便起身交了钱,然后像猴烫屁股似的一刻也待不下去,揣着石头也不等人,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路上一直低着头心事重重,进了院子见云姨正在晒衣服,才勉强挤出点笑来,云姨见他回来的早有点意外:“今天怎么这么早?”   “他们说要回家吃饭,所以早早散了。”又怕云姨继续追问忙道:“我去洗手……”然后转身进了屋。   他有些心烦意乱的推开门,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眉头越皱越紧,随即突然像赶蚊子一样伸手在面前挥了几下,起身上了床,然后勉强冷静下来进了空间。   这些日子,他在赌石场每次只买四,五块石头,小山上此时已经堆了十多块大大小小的胚玉。   这些石头个头小,就算里面有玉也不值什么钱,但是如果放进空间里养上几天就不一样了,普通的玉跟上等的玉价值是不同的,多少还是能卖些银钱。   要不是碍于这身体小,什么事尚且做不了,否则银钱是绝不会缺的。   徐长清想,现在他有神奇的小山,及绿液护身,身边又有云姨疼爱他,死过也重活过一回,脸上不再有麻子,身体也很健康。   他反问自己,为何还要自卑?   是啊,他不再是以前的徐长清,他已经改变了命运,为什么还要畏惧那战无野?   那个战无野现在也不过才十五岁的年纪,又有何可怕?况且他还没有娶雨瑶,徐长清的心渐渐清明起来。   此时的雨瑶才十岁,至少还有五年才能提亲论嫁,所以,自己还有五年的时间可以准备,他完全可以用这段时间来赚钱,然后读书出人头地,博取功名。   到时名利双收,去迎娶雨瑶便是顺理成章。   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眼睁睁的看着妻子嫁给其它人。   徐长清想通这一切后,便立即出了空间,只觉得面前一切阻碍消除,心下豁然开朗,随即拿过桌上的镜子照了照,眼含嘲弄的笑了笑,那个人是将军又如何,林家向来喜欢有才学的俊秀小生,最看不起的便是草莽的武将,这一点他还是极有信心的。   随即下床脚步轻松的推开门往外走,云姨正好拿着绣品从屋里出来,见到徐长清便问道:“清儿是不是饿了,等云姨把这些送到铺子去,就回来给你做些饭食。”   徐长清掂脚看了眼,都是些绣好的枕套,便道:“云姨,这些是送到绣品铺子吗?我帮你去送吧?”   以前徐长清也随云姨去过几次认得路,云姨一顿,想到那家媳妇儿说小孩子多跑跑跳跳才健康,犹豫了下也就答应了,顺便嘱咐了几句。   徐长清连连点头道:“云姨你放心吧。”说完便出去了。   那绣品铺子的掌柜夫人认识徐长清,见他拿了绣品来,二话不说数了下数量便把钱爽利的给结了,徐长清揣着身上这一百多文钱慢悠悠的走着。   大老远的就闻到一股花香味儿,前面那家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株野蔷薇,正用马车拉着,周围还有不少人围看,云姨喜欢蔷薇,所以徐长清脚下一转,便过去凑了下热闹。   这花的主人姓许,家里几辈做绸缎生意,前些日子去外地无意间见到有人卖野蔷薇,说是深山里挖的,便是眼前这一株。   此种野蔷薇花叶繁多,根粗枝高,更是罕见的大朵蔷薇,朵朵重叠的瓣,粉中透红,红里泛紫,满枝开着粉紫色,极为美丽,那许姓当时便觉得惊艳,立即买了下来然后用马车赶了三天两夜的路才送回来。   甚至有几个妇人已经开口日后想要讨些种子回去栽种。   徐长清看了会儿,只觉得那株蔷薇看着很是胆小的样子,否则怎么连叶都曲卷着,或许是缺了水分,想到怀里还揣着铜钱,徐长清怕云姨会着急便无心再看,急忙挤出了人群。   回去后便把钱给了云姨,然后随口又说了那花的事,云姨听完半响只叹气道:“那野花本是长在深山里,不知多少年了,偏要将它生生的连根拔起,这京城水土与那深山必然不同,恐怕活不长久。”   徐长清本想说给云姨听,若是喜欢的话就去那家要点种子回来栽种,却没想到倒让云姨叹气起来,自然觉得无趣,便低头默默的扒着饭。   第二日早晨起来,神清气爽,他将空间里最早放进的三块石头拿了出来,徐长清挨个摸了摸,感觉里面的精气比之前要浓郁不少,随即用只袋子装起来。   吃完饭出去玩的时候便带了出去,路上又拣了些普通的石头和那三块混在一起,这样才不会惹人怀疑。   昨天一起去赌石场的几个小孩正在墙角拿着石头在那里左看右看,见徐长清过来,有一个便招呼道:“徐长清,我们今天要去切石头,你去不去?”      第十二章 解玉      徐长清今天本就带着石头想去切一下的,自然不会拒绝他们的提议,有个家里卖猪肉的小孩见徐长清提着袋子,里面似乎有不少石子便问道:“徐长清,这些是你买的石头吗?”   说完便凑上前拉开袋子里往里看了看,啊,有六七块呢,徐长清真有钱,随即神色便有些不以为然,撇嘴道:“可是,你挑的这些这么丑,里面会有玉吗?你看我昨天挑的这块多好。”然后晃了晃他手里的黄皮圆石炫耀了下。   昨天没买石头的两个露出羡慕的样子,其它几个都有买,但都没有徐长清买的多,于是就都凑过去看了看,七嘴八舌了起来,自然都在说这么丑的石头不会有玉啦。   有没有玉徐长清比他们有数,里面除了早上从小山上拿出来的三块,其它的都是他半路上拣来凑数的,模样的确不出奇,不过,那有玉的三块比起这些石头就更不显眼了。   徐长清没回嘴也没反驳,只是佯怒的拽回袋子极为不悦,其它几个小孩这才收敛了下,徐长清心里暗忖,他们懂什么,要是真能从外表上看出石头里是否有玉,那还赌什么石,这石头都是天生地长的,不给切开谁也看不到心,有时可能最不显眼最丑陋的里面才会有真的美玉。   于是几个人边说边闹,皆信心满满的紧握着石头,浩浩荡荡的去了石头铺。   在大宛做玉器一行的人颇多,从切玉到最后抛光成品其中不乏高手,也因为赌玉的兴盛,石场周围专门解石的铺子也是一家挨着一家。   几个小孩经常去人家的解石铺子看解石,所以熟门熟路,但是去的铺子都不固定,真要轮到自己切石,要去哪里还真有点拿不定主意,徐长清左右看了看,选了离石场最远,最不起眼的一间铺子走进去,像他们这样的小孩,人家大解石铺子是不屑接的,那几文钱都不够他们塞牙缝。   看到徐长清进了那家铺子,几个小孩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也跟着进了。   这家铺子不大,周围堆满了石头废料,看起来有点寒酸,铺子里只看到三个人,一个老头,两个伙计,伙计长得都颇为壮实,也难怪,解石这行主要卖得就是力气,瘦不拉叽的锯两下半就没后劲儿了,自然是吃不了这行饭。   一个皮肤黝黑的伙计正坐在地上休息,见到他们,眼皮都没夹一下,以为他们是看热闹的,便粗声吓唬道:“喂,你们几个看什么呐,这是石头铺,到处是石头,小心掉下来砸了脚丫子,赶紧出去出去……”   几个小孩见那伙伴长得粗壮,一脸凶恶都有些瑟缩,徐长清生怕他真会赶人,急忙道:“我们是来解石的,不是来玩耍的。”说完正经的把袋子里的石头倒在桌子上。   不远那老头和另一个伙计闻声走了过来,见是些巴掌大的石头都有些兴意阑珊,不过这铺子地点不好,很少有人来,已经几天没生意了,蚊子脚上的肉好歹也是肉,既然来了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老头扒拉扒拉,见有六块便道:“最低三文钱一块,少了不行……”   徐长清忙点头道,“他们手里还有四五块,到时一起切。”   老头“嗯”了一声,随口吩咐道:“雷子,你拿那把细锯来两下,先把这个小哥的石头切了。”   那雷子就是刚才吼他们的伙们,闻言转身便去角落拿了工具和水,这切石全靠锯,看着像是很累人,但是干得久了找到窍门就容易多了,比如事先将石头先用水泡一会,然后顺着石纹锯,力道控制好那绝对几下就开了。   雷子显然没少锯过,动作非常熟练,老头拿了一块看了看,先是用粗砂磨了会外皮,良久不见玉,便随手指了个地方,意思是让雷子从这里开始锯,这切石也是极有门道的,不能乱切,不懂的话一块好玉也能生生给切废了,尤其是这种小料。   雷子力气大,固定好石头后几下间就开了。   几个孩子凑前一瞅,外皮什么样里面还是什么样,这哪里是玉,就是块破石头,仿佛早预料到了似的,老头看也没看,直接推到一边又拿了块石头出来。   几下工夫已经解了三块,却不见半点玉,几个小孩都有些紧张,虽然不是他们的石头,但是也有些感同身受,徐长清脸色却是极平静,这路边拣的石头要带玉就真的见了鬼了。   那老头随手又拿出一块,用手微微掂了掂,眼神闪动了下,然后拿着细砂专注的磨起外皮,不多一会竟擦出一点透明来,立即动作一停。   毫无疑问,这里面有玉,老头精神一振,把石头转圈仔细看了看,最后指了个地方让雷子小心切。   雷子沾着水用锯吱嘎了十几下,开了。   老头拾起一看,这块灰色带棱角的石皮里面竟真是一块玉,只是这玉心没有颜色,跟块玻璃似的,难得的是没裂没藓也没杂质,极为通透的一块,虽然无色有些无趣,但是这玉质细腻,带些荧光,若是刚才没切下那一点,勉强一只镯子的料是够了,可惜这一刀切废了,不过雕些玉坠发饰什么的,再搭配些其它颜色的玉珠还是极讨喜的。   老头看了徐长清一眼,觉得这小子不像后面那几个一惊一乍的,很能沉得住气,小孩子这样沉稳不多啊,他越看越顺眼,便把这块璞玉递给他道:“值二两银子,少于一两不要卖。”   徐长清接过来放进袋子里,听到他的嘱咐知道是好意,便露出笑容道:“谢谢大伯。”   嘴儿还挺甜,老头瞅了他一眼,又从水盆里捞出一块来端量。   这次竟切出块紫色玉来,要说这玉种,紫色并不多见,有的也都是些浅紫,白紫,难得这紫色浓郁,跟刚才透明的那块一样,无裂无藓无杂质,底也好,还带着点透亮,实在是块上等玉,只可惜比巴掌还小,做不成镯子,否则倒真能卖个好价钱。   不过做块玉佩的料还是够的,剩余的边角再磨几颗珠子与那玉佩凑成一套,女子若戴在身上,极是柔美,老头这样一想竟动了些心思,摸着玉的时间也长了些。   最后还是把石头递给徐长清,竟有些另眼相看了:“小子,运气不错。”这赌石赌的就是运气,有运气的人总是令人羡慕的。   老头最后取出水盆里最后一块,那是一块鹅蛋大小的黑皮石,老头眉头一皱,这种石头一般是极难出玉,若是出了一块,那绝对是让人戳心窝子的美玉。   老头这次用细砂磨的时间比较长,可能是皮太厚,后面几个小子开始忍不住了,手里都拿着石头挤在案板边。   “好没好啊……”   “下一个先切我的吧。”   “先切我的……”   雷子听着烦,直接吼了一句才让他们闭嘴,过了一会,老头擦了出来,看了半响,往边上又擦了几下,最后又细细端量了会,然后轻吸了口气,咳了声,抬头看向徐长清。   “小哥儿,你今个这三块带玉的一起卖给我,我十两银子收,中不中?”   这若是其它年纪小的,听到十两银子恐怕嘴都闭上不了,乐的绝对会举双手同意,十两银子啊,那可是小户人家一年的开销……但可惜徐长清不是个孩子,想得自然与后面那几个人不同。   他沉吟了下,然后道:“大伯,我想看看那块玉。”老头手里的黑皮玉是他这两次去赌石场挑的精气最浓的一块,放在小山中已有几天的时间了,好玉是好玉,但他很好奇老头这举动,寻思里面不知是块什么玉让他这么大下血本。   小山上的精气虽浓郁,但也并不是什么石头都能养成玉,也有一个限度,如果是块普通砖头料,无一丝精气,就算放在小山里,形成好玉质过程也会极为缓慢的,几年几十年都是可能的。   但如果拿进去的玉形成了精气,就能够轻易的吸收小山里浓郁纯正之精,以改善玉质,也就是说,玉的精气越足在小山里的变化就越快越明显,一两天的工夫就能将上等玉质表面的一些瑕疵和小裂痕一一修复,徐长清觉得这应该是玉石本身的灵性所致。   老头见他没有立即应允便知时机已失了一半,但是眼底又闪过一丝赞许,赌玉之人除了有足够的运气,还要性子沉稳,不能轻易受外人的言语左右,眼前这小哥显然都具备了,但是毕竟年纪尚小,看穿着虽然干净但却未必是富家人弟,玩石的时间也不会太久,给他看也未必能看出点什么,于是便递了过去。   徐长清接到手找到老头刚才打磨的那一处,那里透着点明黄,徐长清一愣,竟然是鸡油黄翡翠,凑着光线又仔细的看了下,虽然这明黄颜色尚还有些浅,但已经足够打动人心。   正黄色的玉在大宛是极为少见的,因为此乃帝王之色,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所以其黄玉价逾黄金极为尊崇。   徐长清手里这块正宗鸡油黄虽然小一些,但玉质油亮甚为罕有,加上又是明黄色则更少,上等明黄料子需要绝对干净无杂色,这样挑剔便更是少之又少,他是因为能感觉出精气又因小山养着并无杂质,所以才能确定这玉是块纯种罕见的鸡油黄。   但是这个老头却只是透过这一点就能确定这块玉的价值,徐长清心中极为钦佩,若是切开里面有杂色即使带黄价值也不会太高,所以这等眼光肯定是在玉石一行摸爬滚打几十年才能具备的。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会把这块肥肉主动的送到他手中,他并不打算卖,想放入空间养着,时间长了这黄色便会越来越浓郁,玉石这一行,所谓色差一等,价差十倍,这块鸡油黄还是极有升值空间的。   于是他眉目一扬,竟是笑了,露出两排细白整齐的牙齿来,“石头我要拿回家先给我娘过目,若我娘同意了,我再来跟大伯讨这十两银子,不知可不可行?”   这话说的有理有由,老头不仅一怔,竟抬手撸了下下巴的几根短须,心头急火直冒却也无可奈何,又见徐长清那似了然又带着些弄笑的眼神,仿佛看穿他的心思一样,不仅老脸一红,竟是又咳了几声。   他这辈子虽痴爱美玉,但诱骗这等手段不是他的性格,否则铺子也不会这么冷清,罢了罢了,万事讲究个缘份,玉则更甚,若是无缘我便休,随即转脸朝那几个小孩道:“有谁还要切石,都拿出来吧。”   几个小孩在听到十两银子时已经傻了,见徐长清拒绝就更傻了,听到老头要切石,个个脸上又都带着羡慕和希冀,之后争先恐后的举着石头:“我来……”“我先来……”      第十三章 揭底      回去的路上,几个小孩都焉头搭脑的,除了其中一个切出点玉来,其它的都是废石一块,半文钱不值,那个切出玉的石头玉质也不是很好,卖了顶多能赚个几文钱。   杀猪家的小孩瞄着徐长清装石头的袋子,一脸的羡慕,随即凑他跟前问道:“徐长清,那老头给你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卖啊。”   徐长清心不在焉回道:“我还要拿回去给我娘看看,也许能值更多钱呢……”   十两银子已经很多了,还能值更多钱吗?后面几个小孩眼睛一亮,有一个舔舔嘴唇道:“那个,徐长清你运气真好,我们加起来只有一块玉,你一个人有三块玉呢……”   徐长清斜目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才买了几块,我已经买十几块了……”   十几块了,那可是一百多文钱呢,对他们这种小孩来说也算一大笔钱了,于是有人问:“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啊……”   徐长清当然不会说是偷卖了簪子,只随口道:“自然是娘给的零花钱攒的……”   几个小孩一听:“那得攒多久啊,你能忍住不花?”像他们给个几文钱就马上去买零嘴儿了,留在兜里最多过不了一宿。   不过想了想,他们要是一直不吃零嘴儿,到现在也能攒下那么多钱。   立即有小孩就说了:“以后我不买零嘴儿吃了,攒着买石头。”   旁边几个也点头,买了石头后,像徐长清头一样,手里有了玉就能赚到更多的钱,以后买更多的零嘴儿,只有杀猪家的那个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只好小声补充:“大不了我少买一点……”   有人提出要看徐长清的三块石头,徐长清随即捂着袋子,做出一脸为难样儿,最后勉为其难的挨个拿了出来在他们面前晃了晃,这些可是值十两银子啊,几个都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石头的外皮,想着下次就照着这个样儿挑,说不住里面就有玉。   给他们看完后徐长清便收了袋子回家吃饭了,这群小孩野着呢,不能对他们太亲近,也不能太抠门,亲近了说不准就抢了石头跑了,太抠门也会被他们瞧不起,以后不带他玩,他就再没借口出来了。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他现在烦恼的是这石头的事要怎么跟云姨说才妥当,不说的话,看着云姨为他的学费日日劳累,他实在有些坐立难安,若是说了,后果极有可能被禁足,虽然赌石在大宛不算什么,但到底沾个赌字,加上他还小,想过云姨那一关实在是有点悬。   徐长清一路斟酌着用词,回去时云姨正在煮饭,见到徐长清回来,便道:“清儿,去洗手,一会就可以用饭了。”   徐长清应了一声,慢腾腾的打了盆水洗了洗,然后顺手浇在那几株蔷薇花上,这粉花开得真喜人,还带着一股天然花香,闻得心舒气爽,比大街胭脂铺子里的味儿好闻多了。   一会的工夫院子的小桌上便摆了碗筷,除了盘炒青菜,竟还有一盘五花香肉蘸酱,猪肉像刚出锅一样还冒着热气,油亮亮肉颤颤的,徐长清一看就知道是对门那家猪肉铺子熏好的卤肉,这一盘大概要四十文钱。   云姨先挟了块最瘦的到徐长清碗里,徐长清咬了口,肉煮的很烂,可能是许久不吃了,竟觉得卤的味道还不错。   “云姨,要是天天能吃到肉就好了……”徐长清边说边偷偷打量她的表情。   果然云姨应得有些慢,脸色也不太自然,今天这顿肉还是她勉强从嘴里挤出来给徐长清补补身子,毕竟孩子还小,日日不见荤腥是不行的,她现在每天做绣活赚的钱,只能维持正常生计,毕竟一个人的手有限,一天做的再多又能做多少呢,离每日吃肉的生活还差得太远。   可是清儿想吃肉这想法并不过份,才十一岁,还是个孩子,又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前在徐家定是餐餐鱼肉,现在跟着自己,却是连肉也吃不起。   徐长清这话问完就有些后悔了,何苦说这话伤云姨的心呢,上辈子这辈子最疼自己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么一个了。   便立即道:“云姨,清儿能赚钱,我们以后可以每日吃肉,清儿的学费也会有的。”   云姨却只当是他在安慰自己,便勉强笑着道:“你还小,能赚个什么钱,姨娘答应你,明年一定让你念上书就是了……”   徐长清本想反驳,但看着正吃饭,怕拿出石头惹得云姨不高兴,便没吱声,待吃完了立即道:“清儿想跟姨娘说个事儿,可是说了又怕姨娘会生气……”   云姨收拾完碗筷,见状便又坐回桌前问道:“什么事会怕我生气。”   徐长清调整了下面部表情,装出一副小心冀冀怕挨骂的样子,然后半响拿出那个装石头的袋子放到桌上,老老实实的说道:“云姨给我的零花钱清儿一文都没有花……”   “怎么不买零嘴儿吃?留着做什么?”其它孩子都吃零嘴儿,所以她隔三差五也给徐长清几文钱,让他也买着吃,总不能人家孩子吃着让清儿看着,但是,这袋子里鼓鼓囊囊的装的也不像是铜钱。   云姨打开一看,竟全是石头,最大的有碗口那么大,最小的鹅蛋大,大概有十多块,云姨也不是那无知之辈,一寻思徐长清前后话就明白了,这是在告诉她,这些是用她给的零花钱在赌石场买的,眉头刚一皱,徐长清便壮着胆子道:“云姨,其中有两块开了口,他们说能值五两银子呢。”   徐长清此时也想明白了,无论他怎么解释云姨都绝对不会同意让他去赌石的,至少现在不会,所以干脆就将空间里放得十几块石头一起拿了出来,既然不能继续靠赌点小石赚钱,至少这一下要能搂个够本,最好短时间内解决掉银钱问题,只要不让云姨再那么辛苦做工,他的目地也就达到了,况且过些时候说不定还能靠着现在住的地方赚上一笔,到时钱的方面就不用愁了。   五两?云姨想训斥的话缓了下,但仍然面带凝重的问道:“清儿,你拿着零花钱去赌石,为什么不告诉姨娘?”   徐长清见状不妙,便主动装乖道:“清儿听人说买石头能赚钱,清儿想若是赚钱了就能帮云姨贴补家用,所以就……不过清儿保证,再也不去石场了,其实那里全是石头,也无趣得紧,以后清儿天天待在家里陪着云姨好吗?求姨娘不要生清儿的气。”   云姨的确是想发火的,但听了清儿的认错的话,火气莫名的下去一半,清儿是好孩子,但是此事毕竟不比其它事,这么小的孩子赌是绝对丁点沾不得的,这大宛的赌徒哪个不是由小见大,她的大夫早年也极爱赌,这种习惯有一次便有两次,一放任就会如野火燎原一般蔓延。   云姨折下一根细藤条,故意板着脸道:“清儿你要记得,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辩解是没有用的,这次受了罚以后就要牢记以后不可再犯,否则下次就不单单只是藤条打手了,知道了吗?”   说完便让徐长清把左手伸出来。   徐长清嘴里那个苦啊,他想到云姨会生气,但却没猜中自己居然要受皮肉之苦,看云姨手里那根细细的藤条,这东西打起手板来那可是钻心的疼啊,光想想就头皮发麻。   不过心下却也有些美滋滋,因为他明白,云姨是怕自己走了歪路,这会儿打他就是爱他疼他,这么一想受这几下也是值得的。   于是他吸了口气痛并快乐的咬着牙挨了几下,挨完脸抽抽的像个包子,差点快哭了,手心一阵阵火辣辣的,现在用绿液天天洗,身上的皮就像新长得一样,嫩的不抗抽,只觉得一时疼得厉害,但他知道这藤条打在他手上,却也疼在云姨心里,看吧,云姨一打完就拉着他的手吹气抹药,徐长清在一边乐滋滋的看着,觉得手心好像也不是那么痛了,被人捧在手心心疼的感觉真好。   这教训也教训了,打也打了,但已经买回来的石头却是不能退的,虽然云姨不信真能值五两银子,却也是将石头收拾起来,能换回一文是一文,下午瞅了时间便去了趟订做玉石的铺子,那里也可以解石,顺便也收玉石,价钱还算公道。   待下午云姨回来时,看向徐长清的眼神就有些变了,可能是碍于不愿意在提赌石的事,便什么也没说,晚上却是加了菜,还有两个猪蹄和一盘卤得香喷喷的切丝猪耳朵,徐长清拿了只猪蹄啃的满嘴留油。   徐长清当然知道加菜的原因了,那些石头虽然小,但是都在小山上放过一段时间,说不定都是上等玉,最低卖个十五六两银子是大有可能的。   若是出来几块好玉,卖上二十两也不算多。   云姨卖了那些石头出门口时,那店家还一直旁敲侧问,跟她打听这些是谁买的石头,居然每块不落空,全部都有玉,真是奇了。   云姨虽然含含糊糊的应付过去,但心下也不免嘀咕,她也常听人说过这赌玉三分靠眼力,七分靠运气,难道清儿真是那极有赌石运的人吗?   不过,即便是有赌石运,云姨也不打算让他去赌石,所以此事想想也就罢了。   这会儿,云姨才打从心底松了口气,手里现在银钱充足了些,明年清儿大半年的学费应该是够了。      第十四章 路窄      云姨最近找了个新活计,绣品铺子的掌柜夫人给介绍的,教一个参军家的小姐苏绣,每月三两银子,平时做绣品云姨一个月最多能赚到一两多点,但是教人刺绣的银两却是以前的三倍,所以云姨做极为用心,每天上午在家做绣活,午饭后便早早的去参将家候着,一直到晚上才回来。   所以云姨不在的这段时间,徐长清就要留在家里看门,顺便练上几个小时的大字,他之前在外乞讨多年,徐家时认的几个字儿早已忘得差不多,现在再拿起书,能识得的字实在少得可怜。   好在云姨也认些字,平时有徐长清不懂的多少也会指点一下,徐长清学得极认真,不用云姨嘱咐,每天至少都要照着写着两个时辰,十天半个月下来,那狗爬字竟也有了些进步。   这天写得累了,徐长清想出院子转转,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对面那杀猪铺子家的小子跟他打招呼,嘴里还吃着东西,说话含含糊糊。   “徐长清,你这几天怎么没有出来玩啊。”他问。   “我娘找了份工,所以我得在家看门,你这几日可是去买石头了?”徐长清问道。   “唔,买了两块,但是都不是玉,花了我二十六文钱呢,这能买多少好吃的啊……总之,我以后再也不去石场了。”   徐长清听着也不戳破他,这小子耳根软,过两天别人一找他就又乐颠颠的去了。   “徐长清,你知道我刚才去哪了吗?”杀猪铺家的小子左右张望,突然神秘兮兮的说。   “买吃的了?”徐长清坐在门口的石台上,有些心不在焉的回。   “没有。”见徐长清没猜出来,颇为得意,“我刚才去了上条街的许家,看他家娶媳妇儿了,可热闹了,那许家还给了我一块喜饼呢,呐,就我刚才吃的那块,嚼在嘴里又香又糯好吃的舌头都要吞下去了,现在嘴里还有那香香的芝麻味儿呢。”   许家?徐长清对那条街不太熟,只去过几次有些记不清了,便道:“即然那么好吃怎么不多拿两块?”只拿一块喜饼绝对不是这小子的性格。   杀猪铺的小子道:“你当是人人都给啊,那可是喜奉家的点心,我是帮他们家干了点活才给我吃的。”说完嘿嘿笑,“我刚去打听了,那一块值一百文钱呢。”   徐长清听罢有了些兴趣,忙问:“许家让你干什么话儿?还有点心吃?”   “拔花……”   “拔花?”徐长清闻言一怔,脸色有些怪异,这么一说他记起来了,喃喃道:“哦,原来是那个卖绸缎的许家……”   “是啊,他家之前花了大价钱买了株野花,还雇了马车大老远从外乡运过来呢,就栽在院子里,结果那花没几天就枯了,喜婆说花死了不吉利,所以那许家的丫鬟就让我悄悄把花给拔了扔掉,扔完就赏了我一块喜饼吃……”   徐长清还能记起那野蔷薇刚运来时的样子。   含苞欲放,暗香浮动。   满枝罕见的粉紫看着极为惊艳。   徐长清心里一动,立即对那小子露出笑脸来,眼神也一改之前的懒散,语气颇为热络的问道:“虎子,你将那花扔到了哪里?现在还记得不?”   “记得,就扔在巷尾的土沟里。”   徐长清认真的点点头:“那你还能找得到吗?”   “当然能……但你找那花干什么?”杀猪家的小子反过味儿疑惑的问,那花拔,出来后都蔫吧了,烧火还嫌它不够干呢。   徐长清忙解释道:“你不知,那花刚运来时我见过,颜色很漂亮,我娘就喜欢那种山里的野蔷薇,所以我想能不能移栽在我家院子里,运气好的话也许就能养活呢。”   杀猪家的小子一听立即撅嘴,这没好处的事他才不干咧,便道:“我不去了,这得走多远的路啊,上下来回两条街呢,而且那花根带着土老沉了,拖着走都能累死人……”   徐长清看了看他这一身“膘”,若不是自己这个时候离不开,还能求着他?徐长清表情立即有些淡淡:“这样啊,要是你能把那花找来,我就请你吃两块喜奉家的糯饼。”   杀猪家的小子闻言眼睛登时一亮:“你说的是真的?”喜奉家的糯饼都不便宜,一斤糕还要一两银子呢,那可都是有钱家的人才能吃得起的。   “三块……”那小子贪婪的说,他知道徐长清这小子有钱。   徐长清早就把他看透了,二话不说直接转身,那小子立即在身后一脸谄笑道:“两块就两块,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拖来。”说完转身飞快的跑了。   徐长清见他去了,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笑嘻嘻的回屋从床底拿出土罐。   有私房银就是好啊,然后从里面掏了掏,数了六百文用布一包。   果然,一会儿的工夫,那杀猪家的小子便满头大汗的把枯花给拖来了,徐长清一瞅,竟能感觉到这花勉强还吊着一口气,再这么晒一会儿怕是要彻底的枯了。   徐长清看了看,此时的花身与刚运来时的样子几乎天壤地别,那时花色开得正盛是何等美丽,但凡看上一眼都移不开视线。   可现在……只能说是一堆残花败柳,枝上的花瓣花叶都萎的厉害,花根上的枝叉皆有折损,看了便知是生生从土中拔,出来所至,果真如当初云姨所说,这花本在深山里,却硬是被人生生挖了出来,命不久矣。   加上被杀猪铺家的小子一路没轻没重的拖着,无意中再踩上几脚,枝杈连断了好几根,有些惨不忍暏,换谁都知道这花是不能活了,那小子自然也看出来了,生怕徐长清会反悔,直接伸手跟徐长清要钱。   徐长清故意慢腾腾的看花,就是不提钱字,直到那小子憋得快内伤不断的跟着他开口讨要,这才应了他,但却没有给钱,只说两时辰后再过来,到时一起去喜奉点心铺买糯饼,杀猪家小子一听这才做罢,并连说了三遍,“到时我过来找你啊。”这才不舍的离开。   两块糯饼便是二百文钱,徐长清有些肉痛,云姨都还没吃上呢,倒让这小子先解了馋。   徐长清把花拖进院子里,关上门,原本他是贪图这花开得颜色漂亮。想用绿液救活它好栽在院子里讨云姨喜欢。   但是最迟也得晚上才能有一滴绿液可用,可这花眼瞅着就不行了,徐长清原地一转便想到了小山,小山里的精气也是极为浓厚,对玉如此,只是不知对花草如何,一念动便立即手一挥,花突然凭空不见,这要是被人看见估计得吓破胆,以为遇见鬼了,好在是在自己家的院子里,也没什么外人。   进了里屋后,徐长清立即盘腿坐下,意识一进入小山,便看到了地上他刚才移进来的野蔷薇。   徐长清在小山里环顾一圈,看到山顶那块平坦的带泥之地,小山到处是石头,那里算是唯一的一块有土的地方,面积也不太大,用它来压花正好。   于是便用意念挖了个坑将野蔷薇小心移了进去再埋上,这小山上要水也没有,只能这样等着晚上有绿液再给她浇灌,徐长清目光在那花枝上逗留了小会便出了空间。   云姨今天回来的早,路上还买了点猪肉和白菜,满面笑容的对他说晚上给他蒸猪肉包子吃,徐长清看了看云姨的气色,这段日子竟养的极好,皮肤远比当初刚进京城时要细腻通透的多,也更加显得年轻,若说是二十出头也不为过,这也是徐长清经常给云姨碗里滴绿液的缘故,这常做绣活的女子一般用眼多,眼睛容易涩,但云姨却是眸中含水,极是润泽,比以前竟多填了几分清柔来。   云姨前脚进屋,那杀猪铺家的小子后脚便跟来了,一直站在门外向屋里张望并时不时的虚声喊了几声徐长清的名子。   云姨听到了,见清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且天儿还早,便道:“虎子叫你呢,你就和他出去玩一会吧,到时记得回来吃饭。”   徐长清这才应了声。   见徐长清出来了,虎子乐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我们快点去吧,要不一会点心铺要关门儿了。”   “还早着呢。”徐长清有些漫不经心,却还是跟着去了。   这喜奉点心铺子位置好招牌大,各种点心都用着上好的糯米纸半包着,放在雕漆木盒里盛着,不仅看着让人食指大动,也是显得极为贵重的,奉天铺的点心是出了名的贵,虽然好吃是好吃,但是穷人拮据,一般都买不起。   徐长清和虎子进去时,那伙计正闲着,见两个半大小孩进来,虽然没露出不待见的表情,但也没多热情,只道:“两位想买些点心?”   虎子立即看向徐长清,徐长清往柜台上扫了几眼,然后指着那台子上的标价最便宜的糯米红枣糕,五十文钱一个,不单卖。   可真够贵的,两个一百文呢,徐长清有些肉痛,但还是掏出一百文买了,那伙计利落的用油纸包好。   徐长清接到手也没回头,直接递给了虎子,虎子见这个不是他之前在许家吃的那种糯米糕,倒也没不满,怎么说也是喜奉家的,都是好吃的点心,于是把纸包紧紧的抱在怀里,要不是此时是在人家店里,有些畏惧,他真想当场拿出来吃掉,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红枣。   徐长清没急着走,而是又看了看其它点心,最后指着其中一种问道:“这点心叫什么名儿?”   那伙计立即回道:“那是杏仁蜜卷,味道极好,里面涂着厚厚的一层蜜浆,还夹着甜酸的葡萄干,价钱是贵了些,但是吃了你就知道这是好东西了,一块二百文,只剩下最后两块……”   徐长清寻思,云姨是应该喜欢这口味的,尤其是蜂蜜,在老家时若听到有人采了野生蜜巢,都会开口买一些回去。   此时的徐长清一反刚才的肉痛,也不在意一块二百文钱的高价了,开口就想让伙计把两块给装起来,手也放进怀里准备掏钱。   这时,门口有人高声道:“伙计,把那两块杏仁蜜卷给包起来,小爷要带走……”   徐长清闻声一怔,立即回头看过去,便见一头带玉冠的公子,正手摇着折扇,与一身黑袍,腰系锈金边腰带的战无野一起走进来。   战无野似乎心情不错,眼底还带着丝笑意。   可徐长清此时却正好与他相反,一看到他眼角便隐隐抽动,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将军府离得这么远竟然也能遇上?      第十五章 不要      伙计见对方一身华衣锦带,立即飞快应声道:“好嘞,请两位爷稍等,小的马上给您包好。”此时他已将徐长清自动忽视了,转身拿出一张糯米纸小心的将糕点整齐包上,又取了只样子精美的纸袋,麻利的装了进去,快速掖上口递送到那锦衣公子的手上,态度自然与徐长清买糕点时迥然不同。   徐长清抿唇看着,眼底闪过一丝晦涩,一丝厌恶,没人比他更清楚大宛的这种嫌贫爱富的恶习有多芜秽,人人都以家底多寡来认价值定好恶,老百姓有银子便是人,没有银子就猪狗不如。   他袖下微微握紧拳头,脸上神情也有些麻木,脚下微微退了下,就算那杏仁蜜卷是他先要的,就算心中再叫嚣再不满,此时此刻他也绝不敢多置疑一句。   徐长清不是不懂眼色,相反,多年乞讨看人脸色的经验让他几乎不用细想,便知那锦衣公子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   在京城像他这样的平民不过是最低下的蝼蚁,就算给个天大的胆子也绝对不敢得罪这些京城的权贵,若是现在他把心口的不忿说出来,日后只怕死的会连渣都不剩。   他和云姨现在好不容易才在京城落了脚,自然不会为这点小事主动去招惹人,给自己以后留下麻烦,要买杏仁蜜卷以后总是有机会,不差今天这两块,只是那许家大婚的借口便是白白浪费了。   徐长清在思虑间却没想到自己的神情喜恶正被另一个人收入眼底,那锦衣公子接了点心正要回身,旁边的战无野突然开口,指着杏仁蜜卷旁边的糕点道:“把这两块也包起来。”   那伙计一听自是眼明手快,边包边道:“将军爷好眼光,这糖蒸酥酪也极是可口,刚好也剩下两块……”   付过银钱将军将糕点接在手中,却是回身递给徐长清,看着他道:“补偿你的,拿着吧。”   不仅是伙计和虎子,就连那锦衣公子也是一愣,随即脸色有些怪异。   对其它人来说能得到将军赠送的点心,应该算是一件满心欢喜且极为荣耀的事,但换作是徐长清,却是连半点喜色也没有,只是有些面无表情的盯着伸到他面前这只手,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强的在嘴角挤出点笑容来,然后镇定的抬起双手恭敬的接过,喉咙似被人扼住了一样,有点发抖,他听到自己在说:“谢谢……将军。”   徐长清脑中念头转得极快,拒绝或是不接结果是一样的,都是直接给战无野难堪,虽然他极想这么做,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本。   只能选择接受赏赐,拿到糕点那一刻,徐长清觉得自己好像再次回到了第一次乞讨的时候,当别人把食物放在他手中时,那种自我厌弃的屈辱感,就仿佛手里拿的不是吃食,而是一团牛屎一样。   战无野见他接了,眼底闪过一丝异色,然后目光在他梳得整齐亮泽的头发上看了一会儿,这才松了手。   徐长清眼角瞥见两人走出了铺子,便立即直起身,连正眼也未看一眼,便抬手将手中之物厌弃的丢给旁边的虎子,“给你了。”也不管虎子能不能接得住,虽然虎子发呆良久,但对点心的反应还是绝佳的,眼明手快的一把捞在怀里,脸上还带着惊喜之色。   这一幕正好被突然回头的战无野看到了,眼睛顿时眯了起来,旁边那个锦衣公子本就留意着,见状后立即刷的一声打开折扇做势给他扇风,然后打趣的说了句风凉话儿:“战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啊……”   战无野用手臂隔开了面前碍眼的扇子,脸色也不着恼,那锦衣公子倒是看得一脸惊讶,口气一转自告奋勇道:“战兄,你好歹也是大宛的二品将军,怎么混到现在,连个平民都能如此怠慢于你,这说小了是折辱,说大了可是有损我们大宛国将军的威名呀,这事既然今天让我遇上了,自然要帮战兄出出这口气,你看是将这小子打断腿,还是喀掉?”   锦衣公子本意是想试探一下,毕竟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战无野对个平民这么客气,实在是有些怪异。   战无野听完脸色无异,只是嘴角挑了挑回道:“断腿喀命不过只解一时之气,又有什么什么意思?让人从心底屈服才是最大的乐趣。”   “哦?怎么说?”锦衣公子立即侧耳倾听。   “接近他,了解他的喜好,等到他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再出其不意的抓住他的命脉,让他挣脱不得,只能甘愿的臣服于你脚下,到时那人便如手中的面团可以随你揉捏……”   战无野的声音有点冷,说完还看了他一眼,锦衣公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有一种被狼盯上了的错觉,要不是战家世代不理朝事,他甚至要揣摩这姓战的有没有把这乐趣也用在他身上,这么一惊一吓后倒是让他对刚才那个买点心的小孩失了兴趣,立即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我那小侄女还等着我手里这糕点呢,时间久了又要说我的不是了,战兄,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徐长清最后花了二百文钱在点心铺子里买了两块桂花蜜糕,让伙计包好后便一声不吭的回去了。   同行的虎子在旁边一手糯米红枣,一手糖蒸酥酪,左一口右一口,边吃边说道:“好吃,这糖蒸酥酪太好吃了……”末了还加一句:“徐长清,有你这朋友真不错……”   看到他的吃相再听到他的话,徐长清只觉得心情更差了,直到回家看到云姨和那锅热气腾腾的猪肉包子才好了点。   徐长清将桂花蜜糕的纸包扔掉,用两只手拿着进了厨房,找到只盘子放里面,云姨问哪来的,徐长清早有腹稿,说是许家娶媳妇儿去看热闹时给的,真的给没给云姨也不可能去许家问。   云姨也没有怀疑,许家是大户,这糕点倒是买得起了,吃了一块后还直说味道不错。   等到吃完饭洗了澡后,徐长清回到屋里时心情已经好多了,他坐在桌边眼神有些沉静,心底也隐隐意识到,自己如果真的想要开始新的生活,就要忘记上一辈子遭遇的耻辱,否则那些事就会像阴霾一样一直缠着他,若哪天不经意的触动了,就会冷不丁的跳出来再让他再痛苦一遍。   他前世的痛苦受得已经够多了,这一辈子他只想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徐长清坐了一会后,才熄了灯准备休息,睡前习惯性的进入小山,进去后目光一下子被山顶那片粉紫给看呆了,只见花根扎在土里,枝曼却是铺满了离得近的大半石壁,远远一看竟有一种花海的错觉。   徐长清这才记起这是自己下午移进来的那棵野蔷薇,显然是活过来了,于是心下一喜立即移了过去,走近后徐长清不禁吃了一惊,是他眼花了吗?那花架下竟然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儿。   身上系着一只紫肚兜,看着白白嫩嫩的,本来是在花架下快活的打着秋千,突然见到了徐长清便急急的往回跑,不甚跌了一跤后立即变成一道紫光没入花根处不见了。   徐长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有点哭笑不得,刚才那女娃儿是什么?难道是花精不成?   这小山在他识海之中,这么久了也一直只有他一个人在,如今突然有外物闯进来,徐长清当然要问个清楚,这女娃儿倒底是什么来历。   于是便大声道:“刚才那是谁?我已经看见你了,赶紧出来吧。”说完半响没有动静。   不出来是吗?徐长清咳了一声道:“好啊,肯定是你这花搞的鬼,再不出来的话,我就把你连根拔起,晒干了切成段留着日后烧火用……”   还未说完,便见一道紫光从花根处钻出,转眼间,之前的那个冰雕玉琢小女娃再次跑了出来,一下子钻到花干后面,只露出半拉小脸,一脸惊恐的看着徐长清。   徐长清见状觉得甚是有趣,刚才用意念已经在小山里探视了一番,他可以随意控制小山中一切,自然也包括这棵外来的野蔷薇,而这蔷薇在小山中也受他的控制,不能对他产生任何威胁,所以自然也不必怕它。   见小花精躲在花后偷看,徐长清便起了逗弄之心,沉下脸吓唬道:“这花占了这么大的地方,又难看又碍眼,还是拔,出来的好……”   “不要。”小花精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声音糯糯的。   “不要?那我把你移出去好了,还能卖几两银子。”   “不要。”小花精摇了摇花枝,表示反抗。   “哦,你不想被我扔掉,又不想出去,就是要赖在这里喽?”说完徐长清伸手拽了拽花枝。   拽的时候,小花精一脸担心,见他拽完立即把那根花枝藏了起来,见他不再拽了,才弱弱的说:“你是这里的主人吗?这里灵气好多,紫紫要待在这里修炼,紫紫会做花茶,紫紫还会帮忙打理园子,紫紫会做好多事,也很乖的。”   见徐长清拉着脸,小花精好害怕,忍不住用小手揉眼睛,徐长清立即唬道:“不许哭,哭的话就不让你在这里修炼。”   小花精立即瞪着红红的眼睛说道:“紫紫不哭,那可不可以不要赶紫紫走……”      第十六章 花苞      徐长清只是逗逗她而已,也不是真的要吓哭她,于是便收起一脸的严肃,笑嘻嘻道:“这小山是我的地盘,紫紫要想留在这里就得乖乖听我的话,知道吗。”   紫紫听完,歪头看着徐长清,见他不像刚才那般吓人,才小小声的说:“紫紫听话,是不是就不折紫紫的花花了,折紫紫的花花很疼的。”   徐长清坚定的应允:“嗯,紫紫若听话,就没人能折紫紫的花。”   紫紫听完似乎有些不信,又糯糯的重复道:“那紫紫听话,可不可以不要用脚踩紫紫,紫紫很疼很疼的。”   徐长清自然点头:“紫紫听话我就让紫紫留在这里,这样就没人会踩紫紫了,也没人折紫紫的花。”完了又加了一句:“我也不会踩紫紫的。”   紫紫虽然单纯,但是到底是吸天地精气修炼的花精,感受好恶几乎是它们的本能,得知他确实不会踩她的花枝,顿时开心起来。   从花后又露出点身子,眼睛怯怯的,倒也不似刚才那般瑟缩了。   徐长清索性坐在石头上好奇的问道:“紫紫既然是花精,怎么只有二,三岁的年纪呢。”   紫紫听完徐长清的话想了想,糯声道:“紫紫不知道,紫紫只知道很少很少的事情……”   徐长清一顿,乞讨时他没少听人说起过各种稀奇事,记得有个老乞丐就专门喜欢说一些鸟兽得道成精之类的段子,他还记得那乞丐说过草木成精的条件最为苛刻,就算是天时地利成了精,心智也开得极晚,看来这话是真的。   又逗着小花精说了几句话后,徐长清才颇为高兴的离开小山,沉沉睡去。   徐长清很喜欢紫紫,平日有什么好玩的东西都会带进小山,对她也极好,她喜欢照顾花草,徐长清便四处找野蔷薇,巧的是虎子家后院就长了两株,不太大,一棵淡黄,一棵浅粉,颜色极好看,于是便偷偷给了虎子一百文钱把两株全给给挖走了,移进了小山里,紫紫自然高兴极了,把两棵花照顾的妥妥当当的。   转眼过去一个月,旁边的醉仙居终于有了点动静。   醉仙居的老板是个年近四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些,虽然算不上是美男子,但长得也颇为英俊,他先是借着买绣品之名与云姨熟络,再以答谢之礼来送些醉仙居的拿手菜,没几天便慢慢的熟悉了,言语间竟有要娶云姨的意向。   若不是徐长清清楚他打的小算盘,恐怕也会觉得这人极好,对人很真诚,云姨若嫁给此人,定是段好姻缘。   不过,前提是徐长清还是以前的那个徐长清,他真的没想到这个醉仙楼的老板竟会是如此卑劣的一个人,为了个破宅子居然对孤儿寡母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他早就打听过,醉仙楼的老板只有一正妻,并无小妾,看来并不是一个好色之人,所以为什么会突然对云姨这样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如此礼遇,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他更多的心思恐怕是想分文不出的将旁边的宅院据为已有。   若是徐长清没有重活一回,恐怕也不能一眼看穿这醉仙楼老板一脸良善下的龌龊心思,云姨就更加毫不知情,若是因此对这个人产生感情,着了此人的如意算盘,自己与云姨以后的生活可能要万劫不复。   试问这么一个连破宅子都要算计的吝啬商人,又怎么会花钱养着云姨,说不定转手就会卖掉,更不用提养着与他八杆子打不着的外姓孩子。   可以预见到那时云姨和自己的生活都将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徐长清不禁对那醉仙居的老板愈发的厌恶,好在云姨对他也并不上心,因为买宅子时,徐长清无意的一句话,让云姨心里一直有个梗,如今见到醉仙楼的老板这样无事献殷勤,心中便已经隐隐了然。   既然知道了这个醉仙居老板的目标,无论他做了什么,好感自然大打折扣,在云姨看来无非就是为了便宜得到地契而用的手段吧。   最近几日他来的更是频繁,每次都要待上一会儿才会离去,云姨表面很客气,但心底对他已是暗暗有些微词,毕竟是孤儿寡母住的地方,这人三番四次登门却不提半点醉仙居扩建之事,时间一长街里嘴碎,自然对云姨的名声不好。   偏偏那老板仿若未觉一样,尽管让人着恼,却不好得罪于他,且不说他说话做事有分寸,就连平时来也只在院子里,绝不越里屋一步,似乎谨守君之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要向尊扣门财神讨银子,徐长清尽管恨的牙痒痒,也不能无缘无故的赶人或翻脸。   就在徐长清一筹莫展之下,这一日有两个赤膊汉子抬了个大木桶来敲门,见只有徐长清一人在家,那汉子便咧嘴道:“小哥,你家大人呢?”   “我娘不在家,有什么事吗?”徐长清问。   那大汉忙说:“是这么回事,前些天大雨,作坊后院的井被淹了,水浑的很,你看,能不能在你家先借点水用?”   原来他们家旁边新开了个酿酒作坊,徐长清盯着他们扛的大木桶,心道这酿酒用水量可不算少,弄得满院子泥泞他极是不喜,但心思一转间想到什么,脸上立即挂上笑容,并热情的将他们让进院子里,那两个汉子见这家确实只有一个男孩在,也就放开手脚,把木桶直接抬到井边,徐长清弯腰去拿水桶时趁他们不注意,便将平日积攒的一滴绿液悄悄滴入井中,两个汉子接过桶说了声谢谢,便开始打水,来来回回一共打了四大桶水才离开,折腾了一下午。   云姨晚上回来便见院子里地面有湿湿的水渍,叫来徐长清问了下,徐长清自然如实告诉云姨,云姨也不是小气之人,邻居借点水倒也不打紧,她若在家也一定会借的,就没说什么,只是略微把院子收拾了下。   徐长清见云姨额头有汗,脸色也有些疲累,立即转身回屋,合出柜子里的正方木盒,一掀开盖子便有一股沁人的芳香扑面而来,不由的让人心头一振,香味浓而不腻,清新自然,闻久不乏。   此时五,六只紫蔷薇的干花苞正躺在盒底,一样的颜色,一般的大小,个个倒如水滴状极为柔美,尖尖处还带着层层叠叠的花纹形状。   徐长清取了其中两朵干花苞,然后泡上一杯蔷薇花茶,微凉后便端出去给云姨。   花苞一泡上水,尖尖处竟微微有些张开,似要开放一般,极为悦目,整怀水透着一股淡紫色,隔着老远那一股怡人香气便直往鼻子里钻,云姨接过喝了一口后,便觉口中水质嫩滑,齿颊留香,略一品竟是香味悠长,整个人立即清爽多了,每天若喝上这么一口,便会觉得整天口里都带着香气,甚至于汗液都带着一股花香味。   云姨心里极为喜欢,也学着将院子里的蔷薇花苞采一些下来晒干制成花茶,虽然也不错,却没有这般能让人心清气爽的感觉,之前云姨问过徐长清,这花苞是在哪摘的,徐长清随口说是在集市上小贩那儿买的,几文钱一小盒。   却不知云姨之后去了几个相近的集市,都不曾见到有卖蔷薇花苞的小贩,后来也就无奈作罢。   云姨自然找不到徐长清所说的小贩,因为京城里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小贩卖这种紫蔷薇的干花苞,更不要提只要几文钱能买一小盒的这种话,若是说给紫紫听,紫紫一定会瞪大眼睛哭给他看的。   这花苞别说只有几文钱,就是掷地千金也是没地儿可买。   这些花苞极为珍贵,取得是紫紫花身最接近根部的那一根花枝上的苞骨朵,那根枝成花极慢,花苞颗颗精华,是吸收养分及灵气最多的一枝。   每一次只能摘五,六朵花苞,一个月只有二十余朵,极为稀少,可以说是无价之宝,徐长清平日只舍得拿出一朵干苞来泡茶,用两朵是极为奢侈的。   花茶云姨来回兑水喝了三遍后,待滋味有些淡了便放在桌上,起身去忙活做饭,徐长清却是用井水将花苞涮了涮倒在院子里的那粉蔷薇的根部,就算是剩不多的精气,相信对花也是极好的。   晚上云姨用大锅煮了热水,徐长清洗浴之前从柜子里的另一个木盒中取了十余朵淡粉色花苞扔至浴桶中,这粉蔷薇是徐长清后来移进小山的两颗野蔷薇中其中一棵,虽不如紫蔷薇,但也是经过小山上精气的洗礼,如今已是脱胎挽骨。   粉色花苞紫紫给了不少,徐长清只拿了少许,剩的都在石洞里存着,准备以后用时再取,他边舒服的泡着,边掬水到脸上,粉色花苞的香味竟是与院中那株粉蔷薇不同,徐长清还从未闻过这种淡淡的却极久不散的花香,紫紫说那枝粉蔷薇是变异的野生花种,不是纯种的蔷薇,但徐长清却半点不嫌弃,甚至极为喜欢它的香气,觉得闻起来非常淡雅,应该很适合男子用。   相对于绿液如小鱼般在皮肤穿梭的刺痒感,这花苞要来得更加的舒服,更加柔和,那是一种全身温温的暖意,贴在皮肤上的水质极为嫩滑,温度久久不散,徐长清边闭着眼泡澡,边想着小山上那满满的一片紫色,粉色,黄色的花海,长得葱葱郁郁,迎姿招展,再想到紫紫给的这些花苞,更加觉得当初留下紫紫在小山上这主意实在是太对了。   紫紫说过,花苞若能一直用,虽然不能长生不老,却也是能延长寿命的,并且容貌相比常人不易衰老。   这对于爱美恨老的大宛人来说,无疑是天大的诱惑,徐长清自己也不例外,前世丑陋,这一世便比别人更为珍惜,自是按照紫紫所说,日日用上。   大宛并不是只有女人才能用香沐浴,男人也经常用香料泡澡,起先是遮盖腋臭,脚臭和异味,后来便逐渐形成了一种大宛特有的礼仪习惯。   尤其是达官显贵之家,香料用的更是讲究,男人洗浴大多是以淡香料为主,不似女人香料那么浓郁,徐长清早年在徐家也常用,大多是一些名花香草制成,虽然不像现在这样直接用花瓣,本质上倒也差不多。   只是用花瓣显得有些诡异,不过用薄棉包住花苞扔到桶底,看不着就不觉得了。   而对他来说,最满意的莫过于以后能省下一滴洗浴用的绿液了,这样意味着能多给云姨用一些,也可以备用一些,实在是再好不过。      第十七章 卖宅      过了一阵子,旁边醉酒作坊的生意突然好了起来,附近不少人闻名到酒坊里买酒,就连旁边的醉仙居也订了几坛,凡是喝过那酒坊酿的酒的人,几乎人人竖指称赞,很快那批酒就卖完了,酒坊略抬了价小赚了一笔。   但是之后酿出的酒水却怎么也无法与那一次酿的味道相比,买过的人都很失望,甚至有的人恶意说那酒坊见生意好,赚钱红了眼,往酒里掺水。   这确实是大大的冤枉了酿酒作坊,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拿自己的饭碗砸自己的脚,除非是脑子进水了,否则往酒里掺水坏自己的名声的事一般人是不做的。   酿酒作访的掌柜因为这事,几天没睡着觉,辗转反侧,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每次酿酒的用料都是一样的,连装谷米的器皿都没有不同,口感怎么会相差的这么多。   他思来想去,猛然间记起一件事来,上一次酒坊院子里的井被雨水淹了两天,一口井水都浑了,无奈便让伙计便到隔壁那家去借了些水来,难道,这酒水前后两次的口感差别,会是因为井水吗?   第二日,酒坊掌拒又找了个借口,再次到徐长清那里借了一次水,徐长清仍然往井水里滴了一滴绿液。   水抬回去后,那掌柜留了个心眼,用作坊井里的水与隔壁那家的井水,用以相同的材料各酿了两坛鸡鸣酒单独放着,并做好标记。   待三日后掌柜打开坛子封口,先用酒舀盛出一点酒坊后院井水酿的鸡鸣酒尝了尝,味道有点淡,却也不功不过,然后又拆开另一个坛子封口,刚一掀开便是扑鼻的酒香,急忙舀出一点来品了品,满口馥郁芳香,比那地里埋了十年的上好的米酒不曾多让,掌柜忍不住又多尝了几口,再三确认,最后终于承认这水酿出的酒比酒坊后院的井水酿出的酒要好上十倍不止。   好的水质对于酿酒的人来说,千金难买,可遇不可求的,这无疑让酒坊的掌柜欣喜若狂,也就直接忽略了为什么两家井离得那么近,水质却天壤之别这个问题。   第二日清晨,掌柜早早来到徐长清家的小院,云姨正在打井水洗衣服,徐长清则在一边帮忙倒水,那掌柜以前不知那井水的珍贵,如今知道了见用它洗衣服,不免的有些肉痛,急忙移开视线,跟云姨客套了两句,没多久便说明了来意。   他自然不会傻到说出井水的秘密,只是以酒坊最近生意不错,酒也酿的比较多,但是酒坊地方拘限,想买下云姨的这个院子放酒云云。   云姨颇有些意外,没想到先提出要扩建的居然是酒坊而不是醉仙居,但是无论是谁也好,云姨都极想要早些卖掉这宅院,拿到银钱找更加适合居住的宅子,因为现在天气已入秋,气温一早一晚有些乍冷,这房子在夏天时住着倒也可以,但冬天若不修补恐怕会让孩子遭罪,毕竟年久失修,很多地方木板都极为单薄,不甚保暖。   云姨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脸上自然不会表露出来,言语间不仅不急迫,反而还婉转的拒绝了酒坊掌柜的要求。   那掌柜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一直不停的劝说,最后将银子涨至二百五十两,云姨原本就打算卖到二百五十两至三百两银子,现在接近了目标倒是让她颇为意动。   徐长清在旁边看着捏了把汗,生怕云姨会松口答应,这二百五十两虽然到了底线,但绝对还有升值的空间,且不说这掌柜还能不能再涨些银两,那醉仙楼如今还没有露口风,一切都还有升降的余地。   果然云姨也考虑到这点,没有轻易答应下来,委婉的回复说,自己孤儿寡母寻个地方不易,这事还需要再仔细斟酌斟酌。   酒坊掌柜见状便知再说下去恐怕会弄巧成拙,便说回去等云姨好消息,离开前目光还停留在那口井处一眼,眼底竟是隐隐有些贪婪。   这件事几乎没隔夜便传入了醉仙居老板的耳中,当天下午便一脸气急败坏,急急忙忙的过来,见只有徐长清在家,语气间不免有些急燥,也不见平日的彬彬有礼,直接就问他是不是他娘要卖宅子。   徐长清早猜到他会来,不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稍稍一想便把早上酒坊掌坊要买宅子的事一五一十的对他说了出来,即不隐瞒也不多填枝加叶。   明显那醉仙居的老板已经从伙计嘴里听说了事情始末,来了只是走个过场,想问个清楚罢了,听徐长清说的跟伙计分毫不差,当即便恼火起来,脸色也不遮掩了。   恶狠狠道:“好你个赵酒糟,跟你没完!”说完便气冲冲的走了。   云姨傍晚一回来,徐长清就把下午醉仙居老板过来的事跟她说了,云姨听了心里有点数。   第二日醉仙居的老板进了院子,神情倒是如常,只是话语间不断拐弯抹角的问云姨有没有卖宅子的意向。   云姨一直笑脸应付,并大大方方的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卖宅子的打算,醉仙居的老板听完是又喜又郁闷,喜的是暂时不必担心落入那赵酒糟之手,愁的是自己同样也捞不着。   他原本计划着是先与这寡妇交好,以后纳她为妾,这宅子到时算做嫁妆,也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但这好好的一桩无本生意竟半路被那赵酒糟给坏了好事,以前没人打这块地的主意时,他倒也不急,但此时,有人在侧虎视眈眈,那细水慢流的招数就用不上了,惟恐夜长梦多,他定要近早将宅子拿到,若真落入他人之手,恐怕以后就要花现在数倍的价钱买回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醉仙居老板客套了一会儿,便厚着脸色跟云姨讨人情,说是看在两家交好的份上,能不能以三百两银子买下这宅子。   三百两足以在京城里买一座好一点的宅院了,云姨极为心动,但随即便为难的说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这种事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心里慌的很,能不能给她时间让她再想一想。   醉仙居的老板虽然不满,倒也不好强逼着人把地契拿出来,也就作罢,说明日再来。   第二日一大早,酒坊的掌柜突然来拜访,开口便直接要花四百两买下这宅院,语气充满着不得到手绝不罢休的气势,颇让云姨有些无语……   昨晚云姨虽然没立即答复醉仙居,但其实也已经打算将宅子三百两卖给醉仙居了,没想到的是,这酒坊居然也是不依不饶的,要说醉仙居扩建买地是迫在眉睫,可这酒坊却是没必要非要买这宅院不可的,就算无处放酒也可以挖些地窖存放,何况这破宅子也根本不值四百两,放在他人眼里一定会以为这人疯了,除了徐长清没人能猜透这酒坊掌柜是怎么想的。   不过云姨这会儿是看出点端倪了,既然两家都抢着要,索性便谁也不卖。   这么一拖之下,醉仙居与酒坊单方面杠了起来,半个月后的一日中午,醉仙居的老板再次过来,一句话不说,迈进门槛便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拍在桌子上,眼底充满着红血丝,说道:“六百两买下这块地方,行的话立即交换地契,不行李某马上走人,日后也绝不再登你们徐家大门,李某说到做到!”   可见这醉仙居老板已被逼至极点,若不应下来就真的要翻脸不认了,云姨也不含糊,转身进了里屋拿出地契和房契交给他道:“没想到小妹这片瓦遮身之地对李兄这么重要,本来小妹是想宁可不卖也不好伤了几家人的和气,但是好歹与李兄相识一场,这次就算是真的得罪了酒坊的赵爷,小妹自己也认下了,这地契房契都在,李哥你收好。”   一边的徐长清早已悄摸悄声的将桌上那六张一百两银票挨个看了个仔细后,随手揣入怀里。   醉仙居老板听到云姨这话,又见着地契,脸色方才缓和了下,拿在手时纸张都有点抖,心中别提多么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不动那歪心思,顶多出个二百多两,何苦现在花了大宅的价钱买了个弹丸之地,吃了闷亏嘴里发苦态度也就好不到哪儿去,既然现在拿到了地契,目地达到了,便直接撕开了和善的嘴脸,先是明着暗着奚落了徐长清和云姨几句,然后开口赶人,要她们下午之前立即腾地方出来滚蛋。   徐长清和云姨得了六百两大便宜,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自然不在乎那几句无礼的话,别说赶人,就是想留他们在这住,他们也不住,谁知道这醉仙楼的老板会不会咽不下这口气,再找人将银票抢回来。   等他走后,徐长清立即道:“云姨,我们马上去买个宅子吧……”把钱换成宅子他便抢不走了。   云姨却是神秘一笑,点点徐长清的额头道:“姨娘早就相中了一处地方,带楼阁,四百两银子,院子虽然不大,但是极为精致,还有一处假山和一个小花园,等下午我们搬过去你就能看到了。”   徐长清心里大石总算落了下来,和云姨把宅子里能用的东西粗粗收拾了下,院子里种的那两株蔷薇也和着泥土挖了出来,云姨去雇了辆马车,把东西都搬上去后,坐着马车一路穿过七八条街,到了上街才停下来。   上街这处比较幽静,十分适合居住,宅子也建的极为讲究,云姨下了车指着旁边一处宅院大门道:“清儿,就是这里了。”然后推开院门。   徐长清差点要揉眼睛了,这四百两确实没有白花,地上铺着那整齐的鹅卵石只有黄白两色,左面假山,右面花园,宅子不大,却是建的十分精巧,一阵风吹过,那楼栏窗阁边的亮粉色曼帘便迎风飞舞,美得像一幅画。   云姨见他看呆了,忍不住笑道:“还可以吧?你以后就住在右边那个房间里,一会儿我带你过去看看,这宅子不仅好,而且位置也不错,你知道咱们这宅子斜对面住的是哪家府地吗?”   “哪家的?”徐长清完全被这宅子的精美所吸引,随口问道。   “大宛战家的将军府……”云姨忍不住笑了,极为满意的说:“住在这里,借点贵人的光,我和清儿也能睡的踏实些。”   徐长清一听到将军府三个字,本来兴高采烈的面容突然一滞,顿时收了欲进宅院观览的脚步,回头向斜对面望了一眼,以前他乞讨时很少机会能来上街,再加上还是三年前的上街,格局自然有些不同,一时竟没有认出来,刚才云姨这么一说,他才反应过来,那果然是将军府,思及往事,徐长清眼眸一暗,心下也随即一沉。      第十八章 肥差      这宅院建得是极好的,里面摆设整洁雅致,枣红色的雕木窗棱及屋内的兰花盆栽让云姨极为满意。   “这里本是一富甲商人在京城的一处别苑,刚建没过两年,最近好像是买了处大宅子,这里就显得有些小了,想转手卖掉,清儿,你看那幔帘和摆设都有七八分新,也都没有磨损,买来就是我们的,是不是很好。”   徐长清粗略的看了几眼,之前的喜悦也有些已失了几分,又见这宅院里里外外用料讲究,心里涌起了一团疑惑。   忍不住问道:“云姨,宅子里的东西也一起卖给咱们吗?”   云姨道:“一些贵重的物品屋主早就搬走了,剩下的这些只说买宅子时一并送给我,我看过,那些成色都很不错,有七八分新,这样看,四百两已经很便宜了。”   徐长清还是觉得有点不靠谱,“这宅子若只卖四百两,又怎么会轮到我们呢?而且没付银钱,说不定屋主已经卖给人家了。”云姨连招呼都没跟人家打,直接就把东西拉了过来,实在不妥。   云姨犹豫了下,随即笑道:“这宅子是我托人找的,那人与这屋主有些交情,不会卖给别人的……”   徐长清神色微动,好奇问道:“那,帮咱找宅子人是谁啊?”   云姨的表情竟意外的有些局促,不安看了徐长清一眼,半响才回说:“就是云姨做活那家的参军大人,尤回尤参军……”   尤回?徐长清不认识,于是不免松了口气,但又心疑起来,这尤参军怎么会这么好心,给一个教自己女儿苏绣的妇人找宅子?他不禁抬头看了看云姨脸色,这不免太奇怪了一些。   云姨却是转身出了院子,让外面那赶车的汉子顺便把车上东西搬下来,东西不多,都是些厨房的锁碎,得轻拿轻放,多番嘱咐却仍然打碎了几只碗,匆忙的云姨也没计较,给了他车钱就让他走了。   两人把一些衣服包袱拿进屋内,也没收拾,略嘱咐了徐长清两句后,云姨便拿着四百银票匆匆去找那尤参军。   徐长清留在屋里,总觉得这事儿透着不对劲,虽说四百两不算少,但想要买眼前这么好的宅子其实是很勉强的,且不说建这宅子所耗的料钱工钱,单是里面的细节布置就极为耗费,厅堂那一套花梨木桌椅,不知屋主为什么没有拿走,看着几乎像新的,应该是值不少银两的,还有那些幔子别说七八成新,就是说是新置的也极有可能,算是那富甲有钱确实不要了,但也会有一些下人收走吧,怎么会这么便宜外人呢?   且这上街住的都是些大户人家,断无死宅绝户风水不好之说,贱卖来的毫无道理,屋主即然是富甲,从作派来看也绝不会在乎这点小钱,又怎么会为了区区四百两卖掉曾耗费心血的宅子呢,怎么想都是于理不通。   而且来了这么久,这宅子里却不见半个人,像这种富家宅袛难道不需要留人看管吗,这园子里花花草草也需要照料,但是如今无人看管又是怎么回事?还是说这将军府附近没有小偷,家家户户都可以夜不闭户?   反正徐长清是不信的。   过了不大一会儿,云姨回来了,两手空空,他不禁心下一凛,生怕云姨会吃亏,忙左看右看。   云姨却是笑着跟他说,地契明天才能拿到,徐长清又追问那四百两,云姨只道,钱已经交给尤参军。   这宅子不是农家小院,在官衙里是有备案的,卖的话要交由官衙过户给买方,过户就是要买卖房子的双方到官衙盖戳画押,留下证明,一般都是拖很久才能办上,如果要快些就要花银钱上下打点,一般的老百姓小家小户嫌麻烦,都是拿着地契直接交易,只是这样的话若以后地契丢失了,官衙里又没有备案,就无法证明房子是属于自己的,而尤参军与那富甲熟悉,官衙里也有熟人,定会将此事办妥。   徐长清听完满腹的疑惑,云姨一向都是极为小心谨慎的,这次不知为什么会这么相信那个尤参军。   云姨见徐长清拉着小脸一脸不喜,以为他觉得这里孤单,没有虎子可以一起玩耍,便弯腰搂着徐长清耐心说道:“清儿乖,清儿明年就要读书了,到时还会认识更多的朋友,可以一起玩耍,云姨还会清儿买很多好吃的东西,好不好?”   徐长清一滞,想到什么眼神又一喜,立即喃喃道:“上书塾很贵的,要很多钱……”上街的书塾价钱就是贵,但夫子水准是极好的,虽然说云姨手里还余着二百两银子,但是住在这里,以后哪一样都要花钱,置办家什,冬天了,取暖买炭,以后上书塾得买新衣新鞋,中午还要拿午饭钱,以后用的笔墨纸张加上书本,光自己这一项就是一大笔开销,若是此时让云姨动摇了,也许可以换个宅子住也说不一定,由此可见徐长清心里有多排斥这个将军府对面的位置了。   云姨见状反而又怜又爱,别家的孩子都只知疯闹,她家的清儿却已经会替自己操心了,安慰道:“云姨刚刚找到新的活计,将军府的管家已经同意让我给府里做绣娘,一个月给十两银子,这些钱足够我们用,所以,清儿以后只要好好的写字读书就可以了……”   徐长清差点没被云姨的话给砸晕了,“什么?不是教参军家的小姐苏绣吗?”   云姨想到什么,眼神略微有些温柔,“尤家小姐已经学会苏绣,尤参军这才推荐我去将军府,那府里只有战老将军和战将军两个主子,其它的都是下人,要绣的东西不多,也不累,活计是极好的……”   ……   虽然已知换宅无望,徐长清心里仍然有些不甘,但换个角度想,那一个月十两银子的肥差,不想赚的人才是傻子。      第十九章 蜜酱      晚上沐浴时,徐长清有点惊喜,值得提一下的是,这宅子里竟有一处单间,墙壁全部用极厚的石头,缝隙涂满树胶彻成的,里面有一处暖玉铺的水池,虽然不大仅够一个人使用,但也是极为奢侈了,浴池壁上镶嵌的玉块,玉质虽然一般,却比那木桶强上百倍。   单间四面墙保暖性极好,设计的很是巧妙,墙角靠着池沿边有根粗竹筒,另一头通着墙壁另一边的厨房,厨房烧了热水就可以直接通过竹筒灌入到池水中,再不用像木桶洗浴那么麻烦,洗完澡的水也不必手舀,直接有排导口,通向宅子外面,平时不用只需用塞子堵上排导口和竹筒即可。   徐长清对这池子真是爱极了,记得徐家祖宅大概也有类似的玉池,不过以他庶子不得宠的身份来说,也只能是听说而已。   云姨知道他爱洗浴,烧火做饭的时候,就早早给他烧了热水放到池子里,等吃完饭稍过一会儿再进来,室内就被热水的蒸汽熏得温暖如春,徐长清关好门后,脱了衣服迈入池水中,整个人一泡进去,立即无比舒畅,身下的玉石极为光滑,被热水激的微微有些烫,却是烫的怡到好处。   徐长清微闭着眼,从空间随手抓了把干花苞,用擦身用的棉巾胡乱一包扔到池底,稍过一会儿,清澈的池水便微微的染上些淡粉色,精气浓郁间升腾起了一些水雾,徐长清摸了摸池沿的玉质,这铺池子的玉片并不能算是好玉,只是一般的下等玉切成厚薄相匀的大小镶嵌在池里,甚至有裂纹的居多,不过能凑到这么多块颜色一样的也是值一些钱的,徐长清再次觉得这宅子买的实在是便宜之极,就犹如天上掉下堆金元宝一般,突然砸在他脑袋上。   不过,在试了这玉池的好处之后,徐长清之前那点不乐意早就烟消云散了,现在已经是迫切的想将这玉池占为已有,明天一定要让云姨拿回地契才好。   随即,徐长清憋了口气滑入池里,半响才从水里钻出来,只觉得脸上微微发热,浑身毛孔皆开,之后拿出装绿液的银瓶,徐长清为了方便携带,早就在银铺里订了几只小银瓶随身留用,每一只大概有小指大小,装上一两滴绿液取用也方便,其它的都攒在酒盅里存着。   然后,从银瓶里滴出一滴到池水中,他现在有花苞泡澡已经很少用绿液了,这次用上一滴只是想养养这池子里玉壁的裂纹,玉石不是死物,相反是有灵性的,你受益于它的同时,它也需要你的精心养护,否则不出几年,这玉便“死了”,如一堆石头毫无灵气,又如何能让人喜欢,此时对它好也是为了以后能长长久久的享受它的滋润。   再者,这池玉壁若吸收了绿液,玉质便会更佳,内含精气,云姨洗浴时也同样能受益,如此真是一举三得啊,徐长清泡得舒服了,再这么一想便忍不住哈哈大笑,本来郁闷的心情也一扫而空。   徐长清每次最少也要泡上半个时辰,于是便用棉布沾了水盖在脸上,仰头倚在池边,神识随即进入了小山中。   此时的小山与当初时已是天壤之别,处处充满了生机,那山顶的紫,粉,黄三色蔷薇,根已经牢牢扎在地下,枝蔓铺满了整个山头,姹紫嫣红,春机盎然。   在紫蔷薇下,紫紫搭了个小花架,前段时间她让徐长清给她做了些石桌石凳,还有一张小石床放在这里,现在这里已经成了她私人的小乐园。   说是石床,这小山哪里有石头,随便找一块敲开都是玉,徐长清寻遍小山,才终于在山腹找到的一大块极品紫玉,用意念花了三天时间切割成形的,这玉对紫紫很有好处,石桌石凳也是用剩下的紫玉做的。   现在徐长清的意念还不太强,不过比以前好多了,以前连块石头都切不动,这玩意也是需要锻炼的,只是制作工艺粗糙,切的外形只能将就着看看,拿给内行人估计能笑疯,不过紫紫一点也不嫌弃,抱着石床笑得很开心,没事便爱在上面爬来爬去,滚来滚去。   徐长清来的时候,她正坐在紫玉桌前,小腿来回的在桌下晃当着,手里捧着一只透明玉碗,小心冀冀的用小手指挖起一块东西放进嘴里,接着便闭上眼,小嘴享受的吧嗒一声,好像吃的东西很是美味一样。   徐长清凑了过去笑嘻嘻问道:“喂,小馋猫,在偷吃什么呐?”   紫紫见他来,立即欢呼一声跳下凳子,像只小蝴蝶一样扑到徐长清身上,抱着他的腿,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糯糯甜甜的说:“紫紫在吃蜜糖,可好吃了呢。”   在前段时间徐长清的各种讨好之下,紫紫早就和他熟了,现在一点都不怕他,不仅不怕他,还经常赖在他身上和他嬉玩,或者指使他为自己干这个干那个,徐长清也是颇为享受。   像紫紫这种野花精虽然单纯但大多是比较谨慎的,不会轻易的相信别人,甚至对人有些害怕和敌视,所以,要得到她们的信任,成为她们的朋友着实不容易。   也亏得徐长清幸运,得到了一只年幼的小花精,她们的防备心相比之下要弱一些,只要对她好一点,就能和她们成为好朋友,一旦得到了她的信任,她们一生都会把你当成自己最信赖的人,无偿的付出帮助且不求回报。   徐长清拉着紫紫走到桌边看了看,只见那玉碗里有半碗琥珀色的琼浆,立即惊奇到:“哦?这是哪来的蜜?”   紫紫摇着徐长清的手软软道:“虫虫是你带进来的啊,一开始只有几只,现在已经有很多了呢,它们每天都很乖很勤劳的采紫紫,粉粉和黄黄的花蜜,还送给我一些呢,很香的,你吃啊。”说完紫紫欢快的把蜜蜂碗高高的捧着递给徐长清。   虫虫?徐长清疑惑的望了眼不远处的几只蜜蜂,正忙碌的穿梭在花丛间采蜜,个头还很大,哦,大概是上次在虎子家挖蔷薇时,顺便带进小山里的。   徐长清视线又落到那琥珀色的琼浆上,眼神蓦然有些欣喜,这采的都是蔷薇花的蜜,那就是蔷薇花蜜,若可以的话,真想带出一些给云姨吃。   “紫紫,这蜜还有吗?”徐长清接过问。   紫紫仰着头看着他,一脸的兴奋道:“有的,虫虫很勤劳,它们采了很多蜜……”说完拉着徐长清蹲下来指着石缝中的两处蜂巢给他看。   徐长清低头仔细瞅了瞅,没想到当初只是小虫两三只,现在竟然有这么多,难道他把蜂王不小心带了进来?   以前就听云姨说过,蜜蜂这种虫子最是勤劳,既使只是路边的一两朵小花,它也会不辞辛劳的飞很久去给它采回来,只要有花他就永不歇止的采蜜,直到死的那一刻为止,真是很值得人敬佩的小虫,所以留它们在小山安家,徐长清一点都没意见。   刚才紫紫说的很多,其实也只有这两巢蜜而已,看着大小应该有六斤左右,实在不忍心剥夺他们的劳动成果。   不过,蜜蜂采蜜是为了储存食粮留着过冬时自己吃,可这小山之中并无冬夏之分,蔷薇花也是一直盛开,它们自然不必为了没花期而挨饿,若一直这么采蜜下去的话,以后这种有蜜的蜂巢只会很多。   所以,徐长清也不急在一时,紫紫见他看得够久了,便忍不住拉着徐长清的手说道:“紫紫还想做东西,快些给紫紫做东西……”说完拉着徐长清到一块石头边。   “做坛子啦。”紫紫软软的说。   “坛子?装蜜糖?”徐长清精神一振,立即撸了把袖子,有了点干劲。   “装花瓣和蜂蜜,做甜酱……”紫紫得意的说。   “酱?”徐长清一怔,“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用蜜糖和花瓣做的的酱……紫紫做的可好吃了呢。”紫紫挺挺小胸脯。   “哦,那要做几个坛子?”听起来像糕点,徐长清无异议,管它什么,到时跟着吃就行了。   “先做三个吧,以后不够了再让你做!”紫紫熟练的指挥着。   这小山是徐长清的所有物,只有徐长清能切得动山石,紫紫切不了石头,所以每次都要让徐长清帮忙,徐长清哪有什么怨言,天天喝着紫紫的花茶,总要有回报的,况且,有了好东西,紫紫也会给他留着的,于是干得出奇卖力。   待做出两个“坛子”后,突然想起个事,便问在旁边蹲着看的紫紫道:“蔷薇有果子吗?”   紫紫听罢开心的说:“有啊,紫紫,粉粉,黄黄都有果果。”   “那果子呢?”   紫紫嘻嘻笑的从小兜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两个小红果递到徐长清嘴边道:“给,紫紫的最好吃……”   徐长清有些哭笑不得,只好一脸郑重的收下,看了半响说道:“其实,也可以酿果酒。”因为卖宅子的事,那酒坊的掌柜的讨好云姨,就让人送了两坛来,徐长清喝了觉得不错,所以刚才做坛子时便突然想到了。   “果酒?”紫紫歪着脑袋好奇的问:“那是什么东东呀?”   “那是……能喝的东西。”徐长清不知道怎么跟紫紫解释,便只好说:“酸酸甜甜的,哪天带给你尝尝。”紫紫是花精,喝点酒应该没什么事,徐长清想。   紫紫一听徐长清要给好喝的,还是酸酸甜甜的东西,立即讨好的抱住徐长清的腿,嘴角忍不住流出吧嗒吧嗒的露水,一脸的期待。   徐长清看着她嘴馋的样子,实在是哭笑不得,就算是花精,也是个小孩子啊。   着实花了些工夫才把三个坛子做好,虽然手工不杂地,但是装东西是绰绰有余了,况且紫紫选的这块石头,还是透明的冰种美玉。就算粗糙些,也是极为漂亮的,里面要是装上东西盐渍起来,外面看着就会一清二楚,到时就不用老掀盖子,实在是不错。   待从小山中出来,澡也泡得差不多了,徐长清一向睡得早,到了时间就有犯闲,回屋就睡了,也没因为换了地方睡不着,反而睡得极香。   第二日云姨果真拿回了地契和房契,下午就直接去了将军府。   徐长清这两天,每每练会儿字,就跑到大门边把门拉开个缝,观察着将军府,以前乞讨时听说过,那战无野十岁上战场,骁勇善战,性格暴劣,杀人不眨眼,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虽然现在看其外表还算人模人样,但谁知道内里是不是个不好伺候的。   ……也不知会不会虐待下人?   徐长清正担心着呢,就听到将军府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恐怖至极,徐长清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栽一跟头。      第二十章 大罪      那惨叫声接着便一声连着一声,有些分不清男女,好像不是云姨,又好像是,徐长清心里极度燥乱不安。   凡事关心则乱,徐长清担心云姨,也来不及犹豫,直接便拉开门向将军府冲了过去。   这条街的人也许是已经习惯了,将军府里发出这么大声的惨叫竟没人出来查看,此时只有徐长清一个人拍打将军府那偌大的门,只是力气小没拍出多大声儿,倒把手骨震的隐隐作痛,只好强忍着边揉边凑到门前眯着眼从门缝中往里看。   模模糊糊看到院中好像有个人被绑在凳子上,正被人不断的用鞭子抽,那鞭尾在空中发出烈烈风响,打在那人身上让偷看的徐长清都忍不住战栗了下。   凳子上那人被抽一鞭子就惨叫一声,身上的血水都殷透了衣服,看着触目惊心,徐长清在门外也是听得是心惊肉跳,不过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这种教训下人的,自己也曾被人这么抽过,看了两眼便冷静下来。   也认出被打的那人不是云姨,应该是个男的,年纪不大声音里还带着点尖细,加上又是剧痛之下叫得有点走音,所以冷不丁听着竟像女声,倒是把徐长清唬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徐长清舒了口气软着两条腿退了两步时,将军府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开门的那人手劲极大,加上将门猛的那么一推,让门后没有防备的徐长清被拍个正着,灰头土脸的摔到门后,小银瓶也从怀里滚了出来。   “臭小子,我盯了你半天了,好生不懂规矩,光天化日之下,鬼鬼祟祟的站在将军府的大门前,你想干什么?”一个面目狰狞的壮汉手里拿着根粗棒子,跨前一步把徐长清给揪了起来,口气凶恶的大声质问。   徐长清一时有些发懵,但知道此时不能说出云姨来,会给她带来麻烦,便只好向那大汉弯腰做揖,姿态放得极低,不断的向他认错伏小。   以这样谦恭的态度,一般人就不会跟他计较了。   大汉果然松了手,就在徐长清松了口气,以为那壮汉会赶他走时,突然见那壮汉转身向后面的人说道:“战将军,大门这边没什么事,只是有个小孩在捣乱,一会我就把他撵走……”   战无野并未说话,目光在满身灰土一脸沮丧的徐长清身上转了一圈,并抬手制止了那大汉欲赶人的举动,微顿了一下,朝他走了过去。   居然是战无野……   徐长清立即头大无比,虽然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每次遇见他,对徐长清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前两次不过是偶遇,可是这一次却不同,偷窥将军府,这罪名可大可小,可以当他是小孩子不懂规距,骂上几句踢两脚赶走了事,也可以治他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尤其是像他这种平民,完全可以当街乱棍打死以示惩戒。   徐长清低着头,此时开始无比后悔起刚才的鲁莽来,不由他多想,一双黑色漆云靴很快停在了他面前,战无野似乎在打量他。   而徐长清一直是弓着腰低着头,不是他不想抬头,而是不能抬头,在大宛尊卑有别,何况他只是一个平民,是没有资格抬头与将军对视的。   那人在他面前停了片刻竟是脚尖一转,向门后走去,徐长清顿时心里一突,极快的朝那边扫了一眼,看到那只装绿液的银瓶不知怎么掉到了地上,不仅皱了下眉,然后见战无野弯腰拾了起来,打开了塞子,只好收回视线。   “这是你的?”战无野闻了下那绿液良久才转身问他,徐长清飞快的抬头瞥了一眼那瓶子,立即恭敬的低头回道:“回将军,那瓶子确实是小人的。”他并未否认,绿液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一滴水而已,没什么奇怪,他也不认为战无野能看出什么,不过,因为他一直低着头,所以并没看到战无野眼中闪过的一丝异色。   战无野慢慢的瓶口塞好,然后放入怀中,用眼神意示了下那大汉:“把他带回府。”说完便向府内走去。   徐长清心下一紧,想到那惨叫声,立即牙一咬跪倒在地,匍匐道:“还请将军饶命……”   战无野停了脚步。   “小人刚才只是听到有人大叫,所以一时好奇之下才会做出这等鲁莽之事,绝无冒犯将军之意,还请将军能饶小人一命!”   战无野注视着面前这个趴在地上极为恭卑的徐长清,眼底有一丝愠怒,随即冷声道:“随身带着毒液,意图刺探将军府,此乃大罪!”   徐长清匍在地上,听罢大震,身上冷汗立即不受控制的兹兹冒出,这两项罪名若是扣实他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云姨恐怕也要遭受灭顶之灾,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个战无野,让他这么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这件事虽然做的鲁莽,但其罪名最多也不过是打个半死,绝对不至于要为此丢掉两条性命。   徐长清脑子一阵嗡嗡作响,他飞快的用着已经有点打颤的声音,向战无野肯求道:“请将军明查,小人绝对没有想要刺探将军府的意图,更不曾身带毒液,若将军不信,小人愿意亲口喝下那瓶中之物,以示清白,还请将军成全小人,若真是毒液,小人愿意以死谢罪。”   “这么说,你是不服?”   “小人不敢。”   战无野盯着他,伸手拿出银瓶,然后蹲下身用着只有他和徐长清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徐长清,你应该知道,你的姨娘还在府里,你若真的不服,就告诉我这银瓶之中到底装的是什么,是从何而来?否则……”战无野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换谁都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闻言徐长清的瞳孔急急收缩了下,云姨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软胁,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从脊椎开始蔓延全身,战无野竟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子,甚至连云姨的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那就是说,他早就知道自己和云姨的关系,这一切恐怕是他故意布下的一个局。   连之前说他带毒刺探将军府也只是借口,战无野的最终目地,竟然会是绿液……   徐长清脑中焦急的回想着,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他发现了秘密,想来想去却是一无所获,他自认一向谨慎,从不随意在别人面前拿出绿液,连云姨都一直保密着,何况是别人,可是换成普通人,是不会知道绿液的秘密,而这战无野又是如何知晓的?难道他认识绿液?或者是精气?意识到这点,徐长清心脏立即剧烈的跳动着。   见徐长清脸色忽白忽青,战无野有些不悦的微眯着眼,伸手想扣住了徐长清的后脑勺,谁知一入手那梳起的乌发滑如绸缎,竟一时没抓牢。   徐长清被他用手压着头,一时清醒过来,立即双手掂着地面护着额头忙道:“那银瓶之物是小人在乡下时,偶然在一山洞中寻得,见它清香便留了下来。”   “山洞?在何处?”   徐长清咬牙道:“淮州昌县。”   对他快速的回答似乎很满意,后脑勺的力道略轻了些。   战无野有些享受的揉了揉手下柔滑的发丝,竟然有些爱不释手,不过对徐长清来说又是另一番心境,以为他看穿谎言,不免心虚的一动不动任他揉捏不敢反抗。   “那山洞是何模样?”战无野突然开口问道。   “有些黑,里面有乳石。”徐长清随即补充:“银瓶之物就是乳石滴下来的。”   “你可还记得那山洞位置?”   徐长清早已想到他会如此问,立即道:“小人那时只是无意间进入洞中,后来也曾再想进去玩耍,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了……”如此回答最是妥当,死无对证。   “无证无物,说到底,这一切也可以说是你编出来的。”战无野决不是那么好糊弄。   徐长清心中暗骂,却只能硬着头皮示弱道:“就算给小人借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欺骗将军,小人只不过是个粗野乡民,那银瓶里的石液真得是小人在洞中偶得,只是小人实在不知道将军原来对这石液感兴趣,若是如此,小人手里还有几滴,想一并献给将军,还请将军能饶了小人和姨娘一命,小人一定感激不尽。”      第二十一章 癖好      察觉到头上那一股冷冽的视线,徐长清额头一片汗湿,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才听到战无野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然后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以战无野的臂力,提着他就犹如提着一只羊羔一样,锢着他后颈的手也十分有力,大有一种只他挣扎即收紧的错觉,徐长清说不害怕是假的,甚至有一瞬间以为战无野会对他拳脚相加。   毕竟以前乞讨时这些强加的拳脚不知领教了多少,那些小门小户家的奴埤见到乞丐都要恶语相向,何况是像战无野这等权贵之人,平民在他们眼中,大概跟乞丐也差不了多少。   徐长清下意识的低头,畏缩先用手臂护住脸,却听到战无野讽刺的开口道:“怎么?怕我打你?”心中所想被识破,徐长清动作一僵。   战无野却是冷笑着瞥开视线,看向别处,丢下一句:“我从来不打人……”   ……   “我只会杀人!”   此话听到徐长清耳朵里却变了味,以为战无野要对自己杀人灭口,脸色大变,这时看到云姨急急忙忙的从门口处赶过来。   她在府内就听到有婢女说,门口有个小孩在拍将军府的大门,当时云姨一下子就想到是清儿,立即放下手里的活儿跑出来看,一看之下,果然是清儿,令她担心的是,旁边还站着战少将军。   云姨看得仔细,见清儿早上穿的白褂子上有灰土,似乎是被人推倒的痕迹,一时脸色苍白,以为清儿得罪了战少将军,二话不说跑过来便拉着徐长清立即跪倒在地。   但半路上却被战无野用手扶住了。   “婶娘何需行此大礼?”战无野佯装不解问道。   云姨哀哀乞求道:“战将军,这孩子是奴婢的侄子,是奴婢管教不周,他若有得罪将军之处,奴婢愿意代他受罚……”   “哦,原来是婶娘的侄子,不过……”战无野看了一眼徐长清后,对云姨道:“他何罪之有?”   云姨一愣,不由的看了眼旁边的徐长清,见他身上只是沾的土灰,但并不像是被殴打过的样子。   “是府内的管事开门时不小心撞到他,你且帮他察看一下,若是身上有瘀伤,就到管家那里领一盒治瘀伤的膏药给他涂一下。”战无野的口气极为和煦,面带笑意,与刚才简直判偌两人。   云姨听罢喜出望外,鲜少有权富之人会降尊,对一个平民的孩子这么关心,刚才本来还以为清儿此次惹下大祸,没想到竟是有惊无险,这战少将军果真如府里下人传言一样,是个不错的人,不仅不怪罪还赏下膏药。   云姨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立即拉着徐长清道:“谢谢将军……”   徐长清在旁边听着已是呆了,这战无野明明上一秒还口气凶狠的对他说,我只会杀人,下一秒竟对着云姨一脸的和善,不仅不提他带毒刺探将军府的罪名,还说要赏下膏药?   这家伙不过是想要石液而已,到时给他便是了,何需大费周章这么做?徐长清越想越不对,竟有些惊惧起来。   