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界旅行者[快穿] 作者：指尖的咏叹调 　　文案： 别人快穿：攻略男主角。 　　墨菲快穿：让以诺跪下唱征服。（冷笑） 　　扮猪吃老虎的渣受+X+总是非人类的男神攻 　　PS：星界旅行者，“老牛逼了！”的一种法师。 　　PS2:我知道你们已经把本文看成“一百种丁丁科普大全”和“非正常性生活指南”了…… 　　内容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天之骄子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墨菲，以诺 ┃ 配角： ┃ 其它：星界旅行者 第1章 血之契 　　墨菲的意识接触到了召唤他的人，那是个羸弱的凡人。 　　凡人的灵魂已经离开身体，悬浮在茫茫星空当中，说：“你……你是神吗？” 　　墨菲说：“我不是。凡人，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可以与我签订契约。说吧，你临死之前，还有什么愿望，想要与我交换？” 　　契约的一边已经被写好，墨菲想要的很简单：凡人的这具肉身。 　　凡人于是说：“我……我从小就被血族圈养，再没有回到过人类的世界。我想再见一眼我的父母……” 　　墨菲说：“他们已经死了。你想看见的是他们灵魂的形状，当前的肉身，还是过去的幻影？” 　　凡人愣了好一会儿，说：“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不，等等，我……我还想再吃一次阳春面。我很小的时候，每天上学之前都能看见的，有时候爸爸会陪我一起吃的那碗面……能不能，让我再吃一次？” 　　墨菲说：“很好，契约成立。” 　　只用了大约半小时的时间，墨菲的意识便穿过了位面屏障，悄无声息地降临在这个凡人身上。 　　他确保这一切都非常隐蔽，绝不会惊动星界诸神。然后他尝试着动了一下现在这具肉身——果然非常弱小。 　　这个是血族统治的世界。 　　血族，自称是该隐的后裔，也被人叫做“吸血鬼”。相比起孱弱的人类来说，他们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更智慧的头脑，甚至是更出色的外表。但他们的食谱却和其他生物都不一样，他们嗜血——血液是他们力量的来源。 　　出于种种原因，早在几百年前，人类便已经沦为血族圈养起来的食物。 　　血族内部等级森严，按照爵位向下排行，早已将这个世界划分成不同贵族的领地。而领地上的人类，自然都成为这些贵族的个人财产，可以任意进行处置。 　　对于血族来说，人类的血液是所有生物中最美味的，而且还可以变得更美味——只要人类在心理和生理上都处于愉悦的状态，他们的血就能变得更加甘甜诱人。 　　因此，那些上等的贵族甚至还会让仆人精心饲养这些奴隶，让奴隶们打扮、嬉戏、恋爱，甚至是带出去一起旅游，晚上时与他们交|媾——然后当这些人类奴隶得到了人生当中最快乐的体验时，再饮用那无比甜美的鲜血。 　　这是血族的娱乐方式，有时也是彰显地位和财富的途径。 　　墨菲的这具肉身，也是血族圈养的奴隶之一。他叫什么不重要，反正没人会在乎一个血食的名字，以后就叫做墨菲了，也没人觉得奇怪。 　　比较特别的是，这个血食的主人——这片领土的主人是血族唯一的大公，据说是仅剩的纯血种。 　　他叫做以诺。 　　“以诺。”墨菲将这个名字放在口中慢慢咀嚼，然后微微笑了。 　　是的，他悄然来到这个世界，为的就是这个名字——他在这个凡人的命运之线里窥视到了它。 　　墨菲满足地叹了口气，任由自己躺倒在棺材里。 　　这具身体的血液很有潜力，所以被关押了十年——血族圈养人的方式，就是关押在棺材里，用鼻饲管进行喂食，保证他们不死。 　　这样被圈养的人，只要最后被放出去，一定会欣喜若狂的。那一瞬间里被抽干的血液，会成为公爵阁下的某一顿早餐。 　　墨菲拔了鼻饲管。血液和食物一齐弄脏了他的胸膛，倒是那点疼痛聊胜于无。 　　很快，大公的仆人发现了这具棺材的异常，过来将墨菲拎了出来，送到某位管事的面前。 　　“这个人类快要撑不住了。”管事充满鄙夷地说，“将他带出去放血吧。” 　　于是仆人们又拎起了墨菲瘦弱的手臂，将他架了起来，丢到城堡外面专用的草坪上—— 　　阳光，草坪，温暖的风，湿润的露珠，树叶摩挲的声音。 　　是的，很多人类奴隶都是在这样简单的画面面前跪倒，然后痛哭流涕，然后膜拜为神迹，然后在无比的满足当中死了。 　　仆人们见过很多这样的场面，已经不足以引起他们的关注。 　　作为最低等的血族，他们无法在阳光下停留哪怕一秒钟，于是就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中看着墨菲。 　　这时，只见墨菲站起来，然后走了回来，和他们一起站在阴影里。 　　仆人们：“……” 　　墨菲解释道：“太晒了。” 　　仆人们难以置信，从来没见过心这么大的人类，他被关押了这么久，第一次重见天日竟然毫无反应吗？！ 　　他们瞪大眼睛，像第一次看见奥特曼的小男孩，试探着伸出手将墨菲抓住——嘎嘣，人类脆弱的骨头在血族的力量面前轻易地折断了。 　　然后，墨菲还流血了。 　　那血液的味道难以描述，仆人们苍白的面颊上开始挨个浮现出欲望的晕红，接着是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发展到最后甚至成为了野兽的嘶吼…… 　　最后，管家到来的时候，只看见了走廊下面的几滩灰烬。 　　那些吸血鬼仆人互相残杀然后死了，这种低等生物死后只会剩下灰烬。 　　获得胜利的那个仆人现在正躬身在墨菲的面前，身上的伤势正在慢慢痊愈，腹部还有肠子裸|露在外面。他贪婪地伸出舌头拼命舔舐着墨菲的手腕，饥渴得喉头不停鼓动，发出狗一样的声音。 　　墨菲的另一只手甚至还攥着他的头发，漫不经心且充满嫌恶，像训斥奴隶一样地说：“跪着。” 　　仆人毫不犹豫地跪下了，有点恨不得直接趴下的感觉，两眼充满祈盼地看着墨菲。 　　于是管家终于看不下去了，伸手插|入仆人的胸膛，将他的心脏捏碎——将他干脆利落地处死了。 　　墨菲的血液的味道仍然在蔓延，管家闻到了它，鼻翼翕动了两番，双目转为赤红之色——这是真正血族的标识，他并非那种低等的劣化物。 　　“上等货色……”管家看着墨菲说，他若有所思，最后将墨菲带走，关押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 　　…… 　　两天后，墨菲被带了出去。 　　他洗得很干净，穿上一套干净的衣物，被管家押送着，到达宴会场地。 　　别误会，那不是人类的宴会。 　　那是血族的宴会，侍者会将新鲜的食物随时准备好，在场地里送来送去。食物当然就是人类，反正这种孱弱的生物根本没能力伤害到血族，所以看他们鲜活地走来走去、鲜活的被吸干血液，有时候还颇为有趣。 　　当然，作为上等货色，墨菲是被端在“餐桌”上，等待宴会真正的主人享用的。 　　墨菲将自己衣领上的褶皱数了第二遍，又打了一次哈欠的时候，公爵阁下终于到场了。 　　唱名的人刚刚报过一次，全场所有的血族齐齐低下了头，一直到公爵站定以后说了第一句话，他们才抬起头来。 　　和虚伪而复杂的人类不同，阶级森严的血族，哪怕只高一个爵位，也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和力量。 　　公爵以诺是纯血种家族当今唯一的后裔，可以说在血族社会里就相当于人类皇帝的地位。他有着一头银灰色的短发，猩红色的眼睛有股无机质的冷冽感。就美貌而言，也许也会有许多人愿意侍奉他。 　　他今天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参加宴会，因此只是穿着件v字领的衬衣，莹白的肌肤像是上好的瓷器一样——但谁都知道，那其中蕴含的力量却是另一个极端。 　　他登场之后，宴会里所有的女性都像是闻到了花香的蜜蜂一样，蜂拥而上，极力地散发着自己的魅力。她们没有人类女子所谓的矜持，这么做的理由也非常充分：当今世上没有第二个纯血种，也就没有人有资格成为大公的新娘；那么剩下所有人的地位都是一样的，都可以争夺他的情妇的位置。 　　别人都是被传有绯闻女友，但没人敢做以诺的女友，所以他是被传绯闻情妇有二十来个。 　　但即便是他的绯闻情妇，也不敢距离得太近，就好像在担心被过于耀眼的东西灼伤一样。 　　女伯爵芮妲是其中一个绯闻情妇，从爵位上也看得出，她是血族中实力较强的女性。此刻，她也是第一个有胆量邀请大公的。 　　“今天的上等货色，有着很特别的香气……殿下是否有兴趣尝一尝呢？”芮妲说。 　　她的目光指向了墨菲。 　　墨菲的手腕被红色丝带捆着，那下面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刻意散发着非常诱人的气息。 　　早已经有许多血族被他的味道引诱得跃跃欲试了，只是等待着大公开口。因为这是为大公阁下准备的菜肴，所以要等大公先推脱了才能吃——反正以诺是从来不会在宴会上进食的，他嫌这些食物沾染了太多味道。 　　“不必了，你可以自己使用。”果然，以诺冷淡地说。 　　芮妲于是走上前。但就在她揭开红色丝带的一瞬间，墨菲身上的香味却突兀地消失了。 　　他们颇为吃惊，很少见到有人类的血液味道会发生这样快的变化。 　　“这个人类怎么回事？”芮妲有些不满于自己的颜面受损，扇了墨菲一巴掌。 　　血族伯爵轻描淡写的一巴掌，差不多让脆弱的凡人直接去掉了半条命。 　　血液的味道变得更差了，墨菲被捆绑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当芮妲扫兴地决定杀了他的时候，以诺又突然说：“别弄脏我的地方。” 　　于是大家突然想起来，这里是公爵的地盘，食物也是公爵圈养的个人财产——突然就没人敢上前了。 　　芮妲屈身道歉，以诺仍无动于衷。 　　就是在这个时候，墨菲突然笑了，他咳出两口血—— 　　那血液的味道不知为何又重新变得浓稠而甜美，有点像醇厚醉人的酒意，当场就有一些血族发出了不体面的声音。 　　以诺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着墨菲。 　　然后墨菲说：“做食物就不能有尊严吗？公爵长的这么好看，我就想被他吃也不行？” 第2章 血之契 　　当时以诺并没有意识到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是在说些调戏的话。 　　不过周围血族已经脸色发青，冰冷的躯壳里此起彼伏地流淌过战栗的电流——他们害怕以诺生气，纯血种一旦生气，绝不是处死区区一个人类就能解决的劫难。 　　但以诺似乎也没有生气，他的目光是冷的，语调也是冷的：“你没有选择权。” 　　他在对墨菲说话。 　　强大的威压笼盖在墨菲的身上，甚至没允许墨菲回答哪怕一个音节。 　　接着，公爵阁下就漫不经心地对女伯爵芮妲说：“他是你的了。” 　　芮妲的目光一时间火热了起来——尽管她完全明白这是公爵对自己受损的颜面的补偿，但这依然是公爵第一次在公共场合下赠送血食给任何人。 　　芮妲舔舐着猩红色的双唇，婉转的双眼中渐渐酝酿出了血族特有的兴奋——那种兴奋里，有欲望，也有暴戾。 　　宴会还没有结束，墨菲就被拖了出去。 　　不久，女伯爵芮妲回到了她的领地。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割开了墨菲的动脉。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重新变得美味起来，点心。”芮妲充满恶意地说，“否则你很快就会死了。如果你足够好吃，也许我会想要把你藏进冰箱里，以后再多吃两次。” 　　“唉。”墨菲叹了口气。 　　接着，他的血液果然变得美味了。 　　起初，芮妲以为这是自己的胜利，那声叹息是墨菲在绝望之下最后的反抗。 　　但很快，她会明白一切。 　　——这是墨菲的胜利。 　　…… 　　二十天后。 　　房间内充满了血腥味，芮妲痛苦的嘶吼声传遍整座城堡。 　　墨菲坐在唯一完好的椅子上，两手交叠，撑着下巴，木然地看着芮妲。 　　芮妲的身影如同一阵暗色的旋风，在房间内来回折腾。她将墙壁撞穿，徒手捏烂了上好的屏风，接着打碎玻璃，用碎片疯狂地戳刺自己的手心，任由手掌变得血肉模糊，又在血族强大的自愈能力下愈合，循环往复……用这样的痛苦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给我……给我……不！！” 　　女伯爵珍贵的血液洒满了地面，腐蚀了上好的木质地板，这个房间甚至已经四面都被她的血染成了黑色。 　　终于，她的意志力宛如脆弱的琴弦那样，轻易的断裂了。她猛然扑到墨菲的身前，一口几乎要咬穿他的小臂。 　　“不……不是这个……”但芮妲丝毫没有得到满足，“给我血……给我真正的血！” 　　墨菲面色平淡，甚至懒得将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收回来。他看着芮妲，语气甚至可以说是和善而轻柔的：“不是已经试过很多次了吗？这样是不行的。” 　　芮妲目眦欲裂，浑身抽搐了很久，最终瘫软在他面前，挣扎着说：“把血给我……把那个……” 　　墨菲笑了笑，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乖孩子，跪下。” 　　芮妲跪下了。 　　墨菲又说：“先舔干净。” 　　芮妲伸出舌头，像条乖顺的小狗，将他的手腕舔得干干净净。 　　墨菲又笑了。 　　他的愉悦让芮妲仿佛得到承诺，浑身颤抖地依偎在他脚边。 　　墨菲终于肯动了，他在手腕上轻轻划了一道一厘米的口子，那其中流淌出来的血液，散发着不可思议的芬芳。 　　“是这个！是这个！”芮妲突然激动了起来，双目中充斥着红色的液体——血族没有眼泪。她跪在那里，一下一下地舔完这一点点血，目光又变得迷离而满足，并且终于安静了下来。 　　她软倒了，脸上还带着痴迷的笑容。 　　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颠覆着这个世界的秩序，但此刻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一切。 　　墨菲推开房门走了出来，自顾自来到书房中，翻看起了昨天还没有看完的游记。 　　到了晚上，清醒的芮妲也来了，带来了墨菲今天的食物。 　　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愤怒、仇恨，但也有恐惧——她依然非常害怕，她怕杀了墨菲以后自己再也得不到满足。