目光频频的看向云姨,云姨虽然穿着布料一般的衣衫,颜色也是深色居多,但是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绿液的养护,早已容姿焕发,原本容貌便长得很好,此时更是皮肤白细,气色俱佳,一点都不像快到三十的妇人。   难道……   徐长清立即摇头,不会,那战无野过了年方才十六,虽然长得高大,气势足一些,但毕竟年纪上差了那么多,又怎么会对云姨……   但是,很多权贵都有各种各样无法理解的癖好……   等到徐长清忐忑的回过神,云姨已经拉起他三步并两步的回了家,关上门后,便脸色紧张的给徐长清查看身体,看了看头,又掀开后背的上衣,入目一片温润的玉白色,并无伤痕,云姨松了口气,紧接着拉下他裤子,想看看他屁股有没有摔伤。   徐长清却是一脸通红的捂住被拉下一半的裤子,急急道:“不用了,云姨,我好生着呢。”   “还说好生着,你看看这屁股摔的……”本来就像上好玉瓷一样,此时布满了一片紫淤,看起来颇为吓人。   云姨给徐长清提上裤子,一脸的心疼,清儿从小就没受过苦,一身皮肤养的又细又白,谁知摔了一跤竟成了现在这样子,可怜的居然也不喊疼,真是让人心疼死了:“等姨娘晚上去给你买些伤膏回来擦一擦。”虽然战将军让她去府里取膏药,但云姨不是那府里买的奴婢,自是不会将战将军的话当真,也不想去麻烦人家。   徐长清提着裤子倒是无所谓道:“不用了姨娘,反正没伤在脸上,别人也看不到,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云姨叹了口气,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心里急着赶回府,毕竟拿人家的工钱,不好离开的太久。   徐长清却是一把抱住云姨求道:“姨娘,你不要去将军府了好不好,他们打人都用鞭子抽,很可怕……”   云姨听罢想到什么,弯腰问道:“你早上是不是去将军府偷看了?”   徐长清停顿了下,老实的点点头。   云姨道:“挨打是因为那个人犯了错,犯了错就要受惩罚,将军府的战老将军和少将军为人都极好的,如果云姨不犯错就不会挨打,所以清儿不要怕。”   徐长清听到云姨说到少将军为人极好时,嘴角不由的一抽,却不想放弃道:“姨娘,不如我们买间店铺做些生意吧,也可以讨生活啊,总好过去伺候人……”   云姨却是摸了摸徐长清有些凌乱的头发道:“清儿年纪还小,不懂的,姨娘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在京城又无亲无靠,做生意抛头露面岂是那么容易。”说完便勉强的笑了笑,急急的回去了。   徐长清盯着院子的门,半响,用手按了按微微酸涨的脖子,面露苦笑,这一上午不知流了多少冷汗,吓死了多少回,现在除了屁股疼,后颈恐怕也是淤青一片了。      第二十二章 不安      徐长清知道对云姨说的话有些鲁莽,但是一时之间他找不到能让云姨离开将军府的借口,毕竟一个月十两银子对平民来说,是非常丰厚的,只有一些大宅子的老管家才有可能拿到这个数目,所以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云姨可能不会轻易的离开将军府,因为此时离开容易,若想要再找到能赚到十两银子的地方,就很难了。   可是,徐长清被战无野威胁过,怎么可能还会让云姨置身其中以身涉险,得想个办法能够让云姨主动离开将军府,想了半响,却是毫无头绪。   徐长清只好叹了口气,转身脱掉身上的脏衣,打算先洗去身上的黏腻汗渍再说,洗的时候也没敢用绿液泡一泡,怕泡好了淤青晚上云姨回来查看时,难圆其说。   由于不敢坐,就改趴在水池边,微微一想,闭目从空间里取出一只银制酒盅,小山上石洞内的乳石,一直以来每天都会准时滴下两滴,其中一滴他会兑于茶水之中喝掉,而另一滴则储存起来,隔三差五的悄悄给云姨用一些。   所以,这些日子积攒下来,酒盅里已余下大约小半盅,看着碧莹莹的一团绿液,徐长清有些不舍,用手微微晃了晃酒盅,一晃那绿液便如一团胶冻一样在里面颤了颤。   对于今天发生的事,徐长清想来是极为后悔的,首先他不该没搞清楚状况,冲动之下去敲将军府的大门,再是掉出了那随身带着的一滴绿液,他之所以把绿液带在身边,本是想在不得已时留做备用,毕竟平时无人时怎么样都可以,但若有人在身边,要从小山里拿出东西出来总不免有一阵心虚,相比绿液,他更怕会暴露出小山来,所以为了尽量避免识海玉山会暴露,才想备着一瓶留用,却没想到正是这备用的绿滴惹了祸。   也只能说运气不济,换成普通人,谁会去注意那么不起眼的一滴水,不过,此事现在想来,战无野可能早已有备无患,就算自己当时没有掉落银瓶,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他甚至猜想,云姨能进将军府恐怕也是战无野有意安排,目地可能就是为了自己手中这绿液,虽然他不知道那战无野是如何得知这东西在自己手中,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败也绿液成也绿液。   若他的目标只是绿液而已,那么就给他一些,让他早些得到手,想那战无野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自然就会对绿液以外的事情毫无兴趣了,到时,自己和云姨才能够安身而退。   这是徐长清觉得最可靠的办法,也是唯一的选择。   晚上云姨不仅拿了膏药回来,还带了一匹绸缎,深蓝色的料子,看到徐长清便一把将他拉到屋里。   面带笑容的从衣袖里取出一盒药膏,说道:“清儿,你看,这是少将军给你的膏药,听洗衣的妇人说这是将军自己用的,药铺里买不到呢,来来,姨娘这就给你擦上试试,早晚各一次,两天瘀伤就能好了。”徐长清哪里还敢让云姨擦,拿过来飞快的自己涂上了。   擦完药膏,屁股一开始是凉兹兹的,稍过一会擦药的地方就开始火辣辣的疼,徐长清有点怀疑里面是不是被兑了辣椒粉,只好呲着牙暗地里把药给蹭了去,转身就见云姨展开了那匹绸缎,正念念有词的量着尺寸。   他疑惑的凑过去看了眼,觉得这料子颜色太严肃,不适合女人,倒像是成年男子的衣衫颜色,于是偷瞄了云姨一眼,见她量得认真,便忍不住问道:“云姨,你要在家里给将军做衣服?”   云姨边量边回道:“不是,将军的衣服在府里时便做了,这是尤参军的。”   尤参军?徐长清一愣,口气一转道:“尤参军的衣服怎么会让云姨做,他不是有夫人吗?”   “他夫人早就过世了。”   听罢徐长清心中一突,随即道:“那不是还有个懂刺绣的女儿吗?”   云姨理好料子后,用剪子迅速的裁开:“他女儿前些日子刚许了亲,过两天就要出嫁了,哪有时间给他做衣服,反正姨娘晚上也闲,就帮忙给做做,也不是很费事。”   徐长清皱着眉寻思了下,那尤参军没了夫人,女儿又要出嫁,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在这个时候让云姨帮他做衣衫,这举动意味着什么……   他忍不住又看了下云姨,虽然满心疑惑,但也只能压在心底,想想也不过是帮忙而已,自己似乎太小题大作了,退一步说,就算那尤参军有意,云姨也不会答应的,徐长清这样一想,顿时又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第二日清晨,云姨用了饭匆匆的去了将军府,徐长清则是扒着门盯了将军府一早上,始终也不见战无野出门,昨天他虽然没有明说要徐长清手里剩余的绿液,但也并不表明他不想要,这绿液一天没有交到他手上,恐怕他昨日的威胁就依然有效。   徐长清无奈之下,只能再次来到将军府,这次开门的不是昨天的大汉,而是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见到徐长清便上下打量一眼问道:“这里将军府,你找谁?”   徐长清忙说:“我找战将军。”   “你找老将军还少将军?”   “找少将军。”   那瘦高的男人上下又打量了两眼,“你是徐长清?”   徐长清一愣,不知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子,但还是点头道:“是。”   “跟我来。”那瘦高的男人打开了门。   将军府徐长清还是第一次进来,本以为会建造的极为华贵,却不曾想竟是这样的古朴大气,那瘦高个的男人领着徐长清穿过正堂,来到一处别院。   “将军,徐长清来了。”   稍臾,屋内传出淡淡的一声:“让他进来。”   瘦高个的男人向侧退了一步,对徐长清伸手无声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也不知是在人家的地盘,还是这将军府自有一股摄人的气势,让徐长清感觉心底有些畏惧,于是只好先深吸了口气,然后硬着头皮上前推开了门。   屋内似乎是一处书房,徐长清飞快的扫了一眼,摆设说不上有多么华贵,但却都是年代久远的古朴之物,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厚重感,尤其是紫檀木的案椅更显得气氛凝重。   徐长清因为经常喝绿液的缘故,对灵气精气格外有感觉,他一跨进屋内,便觉得室内灵气充沛,虽不如小山那么浓郁,却也是比外面强了不知多少倍,吸上一口不由得让人心神一振。   因为识海中玉山的缘故,他对玉石也极为敏感,所以能清楚着感觉到,这书房之中有六处地方摆放着玉石,让徐长清吃惊的是,这几块玉石之中所蕴含的浓郁精气绝对不比小山中的差,他除了觉得有些意外之外,也并不惊讶,战家一直极爱赌石,逢赌必到,若没有几块上好的美玉压府,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战无野此时正坐在书房之中,却是专注的在擦着一把开锋利剑,徐长清一看之下心神一荡口中一甜,随即让他强自咽了下去,那剑里透着一股让人心胆俱寒的气息,以前听人说过,只有斩杀万人之魄,才能形成夺魂之剑,难道面前这把就是夺魂?   徐长清不敢久视,只一眼裤下的小腿就已经不受控制的打起颤来,只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不是他不想走,而是身体的本能让他停在了最危险的界限点上。   身后的门已经被那瘦高个给关上了,关门时那瘦高个还同情的看了徐长清一眼。   虽然这是将军府,但是在书房里擦着宝剑,怎么看着都怪异之极,徐长清微垂首,按礼数等了半响,可那战无野却没有丝毫开口的迹象,仿佛已经遗忘了他,一心只在剑中一般,焦急之下他只好先开口道:“小人见过将军,今日小人已将石液全部带来,还请将军笑纳。”   战无野闲闲的倚在靠背上,闻言后,手里的擦试动作这才略微停了下,目光看向下方那个低着头,有些纤瘦的徐长清,见他动作毫无失礼之处,说话也有进有退,只是……太过谨慎,竟是停在门口,多一步也不靠前。   战无野面色淡淡的放下了手里的宝剑,“倒也识趣,既然带来了,那就拿过来看看吧。”   这将军身边竟然没个伺候的人,徐长清不免有些奇怪,也让他很是困扰,再加上那柄邪气十足的剑,等他犹豫着走到案前时,后背的冷汗已经将衣服微微打湿了。   战无野盯着他,见他走到了自己面前,眼神不禁一闪。   徐长清低着头,将那绿液恭敬的放到了桌子上。   战无野的目光顺着他的脸一直移到了银瓶上,顿了下,然后伸出手拿过,随手打开盖子,一阵浓郁的灵气立即倾泻而出,里面装的是满满的一瓶绿液,战无野只低头看了一眼,便立即抬手将那盖子盖上。   徐长清一直暗暗留意着,见他脸色好了不少,不仅心下一松,想到云姨努力挤出点笑面说道:“将军,这石液能够除伤换肤,十分好用,尤其是在战场上,重伤之下若能用此绿液涂抹定能保命,小人当年并不知它的用处,所以取出的不多,这些已是全部,现在小人愿意将它全部献给将军……”      第二十三章 翻脸      徐长清见战无野从始到终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不由感到心下一阵烦燥,可事已至此,就绝无回头之箭,否则这次岂不白来一趟。   于是便耐着性子,仍然谦卑道:“小人只有一个请求,希望将军能成全小人。”   战无野听罢目光如常,仿佛早已看穿徐长清会如此一说,将绿液放回到桌上,一挑眉道:“且说来听听。”   徐长清忙道:“小人的姨娘眼睛因年久刺绣有些妨碍,恐怕不能再做府里的绣娘,所以请将军恩准小人的姨娘离开将军府。”只要云姨在将军府多待一日,徐长清便一日心中不安,就算工钱再高,他也不想让云姨继续做了。   战无野道:“哦?眼睛有碍?”   “是。”徐长清解释道“刺绣耗神,最近她时常眼睛红肿……”徐长清并没说慌,昨晚云姨熬了夜,早上起来时眼睛确实又红又肿。   战无野听罢点点头:“即然如此,倒是可以。”   徐长清闻言心下顿时一松,没想到战无野会答应的这么快,看来自己这次是赌对了,也不枉昨天想了一夜。   既然无法让云姨主动离开将军府,那只有让将军府辞去云姨,辞退一个绣娘不过是件小事,但他知道战无野肯定会多做刁难,所以早已经想好了应付的借口,可如今这么顺利,倒有些出乎意料了。   战无野嘴角噙着冷淡的笑意,将徐长清脸上的表情一一收在眼底,然后悠然道:“既然你的姨娘要嫁与我叔父做继室,那继续留在将军府做绣话也确实不合适,那么,就让她先回去好生歇息休养……”   徐长清刚缓了口气,便听到这句话,犹如惊雷炸响,猛然抬头看向战无野,声音不由的略高问道:“将军方才说了什么?是谁要嫁与你叔父?”   战无野道:“自然是你的姨娘,哦,你也许还不知道,我的叔父就是尤参军,尤姓是他的母姓,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既然以后都是一家人,那么早些让你知道也好。”   徐长清脸上顿时血色尽收,目光紧盯着战无野,勉强从口里挤出几个字:“我姨娘凭什么要嫁给你叔父?”   战无野的目光一扫之前的冷淡,看向徐长清时竟有些似笑非笑,口里却是更加激怒道:“如此这般反问,是指我战家的人高攀不起你的姨娘吗?”   徐长清此时的目光已经有些怒意,他想也不想的吐出一个字:“是。”不说是,难道要说不是吗?那么他之前像乞丐一样卑躬屈膝,像狗一样腆着笑脸向人摇尾,是为了什么?   他曾发过誓,他要给云姨比前世更好的生活,不让她再受苦,为了这一点,他一直努力着,做什么事都不敢有一丝闪失,因为有顾虑,他小心冀冀,他害怕得罪像战家这样的权贵,害怕失去云姨,失去现在这得之不易的平静生活,所以,他忍耐,他向他人俯首,他不甘的献出绿液,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可是最后,还是免不了他惧怕的结果,还是种无法预测的结果,那尤参军虽然没见过,但凭着是战无野的叔父又能好到哪里去?这与火坑有何区别,他怎会让云姨跳这火坑?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顾忌,还有什么可怕的,此念一出,几日压下的火气蹭蹭直上,竟向前走了两步,一把将那银瓶抄到手,不客气的对着战无野露出一脸你简直不是人的表情。   战无野见状竟然一怔,微微笑了。   你笑屁啊?徐长清将绿液牢牢的握在手中,对战无野道:“战将军,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说的假设半点可能都没有,若是你执意如此,我现在就将这瓶石液倒掉,大不了不要性命,也要让你人财两空什么也得不到。”   战无野默然看他半响,眼神闪烁,用单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微微倾身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攀我将军府的这门亲事,我叔父为人极好,膝下也只有一女,不日就要出嫁,你姨娘嫁入府后就是正室,你确定你姨娘将来能找得到比这更好的男人?”   徐长清毫不受其左右,立即道:“我姨娘不需要攀附男人。”   “你确定吗?”战无野绕过桌子走过来道:“据我所知,他们两个是两情相悦,你姨娘好像很喜欢我叔父。”   徐长清突然想起了昨晚那匹深蓝布料,云姨对那尤参军若真无好感,又怎会尽心为他做衣服?一个女人肯为男人做衣服,前提下是一定要有好感的,徐长清此时才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心下一闷。   而战无野此时已走到他对面,徐长清一抬头,视线与他相对,没有卑屈的忍耐,有的只是毫不掩饰的憎厌,战无野没有伸手夺绿液,反而是盯着徐长清的眼睛慢慢说道:“我记得,最先露出敌意的人可是你……”   没头没尾的话,鬼才知道他说什么,徐长清暗骂了句,心里却着急云姨的事,哪还有心思说什么,连名讳都省了,握着绿液边退边道:“战无野,若是我姨娘有事,你就永远别想得到这石液,我宁可喂狗吃也不会留给你一滴。”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索性就撕到底,反正他平民一个,大不了是个死,又不是没死过,于是转手就将门边摆放的花瓶一脚踹倒,拉开门便跑了出去。   战无野站在屋中,抬手制止了从窗户一跃而进的一道黑影。   “主上,为什么不夺回那小子手中的千年灵乳?”   战无野没有回答,却是问道:“查得怎么样?”   那黑影立即道:“属下已经将徐家往上五代全部查过,都跟那道观毫无瓜葛,可以排除那小子是细作的可能性,但是属下不明白的是,他即与白云观无联系,手里又怎么会有千年灵乳?难道真像他所说,是在山洞中偶得?只是属下跑遍昌县,并没有发现带石乳的山洞,更不曾发现有千年灵液……”   “那不是千年灵乳,而是接近万年灵乳的一种灵液。”战无野沉声道。   那黑影一振:“万年灵乳?主上,那岂不是比千年灵乳更佳?”   战无野却是转身坐回座位:“只是太少,饮鸩止渴罢了。”顿了下问:“徐长清的那个姨娘有没有问题?”   黑影道:“属下查过,没什么问题。”半响犹豫着问:“属下不明白,主上因为抵挡那五雷天劫受创,后又被白云观那牛鼻子小人重伤,那小子既然那时救了主上,就肯定不会是那些牛鼻子的手下,何需对他这么慎重小心?”折腾了大半年,几乎把那小子祖宗五代查了三遍以上,实在是大费周章。   战无野斜目看了他一眼:“这是你该问的吗?”   黑影立即擦汗躬身道:“是属下鲁莽。”见主上没有吩咐,又不敢擅自离开,只能原地守候。   半响,战无野才闭目回道:“是他的眼神。”   “眼神?”黑影不禁重复道。   “先是关切,接着有些古怪,然后是冷漠。”   “是救主上那时的眼神吗?”   ……   “这么说,他并不是真心的想救主上,若真心相救的话,是不会露出冷漠的表情,即使救了也恐怕是敌非友,所以主上认为他很有可疑?怕他是隐藏极深的细作。”   ……   黑影冥思苦想,半响道:“主上,属下突然记起,那徐长清很喜爱狗,属下曾查过,他住在下街时,时常买馒头喂野狗,这在平民中是极少见的,因为下街的贫民大多只能维持个温饱,又怎么会舍得买馒头喂狗,所以属下想,他是不是极为喜爱狗。”   战无野似想到什么,睁开眼看向他:“继续说。”   “是,属下认为,他见到主上时露出的关切目光,应该是喜爱狗的人正常的表现,接着变为冷漠,可能是他发现主上不是只狗,而是只狼,对人来说狼比较凶残,大多数见到都会敬而远之,所以冷漠一些也是正常的,至于最后还是救了主上,属下猜想,可能还是觉得主上像一只狗吧。”   战无野面无表情,但似乎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随即道:“第二次见面,我清楚的看到他对我露出了敌意。”   黑影想了想回道:“主上,一般的百姓见上权贵,大多是敬畏,但是也有一些人,他们对权贵的某些做法比较憎恶,所以就会露出些敌意,这其实也是很正常的……”   “是吗?”   “是的,主上。”   “嗯,你可以走了。”   黑影顿时如蒙大赦,刚要翻窗而去,战无野在后面突然凉凉开口道:“……明日自到罚堂领满八十棍,一棍都不能少。”   黑影听到差点没摔出窗外,虽然对他来说也就小菜一碟,但仍然要受些皮肉之苦。   果然,不能随意说主上是只狗……      第二十四章 聘礼      徐长清从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战家的老将军,他一出将军府便看到自家的门口站着不少人,挤过去一看,摆了一院子里的聘礼,院子放不下,门口还拉出长长的一截,入目一片红漆礼箱,鹅笼酒海,金钏银环,美玉瓷器琳琅满目。   徐长清看得心下一紧,急忙进了正厅,一进去便看到有个人坐在上首,一脸的慈眉善目,两鬓虽然雪白,却不像是上了年纪,反而有一种童颜鹤发的感觉,气度间颇为仙风道骨。   徐长清心里已经隐约猜出他的身份,但是,在他想来,这个快一百六十岁的战老将军,应该是个枯槁老人才是,此时一见,与想象中的差距颇大,老将军显然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早就听闻老将军极善养生之道,连皇帝都要敬佩三分,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战老将军正跟云姨和乐融融的说着话,徐长清进来时,老将军的目光正巧落在他身上,然后眼前一亮,露出了如见稀世宝贝一般的神情,立即转头向云姨询问道:“这孩子是……”   云姨见到徐长清进来,有些紧张的拉过他的手走到战老将军面前,回道:“回战老将军,这就是民女姐姐的孩子,小名清儿,清儿,这是战老将军,快给老将军行礼……”   还未等徐长清反应,战老将军便笑呵呵道:“无须多礼。”然后就毫无架子的向徐长清招呼道,“小娃子,快过来让爷爷看看……”   徐长清从将军府出来时心情已是糟极,见着聘礼更是心焦火大,可是,奇怪的是,他一见到这战老太爷,心里的那些焦躁竟是不易而空,情绪也逐渐冷静下来,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此时从这战老将军的身上正散发出一股静和之气。   徐长清不由想起以前一个老乞丐曾说过他在练的养心之法,那时只是当是笑话来听,听完了事,此时突然记了起来,心下即震惊又揣度,难道这战老头也是擅长于养心之法么?   因为云姨焦急的眼神,徐长清只好应声上前了两步,可能是绿液每日坚持用的缘故,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对灵气感受的越来越清楚,也极爱亲近带灵气之物。   而这老将军身上散发的气息又极像灵气,走过去时竟生不起丝毫抗拒之意。   战老将军甚是平易近人,总是面带着和善的微笑,他极为自然的拉过徐长清的手,细细的看起来,一看之下,竟是越看越喜欢,眼神也越来越亮,嘴里不住连声赞道:“不错不错,血肉凡胎之体竟能生出这样一个冰雪俊俏的小娃子,真是妙极。”   这话大概没几个人听得清,但徐长清肯定是听到了,只觉得听着说不出的别扭,这世上的人哪个不是肉体凡胎?但也知道此时不能挑刺,也没他挑刺的权利,只是偷偷的打量着这个战老将军,看看他有什么出奇之处。   战老将军亲切的将他拉近了几分,细细的看着,就像看着一块极品美玉一样,脸上的喜爱之意溢于言表,不由的向云姨说道:“老夫这趟厚着脸皮来给儿子说亲,一是你与我儿互有情意,极有缘分,二是老夫觉得你品性极好,女中少有,若能娶到你做媳妇,是我们战家的福气,只是没想到老夫这一来就撞了个软钉子,倘若你若对我儿真无意,那老夫也勉强不得,不过,老夫现在总算知道了你心中的顾忌,你不是不喜欢我儿,而是不想让这小娃儿受委屈吧?”说完抬眼留意着云姨的神情。   见说中了,战老将军得意的抚须笑道:“不怕不怕,有老夫在,绝对不会让这小娃儿受半点委屈,其实老夫一见这小娃儿就极为喜欢,心里想着定要收他做孙儿疼,老夫在此答应你,日后若有人敢欺负他,有老夫出头给他作主,老夫说话一言九鼎,李家媳妇儿,这下你可安心?”   云姨闻言竟有些不敢置信,战老将军谁人不知,做了多年的将军一向说得出做得到,谁敢不信?   能得到战老将军的承诺,云姨心下一松眼圈一红,抬头看了清儿一眼,便跪在地上:“若云……谢老将军垂怜。”   徐长清心下一痛,便知此事已定,再也无力回天,神情不觉间有些萎靡,知道再无论说什么都抵不过这老头的一句话,神色不免复杂的紧。   云姨是什么时候与那尤参军两情相悦?难道是去教尤府的小姐苏绣开始的?可笑的是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目光不由的看向云姨,云姨虽然眼睛红肿,但神情是极为柔和的,显然她对这亲事没有抵触,是从心里愿意的,只是担心她嫁了以后,自己会受委屈,所以才有所顾忌,如今得到了老将军的保证,就再无拒绝对方的理由。   徐长清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地面不发一言,心底却已由一开始的焦虑不安变得异常平静,并用极快的时间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也许真得像那个战无野所说,云姨这次错过,以后恐怕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人家了,尤参军的女儿已嫁,云姨过门便是正妻,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别人求都求不来,而如今机会却是送到了云姨面前,如何能拒,如何敢拒。   徐长清心下纵有痛楚,却也知道,若抛却战家与战无野,云姨能嫁给尤参军确实是个极好的归宿,难得的还是两人情投意合,良美佳缘,只能撮合,的确不应该阻止。   战老将军一直握着徐长清的手,神色十分的高兴,边说着话边不住的撸着发白的胡须,见徐长清不开口也不勉强,只对云姨说,等定好日子就让人送来,让云姨什么都不用管,一切都交由将军府操办,只等着做新嫁娘。   说了一会话后,见天色也不早便起身告辞,走时还摸摸徐长清的头乐呵呵的说道:“老夫还有个孙子,比你大上几岁,不过不要怕,等你随姨娘过府后,他若是敢欺负你,老夫定揍得他见不了人,不过老夫觉得他见到你一定会很喜欢。”   徐长清萎靡的心情总算一振,直接忽略了最后一句话,只记住了前面那句揍得他见不了人,这才勉强对老头笑笑道:“谢谢爷爷……”既然他是战家老大,自己也不好得罪了,况且,云姨若嫁过去,一时就不用怕那战无野会报复。   人一走,只留下了满院子的聘礼,这将军府果然财大气粗,值钱的东西随手就拿得出来,只是云姨娘家已无亲人,这些东西到头来还是要回夫家的,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   徐长清望着聘礼,突然感觉奇怪的紧,这一切未免太过顺利了,而且娶一个平民的寡妇如何能让战老将军出面?这未免有些劳师动重,恐怕其中别有缘由才是,不过也有可能是那老将军活得年岁已高,对一些世俗礼数不太在意,一切皆是随兴而来,就说今天来的也是极为随意,没挑日子没挑时辰,连这聘礼也是送得随意,话说的随意,事儿也定的随意,但是却无人敢这件事随意着办。   云姨送完人关上大门,回身却是抱着徐长清,眼底有些发红,脸上也充满着歉意:“清儿,云姨应该早些跟你商量的,只是今天这事来得太突然,云姨没有准备,一下子又是手忙脚乱的……”   徐长清默默着听着,半响才轻声问道:“姨娘,那尤参军……对你好吗?”   云姨红着眼抱着徐长清嗯了一声,她已经有些后悔,答应的太草率,心里担心着这件事会不会伤了孩子的心,就此与她有了隔膜,在她心里,清儿与那亲事相比,她更加在乎清儿,清儿和她连着心呢,孩子不快活,她心里也难受。   徐长清想了想,在她怀里却是极为坚定道:“既然云姨喜欢的话,那就嫁吧,清儿会跟着你,若是以后受人欺负了,也有清儿保护你。”      第二十五章 集市      云姨成亲的日子很快就定下来了,出嫁前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待在家里绣着鸳鸯枕和大喜幔帐,嫁衣之类的大套件将军府已经准备好派人给送了过来,云姨只需要在上面随意添上几针即可。   随着喜事将近,徐长清这个拖油瓶的心情也愈加烦闷,不放心之下曾背着云姨跑去将军府后门偷看了那个尤参军,听说他年近四十岁,一见之下竟只是三十多的模样,怪不得云姨会倾心,确实是长相周正,看着不像是打仗的,倒像是个饱读文书的。   徐长清不禁心下暗忖,这将军府的人着实古怪,老的不像个老的样儿,小的也不像个小的样儿,这带兵打仗的更不像是个打仗的样儿,虽说人不可能全都按谱长,但这也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那尤参军虽然远看着颇有气量,但对于这个陌生姨夫,徐长清心下没什么好感,估计那尤参军知道自己多了个便宜外甥,也不会有什么好脸。   一想到这儿就更加不爽了,便瞒着云姨一个人跑到下街去转悠,徐长清刚来京城时住的地方已经被醉仙居给拆了,醉仙居要改成醉仙楼,这名声一大,连带附近的酒水铺子生意也好了起来,对面卖猪肉的虎子家也是今非昔比,再见到虎子,竟是比以前又胖了不少。   虎子已经听说徐长清的姨娘要嫁人的事儿,几次都想去上街找徐长清,如今见他来自是乐得不得了:“徐长清,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听说你姨娘要嫁人了,以后你跟着你姨娘嫁过去,那身份是不是也跟着水涨船高呢,怎么的也算是个官宦家的少爷了,我听说在将军府里吃穿不愁,每个月还可以领到很多银钱花……”   徐长清听罢脸都黑了,云姨虽是嫁了人家,但也不代表他就要在人家府里蹭吃的蹭喝的,别人的东西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别人给的钱再多也不如自己赚的钱。   不过他在下街时比较交好的就只有虎子,虎子虽然贪吃嘴快,但心思却没什么,对他也不眼羡嫉妒,这次来见到虎子,徐长清特意带着他去了喜奉点心铺子,买了不少点心,一共花了一两多银子,边走边和虎子吃起来。   这钱除了以前卖簪子剩下的十几两外,还有云姨给的一些零花钱,都放在小山里,出来时事先在袖子里放了三四两银子留作备用。   吃完了点心,虎子一擦嘴便说道:“最近听人说南方那边正闹旱灾呢,有很多人进了京城,他们都聚在最北面的双柳巷子里,这几天就有不少商人小贩在那边摆了摊子,我和我爹昨天还去那边买了几把砍刀和杀猪刀,我爹回家试了试还说即便宜又好用,里面卖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件都有,人可多了,要不我带你去看看怎么样?”   徐长清一听便知道昌州那边的灾情已经开始蔓延了,这些都算是最先早进京的人,无疑也是最幸运的,他们早早的就意识到这场危机,并来到了最安全的京城,然后卖掉随身值钱的东西或货物,在京城里安安稳稳的落下脚,他们日后的每一天,也许都在为今天的决定而庆幸。   像这些连路赶来的外地人,带来的东西虽然不能说是样样精品,但也不会是些毫无用处的垃圾货,而且又急于在京城里落户,出手的东西价钱自然会比市价便宜。   徐长清略一寻思,便打算和虎子过去看看。   双枊巷是穷人巷,原本人就不少,加上这几日不断涌进的外乡人大多租住在这里,更是显得热闹非凡,原来这里就有个小集市,平日稀稀拉拉的一些小贩卖着馒头包子,还有些卖货郎卖些女人用的便宜头巾脂粉针线一些物件,不过自从这些外乡人来了以后,小集市就开始热闹起来,两边的道儿几乎都被占满了,只要想卖东西,去扯块粗布往道边空地上一铺,把要卖的东西摆上去就可以了,看中的人自然会问价,只要是价钱不差太多就出手。   很多人在这里买到了物美价廉的东西,回去一说,这一传十,十传百,就算离得远些,也会有人结帮搭伙的过来寻些值得的便宜物件,这样的集市一般有钱人家是看不上的,大多是些小门小户,或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婢女时常来光顾,运气好些就能淘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徐长清和虎子去时,入目的正是一片繁荣景象,卖东西的在路边摆着地摊大声的吆喝,买东西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地上摆的东西琳琅满目。   虽然说把东西拿到当铺当掉来钱比较快,但是当铺的价钱实在是太低了,极不合算,伙计报出的价钱最高也只有原价的十之二三,倒不如在这里摆几天摊,就算贱卖也能多赚一些,不至于血本无归。   虎子和徐长清一路上左看右看,都看得有些眼神发亮,有人卖些刀枪棍棒,也有人卖胭脂香粉,小摊上各种品质的玉佩玉件比比皆是,甚至于珍藏的旧本纸张,及半成新的衣衫绣鞋样样都有,从一文钱到几两银子几十两银子,价钱不等,大多都是随口要价,但是几乎都比市面上普遍价位低很多,怪不得会有这么多人来,若是寻到能用的东西就能省下不少钱,自然最划算不过。   虽然人多物杂,但其中也不乏有一些好物件,甚至于某些小家户的传家宝之类,虎子瞪着大眼直奔那些吃食而去,徐长清却是细心留意着,边走边看,路过一个杂书摊时脚步突然停了下来,那杂书摊不过是用了一件旧袍铺在地上,上面摆着几本旧书而已,而坐在摊子旁边的是一个面色萎靡的书生,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恐怕这书也摆了有些时日,收获不丰。   来这穷人巷买东西的大多是一些妇人婢女之类的,男的也都是大老粗,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没人会闲得花钱买这些看不懂又没什么用处的书回去。   而徐长清之所以停下是因为刚才在路过书摊时,他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灵气,若是说玉器摊上有灵气这毫不奇怪,玉本就是蕴含天地灵气之物,若没有才怪了,可这书中有灵气,却是从未见过。   徐长清犹豫了下蹲下身,在这几本书上随意的翻看了下,最后拿起了一个毫不起眼的本子,连装订都没有,只是用线穿过几道固定住,这是个简陋的手抄本,纸张已有些泛黄,显然保存的不太好,边缘有些磨损的痕迹,徐长清翻开了第一页,是一副人图,手工画的,但却画得极为仔细,打眼看来竟像是医馆里的经络图,却又比那经络图简单很多,而且用朱砂色的笔将几个点描出了几条线。   他大概的看了两眼,然后又往后翻了翻,整个本子只有六张纸,上面记得密密麻麻的,解说的极为详细,徐长清翻到最后一张纸,在下面看到了一行字,养灵术,引灵入体,储以下腹,长此以往,终成大道。   徐长清眼皮一跳,立即将本子合上,目光看向那书生,那书生面黄肌瘦,似乎几天没睡好,有人在翻书,才抬了抬头,见徐长清看完便随口说道:“这手抄本是当年我曾祖父从一山洞中偶然拾得,可惜我等资庸之辈,实在与这道法无缘,小公子若是能入眼,就给一两银子拿去好了。”   见徐长清左右环顾,竟一时不语,那书生表情有些颓唐道:“小生刚才所说字字属实,这书确是仅有一本,纸张一看便知是年代久远,若不是小生现在身上分文也无,也不会想要卖书来换钱用……”   徐长清刚才只是察看了下周围,见无人注意他,这才不作声的将本子收入怀中,也不理会那书生说什么,只从袖子里掏出一两银子悄声的塞到那书生手里,转身便走。   那书生见到银子后,脸色大喜,刚才手里无钱腹中饥饿,他已经打算给些钱就卖,总好过饿死街头,却没想到对方竟这么干脆,连价钱都没讲。   立即把银子收好后,不久心中的喜悦也随之慢慢褪去,有些惆怅,无奈的摇了摇头,毕竟是传了几代之物,若非情非得已,也是不想这样卖掉的。   徐长清心下实在是有些激动,他并不是听信了那书生的话,而是他能够确切的感觉出这手抄本的字迹中带着些许灵气,可能因为年代久远,这些灵气现在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但仍然能看出写这个养灵术的人不是普通人,也许是某些得道高人遗留下来的真迹,对别人来说可能分文不值,但对他而言,价值却绝对不是一两银子可以比拟。   昨日见到了那个战老将军,他仙风道骨的神采和身上的那股清凉之气无意间在徐长清心中种下了种子,今天见着这养灵术,这种子便破壳而出,不由的在心底生了根,世间万物都可以养有灵气,人也可以,玉养灵则长存,人养灵则高寿,没有人不想在自己百岁高龄时,看起来仍然精神十足,神采奕奕。   无意中得到了这么一本珍贵之物,徐长清几日的郁闷心情也一扫而空,颇有精神的将所有卖东西的摊位挨个看了个遍,却再没有发现半点类似养灵术之类的东西,便知道这类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不是到处都有卖的,于是定下心与虎子又继续逛了逛。   巷尾有个人卖野山种子,各种野生花种和植物种子。   徐长清选了一些杂色的野蔷薇种,留作以后院子栽种,又见摊上有几粒野生葡萄的种子,那人介绍说这种野葡萄个头小,产量极高,结得特别多,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口感很不错。   徐长清不由的想起紫紫,她就是特别喜欢酸甜的食物,若带一些到小山里栽种,既能给紫紫解馋,剩下的又能酿葡萄酒,一举两得,于是又花了十多文钱买了下来。   这里不仅有卖野花种,还有卖各种野物,比如不常见的毛色艳丽的鸟,或是驯养好的猴子,松鼠,这些玩物一些大户人家小孩子喜欢,用笼子一圈,天天逗着玩也极为有趣。   徐长清对这些东西有些顾忌,毕竟小山在他识海之中,若弄些活物在里面乱飞乱跑,想想实在是冷汗。   不过当他看到那卖猴的摊子边有个玉盒时,不由的将视线落在上面,玉盒是上等寒玉,品质是不错的,但引起他注意的并不是外面的玉盒,而是玉盒里面的东西,他闭上眼睛,隐约的感觉出里面忽隐忽现的几点奇怪的灵气,似还活着一般。      第二十六章 玉蚕      徐长清蹲下身,有些好奇那玉盒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旁边的虎子见了那玉盒也很喜欢,他知道这个玉的肯定是很贵的,不过小孩子玩心大,没头没脑的就问那摊主道:“大叔,你这个盒子几文钱?”   那摊主扭头见是个半大孩子,以为是捣乱的,刚要呵斥,却见旁边蹲着的那个小孩身上衣服料子不错,长得也是眉清目秀讨人喜欢,怕是京城里哪个大户家的孩子,便立即改了脸,笑着招呼道:“说什么呢,这盒子可是上等的寒玉定做的,是难得一见的好玉,而且做工也精细,在玉器店卖最少也得十六两银子,我这里却只要十两银子,不过这玉盒是不单卖的,要买得连盒子里的东西一起买……”   “十两银子?”虎子鼓起了腮帮子,只有一只手这么大的玉盒竟然要十两银子,这也太贵了。   徐长清却是问道:“不知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摊主见此时摊上没什么人,便把盒子拿在手里,说道:“这里面放着的是玉蚕卵,小爷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吧?肯定是不知道玉蚕的,这可是好东西,价格也公道,我可以给你便宜些。”   徐长清也就顺杆问道:“玉盒看着是很不错的,你说的玉蚕我没听过,可以说说么?”   这做买卖的人最不怕人问,摊主见徐长清有意,也不嫌烦,仔细给他讲解道:“玉蚕可是个好东西,吐出的丝又韧又亮,做的衣裳即薄又软,穿着可舒服了,夏解暑冬御寒,比普通的蚕丝要好上多倍呢。”   想起蚕蛹,虎子在旁边忍不住流口水插话道:“那玉蚕可以吃吗?”   那摊主闻言面色露出点鄙夷,还是说道:“当然可以吃,听说吃了能治百病,但很少人能吃得起,因为这玉蚕娇贵,极不好伺养,而且数量非常少,别说吃,平时都难得一见。”   徐长清不由问道:“蚕不是吃桑叶吗,怎么会不好伺养?”   摊主忙道:“不不,这玉蚕跟普通的蚕可是不一样的,它不吃桑叶,之所以叫它玉蚕,是因为它只生在有玉石的地方,以食玉为生,越是食好玉它长得越快,吐得丝质地就越好,如果要伺养就要以美玉喂它,一只从卵到成年能吐丝的玉蚕宝,大约一共要吃掉拳头大的一块上好美玉,像小户人家一般是养不起的,且这玉蚕产卵极少,一百来只养起来是一笔大开销,要养上三年才能吐一次丝,耗时极长,不过既使如此,这玉蚕卵也是很珍贵的,很少有卖,遇到了买一两只用块玉养养也是很有乐趣儿的。”   大户人家的小孩手里都有零花钱,要是听着了兴趣,兴许会买来玩玩,所以这摊主也没怠慢,讲得颇为仔细,当初六两银子收这玉蚕,也是冲着这蚕种稀少珍贵而来,结果压到了手里,一直也卖不掉,玉蚕也不负娇贵之名,买时十多个蚕卵,现在只剩下三五个完好的,好的玉蚕卵是淡青色,芝麻大的一颗,坏掉的蚕卵直接变成黑色,这摊主眼看着便知要血本无归,这又遭了荒年,自己现在想养也养不起,简直是留之无用弃之可惜,所以只能搭只好一点的玉盒想贱卖掉。   徐长清听完顿时有了些兴趣,便问道:“这玉蚕如此珍贵,产卵又少,若是养了,取了丝就没了蚕,留了蚕就没了丝,这如何是好?”   摊主对玉蚕了解颇多,因为他以前也动过自己养玉蚕卖丝的念头,不过后来确实是不好养便罢了,于是耐心解释道:“这玉蚕不同于家蚕,不需要杀蚕取丝,只要在玉蚕快吐丝前,将磨好的鸡蛋大小的玉石里面掏空,留一个手指大小的孔,它就会自己在玉蛋外面吐丝织茧,把这块玉石给包在里面,然后自己从孔钻进去,将孔用丝缠死,等出茧后直接会从孔处钻出,所以那丝茧还是完整的,直接取来抽丝就可以了。”   徐长清听完着实动了心,这玉蚕要换了别人养肯定非常吃力,但对他而言却是轻松至极的,自己的那座玉山上玉石很多,地上随便拣一块都不止巴掌大小,且全是上等好玉,一只蚕只需一块巴掌大的上好玉石喂养,那一百只也不过一百块,一百块的玉石还不够紫紫的花架下的一条桌子腿,只是吐丝的时间确实是极长的,但是在玉山之内,灵气充沛,也许不会用得太久。   若是真能用玉蚕吐的丝给云姨做上一套衣衫,那肯定美极。   徐长清回过神,听到那个摊主已经开始讲价钱了,“小公子,这只玉盒加里面的玉蚕卵,只要十二两银子就可以了,这已经是赔了本钱,实在是不能再少了……”   徐长清摸了摸衣袖,好像还有二两多银子,便道:“大叔,我只买你的玉蚕,不买盒子行吗?”   那摊主明显一愣,就是因为京城的人不认这玉蚕,卖不掉所以才用上好的寒玉盒装着一起带着卖,却不曾想这小公子只买玉蚕不要玉盒。   在大宛这玉根本就不愁卖,这玉盒做工好,随便到京城哪个玉器店,就能卖到八两到十两银子,惊喜之下立即说道:“好好,就二两银子卖给小公子。”虽然赔了四两,但也总算回了点本钱,不至于分文不收。   打开玉盒,从里面取出一块玉片,徐长清接过手,果然看到玉石上有一排芝麻大的小点,很多都成了黑点,只有其中五个是青色的,正是这五个有些微微的灵气。   徐长清不知道这蚕是怎么吃得动玉石,也许是靠身体来吸收,也许是靠唾液来融化,但毫无疑问,能吃玉石的蚕吐出的丝肯定是不同凡响的,他还真是有些期待。   虎子见他买了,暗暗不解的嘟囔道:“干嘛花那什么多钱买这个,还不如买吃得呢。”   “买来玩呗。”徐长清随口应了句,便跑到对面的摊子上挑了个小巧的木盒,把玉石片小心的放进木盒中,木盒很便宜,只要三文钱,他现在谨慎多了,人多的地方尽量不到空间里拿取东西。   又买了点吃的堵住虎子的嘴后,两人就散了,这次徐长清的收获颇丰,要不是这些来自五湖四海各门各路的商人小贩,今天买到手的这几样稀罕东西平日根本无处可买。   徐长清回去时,云姨饭已经做好了,正在门口张望,见他回来才露出笑容,虽然回的晚,也没过多训斥,她知道清儿平时说话做事都极有分寸,也不与人打架生事,所以还是放心的,不会太干涉。   吃完了饭,徐长清给云姨泡了杯紫蔷薇的花茶,见云姨气色比前些日子更加好,几乎与少女无异,显然常喝绿液和紫蔷薇花茶的好处显现出来了,这样好气色好精神的新嫁娘,恐怕不会再有人背后说三道四了吧?那些难听的半老徐娘又老又丑的话估计也就不消自灭了。   徐长清就着午睡的借口回到屋内,换了外衫后脱鞋上床,然后盘腿闭目进入空间,要先把买来的种子和玉蚕处理好。   紫紫正在修炼,见徐长清进来便从花根处跑了出来,嚷嚷着要把她今天刚酿的一坛蔷薇果酒给他看。   之前徐长清买了点果酒带进来,紫紫喝了一口后,嘟着嘴说好难喝,然后自己用果子酿出了一小坛。   因为蔷薇品种不同,果肉有能吃的,也有不能吃的,适合酿酒的就更少,寻来寻去,只有紫紫结的紫果肉质饱满,虽然颗颗精华但可惜还是太少了,这么久才只攒够一小坛,紫紫宝贝似和抱着转来转去。   见到徐长清拿了种子出来,便放下坛子飞快的跑过来。   “这是黑眼葡萄,很少有的。”紫紫把那几颗野葡萄种小心的挑了出来放在手心看了看,然后拣出了其中几个,“这几个是坏的,剩下的这些可以长。”说完把剩下的种子给徐长清,“用水水泡泡可以长得更好。”紫紫认真的说。   徐长清知道紫紫说的水水是指绿液,对植物这些东西再没人会比紫紫更懂了,徐长清立即出去弄了点绿液水来,用玉碗装着,把种子泡在其中。   紫紫却是指着木盒里的玉片,十分好奇道:“这是什么虫虫?”   徐长清泡好了种子,转身把那玉片取了出来,“没见过吧?这是玉蚕卵。”   “玉蚕?”随即摇摇头,然后仰着小脸有些担忧的问:“它会不会吃紫紫粉粉和黄黄?”   徐长清哑然,随手摸摸她的头道:“不会,它只吃玉石,不吃花草,我先给它们找个窝。”   说完便在山顶转了一圈,随便找了块石头,然后用意念切成了凹槽形,然后将那玉片上的玉蚕卵放了进去。   一切都弄好后才出了空间,稍顿,便将那本手抄本拿了出来。      第二十七章 守宅      好在徐长清这段时间跟云姨识了不少字,这手抄本上写的内容大多都认得,而且解说的也很具体,每一步都清楚的标明该如何做,虽然里面不少经络的名称他看得有些似懂未懂,不过,第一页的图上都清楚标明了位置,来回对照着看几遍,倒也琢磨出点门道。   徐长清看完前几页有些跃跃欲试,便放下本子,盘腿打坐开始凝神静气,一开始可能是不能准确的掌握体内经脉的确切位置,所以几圈下来感觉毫无头绪,杂乱无章。   不过第三遍却是逐渐规范起来,也渐渐的感觉到了体内的一些精气在随着图上的箭头画的方向运行时,并慢慢的一点点的凝聚在一起。   徐长清此时神色肃穆,全神贯注,身心已经完全沉静在体内那丝若有若无的精气之上,并颇为吃力的控制着他顺着图上标明的路线缓缓移动,所过之处竟是出奇的沁凉舒服,运行了三分之一时,那头发丝粗细的精气已有纳鞋底的线那般粗细,也是越加不好控制起来,行得有些横冲直撞,徐长清额头不多时便蓄满了汗,更加的小心冀冀起来。   直到将那小股精气照着那图上画的线全部转完,最后存于下腹才慢慢的睁开眼。   见到天色,徐长清不由的吃了一惊,此时竟已是傍晚,明明刚才打坐时,时间还未过午时,怎么会这么快便到了傍晚?于是忙把手抄本拿在手里翻了翻,看到里面的注解才松了口气,原来刚才运行的路线叫做大周天,一个大周天运行完,一般需要两个时辰,而他才刚刚摸着点门槛,自然更慢一些,几乎是耗了一下午的时间。   不过,上面写着若要感受到体内气流,正常人最少也要二,三个月左右,要控制好气流在体内流动,需要十数日。   可是徐长清只熟悉了下路线后,就能清楚的感觉到体内的气流了,也能够马上控制住,虽然比较慢,但是却能够坚持一周天运行下来,与那手抄本注解说的有些差异。   但徐长清心下知道,这差异肯定是与自己平日常喝的绿液水有关系。   手抄本上说明,要化精为气需要不断的运行大周天以吸收天地灵气,绿液里就有精气,而他平日喝得多了,精气多少都有一些存于身体里,所以能很快的形成气流也不奇怪。   控制气流需要意识,自己在小山里经常切割玉石,无意间就锻炼了意识的强度,所以才能勉强的控制着它们完成一个大周天的运行,若不是如此,恐怕真得要几个月或者更久的时间才能体会。   到时能不能坚持下去还是个问题,若练不出精气来,一定会认为这手抄本上的记录的是假的,那生把它卖掉,估计心里也没没把这养灵术当真,否则哪会这么便宜了自己。   徐长清不由的有些汗然,收拾起精神查看起下腹的那丝精气,此时他只能感觉到下腹似乎有一些像淡雾一样的精气存在其中,并在丹田处缓缓流动,聚而不散,这下腹丹田就是手抄本中所说的养灵用的炉鼎,而这淡雾的精气就是本中所记载的灵气。   徐长清心下有一些兴奋,不住的查看着那朦胧的像雾一样的灵气,感觉成就感无比,而且运行完一个大周天后,身体不仅毫无疲累,更是觉得神采奕奕,比睡足了觉还要精神。   于是收起手抄本,下床后舒展了下筋骨,给自己泡了一杯紫蔷薇花茶,其实一开始他并不是很喜欢蔷薇花的香味,只因云姨喜欢,才爱乌及乌,紫紫又说喝了对身体好,这才坚持下来,但毕竟气味有些偏浓了,但是喝久了也觉出这味道的特别,芬芳雅香,久而不腻,时间长了品出好处后,也就自然的喜欢上了,现在喝其它花茶竟有些不习惯。   吃罢了晚饭,泡过澡换了身干净的里衣,徐长清早早便爬上床休息,说是休息,其实是盘腿坐于床上,继续练习养灵术。   徐长清先是试着喝下一滴绿液,再闭目进行体内一周天的运转,这次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绿液里的纯净精气,顺着舌蕾喉咙入腹,以前喝绿液,因为不懂吸收之法,大多数其实都浪费掉了,只有其中十分之二三存于五脏之内,五分之一存于皮肤血肉之中,几日后也会逐渐随汗水排放出,直至丁点不剩。   而这养灵术,却是能够将吸收到体内的灵气牢牢的锁在身体里,让身体像一个仓库一样,保证灵气毫不外泄,这样才可以一点不浪费的用以自身修炼或使用。   而徐长清的理解就是,把灵气多多的储存在身体里,灵气越多,对身体越有好处,练得好了益寿延年自然不在话下。   当夜,徐长清闭目盘坐于床上,意识沉于识海,体内一遍遍转着大周天,练习着养灵术,他发现,每次喝下绿液后,运转一周天,丹田内的灵气就会多上少许,多出来的应该是绿液的灵气,其中还有些练习养灵术后身体吸收的外界灵气。   于是剩下的时间徐长清哪都没去,早上练习一个时辰的大字,下午和晚上便服用绿液,专心的练习养灵术。   几日后,徐长清体内运行大周天的速度已是越来越快,控制力也好多了,大周天转到后面,心无旁骛之下竟有了一种身神合一的朦胧感觉。   当全身暖洋泮的睁开眼后,天已大亮,内视之下,丹田里雾气状的灵气已经比刚开始时浓厚了许久。   而带给他的好处也不言而喻,整个人几乎脱胎换骨,。   徐长清起身穿上衣衫,这几天一直闷在房内,今天打算出去看看。   云姨正在花园里收拾着那几株她喜欢的蔷薇花,天冷了,很多人家的花都开败了,只有她家院子里这几株蔷薇开得正艳。   能不艳吗?徐长清喝完的花茶底子都喂了这几株花了。   虽然天天都见着,但云姨转身看到的徐长清时,还是呆了下,只觉得清儿好像变了许多,仔细看又说不出是哪里有变化,于是放下水瓢,走过去拉着徐长清仔细的看了看,才道:“这几日在家里待着,清儿的脸色又白净了些。”说完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捏一下便罢了,云姨却是捏着不松,一捏再捏。   徐长清受不了捂着脸躲开了,眼神怪怪的看着云姨,口里不禁抱怨道:“姨娘,我过了年就要满十二岁了。”   云姨瞧他半响,这才“噗”的一声笑出来,说道:“清儿就是长到二十岁,在云姨心里也还是个小孩子。”不过还是收回了手,这段时间孩子的身高确实是抽高了不少,模样脸盘也都有些露型了,快长成大人样了,的确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一样对待。   徐长清忙道了句出去转转,也没注意云姨脸上的那点失落,转身就出了院子。   这几日他在房中练那养灵术,神识强了不少,有时隐隐约约的会感觉到,此时住的宅子似被不少人盯着一般。   虽然只偶而的一瞬,但那感觉令人非常不舒服,想出来转转也正是因为如此。   斜对面的将军府一向没什么人进出,但大婚在即,门口挂上了喜布倒也显得热闹喜气了一些,把那股子严肃刚正的味儿冲淡了不少。   街上的人也多了些,不过徐长清还是眼尖的看到宅子门口有几个将军府里的人在转悠,目光时不时的看着宅子。   徐长清眉头一紧,继而向宅子后面走,陆续的看到不少将军府的家丁,目测共有九人,都站在不同的位置上,几乎是围住了自己和云姨所住的宅子,虽然那个让人反感的探视目光并不是出自这九人之中,但这样被人监视着的感觉也实在说不上好。   云姨马上就要过府了,将军府的人却要多此一举的这么做?难道是怕他们逃跑吗?   想到这点,徐长清一脸的怪异,之前云姨的聘礼就下得出奇不意,那府里老头突然露面,搅得人手忙脚乱,亲事又订下得这么快,这件件疑惑慢慢的全都涌上心头。   将军府里就连喜服也早早给准备好,不让云姨沾手是想图着节省时间,好像特别的希望云姨早些进府。   就算是尤参军是有情人,但云姨的身份不过是个平民,还是个寡妇,能做他的继室真得已是破例之举,如今却又劳师动重的选了九人守着宅子,不知到底为得哪般?   怎么讲都讲不通,茅盾的很。   想到什么,徐长清心下一凛,急忙往回走,刚进了院门,便看到云姨跌坐在蔷薇花下。   他不由的大惊失色,急忙冲过去扶起她道:“姨娘,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跌倒呢?”   云姨却是坐在地上抚着额头虚弱道:“摆弄花时,手好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觉得头有些发昏,一时没站住。”   “什么东西咬的?”   “没看清楚,可能是蜂吧。”   难道是马蜂?可是天都冷了,哪来的马蜂蛰人?见云姨一瞬间脸色白得像纸,徐长清感觉十分的不对劲,急忙翻开云姨的手,发现左手无名指上流血了,已经沾湿了云姨的裙摆,看着伤口应该不大,但却像是止不住血一般。      第二十八章 遇害      这血液乃是人体精气所化,而无名指的血液更是全身精血所凝之处,失得多了身体就会大损,一辈子疾晦缠身,既使养好了也会极为孱弱,轻则久卧床塌,重则无法顺利生养。   徐长清感觉到云姨体内的精气流失的极快,若不是这段时间云姨身体养得好,恐怕此时已是昏迷不醒。   此事实在是蹊跷,这冷秋会有什么虫子能咬得人如此血流不止,但他来不及多想,转身便跑去厨房取了碗水来,往里滴了数滴绿液,让云姨就着水饮下。   云姨喝了几口后,脸色缓了过来,徐长清又将水分了一些将云姨流血的手指泡入其中,不一会碗水便染成了血红色。   绿液虽然好,但那口子却愈合的极慢,恐怕不等绿液修复好伤口,精血就流光了,徐长清心急之下,想到那手抄本里后面有提过,当体内存有精气后,是可以用存储的精气来治愈伤口。   虽然他还未试过,但是眼下这危险的时刻,怎么样都要试一下,随即起身扶着云姨到旁边的木凳上坐下,云姨有些晕血,看到碗里的血水也是闭目慌了神,徐长清换水的时候,趁她不注意便将几滴粘稠的绿液涂于她手指的伤口处。   云姨觉得疼痛感微微一缓,徐长清暗暗的试探着调动丹田的灵气,将灵气缓缓移至手掌之中,虽然过程慢一些,但却极为顺利。   带有灵气的手掌有意无意间轻放在云姨的后背,云姨只觉得本来发冷的身体忽的一暖,心慌心悸的感觉也散去不少。   灵气顺着云姨的心脏缓缓流至指尖,再加上绿液的修复,过了一会,血总算是慢慢的止住了。   徐长清这才松了口气,额头鼻尖全是汗水,忙用衣袖擦了下,然后用干净的细棉布给云姨包了下手指。   云姨此时已经能站起身,只是身体还有些乏力,徐长清不敢让她乱动,赶紧抚着她回去歇息,将云姨送至房间,他想到什么,进了空间跟紫紫要了一小碗她酿的花瓣酱。   这花瓣酱他之前有尝过一些,是紫紫用采集的蔷薇花的花瓣和蜂蜜做的,再加上用上好的美玉坛子腌渍,里面还放了几个紫蔷薇的花果。   淹渍用的水早时是徐长清从外面带进来的,他见乳石的洞内灵气充裕,便在里面挖了个不大的玉石坑,用于储存水,住在下街时,便每日打井水存于空间中,留着紫紫解渴时喝。   那水放着时日久了也渗进了玉石的灵气,此时用来酿酒,作酱再好不过了。   花瓣酱全是蔷薇花身上的精华所在,吃着香甜可口,气味怡人,可以说是大补之物,对身体极为滋养,只是蜜蜂酿的花蜜尚少,只够紫紫腌渍两小坛酱,紫紫平日也只是挖上几口解馋,不舍得全部吃掉,还留了些给徐长清。   跟紫紫取了一小碗花瓣酱后,便端给了云姨,云姨早早闻到蔷薇的香味,看到那碗带着紫粉色,晶莹剔透的蜜酱,嘴里竟生了些馋意,忙问这是哪来的。   徐长清随口应道是刚才出去时买的。   云姨精血流得不少,身子此时亏得厉害,这个时候必须及时吃些补身之物才能不落下病根。   云姨不疑有他,拿起勺子便挖了一小块尝了尝,只觉得花瓣入口即化,香甜怡人,好吃的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不由的一口气吃下半碗,随即放下勺子,想到什么歉意的说:“清儿还没吃吧?倒让姨娘给吃光了。”   徐长清忙道:“清儿不喜甜,买来就是给姨娘吃的,这酱还新鲜着,放久了恐怕失了味道,姨娘还是把它吃完吧。”云姨略一顿,想想也对,便又拿起勺子,见了碗底才意犹未尽的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她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瓣。   忍不住问道:“这个东西叫什么?是怎么做的?”   徐长清也没隐瞒,将紫紫用的作料告诉了她。   原来是用蜂蜜和蔷薇花做出来的花瓣酱,怪不得一股子花香味,云姨心里喜欢,念叨着明年自己也做一些。   徐长清往泡好的花茶杯里滴入两滴绿液,然后端给云姨喝了,不多时,云姨便起了睡意,徐长清悄声的收拾好了碗,转身去了院子那几株蔷薇花处查看。   却未见着有虫子,只看见地上有一小撮灰烬,被风微微一吹就散了。   中午时,有个人急急忙忙的进了院子,脸上表情有些焦急,见到徐长清缓了脚步,打量着问道:“是长清吧?”   徐长清以前偷窥过,自然一眼就认出这人是尤回,略一顿便点了点头。   尤回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生得唇红齿白,长得是极好,眼里颇有些惊讶。   不过心中担虑之下,忙问道:“你姨娘呢?”   按说嫁入将军府之前,男女双方是不应该见面的,不过这将军府在这方面向来没什么规距可言,否则不会连老爷子都出马要媳妇了。   便道:“姨娘不舒服,正在屋里歇息。”   尤回却是急问道:“哪里不舒服?现在怎么样?”   徐长清打量尤回两眼,脸上担心的表情似乎不是假的,至少说明这尤参军确实对云姨有情意。   两人相识,大概是从云姨接了教尤小姐苏绣开始,那时到现在也是小半年有余,尤回为人怎样,云姨应该是心里清楚的,云姨不是不懂情事未出阁的姑娘家,肯再嫁一次对对方的人品一定是有几分把握。   如今看来,应该是没有选错人。   “姨娘的手指刚才被虫子咬了,一直流血不止。”徐长清道。   “虫子?”尤参军脸色大变,急道:“可否带我去看一下你姨娘?”   徐长清看在眼里,却是拦着路,说道:“尤叔,你先不要急,云姨现在的血已经止住了,正在休息,我们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止住血了?”尤回不由的松了口气,“那是我鲁莽了,嗯,应该让她好好的休息一下。”说完转头看了看院了,神色有些凝重,“不知你姨娘在何处被虫子咬到?”   徐长清微顿,将他带到蔷薇花旁。   尤参军显然没想到现在还有蔷薇花开放,不过只愣了一下,便在花下寻找着。   徐长清在旁边看了半响,突然问道:“尤叔是不是在找虫子?”   尤参军随口道:“哦不,我是在找……”   “……纸灰吗?”   他回头惊讶的看向徐长清。   “你见到有纸灰。”   徐长清点头:“有。”说完指了指花下道:“我看到有一点,刚被风一吹就散了。”随即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尤参军显然没想到一个孩子心思如此慎密,重新打量他半响,却是越看越奇,不过很快回过神却没有回答,只是说道:“府里全是些男丁,实在不方便让他进院子保护你们,所以,你姨娘的伤只能要你多些照顾了,我一会儿让人去做些补身子的东西送过来,吃完了让她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不要随便出屋子,一切等过了门就好了……”   这话徐长清能听出是真心真意的,只是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听得他有些云里雾里,结合那令人反感的眼神,再加上宅子外面将军府的几个人,心中暗忖难道还会有人想害他们不成?   也没等徐长清再问,尤参军便匆匆离去,不多时,府里便派人送来了不少补品,全是熬制好的,血燕粥,老参片,还有一盅徐长清叫不上来的食物,显然也是补气益血的好东西。   随行而来的还有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中医,待云姨醒来后,那老中医为她把了脉,又查看了伤口,最终点了点头舒展了面上的皱纹道:“身体无碍,只是有些亏血,这两日多吃些补血补气的食物就能康复。”说完嘱咐几句多多休息之类的话,便匆匆的回去复命了。   徐长清见云姨气色好些,便将尤参军派人送来的补品拿了进来,这些都是他们平日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既然送来了,不吃也是浪费。   云姨听说尤参军在她睡着时曾过来探望,不由神情有些喜悦,后又觉得与礼不合,好在徐长清没有叫醒她,也免得落人话柄。   不过心情还是大好,加上老中医的嘱咐,云姨即使不饿也还是要吃一些,毕竟过两日就是成亲的日子,身体是要养好的。   这些东西她一时也吃不了,便叫徐长清一起,徐长清又不需要补血,自然是不肯吃。   最后云姨吃了些血燕粥,喝了一小碗乌鸡汤才作罢,味道是不错的,可惜都没有之前吃得那碗花瓣酱味道来得惊艳香甜。   接下来两日,那老中医不时的过来给云姨把把脉,云姨也一直待在屋内休养,一日三餐都由将军府派人送来,再加上徐长清的绿液和花茶双向调理下,云姨的身体终于恢复的差不多。   到了出嫁那日,命妇见着云姨时,竟都露了一脸惊讶,传言尤参军的继室是个寡妇,年纪颇大,其貌不扬,却没想到今日见着,却是这般年轻貌美,脸如开莲肤若凝脂,哪里像个年近三十的寡妇,倒像个还未出阁的少女。   命婆们面面相视,心里一致道,生得这般好模样,怪不得那尤参军会心动呢。      第二十九章 大婚      云姨出嫁这天,可以说是徐长清最尴尬的时候,若他是云姨的儿子便也罢了,却是云姨姐姐的儿子,身份实在是有些微妙。   命婆嘱咐云姨进门规距时,云姨趁她不注意拿了些点心偷偷塞给徐长清,省得一会儿人多时,手忙脚乱的照顾不上饿着清儿。   徐长清顿时心中一暖,到底是自己的姨娘,这个时候心里还记挂着他,身上穿着的这套衣衫,还是云姨给自己绣幔帐时,省下的空闲时间做的,用得都是嫁妆里的上好布料,上面还绣了些精美的图案,一看便知是费了工夫的,有姨娘如此,受点冷落也不算什么。   吉时,将军府鸣炮奏乐,发轿迎亲,媒人先导,接着新郎,花轿,乐队,浩浩浩荡荡,鱼贯而至,迎亲的人进入院子后,放下花轿,云姨已一身霞帔盖头被人掺扶出来,上了花轿。   门口看热闹的人非常多,徐长清挟在人群里倒也不显眼,好在离将军府只是几步的距离,走两步便到了。   徐长清随轿子走进去时,一个将军府的家仆小跑到他面前小心冀冀的询道:“您是尤夫人一起的小公子吗?”   还未等徐长清回话,那家仆便解释道:“尤爷早已经为公子布置好了住处,他说大婚之日人多嫌杂,礼数难免不周,婚嫁仪式又极为繁琐,怕公子会待着烦闷,不若先换身便服,待吃过点心后休息一下再去正厅。”   徐长清听着不由的眼前一亮,心中不禁对这新姨夫有了几分好感,立即应允,这举即安了云姨的心,又解了自己的尴尬,实在是最好不过。   将军府极大,穿过几处中门,最后来到一个小院落,里面布置的极为雅致,院子里裁种了几棵四品的西府海棠,树下的落叶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倒与将军府里的厚重大气不同,有些自成天地,似专门为他布置的一般,地上竟也铺了一层黄白鹅卵石,走起路来微微挤压着鞋底,略有些咯脚,但却是极为舒服。   正屋红漆木门,旁边有个小厨房,好像有人在煮着东西,冒出了阵阵香气,那仆人解释道,“这是尤参军给公子选的厨娘,手艺极好,府里的厨房都是单独的,食材各院每天都有分配,公子若是想吃什么尽管吩她做就是了。”   徐长清随着他边走边看,暗叹这将军府果然阔绰,单是这么个小院,竟也是绸罗幔帐,雕漆玉琢,连那海棠树下的石桌石凳,也是用着上品的梅花玉雕成,黑,白,绿,红色如一体,极为奢侈。   那仆人走了以后,徐长清便进了屋,换了身干净舒服的淡青便衣,又饮了一杯紫蔷薇茶,这才静下心来,排除掉外面的扰声,坐在床榻上闭目练起养灵术。   小周天的运转比大周天省时,转完一圈时间尚不到两个时辰,一打开门便闻到一股食物香味,一转脚去了小厨房,那厨娘弯腰正在锅里熬着什么,见到徐长清进来,立即低头站在灶台边。   徐长清却是看向锅里,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厨娘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闻言略顿,极有礼数的回道:“这是玉竹鹧鸪沙参汤,睡了一觉醒来喝上一些,能够解渴润肺,生津补虚。”   徐长清看了眼厨娘,果然是将军府里的,懂得颇多,不过也确实勾起了些食欲,忍不住问到:“能喝了吗?”   “已经差不多了。”说完用木质汤勺舀了一小碗。   徐长清忙接过来,早上没吃东西,只喝了些花茶,此时真觉得饥肠辘辘,舀了一口,味道竟是不错,徐长清并非是不懂膳食之人,以前逃荒时,在山中若抓到些野兔山鼠,自然少不了要自己动手烧制,乞讨时,若讨了些米,就要揪些野菜自己煎煮。   乞丐也是人,不是那吃生食的野猫野狗,别人以为乞丐都是一无是处,但其实大多数人是一时落难,其中也不乏卧虎藏龙的之人,徐长清就曾从一个有家传手艺的老乞丐那里学得了一些煎煮食物的手段,因为老乞丐腿脚不便,死前他曾照顾了些时日,闲时也就把手艺教与了他。   徐长清原来本是大家少爷,后来流落成乞儿,若是从未尝过美食倒也罢了,但这舌头吃过山珍后,再回头食猪食,抓老鼠吃,不免食不下咽闻之欲呕。   直到后来跟那老乞丐习了些厨艺,才能将那些另人作呕的东西弄的勉强能入口。   面前这玉竹鹧鸪汤,显然用的材料极为贵重,徐长清边寻思边将那碗汤喝了下去,又食了块点心后,这才前往正厅,虽然路不熟,但是顺着热闹的方向慢慢找倒也找得到。   此时,天色已不早,大厅内仍然人声鼎沸,上首位置坐着战老将军,旁边门前设了一张供桌,上面供有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供桌后方悬挂祖宗神幔。   徐长清到时,云姨蒙着红盖头在东,尤参军很是精神,脸上挂着笑意位西,两人已拜完天地,正行着夫妻对拜礼。   徐长清目光在人群里扫了几眼,大约看到不少将军府的人在各个出口把守,连那个战无野也是面无表情的立在大后方,盯着整个大厅里的人。   徐长清转头看向首位,只见那战老将军虽然一脸的笑呵呵,可是一双利眼却不断的在那对新人周围扫视着,似有警惕之色。   眼见这礼行的差不多了,马上就要将新娘送入洞房,老将军面上这才松了口气,旁边一个小伺立即送上一盏茶,他捋着胡子随手接过,然后掀开茶盖荡了荡飘在水上的茶叶,收了目光低头喝了一口。   还未等下咽脸色忽的一变,手指一抖,茶盏差点打翻在地,但此时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只除了徐长清。   他疑惑的看了战老将军一眼,老将军面上仍然挂笑,只是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桌上,然后有条不絮的取过小伺手里的丝布轻轻沾了沾嘴,似乎刚才打翻茶盏只是一时没拿稳罢了。   人群已经熙攘起来,很多人簇拥着新人入洞房。   徐长清也瞥开了视线,跟着往房间门口挤去,待会瞅无人时好去看云姨一眼。   内室,战老太爷刚坐定,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两名护卫见状大惊,立即上前,“老太爷……”   战老将军却是摆了摆手,旁边的管家早已从玉匣中取来一丸散发着淡淡腥味的乌色药丸。   战老将军一把接过,扔入嘴中,然后盘膝而坐,直到将药丸全部含化才睁开眼。   期间管家一直在一旁守候,见他醒来忙道:“将军,你觉得怎么样?”   战老将军却是一巴掌将旁边的一块玉质扶手打得稀巴烂,怒不可遏道:“真是岂有此理,老夫还没死就敢这么猖狂,老夫若死了,岂不是要被人欺上门来?”   老管家直道:“将军息怒,那白云观的道长,现在是大宛国的国师,声势如日中天,我们实在不好明目张胆与他相斗。”   老将军听完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谁不知白云观与将军府明面上毫无往来,暗地里却是死敌,将军府在大宛三百年有余,凡是有要嫁入将军府的女人,没一个能够安安泰泰,不是身体孱弱不能生养,便是还未过门就香消玉损,一切都与那个白云观的老道有关系。   本来战家上古贪狼一族的血脉就极难孕育后代,对孕育子嗣的女人要求又极高,可是,这些年来被白云观那群秃驴小人连番暗算,已经不止是人丁稀少,就连能化为原型的也只有孙子战无野一人而已,血脉的日渐淡薄可想而知。   这次好不容易寻得一女子与回儿相配,几番保护之下仍然受了那秃驴暗算,幸而无什大碍,今天大婚,他本已做好万全之策,所有进入将军府的人全部都严查过,绝无闲杂人等,却没想到那秃驴暗算战家媳妇不成,竟改为向他茶里下毒阴他,耗他元气。   幸而手里有几枚凝元丹,能确保元气不损,但还是伤了元气,至少要几年的时间才能补得回来,不由的怒从心来。   管家见状立即招手,让人悄声抬来一大块玉精,这玉精乃是候山之宝,具有平心静气之效,对精神元气极为滋养。   战老将军也无二话,一只手插,入玉中,不断的吸取着玉中精气,过了一会才抽出了手,暴躁的怒气缓了不少,玉精的颜色也稍微的黯了黯。   战家人因着身上流有上古贪狼奇兽的血统,性子大多暴烈,怒气一触即发,所以每一代都需要修身养性,或者像老将军这样用外物进行调节,或者干脆大杀一番才能缓解。   老管家见战老将军火气降了些,便道:“那新夫人带来的孩子,我已经让人给妥善安置了。”   战老将军闭着眼,半响哼了一声,特意嘱咐道:“让府里的人切勿怠慢了那孩子。”   老管家只当老将军重视新夫人,便立即道:“自然不能怠慢。”   战老将军却是睁开眼道:“我见那孩子时便觉得面相奇怪,拿到八字后,找人解了发现他有正反两种命格,正命是大衰之至,一生流离失所,三餐不济,亲人相弃,受人唾弃直至横尸惨死,另一隐命格却是大富大贵的格局,且命坐貪狼,与战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能入道,便是战家的主贵之人,不过,有一些格局那批命之人说尚有些看不透,但无疑非同一般,所以,对此人只可交好,不能有丝毫轻视。”   “是。”老管家郑重应声。   “无野呢?”   “少将军一直在大厅。”   “你去,让他带十名暗影一起到白云观,带满那秃驴十五徒孙的人头回来。”   “这……”老管家一时塞言,白云观与将军府对峙多少年,双方相持不下,将军府不弱,但那白观也不是好捏的软豆腐,于是踌躇道:“对方恐怕早有防备,少将军可能不会那么轻易得手……”   战老将军却是眉头一竖斥道:“身流贪狼之血,就要以战为骨,战家之下无弱子,自身修为战则进,不战则退,都像你如此瞻前顾后,贪生怕死,岂能是我战天宇的孙子?”   老管家受了一通呵斥,也不恼,只笑着说:“将军说的是,那老奴这就去通知少将军。”   战无野知晓后,竟是习已为常的神色,二话不说,后背一震,披风便成了碎片,换上影卫的黑甲,缠好腕带向黑影道:“爆体丸。”   黑影一顿,不忍的劝说:“少爷,你上次被天雷劫击中腹部,伤势还未全好,爆体丸的药性又太刚猛,实在是不宜用……”   “废话!拿来……”   黑影无奈,只好取出一玉瓶,倒出一朱色血丸。   战无野接过毫不迟疑的捏碎,扔于口中,片刻,刚猛的精气便充斥全身,发出一阵骨头密集的撑裂声,黑影看着忍不住打了个颤,爆体丸是一种能短时间让灵气布满全身,实力增强两到三倍的灵丹,不过,实力增强前,要抗得住那非一般的裂骨撕肉之痛,药效过后,还要忍受灵气反噬之苦。   普通人若吃了,瞬间便会爆体而亡,连块肉渣都不剩,连老爷子和尤爷都不敢轻易尝试,也只有战无野的强悍体质才能受得了,否则早死几百次了。      第三十章驯养      徐长清陪云姨说了会话,又看着那些喜婆带着些人闹了洞房,见尤回对云姨很是维护,看向云姨的眼神都带着暖意,徐长清在门边瞧着,不由心中大定,这才安心的悄悄离开。   返回自己的院落时,微微停了停,才走到那张用梅花玉精雕制成的石桌边稍坐了一会,今天是云姨大喜之日,是吉日,果然是个好日子,夜间天朗星空,月色爬上树梢看着极美,若是此时能弄上一壶酒,坐在这海棠树下,惬意的品上一品。不知是什么好滋味儿。   徐长清想着便觉得心痒难耐,虽说他重活过一回,但那时凄苦,即使看着相同的月亮,也不会觉得这月色有半分美意。   随即起身,决定先沐浴,然后再来这梅花桌前赏月,顺便跟紫紫要上一小壶蔷薇果酒尝尝,他记得带进小山的那几株野葡萄,也抽了芽爬满了架子,也不知此时结果了没,若得了果子,到时再酿些葡萄果酒,就更美意了。   那厨娘就住在院子一侧的偏屋里,此时也没睡,正在厨房收拾着明天早上需要做的材料,徐长清喜欢清淡一些的饭菜,其它倒也没什么要求,那厨娘便挑着拿手的给做。   见徐长清要沐浴,便将锅里已热好的水舀入粗竹筒中,徐长清这才发现这里与之前的那个宅子竟有些异曲同工之处,只是这里的洗浴的地方更加的保暖,墙壁都是用着厚厚的暖玉镶嵌,地面也是,厨房烧火的时候,这玉墙便直接受热,暖玉的保暖性非常好,受热后,热度会久久不散,加上往池中灌入的的热水使得里面的温度更是高出很多,一进去便温暖如春,毫无冷意。   徐长清心情大好,立即关好门,脱了衣衫,先试了试水温,冷水兑上热水已调得适宜,然后塞好竹筒,倾身入池。   池子里的镶的是一种淡蓝色美玉,映得身体更是肤白如雪,徐长清习惯性的用着棉布巾包好一把粉色花苞扔入池水中。   不一会儿,那淡雅的香气便充斥鼻间,徐长清此时坐在水中,闭目从空间取出银瓶,将一滴绿液仰头饮下,随即将银瓶用手指弹回小山,然后盘坐在浴池内练起了养灵术。   在练养灵术时,徐长清全身血脉流通之处无一不盈满了精气,过程中他的感官对精气越发的敏锐,甚至已能分辨出灵气的颜色。   屋内水池的玉壁表面散发的是一种浅蓝色的雾状灵气,而水面因为蔷薇花的浸泡,弥漫着淡粉色的灵气,这两种颜色的灵气因为徐长清的养灵术的关系,纷纷的向他靠拢,经由耳,鼻,皮肤慢慢渗了进去,与体内的流动的淡绿色精气混在一起。   等徐长清将养灵术运行完一周天后,这才起身出了浴池,水温刚好冷了下来,用软布吸去了身上的水珠后,去隔间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头发有些微湿,徐长清随手在头顶扯了个发髻,用一根碧绿细竹枝暂时固定。   出了门口,虽然有些凉,却也全身舒爽,手里拿着一小壶刚才死乞白赖从紫紫手里讨要来的蔷薇酒,和厨娘留的一盘小点心,懒洋洋的向树下的石桌走去。   这将军府内玉制品却是不少,上到大块假山奇石,下到些膳品用的玉筷碗碟,其中不乏有些上品好玉,所以徐长清也就没多做掩饰,随手将装着酒的百鹤玉酒壶一起拿了出来。   果绿色的百鹤玉质地细腻,在月光下显得极为柔和,反射出一层淡淡的荧光,虽不如翡翠那般俏丽讨喜,却也是光华内敛,艳丽大方。   用百鹤玉盛酒,味道更为香醇,他现在做玉器的手艺已经很不错了,以前只能用意念在空间里切个大概模样,做得坛子不圆不说,有时底座也切不平,还要紫紫掂上东西才不至于歪倒。   但做得多了,手艺自然就精湛不少,意念强了以后,用手也可以做,只要将灵气布满双手,免得割伤,然后把意念灌输到手中的工具里,就可以做些小件精致的东西,玉不琢不成器,看着坑坑巴巴的一块丑石,但敲掉外皮挖出里面的美玉,再做成精致的玉件,便精美无比,让人爱不释手。   眼前这百鹤玉的酒壶就是他得意之作,几乎没有瑕疵,外形精美,如果再打磨的好一些,放在玉器铺,那就是一件镇铺之宝,平日闲时给紫紫做得一些小玩意,玉锁珠链什么的,紫紫都极为喜欢,放在玉盒里收着,时常拿出来戴着玩,徐长清想到此不无得意。   于是随手拿出一只百鹤玉做的酒杯,倒上半杯,闻着酒中微甜的浓郁灵气,徐长清轻轻抿了一口。   微微一品,滋味出奇的合胃口,果然是极品果酒,也难怪,酿造果酒的所用之物皆是世间罕有,若是不极品,那才奇怪了。   这酒比那花茶要更让他倾心些,喝着既能让人心情放松,又能时刻补充体内精气,几乎立即便成了徐长清的最爱。   喝了三怀后,两颊便有些晕红,眼睛发亮,他放下酒杯,身上泛热,起身慢悠悠的走向门口想吹吹风。   今日是云姨大喜的日子,他应该是高兴的,替云姨高兴,女人有个好归宿才是最幸福的。   可是,谁又知道在他表面故作镇定之下,心里那种极为伤感的心情。   此时的秋风吹在脸上有些冰冷,徐长清面色清冷的倚在门边望着月色,不由的想,以后恐怕又是狐独一人……   不知这样痴痴的呆了多久,才被一股血腥味给熏得清醒过来。   他有些疑惑,抬目看了眼四周良久,才看到门外不远处,地上似乎趴着什么东西,徐长清迟疑了下,借着酒劲走了过去。   看清后,不禁有些愕然,竟是一条半人多长的罕见的银色犬,身上有着多处被撕裂的伤口,之前的血腥味就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徐长清忍不住蹲下查看着,越看越觉得这犬极为眼熟,似乎以前看到过类似的,印象中好像也是一身罕有的银色皮毛,难道会是同一只吗?   他不由的笑了笑,若真是同一只,倒是有些缘分,不过狼一般是不会来到人的居所,而且,他记得当时那只狼腹中有个拳头大的血洞,就算给了些绿液,恐怕也只是延长些时间罢了,这个时候,说不定早已经死了。   这里若是躺了个人,徐长清或许只会旁观,不会贸然上前查看,但是犬的话,他却是不怕的,以前晚上在破庙与那流浪狗同吃同睡,早把它们当成伙伴一样。   它们虽然是野物,但有时却比人要重情的多。   它伤得太重,徐长清没有立即翻动它的身体,也不知道这只犬是否还活着。   只是低下头,先轻轻的用手抚了抚它的头,掌心带了少许的灵气,只一会儿,那犬便动了动耳朵,睁开眼看了徐长清一眼,也不知是无力反抗,还是压根就不想反抗,只是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任徐长清用灵力轻抚着,眼睛也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徐长清越看它越觉得熟悉,终敌不过心中疑惑,忍不住往它身上查看,最后停手,微微试探着掀开它的前爪,见它毫无抵抗,不由心怜起来,这狼伤得太重,否则岂能容人这般窥探,随即手在腹部微微的按压摸索着,直到按在下腹部时,才终于摸到一块拳头大的硬硬的伤疤。   徐长清不由的看了眼狼犬,心里有丝惊讶,原来还真得是同一只。   怔了一下,便笑了,揉了揉他的头轻道:“咱们还真是有缘份。”两次见着,它都是身带重伤,怜惜的摸了摸它那尚算完好的爪子后,轻轻放到地上。   他记得这只狼犬第一次见着时,伤得很重,被人一路拖着走,血流得太多了,居然能保住性命,实在是不容易,这得有多顽强的生命力啊。   一般来说,逃跑以后的狼再被人抓住的可能性极低,它之所以再次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是被人驯养了。   也许有人见它品种罕见,所以想将它驯养成狗带出去炫耀也并不稀奇,只是把它打成这样,就实在是过份了些,不过,狼是最为宁死不屈的动物,要驯服它也确实不容易。   徐长清脑中不断的猜想着,期间,已经运转起身上的养灵术,用着带着灵气的手,慢慢从它的头延着脊椎一直抚到了它的尾巴,手抚到尾巴时一开始有些僵硬,后来竟柔软起来,徐长清不仅有些疑惑。   狼得尾巴永远是僵直着,绝不会像狗一样向人摇尾,难道这狼已经被驯服了?   眼前这头银狼身量非寻常狼可比拟,身上的毛发银白滑亮,徐长清不住的思量着,要是真能被驯成狗的话,倒是可以养在身边,而且这身皮毛的手感,确实是极好的,不是寻常野狗可以相比。   于是,手忍不住的在它身上抚来抚去,过足手瘾,也借用手掌之中的灵气慢慢滋养着它身上的伤口。   那银狼眼睛一直似睁未睁的半阖着盯着他,看到他的手移到它尾巴上时先是身体一僵,后见他只是轻轻摇动了几下,便又放松了下来。   徐长清时不时的抚几下他的头,以表达一下他的友善,然后手掌再慢慢的抚摸着它的身体,查看着伤势。   那银狼一时看不着他,竟是微微动了动脖子侧过头目光追着他。   也许是徐长清见这只狼混得着实太惨了些,也许是有些缘份在其中,也许是云姨大婚让他心情低落,总之此时,他确实是对这狼犬动了点恻隐之心。   只是,他不知道这只狼被谁所驯养,若能真得驯成狗,不知是否能够用钱买下来。      第三十一章 亲近      银狼在徐长清第一次见到时,便觉得很不一般,这次感觉依然如此,他将灵气缓缓注入到双手,覆在银狼的伤口上方,几乎不用徐长清多费力,狼身自然而然的开始吸收他掌中的灵气,开始倒也不明显,不知不觉间,灵气就被吸去大半,待把几处重伤的地方治愈好,徐长清丹田里前些日子好不容易积攒下的灵气便全部掏空了。   徐长清没觉得不舍得,既然一开始有心要救,他不会那么吝啬,深秋入夜是极凉的,他知道像狼这种野物最是耐寒,不过身上有伤的话,还是不要冻的好,起身便去屋里取出他用的毛毯,刚才离开时,见那银狼还趴在地上漆漆的看着他,等他出来时却已不见踪影。   徐长清不由的有些失望,他本以为那银狼应该已被驯服,但看来还是带有本性,不肯与人亲近,狼和狗不同,狼是最难驯化的动物,因为它的警觉心高,想要得到它的认可非常困难,越大越困难,即使不容易的让它认可你了,若是你束缚了它的自由,它也会一走了之,就像现在这样。   徐长清稍站了一会,便带着毛毯返回屋内,心里却也没有沮丧,相反的,情绪却是好了很多,见着一只离了狼群的狼,受了伤却仍然顽强的面对死亡,不曾畏惧,让他心里生了钦佩,那种孤独感,与前世的自己有些同病相怜。   也正是因为这只银狼,他知道自己这一世的幸运,所以之前那些莫名的悲伤悯秋也就抛之脑后了。   盘腿坐于床上,他最先做的是查看丹田里的灵气状况,空空荡荡让他很不得劲,自从练了养灵术后,他已经习惯体内时刻充盈着灵气,于是立即从小山里拿到绿液倒了一滴在口中,绿液无疑是他现在所拥有的最有灵气之物,只是一天两滴实在太少,而其它的带灵气之物除了小山上的玉石,便是用石乳洞内储藏的水酿的灵酒,然后是紫蔷薇花茶,花茶倒是每日都喝,但那灵酒却也极好,以后恐怕要多酿一些,以避免绿液不够时,可以用它暂时代替,稍后便闭目开始练起养灵术。   一夜寂静,待第二日早上睁开眼,徐长清不由的舒了口气,脸色露出些惊喜来,立即查看起丹田内的灵气,他发现这次练养灵术极为快速,不仅灵气凝聚的快,连丹田处的雾状灵气也凝实了很多,若说以前只是水气,那现在竟似要凝结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滴状,徐长清不住的看来看去,心里是极为欣喜的,也不由暗忖,难道每次都要将所有灵气耗光,丹田那灵气才能继续凝结吗?   清晨,厨娘早早起来准备了些米粥小菜,吃着即清淡又爽口,滋味不错,徐长清喝完一碗粥后便搁了筷,吃了块饭后点心,就着花茶顺便漱了下口,他知道今天新嫁妇是要给公公敬茶的,只是不知自己是不是也要随行。   正想着,云姨与尤回便过来了,徐长清见到不由的眼前一亮,云姨面白肤细,一身绣着大朵花色花蕾的浅粉色锦衫,用粉带在腰间微系,衬得身材纤纤作细,容貌秀丽无比,而尤回也是一身深蓝衣衫,长相端正,可谓是郎才女貌极为般配。   徐长清看得有些呆,忙上前叫了一声姨娘,姨夫,云姨却是拉着徐长清好生看了看,见他神采熠熠不似睡不好的样子,才放了心,又问了早上的吃食,听罢才仔细理了理他头顶的发髻,柔声道:“一会儿要去给老太爷请安,清儿随姨娘一起去吧……”   礼数本应如此,徐长清也没什么异议,一路上边走边打量新婚的两人神情,云姨自是得体大方,但毕竟是新婚,眼角难免微微的有些羞涩,面若桃李,而尤回却是一直护在妻子身边,目光时不时的落在云姨身上,嘴边含笑,显然对云姨是极为满意的。   徐长清见状收回了目光,颇为安心,那尤参军难得对云姨有这么一番情意。   见到老太爷时,徐长清显然看出他有些不妥,神采明显不若提亲那次,但也算是笑意朗朗,极为和颜润色。   徐长清对他稍有几分好感,大概是他身上的那股清凉之气吧,再加上此时他身边也没那个战无野,心情就更放松了。   而战老将军昨天虽然遭了暗算,但孙子带回那十六颗人头,让他极为满意,心情也大悦,一想到那老秃驴此时正气得跳脚,元气也足了大半,早上又见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妇恩恩爱爱,自然满意的不得了,所以昨天那点气愤也就一扫而空了。   喝完云姨敬得茶,又笑呵呵的说了几句话,让人送了云姨几件战家珍藏的玉品,徐长清能清楚的感觉出那玉质灵气的浓郁,若长期放在卧房滋养着,对人的身体是极有好处的,时时可以除疲解乏,净化浊气。   送完了东西,战老将军接着便招呼一边的徐长清过去,云姨见着有些紧张,尤回则轻拍她肩膀安慰道:“看爹的样子应该很喜欢清儿……”   战老将军翘着胡子笑眯眯的上下看着,直看得徐长清着点恼羞成怒,才开口道:“你这小娃子果然不错……”   云姨听完不由的露出些喜色,清儿模样生得俊俏,性子又和善,怎么能不讨人喜欢呢。   徐长清却是想到老头子那一身清凉之气,不由的怀疑他是否与自己一样也修练了同样的法术。   战老将军越看越满意,直笑得眉开眼笑,一招手就让人拿来好些东西,竟全是些玉制的笔砚,笔筒和昂贵的香墨,虽不识货,但看着便知是价值不菲。   “可识字吗?”   “略识一些。”   “这个年纪应该入书塾了,嗯,就到青松书院吧,那里的老夫子和我有些交清,自会照顾一二。”   云姨一听大喜,她来京城时已经打听过,也知道青松书院的名头,京城里这种书塾能进得都是些贵族子弟,普通人家的孩子有钱也进不去,忍不住感激的谢过战老将军,毕竟清儿是外性,战家的人管是良善道义,不管也没什么过错。   战老爷子却是抚着胡子道,“无需如此多礼,一会让人通知下去,以后这小娃在府里的吃穿用度都与无野一样,不可少了半分。”   说完一顿,低头笑呵呵的问道:“小娃今年多大了?”   徐长清放低声音回:“过了年就正满十二岁。”   “嗯,这个子长得可不怎么高,我记得无野在你这么大时大概这么高。”说完用手一量,“比你高出一个多头……”   徐长清不由垂目,心下颇为不爽,身高不如人也不是他的错,而且干么要跟那个战无野比,让人无语。   “要想长高个,就要多吃肉,无野就是最爱肉食,每餐无肉不欢,所以长得就比别人高,比别人壮实……”战老爷子颇为自豪的说。   听到无肉不欢,徐长清不由的将嘴一歪,切,未开化的野蛮人!   战老将军也没注意徐长清心不在焉的表情,只是热切的招来管家道:“记着,以后多往小娃院子里分些宰杀的新鲜肉,那些猪啊羊啊,鸡鸭鱼什么,都搭配好了让厨娘一日三餐多做些……”   管家忙在一边道:“是是……”显然老爷这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但既然吩咐下来便照做就是了,不过还是格外注意了下新夫人带来的这个外姓孩子,小模长得确实俊秀,明眸大眼清澈如水,肤色晶莹小嘴嫣红,光看着就觉得讨人喜欢,这会虽低眉顺目的站在那儿,但眼睛灵气十足,边听着老爷子的话,边还滴溜溜的转了两圈,显然心里在腹绯些什么,别说是老爷,就是他看着都忍不住喜欢,再微微一想,也就知道了老爷的打算,自然不敢怠慢。   中午回去后,云姨亲自到徐长清的小院里看了下,确实是什么都不缺,然后把战老将军赏的几件文房四宝往书房的桌上一摆,不能说蓬荜生辉,却也极有书香门弟的样子。   也不知为什么,将军府里下人颇少,能单独分给徐长清分一个厨娘,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幸好下人做活都很利索,徐长清大小的衣物有专门的人给做好,脏衣有人收走,洗好后有专人送来,房间经常会来人整理,在这里住着,确实不会受什么委屈,云姨这才安心了,嘱咐了徐长清几句才离开。   徐长清接下来几日,每日练练字,修练下养灵术,在小山里摆弄些花草,为了多酿一些果酒,在空地上又种了很多野葡萄,这些才种下的过几日结了果就能酿出十多坛的灵酒。   花源多了,蜜蜂酿的蜜也跟着多了起来,紫紫都用小坛子装着,留着以后做花瓣酱吃,而那玉蚕已经孵化了,一共五只,青色的,很小很小的一只,徐长清特意挑了块灵气浓郁的美玉,切成几块放到那玉台子上,很快,五只小小的青虫便趴到那零散的玉石上不动了,显然是在吸收玉石的养份,这玉蚕别人养起来很难,因为没有足够的灵气供应,但在这小山里养着却是如鱼得水,几乎不用专门照看,多给些灵气足的玉石就可以了。   而让徐长清最为高兴的是,那只银狼隔不久后又出现了,他之前曾打听过将军府的仆人,府里并没有驯养任何狼或者狗,也没有任何宠物。   他不知道银狼是怎么进的将军府,但显然没有让府里任何人知道,而那驯养的人恐怕也进不了这府内,倒让徐长清安心了许多。   银狼第二次来,仍然是一身伤,但比上两次要好上少许,只是趴在院门外看着他,不肯踏入院里一步,徐长清早早将那厨娘安排在院后面的闲屋里,就是怕她惊着这头银狼。   此时的徐长清对它最为有兴趣,也渐渐对它起了亲近之心,他知道狼是最不好亲近的,它比狗聪明,也比狗多疑,要想得到它的信任其实很不容易,不仅要一直对它好,还要让它知道你对它没有任何恶意。   而且在接近的过程中,你不能限制它的自由,更加不能打它,就连动一下手都不行,因为狼是很记仇的,如果你打了它一次,哪怕以前你们感情再好,在你打它以后它便视你为敌人,并且再也不会信任你。   徐长清越想越精神振奋,以前他恐怕会觉得驯养太麻烦又危险,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却认为这件事极有挑战性,试想一下,若能让一只狼对你完全的信任,那将会有多大的成就感,而且还是这么一只罕见的纯色银狼,那身皮毛之前摸起来的手感,让他时不时想起来就爱不释手。   但凡是爱惜犬类的人见到它肯定都会受它的吸引,徐长清也不例外。      第三十二章 下厨      大概是因为徐长清救过它两次,也可能是徐长清掌心的灵气让它的伤口很舒服,所以银狼对于徐长清的碰触并没什么抵触,就算是他几次偷摸那条手感特别好的蓬松大尾,它也只是微微的侧头看他一眼,并不做何表示。   徐长清无疑欣喜,这可是一个大进步,虽然这银狼还没有完全信任他,但与他也没有什么敌意,对他的抚摸也似乎越来越享受一般,当然,这也是徐长清的小策略,无论它有伤没伤,都会在手心蓄满灵气,抚摸的时候,灵气就会布满他抚摸过的每一处地方,虽然他不知道这有多舒服,但只看银狼将头平趴在爪上,半眯着眼享受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舒服的不得了。   也因此银狼来得时间也越频繁,几乎每晚夜幕降下,都会趴在院外的角落等徐长清,却不随意入院一步,徐长清认为这是个好现象,说明这银狼肯主动亲近他,且自律性极好,而且,它似乎极通人性,从不随意的发出声响,也不嚎叫,既使徐长清晚出来,也只是静静的趴在树下不起眼的阴影里,徐长清与它待得越久,对它便越加的喜欢。   想驯养它的念头也越来越浓厚,甚至冒出了将它买到手的想法,但一是恐怕手里的钱不够,二是银狼的速度非常快,它如果要走,转眼的工夫就已经不见了,根本无法跟在后面找到驯银的人。   徐长清也有些疑惑,既然它的速度如此快,为何不离开京城去山林寻找伙伴,却留在这里被人打得全身是伤。   想来想去,恐怕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它被人控制住了,用着十分暴劣残忍的手段。   可京城之内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敢驯养住这样凶猛的银狼。   徐长清若不是早先问了府里的人,知道将军府里从不养任何动物,甚至连家犬都没有,他都要怀疑驯这只银狼可能是战无野那个家伙养的。   从银狼几次受得伤来看,那个得到它的人根本就不是爱犬这人,也不懂得驯狼,不过是单纯的想征服野物,鞭打虐待而已。   这么一想,徐长清不由的更加怜惜起银狼来,不过心疼有余,还是有些提防,狼毕竟凶猛,虽然不能说喜怒无常,却也极难猜测,好在他有灵气傍身,且那银狼极喜欢他身上的灵气,每次抚摸它都会很温顺,从最近每天都会入夜过来这一点来看,应该对他是有了一点依赖,徐长清觉得短时间能有这样的成果已经是很不错了。   不过要想让它压住野性,还是需要慢慢的驯养,比如它的饮食习惯。   野狼与家狗最大的不同,就是野狼食得是生肉,家狗食得是熟食,要改变这一点,就必须得让狼慢慢习惯吃熟食。   好在最近厨房肉类多了起来,徐长清一向偏好素食,虽然也吃一些肉,但一般不是很喜欢,这可能跟上辈子吃多了老鼠肉,心里对肉产生了厌恶感有关。   但是肉若不吃完,就得坏掉,这实在太浪费,不过有了银狼就不愁肉多了,这几日徐长清就从厨房里时不时的拿些新鲜的生肉出来,挑着上面还带着血丝的挟进盘子里,放到门外。   不过,那银狼似乎对那盘生肉毫不敢兴趣,每次晚上过来都绕着走,离得远远的,看也不看一眼。   徐长清寻思,难道它不喜欢猪肉?没关系那换生羊肉好了,待第二次换了一块羊腿肉,那银狼仍旧不理不踩走过,看向生肉的目光也有些鄙夷和不屑,徐长清擦着眼睛都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狼也会露出不屑的神情吗?   第三次换了鹿肉,战家老爷子对徐长清确实没当外人,府里有什么新鲜的食材都毫不吝啬的让管家安排着往他这里送,今天送得正好是老爷子出去打猎射回的一只雄鹿,把其中一条鹿腿派人送了来,还有一碗鹿的精血,可徐长清对这类东西却实在不感冒,不过对狼来说可不一样,他早早割了些生鹿肉盛在盘子里,一入夜便放在门口,想了想又把那碗生鹿血放在旁边。   银狼过来时,看到鹿肉倒是顿了下,然后便盯着那碗鹿血,看了半响,才试探着舔了一口,鹿血鲜美,内含雄鹿一身精气,眨眼便喝了个精光,但却不吃那鹿肉,只是看着,徐长清这才又琢磨起,难道这头银狼不吃生食?只喝生血?觉得又不太可能。   于是转身回厨房拿了碗炖好的熟鹿肉,银狼却是稍稍闻了闻,然后便没了兴趣的转过头,尾巴颇为不满的在地上拍来拍去。   看得徐长清无奈的发笑,这家伙是不是跟自己混熟了,以前尾巴老是僵直着,即使自己偶而摇一摇,也是用眼睛防备着盯着他看,他一摇完便把尾巴摆在另一边,不肯再让他动,如今却是已经会用尾巴来表达他的情绪了吗?   徐长清不由摸着下巴细想着,不吃生肉,不食熟肉,只喝了一碗精血,并且喜欢他手心的带的灵气,嗯……徐长清想着想着好像挼到了什么,不由的眼前一亮,再次端量起银狼来。   可能是最近被自己手掌的灵气抚摸久了,月光下,那身长长的毛发竟是银光闪闪,显得甚是润滑亮泽,此时有几根搭在他脚边,忍不住让人想扯一扯摸上一摸。   而四只爪子即使这样趴在地上,也仍然强壮有力的贴抓地面,这是一种虚趴,如果周围有丝毫动静,不用怀疑它会立即会如离弦的箭一般抓地窜起,而后面一只银色的长尾则是不断的拍打着地面,此时,在没有任何伤势和狼狈之下看着,竟觉得它神态孤傲,气势有如尊贵的王者,虽然是伏在脚边,却一点不比站着的徐长清弱势,反而用它那双在月色下微微眨蓝的眼睛,颇有些不满的盯着他。   徐长清不由的抚额,就说吧,这狼绝对不简单,以前接触过的野狗,哪一只会用眼神和尾巴表达不满来着?这么通人性的,好像真没有……   不过,这样一来,就显得它更加珍贵了,徐长清蹲下身极是喜欢的摸摸银狼的头,银狼似乎知道他要抚摸自己一样,立即半眯着眼让他摸着,徐长清见状好笑的拍拍它道:“老实在这等着,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他既然知道了这头狼并不是不吃肉,而是要吃带精气的肉质,那就简单多了,徐长清撸了把袖子走进厨房,里面已经被厨娘收拾的干干净净,还有专门炖肉的小社,旁边整齐的摆放着劈好的木材,徐长清拿起木材看了眼,将军府还真是人才辈出,连劈木头的都是高手,根根长短相同粗细相匀,这样的木材烧起饭来能将米饭里的香味充分发挥出来,吃着会格外的香甜。   徐长清先利落的将一些洗好的零散鹿肉切成小块,用开水烫一下,去去腥臊,随即从小山里取出一杯果酒撒在肉上用筷子均匀的拌了拌,接着便下锅放油倒入肉块和各种调料翻炒,待炒翻炒得差不多就可以加水了,这水很重要,徐长清没有用厨房的水,而是从空间的石洞里取了些石坑中的水倒入锅中,那水和玉石一起放得久了,水里自然也带着灵气,无论是用来酿酒还是熬汤都是极为美味,接着盖上锅盖慢慢炖着,等灵气全部浸透到肉质中就可以吃了。   看到旁边还剩了几块干净的肉,便随手用小山里的水泡一泡,使刀切成大块用铁钩一穿,抹上点调料放在灶火中烤着,这方法还是老乞丐告诉他的,只要掌握好火候烤好了吃着是很香的,边烤徐长清边往肉上刷着一层层的蜂蜜,蜂蜜是紫紫收集的,装满了三小坛在山洞里存着,用得时候只要取一点就可以了。   蜜中也是含有不少的精气,再加上鹿肉的肉质鲜嫩,火候掌握得好,烤出来的味道格外诱人,肉的外皮烤得黄澄澄的,上面亮滋滋的不知是蜜还是油,闻着香极了。   香味把后院的厨娘给惊动了出来,刚进厨房,徐长清便摆手让她回去休息,并跟她说以后想借用这小厨房偶而做点宵夜吃什么的,希望她别介意,其实这些完全可以让厨娘来做,不过徐长清不太习惯吩咐别人做这做那,而且也不想让人知道银狼的存在。   那厨娘闻着香味时就一脸的惊讶,因为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种香味的烤肉来,见徐长清摆手,便以为是嫌弃她的手艺,只好默默的回屋了,自此以后都很少再做肉食,只做些徐长清喜欢的素淡食物,徐长清倒也乐得清淡。   将炖肉和烤肉分别用东西盛好,拿到院子里,银狼正隔着老远盯着他手里的食物看,徐长清不禁乐了,动物不能像人一样把食物做熟了吃,所以只能食生肉果腹,岂不知这熟食若做好了,不知比那生肉好吃多少倍。   徐长清顺便拉个小凳挨着银狼坐在院口,然后故意拿起盘中一块烤肉,撕下一丁点放入嘴中,不得不说,这涂了灵蜜的肉还真是香甜可口。   本来趴着的银狼,突然直起上身,然后两只前爪一下子搭上了徐长清的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的肉。   徐长清吓了一跳,只觉得搭在腿上的两只爪子力量颇大,使得他腿上的肌肉都颤抖起来,让人毫不怀疑它有瞬间撕裂野兽的能力,就在他捏着手里那块肉不知要做何反应时,银狼却是将嘴凑到他手边,盯着那肉,歪着头左右试探两下找着方向,然后确认了最合适的地方,下口了。      第三十三章 书塾      肉眨眼之下就被银狼舔舐干净了,末了还将徐长清拿肉的手指也来回舔了几下,徐长清只觉得它的舌头接触到皮肤时,有一些粗粗的砂砾感,磨得手指又痛又痒。   徐长清有一瞬间是窒息的,因为他不确定这银狼会不会一口将他的手全部吃下去,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后背不由的惊出一身冷汗,但看到它没有敌意的用舌头轻舔他的手指后,心随即又平稳起来。   这些日子,银狼还是第一次肯主动的与他接近,虽然也是因为烤肉的关系,但与以前相比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他断不能将它一把推开或者露出惊恐之态,如果他这么做了,也许以后这银狼就再也不会主动的过来亲近于他。   就在徐长清思索的空档,银狼已经开始不断的用尖牙磨他的手指,力道控制的极轻,然后目光在他和肉之间来回移动。   就算是轻那也是狼牙,咬起来也会疼的,徐长清抽着手指看看,皮肤已经有些红了,不过对它这种类似撒娇的举动,他心里是喜大于怨的,急忙又拿起一块烤肉来,银狼就半趴在他腿上享受着他的亲手喂服,不消片刻便把烤肉和炖肉吃得一干二净,显然还没吃够,用舌头舔完了盘底,又将徐长清喂肉的手用爪按着,来来回回舔了两遍才放开,见实在舔不出味道了,才往他身边一趴,将一直宝贝着的蓬松银色长尾往他手里一放,然后等着徐长清像往常一样抚摸伺候。   徐长清见状不由的哭笑不得,这银狼昨天还对自己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今天一顿肉喂下来竟然突然开始与他亲近起来,还主动把尾巴送到他手里来让他抚摸……   显然这顿吃食做得很成功,极合它胃口,于是,在它不耐的再三甩尾之下,徐长清才将灵气缓缓的输入到掌心,然后顺着它油亮的毛发轻轻抚摸着。   对于徐长清手上轻柔的动作和手心的灵气,银狼感觉十分舒服,连尾巴也不扫了,一动不动的趴在他脚边,懒懒的闭着眼睛假寐,这幅享受的样子,哪还有之前浑身是伤的狼狈。   待徐长清摸了一会后,它觉得差不多了,便睁开眼睛站了起来,然后利落的抖了抖身上的银色毛发,那毛发比一般狼要长,一抖之下在月光下荡出层层银色的光影,徐长清看着有些担心,皮毛好是好,不过太显眼的话被人抓住剥了皮可就不妙了,它走前回头看了眼徐长清,然后回头只见一道银光闪过,便原地不见了。   徐长清见状又安心下来,若有这种速度,倒也不怕人人都捉得住了,逃命也够了。   第二日,云姨高兴的过来说青松书院的夫子已经同意他入院学习了,徐长清听了也很高兴,这些日子老待在这将军府都快闷出鸟来了,能出去转转,还有书也可以读自然是好。   其实徐长清心中挺抵触那青松学院,听说里面没有平民,不过这是战老爷子亲口给挑的,他要说不去就是不知好歹,虽然说过会让人照顾着,在徐长清听来不过是一句客气的话而已,战家肯让自己进好书塾念书就已是不错,他又不是战家的孙子,自然不会太费心。   徐长清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就算是随了云姨进了将军府,毕竟只是个外姓,在别人眼里他不过是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鸡犬罢了,府里的仆人尊叫他一声少爷是看在他姨娘是府里的新夫人面子上,就更不用提外面的人怎么看了,所以,无论要做什么还是要低调些才是。   云姨前些日子闲时就给徐长清做了一套新衣,一双新鞋,用得料子是舒服的棉料,衣服裁剪上下了工夫,这个时候穿着很暖和,颜色也是徐长清喜欢的淡蓝,即不抢眼又很得体,还缝制了蓝色的装书布包,徐长清把这些东西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只要云姨缝的他怎么看都觉得顺眼,还有装笔墨的盒子,云姨也都准备好了。   徐长清收拾了下,第二天便穿上了新衣,早早的吃过早饭,一只手提着书袋准备去青松书院,本来去书院只要找个小伺带下路就可以了,谁知战老将军却是大手一挥,把战无野给叫了出来,让他送徐长清去书院。   徐长清不由得一汗,去书塾念书的兴奋感也去了大半,这些日子没见着战无野,差点都把他给忘了,原来一直在府里。   他不由的抬眼看了看前方站在门口穿得一身深色常衣的那个人,以前畏他,是因为云姨在将军府做工,但现在,不由的神色冷淡了些。   却未必了……   思罢便朝门口走去。      第三十四章 入学      徐长清大概能想象得到战无野此时的眼神,一定是不耐烦的。   很显然么,明明之前在他面前还是一个蝼蚁一般随意揉捏的平民,现在却是一步登天住进了将军府,如果按照正常的辈分,两人还得兄弟相称,连去个书塾也要他亲自护送,这对战无野来说,心里会何其的不爽,徐长清用脚趾都能想得到。   不过他也不怕那战无野拉脸,不爽又怎么样?是姨娘嫁到了将军府里,他才跟了来,又不是徐长清自己所愿,去书塾的命令也是老将军下的,与他半点关系也没有,如果他能选择的话,他绝对不用也不屑让他送行。   对于这点徐长清心里比他还不爽,自己的事不能自己做主,他又能找谁理论?   而且当初既然因为绿液的事与战无野撕破了脸,那继续伪装倒显得他是虚伪势利之徒,反正绿液徐长清是不打算给了,而且云姨现在已经嫁给了他叔父,成了将军府的人,想那战无野也不能对云姨怎样,所以左右也不必怕他,他若敢再威胁,大不了自己不住这将军府,离开京城。   尽管心中想着各种应对的方法,但是战无野此时的态度却与他想象的大有不同。   见到他时不仅没有露出不耐的神情,面色还微微带着些笑意,眼神半眯着打量他,把徐长清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与以前那恶劣的口气和态度却是不一样了。   战无野见徐长清外穿着剪裁得体的淡蓝色衣衫,平平整整,穿在身上毫无褶皱,内里衬着白色中衣,领口紧紧束起,显得整个人纤尘不染,干净利落,一头整齐结髻的黑发在阳光闪着亮亮的光泽,与凝白的皮肤相映,整个人站在那里如玉一样温润,光看着就不由的让人有一种想亲近的感觉。   战无野一直看着他从远处走过来,待他走得近了才开口冲身后的小厮道:“过去给少爷拿着书袋。”小厮闻言几乎是立即窜过去,快步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徐长清面前,很是恭敬的接过徐长清手里的书袋。   徐长清本是不想让人帮拿,这点东西也不沉,拿着累不死人,而且他也不是什么真的少爷,何必摆这种让人鄙夷的架子,不过也不想让小厮为难,略犹豫了下才将书袋递了过去。   战无野缓步走到他面前看了看,徐长清个头矮,此时才堪堪到他胸口,他低声问道:“早上可曾吃饭?”   既然战无野没有拿冷脸给他看,徐长清也不好在人前失了礼数,只好随口回道:“已经用过饭了。”   战无野见他神情疏远,半响,才点头道:“嗯,走吧。”   一路上两人虽是并排走,但中间却隔了一人的距离,看着比陌生人还冷淡,让后面跟着的小厮大气不敢喘一声,只觉得越靠近越冷,为免被冻死,索性就落在大后头,远远的跟着。   战无野走了一会儿,突然转头对徐长清说道:“你离我那么远,怕我?”   徐长清见小厮不在眼前,不由的抬头瞥他一眼反问:“你有何可怕?”话外意思是我姨娘已经嫁给了你叔父,你还能怎么样?   但显然战无野没有理会他话里的意思,而是一挑眉,抬手轻而易举的将他拉了过来,入手只觉得徐长清的身体轻的不像话,“不怕的话,那就离近一些。”徐长清被拽到他旁边后,脑子里立即冒出各种念头,最后都凝结成一句,他想干什么?   这时旁边的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待马车走远了,战无野才慢悠悠的说:“京城里车马多,走在路中间你不怕被马踩?”   徐长清此时正小心的将战无野刚才抓在衣服上面的痕迹抹平,以前他没有好衣服可穿,现在有了自然倍加珍惜,不舍得弄上一丝褶皱。   战无野见状眼神明显有些不满。   徐长清才不管他是何脸色,冷声道:“不敢再劳烦战将军费心相送,剩下的路让小厮带我去就可以了。”他话里的意思是不想与他多作纠缠,他可以爱去哪去哪了。   战无野却是看着他,抱着胸道:“可我就是要去送你。”   徐长清眉头不由的拧起,这人明摆着是要找岔吧?两人本来就相见两厌,还说非要送他,没有目地,谁信?一双眼睛不悦的盯着他,半响,脸上才勉强作个了然状道:“哦,那随便。”脚长在他身上,爱送不送,然后转头走开,青松书院的路该往哪走,他比那小厮都清楚,上辈子都知道了。   战无野脸色如常道:“你姨娘既然嫁给了我叔父,也就是我的婶娘,虽然你姓徐不姓战,但有了你姨娘的这层关系,让你叫我一声兄长不为过吧?”   徐长清立即扭头看他,除去一开始的着恼外,眼底有了丝惊讶,开始上下打量起他来。   以战无野的立场,他现在要做的应该是让自己认清楚身份,不要妄想高攀战家,顺带教训羞辱一下自己,让自己知道些好歹,而不是与他兄弟相称。   现在的情况实在与他想象的差太多了,刚才的那句话里看似挑衅,细细想来却是对他身份的肯定,与他做兄弟就是承认他也是战家的一员,这不由的让徐长清有些错愕,这战无野……没病吧?。   徐长清看来看去都看不透,明明以前总是拿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还用云姨做饵对他威逼利诱,可是现在却一脸正经的要与他称兄道弟……   难道就真得因为云姨嫁给了他叔父,所以就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吗?   这当然不可能,徐长清还没那么傻。   事有反常即为妖,徐长清见那个小厮还离得大老远,立即一脸谨慎的看着他,明明两人上回已经撕破脸了,何必现在拿出假惺惺的样子装哥俩好?想了想不客气的开口道:“战无野,你是想用兄长的架子让我交出石液吧?别妄想了,我不会把石液给你的,一滴都别想,更不会叫你兄长……”就趁现在跟他说个清楚,反正脸皮也撕开了,他不介意再撕大些,总比皮笑肉不笑时时刻刻提防着,心惊胆颤的好,说完立即后退几步防备的盯着他。   谁知战无野却是站在原地不断的盯着他看,半响才无谓道:“不过是几滴水罢了,只有你拿着当宝。”说完朝徐长清走过去,边走边似随口道:“即不愿叫兄长,叫名子也好,只是待会去了书院,可要记得对我亲热些,对你没有坏处……”说完也不管徐长清愿意不愿意,直接拉过他向青松书院走去。   青松书院占地不大,但却是环境雅致,院内楼阁假山别有一番风景,走廊传来一阵阵朗朗的读书声,听着不由的让人平心静气,心生向往。   战无野带着徐长清进去后,不少学生正纷纷的透过窗口往外看,夫子也迎了出来,徐长清来青松学院读书这件事战老将军一早就通知过了,本来夫子是以为对方可能是个托了老将军关系进来的孩子,也没当真往心里去,但今天见战少将军亲自将人给送来,知道战家人对这个孩子是极为重视的,不由也就关注起来。   战无野没有多与夫子客套,直接将人带了进去,走前扫了徐长清一眼,徐长清则是低头摸了摸被拽疼的手腕,然后沉默的取过小伺手里的书袋立在一边,眼睛往旁边一斜,看也不看他一眼。   待战无野走后,夫子咳了一声,看向徐长清,见这孩子五官出色,虽是默默站在一旁,身上却自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息,让人见了便觉得舒服喜欢。   夫子不由放轻声音问道:“今年多大了。”   徐长清答:“过了年便满十二岁了。”   夫子捏了捏胡须道:“叫什么名儿?可曾有读过书?读得什么书?”   徐长清停了下道:“学生叫徐长清,以前只读了半年书,习过三字经,千字文和百家姓……”   夫子闻言不由的看了他两眼道:“这些是基础。”随后道:“把千字文从头背一段来听一下。”   其实这些书徐长清本来就忘得差不多了,但是云姨有从头教过他,加上他闲来无事也经常练字,写得久了也就倒背如流,听罢吸了口气,便立即开口清脆的从头背起:“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边背夫子边在座位上满意的直点头,不错,背得一字不差,非常流畅,看来书是已经熟读过了,接着又问了些三字经和百家姓里的问题,徐长清都一一答出。   除了某些单个词的解释有些含糊之外,其它的倒也是扎实,夫子了解了他的学习进程后,便直接让带着他进了学堂。      第三十五章 认可      徐长清随夫子进入书堂,微微用目光扫了一眼,学堂里大概坐着有三十多个学生,年纪有些参差不齐,似乎八岁到十二三岁的都有。   每两个人用一张桌子,坐一条长条形的长凳,桌凳看着便知是专门找人用上好材木订制,做工极好,边角有镂空,不似乡下用旧木拼的那般粗糙,此时不少学生屁股下掂着做工精细的厚棉垫,也难怪,这些来青松书院念书的家里最差的也是从六品官员,哪个不是娇生惯养,木凳硬绑绑的,都生怕孩子坐久了咯着屁股。   夫子将徐长清领到一个空置的座位让他坐下,徐长清走了一路,学堂里的几十双眼睛就跟了一路,都好奇的盯着徐长清看,颇让他有些吃不消,低着头双手接过夫子给的书,轻声道了句:“谢谢夫子。”便默默坐到了位置上。   夫子简单介绍了下徐长清,便开始授课,先是让他们拿出昨天的习的字贴,然后挨个查看,没检查到的,要继续背诵文章,一会儿要提问。   夫子拿着戒尺边走边看,若是见到写的马虎不好的也丝毫不留情面,直接用戒尺打手板,显然夫子的授业比较严厉,不少学生都害怕他。   徐长清借着翻书的空隙,目光四下看了下,发现年纪八九岁的居多,十岁左右的也不少,自己应该是算里面比较大的。   他旁边坐着的是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学生,穿着一身紫色厚绸衣,料子看着极为华贵,模样也很俊朗,腰间持有玉佩,徐长清下意识的扫了一眼,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可见他的家境很好,说不定是一,二品官员家的公子,像一,二品大员一般会雇些私塾先生以便专门教导,到书塾里念书的倒也不多。   那孩子见徐长清看他,也将徐长清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见徐长清头上无丝毫点缀和玉簪,只是简单的一个髻,不由的一愣,不过却不显得有丝毫光秃感,倒有一种别样的素净,若要是随便插上一只玉簪,反倒是配不上那一头乌发。   一身浅蓝整洁的衣衫,虽然是棉质的,却是上等得好棉,颜色染的也刚刚好,不似那集市上卖的便宜货,做工也上乘,虽然是素色却也不觉得贫庸,最重要的是五官长得极为顺眼,皮肤玉白而透通,整个人都显得是精雕玉琢的,从衣着动作看便知是个爱干净的主儿,这么一个漂亮的人儿,实在是对他生不出半分反感来。   徐长清当然爱干净,即使做乞丐时也不例外,所以才一直不合群,显得格格不入。   那孩子转着头还在不停的打量着徐长清,夫子却突然从后面走到他的桌子旁,用戒尺敲了敲桌角,“江决,把昨日让你临摹得大字拿出来让为师看看。”   江决一见到夫子的脸,便立即缩了下脖子,起身老实的从桌上拿过一打纸,夫子看了他一眼接过,然后一张张检查起来,看完后把纸往桌上一放,问道:“这些可都是你一人临摹的?”   江决低着头,手心则在桌子底下直往衣服上擦着汗,“是,学生临摹的……”   “将左手伸出来。”   夫子态度严厉,江决不敢违坑,否则就是加倍惩罚,只好胆怯的伸出手,然后戒尺便在上面“啪啪啪”快速且不手软的连打了六下,听得徐长清都有些牙酸。   “其中有六张是别人代你临摹,为师可有说错?”   江决不敢缩手,疼的脸都抽抽了,带着哭腔道:“是,夫子,弟子知错了……”   夫子又训斥了他几句,这才悠悠转身去查看其它学生。   夫子一走,江决便立即冲夫子背影做鬼脸,正好被徐长清看到,不由的讪讪的收回舌头,随即坐下来,吹了吹手心,转头有些好奇的小声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子啊?”   徐长清顿了下,想到以后大家都是一起读书的伙伴,好好相处对学习也是极有必要的,于是便看了眼不远的夫子,见他注意力没放在这里,才轻回道:“我叫徐长清。”   江决听着他的声音,就像微风一样,特别的舒服,立即好感倍增,忙道:“我叫江决。”   徐长清点头道:“我知道。”刚才夫子已经叫过他的名字了。   “你姓徐,那送你过来的怎么是将军府的战无野?”   徐长清一听到他直呼战无野名讳,隐约察觉他的身份似乎不在战无野之下,否则岂敢这么当着人面直呼其名,不过想到早上他也这么叫过,汗了下,回到:“我是随姨娘一起到得战府。”   只这一句话就够了。   江决立即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个……哦……”他明白了,下句话也就没有说出来,随即目光来回看他:“他们都说你姨娘是乡下来的村姑,长得又老又丑,看来不见得嘛。”   徐长清回头看他。   江决道:“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姨娘怎么会丑,肯定是那群妒妇乱说的……”   徐长清虽然不太喜欢那些有钱家的子弟,不过这个江决倒是很会说话,他听着心里极为舒坦,语气也就不由的亲近了一些,几句话间就跟他混得熟了。   江决原来是当朝太尉家的三公子,难怪一身的贵气,正一品的官位极高了,不仅名声大,还有权,有钱……   这样人家的公子,徐长清以前连看都是看不到的,更别提在一张桌子上读书,若不是姨娘嫁入将军府……   说起来,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进了将军府才可以有的。   徐长清不由的握紧手里的书,总有一天,他会慢慢改变这些,不需要再靠将军府,不需要靠任何人,只靠他自己。   夫子的课一般都集中在上午,下午则由专门的先生教授各种礼仪,如着衣、叉手、作揖、行路、视听等等……   据江决说偶而还会有教授骑马射箭的先生来,不过不常有。   上完一堂课,中午有一段休息时间,书塾不管午饭,学生都要自备餐食,或是由家府的小厮送饭菜来,不可以在学堂里吃,要到专门吃饭的房间,吃完后也有专人收拾。   到了中午,院子里各府的小厮都已经提着食盒赶来,在外等候,待上完了课,夫子离开后,屋里子半大的小子便一窝蜂的冲了出去,虽然说都权贵家的子弟,但毕竟年纪尚小,大多还是小孩性情。   年纪稍大的十二三岁的会稍慢一些,但也都是抻直了脖子朝外面望,看自家的小厮来了没,没来的话出去只是徒惹人笑话,有失面子。   徐长清几乎是最后一个走出去的,他不确定会不会有人给自己送饭,毕竟这是第一天,而且想到早上战无野的神情,虽然不像在生气,但谁知道会不会给他秋后算帐,他早早做好了饿肚子的准备。   结果一出去却看到早上与战无野一起来的小厮正一脸焦急的在门外张望,见徐长清出来后,才放心的舒了口气,立即笑着上前道:“少爷,战将军让我给您送饭来了。”说完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   徐长清一听是战无野叫他来送的饭,不由的有些狐疑,但心里却是多少松了口气,没人来送饭饿一顿肚子倒也没关系,但无疑又要受人关注亦或是鄙夷,他只想在书塾好好读书,与人融洽与已融洽,不想惹生事端。   接过了食盒,小厮便与其它人一同等候在院外,吃完后,好进去拿空食盒带回府,徐长清见其它学生都走进旁边的一处食堂,他提着食盒也跟着走了进去。   里面摆了很多桌凳,看来是专门用来吃饭的地方,寻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走过去,刚坐定,那个江决便坐了过来。   “你家小厮带的食盒好大,里面装着什么好菜啊?”江决怂恿他让他快打开来看看。   徐长清实在没想到这个大尉家的三公子居然是这么一个自来熟且好奇心盛的人,颇有些无奈,只好依言打开餐盒,两人往里一看,顿时脸色各异。   那江决瞪大眼睛,声音颇大道:“霍,将军府的饭菜这么丰盛啊?”   “腌鸭,烤鱼,酱猪肝,还有米酒烧兔肉,这个是,清炖乳鸽汤……”边说边转头打量徐长清,“战府的人对你可真不错……”这可真算是大鱼大肉,富贵人家也不可能顿顿都吃的,何况只是个寻常午饭。   徐长清的神情却是有些无语,直皱眉,他一开始怀疑这餐盒是不是小厮拿错了,因为他想到战老将军上次说过战无野每餐必肉,无肉不欢,随即记起小厮刚说是战无野让他送来的,难道这餐食真是战无野派人做好送来的?   他怎么会那么好心?早上刚撕破了脸,就差没骂他了,居然中午还让人送饭来。   ……徐长清看着丰盛的菜色更加不敢吃了,就算菜里没毒,他吃在嘴里也会味同毒药。   江决看看自己的饭菜,然后又看看徐长清的,最后拿出一盘没动筷的海白虾端给徐长清道:“我拿这个换你半碗乳鸽汤怎么样?好久没喝这乳鸽汤了,实在是记挂的很,嘿,让我也尝尝鲜,你不会不舍得吧?”   徐长清听罢二话不说,立即将乳鸽汤拿了出来,端到他面前:“我不太喜欢这个汤,你帮我吃了吧。”   江决闻言立即眉开眼笑,“那怎么好意思,我用菜和你换。”说完把虾推给他:“这虾都给你了。”   谁知徐长清却是摇头推了回去,然后稍看了看他的食盒,用手指了指他食盒里的馒头道:“给我一个馒头就可以了,我最爱吃馒头。”   江决低头看了眼,没想到徐长清开口要这个,顿了下,便把两个馒头都端给他:“给你。”   徐长清接过后舒了口气,总算是不必挨饿了,干馒头不好啃,正好里屋有烧好的开水,于是他过去端了碗水来,瞅四周没人,便又从空间拿出一小玉瓶果酱,果酱是由蔷薇果和蜂蜜做的,入口香甜,抹在馒头上吃着滋味很不错。   回来时桌边竟已围坐了三四个人,江决正招呼着与他们交换菜吃,徐长清多少能看得出,这几个是与江决一伙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就有江湖,就算是小孩子也不例外,尤其还是官宦家的公子,父亲在朝里竖敌交友,对他们也极有影响,直接导致了他们的交友选择。   显然在徐长清还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已经被归拢到江决一伙了,只是若是这样的话,那个太尉与将军府就是友非敌,否则江决对自己也就不会这么热络了。   徐长清停了片刻后,便过去坐了下来,其它几个男孩边吃边都好奇的打量他,早上他们都看到战无野带他一起进的书塾,显然与战家关系不错,而且听说他姨娘在府里极为受宠,光看他中午的食餐就知道了,连他们从一品从二品大员家平时都没这么丰盛。   既然加入了江决一伙,徐长清便是即来之则安之,入乡随俗的将食盒里的菜同他们换着吃,在徐长清往馒头上抹果酱时,其它几个人看得眼睛都直了,闻着香味别提有多馋,纷纷问他这是什么。   徐长清随口应付道,这是姨娘给他做的果酱,云姨确实给他做了果酱,只不过不是他手里这瓶。   其它几个不疑有他,立即纷纷与徐长清讨要,徐长清自然为难说只有手里这一小瓶,但这也不过是做做样子,随即便一人分了一些抹在馒头片上递给他,结果个个舍了鱼肉,拿得馒头片,吃得津津有味,还直夸徐长清有个好姨娘,做得东西太好吃了。   于是,徐长清只用了几个菜,和半瓶果酱就成功的混入他们之中,得到了认可,与他们打成了一片。      第三十六章 凤翎      书塾下午的课比较少,所以早早的就散了学,徐长清收拾好东西出去时,院门口来了不少各府的家丁和小厮,甚至还专有用轿子来接送的,果然都是些达官显贵的子弟,连几步路都走不得。   徐长清不禁暗自腹绯,不过等他出了门后,发现将军府的小厮也是早早的过来了,徐长清这才愣了下,随即问道:“你中午没有回去吗?”   小厮回道:“少爷,小人中午回去了,方才刚刚过来接少爷散学。”   徐长清点点头道:“以后不必每日来送我,我已经认得路了。”   小厮却是小心冀冀道:“这是战将军的吩咐,让我每日护送少爷,不能有丝毫闪失……”   徐长清一听是战无野吩咐的,不由的想起中午的食盒,那些菜他虽是不喜,但好歹确实为他解了围,也就不好说什么了,递过书袋便默默的回府,反正小厮是将军府的小厮,只会听战无野的吩咐,他说的再多也没用,况且也没人会听。   将军府男子居多,战老将军和战无野平时极少露面,尤参军也整日忙着府里内外的大小事,剩下的便都是些下人,个个守礼不多言语,所以还是比较冷清的,徐长清进了府后便直奔自己的院子。   云姨却是早早在屋子里等他,将军府女人颇少,平日皇帝赏下来的精美布帛都堆积如山,自从她进了府后,那些布帛就都由她做主,云姨平时想来无事,出门的话又很麻烦,因为尤回早早便对她千叮万嘱,不可一人外出,一定要有他随行,或者至少要跟两个随从才可以。   而云姨在京城里也没什么朋友,所以也就不常出府,最近这天冷了,便一直在府里和几个老妇用布料和好棉裁制些新的冬衣备着,还有府里人用的被褥,毕竟在外面找人做不放心而且也不省钱,索性也就一起做了,再置换上新的窗帘幔帐,一时间倒显得肃严冷淡的将军府有了些温暖的人气。   正好今天将军手下的几个夫人登门拜访的,与云姨聊天时,聊到孩子念书塾用的东西,云姨这才想起没给徐长清做棉垫,当即用了块做枕套剩下的浅粉色的素锦给徐长清做了只坐垫,还在垫子一角绣了两朵蔷薇花以做记号,里面塞满了厚厚的棉,摸着即温暖又舒服。   徐长清坐了一天的硬板凳,确实有些屁股痛,见云姨给他做了垫子很是高兴,忙像小时候一样讨好说:“谢谢云姨。”然后急忙拿起来看。   垫子四周压了花边,做工极好,还缝了带子可以直接绑在凳子上,不用担心掉到地上弄脏,徐长清摸了摸,料子很软,棉也很厚实,哪里都满意,只是……颜色为什么是粉色?   徐长清瞄了瞄云姨,却也没直接说出来,这东西虽小,但做出来也不容易,就算颜色有点差强人意,也不能辜负了云姨的一片心意,依然欢欢喜喜的收下了。   云姨又询问了下夫子授课的情况后,才嘱咐了几句离开了,徐长清把垫子小心的摆在床边,然后起身便去了书房,从书袋里拿出笔墨,专心的做起夫子留下的课业。   直到晚饭时才足足写满了十张大字,拿起来吹干了墨迹,轻放到桌旁。   此时厨娘已做好了晚饭,一个豆腐丸子,一个素盐花生,还有一个酥鲫鱼,主食是新蒸的米饭和南瓜饼。   许是学习累了,徐长清胃口极好,吃了些豆腐丸子和花生及两块饼后,才停了筷,到院子里稍走了一会,边走并将刚才默写过的内容再默背一遍后,才回身去洗浴,洗浴用的水厨娘早已经放好了,他直接进去,关好了门后,除了衣衫,进入那玉池之中时,被热气一激,微有凉意的皮肤不由的温热起来,徐长清慢慢坐下,闭目进去空间,此时紫紫正在修炼,徐长清也没有打扰,而是去了山洞里,紫紫收集的东西都存放在山洞中,有两坛子蜂蜜,一些蔷薇花瓣,酿的几坛果子酒,还有蜂蜜花瓣酱,徐长清在其中找了找,最后打开了一个装干花苞的坛子。   里面装得是白色的干花苞,紫紫前两天跟他说过,那株粉蔷薇又变异了,开出了一些白色花瓣,比粉花瓣好,只是有点少,让他省着用。   徐长清挺喜欢这白花瓣的香味,所以泡澡时这几日都有用上,拿出来用棉布一包扔在池底,一会的工夫,花苞里的灵气和那淡雅的香气便溢了出来,这白花的香味比粉花还要更加的内敛,但是味道却极为好闻,少了一股蔷薇的浓郁,多了点清香,淡淡的,清而不腻,若是用手指捏了一下花瓣,汁沾在指间,那指间一天都会带着那股清香味。   徐长清闭上眼盘腿在水池里转了一圈小周天,直到水里的灵气差不多被他身体吸收尽了才起身,因为灵气在身体内外充分的洗涤,几乎不用搓洗身子就已是干干净净,走出水池顺手扯过软布擦干了身上的水珠,才去内室取出一套略为宽松的便服换上。   徐长清不习惯披散着头发,这会让他又记起自己上一世终日披发掩面的样子,所以即使是湿发也仍然梳顺挽成髻,用一枝不起眼的绿竹枝固定住。   这几日天气骤冷,夜晚的风隐隐刺骨,徐长清犹豫了下便回到了书房,坐在椅子上将夫子给的书一页一页专注的看着,即使看不懂,也想要尽量的背下来。   这时烛光微微一颤,徐长清似感觉到什么一样,突然抬头望向窗外,或许是养灵术练得有些时日,略有小成,也许是那银狼身上自有一股灵气所在,所以每次它来时,徐长清都会若有所觉。   于是放下手里的书,披了件云姨给做的棉质坎肩,便急忙起身向院子走去,这几日虽然有寒风,但月色依然明亮高远,映在地上如落了一层白霜。   徐长清转步来到大门处,果然看到银狼正四肢矫健的站在门口,身形极为强壮威武,一双淡蓝的眼睛盯着徐长清,不过嘴里似乎叼着什么。   徐长清走近了一看,不由汗了一下,它嘴里……似乎咬着一只鸡。   银狼见徐长清走过来,便把鸡扔在地上,可是徐长清却在原地打量着,它等得有些不耐,四脚开始在原地不满的踱着,最后索性低头用一只爪子把鸡直往徐长清方向拨动。   徐长清见他的动作,不由的失声笑了,他当然知道银狼的意思,无非是要他做给自己吃,否则又怎么会咬着不吃送到自己面前来,银狼用爪子拨了几下后就更加不耐烦起来,尾巴干跪卷着徐长清的小腿直往鸡这边带。   徐长清这才顺着它的劲走到跟前看了看,随即露出一脸的惊讶,认真的打量了起地上的鸡,显然不似普通人家的家养鸡种,虽然已经咽了气,但火红的花冠,和身上长长的五彩凤羽,在月光下极为耀眼,徐长清甚至能感觉出鸡尾的那几根五彩尾翎已经稍具灵气。   这明显是一只罕见的五彩凤鸡,不由的看了银狼两眼,不知他在这京城之内哪叼来的这等稀罕野禽,这是有银子也买不得到的珍品。   银狼见他在看,便趴在旁边半眯着眼,尾巴在徐长清腿边不轻不重的扫啊扫啊。   徐长清只好一只手拎起鸡,心下有些后悔的想,自己当初给他做熟食究竟是对还是错,不过,现在才想要后悔已经晚了。   只好拎着鸡认命的往厨房走,边走边琢磨,这银狼莫不是太聪明了?他不过只是给它做了一点熟肉吃,今天就懂得捕猎它喜欢的食物带过来让他弄……   就是人……也不过是如此吧?   其实徐长清对弄吃食并不反感,反而是很乐在其中的,以前若有食物可以让他烧煮,就说明至少两顿不用再挨饿了,所以这种愉快渐渐的就变成了习惯。   处理鸡的时候,拔下来的毛徐长清没舍得扔掉,而是洗干净了找来一个布袋装了起来,因为这五彩凤鸡的毛实在是太漂亮了,扔掉了可惜,挑了尾巴中三根灵气最足的尾翎拿进空间给紫紫把玩,玩腻了插在玉瓶里也可做装饰。   剩下的垫上皮钱,可以做成鸡毛毽子,软羽则做成垫子可以即保暖又不聚潮,边想边随手送入了空间里。   鸡毛内脏都处理完后,他将鸡头,鸡翅,鸡爪,鸡大腿各自剁好,如果整只鸡烤需要腌制,最少要二个时辰,所以只能局部分开烤节省时间,用水洗干净鸡血,再取些空间里的水微微的浇一下,并反复揉搓着鸡肉,待水里的灵气慢慢渗到鸡骨和鸡肉里,再拿出来淋干,里外反复涂抹几层蜜酱,调料和果酒,而剩下的鸡架和内脏也不能浪费,一起扔进水中浸泡着,鸡架泡好带灵气的水后,抹上果酱和调料烤着一样好吃,内脏则是切好串上铁钩放上调料略微一烤就可以吃了。   这样样件件的,等徐长清弄完已是戌时,银狼胃口大,一只鸡恐怕还不够,顺便他又把厨房里剩下的鲫鱼除刺剔肉,剁成鱼肉酱,和着面粉及山洞里的水加上调料捏了一碗鱼肉丸,味道极为鲜美,徐长清吃了几个,一点腥味都没有,口感好极了。   想着哪天做一点给云姨吃,她肯定会喜欢,但想到云姨若知道他学着下厨,恐怕又会说这是女人的活计,要他不要做,这样那样的多生事端,想想也就罢了。   洗干净了手和脸,徐长清将做好的东西端了出来,一眼便看到银狼正静静的趴在门口,朝着门内看,这顿鲜香烤鸡,徐长清做得时间不短,换成一般人在门外站着都恐怕等不及,何况是只动物。   但银狼无疑是让人另眼相看的,狼对于它觉得值得的东西,是最有耐性的,即使时间再长也会耐心的等下去。   徐长清一出来,香味就飘了过来,狼银闻到后立即抬起头,然后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银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徐长清手里的东西。   徐长清却是将盘子放到院里海棠树下的梅花玉桌上,腋下还挟了个小毛毯铺在石凳上。   银狼见徐长清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没有朝它这边走,不由愣了下,然后朝门里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徐长清一脸的笑意,弯腰向它招手:“你不进来的话,这烧鸡可就没有了啊。”说完拿起一只烤得香喷油亮的鸡腿故意朝他晃了晃。   银狼显然明白他的意思,眼睛盯着鸡腿不放,半响终于往院子里迈进了第一步,一开始是犹豫的,但随着进了院子后,步子便快了起来,到后来几乎一下子冲到徐长清面前,然后嗷呜一口……咬住了那根刚才一直在它面前“耀武扬威”的鸡腿。   徐长清虽然心中忐忑,但见它下口精准,没有咬到他手,才放心下来,将盘子放到地上,然后摸了摸银狼身上油亮的银色长皮,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之前烤鸡的幸苦,在看到它狼吞虎咽的吃相后,也就烟消云散了,反而有种满足感,似得到了回报一般。   银狼吃完了鸡腿,并不自己寻食,显然是要徐长清继续喂它,直用前爪勾着徐长清的裤角,趴到他的腿上。   但它实在是太沉了,身上看似毛发蓬松,实际上肌肉远比人要结实得多,块块如铁石一般,无奈之下,徐长清只好坐在地上,毯子铺到身下,这样一人一狼都舒服多了,靠在一起边喂着它,边抚摸着它身上的毛发。   虽然天寒,但银狼身上暖乎乎的,如一只火炉一般,倒也不觉得冷。   一只鸡很快就被它吃干净了,连骨头都不剩,连带那一碗鱼丸也进了肚子,一开始喂时徐长清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后来见它下口十分有分寸,从不咬他的手,也就放心下来。   银狼吃完了仍然意犹未尽,用两只前爪摁着他的手,然后反反复复的用舌头舔着他手指,让徐长清有些哭笑不得,他的手可不是鸡爪,不可以用牙细细的磨啊,磨也磨不出鸡爪的味道的。   最后在徐长清再三言语商量之下,才放开了爪子,只是改舔为嗅,慢慢的用鼻子拱着他温暖的手心,似在留恋着他手里鸡肉的味道,又似在向他玩耍撒娇。   徐长清目光顿时柔和起来,低头看着它,手并没有立即收回来,而是带着淡淡的笑容,轻轻的给它梳理起下颚的软毛。   银狼也极为享受的抬起头,半眯着眼允许他在自己嘴巴下“为所欲为”。   过了几日后,徐长清用那只五彩凤鸡的羽毛和着皮钱做了几只鸡毛毽子带到学堂,拿出来后立即让江决为首的那几个小子一抢而空,从而在书塾里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鸡毛毽赛事。   其它学生见那毽子上的鸡毛颜色艳丽夺目,踢得时候不断的在空中翻转极为耀眼,别提有多眼馋,个自回府后顿时一阵抓鸡拔毛,鸡飞狗跳,之后个个人手一只,只是都没有江决那几个人的毽子漂亮好看。   江决几个人自然是有股子优越感,也知道徐长清给他们的是用最好的鸡毛做的,心里都领他一份情,与他也更加亲近起来,开始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伙伴。      第三十七章 胭脂      徐长清自上了学堂后,每日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读书和礼仪上,日子过得极快,转眼间便入了冬,下过几场大雪后,寒冬腊月将至。   将军府里最近发生了两件事,一是战无野两年前与柳家订下的一门亲事,因女方身体一直有疾,前些日子又突染了风寒,病势一时凶猛不治亡故。   战家几代征战沙场,一向杀戮果决,尤其是战无野,八岁随军,十岁入战场,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如今无论是在大宛,还是敌国,都已是声名鹤立,气质沉稳再加上外表轩昂,本应该是京城各府名闺争抢的好夫婿。   却因有命师算其阳气过盛,命中带煞,于女人不利,让人不仅有些望而生畏。   大宛朝信奉道学,一切讲究个阴阳协调,这阳盛极则是阴衰,女子要想嫁入战府,若命里八字不硬便婚事难成,瞧那柳小姐就是个最好的例子,才芳龄十三,这还没过府就香消玉损了,所以,即使有人心中爱慕将军,也只能放在心里,绝不敢轻易言嫁,而更多的则是唯恐避之不及,个个见战无野就如见一个煞星一样,只差夺门而逃了。   这些事徐长清还是从江决等人嘴里听到的,一般平民是绝不能也不敢随便议论朝中一品官员,若被发现,乃是重罪,也间接让徐长清明白,为什么尤回放着貌美的京城小姐不娶,要娶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寡妇可不就是命硬吗?徐长清这么一想,心里略有些不舒服,但回过头想想,这京城里寡妇多了去了,尤参军没有轻易的随便娶一个,可见是宁缺毋滥,最后选了云姨,也能说明对云姨是有情意的。   所以,这第二件事,就让徐长清颇有些惊喜。   不仅是徐长清,战府里上至战老将军,下至小厮奴仆,都是同样的惊喜交加,云姨前些日子就觉得胃口不好,老是反酸恶心,说给尤回听,尤回立即找来了大夫给诊脉,谁知一看之下,大夫居然诊出了喜脉。   战老将军知道后不由的抚掌大笑,乐得胡子直打颤,这可真是战府十几年来最大的喜事了。   贪狼血脉受孕极难,夫妻二人几年床弟无所出都是很正常的,可想而知要一个孩子有多难,他也是六十多年才只得两个儿子,像回儿娶的这房这么快有喜的,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说明这房媳妇他给回儿娶得再正确不过了。   随即战老将军将自己刚采用来的各种大补珍品,全都像不花钱一样流水一般的送到了云姨的院子里。   徐长清这些日子也是日日去探望,能看出云姨的心底是极为喜悦的,以前一直没有孩子,现在有了对她来说就是莫大的希望和期昐,而尤回和战老将军对她又是极好,尤回怕她累伤了眼,连绣活都不让做了,除了每日在院子里走走,便是卧床养胎,顿顿补品也是按照大夫的嘱咐熬炖,喝前还有专门的妇人给试药。   见云姨被人照料的这么好,徐长清放心之余,不由的感慨,女人果然都是母凭子贵,上至皇嗣下至平民百姓,全都一样。   这几日他每次过去,都见云姨屋子里填得满满的,什么珍珠,黄金,玉石琳琅满目,各种安胎的药材和补品也是摆满了桌子,只要是能让她心情好,身体好的东西,战老将军和尤参军想着法的全部找了来,连战无野也送了云姨一套极为珍贵的金玉首饰和一匹刚猎到的新鲜雌鹿用与她补身之用。   相比之下,徐长清不免显得有些拮据,因为他手里没有多少银钱,想送些云姨一些喜欢的物件,却是买不起,就算勉强买一些,也不能与战府里的东西相比,买来也是浪费。   虽说云姨不会真要他什么东西,但徐长清还是隐隐意识到,自己手里的银钱还是太少,他现在住在将军府里,一切吃穿用度都不用花钱,但是,这毕竟是人家的地方。   若是有朝一日云姨不得宠了,被赶出府,到时却是连个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虽然战府的人现在对云姨很好,但不能保证以后会没有变故?若是云姨生了个女儿,又或者尤回变心另娶,女人不比男人,云姨又是寡妇,无依无靠,若是再次被休或遗弃,下场会比死了丈夫还要凄惨。   姨娘已经没有了娘家,跟她最亲的人就是自己,徐长清不由的从云姨的角度想了下,她唯一的后盾,就只剩下自己了,只要他有出息,云姨才能在将军府挺直腰板,才能真正有所依靠。   徐长清恍然醒悟到了这一点,明白功名虽然重要,但不是立即便能考取或得到的,只有手里有钱,有正当的银钱收入,才是对自己对云姨最好的保障。   在嫌贫爱富的大宛,只有钱才是人的底气,有钱能使鬼推磨,京城里就算是个乞丐,手里没有余钱也会被其它乞丐看不起。   不过赚钱的事倒也不急于一时,下午散课后,徐长清直接去下街的玉器铺子里买了两只他前些天花了三两银子定制的两个巴掌大的白玉盒,跟装胭脂的盒子差不多的大小,盒盖还雕了几朵精致的蔷薇花,虽然玉质一般,但铺子里师傅的雕工很不错,三两银子总算没白花。   那玉器铺的掌柜子不由多看了徐长清一眼,很少有人这么奢侈的做两个白玉胭脂盒装胭脂,肯定是要拿来讨哪家小姐的欢心,现在的大户人家公子爷,小小的年纪个个风流成性,这样长大了还得了。   徐长清倒没注意到掌柜子已经想歪了的眼神,拿了玉盒转身便走,其实他也不想这么花费,只是前些天紫紫用那株变异了的粉蔷薇花和白蔷薇花的花瓣,各自淹渍后,掀开盖子时他发现两个坛子上面都飘着厚厚的一层膏脂,不知是怎么弄出来的。   他见紫紫挖了一口吃了,又涂了些在嘴上,看着特别的粉嫩可爱,不由的想到是不是可以做成胭脂。   徐长清知道云姨喜欢粉色,而铺子里大多卖的是红色的胭脂水粉,很少有粉色的,所以,他见到后便尝试的把那层膏脂取出来,是不是可以当做胭脂水粉来用,结果拿出来风干后,颜色便变得粉中透红了,也成了厚厚的脂膏,用指甲稍取一点涂抹,颜色极好看,不会很媚,淡淡的很诱人。   而那白色蔷薇的脂膏徐长清没有风干,而是滴了两滴绿液其中,因为是白色的,洗完脸后,可以用来擦脸,擦完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徐长清很喜欢,他觉得云姨也会喜欢。   紫紫说这膏脂里面有灵气,需要用玉盒装着,否则灵气慢慢的就散掉了,徐长清这才从玉器铺定了两只白玉胭脂盒专门用来装粉,白两种脂膏。   虽然小山里随便一块石头都比定的那白玉的玉质好,但徐长清无法跟云姨解释它的来处,而他手里的钱也买不起两块上等的羊脂白玉,实在太过奢侈了,于是想想便罢了。   回到住处,他进入小山,将那粉,白两种膏脂仔细的装满了两个玉盒,然后盖上盖子,又把前些日子用带灵气的水泡过的五彩凤鸡的羽毛,取了出来,已经晾干了,因为泡了灵水,鸡毛更显得色彩艳丽,白色的内羽毛色饱满,极有亮泽,入手轻柔温暖,徐长清将鸡毛装上带着一起去找府里的老嬷,昨天老嬷已经做好了一只浅粉色垫套,现在只要把这鸡毛和一些细棉装进去就可以了,老嬷经常做活,手极巧,不消片刻,一只即蓬松又温暖的坐垫就成形了。   因里面的鸡毛已经吸收了水里的灵气,经常接触不仅能护身,而且对胎儿也很好,灵气也能够安胎,给云姨用最合适不过了。   随即他便带着垫子去了云姨的院子,云姨身边多了两个妇人伺候,此时正坐在床边做着绣活,府里的人都不让她绣了,但她坐着实在无聊,也就绣上几针打发些时间。   徐长清一来,云姨立即满面笑容的放下手里的竹撑子,招呼着清儿快过来坐,徐长清把粉垫先递过去给云垫后背,云姨笑着取过来看,只觉得入手舒服的紧,又蓬又软,拿着放到背后果然很舒服,不由称赞徐长清越来越懂事,知道疼姨娘了。   随即徐长清拿出两盒胭脂来,云姨一打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自古女人爱美爱打扮,不分长幼,一打开盖子那一股清香的蔷薇花的香味,让云姨有些欣喜。   她急忙问这是哪里买的,京城胭脂水粉大多是以大红色为主,越红越细越是贵重,粉色虽然也有,但大多调得不好,没有徐长清给的颜色这么正。   徐长清便说是书塾里认识的朋友,他家的姐姐喜欢调制胭脂水粉一类的,于是就讨要了一些,怕云姨继续询问,便凑上去解说那胭脂水粉的用法。   白色的洗完脸可以涂上一层,皮肤会很柔软很湿润,而且还有淡淡的花香味,还有那个粉红色,即可以做胭脂用又可以做水粉用,要颜色深一些的就多涂一层,浅一些就少涂一些。   果然成功的岔开了云姨的注意力,云姨不断的闻着膏脂的香味,显然是喜欢之极。   徐长清见状,知道云姨是想要试一试,但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称夫子留了课业,要回去练大字,跟云姨道了别。   云姨在房内顿了下,然后让人取来镜子,轻轻打开了那盒粉红色的膏脂,用手指小心的沾了一些,均匀的涂在唇上,顿时整个唇瓣都显得饱满粉嫩,水光亮泽,特别的漂亮,心下又是一喜,而那白色的膏脂也用了些涂在手背上,只觉得涂上膏脂的那块皮肤确实很湿润,一点也不干燥,香味也极为特别,高兴之余,不由的疑心了下,她用胭脂水粉也不是一日两日,好坏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可这两瓶显然不是她用过的任何一种,也不是铺子里买的那些干粉,难道……这是皇宫里用的东西?   云姨想到这个可能性,心下不由的一惊,清儿年纪还小,这么贵重的东西怎可跟人随意讨要,此时想退回去却是不妥了,思来想去,只能买些贵重东西让清儿带给人家回个礼才好。      第三十八章 除夕      尽管云姨怀孕的事没有张扬,但仍然有不少人从各种渠道打听到些许苗头和蛛丝马迹,并陆续有官员家眷提着礼品前来道贺,府里人尽管以夫人养胎的借口再三阻拦,但来人仍然络绎不绝,战府的所有人几乎都进入了高度防卫状态,光云姨的住处便里外三层人把守着,前来道喜的人虽不能个个细细盘查,也都要检查下着衣和气味。以免有不妥之处。   家眷们有初见云姨的,顿时露出满日目惊艳的神情,以前云姨偏瘦些,最近可能是一直卧床,吃得补品多了起来,加上心情舒畅,人微微胖了一些,颇有些体态丰腴之美,且皮肤白晳,面色粉红,唇色嫣然,整个人的气色绝佳,微微一笑就让人有一股如沐浴春风之美。   几个官员家眷纷纷上前拉手寻问其保养秘方,谁不知道战府的新夫人今年已近三十,可现在看来却如云英未嫁的姑娘一般,与他们这些刚满三十的夫人一比,虽不能说老少两代人,但也是未出阁的小姑子与嫂子的区别。   如今有了喜,不仅不显得有丝毫憔悴,倒是比未怀孩子时更加美艳了,这如何不让她们这些日日精心妆扮却仍是面色憔悴年华不在的人,羡慕嫉妒恨呢。   云姨倒是没觉得自己有特意的保养,只是最近吃的补品多了,气血好一些,再就是擦了清儿给的两盒胭脂,皮肤确实好多了,最近也极有精神头,禁不住几个女眷央求,便让人把那胭脂取了来。   几个女人围在一起,全然没有之前身为夫人时的傲态,她们几个都是各府官员的嫡妻,夫家娘家皆是身份显耀,本来从心里是瞧不起云姨这种山野村妇,而况且还是个寡妇,要不是她嫁进了将军府受宠,现在又有了孩子算是有些地位了,她们是不屑随丈夫前来应酬来往的。   但此时那份自傲,在见了云姨出水芙蓉般的面容后,无疑都是败下阵来,虚心的向云姨请教了用法,然后一个三品通议大夫的夫人,厚着脸皮向云姨讨来试用一下,得到应允后洗擦了脸,涂上玉盒中的胭脂后,原本三十多岁的模样,顿时年轻了起来,尤其是那盒白色脂膏,用过之后脸上的一些细小皱纹都几乎全不见了,再涂上胭脂水粉,整个人立即年轻了很多,至少年轻了五岁。   云姨初时只坐在床上淡淡的笑着,但见到她们几双眼睛都盯着那两盒胭脂时,便知此事有些不妥了。   果然稍后就有人开口向她询问这胭脂是从何处买来的,她们要去多买几盒云云,若是云姨说实话,恐怕会让清儿朋友的那位姐姐不喜,也让清儿在朋友面前难做,只得应付道着说这是战府给的嫁妆,嫁妆当初是战老将军一手置办,哪里买来的只有战老爷知道,所以这些女眷们总不好去跟战老将军问这胭脂从何处得来。   闻言,几个女人相视一眼,皆有些失望,三品通议大夫的夫人握着胭脂差点不肯松手,嘴边不住的转着花钱将胭脂买下来的想法,但显然这等好东西,没有谁会肯割爱于人,何况人家还是战府的夫人,手里并不缺钱,说出来也是让人笑话,徒增旁人白眼,也就作罢了。   几个女人心不在焉的离开后,云姨立即让人将那膏脂给收了起来,那才那个三品通议大夫的夫人的娘家,最近才出了一个贵妃,势头正盛,平日什么好脂粉没见过,竟然会对这两盒胭脂这么另眼相看,不由的让云姨谨慎起来,清儿送来的这两盒胭脂恐怕不是自己想的宫里胭脂那么简单,好在用老将军的名头挡了回去,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就算是贵妃也不可能明言向老将军询问一盒胭脂水粉这样的事,说出来有辱她贵妃之名,也容易授人笑柄。   这件事最后倒是让徐长清发了一笔小财,因为云姨后来把他叫来,郑重的回了他朋友的姐姐一份“薄”礼,小巧的紫檀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对金镶玉手镯。   这手镯战府给云姨嫁妆里的手饰其中之一,徐长清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左右为难,不过看云姨的样子如果自己不将这礼给人家,极可能要亲自登门拜访,这才苦笑着应了下来。   可他哪有什么朋友的姐姐,全是随口乱说的,将这对手镯接到手里,看了眼,对女人尚有些吸引力,对他而言却是无用,也不可能再还给云姨,徐长清端量片刻,心中突然有了些主意,收了起来,隔几天后将镯子拿到坊间的一家玉器铺里代卖。   像这种铺子代卖货物是常有的事,只需要放在铺子里摆着,来往宾客相中了就可以与掌柜交易,并收取一定的代卖酬劳,如若没有卖掉,需交一点保管费才可取走。   大概半个月后,镯子卖了出去,减去三两银子的代卖费,到手的银钱一共是六十八两,两只镯子加一起足有二两黄金,上面镶嵌着六块精巧的红黄绿三色翡翠,徐长清预计最少能卖到五十两银子,却没想拿到手比自己想象的要多,主要是那三色的翡翠比较罕有,颜色极正,否则价钱会至少降下一半。   徐长清将银钱放入小山中,心定了下来,这钱也已有了打算,虽然说七十多两银子对于小农之家是笔巨款,但对于京城这些有钱的公子哥来说,不过是月余玩乐的闲钱罢了,他以前所在的富甲徐家,每位少爷的月银是五十到六十两,而京城一品大员的公子哥则是四十到五十两不等。   江决曾透露过,他的月银就是五十银,每日有将近二两银子的闲钱,即使这么多钱,却也是日日哭穷,这个徐长清倒也能理解,穷人有穷人的辛苦,富人也有富人的难处,因为环境的不同,所以他们手里的二两银子与穷人的二十文钱实际上没好到哪里去。   徐长清手里这些银子乍看很多,但若不花在刀刃上,来往间几个回合就得花光了,所以,靠别人给,或是只花不赚是不行的,他要用这些钱,去赚得更多的钱,有了充裕的银钱资产后,再慢慢考虑在京城里做些生意以求立稳脚跟。   现在大宛的商人不似以前地位低下,现在国泰民安,有钱人是可以买官来做,官见有钱人也是高看一眼,钱权就是手心手背,得一便有二。   毕竟朝廷的俸禄是有限的,大户人家处处都需要用钱,只靠那些薪奉根本就不够用,放眼看哪个官吏家里没有几个店铺支撑生计,徐长清暗自琢磨了这些日子后,脑中也渐渐有了些想法,不过一切还要等过了年以后再慢慢来。   时日已近春节,书塾放假,徐长清这段时间一直待在书房,将夫子留的课业一一完成,府里的下人也是极为忙碌,年关将近,府邸要彻底清扫一遍,费时费力,还要采购制作各种食材以备过年时用,最近管家送来的食物也开始丰盛起来。   不止是这段时间,徐长清细细想来,从他下厨开始给银狼做宵夜起,厨房里的食物就慢慢的多了起来,无论是干菜果疏还是各种丰富的鲜肉鱼类,厨房从来就没有缺过做菜的食材,徐长清无奈的想,大概是因为厨娘见自己晚上还要吃一顿宵夜,所以跟管家如实禀明了,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有多能吃,其实那些肉大多都是进了银狼的肚子里,暗叹,这家伙确实是有口福的。   除夕那天很快便到了,外面鞭炮齐鸣,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宰猪杀鸡、备好佳肴美酒,热闹非凡,晚上府里人还要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以前过年这几天,都是徐长清最为难受的时候,虽然可以缩在墙角不看不想,但却不能不听,因为那鞭炮声一声接着一声,就像故意往你耳朵里钻一样,就算是堵上了也仍然能听得到,令他厌烦至极。   即使是现在,也依然对它没什么好感,虽说今时不同以往,但那声音给他留下的印象和感觉,恐怕真得不是一时之间能改变得了,所以除夕这天他几乎都没怎么出屋,早上留在书房里练字,下午则练满了两个时辰的养灵术,直到精神饱满后,才勉强在小厮的催促下换上新衣,去大厅吃团圆饭。   大厅位于中府,一进去便觉得阵阵热气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寒冷迥然不同。   因为云姨有孕在身,受不得冻,所以今年府里格外多多采购了不少石炭木炭,专门用来取暖,用昂贵的石炭是因为木炭燃烧时间太短,还总是往外蹦火星子,所以惭惭的就被石炭取代,自然价钱也更贵些,徐长清也跟着沾上了光,书房里放上了两盆,即使下了几场大雪,火炭的热度仍然使屋内温暖如春。   大厅空间大,按说不会这么暖和,但他不知道,厅内设有火墙,屋里还生着个大火炉,连门口都放了两盆火炭,徐长清扫了一眼后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会热浪扑面呢,舍得了烧柴才能取暖,这将军府里光这一天烧木炭加石炭的钱大概也要几十两银子,这哪是烧炭,这就是在烧钱。   徐长清思绪略微撇了下,在见到大厅的人后,意识到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人,也是最小的,立即收回心不在焉,按照书塾先生所教授的礼数谦逊且不卑不亢向战老将军,尤参军,云姨一一行揖问候。   最后才轮到战无野,不过他与战无野是平辈相称,倒也不需行什么大礼,微微拱手随意问候下便罢了。   行完揖走过去时,无意间的用眼尾扫了战无野一眼,倒是没见到将军应该穿的紫袍玉带,只着了一身平常的普通黑衣,与平时并无两样。   见他过去,战无野立即拉开了他身旁的檀木椅,徐长清见状却是移开脸,装做没看到的将目光转向云姨那边,看是否有空位。   让他失望的是,椅子只有五张,首位是战老将军,战老将军左面并排坐着尤参军和云姨,而右面下首就是战无野,及战无野旁边的位置,寻了两眼后,似乎除了那个位置,自己再无处可坐,不由的缓下脚步,抬眼又看了眼战无野。   战无野似乎察觉出他的心思,慢慢收回手有些似笑未笑的看着他。      第三十九章 无耻      战老将军一边摸着胡子,一边端量着徐长清,续而拿着眼捎着自己的孙子,不由的笑得意味深长,然后抬手招呼着徐长清赶紧入座。   此时桌上已经摆满了冷菜及热菜,和各种荤素甜咸点心,中间是四道冷菜,烤全羊儿、溜蟹腿、白斩鸡、炸排骨,甜食是杏仁儿茶和糖蒸八宝饭,点心是芙蓉糕,油炸荟子,外围是酱豆腐肉、红肘子,煨羊肉、酱羊肉、五香羊肉等……   徐长清坐下来后几乎看花了眼,有些吃食以前光听老乞丐说过做法,但没有食材也就没机会试做,只能在脑子里想想罢了,如今看到后,不仅有些手痒,很想知道其做法是不是与老乞丐说的一样。   盘中的食物样样精致,摆得也甚是好看,浓得淡的红的绿的,色香味俱全。   小厮又送上来两只酒坛子,此酒是京城醉乡酒坊二十年的梅花佳酿,本是不卖的,专门送于老将军品尝,甚是珍贵,不过云姨及徐长清不能喝酒,也就无缘品尝了。   战老将军让人满上一杯先尝了一口,随即点头直道不错,酒味甘爽,入喉回香。   战老将军与尤参军用得是酒怀,而旁边的战无野却是直接拿起坛子倒了一大碗,倒得有些猛,酒滴溅到了徐长清的手背和脸上,他不由的微微皱起了眉,但这酒香闻着却是很不错,因为曾住在酿酒作坊隔壁,所以与伙计闲聊时对酒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听说梅花酒是用梅花、松子、桂花三样和着米酒酿制而成,喜欢甜味可以多加些冰糖其中,战家这坛闻着气味浓郁,应该是偏烈,米酒多些。   徐长清喝紫紫酿的果酒已有些时日,现在光闻着洒香味就能嗅出点门道,这二十年酿的梅花酒虽说不错,但其中蕴含的灵气浓郁上比自己的果酒还是远远不及的。   因为桌子比较宽,摆得菜色很多,所以身后有小厮专门给夹菜,云姨知道徐长清喜欢吃清淡的,便让人取了点焖笋给他,本来徐长清面前摆的是几盘鹿肉和羊肉,看着极不错,但挟一些吃在嘴里却是极为油腻的,徐长清吃了几口后也就没什么兴趣了,正好小厮送来焖笋,就着饭倒是冲淡了嘴里的肉腥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练了养灵术的关系,以前还能够吃两口的肉,现在却是半点也不想了。   上首战老将军笑呵呵的挟菜入口,并不住的称赞着味道不错,而旁边的战府老管家,则是让小厮挨样布菜给老将军品尝,并时不时的给奉上酒,笑呵呵给老将军介绍着菜色。   徐长清瞅着那老管家在旁边毫无怨言的尽心尽力,及老将军一脸得意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样子,不由的想到这等侍候人得排场,估计皇帝也不过如此了吧。   随即目光看向对面的尤参军和云姨,云姨有孕,最喜欢吃酸一些的凉菜,尤参军自己不吃,亲手把菜一一挟到云姨碗里,徐长清正拿着筷子细心看着呢,冷不丁旁边一双筷子挟了些芦蒿到他碗里。   徐长清见是芦蒿炒香干那道菜,不由的眼前一亮,云姨怎么知道他喜欢吃芦蒿?刚才还眼巴巴瞅着呢,只是离得太远,不太好起身挟。   随即回头笑着看了小厮一眼,谁知道一瞥之下,发现挟菜的竟是旁边的战无野,有些膛目结舌。   战无野收回筷子,面色如常的问他:“你喜欢吃清淡的?”   徐长清的笑容凝固到脸上,随即“哦”了一声,移开视线,把菜往碗边随意的拨了拨,言不由衷道:“我不太喜欢吃芦蒿。”   闻言,战无野夹菜的手一停,扭头看了他一眼,故意低声问:“哦?不喜欢的话,那你刚才直勾勾的盯着芦蒿做什么?”   战无野喝完了梅花酒,靠近徐长清时带着些酒气,湿热的呼吸不断的落在徐长清的脸上,他不由的涨红了脸,忍不住与他拉开些距离,表情有些恶嫌的看向他,随即抬眼瞅了对面云姨和战老将军一眼,见他们没注意这边,便立即不悦的瞪着战无野,“我盯着芦蒿关你什么事?”   战无野似乎极喜欢他现在横眉竖目的样子,竟是不恼,而是又挟了一筷子鹿筋给他,“既然不喜欢清淡,那就多吃些肉,唔,这个筋味道不错,吃吃看。”   徐长清盯着那筷子鹿筋,脑子想的却是,把它缠到战无野脖子上,然后勒住他……心里这么想,眼神也是这么做的。   战无野盯着他冒着火的大眼,笑得更甚了,甚至还得寸进尽的凑到他跟前轻声的再填上两把火道:“你不喜欢鹿筋,那白肉怎么样?或者驴肉?鹿尾?套肠儿?”   徐长清听着有些忍无可忍,如果眼睛可以杀人的话,面前这个人早就千疮百孔了,他拿着筷子戳碗,勉强挤出几个字道:“还是……不劳烦将军,我可以自己挟!”   战无野却是不以为意的借着酒劲,伸手一把揽徐长清的肩膀道:“什么将军?我们如今是一家人,我是你兄长,你是我贤弟,一起同桌吃团圆饭,兄长照顾贤弟为其挟菜,也算是天经地义,是不是啊?清贤弟……”   战无野身上的气息极为醇厚,热度如火炭一般,只呼吸间便使得徐长清脸色及耳朵一片烧红,也许落在别人眼里,他们这是兄友弟恭的表现,但是实际上,战无野的手臂环绕他肩膀,让他有些呼吸不畅,听到战无野肆意的话更是气不顺。   尤其是清贤弟这三个字,徐长清是怎么听怎么觉着戏谑,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与战无野两人岂能不清楚?他姓战,自己是姓徐,嘴里说是兄弟,但实际上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突然间一口兄长贤弟的话,岂不是在暗讽他的身份。   徐长清一只手拿着筷子,眼睛盯着碗脸色半白半青,另一只手却想要无声息的扒开肩膀上战无野的爪子,夫子曾教导君子应守礼而不妄动,他又不是街上泼皮贪乐之人,随便的被人勾肩搭背,算作什么样子?   左手刚一动,却是被战无野握住了,就在徐长清忍无可忍时,却听得战无野一本正经向的问道:“清弟,你想吃哪道菜?为兄给你挟来。”   徐长清立即警觉的抬头一看,只见战老战军,尤参军,云姨都向他们望来,战老将军一手抚须,笑眯眯的看着他与战无野,目光让徐长清说不出来的别扭。   而尤参军在旁边也适时插嘴笑说:“真是少见无野会跟人这么亲近……”   喂,这话听着实在很奇怪啊!   云姨看着两人也是一脸的欣慰,她曾一度以为清儿跟无野关系不太好,如今见两人相处融洽,自然是即放心又欢喜。   徐长清有些欲哭无泪,此时在众人和云姨欣慰的目光下,他能够用力挣开战无野的手吗?能够扒开他的爪子吗?能够怒瞪着他大声呵斥:你到底想干什么吗?   答:不能!   于是在一片和乐融融的目光下,他边用力的抽着被某人在桌下握死紧的手,边向众人尴尬的笑笑,刚要泄气的随便说了一个菜应付时,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闷,丹田里的灵气一阵动荡,杂乱无章起来,似随时有崩溃四散之象,徐长清大惊失色之下,未经思索的用手在腹部迅速结了一个手势,这手势是那本手抄本上记载着用来防止像现在这种灵气四散时所用的固气首起势,能够在短时间内稳住体内灵气。   同一时间,不仅是徐长清脸色一变,战无野也同样面色一凝,手掌顿时向下一拍,整个椅子瞬间碎成粉末,他站起身手臂当空一横,夺魂之剑白光一闪出现在他手中,随即双手握柄猛得朝空中一斩,剑气如虹当空划过,顿时如撕裂了空气一般,在头顶发出了一声裂帛之音。   这一切说时迟那时快,一气呵成,几乎是眨眼之间完成,徐长清虽是闭目,但却清楚的感觉到那剑气划过后,搅动丹田的诡异气息便弱了大半,随即缓了口气,耳边却听到对面云姨的一声惨呼,刚刚缓和的心又立即崩紧,猛的睁开眼睛看向云姨,只见她正用手捂着腹部倒在尤参军怀里,面色痛苦难当。   “姨娘……”徐长清顾不得自己丹田的灵气猛得冲了过去,尤参军一脸慌乱的搂着云姨,并向后面小厮大吼:“快拿安胎丸来,快!”   小厮见状个个脸色苍白,没命的往门外跑,尤参军半抱着云姨,脸色灰白,他继承的贪狼血脉不及大哥,更不如无野,无法像无野那般用夺魂撕裂威压救人,而战家的功法又太过刚猛,不能渡给妻子,尤其还是有孕之身,所以当时他只来得及将云姨护在怀里,全身运起血盾,用身体替她遮挡,但还是动了腹中的胎气,此时见妻子痛苦的样子,内心悔恨难当,几欲仰天咆哮。   而坐在最上首的战老将军,在挡住了大半的威压后,看到儿子痛苦,儿媳腹中胎儿不保,老脸已曾紫色,胡子愤怒的乱抖,一头白发在身后无风自起,忍无可忍的张扬开来。   “无耻道人,老夫今日若不将你剁成八块来祭我重孙,我战浩天的名字任你撒尿倒着写!”说完怒发冲冠的一拍桌子冲天而起。      第四十章 报复      原本这件事来的蹊跷,战无野和战老将军的举动也是极为异常,但徐长清一心着急云姨,并未深想,而云姨也是痛的满头大汗,浑身无力,目光有些涣散。   徐长清见状便知情况不妙了,这是精气在体内快速消散的预兆,而尤参军却是紧紧搂云姨,不停的唤着她的名字,让她尽量保持清醒。   这时小厮已将保胎丸拿了过来,徐长清立即转身快走几步接过,趁回身的间隙用衣袖遮挡,倒出药丸迅速的往上面涂了三滴绿液,然后回身急急的用手喂云姨吃了下去。   片刻后云姨的疼痛感便减轻了少许,这是补充了些精气的缘故,也慢慢有了点精神,只是全身依然沉重无力,面色苍白。下腹还伴有阵阵抽痛,尤参军知道久站不益,起身将云姨一把抱起,匆匆走向离大厅最近的房间。   大概是那绿液及保胎丸的效果,云姨躺在床上时,已觉得腹痛减轻,盖上棉被虽觉得全身发冷,却是比刚才要好得多了,而尤参军心里焦急,屋里坐不下,一直在门外来来回回的走,并不时的在门口张望,等着大夫前来,那大夫已近七十高龄,就算有心快些,却因腿脚不便快不起来,若是遇上急病,真得能急死人,奈何这上街只有他的医术最是高明。   此时屋里有几个妇人正照顾着云姨,徐长清倒了怀蔷薇花茶,往里面掺了五六滴绿液,他心中此时是极为后悔的,因为贪练那养灵术,将以前积下的一瓶绿液都耗光了,只留了几滴,虽然暂时能解些燃眉之急,但是终究是不够,也不知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时丹田的灵气仿佛要被吸走一般,几乎就要四散顺着经脉溢出体外,他况且如此,更何况是云姨和她腹中的胎儿。   精气没了可以再练,但孩子却是不能,若此胎保不住,这对云姨来说究竟会有多大的伤害,徐长清不敢想象。   思及此,便顾不得他想,立即来到床边,就着温花茶让云姨喝了几口,云姨体内缺少精气,闻到蔷薇的精气身体自然产生需求,多喝了一些,脸色也有了些精神,一口气喝完后才放开杯子。   徐长清手中再无绿液,而其它有灵气的一是紫紫酿的灵酒,再就是蔷薇花茶,但是水喝多了不免要解手,而云姨此时不宜乱动,实在是很不方便,于是他在小山的山洞里寻觅一番后,最后停在花瓣酱上,虽然花瓣酱的灵气不如花茶,但是胜在有营养,极为补身,最适合精气不足的时候吃,不由的转身到厨房拿出只空碗来,云姨的厨房里本来就有一坛蔷薇花瓣酱,因为上次云姨吃过后一直对此念念不忘,嫁入战府不久,便将那小院里的蔷薇花移进府,事先将花瓣细心摘了下来,按徐长清说的方法洗好与蜂蜜腌渍了一小坛。   徐长清顺着这个借口,从小山取出了一大碗花瓣酱,因为渍的时候久了,花瓣已经被蜂蜜浸透,整个成了晶紫色,入口即化,非常香甜,一拿出来便是香味扑鼻,徐长清未敢多待,立即拿了勺子回到卧室,那几个妇人见云姨的身下已经见红了,个个面色苍白,不知如何是好,见徐长清此时拿了不知什么东西来,本想阻止,但此事非同小可,都怕被迁怒也就不敢作声了。   徐长清让人半扶起云姨,用装了五彩凤羽的垫子给她护在腹部,那碗花瓣酱已被他用热水隔着碗烫了下,并不凉,云姨此时精神已好了一些,也感觉到极饿,身上精气被一掏而空,自然会觉得饥肠辘辘,闻到花瓣酱的香气后便立即睁开眼,徐长清把碗拿到她面前,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接了过来,用勺子舀吃着。   而徐长清却是坐在床边,看样子是偎着云姨,但实际上却是将手放在云姨背上,慢慢的运转起养灵术。   他丹田里的灵气之前已消散了十之一二,再给云姨输了会灵气后,便有些青黄不接了,而云姨的体内的精气显然还不够,他用灵气温养云姨身体时,能够隐约感觉到胎儿的心跳,似乎还活着,而且极为耗损灵气,之前给云姨的一些灵气也都被它吸收的七七八八,云姨几乎没得到半分,不过听着心跳倒是有力了些。   就算孩子保住了,但云姨身体垮了也不是他想看到的,可是绿滴已经用光了,身体的灵气也所剩无几,茶也喝了酱也吃了,几乎是无计可施,可是再这么拖下去,身体一时间补不上,以后再想补也都无计于事了。   人说急中生智,徐长清确是脑中灵光一闪,他想到小山上除了绿滴最有灵气之外,还有一样东西灵气极足,几乎可以说是绿液之本,那就是玉石,山洞中的玉石则更加有灵气。   徐长清练的养灵术就是取外物的灵气存于自身体内,需要时也可以导出体外,那么他可不可从玉石里吸收灵气,再导入到云姨身体里。   虽然想着是合情合理,但却从来没有这样试过,不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不由的心下忐忑,但若不试恐怕以后都会与后悔相伴。   也没有思索多久,便咬牙将手缩进衣袖里,无声无息的从山洞里敲下一块巴掌大的玉块,握在手心,然后静下心运起养灵术,控制着手心从玉石中吸纳灵气。   从玉石中吸收灵气的过程,几乎没有波折顺理成章,且丝毫没有悬念的完成了。   他用一只手握着玉石,另一只手隔着衣物抵在云姨的后背,将玉石里的灵气缓缓的输入进去,其间尤参军来回过来看了几次,发现云姨的脸色比之前好上一些,这才安了点心。   在徐长清来回吸纳了三块玉石后,那位老大夫才终于姗姗来到,徐长清见状立即收了石头,站到一旁,老大夫急忙让人将云姨扶着躺下。   此时的云姨,精神已经好多了,之前她只觉得腹中绞痛,四肢冰冷,腰腹隐隐有下坠感,不过刚才吃了碗蜜酱后竟强了不少,腰腹不似之前的冰冷,还微微有了些暖意,身体也安适了些,下坠感几乎是没有,躺在床上还能开口宽慰丈夫与侄子,让他们不用太担心,也许是母性使然,她低头摸着还未隆起的腹部感觉到孩子好像还在。   那老大夫诊完脉后,便对尤参军道:“尤夫人身体虚弱,又动了胎气,有小产迹象,这几日需要卧床静养,吃一些安胎药及补品精心调理,适当多注意别乱走动,应该是没有大碍。”   尤参军一听顿时面露喜色,急忙让人备上纸墨让大夫写下安胎药的方子。   云姨躺在床上也不由的后怕起来,她以为自己方才是吃了什么东西坏了肚子,原来竟是动了胎气,心下极为愧疚,见尤参军丝毫没有责怪之意,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也有了些睡意,见清儿在床前细心的给她掖被角,就冲他笑了笑才闭上眼睛稍过一会便睡着了。   而另一边,战无野一路走进内室,黑影紧随在后说道:“少主,属下刚已查明,那股威压是奇门九宫甲子阵。”   “何时布的?”战无野扯开身上的黑衫,披上影卫甲,头也不回的问道。   “布阵的时间应该是在最近三个月之内,在将军府附近,用不同的人每日布下一点,到今日正好是大阵布成之时。”   “如此长的时间,为何无人发现?”   “禀少主,此阵由多个小阵组成,每日布下一小阵,并不会引起灵气动荡,实在极难发现,不过威力也并不大,有老将军和少主在,简直不值一提……”   “这阵法可是针对女人?”战无野停顿了下。   “不,是针对所有人,不过威力在少主和老将军的抵挡之下,可以忽略不计,但对胎儿有影响。”   战无野“哼”了一声,难怪这些时日府里太平,即使有喜的消息传了出去,也不见那白云观有什么动作,原来打得这番主意。   “婶娘可有事?”   “禀少主,大夫说要静养。”   “那就是没事……”   “不过听说身体很虚弱,有小产之象。”   ……   “少主准备去哪里?”   “白云观。”   “少主难道不去助老将军一臂之力吗?毕竟老将军年事已高,上次又失了元气,才刚刚才调养过来,恐怕不是那白云观道长鸠元的对手……”   “这是他与鸠元之间的恩怨,关我什么事?”战无野无甚表情的侧头看他。   黑影:……   “那少主此时为何要去白云观……?”   “当然是抢千年灵乳。”   黑影不由大汗,那白云观的后山有一石洞,里面有一块石壁,那石壁常年滴下来的液体便是千年灵液,每隔两天就有一滴,一年只有一小瓶,常被鸠元拿来炼丹所用,极为珍贵。   不过此事只有战家与白云观少数人知道,少主自小便被老将军赶去后山偷取那老道的灵液,如今已从那老道的一手出神入化的阵法中磨练出了一身钢筋铁骨,功法也略有小成,现在入那山洞仿如入自家门院一样,不过那老道也是精似鬼,早就对他有防范,通常费尽心机抢到手的不过只有一两滴,少主此次去,明显是想趁老道与老将军斗个你死我活时,占尽那道观的便宜。   “少主英明,若趁此机会抢到那鸠元积攒多年的千年灵乳,老将军定会十分高兴,日后的养伤之药也不用愁了,也可给尤夫人一些食用,以保往战家的血脉。”   战无野兀自的绑好腰带,伸手拿过夺魂,转过头目光幽深的对上了黑影,嘴角微微一笑:“我不仅要去抢灵乳,还要捣了那老道的金钢炉鼎,烧了他的丹房,掘了他的地脉,砸烂他的灵药……”   每说一句笑意便加深一分,听得黑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终于明白过来,少主去抢灵乳其实不过是个借口而已,实际趁机报复鸠元才是真的,想想也是,这些年少主在那老道手下没少受他折磨,其中有多少次夹尾而逃?有多少次浑身带血?又有多少次狼狈不堪,甚至差点丧命?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这个送上门的好机会,终于可以报复了,怎么能不大闹一番。   只是他没想到少主会这么狠辣,张口就想要刨了那老道的祖坟……      第四十一章 惩戒      晚上,战老将军面色萎靡的坐在百年紫檀雕椅上,管家正站在旁边给他肩膀缠着白布,战老爷子与鸠元在归雁山大战了一场,重挫了那秃头老道,却仍然心下不忿,一脸怒气的时不时破口大骂那鸠元是个无耻小人。   管家听着不仅暗暗摇头,此次虽然说是鸠元大败,但是实际上应该是两败俱伤,老将军也丝毫没有讨得好去,敌伤一千自伤八百而已,不过是面子上好看些,老爷子狼狈回来时,看他脸色便知道肯定是元气大损,不过是一口气强撑不倒罢了。   战老将军骂完鸠元话尾一转骂起了孙子,“好个忘恩负义的臭小子,老夫和那秃驴打了半天,秃驴的帮手一个接一个,老夫却连半个都没有,若不是老夫最后使出了看家本事自损元气,恐怕此次就要栽到那老秃驴手里,真是气煞老夫了……”   管家却是在一边安慰道:“老爷,凭您的身手,那鸠元就是来再多人也得被打趴下,少爷没去,也是知道老爷你肯定不会输的……”   战老将军扭头“哼”了一声,听了这话,脸色倒是好看了些。   管家随即又道:“不过老爷,少爷这次也没闲着,刚给您出了口气,那鸠元回了白云观估计伤势是一时半会好不利索。”气也气死了。   战老将军一听此话瞪起双眼问道:“怎么回事?”   管家微微躬身道:“少爷趁你与鸠元大战时,把白云观布的阵法给破了……”   “破了?”战老将军闻言,顿时脸如色盘。   “是的,听说捣了那鸠元的丹炉,还掀了白云观后山的那块石壁,那块石壁被少爷给敲碎了带了回来。”   “什么?”战老将军呼的一声站起,眼瞪如铃:“他敲碎了千年乳石?”   “是的,老爷……”   战老将军不喜反骇:“这下糟了……”   说完便在椅前走来走去,无野真是胆大包天,那乳石可是鸠元的命根子,砸了他的炉鼎不要紧,可是砸了他的乳石,他不跟你拼命才怪!   不过那鸠元一向阴狠,打蛇专打七寸,捏人专捏痛处,这从他这些年专门对付战家子嗣便能看得出来,他若有仇可能不会直接找战家报,而是……   这么一想,战老将军立即抖着胡子大声的吩咐管家,“你,你明天让回儿带着他媳妇去九狼山避一避,等把孩子生下来再回来,趁那鸠元重伤在即,赶紧走……”   “老爷……”管家道:“那九郎山与贪狼一脉几多年没有联系,这样去恐怕……”   “怕甚,朱九郎当年与我一起喝过酒,干过仗,救过他的命还送了他三大坛百年佳酿,现在要他照顾下我儿媳又有何难?”九狼山虽说是山,但却已有自己的村落,只是那群天狼最忌讳外人打扰,把守甚严,也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几乎无人能进得去,自己尚还有些薄面,儿子去了谅那朱九郎便不会拒之门外。   管家道:“这些……倒还好,只是少夫人身体虚弱,恐怕一路上不妥……”   “那就去弄张行路符,找个人贴在轿子上。”战老将军极为不满,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斥道:“你说这小子怎么做事这么阴狠,就为了一已私欲,居然砸了道观的玉壁,惹出这么大麻烦,还得让我来给他擦屁股,他爹年轻时也没有这胆大妄为过,你说,他到底是像了谁?”   还能像了谁?管家听罢忍不住笑意,然后回道:“老奴倒是觉得,少爷砸得好,这样一来那鸠元也就不足为患了,他的炼丹成品下降,不得圣宠,修为也会滞懈,到时老爷也就不必再忌讳于他。”   战老将军闻言顿时停下脚步,倒是被管家的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百年前他与鸠元的恩怨确实颇深,而且当年的事也确是自己理亏,所以与鸠元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虽是表面不共戴天,但一直手下留着余地。   