当对墨菲鲜血的渴求发作的时候，她毫无理智、毫无尊严，简直就是低贱的蛆虫，但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一想到自己还要经历这种渴求，她就害怕得浑身发抖，无法独自站立。 　　不，她根本无法承受失去墨菲的日子。 　　假如有任何方式可以得到墨菲的愉悦之血，芮妲恐怕早已不计代价地去尝试了——哪怕要她委身伺候墨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个男人根本不会因为这点廉价的娱乐就把血赏赐下来。 　　墨菲只会说：“这样是不行的啊。”然后轻轻叹息。 　　这会儿，墨菲又叹了口气，说：“唉，差点忘了正事。” 　　他转过头，自然而然地吩咐道：“芮妲，准备下请帖。我有点想念以诺阁下了呢。” 　　听到“以诺”两个字，芮妲陡然发起颤来。 　　但她没有选择权。 　　…… 　　公爵本没有接见芮妲的意思。 　　直到墨菲在芮妲的脖子上挂了个狗项圈儿，然后牵着她在公爵的门口溜达了两圈。 　　在女伯爵的丑态被宣扬出去之前，公爵明智地处死了当日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仆人，然后安排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无论如何，血族的威严决不能败坏在一个人类的手上。更何况，芮妲说到底也是个尊贵的伯爵，对于人口稀缺的血族来说，她是相当重要的女性贵族。 　　会客室有两把椅子，墨菲就坐在以诺的对面。 　　而芮妲席地坐在他的脚边，她在细细发颤，既期盼着以诺能将她从这可怕的命运里解救出来，也恐惧着墨菲作为脆弱的人类会轻易地死掉。她那么矛盾，简直快要把自己杀死了。 　　看到她这副样子，以诺罕见地皱了皱眉。 　　“你有什么目的？”公爵冷淡的说。 　　墨菲笑了，目光扫过公爵的眉眼，说：“我啊，很喜欢漂亮好看的东西。像殿下这么美貌，只要能出现在我视线里，我都觉得心情很不错。” 　　他说完，以诺连眉梢都没动一下，淡淡道：“我会处死你。” 　　墨菲还没说话，芮妲又开始发抖了。 　　以诺的目光扫过芮妲，又看向墨菲，那一瞬间睫毛撩起的弧度都像慢镜头回放。他接着说：“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留下尽可能多的血，给芮妲戒断——然后你会死。” 　　墨菲说：“这样可得不到最好的血。” 　　他说完，以诺便道：“所以这三天，我可以满足你一个临终遗愿。而与之交换的，就是你所谓最好的血。” 　　墨菲说：“如果我坚持不合作呢？” 　　以诺说：“芮妲会陪你死。” 　　芮妲瞬间瘫软了下来，她非常明白：公爵不需要废物。 　　接着，墨菲说：“如果我的遗愿是想要你来尝尝这愉悦之血呢？” 　　以诺说：“可以。” 　　墨菲笑了起来，他撩开了自己的衣领，将光滑的锁骨裸|露在外，那是芮妲不被允许碰触的部位，那里流淌着更接近心脏的活血。 　　他将一柄小刀抵在那里，微微一用力，便逼出了两颗血珠。 　　愉悦之血的味道，很快充斥了整个房间，芮妲的呼吸已经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 　　以诺解开了自己衣领的最上面一颗扣子，一边走过来，嗓音沉了下来：“你确定了吗？” 　　墨菲盯着他，说：“我很确定。” 　　以诺终于走近了，他身上有一股浅淡的草木香，像是刻意隐藏过血族身上都有的腥味。靠近了看，那张面容完美无瑕，强悍高贵的气场也很快笼罩过来。 　　他俯下身，若有似无的呼吸拂在墨菲的锁骨上。 　　墨菲那两颗殷红的血珠颤颤巍巍，散发着奇异的甜香。直到这时，公爵的瞳仁终于收缩了一下，显露出欲望的痕迹。 　　以诺陡然伸出手握住了墨菲的手腕，将那柄碍事的小刀给甩开了，然后把墨菲直接按在了身后的书架上，身体压了过去，薄唇打开的间隙中隐隐露出了獠牙的尖端。 第3章 血之契 　　“啊……！” 　　就在这一刻，芮妲在地上挣扎了起来，她甚至滚动到了以诺的脚边，涕泪横流地恳求道：“血……是这血，给我……殿下，求求你！给我！” 　　她打断了以诺的进食。 　　以诺的瞳仁骤然收缩了一下，然后收回了自己的獠牙。 　　他没有理会芮妲的痛苦，也没有试图继续进食，而是拉开了距离，说：“明天上午，一个人来。” 　　话音刚落，墨菲眼前便失去了以诺的身影。 　　这天晚上，墨菲并不高兴，所以他没有给芮妲他的血。 　　血族的女伯爵被饥渴折磨了一晚上，在天明时痛苦到几乎要冲进阳光里进行自焚，最后终于精疲力尽，将自己锁进了棺材里。 　　公爵阁下也并不是真的关心她，只是命令管家将这副棺材拖进客房就作罢了。 　　他在用早餐的时候，墨菲来了，仍然大大咧咧地坐在他旁边。 　　“公爵大人，你应该不是惧怕我的血液会让你上瘾吧？”墨菲嘲弄地说。 　　以诺没有理会他的挑衅，而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说：“现在可以继续。” 　　但墨菲说：“我改变主意了。我想要点别的东西。” 　　以诺的目光冰冷：“说。” 　　墨菲道：“我是从小被圈养的，但还算见过人类社会。这三天我想在人类社会度过。” 　　以诺说：“可以。” 　　“但是——”墨菲又说，“公爵阁下又太漂亮了，我很舍不得。所以我的遗愿是，你陪我在人类社会度过这三天。” 　　以诺说：“就是这样？” 　　墨菲点了点头。 　　三天时间，对于寿命无穷的血族来说实在是太短了。像公爵这样的强者，随便睡一觉也可以有三年了。 　　以诺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他看着墨菲陡然变得高兴了起来——明明之前还是个锱铢必较的魔鬼，从这一秒开始又好像变得鲜活了起来，有那么点人类的样子了。 　　墨菲准备了两个行李箱，一个里面装满了衣服，另一个里面是旅游必备品。他为此还让管家买了两个人类用的手机，配上移动电源，然后下载了一堆软件。 　　“人类的科技进步果然是很快。”墨菲感叹着，转过手机，直接拍了以诺一张照。 　　血族的公爵，哪怕在突然的偷拍镜头里也是完美无瑕。照片里看不出压人的气场以后，更加彰显了原本的美貌。 　　墨菲本来就喜欢美色，直接将这张照设置成了桌面。 　　他又搜索了很多信息，但没有什么结果。他说：“我记忆里的很多东西就已经不在了。果然离开家乡很久了。” 　　但这没什么关系，人类社会本来就是血族圈养出来的虚假的社会。以诺只用了一个眼神，他的管家便将墨菲身为人类的所有信息都递了上来。 　　三天里的第一天，墨菲回到了自己曾经居住的地方。 　　他的父母已经死去多时了。 　　那里现在居住着新的一家三口，正在其乐融融地看着电视。像这样温馨的场面，外人很难想象是构建在琉璃般脆弱的根基上。 　　墨菲说：“万一那个小孩，血液也很有潜力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有血族的特使过来把他领走，关在棺材里面关一辈子。什么时候被管家想起来了，他就是你的一顿饭；要是想不起来，那也就这样了。” 　　以诺神色浅淡，并没有说话。 　　墨菲和他一起下楼，在楼下找了许多遍，都没能找到当年那家小饭馆。 　　“我想吃那家的阳春面。”墨菲宣布道。 　　以诺拧了拧眉，像是有些不悦，但仍然默许墨菲命令了他的管家。 　　管家兢兢业业地查出了那家店的老板：原来他在这里开不下去，几年前就已经回到家乡去了。 　　而老板的家乡，距离这里——以诺的领地，实在太远，如果要使用人类的交通工具，怕是要在天上飞来飞去，加上转站的时间，可能要一整天。 　　墨菲说：“你身为公爵，就没有私人飞机？” 　　以诺说：“不需要那种东西。” 　　墨菲想了想，又说：“我知道你们高等血族可以飞。但现在怎么的，你带着我飞？” 　　以诺的神色冷了下来。 　　管家森然道：“得寸进尺。如果不是公爵大人的仁慈，你在今晚就应该流干了鲜血。” 　　墨菲瞥了他一眼，就说：“这是公平交易。我只要三天的快乐而已，连这都满足不了，分明是你们的无能。” 　　以诺却没有进一步动怒，反而命令管家离开了。 　　他像是看出墨菲想要什么，开口说：“人类的生命本来就是这么脆弱。不管你怎么找，美好的回忆最后都会失去，珍惜的事物最后都会远走，像这种毫无意义的追寻——” 　　“是啊，谢谢你提醒我。”墨菲突然打断了他。 　　两人之间只安静了一小会儿。 　　墨菲笑了笑，说：“十几年来我都没有新的回忆，家人离开的时候统统都缺席，在黑色的棺材里躺过了半个人生，醒过来的时候你们告诉我马上我就可以死了……你给我最后三天的时间，我连最后一点点可以去的地方都没有。我不想浪费掉，我想要吃一碗十几年前我可以轻易拥有的阳春面而已，但我没有，我做不到——我什么都没有——谢谢你提醒我，满意了吗？” 　　他们沿着黑暗的巷道，走到空旷的街上。 　　墨菲突然停下脚步，拉开衣袖，露出痕迹密布的手臂，然后说：“我有血。我和你交换，你带我去找那个老板，怎么样？” 　　以诺伸出右手捏住了他的手腕，倒不像是想要进食的样子。猩红色的双眼扫了一眼墨菲的脸，又很快离开了。 　　“我可以带你去。”以诺说完，接着补充道，“这毫无意义。” 　　墨菲的手腕上突然传来一股巨力，将他拉到以诺的身前。 　　公爵的气息又笼盖住了他——以诺将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接着就腾空而起。 　　高等血族的精神力强悍到足够凌空飞行，就以诺的实力而言，他可以在几小时内就抵达目的地。 　　但高空飞行对人类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以诺并不了解人类的身体构造。 　　墨菲从一开始就头晕目眩，被高空稀薄的空气折磨得不清，最后嘴唇乌青，不得不将头依靠在以诺的怀里。 　　血族的身躯永远是冷的，以诺就像是瓷器一样好看而冰冷。墨菲靠着他，仍然生理性地发颤。 　　但对以诺来说，墨菲又热得有些过分了。 　　墨菲在他胸前说话，他说：“你……不会冷吗？” 　　以诺很快回答：“不会。” 　　墨菲又笑，好像从这两个字里就得到了很多信息似的，说：“我没在问这个。我是说……你不会觉得孤独吗？” 　　以诺这回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不会。” 　　墨菲说：“你会对什么问题回答‘会’吗？” 　　“……”以诺说，“会。” 　　墨菲陡然大笑起来，他呼出的热气在高空蒸腾，像云雾一样飘散。然后，他说：“我也会。” 　　以诺这次没有说话，他其实也不明白墨菲刚才为什么要笑。作为一个血食，墨菲有些过分鲜活了，他嬉笑怒骂，每一寸表情都好像要嚣张地印刻在任何人眼里。 　　他正在沉默的时候，墨菲又说话了：“以诺，我非常讨厌你昨天晚上一句话不说突然离开的行为。”说完，他在以诺肩膀上啃了一口。 　　人类的牙齿强度当然不足以在那里留下任何痕迹，但以诺还是象征性地动了一下，皱眉道：“你在找死？” 　　但墨菲并不理会，却低声说：“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会不计代价的追杀你，天涯海角……” 　　后来，天就亮了。 　　以诺身为纯血种，并不像低等的血族那样畏惧阳光，他的力量足以保护他不受阳光的直射。但副作用也是有的，他的精神显然不如晚上那么好。 　　第一缕晨曦刺破云端的时候，以诺便带着墨菲回到地面上，转而用较慢的车辆作为代步，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就这样，上午时分，墨菲吃到了那碗阳春面。虽然原来的老板也已经病了，谁都不认识，根本不可能做一碗面，但他还有个儿子在。他儿子做的面也很好吃。 　　吃了一口面，墨菲就完成了契约，那个凡人的灵魂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将前往冥河进行转生。 　　只剩下最后一缕残存的感情还在缭绕不去。 　　墨菲叫了一共四碗面，整齐摆放着，当他吃自己面前的那一份结束，喝了两口汤以后，泪水就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墨菲自若地抽过纸巾擦了擦。 　　他没说话，以诺也没说话。 　　第二天的中午，墨菲也没说去哪里，他叫了一辆车，然后将尊贵的公爵阁下塞了进去。 　　“去哪里都行。”他说，然后头往旁边一靠，睡着了。 　　以诺在不经意间皱起眉，人类司机其实早在第一秒就已经吓得魂不附体，推开门就逃跑了。 　　最后以诺只能叫来当地领土的血族，让他来给自己开车。说实话，能做公爵的司机，这个殊荣让很多人抢破了头。这个幸运儿忍不住地向公爵介绍了自己。 　　但第一个字刚吐出来，以诺冷淡的目光就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司机终于闭了嘴，安静地发动了车辆。 　　以诺的目光轻轻在墨菲脸上略过，像是有些费解似的，用手指碰触过他的睫毛、鼻梁，最后落在脖颈上——那动脉一跳一跳，很鲜活、很分明……也很努力，这种努力不是为了欲望，而是为了某种血族身上未有的东西。 第4章 血之契 　　墨菲一直睡到了下午才醒过来。 　　车后座一点也不舒服，他颈椎感觉快要断了，还好疼痛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车辆已经行驶过了一座城市，他们正停留在最后一个加油点上。 　　墨菲看着旁边的广告牌，突然宣布：“走吧，今天就玩蹦极和农家乐。” 　　以诺无法理解蹦极这种东西为什么能称得上是“极限运动”和“娱乐”。 　　墨菲说：“对人类来说很刺激，对吧？” 　　以诺的目光扫过蹦极的全套防护设备，说：“并不会致死，没有任何危险。” 　　墨菲说：“但是感觉很危险！感觉很重要！” 　　以诺抿着唇，并不说话。 　　周围人早已关注到他们两个了，以诺的气场导致所有人静若寒蝉，大致已经意识到他是个血族了。 　　墨菲却拉着以诺过去排队，说：“好好感受这个氛围，以诺先生。排除掉今天的话，你估计永远没机会陷入人群当中了。” 　　但是，最后以诺也没有陷入人群。 　　蹦极之前本来有个规矩，剩下所有人都要搭着下个人的肩膀，说加油鼓励的话的——但显然没人敢触碰公爵阁下的肩膀，哪怕他没有暴|露身份。这些人类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墨菲叹了口气，狠狠拍了拍以诺的肩膀，说：“自求多福吧，朋友。” 　　