他是念着心中已故之人,顺带才给那鸠元几分薄面,凡事得过且过,料想人生不过短短百年,大家都是一心向道之人,何必搞得两败俱伤,被人趁虚而入。   但无野此次掘了鸠元的祖坟,毁了那老道的炼丹圣物,以那老道的脾气,对战家已是绝无原谅之理。   战家与白云观的关系这次之后,就再无半点修复的可能,可以说是彻底的撕破了脸,这固然愧对旧人的托付,但是那鸠元这些年来四处坏战家声誉,欲害战家子嗣的行为,已是让他的忍耐到了极限,忍无可忍。   如今事已发生,既然无可转圜,那就是天意,是天意不肯让他们二则化敌为友,那么,他宁可日夜愧对泉下之人,也不能亲手将战家陷入绝地,一念之下,顿时抛却了之前层层顾忌,心也就硬了下来,鸠元此次不报复则已,若报复他必然不会手软。   不过,鸠元老道是人,若要修道只能靠外物或丹药以体为炉逆天改命,可贪狼血脉却是属于上古珍兽的变种,从生下来那天开始就可以本能的吸收天地灵气,以气入道,以骨入道,以身入道,反观鸠元,此时元气大伤,修为一落千丈,没了灵乳,少了灵丹,安置好了未出生的孙儿,倒也不怕他来报复。   “无野将那石壁放到哪了?”   “回老爷,老奴已让人将最大块放置到您的卧房。”管家回。   战老将军立即甩开袍子,转身向卧室走去,滴灵乳的玉壁不是凡品,对他此时的伤极有好处,尽早的恢复伤势,才能让那鸠元不能轻举妄动。   想到什么又吩咐道:“你去跟回儿说,今晚天不亮收拾一下就走,事先让人把路扫干净了,别留下耳目,再让无野拨五十影卫随从,一路小心些,步程要快,但也切不可颠了我孙儿……”   “是。”   战老将军顿了一下询问:“无野呢?”   “回老爷,少爷闯白云观被那阵法所伤,此时正在清小哥的院子里歇息。”   “……”   战老将军白眉一抖,随即挥挥手道:“……记得吩咐他手下,不得让人随意靠近无野待的院子,院外一定要严密防守。”   “可是老爷,那位清小哥不是我道中人,少爷向他几次露出真身,恐怕不太妥当……”   战老将军闻言却是捏须,稍露些得意之色道:“那是自然,贪狼一族血脉珍稀,不是人人都可见得,不过,有此血脉大多心性多疑,不会主动与人亲近,但是若是遇到十分信任的人,以真身相示倒也无妨。”   “可是,少爷他现在受了伤,流了不少血……”   战老将军却不满道:“你以为我孙子傻吗?会轻易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的手里?必定是清楚对方心性,不会伤害到他,那小哥,就是他认为极度信任的人。”   “老爷的意思是……”管家也有些听懂了,贪狼一生肯信任的人凤毛麟角,就算是最亲近的属下也会有所防备,不会轻易的露出自身的致命之处与人相看,除非是……   “无野那小子从小就挑剔的很,不过这次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嗯,还算有当年老夫的一半……”说完似想到什么,如梗在喉,脸色也垮了下来,管家见状忙退了下去。   徐长清一直守着云姨,直到她睡了才回了院,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加上身体精气耗损的严重,刚才喝了杯花茶才稍稍有些精神,入了院子,正待要去洗浴休息,想到什么回头扫了一眼,便看到院下角落里似乎有个银色身影。   年前下了场雪,天冷一直没化开,那身影就躺在雪上,徐长清不由心下一松,已经几日没见到银狼了,嘴上没说心里却一直担心着,这次见它又出现,顿时安心了不少,轻抬脚向它走去。   待走近了些,竟是闻到一股极重的血腥味儿,即使在冰天雪地的外面,也依然凝而不散,雪下隐隐见着好些殷红的血迹,徐长清不由的再次心惊肉跳起来。   他记得最开始见到它受伤,虽是觉得怜惜,但心里大多是有些漠然的。   但毕竟人有感情,陌生的时候多少可以置身事外,一旦熟悉了,了解了,相处的久了,心里就会有念想,有了记挂,时时放心不下。   因为他有心接近银狼,这段时间也了解了不少它的习性,例如它听得懂人语,不喜欢被人看到自己,最爱吃鹿肉啃趾骨,常拿爪子挠他衣角,喜欢吃完趴在他腿上睡觉,并时不时的嗅他手上的香味等等,就是因为了解的多,所以就越将它放在心里,若是一日不见了,就会忍不住想它是不是被人给抓住了,若是见到它,又会摸摸身上,担心是不是不听话又被人打了,而且每每看到伤口都是即心疼又无奈,这种担心也是随时时日,一次比一次加重份量。   此时的徐长清已是快步走至墙角,也顾不得雪厚淹了靴子,忙蹲下身,有些犹豫的抬手轻摸了摸它的爪子,入手还是温的,没有僵硬,吊着的心这才缓了缓。   然后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它身上,脖子,前肢,后背,见都有伤,银亮的皮毛也沾了血纠在一起,不似之前的威风,不过还好,伤口虽多但都不是致命的,止住血应该就没事了,随即检查了下后肢。   刚才一直隐在墙的黑影里,所以也没看清楚,此时却发现似有一根东西插在后腿上,徐长清心下不由一悬,忙调整着姿势,凑近仔细看了看。   竟是一只箭,一只银制长箭,深深刺在银狼后腿的皮肉里,徐长清看得不由的心里怒火横生,穷人怎么能用得起银箭,这种箭都是那些权贵之人订做的,专门用来狩猎,徐长清脑子里顿时出现了一幅画面,银狼拼命的奔跑逃命,后面有人骑着马用弓箭瞄准它,不断的驱感不断的射杀。   就算是它是野物,不听驯斥,打了便打了,怎可戏耍于它,这种行为根本不是驯化,是在侮辱,杀人也不过是头点地,就算是只狼,也有尊严,也有生存的权力。   之前见它身上有鞭打,擦伤,烧伤,他只以为是银狼不听驯,袭击与人,主人对它的惩戒,但毕竟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但是,这一次,怎么可以让人把它当成靶子一样射杀玩乐?      第四十二章 离开      大概是徐长清的碰触,让银狠逐渐醒了过来,不由微微动了动狼尾,轻扫了下徐长清的手背,睁开淡蓝的眼睛看着他,竟像是疼得有些麻木了一般只静静的躺在雪地里,即不舔伤口也不叫唤,徐长清见着不由的心里更疼了,忍不住摸了摸银狼的头,银狼见他的手伸了过来,便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手心,舔得他手心湿乎乎的,被风一吹有了些凉意。   不管怎么样,得把那支箭给取出来,而此时小山上的石乳刚刚才滴下了一滴绿液,这是他目前仅有的唯一的一滴了,之前的那些已经给云姨全部用下,想了想后,转身去了厨房寻了个木盆,然后舀了些空间玉石坑里的水,往里面又兑入一滴绿液,这样灵气还能多些,然后又寻了把窄一些的小刀,用柴火烫了几遍。   以前乞丐时,受人殴打有外伤时没钱去看郎中,所以大多都是自己处理,现在仍然还算是熟练,再拿了几条干净的布巾,便回到院子里。   银狼仍然在雪地里伏着,看得徐长清拿的东西,没有挣扎也没害怕,只是将头掂在爪子上,目不转晴的看着他。徐长清把东西摆好,然后摸摸银狼的头,算是安抚一下,然后帮它稍稍移了下后腿,显然那箭射得颇深,动一下都牵动伤口,看似极疼,银狼不禁缩了缩腿。   终于将伤口移到亮处后,徐长清先用雪敷在那处伤口上,很少人知道腊雪其实能止血镇痛消肿去毒,若是装入坛子里封好口留到夏天,还能驱赶蝇虫,百虫不生,随后拔开雪后,徐长清表情有些慎重起来,他先撕下几条布带,因为怕一会取箭时银狼会挣扎,所以将它的前肢后肢双双绑好。   最后才取出刀来,看了半响,终还是狠下心,手握上那只银箭。   夜里气温极低,几乎是呵气成霜,不知过了多久,徐长清才满头大汗的放下了刀,然后将那带血的银箭随手扔到一旁,伤口果然极伤,此时那处早已有些血肉模糊,不过取箭的过程却更加凶险,让他差点就放弃了。   他实在没想到银狼的身体会那么结实坚硬,尤其是皮毛,几乎是费了老大劲才用刀微微割开了一道十字口,划过的刀数跟凌迟几乎没什么区别了,幸好银狼是兽不是人,即不会说也不会哭,躺在地上静静的也不挣扎,否则他恐怕真要扔刀子了,此时也顾不得手上有血,急忙把盆里的水给银狼冲洗起伤口来,除了那箭伤还有其余几处,都一一冲洗干净,直到伤口不再流血了为止。   难得的是在他紧张的为它取银箭时,银狼没有剧烈挣扎,仿佛知道他这么做不是恶意,而是要救它命一样,就算疼的厉害时也只是伤口周围的肌肉动了动,没有妨碍到徐长清处理伤口。   对它这一点徐长清是即是钦佩它,又爱怜它,其实野兽某些时候真得要比人更通情理,更值得人去效仿敬重。   银狼身上皮毛极厚,足够在寒夜的雪地里御寒的,但是此时身上有伤,而且伤口多处,还被水洗过毛皮上都有些湿淋淋的,不消一会那些水渍就会被冻成冰渣,一时半会也干不了。   就连徐长清的手此时也冻的通红,几乎有些麻木,何况是血肉的伤口,他抬手抹了把额上的带着凉意的冷汗,立即起身去屋里拿了条他用的毛毯出来,然后盖在银狼身上。   又怕它有伤耐不住寒,便回身返回厨房取了只碗倒了些果酒出来,端出去放到它嘴边,酒里有灵气能抵御些寒冷,只是不知道狼能不能喝得惯。   银狼躺在地上本是有些无精打采的半阖着眼,嗅到果酒味儿后才有了些精神,睁眼看了一眼,然后将嘴凑到碗边,先伸出舌头试探的舔了舔,接着便如饮甘露一般舔食了起来,直到一大碗全部喝完才将嘴边的酒渍舔个干净,然后又趴回雪地上,似有些没喝够般,渴望的望着徐长清。   徐长清不由的笑着摸了摸狼头道:“不可贪多,够御寒就可以了。”   银狼却是动了动头,然后用鼻子拱徐长清的手心,舌头也一直舔着徐长清的手,仿佛像是耍小孩子脾气似的,生了病后可怜兮兮的向最亲近的人讨要棉糖。   徐长清终是心软,回到厨房里,从小山里又多取了些果酒倒进碗里,这次银狼喝完后终于满足了,没有再要,只是伸出爪子勾着徐长清的衣角,不让徐长清就此离开,若徐长清起身,这只尖锐的爪子定会将他的新衣划出丝来。   徐长清见状不恼反而心底涩涩的暗叹了一声,大概是从来没有人对它这么好过吧,平时不是被人打便是用箭射杀它,就算是只野兽,心底也是渴望些温暖的吧。   其实此时徐长清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白天忙着照顾云姨,耗光了身体的灵气,晚上又被银狼身上的伤惊了一下,处理这些伤口一直熬到这么晚还没睡,脸上的倦色已是掩都掩不住。   但一想到要把它一个人扔到院子里,自己去睡大觉,又觉得心下不忍,看了眼天色略一犹豫,便只好蹲下身,小心的拿起狼爪,其实是怕激怒了它固执起来更加不肯放开爪子,这样安抚一通,终于成功的将狼爪从衣服上拿了下来,让身上这件新衣服免于灾祸。   最后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下,才将它捣腾到自己的卧房里,过程中碰着它身上的伤口流出了些血,不过好在卧房里每夜都生着几盆木炭,温度适宜,对伤口恢复也好。   银狼身体非常强壮,伤口一般都愈合极快,以前受的伤,每二天再看差不多就好利索了,所以拔出银箭后徐长清就没有太担心。   他从床上取了掂床的棉垫铺在地上,让银狼躺在上面,身上给盖上被火烤得暖哄哄的毛毯,又把两盆火炭放到不远处,一会的工夫银狼身上就热呼呼的,毛也自然的干了。   安顿好了它,徐长清这才爬上床,困的连澡都没有洗,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好像只是略略的打了个盹一样,就便被敲门声给惊醒。   这么晚,会是谁?徐长清半睁着眼摸下床,却发现火盆旁的银狼不知何时离开了,毯子还留在地上,但此时来不及思考,急忙上前打开门,看到来的人居然是姨夫尤回。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云姨是不是出事了?   尤回脸色有些焦急,在见到徐长清后,便把来意匆匆的说了一下,徐长清听完顿时睡意全无。   “姨娘的身体不是没事了吗?”怎么突然之间说要去寻访名医?说完不由的向门外看了眼,天色还黑蒙蒙的,这个时候连公鸡都没打鸣呢。   尤回微顿解释道:“京城庸医颇多,你太爷怕你姨娘身子拖不得,便让人寻了他早年认识的一位神医,刚得了消息,所以才要早早的赶路前去医治……”   徐长清急忙问道:“京城里也不全是庸医,况且就算得知神医去处,天亮再走也不迟,何必要现在这么急着赶路?而且云姨的身子本来虚弱,此时实在不适合出远门……”   尤回不由的一愣,早先以为这孩子平日话不多,打发起来容易些,却不想心思如此缜密,倒是一时应对不了。   “有战家的五十影卫护送,他们的功夫绝不会颠了你姨娘,这点你且放心。”   徐长清如何能放心的了,而且刚才听他话中之意,这人可能已经在门口,随时都要走了,不由的心急起来,忙道:“姨夫,既然如此,那就带我一起去吧,路上我还可以照顾云姨。”   尤回却道,“我与你姨娘说了了,但她不同意,她想让你安心的待在府里,不要误了夫子的课。”   徐长清哪里肯听,忙跟随着出了门口,见云姨正躺在轿子里,轿子结实的梨花木,并且是改良过的,可以躺着,共有八个人抬着,云姨身下掂了两床厚棉被,极为棉软,被里前前后后放着四个热手炉,路上若不太颠簸,倒也不会受什么罪,但徐长清仍然担心的很,看他们这架势是马上就要走了,顿时有些心慌,一个劲的跟云姨商量着可否带他一起去。   云姨却是摇头,且不说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十分不方便,就自己一个人就够麻烦了,何况还要带着清儿,还是个孩子,实在没必要跟着她受这份罪,何况清儿现在还有学要上,于是语气便很坚定,怎样也不同意徐长清随行,只是让他好生的在府里待着,她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徐长清纵然比较冷静,但见云姨这样突然间说走就走,不由的也乱了阵脚,天儿此时也快亮了,尤回忍不住在一边催促着,见他们真要起行了,徐长清只好跑去厨房里,从小山里拿出紫紫酿的三罐花瓣酱,和一纸包花茶,用东西装了跑出来塞给云姨,要她每日记得吃上两口。   云姨心里也是极不舍得清儿,眼圈含泪两面为难,最后还是接了东西,同样嘱咐他在府里时记得吃得饱些,天冷记得要多穿些照顾好自己。   待一行人离开后,天已是微微放亮,徐长清在大门口目送着桥子,看着他们消失在夜空中,只觉得心里一阵阵闷闷的难受着,此时嘴唇也有些干裂,头隐隐发涨,眼睛还有些刺痛。      第四十三章 玉枕      因为之前大量耗损身体的灵气,当时没有得到及时补充,晚上又惊出冷汗扫了凉风,再加上云姨这突然的一走,徐长清心下惊惧焦虑,体内一时阴阳失衡虚火上升,不久便大病了一场。   身体烧得有些神智不清,朦胧中感觉到嘴里一直有苦汁流进来,然后眼前似乎有很多人影在晃,但却是模糊一片,看不清楚,然后又睡了过去,偶而有意识感觉到有人在给他仔细的擦着脸和手,当时徐长清心下有些欣喜,以为是云姨回来了,想用力的睁开眼看看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云姨,却觉得眼皮似有千金重,昏沉中又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入目的是云姨亲手绣的幔帐,他似乎躺在自己屋内的的床上,随即微微动了动身体,只觉得四肢乏力的厉害,看来确实病得不轻,自从有了小山后,因为经常喝绿液,所以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了,他也似乎早就忘记生病的感觉。   接着侧了下头看了看屋子,此时无人,而屋内角落摆着好几盆火炭,连床边也摆了一盆,怪不得感觉这么热哄哄的,随好觉得的脑后的枕头有点不对劲,不是平时睡的麦皮枕,不由的伸手摸了摸,入手凉而坚硬,难道是……玉枕?   在摸了又摸后,终于确定是块玉枕。   虽然枕着有些不习惯,但上面的灵气流动却是极为舒服的,且不说玉质本身,光是这灵气之充裕,一夜间也会好眠,而且玉本身就有镇静安神、经络舒通、气通流畅、脏腑安和之效,但是这么一大块带灵气的玉可是价值不菲。   在大宛,像玉枕这么大块料用来睡觉是有些奢侈了,只有身份尊崇的才会以玉为枕,虽然徐长清有座玉山,但长这么大还真的从来没有枕过这么一大块玉,随即忍着身体的不适,半撑起身,侧头看了眼,一看之下,顿时怔了。   这,这是……大红袍   大红袍在大苑俗称鸡血玉,那种颜色红至透灵的被奉为极品血玉,自古黄为帝,赤为后,光是在颜色上,这两种玉便是珍贵至极。   眼前这块玉枕,乍眼一见红色如同活血一般遍布,玉质色、细、、润、凝全都具备了,枕面一片耀眼霞红,即使是红色,其中也均匀的密布着浓淡深浅不一的色彩,在石中相互融合,天然浑成,而且红中还有掺几块田黄冻,虽然田黄冻比鸡血玉较少些,却是难得黄得纯正,与红色相溶相合,显得极为醒目鲜亮,明黄带着血红,这绝对是块大红袍中的极品,极品的极品。   整只玉枕几乎不用经过人工雕凿,已经形成了自然漂亮的轮廓。   只是表面被打磨的光滑了此,中间几处磨出适合的弧度,用以枕靠。   徐长清看得惊艳之余,不由的有些疑惑,这么一大块珍贵的玉,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床上?   正皱眉想着,外面的小厮端着药推门进来,一见徐长清坐在床边,立即惊喜的快步过来道:“徐少爷,你醒了?”   这小厮徐长清认识,是战无野身边的人,还送他去过书塾,算是有些熟悉,不过战无野的人怎么会在他的屋里,徐长清不由的有些疑惑,拿不准现在这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把药放到桌边,然后不等他询问,便开口解释起来,“徐少爷,你前日突染风寒,病情汹猛,若不是少将军最早发现症状,及时找了郎中来给你抓了药,恐怕性命难保呢。”   “什么?”徐长清略有些怪异及不信的问,他自然知道小厮嘴里的少将军是战无野,可是他明明是睡觉时感觉到全身不适,后来的事便不记得了,若是战无野最早发现,那就是说他是最先进入房间的人,可是自从自己随云姨到战府以来,战无野可从来没有来过他的院子,更不要说他的房间,又怎么会突然在他生病时恰好的最早发现,这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是少将军最先发现的,徐少爷,这是厨娘给煎的药,趁热吃了吧。”说完端起药。   徐长清却是想问其它的事,并没理会:“我睡了几天。”   “已经昏睡了三天两夜了,还不时的说梦话。”小厮回道。   “这些天是你一直在照顾我?”他记得有人一直给他擦脸洗手,有时是冷水,有时是温水,手掌很温暖,感觉很舒服,像云姨,却又不像云姨。   “是少将军一直照顾着徐少爷,小的只负责守在门外端送茶水,刚才少将军突然有事出去了,所以才要我事先把药给端来。”   徐长清面露惊讶,心里极不平静,忍不住问:“尤夫人有没有回府?”   小厮回:“没有,尤夫人和尤爷出门已三日还未回来。”   徐长清心下一空,有些失望,不过一直照顾他的人,想到谁也没想到会是战无野,他一个大将军怎么会来照顾病人?实在想不透战无野的举动背后的意图,按说云姨离开了将军府,自己算是无了依靠,被府里人冷落也是正常的,但是对方反而更热情了,这到底是什么缘由?   小厮见他默然无语,忍不住又提醒了下,“徐少爷,你该喝药了。”   但是对此时的徐长清来说,弄清楚战无野的举动才是最要紧的,直接无视了那碗药,指着玉枕问:“它是从何处拿来的?”   小厮见了回说:“这只枕头本来是少将军一直用的,因为见徐少爷烧热不退,便让小人将玉枕拿了过来,给徐少爷用上,小人听少将军说过,此玉枕能够平浊静气,降低头温,平日睡觉枕着十分有益处。”   这玉中灵气极为浓厚,枕着当然会有益处,只是太过贵重了,恐怕这世上也只此一只,别无他处了,那战无野竟把这等奇珍借与他枕,实在有些不敢想象,恐怕自己的这一条命都抵不过这玉枕小小的一个角。   虽说用受宠受惊来形容此时的心情有些不恰当,但确实是受了些惊吓,有些错愕。   正脸色变换不定时,门被一只手推开,战无野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衬着银色镂空镶边迈步走了进来。   目光与徐长清一对视,徐长清立即谨慎的后挪了下,目光露出些防备之色来,不知他过来又打着什么主意。   战无野见状倒也没作声,只是向小厮挥了挥手,小厮见状立即放下了药碗快步走出去,还回身轻轻的关好了门。   随后战无野扫了眼徐长清的衣着,白色的里衣,即使折腾了三天也仍然无太多的褶皱,穿在身上干干净净,脖子上的雪白衣领紧贴着皮肤,无一丝凌乱,显然睡前将衣襟系的很紧,睡相也极为老实,才能一直保持这样完好的形状。   随即目光又回到了徐长清脸上,见他下巴此时正紧张的微微抬起,月白色的皮肤即使大病了一场,仍然闪着温润的光泽,五官早已隐隐显出日后的俊美,眉眼温雅,唇色淡红,光此时看着就已是惊人,可以想象出他日会如何让人惊艳。   徐长清被他“放肆”的目光看得有丝恼怒,不由的口气不好的斥道:“你在看什么?”   问话成功的让战无野“醒”过来,随即笑着看了他,道:“长着脸不就是让人看的吗?难不成你怕人看?”   这算什么话?若是正常看人,会像他那么直勾勾的让人喘不上来气吗?但徐长清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思及刚才小厮说过的话,只好将火气强压了下去,自己这病来势汹汹,要不是眼前这家伙,恐怕还得到鬼门关再闯一闯,虽不知道他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但也不好跟他恶言相向,这么一想,倒是沉默下来,只是觉得胸口突然一堵,急忙伏到床边剧烈咳了起来。   战无野脸色一变,立即快步走到床沿,双手轻拢他肩膀,怕他不小心掉下床去,入手觉得徐长清的身子骨比之前又瘦了一些。   咳了一阵后,喝了两口战无野递来的水,这才缓了过来,此时战无野边给他抚着后背,边有些紧张的盯着他,生怕他有什么不妥。   徐长清喝完水,随手取过战无野送到他手边的手巾,拿来擦了擦流到下巴的水渍,擦完后把手巾又递回给他,无意与他的目光对了一眼,可能是因为离得太近,近到能看得到战无野看着他时,眼底透着那道微微的蓝光,顿时感觉脑门发麻。   他到底在看什么?难道是自己的衣衫不整?还是脸上脏了?但是就算有不妥的地方,也不至于这么盯着人看吧?即使对男人而言,这也是极为无理的行为。   “战无野,你到底在看什么?”徐长清这次不由的提高声量,口气不善的问道。   谁知战无野竟是眼睛微微一动,目光在他身上似乎又不舍的转了一圈,半响,口里才略有些调侃的回道:“你几天没洗澡了?”   徐长清听了此话脸色顿时白了,之前的底气也所剩无几。   因为做乞丐那时,常年不洗澡,身上整日酸臭,遍身生着虱子,那几乎是他日日夜夜最难以忍受,最痛苦的事,那时没有条件,也没有地方可以清洗自己,而且他与别人不同,身上全是丑陋的坑疤,别说下身,就是扒开脸前的头发示人都不能,即使难得洗上一次,也不敢与别人一起,所以一身的酸臭比别人尤甚,时常因此受到别人鄙夷和叫骂。   所以这一世他才会频繁的清洁洗澡,夏天一日有时要洗上两到三次,每次出去或回来都要先洗净脸洗手,里衣换得也极勤,几乎不等到脏就换掉,穿在衣上的衣服永远是整洁雪白,因为他怕从别人嘴里再说出他不干净脏之类的话。   如今被战无野这么一说,不由的又记起了以前的事,连带当年那种慌恐,无措,迷茫,自卑的心情也一齐凑热闹似的涌了上来。   “该有三天了吧?身子怎么一点酸味都没有?还挺香的……”说完便凑到徐长清衣领处嗅了嗅,伸手想翻翻他的衣襟。   这原本也没什么,但徐长清却是立即捂住领口,慌张的撑起身子向后坐去,一时忘记身后有块不小的玉枕,这么一用力,半面腰冷不丁的一下子嗑在了玉石上,不由痛得他倒抽了口气。      第四十四章 入睡      见徐长清手紧按着后腰处,面有痛色,战无野急忙捞过他,拨开徐长清的手,掀开里衣,只见腰间一片细腻玉肤,刚才撞到的那块地方,红色印迹格外明显,此时还看不出来,恐怕一会就会显出淤青,也不顾徐长清的反对,直接将他翻过身,用手掌给他按揉着后腰处。   徐长清见他突然掀衣已是大惊,急忙想用手挡住,还未等他伸手,却又被战无野抱着翻过身来,头昏脑胀的被迫跪爬在床上,这个姿势……顿时有些恼怒,忍不住想直起身质问,却被战无野手掌按着起不来身,反身不得,接着便觉得后背一凉,里衣被战无野掀了开来……   他想干什么?徐长清一时脸色变换,有些惊疑,还未等开口质问,亵裤又被拉下少许,徐长清这下子不由的挣扎起来,但奈何大病初愈,气力不足,举动如同猫抓痒痒般无用,正待他要大声质问:“干什么……你……堂堂一个……怎么能……啊!”   话还没说完整,便痛得浑身一颤,忍不住叫了出来,徐长清身上皮肤本是无一不细嫩,此时被战无野那粗粝的手掌给搓得生疼,加上那地方刚刚被撞了,一揉起来疼的要命,按得腰都快断了,徐长半跪在床上,刚开始是弓着身,结果被压之下,腰不禁落了下去,连续压着揉了几下,腰已经快要贴到床上。   “喂,战无野,你干什么?你快放手!”徐长清疼得眼泪都快落下来。   战无野却是有理有由的回道:“这淤血若聚了以后会更疼,此时揉散了也省得再遭一回罪。”   徐长清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伤在腰上若不及时揉散开,待形成淤青以后睡觉都会掂着疼,但是这家伙揉的也太用力了,况且揉的人也不对,试问谁会让一个陌生的,虽然也不能说是陌生人,但就是心里不喜的人,对自己的做这种亲近之事,这样的事应该是由家人做才是,并且他还严重怀疑这家伙是否趁此机会,借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以教训他之前的不敬。   这么一想,心底一阵怒气,他不由的一边痛哼,一边不停的挣扎着,嘴里也毫不留情,撕开脸面的骂道:“你个混蛋,快放开我!”   “……亏你还是个将军……”   “竟如此欺负人,真是无耻!”   “战无野,你放开我!”   “你假仁假义,假公济私……”   “心如蛇蝎,公报私仇……”   “……简直是人面兽心!”   年前跟夫子学的成语,差不多全用上了,反正徐长清已是豁出去了,哪个难听骂哪个,慢慢的越骂声音越小,只觉得此时腰都快断了,到最后只能喘息着伏在床上,疼的额头冒汗,已经没什么力气再骂人。   战无野却是边听边翘起嘴角,听到最后那句人面兽心时,竟还忍不住听乐了,手下也就放轻了些,慢慢的揉了起来。   不过尽管这样,徐长清还是疼得一哆嗦。   于是战无野慢慢调整着手下的力道,并半眯着眼看着面前的徐长清,只见他头上的乌发已是有些凌乱,一只手紧抓着锦被,另一只手横在床板上支撑着自己的上身,而双腿此时则低姿态的蜷跪在床上,腰则无力可支的下陷,形成一段凹陷的漂亮腰线,尤其是腰间肤白如玉,摸起来细腻滑润,舒服的手感让战无野有些上瘾,一时间,无论是手还是目光都有些不舍得移开。   按说揉了一会儿应该可以了,徐长清也感觉到腰似乎通爽了些,只是那家伙手掌一直在摩挲着就是不拿开,似乎故意如此羞辱他一般,不由的再次气怒攻心,但是该骂的骂了,该说的也说了,他也意识到,这个战无野是不吃硬的,本来就是个将军,而且又是在自己府内,无论是折辱还是其它,旁人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骂再多只不过是浪费气力,还要多受些苦而已,所以到后来他选择了沉默。   战无野手掌一开始是轻抚着,后来忍不住慢慢滑向腰侧,然后是腹部,微一顿,再轻轻的探入里衣内。   徐长清的身体不由的一僵,刚要回头,战无野便拦着他的腰一把将他抱起,然后拿开玉枕,用被掂在床上,再把他抱坐到床边,徐长清的体重对于战无野来说,就像是提着个绣花枕差不多,接着又扯过旁边的干净毛毯,给他盖在身上。   看着徐长清四下拢着身上衣物惊疑不定的表情,战无野扯扯嘴角,然后转身拿过桌上的药碗先试了试热度,觉得可以了,才正色道:“贤弟生病,做兄长的本应该多照应一下,何况婶娘走之前还千叮万嘱,要我多多照顾你……”   说完将药碗递过去:“来,把药喝了。”   徐长清谨慎的瞥了眼那碗黑黑的药,内心一时纠结着是接还不接,接就表示自己是屈服在战无野的照应之下,不接又是与自己身体过不去。   难道要他乖乖的听从战无野的吩咐,恐怕做不到!   但是半响后,还是不情愿的伸手接了过来,因为战无野露出了一副他不喝药就要强喂的表情来。   药很苦,但闭着眼仰头一口气就灌进去了,倒也可以忍受,见他喝完,战无野接过碗,随后让小厮将空碗拿走,也没有多逗留,给徐长清盖好了被子,又让人添了些火炭,才匆匆离开。   战无野这前脚一走,徐长清便一把掀开被子披上外袍起身,小厮闻声进来,见状后便笑着问道:“徐少爷可是要去洗浴?”   徐长清本是满面愠色,听了小厮的话后微微有些惊讶,不知他是怎么猜出来的。   “少将军早就让厨娘备好了热水,并吩咐要是徐少爷想洗浴的话,随时都可以,只是出门要多穿一些保暖。”   徐长清不由的暗道了声,可真多事!   随即那小厮取过一件细羊毛大裘上前给徐长清披在身上,雪白的大裘又厚又暖,一贴身便热哄哄的,显然是已在火炭旁烘烤过了,大小徐长清穿着正好,衣领处的长毛贴着脸颊极为柔软,样式也是京城里的今年冬天最流行的。   穿上后,小厮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俗话说人靠衣服马靠鞍,果然不假,这徐家小少爷长的本来就俊秀,穿上大裘后竟有些让人不敢直视了,玉白的皮肤与雪白的大裘两者相衬相成,仿佛天生就适合穿一身白的一样,俊得让人惊艳。   小厮立即赞叹道:“这一身大裘徐少爷穿得可真好看,大裘是今年最新的样式,徐少爷还没病着的时候,少将军就让人寻得绒山羊的羊毛找人订做了,你看这领口,衣襟和袖口都用得绒山羊身上最长的毛束的,内里衬得是柔软的绒毛,只这一件手工就要花上百两银子呢,还是小的去南街铺子给拿回来的。”   上百两银子……徐长清有股冲动想脱下来扔到门外去,银子多又怎么样?有什么可炫耀的?   小厮接着又道:“少将军说了,这是他送给徐少爷的新年礼,还在衣角上让尤夫人绣了徐少爷的名子。”   徐长清闻言一怔,急忙翻衣角,终于在下摆的内角找到了,应该是事先找姨娘在锦帛上绣好,然后缝制在上面,看罢不由的撇了撇嘴,虽说心里不满,但还是穿着去了浴房。   热水放了有些时候,玉墙已经有些烫手,徐长清把那件大裘仔细的小心的折好放妥,虽然东西是战无野送的,但东西本身没有错,因为徐长清穷过饿过,还差点冻死过,所以对吃的和穿的东西分外的珍惜。   将里衣脱下放好后,进入了微微有些热的水中,顿时使觉得血脉舒展浑身爽利,坐下不久便进了空间,紫紫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也没心思修炼了,天天坐在桌子边张望着,直到见到了徐长清才安心下来,紧紧的抱着他的腿各种撒娇,还把她珍藏的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的紫蔷薇果酒拿出来,献宝似的给他品尝。   徐长清稍稍喝了一杯,觉得体内灵气立即充盈了些,果然是好东西,这些果子应该是紫紫全身的精华所在,所以也就没好意思多喝,总共只有一小坛子,对紫紫来说是极为稀少的。   然后又在山洞里取了白蔷薇花苞用布巾包着扔进水里,没有急着练养灵术,而是用布巾开始擦洗身体,直擦了两遍才觉得干净了些,擦到腰时,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淤血倒是揉散了,可皮却差点让战无野那只遍布茧子的手给搓下一层来。   从浴池里起身,力气也恢复了些,用干棉布擦干净身上的水迹,便在后腰处涂了一点点绿液揉开,一会就感觉那处舒服多了,穿好了干净的里衣,再披上厚重的大裘,这才回到卧房,将裘衣叠好放置到离火盆远的地方,脱了鞋要上床歇息,晚上睡前小厮送来药和银耳羹,徐长清吃了药后,没动汤羹,只是取了空间一小玉碗的花瓣酱吃了,又喝了一杯滴了绿液的温水,这才歇下。   因为身体大病后太虚弱,徐长清没有立即练养灵术,养灵术是把身体作为一个器鼎用来储存灵气用的,器鼎若有破漏,那灵气也就存不住了。   所以要先养好身体,除了要多吃有灵气的食物,再就是靠睡眠来慢慢修复,躺下后正似睡未睡时,突然感觉床下似乎有东西在咬他衣角,扭头一看,竟是银狼。   徐长清不由的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望了下门,见门是关好的,才松了口气,只是不知它是如何进来的,又是在外面有小厮的情况下……   目光有些疑惑的看向银狼,银狼却是不断的嗅着他衣服的气息,仿佛想念一般,亲昵的舔了徐长清的脚踝,然后身体蜷在床下靠着床趴着,尾巴不时的在地上甩动着。   徐长清以为它饿了,急忙拿过桌上他没动的银耳羹和那碗还有些温的乌鸡汤,谁知银狼竟是将头移至一边,闻都不闻,看似不饿的样子。   徐长清不由的笑了笑,一定是在哪吃饱了跑过来的,然后摸了摸它的头和尾巴,便伸手展开身上的毛毯给它盖上,随即悄声道:“你可要机灵些啊,如果有人进来要躲起来知道吗?”   他知道银狼最为机警,之前几次都悄无声息的离开,没被任何人发现,所以徐长清还是放心的。   银狼立即甩了甩尾巴,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手心算是答复,于是徐长清躺回床上,银狼伏在床下。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一人一狼在静静的雪夜,慢慢的一起入睡。      第四十五章 珍惜      病好后,练了半个多月的灵养术,徐长清终于把之前用光的灵气补充了回来,丹田里的灵气已由雾状凝结成了一个个水滴状,据那本册子上面的记载,水滴状是养灵术的第三个阶段,练成需要两到三年左右,但是他显然大病了一场后意之中练成了,不由的有些惊喜。   半个月后,徐长清从战府的老管家手里接到了云姨的书信,然后迫不急待的回到书房打开,仔仔细细的从头看到尾,看完后终于舒了口气,心里吊着的大石也就落了下来。   云姨在书信里说,她现在一切都安好,也找到了神医,神医的医术了得,吃了两副药后,身体就已无大碍,只是恐怕要在那里小住一段时间安胎,要他切勿挂心,每日要认真完成夫子的课业,不得贪玩荒废云云。   语句虽很严肃,但字里行间透出的关心和不放心都极为明显,徐长清看着心下不由一暖,他一直担心云姨走得匆忙,怕是有什么变故,如今得知一切都平安无事,才算安心下来。   将信又看了两遍后,确认是云姨的笔迹,才将纸折好,然后写了封回信,在信里将课业进度一一告知,并且要姨娘不必担心自己,好好养胎……   想到什么,又填了一句,如有可能,希望多写书信回来报平安。   写完后等墨迹干了,放入信封中,然后去后院找到管家,将信交与管家之手,之前管家给他书信时,就对他说过,如需回信只要写好了交给他,他会让人想办法送到尤夫人手中。   见管家接了,徐长清有些感激的对他道了声谢谢。   战无野虽然蛮横些,但府里的下人却是不错的,就像这位老管家,对人一向恭敬和善,平日他院子里所用的一些食物衣服都是他派人打点,也从不克扣缩减用度,不由的想到自己还在徐家时,那些个管家尖酸刻薄的嘴脸,今天哪房姨娘少爷得宠了便人前装孙子,明日不得宠了则鼻孔朝天,若是跟这战府的管家下人比,几乎是天上地下。   其实,徐长清不知道的是,这将军府的下人之所以对他没有使过脸色,一是徐长清从不主动支使他们做事,一直很低调,散课回来也只是在房中写字读书,常接触的也只是厨娘而已,即使厨娘,也从不在她面前摆主子的谱,即使不喜欢的菜,也会吃得干干净净。   二是,他姨娘现在是府里唯一的女主人,并且如今有了身孕更是不同以往,自然不能轻易得罪她的亲侄子,不过这两点说到底还是其次。   最主要的是,他当初进府时,府里的某个主子就亲口的向他们警告过,如果谁敢对他克扣怠慢,若让他知道了,立即三十棍棒打出府,战府里的棒子粗,下人们都知道,所以无人敢犯。   而且时间一长,他们也都发现,老将军将最好的厨娘分给了徐少爷,少将军每次猎到好东西都会让人给这徐少爷送上一份,平日各种新鲜兽肉,瓜蔬菜果什么也不缺,连今日皇上赏给战老将军和少将军的两串西域进贡来的紫罗兰香蜜葡萄,才一拿回来,少将军就专门让人给徐少爷送过来一串。   要知道现在是冬季,没有葡萄,而进贡来的总共才只有十来串,且这紫罗兰香蜜听说是葡萄中的极品,常人很少能见得,因为它对气候条件异常敏感,种植极为困难,所以在西域也是极为稀少的。   皇上后宫的太后,皇后且只一人分得一串,赏给将军府却有两串之多,这是多大的面子,而主子又给了徐少爷一串,这又是多大面子?再加上徐少爷身上穿得那一件少将军送的羊毛大裘……   下个们又不是傻子,徐少爷的地位怎么样,几乎不言而喻了,就算再给几个胆也不敢得罪,而老管家更是人精一样的人物,不仅不会给徐长清脸色看,甚至一直尽心示好,送去徐长清院子的东西无一不是他精挑细选,而且选得都是府里最鲜最好的果菜,及最好那部分的肠肉。   徐长清看着桌上小厮送来的一大串葡萄,不由的端量半响,像平常人家这样的东西是绝对吃不到的,能吃到的也是些山野果子,或是干果,酸牙得很,有钱人家或者能买得到,但也是极少数,在徐家时即便有,也轮不到他嘴里。   而且现在还是冬季,菜果匮乏,所以难得能见到这么饱圆水润的果子,看着不仅嘴馋,口里还直泛水。   这串显然是果中上品,自身还微微带着些灵气,长得不似野葡萄那么小,而是颗颗像牛眼那么大,大紫红色的皮,取一颗剥开果皮,里面肉质晶莹剔透,还带着一股浓郁的紫罗兰花香。   咬在嘴里果汁迸溅,稍后满嘴香甜,气味诱人,吃完了一颗还想吃下一颗,不知不觉间徐长清竟已吃了大半有余。   勉强停住嘴,齿间还留着紫罗兰的香味,用一句话说,就是,实在是太好吃了。   徐长清将那余下的一半一一摘下,然后手捧着拿进小山给紫紫,紫紫见了,立即兴高采烈的寻来玉碗接过,放在桌子里,吮了两颗后,也是一脸的馋涎欲滴样儿。   很快吃完了,然后将吐出的种子在手里摆弄了一会儿,便跟徐长清讨要绿液,徐长清早就存了栽种的心思,于是将之前吐出的葡萄种带了进来,和紫紫手里的一起放进碗里,用水兑了绿液后,浸泡着。   紫紫看了半响,高兴的说,可以活十余颗,栽下等十多天后就能吃到很多大葡萄了,徐长清不由的心下一喜,不由的想,这葡萄光吃着味道就这么美,那若是酿成酒,岂不就成了酒中极品了?   早上,徐长清早早的起来,然后洗净手脸,束好发髻,准备到前厅吃饭,因为今天要去书塾上课。   待吃完了饭出门时,却发现战无野穿着一身黑羔裘,正站在外面等他,不由脚步一滞,而战无野见他只穿了一件青袍,外面披了件棉背子,不由的脸色一寒,竟是看向身后的小厮并吩咐道:“去将徐少爷那件白羔裘取来。”小厮头也不敢抬,立即称是,然后一路小跑的冲进了府。   徐长清本是不喜张扬,那白羔裘虽好,但也太贵重了些,而且上课也怕沾了墨弄脏,谁知战无野竟非要让他穿着不可,不由的心下有些不满。   战无野见徐长清头扭向一边,并离他老远,提着书袋站在门口,顿时缓下脸色,走近道:“今日寒风刺骨,天气又这么冷,怎么能只穿棉服?要是被风吹着了,生了病怎么办?”   徐长清听罢,心下一时有些异样,朝他瞥了一眼。   上辈子这辈子除了云姨以外,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颇有些不习惯,随即想到他说过云姨离开时曾嘱托过他照顾些自己,也就将那几分异样抛置脑后了。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好歹,受人关心总好过受人训斥,也就随口解释道:“大裘太贵重,穿着去书院怕弄脏了。”   战无野听罢,不知怎得,脸色突然大好,看着徐长清低着头眼梢正打量着他身上的黑羔裘,头上的乌丝仍然像以往一样梳得整齐,领子处稍露出一点点脖颈,极为白净,让他不由的想起之前那柔软的腰肢,口中却是温和道:“脏了便扔掉,你若喜欢的话,就再多给你多做几件……”   徐长清正打量着他身上的黑羔裘,明明是很柔软的皮毛,但不知怎么穿在战无野的身上,却有那么一股子霸气。   当听到他说要多给他做几件时,不由的一怔,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道这战无野还真是大方,明明小厮说过那大裘光手工费就要一百多两,毛色更是难得,怎么还会这么舍得,不过,他也不会傻到把这句戏言当真的。   这时小厮已经一路跑着将白羔裘取了过来,战无随手接过,然后展开,小厮见状极是机灵的接过徐长清手里的书袋,徐长清无奈之下只好解下身上的棉背子,一脱下,战无野立即用大裘包住了他。   领口的毛柔柔的触着脸颊,徐长清忍不住抬手轻抚了抚,动作间突然想到了银狼身上的毛,不过狼毛虽好,只是太硬了,想到银狼每每拿尾巴扫他的手时的刺痒感,不由的笑了笑。   战无野给他整理好后,见到他的笑容,心下顿时如冬雪融化一般,大好了起来,顺手拉过他的手,配合着徐长清的脚步朝书塾走去。   直到了青松书院才放开,岂不知这一路上徐长清不知挣了多少次,无论他怎么脸若寒霜的低斥,战无野却是如何也不松手,本来二人穿着一黑一白就极惹人注目,手又拉在一起,这样成何体统?   战无野却是固执的一直将徐长清送到书院门口才离开,隔老远还听到战无野对小厮吩咐着中午给他带些什么菜色,无非是一些羊肉,猪肉,鱼肉之类,居然还有狗肉……   徐长清听着眉毛直耸,不过脸色却是比刚才好看不少,即使都是些他不喜欢的菜,但是这种被人关心着的感觉实在是太好。   自从云姨走后,他似乎又成了多余的一个人,这种关心也就成了奢侈。   可是,他病着的时候,战无野却是每日几趟过来探望,并按时让人熬药,膳食上也是极为尽心,虽然徐长清一直对他冷言冷语,但却也不恼。   虽然这些还不能抵消他曾用绿液曾威胁过自己的行为,但心中的不满倒底还是消散了些。   他不是天生冷石心肠的人,恰好相反,他不愿意欠别人的,也极珍惜别人对他的好,这个世界上愿意对他好的人实在太少了,所以他虽然面上冷淡,但其实心中却一一都记着的。   尽管他心里知道,战无野是看在云姨的面子上才肯对他照拂一二。      第四十六章 石场      徐长清一进书塾,几个正趴着窗户偷看的小孩急忙坐回了位置,其它正窃窃私语的也都不说话了,目光都纷纷看向徐长清。   而座位上的江决正冲他眨眼招手,虽然现在是早读时间,但因为来得早,还没上课,夫子也没有过来,所以大多数学生都在装模作样的拿着纸笔,私底下却是在偷说着悄悄话,或者在桌下捅来捅去打打闹闹,毕竟都是些十多岁的小孩子,正是玩乐的时候,不能指望他们会多听话。   面对一些异样的目光,但徐长清没有多想,只是朝自己的座位走过去,如平常一样放下书袋,从里面陆续拿出笔墨纸砚来。   边拿边听着旁边的江决兴奋的跟他说着:“徐长清,你穿得可是白羔裘?”问完还伸手摸着他身上的大裘,徐长清点点头,随即解释道是将军送给他的新年礼,他早上见战无野也穿着一身,约摸着战府的人可能都有一件。   那江决却是羡慕道:“这种羊毛是西域的一种长毛羊所产,极为耐寒,我爹这些年也只得了一件的毛量,我讨要了两年了,都没讨到身上,那战无野却舍得送你一件……”   徐长清这么一听,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一进来看到的那些怪异的目光……大概是这白羔裘太惹眼了,并开始后悔穿了来。   江决在旁边看他半响,试探道:“听人说早上是战无野一路送你过来?你和他感情可真好啊……”   徐长清听了,即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拿出一叠写好的大字,放到桌上,然后问道:“今天夫子要检查课业,你完成了没有?”   江决一见,顿时苦了脸,“还差一半,完了完了,天要亡我啊……”   稍后,徐长清趁人不注意,便将身上的大裘脱了下来,因为学堂里都生着火炭,极为暖和,所以只穿着里面的青色棉袍即可。   其实他心里多少明白些战无野非要送他来书塾的意图,毕竟他的身份不同于这些贵族的直系子弟,只是仗着亲姨娘是战府的嫡妻,所以才勉强入了书塾。   这些大家子弟虽然小,但也都讲究个物以类聚,也极为排斥异类,虽然他的身份表面上勉强算过得去,但实际大多是曾观望状态,如果见他稍有不受战府人待见之意,就会被疏远,白眼和不屑淹没,甚至于日日受人欺负也不为过。   这些徐长清再清楚不过,你让一只鸭子进天鹅群,不受排挤才怪,就连江决这个朋友,除了两人坐得近,聊得上来之外,也是见他课业好,将来若得了功名,也不失结交一场之意罢了。   所以,对于战无野今日的举动,徐长清心里还是领他这份心意的,他与战家的关系若是好,其它人自然也就慢慢能接受他的身份,至少可以让他这两年内不受人排挤,安安心心的在这里读书。   正想着夫子拿着书悄声进来了,直接抓住了几个捣蛋的不认真看书的小子,然后狠狠的每人抽了一顿手板,之后开始检查起放假留得课业,结果一查之下,一大半人没有完成,夫子气得拍着桌子又是一顿之乎者也的训斥。   中午的时候,战府的小厮拿来了食盒,里面的菜色无一让人垂涎,徐长清本就不喜肉食,于是众人坐一起,该分的就分了,他则是拿出早上让云姨往盒子里放得几张香软的咸松饼,这饼是用空间带灵气的水和着面粉做的,吃得时候再涂一层蜂蜜,吃着极为松软香甜。   旁边的几个人嘴里啃着肉,眼睛却是盯着徐长清手里的松饼和蜂蜜,个个嘴巴流口水,巴不得也抹一些到自己肉上,不过只有江决向徐长清讨要了一些,其它人都不敢,因为知道了他与战无野关系较好,所以现在都不敢得罪徐长清。   因为他们害怕战无野。   其实像他们这些半大的贵族子弟正是连天王老子都不怕的年纪,不过一物降一物,战无野他们却是怕的。   虽然平时不常与他接触,但是名声却无人不知,因为这些子弟上面都有兄长,有兄长的当初都与战无野在一个书塾里念过书,也都知道战无野打起架来的威名。   他八岁出征,十岁杀敌,斩杀敌军几千头颅,光听着就让人胆寒,但那时总有人会冒头,不知死活的捋着虎须,结果都被揍得鼻青脸肿,颜面无存,不过打了就打了,只能不了了之,因为没人敢去找老将军告状,即使告了也被老将军再揍一顿,所以一来二去,这恶名也就传开了,之后口口相传,无人再敢招惹。   这些子弟怕他的目光里也都是带着些敬畏,现在众人都知道徐长清与战无野的关系,谁还敢欺负他?所以其它几个连讨要蜂蜜都不敢了,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徐长清见状一顿,不能再装不知道了,否则连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只好笑着打圆场,说玉瓶里的蜂蜜所剩不多,等明天让府里的厨娘再取些蜂蜜,做一盒松黄糕拿来给他们品尝,并说着他院子里的厨娘做松黄糕的手艺如何好。   其实都是贵族府里的少爷,什么东西没吃过,不过徐长清时不时拿出的东西,确实是好吃的不得了,看着就嘴馋,吃一口便念念不忘,等回去后让府里人做,却怎么也做不出那个味来,这次一听又有好东西可吃,都摩拳擦掌想着今天快点过,好尽快尝尝徐长清说的那块抹着蜂蜜的桂花糕究竟有多美味。   下午,教礼仪课的先生没有来,于是夫子让学生练了会大字便散了学,因为刚过完年,这些小少爷手里正有一堆零花钱没地方花,拿着各种手痒,正好今天散学的早,于是都不打算回去,而是纷纷聚堆,三五个一伙商量的去哪玩。   江决提议去赌石场,其它几人也都没意见,徐长清心里一动,也没作声。   赌石在大宛不分老幼,有钱赌大的,无钱赌小的,因为石头都是天然形成东西,不会骗人,赌得都是个人的运气和眼力见,在各种石头的风干皮下,里面掩藏的究竟是粗胚还是美玉,是一文不值还是值价连城,卖得人不知道,买得人也不知道,都是各凭天命。   所以赌石也可以说是大宛最为公平的赌博,从上到下童叟无欺,无论是一夜暴富还是散尽家财大家都是心服口服。   几人本就存了几分玩乐之心,所以随身都带得银两,拿出来看看,少则几十两,多则上百两,可见他们过年的得的压祟钱真是不少。   徐长清也得了战老将军赏的六十两,但是都在云姨那里保存,因为他从来不乱花钱,所以也没有讨要,随身的只有小山上的八十两,那还是卖了云姨给的一对金镶玉手镯得来的,再加上以前手里的闲钱。   江决见全员同意,立即带上他们浩浩荡荡的去了城北。   京城的赌石场不止一处,城北这家可以说是是京城里最大的一家石场。   这处显然比徐长清之前去过的那家大得多,随着伙计进了后院,便见到地上正摆着一些成块的石头,有些散落,有些横七坚八的堆放着,有十几个人在其中不断的选石。   选石也是一种学问,赌得时间长了,大多数的人都能学到一点,因为玉乃地之精,凡是有玉的石头从外观或者纹路上,是能够略微的识别,比如某些石头出玉多,某些石头出玉少,某些石头是死胚,根本没玉,这些都是赌玉的人应该了解的常识。   但是,即使知道这些,也不能确定石中到底能出多少玉,是好玉还是劣质玉,所以赌起来的风险还是很大的。   这清玉阁的伙计认得江决,知道他是太尉家的三公子,其它几个也都很眼熟,是石场的熟客,不由的小声提醒道:“公子还是到一楼吧,那里的石头实在。”   实在就是出玉多的意思,江决等人常来一听就明白了,这石场里的人,天天玩石头自然懂得里面的道道,挖到玉矿后,运到石场来,这些石头都会先分三六九等堆放,最常出玉的石头为一堆,出玉不定的为一堆,几乎不出玉的再归一堆,出玉里的石头卖相好的为一等,卖像次得为二等,出玉不定的为三等,像院子里摆得这些不常出玉的则为四等,价格也因等级而涨浮。   京城的公子哥儿,哪个手里没有钱,是不会跟这些平民一样在院子里顶着寒风挑拣这些极难出玉的石头的。   江决听罢立即领着众人随伙计进去。   里面的场地极大,依次摆放着各种大大小小的石头,挑选石头的人也不少,石头的等极也都一一标出。   一等石头动辄几百两甚至上千两,自然不是他们这些小孩子玩得起的,所以都直奔二,三等石头去了。   见他们一来,掌柜子就热情的走过来招呼,像他们这些贵府小公子那可是大户,一是因为都是新手,没经验,出手快,不像是老手一块石头能看三天,有时来半个月都只看不买,二是舍得钱,只要稍说上几句,他们见好就掏钱了,不拖拉,而且这次还来了五六个之多,若一个出五十两的话,那这一下午二三百两就稳赚了。   徐长清一进去,便四下看了看,因为场地里二,三等的石头太多了,他虽然对灵气极为敏感,但是因为都是些石中玉,所以需要一块块的查看,这样的话即浪费时间也浪费精力,所以最好是能选一个区域。   显然,三等的石头要比二等的石头便宜很多,目光便朝三等石头看去,因为怕弄脏了身上的大裘,便拢着衣服,走过去几步用手细细的查看着。   掌柜子过来时,从这几个公子里一眼就看到了徐长清,一是他穿得颜色极为显眼,石场很少穿白色的,因为选石时容易弄脏,二是其它几个公子都认得,只独独觉得他眼生的很。   于是掌柜便向旁边的江决小声询问道:“三少爷,那位不知是谁家的公子?”   江决正忙着看石头呢,闻言看了眼便道:“是战府尤夫人的侄子,好生伺候着,怠慢不得。”   掌柜子一听,立即记起来了,那尤夫人不就是前些日子京城正传得拂拂扬扬的寡妇吗?而且听说不久前刚有了身孕,这女人有了身孕,地位就高了,尤其是战府。   不过,尤夫人这个侄子倒是一向低调的很,鲜少有人见着,原本以为是个摆不上台面的主儿,今日一见,竟是生得这般好模样,年纪虽小,但肤色似玉,唇红齿白,看着极为赏心悦目。   石场里的掌柜子什么人没见过,老早就练出了一双火眼金晴,发了财的人指定耻高气扬,,若是人不得势,却是面有菜色,各色人,各种表情,他一眼就能看得出大概来。   而面前的这位战府里的徐少爷,细看着面白如玉,唇气淡粉,便知吃得方面极好,不曾受过苦楚,而略显凌利的眉尾稍稍上扬,但并不飞扬,反而微微内敛,显然是为人低调,不好摆场,但仍然掩不住他心情舒畅的神采,动作不骄不躁,目光又极为冷静,显然手头不紧,并且甚为宽裕,再加上身上那件白色大裘,掌柜子可以肯定,这位少爷在战府的生活应该是很顺心的,或者说是很得宠爱。   掌柜子思及此,脸上立即挂上招牌笑容,清玉阁来了新客,自然是要上前招呼一番,随即抚了抚衣袖的褶皱,上前招呼起徐长清来。      第四十七章 赌石      徐长清现在的意念比刚进入小山时要强得多,但也有损耗限制,毕竟精神意念有限,用光了需要时间来恢复,可是石场里有太多的石头,大的如卧马,小的似鸡蛋,不可能一一全部扫上一遍。   况且这些石头并不似小山里玉石的风化皮那般浅,手一剖就露出了里面的玉,而且几乎块块都是满玉,没有瑕疵。   石场的玉,大多是石多玉少,石头里极少会有满玉,有得甚至看着很大一块,实际能用的玉只有手指般大小,并且有玉的还掺杂着不同的形状,各种玉线密布粗细不匀,所以若是将一块石头探完整,是要花费不少意念的。   徐长清只是探查了两块,竟念就用走了一小半,恰好这时掌柜的过来跟他客套一番,也就停下来在旁细细的听着,趁此机会恢复些意念。   赌石一般有三种赌法,分全赌,半赌和明赌三种,全赌指得是赌外皮完整包裹的石头,这种风险最大,但是价钱最低,赌得人很多。   再就是半赌,半赌指得是部分被人极为看好的毛料,让伙计在最可能出玉的地方稍稍擦出块口子,从这个口子里能看到很少的一部分玉质,这种赌玉风险比全赌小些,但价格要普遍高上一到两倍,虽然说只是开了个玉口,但里面出玉的多少仍然不能肯定,但至少能确定石中有玉,不至于赔得掉底。   而明石就是外皮完全被擦开,已经确实知道玉的大体情况,所以卖的价钱也很高,买到手里,做成玉饰后,赚的也只是些手工钱,没有什么赚头,不过这几乎没什么风险。   但是,想赌石的人赌的就是这种刺激和神秘感,所以明石一般是无人问津,而半赌的高价也让人有些忘而却步,一般都是些有钱有地位贵客光顾。   所以赌石场里玩全赌的人是最多的,掌柜的边说边介绍了几个最近才发了财的几个农户,有一个只花五百文钱买了块黑皮石,结果切出了墨绿色的翡翠,运气好的不得了,五百文钱立即就翻了几十倍,得了十几两银子。   对于黑皮石出绿,徐长清以前在徐家时就听人说过,有个行里话叫黑随绿走,绿靠黑生,想那个农户也是有些眼力的,知道黑皮石出绿高。   不过,这行普遍都是一刀穷,一刀富,有人欢喜有人忧,运气好的发了财的自然有,运气不好倾家荡产的也不在少数,徐长清不是小孩子,倒不至于被掌柜子几句话就上心羡慕。   趁着说话间隙,有礼的向掌柜的细问了下二,三等石头的价钱,掌柜闻言立即向徐长清一一介绍,无论是二等石头还是三等石头,都要分大小优劣,所以每堆价钱都是不一样的。   徐长清随着掌柜在三等石头处走了一圈,这里最贵的一堆每一块三十五两银子,最便宜的每一块五两银子。   徐长清现在手头虽然不紧,但是也只有八十两的闲钱,还不想全部花光,便打算先从五两银子堆里挑挑看。   不过石场的人也不是傻子,石头贵的有贵的原因,便宜的也有便宜的道理,那堆卖五两银子的石头,确实是卖像极差,就算是不懂赌石的人看着,也知道出玉的可能性极低。   不过赌石的妙处就在这里,往往最不起点的石头才能爆出最华美的玉石,掌柜见徐长清走到最便宜的石堆处,不免的有些失望,但想到,这位徐少爷毕竟刚玩赌石,想谨慎些先用便宜石头练练手也无可厚非。   徐长清在那堆石头里,逐一察看,因为他的意念能够渗进石头之内,所以感觉出其中的灵气状态。   若有玉石内便有灵气,无玉则没有灵气,灵气越足玉质越好,灵气弱,就是年代不久还未成形的劣玉。   选了大概十几块,胚石太多,含玉的太少,不过其中有几块灵气是不错的,只是颜色有些斑驳,因为练常养灵术的关系,他如今能够隐隐的察觉到万物灵气的颜色,比如,有红色灵气的为红玉,黄色灵气的为黄玉,灵气的浓淡决定着玉色的深浅,无一差错。   一般纯色的灵气都是上品玉,但毕竟很少,大多石头都是参差着斑驳的颜色,有的是两色相掺,有的是三色缠,各有深浅。   石头毕竟太多,查看起来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过了没过久,徐长清的意念就用得差不多了,可是却无甚收获,只找到三块一般的三色玉,算是勉强能赚些小钱。   随即起身向周围扫了一眼,见江决几个还在不同的石堆里挑挑拣拣,于是便没有打扰,只是端量起周围来,他站的这位置是场内最为冷清的地方,大概常来的人都知道这处的石头虽然便宜,但都出不了什么好玉,看再多也是浪费时间,几乎没人过来,只有几个新手稀稀拉拉的在四下转悠着。   徐长清朝旁边的石堆看了看,半天后目光落到了最角落的一块西瓜大的灰色皮石头上,上面的松花看着不多,而且分布不均匀,表皮上有些微微的蓝色,石头里有偏蓝色的玉石可能性大一些,在大宛偏蓝的玉不多,而且有也是各种劣质,或者是与其它的颜色掺在一起,不太明显,几乎算是不太出彩,搬不上台面的颜色,所以这种石头很多人都不会赌,几乎看一眼就直接否定了。   不过徐长清却是不然,他在小山里无事时,经常会剖开山石,拿着各种石皮琢磨赌石之道,曾经看过蓝色的玉,虽然它不似红黄绿般夺目讨喜,却是最为干净通透的,也是他最为喜欢的颜色。   此时意念已用的差不多,但一想到蓝玉,便很想试试这块石头,念头一起,随即走过去端量起来,怪不得会被人如此冷落,表象实在是让人不看好。   接着将手手放在上面,然后调动所剩不多的意念,向石中探去,由浅入深,直到探到约摸一半时,仍然察觉不到丝毫灵气,不由的心中一叹,这恐怕真得是块废石,还是一点玉都没有那种,因为他一直都没发现玉石形成的脉络,这时意念已快用到了极致。   不过秉着有如有终的想法,还是咬着牙想探到最后,结果,没抱希望的这么一探之下,顿时眼前一亮,呼吸有些急促,因为他探到了里面的一片柔和的蓝色灵气,细腻,纯粹,无一丝杂质,一开始是有些淡蓝,往里面蓝色逐渐的越来越通透,也越来越亮,到最后竟是美到极致的天蓝色。   徐长清退出来时,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不仅重新又打量起这块石头,可以说这真得是很丑陋的一块灰砂石,表面没有晶体,没有石纹,是那种出玉量少,最不被人看好的一种石质。   却没想到里面竟然会有这么一小块极致美玉,丝毫不比小山中的玉石差,只是遗憾的是,太小了,大概只比拳头大上一圈,曾鸡蛋的形状,外面由浅到深蓝的一团。   徐长清看了两眼后,便不动声色的走开了,然后像其它人一样,在石堆前慢慢的翻看着,其实他心思早已全在刚才的那块灰砂石上,然后熬着时间,并随手从石堆里挑了几块一般的石头,然后和着之前挑出的三块混在一起。   掌柜忙完后,出来看了一圈,见徐长清冲他摆手,立即快步走过去,并满面笑容的问道:“徐公子可是选好了?”   徐长清回了句:“是。”然后指着地上的石头问道:“请掌柜的算一下,总共应该付你多少银子。”   掌柜见地上成了堆忙喜笑喜开应声,弯腰查了下数目道:“一共九块三等石,这堆石头都是五两银子一块,徐公子只需付四十五两银即可。”   徐长清闻言微微点头,接着露出一副无所谓的口气道:“那就再随便再挑一块,凑上五十两罢。”   “好叻!”做生意的最喜欢就是这种大方点不计较的买客,立即道:“徐公子你随便挑。”   于是徐长清装作四处看了下,然后走到那块灰砂皮的石头前瞅了两眼才开口道:“那就这块吧。”   掌柜子闻言不由的一愣,其实这块石头本来是二等的,但因为卖相实在是太差,所以怀疑当初是不是哪个伙伴分错了堆,把三等的混到了二等的石头里,后来倒来倒去,也一直卖不出去,昨天他才让伙计拿到这边墙角放着,看着能不能卖掉,若卖不掉,到时就让伙计给切开,有玉卖玉,没玉扔掉。   谁知今天就有人要买,掌柜自然乐得高兴,赚五两总比不赚的好,立即答应了下来,徐长清见状也不犹豫,当即从袖口里将准备好的五十两银拿了出来,掌柜子接过后,交给了身边的伙计,然后有些殷勤的问道:“徐公子是否要解石?因为公子是第一次来,我可以给公子省一半的解石钱,十块石头只收一两银子,怎么样?”   徐长清自然要解,虽然这里解石贵,但因为他没有自己的府地和车马,也不可能雇车拉到别处去,所以便露出微笑道:“那就劳烦掌柜了。”   “客气客气。”说完回头便让伙计抬了这些石头到旁边的空场地,一起来的几个人见徐长清要解石了,不由的将挑好的石头先预定下来,然后纷纷跑过去围看。   周围看解石的人也不少,正好上一块解完,掌柜的立即吩咐人把这十块拿过去。   江决见状也跑了过来,见徐长清买了十块之多,不由怪叫道:“好家伙,下手挺快的。”   清玉阁里解石的伙计共有十几个,个个身高体壮,两人一伙,解起石来即不累,速度也快,解石架子旁边摆着不少订制好的工具,有的石头质细,需要蛮力可以解开,有些则需要巧劲,用工具别一下就开了。   两个大汉将徐长清选的十块石头,淋了水就开始解,先是在有玉的地方开个窗,若见了玉就要擦石,旁边有专人擦石,若不见玉就要一直解,解到见玉为止。   头三块解开只有几条玉丝,不值一文,正宗赔钱的货,周围都是看热闹的,有人就快言快的说,贪小便宜吃大亏,看吧,这就是给老板送钱来了。   第四块解出玉了,石场专有磨砂擦玉的,一会的工夫便擦出一块三色玉石,墨绿色带灰褐和暗红,至少值个七八两银子。   周围的人这才振奋了些,接下来解开的三块还是没有玉,于是周围人又开始摇头,连一旁的江决都等得有些急了,徐长清却一直面不改色。   等解到第八块时,只见伙计从水里捞出一块西瓜大的灰砂底的石头,常玩石的不少人都见过这石头,知道这块在二等堆里放了很久,根本没什么人看好,一直卖不出去,于是都看好戏似的瞅着,估计解开后就是一堆废石。   伙计快速的将石头固定好,然后找准位置,两人一锯来回这么嘎叽几下,石头一头开了,没玉,接着又拉,开了,没玉,再拉,开了,咦?   周围人都看到了中间露出了那么一点蓝,只是一点点,在灰灰的石头中却显得蓝汪汪的耀眼,直勾着人的心肝。   “是蓝色的玉?”   “赌玉不赌蓝,因为大多是劣质玉,不值钱……”   “那可不一定,前两年玉远斋里不就出过一串品质上等的蓝水珠链吗?后来听说被宫里的淑妃托人以五百两银子定了去。”   “不会吧,五两银子的石头里能出五百两的玉吗?”有人疑问。   “除非这块是蓝水……”   众人不由的都看向那块石头,几个伙计见着玉,动作开始小心了些,先开始在边边角角切起来,慢慢的渐进的向里切,结果西瓜大的一块最后被十几锯切到只剩下五分之一大小,有玉的地方还不足整个石头的五分之一,随即递给旁边擦玉的。   “这块玉这么小应该不什么值钱吧?”   “谁知道!”   “好玉不需多……”   旁边擦玉的接了过来,迅速的把边角多余的石皮用东西左一下右一下的掀掉,然后用砂擦了一会,慢慢的就露出了里面比拳头大上一圈的一团纯粹的蓝色,与徐长清想象中的一样,丝毫没有杂质,即使没有加工,表面极为粗糙,但仍然难掩那水汪汪的一团蓝,颜色通透清澈的就像是蓝天倒映在水中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果然是罕见的蓝水……”   “天啊,这么大能出一只镯子吧?一串珠链要五百万,那一只镯子……”   “不止镯子,中间那一块还能做块玉佩,剩余的两边料子,一对戒指耳坠就都出来了,小块料还可以在银钗上做些花瓣点缀……”   “那不是要上千两了?”   “岂止,没加工就得一千五百两,加工的话……一千五百两人家还不一定卖呢,毕竟这种料子的蓝水实在罕见,值得珍藏,属于有价无市……”   众人:……   赌石真是暴利啊!   江决转头目光贼亮的看向徐长清,那眼神除了羡慕就是羡慕,上千两银子啊,他长这么大了还没见过呢。   其它几个同行的就更不用提了,看着徐长清的眼神,也都是嫉妒和狂热。      第四十八章 洋相      剩下的两块石头切开后虽然也都是带彩的玉,但与刚才的那块蓝水相比,立即便不足为道了,众人心里蠢蠢欲动,清玉阁的掌柜是最先按捺不住的人,当即挂着一脸的笑过来问徐长清对那块蓝水有什么打算。   蓝水确实是蓝玉中的极品,极为罕有,颜色徐长清也是很喜欢的,假若要是没有小山,恐怕会视其为珍宝,绝对不肯轻易开口将它与人买卖,这个想法不仅是徐长清,换作在场任何人身上,都是不肯轻易出手的,毕竟石头易得,美玉难求。   但是因为小山里已有蓝水,且是不可目测的一大块,所以将这小块蓝水留在手里的心思也就淡了些。   相比之下,他现在最需要一大笔钱做点想做的事,虽然说他现在在将军府里一切都好,云姨身体也无事,但是夫子曾说过,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此下民,或敢侮予。   连鸟儿也知道趁着天还没有下雨的时候,赶快用桑根的皮把鸟巢的空隙缠紧,只有把巢坚固了,才不怕人的侵害。   徐长清将这句话暗暗记在心里,他现在还无法安心的把将军府真得当作自己的地方,自己的地盘,也无法把别人给的银钱当作自己的银钱,虽然战老将军为人一向大方,但是徐长清还是无法用得心安理得,收了别人的东西,心里就会不自觉的听人摆布低人一等,上一世这样,这辈子他却是不想了。   所以从年前开始,就慢慢的开始琢磨起来,想着怎么样才能在京城里混一个属于自己的落脚地,最好也能将日后收入的问题一起解决。   待今天这块蓝水一出现,不由的让他眼前一亮,松了些眉头。   这块蓝玉现在卖掉,差不多只能得一千五百两左右,但是若是能找到手艺好的玉石工匠打磨出手饰来,再有渠道可以卖出去,那价格可就不可预测了,肯定二千两不止,而打磨的费用最多不过百两银子,这样从中不知又能赚到多少,若是他能有一间生意好的玉石铺子,有自己的打磨工匠,那这一块玉所赚得的银钱便远远不止一千五百两。   赌石毕竟存有风险,而且不会日日都有收获,极品美玉少之又少,也没有那么多摆在那里让你挑选,所以加工饰品卖出,才是最稳定的收入保障。   有了这个想法,徐长清的不由的精神一振,觉得目前最应该做的事应该是盘下一间生意兴旺的铺子,在城里另立脚。   但是在京城里想盘间好的铺子,光是现在手里这点钱还远远不够,恰好今天得了这块蓝水翡翠,虽然现在卖赚得会少了一些,不过,这本来就是意外之财,卖掉后买铺子的费用应该就立即出来了。   随即笑着对掌柜回道:“若是价钱合适,还是可以卖与有缘人的。”   掌柜的一听,顿时面露喜色,他就怕这位徐公子不舍得撒手,到时出了清玉阁以后就算想卖,也轮不到他身上,只要有想卖的心思就好。   像清玉阁掌柜他们这些专门摆弄玉石的人,手里都会常年存着几个块镇店之宝,若是身边没几块极品美玉,都不敢说自己是倒腾玉石的,不过石场来来回回的石头虽多,但能称作美玉的没有几块,极品的就更少,像今天这种品质的蓝水更是少之又少。   既然是在清玉阁里解出来的,自然不能便宜了外人,何况这位徐小哥似乎还是个新手,怎么样自己都得吐下。   但这心思却不能表露出来,掌柜笑呵呵试探着问道:“徐公子不如将这块蓝水卖与赵某怎么样?”   徐长清早就看出了掌柜的用意,客套两句,便问道:“不知掌柜能出多少?”   “赵某一向出价公道,这来清玉阁的赏脸的客人也都是知道的,一口价钱,一千五百两,怎么样?”   徐长清听罢没有立即回话,他知道生意人一向狡诈,给价都是从最低给起,但这次掌柜的一开口就给了这么高的价钱,恐怕是对这块蓝水势在必得,既然他有心要,那价格还是有再涨的可能,所以没有一口咬死,正想着怎么回复时。   旁边有人开口了,显然也是位赌石的常客,大概是听到了他和清玉阁掌柜的话,于是向徐长清拱了下手道:“这位小哥,在下姓李,愿意出一千六百两买这块蓝水……”   徐长清闻言回头看了那人一眼,然后故意的一时哑言,“这……”   旁边的掌柜却是把脸儿一拉道:“这位是李府的二公子吧,不知鄙人何时得罪于你?竟然这么无理的横插一手?”   那李公子却是一愣,随即道:“在下和赵掌柜毫无恩怨,更淡不上得罪,只是在下对这块蓝水翡翠实在是欣赏,正好刚才听到这位徐公子想卖掉此玉,便一时心直口快,不过,在下以为,即为卖玉,应为价高者得,所以这才斗胆开口竞价。”   掌柜听着不由的噎了口气,这位李公子倒是说得不错,只是刚才他与徐长清是说得私话,本以为价格公道即能成交,却没想到被有心人钻了空子,怎么能不让他郁闷。   不过郁闷归郁闷,这蓝水还是要得到手,于是也没空与他理论,转头对徐长清道:“徐公子,鄙人出一千六百五十两买下这块蓝水!”   “那那在下出一千七百两。”   “鄙人一千七百五十两!”   “在下一千八百两。”   徐长清虽然能想得到两人会开价买蓝水,但却没想到价钱涨得这么快,在一边看得有点呆。   而一旁也有不少人正跃跃欲试,毕竟多年才能出一块蓝水,是值得投钱珍藏的,于是都围了上去喊价,一时间正应了那句话,疯子买,疯子卖,还有疯子在等待。   “鄙人出两千一百两!”   “……”这次那位李公子终于焉了下去,两千一百两已是他手里银钱的极致了,再多也就不太好拿出了。   而其它人也有些踌躇,两千多两不是个小数目,蓝水固然好,但毕竟只有一小块,也不值得将钱全部砸进去。   徐长清见状知道这个价钱应该就是这块蓝水的底线了,正待要说话。   突然身后一个声音插了起来,低沉而有些不悦:“赵掌柜只想用两千一百两,就要买走这块极品蓝水吗?”   不仅赵掌柜哆嗦了下,徐长清也同样后背崩紧,随即肩膀一沉,覆上来一只手,接着将他往身边一揽。   徐长清不用看也知道是战无野来了,不过,他来不来都一样,就算他想要这块蓝水,也得跟人竟价,顶多……算他便宜一些。   赵掌柜见到战无野,刚才僵硬的脸立即笑开了一朵花,“原来是战少将军啊,这是刮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战家谁敢得罪,赵掌柜可不敢得罪了,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玉场里每年拉进来的毛料都是从产玉的玉矿那边拉进来,而这玉矿在大宛十个地方有六个地方是拣得战家不要的漏,这是不少赌石场的人都知道内幕。   战家暗地里专门有一群开矿的人,开了矿以后,其中大块的玉矿都被拿走了,剩下的小块看不上的就卖给了这些赌石场自己挖采,光是拣这漏赌石块就能发笔大财,谁还敢得罪?得罪了人家再有矿卖给对头不卖给你,这不是让人干瞪眼吗,而且这些年大苑周围的玉矿越来越少,但凡能找到一处大家都虎视眈眈着,讨好都来不及,谁还会傻到得罪了。   战无野却是要过那块蓝水看了看,随即在手中把玩着,也不说话,赵掌柜在一边看得有些心惊肉跳。   不仅是赵掌柜,连周围看解石的都带着怯意的退开了些,连江决都往后挪了挪。   赵掌柜终于忍不住开口解释道:“是这样的,您的继……啊这位徐公子,刚才解出了一块蓝水,有意要卖,所以我正和几位兄台竞价,按照清玉阁的规距,有玉出售,价高者得……”   战无野听罢一挑眉,随即低头凑近徐长清,语气略有些关切的问道:“你真的想卖?”   掌柜的和其它离得近的几个人见到了,立即凸了下眼珠子,这战无野在大宛谁不知道,一向待人冷漠,就是皇亲国戚也毫不假以声色,何时见到他对人如此低声下气过?却没想到今日对这位继弟破了例。   徐长清却是有些搞不清楚他的意图,战无野这是要帮他还是要怎样?略犹豫了下后,只好微微点头道:“这块蓝水也是在清玉阁得的,既然有不少人喜欢,那就卖与有缘人吧。”   战无野嗯嗯了两声,边听他说,边给他理着领口的衣襟,似怕他受了凉似的给捂严实了这才看向周围的人冷声询问道:“两千一百两银子,是否还有人加价?”   说完目光扫了一圈,最后眯着眼,定在其中一个胖子身上。   那胖子被战无野的目光盯得立即涨红了脸,半天才鼓着腮帮子道:“两千……一百五十两。”自己之前有那么点不光彩的把柄握在战无野手中,若是真要是憋着不开口,恐怕立即就会跟自己翻脸了。   随即胖子有点丧气,寻思着明明早上出门时找人算过今日是黄道吉日来着,怎么就遇到这尊瘟神了……   胖子边流着汗边喊价,别人不知道,其实他现在拍的根本不是玉,而是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秘密钱。   随即战无野又看向掌柜的,掌柜的更是不敢得罪,立即跟道:“二千二百两。”   胖子咬牙道:“一千二百五十两。”   “二千三百两……”   “二千三百五十两”   “……”   “……”   “二千六百两……”   到了这个数,本来一直手里玩着蓝水的战无野才终于抬头,将蓝水随手往那掌柜的身上的一扔:“好,二千六百两,就这么定了。”   掌柜下盘不稳,心惊胆颤的接住了蓝水,祖宗啊,这可是两千六百两银子,摔了就没了,同时也松了口气,总算没赔本,卖好了还有个三四百两的赚头。   同时松一口气的还有那个胖子,正拿着衣袖不住的擦汗,还好还好,不用砸锅卖铁出洋相了。   徐长清接过掌柜给的二千五百两银票,也见到了他眼里的肉痛,稍停,然后抽出其中两张作为赏钱,毕竟以后还是要来玩的,总不好一下子得罪了狠了。   掌柜见能回来二百两,顿时又喜形于色起来,直夸徐公子心肠好,不似有些人……结果被战无野目光一瞪,又颤巍巍的憋了回去。      第四十九章 神采      徐长清仔细的收好了银票,顺带将剩下的三块带彩的玉便宜的卖与其它人,可能这些人都摄于战无野的淫威之下,虽然他要的最低价,但那些收玉的都一点没敢少给,到徐长清手里大概有六十多两。   徐长清有些哭笑不得,这三块玉都不大,撑天也就五十两,结果还多出十两来,而这六十两他本来打算请一起来的几个同窗去酒楼啜一顿,结果战无野一直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因为他在,所以其它几人也都不敢靠上前,只是都边看着石头边瞅着徐长清,只有江决上前打了声招呼。   战家与太尉家的老爷子关系一向不错,战无野倒是很给面子的与江决说了两句,不过也只有两句就打发了,徐长清见江决转身前那千言万语的小眼神,不由的暗暗想笑来着,他当然知道江决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找自己帮他参谋他选的石头,顺带趁机找个理由要他请出去大吃一顿,小孩子的心思就是这两样,很好猜。   相比之下战无野就难猜多了,徐长清见他一直站在旁边,不打算离开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问道:“战……兄,你怎么会来这里?”   战无野闻言眉头一紧,显然被徐长清的战兄两个字叫得不痛快了,回头盯着他,半响才道:“或者叫名子,或者叫无野……”   无野……   徐长清听着头皮忍不住一酥,本来他是想像以前一样直接叫他名字,但考虑到他刚刚才帮了忙,再这么大刺刺的叫他名字,恐怕有过河拆桥之嫌,所以才临时加个兄字,虽说叫得有点疏远,倒也说得过去,可这无野两个字……   他是万万叫不出口的。   一是他们还没有到那么熟识的地步,二是感觉不对劲,于是只好移开视线,心里有些不甚自在,罢了,还是直接叫名字比较顺口。   战无野见到他此时微红的脸色,显然是满意了,主动回他刚才的问话:“来这里本来是要赌两把。”   徐长清听完……   这家伙是不是以为这么蹩脚的理由真得唬得了人?以他这样的身份,伙计见到了直接就请进二楼了,根本不会带来一楼,而且这里全都是些没开窗的石头,他才不信战无野真有那个闲工夫来这里一块一块的选石,况且从刚才开始来这里这么久了,这家伙都完全不把眼神放在石头堆上,明明是对这里一副无甚兴趣的样子,还要说来一楼赌两手,谁信?   哪有半点赌石的样子?   徐长清正满腹疑问着,战无野却是反手拍了拍徐长清的肩膀,将他护着走到稍干净的地方开口问道:“怎么能找出极品玉?”   徐长清没想到他会这么一问,随口回道:“只是运气好罢了。”   战无野低头看了他两眼,随即又道:“极品玉出一块不易,不留在手里为何要急着卖掉?”   徐长清闻言表情微微一愣,心思却是活跃了起来,他想到云姨若还在府里,他想买铺子做生意,她是肯定不会同意的,必定要千叮万嘱,要他以学业为主,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云姨现在不在府里,这下倒是省了不少口舌,若是现在买下了店铺,到时生米煮成熟饭,云姨回来后知道了也就说不出什么了。   但是这个事,他也不可能谁都不说,瞒着将军府里的所有人自己偷偷摸摸的做,要做就要做得光明正大,所以总是要知会一声战家人,如今战无野这么一问,倒不如就此把打算告诉他,战无野知道了,也就等于战老将军知道了,他就不必再前去找老将军说此事。   徐长清犹豫一下,便把想做玉器生意的打算,挑着字眼,对战无野简单提了下,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出于礼道的原因,不想被人说是背着人偷偷摸摸的做事,他原本以为战无野会质问他或是不满,毕竟战府没有亏待于他,平日吃穿不愁,他却还想要做生意,落人话柄。   但结果却与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战无野听完后只是点了点头,即不开口训斥,也没有再深问,表情也无丝毫惊讶,只是对他言语里一些潜在意思皱了下眉,但之后确定他话里的意思只是要开店铺,而不是要搬出将军府,这才作罢。   实际上,战无野的这种反应,也是因为战老将军的放养政策,使得他自小不太在乎礼教,尤其对一些文人的繁文缛节嗤之以鼻,像那种文人不从商之类的,一向认作是狗屁,所以对于徐长清想一边读,一边做生意的想法,没有半分不悦和训斥,甚至压根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   这点让徐长清对他的感观也好了不少。   不过当天想请江决他们吃饭这想法算是泡汤了,没待一会就被战无野拉上马车,直接回府了。   不过。第二日中午,徐长清江决几个人却是趁夫子不注意,一起偷偷溜出塾,到酒楼狠啜了一顿,花了大概五十多两银子,结果回去后,立即让夫子发现了,一人罚了十手板,手掌都肿了,连徐长清这个一向听话的弟子也没例外。   既然手里现在有了足够的银子,徐长清便正经的打算找间铺子,只是买铺子不是简单的说买就买的,尤其是京城里地点好的铺子,大多都是有钱人家的地盘,就算给钱,人家也未必卖你。   徐长清闲时倒是去看了两趟,他上辈子就对那条街坊极为熟悉,就算不用看也知道,那里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空缺,并且现在也正是灾民多的时候,房子都被炒了起来,店铺价钱也随之上涨了,原本二千多两银子能够买上一间差不多的,但是现在却是没人肯卖了。   如此一来,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寻个好地段的小铺子即可,但是看来看去,能买到的小铺子实在太小,摆饰品都嫌拥挤,更不用说是大件的玉器,而稍大一点的铺子却是地点有些偏僻。   虽说此事不可急于一时,但徐长清知道,现在若是找不到铺子,那以后要想再找到好地方就更是难上加难了,想来想去,若是实在在这里寻不到中意的铺位,那只能去下街了,那里倒是应该能买到闲置的店铺,只是周围住的是平民和一些小富之家,受此限制之下,能赚到的钱也是有数的,而且上等的玉品是肯定卖不动了。   这一日中午,徐长清刚吃完饭,却见战无野身边的小伺匆匆进来,要徐长清随他离开一下,说是战少将军有事相请。   徐长清见马车停在塾外,还以为是府里出了什么急事,或是云姨回来了,不由的立即向夫子告了假,随着小厮上了马车。   结果马车却是驶向了赌石场,徐长清不由的疑心,询问起小厮,小厮却是笑着道:“战少将军正在碧玉苑二楼等徐少爷呢。”   徐长清听罢微微有些不悦,亏他前些日子还对战无野稍稍改观了些,结果今日就跟自己使这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招数……   不过,已到了些处,总不能调头离去,毕竟离塾有些远,只能即来之则安之。   下了马车后,抚开袍子走进院子,入目有种熟悉感,随即认出这家赌石场正是徐长清最开始去过的那一家,走了两步后,回头不由自主的看向墙角的那堆小石头堆确认了下,只见一些平民和小孩正在那石堆里挑挑拣拣,有的弄得衣服和脸都脏了,却是乐此不疲。   里面还有几个比较熟悉的身影,是以前与他曾在一起买过石头的小孩,只是交情不深,只记得面孔,有家里纺线的,或是做木活的,但名子早就记不得了。   见他们正睁大眼盯着自己,徐长清也不好装没看到,调头走,于是冲他们微笑着点点头,即不显得过份的冷淡,也不会过份的热络。   不过心下却是不免有些感慨,只觉得一切都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而今日来却已是今非昔比,不仅不必在人堆里跟人挤,还有专门的小厮站在门口,一见到他立即大老远的迎上来,主动送他至碧玉苑二楼。   这种一时泥,一时云,一个地下,一个天上的差别,让他不由的记起以前的事,心下有些泠淡,不仅没什么优越感,却感觉有些讽刺。   随即深吸了口气,微抬头,随着引路的小厮从石板路上不快不慢的走过。   而那几个曾与徐长清一起买过石头的小孩却是满脸的震惊,徐长清当初随姨娘嫁入将军府,他们这一伙半大小子还暗地里议论过,都认为他不会混得多好,毕竟只是个平民,还是个拖油瓶,去那么尊贵的府邸,她姨娘恐怕自己都难保,还能顾得了他,指不定连下人都会低看他一眼,虽然说出来名头好听一点,但不是有句话说的么,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说得也差不得是这个意思。   后来听虎子念叨过,说徐长清现在混得不错,有很多银子花还有读,他们听在耳里,其实都在背地里嗤之以鼻,绝对不信的,再说了,在外人面前谁不会拼命的说自己的好,撑足面子呢?   但是这次一见却都傻了眼了,要不是徐长清刚才朝他们微笑点头,他们差点都认不出来。   身高比之前又抽高不少,脸也比以前圆润了些,一身白色的缎子衣袍,头上虽是素着没带任何玉饰,但一头乌发却像是像一团浓墨一般,虽然束得整齐,却还是紧紧的吸引着其它人的目光,还有那件披在外面的淡蓝色披风,一看就是用上好的冰蓝丝绸做的,手工极好,上面还绣着比披风颜色略线的雅致竹叶花纹,披在身上显得整个人清新而耀眼,如玉一般。   这么一看,徐长清在战府生活肯定是很好的,因为他整个人的神采与以前比,已是天差地别。   以前大家都还是平民时,那时看着也就长得略比他们清秀些,但长得瘦,个子也矮,看着很不起眼,跟他们根本都没什么区别。   但是如今,才短短的一年,再将他们摆放在一起,就如同将他们手里正在挑的黑乎乎的石蛋子,和一块即将打磨好的美玉一般,早已不能同日而语了。   顿时几个人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外,望着徐长清消失的身影,脸色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有的羡慕,有的嫉妒也有人失落。      第五十章 自信      徐长清随小厮上了楼,碧玉苑的二楼摆设极为高雅,每一块石头都配有玉座,最小的有面盆大小,大的甚至于超过半面墙,也不知是怎么运上来的,石头摆放也极为讲究,大大小小错落有致,让人一目了然,地上丝毫不见灰尘,显然有仆人日日清扫,石头表面也都擦的干干净净,并都开了窗,开口面朝内摆放。   而摆着石头的对面,则有一雅阁,里面高座软垫,置放着上好的楠木桌椅,一看便知是款待贵宾所用,此时正有几个人坐在上面,闲适的喝着碧玉苑用上好的山泉水泡制的上品毛尖,不时的还有小厮拿着壶上来填茶。   徐长清一眼就看到战无野正坐在右面,视线扫过来见到他后,不由露出些笑意,还未待徐长清走近,便站起身,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抬手自然的拉着他,然后走到靠火盆近的位置,让他坐下先烤烤手,暖暖身子。   回身便让小厮送过来一杯热茶来,以前不熟悉时只觉得这战无野性子又阴又冷,让人敬而远之,不过自从云姨走后自己大病了一场,战无野时不时的来探病,接触了一段时间后,却又觉得他这人也没有以前那么面目可憎了,虽然依旧不喜,但却不知不觉中淡了些。   徐长清犹豫了下,接过来喝了一口后,不可见的微皱下眉头,便放回了桌上,因为喝惯了紫紫做的花茶,再喝其它的茶水,便觉得嘴里无味,大概是缺少灵气的缘故,隐隐的还有些发涩。   “找我来到底为了何事?”徐长清终是忍不住问出口,若真得只是找他选石,那也就不必浪费时间了,无论怎样,他不会放着塾的课不上,来这里的陪这些官贵玩耍。   战无野却是凑到他耳边,目光放在他玉肤上,鼻尖边嗅着他身上的清香,边低声问道:“这些日子,玉器铺子的地点可有选好?”   徐长清一顿,有些不明白这事与赌石会有什么联系,但还是摇了摇头,大概是战无野离得太近,热气都扑到他脸上,不由的不自在的微微与他拉开些距离。   “你觉得玉远斋怎么样?”战无野见状目光一敛,稍稍撤回身,抬手拿起徐长清刚才喝过的茶盏,就着那茶碗边低头喝了口茶。   玉远斋?徐长清被这三个字给吸引住了,他自然是知道玉远斋的,那是京城里老字号的玉器店,店面大,地点好,只是这玉远斋属当朝二品院士贾府所有,人家堂堂二品大员,又怎么会把店铺卖于徐长清这样的小辈?   就算是战家,人家有官职有地位,也无需给这么大的面子。   见徐长清一脸的疑惑,战无野放下茶盏,起身拉着他向下面的一块石头走去。   碧玉苑的二楼地方不小,靠后面柱子边正有几个人在一块石头旁议论着什么,并时不时的蹲下身查看石纹走向,其中一个人见到战无野,立即开口道:“战兄弟,这块石头你还赌不赌了,我们几个老家伙都站在这里等你半天了,你要是不赌的话,我们可就开始了。”   战无野闻言却是转身低声对徐长清道:“你先过去看一眼那石头。”接着冲那几个人一拱手气道:“抱歉,让各位久等了,只是在下实在不擅长赌石,想让舍弟帮忙参谋一下。”   说完便侧头对徐长清抬了抬下巴,意示他去上前去选石,徐长清本是满腹疑惑,但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之下,也不好当场问出口,只能硬着头皮,有些赶鸭子上架似的走上前。   那几个老头子最好赌石,而且常在这圈里混,自然知道战无野不会选石,大多时候是看开窗部分玉质不错便买下,根本不像他们一样痴迷于玉石的纹路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过,这次然还找了个帮手来,都有些好奇,等待的不满也就被转移到了徐长清的身上。   待见到徐长清时,几个人不由得惊讶了下,然后脸上都露出些不屑之色。   在赌石这一行里,资质越老才越吃香越赚钱,因为眼力和经验都需要时间的积累,没有经验的想混这一行,就是有千万家财也能赔个底掉,这是圈里人都知道的事。   战无野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今天然找了个年纪这么小的帮他看石,这不是地上放着金灿灿的金子,明摆着让他们拣吗?也不知出门前是否吃错了药,还是过于自信。      第五十一章 双赌      虽然那几位的目光里明显带着嘲讽之间,但徐长清还是极有礼数的向他们一一做揖,毕竟能来碧玉苑二楼的身份都非富即贵,也数他是小辈,礼节上自然要周道些,不能让人在此对他说出半个字的不是来。   随即他便在那三块圈起来的石头中,专注的一一看了起来,三块石头中两块小的一块大的,外皮看着都很不错,显然是被人选中挑出来的。   徐长清用意念渗入其中,一块是黄,粉,紫罗兰三色成玉,玉质很不错,颜色也很艳,应该属上品,另一块小的开窗部分不错,露出些绿来,绿的那部分瞧着极为喜人。   