他将以诺推了下去。 　　以诺身上挂着绳索——这简直愚蠢，只会影响公爵阁下在半空中的平衡性而已。刚掉下去没多久，以诺就已经站在了风中，面无表情地向上看。 　　结果他就看到了墨菲往下跳。 　　——墨菲没有穿戴绳索！ 　　悬崖上，尖叫声此起彼伏，人们惊恐的呼喊甚至出现了回声。 　　墨菲直接就在半空中往下栽。 　　先下去一步的以诺瞳仁猛然一缩，紧跟着就凌空飞跃而起，将墨菲接住了，稳稳停留在空中。 　　还好以诺反应足够快，否则如果要是墨菲再自由落地那么一会儿，光是接住他的冲击力可能就足够墨菲断上几根肋骨了。 　　甚至这会儿，墨菲的呼吸也中断了几秒。 　　以诺持续飞行，将他抵在悬崖上，命令道：“呼吸！人类！” 　　墨菲猛地喘了口气，有气无力道：“喂……我叫墨菲。” 　　以诺脸色有些难看，说：“你在找死。我说过，会给你三天时间。” 　　墨菲又咳了两声，两手垂挂在以诺身上，侧脸贴着他冰凉的脖子，低声道：“我没有……我知道你会来。” 　　以诺抱着墨菲，飞回到了山崖上。 　　人们伸长脖子吃惊地看着他们，片刻后，突然有人鼓起掌来。 　　然后有人吹口哨，有人说：“英雄救美！” 　　这一刹那，好像他们忘记了对血族的恐惧——他们以为墨菲和以诺是一对不容于世的异族恋人，在这时只剩下单纯的祝福之情。 　　以诺相当不适应这种只能用“热闹”两字来形容的情景，他抱起墨菲就走了。 　　山下刚好是个农家乐，墨菲在那里躺到了晚饭时间，算是缓过了气来。 　　晚饭是当地特产，腌制的相当之咸，墨菲连喝了两大瓶水，然后对以诺说：“完了，你今天没东西吃。我现在血里估计也有咸味……” 　　以诺：“……” 　　公爵阁下当然不在意一两天不进食鲜血。事实上，他完全可以空腹一两年，这对高等血族来说不是问题，他们体内的力量足够支撑单纯的生存损耗一千年之久。 　　但他没有反驳墨菲的话。 　　三天里的第二天就这样过去了。 　　到了第三天，墨菲的无所事事显得更加严重，他在某个人类城市的广场上一站就是一个上午。 　　他借了那里某个画家的画板，一笔一笔，开始认真地描画这个广场上的风景。他也画喷泉和地面，也画跑来跑去的小孩，也画簌簌摇动的树叶，也画天上路过的候鸟。 　　他不画以诺，说：“你太好看了，我怕是画不出来，算了。” 　　中午他吃饭的时候，以诺就接过画笔，在那画布上抹了个人形。公爵显然精通此道，大概是许多血族在漫长岁月里穷极无聊，也会玩些艺术。 　　墨菲说：“哇，知道你们血族自恋，但不会这都要画个自己上去吧？” 　　以诺没说话，随手涂抹，光是轮廓就突显出了神韵。他画的显然是某个人物，身形、轮廓、动作都一清二楚，正坐在喷泉边上摇晃着双腿——这散漫的模样，不知怎么有些眼熟。 　　墨菲看着以诺的侧脸，忽然说：“这是你初恋？” 　　话音刚落，以诺停了，没有画这个人的面目。 　　墨菲说：“怎么不画了？” 　　以诺淡淡的说：“画错了。” 　　说完，他沾了沾黑色颜料，将那个人涂了，变成了一座黑色的雕像立在原地。 　　这导致午饭的时候，墨菲仍对那个人形念念不忘，说：“画得挺好的，可惜了，啧啧。” 　　以诺没说话。 　　墨菲又说：“你对自己也这么苛刻？一笔画错了就要涂掉，是怕别人看见了以后，说血族大公也不过如此？” 　　以诺还是没说话。 　　墨菲又想说话，以诺终于忍无可忍：“不是。” 　　墨菲很自然地抬头看他。 　　“不是初恋。”以诺停顿了一下，说，“我不会有恋情，也不需要这种东西。” 　　墨菲终于放下手中的食物，说：“哦。” 　　这天晚上，他们走完海底观光隧道，又去坐摩天轮。 　　这条河碧波万顷，两边的万家灯火点缀着，夜风里都有食物的香味。整点的钟声正在悠扬回荡，鸽群一会儿惊起一会儿落下。 　　摩天轮里沉默了半天，墨菲说：“谢谢。” 　　以诺没说话。 　　墨菲又笑，拉开衣领：“真的不尝一口吗？过了今晚，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以诺的视线在那里一触即走，看向外面的风景：“不必了。” 　　摩天轮走一圈的时间真的很短，三句话就说完了。 　　门开了，墨菲先往下走，突然又回头说：“下个世界……我是说，如果人死后会去下个世界，我还是很想看见你的。” 　　“你很好看。”墨菲补充道。 　　…… 　　还是回到了血族的领地。 　　墨菲被宣判死刑。按照他承诺的那样，他将奉献身体里的愉悦之血，等血流得差不多了，反正人也死了。 　　血族的执行者将他结结实实地捆绑在刑具上，倒不是怕他逃跑，主要是不想浪费他的血液。 　　当墨菲的手腕刚被划开的时候，现场几乎是时间凝滞的。 　　那种血液的味道，美得难以形容，既没有媚俗的甜味，也没有死亡的腥臭。好像躺在那里的将死之人，此刻正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像新娘在等待丈夫，像游子在归乡的船上，像花瓣即将回到根须。 　　这血液还是慢慢流淌出来了，一点点填充着旁边的器皿。 　　所有观刑者都知道这是属于公爵阁下的，没有人胆敢吱声，只能默默地看着。 　　墨菲被预计在七点整的时候死，他的血还可以多流一会儿，他的尸体则会在九点整被处理掉——确保一滴血都不浪费。 　　但中间稍微耽搁了一小会儿，因为墨菲对药剂有一定的抗性。那药剂是一次性使用的，专门让人类产生愉快的心情，并且有麻醉效果。 　　结果墨菲完全抵抗了麻醉效果，全程异常清醒，中间还问：“我能喝点水吗？” 　　自然没有人给他水喝，他就看着自己的血慢慢流出去，脑袋变得晕眩，身体变得寒冷，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非常遥远。 　　后来他听到了执行者报七点整的声音，他还没有死。 　　他接着听到了以诺的声音。 　　以诺的声音像是寒冰：“出去。” 　　所有人立刻都起身走了。 　　只剩下墨菲躺在那里，已经失去了全部力气。 　　他好像听见了以诺的呼吸声，接着觉得这应该是幻觉，因为血族除了情绪激动的时候，基本不需要呼吸这回事。 　　周围咣当一片响动，以诺一定是笨手笨脚把仪器碰翻了，那可是珍贵的血…… 　　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被喂了进来。 　　力量相当强大，足以转化这具脆弱的凡人身体。 　　但墨菲不想要这个，他偏过头，任由那珍贵的液体顺着嘴角滑落了下来。 　　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一幕很有意思，有点像是什么配角死掉的时候，非要躺在主角的怀里，头一撇、手一放—— 　　墨菲想着想着，睡着了。 第5章 血之契 　　墨菲又醒过来了。 　　据说他昏睡了足足两个礼拜，前后在世界各地的人类医疗设施里辗转几十次，身体里失去的所有东西都换着花样地往回补，好歹算是把命给吊了回来，就是不可避免地更加虚弱了。 　　那谁会这么无聊地把人救回来呢？ 　　论财力物力，大概也就剩下公爵阁下了。 　　墨菲第二次醒过来，看见以诺确实在床边。 　　以诺表情很难看，目光盯着墨菲，说：“你让我破例了。” 　　墨菲笑得很虚弱，嘴唇是淡白乌青的，说：“没人能让你这么做，除非你自己想要。” 　　以诺伸出手，冰凉的手掌握住了墨菲的脖颈，眉头紧皱，像是看到难以理解的难题：“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我会七点过去，届时你已经死了，我不会有挽回你的念头，那毫无意义……” 　　墨菲闭上眼睛，轻声叹了口气：“我现在相信你没有初恋了。” 　　以诺道：“你说什么？” 　　墨菲说：“我好累，说话没力气，你靠近点……” 　　以诺俯下身，接着看见墨菲将他自己的舌尖咬破了。 　　血滴渗出来的那一刻，以诺没有任何反应。他应该马上阻止的，墨菲本来就因为失血而差点死了。 　　但以诺没有反应。 　　墨菲费劲地伸出手，揽着他的脖子将他拉下来一点，将唇瓣贴了过去。 　　于是，以诺还是尝到了那点血。 　　十分钟后，墨菲第三次醒过来。 　　“轻点！我要死的。”墨菲忍无可忍道，“那是我的舌头！不是烤肉！” 　　以诺还停在那里，看着他说话的时候嘴唇张合。 　　过了一会儿，他的鼻梁磨蹭了一下墨菲的面颊，浅淡的呼吸吹在墨菲唇上，接着用唇瓣互相摩擦了一下。 　　已经没有血腥味了，墨菲舌尖上的小伤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愈合了。 　　但是，进食的饥渴被满足后的那股雀跃，好像停留得稍久了一些——不，也不够久。 　　以诺试探性地，又尝了尝。 　　…… 　　几天后，墨菲第四次醒来。 　　他已经躺回到了正常的床上，四周是相当沉闷的装饰物，想必是中世纪的某种装修风格。他勉强站起来，推开木头窗棱，果然瞧见自己是在某个城堡里。 　　他醒过来以后，有几名仆人进了房间，自顾自收拾东西、摆放下餐点，然后又沉默无声地走了出去。 　　墨菲从来没在血族的地盘上见过正常的人类食物，但显然这一顿饭是由人类主厨做出来的，从前菜到甜点都相当丰富。 　　他吃了个尽兴，然后披上一件外衣，开始在城堡里面乱走。 　　血族的古堡里面，显然是不需要任何光源的。即便是白天，这里也阴森得可怕，就人类的视力来说，连脚下的路都看不见。 　　墨菲扶着墙走得跌跌撞撞，然后看见迎面走过来了一个端着烛台的人。 　　以诺端着烛台走过来，明明是个血族，但这一刻沐浴在烛光里的时候，简直像是圣洁的天使。从面容到气质，完美无瑕，看见的人都会想要膜拜他。 　　墨菲站在原地欣赏，结果以诺把烛台塞进了他手里，说：“你为什么还是这么虚弱？” 　　“……”墨菲说，“我是个弱鸡人类，真是对不起了啊。” 　　以诺像是有点不悦，目光扫过墨菲的脸色，一只手拦在墨菲腰间，下一刻就半拖半抱地带他飞了起来。 　　他们在二楼的餐厅落下，以诺又命令人上菜，然后命令墨菲吃。 　　墨菲说：“不，谢谢，我吃过了。” 　　以诺微微蹙眉，盯着他：“额外的进食可以获得更多能量，能量促进伤口愈合。” 　　墨菲好笑地说：“那个是血族的习性。人类很弱的，要是勉强吃更多的话，我会生病——变得更加虚弱。” 　　以诺于是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物种，看了墨菲片刻，说：“人类太过麻烦了。” 　　对于这一点，墨菲相当赞同地点了点头。 　　晚上，墨菲又有点晕眩，只好躺在床上休息。 　　外头出现了声音，因为血族真正的活动时间开始了。 　　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墨菲还醒着，听见门被打开了。回头一看，果然是公爵进来了。 　　很难得，以诺身上有微弱的血腥味，大概是血族们今天晚上有别的娱乐项目导致的，当然，也可能是…… 　　“喂，你在外面进食了？”墨菲直截了当地问。 　　以诺没说话，眉头紧皱，直接走过来床边，颀长的阴影盖住了床上的墨菲。 　　墨菲一只手撑起身子，抬起头看他，这个动作让他露出了脖颈和锁骨。 　　以诺呼吸有点急促，过了一会儿他俯下身，唇瓣顺着墨菲的颈部动脉一路向下，沿途留下冰冷的吻痕，然后那獠牙的尖端轻轻抵在锁骨上。他有些迟疑。 　　很快，虚弱的墨菲支撑不住自己的姿势，向后躺去。 　　但以诺伸手揽住了他的腰部，将他整个圈在自己的怀里。以诺几乎像是意乱情迷，在他胸口留下了许多痕迹，但就是迟迟没有刺破那里娇嫩的皮肤。 　　最后是墨菲自己忍不住了：“要吃快点吃，大不了我早死早超生。” 　　以诺呼吸深沉，没说话。 　　墨菲又说：“而且我不是流了一大桶血？” 　　“那是赐给芮妲的东西。”以诺说。 　　墨菲差点失笑：“你都把我从死刑场上救回来了，现在还假装自己很有原则？” 　　他说完，马上就轻轻呻|吟了一声，因为以诺的獠牙像是在报复这句话一样，终于缓慢地侵入了他的血管。 　　高等血族的唾液里自带催|情和麻醉的效果，可以让被食用的人类轻易陷落在情|欲的漩涡里，无法自拔，致死都保持极度的愉悦心情。 　　墨菲的意志足以抵御这种效果，但他没有。他看见以诺半阖着眼，能感受到他吮吸时有规律的呼吸，还有渐趋用力的臂膀。 　　接着很自然的，以诺仍抱着他，一起陷进了床铺里。 　　以诺没有吸食太多血液，相当克制地离开了那条血管，最后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细小的伤口。 　　在察觉到墨菲硬|了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看向了墨菲的双眼。 　　墨菲显然是清醒着的，相当慵懒的半靠在他怀里，说：“小妖精，自己惹的火就要自己解决……” 　　但是显然，墨菲的身体条件根本不允许他做别的什么事。 　　以诺最后还是直接离开了房间。 　　墨菲倒是有点吃惊血族的厚脸皮，他居然可以在那种情况下面无表情的直接走出去，难道没看见那些仆人们眼神都绿了吗？ 　　所有血族都想爬上以诺的床，他们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当然，那只是他们觉得而已。 　　第二天开始，以诺就禁止这些仆从再踏入墨菲的房间一步。给他送餐的直接换成了古堡的管家。 　　管家先生用看哥斯拉怪物般的眼神看墨菲，说：“殿下现在确实很宠爱你，人类，但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墨菲说：“对啊，而且我还丑，还弱，还寿命短。大不了忍个几年，我就会人老珠黄被赶出去了。你就不用在这里担心了。” 　　管家：“……” 　　他竟然被噎得哑口无言，还觉得墨菲说得很有道理。 　　好像确实没必要警告这么一个弱小而无威胁的人类，反正……人类都是那样，放着放着，不知为什么就枯萎了。 　　果然，没过几天，墨菲觉得自己快要枯萎了。 　　以诺每天都要来尝一尝他的血，一尝就容易出事。一出事……墨菲又不能干什么。 　　每天都只能忍着，墨菲照镜子都觉得自己脸色紫了，多半是忍成了茄子。 　　他跟以诺说：“你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就不能变弱一点，咱们好好解决一次？” 　　以诺沉默了一会儿，说：“至少三天。” 　　墨菲有点没跟上他的思路：“嗯？” 　　以诺脸色没什么变化，云淡风轻地说：“我做一次，至少三天，不可能更弱了。” 　　墨菲的表情裂了。 第6章 血之契 　　大概人类和血族之间注定不可能有和谐的性|生活了吧。 　　以诺又提出来说：“我可以给你初拥。” 　　纯血种的初拥仪式，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转化之后最少也能是子爵级别的血族。以诺理所应当地说出来之后，要是被其他任何人听到，估计眼球都能凸出来。 　　但墨菲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我死也不变吸血鬼。” 　　以诺沉默了一会儿，高等血族的高傲令他没有问出那个“为什么”，而是看了墨菲一眼，确认他是非常认真的。 　　然后以诺就直接走了出去。 　　墨菲知道，如果是别的人拒绝了这种恩赐，现在大概已经是灰烬一滩了。 　　拒绝了以诺的好处就是，他一连三天没有再出现，这直接导致墨菲不用继续忍成茄子了。 　　第四天，墨菲还在城堡里乱逛的时候，他看见了以诺。 　　以诺正在进食，他怀里抱着的人类身体已经瘫软下去了——墨菲知道那种感觉，公爵光是吸一口血，唾液里能给出的欢愉都是惊人的，远远超过了凡人承受的极限。 　　那个人类在欢愉当中痛快地大叫，然后晕眩，然后瘫软在地。 　　以诺的神色依然是冰冷的，他将食物丢在地上，回过头看向墨菲。进食过后，公爵的唇色鲜红，目光寒冷，莹白色手指轻轻抹掉了脸颊上沾染的两点血渍。 　　这一幕美得惊人，墨菲马上就不那么生气了。他说：“好吧，我知道你不止有我一个食物，打扰了。” 　　以诺说：“我允许你生气。” 　　但墨菲完全不生气，说：“你还饿吗？要不再吃一个？我先走了。” 　　接着他看到，以诺站直了身体，沉默了一会儿，抿着嘴走了。 　　公爵又有好几天没出现，似乎是离开了城堡。 　　管家马上感觉到可能是墨菲失宠了，将他直接关押在房间里，寸步不能出。 　　墨菲把房间里仅有的几本书都看完了，拍着门板要求管家把之前那个手机送来。 　　管家还没理会他，门外传来了某个熟悉的声音。 　　是芮妲。 　　芮妲隔着门说：“里面是谁？是不是那个下贱的人类？” 　　光是听她这么丰富的语气，墨菲都能知道她已经差不多戒断了愉悦之血——要说还是公爵阁下的手段凌厉，从一开始发现芮妲上瘾到戒断，一共只花了那么点时间，血族的女伯爵就又恢复了原样。 　　但心理上受到的创伤，可能更多的是不堪和屈辱吧。 　　芮妲的愤怒足以让她忽视公爵残留下来的威压，她决定冒一次险。只是一个人类而已，公爵就算生气，也一定不至于将她怎么样…… 　　芮妲满世界地寻找墨菲，发誓要让他生不如死，最好先把他转化成最低等的血奴，然后折磨他，不让他死，让他永生永世都不能解脱。 　　——说实话，墨菲觉得这些血族折磨人的手段相当匮乏。 　　他兴致缺缺地在房间里玩瑜伽。 　　直到有一天，芮妲终于找到了机会，绕过管家的看守，打开了墨菲的房门。 　　她见到墨菲坐在床上看向自己时，浑身的血液都好像没那么冰冷了。她快意地走进去，双眼燃烧成艳红色，立刻露出了獠牙，说：“终于——终于找到你了！我要你生不如死！” 　　然后，墨菲叹了口气，说：“唉，你听过这句话吗？” 　　——一日吸x，终生想x。 　　几个小时后，墨菲摸了摸芮妲的头发，说：“发质变差了，最近戒断很痛苦吧？” 　　芮妲没说话，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墨菲说：“难为你还有办法进来。正好我最近也比较无聊，你干脆带我出去玩好了。” 　　芮妲沙哑地说：“公爵阁下……他会生气……” 　　墨菲哼笑了一声：“他只会耍小性子，不理他。” 　　芮妲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儿，说：“他会杀了我。” 　　墨菲柔声说：“好孩子，我不会杀你，你开心吗？” 　　芮妲哆嗦了一下，最终决定带墨菲出去。像刚才那样的绝望，她再也经历不起任何一次了。 　　于是，墨菲就这样趁机溜走了。 　　在这个世界里，他还没有自由地走过几次。 　　他先是让芮妲给他们两人伪造了很多身份，然后买了一大堆机票，每天都在世界各地地飞。 　　半个月的时间里，他攀登了雪山（主要是血族背的），下潜过珊瑚海，在盐湖上游泳，在高空拍摄火山。然后又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他走过各个人类城镇，他买过一大堆毫无价值的纪念品，看了一百年来所有的经典电影，在网吧通宵熬夜玩游戏，最后在游乐场里练习射击。 　　当他在过山车的队伍里排队的时候，四周突然安静了。 　　所有人类都瞬间被压制，跪倒在地上。芮妲脸色变得发青，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提到了半空中。 　　墨菲回过头，看见以诺穿过人海，向他走过来。 　　以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猩红的瞳仁里流露出的东西，让空气都好像冻结了。 　　他身后站着好几个高等血族，这时都静若寒蝉。 　　“处死她。”以诺冷淡地说。 　　马上，一名血族冲过去，禁锢住了芮妲，显然公爵刚才是宣判了她的死刑。没有人有异议，哪怕对象是一名高贵的血族女伯爵，因为她动了公爵的东西，该死还是要死的。 　　就在血族都不敢说话的时候，墨菲举了下手，说：“是我逼迫她的。” 　　以诺终于再次看向墨菲，说：“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墨菲没说话。 　　以诺的威压终于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 　　这一瞬间，路边所有光源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依次地熄灭了。空气变得仿佛铁石一样沉重，令墨菲呼吸困难，眼前一片漆黑。 　　周围的人类已经匍匐在了地上，到处都是蔓延的鲜血。接着是路边许多东西开始凌空飘起，好像在这片区域里连物理法则都渐渐消失了。 　　然后，当以诺向他走过来的时候，墨菲终于昏迷过去了。 　　最近墨菲似乎总是昏迷，以至于他连“从昏迷中醒过来”这件事都已经驾车就熟。 　　他睁开眼睛，看见周围站着一排血族仆人。 　　“这回大概又要被处死了。”墨菲喃喃自语，将自己撑起来，坐在床上。 　　管家熟悉的面孔出现了，他脸色铁青，示意一名仆人将一个杯子拿到墨菲的面前。接着他说：“喝下去。” 　　这显然是一句命令，墨菲拿起了那个杯子。 　　杯子里是某种碧绿色的液体，散发着清香。作为人类的话，显然是无法认出这个东西的；但墨菲闻了一下，有点吃惊：“这是健康之泉？” 　　多元宇宙里有三种神奇的泉水，泉眼会随机地在各个位面上出现。这三种泉的泉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种是青春之泉，能让人直到死亡都保持着年轻时的容颜；一种是不老之泉，能够延长任何生物的寿命；还有一种就是健康之泉，可以让人在瞬间恢复到一生中最健康强健的状态里。 　　每一个世界，只会有其中一种泉水，而且泉眼里一共只能存储十毫升左右。 　　血族显然是不需要这个东西的，人类才会需要健康。 　　墨菲将这杯泉水一饮而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慢慢焕发生机。 　　他呼出一口热气，明白了什么：“以诺消失了一个多月，是在找健康之泉？” 　　管家冷哼了一声，带着这一排仆人离开了。 　　很显然，以诺终于找到泉水回来之后，发现的就是不翼而飞的墨菲。 　　喝完泉水，墨菲在一天之内就活蹦乱跳了。 　　他胆大包天，像是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惹公爵非常生气过，晚上在城堡里到处乱走，终于在某个房间里找到了以诺的踪影。 　　以诺正坐在窗边看文件，桌上还有一杯新鲜的血液，显然他没打算碰它。 　　墨菲打开门的瞬间，他就察觉到了，只是完全没有理会。 　　“别这样，宝贝儿，我知错了。”墨菲走过去，将那张纸从他手里抽出来。 　　以诺微微眯起眼，猩红色的双眸里流露出清晰的不悦和冷冽。 　　换了其他任何人，此刻都只会被吓到魂不附体。 　　而墨菲则干脆坐到他腿上，亲了亲公爵那诱人犯罪的浅色唇瓣，说：“你如果认真和我说话，我不会连一个月都等不了。你知道的，我有点喜欢你。” 　　以诺没有动弹。 　　墨菲叹了口气，又说：“好吧，我非常喜欢你。这个月我很想念你，你看，我也没有找其他任何人，也没去任何红灯区玩过……” 　　以诺冷冷道：“很遗憾？” 　　墨菲短暂地笑了一下，说：“有点。” 　　以诺说：“滚出去。” 　　墨菲站起身走向房门，然后停顿了一下，突然笑道：“毕竟没调查研究过的话，我也不知道三天是个什么概念。你说呢？” 　　说完，公爵冰冷的容颜又出现在他眼前，一股巨力钳制住了他的双手。 　　以诺居高临下，傲慢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残忍的意味：“你在找死。” 第7章 血之契 　　事实证明，人类和血族之间确实不可能有和谐的性|生活。 　　墨菲在几次释放之后就会昏过去，然后显然以诺还远远没有得到满足。于是当墨菲重新醒过来的时候，就还在那个进程当中。 　　然后墨菲就会继续昏过去，再醒过来，再昏过去…… 　　这太夸张了，墨菲在某次醒过来的时候，就说：“停一下，停一下……我需要积蓄一点体力，不然会死的。” 　　然后以诺就抱着他去吃东西。 　　——看上去是让他吃东西。 　　墨菲就又一次见识到了公爵不要脸的本事，说：“你给我停一下。这样根本无法……进食！” 　　“唔。”以诺冷淡地回答。 　　过了没多久，整个餐桌都乱七八糟，上面铺着的桌布揉成了一团。而且墨菲又晕过去了。 　　可能是因为健康之泉的效果还在，总之墨菲醒过来的很快。 　　但以诺还是没结束，他好像自己也有点不耐烦了，说：“你为什么不能多坚持一会儿？” 　　看上去，像这样做一会儿停一会儿的话，公爵阁下大概要硬到天荒地老了。 　　墨菲相当绝望，说：“算了，你绑着我吧，有本事别让我昏过去。” 　　于是在接下来的六个小时里，墨菲就没有再昏过去。 　　以诺倒是投入多了，相当尽兴的结束了这一切。 　　墨菲觉得自己像个丝瓜，被搓来搓去，捏来捏去，每一寸水分都挤得干干净净。 　　他躺在床上，问以诺：“我的脸是不是凹进去了？” 　　以诺说：“没那么夸张。” 　　墨菲两眼无神，躺着吃早餐。 　　以诺就在旁边摆了个画架，涂抹了起来。墨菲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见到又是个没有面孔的小人儿。 　　这回他意识到了什么，问：“你在画我？” 　　“嗯。”以诺说。他换了支细一点的笔，将小人的脸部轮廓也描了出来，果然惟妙惟肖，就是墨菲的样子。 　　“……”墨菲相当无语，“当然，你画的很好。但为什么非要画一张高|潮脸？” 　　以诺没说话，手上动作也没停。 　　墨菲抱怨道：“这画挂出来以后，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我的书房。”以诺淡淡地说，“没有人能进去。” 　　墨菲双手捂住脸，大声叹气。最后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往以诺脸上胡乱亲了半天，说：“别挂了吧，嗯？” 　　以诺抿着唇不说话，笔端稍微停了。 　　墨菲赤足下地，险些瘫软在他身上，只好往他腿上一坐，无奈地说：“你真的不担心别人看见？” 　　片刻后，以诺终于纡尊降贵，决定改变主意：“那就挂在卧室。” 　　墨菲：“……” 　　在这一点上就能看出血族另外的变态之处。 　　他们不觉得欲望是什么让人羞耻的事情。公爵阁下还能顶着一张圣洁的冰山面孔，冷酷无情地说出“今天晚上我要在天台做|爱”这种下流的对话。 　　最后是墨菲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呐喊“我会死的！”十遍才打消了他的念头。 　　以诺还很委屈似的：“你毕竟没有死。我已经相当节制了。” 　　墨菲无言以对，很想把手中的餐盘糊在公爵道貌岸然的漂亮面孔上。 　　总而言之，这天晚上他们没有继续。 　　但以诺还是用了墨菲两滴血，算是尝了尝腥味。在这个过程中，墨菲完全没硬，他前两天已经被完全榨干了，现在清心寡欲的就好像圣人一样。 　　圣人第二天缓过气来，开始对这座古堡进行改造。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你们的城堡太黑了，走路看不见道。”墨菲说，“你们至少得每隔两米放一盏大灯。” 　　管家很不乐意听从他的命令，说：“从没有过哪个血族的古堡会设置光源，这种完全为了低贱的人类而服务的设施，会损害古堡的威严。” 　　墨菲说：“哦，我去跟以诺告状。” 　　管家：“……” 　　是的，墨菲根本不跟他们讲道理，直接使用了他的杀手锏。可怕的是，管家还无法确定最后公爵阁下会说些什么。 　　谁都知道这个人类相当受宠。 　　受宠到，连身为血族子爵的管家也只能捏着鼻子听从他的命令。 　　没过两天，城堡里就架设起了灯光。虽然不能在明面上违抗什么，但显然管家还是有些自己的想法在：他还是没有用特别明亮的光源，只不过在每隔两米的地方放了小小的壁灯而已。 　　那还是中世纪款式的壁灯，繁复的装饰物把里面那盏小灯的光源遮拦得更可怜了。 　　然后当以诺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就召来了管家，问：“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马上说：“这是墨菲先生的要求。您如果觉得不太好，我们可以马上撤掉。” 　　“撤掉，”以诺冷酷地说，“灯光太暗了，很容易损伤人类的眼睛。你去人类社会找合适的灯，都带过来仔细挑选。” 　　管家很绝望地领命去了。 　　墨菲的改造计划正在有条不紊地展开。 　　等到第二个月的时候，他连小花园都已经安排到位了。 　　本来这座城堡中间的空地就什么都没有，是专门用来处理血食的。但墨菲觉得相当浪费，就要求血族仆人们在晚上动工，硬是弄了个小花园出来。 　　很明显，这个种满了向日葵的花园是专门为墨菲存在的，因为没有血族会欣赏这种依赖阳光存活的东西。 　　虽然颜色很鲜明，存在也很醒目。就好像墨菲这个人一样。 　　太格格不入了。 　　有时候以诺也会在晚上进这个花园看看。这些白天精神抖擞的向日葵，每到晚上就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睡着。 　　以诺看着看着，觉得无法理解：“这东西究竟哪里好看？” 　　墨菲就说：“他们在光明里就能活，在黑暗里就会死。活得很骄纵任性，没什么不好的。” 　　