大宛满绿翡翠一向少,就算有一点也是掺着别的颜色,或是颜色比较浅,但是仍有很多人极是爱翠,对带翠的绿色个个趋之若鹜,若这块石头真是满绿的话,那绝对是天价。   不过当徐长清的意念渗入其中后,却发现,里面竟全是粗胚石,有玉的地方只有那么一条浅浅的玉带,而开窗的地方,竟是玉带中最好的一部分,这块石头若是谁买回去,估计哭的心都有,外观实在太具有欺骗性了。   徐长清顿了下,最后才去看那块最大块的石头,那石头大概有一张桌子那么大,一般来说,徐长清不用意念探大块石,因为需要的意念很多,有时只有一块就能将意念全部耗光,这种大块石,好的料一夜暴富,差得能倾家荡产,而且大多数都是只有些玉线和粗胚,或者是有裂和瑕疵的,但价钱个个昂贵,所以,除非是十分被人看好的,否则,一般人是不赌这种的。   而这块桌子大的石头,外观看着极好,黑皮带黄,底下还有些红褐色的石皮,而开口处透出些红雾,明眼人看应该是红黄绿三色玉或红黄两色玉,徐长清在周围细细的看了看,心中估量了一下,然后才将手放在石头上,慢慢的将意念渗了进去。   刚一进去,边上有些微黄,透过黄色的外皮,再往里红雾就越加的明显起来,慢慢的红雾散去,入目的竟是火烧云一般的红色灵气,绚丽到极致。   如果说之前的那块蓝水是水天一色的淡雅,那这块红,却是绝世罕有的艳丽无双,不是以前见过的那种沉闷的暗红,也不是带黄的褐色,而是鲜艳的亮红。   这是一块罕见的亮红翡!   在大宛红翡并不少见,但大多都掺有别的颜色,或是颜色偏黑的多,很少有纯色透亮的红翡,徐长清立即按捺住燥动的情绪,沉住气继续看了下去,那种鲜亮的红色灵气不止一小块,而是一片,然后慢慢递减直至变成浅红,徐长清将整块石头都看了一遍,里面几乎没有第二种颜色,只除了边缘有些黄皮之外。   随即,他才脸色有点疲倦的收回了意念,但仍掩不住眼底的惊异,这块桌子大的石头里面有一半是红翡,其它的都是胚石,而其中最艳的亮红翡大概有手臂圈起来的大小,这不是一小块,是很惊人一大块,如此罕见的玉色,却有这么一大块,价值几乎不可估量。   徐长清收回了略有些激动的神情,然后朝战无野看了一眼,然后走了过去,战无野见他过来,便侧头低声问道:“怎么样?”   徐长清犹豫了下,回道:“最大的那块还不错。”   战无野闻言后,扫了对面一眼,声音突然大了些问道:“能否看出里面是什么玉?”   徐长清有些疑惑也向对面看了一眼,不知战无野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但还是回道:“看着石皮和石纹,大概是一块红翡。”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直坚着耳朵听的几个老头,顿时纷纷嘲笑,嗤之以鼻,难道看着开窗地方是红翡那就整块石头都是红翡?这也未免太可笑了。   赌石的,谁都知道纯色红翡出来的机率最小,尤其是这么大块的,更是闻所未闻,并且从石头表面来看,上面明明有黄皮和黑皮,黑皮容易出绿,黄皮出黄翡,虽然窗口确实是有红翡,但绝对不可能只有红翡一色,最少也是两种颜色。   战无野听罢丝毫没有犹豫,调头便对碧玉苑的掌柜道:“出价两千两。”   掌柜的见状立即抬手记上一笔。   接着便有人懒懒续价道:“两千三百两。”   掌柜又记得一笔。   战无野看了那人一眼,随即接道:“两千五百两。”   接着又有人跟赌:“两千七百两。”   战无野一口道:“三千两。”   对面几个老头子闻言,一时都没言语,毕竟三千两买这块石头价钱已是极高了,再高风险就很大了,若是切垮了,赔得可就多了。   最后这块石头以三千两的价钱被战无野拍到手。   这时最先跟价的那位,突然开口道:“战小兄弟,先不急着解石,不如咱们一起玩点花样怎么样?”   一般赌玉挑中哪块价格合适就可以买下,但这二楼赌石却是要玩些花样的,毕竟一个人赌没意思,加些彩头几个人赌起来才有趣。   战无野一听,眉头一挑对那人笑道:“不知贾大人要怎么个玩法?”   贾大人?旁边的徐长清听罢不由的向那人看了一眼,只见他花白头发,目光有神,微有胡须,一身灰衣袍,再想到战无野之前说起过玉远斋的事,心下忍顿时有些疑虑。   “赌色,填彩头。”贾老爷说道。   战无野听罢微微一笑,也不打他面子,直道:“既然贾老爷有兴致,那无野就陪贾大人玩上一把。”   填彩头,是指除去石头的价格,另赌银钱,买石的钱归店家,而赌色的钱则归赢方,这叫双赌。   彩头起价是五百两,每次加价不能低于五百两。   战无野加到一千两,贾大人立即加到一千五百两。   双方各不相让,其它几个人看着也都是手痒,纷纷欲开口加价,这时不加价的才是傻子,因为这些人里,只有战无野一个人赌整块红翡,其它人都是两色或三色赌,在他们看来,这块石头不可能都是红翡,他们玩石这么多年,个个都是老手,什么玉没见过,还真没人遇到过这么大块的红翡,所以都认定战无野必输无疑,现在他加得价越高,那赢得人赚得就越多。   当彩头加到了三千五百两时,战无野面不改色的开口道:“六千两。”   一下子加了二千五百两银子,最后剩下的三个人顿时也犹豫了,这个价钱已经是极为疯狂了,比石头高出太多,最后想来想去只能忍痛放弃,不过,就算放弃了也要赔上大把的银子,想到几千两没了,顿时个个肉痛的哆嗦不已。   彩头加到八千两时,就只剩下战无野和贾大人两个人,贾大人此时额头已是微微冒汗,他实在没想到战无野会一直坚持到现在,而且还在不断的往上加价。   其实现在这个价钱已超出他的想象范围,早不在他的底线之内了,八千两银子,这不是一般人能负担的起的价钱,如果不是他之前赌石赔了一大笔,今日贪财看战浩天的孙子不懂赌石,想利用他捞些彩头回来,他是真得不会玩这么大的。   不过这事本来是他先提出来的,现在反悔也无用了,况且即使在现在,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输,在看了那块石头后,又咬了咬牙,坚定了自己想法。   “九千两,贾大人,您还跟吗?”战无野在一边笑看着他问道。   贾郁贾大人却是不由的出了一身汗,他一直在等战无野不敢跟了为止,因为他要是能坚持到最后,不仅是这小子的钱,连其它人刚才参赌的钱,都全部归他所有。   若是他现在不跟,赢了只能拿这九千两,其它人的钱就都归战无野所有,那些钱加一起也有五六千两银子。   可是这小子明显没有丝毫胆怯退缩的样子,贾郁不由的心下揣揣起来。      第五十二章 竹香      想了片刻,贾郁不由的一咬牙硬撑道:“一万两!”   这边话音还未落,战无野便立即接口:“一万五千两。”说完微抬首,笑着看向贾郁。   此时不必说一个字,贾郁就已经吹胡子瞪眼了,他是被这战家的小子给吓到了,见过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但没见过这么唬的,战家在战场上一向是不惧死的威名,大宛人倒是无人不知,却没想到在赌石上也是这性子,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倾家荡产不罢休的气势。   就算贾郁是赌石老手,此时也不由的心惊胆颤起来。   不必说贾大人,就是周围的那几个看热闹的也都呆住了,掌柜子往纸上记数时,手都在抖,激动的发抖,这可是近些年来赌得最大的一次彩头,说出去他碧玉苑面上有光啊,风头立即就能压其它石场一头。   周围人此时都看向贾郁,有得兴灾乐祸,有的则是暗暗羡慕,大家都明白,这回贾大人可真是拣了个大头,赚到了。   可是贾郁现在心里的煎熬,别人却无从体会,明明知道自己会赢,但是又极度心虚慌恐,这不安的感觉让他心下一阵恼羞成怒。   这战家小子这么咄咄逼人,是想要输掉战家的底?不过,他输光了不要紧,到时战浩天那老家伙若是就此迁怒到自己身上,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这么一想不由得反而松了口气,仿佛终于为自己找了个不赌的借口一般。   况且这一把赢了就到手一万五千两银子,也足够了,其它人的几千两银子给他就是了,也别让战无野输得太难看。   最后填彩头在贾郁和彩的情况下结束了,和彩就是当赌到只剩下最后两个人时,在不可以弃权的时候,其中一方如果不想再加价,就可以和彩的方式结束赌彩。   战无野开价一万五千两,贾郁一万两,如果解开石头后是红翡,贾郁赔一万五千两,若是开两色以上,战无野赔一万两,在解石后三天内交付。   二楼的赌石都是大宛有头有脸的人物,身份显贵,又有碧玉苑作担保,在银钱方面丝毫不必担心,若是一旦对方叫出了数目,到最后却拿不出银两来,自会有碧玉苑出面,将记录交与官府,大宛的律例对赌石方面是极为宽松有利的,也有专门管此事的府衙,到时会强制公开变卖输方的房产,兑足数目后交与赢方。   所以,没人敢在钱上耍赖玩横,若是当真由官府出头,丢足面子不说,房产大多都被贱卖,其中私扣的油水恐怕就更加不计其数了,这对输的一方来说捐失极大。   一会的工夫,几个解石的大汉便带着工具低头恭敬的走进来,先用屏风围在要解的石头周围,然后再麻利的往石头上淋上水醒一下,然后便开始动手解了。   这时不仅贾郁紧张起来,连其它看热闹的也都围上去,也不介意会不会有碎石溅落到身服上,都纷纷摒住呼吸,想知道这一场不菲的彩头,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虽然众人都知道贾郁的胜率大,但是赌石的风险就在于其不可预测性,说不准这块石头是块胚石,里面兴许只有开窗部分的一小块红翡,那这彩头也最就换作是战无野赢了。   战无野却是返回到座位处,拉过徐长清仍有些凉意的手,给他捂在手里搓着,烤着火炭,徐长清近些日已有些习惯他这么亲昵的举动了,知道即使用力抽手,战无野也不会松开,也就索性随他了。   坐下时瞥了战无野一眼,实在有些看不透他,这家伙怎么会这么相信自己,如此笃定这块就是红翡?若一旦不是的话,他又要如何收场?难道当真赔上一万两银子?   其实,说到底他一直心存怀疑,怀疑战家人是不是也同自己一样修练着某些霸道的功法,能够窥探到石头内部,否则的话,战家人为何如此喜欢赌石,府里出经常能看到有石头运进运出。   不过今日看样子,似乎又不像,否则战无野便不会让自己代他选石。   想来想去,可能是因为自己上次选到块极品蓝水,所以战无野单纯的相信自己的眼光,认为他有赌石运……   正想着,那边解石处发出一阵阵惊叹声。   “天啊,是亮红翡。”   “贾大人,你输了,这真是一整块红翡,还是块极品亮红翡。”   “少胡说,还有一半没擦完,也许下面会带黄带紫也说不一定……”   “你开玩笑呢,底下的石皮都是红色的,哪会有黄翡和紫罗兰色,这块分明就是块红翡。”   “这么一大块极品红翡,我玩赌石这么久也还第一次见到。”   “今天终于开了眼界了……”   周围人七嘴八舌的,有惊讶的,有后悔的,也有落井下石的,而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贾郁,面白如纸,两眼无神,身体摇摇欲晃,要不是后面小厮明眼拉了他一把,恐怕此时已经站不住了。   过了一会儿,待石头快解完的时候,战无野才带着徐长清过去看了看。   石头此时已经全部擦了一遍,整块红翡的样子已经出来了,非常的耀眼纯净,外面是浅红玻璃种,里面是亮红翡,整块往石头渣上一放,晶莹剔透,夺目异常。   忍不住有人开口问道:“战兄弟,这块红翡我们哥几个想吞下来,你尽管开个价,。”   战无野却是道:“抱歉各位,这块在下还不打算卖,有其它用途。”   几人闻言也只能摸摸鼻子,换他们,他们也不会卖,因为完全不知其底价如何,毕竟这么一大块亮红翡,绝对价值不菲,刚才开口也只是撞撞运气罢了。   战无野的目光扫向对面的贾郁,此时小厮正取来椅子,给贾郁安坐,生怕他会站不住。   贾郁自从刚才看到整块红翡时,已是面如死灰,他之前解石的时候想过很多种可能,但独独没想到这真是块红翡,因为红翡的可能性极低,几乎不在考虑之内。   却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出人意料,不仅是贾郁,在场所有的人都不曾想到,原本都以为贾郁必赢无疑,结果却是个大翻盘。   而这一翻盘,使得原本不被看好的战无野,赚得满盆皆盈,不仅赢了贾郁一万五千两银子,更是得到一大块极品亮红翡,运气可谓是如日中天。   这时有几个人的目光已经悄悄移到了徐长清的身上,记得最早说出这是块亮红翡的人是战无野的继弟,当时大家都以为他小小年纪大言不惭,可如今却是忍不住想,不知他是真得能看得出来,还是瞎猫撞到了死耗子。   有人此时也记起来,前不久似乎有个人在城北的一楼赌石场选中一块极品蓝水,好像传言也是战无野的这位继弟。   若真是如此,这位小哥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连接两次都选中了极品翡翠,几人纷纷带着异样的目光看向徐长清。   不过战无野突然的一句话,又让众人拉回了注意力。   战无野气询问道:“贾大人,可否就近说几句话?”   按说这场赌石已经结束了,战无野不必说什么,只等着三日后拿钱就好,但却提出要与贾郁谈谈,难道这件事情会有转机。   贾郁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死灰的面色露出些希冀来。   贾家老少两代都好赌石,前些日子运气极差,儿子连连赌垮了三块石头,赔进不少钱,自己这些日子也是大有损失,本以为这次能借此翻身,却没想到转眼间便成了赔得倾家荡产的那一个。   一万五千两不是个小数目,要不是知道石头不能骗人,赌彩各凭本事,他甚至想到是不是战无野事先给他下了套让他钻,因为一万五千两正好是他变卖所有家产的数目。   他名下有一间玉铺,和几间绸缎铺,因为父子两个之前在赌石上都连连失利,几年间经营玉铺赚得钱大多都赔了进去,玉铺如今因为经营不善,加上附近不少玉店兴起,进项也是越来越少,绸缎铺就更不用说,都只是赚得小钱。   如果卖掉,几个小铺大概能卖上两千两银子已经极高,玉远斋是最值钱的,但是铺子最多也超不过四千两,加上里面的玉件,万两银子也是顶天,他手里还有一块极品翡翠,能值个三千两银子左右。   估且先不说他这些店铺值不值一万五千两,且说只有三天时间,让他上哪去找愿意出高价买铺子的人,难道真要他卖了府邸不成?   如此之下,就算战无野不找他,他也是要厚着脸皮求这位小辈的,在一个小辈面前丢人,就好过当众让他老脸挂不住吧。   于是战无野,徐长清和贾郁被掌柜安排到了阁楼内,小厮奉了茶便退了下去。   此处无外人,贾郁便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软下了口气,好声的商量道:“战将军,这一万五千两……可否通融贾某一下,多给些时间就好,我找人凑一下银两,毕竟这不是个小数目,一时之间恐怕还拿不出……”   战无野却是看了眼旁边的徐长清,然后慢悠悠的拿起茶盏道:“贾大人经常赌石,自然是知道规矩,赌彩头的期限皆是三日内付清,概不拖欠,否则拖久了日后到府衙也说不清楚。”   贾郁脸色又变了变,真要是闹到府衙,他这张老脸可就没处搁了,正待说话。   战无野却是话音一转:“不过,我与贾大人同朝为官,您又长我一辈,作为小辈一定要给足面子,不能让您在人前难做。”   贾郁闻言心下一松,顿时面露急色道:“战将军你的意思是……”   战无野放下茶盏道:“只要贾大人把玉远斋抵给我,那一万五千两银子也就罢了,贾大人认为如何?”   贾郁一顿:“这……”   战无野见他犹豫,脸色不由的一沉,淡淡的看向他道:“难道有何为难之处?”   贾郁其实心里是万分不舍得玉远斋,毕竟那地段极好,虽然最近营生是差了些,但如果能留着还是不想动的,可是看战无野的口气,要么一万五千两银,要么玉远斋,似乎没有第三条路让他选。   最后再三想了想,终于还是闭上眼,罢了,反正玉远斋在自己手里,营生越来越差,抵掉就抵掉,总比卖府邸要好得多。   徐长清到了这时,才终于明白战无野打得主意,原来拐弯抹角的竟是为了一处铺子,还不是一般的铺子,竟然是老字号在京城里数得上名的玉店,这不由的让坐在一旁的他,有些又惊又疑,这家伙弄这铺子不会是为了自己吧?   随即战无野叫来掌柜,取来纸磨笔砚,草拟了一份抵让,注明贾郁将玉远斋抵给战无野,三日内交付地契,地契交与后,赌彩的一万五千两银就一笔勾消。   一式三份,掌柜也保留了一份,这张契约就算生效了,贾郁也不必再低声下气,而且他越想越觉得这一切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最后只得没好脸色的瞪了屋内人一眼甩袍离开。   战无野却是回头面无其事的对徐长清道:“饿不饿,不如去酒楼吃点东西如何?”   徐长清还有些晃神,随口便犹豫道:“可是,先生的课……”   “这个时辰院也早就散课了。”说完拉起徐长清,心情极好的说道:“我带你去附近的归林堂吃珍禽,滋味不错,而且那里有道素菜很有名气,你肯定会喜欢。”   徐长清倒是顺从着起身,问道:“是什么菜?”   战无野笑了下说:“梅花欢喜漫天雪。”   这名字听着便觉得有说不出的诗情雅意……顿时勾起了徐长清的兴趣,“这是什么做的?”   战无野却卖着关子道:“吃了你就知道了。”   ……   过了小半个时辰后,徐长清终于见识到了这道菜的庐山真面目,所谓的梅花欢喜漫天雪,其实就是将七片莲藕孔眼灌入江米蒸熟,再切五片胡萝卜刻成梅花形,然后摆成这么一幅应景的样子。   不过吃着却是极为清新爽口,显然是用了心做的。   战无野知道徐长清喜淡,便上了不少清淡的菜色,这归林堂徐长清以前就知道,但从来没进来过。   主人似乎很喜欢竹子,室内挂着不少墨竹画,不仅筷子勺子是竹制的,连桌椅也全是用竹子制成,显得极为雅致,自有一股竹香,在此气氛下吃饭,让人不禁食欲大增。   战无野点得是雅间,只有他与徐长清二人,竹桌上摆着几个小菜,还有一壶酒,下人说是主人赠于战将军的。   战无野打开给徐长清倒了一竹筒,徐长清低头闻了下,味道极为醇厚,便知是这酒可能是过二十年佳酿,过二十年的酒极少,一下子给了这么一壶,显然与战无野交情不浅。   战无野倒完催促到,“这是用清晨竹叶上接的露水酿的果酒,喝喝看,合不合口味。”   竹叶上的露水酿的?光听着便觉得稀奇,不由的喝了一口,满嘴的竹香,暗自赞叹,这归林堂的主人可真是妙人,怎么会想到用晨露酿酒,一点都不比空间的蔷薇果酒差。   战无野边给徐长清挟着素菜,边对他说着玉远斋的事,说是等明日拿到了地契就直接改到徐长清的名下。   徐长清犹豫了下,下意识的推脱了一番,其实有这么好的地点,他心里有些求之不得,但又不想这么担着战无野的人情。   见状,战无野却是转手放下筷子,一展眉说道:“既然你不想要,那明日我就卖与别人好了,反正放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   徐长清听罢一急,嘴里的汤险些呛着,急忙唤住他,“那还是卖与我吧,等明日我打张字据,一万五千两,日后定还给你。”   闻言,战无野却是笑了笑,见他喜欢这果酒,抬手又给他倒了怀:“没必要还钱,赌色本就是你赢了,这玉远斋就是你的……慢慢喝,这酒有些后劲。”   徐长清却是摇头,执意要写字据,战无野却是转开话题不置可否。   徐长清脸色越来越红,而那瓶果酒差不多都进了他肚子里,见战无野一直给自己倒酒,自己却没喝几杯,便指着他问:“你怎么不喝?”   战无野随口回道:“我要喝醉了,谁送你回家?而且这酒太甜,不太合我口味。”   甜吗?徐长清倒是没觉得,只是越喝酒意越浓,没想到露水酿的酒,劲这么大,喝了几口便有醉意了。   隐约间,感觉战无野在唤他:“……乖,别趴在桌子上,一会回去再睡。”   徐长清却是一把拨开他,怪他扰自己清梦,最后战无野只好将他安置在一旁的竹榻上,好在屋里设有火炉,不至于冻着。   徐长清脸色绯红,缩着身子在竹榻上熟睡着,间隙不知说些什么,嘟囔之后,嘴唇便微微张开了些。   战无野顿时被那处水嫩给吸引住了,犹豫了下后,突然俯下身,吻了吻那还着清香味的唇瓣,终于忍不住那动人的滋味,将舌头伸了进去。      第五十三章 格局      徐长清第二日醒过来时,想起昨日的事,不由的急忙起身,低头见到外衣已被脱下,身上正穿着里衣,抬头见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才松了口气,理了理衣襟,大概是昨晚睡得足,加上那酒虽有后劲,却并不伤身,喝完睡上一觉只觉得神精气爽,没有任何酒后的头痛感。   坐了一会后,穿好外衣便下了床榻,洗漱时突然感觉到嘴似乎有点不对劲,用细棉布擦干了脸后,忙拿过桌上的镜子看一看。   咦?嘴巴边有些肿,唇色也比往常深,而且舌头也隐隐有些痛感,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归结到那壶竹叶露有些辛辣的关系吧。   随手从桌上拿过一小玉盒,打开后,里面是空间取出的白色脂膏,自从给了云姨两盒时他试用了下后,发现这白色的极是好用,擦在脸上一点也不怕寒风刺骨,而且也不干燥。   大宛的男子时常都要擦一些防皮肤干燥起皮的蛇油,于是徐长清干脆就把它当做蛇油用,因为脂膏里面含有灵气,所以比蛇油好用多了。   擦了一些脸上手上这些裸露的地方,又在嘴唇上涂了一层,便觉得嘴唇痛处凉滋滋的,将头发梳好的的工夫,就有些消肿了。   去吃早饭时,随口问了下厨娘他昨天是怎么回来的,厨娘回说,是战少将军送他回来的。   徐长清点点头,也就没有再问。   待三天后,府里的管家过来给他送来一张玉远斋的地契和房契,说是战少将军昨日急匆匆出了门,得过些日子才能回来,临行前嘱咐他将这个给送过来。   徐长清拿到手上看了一眼,想到什么,便取来纸墨笔砚,准备写一张欠一万五千两的借据。   那管家见状却是笑着说:“战少将军说了,徐少爷要是写借据给他,他就要收回地契和房契……”   徐长清闻言一顿,微一蹙眉,见管家不似在开玩笑,便只好放下笔,罢了,就算没借据,这一万五千两迟早也是要还给战无野的。   将地契和房契收到小山里存放后,下午散课回来,便直接去了玉远斋,随行的还有江决等人,那几人早就知道事情原委,也知道徐长清要开玉铺,都纷纷怂恿江决跟着去观摩观摩。   结果去了一看,整个玉远斋都让人给搬空了,连把椅子都没留下,江决见了不由的啐了口,忍不住骂道:“那贾家可真是输不起,一万五千两就给人留个空壳子!”   徐长清倒是没有太意外,当时说得是以玉远斋来抵一万五千两,也确实没有讲明是否包括里面的玉器和摆设。   不过,这处地方地段这么好,再过个三年,至少翻五倍不止,一万五千两绰绰有余,说起来还是占了人家便宜。   徐长清转了一圈后,有点发愁,如果重新办置也可以,他手里还有二千八百两银子,但是,找谁布置又如何布置他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像这样的大玉器店面,摆东西都是极为讲究的,什么东西该用什么材料,哪里应该放水,哪里应该放木,哪里应该放石,大到布局,小到像装玉的盒子,他都对此一窍不通,也无从下手。   江决此时却是想到了什么凑到徐长清身边道:“我家有个奴才,他家祖上世代工匠,手艺不错,我让他给你布置一下这个,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徐长清一听,顿时眼前一亮,找一个懂得人,比他这样没头没脑的要强多了,玉远斋与江府离得也不远,江决当即让小厮回府叫人。   不一会的工夫,那个人便过来了,一身灰衣,四十来岁,四方脸看着便知性子敦厚,江决趾高气扬的吩咐了他几句,那人都一一应声,徐长清也随口询问了下,见他确实是懂建造这一行当,对如何布置也极有主意,便放下心来,但还是怕他临时借人,会让江府管事的不好做。   江决却是手臂一挥道:“不过是个奴才而已,放心,这点小事我说了就算,这人就暂时借给你了。”   见他这么说,徐长清也就放下心了,江决是江府出了名的小霸王,谁人不知,爹娘宠哥哥爱,调个下人出来,应该不是难事。   随即就热情的请江决几个人到旁边的风满楼吃饭,还叫了一壶乳酒来,一拿进来满屋气味浓香,每人倒上一碗边吃边喝,连徐长清也连连喝了几口,其酒味道独特,他还是第一次喝,虽然无什么灵气,而且还微微有些腥味,但口感却胜在出奇。   待到第二日,那个叫冯满的工匠一大早便到了玉远斋,然后前前后后看了一遍,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画出草图来,等到徐长清散课过来时,他便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给徐长清听。   徐长清虽然对这些一窍不通,但仍然专注的听着,越听越觉得这冯满实在是个人才,他不仅仅只是对屋内进行布置,甚至于屋外面的需要修整的一些地方,都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玉远斋毕竟是老字号的玉铺,建得时间早,正好趁此机会将老旧的地方重新修建一下,部分地方重新上漆,大门也需要换掉,屋内整个从上到下都需要重新修整,不仅是玉远斋的店铺,还有后院,冯满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徐长清随冯满到了后院看了下,院子倒是很大,只是地上杂草丛生,只有几间空置的木头房子,似乎是以前放杂物用的,可见那贾家人早就荒废了后院许久。   冯满的意思是,后院可以建成屋子与前厅连在一起,过道修一座凉亭,院子里再种一些花木,可以更加的美观。   这个主意让徐长清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些什么。   花木凉亭,不过是为了美观,没有什么实际用途,倒不如在院子里建一些屋子,用以仆人住,再把这些空地收拾出来,以后自己若赌到好的石头可以运进来,让人直接加工成玉饰品,然后拿到玉远斋卖,就不必再愁货物的来源。   将这想法一说,冯满愣了下,没想到这个小少爷然想到自己加工玉石,可以是可以,但赌石风险极大,很少人会如此尝试,不过买全开的石头还是有些保障,也就点头道:“这样的话,周围的院墙就要再加高加厚,以防有贼,南边可以再开个门,到时派个门把守……”   徐长清听着连连点头,随即问了下冯满大概所需的银两,冯满大概的估算了下,过了一会儿才抬头道:“徐少爷若是要一般的材料,大概要六百两到八百两银子左右,如果是中等的材料,则是一千两到一千三百两左右,上等的再加上这后院,可能要两千两左右。”   毕竟重新修整玉远斋也要一笔银子,而最贵的莫过去铺子里的装置摆设,无论格局是风雅还是贵气,背后就需要无数银子来堆砌。   徐长清倒也没犹豫太久,这建造之事不比其它,偷工省料可要不得,毕竟是自己的地方,不是用个一年两年,而是长久之下,若是不一次弄到满意,以后再想改花费就会更巨大,也更加麻烦。   于是郑重开口道:“一定要上等材料,找人彻底的改建一下,外观最好修整得大气一些,这里面也不必太华丽,但一定要雅致,要让人一进来便觉得舒服,后院也不需要要太美观,但一定要实用,不要节省钱,都用上好材料,院子里的屋子墙壁要保暖些,屋里再建些土坑,其它的你看着办就可以。”   夫子说过,夫有贤而不知,知而不用,用而不任是大岂。   徐长清觉得自己既然觉得冯满是个人才,就要绝对的信任他,让他大胆的放手去做,对他提出的意见也都细心的考虑,几乎大部分都采用了。   冯满显然也对这个徐小少爷极有好感,他当初来京城,无根无底,惨到沦为半年乞丐,后来凭着这点手艺,借着江府修建之机,混了口饭吃,签了十五年的卖身契,半年后江府修建完毕,他也就没什么用处了,便一直在府里当下人,这手工匠活本来就是低人一等,不被人看得起的手艺,倒也没什么怨言。   不过这么些年了,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重视,明明这徐小少爷看着与江少爷年纪相当,但说起话来却极是有礼,即使对着像他这样低人一等的下人,也没有丝毫官家少爷的架子,对着自己的眼神也极是认真,能看得出他真得在考虑自己提出的意见,不时还能插上几句自己的想法,这与府里那些个跋扈的主子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带着点感恩的心情,冯满不由的更加上心起来。   稍顿,徐长清从怀里取出了二百两银子,随后递与冯满,他曾做了多年穷人,自然知道银子对穷人的诱惑力。   无论是做什么事,没有钱就是嘴上淡兵,就算是下人,心里也都有张小算盘呢,给多少银子,值得出多少力,尽多少心,都算得明明白白的。   冯满看着银子一愣,徐长清却是道:“修建玉远斋恐怕得些日子,你在这里吃穿住行也不好全用江府的,这二百两银子你且用着,待玉远斋布置好后,我这里格外还有赏钱。”   钱满顿时心下一抖,如何还不明白徐长清的意思,这分明是先给他赏钱,安他的心,二百两可是小户人家十多年的积攒,自己只是吃穿住行哪需要这么多,这小少爷明显不将他当粗鄙的奴才看,还顾全着他的面子,把话说的委婉。   他本来也不是天生的奴才,当然知道好歹,于是立即双手抖着接过,口中信誓旦旦道:“小人,一定不会让徐少爷失望。”   徐长清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嘱咐道:“明日我会让小厮前来顾工,若需要银两可以直接向他讨要,有什么事也可以让他传达给我。”   冯满急忙称是。   玉远斋整个的布置终于交到精通之人手里,徐长清算是松了口气,但是接下来的日子却仍是忙碌,每天不仅有课业,还要想办法再筹些银钱,冯满说需要两千两左右,少了倒也罢了,若是多了,自己手里只余这五六百两银子恐怕不够,而且正式开业后也需要一批玉件,这些都价值不菲。   若是要短时间内得到银钱,莫过于赌石,所以这段时间他一散课便频繁的与江决他出入赌石场。   赌石场的石头太多,极品玉石的机率又少之又少,而徐长清的意念有限,所以这几些日加起来也只赚了八百两左右,而且为了不吸起别人注意,还要装着几次空手而归的样子。   每日赌完石,徐长清也没有闲着,而是在各个玉坊间一些小贩手里的低等翡翠玉件里寻觅着,大苑好的翡翠产量少,都极为抢手,个个压在手里不卖,但劣质玉却有很多,就算价钱很便宜,也不太好卖,所以压在小贩手里数量不少,种类也多,都用棉钱串着,一楼一大把,去了可以随便挑。   徐长清便买了几只木盒,每次去都会挑上一些放盒里,他只挑种好,色好,不管裂纹瑕疵,所以挑起来极快,而且去一次买得都不少,几乎成了那里的常,小贩们给他的价钱也格外的便宜。   挑出来后徐长清就将玉放进小山中,用带灵气的水慢慢温养着,一般养个几天,那些纹裂和瑕疵就没了。   如果原来能卖一两银子的玉,从小山里再拿出来最低也是翻五倍,有得色好的,差不多能卖几十两。   大概几天的时间,这坊间种好色好的玉,就差不多让他挑光了,说起来劣质玉虽多,但实际上能挑出的种好色好的也不太多,只积了三盒,还全是些小件玉,不过好好养养,也能小赚一笔。   解决了开张卖玉的问题,再看铺子修建这边,大半个月整个玉远斋几乎全变了样子,黄色、绿色和蓝色的琉璃瓦,下面衬着好几层雪白的汉白玉檐,而门窗部分则是蓝、加上金线和金点,点缀着,在蔚蓝天空下,显得无比悦目动人。   门口的柱子也都用桐油涂漆刷了一遍,颜色鲜亮,从外面看独具匠心,大气贵重,走进去后,迎面却又是一股秀丽淡雅的布置,让人说不出来的舒服,两种感觉对比之下更加让人印象深刻。   徐长清不由的赞了一声自己的好运气,然遇到这么绝佳的人才,只短短的时日,竟能将这玉远斋彻底的改头换面。   只是心下不由的暗叹,可惜有这么个好手艺,却是沦落到给江府做下人日日做着采买,真是浪费了。   现在玉远斋内部基本布局已经差不多,只剩下最后的装点,还有后面的屋子建造,让徐长清觉得惊喜的是,后面的院子全部铺上了石头,走起来鞋底不必沾泥土,还在墙角建了个凉亭,夏日可以进去遮凉避暑,歇息着喝杯凉茶。   冯满本来还担心自己造了石子路和凉亭,多花费了一百多两银子会遭到训斥,但是见徐长清并未责怪,不由的松了口气。   他另外的担心也是因为玉远斋内部柜子桌椅都选用的都是上好楠木,各种摆置也都样样金贵,所以银钱已经远远超过了二千两,接近三千两了。   幸好在徐长清有想到会超出,加上这些日子赌石收获还算颇丰,足够支付建造的费用了,但也因接连不断的耗费意念而得不到充分恢复,身体时常会有些疲累,不过好在银钱充裕了些,赌石也就缓了缓,可以休息几日。   玉远斋建造完成,小山里便宜买来的玉件也都养得差不多,现在需要的只剩下懂玉的掌柜和伙计。   想到这个,徐长清脑子里突然记起一个人来。      第五十四章 薪酬      散学后徐长清来到下街,此时的醉仙楼已经建了起来,生意兴旺,而对面猪肉铺的生意反而有些冷清了,原来醉仙楼每日用肉量很大,便雇了屠夫专门杀猪,杀一头给二两银子。   所以肉铺的生意也就淡了,而虎子的爹赵屠夫,这几日也出门给人杀猪揽些活计,铺子只留着虎子娘照看着。   徐长清去找虎子时,虎子娘脸都乐开了花,他们家人都知道徐长清现在可是沾了她姨娘的光进了好人家,享荣华富贵呢,平时都很少见到,没想到今日会专门来找虎子玩,不由的朝屋里大声道:“虎子,虎子快出来,看是谁来找你了……”   虎子正在虎里吃肉孜啦,闻声手里抓一把,嘴里也填满,一掀帘子走了出来,打眼一看然是徐长清,立即苦瓜脸变成米勒脸,把嘴里的肉胡乱的吞了进去,激动的说:“徐长清,你怎么来啦。”   徐长清却是笑道:“快把你的嘴擦擦。”   旁边的虎子娘听见,立即拿出块棉布扔给虎子:“都告诉你多少次了?吃东西不要用手抓,就是不听就是不听,你看看人家徐长清多干净,哪像你这样邋遢,不不,现在应该是……徐少爷。”   “赵婶,不必这么气,当初我家在对面住的时候,我和姨娘还承你照顾,给我们家送过猪肉呢,卤的那个猪头肉的味道可香着呢,我到现在还记得呢。”   一句话就把虎子娘说的心花怒放,转身就从里屋拿出碟炒熟的花生米,和一小盘肉孜拉放到桌子上,招呼徐长清来吃,虎子也乐呵呵的拿碗填了两碗饭。   徐长清中午已经吃过了,不过还是接了筷子尝了两颗花生米,炒得火候极好,吃着脆香,这时有人来买猪肉,虎子娘便急忙出去了。   虎子大口吃了半碗饭后,才抬脸笑的说:“徐长清啊,一会我们去哪玩啊?我知道最近有个地方要开玉店,建的可好看了,很多工匠都在门口雕大门,手艺真好,我们去那里看热闹吧。”   徐长清一听不由的笑了,随即道:“哪个玉店啊?”   虎子想了想:“好像叫什么玉远斋?”随即羡慕的说:“听说被有钱人买下来了,准备还开玉店,只是不知道招不招伙计……”   徐长清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想去啊?”   虎子吃肉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随即嘿嘿笑道:“想去是想去,但人家不会要我的,我妈说这么能吃,一辈子只能跟我爹一样卖肉。”说完把头埋在碗里,但是却没扒几口饭。   徐长清随手放下筷子问道:“那以后你就想跟你爹学杀猪卖肉了?”   虎子又动了动筷子,扒拉了两口饭:“那还能怎地?好歹也是个手艺。”   “难道不想做玉器店的伙计?”   “当然想了,做玉器店的伙计,活计又干净又轻快,还能天天摸玉,多好,但是人家怎么会要我?都要吃得少干活多的,我这么能吃……”说完抬头若有所觉的看向徐长请:“你,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徐长清却是笑了,其实虎子明面上虽然傻乎乎的,但其实心里一点都不傻,心思可细着呢,人缘也不错,天天笑口常开,一脸的招财纳福相,好好训练着做伙计可是把好手,看着他那张憨厚的脸,说上几句老实话,估计人都得把钱往外掏,谁说伙计就一定得八百玲珑了?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是自己进京城以来第一个认识的伙伴,自己现在有店铺了,自然最先要拉把一下好友。   “你知道是谁买下的玉远斋吗?”徐长清问。   虎子想了想,“这个,好像没听人说过……”随即疑惑的看向徐长清,见徐长清笑着看他,立即明白了:“啊……难道,你……”   徐长清也不拐弯抹角了,只道:“你愿不愿意来?”   虎子愣了下,然后兴冲冲的大声道:“要,我要去!”说完嘿嘿笑着把花生米推到徐长清跟前,自己又吞了两口肉,然后想到什么,高兴的冲铺子外吼道:“娘,我要去当玉店的伙计了,我不要去杀猪卖肉……”   当虎子娘急火火的进来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不由的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时当心肝宝一样的疼,今年十四岁了,愣是没让他跟他爹杀过猪,也想过给他找个好点的营生,但是这孩子吃得多,身体胖,人家一看都嫌弃,又不能让他去出苦力,昨天还商量着他爹,想今年就让虎子跟着他去学杀猪,总不能一直这样游手好闲下去,结果虎子还闹了一番脾气,谁想到,今日贵人就上门来了。   徐长清此次来确实是想拉虎子过去,想着是熟人,平日在店里也能帮他照看着,但见虎子娘这么感恩带德,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也最怕这样,急忙安慰她道:“婶子你不必担心,虎子是我朋友,我帮他,他帮我,日后生意好了,保准让他娶着媳妇买上宅子,这些都不成问题。”   这么一说虎子娘更加感恩带德了,折腾了一番才算出来,顺带虎子也跟了出来,边走还边眼睛贼亮的看着徐长清道:“徐长清,我现在是不是要叫你少东家。”   徐长清顿了好久才强忍住打他爆栗的冲动。   城南的解石铺子一家挨着一家,离石场最远有间小铺子,木门微微开着,表面凹凸不平,显然是被石头碎块砸的,底边还露着一条口子。   徐长清与虎子从马车上下来,虎子看了两眼,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走错了啊?这不是我们以前解石的那间铺子吗?”他有些二丈摸不着头,明明徐长清说是要去雇掌柜,转眼怎么到了解石铺子里来了?   徐长清却是冲他摆摆手,先踏上台阶拉开门,里面的样子依稀还与一年前解石时见得差不多,只是地上多了盆火炭,有两个伙计正围坐着烤火,其中一个还烤着地瓜,显然生意不怎么好,否则也不会这么轻闲。   伙计听到门响,望过去便看到了徐长清,再见其穿着,可能以为是大生意来了,立即站起身,其中一个伙计问道:“这位公子需要解石吗?”   徐长清走进来后,朝里面望了一眼,没看到那个老头,便开口问道:“这里是否有位老先生,五十多岁,留着一撇胡子?”   那伙计一听回道:“你说的是陈爷吧,他正在里面雕玉。”说完便冲里屋大声喊道:“阵爷,有位公子找你……”   话落,半响后,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个老头走了出来,身上穿着件灰白的袍子,下摆还沾着些石头灰,脸上明显有着被打断后的不悦:“谁找我啊……”随即目光扫了一圈,最后看向徐长清。   显然他已经不记得徐长清了,毕竟当年徐长清只是个平民,穿得土不拉叽,现在却是锦衣玉带,认不出来也极为正常。   徐长清却是一拱手道:“徐老先生,在下今日来此有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头打量了他一眼,大概是觉得来人有礼数,这才顺眼些道:“鄙人这里简陋,这位公子若不嫌弃就到内室说话吧。”说完转身进了里屋。   徐长清与虎子随即跟进去,一进去才发现里面是一间做玉饰的地方,各种石头被切开,用笔划着圈,有的是半处理好的,有的则是已雕出形的。   老头见状解释道:“解石生意不好,平日只能接些玉雕活来做。”说完挪了块干净的椅子给他们两人,待坐下后,便直接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找我有何事?”脸上明显露出我还有事要做,不能耽误太多时间的样子。   徐长清从桌上雕着一半栩栩如生的鸟兽上移开视线,面带微笑的说道:“在下想雇老先生做玉店的掌柜,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   老头一怔,不由的再次打量起徐长清来,最后反问道:“你要雇我?”   徐长清点点头,重复说道:“是的,我想雇陈爷做玉店的掌柜。”   老头脸上似乎有一瞬间凝滞,没有立即应声。   其实徐长清并不知道这个赵爷有何来历,只是当初来赌石时,看出他是个极喜爱玉的人,在徐长清来说,他觉得一个玉器铺掌柜,可以不精通珠算,但绝对要有爱玉之心,懂得珍惜玉器,珠算是可以学的,但有这份心情的人却是极难寻得。   刚才进来又恰好得知他精通玉雕,这不仅对于自己日后自产自卖也极有帮助,心中一瞬间几乎笃定要他做玉店的掌柜,即使多付出些代价也愿意。   见老头犹豫,徐长清随即便从怀里取出那块鸡油黄翡翠,只有巴掌大小的一块,当初就是在这个解石铺子里解开的,老头当时想出十两银子买下来,徐长清没卖,一直放在空间里温养着。   这么长时间,淡黄色的鸡油黄已经变成鲜黄了,比之前的卖相不知好了多少倍。   “赵老先生还记得这块翡翠吗?当时你要出十两银子买下来,我没有卖,一直留到现在,结果这块石头转了一圈后,竟又回到你手中,玉找有缘人,想来它与先生的缘份也是不浅,不如就顺应天意,与它结个善缘。”   老头见玉眼前一亮,郑重的将它接到手里,细看之下,似乎想了起来,是有那么一个小孩来解过一块石头,因为没买下来,还后悔过一阵子,他记得那孩子性子极是沉稳,用十两银子都没能将这玉留下来,所以印象深刻些,不由的再细看了徐长清两眼。   果然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你……”   徐长清指着旁边的虎子道:“当初我就是和他一起来的,先生还有些印象吧?”   老头看了虎子两眼,这个胖墩倒是没少来,自然是记得,虎子则边傻笑边小心的把玩着老头雕好的小玉雕,有些爱不释手。   “赵老先生如果原意来的话,这块极品鸡油黄就赠送给老先生,每年的薪酬也是其它玉店掌柜的两倍,吃住全都算我的,先生只要帮我打理好玉器铺就可以了,您看怎么样?”徐长清自然知道这块极品玉对于爱玉之人的诱惑,相对之下薪酬反倒是其次了。   果然老头的犹豫,在见到这块鸡油黄后,立即就有些松动了,他甚至已经开始琢磨起鸡油黄上面的那几个红点,完全可以雕出一块喜鹊登梅的图案来。   几乎没再费什么口舌,老头就答应了下来,其实他之前自己便有一个玉铺,但是因为那时年少冲动,极好赌石,最后竟是赔了进去,这些年凭着雕玉赚得了这么一块地方容身,但是因为生意冷清,还要养活两个徒弟,日子渐渐的吃不消起来,徐长清此举无疑是雪中送炭。   老头答应的痛快,倒也没其它要求,只是想带上两个徒弟一起,只要管吃住就行,不要薪酬,毕竟这块鸡油黄的价值很高,再要人薪酬便是不知好歹了。   徐长清略一顿,收下他的两个徒弟不过是多两张嘴,而且做玉饰还能帮得上忙,薪酬是一定要给,但也不必现在与他在这方向争执,便欣然同意,等明日与这赵老先生先签上几年契约,一切就都妥当了,随即心下也就松了口气。      第五十五章 养人      当陈老头第二天知道徐长清便是玉远斋的东家时,不仅大吃了一惊,毕竟做玉器这一行,上到开玉矿,下到售卖玉器,耳目都是极为灵通的,陈老头摆弄玉石几十年,自然人脉更广一些,却仍然没有猜到这位小公子居然是京城里排得上号的玉店老板。   说起来也确实有缘份,早年这玉远斋的地方就是陈老头家开的玉器店位置,后来赌输了以后将店面赔给了赢家,赢家又将地契卖于贾家,贾家因此将玉远斋重建到现在这么大的规模,可以说玉远斋另一半位置就是陈老头当年卖掉铺子的那块地方。   随着徐长清进入店铺内后,不由的眼前一亮,忍不住连连点头称赞,这玉远斋虽是老字号的玉店,但是近些年生意却是一年不如一年,加上外观老旧,与新兴起的其它玉店一比,已是不讨喜,如今这样改建一下,竟是一下子又嘱目起来,再看里面雅观的布置,显然是大家手笔,件件布局都透着一个灵动雅致,是极易让人生出好感的一个布置,心情舒畅的地方是做生意最好的开始。   随即想到什么,陈老头便跟徐长清提了一下,虽说玉远斋是老字号,继续用这个名字可以沾些以前人脉的光,但是,毕竟店铺是输掉的,一是在玉器这行不太吉利,二是既然换了主人,再用老名就有些不适合了。   徐长清其实也有改名的想法,表示会慎重考虑下。   此时玉店里面的布置已经完成了,陈老头的摸着上好楠木做得玉柜,及各种放置玉器的木盒,其中贵重的不乏有檀木,黄花梨,楠木精雕制作的,一只价值至少五两银子左右,放置的一般都是极为贵重的玉器,其它的则是稍差一些的木盒。   但是,玉店最重要的不是装玉的盒子,而是盒子里的玉,没有好的玉器,光有盒子是没有用的,随即徐长清让虎子取出他之前选的那些种好色好的玉件,已在空间内温养了些时日,件件光华溢彩,与买时相比,不能同日而语。   陈老头一件件拿出来细细的看,边点头边摇头,点头是这玉件成色还是不错的,虽然都是些小玉件,但也都是些种水好,色好,无瑕疵的好玉,并且有几件还带着荧光,可以说都是中上品的好玉件,摇头则是这些玉件做工奇差,他本身就是擅长于玉雕,一般来说,一块上品好玉,都会请手艺最好的玉雕师傅来做,中品的也会请个差不多的,而只有下品的玉石,没什么卖相,才会让些新手来雕琢,一般来说一块中品种好色好的玉块能卖到三百两银子,那如果雕工出色让人爱不释手,则要至少卖到四百两到四百五十两左右,所以,这雕工好坏也是极为重要。   可是令陈老头郁闷的是,这些明明都是中上品的好玉,怎么雕工如此参差不齐,有的甚至连貔貅的尾巴都没雕完就收工了,一对水滴耳坠居然形状不一致,更让人觉得无语的是一串成色极好的紫罗兰翡翠手链,种细色美,但是珠子居然不圆,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将这些垃圾玉雕师揪出爆打一顿,这种手艺还敢拿出来丢人现眼,纯粹是在糟蹋美玉。   陈老头不知道的是,这些玉件其实原本都是些劣质玉,劣质玉自然不会找好的玉雕师来做,否则那花费的银钱可能比玉本身的价值还要高,商人是不可能明知赔钱还这么做的,所以自然就找些玉雕新手,这样工钱少,即便宜又能雕出差不多的花样,只是这样的话,陈老就没什么怨气了。   但是奈何这些劣质玉被徐长清给挑了出来放进小山中的灵水里温养,十多日的时间,这些玉的瑕疵就养没了,种水也比之前的好了很多,所以品质就不能同日而语,在玉几乎完美的情况下,这些雕工也就成了最明显的问题。   徐长清在旁边看着,也不禁有些心虚,但这事也没法解释,只能糊里糊涂的一笔带过。   陈老头也没有质问徐长清这些玉件自何处买的,只是和虎子及两个徒弟一起将种类一一区分,并记录在册,之后才与徐长清淡这些玉的雕工问题,有些玉件若是能有更高的价值,需要重新反工,好在老头子的两个徒弟雕工方面,虽然不说精,但也都学了些皮毛,好在修得地方不多,他们倒是能派上用场。   徐长清就此事,便将自己日后想买石自己加工玉件的事跟老头子说了下,陈老头原本是不赞成,因为赌石的风险,他比谁都知道,但是徐长清说买明石,倒是可以,能赚些手工钱,只不过现在人手太少。   徐长清也知道,确实是人手少,不必说是雇玉雕师,单是伙计就不够,加冯满一共才五个人,五个人吃的用的都需要人打理,好在后院的房子都盖好了,冯满也按着他的要求,把几间房子盖的厚实,能够抵御冬天大半的寒冷,又盘了火炕,极为好烧,徐长清也早就扯好了粗棉布,让绣铺里的锈娘给做了几床厚实的棉被褥,火炕一烧,被褥拿来一铺,就能睡个好觉。   这住的地方解决了,衣服现买倒也不急,其它用具都有,只剩下吃饭这件事了,厨房是单独建的,院子里原来就有井,做饭也方便,但独独缺做饭的人,这人生在世,吃饭可是大事,没挨过饿的人是不懂得饭的金贵。   雇工若是不给人吃好饭,干不好活不说,也不会对你忠心。   饭固然重要,但是这做饭人却不是那么容易找的,主要是这几个全是男人,找个女人来做肯定是不妥。   而让他们几个自己做,又是不行,那陈老头爱玉成性,根本不会做什么饭,两个徒弟据老头说做得饭能让人吃坏肚子,更是不行,而冯满也不善长厨艺,虎子就更别提了,难道要自己留下来给他们做饭?怎么可能!   目前最需要解决的就是烧饭的人,徐长清略一寻思,便换了外衣带着虎子离开玉远斋,直奔城北。   此时旱灾已蔓延,虽然赈灾款朝廷已经拨出,但远水解不了近火,仍有大批灾民涌入京城,之后这些灾民大部分都被朝廷妥善安置了,只剩下一些年老病衰的留了下来,成了讨饭的叫花子。   徐长清当年就是其中之中,几年内不停的辗转到京城的各个乞丐窝里,认识的人虽多,但他性子冷,大多与人没什么交情,其中有几个说得上话的,也都相继死了,那个教他厨艺的老乞丐,是最后一个,死前徐长清还把自己讨来的唯一的一块干饼塞在他口里,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咀嚼,含着饼子饿死了。   以前想到这些,只觉得世态炎凉,人情冷淡,那时遍地冻死饿死的,倒也不觉得苦,但是现在想起来,却有些心里发涩。   徐长清与虎子在几个他熟悉的乞丐窝附近转了转,他记得老乞丐说过,他入的京城时间比他早两年,算起来,应该就是现在。   虎子不知道徐长清找什么人,但也是瞪着眼睛到处看着,徐长清见状便把那老乞丐的外貌,及腿有点拐的特点说给虎子听,让他也留意下。   直到转了八九条街坊,徐长清找得心急火燎时,虎子突然大声开口道:“徐少爷,你看那个墙角的老头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就坐着那个,旁边有个木拐。”   徐长清急忙看去,待看清后,顿时心下一松,面露喜色,颇为高兴的拍了拍虎子的肩膀,“你晚上有口福了。”说完便快步走了过去。   老乞丐姓钱,名钱远,头发凌乱,黑中掺白,腹下辘辘,脚因为逃荒路上摔了一跤,也没有好好医治,一路走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瘸一拐。   他正准备坐着歇歇脚,一会再去讨碗水喝的空档,便见两人走过来打量他半响。   钱远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见都是半大的小孩,穿着极为平常,但不知为何老是盯着他看,他一个老头子,身上没银没钱,又不曾得罪过人,但仍然心下忐忑。   人在落魄时,本就是低人一等,遇事也不敢理直气壮的呵斥,怕一旦得罪了不快得罪的人性命不保,所以坐在那里半天没敢坑声,终于忍不住悄悄拿过木拐想走开时,突然被人叫住了。   因为钱远与两年后有些区别,徐长清一开始怕认错了人,再三打量后,才上前温声询问道:“老人家,你是否会厨艺?”   钱远家里有几代都是为官家做膳食的,祖传也自有一套庖丁手艺,只是自己年纪大了,腿脚又不好,空有手艺也找不到人肯雇佣他,此时闻言,这才醒觉忙道:“老朽以前做过伙夫,懂得些厨艺。”   徐长清点头,随即道:“那我就雇你做伙夫,供吃住,但是要签卖身契,不知你可愿意?”   钱远现在头无半尺梁,三餐不济,如今突然有个人要雇他工,还给吃给住,惊喜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愿意,立即激动道:“不不不,我愿意我愿意……”也就忽略了眼前这个东家怎么知道他会厨艺这个事。   徐长清和钱远的说话声,让旁边一些逃灾的人听到了,以为他是有钱人家的小厮,都纷纷哀求着看能不能也雇佣他们,徐长清犹豫的扫了一眼,强壮有力的都去做苦力了,剩下的皆是些面黄肌瘦的,其中有几个面孔,徐长清还很眼熟,其中有两个与他关系还不错,只是后来被朝廷安置了,其实说是安置,也不过是打发他们去做苦力,用劳动力换口饭吃,也不会是什么好差事。   徐长清稍一顿,心中便有了点主意,这两个人的性子他是知道的,都极为老实憨厚,其中一个手还极巧,画得一手好画,最喜欢琢磨那些雕花的图案,没事就在地上拿草棍比划,画出的花样很多乞丐都围着看,只是时运不济,被安置去干苦力,恐怕这一去之下,双手就再也拿不起画笔,另一个却是极有耐心的,这两个人好好培养都会是人才,徐长清打算给陈老先生做徒弟,看能不能跟着学一手玉雕活,毕竟重金请玉雕师也不长久。   想到此,徐长清便将那两人挑了出来,准备和钱远一起带回去,还有几个嘴巴极甜的凑上前一口一个小哥的喊,什么家有老母要养活,不满月的儿子嗷嗷待哺……   徐长清正眼都没瞧一眼,最前头那个叫得欢的人他认得,以前在乞丐堆里混得最好,经常嘲笑别的乞丐没本事,平日见了有钱人便油嘴滑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街上随便转一圈骗两银子,就能有吃有喝很多天,徐长清估计凭着那张嘴,以后也不能愁吃穿,就不必为他操心。   何况自己那庙小也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带着三人回了玉远斋,徐长清让人先烧了水,让三人到澡间洗个干净,又让虎子去买了几套衣物,顺便带些菜肉回来。   钱远三人洗完澡后,换上干净的衣服,看向徐长清的目光已是感激至极,只差点没落泪了,也没用徐长清吩咐,头一低便就去了厨房,一个洗菜洗肉,一个烧火,钱远掌勺,一会工夫就烧了一桌美食。   后院里屋,坑烧得热乎,地上还有盆火炭,屋里热乎乎的,几个人连同陈老头都做在坑上,伸着脖子,围着一桌子的菜,吃得舌头都快打结了,虎子更是吃得狼吞虎咽,极为凶残,陈老头边吃还边说:“我说东家,你这是上哪儿找得一个这么好的厨子,手艺真是绝了,可一点也不比那些个什么金玉满堂的酒楼菜色差啊……”   虎子在一边鼓着腮帮子也道:“就是就是,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菜,比我娘我做的好一百倍……”   钱远捧着饭碗眼眶都湿润了,只差没有老泪纵横。   陈老的徒弟倒是比他收敛多了,另外那两个一直小心冀冀的挟菜,可能是因为不熟的关系,并不多言,只是不时看向徐长清,自从知道他是这家气派的玉器店的东家时,目光即是感激又有些敬畏。   徐长清边喝着茶边看着他们,面上一直温温的带着笑意,丝毫不觉得他们无礼,倒感觉有些温暖,这些人前世大多命运多桀,这一世能这样聚在一起实在不容易,以后玉店就是他们的家,人养玉店,玉店养人,若是生意兴旺了,他也绝不会亏待了这些人。      第五十六章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已是三个寒暑。   原来的玉远斋老字号玉店,现在已经改名为大苑美玉,名子更加朗朗上口,也更为大气,只短短的三年时间,招牌竟是比以前更加响亮。   玉店内雅致的摆置,憨厚实在的伙计,公道的价格,以及雕琢精美的玉器,都使得大苑美玉逐渐的在京城里崭露头脚。   最开始的时候,玉店颇不被人看好,不仅玉饰模样中规中距,雕功甚至可以说是粗糙的,若不是玉质还不错,也的确物美价廉,根本就没什么买客,就这样持续了一年,之中好玉不知糟蹋了多少,品相好的玉品也不知赔本贱卖了多少,但是近两年来,势头却是越来越旺,店里现在已是清一色的上品好玉,最次的也是中品以上,就算是中品玉,无论是玉的质地种水,还是雕工花样都可以说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名头也越来越响。   玉器大到摆件,小到珠子,质地,雕工都是越来越来出色,件件堪称精品,玉件的花样也频频出新,皆是新颖别致,而且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价钱也自然是水涨船高。   京城里多少富家媳妇小姐见了面,彼此互相攀比着身上所带的最新款的饰品,若是发现有人戴着苑玉家买的玉饰,都要凑上前羡慕的翻来看去,爱不释手。   因为店内各种玉石种水奇佳,雕工和花样皆是精美绝伦,若戴一件在身上至少平填三分雅致和灵气,所以很受大宛爱玉之人的追捧。   夏日午后,玉店里靠后窗的地方,放着一只藤椅,藤椅上掂着一大张玉帘,玉帘本是一块黄花丈,然后切成拇指长短的四方形块状,再将几百块打磨好的玉块穿洞,用锦丝搓线编在一起,成为一张可贴身的帘席。   这块黄花丈品质本是极好,是前些日子徐长清在赌石场拉回来的,整块石头曾呈嫩兰色,微微透明,只是这种玉有些绺纹,索性阿德便花了半个月的工夫,全部切成扁状一般大小的小玉条,然后每块细细的打磨,雕花,光是手工费就价值不菲,更何况都是选得其中玉色好的,最后串成了一大张玉席,专门留给徐长清解暑用。   阿德就是和钱远一起从城北带回来的三人之一,也算是徐长清将他们性子摸透了,一开始便让他跟着陈掌柜,只一年就成手了,阿德的话不多,但做事极有耐心,脑子活,手也很巧,雕玉最是拿手。   而另一个叫阿顺,虽是雕玉手艺稍逊于阿德,但是对雕的花样却是极为精通,他本就擅长画花鱼鸟兽,这玉饰更是给了他发展的空间,以前不断积累的东西,此时厚极薄发,每每画出的样子,制作成玉饰后都会被人一抢而空,极为讨喜,店里现在卖得最俏的花样也皆是出自他手。   徐长清手里拿着半卷书,倚在铺着黄花丈的帘席上,身穿着一身白色绢衫,质地极为轻薄温润,仔细见领口袖口处,都绣着同样丝线的白色的蔷薇花,做工极是精美,只是不细看,并不显眼。   窗外此时种着几株罕见的粉紫蔷薇,一阵微风吹进窗口,带进来一室花香,徐长清就在花香中倚着藤椅浅眠了一会。   店里陈掌柜和老帐房对视了一眼,不由的一笑,虎子已是十七岁,因为在店里吃得好,睡得香,虽然个子高了,但仍然是个胖墩,刚送走一位买玉佩的男子,回头见徐长清看书看睡了,也不由放轻手脚。   徐长清睡了片刻,便醒了过来,身下虽掂着玉帘,极为清凉,但是稍显得有些硬,尽管铺了一层锦丝,一动之下却仍然有些发板,随即手里握紧了书,正了正身子。   陈掌柜见徐长清醒了,便端了杯凉茶过来,凉茶是之前徐长清用热水泡好的,放在后院刚打上来的井水里凉着,刚被钱远拿了出来。   “看书累了的话就喝口茶吧,冰得刚刚好。”陈掌柜的笑眯眯的说,这几年他虽然多收了几个徒弟,也忙碌了些,但却是样样顺心舒心,徒弟个个有出息,店里的生意又好,每月东家给他的薪酬也相当高。   这位徐少爷对自己人出手大方,从不亏待手底下的人,加上做菜的钱师傅手艺绝佳,每餐吃得好,现在人明显都胖了,也比以前年轻了几岁不止,连白发都变黑了。   徐长清冲他歉意一笑道:“麻烦掌柜了,还要你专程费脚力送过来。”昨夜银狼犯了脾气,跟他闹得欢,所以睡得有些晚,白天才有些发困,说完抬手接过玉杯,见里面泡好的蔷薇茶花瓣微展,已是沁凉,不由的低头喝了一口,满口留香。   “瞧您说的哪里话,收着我这老头子在这里养老,我感激都来不及,这点小事根本不值得提。”陈掌柜说的是实话,现在就算是徐长清不给他薪饷,他都心甘情愿留在这儿,不舍得走也不想走,走了上哪儿再去找这么好的东家,和这么对口和气的一群人,就算让他白干他都不带走的。   这时店里来了两个人,虎子急忙出来招呼着,掌柜见他们穿戴不菲,面子有些生,估计是外来有钱的商客,忙跟徐长清说了一下,转身帮虎子接了其中一个,两人确实如掌柜所料,来京做生意,得知这大苑美玉是京城有名的玉器店,特地过来看看,是否有中意的玉器。   但显然两人目光极高,掌过取过各种精雕的上品玉佩和男子玉饰,但他们却只点头不曾当真要出手买。   其中一人目光无意中一瞥,看到了窗口处的徐长清,顿时目光惊艳了下,立即被这个坐着看书品茗的一身白衣男子吸引住了目光,那温润如玉的举止,竟让人有说不出的亲近之意,白净的皮肤与那头云松乌发形成鲜明对比,及那梳得整齐的黑髻上插着的那只绿色发簪,竟是让那男人当场忍不住失声道:“那个人是谁?”   掌柜倒是见怪不怪了,头也不抬回道:“那位坐着的是我们大苑美玉的东家。”   那男人咽了下口水道:“那……他头上那支发簪……”难怪他会惊得结巴了,那只绿色发簪,他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支帝王绿,这可是极品美玉中的极品,很多玩玉的,一辈子都恐怕难得一见,那男人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他以前无意中有看过一件帝王绿玉佩,只是远远没有这支颜色这么浓郁,隔这么远看着,一枝翠绿闲意的插在乌发中,通体通透的如同能滴下油脂,在阳光照射之下,便如一湾流动的绿水,美得人心荡漾。   这时另一个男子也看到了,皆是移不开视线,在掌柜再三催促之下,才怏怏再看其它玉件,但之前觉得不错的与那只玉簪相比,立刻便入不下眼。   其间目光还是不断的看向窗边,并跟掌柜着再三打听着,他们家东家头上那根玉簪是否有意要卖,问完也知是多此一举,极品玉石本就难得,极品中的极品更是千中无一,而且人家京城里有名的玉器店的老板,手里并不缺钱,自然是不会出手的。   果然掌柜摇了摇头,但想了想后,却让他们等一下,转身进了阁里,稍一会,拿出一只雕花紫檀木盒,小心的放到柜台上,然后打开,里面并排放着两支玉簪,一支葱心绿,一支黄阳绿,都是罕见的极品绿翡翠,虽然不如徐长清头上的那支帝王绿,却也不错,只是价钱极为不菲。   拣不着西瓜拣个玉米,加上两个人已深深被徐长清头上那支发簪,插在乌发里俊朗写意的模样迷了心窍,仿佛自己戴上玉簪也会是如此模样一般,所以也没有多还价,便一人一支买了下来,满意的戴着走了,掌柜的随后收了盒子,一脸乐陶陶的将一大叠银票交给帐房入帐。   随即想到什么,陈掌柜转身从柜台里拿出一只玻璃种玉簪,走过去乐呵呵道:“公子,这支玉簪你再帮忙戴两天。”   徐长清笑而不语的看了他一眼,这陈掌柜没事时便经常的让他更换头上的发簪和身上的玉佩,据他说,店里一些卖不出去的玉簪玉佩,只要给他戴上在店里稍稍转转,街上走走,便格外的好卖,几乎都没有剩下的。   徐长清每次听到这番话都哭笑不得,这陈掌柜利用他卖玉件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是好脾气,次次都应了,不过他说得虽然夸张了些,但店里的玉器确是非常走俏,几乎没有陈货,徐长清抬眼一看,他手里此时拿的是一只玻璃种玉簪。   看到这支簪,徐长清隐约记得上次赌石拉回来的那块翡翠,当时他买下这块无色的玻璃种翡翠,本是觉得灵气非常不错,与极品翡翠的灵气不相上下,便拍了下来,但是切开后陈掌柜却说是一块赔钱的石料,因为大宛人喜好带色之玉,像这样有种无色的,很少有人会买。后来阿德试着做了一套首饰,虎子说一直没卖出去,剩下的那些料也就归到了后院的库房里。   本来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徐长清也都快忘记了,今日陈掌柜突然拿了出来,他不由的有些尴尬的笑,随即也就接了过来。   然后将头上那只帝王绿随手摘下来放入木盒中,这支绿簪是他最喜欢的一件玉饰,之前在空间时,他偶然记起,当初自己第一次进小山的石洞里,见到那乳石绿液滴在一块石头上,后来的一些事,就把那块石头给忘了,做了玉石生意后,又突然间记了起来,然后就找到那块石头打量了起来,意念也试着透入其中。   这块石头有半个房间那么大,通体帝王绿,无一丝杂质和裂纹,尤其是绿液正滴下的位置,更是绿得像水一样,徐长清一见之下便喜欢上了,犹豫再三,还是在那块地方小心的切下一小块,想给自己做一支绿簪。   陈掌柜将料接到手时,激动的手都在抖,花了整整五天的时间,用他给的这一小块料,做了他现在头上的这只发簪,边角料做了一只长生锁,此时还在徐长清衣内脖子上挂着,然后是一只玉佩,剩下的边角料,陈掌柜一点都没动,全都用玉盒装好返给徐长清。   徐长清知他爱收藏玉,便从里面拣了指甲一小块给了陈掌柜,后来听说他把那一小块玉,磨成了一颗珠子,并贴身带着。   别人不知道,徐长清却是清楚的,别看只有那么指甲大小一点,但其中全是绿液的精华所在,掌柜的这两年面色明显年轻了几岁,这不仅是心情好的关系,与那颗贴身存放的帝王绿珠也大有缘由。      第五十七章      徐长清将这支玻璃种玉簪带上后,掌柜端量半响不住的点头,按理来说,大多数的人买玉是想用玉饰来装扮美化自己,而自己的东家却是恰恰与人相反,玉饰戴在他的头上,都甚为出彩,即使是块不起眼的劣质玉,也仍然能格外迸发出三分美感,这种抬玉的气质跟那帝王绿一样,极为罕有,对于卖玉这一行,也无疑可遇不可求的,实在是让人即惊喜,又羡慕。   徐长清自己看不到,所以也就一无所觉,戴上玉簪也是例行公事一般,心中想得却是这几件玻璃种翡翠若是卖不出去,就让人把库里压得那大块玻璃种切开了再做一张玉席,他身下这件不知被多少人眼馋着,因为是自己用着,所以掌柜一直没卖,索性便再做一张,然后将兰色这件售出去,这又是一大笔银钱,其实相比之下,徐长清还是更喜欢灵气足一些的玻璃种,尽管它没有色,但种够老,质够细,水头更足,透明的颜色出更加内敛自然。   正好下午的时间不用去书塾,因为礼仪课已授完,只需要听一上午课,便可以自由回府,时间上也充裕,不过,头一年童试时他已是秀才,两年后就要正式参加科举,在学业上绝不能荒废,反而要更多费些心思,所以闲时大多都在后院看书或写写大字,但掌柜一直要他在前店里露露脸,说了不止一遍,于是,也只好将读书的地方移到了前厅来。   果然,一下午的时间进店的人中,竟有一半问及徐长清头上的那支玻璃种发簪,陈掌柜乐颠颠的将德子做好的几个样式拿出来给客人看,因为玻璃种一向不被人看好,但徐长清买回来的这块,可以说是玻璃中的极品,即使如此,买得人也不多,所以德子在雕工方向狠下了工夫。   除去玉质,件件雕工精美,本身因为玻璃种是透明的,雕时上便更费工夫,最先卖出去的是一支女眷所戴的发钗,钗身弧度自然而微曲,形似一只树枝,尾部却是生出一片树叶迎风招展,钗身与树叶通体透明,妙在树叶中的脉络上有那么几条绿丝,格外的喜人,而叶片上,则趴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蝉,整只都是用黄金雕成,做得十分精致,连翅膀纹络都看得清楚,那女眷一见之下便爱不释手,不舍得放下。   单看这手工便是不菲,那位女眷也并没有讲下多少价,最后还是买了下来,一脸肉痛及欣喜的与随身的丫环捧着盒子离开了。   徐长清坐在那儿看了会书,也有些累,便起身活动活动,到后院看了看,院墙边又盖了一处屋子,特意让冯满加厚墙壁,不仅夏天遮阳,冬天也能挡寒,人在屋内雕玉还能少遭不少罪。   徐长清因为一直没舍得将冯满送回去,久而久之江决也就忘了这码事,后来提及想要替冯满赎身,他这才想起,事情倒也顺利,毕竟冯满在江府只是一个打杂的下人,而江府从来就不缺下人,自然也不在乎少这么一个两个,拿去卖个人情倒也和算。   之后江决也没少从徐长清的玉店里拿玉,才出的新品都会让仅着他,都给得他最便宜的价格,他拿到手后去府里讨好娘亲及几个哥哥妹妹,这几年家里家外混得是风头更胜了。   冯满也就一直留在了店里,虽然卖身契无论在谁手里都是做下人的命,但是明显留在徐公子这里比江府要好的多,首先吃穿就与以前天差地别,每个月徐公子都有给他不少饷银,但因住在这里吃穿都不用花钱,所以积攒下来倒是不小一笔数目,手里有了银子,心里自然高兴,做工也更加精细,平日他做的最多的就是木工活,玉器店装玉所用的盒子,全是出自他手。   因为店里售玉极多,所以盒子用起来比较快,徐长清每隔段时间都会买来名贵木材给他,冯满每日要做的就是,用木材制作出精美的木盒来置玉,可以说大苑美玉不仅玉饰精美数一数二,其置玉的盒子也堪称精品,长得,短得,方得,圆的,六角的,样样件件,林林种种,无一不拿手。   里面全部附上柔软的锦帛,虽然盒子都不大,但每一批都是变着花样的设计出来的,从外观到里面的凹槽都极尽工巧匠之能事,盒不仅是用材名贵,雕得花样更是精致,盒底都有大苑美玉的字样,多少名门闺秀买回了大苑美玉的玉饰,哪怕收藏着,也不舍得扔掉放置玉饰的盒子,由此可见一斑。   徐长清去的时候,钱远正端出用用井水镇了半天的绿豆汤,里面早已放了冰糖,此时喝着沁甜解暑,连桶端到凉亭,拿了碗出来,便招呼院子里的人过来喝,见他们喝得爽,徐长清也盛了一碗,别说,钱远的手艺就算端来碗白开水,也比别普通的白开水好喝。   几人都纷纷过来跟徐长清打招呼,亭子里放着石凳,徐长清让他们都坐下来喝,别站着,正好虎子嘴馋,老早闻到声了,跟掌柜子打了声招呼就溜了出来,小跑过来就倒了碗两三下喝掉到了,喝完直吧唧嘴,爽得透心凉。   徐长清却是用手敲了他一记,然后让他端上几碗给前厅掌柜和帐房及其它伙计送去,又从袖子里摸出锭银子,使唤他再去买些果子糕点,这天太热,让人提不起精神,买点东西让大伙休息一下。   然后起身想给院子里他带回来的几条流浪狗倒些水,刚拿起水舀,便被一边的阿顺和阿德抢了去。   徐长清只好去了厨房,这几年在灶台上,钱远又教了他不少,虽然钱远不知道这东家为什么对做吃的这么感兴趣,但是显然也是精通这一行,做起菜来竟与自己味道相差无几,若这不是东家,他早已起了收徒之心,不过他能感觉出这位小东家似乎一直将他视为师傅,对他极是尊敬,钱远自然也对他亲近,即是恩人又是东家还是半拉徒弟,想不亲切都难,一些压箱底的手艺也都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说起来徐长清现在的手艺已是炉火纯青了,比自己差不了多少。   刚才让虎子买回来的两块新鲜的肥瘦相间的羊腿肉,被徐长清洗净,用空间的水浸泡了着,然后趁这时间将一些调料备足,银狼最喜欢吃肉食,只要是他做的肉食,无一不吃,而且喜欢吃辣味,顺道也备了点胡椒粒,最后再从空间里取出三小瓶果酒,果酱和蜂蜜。   然后将羊腿捞出来,将肉切成块,再用湿竹签一一串好,涂匀了调料后,便放到灶火上慢慢烘烤,他专门让冯满找人做了这么一个可以方便烤肉的铁架,烤肉是钱远的拿手绝活,这东西最讲究火候和佐料,尤其是烤羊肉,徐长清跟着他几乎学得八九不离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稍烤了一会,便将果酒及蜂蜜涂在肉质上,放到边上,等过一会两样慢慢掺入肉中后,再继续烤,烤一会再涂一层,这样来来回回几下,香味就传得后院皆是,味道香得连钱远都不禁直咽口水,心下暗赞,这东家烧肉这手绝活可真是比自己还拿手,随即想着是不是进屋混一串吃,谁知虎子却抢了先。   结果徐长清却是半支没给,将手里烤好的收在一边,让他们谁馋谁自己烤去,买回来的羊腿还有很多,别抢他烤好的就行。   钱远见状知道他怕热,便乐呵呵的撸着袖子上阵,将剩下的肉全烤了,把整个店里的人吃得个个嘴里冒油,虽吃的满脸大汗,仍然甘之若饴。   这么热的天,徐长清若不是想着给银狼弄点吃的,根本都不想靠近这火灶,弄得自己一身汗不说,衣服上也带着烟气,自然不能将这辛苦烤得肉串拱手相让。   将凉了的十几串羊肉再涂上一层果酱后,便小心的用油纸包了起来,见时候不早,便起身回府,剩下的东西就随着他们折腾吧。   刚一回去,厨娘便拿来一封信,是管家带过来的,徐长清将羊肉串放到桌子上,立即接过展开,不出意料,是云姨的信,上面是她的字迹。   三年的时间,云姨一共回来了两次,第一次是生完产后不久,因为心里担心着徐长清,硬是起榻回来看看,那时脸色不太好,显然生了孩子大伤了元气,孩子也是因那一次胎动,虽然后来保住了,但一生下来便是先天病弱体质,幸好有神医在,否则恐怕生出来就咽气了。   给孩子调理了一个月,才慢慢见好,但是不能见风及远行,也就留在那里没有带回来,云姨只在府里住了几日,见徐长清一切都好,便放下心,这几日住下来觉得自己精神头比以前足,身上也有劲,不过心里担心着那边的儿子,住了三四天就匆匆的回去了。   第二次回来是在年前,特意回来过个年,然后看看侄子,笑说怕自己离得久了,徐长清都会不认得她了,然后给徐长清带回几套她做的衣服鞋袜,只是没想到他长得快,衣服做小了一些,这次住了有半月有余。   但有些奇怪,神色看向徐长清时常有些担忧,徐长清隐隐觉得这次回来云姨好像有点变了,目光有说不出来的意味不明,神色复杂,常常看着徐长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害得徐长清以为他那未见面的小弟弟又有了什么变故,结果云姨却是摸摸他的头,直说自己的不是,还说了很多关于徐长清小时候的话,接着又要他好好照顾自己,好好读书,还隐隐的提及战无野,话中意思虽未挑明,却是却在暗示不要走得过于近。   徐长清听着有些二丈摸不到头,以前云姨是希望他能与战无野好好相处,可是离开了两年,却又是相反的态度,让他疏远,这种反差实在是有些不解。   他和战无野这几年虽不说有多亲近,但至少没再像以前那么剑拔弩张,互不顺眼,而且同住一个府内,抬头不见低头见,突然无事疏远他,岂非显示自己是一个喜怒无常之人。   不过这些话,也不好对云姨说,他心下有数就行,平日保持正常关系便可以,自然不会太与他亲近。   年前云姨住了大半个月才回去,徐长清也没有让她再住下去,毕竟那未见面的小弟身体骨弱,天天药罐子挂着,若再没有娘亲在身边,岂不更让人怜惜,听姨娘说他比自己小时候还要瘦弱,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但仍然受不住长途跋涉的劳顿,老听着云姨念叨着,徐长清心里颇有些想念,实在是想跟着去一趟,但又走不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着面,云姨走时,徐长清将空间里这几年玉蚕产的茧,抽丝织成的一匹绢帛给云姨带上,让她平时无事做些衣服给小弟,这些玉蚕丝对他的身体也极有好处。   因为云姨这两年不在身旁,所以给他来信也很频繁,信中会交待他一些衣食上需要注意的事,及小弟的日常的琐事,徐长清看得津津有味,待把回信写完,吹干墨迹放入信封中,天色已晚。   徐长清将信交于管家后,回来吃了晚饭,便去洗了个澡,换上一身玉蚕丝织得玉白内衫,小山里的玉蚕因为有灵气温养,长得快生得壮,而且吐得丝也极佳,如今已攒了不少蚕茧,前些日子又纺了一匹丝绢。   纺纱的人见了都忍不住赞叹说是少见的好丝,用那玉蚕丝织成的料子,再做成内衫,穿着不仅舒服,还极为轻爽不沾身,整件内衫叠在一起只有大概两枚铜钱大小,由此可见玉蚕丝的轻薄在丝中也是极为少见,光摸着就让人爱不释手,一件衣几乎千金难买。   回屋时,便见到银狼正侧趴在他床下的玉垫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轻扫着尾巴,一见徐长清推门走进来,便立即用嘴巴叼住眼前那只油包,站了起来。   然后四脚如同帝王巡视自己领土一般,踱着步子走了过来,然后低头嘴一松,将油包扔至地板上,扔然理所当然的趴到徐长清脚边拱了拱他的腿,动作的内在意思是它饿了,要徐长清赶紧打开油包给他喂食儿。      第五十八章      徐长清弯腰笑着轻扯了下银狼的耳朵,这才拿来竹席,盘膝坐下,取过一只白底青玉盘,并将一块淡蓝薄棉铺于腿上,怕沾染了油渍,这才挽起袖子将油包打开,取出涂了果酱的十几串烤羊肉。   因为有果酱保鲜,羊肉虽温,仍然保留了香嫩可口的味道,伸出手招了银狼过来,抚了抚他身上光滑的皮毛,银狼则将前爪搭在徐长清右腿膝盖上,然后头在徐长清手心里蹭了蹭,便伏低子身子,眼睛直盯着眼前纸包里的羊肉,却没有立即用嘴去撕咬。   徐长清如何不知它的心思,无奈的笑笑,随手便取来一支,将最上端的一块羊肉撕下来,递与它嘴边,心里却暗叹道,也不知是银狼天性喜欢使唤人,还是自己给惯出来的,每每见吃的,都要弄的干干净净,并且像孩子一样要他喂食,若不随了它的意,便会各种任性霸道,不达目地不肯罢休。   银狼见状扭过头,立即将舌头一卷,把徐长清指间的肉送入口中,顺便将徐长清的手指也舔个干净,然后收回灵活的舌头,目光转向下一块,徐长清自是了然,又撕下一块递给它,银狼凑上前舌头再一卷便收入口中,边吃着香嫩的烤肉串,尾巴边在身后闲适的放来放去,显然是极为舒心满意。   不消片刻,十几支竹签羊肉就被它一扫而空,徐长清这才将油包收拾了下,拿过棉布将手上的油渍擦了擦,起身去水盒处洗干净手。   回头便见银狼趴回了床下的玉席上,时候已是不早,倒是应该歇息了,于是转身便返回床铺,想着一会到床上修炼养灵术。   谁知银狼却是一口咬住他裤角,徐长清穿着里衣是上下两件丝绢,丝绢这东西最是娇贵,别说是咬,就是有时不注意都恐怕会抽丝,急忙哄了一阵银狼,这才抽回了自己的裤角,仔细看了看,见并没咬破,这才放下心来,毕竟玉蚕产的玉蚕丝不易,数量也有限,极为珍贵,而且抽丝,再纺出丝绢做出成衣的手工费用也极是不菲,咬坏不仅会心疼,也十分可惜。   银狼此时躺在玉席上,通体长银毛,油光水亮,竟是比那上好的狐狸毛还要耀眼三分,它侧过身子,后背不断的蹭着身下带着凉意的玉席,然后露出腹下的柔软的浅白银毛。   徐长清见状便明白过来,这是跟自己玩耍撒娇呢,不由的有些哭笑不得,以前那只威武凶猛的形象顿时崩塌。   不过听说狼这种生物只会对自己信任的人露出腹部,其它人若是想看或动一动,都得踩着它的尸体过,也不知自己是否应该感谢他给与的这份荣幸。   最后还是无奈的在玉席边上坐下,倚着床榻用手慢慢的给它梳理着腹部的软毛,腹部的毛几乎是狠狼全身最软的毛发,又软又细,与他背部粗硬的银毛正好相反,还带着它身上的暖意,徐长清的手指梳理的动作不重不轻,几乎是每一下都搔到了它身上的舒服处,竟是换了个姿势将头放到徐长清的腿上,一动不动的任徐长清梳理着,并不时的眯着眼嗅着他身上的清雅的香气,尾巴开始在地上浮躁的拍来拍去。   徐长清挠了一会,便停了手,取来一只灵气极足的老玛瑙玉球,上面栓了根红线,然后放在银狼面前,右晃右晃逗着它玩会儿。   平时银狼见了玉球,极为精神,不停的用爪子追逐着,时不时的张嘴咬,而今天显然是兴趣乏乏,逗了半天才用爪子拨了一下。   见它罕见的老实起来,徐长清笑着又逗弄了一会,把小玉球放到它耳朵上不断的摆来摆去,银狼本来不与理会,但挣了半天耳朵,也不见徐长清收手,半天后,终于睁亮了眼,抖了抖一身的银毛,站起身,然后先围着徐长清转了两圈,眼睛开始专注的盯着那只玉球,后腿慢慢的向后移,这种表情和动作,显然是被逗的有些恼了,开始认真了的反扑起来。   徐长清见状心下有些不妙,于是想收起玉球,省得被它又给咬碎了,灵气足的玉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结果刚站起身,银狼突然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朝徐长清身上一窜,将他连人带球扑倒在了床上。   好在床上铺着锦被,比较绵软,否则后背肯定又得淤青一片,一阵头晕目眩后,才抬眼见到银狼正站在他的上方,四肢有力的抓在他身侧的床塌,口里却是叼着那根栓着玉球的线,玉球在它嘴下面摇来晃去,随即将那玉珠子甩到一边,澈蓝的一双瞳子却是改盯着他。   有一瞬间,徐长清以为不妙了,银狼平时懒散,极少认真,不过认真起来却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凶兽,而此时它的眼睛就让徐长清清楚感觉到了压迫,仿佛刚才是一场胜负之战,而自己则是他胜利后的猎物,它现在正在猎物身上寻找着可以下口的地方,一会儿好将他彻底的吞入腹中。   不过,事情显然是他多想了,银狼之前虽是凶猛,但半响后,却只是低头在他脸颊处轻轻的嗅了嗅,然后温温的用鼻尖顶了顶他的下巴,留恋了一会,眼底澈蓝的目光闪了几闪后,才在他身上动了动,而后收回了身体,侧卧在一边的床榻上。   徐长清随后有些惊魂未定的起身,转头看向银狼,却见它占据着自己的床榻似乎打算晚上就在此处过夜,尾巴还在他睡觉的褥上子蹭来蹭去,显然是划拉着自己的地盘,显然是在假寐,那双眼睛正半眯着,偷看着徐长清的表情。   徐长清见状,惊吓却是缓了许多,不由的有些发笑,这银狼通人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此时的样子很像是小孩子惹恼了别人,强自镇定的走开,结果却是躲到一边心虚的偷偷打量惹怒的人的反应。   虽然背后隐隐的有疼痛感,但也没有生气的赶银狼下榻,只是脱了鞋光着脚坐到床上,任由着它占据着大半床铺,放下幔帐后,便盘坐着开始修炼起养灵术。   因为这些年他修炼的勤,一个大周天的运行已是如呼吸一般随意,即使是睡着了,身体也仍然记得运行的路线,而丹田里,当年那些雾状的灵气,此时已经凝聚成一团鸡蛋大小的绿团状,周围环绕着绿色的雾气,而在鸡蛋大的绿团的中心部分则有着一黄豆粒大小的绿色珠子,透过绿雾能看得到它是这团绿雾里最浓绿的部分,豆大的珠子里竟像是有生命一般,如水银一般缓缓的移动着,每一次大周天后凝聚的灵气都会化成雾状,护在这绿珠周围,绿珠也不断的吸收着这些绿雾用以凝形,据那本手册记载,这团绿珠似乎叫做生丹。   至于为何叫做生丹,徐长清有些不明所以,那本册子并没有具体的解释,而且越练到后面他越发现,这养灵术记载似乎并不全,在炼出生丹之后,就没有其它记载了,徐长清怀疑这本术法可能是残缺的,不过如今已练成了生丹,自是不能放弃,况且他练成那枚绿丹后,身体得之好处数之不尽,而且意念与以前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大周天后,徐长清有些清醒,发现银狼不知何时趴在了他膝间,怪不得他觉得腿上颇为沉重,这已经不止是一次两次,每每练养灵术,有时醒来都会发现银狼偎着自己熟睡,徐长清此时心下一片温暖和安心,在黑暗里伸手轻轻的顺了顺银狼身上的皮毛,识海中一片宁静。   他知道自己修炼养灵术时,身上周围会凝聚着不少天地灵气,对于灵气,有时候动物要比人更加敏感,而银狼又是极为通人性的,只看它下意识的靠近自己,懂得接近灵气之源,便知其不凡,也好,这样就能跟着多吸收一些灵气,对它也极有好处,随即便闭上眼睛,再次运行起大周天。      第五十九章      无色玻璃种玉簪第二日徐长清插在发髻上,去了书塾果然引起其它学子的注意,因为整个书塾里戴簪子的不计其数,但还没一个人戴得是无色的玻璃种,原来他们认为这种玻璃种翡翠虽有种但没色,戴着肯定无趣,但徐长清却戴出一股内敛的含蓄美态,几人这才细看了下那支簪,实在没想到无色的玻璃种玉簪,竟也可以这样的晶莹剔透,玉饰不仅显得人肤色白皙,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更加的灵动。   中午过后,便有几个学子匆匆去周围玉店购买,一般玉店的无色玻璃种翡翠几乎是没有,因为这种砖头料在切开时大多都扔掉了,没几个人会花钱做成玉器出售的,就算少数几家有,也都只是普通劣质货色,卖个几十文顶天了,雕工更是惨不忍堵。   最后,几人终于在大宛美玉店里找到了,只有十余款,件件与徐长清头上的质地一样,晶莹水润,一下午的时间十多件玉件便被人一扫而光,甚至还有人事先付银两预定,掌柜的卖的是心花怒放,急忙让德子停下雕那块鲤鱼戏水的玉台,改雕玻璃种的手饰,无论男女都做上几套,玉簪可以多做一些。   不久后,京城里便刮出了一阵佩戴无色玻璃种首饰的风气,以前因为无色的好种是砖头料,都不屑一顾,等有人戴上几天,却是发现,这种透明无色的玻璃种玉件,比有色的更为剔透,它虽不像是带色的那么明艳张扬,却自有一股通透美,每每看着透明的玉件就让带得人心生欢喜,而且玉件越戴越是透亮,买玉得人也就越来越爱不释手。   因为有人求,必然有人应,原来的砖头料转眼一变竟成了上品美玉,而且是风潮也是愈演愈烈,价格飙升的极快,竟与带色的上品翡翠不相上下,平时割到一块都会扔掉的石头,真到值钱的时候,却是怎么也买不到,这才有人发现,上品的无色玻璃种与上品带色玉一样,极是稀少。   于是不少捣腾玉器扔过无色玻璃种的纷纷都捶胸顿足,责怪自己有眼无珠,不过,这事也怪不得他们,毕竟谁也不会想到这没色的翡翠也会有翻身的一天。   不仅他们没想到,连陈掌柜的也没有想到,徐长清上次拍回来的无色玻璃种翡翠是罕有的一大块,做首饰省着料用,足可以做上百套,这种你们都没有,只有我有的优势,让玉店再一次赚的满盆皆溢,不只是光卖玻璃种翡翠,也间接带动了其它玉件的售卖,那赚得可就不是一点两点了,而且不只是赚了钱,也赚得了更多的名气,可谓是一举两得。   徐长清这天查了帐后,知道那块花了五十五两银子拍下的石头,隔置了一年后,竟转眼卖了几千两,也是有些惊讶,虽然陈掌柜说这都是东家的功劳,但徐长清却心中明镜。   这玻璃种能流行开来,很大的原因是京城人玩玉的风气浓郁,然而常玩的玉只有几种和几色,早已不能满足人们爱美的需求,所以出现一个新奇的不带色的玻璃种玉件的人,便会觉得惊讶,才会发现原来没有颜色的透明翡翠居然也能这么美,关于他抬了无色玻璃种翡翠身价的说法,也不是,其实这只是必然趋势,总会有这么一天,有这么一个人戴,就算不是自己,也会是其它人。   说到功劳,玉石虽是自己买回来的,但是切石,出花样,雕玉,制盒,售卖的,可都是自己店里伙计的用心做的,他们若不用心,玉也不会卖的这么火,往大了说,没有他们一点一滴的心思,这玉店也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的名气。   当天中午,徐长清便让人在祥和酒楼订了几十样名贵的酒菜,光是肉就有驴肉炖白菜、羊肉丝焖跑、炸熏肘花小肚、卤煮豆腐、五香干、烹白肉,饭间点心是七巧点心和花开富贵,还有吉祥果和卷煎饼等等,全是详和酒楼的招牌菜,非有钱人不能吃到。   付了银两做好后让他们送到店里来,然后让自己家的伙计在院子里摆三张桌子。   来送菜的祥和酒楼伙计进后院摆菜时,目光都是极为羡慕的,这玉店的玉器,工好色美的名头他们知道的,但没想到,东家为人也是这么好,为人温雅对下人也极是大方,他们在酒楼做了这么久的工,见多了三人一伙,两人一桌大吃大喝的贵人子弟,但真的没有见过有给下人买酒菜的东家,别说是酒楼里没有,试问整个京城,恐怕也没几个东家会舍得银两给下人订这么好的吃食。   也难怪这大宛美玉三年来风头独显,有了这么好东家,那就是下人的福气,换成是他们,他们也会心甘情愿为东家做事,回报东家。   几个伙计边摆菜边羡慕,眼光也偷偷打量起院子来,到处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别说是人住的地方,就是做活的房子也堪比大户人家的建筑,根本不是那些石场下人住的含酸草屋可比,院子里忙里忙外的大概有十来个人,个个穿着上街有名的刘裁缝订制的薄棉新衣,即吸汗又舒服,而且都笑容满面的。   有两个玉店的伙计见徐长清边上看着菜色,怕油星溅到他身上,也不多话,转身便去前厅取来玉席给徐长清,让他坐得远些,冯满还取来他前几日特意给徐长清做的一只大的草帘伞,放到徐长清边上可以遮挡乘凉,虎子则抽空去厨房拿来凉茶和几块点心送到他旁边桌上,让他没事掂掂,徐长清都一一微笑接过倒谢。   德子爱酒,徐长清买来的酒是过十年的曲酒,味道极为香郁浓烈,几乎就是按他口味买的,往每人碗里倒酒时一时嘴馋竟是偷喝了两口,喝完吧唧吧唧嘴满脸享受样儿,而冯满最是爱鱼,那一大盘香酥炸鱼是徐长清专门为他订做的,他忍不住偷拿了一小根到嘴里,吃得津津有味,而虎子就更夸张了,这菜还没摆全乎,自己一人就吃着满嘴流油,嘴角还挂着点心上的黑芝麻。   那几个祥和酒楼的伙计在一边看得有些目瞪口呆,这玉店的下人哪里有个下人样?干这些事儿可都是在东家眼皮子底下,不过,这举动显然不是一回两回能养成的,否则怎么敢做出这么无理的举动,再看东家,果然是平日里被惯出来的,见到了半点不呵斥,甚至可以说是默许。   