以诺说：“黑暗就这么惹人厌恶？” 　　墨菲怔了一下，勾着以诺的脖子，说：“也不全是这样。我只是觉得，城堡里清一色是红的、黑的，就显得有点单调。” 　　“没什么单调不单调。”以诺淡淡地说，“那毫无意义。” 　　墨菲看着他，微微笑了：“还是有意义的。这些花虽然朝生暮死，但是还会有新的一批诞生，它们也可以是永生的。等我死了以后，你起码还能看看我种的花。” 　　是的，血族能容忍一个小小的人类备受公爵的宠爱。 　　因为很显然，人类顶多也就活个几十年而已。血族的大公就是有任性的特权，以诺哪怕宠着一条狗、一棵树，也没人会说什么。 　　哪怕公爵愿意为他亲自寻找传说中的健康之泉，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血族又用不上那东西。 　　哪怕公爵容许他在领地上肆意妄为，将象征身份的城堡弄得乱七八糟，那也没什么，反正还能修回来。 　　哪怕公爵让仆从们都为他效劳，让管家也听从他的命令，那也…… 　　等等。管家：“？？？” 　　高贵的血族怎能在卑贱的人类面前卑躬屈膝！ 　　为了不向人类低头，为了不违抗公爵大人的命令，也为了自己的性命和尊严，管家决定…… 　　绕着墨菲走。 　　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墨菲几乎再也没见过城堡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每天的膳食都好像是凌空出现在桌上，干净的房间也仿佛是幽灵们瞬间打扫完成。 　　但像这样“相敬如冰”的日子实际上也没能维持多久，终于结束在某个清晨。 　　“恕我直言。”墨菲严肃地说，“我怀疑你们雇佣了一个又聋又瞎的厨师。否则我怎么也想不到任何理由，在我明确说过不要在任何餐点里加入任何辛辣的香料之后，他依然能我行我素地放了一个……甜椒？” 　　平时根本看不见影子的管家，在这时便瞬移一般出现了。他瞪着墨菲面前的餐盘：“但是，这只是个甜椒，一种非常正常的人类作物。” 　　墨菲肃容道：“它是辛辣的。” 　　管家说：“但据说它的味道很淡。” 　　墨菲说：“胡言乱语！我现在鼻腔里都充斥着这股甜辣的味道！” 　　管家说：“它最多只起到装饰作用。” 　　墨菲说：“它侮辱了整盘菜。” 　　管家无言以对，决定换一个角度来进行解释。他转而面向以诺：“那个人类厨师是顶尖的，殿下。他搭配的食物据说符合人类所需要的各种营养，否则一颗甜椒没有任何道理要固执地出现在这里。” 　　以诺本来只是漫不经心的支着头，看着墨菲，好像见到了什么很罕见的东西一样。这时话题转到了他这里，他也只是不置可否地说：“人类需要这个？” 　　墨菲：“并不！” 　　管家：“是的。” 　　事实证明，公爵阁下并没有被这个人类给迷昏了头脑，依然非常英明神武。因为他谁也没有听信，而是对管家说：“你，去找几个精通医学的人类来。让他们呆在这里，和那个人类厨师等同。以后每天早上，给墨菲做一次检查。” 　　他说完，尽管对于甜椒的问题还没有决出胜负。 　　但管家已凭空矮了一头，仿佛在台风来临时挂在屋檐下的可怜小蝙蝠，生无可恋地说：“是，殿下。” 　　经历了这件事过后，公爵阁下好像突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意识到了墨菲身为人类的与众不同，他开始往自己的城堡里塞各种团队。 　　除了专门做饭的厨师团队，很快又搬来了一支医疗保健团队，紧跟着就是负责裁衣量鞋的人，然后又来了专职提供娱乐活动的乐队、艺人。再接下来，由于墨菲对饲养猫咪产生了一点兴趣，城堡里甚至又开辟了一片地方，给他繁育各种名贵血统。 　　血族的城堡从没有这么人声鼎沸过。住在这里的人类已经不像当初那样胆战心惊了，因为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知道自己的任务不是作为食品，而是各司其职的时候，自然而然的人心就能稳定下来了。 　　谁都知道自己的服务对象，所以他们尽心尽责地给墨菲提供服务。有那么一段时间，墨菲怀疑自己被当做了人类皇帝。 　　就好像他现在养着的新品种猫咪，已经被誉为猫中皇帝一样。 　　公爵可能也在这么养着墨菲。 第8章 血之契 　　墨菲很快有了烦恼。 　　因为他房间里日常会长出猫和公爵来。每到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就会有些粘腻的毛团儿自动往床上跳。 　　这些猫已经被宠坏了，睡觉时非要挨着墨菲不可。就算提着脖子将它们赶下去，它们也会锲而不舍地接着跳上来。 　　为此墨菲锁了好几次门。 　　但紧接着，不满的就是公爵大人了。 　　“卧房只有我们两个人，你锁门的行为毫无意义。“以诺隔着门，冷冰冰地说。 　　墨菲隔着门，郁闷道：“但猫……” 　　“没有猫。”以诺说。 　　公爵所在的地方，一切生物自发退避。那些猫儿显然残留着未驯的野性，这让它们能够识别出谁是危险的掠食者。 　　然后墨菲将信将疑地打开门，公爵就泰然自若地走进来，上了墨菲的床。 　　他撑在墨菲身上，顺便舔了一口大动脉——那其中流淌着甜蜜的热血，只是现在却不能随意品尝，都是他自找的。 　　墨菲抖了一下：“你好冰。” 　　以诺不置可否：“马上要入冬了。” 　　血族是冷血生物，体温基本维持不变，公爵的皮肤常年像瓷器一样沁凉。到了冬天，他果然还能再冷上好几度。 　　墨菲打了个喷嚏，然后手脚并用地将他推开，说：“不行，太冷了，你这样睡觉我一定会感冒。” 　　以诺坐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这个房间开了地暖，没有冷过。” 　　墨菲说：“但你是冷的！” 　　他胆大包天，把公爵推下了床。 　　以诺微微蹙眉，片刻后开门走了出去。 　　半夜，墨菲突然醒了，发现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 　　地暖的温度绝对被调节过，现在屋子里虽然算不上冷，但也没有那么暖和。墨菲在睡梦里自动给自己裹上了被子。 　　过了一会儿，门外果然走进来一只血族公爵阁下——他不动声色地滑进了被子里。 　　而且他是热的！ 　　墨菲默默地将以诺抱住，说：“你怎么做到的？” 　　以诺没说话，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做过。 　　靠着这具热乎乎的躯体，墨菲很快又困倦了起来。他试着将四肢都贴在以诺身上，一条大腿大逆不道地压在以诺腰上。 　　过了一会儿，以诺将那腿推开了，将墨菲圈在怀里。 　　墨菲打了个哈欠，那条腿不自觉又压了过来。 　　以诺没有再做什么，而是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墨菲，说：“总有一天你会惹怒我。” 　　墨菲没说话，并且相当放松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墨菲起来刷牙，睡眼朦胧地递出一支牙刷，意思是让人涂牙膏。 　　以诺冷着脸把牙膏甩在他手上：“你没有残废。” 　　墨菲勉强睁开一只眼睛，一边给自己刷牙，一边含糊地说：“冬天了，你们吸血鬼也有冬眠的习惯？” 　　以诺说：“我一次睡一个月，每年一次。” 　　墨菲恍然：“难怪你每天晚上都不睡觉。但这么呆着不无聊吗？我看别的人……别的吸血鬼都有丰富的夜生活。” 　　以诺沉默了一会儿，说：“看不上。” 　　墨菲笑道：“是咯，我们都不懂你这种顶层吸血鬼的娱乐方式。” 　　“多数时候，多数人都是无趣的。”以诺冷淡地说。 　　墨菲刷完了牙，对着公爵漂亮的脸蛋哈了口气，说：“哈密瓜味的，还挺有情趣。” 　　以诺嘴角一抽，伸手将墨菲的脸颊捏得变形，把他的脸转了过去。 　　冬天了，黑夜变得很长，很快下了第一场雪。 　　雪很大，城堡外有一边滑坡都变得雪白，很适合做滑雪场。墨菲便指手画脚，令人将这块地方圈了起来。 　　他套上了两块滑雪板子，走路变得很费劲，然后理所当然地打开双臂：“以诺，你得抱我出去。” 　　以诺相当嫌弃，喊了管家过来。 　　结果管家把墨菲拦腰公主抱起以后，公爵又脸色不太好看：“谁准许你这样抱他的腰？” 　　管家：“……” 　　墨菲叹了口气，把管家放走，然后自己摇摇摆摆地走到地方，说：“以诺同志，你这么别扭，以后讨不到老婆的。” 　　“胡言乱语。”以诺懒得搭理，双手抱臂站在旁边，看墨菲笨笨地拖着滑雪板走路，“如果你就这样掉下去摔断了脖子，你可以大喊救命。” 　　一般人这时候都会想抬杠了，但墨菲不，墨菲说：“非要掉下去了才能喊救命吗？” 　　以诺：“……” 　　墨菲说：“你知道我很需要你。” 　　公爵于是走过来，踩在墨菲的背后，一手环住了他的腰，冷冽的气息喷在墨菲耳后那块皮肤上：“哪种需要？” 　　…… 　　总之，这一个月就这样过去，进入了一年当中最冷的季节。 　　以诺冬眠去了。 　　走之前，他将古堡完全封闭了起来。城堡本来就是中世纪的堡垒型建筑，里面应有尽有，还有一整个人类团队，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而且本来也不会有谁胆敢触怒公爵，在这种时机上门。 　　墨菲也彻底清闲下来，每天窝在一大堆猫当中，晒着太阳睡觉。 　　空闲的时间有时太多，管家都看不下去了，说：“殿下睡前曾经交代过，在人类族群当中引入了一批新人。你如果有时间，可以和他们玩。” 　　这语气就好像墨菲要求猫咪们多运动一样，他有点怕这些肥猫有一天把自己给轧死在床上。 　　于是这天墨菲把人叫齐了，挑了半天，找到一个最好看的少年，说：“你会玩什么？” 　　少年说了一大堆：“我出身在齐家，刚从TOP5毕业，什么都会。” 　　墨菲打了个哈欠，说：“那先陪我打一把高尔夫。” 　　于是血族的仆人们连夜将场地上所有的雪都清扫了，第二天一早恭请两个人类在那里玩耍。 　　姓齐的少年技术还行，看起来确实是家境不错的——虽然墨菲完全没听说过。 　　几局打完，算是不分上下。墨菲很久没这么活动了，骨头有点痒，就说：“挑点别的游戏吧。三局两胜，如果你赢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少年挑了挑眉毛，很高傲的样子：“你？一个血食，凭什么这么大的口气。” 　　墨菲想了想觉得还真是，于是把管家叫来了。 　　管家：“？” 　　墨菲指了指少年，说：“呐，我跟他玩游戏，三局两胜。要是他赢了我，你就答应他一个条件。” 　　管家：“……” 　　管家嘴角抽搐，有点想打死这个得寸进尺的人类。 　　但墨菲又说：“你要是不同意，我去把以诺叫醒，跟他说你欺负我。” 　　1.5秒后，管家同意了。 　　第一局，少年提出比滑雪。 　　墨菲说：“你觉得我这项技术很糟糕？” 　　少年道：“那天你和公爵滑雪，我全都看见了。你有什么技术可言吗？” 　　墨菲笑了笑没说话，自顾自挑了一块滑板，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既然你都看到了，怎么还觉得我很没有地位，不想要我的承诺？” 　　“你也只不过是殿下养着的一个小情人，”少年慢条斯理地说，“殿下在外头有那么多个血族的情妇可以宠幸，看上人类应该是第一次，也就是尝个新鲜罢了。” 　　“说的有道理。”墨菲点了点头，决定回去把这句话记下来。 　　管家在旁边面无表情，看着两人收拾好了，便发号施令。 　　两人同时冲了下去，少年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因为墨菲在雪上，灵活得像海豚在水上一样，闭着眼睛都能自由徜徉的样子。 　　他只花了几分钟就到底了，吹了个口哨，喊管家过来帮他把滑板卸下来。 　　再等了片刻，少年才到终点，铁青着脸说：“你居然这么熟练。原来之前都是装模作样，呵呵。” 　　“承让，承让。”墨菲漫不经心地想：以诺那个变态喜欢被需要的感觉，我就是故意哄哄他，怎的了？ 　　少年却会错了意，冷笑道：“凭借这点小聪明，能受宠几天？” 　　“几天还真不一定。以诺这个人……”墨菲想了想没说下去，转而兴致勃勃地道，“怎么，你觉得他玩腻了一个人类，说不定想要养下一个？我看你还挺适合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少年把手套脱了，粗暴地扔在雪地上，“下一把，我要比围棋。” 第9章 血之契 　　少年说要比围棋。 　　墨菲想了一下，说：“算了，不比棋牌类，有点欺负人。” 　　少年道：“你就怂了？” 　　“……算是吧。”墨菲说，“这一局算我认输，一比一吧。” 　　少年并不领情，冷冷道：“输了就是输了，装作吊儿郎当不在意的样子也改变不了事实。” 　　管家怒视墨菲：你最好别太随便！我是那个履行契约的人！我！ 　　墨菲假装没看见管家，问少年：“下一把比什么？” 　　“打游戏。”少年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游戏规则简单，就是前两年很流行的战争游戏。每个人控制自己的基地攀科技、造兵，拆掉对面的老家就取得胜利。 　　墨菲没玩过这一款游戏，但简单看了下规则，就说：“哦，战争沙盘，懂了。” 　　接着，别的玩家可能就会去看看攻略，但墨菲直接翻出了这游戏的底层数据，每个兵种多少钱、生命值、攻击力、移动速度……这些数据列出来的表格大得出奇，但墨菲看得津津有味。 　　而少年在旁边热手，嘲讽道：“看这个有什么用，你全背下来了也还是会输。” 　　墨菲看完表格，就说：“行了，开打吧。” 　　开局，墨菲攀科技，而少年用了这个游戏的常见套路，拿初期兵种过来杀墨菲的农民。 　　墨菲一手六线操作，把六个农民同时拉走了。 　　少年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你电脑上有外挂？” 　　墨菲说：“没有啊。你担心有什么不对，大不了换个位置呗。” 　　少年没说话，接着造了初期最强势的兵种过来强推墨菲的兵营。 　　墨菲又来了一手风筝步，把少年派来的13个近战兵活生生风筝死了。 　　少年冷冷的，说：“换个电脑。” 　　游戏暂停，两人起身换了个机器，然后各自登录账号继续游戏。 　　又过了两分钟，墨菲用新科技造出来的兵种来推少年的老家了。少年的脸色慢慢涨得通红，造了一个墨菲放弃了的弱势兵种，独自过去拆墨菲的基地。 　　墨菲算了一下，应该是自己先推掉敌方基地，于是就没管。 　　但过了几十秒，屏幕上显示输的是墨菲，竟然是那个小弱兵独自推掉了他的基地。 　　