徐长清哪知道这几个外来伙计的心思,这几桌菜本来就是给大伙订的,他们想吃就吃,爱吃什么就吃什么,敞开了肚皮,怎么吃都无所谓,若是真觉得偷吃的香,那就偷着吃,既然花钱买给他们,就是他们的奖励,如何折腾他自然不管,只要不为食儿打起来就行。   祥和酒楼的伙计暗地里算了下,这三桌饭菜和酒加一起已经超出了八十两银子,于是几个伙计忙跟徐长清一说,本以为徐长清会后悔点得太多了,毕竟八十两银子数目不小,可是他们一个伙计三四年的工钱,谁知徐长清的一句话,立即让几个伙计落了下巴,再次目瞪口呆起来。   徐长清听完微笑着从袖里又拿出一百两,然后指着那香酥小炸鱼道:“麻烦几位,回去后把那个鱼再送过来三盘。”   伙计下巴当即掉下一寸,这炸鱼极为贵,一盘十几根,售价是八两银子,可别小瞧那鱼,品种极是罕有,是从南方一个叫修作的地方运带回来饲养的,平日都用上好的饲料单独喂食,而且长得很慢,一年只能长成小孩巴掌那么大,但是全身肉极为鲜美,掌柜不久前也只是买到了十多斤,一直放在冰窖里凉着,岂不知才几天的工夫,就要被这大宛美玉的下人全部吃光了,这几个伙计个个面色有些异样,这本是给名贵人士备的,却进了和他们一样的下人肚子里,说他们不酸溜溜都是假的。   接着徐长清又指了那过十年的佳酿,“将那曲酒也再拿两坛过来,嗯,三坛吧,两坛怕是不够。”掌柜和帐房都能喝一些。   几个伙计的下巴又掉下一寸,这几坛子酒也不是寻常的米酒,是过十年的佳酿,一坛值二十两银子,这三坛就是六十两,富贵家办酒席时给上宾喝的,可是给伙计喝……这东家,可真是暴敛天物啊。   徐长清平时只喝小山里紫紫酿的果酒,这米酒虽是十年佳酿,对他来说与普通的酒并无区别,也就不甚在乎,然后又将虎子和其它人喜欢的几样菜色,又都多要了一盘。   几个伙计握着那一百两的银票最后弓着身子极为恭敬的离开了,虽然徐长清并没有多给他们多少赏银,但是像这样对下人大方的东家,他们都是极有好感的。   菜一到位,大家笑着坐下,平日在一起吃住早就习惯了,拿起筷子酒杯就开始大喝海喝,钱远在厨房里做了一大锅米饭,喜欢喝酒的喝酒,喜欢吃饭的吃饭,想喝汤的有汤,想吃肉的有肉。   热闹之余,徐长清也陪着吃了点米糕和清汤,钱远还特意给他做了一碗豆花,吃完后便起身去了前厅,后院随着他们闹了,到时收拾干净就行。   而详和酒楼那边,江决正和几个平日交好的友人在雅间享用酒菜,因为他上午赌了一块石头,切开竟是现下最火的无色玻璃种,但是偌大一块,纯玻璃种也只有两个拳头大小,其它部分是无色冰种,冰种比玻璃种透明度要差一些,里面有些雾状絮,不完全的通透,但是无色玻璃种卖火了以后,因为稀少的缘故,无色冰种也就上了台面,以次充好倒也卖得出去,只是价钱方面要差上很多。   那块玻璃种最少也能卖五百两到八百两左右,所以这才请人过来酒楼吃饭,几个人边吃边喝,话题逐渐从玉石转到了风月场所。   大家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精力旺盛,又都是少爷公子,不缺银两,平时读书烦闷,便结伙喝酒赌石或到风月之地玩耍享乐,这些早就见怪不怪,家常便饭了。   对于京城里那些排得上号的青楼妓馆,哪家的姑娘俏,哪家的姑娘嫩,哪家的姑娘嘴儿甜,差不多都是了如指掌。   江决喝得有了些醉意,随即开口不屑道:“我说啊,刚才说的那些个姑娘没什么意思,玩来玩去也都那样,你们可知道我昨天去哪了?”   有人笑着接口道:“难怪江兄昨天不在,原来是去别处风流快活了,到底是去了哪儿,说出来改天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江决嘿嘿笑道:“说出来吓你们一跳,云良馆你们知道不……”   闻言旁边几个人互视一眼,都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来,几个人里就数江决年纪最小,其它人都比他长上两三岁,于是有人打趣道:“江兄也到了年纪了,有些事也该通气了,咱大宛几年前不是有个风流书生说过一句话么,叫做:男人不去云良馆,阅尽美人也不风流啊。”   江决听罢转圈看了他们一眼,挨个指指:“啊,原来你们都去过?”   其它几人当下低咳了几声,都佯装闭口吃菜憋嘴笑而不语。   大宛男妓之风极是昌盛,这主要是大宛的历代皇帝皆好男风的缘故,宫里养着众多男宠娈童,以至于对此极为开放,民间有的富家甚至纳上几个男妾也大有人在,风气如此,大宛的女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此不少子弟自小好男风的就大有人在,而青楼也就随之有了男女之分,女的为楼,男的为馆。   云良馆便是男馆其中的姣姣者,昨天江决是和别人第一次去,因为他朋友说京城的四大美男之首,就是出自云良馆,他极为好奇,便跟去见识了一下。   “那你们见过步烟台没有?”江决开口问。   步烟台就是云良馆的头牌,也是云良馆最大的招牌,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人长得也极是俊俏美貌。   “自然见过。”其中一人道:“青楼的花魁和他一比都相形见拙,那一双桃花眼特别勾人,听说他的床上工夫一绝,做为四大美男之首当之无愧。”其它几人显然也是知道的,不由的点头附合。   可是江决却是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说道:“难道你们都这么认为?”说完拿扇子一拍桌子不满道:“也不知是京城哪个瞎子排的名次。”愤声念道:“云良馆的头牌步烟台,城北柳家二公子柳絮,中街富商之子郑其次,还有齐家的小公子齐名,好,后三个算是大家之子,倒也俊秀,但步烟台那位,且不说他是个男倌,光是样貌你们觉得他排在首位真的没问题?”   几个人手拿着筷子面面相视,然后一齐不解的问道:“这有什么问题?”   江决顿时气结,也是酒意有些浓,口中不择言起来,“狗屁的美男,长得也就比我强那么一丁点吧,算哪门子美男之首啊,尤其是他脸上那个大黑痣,真是让人笑掉大牙。”随即不愤又道:“说句不好听的,他连我同窗半根指头都不如,徐长清你们知道吧?就是大宛美玉的东家,你们觉得他怎么样?”   几人一听江决把步烟台的美人痣说成了大黑痣,都有些想笑,但听到他提及徐长清三个字来,才纷纷褪了笑意认真点头:“自然见过。”   “长得怎么样我就不夸了,可那四大美男里居然会没有他?你们说排名的那个人眼睛瞎不瞎?”   那几个人不由的对视了一眼,均有些不自在的瞥开头各干各的,其中一个忍不住摆手道:“江兄,你喝醉了……”   “你才喝醉了!”江决指着他道:“你说,你来说,徐长清的长相比不比得上那四大美男任何一个?”   四个人都道:“自然比得上。”谪仙一样的人物,怎么是那庸脂俗粉可以比拟。   江决闻言更是一脸不平道:“就是说嘛,这排名完全不属实,狗屎一堆,排得一个比一个烂,更可气得是,那步烟台还真把自己当京城四首了,看他昨晚那个骚包样,别人的恭维居然来者不拒,还真把自己当成天仙,那脸上还涂着胭脂,看着我就倒足了胃口。”   几个人闻言又互相看了一眼,不由苦笑,云良馆就是那种场所,小倌自然要涂些脂粉待客,其实京城里有心人排得这四大美男还算是公道的,长得都是极为俊美,而且各有各的特色,只不过这都是平常人的眼里美男子,像江三公子之列,也就例外了,一是他以前没去过那些男娼之地,不甚了解,二是常对着谪仙一样的人看,眼光自然就高杆了,到时再看那些普通的美男,就觉得名不符实,但这跟人家排名的人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他自己眼光高的问题。   半响,几人中一个犹豫道:“其实,最开始排名时四美之首是徐长清,只是后来撤下来了。”说完目光犹豫的看向其它几人,急忙又解释道:“大概是徐长清平日不太露脸,也不像我们这样常到风月场所玩乐,所以见过他的人少,知名度不高……”   “是吗?”江决有些不信的问道。   “当然是了。”其它几个人纷纷点头附合着。   江决拿起杯子一口干了酒后,一展桌上的扇子,想了想开口仍不解气道:“哼,既然如此,待明日我就把徐长清带到那云良馆,去煞煞那个步烟台的傲气,也让他知道知道,京城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那京城四美之首的位置,与我同桌相比,也不过是尔尔罢了……”   其它几个闻言差点没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紧张的后颈都出了汗,这江公子是朝中一品大员之子,地位自不是他们能比,所以一些内幕也就无人告知他,不知晓这事其中的缘由也是正常。   可是,为什么那徐长清为什么没有排上名次?为什么排上了又被撤下来了,仔细想想就能发现其中的端倪极为显而易见。   若非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不想让他的人在人前被人品头论足,岂会四人中没有徐长清之地?   而那个动手脚的人,根本不难猜,想想就知道了,他们几人之前也是倒霉的受了牵连,被人割袍警告,尤其查到警告那个幕后之人是谁后,更是半分不敢再提,这江三公子居然要带那徐长清去云良馆……   几人一阵恶寒过后,再次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纷纷低头佯装喝酒,然后脑中迅速琢磨着明日该寻哪些闭门不出的借口,此事也不能怪他们不厚道,如果现在阻止了那就是得罪了江家三公子,若一起陪同去又恐怕惹毛那位做事不手软的大人……   相比之下,就只能两面都不得罪好了,何况他们与江决只不过是酒肉朋友,江决想要如何就如何,可那位却不一样,反正他们这次是肯定不沾水的,打死也不会去的……      第六十章      第二日中午,书塾上完早课后,江决与其它几个要好的同窗邀徐长清去赌石,徐长清已多日未去石场,没有多想便一同去了。   此次显然运气不错,石场昨日才上了批新石,徐长清用意念探到一块颜色种水都不错的福禄奢,一般的福禄寿三色翡翠基本都是一色艳两色淡,最好的也是两色艳一些其中一色较淡,种水也是参差不齐,很少有质地细腻通透的,而这块石头却是极难遇到的福禄寿上品,不仅三色皆艳,还是冰种接近玻璃种的好种水,这一块虽不大,但是却能卖到三千两银子左右,如果加工成玉饰,料取的好,雕工好,恐怕要翻上两倍不止。   徐长清并没有当场解石,而是雇了辆马车,和其它两件废料混在一起,一同运回了玉店。   徐长清一向谨慎,赌石基本保持十赌五输的机率,也一般不在石场里解石,一是石场解石的费用贵,不如拉回去让自己的人解,二是这样的话,无论是他赌涨了还是赌垮了,外人都无从知晓,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自己的人自然也不会到处乱说。   既使这样,店里的人对徐长清的赌石运仍然是震惊的,虽然拉回来的石头有一半解开是一文不值的废料,但是若是解出玉来,无一不是让人惊叹的上品好玉,即使有赌垮也都是稳赚不赔,这三年来玉店里售卖的上品玉,大多都是徐长清赌石得来,根本不用买明料来加工,或是与其它地方进些成品玉件来卖,其本自产自销足够了,所用的本钱也都是压到了最低,赚得却是其它玉店的几倍不止,可以说手下的人手艺好,也全部都建立在徐长清玉石的供应充足上,没有足够的玉石便无法练出上等的雕工。   江决的运气也极是不错,开出了一块脸盆大小,成色很好的墨绿色冰种翡翠,赌石场老板当场要三百两收购,江决却是不理会,将石头直接留给了徐长清,这墨绿冰种很少有成色好无瑕疵的,属于难以一见的上等玉,开出一块不易,徐长清很是领情,从袖中取出六百两银子给江决,这是赌石场老板出的双倍的价钱,那赌石场老板见状当即也就不做声了,对徐长清的为人心中也是服气的。   徐长清之所以给江决这么高的价钱,一是这墨绿翡翠确是不错,做出玉件售价不低,二是江决二话不说将这块翡翠转手给自己的情意,徐长清这人从来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别人对他有一分好,他必回报人家两分,本来值三百两的石头,他出双倍的价钱买下,为的就是不拖欠人情。   江决手拿着六百两银票,嘴里却是与其它人道:“这六百两就算是我与徐长清搭伙,一起请大家去中街玩耍,我可把话说明了,钱我们出了,一会儿谁也不许唧唧半途离开扫人兴,今晚我们几个同窗可是要不醉不归。”   回头冲徐长清道:“咱几个可好久没聚了,你平日就老待在玉店不出来,今日可不行啊,若是半途走了,我可是不认你这个朋友了。”   江决直接把徐长清拒绝的话给堵了回去,话说到这份上,也只能苦笑的应了下来,他确实不爱与人去吃喝玩乐,即浪费银钱也无趣,但是这些年他与江决有同窗之谊,关系也颇为交好,他既然如此盛情邀请,自己也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几人先是去一家酒楼叫了一桌菜,酒足饭饱后,江决这才提议去云良馆玩耍,徐长清虽是不常去这些地方,但也有耳闻云良馆的名头,随即有些迟疑,江决却是道:“云良馆去了也就是坐坐,然后吃些点心,听个小曲什么的散散心,那里的小馆都是多才多艺小生,咱京城里不少文人雅客都过去听曲看画,大家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嘛。”   徐长清听他这么说,便也罢了离开的念头,就算是舍命陪君子了。   云良馆离酒楼并不远,几步路就到了,布置看起来显然比青楼妓院要文雅的多,青楼里一向着于浓彩,颜色搭配极为艳丽,院外也都是掌灯结彩,以吸引客人的注意。   而云良馆却是反其道而行事,从外面看,极为平常,就像是普通宅院,走进去后,里面虽有假山池水,楼台高阁,但整个布置淡雅而不张扬,选得颜色大多是以浅淡色为主。   进了大厅后,果真如江决所言,里面墙上字画不少,文人雅客在其中川流不息,这云良馆乃是上等男馆,普通等闲人是进不来的,大多是京城里有头脸的人物,或是风流才子之类。   江决等人一进来,立即便有长像俊俏的小厮上前招呼,得知身份后,便引至空闲的空位,上了些茶酒与点心,江决的目光在人群里看了一圈后,便问小厮道:“怎么不见步烟台?”   小厮立即回道:“步头牌刚刚被客人标下,一会儿才能出来。”   “他今晚的标价多少?”   “三百两银子……”   江决从袖里掏出五百两拍在桌子上:“让他现在过来,就陪我们哥几个喝喝茶聊聊天。”   小厮立即犹豫了,似乎感觉到江决语气的不善,然后目光快速看了他们几眼,最后落在徐长清身上,徐长清自然不知道江决的打算,只是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暗赞了下这极品的碧螺春茶味道却是不错。   小厮没有犹豫太久,立即接了银两然后客气道:“小的这就云唤步头牌,请各位爷稍等。”   等的间隙,一个小倌的笔墨赢得满堂喝彩,吸引了徐长清的目光,不由的过去看了一眼,字写得极为俊秀,整张联子看来,如人一样冰肌玉骨风雅之至,的确是一篇佳作。   而那标下小倌的客人犹如拣着宝一样,竟是抱着小馆当着众人面抱着一阵猛亲,小倌的欲语还羞的模样让徐长清看得一阵愕然无语,非礼勿视,正待转身离开,胳膊却是被人一把抓住,徐长清回头便见一身穿紫绸的中年男子,满嘴的酒气,目露淫色的抓着他语无伦次的说道:“云良馆居然还有如此绝色,以前怎么没有看到你?你是新来的小倌?标价多少我买下你……”   徐长清闻言顿时将眉头一竖,目光看着他,口气极为冷淡道:“这位公子,请你把手放开。”   “说嘛,多少银两能买下你?”那男子的手抓得更紧,脸色显然有些急迫,不想轻易放开他,徐长清身上的衣衫料子是上好的玉蚕丝,最耐不得脏,也再无二话,将灵气运于膊处,然后微微一震,便将那男子的手震开,趁着人多转身绕路离去。   返回座位后,徐长清微顿,抬眼看了江决及其它几个人,见其兴奋模样,想离去的话涌到了嘴边,却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好端起茶碗喝了两口茶。   这时,大厅的人开始骚动起来,江决等人也随之看过去,只见从二楼的楼梯处走下来一个人。   大厅的众人都停下手,或站或坐都看得眼睛发直。   “他就是步烟台。”江决小声开口跟徐长清说道。   徐长清瞥了江决一眼,本是没什么兴趣,因为这人是谁跟他没什么关系,但闻言还是勉强抬眼看了过去。   大宛的男子大多长得俊秀,因为从小修面,无论男女都极尽保养之能事,所以就算长得不出奇,只要皮肤保养的白皙,一白遮百丑,稍稍装点都是能看得过眼的,而面前正走下楼的那位云良馆的头牌,显然肤色极白,头上戴着束发的蓝玉冠,眉处点缀着二龙抢珠的金饰,身上穿着一件红百蝶的双色长衫,腰间束着彩丝攒花结,外罩一件石青镂花穗褂,脚上的是青缎粉底靴,肤白如雪,眼尾处微微上翘,目含秋水,一双桃花目如春晓之花,面颊有一点美人痣,笑时极为美艳,视人而有情。   怪不得众人都抬首目送,确实是位俊美少年郎,即有男子的身量,又有女子的妩媚,受人目光敬仰也是情之所处,只是面刷脂粉,穿得像个女人,让第一次看到这种装扮的徐长清颇有些不习惯,不过人家穿得如何,与他并无干系,也不想非议。   步烟台下了楼,在小厮的引路下,来到了江决一行人桌前,随即施礼道:“步烟台见过各们公子爷。”声音不重不轻听着极是悦耳。   江决心情淡不上好,口气有些阴阳怪气道:“步头牌的架子好大,五百两银子都请不动,还让我们兄弟好等了半个时辰。”   说半个时辰显然是太夸张了,但步烟台却是一点火气也无,笑着赔礼道:“让江公子及各位久等,这是烟台的不是,为了赔罪烟台特意取来一壶过三十年的佳酿,请各位爷儿品尝一下。”说完让小厮拿出装酒的玉壶来。   过三十年的酒,就算是富家子弟也是不常喝到的,自然对此几分垂涎期待,江决原本是不想喝,但奈何酒味实在勾人,也就举杯和众人干了,徐长清是最后一个拿起杯子的人,众人都喝他不喝实在不好,只好佯装的喝了两口,满口酒香,出奇的没有辣喉之感。   江决喝完后,不吝啬赞美了酒一句,随即道:“这是我的几个书塾的同窗,想先介绍一下与步头牌认识认识。”   步烟台却是笑道:“江公子还是唤在下烟台吧,步头牌只是给外人叫的名号。”   步烟台极会说话,江决听着脸色渐缓,开始一一简单的介绍起来,轮到徐长清时,江决特意的加以介绍一番,徐长清听着他不断称赞自己的语气,身上极不自在,终于无法忍受的站了起来,拱手道了句:“在下徐长清见过烟台兄。”成功的打断了江决的话。   步烟台一开始听着江决介绍,见到徐长清的人时,面上笑容已有些勉强,当得知徐长清是战府的侄少爷时,目光突的转向徐长清,神色间有些复杂。   而其它几人已是看得有些发愣,徐长清不站起倒也罢了,一站起身便与步烟台并排,几人不由的看看步烟台又看看徐长清,想不对比一下都难。   徐长清今日身上只着一件轻薄白衫,头上插着一支绿簪,整个人只有白衣黑发绿簪简单的三色,腰间不扎不束,与平时的样子并无不同,原本步烟台穿着极是耀眼华贵,应该很轻易的就能将徐长清这身简单的装束比下去。   但令几人难以置信的是,徐长清一站起来,步烟台当即便成了陪衬,他那一身彩色红金华贵衣衫,竟是压不过他们同窗简单的一只绿簪一件白衣,实在是让人颇有些言语不能,这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除去衣物,面色也显然易见,初看大家都觉得步烟云脸色极白,但此时有了对比之下,才发现那种白缺了活气,说得难听些就像是涂多了粉的死人脸,哪里比得上玉白色的温润之色,更不要提那染了胭脂的朱红,和未染半点胭脂自然红润的双唇。   这一个精心装扮,一个随兴而着,高低与否,立即便知。   江决在一边看得极是得意,尤其是看到步烟云用嫉妒的眼神盯着徐长清,更是心中大爽,一解昨日受得窝囊气。   徐长清也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妙,略有些局促,随即便放下手坐了下来。   众人这才收回了目光,之前对步烟云容貌的惊叹也淡了下去,那步烟云确是长得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但是与徐长清这正正经经的俊美少年比起来,却是有了些歪门的邪气,虽搅得动风浪,却难登大雅之堂。   就在这时,与步烟台一同下楼的一位金衣男子,突然走了过来,拱手对徐长清道:“请问这位是大宛美玉的东家徐长清徐公子吧?在下曾在店里买过美玉,不知徐公子是否还记得在下。”   徐长清闻言回身看去,记忆里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几次欲买他头上这支绿簪,甚至多次来玉店买玉,只是后来却是再没见过。   既然是玉店的客人,徐长清便起身客气的拱手笑道:“阁下气度不凡,在下自然是记得。”      第六十一章      那金衣男子立即十分有礼道:“没想到今日会在此遇到徐公子,心里欢喜,特地前来打声招呼,只是不知是否打扰了徐公子和众位的雅兴。”   见他穿戴不俗,说话也颇为有礼,江决等人自然不在意,纷纷表示不介意。   金衣男子见状,便道:“那正好,在下前不久刚偶得了一块美玉,想请徐公子帮忙鉴赏一下,不知徐公子是否赏脸?”。   步烟台闻言,尽力挤出些笑容,打着圆场道:“这位金公子也是个好玉器的文人雅客,手里颇有几块好玉,若是各位不嫌弃,不如一同移步到隔壁的雅阁,饮茶共赏金公子今天带来的极品美玉。”   徐长清心里一突,他本来打算待一会就走的,此时若是去了雅间不知还要耽搁多久,正未开口,江决便应了一声,带着其它几人已是爽快起身,颇是给那金公子面子。   那金公子更是抬手请送徐长清,言语极是谦虚恭敬,徐长清无奈之下,只好抚开长袍随其它人一起向隔间走去。   雅间的陈设很是考究,屋内设有琴幔及棋台,桌上的笔墨纸张也都是必备之物,三大件瓷器摆放得体,屏风的花样绣得也十分精致,看得人极是满意,待几人坐下后,那金公子便唤来小厮,拿出一件巴掌大小的红锦盒,然后打开让小厮送与徐长清面前。   只见锦盒之内有块夺目的血红玉佩,甚是耀眼,细看之下里面竟似有纹路一般,光线不明时恍如血液一样在流动,徐长清也不禁暗暗称奇,不疑有他的抬手小心取出,想细看一番。   谁知一拿到手,沾的满手腥红水液,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这水液一接触皮肤,便觉得阵阵恶心感涌上心头,巨恶之下差点将手中血玉给摔到地上,那金公子却是在一边眼明手快的接了过去,然后训斥了随身小厮一顿,然后转首向徐长清道歉道:“在下本是想让徐公子鉴赏,却是一时鲁莽,忘记擦去玉上的红脂,污了徐公子的手,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徐长清此时已顾不得礼数,只想寻棉帕将手上的水液擦掉。   而其它几人见红玉后也围了过来,光看着便啧啧称奇,有人听得仔细便询问道:“何为红脂?”   金公子急忙让人取来丝布给徐长清擦手,并解释说:“这是从西刹传来的方子,用动物的膏脂炼出红脂,将玉器浸入红脂之中可以养玉,上品的玉石养上几年,便会变成极品玉。”   几人一听显然不信道:“居然会有这什么神奇?”   金公子但笑不语也不解释,只是转首向徐长清关切的询问道:“徐公子觉得在下这块玉,是否可称为极品?”   徐长清趁着擦手的空隙,强压下心中的恶心感,稍一顿后,才勉强开口说道:“确实是一块极品的朱砂血玛瑙。”   “朱砂血玛瑙?”几人顿时震惊起来,朱砂血在大宛一向稀少,只闻其名,不见其物,如今居然有缘见着一面,已是极为难得了,于是几人不禁羡慕的又多看了几眼。   相比其它人的新奇,徐长清却是避开了那块玉,只觉得自从刚才摸了那朱砂血玉上的红液后,心下总觉得不妥,恶心感虽然消褪,但全身开始乏力起来,这是估内灵气不畅的缘故,随即想提起腹中灵气时,却发现半点都提不起,自己仿佛是与丹田的灵气断了联系一般,让他不由的大惊失色。   而此时步烟台突然带着五六个小倌一齐走了进来,几个小倌个个俊美,穿衣更是勾人,原本江决几人只是打算在下面坐坐便走,如今进了雅间,又有小倌在侧,竟是都有些心猿意马,走的念头也动摇了起来。   徐长清旁边也坐了一个小倌,穿得极是清凉,坐过来时,手臂立即主动的环着徐长清,显然是极喜欢徐长清的样貌,徐长清也没有挣开他,并不是他不想挣开,而是全身连推的力气也无,此时只能维持着坐着的姿势,心中却是有如惊涛骇浪。   他不断的抬眼看向江决几人,见他们个个血气方刚的搂着怀里的小倌调笑,似乎无一人有异样,只除了自己。   回想一下,进来云良馆后,他只喝了点酒和茶,这两样其它几个也都有喝过,应该是没问题,而唯一自己接触,其它几人没接触过的,就只有那朱砂血玉上的红液,不过,刚才他亲眼看见那红液金公子手上也沾了一些,而此时见他正与江决等人淡笑,丝毫没有半点不适,难道也不是红液的问题。   想到此,徐长清只觉得一阵头昏目眩,额头冒出点点细汗,心中顿时涌起一个让他惊骇的念头,莫不是有人想算计他?   旁边的小倌终于看出了徐长清的不妥,出声问道:“徐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不远处的金公子听到了,转身向徐长清走过来,一脸的关切问道:“是否刚才的井曲酒喝得猛了些,上了头了?”   徐长清见他过来,本想站起来,奈何是双腿不是自己的一般,只是坐在原地,虽说酒能上头,但是那酒他只喝了两口,其它人都是一饮而干,相比之下自己喝得最少,即使是酒气上头,也不应该只有自己一人才对,他虽是很少喝烈性酒,但紫紫的果酒每日还是要必喝一杯的,酒量也至于如此之差。   “既然如此,不如我扶徐公子到隔壁雅间休息一下?”说完一只手便扶了过来。   此时徐长清知道事情凶险,而最可疑的莫过于眼前这位只谋几面的金公子,若他真是暗算自己之人,自己却想不出他所图何物,难道是为了自己的头上的那支帝王绿发簪?   徐长清微微动了动手,开口想叫对面的江决,却发现那步烟台不知和江决说了什么,江决竟是搂着小馆急急的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其它几人也是一脸我色欲攻心起身离开,徐长清心知不妙,刚要大叫一声,顿觉得脑后一震,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此时步烟台走了过来,见人都出去了后,便掩上了门,再看金公子,仿佛与刚才换了一个人一样,面孔有些阴森的问道:“那几人可都离开了?”   步烟台点点头:“他们喝了百年虎鞭酒,是个男人都会急着解决,一时顾不上这里,不过……”目光看向晕过去的徐长清道:“烟台有些不明白,徐长清不仅喝了酒,还沾了血精,怎么却迟迟没有上道?”   那金公子却是嘿嘿笑道:“因为他肉身已不是凡人,那些东西只会让他一时麻痹而已,自是不会轻易着道。”   “不是凡人?”步烟台忍不住反问道,看向徐长清的目中更是露出些许嫉妒之色。   金公子眼中有丝得意,“若非我修的功法着妙,尚且还发现不他这罕见的全灵之体。”   “什么?”步烟台大惊的喃声道?“他居然是全灵之体?”   “虽不知道他是修得何种功法,但是能修成全灵之体世间罕有,这全灵之体比得过万年灵芝,对我练的邪功来说乃是上好大补之物,而且还是个尚未破壁的全灵之体,一夜时间便能增我百年之功,此时机会得来不易,绝对不能失手。”说完厉声道:“你且出去看着,勿让闲杂人等进来,等我邪功大成之时,定有你等人的好处。”   步烟台目光看向桌上温润秀雅的人,一时心中复杂。   那战无野这些年守着此人,却是迟迟没有下手,恐怕是怕眼前这个人难以承受破壁之痛,如此才会如此隐忍怜惜,可是这样的心情,自己却是求而不得,实在是让他心有不甘。   但是,战无野的为人手段他也是知晓的,自己虽是为眼前之人效力,却也害怕战家日后的怒火,权衡利弊之后,只能强自忍耐的心中妒意,开口提醒道:“金爷,那战无野也不是好相与的,他的实力您上次也是领教过了,如今强硬的夺了他手心人,恐怕到时又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话还未说完,便突然被金显一巴掌打得摔倒在地,眼冒金星。   “小贱人,敢长他人志气灭老子威风,我金显若是平增了百年功力,岂还会怕那只血统不足的贪狼之兽?立即给我滚出去!否则就将你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金显的残忍,步烟台早已领教过,若不是自己现在还有点用处,恐怕早就动手了,随即捂着肿起的脸半句都不敢吭声的爬了出去,回头还要小心的关上门。   见步烟台离开,金显这才消了点火气,看向趴在桌上让他日思月想垂涎欲滴的人儿,脸上立即挂起了笑容,然后将趴着的徐长清抱起置于桌上。   刚要扯开衣衫,随即想起什么,从袖内取出一粒粉色黄豆大小的药丸,随手放入徐长清口中,然后淫笑着开始脱掉衣衫,露出了半绿半黑的上身,乍一看竟是具截尸之体,显然是练邪功所至,截尸之体吸灵甚是厉害,与普通人交合,只片刻便能将人吸成人干。   金显脱掉衣服,欲伸手去扯徐长清的衣领,迫不及待的想让身上的污秽来沾染这具让他自渐形秽的纯净之体,看着他在自己身下枯萎,想一想便已是全身肌肉膨胀。   不过,这个身体不是普通人,这次应该可以让自己玩上很久。      第六十二章      正待金显欲探身之际,一道剑气突然从窗口处袭来,如同闪电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金显大惊之下硬用黑色胳膊挡了下来,黑色胳膊乃是这些年他吸人精气修炼有成的尸膊,显然有几分妙处,竟接下了剑气,不过仍是被切开了那可抵金刚的尸膊皮肉,痛得金显龇牙欲裂。   回身一看,一道黑影随着剑光破窗而入,不用看面容他已知来者何人,只是此人来的速度之快,明显让金显有些措手不及,心惊之下,立即解下腰间的烈虎筋迎战。   “战无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剑来云良馆,你可知云良馆的主人是谁?”   战无野此时一身黑衣,虽未变身,却已是满脸的凶残戾气,目光无情的紧盯着金显,手拿追魂剑,黑色身影如同龙卷风一般翻飞如云,招招狠辣,剑剑冷酷绝决,下手已是完全没有商谈的余地,唯一的目标就是置金显于死地。   此时追魂剑快的无一丝破绽,滴水不漏,金显虽冒出想用徐长清威胁战无野的念头,但奈何一时倒不开手,战无野的剑气硬是将他逼离了桌子,失了之前的优势,大惊之下,只好立即舞起虎筋奋勇抵抗,边回战边还嘴硬的激怒道:“战无野,你化兽形我尚且不怕,又岂会怕你的人身,不过是有点贪狼血脉罢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只野兽。”   这番话说完见战无野完全不受其左右,不由脑筋急转,口中越加激怒道:“战无野,你今日就算杀了我也是没用的,你那小情人刚才已被我吸了精气,破了后面檀壁,那滋味儿可真是犹如万千小嘴吸咋,真是让人欲死欲仙,不过可惜的是凡被我金显玩过的人,就算不死日后也已不能入道,你就算救回了他的人,以后也只能看着不能吃,但是,这事可怨不得我,谁叫你来晚了一步,若是早来一些,我倒是可以给你留些残羹尝尝他那里销魂的味道,哈哈……啊……”   正笑间,金显胸口当即中了一剑,使得他不由的手中动作停滞,本来以为战无野因为他的话会气急攻心而乱了阵脚,没想到对方却是越战越狂猛,自己反而是左支右拙,在战无野狂霸的剑气之下狼狈万分。   战无野一招招似狂风暴席卷而来,毫不留情的锁住了金显。   金显是一错招,步步错,突然一声铿锵,他手中的金刚虎筋被追魂剑砍的伤痕累累之下终于断成了两截,而战无野的剑却是无情的直指他咽喉。   金显手中无器,只能慌忙向后退了数步,无奈拿黑臂挡住咽喉,对面战无野却是冷冷一笑,剑尖突然下走出其不意的刺入了金显的垮下。   金显练得功乃是吸人阳精的至邪功法,垮下正是精根所在,也是致命之地,若是将他垮间之物刺爆,不消片刻,他就会自行散尽精气,成为一具恶臭腐尸。   此时的金显已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硬性,竟是尖叫一声握住了战无野的剑尖哀哀求饶,“饶命战大人,小人刚才说的话都是狗屁,战大人若肯饶小人一命,小人愿意做牛做马为战大人效力。”   战无野边听着边冷笑着将剑送入一寸,金显整个人顿时萎靡了,嘴里却仍然求饶:“那个徐长清我没有动一根毫毛,你若是现在放了我,我就把这功法全部告诉你,还有我半生所得的宝物,都全部送给战大人……”   战无野剑眉一挑:“功法?”   金显精神一振,知道有门,立即喜道:“是是,吸阳大法,还有上等的双修功法……”话未说完,战无野的剑便刺了进去,金显张着嘴,瞪大了眼睛,倚在墙上死不瞑目。   战无野却是收回了追魂剑,不屑的回了句道:“你的东西,我自然会拿。”   几乎拔剑的同时,金显的皮肉便迅速变黑腐烂,最后成了一摊尸肉。   金显刚才的尖叫声显然已经传到了楼下,楼下不少人开始骚动了起来,此时门外的黑影无声的闪了进来,闻到腐肉的味道,不由的掩住鼻子,随即提醒道:“少主,我们的人已在外面,只是拖不得太久,恐怕一会就会有人上来,还是先走为妙。”   战无野却是转身走向桌前,伸手将昏睡的徐长清抱起,然后目光柔和的审视了一遍他身上的衣物,最后在他脸颊处轻轻吻了又吻。   这时黑影已从金显脱下来的衣物上搜出了几块邪玉和两本功法,一本是至邪的吸阳大法,一本是顶极双修功法。   战无野随手翻了下收了那本双修功法,然后道了声:“走前将尸体烧了,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黑影立即回道:“是,少主。”   “还有,今晚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一概不能轻饶……”   “是,少主。”   战无野这才环视一周,见无遗落其它,便抱紧怀中人,用披风包住从窗处一跃而出,快速的窜入云良馆,直奔黑夜之中。   再当徐长清醒过来时,全身上下极为难受,神智也有些不清不楚,只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得天花的时候,那股刺痒难耐的感觉,但是那时的病只是受皮肉之苦,与此时却是不同,现在他觉得身子从内到外的难受,这种难受比天花时要来得更加难以忍耐。   待意识稍稍有一些恢复时,感觉痛苦又更甚了一些,不过他还依稀记得在云良馆时发生的事,并记起了那个叫金显的人,一想起他,不由的全身冷汗淋漓,这才清醒了一些,一有意识立即挣扎着起身。   这时有一只手臂扶起了他,使得他身体有了支撑不至于软倒。   不由的抬眼看去,也不知是酒意还是痛意,让他视线有些朦胧,不过肯定的是扶着他的人不是那个金显,而应该是他熟悉的人。   直到对方开口,他才听出这人是战无野,不由的心下松了口气,以前与战无野不和时,只觉得此人甚为可怕,后来入了战府,与他关系好些,有时却又觉得他无比可靠,比如此时。   战无野轻扶着他肩膀语气温和的凑到他耳边轻问:“身子还难受?要不要沐浴后再睡?”   徐长清一听沐浴顿时精神了些,低头看了看手,见没有什么类似天花的脓疱,才安心了些,心中虽知得过天花的人一生不会再得第二次,但难免有时会害怕噩梦重温。   心下舒了口气后,就愈加想用水洗去这一身难忍的麻痒,几乎没考虑便点了点头。   然后感觉到身后的战无野站了起来,双臂有力的扶着自己下榻,此时虽是手脚发软,但却也能跟着走上几步。   战无野沐浴的房间显然比他的要大的多,水已经让人放了整个一池子,战无野将他扶进房间后,便吩咐下人准备些洗浴用的东西,之后便打发了他出去。   徐长清几乎有些迫不急待的站在池水边欲解衣衫,但随即想到战无野还在,手便犹豫了下,他洗澡从来不喜外人在,因为以前自己生的满身麻子怕见人,所以养成的怕人习惯以至于到现在也改不掉。   战无野见状却是口气轻柔的诱导道:“池子里的水温正好,不凉不热,此时你身子无力,不能离人,若我不看着若有什么时,到时你也不方便。”随即便抬手轻轻的拿下他头上的绿簪,解开发髻,然后手指慢慢的梳理着他的一头乌发。   此举若放在平日,徐长清定觉得不像话,但今日却只觉得那双手的指腹按得他无比舒服,也稍稍缓解了少许体内的麻痒,一时生不起半点拒绝的念头,只想着他能如此继续下去。   待战无野梳理完后停了下来后,那麻痒感瞬间又将他淹没,难忍之下,徐长清也就不顾战无野是否在身后,开始急急的解开衣衫,想要赶快进入到水池之中。   却不知身后的战无野却是看得身体崩紧。   此时未着片缕的徐长清,整个身体细嫩玉白,颈子形状秀美,胸前两点粉红在黑发间若有若现,细腰不盈一握,两条修长的腿如精雕玉琢一般,身子虽瘦,但是臀瓣却是浑圆紧致,而腿间之物却是如粉玉一般娇嫩,看得战无野一阵欲火上涌,眼深眸暗,差一点就理智崩溃。      第六十三章      徐长清光着身子,顺着台阶慢慢往水里走,脚下走的颇是不稳,因为水池有数个台价,时不时的就会趔趄一下,待走到水及腿弯深浅时,战无野已是从后面扶往了他腰身,那烫热的手掌握上他有些凉意的皮肤时,徐长清便觉得胸口一窒,手脚有些发软,情不自禁的软倒在战无野身上,身子紧靠着他。   战无野自然是理所当然的将他揽进怀里,嗅了下他发间的花香气,而紧贴着皮肤那细嫩温润的触感让他垮下又是一阵阵涨痛,情不自禁的将手臂又紧了紧。   徐长清却是半睁着眼,面红虚弱的转头看向战无野,神色间有些诧异和不解,询问道:“你怎么下来了?”   战无野此时欲火焚身,却只能抱着他口里含糊道:“怕你一会腿软站不住,不如一起洗吧……”战无野身上的外衫早已经除去,只余了条亵裤遮体,怕惊到怀中的人。   徐长清的后背接触到战无野炙热的胸口后,不由的缓解了些不适,身子舒服了些,麻痒也散了少许,见如此见效,竟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面又蹭了蹭,手也是下意识的按住了战无野放在他腰间的胳膊,入手只觉得那胳膊上的肌肉崩得死紧,犹如钢筋铁骨。   眩晕之下,仍然有些疑惑的微微不满道:“这里,怎么会这么硬?”   这话听到战无野耳中,虽然知道他说的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体内却仍然因此欲望横生,几欲控制不住,索性也就不控制了,若再继续忍下去,恐怕怀里的人不仅元气大伤,自己也会爆体而亡,思罢,顿时将怀里的人转过身,然后一只手臂将他抱起,大步急急向水里走去。   身子贴着身子,皮肤亲着皮肤,如此大范围的接触,徐长清只觉得身子比之前又舒服了一些,微微睁眼,见状后不由的伸手紧张的勾着战无野,怕他一时不慎将自己摔了出去,口中却僵硬问道:“这又是要干什么?”   “带你去洗澡……”   想起之前战无野说过要一起洗的事,也没有多想,只是无奈的伏在战无野肩头,却是蹙着眉道:“什么东西顶着我?”徐长清虽是活了两世,但自小身世凄惨,与人也常不合群,总是自己孤单一人,每日与生计和饭食之间奔波,对男女之事所知甚少,所以一时也没想到那东西是什么,只以为是刀剑之类的硬器。   战无野此时温软香玉在怀,已是忍得额前青筋暴出,却还得边走进水里边温声哄着怀里的人,转移话题道:“水温凉不凉?用不用再兑些热水?”   徐长清却是摇了摇头,一头青丝也随着动作轻搔在战无野胸口肩膀处,端是如此勾人,战无野急忙粗喘几声又快走了几步,抱着徐长清一起进入池子里。   战府的浴池建造极是华贵,料子全是用上好的大块玉石砌成,池子里的水也都是取得几百里外高山上最好的山泉水,此时隐隐水光映在池中,更显然池水清澈,玉质通透,用此水池的水洗浴,通身皮肤都会细滑舒爽。   战无野将他小心的放置到对面池边,大概是因为池水有少许灵气缘故,徐长清恢复了稍许精神,不过体内的那股燥热却越来越明显,虽现在置于水中,脸却越来越桃红,他已意识到自己中了那个金显的诡计,只是不知到底着了什么道,只得抬手不停的掬水到脸上,以图缓解。   本以为用水至少可以舒服一些,但却发现那股燥热越来越强烈,似乎刚才只是复苏,此时才是真正觉醒,继续下去,心中不免有些惊慌,怕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被这股燥火给淹没了,半点理智也不剩。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覆上来一个人,熟悉的气息,他知是战无野,也未回头,只是战无野的双手却是奇怪的在他身上不停的游走,及腰间的雪肤玉肌上流连忘返。   虽然此举降了些身上的燥火,却更显得奇怪,不由的回头问道:“你在做什么?”   战无野却是低头凑在徐长清玉颈上不住亲吻,嘴里含糊道:“我过来帮你擦擦身子……”   徐长清不自主的微闭着眼睛半仰起颈子,迁就着战无野亲吻的动作,竟是一时无话,并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战无野此时的举动让他浑身上下极是舒服快活,让他不想出声打断这份温存的快感。   战无野见状笑着将他的乌发拢到身后,把他全身摸了下遍后,这才翻过他的身子,让他埋首在自己怀里,而徐长清的额头却已是微微沁汗,眼皮半睁半醒的微阖着,嘴角轻张并不断的发出细碎的喘息声。   战无野低头见他此时面若桃李,眼睛似雾似水,湿湿的像小鹿一样,便是满心的爱意,情不自禁的低头凑到他微张的唇边,将舌头探入其中不停搅吮。   怀里人口中的津液异常的湿滑甘甜,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让战无野流连忘返,直到将津水彻底搜刮一番才罢休。   一吻作罢,徐长清再迷糊也清醒过来了,气喘嘘嘘之时,不由的面色含霜,不敢置信的瞪眼看向战无野:“你,你这禽兽,下流!”   战无野听罢却是笑了,顺着他的力道将他圈在水池边,边咬着他耳朵边亲昵的问道:“我哪里下流了?”   徐长清此时嗓子有些沙哑,对他的行为不由的有些气愤,怒道:“你刚才说要帮我沐浴,现在却对我做这等卑鄙之事……”   战无野不由的轻笑出声,用身体圈住他,手臂牢牢揽着他细滑的腰肢不放,口中却道:“你跑去妓馆,结果被那金显下了催情散,若我现在不帮你解了,你以为靠自己能熬得过去吗?”   徐长清又被战无野咬着胸口的嫩红,有些呼吸不畅,全身酥软,推也推不动,挣也挣不开,听闻此言一时大惊,那金显果然是意图不轨,却没想到竟对自己存着这样的龌龊心思,也不由的暗暗后悔起来,自已当初就不应该去云良馆。   不过那金显虽然小人,但眼前的战无野也不是什么君子,否则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来?   战无野的手在他身后按揉着他饱满挺翘的臀,口里却是又说道:“你若当真不喜欢,我也可以替你寻个女人来,只不过你现在的身子如此无力,恐怕有女人在怀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见战无野如此调笑自己,徐长清更是火气上涌,满面怒容,不过在药性之下,怒色却只能使得面颊嫣红,眼睛黑亮,似嗔怒一般,对人实在无甚么威力。   战无野低首不断的亲着他的颈项肩膀和耳畔,见他面上真得有些气恼之色,也不解释,只是微微离开了些,面色佯装无奈道:“如果你确实不满意与我交合,那我只好再去与你寻一个男人来,或者,刚才的小厮怎么样?人就在外面,此事后,我自会让他不要到处宣扬,替你保守住秘密……”   徐长清本是愤怒,但一听之下,却是心尖一颤,怒气顿时不翼而飞,眼神间竟是露出惊惧来,看向战无野此时认真的神情,更是又慌又惊,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一时无法正常的说出话来,怕自己的不堪让别人知晓,更是怕他当真将外面的小厮招进来与自己做这苟且之事,不由的失声道了两个字:“你,你……”说完眨眼间便是泪如雨下。   战无野本来只是做做样子,此时真见他惊吓落泪,哪还有刚才的戏谑之色,早已是心疼的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手掌不断的轻抚着他背后长发,急忙温声解释:“莫哭莫哭,方才我只是与你说笑,并不当真,而且,我怎么可能会让小厮进来瞧你?他若是敢看你一眼,我就挖下他的眼珠子喂狗……”   徐长清一时挣不过他,心中又对战无野敢怒不敢言,生恐激怒了他真将门外的小厮唤进来,突然听到他说此话后,加上身体又是一阵阵燥热急着缓解,才不由的低声不甘的怒骂道:“你这禽兽,无耻之徒,卑鄙小人,肮脏下流……”   虽是骂的不甚好听,但战无野却是一点也不恼,反而是面带喜色的揽过徐长清将他抵在玉壁上,趁他开口骂人之际,亲热的低头吻住他的红唇,舌头长驱直入,并在里不停的轻咬吸咋,而手则是在他身上爱不释手的揉捏,撩拨。   徐长清身子尚还稚嫩的很,又从未经过男女性爱之事,对此自是敏感异常,而腿间被战无野随意撩拨了几下后,就已全身摊软,面红如潮。   不久,在战无野百般花样的手段之下,徐长清头脑已是昏昏沉沉,意识不清,全身上下热得不行,整个人软软的摊在战无野怀只能任由他逗弄,并在他身下轻轻的呻吟喘息,不断的摇摆的头颅,整个身体都像是化成了一滩春水任他搅动。   意识混乱之时,身体的快感便占据了所有理智,每每挺着身子主动的迎合,与之紧紧的纠缠,带着泪的苦泣求饶及浊骨的销魂,最后紧紧攀附在战无野身上与他数次共巫山云雨之欢。      第六十四章      睡得极沉的徐长清,突然间朦胧的转醒,只觉得身子沉重酸痛,虽然身上盖的丝帛又薄又软,身下的丝被也又轻又滑,但是仍然觉得压在身上似有千斤重,忍不住挣扎着翻了个身,身子某处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蓦然惊醒。   睁开眼有丝迷惑的看向四周,房间虽是有些陌生,但是仍然像是战府的摆置,他头下还枕着那块鸡血玉枕,低头见身上穿有里衣,松了口气之余,脑中突然记起了昨日之事,顿时又惊慌的睁大了眼。   记得自己昨日遇到金显之后,便是被战无野带回了战府,在浴池之中战无野虽是信誓旦旦的说是给自己解催情毒,但他对自己所做的龌龊事却是让人羞于启齿。   明明自己后来已是勉强能够运用一点丹田灵气抵御那药毒,可战无野却是不肯放过他,一直反反复复和圈着自己不肯罢休,动作凶猛似要将自己整个人撕裂,然后再吞入腹中一般,完全不顾身下的他沙哑的哭喊哀求,硬是逼着自己对着他弓身张腿,承受着他那黑龙之苦,只能任他驾驭驰骋,在他身下淫叫连连,并且不间断的要了他一夜。   想到了什么,徐长清脸色立即变得即苍白又难看,硬是挣扎着起身,也不知昨日那个在外面守着的小厮听未听到这些。   若是一旦让人知道自己与人在做这样苟且的行径,不知又会如何毁谤于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声誉也难免会落个烟花之名,就算日后在科举考中,他能考上状元郎,到时也无人会尊重他,甚至于被人暗指着脊梁耻笑也说不一定。   想到这些,徐长清便一刻也坐不住了,但是身后腰腿及那处微微一动便痛得让他冷汗直冒,恐怕是昨夜被战无野给弄得狠了,只得撑着床榻,从小山中匆忙取出一滴绿液凝在指尖,然后费力的褪下亵裤,将它涂抹到身后刺痛的那处,稍过一会,便觉得刺痛感消了一些,这才慌张的披了件外衣,支开门外的小厮,见前后无人,便一个人忍着身子不适匆匆穿过小院偷偷出了战府。   接下来几日,徐长清都住在玉店的后院,不曾回战府过,甚至连回战府的那条路都不曾靠近,去书塾都是绕路而行。   此时他还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战无野,因为只要一想起他,就会记起自己那夜与他所做的种种不堪之事,那战无野虽是趁人之危,但自己后来……也实在是让他脸面无存。   若说以前做事行得正坐得直,但现在整个人却有如云端跌落到泥地,不堪入目,甚至于在书塾见到战府的下人送来餐点都会胆颤心惊,生怕此事已传遍了整个战家,怕整个战府的下人,都拿异样的眼神看他,将他视作为一个连下人都不如的男妓……   但显然,他有些多虑,除了自己离开战府之事,好像其它的还与往常一样,战府的小厮仍然对他毕恭毕敬,无丝毫鄙夷之处,京城里也没有传出任何毁他声誉之事,这不由的让徐长清心下稍定,暂且逼着自己不要再去疑神疑鬼。   而反常的却是江决,及当初与江决和徐长清一起去云良馆的几个人,皆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在家休息了两日才敢来书塾上课,相比之下几人中江决被人打得最为惨烈,屁股都不敢坐,徐长清惊讶之下问及,几人却是支支吾吾,眼神也不断闪躲,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决平日与他一向没轻重,可是这事过后,明显开始小心冀冀起来,午间也不敢再随意吃徐长清给的菜式,有一次徐长清的坐垫无意间掉到他脚下,他竟然受了惊吓似的飞快的拣给来给徐长清垫上,神色不由的让人有些起疑,不过其它倒是与平时无不同之处,到此打住,也就没有深想。   而自那夜后,他的身子也开始犯起小毛病起来,以前因练养灵术,体内时刻盈满着灵气,虽不说是无病之身,却也是百病不侵,可是离开这战府才几日,却是每况愈下,不仅全身极易乏力,竟是胃口也差了很多,一天只能喝一点果酒裹腹,其它食物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只苦了钱远每日变着花样的给他做吃的,他却是半点胃口也没有,汤饭连动都不肯动一下,差点急坏了钱远和店里的等人。   夜里并时不时咳嗽起来,身子有些畏冷,更是困乏,每日什么都不想做,睡觉也嫌不够,到书塾上课也无什么精神。   徐长清最终将此归咎到战无野的身上,因为那夜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丹田的灵气随着战无野的黑龙直捣,而逐渐消散,丹田里现在是空空荡荡一片,几年间用小山上的灵酒灵花,加上养灵术修炼出那些绿色灵气,已是无一所剩,自然是因为没有灵气在身,所以身体才容易生病乏力,也使得他不能极快的恢复过来。   不过让他欣慰的是,丹田里的那枚黄豆大小的生丹竟还在,却是有些些奇怪的变化,原本翠绿的生丹竟不知什么时候掺进了灰色的东西,形状也大了一倍,并曾豌豆的形状。   因为那本手抄本上只写到生丹的形成,对此根本没有任何记载,所以徐长清也就无从知晓,这生丹如何会有如此变化。   不过令他感到疑惑和惊慌的是,自己每日吞服绿液修得的灵气,刚存到丹田便被那一团灰绿豆吸个干净,自己竟是半点也得不到,以前修得生丹时,它也会吞些灵气,但却并不多,何曾像此时吞得这么厉害。   徐长清惊疑之余,只能继续不断的修出灵气,只想着何时能喂足了它,便能剩下少许留以自用,但那绿灰团却是像一个无底洞一般,无论多少灵气都一概吸得半点不剩,徐长清平时每日只运行一个大周天,而现在却是每天要运行两个或三个大周天,好在小山不知为何,石乳滴下的绿液多了不少,以前一天只有两滴,现在一天却有五滴之多。   连紫紫都欢呼的跟他说,小山上突然多了馄饨之气,徐长清对于她口里说的馄饨之气完全不懂,询问之下,紫紫所知也是甚为模糊,只说是很厉害的上古灵气,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能使得万物灵长。   随后就拉着徐长清给他看她这些日子栽的花草,山顶的那一小块地早已种得满满当当,一半是满壁的黄白紫粉蔷薇,一半是野生葡萄和那次徐长清带进来的牛眼葡萄,此时正有无数蜜蜂在花间飞舞采蜜,然后紫紫就掰着手指跟他说的自己又给他酿了多少葡萄酒,还有多少花瓣蜜,存了多少蔷薇花蜜。   徐长清都随她一一看了看,不得不承认,紫紫确实是个可人能干的小家伙,因为小山上的花果生长快,结果多,所以果子日日都有产出,做坛子已是来不及,索性就直接在石洞里切了一处一大一小的玉坑,可以直接存放果酒和花瓣酱,若想吃,只要用玉碗舀上来一些就可以,也因为石洞的灵气很足,存几个月的一碗果酒,便比得上一坛百年佳酿。   而紫紫每有新的果子就往玉坑里填,填了三年之久,酒味浓郁已是世间罕有,灵气极足,酒液也已成为琥珀色,倒入玉碗中已有些粘稠,晃动间韵香挂壁。   而那小坑的花瓣酱除去紫紫和自己吃之外,也已存了大半,蔷薇花瓣已被酿烂成水晶状,如果子冻一般,入口即化,香甜满口,那蜂蜜也自不必说,而石洞处还有一堆玉蚕茧,若再攒上一些,就可以织出一匹玉蚕丝来。   徐长清看完之后,知紫紫收拾不易,更是珍惜了,待他问及石洞滴绿液的那根石乳有什么变化时,紫紫却是迷茫的摇摇头,她从来都不动那酒盅里的绿液的,不过却说,自前几日后,小山的里突然多了些馄饨之气,虽然不多,但小山吸收了之后,花果都长得很快。   提及前几日,徐长清不由的隐隐头痛,莫不是指得他与战无野那日之事么?只是那事与自己的玉山又有何关联,而紫紫口中所谓的馄饨之气,又是从何而来,这些疑问他想了几日也想不明白。   徐长清离开战府,本是有心躲开战无野,却不料战无野当真也没有寻他,即使他现在有疑问,想那馄饨灵气问个明白,却也拉不下脸来主动找他,更不知从何说起。   暑夏过去,这天气一日寒过一日,冷暖交替之下,徐长清的身子也愈加显的有些弱不经风,幸好识海中小山上的绿液比以前充足不少,每日可以喝上五滴,早晚再用泡过花苞的热水沐浴,睡前再喝上一小杯果酒,倒是堪堪能撑得住,只是自己得到的只不过少少的一点,其余的竟全被丹田的那枚绿灰的生丹给吸收了。   如此下去,就算有十余滴绿液支撑也恐怕是入不敷出。   天冷又刮起了北风,徐长清从书塾回来时不慎受了风,下午竟又咳嗽了起来,晚上喝了钱远给他熬的一碗红枣姜汤,身子才有些微微发热,屋里也放了暖盆,待沐浴后本想上榻稍歇息一番时。   有人却是自身后抱住了他,徐长清大惊失色之下,立即便要张口叫人,来人却是凑到他耳边道:“嘘,是我。”   徐长清听出来人是谁后,顿时全身一僵,忍不住低头咳嗽了起来,背后之人听到他的咳声,顿时一把将他抱起移至温暖的床榻旁,随后语带关心道:“这几日是否有睡好?怎么会咳嗽?”   徐长清却是避开他的手,心中惊慌之余,脸上却强做镇定的质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战无野回头四下看了看,脸上没有徐长清心中惧怕的戏谑,只是平常道:“这房间这么小,也没有下人伺候,哪里比得上府中人照顾的周到,不如就随我回去吧。”   徐长清听完语气谨慎道:“要回你自己回去便可,我在这里住着很习惯。”   战无野摸了摸床榻却是反问道:“只铺了一床被子,摸着如此硬怎么会习惯?”   徐长清听着有丝恼怒,回头不善回道:“我的床硬不硬与你何干?”   战无野见他情绪激动,忙缓下声音拉他坐下软声商量道:“这几日你气也气了,恼也恼了,本来以为你气消了就会回府,可等了几日却是一直不回,你在这里住着虽好,但是毕竟店里人多事杂,院子里凿石磨玉的声音听了不觉得心烦意乱?大家自己的事都做不完哪还有时间来照顾你?且这天也冷了,早晚两头洗浴也不方便,哪如在府里自在,我院里那个玉壁水池引得全是用来泡名茶的上好山泉水,你若是喜欢,可以日日待在里面泡澡……”   不提那个水池便罢了,一提徐长清更是气得眉头倒竖,半响才冷声哼道:“战将军,小人这里地方小,容不下你的大驾,就请好走恕不远送。”   战无野听罢一怔,却也是不以为意,只作没听到一般,目光也似看不够徐长清一样直直胶在他脸上,听着他说话间不由的倾身往他身边又凑了凑,故意忽视他的话询问道:“为何不想回府?”   徐长清一想起那日的事,脸色便奇差无比,原来微抬的音量,也瞬间降了下来:“何须问我?你做过什么自己最清楚!”   战无野却是眉尖一挑,手里把玩着他的衣带,反问道:“我做过什么?”   徐长清转头怒瞪:“你……明知故问!”   战无野却是笑笑回说:“不过是帮你解了催情散的毒而已,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府里那小厮早已被打发回去了,根本没有留在外面,你在担心什么?”   徐长清闻言,脸色顿时忽青忽白,听着战无野理直气壮的言语气恼,但小厮不在又让他宽了心,明知他是借着解毒之名,行那龌龊事之实,却又无法把指责斥之于口,只憋得他面色虚红,低首又咳了几声。   战无野见状却是紧张的坐过去给他抚背,并将徐长清的手握住,却握了满手凉意,眼尾又扫到了桌上盘子里的一串山葡萄酸果子,不由的神色一变,目光的有些探究意味的看向徐长清。   徐长清此时连咳带干呕,折腾了半响才稍好了些。   战无野想到什么,眼底明显带着震惊和狂喜,随即将徐长清揽进怀里像珍宝一样护着,嘴里坚决道:“一会就跟我回府去。”   徐长清无力的挣了几下,口里也是坚决道:“绝不回府。”   战无野神色颇为复杂道:“那我就明日上朝禀明圣上将你赐婚于我。”   徐长清听罢睁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道:“你疯了?”   “我们即已行了夫妻之实,我不介意再冠上夫妻之名!”战无野语气坚定道。   他说的朗朗,徐长清却是听得脸色惨白,他知战无野向来不是虚言之人,身居高位自然是说到做到,不由颤声道:“我做错了什么事,你要如此羞辱于我……”   战无野见他气得身子都在抖,怕他气怒之下伤了身子,终是心软改口道:“那就跟我回府,这事暂且不提。”   徐长清闻言这才心颤颤的落地,但手仍然抖得厉害,身子更是冷上三分,战无野立即察觉到不对劲,急急问道:“全身的灵气怎么会消耗的这么厉害?”   徐长清止不住的牙根颤抖,却是反齿相击道:“若不是你,又怎么会害得我如此……”   战无野也不分辨,立即将身上披风解下往徐长清身上一包,然后小心的抱起他。   徐长清虽身子如坠冰窖,仍然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艰难道:“别让人看到……”   战无野早已是心急如焚,此时恨不得将房顶砸出个洞来,闻言却仍然按捺住心下的急燥,身形化做一道黑影,避开其它人直窜夜空上方。   战府的房间内此时摆着三个火盆,屋里极是温暖,床塌上铺了厚厚的两层上好锦丝,又软又暖,不知过了多久,徐长清身子终于觉得暖和了些,转醒后,口中却有一股令他做呕血腥味,不由的想吐出来。   “别吐,这一口就要数千两银子。”   徐长清听到那数千两的银子后,这才勉强咽下,不久身体便传来一股暖意,灵气虽是充沛,但味道实在不敢恭维,皱着眉看向旁边端着碗的战无野,忍不住问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战无野将碗里最后一勺子汤汁送到他嘴边:“乖,张嘴,吃了就告诉你。”   徐长清盯了他半响,才移开视线看向那勺子东西,红色的像血糊一样,还冒着一股腥气,像是猪血一类的东西,刚要张口再问,战无野却是顺势喂到他嘴里,才道:“此物是用千年血灵芝熬制而成,乃大补之药,吃了身子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徐长清皱着眉咽下,急忙起身喝了几口战无野递来的温水,嘴里的味道才冲淡了些,随即便故意挑刺刻薄道:“此事若不是你,我也不必喝这难闻的千年灵芝,休想找借口跟我讨要银子。”   战无野听着却是忍不住笑了,放下水杯道:“说的有理,无论事出何因,说到底最后是我夺了你的灵气,使你承受今日这苦,不若,我再将灵气一一返还你如何?”   几年修炼的灵气无缘无故被人一遭夺走,说不内伤吐血是假的,如今听到还有返还的可能,徐长清顿时看向战无野,眼里有丝疑惑道:“此事当真?”   战无野点头:“自然当真。”   徐长清顿时大喜,但也略有些防备的问道:“如何还法?”   战无野却是坐到他身边,面露笑意的从怀里掏出一本功法来递给徐长清道:“照着练即可。”   徐长清不疑有他,立即翻开粗略查看了下,不消片刻便烫手似的一脸红晕的将书抛开,口中却怒斥道:“你这混蛋,这分明是本淫书!”   战无野却是凑在他耳畔诱哄道:“哪里是淫书?这是本顶极的双修功法,你大概不知道自己一直练的功法是童子功的一种吧,破了身子,多年的功力就会功亏一篑,白白的送与对方……”   徐长清神色惊疑不定,这点那本手抄本上根本没有写,他自是不知,也闻所未闻。   “你肯甘心将多年的苦修白送于我吗?”   自然是不甘心!   “那就与我练这双修功法,将你的东西夺回来就是了。”战无野诱惑道。   徐长清看了眼那本淫书,又瞥了战无野一眼,不由反问道:“你当真以我为如此蠢傻?要我一个男人与你练这邪门歪道之功,想都别想。”   战无野嗅着他身上的芳香味却道:“也是,如此名不正言不顺,倒是委屈了你,不若我明日就进宫,去请求圣上为你我赐下一段良美佳缘,到时再一起练这功法,也就名正言顺了……”   见徐长清怒视他的眼神,续而轻笑又道:“如今你我已是如此关系,想再否认也不切实际,如果你不想此事公开,我也愿意替你遮挡,继续与你保持着之前的关系,你还是你,不必怕人在背后嚼舌根。”   “而这双修功法只是一种练功的法门而已,对你而言只有利而无弊,并不是欺负你,你现在身子弱,正是需要灵气的时候,自己每日修炼所得恐怕连维持正常的身体运转都不够,而那些药草又是外物,解表不解本,所以目前来看,只有练这功法从我身上采阳补虚方才是上策,且鱼水之欢云雨之事本就是人之本性,世上男子寻花问柳都是常事,不必压抑也不必觉得耻辱,神仙也是如此,更何况人乎,交欢的美妙滋味你也试过,如此即能增加功力,又能从中得到快活,何乐而不为呢?”   徐长清被他说得一口血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觉得他说的句句有理,又觉得他说的句句荒谬,想斥骂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知道自己若不依了他,万一他当真请示圣上赐婚,以后恐怕就再无颜面站在人前,连张遮羞布都无处寻。   他刚才的一番话虽然说的婉转,但显然没有给自己可选择的余地,话中意思无论如何都要与他练这男男双修之术,徐长清就算是百般抗拒,此时也不由的动摇起来。      第六十五章      而那本双修功法第一面写有天阳字样,一共分四卷,每卷上面皆是图文并茂,后面附有详细功法解说,每张图都画有男男相授之法,其中最适合徐长清修炼的那一卷,战无野已是展开与他细读。   第一卷叫做固阳式,乃是吸收他人元阳为自身所用的一种上乘术法,讲解详细,简单易学,图画得也生动,人物表情动作都栩栩如生,各种姿势极尽曲交合之能事,什么之心向佛,观音坐莲,寻幽探密,鱼翔浅底,无孔不入,移花接木,怀中揽月,曲意逢迎等等,十几式,光看着便让徐长请浑身燥热面红耳赤,也有些心下惶然。   正待要翻脸反悔,战无野却是把书合上放到一边,然后抬手将欲起身的徐长清亲昵的拉到怀里,轻轻啄吻着他滚热的脸颊和眼睑,边跟他说着话,手指也趁其不注意偷偷的顺着里衣探入他亵裤之内轻佻慢捻,嘴里哄到:“别怕,如果不喜欢看那便不看,待会我一一教你便是,很简单……”   徐长清虽已尝过云雨之事,但心里一直认为当时自己是为药物所致,身不由己,不过,不曾想的是,现在清醒之时被战无野这般挑逗,身子仍是发热发烫,且股间麻痒,全身软弱无力,即使有心拒绝,也是无力抵抗,只能半推半就的被战无野一一脱了衣衫,然后放下幔帘,将他抱置于锦被中上下其手,抚摸不停,如拨动一曲动人的旋律一般,引得徐长清身子瘫软一团,口中轻吟慢叫,眼含春水,全身遍曾粉红色。   如果说战无野穿上衣衫人模人样,那脱了衣物后便彻底撕开平日的伪装,露出一身钢筋铁骨的肌肉和腹下,那张扬之处更是彰显着他身体异于常人的本能,那物似面对最美味的餐点一般,对于此时陈床塌诱人的,露出野兽般狂猛的本性。   战无野此时手指探去已是百般搔弄,手下的每一寸肌肤都细腻的看不清纹理,温润细嫩,让战无野忍不住唇舌覆上爱不释手,而那腿间晃当的一根黑紫之物,更是骇人。   徐长清刚才无意间看上一眼便是吓到股间轻颤,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反悔不得,战无野见他惊恐的神色,便扯过棉被掩上,俯下身与之耳鬟厮磨,细声软语百般安抚,然后才取了一些粉脂涂于其中,而那黑紫却是在他股间不断的反复试探,虽触口不入,待几次三番后,最终才破檀而入,徐长清顿时全身绞紧,痛得泪如雨下,张口欲叫确是叫不出声音,额间直冒冷汗。   战无野抬手一直护着他腰腹,见他痛楚心下生怜,不由停住动作,后将他红唇纳入口中,百般戏弄舔舐,直到他身子发软,股间滑腻,面色红艳,才开始轻轻律动,并随之逐渐加快,动作猛烈之下,徐长清只觉得股间又痛又麻又痒,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埋于战无野怀中,口里更是泣之连连,淫霏之声不绝于耳,闻之徐长清动情的浪声尖语,战无野那处竟是情不自禁之下又涨大一圈,骇得徐长清不停地推扯他,而他却是攥着徐长清的手腕,咬牙吸气之下,动作间更是快得连床榻都似要散架,在房间中摇摇欲坠。   不知多久,待两人相续动情之际,于那阳津灌入之时,战无野这才俯下身轻语授他固阳术的运行之法,徐长清此时高迭起,气喘吁吁浑身绵软似水,双腿软软的搭在战无野腰间,无力的半悬于空中,连放下的力气都没有,直到战无野大手覆于他腹部,才是一脸紧张的睁开眼,依言效法,一直到锁精吸阳后,才顿觉得丹田涌进一股暖流,浑身竟是说不出暖意,这股暖意当即使得他乏意去了大半,面色润红,身子也有了些气力,几乎算是几日以来体内灵气最为盈足的时刻。   而战无野低头看着浅蓝丝帛被面之上的惹人爱怜的美人,此时满头的乌发的散乱着,一身玉白肌肤光可鉴人,极是细嫩,身子诱人的横陈着,腿间有为粉嫩花苞朵,细腰圆臀,那点销魂缝隙处在徐长清身子微微颤抖间正若隐若现,想及刚才练那固阳术时,那里如唇舌般吞吐的美妙滋味,瞬间让战无野口高涨。   记起天阳合三卷里其中一式鱼翔浅底,不由得心痒难耐,于是将徐长清拦腰抱起,手里却是不住的弹弄着身下的那团粉嫩,嘴里含着他耳垂调笑道:“是否有了些力气,刚才这招寻幽探秘已练过,不如我们再换下一式……”   徐长清被他揉捏得浑身酥软,虽然身子被调弄的有些敏感,但意识已是恢复了些。本不肯就是范,闻着话强自竖眉欲开口拒绝,却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来,身子就被突然的翻过去,变成了俯卧,身后的浑圆被迫翘起,而那处小缝也被他用手指分开。   随之战无野整个人伏在他背后,眨眼间一举而入,然后慢慢磨蹭,直磨得徐长清春情荡漾,耐不住的口吐吟声,整个人细腰款摆,香溪津溢,泉涌奔流才逐渐加快。   战无野虽是伏在他身上,却是用双臂撑着床,不敢将身上半点力气加在他身上,只是紧贴着他的后背,背部那片肌肤无比的细嫩滑爽,触感比得过一匹上好的丝缎,而那容纳之处更是窄小火热,尤其练了那双修术法后,正是不停地包着他吸纳吞吐,一张一缩,入其中便有如极乐之境,使人欲死欲仙。   此时的床榻之上,两人正紧紧相叠,一上一下,如影随形,就像一对锦鲤,随波逐流,嬉水同欢,尽管徐长清双腿愈加的无力,细腰下陷,却仍是轻吟着跟着战无野狂猛的动作左右摆臀,有如鲤鱼摆尾,不断的迎合着战无野的进攻,糜烂之声响彻屋内,不绝于耳。   直到练了四式,战无野才肯让他安睡,而那双修之术也确是有效,若与平常,让他此番轮干恐怕早已昏死过去,可现在只是感觉到有丝疲惫与睡意,连口之处也是极为干净,不过让他着恼的却是,他要睡觉战无野却是紧紧的搂着他不肯松手,徐长清虽是不满斥责,但看着突然心里有些暖意,因为战无野现在的样子颇有些像银狼得到玩具时,护在身下搂着不肯让人碰的模样,随之也就安心睡去。   而战无野此时却是不厌其烦的低头一遍遍看着徐长清的睡颜,越看越是喜欢,想起刚才的他与自己的甜蜜缠绵时的样子,更是一脸满足之感,手臂更是占有式的圈紧,并珍爱的亲吻着,直到手摸到他小腹处才暂停下。   以前老头子嘴里总是与他念着传宗接代对战家而言如何的重要,于是八岁为他订下亲事,十二岁便让他娶妻过门,但对于自小放养难驯的战无野而言,最重要的事莫过于修炼和实力两样,相比之下结婚生子都是不值一提,与人交合也不过是纾解自己的欲望而已,而拿来解纾的人不过是件工具罢了,对有没有子嗣更是冷漠之极,毫无所谓。   但是自从遇到眼前的这个人,慢慢的从怀疑他到暗暗关注,从喜欢到嫉妒占有,一怒一笑无一不牵动着他的心绪,当得知心爱之人练的功法特殊,并怀有了自己的子嗣后代时,内心竟然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当初那波澜不惊的冷漠感放到他身上已是半点也无,患得患失根本不像自己,既怕他怀了子嗣对身体不妥,又喜到可以通过这件事把徐长清牢牢的锁在自己身边,再也离不开他。   这几日更是见他瘦了心里焦躁,见他皱眉又心下慌恐,知他身子虚,便跑到千里之外的黄源峰大开杀戒与众兽抢夺那血灵芝,只为给心上人补身体,当得知他愿意与自己双修时的滔天喜悦,听到他喊疼时的心疼怜惜,看到他情动时如饮稠蜜,并更加的卖力,只想把自己拥有的最好的全部给他,只希望他待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   手慢慢的抚着徐长清的腹部,想到这是自己的骨肉,是他与徐长清共同的,便突然有了丝期待,想着是否会如心爱的人一般的长相,又怕他着了凉,急忙给盖好了棉被,不敢吵醒他,只能攥着那一头青丝百般嗅闻爱不释手。   很快冬日已至,徐长清已从原先那个小院搬到了正院里,吃的穿的用的不仅与以前无异,甚至于更好,屋子里每日都烧着三面火墙,门口还放着火盆,与外面天寒地冻相比一进屋便是温暖如春,就算只着里衣也不觉得冷,里面布置更是玉瓶瓷器锦帘丝缎温暖雅致,就算是一张凳子,上面也是铺着厚厚的棉垫,坐上去绝不会让人感觉到丝毫凉意和硬感,还专门为徐长清做了一张椅榻,写字累了可以躺下来休息,上面也是铺着极厚实,绝对不会硌着他身子,连地上都铺着十余张虎皮,全是战无野之前猎回来专门让人给处理好铺在徐长清屋里的,即使光着脚在地上走也不会觉得地凉,极为奢侈。   不过,徐长清却是不太领他的情,他如此布置也不过另有所图罢了,因为离战无野的院子近,晚上来的容易,遣开下人,进来后,便变着法的解他衣衫欲行那云雨之事,次次不弄上三四回便不肯罢休,把他的身子当成玩物一般翻来覆去,啃来咬去,连那脏处也不放过,实在是禽兽之极。   想到此处,徐长清边靠在椅榻边拿着书,心中边暗暗斥骂那战无野的无耻行径。   看他白天穿上衣服像模似样,晚上一脱掉衣服,就如狼似虎的兽性大发,非缠着他练那固阳招式。   有一次竟要他习那式翻云覆雨,强自让他手握着床杆,他自身后马步将他架起,自己的腿无着无落只能屈膝勾着他的膝盖,半架在空中让他好顿欺负,到最后竟是哭喊的嗓子都哑了,才算作罢,骂他是禽兽他不恼,明明以前脾气很坏,不过那次得到战无野的元阳也是最多。   就连身下的椅榻也没有幸免,在这上面战无野至少十余次搂着他,面颊交贴,颈项交吻,与他鸾凤双嬉,琴瑟和鸣,翻着各种姿势翻浪形骸。   本来之前第二日自己还会种种羞恼,但这些日子不知怎的,竟是有些习惯了,那禽兽一来,只稍一勾拨,身子便无法控制的酸软无力,只能任他为所欲为,竟像是吃了春药一般,在他身上摇头摆尾,呜咽低泣,甚是没有尊严。   不过让徐长清疑惑的是,每次交合,自己的元精都锁住不曾分给战无野分毫,而战无野的元精却是损耗极多,按那双修之法,这男子元精乃是大补灵气,自然珍贵无比,虽说之前曾戏说要拿回自己失掉的灵气,可也不应该像是不要银子一样供给,但好在战无野的元阳极多,不怕枯竭,不过如此行为倒也让徐长清有那么一丁点甘心在床上任他摆弄,因确实自己得益之处极多。   至少体内灵气充盈,功力大增,虽是偶尔腹中感觉会不太舒服,但却也可以忽略掉,此时丹田中已是绿意盎然,全是自己用绿液修得的灵气,绿中还掺杂着少许灰气。   这灰气是每次与战禽兽云雨后所得,知道为灰色是他的元阳,一次只吸收到很少一点,但却是能够让丹田灵气丰盈,聚而不散,极是好用。   这些时日那绿灰的生丹又似乎大了不少,周围围绕着几层雾茫茫的灰绿灵气,徐长清竟是有些看不透其中之物,不过生丹逐渐增大,徐长清一直认为是每日吸收的灵气之多形成的,并未觉得不妥。   因为徐长清接触到那本双修功,已隐隐意识到自己是否是迈进到修道一途,他曾看过关于修道的只字片语,知道修道之人追求的乃是长生不老的天道,其中似乎有一句,体内自成天地,形成一丹,待丹破化婴,延寿千年,只是不知自己所修炼的这生丹,是否是如修道之人所说的这般神奇。      第六十六章      徐长清白天去塾听夫子讲课,晚上便与战无野练双修之术,日子过得极快,转眼三个月过去,天气已入寒冬腊月,可能因为这些时日万事顺心,也可能是因每日体内精气充盈,徐长清与往常又是极为不同,若以前整个人温润如玉,静若处子,但如今无疑是眼神明亮,面色红润,一顾一盼间皆是引人注目。   不过这只是外人眼中的徐长清,而他本人却是没觉得气色与平日不同,只是觉得自己似乎胖了,尤其是腹部,竟是微微显出了肚腩,虽然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用手一摸,还是能感觉得到。   仔细想想,可能是最近吃得太多了,以前十分反感的肉食,不知怎么竟是喜好了起来,闻肉味而流涎,且最爱食那肉骨头熬的老汤,和鹿血做的血肠,而以前喜欢的素淡菜色,现在却是丁点不沾,不由的让徐长清心生怪异,但想到丹田此时那拳头大小的生丹,只得将自己的改变归于它身上,有时也不由的惴惴不安的想,莫非真的会破丹化婴?   而经常闭关的战老将军,最近也时常出关来看徐长清,这老将军以前觉得威严迫人,但实际上说话极是风趣,以前对徐长清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更是关怀备至,每每过来看他都是笑容满面,似乎对徐长清满意的不得了。   府里的一些珍贵食材也都毫不吝啬的送到他院里,这让徐长清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之处,若说战无野对自己表现出来那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样子,还可以解释那家伙时刻精虫上脑想着与自己,但战老将军如此这般却是无什么理由,若当真得知自己的孙子和个男人欢好,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别人不知晓,徐长清却是知道的,战老将军想抱孙子,重孙的心情是如何急迫,徐长清尽管心中疑惑,却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前几日战老将军还让人送来了一件上好的火狐狸皮裘给他御寒,而战无野天刚一冷就已给他做了一件白狐裘,两人如此郑而重之怕他畏冷的举动,更是让他心下有点嘀咕。   不过几日后的一件事,却是让徐长清将此疑点放下了。   因为天气寒冷,最近不太常去赌石场,偶而去看看,战无野也是让几名小厮陪同,如此排场引人注目,那还不如不去,况且玉店的石库里早已存下了这一年买回来的石料,够德子他们忙两个冬天的了。   其实玉器买卖也要看市场,通常都是哪样玉卖得快便做哪种玉件,所以并不是买回来一块石料便全部做成玉饰,通常都是先做一点试探下市场,卖得快就继续做,卖得慢便将料放于石库,有时隔了几个月这石料就翻倍涨了,所以石库里未打磨的石料还有很多都压在暂估待售,所以不急于再买石头回来。   这会徐长清上完课,穿着那身战无野送的白狐皮裘提着袋走出来时,门口立即便有两名小厮抢着接过,而一抬浅蓝轿子正在外候等候,以前刚去塾时,若看谁家用轿子接送少爷下学,徐长清都有些嗤之以鼻,觉得是娇生惯养连几步道都走不得。   结果几年后竟是也轮到自己,这轿子还是战老将军赏下来,说是现在天寒雪地滑,坐轿子能安稳些,面对老将军的好意,徐长清一时也不好拒绝,而且最近也不知道为何,虽是全身灵气充沛,却也是不喜走路活动,只想卧在温暖的椅榻上小睡,所以也就一边心底自嘲活了这么大也是如官家老爷一般走路都要人伺候,一边坐入铺着两床细棉锦的轿内,手捂着早备好的暖炉一路昏昏欲睡。   一回府,便闻到自己院子里阵阵的肉香味,顿时饥肠辘辘,脱了皮裘便去了厨房,那厨娘与下人早备好了他散课的午餐,共有十几样之多,他不止一次笑说厨娘,这是要把他喂成个大胖子,厨娘却笑着回:“这可都是战少将军每日猎回来的新鲜猎肉,猎物身上最好的那块肉质都给咱们院子送过来了,今日若不做了尝鲜,明日也就不新鲜了。”   徐长清吃着那碗中肉汁鲜美的炖肉,听了嘴角一撇,思道这战无野是不是每日闲得不做正务事,竟是日日去猎这些飞禽走兽,动物遇到他可是遇到了命中刹星,不过当听到厨娘说,送到他这里的都是猎物身上最鲜嫩的部分,心下又是喜滋滋,但嘴里却不承认,直道:“不过是他不爱吃送到我这里来罢了……”   厨娘在旁边给他盛肉汤,听着却是笑而不语,恁是嘴是心非,谁人看不出。   吃饱了饭,回屋从空间又取了一杯果酒喝了,去了嘴里的异味,又泡了杯蔷薇花茶,喝完后,茶渣也不浪费,在嘴里嚼了嚼后用水漱了漱口吐出,嘴里顿时便是津液孜孜,吐息间满是花香。   脱了外衫后就着屋里的暖间,卧于倚榻上小息半个时辰。战无野回来后便是看到一副美人入睡图,而那侧躺着,腰处在里衣下显得微微有一点点凸出的肚楠,更是让战无野心下一暖,脱去身上的简甲及臂扣,又耐着性子在火盆旁烤去一身凉意,这才迈步向榻上人走去。   徐长清睡得极熟,也对战无野身上的气息甚是没有防备,所以战无野坐在他身边,抚着他的黑发,肩膀,腹部时,他也只是下意识的嘟囔了一句,然后忍不住往暖源处蹭了蹭。   战无野原本只是过来看看,不想吵醒他,但倚榻之人此举无疑让他心中突然燃起之火,心痒难耐之下,便撑在倚榻两边,然后嗅着他发丝的花香气,而那呼吸的气息更是吐气如兰,不由的勾得他闻了又闻,而那鲜艳的唇舌更是极为诱人,让他不自禁的凑上前,含在嘴里轻轻吸咬。   徐长清正在睡梦中,便感觉嘴里有异物,身子微微一凉便落入一具热烫的怀里,他下意识的张了张腿,待腿间传来麻痒温热,才全身虚软的睁开眼,却是看到战无野已脱去上衣,只余亵裤,跪在他双腿间,而自己则是全身袒露,衣物不见踪影,而腿间那处更是对着战无野纤毫毕露,登时便又羞又怒道:“堂堂大将军对我做这种苟且之事,也不怕被人知晓,治你个白日宣淫,放荡淫乱之罪!”   战无野却是嘿嘿一笑,道:“这种事传出去也不过是让人动动嘴皮,我这人向来名声不好,倒也不在乎多此一桩,只是这放荡淫乱,却不是我一人就能做得……”说完便低头手嘴并用。   直吸弄得徐长清浑身又热又痒,口里呻吟不止,忍不住大张开腿,对着战无野弓身轻摇,想让他再往深里弄上一弄。   战无野此时却是不急不慢,翻弄了几下后,便凑到他耳边道:“你现在这样求欢的模样,是否也要我治你个放荡淫乱之罪,嗯?”   徐长清听他说得下流,不由的面色红涨,刚想合上腿,战无野却是将他从后面抱了起来,然后坐到了倚榻上,徐长清此时背对着战无野坐在他身上,而两腿却是被是被战无野向两边撑开,大张着腿面对着屋,不由的让徐长清大为尴尬,刚要斥喝,却见战无野伸手取过那一只新雕的紫花玉墨棒,一头方,一头圆,圆头雕着正一株紫蔷薇,是徐长清前些日子让德子做好的,今日原本想用来磨墨来着,见战无野拿起来,便觉得有些不妥。   果然,战无野看了看,却是一笑,低头吻了吻怀里人羞红的耳尖道:“那固阳一卷还有一式没试过,今日闲来无事,便用它试上一试。”   徐长清一直觉得那天阳册画得图极是淫乱不堪,所以很少翻来看,自然不记得还有哪一式没有做过,正疑惑间,战无野却是将那雕花圆头在徐长清大张的腿间不断的研磨,轻啄而不入,玩得不亦乐乎,反复数次后才缓缓推进,那雕花之处凹凸不平,磨得徐长清那里极是麻痒,忍不住抖着腿。   战无野却是不肯放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不住的转动,直弄着徐长清不停的扭动,又气又怒,但战无野却是抱得他很紧,怎么挣也是挣不开,直到眼泪含眼圈骂了他数声禽兽,这才将那玉棒拿了出来,然后给徐长清看。   因为修了那双修之法,那一处竟已不用涂粉脂,就能滑腻,此时那镂空的玉雕缝隙处竟是不少透明清液在其中,拿到他眼前竟是拉了丝出来,极是糜烂,徐长清看了一眼,便是脸色通红的移开视线,让他拿走,心中却想着这东西以后绝对留之不得,巴不得现在就扔掉。   而战无野却是俯在他耳边道:“这一招叫授人以柄,只是刀柄太危险,这雕花的玉棒倒是不错,你可不许偷偷扔掉,以后我要多多拿出来为你研磨才好……”边调笑着,边是褪下身上亵裤,就着姿势,一举攻进。   徐长清没有防备之下不由的叫了声痛,屁股那处被他弄得颤抖不停,之后便抬手抓着他道:“别,别太深了……”   过了一会又哀声求饶:“别,别这么快,让我歇一歇……”   又过了一会徐长清已是连连哭叫,整个人都酥软成一滩水,战无野那物在他身体里直捣得又快又深又狠,情不自禁下不由得出声哭喊怒骂,也忘记了双修之术,最后弄得两人相连之处,白浊流得满腿满臀,极是淫靡滑腻。   之后战无野给徐长清擦洗干净,给他穿好里衣抱上床,吻了吻这才离去,徐长清累极又睡了一个时辰,这才懒懒的起身去了玉店。   因为平日玉店里里外外都是陈掌柜一个人看管,所以徐长清给他的薪酬极高,已是其它玉店的三倍左右,只几年间,陈掌柜的家底已是颇丰,手里的银钱虽不能说是大富大贵,但已是能够自立个小门小户,但他年纪已大,膝下又无子,有了孝顺的徒弟守着在身边便不想多做折腾。   而东家的为人他这几年已是摸透,绝对是个知恩图报的良善后辈。再者,凭着战少将军勤来玉店,便可看出东家在战府的地位,背后的势力绝不易垮台,所以他也是为玉店尽心尽力,只想晚年就在徐长清这里养老。   于是留着银钱再多也无用,便花在身上装点一番,毕竟他现在是大宛玉店的掌柜,自己若穿得寒酸损得便是玉店的名气,所以除了徐长清给他订制的两身帛锦衣袍,他自己也花了百银,订了几套上好衣衫。   这人靠衣衫马靠鞍,这么贵的衣服往身上一穿,立即便有了大店掌柜的样子,其它几个小伙计也学着买了几身好衣衫穿,人来买玉的见到也会竖指道,看人家玉器生意就是火,连掌柜伙计穿戴都不比富贵人家差。   徐长清进了玉店时,见掌柜子正一身暗绿绸缎绣袍,春风满面的与人介绍那支墨绿的男子玉簪,见到徐长清立即弯腰行礼道:“东家好。”   此时店里有人,徐长清只点点头,然后暗示其它伙计不用招呼自己,便寻了平日放在火盆旁边的摇椅坐下,再从桌上拿过早已被伙计放好的诗经,翻到上次看到的地方,逐字逐句的看了起来。   而刚才看到徐长清的外地人,都纷纷向掌柜询问:“这是你们的东家,怎么会这么年轻?”   其中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小姐,也都借着看玉纷纷面含红晕的偷看徐长清,越看越是心仪,眼底竟都露出爱慕之色。   其中站得最远的一位小姐和旁边一个丫鬟,也是频频投以目光,那小姐容貌姣好,看向徐长清的神色又比别人多了些震惊和悔意。   她便是自小与徐长清订亲的那位商人之女紫韵,在家中为末女,虽是商人之后,家教却极好,因为之前家乡闹了灾荒,家里生意不景气,白爹本要借着小女与徐家三公子的亲事,求助于徐府,结果却听闻那徐府的三公子染了天花被送到了乡下,已是身不由已,只好无奈贱卖了货物和家产,带着家人坐船另寻出路。   几年间不停变换住处,白爹也因头脑灵话,倒腾玉器发了笔财,此外家中长兄更是争气,几年寒窗苦读,一举考中探花,此次家里搬来京城定,一来京城的玉器最是繁盛,二是她已到婚配年纪,是以到京城看是否能为她谋一门好亲事,以白爹之言,兄长在京城为官,没什么势力,若是她能嫁朝中官史,或许能帮上兄长仕途顺利。   众人皆知京城内不计较门第高低,又十分有权有势的莫过于战府,而战府人向来不显,想与他们拉上关系却是难上加难,可是巧得是,白爹来京后一直经营小店玉器,当打听到大宛有名的玉器店时,其中最有名气的大宛美玉东家的名字竟叫徐长清。   一开始本以为是同名同姓,但是年纪却是相差不几,而前些日子兄长也特意去了玉器店,那徐长清虽是与小时不同,但仍能看出徐长清她娘当年美人胚子的眉眼,所以十分肯定这人就是与妹妹订过婚事的徐家三少爷,然而更巧的是,这位徐少爷竟不知为何成了战府的侄少爷,听说与战少将军极是要好,这大宛美美玉的店面,当初还是战少将军得罪二品大员,为他赢下来的。   可是,令全家人苦恼的是,当年白爹知知徐家三少爷死后,特意与去找了徐家的主母解除了他与小女的婚事,可如今,人家不但没死,还一跃成为有钱有势之人,这如何不让人怨恨人生的喜怒无常。   小时候订下这门亲事时,她也刚刚到懂事的年纪,听着姐姐告诉才知道那个徐府漂亮得不像话的三少爷将来就是自己的夫婿,本来高兴很久,毕竟徐府是富甲之家,家大业大,进去便是做少奶奶的,却不曾想晴天霹雳,那徐家三少爷竟得了天花,她自然知道天花,他家洗马桶的下人便是得过,满脸的麻子让人作呕,于是他对徐三少爷退避三舍,不曾再留半字信,得知他死后,更是心下松了口气。   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再见,但却是人物事人非,听到兄长说徐三少爷开了玉器店,虽是商人,却是也不屑,毕竟那一脸的麻子,即使再有钱,也不会受人青睐,却是没想到会是这般风采人物。   此时旁若无人的清雅的坐在那里,一身洁白的狐裘,内里露出镶边的上好冰蓝棉绸袍子,底边绣着雅致竹叶花纹,而颈边雪白的狐毛与他头上的冰蓝玉发簪交相辉映。如遍天雪地里的一抹蓝水纯净无暇,面颊红润如脂,温润如玉的脸上不点而晕,眉青目秀唇红齿白,整个人看着如墨如画,风采独秀,及那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这么一位出色的人物,自己怎么会与他擦肩而过。   紫韵想到这里,已是心中隐隐作痛,暗暗幻想,若是当初婚事没有取消又该多好,嫁与这样一位俊美公子,又该被多少名门闺秀羡慕嫉妒。   但是,为了兄长的仕途,即使徐长清长得再出色,却已是不可能了,徐长清虽是战家人,却是与战家不同的姓氏,还是外门侄子,将来若是婚娶就要搬出战府,自立门户,虽说拥有这名动京城的玉器店,算是富商,但是却无法对兄长有所帮助。   而她爹只能让自己嫁与官史之家,像战家那样的权势,而不是像他一样的商人。   即使那战将军克妻之名在外……   “这位小姐,不知你需要买些什么样的玉饰。”陈掌柜打发了人后,上下打量了下在柜台前走神的两位姑娘,不由的捻着胡子微微一笑,知道是被自家东家给迷住了,稍待片刻还不见回神,这才咳了一声开口询问道。   紫韵回神见玉店掌柜招呼,便只好收拾起复杂的心情,看起玉饰来,知那战将军喜玉,父亲今天特意给了她一大笔银两,是要她来买一套罕见的上品玉饰,希望日后能借此得到战将军的青睐,续而攀上战家的这棵大树。   但是看了半天,脑中却是一直徘徊着徐长清头上的那根纯净蓝色的翡翠玉簪。   不由的开口向掌柜询问。   掌柜笑道:“小姐说的是我家东家头上的那支蓝水吧?那支蓝水玉簪的种水可是京城绝无仅有的,虽不能称为无价,却也是极为罕有,不瞒小姐说,有人出过三千两黄金,我们东家却也是不卖的。”   紫韵听罢顿时大惊失色,她家近两年也是摆弄玉器的,但一向只卖些低品玉,中品的都极少,自己最好的一套首饰值二百两银子,但是与这京城里的名门小姐比,却是不值一提。   所以家父便咬牙给了她千两银子,让她买一套上品的好首饰,免得让人觉得寒颤,虽知道京城的玉器极贵,可是却没想到,一支玉簪然值三千两黄金,这些银子不要说是自家,恐怕就是偌大的徐家,也未必说拿就拿得出来。      第六十七章      那支蓝水簪子林雨瑶没敢再提,而是看向盒子里摆置的其它玉饰,大宛美玉成套的玉饰最是出名,不仅玉质毫无瑕疵,颜色或浓艳或淡雅错落有致,最是精美无双。   这大概是因为玉店里同一玉色的玉料充足,所以但凡够得着雕一套玉饰,便很少开分单卖,玉石虽是天然形成,但也有优劣瑕疵,一个好的玉雕师,应该有将一块瑕疵的玉料巧妙的切割,然后用最精湛的手工与技艺加工掩饰的能力,因为一件完美无暇的玉饰,比一件有瑕疵的玉饰,要卖上更高的价钱。   而徐长清赌回来的料要么是废料,要么就是好料,瑕疵虽有,却也不是那么无从下手难以切割,再加上德子的雕工有水准,顺子的设计的新意与精美兼具的图样,所以能摆出来的玉件,件件讨喜,匠心独具,堪称精品,人通常都会看得花了眼,流连忘返,日思夜想。   此时的林雨瑶也同是看得目不转睛,旁边的小丫鬟是个朴实的乡下丫头,见了美玉直瞪圆了眼睛,在小姐身后羡慕道:“小姐小姐,家玉店的首饰真的好好看啊,比咱们集市上卖的五两银子的玉饰好看多了……”   林雨瑶闻言不由的回头怒瞪了丫鬟一眼,小丫鬟立即低头闭上了嘴,回头林雨瑶颇有些尴尬的对掌柜道:“乡下的丫头不懂规矩,刚才若有冒犯的言语,还请掌柜不要介意。”   陈掌柜听了那丫头的话,本已是有些不悦,大宛美玉是京城里最上等的玉店,玉件最低也都是百两起价,岂是那几两银子几枚铜钱的劣质玉件可以比拟的。   不过既然是乡下丫头,也就不必与她一般计较了,面上虽笑容不减,但目光已是在暗暗打量,这位乡下来的小门小户家的小姐,能否真能买得起这成套的玉饰,无怪乎掌柜如此想,换任何一家玉店的伙计此时也都是甩了脸子了,谁也不愿意将上品玉饰给人拿进拿出,担着跌了摔了丢了裂了的风险,结果对方却是只看却买不起的孬货,毕竟这上品玉件可不是那劣件玉器,摔了一件几文几两,这一套上品玉饰,可是要上千两银子乃至上万两,每日伙计都要用上好的细棉布擦干净上面的手印,保持清洁光亮放好,隔几天便要侵半天的山泉水,以保证玉件的水亮,若是出了一条裂纹,他们都是卖身也赔不起的。   而林雨瑶刚才看的几套玉器价格都在一千五百两到三千两之间,她就是看价钱太贵才佯装不喜欢,其实是囊中羞涩,又拿出拿进看了几套后,饶是陈掌柜耐心极好,也是有些嘀咕,不动声色间见她又看了一套羊脂白玉后,终于忍不住开口气的问道:“不知小姐中意的是什么样颜色和种水,又或者是哪个价钱范围之内的,我可以让伙计拿出适合的与小姐一一挑选。”   掌柜虽然说的委婉,但林雨瑶仍是满脸羞愧,本想转身即走,但想到什么,脚如钉在地上,终是没走,只得跟掌柜说了自己实际的要求。   知道了人想买玉饰的价位,一切也就好做了,不过,也许其它玉店里一千两玉饰不在少数,但在大宛玉店里,成套的首饰一千两银子的,几乎少之又少,只有两套种水稍逊一筹的,和一套微有瑕疵的还在卖,于是便带着林雨瑶去了左边的玉器柜。   徐长清正好时翻了一页,察觉到前方有人便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见到陈掌柜带着位女子就近走来,而那女子的目光也正在看他,徐长清早就习惯别人如此目光,也不甚在意,只是,那女子乍一看,竟觉得有些面熟,于是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那女子也是同样的冲他微微一笑,如故知一般,徐长清顿时心下疑惑,不免有些失礼的又打量片刻,那贤淑的举止及得体的面容,却是让他突然想到一个人。   三年前他手里有些银钱时,便曾雇人打听当年林家小女的林雨瑶的下落,但当时到处闹荒灾,难民遍地,要从其中打听到一位十多岁女子的消息,淡何容易,再加上林家一直无定所,三年内连换了四五处地方,更是让人无从知晓。   后来无果间,便只好让人去打听徐家,这才知道,那林父已是与徐家嫡母取消了他与林雨瑶之间的婚约,即然如此,徐长清也便罢了,而实际上他也是就此松了口气,之所以,以前时一直执着于此,那是因为母亲还活着的时候为他订下的这门婚事,他需要对母亲的声誉负责,对人信守诚诺才能为孝,而如今对方取消了婚约,这口头约定已是不存在,那他也就无需再为此对母亲内疚,倒也落得一身轻松。   而且这几年过得极为舒心,倒是一时将此事给忘记了,如今突然见到人,不由让他一怔,再看其眉眼,林家小女当年记忆中模糊的模样,也就明朗起来。   既是旧人相遇,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微一思索,便起身迎了上去,先是出声叫住了陈掌柜,然后转头微笑着向林雨瑶温语行礼询问道:“恕在下冒昧,姑娘可是姓林?”   林雨瑶见了徐长清,心顿时怦怦直跳,刚才远看便觉得他风采一流,然现在近处一看,更是如画里谪仙一般的人物,虽是小时便是长得比别人俊秀,却没想到日后竟是这般不俗,一时声音激动的竟有些不自然,急忙掩饰着回道:“家父确是姓林。”   徐长清闻言略一顿,随后看向她:“那小姐闺名可是叫做林雨瑶?”   林雨瑶终是从徐长清容貌上回过神,然后落落大方的一笑,微一回礼道:“本就听说这大宛美玉的东家姓徐,本以为是同名同姓,却没想到真的是徐三少爷,还请恕小女子刚才不敢贸然相认的失礼之处……”   得知确是故人,徐长清眉间倒是有几分笑意,毕竟雨瑶小时候与自己有过婚约,又是玩伴,也算是青梅竹马,虽是林父解了婚约,但徐长清也对他没什么介意之处,毕竟自己那时身患天花,生死未卜,换作谁也不会肯轻易拿自己的女儿终身大事来开玩笑,以前自己想不开,也确实是眼界窄小,而这些年却早已心中无谓了,实际上这件事也是与雨瑶无关,虽是初时听到有些不舒服,但事过境迁,人事物非,实在不该再有记恨之理。   见她屈膝施礼,徐长清忙虚扶了下笑道:“雨瑶不必与我如此多礼,也无需再叫我徐三少爷,原来的那个徐三少爷已是不在了。”   林雨瑶听罢有些不解,但脑子聪明,稍后便是明白了徐长清话里的意思,便随着道:“那雨瑶以后便称三少爷为徐公子吧?”她本是想称呼清哥,却又觉得多年后初次见面,如此主动叫法,恐对方以为自己特意攀附,只好暂且隔下。   “也好。”徐长清稍点头,随后向掌柜询问林雨瑶刚才想要买的玉饰,林雨瑶却是怕掌柜说出自己只想要买千两银子一套的首饰,急忙说道自己不会挑选,颇是耽误了掌柜好一段时间,截断了话头。   徐长清听罢,先是退了一步端量了下林雨瑶,见她面色白皙,鹅蛋脸形,身材纤细有度,便道:“大宛女子多是喜欢红色翡翠,但红色比较艳丽张显,与雨瑶温婉的气质多有触逆,不若晶粉色与紫色更加适合。”   而林雨瑶恰好最喜欢粉紫两色,不由的露出喜色,随即又犹豫道:“雨瑶虽然很喜欢,只是粉紫手饰肯定价钱不菲,而今日身上所带银两不多,还是待日后凑足了银两再来选买……”   徐长清却是笑笑,转头让陈掌柜将店里没卖的上品晶粉和透紫两套翡翠拿出来。   陈掌柜虽是应声,转身拿玉时却是一脸的肉痛,这两套可是价格极高的,因为翡翠涨势一日盛过一日,尤其是上品翡翠,京城有钱人甚多,有的是愿意为美玉一掷千金的官贵富甲,而店里现在只剩有几套上品玉饰,他一直握在手里,最近不少人看中欲买,都没舍得出手,只想等价格再高一点也不迟,结果却是让身上只有一千两银子的小姑娘占了个大便宜,以自家东家刚才的言语,白送都是有可能的,这怎么不让他即后悔又肉痛,不过,既然东家发话了,无论如何不满也还是得拿出来。   将两套玉饰往那柜台上一摆,外面是上好的紫檀雕花木盒,里面铺着浅黄绸子,每一套包括发簪,手镯,戒指,耳坠等齐全,每件玉饰花样都新颖别致,皆是市面上很少见独一无二模子,晶粉翡翠难得的是,颜色有层次感,浅处如那三月桃花,深处便如那浓沫的红粉胭脂,看着极为通透粉嫩,之所以是上品,而不是极品,是因为其水头是冰种,而不是玻璃种,但看其颜色已是可以相较于玻璃种,所以售价极高。   林雨瑶看的是爱不释手,一件件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又一件件不舍的放回去,而另一套,却是更为惊艳,紫罗兰翡翠一般种水都一般,她爹说过,紫色翡翠细不过糯,有色无种,卖得便只能是色。   却没想到这套紫罗兰,不仅是色正,连那种水都接近了冰种,虽不如粉晶那般透亮,却也是内敛娴静,带着些许淡雅,同样让人爱不释手,林雨瑶左看看右看看,因为太美了,哪个都舍不得放下,而那身后的小丫鬟更是看得目瞪口呆,频频看向旁边的徐长清,又是痴迷又是疑惑,不知这长得如此好看的公子,为何要送我们家小姐这么贵重的玉饰。   林雨瑶选择不下,只好转头求救于徐长清,徐长清看了看两色翡翠,随即笑着指着紫罗兰的一套道:“这空谷幽兰,最是适合未出阁的姑娘家,并且与你身上的浅紫衣衫十分相配。”   林雨瑶这才依依不舍放下晶粉,看向紫罗兰,结果细看之下更是喜欢,不由的拿起那那雕着一枝玉兰花的簪子,爱不释手。   而旁边的掌柜内心已是捶胸顿足,这接近冰种的紫罗兰可是极为稀少,是从一块劣质的紫罗兰玉底端挖出来的,极少见这种糟粕包玉,那一小块紧紧巴巴的才凑上了一套女子玉饰,因为种水色都是少有的上品,几乎无瑕疵,所以卖上五千两的价钱都不算高,而那晶粉也不过是三千两,可是自家东家这么没心眼的一参考,竟是平白又赔进两千两银子,若不是徐长清平时很少会如此,他都要大骂东家是个败家子了。   这边林雨瑶将那紫罗兰试戴了下,又拿了铜镜照过后,面露心仪之色,兰花簪确实很对她的气质,一带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娴静美。   爱不释手的拿下来后,犹豫再三,抬头问向掌柜:“不知这套玉饰需要多少银两?”   徐长清却是道:“你我小时候便在一起玩耍,我叫你小妹,你叫我大哥,如今大哥送你一套玉饰,又如何会要小妹你的钱。”说完便向林雨瑶身后的丫鬟道:“还不过来将玉饰与你家小姐装上。”   那丫鬟听说白送显然又傻了眼,半响才回神手忙脚乱的过来,而林雨瑶却是怕她笨手笨脚摔了玉饰与自己丢人,急忙道了声不用,又与跟徐长清再三气。   最终还是执拗不得,收了玉饰,又听了徐长清的话,将玉饰一一戴上看是否合适,如果说她原来能有三分美,那现在无疑是翻了一倍,通透内敛的紫罗兰,即不会抢了她的风采,又能衬得她皮肤如雪,极是美态,连那笨丫鬟都忍不住称赞了一句好话。   而发簪匆忙间却是戴得有些不妥,徐长清见状不由的抬手轻轻抽出,想与她重戴一下。   结果当战无野进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副情景。   一位女子正低头含羞带怯,而他的宝贝却是眼含微笑,极为专注的一手扶簪一手扯袖,正温情脉脉的为那女子细心挽簪,这一副郎情妹意的场面,让本来满面笑容的战无野,顿时拉长了一张脸,面色黑得几乎成了块木炭。      第六十八章      徐长清为林雨瑶挽簪时,见她发质幽黑,极为浓密,不由暗自赞许几分,因人的发质是全身精血往复之地,生有旺盛之相为佳。   不由的记起以前他还在徐家时,就曾听闻徐家嫡母与人说起过,那林家祖上最是善于养生之道,历代子女皆是长生之相,即使到林老爷这一代,也是对饮食甚为注重,日日煲鲜汤食鲜果,此时看林雨瑶便也知其养身成果一二。   待徐长清调整好玉簪的位置后,面带着笑意放下手,却是听旁边的掌柜开口道了句:“东家,战将军来了……”   这一句话同时让徐长清和林雨瑶都心中一凛,转而看向门口处的战无野,三人相视,短短一瞬间却是心思各异。   林雨瑶心里是又喜又慌,虽然应了那一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言语,但刚才让战将军看到徐长清为自己挽簪,不知是否会因此为他留下自己不太淑德的印象。   而徐长清却是突然想起前世林雨瑶嫁入战府之事,心头不知为何竟是微微含酸,虽是理智强压了下去,但容色间已有些勉强。   而战无野看着那女子却是心头怒意横生,他自然知道徐长清不是那种喜欢四处沾花惹草之人,否则又怎么会对男女情事一窍不通,定是这不知廉耻的女子见他生得俊秀,故意引诱之。   但三人虽是心思各异,面子上却都是滴水不露,战无野踱步走近了些,面带笑意,但目光中却隐隐有些阴冷,然后看向林雨瑶,嘴里极为热络随和的向徐长清问道:“这位小姐看着如此面熟,不知是哪位名门之后?”   徐长清听到他说与林雨瑶面熟,顿时心下不甚舒服,稍微瞥开了视线,然后开口介绍道:“这位姑娘是我母亲故人之女,今天恰好相遇,言淡了几句。”   从战无野出现,林雨瑶便一直在旁边温婉的低着头,闻言顿时浅浅一礼,极是有礼的补充道:“家兄是去年科举中的探花郎,在京任撰书一职。”随即施完礼微微抬首,向战无野看去,也正笑意盈盈的准备介绍林家与自己的芳名,却不曾看到一双冰冷至极的眼睛,虽是带着笑意,却是能让人冷到骨子里,登时身上如倒下一盆凉水,使得林雨瑶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将后面的话也咽了回去,匆忙间慌乱的低下头,不知自己刚才言语间是否哪里有得罪他之处。   战无野听罢却是冷笑道:“哦,原来是一个小小探花郎的嫡妹,只是你哥不过才任职半年,月俸多数五十银,家第也不甚显贵,在京城也并无甚贵人远亲,如何能供得起你那头上一套数千两银子的玉饰?”   此话说得极不留情面,字字如刀,就是一般男子面子都有些抵不住,何况是一名女子,林雨瑶听得早已是面红耳赤,此时若是为家兄辩解,那头上的玉饰就真如打脸一般无从解释,可若是说玉饰乃徐公子所赠,又恐落入占人便宜穷酸女子的名声,她虽是小门小户,倒也是从小受不得委屈的,被人如此冷言讽语,又解释不出口,一时间急得眼泪差点落了下来。   徐长清见状,也察觉到战无野话意不对,立即皱眉回道:“这套紫罗兰是我赠于林小姐,与她兄长的俸禄实在无半点关系。”   林雨瑶闻言却是将头上手上的玉饰一一摘了下来,然后放进盒子里,红着眼睛向徐长清低声道:“徐公子,今日雨瑶银两带得不够,待他日再来买你的玉饰。”说完便向他与战无野行了个简单的屈膝礼,便转身带着丫鬟匆匆离开,边走边是不断的用手绢擦泪。   徐长清却是一怔,立即转头瞪了在一旁正装作四处打量无事状的战无野一眼,急忙招来伙计,然后让掌柜将玉饰追上去送与林雨瑶。   随即转头语气极是不好道:“战将军一向是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还故意吓哭我店里买玉的客人,不知到底是何用意,还是对我有所不满?”   那位小姐已被吓跑,战无野又从掌柜口中得知此事的来龙去脉,脸色早已是乌云转睛,不过转首见徐长清的样子,也怕他气坏了身子,便是将他护在柜子边,边想边随口解释道:“此事……嗯,自是有原因的,但原因并不在于你,你也知道我的为人脾性,一般对事不对人,刚才也只是因她是你故人,对她说了点小实话,我身在朝堂数载,有些事比你知道的透彻,这朝中之事向来鱼龙混杂,你那母亲故人之子现在不过是朝中的一个小小的探花,只能算是浅摊上的一尾小鱼,如有不慎便会被大风大浪拍死,最后恐怕连条鱼骨都不剩,而他的嫡妹却不老实待在闺阁里,出来如此招摇炫耀,若是一旦被有心人知晓,一折奏书上去,就恐官职不保,若不是看在她与你是故友的面子上,这话便是让我说,我也是懒得说的……”   徐长清初时动摇,再仔细一想,战无野说的也确实是有点道理,不由的稍放了放板着的脸,正眼瞥了战无野一眼,这家伙平日话不多,但跟自己油嘴滑舌起来,却是与那市井无赖有过之而不及,但此事却已是信了多半。   只是斥责道:“即使如此,也无需说得这么难听,她不过是一姑娘家,如何能承得住你的重言?”   战无野闻言知他消了气,趁其它人不注意的空档,却是低头笑着嗅了嗅他发间香味儿,口里轻道:“言轻人家未必放在心上,况且在场听得到的,不过是你我两人,有甚么关系?再者,我这也算是间接的帮了你的故人之子,怎的,你也得露个笑脸与我看看吧。”   他的举动有些亲呢,徐长清顿时紧张的看了下四周,见掌柜和伙计都去忙了,无人看到,看到也只以为两人说什么悄悄话,都移开了视线,便松了口气,刚才的恼意也是去了大半,心知自己若不依言露出笑容战无野绝不肯罢休,只好对他露出点笑面,不知为何,心下比刚才竟多了些欢喜。   随即正色问道:“你刚才匆匆而来是有什么事罢?”   战无野这才收了魂不守舍的神色,同样正经道:“再过十数日就是皇太后的寿诞,过来与你订两只长寿瓶作寿礼。”   徐长清微一寻思,便道:“之前那块亮红翡我一直没动,放在后面库里,不如就用红翡做上两只寿耳瓶吧,上面再镂刻凤凰涅槃图案,凤凰上漆金。”   战无野对此没什么意见,只点头道:“家里老头已让人做了百鸟朝凤,我不过是随着他意思一下就好,你且拿主意吧。”   虽是如此之说,但礼物毕竟是战无野进献给皇太后祝寿,太差或太寒酸都面上无光,那两块亮红翡不小,足可以做两只五岁孩童高的寿瓶,另外再送上一套福禄寿的玉饰,正好店里做了一套,便让掌柜的拿出来与战无野看了下。   战无野当即满意的点头,这套福禄寿无论种水质地颜色都是极品,也可以说是罕有,皇太后一向喜欢艳色玉,而福禄寿又极符合她寿星的身份,名子也极是讨彩,连战无野这外行人,也是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不过徐长清却是边急着将寿瓶的事让掌柜于后院德子顺子说一下,边是却对正在偷喝他茶水的战无野,刻薄道:“战将军,这玉瓶可是雕来不易,多则八九日,少则四五天,我这小门小店只做些小本生意,这数日不进帐,可经不起客人再白吃白拿……”   旁边的做着记录的掌柜听着,不由的手下一抖,墨水顿时花了纸张,心里暗暗叫苦,自家的东家可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这战将军可是朝中的一品大员,寻常人家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东家却总是不给好脸色,这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战将军每次来搬玉件,东家都是让他分文不准省,甚至还适时的抬高价钱。   可是,自家的东家明明不是这么一个小气的人,就刚才那位女子还大方送了一套五千两的玉饰,怎么就对这战将军如此苛刻,在正常情理上不是应该是对人家能省则省,无事也卖人情吗,怎么到东家这里就全反着来了,掌柜有些担忧的看了徐长清一眼,有些想拉开东家提醒,就算是从小相熟,这人情也是要做到位才长远啊。   不过让掌柜打消念头的却是那战将军的态度,竟对东家的话毫不在意,还笑着迁就道晚上就将银钱送过来,也不问价值几何。   徐长清哼了一声,转头继续研究起那套玉饰,正好库里还有半块福禄寿,让顺子好好设计一翻,再雕出一只凤凰玉钗换掉那支孔雀玉钗,应该就可以了,与那两只亮翡寿瓶图案也是相得益彰。   掌柜听罢不由哑然失笑,随即含笑不语的开始一一将徐长清的要求记录下来,自家东家虽是嘴上刻薄些,但是明显是尽心尽力的,其它人可是没有这等待遇。   而这装礼的盒子却是要量尺寸做好,紫檀虽是金贵,对宫中人来说却也不甚出奇,如何能在众寿礼中脱颖而出,倒是让徐长清有些为难。   似知道他想法一般,战无野一摆手,屋外的几个小厮便将东西抬了进来,周围几个看玉的客人都对此物投以好奇的目光,徐长清也是围在边上细细的看了看。   粗圆的一截,通体墨黑,闻之有异香,即不像紫檀也不像木炭,而且极重,不知是何种品性的木头,徐长清不由的带着询问目光看向战无野,战无野见他好奇的模样,心下一热,口里解释道:“这是我路遇曲海时,在一荒无人烟的岛上取得,似木非木,似石非石,只此一块,不难雕琢,可以使它做成雕木盒。”   徐长清闻言用手扣了扣,倒是不像是铁质矿质之类的东西,也比石头质软,应该是一种罕见的木材,正好冯远木雕也拿得出手,如此大块让他切成盒状后,再在盒盖上雕一只寿星老,再用黄金点漆,黑金两色相映倒是独特的很。   随即战无野又从小厮手里取来一只婴儿手臂大小的一截翠绿,“此物也是在岛中发现,看着颜色不错,拿来与你做几枝木簪挽发之用。”   徐长清最喜这种竹翠色,忙接到手中细细查看,只觉得此木入手极轻,却又是实心之物,而木质也是极为细腻,不似玉般透通,却带着木质的天然纹路,闻之清香,若雕成玉簪,即轻若无物,颜色又翠艳,也不怕像玉般易碎,实在是在家中配带最合适之物。   见徐长清喜欢,战无野也是心情大畅,天知道他砍下这臂长之木付出多大的代价,要不是见它色艳,想取来讨徐长清欢心,根本就不会在那里耽搁多久,而且那物竟是有些神通,若使出多大力砍伐它,便要承受双倍的反震之力,这寸余长的木头连他这钢筋铁骨都差点被震成一滩烂泥,好在这绿木砍下来后,那反震之力便已消失,且灵气充足不易枯萎。   徐长清爱不释手的抚着这一根翠木,及旁边生着的一根绿枝,不知为何竟那根绿枝竟似不枯萎一般,两片嫩叶仍然极为翠绿。   摸了半响,才口是心非道:“这木质也就一般,与那紫檀木也差不多……”随即又顾左右而言他对掌柜道:“嗯,那套福禄寿手饰就不收他银两了。”然后又补充道:“但那玉瓶的手工费可是不能省的……”   掌柜的却是在一边听得脸直抽搐,又来了!明明是一番好意,却是说得如此别扭,直让人听得哭笑不得。   而旁边的战无野却是听得心花怒放,见徐长清喜欢,便觉得自己一番苦心没有白费,哪还在意那点手工费买玉钱,此时就算把自己身家都给徐长清也是毫无二话的,又见他在人前那装模作样的别扭模样,更是恨不得立即剥开这一身即可恨又可爱的壳子,狠狠爱怜一翻。   一边的徐长清没注意到战无野那眼中的欲望之火,待他走后,便将事情交给掌柜后,一人去了后院屋里,拿出那根翠绿木头,然后进入到小山之中。   他之所以如此迫不急待,是因为他一拿到这绿木,便发现了里面那海一般的灵气,虽只有这一小截,却比得上那块滴满了灵液的整块帝王绿。   小山中紫紫正在修炼,因为最近小山上日日都有馄饨灵气,虽然她吸收不了,但是因为此灵气对小山极有好处,馄饨灵气间接使得小山中蕴含的灵气也比以前更多了,自然小山中的灵物好处也多多,所以这些日子正加紧修炼。   此时不过几月间,紫紫的身体已是长了一点点,草木之精修炼本是不易,一般都是千年万年才能修炼有成,所以身形变化也是缓慢,但如今修炼一天便是以前修炼一个月的成果,所以紫紫极为珍惜,平日都不太出来,直到徐长清唤她,才从花根入钻出来,一见徐长清手中之物,便是冲了过来围着团团转,并不住勾着小手要看。   徐长清将木头递到她手中,紫紫则小心的用手捧着,见了绿木,便满脸的欣喜。   “紫紫可知这是何物?”徐长清问道。   “它是回春木!”   “回春木?”   “嗯,是回春木,生在有水有石的地方,若是万年的回春木,就会生水,有它的地方就会有水……”紫紫捧着这一小段水神木仰头喜滋滋的说:“这个就是过万年的回春木,它生的水可以滋养万物,起死回生……”   徐长清一怔,他虽觉得这物不是凡物,没想到竟有如此奇效,随后便问道:“这回春木已被砍伐下来,不知是否还能栽活?”   紫紫闻言直点头:“能的,用绿液浇灌,种在玉石之中就能活,看,这里有一只木枝,它是芽芽,还可以长大的……”   徐长清闻言自是大喜。   紫紫这时却疑惑的取着木头左右翻看着道:“咦?万年的回春木是取不下的,这段怎么看着像是砍下来的呢?”   徐长清一愣:“如何不能取?”   紫紫下意识道:“想取木,先亡人。”见徐长清不解,便道:“万年的回春木很厉害的,若要动它,就要杀掉它,因为它生便是整根生,若是断了一枝,哪怕一根枝丫,根就会枯萎,但是,它会留下一枝鲜绿,留待日后回春,所以才叫回春木,这枝就是回春木死后留下的芽芽。”   徐长清这才细想起战无野说话间,一直是手背在身后,恐怕是一手的伤,不由心下柔软起来。   紫紫却是欢快的拉着徐长清道:“哥哥,紫紫要小山上种回春木,好不好?有回春树小山上就有水啦,紫紫喜欢水……”   徐长清闻言顿时内疚起来,紫紫虽然一直不说,但他也知道小山一直是缺水的,自己从外面带进来的水,却不是玉山中原有的,只能浇灌不能用自己的根枝从地里吸收,也是难为了这一山的花花草草。   如今有了紫紫说的水源,便无二话的按紫紫的要求,在山顶的一处,挖了一个长方形丈许的坑,再将挖出来的玉石全部捻成细砂,然后铺在坑边,然后将那回春木上的枝丫掰了下来,插于玉砂之中。   徐长清看那翠绿的一截木头问紫紫道:“这个没用处了吗?”   紫紫回说:“那块木头是存养分给枝丫生长的,现在有了玉砂代替,可以留下它了,放着不变色不腐烂,可以做成首饰戴,即能养神也能定魂,否则也是埋在地里被枝丫慢慢吸收烂掉,怪可惜……”   徐长清听罢顿时了然,然后低头爱不释手的打量这块木头,估计省着做能做四根木簪。   和紫紫一起埋好回春木的枝丫后,便取来了半杯绿液,因为小山最近灵气不仅浓郁,连那玉乳也是一日十数滴,而且隔几日便多上一滴,用着很是充裕,给回春木浇了绿液不久,紫紫便用小手摸了摸花叶,然后高兴的说:“木木刚刚在这里扎根了,它说很开心,很喜欢这里……”说完又加了一句:“紫紫也很喜欢这里,有混沌灵气之后就更喜欢了……”   徐长清欣慰之际,却是疑惑起来,按照紫紫所说,混沌灵气是上古灵气,现在已是不存在了,可是自已丹田里这种灰色灵气却是一日多过一日,而小山中灰色气也是越来越多,实在不知到底从何而来,之前以为是双修时从战无野元阳中得来,但时日久了却又发现自己丹田中的那枚变异的生丹,似乎也正不断散发出这种灰色雾气,并在丹田内越积越多,在它周围形成了几层灰气遮掩,连徐长清也无法轻易透视其中。   而紫紫的形容却又让徐长清起了疑心,紫紫说他身上就带有混沌灵气,不是出自于他,而是另一个生命,说到深处,却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说是另一个生命,像她的种子,摘下来就是另一个生命。   这另一个生命让徐长清犯了疑,但想到丹破化婴,也便勉强对得上去,但是丹破化婴后会形成另一个生命,这越想越觉得有点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而另一边战无野却是让人将那林雨瑶家世查得一清二楚。   黑影将查得的结果交与战无野后,战无野面色铁青,本以为两人只是故人,却没想到那女子竟是小时与徐长清订过亲的青梅竹马,虽是退了亲事,可今日徐长清对她还是如此维护,是否有重提这门亲事的心思?   不过当黑影告知林父多次找人,都露出想嫁女儿入将军府的意思,战无野脸色更黑了,好不知廉耻,这种抛头露面,与人勾三搭四的女人竟也想进将军府?笑话!   “你去找人将那个林孔的职位给拉下来,然后赶他们全家离开京城。”以他的意思,最好全部杀掉以绝后患,但又怕徐长清知道后,无法与之交待,进而弄巧成拙。   黑影道:“是,少主,属下马上就去办。”刚欲转身离去。   战无野却突然道了一声:“慢!”   黑影顿了下,不由的抬头看了主上一眼,仍是待命原地。   战无野在属下面前向来惜字如金,但每句命令都是话已即出立即执行,很少会如此犹豫不绝。   而战无野此时却是紧皱着眉,思索片刻最后才道:“林家即想利用女儿的终身大事为儿子铺路,那我就成全他,看看朝中三品之位上是否有后室空置的才俊,就为那林家末女牵条上好的姻缘线。”   黑影听罢有些诧异,如果说少主之前的命令对林家来说是条死路,那后面无疑是条在京城立足的活路,这样突然大发慈悲善待对手,实在是不像少主的为人性格,但仍是恭敬道:“是,属下马上去办。”   战无野手指不断点着花梨木桌,权衡利弊后,嘴角才露出一抹冷笑,倒是便宜了那林家上下了。   之前他想到,若真的将林家赶出京城,也并不是长久之计,没有赶尽杀绝,就总有败露的一天,一旦徐长清知道后定会对自己心存怨尤,说不定因此而对那林家末女心存愧疚念念不忘,那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倒不如将那林家女与良人促成和美姻缘,从此洗去一身铅华嫁作人妇,日后有身份有地位,也就不会再纠缠于徐长清,就算以后他知道了,对自己也是挑不出半点毛病,林家女嫁了人,有了好归宿,徐长清就算心中有意也自会绝了这念想,所以,想要拆开他们,根本不需要将其中一方驱逐,只要在他们面前坚一道高墙,自然就相绝两望。   于是,战无野取了披风后,颇有些得意的起身打道回府。      第六十九章      时间隔了有月余,那林家竟突然传出小女林雨瑶与京城里的一位三品官员订下亲事,过门便是正妻,不日就要出嫁,使得京城不少爱慕的名闺在阁中暗自悔恨,哭咬手绢。   徐长清听闻后,也是吃了一惊,因为在他前世的记忆里,这林雨瑶应该是嫁给了战无野,成了将军夫人,而不是嫁与朝中三品,若是她改嫁了别人,那命运岂不是就与前世不同?   徐长清有些搞不清楚,也不知是哪环出了问题,为何会有如此结果,不过想想之余,心中还是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为着上次林雨瑶的事,好些时日他对战无野都颇为冷淡,心中莫名的担心不悦让他无法说出来,也想过若这家伙娶了妻,以后修想再与自己修这双修之术,不过,虽是这么想,但是不争气的身体却总是与理智背道相驰,也不知是被战无野灌了什么迷魂汤,这身子一日比一日贪婪,一时不做便是有些饥渴,稍被战无野挑拨几下,便全身粉红虚软难耐,明明以前并不是如此,何时竟变得如此淫荡不堪,每每心下着恼之时,稍有几句甜言软语便又是着了那坏人的道,自制力荡然无存,事后想来实在是可恶。   日子如此往复,很快的便过了冬,迎来了夏,其它事都还算舒心,只是有一事让徐长清越来越无法忽视,那便是丹田中的生丹奇怪的状态,此时已有碗口那么大,已是将肚子顶得微微有些隆起,但是因为他本身胖了一些,又常穿着宽松的袍子,不喜束腰带,外人倒是不易看出来,它若只待在丹田倒也罢了,但这碗口大的生丹却喜欢时不时的蠕动一下,因为外面均匀的散布着由浓到淡的灰色雾气,阻碍了意念,使得徐长清看不出生丹内里此时到底有什么究竟。   且它近些日子蠕动的频率次数也是越来越多,那灰色雾气的形状也随着它时不时出现变化,有时圆,有时扁,有时竖长,让徐长清很是琢磨不透,也越来越有种不妙的预感。   前些日子去玉店时,徐长清无意中遇到前世的那个曾夸口练过正气决的老乞丐,当年自己与其它人一样只当他是吹牛皮,现在想来却觉得他确实有几分实话,因为这老乞丐曾饿上三天,普通人早已是有气无力,他却是精神抖擞,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有功法在身。   徐长清见他正弯着腰拿着一只缺口的泥碗与他乞讨,身上破破烂烂胡子花白,徐长清并没有马上拿出银两,而是犹豫了下,就在老乞丐收回手转身要向别处走去时,徐长清却是开口唤住他,然后让人将他带到玉店,签了卖身契后,便让人给他清洗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布衣,留在后院做些打杂的事务。   这日徐长清正在后院亭子里喝茶看书,突然丹田里那生丹又是剧烈的动了下,直顶得徐长清胃处有些不舒服,顿时放下书,捂着肚子神情惊疑不定。   那老乞丐蔡旬年纪大了,能寻到一处地方有吃有喝有住,已是知足,所以对徐长清极是感恩,见他捂着肚子便拿来温水道:“东家胃口不舒服吗?喝点温水吧。”   徐长清哪里有喝水的心思,这生丹不时的在丹田里撞来撞去,次数如此频繁实在是让他有些惊恐,而且它每动了一下,自己都极不好受,弄得一身汗渍。   见徐长清顿在那里,脸色有些差,也不接口,蔡旬便多嘴的出声道:“东家不必紧张,可能是那腹中的婴丹实在皮实的紧,多带他走动走动,活动开了,它便不闹人了。”   这一句话无疑让徐长清满面惊讶的抬头,生丹之事他从来没有与任何人说起过,如今却被老乞丐一语道破,让他如何能不觉得震惊慌乱。   回过神时立即警觉的看了眼四周,见不远处院子里正有伙计拿水浇石,忙将想问出口的话咽了下来,只对蔡旬道了句:“随我到屋里说话。”   那蔡旬原来本就是个整日乐呵,说话疯颠之人,倒也不是说他傻,只是有些时候总是说一些正常人不能理解之事,所以久而久之,别人就把他当做半疯,而蔡旬又一向对别人的冷潮热讽不往心里去,为人极为粗线,所以认识他的不少乞丐都吃他蔡半疯。   不过蔡旬的为人却也是不错,是个只做当面人,不做背后鬼好乞丐,这点徐长清还是了解他的,两人进屋后,徐长清犹豫了下,这才看向他并开口问道:“你刚才所说的婴丹,究竟是何物?”   蔡旬对人一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今是东家问,自然是笑呵呵道:“婴丹是在下从一本书上记载中看到,乃是道家修得元婴的另一种捷径之法,因老奴小时候是在一间道观长大,在那道观的藏书阁里打扫灰尘十年之久,所以闲来无事便看过不少道家的修炼之法及鬼神之说,只是后来因好奇偷学了观主的正气之术,才被赶离了道观,现在说起来实在是觉得愧对收留的观主……”   徐长清听罢默然,难怪他会知道那么多的稀奇古怪之物,如此这般遭遇,倒是能说得过去了,想到什么眼前顿时一亮,立即问道:“那刚才你说的婴丹,确实是修成的元婴吗?又是如何能看出来我身上带有婴丹?”   蔡旬听罢,一一解释道:“老朽当年因贪玩偷学了半篇正气之术,虽只能算是半吊之力,但对万物生灵还是有丝了悟的,所以能隐约感觉到东家你的身上有两团生命之气,且与道观的观主气息极为相似,那时观主也是修得婴丹,所以才断定东家可能同样也怀有婴丹,至于婴丹是否就是元婴……准确的说却也不是。”   徐长清听着不由的有些心急,不知他如何一会说是,一会又不是,忍不住道:“那这婴丹到底是何物?”   可能是因为从小在道观长大,蔡旬的性子也带着道家的儒雅之风,这在正常人眼中,实在有些格格不入,且是个让人急死的慢性子,徐长清正着急着,他却是想了想后,才一板一眼一字一句的回道:“这就要从老朽看的那本赢兰的化婴术说起了……   书中介绍,赢兰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每人从一出生便被人教与长生不老的吐纳之术,就是道家现在所言的修道的吐息功法,不过自上而下修真都是一条逆天之路,能修得成果的人不足百之一二,得道成仙更是不容易,那赢兰族原本便是男多女少,加上在修道一途中,女人先天不足,较之男人更是难有成果,于是渐渐年华老去,自此庄里渐渐的只余男而无女,因赢兰前无多少修道有成之人,后无子嗣,恐怕多年后要趋于灭绝。   这时,赢兰中有一得道的修士,便花数百年时间为赢兰后人写出了一部与修道不同的化婴之法,此法即能延续赢兰子嗣,又能使得修道有成,得到化婴后的千年寿命……”   徐长清之前听得已有些昏昏欲睡,待听到尾处时,不由的转醒,硬着头皮问道:“到底是如何不同的化婴之法?”   蔡旬因没有穿着乞丐的破衣,此时背着手,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说道:“具体的老朽已是忘记了,只记得是让男子将灵气顺着几道固定的阴经引于丹田,在腹中形成丹宫,当炼成白色生丹后,便可与男子结合,引男子元阳入丹田,与生丹着胎落子,然后继续摄入男子元阳用以养胎,待一年有余,胎烈动便可取婴,到时会经历九小天劫,劫后便与结元婴一般拥有千年之寿,且生下的子嗣也是极易入道,此功法可保赢兰万年不朽,只是当时赢兰的人皆心高气傲,不肯练此功法与人伏低做小,后过数百年赢兰灭亡,这部功法也就随之遗失了,我在道观里只找到一本残卷,前后皆不全……”   徐长清此时已是听得震呆到原地,许久才回过神,语气已有些恍恍,气息不稳道:“那……功法是何名子,你可记得?”   蔡旬道:“老朽记得是叫婴化之法,好像共分三卷,一卷引灵,二卷成丹,三卷婴化……”   听罢徐长清只觉得脑子似被无数闷雷击中,火星乱窜续而空白一片,身体如同化石,只隐约听到蔡旬在一旁关心道:“东家现在正是婴化前期,切不可动气,这男人纳婴不比女子,很多事都要多注意一二……”   徐长清终是缓过口气来,抬手却是冲蔡旬无力的摆摆手,意示他可以出去了,随即想到什么又唤回来嘱咐道:“此事……万万不可跟任何人说起。”   蔡旬这人好处便是只爱说些古怪之事,对嚼人舌根无什么兴趣,忙道:“东家放心,老朽知道分寸,此事定是烂到肚子里也不会乱说。”   见他出去,徐长清又呆坐了半天,最后却是木木的低头看了看腹部,此时因为身上有衣袍的遮掩,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想起之前蔡旬所说关于婴化的来龙去脉,不由的心头又是乱糟糟的一片,男子落胎之事,几乎超出了徐长清所有的设想。   整件事对他而言都荒谬诡异到了极点,就算生丹如何变化,他也半点都没想过会有着胎的可能性,试问一个男子怎么可能会像女子一样……不不,这不可能,就在徐长清摇头否认不能相信之际,那腹中生丹却是如同否认他的想法一般,也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一样,开始不安分起来,一阵顶撞。   直折腾得徐长清脸色发白,汗滴直下才罢了,现在再想那蔡旬之言,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腹中这横冲直撞的举动……可不就是胎动现象?若不是他今天这番话,自己根本如何也想不到这生丹居然就是胎儿。   相信之后,徐长清脸色更是青白交错起来,今日所听之事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诡异,到现在他仍然有些消化不了,续又想到蔡旬说的男男结合,落子成胎,而与自己从始至终日日结合之人便只有战无野一人,那自己腹中这婴胎岂不就是战家的骨血……   顿时了悟,难怪战家上到战老太爷战无野,下到小厮厨娘,都对自己如此的殷勤备至,原来所图的便是自己身上这具婴化之胎,战家子嗣一向稀少这是大宛公认之事,只是没想到,连他这男子的婴化胎都不嫌弃。   尽管徐长清心里充满着不敢置信,懊丧,烦燥,酸楚,也对战家与战无野诸多不满,及他们的隐瞒的推动的行为,但是归根结底,却是自己修炼的术法竟是如此之怪异。   徐长清低头呆呆的看着腹部,脑中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那便是散掉这丹田灵气,一日散掉一些,数日后丹田内便无了灵气,那这婴胎也就无法成形,到时胎死腹中,也免去了自己有朝一日面对这男子生子的恐慌与尴尬。   但是,这念头一出,心下却更是冒出一股心火来,他望着此时很乖,正在腹部静静的团着的生丹,胸中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不舍,这生丹是他用小山上无数滴绿液反复吸收,用无数个夜晚,一遍遍修习功法所得,日日积累,夜夜修习几年才得此一丹,其中为之付出的毅力与艰辛无人比他更加清楚。   这样简单的一朝散去,让他如何能散的坦然,下意识的算算日子,生丹落胎已是半年有余,他又如何能一念之间,狠得下心肠剥夺了它刚刚形成的生命。   它日日在腹中戏耍撞动,显然生命力极强,极是活泼,虽然会不时撞得他自梦中惊醒,汗流颊背,但说不定它是想用自己的行动来求得自己的注意,向自己证明它的存在,不让自己忽视它,也不要自己舍去它。   徐长清就这样面色忽悲忽喜的坐了一下午,晚上离去时面色已是有些憔悴。      第七十章      晚上战无野回来时,直接便去了徐长清的院子,此时黑影悄无声息的闪出,然后立于战无后身侧低声道:“见过少主,厨娘说徐主子回来后,没有吃晚饭,早早便歇下了。”   战无野闻言落了笑意,皱了下眉道:“什么也没吃?”然后不等黑影回应,便一撩衣袍急急的进了屋。   近几日天气越来越燥热,而徐长清则更加不耐热,所以战无野便在他房里置放了几块寒玉,却又不敢放得太多伤了他身子,屋内已是比其它房间凉快的多,但仍是解不了身上的暑气,所以平时很少这么早就上榻,一般都会在院子的海棠树下纳凉到自己回来。   屋里的床向着窗口,虽是铺了一玉席和竹垫,但因徐长清腹中怀着阳胎,体内阳气极盛,若是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躺着,几乎就要忍受平常人两到三倍的热度,这些没人比战无野更加清楚,每夜都知道他要翻无数个身,几日来都几乎没有睡过一夜好觉。   此时徐长清正背对着他蜷缩着躺在床榻上,身上只着薄薄的一层玉蚕丝,一到夏天徐长清都只能穿这玉蚕丝,因它出汗不沾身不黏腻,还微微透着一股凉滑,战无野轻声的反手关好门,收了足音后,才走了过去。   床边桌上似乎放着一只玉碗,战无野本是不在意,但想到黑影说他晚上没有用饭,不由的停了下脚步,看向桌上的那只碗,只见碗底有些黑色的药渣,随即微一皱眉,伸手拿过碗来凑到鼻下闻了闻,脸色顿时一突,心下感觉有些不妙。   徐长清一般很少会吃药,更不要说拿着药到外面煎好带回来吃,他养胎已是半年有余,近些日子更是日日被腹中胎儿闹的睡不好吃不香,战无野看着口里不言,心里却是极为心疼,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将婴化之术早些告知他,因为此事总不可能瞒到最后,而且随着这些日子他腹中胎儿成形,也越来越不安生,就一直想找机会与他说明此事。   但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直到现在也没讲明,因为战无野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能使徐长清不恼,更怕他一旦得知真相,不肯接受腹中婴胎,或是想要打掉它,这婴化之法本就是胎丹同生,胎在丹在,胎亡丹亡,且男子结胎实属不易,打掉丹胎不仅千年寿命不存,身体更是比常人都不如。   可这担心什么便是来什么,如今见着这桌上的药碗,战无野顿时面色崩紧,放下碗便转身来到榻上。   此时徐长清呼吸悠长,但全身却是汗如雨下,身上穿着的玉蚕丝织就的衣衫已是殷湿,脸色更是白得如纸,战无野见状心也不仅往下沉了沉,胸中连呼吸都有些不进,放在床榻边的手也慢慢握着拳状,过了一会后才松开,指尖有些不稳的抚着徐长清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   徐长清却是被他惊醒,回头见是他,便垂下眼,口是却是怨声道:“三天两头的来折腾我,现在竟是连睡觉都不让睡了吗?”被战无野抱着一起身,蚕丝床单上竟是沾着血迹,鲜红的有些触目惊心,看得战无野眼底顿时赤红一片。   不由的扯着他的手腕低吼道:“你怎么会如此不知轻重,若是不想要这婴胎至少也要于我说一声,怎可如此作贱自己的身子……”   徐长清闻言却是有些不解的抬眼看了眼战无野,语气极为平静道:“原来你早已知道婴胎之事,我还以为你要一直瞒我下去,可是今日又怎么突然间说了出来,还莫名的指责我作贱身子?”   战无野此时虽是心痛莫名,却更是心急如焚,怎有时间跟他斗嘴,急忙伸手将徐长清抱离床榻,然后迈步便向床外走去。   徐长清本还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已准备好讽刺几句,却不曾想这野蛮家伙竟是冲他伸了手,一阵头晕目眩后,便被抱着转了个身,受惊之余,不由的抬手揪紧战无野的衣衫领口大声道:“战无野你要干什么,放下我!”   战无野见他不老实,脸色已是铁青,低头红着眼对他吼道:“你这样鲁莽落胎,难道是连命都不想要了吗?”   落胎?徐长清一愣,不由的微松了下抓他衣襟的力道,有些莫名状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战无野却是抱紧他,眼底有丝慌乱,口里却厉色道:“你以为能像女人落胎那般光喝碗药就可以将婴胎堕下来吗,婴胎已经成形,又岂是碗药就能落得下来,若是落不下来你与孩子都要受苦,你就算不珍惜孩子,也不能不珍惜自己的身体,这不是开玩笑,这可是要人命的!”   徐长清听罢脸上的怒意倒是淡了些,脸色却是变得阴晴不定,半响才道,“谁告诉你我在喝药落胎?”   战无野本欲开门离开,听到徐长清如此问题,不由一顿,然后看向桌上的空药碗道:“我记得你一向不喜药味,今日却是主动吃药,且药不带回来让厨娘煎熬,却是要从府外带进来,既然不是落胎之药又何必如此遮掩……”   徐长清听罢一竖眉,立即打断他道:“今日天气炎热,腰背生了热疹,钱远就给我煎了两副去热疹的草药,但这药吃了会嗜睡,所以才拿回来喝,喝完便可以躺下休息,结果刚睡不久便被你摇醒,又是这番言论,听着简直是莫名其妙……”   战无野顿时一怔,后又指着床单上的血迹问道:“那床上明明有血……”   徐长清瞥了一眼:“生得疹子自然不舒服,觉得痒就挠,那血大概就是挠破了沾上了床单……”   战无野听完立即露出一脸的紧张和惊喜,急忙道:“那就是,孩子没有落掉?”说完也不等徐长清回应便大步走回床榻,将他轻放到床上,然后掀衣查看他后背。   徐长清本是挣了两下,见他大手难得的轻揉,便也任他去了,果然腰背处一片通红,起着些猩红小点,明显是热的起了湿疹,这种疹子本身就痒,再加上他皮肤格外的细嫩,生了疹子后身上又一直在流汗,也就更加难受了,难怪会忍不住用手挠,将疹子挠破。   而床下沾湿的地方此时看来,也显然是因后背挠破后出了血,又被汗给殷湿一大片,沾惹了身下丝帛,所以看着星星点点晕开有些触目惊心。   战无野已知道刚才是自己误会了,却是半点尴尬也没有,只是让外面的小厮给送来干净的丝帛,然后又取了套柔软衣衫,让徐长清换上。   随后又让人取来冰,装了一盆放在床榻边散热,这冰来得不易,一般都是用来冰些新鲜的水果以夏日解暑之用,这京城之中只有宫里的皇上和贵妃才用得起,而为了让徐长清能舒爽些,战无野今日便涉险去了极远之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地下带回了大块巨冰,然后切成了块状置于府里现做的地下冰窖中,只为给徐长清解暑之用,可以说是极为奢侈。   果然,换了干净衣衫,屋里又置了冰盆,一时之间只觉得屋里空气都变得凉滋滋起来,徐长清这才觉得汗流得少了些,身子也干燥了,于是懒懒的伸手去勾桌上放的脂膏,战无野在旁边早已眼明手快的帮他勾了过来,随即便知道他的用意,忙说道:“我帮你擦。”然后轻轻给他翻了下身子,使他趴在床上,然后小心的撩起背后衣衫,开始给他细细的擦着白膏。   战无野一下午的时间背上都扛着冰块,路上不能停不能歇,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奔跑,因冰块会化,耽隔一时便能化掉三分,如果不快些速度带回来,恐怕途中便已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带到府里冰块也是所剩无已,所以这千里路程,战无野不仅只是疲累,还要承受这巨冰的重量和温度,回府后整个身体都如从冰水中捞出来一般,头发都带着化的冰水渣。   趴着的徐长清就算不清楚其艰难的过程,也知道这时候取冰不易,若府中原来有的话,前几日战无野便能拿出来,断不可等到现在,这个时候大宛根本无冰,有也只是宫里有,而宫里的冰只能是皇帝赏赐,却不是简单的可以伸手讨要的,所以,现在屋内所放的冰块,极有可能是战无野从别的地方取来,如今这炎热天气要想取块冰过来,自然不是易事。   所以心中虽对他满心怨尤,却又无法当真驳了他这番艰辛,犹豫了下也就顺势翻过身让他抹擦,就算这份心意是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婴丹,也是认了,好歹受益的同样也是自己,可是心口却觉得泛酸得很,让他梗在喉咙,吐不出也咽不下,但却也无法斥出口,因自己不是女子,总不好随便与人哭哭啼啼不成样子。   而战无野此时正坐于床榻之上,仔细的给徐长清抹着脂膏,因为他身子上下皆如冰肌玉骨,皮肤极是细嫩,平日欢爱时都不敢下重手揉搓,此时见有破皮之处,战无野更是下手无一两力,如抚棉花一般,生怕弄伤了他。   以前他纵横杀场,刀子抹肉,十箭穿腹都不算什么,但现在手下的皮肤只是微微有些红肿却是让他难的额头直冒汗。   好在战无野身上因扛冰到现在还是凉意满身,手指抚在徐长清后背凉滋滋的,徐长清没感觉到疼,倒是觉得很是舒服。   半响,才似懒懒开口有些不冷不淡的问向战无野:“你是如何知道我修得是婴化之术?”   战无野闻名正涂抹的手停了下,才回道:“第一次行房时,因为你还是童子身,将灵气相渡的那一瞬,我感觉得了到你丹田中的生丹……”   徐长清默然了一会儿,才有些疲累换了问题道:“这婴胎要如何才能生出。”   战无野原本就不知该如何跟徐长清解释,刚才进屋时以为徐长清落了胎,心下便如万箭穿心,但后来得知胎并未落才算松了口气,但他知道这不代表是最后的结果,在他刚才边擦膏边想开口时,徐长清突然这么一问,怎么能不让他狂喜,急忙回说:“诞婴之事不必担心,府里便有一位精通赢兰生子之人,乃是目前唯一的一个赢兰后人,请他帮忙必定万无一失,他也对我说过,这男子落胎并不困难,只需用灵气诱动胎儿位置,然后切开寸余长的腹口取出便可,并无危险,最危险之处便是雷劫,不过那雷劫我自替你挡下就是。”说完便放下了衣衫,然后轻轻将他揽入怀,最后用下巴顶着徐长清的头顶处,口里温声却又极为坚定的允诺道:“你放心,就算舍了命,我也一定保你与孩子无佯。”   徐长清听着却是暗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心软之际,心里默默有告诫自己,婴胎之事战家对他多处隐瞒,不过是想骗自己诞下他们战家的子嗣来,而战无野现在待自己如此之好,日日迁就于他,也不过是为了他肚子里的血脉而已。   既然这腹中婴胎之事现在已成定局,那他的不甘便是与人难处与已难处,他同样也不想失了自己这得来不易的第二次性命,如果当真落了腹中丹胎,自己多年的修炼便是一无所有,不止千年寿元不保,甚至还要搭上性命,他自不会傻到逼自己跳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所以,以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是最后真能够死里逃生将命保住,得了那元婴寿元,就将孩子带离战府,从此离战无野天高地远,绝不再入战家半步徐长清此时心里转动的心思,战无野却是半点不知道,只知他已不怪罪自己当初的隐瞒,心中狂喜自是不必说,更加觉得愧疚,续而心生爱怜,备加珍惜起来,为了让徐长清晚上能睡个好觉,战无野边搂着他边为他摇着扇子,保持着这个姿势生生的摇了一夜。   而这一夜,腹中的婴胎也很配合的没有乱踢乱动,可以说这是徐长清一个月来睡得最沉,也最舒服的一晚。      第七十一章      盛暑,天气格外的炎热,以徐长清的身子则更甚,早上去书塾听一上午的课下来,身上的里衫外衫都是半湿,别人尚且可以回去从井里打出冰凉的水来冲浴凉快,但他因腹中婴胎的关系,只能洗温水浴,洗完后又是一身的热汗,虽然战府地下冰窖里还冻着冰块,回去就有人端着两大盆冰块置在屋内给他纳凉。   但他总不能一直待在屋内耗着冰气,这也不是取之不尽之物,如今这冰块可比玉都金贵,清爽了个把时辰,待冰块化掉后便只得起身去玉店看看,这一路上又要坐着闷热的轿子,好在玉店里摆放的玉石颇多,玉乃地精,自有一股冬暖夏凉之气,徐长清坐着玉垫,靠着通风好些的窗户,喝着钱远放在井水里凉着的花茶,倒是能消磨几个时辰。   可如今天气已是半月无雨,地都烤得有些干巴巴,现在连玉店里也是极为闷热,掌柜着都只着汗衫,伙计更是露两膀子。   就算现在四处放着冰块,也不觉得多凉快,因为没过多久便化成水了,于是徐长清日日觉得自己身上黏腻,头发汗湿,全身无力,这种糟糕的感觉让他心情极不舒畅,心不舒畅便会食欲不振,这几天便觉食物不进,只是喝点花茶充饥,两三天的工夫,人便瘦了一大圈,战无野有时偷抱一下,便觉得怀中人轻的如一张纸,似乎随时都会离他而去。   黑影见少主心疼徐少爷,便出主意道:“属下记得与少主取冰的那处旁边有个小岛,那岛倒是颇为隐秘,而且岛上也无什么猛兽,温度极是清凉,不如我们带徐少爷去那边避避暑气,也是能让他少受些苦。”   战无野听罢心里一动,随即皱眉道:“他现在身子不便,吃穿用度都要精细,那小岛乃是一荒野之处,且离京城千里之遥,不仅不方便,一路上还要颠簸劳顿,他身子恐怕吃不消。”   黑影想了想道:“依属下之见,我们可以派上二十余名黑衣先行一步,带上所需之物登上小岛,清除掉小岛上的险兽危石,待我们去的时候,再带一些所需的丝帛物品,这样便能解决短时间的物资问题,且那小岛上也有野菜及无害的草食兽,菜类肉质也能保证新鲜可靠,取冰也极为方便……若是确要去小岛避暑,路途之上,徐少爷肯定会受些劳顿之苦,但我们可以两个时辰一换人,尽量加快速度,最多五天便可抵达,也许会更早……”   原本战无野的速度极快,一天便可一个来回,但黑影并未提出让少主背着徐少爷去岛上,因少主每日练的功法都极为刚猛,一身皮肉如钢似铁,若是强行背着徐长清跃山过海,恐怕不过百里,便能要了徐光爷半条命。   所以只能用轿子抬,这路途遥远,其间还不知会出什么状况,所以五天的时间也是保守估计。   战无野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想了片刻后点了点头,让黑影先去准备物资,然后先行派人去岛上,自己……则还要缓两天,找机会与徐长清说明此事。   当天晚上,徐长清热得睡不着,面色通红的在床上翻来覆去,战无野睡到半醒醒来,见他热得难受,低头见地上盆里的冰已化成水,当即穿上衣服亲自切来一盆。   趁这机会,便试探着挑起话头道:“之前在琼岛取冰时,便见旁边不远处有只小岛,岛上青竹生得葱葱郁郁,温度也极为清凉,丝毫不觉得热,比京城不知要凉快多少,只是两头气温有些差别,晚上恐怕比白天还要冷些……”   徐长清听他说小岛上极为清凉,已是被勾去了心思,不禁询问道:“真有此地?”   战无野笑着:“怎会骗你?”后见徐长清拿眼瞥他,不由的想起婴丹之事来,只好低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因守在琼岛旁,即使是盛夏那小岛也不燥热,此时还能挖得到笋子,你不是最喜欢吃竹笋?到时可以猎只野鸡,然后让厨子给你熬上一碗鸡笋汤,喝着即渴馋又去燥,还有,你最爱吃的果酱,那小岛常年无人烟,果子树都是百年以上,用那些果子酿果酱,定然会是好滋味……”   战无野不爱吃这些,但知徐长清喜欢吃,也经常会用小碗盛着,没事便舀两勺于嘴里,所以便故意说起他喜欢的事物,想到什么还补充到:“那山上花木极盛,所以野蜂巢也是不少,定能取下不少野蜜,再涂于肉片之上,用小火慢烤……”   直说得徐长清嘴里口水泛滥,不由的向往道:“说的这么好,只是不知道那小岛离京城有多远,又是在何处?”   战无野自然不会说是在千里之处,恐徐长清生了退意,便道:“只有四五天的路程,正好近日朝中无事,我明天便可与圣上告假数月,陪你去小岛避暑,在那边住上一段时间再回来……”   徐长清知战无野不会逛自己去冒险,毕竟他腹中还有战家的骨血,这样说出来,定是有几分把握。   而且京城之地又实在是热得不像话,待着一天就是遭上一天的罪,如今有此好地方,自然是有心想去,但是转念想到玉店又有些踌躇。   战无野一直在旁观察着他的面色,见状便道:“玉店之事你且交给掌柜打理,我自然会让人从旁多多照应,不会有什么事。”   有战无野这句话在,徐长清自然眉头大展,玉店这几年生意之所以做得蒸蒸日上,无什么麻烦事,其中是有几分战家的声威在,所以几乎是无人敢招惹。   想到什么又不舍道:“我若是走了,银狼来时就会见不到我……”两年前他便与战无野说了银狼之事,毕竟他是住在战府,加上银狼来的频繁,所以思来想去,才开口向战无野告知了一下,也想让战无野看看那只银狼,毕竟这银狼是别人饲养之兽,以自己的力量想将它养到身边恐怕不太可能,而战家却是不一样,如果战无野见着银狼觉得喜欢,或许能向人讨要了来,到时养在战府,他便可以日日照顾着,只是天公不作美,每次银狼来时,战无野便不在,战无野在时,银狼便不来,两年多了硬是没有一次碰着头,近几月更是来得少了,到此时已是八九日不曾见,徐长清心里也是极为担心。   战无野闻言脸色一滞,随口道:“见不到你,它自会离去,你不必为它担心。”随即看到徐长清垂眼有些不安的样子,顿时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伸手抚着他满头乌丝想了想道:“它若来了,我自会让府里人照顾一二,不会怠慢了它……”   徐长清口里却是喃喃的说:“若要去小岛,至少也要见着它,与它说说话再走……”   结果不出两日,银狼便在中午时从窗户跳进徐长清床榻边,徐长清当时正在假寐,见到银狼不由的喜出望外,急忙搂在怀里一阵安抚,见银狼全身的厚毛覆盖,徐长清更是心下怜悯,这夏天它恐怕比自己更加不好过,便沾着化了一些的冰块水,给银狼毛发细心的抹了抹,至少能凉快一些。   银狼比三年前,愈发的矫健起来,已是一匹霸主一般的成年狼只,体型颇大,耳朵坚得高高,正随着周围各种细小声音而不停转动,极为精神抖擞。   徐长清起身从壶里倒出碗果酒,放到银狼嘴边,狠狼趴在冰盆旁有些懒懒舔了舔徐长清手心后,才开始慢慢喝了起来,徐长清坐在旁边玉垫上,却是抬手轻扯它的耳朵,看它边喝着果酒,耳朵边在自己手里一挣一挣,不由的笑了下,然后抚了抚它的长尾才道出了要离别之事。   银狼竟是像听得懂一般,冲他摇摇尾巴,将脑袋紧贴着地板,呜咽两声表示不舍,然后便起身绕着徐长清两圈,最后在他脸颊舔了舔,徐长清心里突然有些难受,便道:“我在屋里放两坛果酒,到时来了记得喝了再走。”   银狼舔完转身走了两步,回头再看徐长清时,见他眼里竟是流了泪,不由原地一怔,随即便再也没回头,只是从窗口处一跃而出。   大概是因为天热,徐长清最近情绪很是不稳,刚才看到银狼离去时的样子,不知不觉间竟是流了泪,这牲兽之类,比之人不知要难上多少倍,哀不能说,苦不能言,受了打骂也只能夹尾逃窜,徐长清擦干泪之后,却是默默想,日后若是能寻着银狼的自由,定将它放回山林之中,只有那里才是它们的乐土。   在徐长清答应去小岛前,战无野便已着手开始准备,怕他这一路上在轿内会受热,便专门找上京城几个最好的匠师,花几日时间日夜兼工,做了一顶特制的轿子。   轿内三面用得都是上好的浅色厚玉块制成,阳光照射不透,也能隔绝外面的热气,底下是极为坚固的梨花木,木上也是铺着一层玉石块,轿内躺卧之物除了玉便是竹,即能放开又能折在一起,用着极是方便。   战无野又怕徐长清觉得躺卧之物坚硬,便买来天蚕丝织成的丝被铺于玉上,又意外花天价买到一只竹片扇,此扇无需人工摇动,只需将它装在轿内,用一兽筋缠紧,便可摇上小半时辰,此物是战无野花巨银在一外商手里买来,乃是木师之祖的遗物,做工极为复杂,后世竟是一时无法效仿,所以手里只此一件,正好可拿来为徐长清纳凉所用。   直到一切事物都准备好,即刻便可以起程,徐长清将店里的事交于掌柜后,换了干净衣衫上了轿子,随行的除了战无野及四位抬轿的黑衣人,便还有一位年约半百的中年人,长得面黑瘦小,战无野告诉他,这便是赢兰后人赢贵,几十年便在战家手下任职,前些日子刚被战老将军招了回来,这次陪同是怕他一旦在岛上有什么变故,有懂得人在不至于乱了手脚,那赢贵一见徐长清便行了一礼,然后细细察看徐长清半响,连连点头到:“徐公子所修炼的生丹虽是与赢兰生丹有不同之处,但灵气却是比白色生丹好上数倍不止,所以这婴胎才会如此好动闹人,公子且放松心情。无事时多四处走动活动身体,这小家伙在腹中满足了,也就老实了,依老生所见,这婴胎长得极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徐长清本就对婴丹之事有些尴尬难堪,但想到对方是赢兰人,对这种事已是见怪不怪,便也罢了,向他道了声谢,之后便开始起程。   这顶玉轿因材质极为沉重,抬得人极是不易,好在战家训练出来的铁血黑衣人,个个身强力壮,四人抬一轿倒也是小意思,但为了保持体力,仍然每走两个时辰便换一批抬轿人,虽用眼睛看得到的只是抬轿的四个人,但徐长清微一闭眼,使意念向四周散去,便能感觉到周围有很多气息在跟随着轿子,徐长清知是战无野手下的人,也没有惊讶。   在轿中虽是闷热,但丝毫不觉得有颠簸,显然黑衣人走得极稳,而且轿内有木扇不断摇动,却也不是想象中那般难熬。   而战府之内,战老将军的修炼之所,此时老将军全身被白雾萦绕,听到有人进来,便收了功法,将雾气吸入体内,下运丹田,随即睁开眼看向管家,抚了一把胡须慢声道:“无野与长清可已离府?”   老管家立即道:“是的老爷,少主和徐公子刚刚离开,老奴已派人跟随其后,并未发现可疑之人出现,想那道观的老贼还未发现徐公子腹中的生丹。”   战无将军点点头,然后从玉座上起身,一把抚开衣袍目光闪烁,面色沉着道:“老夫这功法再过三个月便能练成,为了我那战家的重孙及战家的后代,我战浩天就是拼着一条老命,也要让那道观老道死无葬身之地。”说完目光咄咄坚定的转身朝地下玉室走去,自此闭关三个月,府中琐事皆由老管家处理。   这边徐长清在路上已行了两日,在轿中坐的身子极不自在,徐长清颠簸的额头全是汗,正好前面有一庄子,便停了轿就近住宿。   两日的路程已是远离了京城,此处都是些山野乡下,并无什么客店,只能就住到村民家,好在乡下虽穷困,但收拾的颇为干净,屋里睡的是土坑,上面铺了稻草席。   徐长清下了轿后,便舒了口气,觉得这乡下比京城要凉快的多,忍不住在房前屋后四处走动,稍过一会便觉得腹中饥饿,乡野人家都是些粗茶淡饭,没什么好肉好菜可以招待,战无野当即让人去了十数里外的山上猎了数头野物回来,取了其中最细嫩的兽让一同带来的厨子烧制。   结果当晚徐长清便吃了整整一碗米饭,又喝了一碗肉汤,极是酒足饭饱,吃饱了心情便好,也许是乡下树木多,没有京城那般酷热,也许是此次出游让腹中婴胎觉得新鲜,竟是一天也没折腾徐长清,一直安安静静的,加上路上确实是有一点疲累,吃罢了饭,便在院子里稍走了一会,然后取了温水在一间草房里擦了擦身,出来时便起了困意,一进屋,便看到稻草席上已被人铺了一层厚厚的蚕丝褥,徐长清心下知道乡间那草席若不干燥,便容易生着虫子,那虫子咬人可狠,几口便能咬上一片红疙瘩,便也听话的爬到蚕褥上,战无野倒是无所谓,只席草铺而卧,手拿着扇子轻摇,守着徐长清。   靠着他身边,徐长清稍一会便沉入梦乡,睡得极沉,一觉到了天亮。   住宿的这家本就是个乡下人,平日都是靠着儿子砍柴为生,及媳妇做些绣鞋过活,收入不多,眼见昨天这一群穿着绫罗绸缎的外乡人进村,便极为热情的招待,他们知道这些路过的外乡人大多都是有钱人,留下来住宿随便舍下的银钱都够他们几年生活。   而住在他们家的这几个人,显然更是金贵,衣服的料子和样式连见都没见过,打水有人送到手边,铺得盖得也都是丝帛绸被,就连吃得东西,都是到后山现打的猎物,还有那厨子煮的食物,香得飘过十里八乡,不禁让人怀疑这些到底是什么贵人,竟随身还带着厨子做饭。   徐长清洗漱完,推了门出来,厨子便已在院子里煮粥,见他后,便立即用水浇灭了火,粥已煮得差不多了,怕烤着徐长清,急忙唤人来将桌子放置到阴凉的地方,然后将菜饭一一端上,徐长清一夜好睡,起来胃口也不错,盛了小半碗饭,又吃了几块炖肉,正吃着时便看到墙角有个五六岁的小孩穿着补丁衣服站在那里,手指伸在嘴里,直勾勾的看着桌子。   这小孩徐长清认得,是这家村人的小孙子,这家生活过得也不富裕,看着孩子的样子,恐怕平日也难得吃上一回肉,顿了下后,便冲他笑着招了招手,那小孩显然是被家人给叮嘱了,不敢过来,但终耐不住食物的诱惑,一步一顿的走了过来。   等战无野回到院子时,便看到一个小孩坐在徐长清桌前,正狼吞虎咽的啃着肉骨头,面上立即便浮现出不悦来,不过见徐长清精神不错,还笑眯眯的给小孩挟骨头,才压了火气,再看他一脸的笑意,想到什么心下又是一软,不悦也就烟消云散。   走时,徐长清掏了些银子给那家老太太,算是住宿的费用,昨日没动的猎物也是留给这家人没有拿走,这家人自然是千恩万谢,有了这些银子,他们就可以做些小买卖改善生活,也能有钱让孙儿去县城的书塾读书。   徐长清上了轿子不久,便让腹中的胎婴折腾的面色发白,战无野早已留意着,见着忙进了轿,因轿子做得颇宽,即使坐上两人也并不显拥挤。   战无野先是伸手抚了抚徐长清额头的汗渍,有些担心道:“是否是刚才饭菜没有吃好?明明之前没事,怎得一上轿就疼的厉害?”随即又道:“我去让赢贵进来看一下。”   徐长清却是急忙拉住他,刚才面色发白,此时却有些红润,目光有些躲闪,又有些着恼,这腹中灵气不足之事,叫人家来看又能如何?还不是徒增笑柄。   见徐长清欲言又止,最后竟是赌气瞥开视线,面朝里卧,战无野这才有些了悟,因这三日来,一直在路途之中,担心徐长清身子劳顿耗损,晚上根本不敢有丝毫逾越,怕他身子在路中会更加不适。   所以这双修之法也是三日未练,大人倒是能忍得住,但腹中的胎儿却是不能三日无元气滋养,这才闹腾的厉害,徐长清对双修功法本是不甚积极,从未主动要求过战无野双修,此时见他着恼的模样,便知他说不出口,一时动心,伸手便将他抱了起来,面对面跨坐于自己身上。   徐长清见他此举,有些面红耳赤,两人欢爱已时日不短,如何不知他的心思,忙又抵着他道:“光天白日,又是在轿内,你想让你的属下骂你是荒淫将军吗?此事现在是万万不可……”   战无野却是紧紧箍着他的腰说道:“若此时不做,那婴胎岂不是要闹你一天,本来你气色才刚好,怎么能受得了它的折腾?这还有两日才到小岛,要是路上被它折腾的病了又如何是好?”随即声音又放低一些,伏在他耳边道:“况且,这轿子设计的极为减震,只要我小心一些,你不发出声音来,他们便不会发现。”   徐长清顿时瞪大了眼睛,但腹中确实已无元气供养,婴胎之所以闹腾,也是因为饿了肚子没有食吃,向他讨要,就算是大人饿了也知道讨食物吃,更何况还是个尚在腹中的胎婴。   不由的心下一软,也就任战无野褪了身上的衣衫,双腿大开曲起,被他用两只手臂托着,架在空中,而且还是面对面,徐长清已是面色烧红一片,目光不敢看战无野,只是盯着他领口的衣襟。   战无野早已撩起衣袍下摆,因徐长清身体极轻,所以手臂托在半空也是毫不费力,轿子现在正走得是坑洼不平的山路,就算黑衣人走得多稳,也仍然会有些颠簸,一上一下的倒是有些掩饰两个即将做的事。   徐长清有些羞耻的双腿大开,跨坐在战无野的手臂之中,虽说心里惊慌,后面却已是微微有些润湿,因两人衣物并未全脱下,战无野匆忙之下只脱了徐长清的亵裤,上衣散在腰间,所以便遮挡了少许春光。   徐长清被架在半空,手揪着战无野的衣领,受着战无唇舌的吸吻,有了几分情动,手脚也变得酥软,全身根本使不上半点劲,原本身子还可以挺一挺,如今却是不听使唤地下落,并感觉那只像铁一般硬的粗杵正抵在周围,慢慢的在找寻着位置,知它意思,身下那处也不由的微微颤动着,当抵上时,轿子突然间沉了下,竟是微微进了寸许,不没防备之下,惊的徐长清忍不住“嗯”了一声,顿时又掩住了口,脸色很是惊慌,生怕被轿外战无野的手下听到。   战无野却是弯唇笑了笑,然后调整了下姿势,将他慢慢往下落,徐长清只感觉到自己似被一根铁杵定住了一般,几日不做了,竟是有些不能适应,身下涨得有些疼痛,不由的轻吸了口气,眼中有了点水意。   战无野也是几日不曾欢好,忍得颇有些辛苦,进时也是低声吐了口气,然后磨动几下,便开始有些迫不急待,动作也有点粗鲁起来。   片刻后,徐长清的身子便不断的上下抛飞,口中却又不能叫喊出声,只能咬着牙,觉得自己那里被战无野钉的又麻又痛又痒,深处更是捣得像是着了火一般,一时有些难以承受,急忙揪着他衣襟低声哀求道:“轻一些,别捣得这么深……”   战无野闻言只好将动作缓一缓,然后开始九浅一深来,但这让徐长清更加难受,觉得自己在半空中上不着天,后不够地,整个人忽而上忽而下,中间处只有一根棍子在狠狠捣他,似要把他捣碎捣烂,不由有些惊恐的伸手环着战无野的颈项,想阻止他此时快速的动作,战无野也确实因此一顿,但徐长清的动作明显给了他不同的暗示,续而竟是紧了紧怀里人的细腰,更加上下翻动,又快又深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磨动起来。   徐长清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但那处的快感却是如大海涛浪一般,一波一波的蜂拥而至,只到三个回合之后,战无野才终是放下他,但此时虽是喂饱了婴胎,徐长清却是全身疲累,腿间更是涨痛的厉害,两只腿因大开大曲,竟是有些合不死,不过他已不在乎此时形象,累得只想闭眼睡上一觉,连翻身都欠着力气。   战无野给徐长清擦了擦脂膏,整理着身上的衣衫,见着那一身冰肌玉骨,又是一阵心笙摇荡,但见徐长清累极的模样,只能强压回去,沉着脸出了轿子,四个黑衣人顿时心下一凛,眼观鼻,鼻观心,见他离开这才各自松了口气。   要说前段时间他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后面却是听得清清楚楚,那徐少爷不知为何突然低泣,然后便骂将军是禽兽,接着轿子便有些不安生起来,那频率本来快得让他们没有往这处想,但是直到后面那徐少爷竟是有些意识模糊,嘴里的声音时而低声呜咽,时而高声斥骂,时而又娇又媚,酥软的几乎让他们腿脚发麻,走不动步。   好在他们身体素质极强,没有当真软倒,不仅不能软倒,更不能现出任何不对劲来,乱动眼神和脑袋都不可,后背黑衣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就算知道实情也只能装傻不知道,更不敢有丝毫非议,只能闷着头赶路。      第七十二章      行至后面两日,徐长清身体已是有些好转,因为接近了海边,气候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炎热,加上腹中丹胎这几日着实老实了许多,倒是让他少受了些婴胎好动之苦。   加上他从未看过海,如今见了这遥望无际的水域,口中惊叹之余,心情也是舒畅的,隐隐约约察觉到,这里似乎是应该是离京城很远的地方,因为近一日的路程,连人烟也逐渐稀少起来。   这两日,黑衣人一直是寻着有石有路的地方行走,不过当再无陆地时,便只能面对无际的海域停下轿子,战无野从轿中扶出徐长清后,目光在周围巡视了一圈,随即对黑衣人道:“留下两个人将轿子埋掉,其它人先行去岛上安置。”   话音一落,他们前方空地便突然出现黑衣人四十余名,齐声开口道:“是,少主。”随即便一一从原地消失,徐长清下意识的四处寻找,最后抬头看向海面上方,尚还能看到那片海域上空留下的点点黑影,速度之快实在令人咋舌。   “他们就是战家的黑影军?”徐长清惊讶的问道。   战无野微微颚首,“每一个战家子嗣自出生时,都有五十名死士陪伴左右。”随即顿了下:“他们已跟了我二十余年,每人都可抵百人用。”   徐长清本只是随口问问,闻言一怔,略微点点头,一时对他向自己突然透露死士的事有些不自在,按说这种事应该是战家的隐秘之事,是不能随便向人透露,随即瞥开眼看了看海面,又瞅了瞅脚上的布鞋,询问道:“我们要如何过海?”   战无野见他四处张望,似乎在找船只,于是笑笑回:“自然是我带你过去。”说完动作利落的解下了身上的黑袍,只着里面白色里衣和黑裤,将黑袍往徐长清身上严实的一包,徐长清忙抗议挣扎道:“如此热的天,你居然将我包成这样,岂不是要热死我?”   战无野充耳不闻,当即将他横抱而起,足下轻轻一点,便跃至到海边的一块最高的岩石之上,顿时一阵阵海风吹来,竟是有些凉意,他这才开口解释:“海上风大,过海时若不多穿些,恐怕会着凉。”   徐长清还是第一次见海,而且还是站在这样高的地方,远看着海面的景色很美。   战无野见他看呆了,便把他在手臂里紧了紧,然后一纵身,身影极轻松的窜向海面,海上风景虽美,那置身其中滋味却是有些恐怖的。   徐长清一时不防,惊吓之下,便立即伸手紧紧抱住战无野的手臂,深恐他会报复自己前几个月对他语气不善,睡不着时故意拿脚踢他之事,将他扔至海里,想到这里更是怕得紧闭着眼睛,半响见战无野将他抱得死紧,没有任何松手的迹象,这才暗暗睁开眼,转了转眼珠,接着就被周围的风景给震憾了。   他一直知道战家所修的功法很是了得,否则也不会成为大宛护国将军数百年,几代人将那边关的匈奴人压得死死,丝毫翻身不得,只是没想到竟是这么厉害,居然能够借助海鸟和水面之力纵横于海上。   此时因战无野的速度很快,所以面颊上吹过呼呼的海风,竟是感觉有些冷,不过因身上裹着袍子,加上被战无野护在怀里倒也能抗得住。   如此居高临下的看海,一开始是有些害怕的,但是当发现战无野的动作极稳,不会有掉入海中之虞,这才收了惊吓之心,好奇的观起风景来。   与那陆地上的高楼琼宇相比,这海上的风景要来的更为壮阔及震撼人心,下面的海浪时而平静时而汹涌的拍打着附近岩礁,整个天空和海面若用四个字形容便是碧水蓝天,偶而还有几只海岛翱翔在海面上,并不时的鸣叫,成群贴着海面捕食而过。   飞得久了,徐长清差点以为自己也成了一只鸟,随着战无野不断足点水面的动作而飞得忽上忽下,而腹中婴胎似乎也感觉到他此时震惊且愉悦的心情,竟是在腹中隐隐欲动,似乎也是欢喜雀跃一般。   途中也看到有不少荒岛,不过大多都是灰黑色石头,根本无什么草木的存在,也没有像战无野说得那般美丽,看到一个失望一个,不由的心下有些不满,怀疑战无野在诳他。   半响后,徐长清终是有了些冷意,海风也不断的变凉起来,战无野见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徐长清,此时却是将腹部紧贴着自己,面色发白的抱着他的手臂想从他身上汲取些温暖,不由的飞慢了些,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将怀里的人又紧了紧才道:“忍耐一下,就快到小岛了。”   闻言徐长清这才振作起精神,转头又看向海面,寻找着战无野说的那美丽小岛,果然不久后,就看到远处有一小小绿点,随着距离越来越接近,那绿点也是越来越大,待飞近了看,竟真是一个绿盈盈的小岛屿,在这苍茫大海中,如一点翠绿的生命一般引人向往。   徐长清看来看去,忍不住问道:“那就是你说的小岛?”   战无野点点头,“这附近几百里,只有这一个绿色岛,岛上因常年无人居住,所以物质极为丰富,以后的吃食问题也就不需要担心了。”   说完脚下便连点几下,快速的落到岛上,一登岛战无野便将怀里的人轻放到最平滑干净的一处岩石边,徐长清坐到被太阳晒的温暖的岩石之上,却有些不敢乱动,因手脚被海风冻的有些麻,待缓一缓才能起来,坐着时目光却是四处观望,这岛边靠海的地方几乎全是岩石沙地,走起来应该很是松软,还有很多类似草兔和野鸡的小动物的爪印。   而他的对面,入目便是一片葱葱郁郁的树林,岛上不断的传来各种鸟儿的声声鸣叫,阳光虽大,但因靠着海,海风不断吹着,竟是吹散了炎热,徐长清只坐了一会,感觉手脚不凉了便想起身。   战无野忙扶着他,想抱他过滩沙地,徐长清却是推开他的手想自己走,但是沙地松软没走几下鞋里便灌满了沙子,于是犹豫了下,想到这野岛无什么人,便是无拘无束的挽了衣袍下摆,脱了鞋光脚走在沙里,因他衣袍里的亵裤极是薄软,走步间,竟是紧贴着他修长的腿,且在阳光透射下,虽有丝裤遮挡,但那一双匀称双腿仍是一览无余,加上露出的双脚皮肤细白通透,形状更是美到恨不得撰在手里不撒开。   即使这岛没什么人,战无野在后面看着也极为不满不悦。   但看到徐长清自来这岛上,心情便很好,忍了几忍后,也就没有出声扫他的兴,两人走过了沙滩,因沙子被海水不知浸过几千几万次很是干净,丝毫灰尘都没有,到了草地脚仍是干干净净,可以直接穿上鞋袜往里走。   最先登岛的十个黑衣人,小半个月以来,已将此小岛彻底清理了一遍,山上的具有威胁的凶兽已全部猎杀,还将岛清理出了一条小路来。   徐长清知道战无野已派人登了岛,见到小路更是对黑衣佩服有加,才十数日就能开出一条石路来,速度之快实在让人咋舌。   边暗叹边顺着小路走了一会儿,路程不足三分之一,他便有些气喘嘘嘘,若是以前凭着身上的灵气定是丝毫不喘,只是腹中婴胎每日耗取灵气越来越多,他所用的也是有限。   战无野一直陪同在旁,见状便默默抱起他向山中走去,战无野不知练得什么功法,身上肉坚硬无比,就连那处也是像只铁杵,若不是修了那天阳册上的双修功法,徐长清恐怕也是接纳不了几次,此时被他抱在怀里当真是不甚舒服,最多能比轿子强点,不过路程远,也只好让他代劳,等一会到了山里,到时一定让他放自己下来,男人被人这样抱着实在是不成体统。   山里温度比海滩上更加清凉,里面果直如战无野所说,小路尽头有一片绿竹林,几块石壁加上竹林,石壁底下还盖着两间精致竹屋,十分简单雅致,一见到徐长清便喜欢上了。   林子别处也不断传来砍竹声,显然是黑衣人数增加,需多盖几间竹屋避暑。   推门进了竹屋,便见屋里摆着他平时常用的物件,床与桌椅都是临时用竹编制,虽说不算精美,但也不简陋,有一股懒散闲适的味道,四面开着窗户,很是通风凉快,晚上便可将窗盖住,可抵御寒冷。   这一路上徐长清已有些疲累,见到了地方,便一时眼皮睁不开,进屋便寻了竹榻躺下,身上被战无野盖着一层薄被,这一觉他睡得很是香甜,一点也不觉得炎热,待起身时,已是夕阳满天,外面正传来一阵阵肉香味,闻着不由的让他饥肠辘辘,急忙推开竹屋的门寻着味走了出去。   此次过来战无野共带了三名厨子,专为岛上的人煮食,因黑衣人伐木时猎到不少野兔山鸡,今晚的食物便是野兔肉,山笋,和野鸡。   调味材料和配料都已从京城拿来许多,可以吃上一些时日,以后每隔半月便会派人离岛,去几百里外的县城购些食材回来,倒也不必怕调料短缺。   那厨子手艺很是不错,加上徐长清也是贪吃野味,竟是将两只野鸡腿啃得干干净净,又扒了一碗竹筒蒸饭,吃了一小碟竹笋炒兔肉,半小碗笋汤,直吃得心满意足不停打饱嗝才作罢。   随即起身绕着竹林走了走,发现身边没了战无野的身影,好像醒来就一直没看到他,一时心下有些嘀咕不知他去了哪里,虽说战无野这人凉血冷酷,皮厚骨硬,不过这些日子待他倒是不错的,徐长清也是丁点不剩的一一笑纳,谁让自己这腹中养得是战家血脉。   徐长清待在竹林里左一下右一下溜哒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战无野的身影,不由的感到有些心慌,脸色也拉得老长,心里不悦道这家伙千方百计的骗自己来此岛,来了人却是跑得不见踪影,明显就是将想他就此扔到岛上,不管不顾自生自灭……   越想越觉得有些恐慌,且天色已黑,岛中的夜晚冷嗖嗖,徐长清全身一寒,便没敢再往竹林深处走,急忙退了几步,想回竹屋找件披风,刚一转身,便见对面有一个人朝自己走过来,心下一惊,细看却是战无野,他手臂上正挂着蓝披风。   徐长清见着他人才是心下一松,不由的向他走近几步,口中忍不住刻薄道:“难道这小岛里还有什么宝物不成,让将军忙着带人挖掘宝物,竟是一下午不见踪影,连晚饭都不吃了……”   战无野听着却是心下一暖,语气虽是不善,但是明显透着记挂,便笑着认真回道:“这小岛上确实是有宝物,一会便带你过去看看。”   徐长清顿时一怔,骗人,有宝物自己藏起来都来不及,还会拿给他看?不会是想找借口杀他灭口吧?   随即又想到他所说的宝物究竟会是何物,难道是什么奇树或是像银狼一般的通灵之兽?   战无野说到做到,便当真带徐长清去看了,去到之后,的确让徐长清喜出望外,战无野说的宝物竟是岛上的一处天然温泉,他之前还在想这小岛晚上冷洗浴恐怕会有不便,又不能洗凉水,正不知晚上该如何洗浴时,此时这温泉就如同天籁之物一般出现在他面前。   而且战无野怕徐长清露天洗浴会着凉,竟是与几人花了一下午时间,在温泉上造了两间相通的竹屋,其中一间竹屋里放着徐长清平日换洗的干净衣物,另一间竹屋内便是热气腾腾的温泉水,这温泉便是战无野所说的山中宝物,那水中含着丰富灵气,对徐长清的身子很有好处。   徐长清看了片刻后,便觉得身上皮肤奇痒,一刻都等不及,不知不觉间已在竹榻上脱了衣物,然后慢慢的延着一块切成坡形的石头下到水中,泉水并不深,只及腿处,泡入其中便觉得全身血液奔腾,灵气流窜,滋养一会,皮肤便觉得很是滑爽,不由的享受的闭上眼睛。   耳边听到战无野在外面对人吩咐了几句,回来后轻手关上了竹门,顺势扯开身上衣物也下了水,徐长清本是泡得全身慵懒,知他下水也未在意,结果刚在水里换了个姿势,后腰便被一只铁臂抱住。   直到他箍得自己有些紧才睁开眼,但是周围水气缭绕,有些看不清战无野的脸,只听到他笑着在耳边道:“慢些到这玉石边躺着,我给你洗洗身子。”   徐长清这几日确实没有好好洗浴,虽然身子一向干净,但是听到有人给洗身子,不用自己动手,也就半推半就的躺在玉石上,等着战无野伺候。   战无野开始时的确是认真的洗着,边洗边见玉石之上的人全身皮肤细滑白嫩,整个人的神态比身下的那块上品玉石还要来得美意,胸前两点被温水泡得有些朱红色,腿间的粉红也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此时躺在那里便如一块极品的美人玉雕,让战无野的视线有些不舍移开,上上下下流连忘返。   此时战无野正给徐长清洗着玉白晶莹的足趾,听得他口里舒服的细细浅哼,不由的感觉下身一热,那物已是高高竖起,而这温泉水无疑更是火上浇油,忍得他全身肌肉都纠在一起。   徐长清本来正享受着,可那战无野洗着洗着却突然兽性大发,竟是将他蜷着腿压到了玉石上,嗓子还沙哑的问他:“丹田里的元阳是否还足够。”   昨夜做了那么多次,饶是练了双修之术,那处也已是红肿到今日才消,份量足够婴胎用上两天了,可是战无野显然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不等他说话便强自堵住他的口,大手从胸口磨蹭到他腰腹,几次在腰腹上细揉不舍,徐长清本来对腹部微微的凸起,觉得丑陋无比,但战无野却是极喜欢摸他腹部这处隆起,每次欢爱时都是大手置于其中,轻轻的揉了又揉,捏了又捏,也不知是真得喜欢这块地方肉嫩,还是喜欢着他腹中战家的骨血。   而徐长清不知道的是,战无野这样的举动最多的却是满足于他怀着自己骨肉的样子,心中爱怜所以才会爱不释手,因这婴胎是他日后留徐长清在身边的唯一之物,自然是百般爱护,但是下手却极轻不敢有丝毫用力。   徐长清下腹被他大手摸得已有些情动,被咬成丹红色的唇瓣也有些松动,迎着战无野唇舌的狂猛,任他直捣其中,取着那块连连败下阵的软肉百般戏耍,直到徐长清意识涣散,才松了口,改向那两点朱红而去,挑逗的身下人对他连连恳饶,才算罢了。   因常炼双修之术,徐长清那处竟然越练越紧,所以每次接纳战无野都极为辛苦,而今日不知为何,这禽兽竟是比往日来得更为巨大,初入时竟是连腰都忍不住颤抖着,痛得拼命得念着双修之术的口决,不停的有规律的收缩,才是勉强纳下。   平日一个时辰的欢爱,此次竟延长到两个时辰,徐长清哭喊呜咽的嗓子都哑了,求他饶过,但战无野显然情到了浓处越发的兴起,竟是越听他求饶越是抱着他猛戳不止,徐长清只能尽量舒展开身体,任他大手与那物揉弄肆虐,手臂则紧紧环着他的脖子并随着他的动作,时而攀上高处,时而荡落低谷,百转千回呻吟不已,直到最后怎么回房的也是无从知晓。      第七十三章      住在小岛有些许日子,徐长清心情自是与京城时判若两人,或许是小岛上充满着生机勃勃的灵气,又或许是这里荒无人烟使他心中不安骤减,所以每日过得都十分轻松喻快,脸上也时常挂着笑容。   竹林不仅是遮凉纳暑绝好之地,这边竹子更是与别处竹子不同,因海上气候不定,时季通常比京城气候要延迟几月,所以此时还可以挖到鲜嫩的笋子。   徐长清每日清晨一醒来,先是换一身干净的衣衫,然后洗漱一番,再与战无野在院子里吃着厨子精心熬制的粥菜,吃完便在院子里稍走一会,之后便拿着短把的小锄头到竹林里挖笋。   那赢兰后人赢富说过,这胎婴丹生得非常好,成形也很快,此时应该已有了自己的意识,所以比较好动,若是徐长清不时常走动一下,恐怕会有些闹人。   此言论与那老乞丐的话不谋而台,所以徐长清为了日后少受些苦,每日便勤去竹林里挖笋,一般都是战无野陪同在侧,帮他拿着装笋的篓子和工具,竹林中笋子很多,即使徐长清挖得很慢,有时还要挖一会歇一下,一上午也能挖到一篓左右,带目去便可以给大伙加菜了。   中午吃过饭后,徐长清便在竹林里现搭的一座凉棚中午睡一个时辰,之前在京城时,因为天气炎热,他时常睡不好觉,但此时躺在竹榻上,听着林子里沙沙的风吹树叶声,及阵阵的抚面的清风,和棚顶缝隙里透出的暖暖光线,使得他合上眼便能进入梦乡。   每次醒来时,都会见到战无野守在旁边细心的给他驱赶林中蚊虫,那一瞬徐长清虽然心中有些触动,但想到他在乎的也许不过只是婴胎而已,自己如此自作多情实在有些可笑,便故意忽略而过佯装不知。   下午有些空闲,战无野便会带他到海边钓鱼,还特意做了一只三人的厚竹筏,上面放着一些清水及大树叶包着的点心果脯,留着徐长清饿时果腹之用。   钓鱼的这处选得是鱼又肥又大的一处海边,几乎不用鱼饵也能钓上来鱼,这种丰硕的收获让徐长清很是上瘾,每日都要来垂钓,收获到的鱼每次都有一竹篓之多,于是岛上的人又能多加个菜,厨子怕会吃腻也是花了心思,什么酥煎鱼,火烤鱼,鱼丸扬,鱼肉包子,水煮鱼,水晶鱼肉等等,天天变着花样弄,吃得所有人都胖了一圈。   这日在战无野陪同下又上了竹筏,今日海上似乎没什么风浪,下水不一会儿战无野便在竹筏上支起了木伞遮阳,徐长清坐着钓了会鱼便起身准备休息一下,以前时还有些怕海,觉得梅如同一只吞人的兽,若掉入它口中便没了踪影,不过这些日子垂钓以来,却是不太怕了,虽然仍然不会水,但有战无野在身边,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一时兴起之下,竟是坐在竹筏边,脱了鞋挽起裤角,将小腿伸入海水之中,顿时觉得梅水清凉无比,嘴里再吃着几块肉做的点心,实在是惬意极了。   战无野怕他不妥,一直守是在他身边,护着以防万一,此时见他玉足在水中戏耍,及吃点心时心满意足的模样,不由的眸子一暗,抬眼看了下四同,周围全是茫茫大海,只有几只海鸟在他们不远处时不时的飞过海面,捉捕鲜鱼。   随即长臂一伸,将徐长清揽在怀里,嘴里道:“厨子给你准备的什么吃食,吃得这么香……”   徐长清早已经习惯他的亲密举动,随口回道:“是肉米酥,还不错,不过只剩下我手上这一块”说完也不等战无野回应,就将手中的最后的半块肉米酥塞进嘴里,然后摊手看他,意思是,想抢也是没有了。   战无野看到他光裸的小腿时,下腹本就有些蠹蠹欲动,粉唇又在面前一张一台,再加上昨天徐长清睡得早,他实在没怎么尽兴,心道不若一起补足吧,便笑着回道:“那可不一定。说完便托着徐长清的后脑,贴着他不停咀嚼的唇瓣吻了进徐长清一见他凑近便慌了神,急着护住口中食,心中暗骂,这禽兽总是这般无耻,居然当真抢东西吃,连嘴里的肉都不放过,也不嫌脏。”   显然在唇舌之战中,他抢不过战无野,舌头慌乱之间,能护着的食物也是越来越少,直到最后让战无野彻底扫个精光,连带他的舌头也是会舔来咂去,吸得连肉渣都没有,将他两只唇瓣舔咬的都肿了,这才忍不住的拿脚踹他,一踹之下竟发现身上衣服不知何时竟被剥光了,不由的又气又恼的推扯着他骂道:“你这混蛋,这般的好色淫荡,难道心里就没有半点羞耻?”   战无野却是用衣物给徐长清掂在身下,目光膝在他身上几乎有点移不开视线,嘴里却回道:“怎会羞耻?仙人也说过盖天为被,铺地为床,人欲其中,方才是天道循环。”   徐长清从未这般在阳光之下裸露着身体,不自的有些羞怯,想用衣衫遮挡身子,听着战无野此话顿时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在他面前一向滑舌的很,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他。   