墨菲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这个兵身上有漏洞？他的数据和官网上给出来的不一样。” 　　少年说：“看我干什么？本来就有这个bug兵种，还不准我用吗？你不知道……那是你的事情。“ 　　墨菲放下鼠标：“嗯，你赢了。三局两胜，你想要管家做什么？” 　　管家脸色发黑，少年想了想说：“还不知道，先记着，以后再说。” 　　少年赢了正受宠的墨菲，本来以为自己会受到报复，但事实证明墨菲压根没记得这件事。 　　大冬天的，墨菲对没事找事很在行。他让城堡里一大堆青年陪他打游戏，一个月里打通了数个副本，变成了服务器里数一数二的大公会。 　　然后他解散了公会，在家里养很多宠物，假装自己已经过上了养老生活。 　　管家对他这种行为难以理解，说：“殿下马上就要醒了。” 　　墨菲：“哦。” 　　管家黑着脸，又说：“之前打赌赢了的那个人类，让我把他的血放在殿下的食谱上。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食谱不是你在管吗？”墨菲头也不回，“对了，你会直接这么加？” 　　管家说：“当然不，我会先请示殿下的意见。” 　　墨菲说：“对啊，那全程跟我没关系。” 　　管家：“……”对哦，我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 　　果然第二天，公爵冬眠眠到自然醒，披着一件睡衣就走了出来。 　　墨菲光看到他这个样子就觉得冷，打了个哆嗦说：“你别碰我，我怕冷。” 　　以诺像是没完全醒过来，神色难得有些惺忪，走过来用手摸了摸墨菲的动脉，因为感受到了上面的温度又突然收回手，说：“管家没有照顾好你？” 　　墨菲笑道：“没有，他可爱的很。” 　　以诺的脸色又冷了下来：“再这样胡乱说话，我会把你丢出去。” 　　墨菲哦了一声，不说话。 　　以诺便又道：“他会很快进入冬眠。副管家接替。” 　　墨菲心里琢磨着，公爵的意思应该是让他别再继续糟蹋同一个管家了，于是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以诺态度略微和缓了一点，低下头，用冰凉的唇瓣亲了亲墨菲的鼻尖。 　　墨菲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带了两分纵容地问：“饿不饿？” 　　猩红色的眼眸被垂下的眼帘遮挡了，以诺低头吸吮墨菲的唇瓣，用獠牙戳出了两点血迹，舌尖轻轻卷走了。 　　墨菲疼得吸了口气，又马上被吻住了。 　　大冬天的吃这么冰的舌头，墨菲相当嫌弃，两手使劲地推着以诺的胸口，将他推开了。 　　以诺没说什么，食指轻轻掠过墨菲的脸颊，说：“你还是很虚弱。” 　　说完，他便将睡衣脱下来披到墨菲的身上，自己赤身走出去换衣服了。 　　墨菲眯起眼睛，看着他的背影。 　　讲道理，公爵睡了一个月，墨菲觉得很寂寞。 　　别误会，墨菲就是很单纯的……想要性生活~ 　　于是这天晚上，猫和公爵还没来得及从墨菲的床上长出来，墨菲已经先主动闯进了公爵的卧室。 　　以诺好像没想到，将手上的书合上，抬眼看向他。 　　墨菲说：“你饿了一个月，真的不想吃？” 　　以诺偏过头说：“不要试图诱惑我。现在进食的话，你很可能会受重伤。” 　　墨菲哦了一声，有点不屈不挠地问：“还是说你其实刚醒过来就已经进食过了？” 　　以诺说：“说明白你的意思。” 　　墨菲说：“管家给你安排了新鲜的血。” 　　以诺于是又看向他，将书向下彻底合在了床头柜上。他下床走到墨菲面前，捏着墨菲的下巴：“你又误会了什么？我还没有丢弃你的打算。” 　　墨菲没说话，只是轻轻咬了一下嘴唇，之前还没愈合的伤口又传出了芬芳的血液气息。 　　以诺于是也没有说话，只是呼吸声渐渐可闻。 　　…… 　　公爵醒来的第四天，墨菲穿着毛绒绒的睡衣，踩着地暖，走到餐厅用饭。 　　他见到一个少年，跪在脚边的地毯上，跟他打招呼。 　　墨菲想了半天道：“你谁来着？” 　　少年铁青着脸：“我姓齐。之前我和你打赌，是我赢了。“ 　　墨菲想起来了，说：“管家不是履行了你的要求么。” 　　“他没有。”少年说，“他说公爵拒绝了新的血食。我不相信，我……” 　　“哦，以诺不想要啊。”墨菲一手支着下巴说。 　　少年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说：“管家现在在冬眠，你有义务替他做成这件事。” 　　“抱歉，”墨菲说，“我也没打算逼以诺喝你的血。老实说，你如果心情更好一点的话，说不定他是会考虑的，但现在我几乎可以想象那股味道，饥渴、嫉妒、不甘……” 　　人血的甜蜜程度，和人心的愉悦程度是成正比的关系。 　　少年更加不甘，说：“凭什么？你只不过是个在棺材里关了十年的僵尸，而我……” 　　墨菲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叹了口气说：“我讨厌僵尸。我讨厌一切不死生物，你懂么？” 　　少年说：“说什么讨厌，你明明仗着公爵的宠爱无法无天。” 　　“明明是他仗着我的宠爱才对。”墨菲嘟囔了一句，摊开手掌给他看，“呐，你知道这里面流淌的是什么吗？” 　　他的血。名声已经响彻了整个血族社会。 　　“论血液，我不会比你差。”少年仰起头，眼神里流露出自然而然的骄傲，“我出身贵族世家，我在世界上最好的学府中度过的上半生。我平生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做成什么——而你有什么！你只有肤浅又廉价的平民娱乐——” 　　墨菲说：“我有公爵的宠爱。” 　　少年：“……” 　　副管家：“……” 　　过了一会儿，少年说：“只要公爵能青睐于我，我也可以拥有传说中的愉悦之血！” 　　“放弃吧，他不会尝你的血。”墨菲于是又笑了，“你有的只不过是好运而已。但我猜，你不知道自己的雕像被建造在首都的门口是什么滋味。” 　　少年愣了一下。 　　墨菲笑眯眯的，说：“你没见过全天下的图书馆里都挂着你的画像，史书和神话里都有你自己的单独章节；你没感受过街上每一个路过的小孩都认识你，都会写过你的名字；你也没踢过恶魔领主的头颅，也没有见过神明在自己的花园里诞生，更没有——” 　　少年愣愣的继续仰着头看他。 　　墨菲低下身子看他，压着声音说：“更没有在群星陨落的黄昏里，强|奸过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 　　他说完，以诺刚刚好走近了餐厅。 　　墨菲瞬间坐了回去，一脸纯良地说：“当然，我也没有。” 第10章 血之契 　　以诺冷冷道：“我全都听见了。” 　　他动了动手指，意思是自己不想要跪在地上的这只血食，于是仆人们又将这少年捂住嘴拖了下去。 　　墨菲顾左右而言他：“我说什么了吗？我什么也没说过啊，哈哈哈。” 　　以诺两手交握，撑着下巴，冷酷地说：“今天黄昏在花园里等我。” 　　墨菲的嘴唇哆嗦了一下：“认真的吗？天还是很冷的！” 　　“花园里有暖气。”以诺淡淡地说。 　　墨菲两眼无神，绝望地看向了天花板。 　　三天以后的下午，墨菲刚能走路，第一件事就是进花园里浇水。 　　他干了一下午，做一会儿歇一会儿，为此专门指挥人给搬了一整套桌椅和茶具来。 　　到了晚上，另一张椅子上果然又长出了公爵阁下。 　　以诺说：“还有力气浇花？” 　　墨菲扶着腰，沧桑地叹了口气：“唉，这不是花。你看，就是这里，也许明年能长出我们的子子孙孙们。” 　　以诺想了想：“你的，没有我的。” 　　“……” 　　墨菲就琢磨了，自己这一年是做错了什么能把高岭之花的血族公爵给折腾成这样？？？ 　　总之，公爵冬眠醒了，新年来了，又一个春来了。 　　墨菲仍然没有失宠。很多血族猜测，想混到他这么受宠的情人位置，估计是要等这个人类色衰爱驰的一天了。 　　别人都这么猜，墨菲自己也这么想。不过他心很大，该吃吃该喝喝，有那么好的资源也压根没想过保养自己这回事。 　　换句话来讲，过一天是一天，好像他从来没有对自己的未来有过规划。 　　就比如不知为什么别的人类都对上学很有执念，但墨菲就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据说他没被抓到之前，也是个很好的学生，但十年后的现在，他对此只字不提。 　　有一天，墨菲在以诺的书房里看书，看到一半睡着了，头就埋在书页上，还打翻了咖啡。 　　管家将咖啡收走，出于一种怜悯又轻蔑的心态，给他披上了外套。顺便他还向公爵汇报了这件事，他说：“……虽然喝了咖啡，但墨菲先生看书看到一半睡着了，大概对人类自己的经典著作也没有几份热情。” 　　以诺就说：“找点流行作品给他。” 　　管家心想“果然是这样”，心里已经对公爵的底线不报希望，欠了欠身。 　　刚准备走，以诺突然说：“等等，他睡在书上？” 　　管家说：“是的，墨菲先生趴在上面。” 　　以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走到一墙之隔的书房里，见到墨菲还在酣睡，而书页上沾了咖啡的痕迹——管家没敢打扰他睡觉，所以没收走那本书。 　　以诺沉默了一下，伸手抓住了墨菲的手腕，感受到上面的热度。 　　血族的手这么冰凉，墨菲马上被他的动作惊醒了，人还浑浑噩噩的，发出一个鼻音：“嗯？” 　　“你病了，为什么不说？”以诺脸上像裹着一层霜，不等墨菲回答就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快步向外走去。 　　路过管家的时候，他看了管家一眼。 　　那一瞬间，管家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本能地跪倒在地上，说不出一个字。 　　以诺对他说：“自己下去领罚。以后记住，墨菲不管多困，都会优先放好书。让其他人都认识到这点。” 　　管家点头，依然没敢起来，目送以诺抱着人走远了。 　　墨菲趴在以诺肩头，声音含糊的，还带着笑：“你为什么知道我宝贝这些书？” 　　以诺顿了一下，他也不清楚为什么。 　　“……唉。”墨菲轻轻叹气。 　　公爵亲自抱着墨菲到了医疗室，里头的人类团队如临大敌，给墨菲做了全套的检察。 　　一圈医生最后围着两张扫描出来的图争论不休。 　　一个内科的医生严肃地问墨菲：“最近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头晕吗？发烧吗？有没有偶尔失去方向感？“ 　　墨菲懒洋洋的，喝着热水，说：”没有啊。我去年才喝的健康之泉，能有什么事？“ 　　刚说完，就感觉手腕又被冰凉的铁石钳住了。墨菲抬起头抱怨：“你好冰。” 　　医生们噤若寒蝉，以诺冷冷地说：“给他做视力检查。” 　　血族公爵竟然都知道人类要做视力检查了，搁在一年前简直是没法想象的。 　　墨菲觉得好笑，一边翘着嘴角，一边眯着眼，顺着医生的小棒子，指手画脚：“这个是‘上’……这个‘左’……嗯……” 　　他从上做到下，视力两个5.0，好的很。 　　但以诺的表情越来越差，最后伸手捏住墨菲的下巴，强迫他转过来。 　　以诺声线森冷：“看着我。” 　　墨菲的目光在以诺漂亮的面孔上打转，一会儿又飘走了。 　　以诺说：“看着我的眼睛。” 　　墨菲没做到，叹了口气。 　　他眼瞳涣散。内科医生吓得魂飞魄散，拿了盏小灯照过去——收缩很微弱，视力已经差到不行了。刚才墨菲眯着眼看的不是视力检查表，而是医生手里那根棍子大概在哪，那张表是墨菲看过就背下来了的。 　　以诺放开墨菲，在室内走了一圈，整个气温就下降了好几度。 　　以诺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墨菲老老实实地：“冬天你不在的时候。” 　　“为什么不说？”以诺再次问。 　　墨菲说：“健康之泉都没有用，不用说了吧，是癌症。” 　　室内的空气冻结了。 　　等了两秒，医疗室里大面的玻璃都突然碎了，水杯里的水面还在不停波动，吓得医生们抱头蹲伏。 　　以诺站在原地，拿着墨菲的检查报告看完，面无表情地又将这张纸放在桌上。手指刚收回来，突然又按住那张纸，快速地重看了一遍。 　　墨菲脑子里长了东西，不大，但是很麻烦，压迫视神经了，让他看不清东西。继续往下长的话，可能接下来就是听不见，动不了，像个活死人。 　　可是要开刀摘掉的话，又很危险，更大可能是直接死了。 　　这时候墨菲还坐在旁边，斜靠在墙上，眯着眼微笑：“癌症，也不能说是病吧，可能是人类向着永生不死发展的脚步，要不然为什么健康之泉不把这东西给解决在摇篮里呢？” 　　以诺声音淡淡的：“闭嘴。” 　　墨菲只安静了两秒钟，又说：“以诺同志啊，你往好的一方面想。我人是要死了，但你可以留着癌细胞好好培养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血……” 　　他没说完，以诺倏然回过头，反手打了墨菲一巴掌。 　　“啪。” 　　这绝对是本能的反应，因为两人都愣了。 　　以诺没用丁点力气，墨菲只觉得脸上一麻，连疼痛都没感觉到。 　　但他终于不说话了。 　　以诺盯着他，猩红色的双眼里带着火，獠牙不受控制地伸长。这时候属于掠食者的气场扑面而来，以诺哪怕是在进食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失态过。 　　“你对未来没有规划，没有想法，没有行动，我由着你。我知道你恨我，”以诺用压抑而凶狠的眼神看着他，周遭的摆设纷纷悬浮而起，像被巨力碾为齑粉，“你就是这样恨我的？你想要自己去死，像这样突然地在我眼前凋零？隐瞒、欺骗、醉生梦死，哪怕你心里对生命还有那么一点点牵挂，都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墨菲，我告诉你，你想死是不可能的。你的每一寸血、每一寸命都归我所有，我没有允许过，就没有任何人能动我的东西。” 　　他就用一种恶魔般的姿态，说完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双睥睨着的眼眸里，全都是软弱的神光。 　　墨菲出神地看着他。 　　接着以诺说：“明天，我会彻底将你初拥。”然后从房间里消失。 　　他走后，所有悬浮的东西都重新落了下来，剩了一地灰烬。 　　墨菲垂下头，自言自语：“初拥？” 　　初拥之后，墨菲如果变成吸血鬼，自然就再也不用担心生老病死了。 　　但是，以诺以前问过墨菲，墨菲拒绝了他。 　　经过这一天之后，墨菲好像彻底撕下了伪装，他不再是乖顺的了。 　　他在这天晚上拔了自己身上的针管，赤足走到以诺的房间，宣布：“以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初拥我。我最烦的就是不死生物，我宁可在火刑架上被活生生烧死，也不可能变成一个丑陋的吸血鬼。” 　　这时候以诺已经恢复了本来的冷静面貌，他说：“我已经做过了决定。” 　　“没错，擅作主张，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最擅长的事情了。”墨菲说，“我也是来告诉你这个决定的。以诺，如果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怎样尊重我的意愿，那我们之间会变得很难看。” 　　“随你怎样说，你的命属于我。”以诺看着他，目光里是了然，“你在激怒我，墨菲，我不会碰你。你今晚只能好好休息，等待明天的初拥仪式。” 　　墨菲看了他许久，叹了口气说：“何必呢？以诺，我只不过是个人类。” 　　以诺道：“我当然知道。” 　　墨菲说：“就让我以一个活人的模样死掉，这样也不行？你又不是非我不可，等我死了以后，你随便找个别的谁——比我听话、比我好看的人类比比皆是，你想初拥谁初拥谁，想占有多久就多久——你要变个心又不难。” 　　以诺的表情终于冷了下来，说：“我今晚不会和你说话。出去。” 　　不说就不说，墨菲自己收拾收拾东西、卷起包袱跑了。 　　也跑了没多久，一队血族慌忙跑出来把他抓了回去。以诺把他们的命绑在墨菲身上，没人敢把墨菲放跑。 　　回来之后，墨菲又在一群人的看护下进花园里，将茶壶拿出来煮茶，喝了一大桶——直到血族们发现不对，抢下来他的杯子，才知道里面都是农药。 　　管家发现的时候脸色都绿了，匆忙带着这个脆弱的人类去洗胃。洗胃都差点来不及，人类医生团队给墨菲上了一大堆仪器，艰难地把他的命给吊住了。 　　墨菲虚弱地躺在床上，还在锲而不舍地拔自己的氧气管。 　　这个时候，以诺进来了。 　　公爵今天在准备初拥需要的东西，他是纯血统，必须要举行通知血族始祖该隐的仪式。现在他穿着一身华丽的黑色长袍，金色滚边随着走路的动作滚动，像黑暗里的眼镜王蛇。 　　他这次没有表现出生气，大概知道墨菲在初拥仪式之前是死不了的。 　　“你就这样恨我，恨我们血族？你宁可放弃一切，也不愿意接受初拥，接受我给你的永生。”以诺坐在墨菲床边，低头看着他，银灰色的发中垂下一道流苏，上面点缀着象征血统的血玉。 　　墨菲就看着这道流苏，不看以诺。 　　以诺说：“看着我。” 　　墨菲闭上了眼睛，淡淡地笑：“——令人作呕的永生。” 　　之后是慑人的寂静，他在黑暗里等了很久，差不多都睡着了，突然觉得手背一凉。 　　以诺用额头轻触他的手背，低声说：“墨菲，你不能这样对我。” 第11章 血之契 　　没有人会信的。 　　明明是以诺抓了这个弱小的人类，将他关起来十年，取他的血来食用，圈在城堡里面饲养，隔绝其他血族的觊觎。 　　最后倒像是墨菲抓住了这个血统高贵的冰冷血族，让他承受痛苦，让他无能为力。 　　后来，墨菲是在仪式上醒过来的。 　　他被摆放在祭坛上，周围是浓重的血腥味。看样子该隐作为血族的始祖，果然是邪性十足的邪神。纯血种繁衍（初拥就是血族的繁衍）的仪式上，必须有足够的祭品。 　　生命在这里流逝，不死生物特有的黑暗灵光在这里蔓延。 　　墨菲觉得很恶心。 　　仪式开始了，以诺先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看着自己宝贵的始祖之血流淌在石台上。那血液就像流淌的红玉一样妖艳，像有生命力的什么东西，渐渐填充着石台上刻着的图纹。 　　一直到图纹填满了百分之八十，以诺才动手割破墨菲的手腕，让他的血液流了进去。 　　两股血液相互排斥，墨菲的人类血液渐渐在空气中变暗，很快一赤一紫的两股血液泾渭分明，像将图纹劈成两半。 　　“不要抗拒。”以诺坐在旁边，“墨菲。” 　　人类是确然无法抗拒初拥的，但好在墨菲还算是有选择。 　　他一边推拒着，一边说：“以诺，你甚至不了解我，就这样轻易又狂妄地替我做下决定。” 　　以诺说：“你会有很多时间活下去，我也会有很多时间继续了解你。” 　　“幼稚。”墨菲说。他看着以诺苍白的脸上渐渐失去表情，指尖的肌理几乎变得透明——流失血液对血族来说就相当于重伤，如果以诺继续这样下去，他甚至可能会为此而陷入漫长的沉眠。 　　墨菲则会死，他现在太虚弱。 　　但是，如果以诺真的进入沉眠的状态，那只要他不对墨菲设防，那墨菲还是可以偷偷地拿走神格碎片。 　　墨菲于是觉得挺高兴，问以诺：“如果人死了之后有灵魂，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血族没有灵魂。”以诺垂着眼眸，淡淡地说。 　　“但你有。”墨菲说。 　　以诺看着他，说：“我不觉得灵魂有什么意义，又有什么作用。……如果真的有，也许不错。” 　　“跟我走吧。”墨菲的目光亮了起来，跃跃欲试，“向我许诺吧，以诺。你的灵魂属于我，是吗？” 　　以诺想了想，像是将要点头。 　　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打破了以诺为了初拥维持的结界。 　　管家被直接打飞了进来，原地变成了一滩灰烬。 　　几名血脉高贵的血族闯入到祭坛前面，看着正在举行仪式的墨菲和以诺。有人出离愤怒了：“公爵阁下！您身为当今唯一仅存的纯血种，竟然为了区区一个人类而做到如此地步！简直有失整个血族的脸面！” 　　又有人说：“他是公爵，更不该这样为了人类冒险！长老会的决议没有错，我们应该直接将这个人类处死，将公爵看管起来——好好养伤！” 　　以诺面色冷淡，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 　　几个血族竟然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接着就有人恼羞成怒：“他还在硬撑！失血到这个程度，已经不可能有战斗力了。我们应该把握住机会……” 　　“没错，即便是纯血种，也不能对抗我们这么多人。” 　　“他在藐视我们！” 　　然而说了这么多，却还是没有一个人胆敢上来尝试挑战以诺。 　　人人都能看得出来以诺的虚弱，公爵手上的创口甚至已经快流不出血来。如果不是他强悍的实力在那里硬撑，说不定他马上就要失去意识了。 　　可他们不敢，因为以诺最后的一击，想要杀掉个把出头的椽子依然轻而易举。 　　几个血族在旁边虎视眈眈，但以诺依然没有停止初拥的仪式。 　　墨菲依然抗拒初拥，只是突然问：“他们当中说不定有人想杀了你，你就这么不怕死吗？而且还是为了我这么个小角色。” 　　以诺说：“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没有我做不到的事。这不会是第一件。”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固执……”墨菲喃喃说完，闭上了眼睛，忽然又再次确认，“你的灵魂属于我，你承诺了吗？” 　　以诺的双眼渐渐失去光泽，他像是有些累了，一手支着头，靠在墨菲身边，话语有些沉缓：“如果我有的话。墨菲，我有很多东西，这却是你唯一向我索取的……” 　　墨菲看着以诺，笑了笑，说：“这大概是因为，我既不稀罕你的珍宝，也不稀罕你的感情吧。” 　　以诺的手指突然微微一颤，他闭上眼睛，眉头紧紧地攒在了一起，仿佛直到现在才突然察觉到过度失血的痛苦似的。 　　然后，他的眉头又松开了，叹息般说：“是么……” 　　过了片刻，以诺就不再动弹，美得好像一座雕塑。 　　墨菲猜测他陷入了沉睡，血族们也是。 　　他们按捺不住，冲了上来。墨菲听见他们在贪婪的说：“他的血属于我！” 　　“他的肉是我的！” 　　“纯血种的荣光总要换下一个人继承。” 　　“把皮囊留下来！我可以装到血奴身上去！他会有一个绝对的好价格！” 　　“把那个人类也留下！他的血非常美味……应该让他在铁处女中多活六十年！” 　　就在这个瞬间，以诺突然又睁开了眼睛。 　　那对血玉般的双眼，此刻瞳仁已然扩散，有如黑暗的深渊中，一对赤色的圆环在静默中，扩散出无比恐怖的威压。 　　血族的公爵，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他论身份论血统，在血族这样等级分明的社会当中，对下位者有着绝对的统治权！ 　　这一刻，飞扑而来的蝙蝠们仿佛在半空中定格。 　　无形的巨力将他们的身躯直接碾碎，鲜血如雨般泼洒，血族们精纯的力量令整个空间轰然一震，然后迅速向外扩散成冲击波，最终杳然无踪。 　　他们死后化为灰烬，顺着这冲击波又化为烟尘…… 　　以诺轻声地叹息。 　　烟尘于是四散，周遭一片沉寂，再没有半点声音。 　　公爵终于睡着了，如果没有外力破坏的话，他会在几十年、或者几百年以后重新醒过来。 　　血族没有灵魂，不死生物都不会有。在这一点上墨菲骗了他。 　　墨菲伸出手，轻轻点在以诺的眉心处。 　　只见以诺的身前悄然凝聚出一点无色的光芒，在光中可以依稀看到一枚晶体的影子——它是正六十六面体，一种不存于现实的形状。 　　神格。 　　终于看到了以诺的神格碎片！而且以诺既然承诺过，那么这块碎片必定心甘情愿，会跟着墨菲。 　　墨菲满意地闭上眼睛，虽然血已经止住，但他毕竟是个脆弱的人类，他很快会死的—— 　　但是，又有人来了。 　　公爵的城堡里毕竟还有这样一批角色，他们来自世界各地，分布各行各业，平时费尽心思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血族们临时起意地抓住—— 　　人类。 　　早在初拥之前，以诺已经将这些人全都放归了。但有些人却没有走，他们自愿留下继续履行工作合约，不知是舍不得高额薪水，还是舍不得公爵仆人在人类社会中的高超地位。 　　毕竟对很多人来说，风险越高收益越大。 　　此时此刻，无法预计的恐怖收益，令投机者们失去理智，一拥而上。 　　那里面，还有个姓齐的少年。他胆子最大，别人只敢上来拿公爵的血，他却敢坐在祭坛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墨菲，说：“公爵的宠爱？呵呵，你都快要死了，等公爵醒过来，他还会记得你吗？” 　　他伸出手，看上去想要碰一碰沉睡着的公爵。 　　但这个时候，墨菲有点就有点不乐意了：“这是我的东西，我允许你碰了吗？” 　　少年说：“不管他是死是活，都不可能是你的东西。少痴心妄想了！” 　　“你要是碰他，我就生气了。”墨菲说，“你最好别惹我生气。” 　　少年笑了，说：“你看看你自己，一副落水狗的可怜样子，马上就要死掉了，竟然还有力气说话？” 　　他皱了皱眉毛，又将墨菲的手拿起来，想要把他推下去，一边嘟囔：“真是的，你的血污染了公爵的血……” 　　墨菲于是也嘟囔了一句：“我真的很讨厌变成不死生物的感觉。” 　　话音刚落，少年忽然感觉有一股巨力从背后袭来，将他直接掀飞！ 　　等他摔落在地上时，肋骨都摔断了好几根，拼命翻了个身，竟然看见墨菲站了起来。 　　墨菲站了起来，脸色渐渐变得苍白，黑眸变得更加幽深，在那瞳仁的最中心出现了一点红芒。他猩红色的唇瓣间悄然伸出了一对吸血用的獠牙。 　　他身下的阴影破土而出，就像黑色的火焰一样扎入他的后背，然后烈烈燃烧。 　　先前没有流干净的血液，顺着他玉白色的手腕蜿蜒，就像赤色的毒蛇趴在上面。 　　无数的风向着他身后涌去，墨菲鸦羽一般的黑发在飞舞中渐渐褪去颜色，最后剩下似曾相识的银白色，那也是公爵以诺的颜色。 　　墨菲神色里带着两分厌倦，他伸出手，语调轻慢地说：“他是我的东西。” 　　说完，他手腕上那条赤色的毒蛇忽然嘶叫一声，如闪电般弹射出来，将空气都割裂！ 　　少年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突然感到眉心一凉—— 　　在场所有的人类，都在三秒钟之内被解决得干干净净。 　　在少年最后的意识里，他看到墨菲懒洋洋地伸出手接回了血蛇，然后低头看了一眼仿佛在沉睡的公爵，然后重复了一遍：“以诺是我的。” 第12章 血之契 　　公爵以诺陷入了沉睡，而且是为了一个小小的人类。 　　消息传回到血族议会当中，很多人感到不可思议，他们最初的计划只是除掉墨菲，然后趁着这个机会，设法遏制公爵手上的权利。 　　几位血族长老一时间哗然： 　　“最后一名纯血种陷入了沉睡，接下来要如何保证血脉的纯净？” 　　“我建议先将这个人类处死，以儆效尤，血族绝不能再出现这样的例子了！” 　　“公爵的领地暂时封存，我们需要考察一名继任者。” 　　接着他们开始讨论公爵在沉睡的时候要如何处置，谁来“接驾”呢？他是最后一名纯血种，这意味着他的血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宝物，任何血族都会为了一滴纯血而发疯的。 　　但就在讨论如火如荼的进行中时，议会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长老们愕然发现，走进来的人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他们还曾经将他按在处刑的椅子上放血，商量着如何把他的愉悦之血榨干。但现在，他回来了。 　　墨菲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袍，苍白的脸颊上甚至带着一丝浅笑。他从容地拾级而下，怀里甚至还抱着一只暹罗猫，正在不安地观察四周。 　　“宝贝，别怕。”墨菲轻柔地抚摸着它。 　　议会的守护者将墨菲包围了起来：“大胆！你竟然敢擅闯议会，这是死罪。” 　　四周的坐席上，血族长老们低头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新晋血族。 　　有人说：“就算你接受了公爵的初拥，也只不过是个新生的崽子。敢闯议会，你就要做好死刑的准备！” 　　墨菲却只是看了看四周，然后说：“说实话，本来我已经打算离开这个世界了，但是突然想起来还没有处置你们。原本我不准备和你们有交集，毕竟我的目的只有以诺一个，但你们竟然妄想染指他……这就让我很生气了。” 　　长老气极反笑：“给我抓住他！我要用日刑弄死他！” 　　护卫们接受了命令，但突然都不动了，就像一圈雕像围在墨菲的周围。 　　墨菲的眼瞳里有一对血色圈环正在若隐若现，他抬起手，一条细长的血蛇如闪电一般弹射出去，在转瞬之间就飞入了那名长老的脖颈。 　　血蛇化为两道枷锁将他的咽喉牢牢制住，然后随着墨菲的动作，将长老直接从座位上拖了下来，一路拖行打翻无数座位，最后狠狠摔落在墨菲身前的地面上。 　　墨菲冷淡道：“我活了很久，脾气已经够好了。但总有人不知死活……那你就死吧。” 　　