见徐长清不住挣动,战无野当即覆在他身上不让他动弹,徐长清真是又气又燥,目光边是慌乱的看向周围,只觉得茫茫大海上只有身下竹筏在浮动,晃晃悠悠好似极不牢靠,心里更是无根无底,急忙拿手推他道:“在这里如何能做得,若是散了竹筏岂不是要掉到水里去?”   战无野却是低头舔着他下巴道:“放心,这竹筏做得结实,散不了……”   徐长清本是被他亲的情不自禁的微仰起头,听罢嘴里却是哼了句:“以你那蛮力,散不了却也是能翻的”他仰头的动作如邀请一般,让战无野更加顺畅的在他敏感的颈项处游走,徐长清身子已没有刚行房事时的青涩,挑逗几下就已能找着最舒服的角度配台着,手里虽是作着欲拒的动作,但却是丝毫没有用力。   战无野听到他反齿相击的话语后,顿时停下动作,在他面上细细的看,眸子也变得幽暗道:“既然如此,不若我们就来试试这竹筏是否真如你所说的那般稀松不堪……”   徐长清刚才本是快语,此时见战无野一双眸子深得见不着底,当即身子不受控制的有些轻鲕,温润的眸问也有些怯惧不安,正不知该如何回嘴时,便见战无野取来两人腰带,其中一只缠着徐长清的腰背,另一只挂于自己身上,最后将两只腰带结在一起。   见状徐长清顿时呐呐起来,莫看平时他嘴里对战无野极尽到薄之能事,但骨子里还是惧他三分的,见他这般又不知要如何折腾自己的样子,不仅有些后怕起来。   本想用腹中婴胎来向他告饶,但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心里想着嘴巴却是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   战无野将两只腰带连在一起后,其中距离有一臂之遥,便一把搂过徐长清无一丝赘肉的韧腰,让他垮坐到自己腿上,面对面坐于竹筏边,徐长清此时背对着海水,屁股如坐针毡,不止战无野那物顶着他难受,更为自己半面身子挂在海面上而瑟瑟发抖,频频惊慌的向后看,声音颤颤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我刚才不过是说你两句,你就想将我扔入海中吗?”   战无野见他吓的将两条腿紧紧在缠在自己腰上,似乎真怕自己将他丢下海去,不由的笑道:“我怎会将你扔进海中?中间不是有腰带系着吗?你方才说此竹筏不牢靠,现在也不过是与你做一个赌罢了。说完抬手便将他双腿自腰上扯开,然后扶着腿弯向徐长清身子压了下去。”   徐长清本来是直往战无野怀里钻的,结果被他这么冷不防的抬高腿,顿时身子向后仰倒,吓得惊喊出口,但是因两人腰带紧紧连在一起,竟是没有马上掉入水中,只是斜挂在战无野和海面之间,几乎再往下几寸身子就碰到水了,不由的紧紧闭上眼,腹中婴胎也不知是惊吓还是兴奋,竟也在腹中蠹蠹欲动,直吓得他口里不住的大骂战无野冷血无耻小人卑鄙禽兽没有人性,见他丝毫不动,后来便是改为哀哀恳求,求他快快放开自己。   战无野却是紧张的检查了下腰带连接的地方后,见没什么不妥,便是带着一丝邪邪的笑意捏了捏徐长清微凸的小腹道:“这小东西现在这么精神,这竹榻要是不试一下它又怎么肯与你罢休?”说完便将徐长清的腿又往前压了压。   徐长清的身子极软,轻轻一压便将腿折到了胸前,下面那粉嫩两处已是一览无遗,此时除了屁股还坐在战无野腿上,及胸前的的一根腰带牵着,整个人几乎半悬于水面上,而战无野则是举着徐长清的双腿,一只手拨了拨那处,此时那处在阳光之下看得更是格外清楚,以前便觉得徐长清那根长得极为粉嫩,此时一看更是秀气可爱。   徐长清却是吓得急喘惊叫,不断的用手攀着战无野手臂如抓着唯一稻草,战无野却是被他乱动的动作弄的倒吸了口气,也不管他挣扎,直托着掌中翘臀纵根直入。   徐长清那里接纳本就会有些吃痛,此时更是挣动不已,但却不敢再像刚才那般大骂战无野,毕竟胸前这根带子看着虽然结实,但惹怒了他,说不定真的会砍掉带子将自己丢下去,而此时下身已是习惯了这禽兽的那根东西,几下间两条腿便是软成一摊水,再无力气,只能任由他揉捏摆布。   稍过一会,徐长清便是被戳动的面色晕红,又羞又怒,但碍于此时身子半悬于水上,对着战无野只敢怒而不敢言,一边承受着他的狂野,一边又被身下的涨热逼得有些喘不上气,可眼神却是丝毫不敢眨眼,又惊又恐的盯着水中竹筏,深怕它会真得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而掀翻到梅里。   直到后来战无野一把搂着他腰臀托在手里,在身下不问断的一阵猛捣,如此持久重力之下两人身下竹筏顿时不停颤颤。   徐长清先是面红耳赤的细细呻吟,直被顶得狠了,才是痛哼出声,忍不住全身扭动不断的拳打脚踢战无野。   直到将徐长清搂着狠捣了个把时辰战无野才是泄了出来,而徐长清早已是忘记了双修功法,那元阳竟泄得到处都是,拈着腿问也无力清理,大张着腿看着极是滑腻不堪,而战无野却是解下两人腰间布带,一把搂过徐长清腰背和腰弯,便起身离开木筏边向遮阳伞下走去。   徐长清在竹筏上休息了一下午才回去,厨子此时正等着他的鱼下锅,却只见筐底的几条,不由的惊讶问道:“徐公子今日的鱼怎会这般少?还不足往日的十分之一。”   徐长清听着一阵面红耳赤,在别人不注意之下,狠瞪了下旁边一脸正经的战无野,一想起他之前逼自己在海上放浪,便是更加的无地自容,口里却中能支支吾吾的说今日海上有风浪,不好垂钓……   随即也不等对方回应便技了个借口转身落荒而逃,直到晚饭也没有出来吃。      第七十四章      自此以后,徐长清说什么也不肯再随战无野乘竹筏到海边垂钓,去也只在海边决不下竹筏,不过也有例外,有时在战无野的巧舌劝说之下,也会随他到周围小岛转转,看看海上风景。   有一日在附近一处不起眼的小岛歇脚时,发现原本应该像其他小岛一样是光秃秃岩石,却是发现此岛岩石上竟长着很多带壳之物,因为住在小岛之上,守着海边,平日时常会吃些鱼虾蟹贝之类的海鲜,不过这物却是第一次见。   居然生长在岩石之上,密密麻麻的一片,大的需要双手托着,小的也有巴掌大小,也不知这东西是何物,所以走时徐长清拿块石头敲下两块想带回去让厨子看看。   厨子端量半天,认出是大宛很少见的一种海物,与贝类有些相似,外夷人叫做海蛎子,外形生得很是丑陋,但是里面肉鲜味美,可以食用。   闻言徐长清已是口水长流,第二日便让战无野拿了两个筐,自己带了只扁铲又去了小岛,因那里常无人烟,所以岛海蛎子生得极大个,用铁铲一撬便能撬敲下一块来,小半天就撬下两筐之多,带回去当天晚上,厨子便将这些带壳的海蛎子放在铁板上烤了。   那厨子说不必烤熟,只要半熟即可,用铁锥一别,便能打开硬壳,食里面蛎肉,果然如厨子所说,打开壳里面的肉竟是又鲜又美,汁多肉肥,不仅徐长清吃了不少,连战无野及众多黑衣人都很喜欢,两筐当晚就见了底。   于是徐长清除去钓鱼之后便有了动力和乐趣,乐此不疲的让战无野带他到那岛上敲海蛎子带回去烤着吃,战无野自然也是欣然应允。   在岛上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是两个月过去,这日战无野让赢贵过来看了下徐长清腹中婴胎的情况,因最近婴胎动得极是频繁,连徐长清睡觉时也是不甚老实,赢贵调整了下赢氏一族修得一种特殊灵气,细细查探了下,便是一脸的沉思,没了一会才抬头向战无野及徐长清道:“徐公子这腹中婴胎与赢氏的婴化之法上记载稍稍有所不同。”   战无野眉头一挑,音尾微扬的应了一声,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显然语气已有些冷厉,只道:“接着说。”   赢贵也有些忐忑,更加斟酌字眼道:“据赢氏的婴化之法记载,婴丹修炼成形时应该是白色,与人成功相合后婴胎会变为黑白两色,一年之后方可成胎,可是徐公子腹中婴胎从一开始便是绿色,相合之后,成为绿灰,自然,这绿色婴丹要比白色婴胎要更为上乘,而灰色的混沌之气也是世间罕有,孕育出来的胎儿应该是血脉更为纯净,只是这取婴的时间上却是不准确了~~~~”   徐长清听到赢贵说起灰色的混沌之气,想到紫紫之前也与自己说过差不多了的话,本来有丝疑惑,待听到时间上不好把握时,不由愣住了,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之前贵伯不是说一年成胎吗?如今已是八个月,离取胎还有四个月……”如今又怎会说时间上不好把握?   赢贵却是摇了摇头道:“徐公子腹中婴胎与赢兰的婴化之法上记载略有不同,前六个月状况确是相差无几,但是这两个月来却是变化极大,婴胎已是提早成形,此时已是早早的便进入了收气之境。”   收气之境徐长清是知道的,因赢贵之前对他说过,这赢兰的婴化之法虽是成胎率甚低,但却有一点好处,便是胎儿已出世先天灵气便极为充裕,毕竟是修炼出的生丹所化,天生便适于修道一途。   之所以会先天灵气充足,一是本身为生丹所有,二是在出胎前会大量吸收灵气,所以胎儿若是出现收气现象时,便是出胎的前爪,原本这收气之境应该是三个月后才会有的,今日一查却发现他腹中胎儿已经有了收气之象,也就是说,快的话半个月,慢的一个月,之后便要取婴……   赢贵见徐长清不语,也怕他有负担,便安慰道:“这婴胎提前比拖后要好上许多,这是灵气充裕,胎儿饱满之象,而且时间上将军与徐公子也无需顾虑,因为丹婴出世之时,相当于修士结婴,到时自观天象即可。”   徐长清此时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可以解脱这男子怀胎之身,忧的是早产是否会对丹婴不妥,且时间还是这么匆忙。   待赢贵走后,战无野坐与他身边,伸手轻触了触徐长清的肚子,因为是男子怀胎,婴胎食得是纯净灵气,所以并没有女子成孕后期那般大腹便便,胎型极小,此时摸起来肚子还只是当初那般微微凸。   徐长清感觉到战无野手中的温暖,抬眸看了他一眼,战无野却是伸手环着他的腰,半响才低声道:“别怕,还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徐长清只觉得后背发紧,待战无野给他揉了揉后,才好一点,随后挣开他的手臂,脸上强自镇定道:“不过是肚皮开了口,这有何可怕,堂堂男子岂会连妇人都不如……”说完心虚间,便被战无野的目光盯着有些皮毛,壮胆与他对视了一眼,他却是移开视线,随手扯过薄被搭在他腰际轻声道:“这几日天凉,多盖些被子在身上,免得着凉……”   果真如战无野所说,海上风突然有些大,早晚竟是凉了许多,好在天天守着战无野这只暖炉,每每睡觉他都占有欲极强的抱着他腰,紧贴着他倒也不觉得多冷,因婴胎开始收气,腹中灵气日渐减少,赢贵的意思是这一个月最好卧床,因为此时灵气被婴胎吸收后,徐长清的身子会有些弱,在取胎前千万不能着凉生病,不过好在小山中有绿液,现在每日竟是能滴下一水杯之多,靠着这些灵液身子倒也无碍,只是没有再让战无野带他去游览小岛。   平日也只是坐于院里看看书,与厨子说说当日菜色,不知不觉间竟是又从中又学了好几手,那厨子也没想到这徐公子学问好,在厨艺上也懂得颇多,心下更是敬佩。   而下午无事时,便是拿着雕刀学着雕些花样,因做了三支木簪后,那回春木还剩下些边角料,闲来无事,便想着给腹中婴胎做些小物件好贴身佩戴。   这雕工徐长清还有些基础的,毕竟在空间时没少用玉给紫紫做些器物,而德子雕玉时,也是时常在旁观看,此时虽是雕木,却也能做个七八分像。   没有磨砂,只是纯用刀削难免会有些粗糙,削的几颗木珠,也不是十分的圆,但这样的缺陷,却也是一种随兴的乐趣,也能避免多浪费木料,毕竟这回春木来之不易,极为稀少,纯手工制作出来虽是看着不完美,却也尽量保留了木料的完整性,没有浪费太多的料。   这日徐长清正用刀细细在一块回春木做的吊坠上刻着一对锦鲤,战无野此时掀了竹帘走了进来,见徐长清桌上摆了不少雕刻好的小木件,大大小小的木珠也有十余颗,不由的驻足观看,半响便出人意料似随口戏谑道:“这些小东西雕得虽是难看些,倒也是用了心的,不若送我一件把玩如此?”   徐长清闻言本是惊讶,他平时对这些饰品从不在意,今日倒是主动开口讨要,但话说的实在难听,不由的心下不悦,若换做别人只怕是半只也不给,不过看在这回春木事战无野带给他的,也只好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在桌上玉件里扒拉来扒拉去,这个看看那个看看,似乎哪个也不舍得给,最后寻了件最早雕的一只巴掌大的树叶,是这些物件里做得最丑的一个,翻看了两下,便将这片木树叶抛了过去道:“不退不换,若嫌丑还回来便是。”   本来以为战无野看完还会讽刺几句,却没想到他拿在手里摩挲来摩挲去,最后竟是说:“这东西似乎做不了腰佩,不若帮我寻根线穿起来,我且放进衣内,也省得让外人看到……”   徐长清一听,不由心下一软,就想起身给他寻几根玉蚕丝搓根线给他,结果便听到他后面又加了句:“……笑话这狗耳朵雕得丑……”   闻言徐长清顿时气得拿眼怒瞪他,最后吝啬的从衣袍边抽出几根蓝棉线,然后用手一捻,看也不看的便丢了过去……   一个月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徐长清几乎是数着天过。   而腹中的灵气已是越来越稀薄,之前一直围绕在婴丹周围的绿灰雾气也都已被吸入婴胎之中,所以阻挡视线之物也越来越少,徐长清每每内视丹田都会生出一股疑惑,他知道自己丹田中的婴胎生得小,但似乎也太小了些,隐隐约约感觉像是一小团带着淡淡的银色的样子。   不由的心下有些嘀咕,这是正常小孩在腹中的摸样吗?如此之小尚且不说,但成形已久如何会是圆圆的一团,而且还微微透着银色的光。   不过他能感觉到那小东西很喜欢同他亲昵,也能够谈到他的呼吸,尤其是最后半个月,看得竟是越来越清晰,几乎只隔了一层薄纱一般,连它伸个懒腰也是能看得到徐长清顿时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外型小些不要紧,但这与正常的婴孩几乎差得太多了罢,竟然有些像~~~~~实在是说不出口。   徐长清纵是越听越怀疑,不过想到以男子之身孕子也确实是违背天道,且这婴胎在腹中才八个半月,还不足月,长得有些奇怪也……~或许是正常,只是心中也颇有些担心,自己毕竟不是女人,到会不会生出个怪胎来。   这些时日战无野也是极为忙碌,晚上很晚才回回来睡,早上徐长清醒来时,他早已不在床蹋,忍不住询问之下,他却是道是正为日后九小雷劫做些准备。   这凝结元婴的雷劫乃是九小天雷但因婴化之法不是正常的凝结元婴所以每个人所遇的九道天雷强弱是不同的,据赢贵所说,他遇到最厉害的婴化天雷乃是九道小天雷凝结成六道,比之九道威力更是大增。   言下更是有些担忧,因徐长清修炼的婴丹乃是绿色,恐怕会生变,威力可能会比六道天雷更为惊人虽然以战无野的贪狼血脉,九小雷劫应该能够化去,但谨慎之下,为以防万一,早些时日便寻来了那块千年玄铁,炼制出三把玄天刀,可轻松抵雷劫三次。   这几日天气阴沉,有风而无雨,徐长清待在屋内一直没有出去,而婴胎在腹中也是隐隐欲动,极是不安,徐长清安抚之余,心下也是忐忑。   战区也此时站在小岛最高处,抬眼沉默的看着上空风起云涌,短短几日间竟是从四面八方凝结了不少乌云漩涡,黑压压沉重的压在头顶,旁边的赢贵看着更是担心,观了天象后便对战无野道:“将军,这九小雷劫应该没有如此仗势,最多不过化婴前夕在上空盘旋一日便散开,而像这般从数日前便开始凝结雷劫,在赢氏一族里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依老奴所看,这恐怕是大雷劫的预兆,不若派人去请战老将军也许还来得及……”   战无野沉思了下,却是开口打断他的话道:“不必,他也有要做的事。”随即抬头看向天色目光坚决道:“就算是大雷劫也无碍,不过是损去半身修为,日后再勤炼便是。”   赢贵听到战无野如此说,也只能叹息摇头不再劝阻,不过他心下却另有疑惑,战家血脉固然珍贵,但毕竟到这一代已是稀少许多,根本不会出现如此凶猛的大雷劫,想来想去,这大雷劫之天象恐怕针对不只是贪狼之血,还有怀着贪狼的徐公子……   只是这徐公子虽是修了婴化之法,却怎会有如此大的本事,让上天都嫉妒于他,要降下这闻所未闻的天雷劫来相罚。      第七十五章      转眼过了三日,午后时,岛上四周开始风浪滔天,之前便一直不见晴朗的天色,此时更是灰暗的如同黑昼,徐长清在竹屋内越加觉得有些不安,而赢贵则早早的便赶到他这里,手里还带着一只紫色木匣,徐长清就算未见过,也能猜出今日恐怕便是取婴之时,心下不由自主的一阵紧张,面色也不觉间苍白起来。   战无野之前本在他屋内,天色发暗时便是一展袍子面色匆匆的出去了,到此时也未见人影,只听到竹屋周围有不少或走动或跳跃的脚步声,细细的听,却是因为天冷风大反而有些不真切了。   那赢贵见状在旁安慰道:“徐公子不必紧张,以赢氏取婴之法,只要找好婴胎位置,不会有太大的苦痛,竹屋外战将军也已做了妥善安排,外面五十九名护法此时正在布阵,第一道天雷降下之时他们手里的玄铁剑便会在半空截住,使它落不到这里,战将军自会将天雷劫引到自己身上,之后徐公子就不会有半分危险了。”   赢贵说得简单,徐长清却是听得心惊肉跳,这天雨雷电自然之物最是神秘莫测,常人见之都唯恐避之不及,而战无野却要半空截住引到自己身上,场面徐长清实在想像不得,虽是嘴里不语,但心里却是有些担心,扫到窗户时便是忍不住开口道:“屋里是不是有些气闷,不若将窗户打开……”   赢贵却立即开口阻止道:“徐公子,开窗之事万万不可,这腹部乃是身体元气根本,腹开一处便已是大伤元气,切不可再使之受了风寒……”   徐长清闻言又看了两眼,也只能做罢,屋内光线越来越暗,头上还隐隐有闷雷之声,门窗也都关得严实,徐长清看不到外面丁点情景,赢贵此时已是着手准备,这男子取婴不比其它,多人在旁很是不妥,所以屋里此时只余他一人。   他先将桌上的三盏烛灯点燃,屋里顿时亮了不少,然后从匣子里取出一些铁制工具,徐长清未敢细看,偶而看一眼,便见赢贵正用烧酒洗净了手,然后拿起一柄寸长体薄的柳刀,并不住往刀面涂着一种青色膏药,嘴里还解释道:“这是麻醉散,具有止疼之效,涂在刀上用火烤之,化婴时便不会觉得痛。”说完便将刀在火上仔细的燎了几下,便放到干净的白布上。   水与干净的白布都准备好,看了眼天色和时辰便觉已差不多,要徐长清躺在床上掀开里衣露出腹部,徐长清虽是有些惧意,却也知今日必须得走这一遭,一咬牙便躺下依言而做。   赢贵快活至半百见过男子也是不少,但像眼前徐公子这一身玉肤和身段,却还是头一次,也难怪能得战将军如此心仪宠爱,这徐公子确实生得俊俏,性子温润,又会养护身子,连他这四十余岁的人见了也不勉有些意动,更别提此时精力旺盛的将军,思此急忙收敛心智,摒住呼吸,为了用刀时莫让衣服挡了视线,却也不敢让徐长清脱了亵裤,只得尽量将腰处往下拽了拽,无意间却是见到下腹靠近三寸之地那几处艳红的吸咬痕迹,顿时又是一阵尴尬,立即收了视线,只得佯装转头取刀,心道能让战将军伏身吹萧,果然是得宠的。   徐长清此时躺在那里极为紧张,并不知自己昨夜与战无野欢爱的痕迹已被赢贵瞧见,否则心中定会再大骂一顿战无野历来荒淫无耻的行为。   外面的闷雷声似乎越来越大,赢贵不敢再有耽搁,急忙运用赢氏密法想将徐长清腹中婴胎诱至切割的位置,但连用了三次,却是半点动静也没有。   徐长清心下也不由的奇怪,婴胎这几日本来动的很频繁,好似知道自己要出来一般,而今日却是老老实实的待在丹田深处,不动也不闹,团成一团在里面紧紧贴靠着徐长清。   任那赢贵使得满头大汗,也是半点不动,这时竹屋外突然亮起一片闪电,接着是一道如白昼般的光亮,映得屋中刹白一片,轰隆的巨响自上方响起,徐长清顿时觉得这雷似乎直奔自己而来,似要毁天灭地让他烟消云散一般,不由的心下大惧,惊恐上望。   接着,那雷声却是突然由头顶上方移到了别处,在竹屋右方的山壁上炸响开来,闻声只觉得震人肺腑,耳边隆隆。   赢贵不由的擦了把汗,安抚道:“将军已将天雷劫走,这取婴之事也要赶早,待天雷过去不取出来便有些不妥了。”   徐长清闻言也是隐隐焦急,急忙内视,却见婴胎略有不安的靠着他蠕动,半分也不敢靠近腹部,赢贵似乎也察觉到,不由恍然,以往取婴胎时,那胎儿还没开智,一诱便应,但此次婴胎却是不同,竟是在腹中已开了心智,懂得危险之下,知待在腹中最为安全,所以不肯听他引诱。   赢贵不知不觉间已是满头大汗,待明白之后,不由的惊叹,这战家小家伙在腹中时便是如此滑头,那以后还能得了,不过他知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若不能让婴胎靠近腹部,便不能确定位置,也就下不了刀,思索片刻后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道:“徐公子,你且唤它一唤试试。”   徐长清一愣:“我试?”   赢贵点点头,这婴胎因是徐长清修炼出来的生丹所化,所以很是依赖养胎之人,甚至比正常婴儿和母亲之间的关系还要来得密切。   此时听到第二个天雷已在不远处炸响,徐长清也知不妙,在赢贵连连催促之下,便是不再犹豫,将手放到他指定的位置,然后嘴里犹豫了下轻唤:“别拍,来,到爹爹手里来……”   那婴胎与徐长清本是一体,徐长清说完便是动了一下,然后听了听徐长清的声音,接着便似应着招唤一般向徐长清手心处移动,转眼竟已是拱至到手心处,似感觉到徐长清手心里的温暖一般,竟是不停的用头顶啊顶撞啊撞。   徐长清心下顿时涌起一阵暖意,眼角看到赢贵在旁边打的手势,然后轻拍了拍肚皮下的婴胎,出声安慰道:“乖乖的听话,就待在这里别动……”说完抚了几下,才将手慢慢的离开。   赢贵此时便知是大好时机,顿时拿起刀寻着位置,在那里轻轻一划……   此时战无野正在离竹屋几百米外的山壁之上接着第二道雷劫。   在雷劫降下之前,多日凝聚的乌云便以荒岛为中心,开始旋转长鸣,在乌云之下形成了一个直径数里的巨大漩涡。带着银色闪电及震耳欲聋的惊雷,狂蛇般乱舞一般的翻滚着,最后化成五条巨龙状在天空咆哮涌动,战无野便知这九道小天雷已是化成了五道。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心中不惧,但是,当第一道天雷砸下之时,战无野的脸色却是蓦然一沉。没想到这第一道天雷威力竟是如此之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只用玄天剑抵挡,居然只将剑身砸开细细的一道纹裂。   接着便是第二道天雷,落下后,方才将这柄玄铁剑斩成两段,而剩下的一道电流战无野以贪狼之血硬接下,却是无什么威力可言,不由的脸色更是沉下三分。   这九小雷劫化作五雷劫,威力绝对不止如此,而前两个雷劫威力如此之小,着实反常,恐怕这最后三道雷劫才是可怕之处。   果真如战无野所预料,之前隐隐的银色闪电此时已是变为金色,乌云已化作黑云,比刚才还要来得更为汹涌,倏地第三道雷劫突然降下,战无野冒险以第二柄玄铁剑相抵,玄铁应声而断,余下的雷电却是落到了战无野双臂之中。   他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贪狼血脉乃是上古奇兽遗留之血,一身钢筋铁骨最为坚硬,比之玄铁剑仍是硬上三分,却仍被那余电震得双臂麻木。   就在战无野欲缓口气时,第四道雷劫几乎随后便至,连喘息的时间都未留出,战无野见状反手间便将追魂握在手中,双臂麻木之下,仍是倾尽全力使出一招万雷奔月,去迎击那第四道雷劫。   这道雷劫显然要比第三道还要厉上几分,轰的半面石壁已是荡然无存,只余战无野脚下那半圆之地,而手中的追魂却也是有些光色暗淡,追魂之剑本是有灵之物,在手中二十余年,灵在剑在,灵亡剑亡。   战无野两只臂膀此时已是血肉模糊,却是抬手摸了摸手中之剑,感觉到剑中器灵的悲泣,神色默然,没想到今日会与它缘份尽于此,随即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竹屋,心下又是一阵安慰,之后便面色绝决的看向在空中仍在翻滚的巨龙,金色电弧在其中已是隐隐欲现,迟迟不肯落下。   雷劫越迟落下,威力则越大。   那只黑龙不停在空中吞噬周围黑云壮大自己,而空中金色电弧也是越加耀眼。   此时再用追魂挡劫雷,效果已是不显,本来他并未想过要化为原型抵御雷劫,但观这最后一道雷劫的气势,似乎要将他魂飞魄散,挫骨扬灰不肯罢休,随即便收回手中剑灵,目露隐隐蓝光,仰头冷然昂视空中那条黑色翻滚之物。   那物也似有生灵一般感觉到了战无野的视线,停下了吞云举动,探出头来在空中与战无野遥遥对视,并挑衅的甩动雾般龙尾,形成一团团墨雾。   战无野顿时一把扯开身上衣衫,蓦然昂首仰天长啸,周身顿时耀眼银光迸出,随着吼声化身为贪狼,站在石壁之巅,漠然的看着那云中虚影。   而竹屋内徐长清却因刀上有麻醉散的缘故,有些睡意,强自打起精神趁赢贵清洗婴胎时,从空间取了点绿液涂抹在腹中已缝合好的伤口上,正待要赢贵将婴胎带过来与他看看,便听到屋外一声令人丧胆的狼啸之音。   徐长清顿时一怔,心下突然记起银狼来,声音如此熟悉,使他不由的挣扎着起身一探究竟,而另一边的赢贵也是一顿,心知不妙,战无野若是以贪狼之身对雷劫,这雷劫定是非同小可,除此化身之外已再无应对之法。   就在此时,突然竹屋上空一阵颠狂大笑,有人厉声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战家老儿,你以为我鸠元岂是那么容易便会死于你手吗?就算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我也要寻到你战家根脉所在,将你们战完断子绝孙,如今,就连上天也是垂怜于我,你们战家子嗣注定要断绝于我手,哈哈哈……”   说完大笑间衣袍张狂扬起,突然从袖中射出万千银针,在竹屋左右前来守护的黑衣拦下,几番抵挡之下终是数人重了银针,终是失了防守。   鸠元顿时一阵狂笑,边笑边像个疯子一般将竹屋用剑劈得千疮百孔,随即飞身而入,一只手虚晃一下,便将屋内欲跳窗而逃的赢贵整个人甩出屋外,最后将他手里的那只刚取出不久的婴胎抓入手中,飞出屋时,不由的吐出口血来,显然已身受重伤,而目光却仍是血腥的看向破损的竹屋内,正捂着腹部面色苍白的伏在床榻后的徐长清。   而山壁之上欲抵最后一雷劫的战无野见之此幕,顿时惊的睚眦欲裂,心胆俱伤。      第七十六章      似乎感受到战无野滔天的怒意,鸠元将目光从徐长清身上移向他,又见他头顶那条天雷怒龙,神情变幻间竟是不自禁的仰天大笑。   片刻之后,大笑嘎然而止,续而脸色阴郁,口气狠厉道:“战家作恶多端,杀戮无数,早就该当此报,眼下终是老天有眼,降下这大天劫,取你等禽贼之命……”   随即话音一转,额间现出黑雾,显然已似走火入魔之态,眼色发黑,并露出无尽恨意道:“只是这般便让你死了实在太过容易,今日天意怜我,昔日那战浩天夺我心爱之人,又让他身陷险境,致他凄惨亡死,今日我便让他的徒子徒孙也尝尝这般失去心上人的滋味……”说罢,抬手指向徐长清疯狂道:“我先杀了他,再捏死你那刚刚出生的孩儿,待你受完天劫我就送你一起去黄泉路上见他们……”   言罢便从腰间取出一柄断剑,这剑乃是他百年间,用无数雷电所炼,之前与战浩天在大战之中,虽被损成两段,但还尚余一道雷电之力,能瞬间将目标击化为虚无。   鸠元此时衣袍多处血迹,头发凌乱,面色阴毒恐怖,取出雷剑后便是狠狠的盯着徐长清,狰狞的露齿笑道:“冤有头债有主,要怪就只能怪你命不好,下辈子投胎记着,不要投成战姓,更不要接近他们一丝一毫……”   徐长清所待竹屋已是摇摇欲坠,此时腹部更是绞痛,而事情如此发展也让他有些反应不及,对鸠元的一番话更是听得云里雾里,但也知道这老道似乎就是上次伤了云姨的那个战家旧敌,而远处山壁上出现的熟悉身影更是让他如坠迷雾,但此时此刻,老道似要他性命一般让他来不及深想,镇定间却又是心慌的看向老道手中婴胎,但因老道袖子遮挡,加上空中闪电使得光线忽明忽暗,怎么样也看不真切。   但眼见时间紧迫,又听到老道后面的一番话,急忙惊慌开口道:“这位道长,若你真要杀我,我也无力反抗,可否将孩儿交还与我,让我见它最后一面……”这番话不过是为拖延些时间,其中也有些护犊之意,即使自己是男子,但怀着婴胎数月,感情已是颇深,如何舍得让它遭了此人毒手,他甚至连一面都还未见得便被人夺了去。   鸠元见徐长清颇为狼狈的站在塌边,面色苍白,眼中露出不舍和恳求,虽是面貌不同,却不知为何竟一时与记忆中的人相合为一,动作顿时迟缓了下,而此时手中的婴胎连眼都未张,吊在鸠元的手中,竟是伸着细嫩的爪子向着徐长清的方向伸着,嘴里也是细细的嘤叫着。   鸠元的神智一瞬间有些混乱起来,让他不由的想到心爱之人诞下婴胎时,那婴胎也是如这般大小,眼中正有一丝温柔时,脑海中顿时又出现心上人血泊满地的场景,加上身受重伤,练功又是走火入魔,刹那间刚才眼中那一缕柔情已是半点不见,脸上顿时遍布狰狞恐怖,眼里恶狠狠的盯着徐长清,口中却是反复的念着:“妖孽,休要魔幻于我,今日我定将你斩在剑下,拿命来……”   说时迟那时快,手中雷剑已是应声而起。   早在鸠元取剑之时,银狼已是目露惊恐得看向这边,上空那条开了神智的黑龙却是丝毫不打算放过它,亦步亦趋,虎视眈眈的与他遥遥相制,并不断的吞吐着周围的烟雾,寻找着战无野的空隙弱点,给于致命一击。   银狼本在顾忌最后一道雷劫不知何是会降下,却是听到鸠元说到让他也尝尝失去心上人的滋味,闻言间,竟是心中剧痛,使他不顾一切的纵身向徐长清这边跃来,就算空中雷劫百般挑衅,电闪雷鸣,此时却已是不管不顾。   因怕雷劫牵连,他之前引雷的距离选在了高处,看似近些,却是极远,待冲到半途,那鸠元却是突然间将雷剑向竹屋劈下。   他纵是在空中化作了一道银箭,也是阻止不及,顿时仰天怒吼,心胆俱裂加之滔天怒意之下,全身银光却是突然像着了火一般,变得火红一片,银发遍布着红色,整个狼身在空中如同起了漫天大火,于黑暗里熊熊燃烧,受伤的黑影此时正靠在远处无法利落行动。   见远处那道火影,心中蓦然惊涛骇浪,一时竟是呆愣无言,即被少主这上古贪狼的形态所震惊,心下也是一阵哀恸,此形态虽是无敌于世,却是如昙花一谢般时间短暂,以燃烧贪狼之血而变身为贪狼,是贪狼一族一生只能用一次的法力,燃到后面则血尽而亡……   就在鸠元疯狂的砍向竹屋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怒吼。   远处的地上几个身中银针动弹不得的黑衣人早已被眼前的情景惊呆,少主所化的上古贪狼此时周身弥漫着滔天火焰,怒火几欲焚天般,映得天空一片焰红,移动间更是快如雷电,在鸠元举起手中雷剑之时,贪狼已是吼声震天,举爪轰地,一道贪狼之印形成五道火红风刃如电般袭了过去。   随即,突然一声巨响,红白两色光芒激增,刺目耀眼之下,众人无法直视,不得不闭上眼睛。   待光芒消失后,银狼早已消了全身火焰正伏在地上,挣扎间似要站起,突然空中亮如白昼,天上第五道雷劫应声而下,形成一道金色的霹雳从上至下,直奔银狼所伏之地而去。   接着又是一声撕天裂地的巨响,整个小岛都为之一震,所有生禽走兽四处逃窜声声悲鸣。   待一切平静下来以后,空中的乌云却是久聚不散,接着瓢泼大雨倾刻而下,冰冷的雨水让岛上所有人都僵硬的立在原地,为之凉冷战栗。   黑影最先爬了过去,见到那具惨不忍睹的狼身,当场跪在地上从喉间只吐出两个字,便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主上……”   之前在竹屋中,鸠元举剑时,赢贵不知何时悄声来到徐长清背后,背了他便一路逃窜,直到后面传来巨响才带着他才往地上一扑,滚倒在草丛中。   待徐长清浑身是泥的从坡下爬出来时,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竟像被撕了道口子一般,痛得让他已忘记身上还有伤口,只是茫然的向黑衣人跪倒的方向趔趄而去。   今日所有发生的事,没有人告诉他,对他而言,就是像无数个碎片错乱在一起,让他无法一瞬间将它们相连起来,但他还有眼睛,还会判断,甚至心中已经隐隐意识到某些事情,只是直到现在,也是不敢相信。   脚步一深一浅的走到那片焦黑之地,只见正中央那具血肉模糊的狼身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不断流出的鲜血即使被雨水冲刷,仍然红得耀眼,那一身曾让徐长清爱不释手,来回抚摸不知多少遍的银亮毛发,此时已是暗淡成为土灰色,甚至于焦糊,心口的那处被贯穿的洞口及碎肉,让徐长清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自己一直没有找到银狼的伺主,为什么每次战无野出现的时候银狼都不在,为什么每每摸他的腹部都有手掌大小的一块伤疤,为什么一人一狼都那么爱吃肉……   也不知是秋日的雨水太过寒凉,或是他心中太过悲怆,嘴唇竟是惨白一片,眼泪和着雨水让他视线模糊,即使如此,仍然从跪倒的黑衣人面前走过去,伏于那具焦黑的银狼旁边,苍白颤抖的伸出手,却是在半空中移来移去无从下手再像往日那般抚摸于它,只因银狼此时身上已是皮之不存,在他泪流满面看得怔怔间。   赢贵却是一瘸一拐的走了上来,手中小心的用油布托着一物,见到银狼时,竟也是老泪纵横,当场跪倒,口中悲声大叫:“少主……”   颤声间便将手里油纸包着之物递于徐长清,面如死灰道:“徐公子,老奴刚寻了那鸠元,已是被少主斩成五段,侥幸之下发现,鸠元死时手里紧护之物,便是徐公子产下的婴胎,战家……便只剩这一点骨血,徐公子定要好生照看。”说完递于徐长清手中后。   自己却是从腰间取出长剑,面向银狼哀道:“少主走得如此之快,独留下老奴,让老奴如何向老将军交待,不若与你一起入那黄泉,路上也可再伺候少主……”说完一闭眼,狠心割下。   旁边的黑影却是握住他手臂阻止道:“你随少主而去,又让我如何向老将军交待,不若让我随少主入黄泉,你且留着性命伺候老将军……”说完抢过剑便要抹颈。   徐长清却是从怔愣是转醒,看着手里的油包,感觉到手心一阵热度,甚至还微微有些颤抖,他抖着手弓着腰轻轻掀开那油纸,里面躺着一小团只有手掌般大小毛茸茸的小狼崽,紧闭着眼睛微微带着呼吸,嘴巴还有些未长透,透着嫩嫩的粉红色,身上一层嫩银毛此时被雨水一浇,竟是紧贴在身上,不断的缩着身子,似乎知徐长清就在眼前,一直不出声的狼崽,此时正冲徐长清细细的哭叫。   旁边的两人闻声,见到徐长清的惨白的脸,顿时停住了声音,几个黑衣人已寻来木板为少主遮挡雨水,即使是尸体,也不愿意如此暴尸荒野。   徐长清将狼崽紧紧护在怀里,口里只是问了一句:“他为何一直瞒我……”   黑影闻言半响才低头哽咽道:“少主以前怀疑你是细作,所以待你不好,怕你知道他身份更加疏远他,后来又怕你知道真相后会恨他欺瞒于你,怀胎之时又怕你会做伤身之事,所以便想等过了雷劫再与你说明,却没想到……”说到此处,竟已是泣不成声,他小时便跟随少主,虽是主仆,却似兄弟,如今少主遇难,难过自比旁人多些,也已决定待将少主交于老将军,便自尽跟随其后。   闻言徐长清声音有些颤抖的轻道:“他如此这般人身狼身两面戏耍于我,我自然要恨他欺瞒……”   黑影听罢却是忍不住悲凉道:“少主从小便无人关心,与人更无什么温情可言,对他的狼身旁人也只有打骂射杀,从来没人会愿意接近,自从遇见徐少爷后,不仅不嫌弃少主是只野狼,更是对他百般好,少主喜欢你,但因你对他人身极为厌恶,便只好处处以狼身讨你欢心,亲近于你,它日日都要上山猎兽,每日跑出几百里来回只为给你猎一头肉质好的野兽,好为你多加道菜,遇到好东西都是先仅着徐少爷,你若对他笑脸,少主便一整天心情愉悦,若是你蹙一下眉头,他便会一日坐立不安,少主确实是真心对你,否则也不会为了救你燃尽了贪狼之血,落得如此下场……”   徐长清听着却已是泪如雨下,半响才口中喃喃:“你这般对我,却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又如何知道你的心意……”   随即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狼崽,终是情绪崩溃,大悲大恸之下,在雨中紧紧抱着小贪狼悲痛欲绝的嚎啕大哭起来。      第七十七章      此时徐长清失态大哭时,雨却是越下越大,几个黑衣人手忙脚乱之下,竟是无意间将一片绿色的树叶碰掉到地上,徐长清见到后却是突然敛了哭声,红着眼怔怔的看着那片树叶。   那哪里是什么树叶,明明是自己雕的那块被战无野取笑成狗耳朵的回春木,原来他真的将它挂在了颈子上,那段蓝色的棉线早已被雷火烧成灰烬,只余这块回春木还是完好,分毫无伤,此时在雨中竟是微微的发出了些绿色光芒来。   徐长清直怔怔的目光让几个黑衣人疑惑,随即也看了过去,却又不知他在看什么,耳中却听到徐长清颤抖的开口道:“等等,它还没有死……”   黑影与旁边的赢贵一听顿时眼前一亮,但看了看狼尸后,又是一脸颓唐,如此,就算是块玄铁也是炸飞烟灭了,更何况是血肉之躯。   徐长清刚才看到回春木,却突然想到紫紫曾说的一句话,那回春木乃是镇魂之物,且能起死回生。   如今见那回春木隐隐发光,这让他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也不顾黑影几人的反对,竟是起身欲去抱银狼。   黑影见徐长清脸上的一闪而过的喜色,犹豫了下,记起老管家曾吩咐过他一番话,这徐公子是少主的大贵之人,你们切不可怠慢。   再加上想到当初他手中的那一瓶万年灵乳,虽不知是否有用,但是少主已是如此,倒是死马全当作活马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也说不一定。   便是立即大声吼到:“快将少主抬进屋里,难不成你们真想让少主躺在这里受大雨瓢泼。”   几个黑衣人顿时如梦初醒,纷纷扔掉手中木板开始搬动起来,很快便将残破的狼身抬入一间竹屋之内,徐长清一直将那回春木放置在银狼口中,进了竹屋后,便让人取来大木盆,将银狼小心放进木盆中,此时看来那伤口更是狰狞,几个黑衣人也是不忍再看,被徐长清赶了出去之后,便在站在屋外守护。   连带黑影与赢贵也被一同赶了出去,最后屋中只余徐长清与银狼尸身,和桌上那一点烛光,徐长清围着那木桶急急的走了两步,刚要伸手,却想到小银狼还在手中,急忙找来干净棉布将狼崽包好放置旁边。   随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抽了下鼻子,也顾不得换干净衣物,半跪在木盆边,然后进了空间,此时空间那棵回春木因受小山上混沌之气滋养,多半年间竟已长得极为巨大,通体绿色,徐长清绕着回春木转了两圈,急忙唤来紫紫询问回春之事。   紫紫听罢道:“回春木是神木,若是我枯死了只需要喝它生的水就可活回来,但是兽的话,需要用回春木生的水和它结的果实才可以起死回生……”   徐长清闻言一怔,急忙又问:“那它可曾结过果实?”   紫紫闻言摇了摇头:“紫紫也没见过它的果子……只是以前在山谷中听得很多花花树树说起过,回春木有果子,结的果子好像是橙色的……”   徐长清急着救人,又岂管那回春木结的什么颜色的果子,急忙又道:“那如何能让它快些结出果来?”   紫紫见徐长清着急,便也急急的跑到回春木边,用小手摸着树干,半响才回头道:“木木要结果最低要一万年呢,不过小山上有混沌灵气,吸收一点混沌灵气就可以抵百年修行,木木吸收了很多,所以长得很快,现在差不多已经成树了,它说再过不久就可以开花结果,要得到果实大概需要月余的时间吧。”   “月余时间?”这对万年来说,确实很短,但对外面的生死未卜的银狼来说,却是极长的,徐长清顿时急得围着回春木团团转,半响问道:“那除了用水和果子外,还有没有其它方法,比如将回春木割下取它回春的一枝?”   紫紫却是立即摆着小手道:“不可,不可,回春木割下便是死掉了,有了回春枝也救了不人……”   “这可如何是好……”本来以为有了希望,结果却又是一场失望,徐长清脸色顿时苍悴很多。   紫紫见徐长清急用回春果,想了想后,才道:“混沌灵气可以生木,万年灵乳可以结灵,要是给回春树浇些灵乳,不知回春木会不会结果结得快些?”   徐长清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因着这半年来绿液每日都滴下不少,除了他喝上一些,其它的都存着,最近半个月更是一日一大杯,此时听紫紫说罢,忙心急火燎的去石洞取了过来,竟是整整一大坛子。   掀开盖子,便是一阵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徐长清精神一振,急忙捧至树下,紫紫拿出一只石舀,徐长清舀了一勺倒入回春树根部,只片刻便被树根吸了进去,紫紫则是用手摸着树干感受着,边摸边道:“木木吸收的好快,它说很喜欢灵乳……”   接着徐长清又喂了两勺,稍顿,紫紫转头指着树稍开心道:“木木开花了,你看……”   徐长清急忙看去,只见那树梢处正有三朵花苞露头,顿时心下一顿激动,刚要舀绿液,紫紫却是道:“木木还没吸收完灵乳,要再等一小会。”   随后徐长清在紫紫的指示下,边喂树根一勺边是停下片刻,那花苞竟是慢慢的开放,接着落了花着了果,只半天的工夫枝头已是结了三个葡萄大小橙得发红的果子。   此时一坛子的万年灵乳只剩下小半坛,又舀了两次后,那果子最后终于瓜熟蒂落,被徐长清接住小心的握在手中,急忙拍拍回春树道了声谢谢,又与紫紫说了两句话,便是急匆匆的取了一坛回春水出去了。   出来后见着银狼口中的树叶还透着绿光,终是松了口气,回春木亮着,说明战无野的魂魄还在,并没有消散,接着便按紫紫所说,将那回春果取出一个,然后剥开外皮,碾碎后抹入银狼口中,紫紫说过回春果极为特殊,无需吞咽放入口中,一会工夫便可自行消化。   随即在木盆中倒入回春水为银狼冲洗伤口,徐长清小心冀冀的将银狼身上的碎皮焦肉洗掉,直洗了五次,才算清洗干净,此时浑身上下都翻着血淋淋的皮肉,换做别物,徐长清恐怕会敬而远之,此时却是即不赚脏,也不觉得恐怖,清洗间,衣服上沾了血渍,累得也是额头直冒汗,却仍是不断的冲来冲去。   在冲洗一两遍时,他见没有什么效果,便急忙又取了第二枚回春果碾碎抹于它口里,等冲洗到三四遍时,银狼口中的那绿叶光亮竟是暗淡了许多。   徐长清大惊之下,急忙又取了最后一枚回春果,来不及细细碾碎,急得直接放到嘴里嚼碎涂在银狼口中,到冲了五六遍时,那树叶竟是彻底没了光亮。   徐长清见银狼还是没反应,回春树片也没了光亮,手里边冲水,边是忍不住流下泪来,心中绝望,难道是因为受了天劫,所以就连回春木也是无用了吗?   不知又冲了多少遍,银狼的后脚竟是突然间动了下,徐长清手一颤,忙抬手擦去泪水,有些不敢置信,以为是刚才眼花,随即放下水舀,将手放到他腹下轻摸着,意外间在心口处竟感觉到一丝热度,而不是方才那般冰冷的凉意。   徐长清顿时大喜起来,想到什么急忙从小山中又取来半杯绿液,然后跪在盆边,用一截吸水的棉布沾湿了绿液往银狼嘴里一滴滴的挤着,最后将半杯绿液全部挤入银狼口中后,才是丢开布团。   随即干跪直接灌了自己半杯绿液,然后强行运行起引灵术,边运行着大周天,边是将经脉里化好的灵气自左手不断的在银狼伤口处修复。   开始时那伤口无论输入多少灵气,都是无一吸收,待又灌了半杯肚中,然后锲而不舍的反复输了无数遍后,银狼心口那伤口才终是有些慢慢的愈合起来,徐长清顿时心中颤抖,手下立即将全身精气毫无保留的倾囊而出。   直到一夜过去,天色已是微微发亮,外面等候一夜的黑影及众黑衣早已心中焦急,半夜时分就曾几次欲推门而入,都被徐长清呵斥而退。   而此天都快亮时,屋内还是半点动静也没有,几个黑衣人忍不住又拉了几下门,见屋里没人应声,心下疑虑又在门边候了片刻,此次竟是连水声也是没有了,屋里一片寂静。   黑影与赢贵顿时心下大惊,不顾其它急忙撞门而入,进去后,便见一盆中全是血水,而另一盆都是碧幽幽的绿水,而一床棉此时正被铺在地板上,银狼置于其上,身上已用着干净的棉布包裹,而旁边则趴着只有巴掌大小的小银狼,身上已被洗净擦干,正半张着眼睛,张着一身银色绒毛,在被角伸着嫩爪子,拿鼻子不断的拱着被子。   而徐长清却是伏在狠狼旁边一动不动。   黑影与赢贵急忙冲了过去,一人探少主,一人探徐长清。   半响才是抬头,黑影满脸的震惊与惊喜,而赢贵也是松了口气,随后探过少主后,顿时呆愣当场,与黑影相视一眼,两人顿时大喜过望,若不是怕扰醒这一人一狼,他们差点就要抱在一起大声欢呼。   随后赢贵忍不住将那小银狼拾入手中,咧着嘴高兴的摸了又摸,那小银狼似乎不太喜欢他,身子直往后退,费力的在手里倒过身子,拿屁股尾巴对着他,身子却是朝着徐长清的方向爬啊爬,似乎极想要离开赢贵带着酒臭味的粗糙大掌。   几人最后悄悄退出了竹屋,将门关好,然后奔到后山便是一顿捶胸顿足,削石拨树,发泄完后,也不必人吩咐,便开始个自猎兽生火,皆是一脸笑容的准备起明日丰盛的早饭。      第七十八章      一年后的冬日,徐长清从书塾匆匆回来,刚一进屋便见铺着虎皮的地板上正睡着四仰八叉的一大一小两只银狼,大的那只睡得毫无形象可言,小的那只更是不知怎地滚到了大的腹下,被压得只露出个毛茸茸头,徐长清进来时,他正闭着眼睛用力伸着脑袋,一只爪子笨拙的挠着前方的虎皮想爬出来,结果挠了几下后便放弃了,微微张着小红嘴,伸着舌头舔了舔,认命的就着姿势歪倒,继续呼呼熟睡着。   徐长清见状不由扯着嘴角笑了笑,却也没吵醒它们,只是放下书袋,脱了身上的大裘,轻手轻脚的换了身厚实的棉服,转身便出去了。   来到厨房后,先是用温水洗了洗手和脸,这一年来,大小银狼的饭食几乎都是徐长清在打理,因战无野上次受了重伤从荒岛回来,伤势极重,之所以恢得的这么快,全是依仗徐长清所做的饭食调理缘故。   他所做的每餐饭菜所用的水都是空间里回春木所生的树水,能够生肌活血,又时常用绿液熬汤,能让人的体内生机不断,每日擦洗银狼身体也都用回春水与绿液水相掺,才使他身上的伤势从卧榻不能动到现在这样能吃能睡,恢复的如此之快,如此重的伤只养了半年便能起榻,后半年已是恢复了生猛活气。   小狼崽也是随他爹一般,刚开始时还能喝些绿液水,之后尝到肉后,就是无肉不欢了,平日只要闻着肉香便是馋的口水拉拉,将它抱起来就会看到流了一下巴口水,让人哭笑不得。   徐长清今日炖了一大锅肉,火候适宜,给小银狼的肉选的是最嫩的肉质,炖烂了它吃着才好下咽,那大的一只喜欢肉质硬一些,倒是不必炖得太久。   待香味漫了整个院子后,一大一小银狼顿时从梦中竖起鼻子,随着后半睁着眼睛,齐齐抖了抖身上的银毛。   徐长清将炖好煎好的肉块端过来时,战无野已是起身穿上了衣袍,而小银狼则是在地上滚了两滚短手短脚的慢了他一步,竟耍赖的用爪尖吊在战无野的衣袍边上,此时它的身子已比刚出生时大了一圈,挂在衣服上就像个银色毛团,虽是整日只知酣睡玩耍,脑袋却也极为聪明,已是能听得懂简单人语和动作。   战无野走了两步,忽而皱眉一回头,便见它竟然勾着袍子边不松爪,这袍子是徐长清送他的衣物,若被勾花可是心疼不已,不由的大掌一伸便将小银狼不客气的抓了起来,扯着它的小爪子,便在空中抖了两下,硬生生将它从衣袍边抖了下来。   战无野见衣袍勾出了根丝,脸色一沉,转头见它欲逃,便一把揪过它,想要好好教训一番,刚抬手便听到一阵脚步声,随即又垂下手,眼睛看向门口,脸上也是换了副笑脸,手势立即改掐为摸,徐长清端着饭菜一进来便见到战无野正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手里作势摸着小狼崽,小狼崽却是毫不给脸的冲他呲牙,怎么看都有一种违和感。   徐长清如何不明白其中缘由,不由瞪了战无野一眼,不过嘴里倒也没说什么,虎毒不食子,战无野虽是经常欺负天儿,但毕竟是战家血脉,下手自然有分寸,倒也不至于打坏哪里,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小银狼一出生便遭遇九道天雷,战老将军便给它起名为战九天,徐长清虽然听得直皱眉,但战家人的名子一向不求文雅但求霸道,也就罢了。   此时见到徐长清手里的美食,小狼崽闻着味儿小眼神也跟是软乎下来,老实的趴在战无野手里,等着带它过去吃好吃的。   徐长清今日炖了雀肉汤,猪蹄肉,和一盘卤好的雀蛋,还有半小锅米饭,格外给小狼崽炖了一小盅雀肉,汤里还多放了些绿液,这小银狼食灵液极为厉害,每天要食五次之多才能保证体内灵气的供给,好在小山上玉液每日都能产下一杯,供着它倒也是绰绰有余。   徐长清放下饭菜后,伸手自战无野手中接过一直冲他伸爪口里不断撒娇呜呜的小银狼,而战无野也是极为默契的为他脱下身上的棉衣挂到一边,接着两人一兽便在桌边挨着坐下来。   小银狼因半日没见到徐长清,极是委屈的扁扁嘴,大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见徐长清扯它耳朵面不改色的训它是不是又不听话,似乎知装可怜的这招不好用了,便立即收了委屈的目光,改为耍赖装傻,冲他摇摇尾巴然后用爪子挠挠徐长清手心,随即讨好似的仰躺着露出肚皮,想要用自己的小白肚子来装纯卖萌,见徐长清没反应,便又用爪子直扒着徐长清着手指,然后直晃着两只后腿,意思要他像往常一样给它搔痒痒挠腿腿。   那粉乎乎的肚皮上细白色的绒毛此时看着极是可爱,因每日都用灵水给他洗澡,所以毛色银亮,可能是刚刚睡了一觉起来,腹下的毛竟是东倒西歪,徐长清忍不住伸手给它梳理了下。   此时战无野已是坐下擦手为徐长清舀汤,知徐长清喜清淡菜色,便将花菜蘑菇汤舀了一碗放到他面前,伸手舀肉汤时,勺子搅得肉味香腻,小银狼本是躺着闻味顿时睁开眼,然后一骨碌从徐长清掌心爬起,大眼睛在桌上扫了一圈后,最后落到它的专属之地,那只装雀肉的小盅罐上。   徐长清也知它饿了,便将它送到肉盅旁边,小银狼立即精神抖擞抖了抖身上毛,然后围着肉盅转了两圈,最后口里叼着盅把手,熟练的把肉盅往徐长清边上拖,拖到它觉得安全的地方,才开始手脚捧着盅罐吃起来。   徐长清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了,这小东西聪明的紧,又护食的很,自从战无野偷了它两块肉后,便是吃饭时都离战无野远远的,非要在自己身边进食才安心,两只小爪子此时正按着肉,嘴里则在撕扯,动作有些笨拙,因刚刚才会进些肉食,以前都只喂它肉汤,所以吃得有些慢。   雀肉极嫩,且肉已被徐长清炖得很烂,小银狼咬起来并不费力,只是吃到最后两只爪子又油又腻,四处乱蹭,等两人一兽饭饱后,小银狼便被徐长清拎去用温水给洗了爪子,刚洗完冲净欲睡,老将军却是带着管家奔着院子而来。   战老将军一年前与鸠元老道大战一场后,也几乎是死里逃生,那鸠元不知从哪寻了株化形的妖花,竟是炼了具身外化身,被战老将军重伤后,便是使了个法术用身外化身骗得老将军以为他已死,之后才会出现鸠元真身又出现在荒岛之上之事。   后来时在得知徐长清救了战无野时,竟是老泪纵横,想起当年那算命之人的卦象果真半点不假,这徐长清当真是战家的大贵之人,此次保得战家两代不死,如何不让他感激莫名。   其实战家乃是贪狼一族的血脉,本可以隐居山林过得逍遥自在的生活,但因当年大宛祖帝曾与他父有过命之恩,便答应留在大宛保他江山子孙千年无忧,这些年大宛人盛国昌,但战家子孙却是人丁稀薄,他曾埋怨过天道不公,战家在边关威振西奴人,几百年间不知免去多少战争人祸,怎么最后却要落得断子绝孙的下场。   直到此时才是解了心结,善恶终有道,天道好轮回,这战家即是大宛人的贵人,那自会有贵人保他战家,使战家子孙化险为夷,平安昌盛。   而这个人,莫过于徐长清是已。   之前战老将军对徐长清便是处处照拂,此事之后更是一心向之,闭关一年中,更是将整个府里的钥匙都交于徐长清打理,出府不久更是三天两头过来探望。   一是给他送些罕见稀奇之物来,看是否能用得上,二是来看他的小重孙儿,说到这小重孙儿,莫过于是他的心肝宝心头肉,这可是数百年来战家贪狼血脉最纯正的一只。   贪狼血脉的多少从化形上便能看得出来,如果血脉浓些,从一出生便会以狼得形态出现,人形时极少,若是血脉薄些或极少,则会一直以人的婴儿形态出现,化成狼形的时间很少,甚至几年没有,或者化形不全。   显然徐长清所诞之子,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是以狼形现世,如今竟是半点也未化人形,这如何不让战老将军又惊又喜,贪狼血脉的纯正所代表的是贪狼能力的复苏与强大,是战家日后的家族兴旺之源,是血脉万年常存的希望。   这老将军最重血脉之事,如何不将它宠到心尖上,只差派千兵把守,日日放在眼皮子底下了。   小贪狼吃饱后赖在徐长清怀里眼睛已是有些半睁半闭,小尾巴也搭拉下来,谁知老将军来后,竟是带了玩具来,一只用金子做的鸟笼。   笼中有一只全身翠绿,头上一点金黄的美丽小鸟,老将军将一些大补的食材让人送给徐长清清点,然后就拿着鸟笼引诱小银狼。   “小天天,小乖乖,来看太爷爷寻给你寻来得绿凰鸟……”这只鸟儿本身是凤凰遗族,身上血脉也是极为纯正,是战老将军低三下四花了大价钱从死对头当朝一品宰相手中购了来,这鸟本是那宰相从罪人家中搜刮出来,见它生得漂亮,便养在身边想留个趣意,谁想战浩天竟是看上了眼,对于死对头,这鸟自是卖谁也不卖他,但奈何战浩天拿延年益寿的方子和若干银钱相换,最终宰相还是敌不过长生不老的诱惑,用一只哑巴鸟与老将军换了来。   小银狼见了绿凰鸟,竟是睁大了眼从徐长清手中爬了起来,然后晃晃悠悠的在金笼子边上边爬边歪着头看着绿凰鸟,而绿凰鸟本来一直冷漠高傲的态度此时也发生了转变,竟是防备的盯着小狼伸进笼子里的爪子,第一次在人前开口。   “啾啾……”声音竟如天簌,即清脆又悦耳,绕梁三日也是不绝。   小银狼则是收回爪子冲着绿凰鸟:“呜呜……”   “啾啾……”   “呜呜……”   最后老将军用这只绿凰鸟成功的把小银狼骗到他院子里去了,战无野早就乐见那调皮蛋被人带走,省得天天霸着徐长清不放。   待这一老一少走后,战无野破天荒的送了出去,回来时顿觉得这回世界算是清静了,然后把门一关,便是带着徐长清回床上甜甜蜜蜜的午睡去了。      第七十九章      因开春科考在即,半月后徐长清已停了书塾夫子的授课,余下的两个月专心的温起书。   战无野在府里清闲了年余,如今事务渐多,也开始忙碌起来。   冬日的天气已是逐渐转暖,徐长清看了一上午书,吃过午饭后,便带着小银狼去了玉店,幸好当年徐长清怕自己重蹈醉仙楼老板的覆辙。   所以,早早便让人留意着玉店两边的铺子,机缘巧合之下,其中一间布料铺子乃是江家产业,当时经营的也不是很好,徐长清便与江决早早打了招呼,瞅准时机之下,便出了重金买下,在当时来那个价钱是当时铺子价钱的三倍左右。   那地段到了如今,竟是翻上十倍不止,江决也不止一次在徐长清面前苦着脸念叨着卖赔了,不过请吃几次酒,江决酒足饭饱后也就认命了。   那铺子一直闲置在那里,专门卖一些德子与他几个徒弟练手摆不上台面的小东西,其中好玉的边角料也不在少数,上好的木雕小饰品也不少,各色的小玉珠子串的玉链,及编制的玉衩花,支支模样精巧,也有一些雕废了的玉饰,稍稍改一下放在此售卖,价钱比店里要便宜大半,吸引不少平民,几乎一摆上去就被人抢光了,极是好卖。   如今玉店生意已是不同以往,关于这扩建事宜徐长清已是全部交给了钱远,这此事钱远前些日子确是忙得不可开交,因老店几年前修整过一次,无需再动,所以心思便全花在这旁边的铺子上,这铺子要建成什么样,才能与老店相辅相成,最好可以打通墙壁合二为一,而在颜色搭配与建筑的样式上都要多花些心思。   最后终是在钱远与京城的几个能工巧匠研究之下,画出了图纸,请了有名的工匠按着图纸给建了起来,徐长清前些日子还日日来探,越看越是满意,设计不仅巧夺天宫,所用材料也是即精致又大气,华贵而不奢侈,即使如此所建之处花费也是极为巨大,但这对徐长清而言已是不足挂齿。   因玉店这几年收入已是趋于天文数字,就算是十辈子恐怕也是花不完的,因此他在整个京城内也已是例入十大巨富之列,扩建的钱相比之下不过是数字零头而已,并不放在心上。   这几日建造之处已是全部完工,里面也与老玉店墙壁打通,形成一个二段式大厅,地方变得宽大起来,整个玉店的伙计整日都在忙于上新品新货,收拾安放货架,日日忙得脚不沾地,晕头转向,待全部整理好后,徐长清便带着所有人在酒楼大肆庆祝了一番。   开业那天,战老将军与战无野最早到场,与战家交好的官史也都纷纷送来贺礼,使得原本就盛名在即的大宛美玉,此时更是名声大燥。   而徐长清也是散下千金,许诺开业三天内凡在玉店买玉的客人,每人都有小玉饰相送,玉饰也自然不是地摊货,都是雕工精美,玉质上乘的十二生肖玉坠及戒指玉佩,每一件都可抵百银,如此一来门客更是络绎不绝,生意火得不得了,门槛都差点挤破,让周围后兴起的一些玉店老板看得是即羡慕又眼红更是嫉妒。   玉店发展到如此规模,已是隐隐有京城首位之势,用人也自然是多了起来,每日都会有伙计前来询问是否缺人手,次次都被掌柜给打发了,因徐长清这几年间,有意无意的选了不少性子老实,能吃苦耐劳品性不错的乞丐,让他们签了卖身契后,便都留在玉店后院打杂。   若有心灵手巧的就被德子和顺子收了做徒弟,剩下那些性子憨厚手脚勤快的就让掌柜选了到前面来做伙计,识字认数的就让帮帐房入帐,年纪大些的就留在后院做些烧火做饭担水收拾残杂物的轻松活计。   如今后院居人的房屋已是又多盖了八九间,人数从最初的十个人到了现在三十八人之多,而分工也明确,前面的伙计全归掌柜管,后面伙房收拾杂物的归钱远管,而木雕及雕玉设计花样的都归各自师傅管理,这些人都是从乞丐堆里被徐长清选出来,虽是穷苦,但也都是些有骨气知感恩的,从没给徐长清找过麻烦,平日各人性子不同,时常磨嘴时倒也有,但却从来没打过架误过工,倒是让徐长清放心不少,只要不耽误了事,平日小打小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磨合了。   而徐长清收得那些流浪狗已有十数条,分别栓在库房外,及后院门口,都是看家护院的一把好手。   云姨这段时间也是回来的频繁了些,因为小复生身体已经好了很多,虽仍不能受车马劳顿之苦,但注意保暖还是与平常的孩子一样,而且神医极为喜欢复生,几乎同自己生养的一般疼爱,所以云姨夫妇才会腾出时间经常回来看看。   云姨知小银狼的存在后,也是心疼了一番徐长清,自是那次复生突然间变身,多了一对耳朵和尾巴,这些年云姨已是知道了不少关于战家的事,见到银狼时倒也没有太过惊讶。   玉店扩建时,云姨还时常过来帮忙看看,给工匠做做伙食什么,这日徐长清来到玉店,坐在他专属靠窗的座位上,边看着书边是轻拍着袖口。   小银狼中午吃过饭后,便被徐长清带到玉店来,玩耍了一会就自己爬进徐长清袖口的袋子里,在徐长清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之下,躺在里面翻着小白肚皮已是呼呼大睡,还时不时的翻个身蹭蹭徐长清,让徐长清拍打另一块舒服的地方。   此时云姨也已过来,帮着掌柜忙活着店里的事,因她离开几年,顾着那边顾不了这边,对徐长清关心不够,所以在知道徐长清自己经营着这么大的玉店之后,便是有些心酸,回来后便常常过来帮忙。   掌柜这时取出一件首饰盒出来,然后对云姨道:“这是东家十天前拿得一块玉石让德子做的一套首饰,说是专门为夫人准备的。”   云姨听罢露出惊讶之色,抬头看了眼在不远处看书的徐长清,随即犹豫了下打开了盒子,一看之下便是心中喜悦,竟是她最喜欢的粉色玉饰,一对晶莹剔透的浅粉色镯子,两点浓粉的玉坠,一只粉玉钗,样式都极为讨喜。   掌柜在旁看得渍渍称赞道:“这一套质地这么纯净,颜色这么嫩的粉色玉饰,京城里也仅此一套,绝对不会再有同等好的玉饰了,夫人且戴上看看……”   云姨心下喜欢,便伸手取了一一戴上,对着镜子一照,原本就显得年轻的脸庞因这套粉晶更是年轻了几岁,与身上这套浅白透着粉花的衣衫相得益彰。   掌柜看得也是连连称赞:“夫人戴粉色就是好看,比原来的白色和田玉好看多了。”   两人正说着,此时自门外进来几个人。   一看装扮便知是外地人,因衣服和发饰都不是京城现在流行的款式,但料子却也极为贵重,显然是大富之家,中间是一位四十余岁的夫人,一身江南的红紫锦绣衣衫,很是华贵,头上的玉饰也有六处之多,身边两位都是二十余岁的青年才俊。   三人一进来便是冲着玉饰而来,那四十多岁的夫人先是看了眼柜台里的玉饰,伙计前来招呼却也不理,而是直接唤掌柜。   掌柜见状忙迎了过去,“夫人,不知您要选何种玉饰配戴?”   那夫人脸色明显带着几分傲气,说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玉饰拿出来我看看。”   掌柜一天看尽无数人,自然心里有谱,这种人虽是外乡人,倒是有点钱财,本着外乡人钱好赚的念头,立即让伙计取来了三件上品首饰,一件极品手饰。   那夫人看了倒是没挑出玉质雕工什么毛病来,只是赚红色紫色颜色老气,春带彩的颜色又太花,掌柜不由的又看了眼她,这几样是京城里夫人小姐们最受欢迎的玉色,大方得体精致又耐看,种地也都是冰种以上,极品的那支是罕见的玻璃种底带着蓝飘花和绿彩,即朝气又显脸,怎么会显得老?   而眼前这位夫人,眼角已是长出凤尾皱,额头也不光滑,皮肤虽是保养的细白,却已不是年轻的模样,这些颜色配她已是足足有余了,不过买卖即要赚钱也要让客人满意。   随后掌柜又取出一套显皮肤白的无色玻璃种及一套嫩粉玉,这位四十余岁的夫人看了两眼,嫌那玻璃种无色,难看得紧,那粉晶颜色太假,不够自然……   任是掌柜好脾气,也不由一时语塞,这天然玉石本就是自然形成,种地不同颜色各异,他可以不夸张的说,玉店里凡是摆在眼面的玉石,都是无瑕之玉,雕工也都是京城数一数二,颜色也比其它玉店的玉石品质更加好,能在他店里挑出这些让人无语的毛病来,他有些怀疑这位夫人是否是别的玉店派来砸场子的。   却不曾想这位夫人一转头竟是看到不远处的云姨,眼前一亮,然后指着她手腕的玻璃种粉晶手镯问道:“那粉色手饰可是你们店里的?”   掌柜一见脸色一顿,随即道:“是出自店里……”   “可还有?”   “这玉饰乃是东家送于战夫人之物,仅此三件,已是没有……”   这位外乡来的夫人显然初来京城,对战家不太了解,竟是问掌柜:“是否能让她卖于我……”   掌柜显然被她这句话给说得有些愣,真不知她是开玩笑还是怎地,随即又重复了一遍:“这是我们东家送于战夫人的,恐怕是不会卖的……”   那位外乡来的夫人显然看得那粉晶目不转睛,也不等他说完,便是主动上前问道:“你手中玉镯需要多少银两可以买……”刚才她目光一直盯在那粉晶上,此时看到戴的人的脸后,顿时脸色一变,“你是……”   云姨正帮忙收拾着柜上的空盒,听到有人问话,一回头也是愣了下,面前这位极是眼熟,随后便记起,这是江南首富徐家的嫡夫人,当年姐姐出嫁时她便见过。   这冷不丁见面之下,若说不心慌是假的,自己当初带着徐长清离开并没有通知徐家一声,是悄悄连夜走掉,本以为跑到这京城与那徐家隔的这么远,从此会相安无事,却不曾想竟会在此地遇上。   不过云姨很快又冷静了下来,这徐家当年便已是放弃了长清,虽然长清现在在京城里已是有些头脸的人物,但是这徐夫人也是没必要再认回去与她儿子一起分徐家的产业。   何况自己来个胡搅蛮缠死不认帐,也不怕这徐夫人能怎么样。   于是便当作不认识道:“夫人,你有何事?”   徐夫人顿时开始疑惑起来,她记得当年那对姐妹花,姐姐生得极美,后来被老爷看中,嫁入徐府后得了老爷宠爱,生下了府里三子,名为徐长清,而妹妹却是生得差些,但胜在年轻秀丽,不过她记得那对姐妹两相差不超过三岁,这些年过去了,这妹妹也应该是三十五六岁有余,就算还活着,也不应该还如当年未出嫁时一般模样。   就在她以为自己认错人时,不远却是走来一位穿着一身浅蓝冰绸,眉如墨画温润如玉的男子,细看之下,一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支同样冰蓝如水的玉簪,看着即闲静又文雅,衣衫领处那一圈白色狐毛更是衬得男子面白如玉,腰间系着玉带,侧垂下一枚与发簪一般玉质的蓝水精雕玉佩,行走间,气质清癯,风姿隽爽,竟是有说不尽温润美态。   不过徐夫人却是看得脸色大变,若说刚才还在怀疑云姨的身份,但看到徐长清后便是不再有一丝怀疑,也更加有些惊惧起来,这位男子的长像与当年嫁入徐府的妾室眉眼竟有七八分相像,若说不是母子她却是不信的。   随即便见徐长清面上带着笑意对云姨道:“麻烦云姨照顾下天儿,我且去后院做些点心过来。”   小银狼虽是年幼,但因是贪狼一族的血脉,天生对狼犬类有威压,所以每每一入后院,几只流浪狗便是伏在地上浑身颤抖,半点精神也没有,小银狼更是耀武扬威如将军巡视一般,非要踩在狗头上彰显一番它的王八之气才肯罢休,所以徐长清尽量很少带它入后院捣乱。   小银狼此时正趴在徐长清手中熟睡,徐长清抬手怜爱的轻抚几下它的后背,便要递于云姨,目光一转间,竟是看到了旁边脸色红白交错的徐夫人。   徐长清顿时停住了手,心头俱是一震。   而跟在徐夫人后面,在看玉的两位公子见到徐长清时也是一愣,随即便道:“娘,他,他不是得了天花,已经死了的那个……”   徐长清自然认得他们,两个都是徐家嫡母的儿子,小时踩在他头上没少欺负于他,随即抬眼看了云姨一眼,收到云姨眼色后,便微转了个身,当做不认识她们一般,寻了个理由便与云姨一同离开。   而后面的徐夫人却是紧盯着两人,眼中从疑惑到肯定再到嫉妒,表情变化的何其之快。   当年那个勾引老爷的小贱人已经死了,而今这个小贱人的儿子竟然活着,不仅躲过了天花,逃过了满脸麻子,居然还生得如此出色,硬是压了自己儿子一头,这如何能让她甘心。   还在京城里开了玉店,更是让她嫉妒莫名,而那小贱人的妹妹本来与自己相差不了几岁,如今看来竟是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自己与她站在一起,便如母女一般,又怎么能不让她气得发狂。   身后徐夫人的两个儿子更是火上烧油的说道:“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明明是徐家人,却装做不认得咱们,莫不是因为他们在京城里混出点样子,就忘了自己是谁……”   徐夫人一听之下更是心中大恨,竟是连玉饰也不买了,恨恨的剜了眼他们的背影,道了句:“走!”   自见过徐夫人后,云姨与徐长清心中颇有些不安,云姨担心的倒不是别的,怕得是徐长清快要科考,不要闹出什么事才好,而徐长清却是担心这徐夫人背后阴人,倒打一耙。   所以,当日便让人将那徐夫人为何来京城,及江南徐家的事查了个底朝天,原来两年前徐长清的父亲就染了风疾去逝了,现在的徐家便是徐夫人当家。   一个女人当家可想而知,生意做得七零八落,近两年更是每况欲下,嫡母生的几个儿子,个个烂泥扶不上墙,不争气也就罢了,偏是好赌成性放荡淫乱,家财被败得数之不尽,不少生意铺子的地契都无故输与了别人,如此这般,纵是存有万贯家财也不够他们如此一掷千金。   所以江南那边的生意已是做不下去,借着两个儿子参加科举之际,徐夫人便将家财变卖,带儿子来到了京城,这才有了之前相遇之事。   徐长清本就对生父无什么好感,如今他已去逝,对徐家更是半分感情也没有,他曾怀疑母亲病死之事与那徐家嫡母有关,之前寻林雨瑶下落时,也花钱让人暗下查过,当年徐家不少丫鬟似乎都知道此事内幕,但却不愿意多透露,就连他得天花之事,徐长清都怀疑过是否是那徐家嫡母所为,因为当时自己发烧时,嫡母便是一口咬定是天花,并将他送出府,当时整个徐家都无人染上天花,为何偏偏是他?但苦于无证无据。   不过这些事都藏在他心底,连云姨都没有告诉,一是自己那时在京城无根无底,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小孩而已,就算告到衙门,也恐怕是打草惊蛇,暴露后还会反被蛇咬,二是怕连累云姨,虽是云姨嫁入了战府,却也是为人妻为人母,也要处处小心不能随意招惹是非,后来生下孩子后更是忙不过来。   不过这次意外见面,却又勾起了徐长清前世今生的新仇旧恨,天作孽犹可怜,人作孽不可活,本来那徐家夫人若是老实待在江南,守着那徐家,他倒也是拿她无法,结果今日却是自己散了家财送上门来,当年那徐家的众多家仆顾忌她不敢乱说,如今离开徐家自不会再为她守着秘密,且那徐夫人不是什么善人,给的银钱恐怕也是不多,只要他稍花些银两派人打探,当年的事也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果然不久后,京城便传出将军府的那个战夫人是江南首富徐家的妾室的妹妹,而那外侄便是徐家妾室的亲生儿子,这姐妹在江南便有克亲之名,年纪轻轻便克得父母早亡,姐姐克死全家,生得儿子便克死她,妹妹克死了丈夫,现在又在克儿子,接着又传出姐妹都极会勾引男人,不安于室等闲言碎语……   此话不日便传遍了京城,成为京城妇人闲暇之余嚼舌打发时间的话题。   不过随后几日,竟有人一纸诉状将那江南首富的嫡夫人告上了衙门,那人称是徐府里枉死的丫鬟兰花订亲之人,告那徐夫人下毒逼死徐府妾室及丫鬟兰花,又用火焚之,之后又虐待徐家三子,让人下了天花毒将他赶出府……   虽那徐夫人大喊冤枉,但人证物证俱全,罪证确凿,当年逼妾室喝毒药时两个丫鬟都在场,虐待三公子也是多少人目睹,下天花毒更是有人亲眼所见,加上她多年来苛待下人,赶她们走时竟是分文不给,到了此时竟无一人替她辩解,不日后便受不了供刑,画押招供,不日问斩,顿时整个京城都哗然。   风向一时立变,不少人开始抹着眼泪极为同情那被害死的妾室,也有人大骂嫡母狼心狗肺,也有人道那徐长清命苦,母亲被人害死,自己又是被后母所害。   不过更多的人却是认为恶有恶报,好人总是会苦尽甘来,只看那徐长清便知,此时跟了姨娘在战府享着荣华富贵,而那害人者却是人皆害之,有道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第八十章      徐长清之前本已是解元,两个月后便要参加三年一次的科举大考。   科举本就是决定前途之事,徐长清自然不会怠慢,这两个月除去玉店之事,便是专心看书,小银狼方还年幼,正是需要关怀看护的时候。   徐长清每每习书顾及不到它,将它给别人带时,这小家伙便是耍起脾气到处找他,总能闻着味寻到他身边来,若是强行让人带走,便会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一天不吃也不喝,只是趴在地上逗它也不玩耍,如此这般,吓得云姨急忙将它又送到徐长清身边。   直到见到徐长清这才有点动静,用着那细细的小牙,可怜兮兮的咬着徐长清的袖口不放,嘴里委屈的直呜呜。   徐长清虽知道它的那点装可怜的小伎俩,但想到这小东西确实还小,大概只有正常孩子两岁多点的心智,别看平日精神头很足,但是毕竟是由男子腹中产下,也不知会有什么先天不足之处,若是真将它丢开数日不管,徐长清嘴里不说,心中也是极不放心,无奈之下,只好读书的时候也将它带在身边。   银狼天生调皮,一刻也没有老实样,总是捣乱,不是弄脏了徐长清写好的字,就是爪子沾墨染了书,每当此时徐长清都会毫不手软提起它,然后重重拍打几下,小东西似知道自己犯了错一般,次次都老老实实的被徐长清抓去挨揍,打完便露出一脸的委屈兮兮,有时候还会缩成一团离徐长清远远的,眼泪汪汪的样子。   待徐长清暗忖自己是否下手重了些,给它揉揉一番,喂点绿液后,过了一会,又是原形毕露,在屋里作得天翻地覆,徐长清抚着额头青筋,忍无可忍之下又是抓住它拍打一顿。   一天下来最安静的时候莫过于是中午午睡的两个时辰,这小东西最喜欢睡在徐长清怀里,露出半个脑袋来,四躺八叉极是好笑。   徐长清也是一改之前它调皮时的严厉模样,手指边是在胸口处轻轻摩挲着它,边是看着书,那软软的一团此时紧贴着胸口处,竟似又回到当初一小团生丹在腹中时的感觉,偶而睡得迷糊些,小银狼便动了动,伸出一只小嫩爪子到衣外,徐长清看了会书,低头趁它睡觉时,便亲亲摸摸那只银色小爪,那小爪子像是知道自己讨人喜欢似的,顿时伸得老长,张成扇状,爪尖最近生了点硬尖,大概有些痒痒,竟是睡梦中都不忘让徐长清给捏捏揉揉,好让它舒服。   徐长清看着它那睡着的小样,不由笑笑,续而又摇了摇头,无奈感叹,这小东西,实在是越来越娇惯的不像话了,若是放在两年前,他一定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疼爱一只小银,不过此时的的确确是万般怜爱。   两个月后的京城会试,各省的举人及监生皆到场应考,有凭真才实学,也有靠后台背景甚至于作弊,探知试题贿赂考官加上衣袍夹物,手段应有尽有,各显神通。   徐长清早已是今非昔比,就算是不打点,凭着他的背景,也无人敢与他下绊,加上寒窗苦读多年,学有所成,竟是一举中了会元。   月后便是殿试,巧的是那天还是皇帝的寿辰,便由大臣主管殿试,这大宛的殿试前十名都是当天定夺,后续排名在三日后会发榜公告。   负责殿试的大臣与战老将军一向交好,自是偏重于徐长清,且见徐长清也却是有真才实学,一手字写得极为风流傲骨,对提问也应答如流,便毫无疑问的成为了三甲之首,高中状元。   徐长清这辈子最想的便是能一朝中了状元,不为光宗耀祖,只为不辜负母亲生前对他出人头地的一番期望。   当三甲已定欲退下之即,皇帝竟是突然策临,宣见前三甲。   一番行礼后,大宛皇帝便是打量起三人,并开始一一询问,三人之中最年轻的莫过于徐长清,显然皇帝也看过他的书字,对此赞不绝口,而对其它二位的才华的肯定也是毫不吝啬。   三人背景都非等闲之辈,且都已备着寿礼,此时见皇上和颜悦色,便纷纷口诉吉言将寿礼一一奉上,由皇帝的亲信检查后交与皇上手中。   第三名探花送上的是一幅大宛江山图,寓意着皇帝千秋万代,一统江山的大气豪迈,皇帝阅毕点点头。   第二名榜眼送上的是一块奇石,也是形似江山图,与探花的寓意不谋而合,皇帝开口称赞了几句。   最后徐长清恭敬递上一只木盒,那太监接过看后,瞥了徐长清一眼,随后转身小心冀冀的交于圣上。   此盒做工精致,连皇帝也是多看了两眼,打开盒子后,里面的设计巧夺天工,竟是双层匣,上面黄缎之上放着一枚鸡蛋大小的碧绿翡翠玉丹,浑圆一体,完美无暇。   那太监见状立即道:“皇上,此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帝王绿,民间念做长青玉,如今在皇上寿辰之日出现,正是寓意着咱们大宛江山万古长青,皇上您寿延万年之象……”   皇帝本就是极为喜玉,自然知道这帝王绿,记得之前那块是出现在六十年前,而如今又在他寿辰之日重现,此时听了太监之话,顿时龙颜大悦,抬眼又看了底下毕恭毕敬的徐长清一眼,随后正色看向下面那一层,竟是一块明黄玉佩,色正无暇,温润清透,实在罕有。   这两块玉无论是颜色还是样式,都是极投皇帝喜好,看了半响才将盒子放下,便是一脸笑意的看向下方垂首的徐长清道:“这两件玉器不知你是从何处得来?”   徐长清回道:“回皇上,玉器本是臣等玉店里的镇店之宝,如今得知今日是皇上寿诞,特送来与圣上祝寿。”   皇帝闻言便道了声好,随即抬眼看向徐长清,心里明镜一般,他今日特意摆驾过来,也并不为它事,不过是想瞧瞧这战老将军的孙子看中的人究竟是何模样,如今看来果真是才貌双全,人中龙凤,大宛皇帝虽不是什么荒诞淫乱之人,但对男风也甚喜,对徐长清的俊美才华也是心下喜欢,只可惜佳人有主,却也不好夺人所爱。   随即看了眼那盒上的雕字:“大宛美玉,的确是好名子!”点头之际便抬手招来笔墨纸砚,然后扶起衣袖洋洋洒洒在宣纸下留下了四字墨宝,下附字号。   当大太监手拿那卷书字走下殿时,徐长清已是跪下,双手接过谢主隆恩后,不由心下一阵激动,面色含笑,显然是达成所愿,这可不是一张普通的纸,而是大宛美玉百年长存之物,堪比免死金牌,试问天下间谁胆敢去砸皇帝的亲笔御书。   而三甲之中其它二位已是看向徐长清,隐隐露出了羡慕嫉妒的目光。      第八十一章      徐长清将御笔纸卷带到玉店交于掌柜,掌柜打开纸看罢已是双手颤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东家高中了状元,回来竟带来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这张纸不仅仅是皇帝御笔,更是大宛第一玉店的象征,从此大宛美玉便是一步登天,横压其它玉店一头,一跃成为其佼佼者。   徐长清见掌柜捧着纸唏嘘不已,不由也有些感叹,这玉店从一开始极为冷落到现在这样的规模,若说其中酸甜苦辣,没有人比眼前这个老人更加了解了,而这份得之不易的荣耀对他来说更不是银子可以换取的。   他注定是大宛第一玉店的掌柜,这毋庸置疑。   掌柜抹了抹眼泪后,也不必徐长清吩咐,便是急急的找来工匠,将皇上的御笔拓成牌匾挂于玉店之外,到时其风光度自是不能同日而语。   待徐长清忙完玉店的事,中午又与店里人在酒楼开了几桌庆祝他一番此次高中之事,回去时已是下午,一进院子便看到战无野懒散的坐在院子树下,背倚着西府海棠,手里拿着一只狗尾巴草,正逗着小银狼。   小银狼蹲在战无野腿边,矮着身子歪着脑袋正看着那狗尾巴草上的毛毛,每当那狗毛打到它,它便是伸着爪子在半空挠它,但那草是战无野所拿,岂是它能挠得到的。   所以它便将那小爪子伸挺好长,在半空却是挠半天也是挠不到,其间又被那狗毛打了好几下脑袋,顿时着恼起来,站起身仰着头围着那草团团转,眼睛瞪着像两颗黑豆,虽是年幼,但不知是激起天性,还是天性使然,小小身子已是有些气势,先是向那草俯底身子显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然后趁其不备,竟是不知所畏的一举窜上,够着了那根惹它厌的草毛,刚要将它压在身下撕咬,却是见那草从爪缝中溜走。   结果自己没抓到那草毛,自己却是落下摔了两个大跟头,压着了腿,随即便蹲在地上冲战无野直呜呜。   此时若是换作徐长清,他一定会上前查看它是否摔伤,但战无野的举动却是让徐长清恨得牙痒,这家伙竟是不闻不问,只把手里的狗尾巴草往小银狼头上一扔,随手又揪了根树条。   让徐长清更恨的是,小狠狼刚才的模样完全是伪装,见到草落,早已不见之前摔疼的模样,立即将狗尾巴草扑于身下,用两只小爪摁着用牙撕咬,以泄刚才它戏耍自己之事。   待咬得七零八落后,战无野却是换了根树条,随意的便是抽了小银狼一下,小银狼立即警动的盯紧树条,受了几下打后,便是瞅住了不放,几番挨打后,最终用小爪子将树条压在爪下,拼命咬住怎样都不肯放手。   徐长清由刚才气愤到现在已是哭笑不得,这狼崽子奸诈的很,平日轻轻拍它两下,便是小眼睛含水,给他看屁屁,动作明显就是疼疼,要摸摸。   如今在战无野手里,挨了打仍是生龙活虎,哪有半点眼泪,原来它那小眼泪都是给自己留的。   随后徐长清一走入院子,小狼崽便闻到了他的气息,立即转头瞪着黑眼四处寻他,见他位置后,便是扔了树条,嘴里呜呜的扭过身子向他撒欢跑来,小小的一团银色在阳光下极为耀眼,跑起来就像是一小团毛在跳一样,甚至边跑边是跟他撒起娇来。   四只小短腿捣腾着,不一会的工夫便跑到他身边,徐长清终是不忍心,弯腰伸手将它抱起来,小银狼欢喜的直舔着徐长清的手指,不停的往他怀里蹭去。   战无野已是起身走过来,还未等开口,徐长清便抬眼责怪道:“它还年幼,你怎可拿树条抽它?”   徐长清显然是护犊心切,但他不知道的是,战无野小时早早便是被战老将军给扔到了荒山上自生自灭,所以后来才会小小年纪便入了战场,得了个冷血无情骁勇善战之名。   战无野闻言却也不争辩,只是抬手揪了下小银狼的耳朵道:“不摔打摔打它,以后岂不是要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了……”   小银狼显然是极为怕他,被揪了一下便直往徐长清怀里拱,只将屁股露出来对着战无野,徐长清岂不知道战无野这话里的意思,道理是对的,但轮到自己时却也是不舍得,便下意识便护着它小屁股,怕战无野拍它屁股。   战无野却是换了话题,低声问道:“今日可是见到皇上了?”   徐长清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也不介意小银狼的爪子是否干净,伸手给它梳着身上的毛发。   “那玉可曾送了?”   “嗯。”   “他怎么说?”   “赐了四个字……”   战无野点点头,“这倒也说得过去……”   虽然徐长清很少过问战无野朝堂之上的事,但也知道自己这状元之位战无野定是没少上下打点,否则那殿试的考官及皇帝身边的红人又岂会为他说尽好话,想到此,虽不能说感激,但脸上神色已是有些变化,稍后便降了音量道:“我去厨房看看,若是有新鲜鲅鱼,晚上就给你和天儿做些鱼肉饺……”说完略犹豫了下便将小银狼交于战无野手中。   战无野也有些肚饿,闻言便是单手夹着小银狼的脖颈提了过来,也不知是听了徐长清说的鱼肉饺馋的,还是见战无野有些怕,小银狼挣了几下后,竟是在两人都没有防备时,突然间变了人形。   唬得两人都是一愣,战无野提着手里像只小猴大小光溜溜的小肉孩一时间怔住,而徐长清却是立即上前将孩子托入手中,变成人形大概需要耗费不少精气,所以小银狼变身后便是呼呼睡去。   徐长清也是顾不上去厨房,立即欣喜的抱着进了里屋,暗忖之前府里绣娘做得一些小孩衣服,此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而战老太爷知道自己的重孙子变人身后,更是喜上眉梢,儿子那会他倒是不见半点疼爱,轮到重孙,却是疼到心坎里,听了管家说了,便是从闭关处风尘仆仆而来,怎样也要见见自己的小重孙,一见到那可怜可见的小模样,顿时抱在手里不肯撒手了。   当天的晚饭也是祖孙三代在厅堂一起吃的,小银狼变成人形更是好动的很,把汤饭打翻在战老将军衣袍上,老将军也是笑容不减,甚至撅着胡子愣是搂着它亲了两口。   很快徐长清的任命便下来了,状元最好的官职莫过于到地方任知县,但徐长清此时带着化人形的小银狼甚是不便,且战府便在京城,战无野是绝对不会让他去远地任职,最后便是留在京城,任翰林院修撰一职。   任职两天后才发现,这修撰一职极为轻松,且每人一间单独书室,也无人催进度,平日只是保管图书。额设典簿整理下书页即可。   这一日徐长清正坐在桌前对照着新旧典籍有无出入之处,幕帘却是被人一挑,便见战无野穿着将军朝服走了进来。   徐长清本欲起身,见是他也就眼不离书,随口问道:“下朝了?天儿呢?”   战无野环视了书室一眼,便是走至桌前回说:“被老头子抱到后宫,太后说要见见。”   徐长清听罢手一顿,知战老太爷喜欢天儿,却没想到竟是抱去给老太后炫耀去了,不过天儿在战老将军身边安全倒也无虞,也就放下心来,专心于面前的书籍。   战无野也不打扰,只是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于他旁边。   徐长清此时头戴着束发玉冠,身穿着宫里统一的官服,贴合身形的白色带蓝条衣袍,腰系蓝色腰带,雪白的里衣领口紧合,此时极为认真的低头查书目录,一脸的端正庄重之相。   与昨夜在自己身下赢弱辗转哭着求饶时的模样相比,此时衣衫整齐得竟有了一种禁欲的美感,看得战无野忍不住下腹一热,脸皮也有些紧崩。   见徐长清没有反应,便是靠近了些,伸手捉了徐长清一只手在桌下摩挲着,徐长清本是极为专心,被他这么一打忿,竟是有些分心,于是不解的抬眼看了他一眼,“你无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战无野闻言却是正色道:“不急,我等你便是。”虽是如此说,却是不撒手。   徐长清硬拽了几下无果后,也只能任他去了,不过稍过一会便是忍无可忍,刚要质问他如此怎能让人正经做事,一回头,便看到战无野嘴角带笑的扯了他的手往他腿间带去。   徐长清顿时一惊,眉头一坚,立即甩开了他的手,可能是力气来得突然,战无野没有防备之下,腰竟是撞上后面的书架,似乎疼痛的紧,竟是崩紧了脸,抬手欲扶后腰。   徐长清本是要斥责几句,但见他这般模样,便是慌了神,急忙转身查看。   战无野的命几乎是他从鬼门关给硬拖回来,现在看着是完好的一个人,可是当初差点就是七零八落,腰上和胸口的致命伤口最多,平时徐长清给他擦身碰到这两处伤口都不敢擦得重了,此时若是震坏了,这可如何是好。   脸带焦急的正欲掀衣探看,战无野却是眸中一暗,捉了他的手,硬是往下移了移。   徐长清的手突然摸到一处硬的发涨,若小儿臂粗之物,如何不幡然醒悟,顿时由一脸担心变成一脸怒意,红了脸怒瞪了战无野一眼,从牙缝挤出两个字来:“禽兽……”连这等地方也能起兽欲,不是禽兽又是什么?   战无野却是笑得深沉,抬手一揽徐长清的腰,凑到他耳畔细道:“我本就是禽兽,你日日与禽兽欢好,如今却才知道么?”说完大掌便是撩开徐长清衣袍下摆,伸手探入其中。   徐长清身上极是敏感,此时被战无野一抱之下,已有些酥软,但理智还在,目光急忙看向门口,伸手推拒着他道:“这里岂能乱来的地方,快松手……”   战无野手指已是钻入那处紧致销魂的小缝,三分进两分出的挑逗着,怎肯轻易如愿,口中也捉着徐长清的唇舌含糊道:“这宫中乱来之事颇多,这又算得了什么……”见徐长清仍是全身崩紧,极为紧张的样子,便拍了下他的挺翘的臀部道:“既然如此怕,那不如我就去找圣上让你与我早日完婚,也省得老头到处编造天儿是我在外乱搞所出,到时让圣上在这赏一处居所,你我就可做为新房,日日在此欢好,如此也是名正言顺,也不必再在人前瞻前顾后,恐失脸面……”   徐长清一听之下更是大惊失色,心知战无野说得到做得出,脸色变换之际,顿时软下声音道:“切不可如此,你我关系心里知道即可,怎么能公于大庭广众之下?”随即又道:“你若如此做,让我又如何有脸面继续在此任职?”   战无野低头见徐长清紧张的样子,不由扯开了唇角,心道不任职更好,日日在家里照顾天儿,也省得他如此不放心。   其实刚才之事也不过是他随口拿来讲讲,没想到徐长清当真信了,他一向知道徐长清好面子,若是他真想如此做,早就便做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看了他半响,才爱怜的吻着他唇瓣温声劝道:“这宫中本就是勾心斗角吃人的地方,并不适合于你,而修撰一职又甚是无趣,不若过些日子辞了职务,带着天儿与我一起到边关看塞外风景,到时蓝天白云策马扬鞭,岂不快活?”   战无野说的话字字嵌在徐长清心底,瞬间被说得极为心动,想到玉店此时已是走上正轨,而自己寒窗苦读这些年,考上状元也已是圆了母亲生前对他的期望,若当真禁于这官职之上,他的确是不喜,再一想到战无野刚才说的塞外风景,心里竟一时被吸引住,惚忽间,便被战无野褪了亵裤,光着两条白玉双腿,被抱坐于腿上。   几下间便颠得徐长清彻底意乱情迷。   以前两人练的双修之术,多是徐长清吸战无野元阳,而自诞下天儿后,才开始正式练起双修,他即能得到战无野的元阳,战无野也能从他丹田得到灵气。   因徐长清腹中一直存有混沌之气,双修之下竟是越来越浓郁,如此循环,战无野的贪狼血脉又是纯粹许多,情事也做得越发多起来,只要两人在一起,无论白天夜里,战无野总是要他三,四次才肯罢休。   这次竟是连这里也不放过,直要了徐长清两次才做罢,第二日一早徐长清便是辞去了修撰一职,倒不是为别的,只为昨日战无野与自己在此处放浪,让他实在再无颜面继续任职下去。   为了此事,徐长清几日不理战无野,直到后来他多次软言轻语下两人才和好,择日便带着天儿与战无野一去玉门关。   多年后,有人在西域见到一身着骑装的俊美男子脚瞪千里马,与一大一小两只银狼,纵横奔跑于绿草如茵,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那男子一直面带笑容的迎着远处那轮落日而去,影子也逐渐消失于天边的红霞之中,只余三个黑点,形成了一副即为壮丽又甚为美满的幸福画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