他的话音刚落，长老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便瞬间炸成了漫天血雨。 　　这些血在半空中像烟花一样爆发，没有分毫沾染上墨菲的衣襟。然后它们又变成了无数细针，向外轰然散开。 　　瞬息之后，包围着墨菲的护卫们都化为了灰烬。 　　场内静默得可怕，长老们人人自危。 　　有人喊道：“来人！” 　　有人已经匆忙地化为蝙蝠向外逃跑。 　　墨菲收回手轻轻抚摸着猫，一边用冷淡的视线看向了大门——那门便轰然合上了。 　　接着他又找了个座位，很随意地坐下了，说：“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说出是谁出的馊主意，想要打以诺的念头？” 　　在场的血族都不说话。也许是出于血族的傲慢，也许是出于最后的自尊，没有人供出那个主谋来。 　　墨菲便将猫放下来，说：“宝贝，你去挑一个。” 　　那只猫之前受了惊吓，被放到地上以后，飞速的向着一个地方逃窜去了。 　　墨菲顺着方向看过去，伸出手凌空将一名血族抓到了眼前，就问：“是谁？” 　　他的威压令血族恐惧地颤抖，说：“你不可能是人类，你是什么怪物……” 　　“怪物。”墨菲玩味的说，“不死生物确实算是怪物吧。啊，要不是你们惹我生气了，我还是很想好好当一个人类的。” 　　说完，他轻轻攥住手掌，又摊开。 　　那名血族浑身上下发出“咯咯”的声音，然后瘫软到了地上，化成了一团灰烬。 　　长老们惊恐万状，有人终于供出了真凶。 　　墨菲对他笑了笑：“你自己跟我来吧。” 　　血族亦步亦趋，跟着他离开了议会，身后留下的是一片狼藉。 　　出去之后，他还想逃跑，但墨菲根本没给过他机会。 　　墨菲用七根鲜血长矛，将那名血族贯穿在绿茵广场上——就是血族们用来杀死血奴的那片绿地上。 　　血族顽强的生命力让他不断挣扎，只要心脏没有被扎破，他就暂时不会死。 　　但是，很快太阳将升起，阳光会一寸一寸炙烤他的皮肤，让他的身体不断毁坏又重生，直到他耗尽力气，被烤成灰烬。 　　这就是血族的日刑。 　　墨菲说：“你看，我还是很赏罚分明的。” 　　墨菲临走之前，在血族的议会中造成了极大的动荡。 　　这次动荡被称为“纯血之末”被记在在血族的日历当中，因为据说这一切的导火索都是最后一名纯血种的初拥仪式导致的。 　　在公爵的城堡里还留下了墨菲的画像，后世的人由此临摹出了墨菲的长相，并忠实地记录下了这段历史。 　　血族们说，墨菲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他天生就应该是一名血族。证据是，他在接受了纯血种的初拥之后，立刻获得了令人胆战心惊的恐怖力量。 　　然而谁也不知道他来自何方，最后又去到了哪里。只是他带走了公爵以诺。 　　关于他的信息，他们唯一确信的是：墨菲拥有独一无二的“愉悦之血”。 　　在他愿意的时候，他的血将胜过世界上所有美味，能让尝过一次的血族为之匍匐膜拜，能让无法得到它的血族为之发狂。有人也将他的血称为“圣血”。 　　在他成为了血族之后，据传这血也将继承无与伦比的力量，假如谁能得到一滴，无论如何使用它，都毫无疑问会重新掀起一场新的风浪。 　　…… 　　墨菲脱离了血族的世界，回到了一片虚无的星界。 　　他有些懒洋洋的，任凭自己在虚空当中飘来荡去，一边观察着手中这颗六十六面体的宝石。 　　这颗粉红色的宝石真是美丽极了，仿佛映射着所有星辰的光辉，更何况里面还封存着以诺的一片神格碎片。 　　墨菲低低地笑了，自言自语道：“总有一天我会彻底击溃你……” 　　他用咒语召唤了锚点，然后将自己传送回了法师塔。 　　墨菲有七座法师塔，每一座都在一个独特的半位面当中，确保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打扰。 　　这一座是他用来休闲度假专用的。 　　——暂时他假装自己正在休假，在各个世界“旅游”一段时间。这对星界旅行者这个职业来说实在是太正常了，不会引起诸神的警觉。 　　法师塔里目前养着一个塔灵，现在它来迎接墨菲了。 　　“主人，您不在的时候，有一名访客来拜访，”塔灵说，“他正在会客室里等您。” 　　墨菲“哦”了一声，站在门口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一身黑色的罩袍，兜帽下是一张骷髅的面孔，苍白的骸骨上镀着金色的法纹，金色的粉尘若有似无地飘散出去。宽大的袖子里伸出两只狭长的手骨，有四个骨节里分别镶嵌着不同的宝石，手腕骨上套着一对附魔精金镯子，更加显得那段骨头纤细而惨白。 　　他回到自己的躯体了，他是个巫妖。 　　只剩下一具骨头架子，并不好看。 　　他讨厌不死生物。 　　墨菲于是从镜子里转移走注意力，对塔灵说：“我带回来一只宠物，你开辟个地方养它。” 　　他抖了抖自己的法术口袋，从里面跃出来一只瑟瑟发抖的暹罗猫，呆呆趴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塔灵抱起了猫：“是的，主人。” 　　墨菲自己则走到了书房，将手头的神格碎片摆在了展览架上，第一个空位上。 　　他又抖了抖口袋，从里面拿出来一副水晶棺材，公爵正躺在里面，好看得像玉雕而不是一个活着的生物。 　　神格碎片抽取出来以后，公爵应该再也不会醒来了。 　　然后墨菲来到访客室，见到一名罕见的客人。 　　客人有着墨绿的卷发，忧郁而神秘的外表。他身上还带着圣者特有的灵光、善良阵营的灵光，这证明这是个善神。 　　“说出你的目的，”墨菲道，“是什么让一个神明千里迢迢来拜访一个巫妖？” 　　客人——诗歌之神雅度尼斯苦笑着说：“耀日阁下，我想来寻求一段时间的庇护。折磨少女正在追杀我……” 　　折磨少女，深渊里头的新生神明，以诺的心腹。 　　她跟墨菲交过手，偷走了他的东西，手里还拿着以诺赐给她的长鞭。 　　墨菲当时气到用禁咒炸位面，把她活生生打回了深渊——诸神都知道这件事，难怪诗歌之神选择来他这里逃难。 　　墨菲想了一下，说：“你想要在我这里找个地方躲，可以。但是你要付出一点代价。” 　　诗歌之神说：“当然，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奉上了一枚神格碎片，青翠的绿色，里头仿佛流转着生命的光。 　　“在这段时间里，我愿意将‘吟唱’的神格力量租借给你，耀日阁下。”诗歌之神说。 　　这种力量并不能增强巫妖的实力，但看上去挺好玩，是一种消磨时间的小技艺。 　　墨菲说：“可以，契约成立。” 第13章 海之歌 　　墨菲签订了新的契约。 　　对方来自于一个特殊的位面，接触到墨菲的神识时，吃惊地问：“您是海神吗？” 　　“不是。”墨菲冷漠地心想：为什么每个凡人都要先问一句我是不是神？难道不是神就不能跟灵魂对话了？ 　　他的意识在无穷虚空中展开，如神明般浩瀚无垠，将这个凡人的灵魂包围。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墨菲问。 　　凡人于他的面前祈求道：“我……我希望有人鱼认可我的音乐，哪怕只有一个也好。拜托您！” 　　墨菲说：“作为代价，我会取走你的身躯。” 　　契约成立。 　　这回的世界是个很特殊的星球，叫做海皇星。 　　这颗星球表面大部分都是水，随着两颗卫星的运动发生潮涨潮落，涨潮时陆地面积仅有10%左右，而退潮时最多能达到18%。 　　这颗星球上有两个物种：人类和人鱼。 　　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人鱼的活动空间远远大于人类，其文明程度也发展极高。他们在海底建造了无数城市，设立了公路，维护着生态环境，发展着独特的科技，是这个星球真正意义上的万物之灵。 　　而人类就比较惨，活动范围仅有几个岛屿。好在，在上个世纪的第二次工业革命过后，他们掌握了制作房船的技术，使得一半左右的人类能够终生生活在大海之上，也迎来了一次人口爆炸式的增长。 　　但是论文明程度，依然是人鱼占据了更大优势。 　　由于两个种族生存空间截然不同，因此彼此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冲突。到了新世纪之后，两边开始了不咸不淡的经济往来，但没有发生政治上的交锋——因为两边互相无法理解。 　　人类目前处于联邦政府的管辖下，而人鱼则是祭祀专政制度。 　　嗯，人鱼信仰海皇（海洋之神），祭祀是他们当中社会地位最高的存在，可以类比政府中的总统、或者教会中的教皇。每年一次，在人鱼的交配季节到来之前，通常是海皇星的潮水最低的时刻，祭祀要将神殿升上海平面外，带领人鱼贵族进行一次祭天的典礼——典礼主要由舞蹈和吟唱组成。 　　人鱼是极度擅长歌唱的种族，在人类的传说里不乏有“用歌声引诱人类坠入深海的海妖”这样的存在。 　　新世纪到来之后，许多人鱼的歌声瞬间在人类网络上走红，得天独厚的种族优势让他们连一次歌唱被偷录都能引发巨大的轰动，也引发了人类当中学习音乐的一轮狂潮。 　　事情总是这样的，强者喜欢什么东西，弱者往往会盲目跟风。 　　墨菲的新身份是个普通人类，二十一岁，没有教育经历。 　　他是新世纪开始后，第二批在海上出生的人类。 　　他们被称作“客家人”，由于没有那个资本在安稳的陆地上生存，他们只能活在一共二三十平米的房船里——房船，顾名思义，船板上建造一栋用于居住的蜗居。 　　上一代的客家人，已经在这样的房船里住了接近五十年。他们生于斯、长于斯，关于陆地的一切都已经被淡忘了，所有的生活中看见的都是碧蓝的天空和大海，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收集淡水、捕鱼、腌制鱼干。 　　有时他们能进入陆地网络的覆盖范围，那样的每天都会像过年一样热闹。几十个客家人会将房船停靠在一起，所有人挤在一起看同一台终端，看过新闻才会知道陆地上那些人类发生了什么。 　　有时他们会遇到人鱼的巡游——人鱼像王者一般管理着海洋，例如有些鱼类今年由于气候未能抵达繁殖地，人鱼就会管理它们到最近的温暖洋流去，同时警告客家人不允许捕捉新出生的鱼子。 　　每一次人鱼的出现，总是令人非常激动，并能在客家人当中留下一段故事。 　　还有的时候，海上会掀起暴风，客家人必须将所有房船连接在一起抵御风浪。如果去的太迟，就会被连在最外围，那是最危险的位置，也许当天空重新亮起来的时候，就只剩下破碎的木板还留在海面上。 　　海是无情的东西，客家人见惯了悲欢离合，也习惯了生死决别。 　　客家的男人在十二岁的时候就能独自打渔养活自己，然后开始造属于自己的船只。他们要用很多年的时间收集材料，在十八岁成年之前大概能够造成，然后他们就必须独自生活了。 　　一个海上的家庭通常不会超过四个人，因为同一片海域里能够捕捞的鱼类是很有限的，超出限额会引起人鱼的不满。因此男人们很早就要独自出海捞鱼，假如在某一次遇到另一艘客家的房船，在那个家庭里看见适龄的女子，就会很快地成婚，然后女子会搬到丈夫的房船里，组建成一个新的海上家庭。 　　目前为止，墨菲就是这么个单身汉。 　　墨菲搜索了一下属于自己的房船，它大概有六米长，二十来个平方的大小，一共只有一个堂屋、一个卧室，而且还是用屏风隔出来的。 　　船头的舢板上，挤着生存必须的渔网、淡水捅、晒鱼的架子、缆绳和船锚。房顶上搁着简陋的风向标和避雷针，还有一套收集雨水的管道，一面缝缝补补的风帆看上去很久没有展开过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客家的男孩从小就懂的如何在海上生存。 　　墨菲摇摇晃晃地回到房间里，里头的摆设更加简单了，除了生活必需品就是一张吊床，此外有个小矮凳——原主人将它用作书桌，在上面写属于他自己的歌。 　　原主的祖母曾经在岸上上过学，有一定的乐理知识，留下了几本笔记本，还有一台大哥大。原主于是在漫长无聊的时间里，学完了知识，记录下来他平时无聊时随性哼出来的调子。 　　在某一次连接到了陆地网络的时候，他了解到岸上的人对音乐的推崇，于是逐渐产生了用这些歌来赚钱的想法，更加卖力地进行创作。 　　只是，上一次的暴风雨过后他病了一场。独自居住，他没有人照顾，昏睡演变为休克，然后平静地步入了死亡。临死之前，他的愿望是“让人鱼认可自己的音乐”。 　　墨菲翻看着他留下来的乐谱，并没有见到什么亮眼的东西，创作水准只能说平平，算是有一点小天赋的普通人类。假如他出生在陆地上的话，可能会成为人类音乐界的中坚力量，当然在人鱼那边的话……完全排不上号。 　　墨菲想起，自己身上有诗歌之神的神格碎片“吟唱”，顺便就着这几张乐谱哼了两段试试。 　　唔，以一个千年老巫妖的见识来说，勉强还不错。 　　墨菲清了清嗓子，走出房间，对着那无垠的海天唱道：“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亚……” 　　远处沙鸥翔集，一头巨大的灰鲸扬起巨大的鳍，独特的鸣声在海面上悠然拉长。 　　天空中，升起两轮皓然明月。 　　一个月后。 　　墨菲仍没有看见命运轨迹当中出现的“以诺”，并且开始觉得海上的日子有些无聊了。 　　睁眼闭眼都在晃悠，房船里外一共就那么点地方，没有任何娱乐工具也就罢了，连纸笔也没有，每天吃饭除了海鲜之外，就只有海鸟和某些藻类能偶尔改一改口味。 　　不过，翻出那个年龄颇大的大块头手机，信号已经快要满三格了，这表示他的行船方向很走运，已经很接近某一块陆地的信号区了。 　　而且，他还收到了陆地上的信号站群发的短信，上面用告诫的口吻通知“市民们”：最近有一队海皇护卫队（人鱼）在附近巡游，大家行船和捕鱼要注意规范，以免引起人鱼的不满。 　　墨菲有点想看人鱼，便在船头一边钓鱼一边等待。 　　然而人鱼还没等来，等来了一群人类。 　　这些人类乘坐速度极快的海上摩托，将墨菲拦住停船，并用喇叭说道：“客家人，走到舢板上，不允许携带任何武器，双手举起来！” 　　墨菲照做了，问：“你们是谁？” 　　“我们是海警，正在这里巡逻。”一个年轻男人说，“你已经进入琅琊岛的海域，要么出示你的居住许可证，要么在我这领一张罚单，三天内缴纳罚款，然后马上离开！” 　　墨菲说：“我没有许可证，也没有钱。” 　　海警们似乎也没有吃惊。那个年轻男人说：“那就抱歉了，最近人鱼的护卫队也在，我们必须保障市容。你跟我们回去一趟，等下个星期就会放你出来。” 　　墨菲于是也没有反抗，很好说话地跟着他们下了船，然后被一把铐住了，坐上他们的摩托，被一路看押着直到拘留在局子里。 　　他没有被关，只是铐在一排座位上，同时看到同样有几个客家人也是一个待遇——客家人很好认，他们日常被海上毒辣的太阳暴晒，因此肤色较深。而陆地人，则以和人鱼一般的白皙肤色为美。 　　墨菲还很年轻，是健康小麦色的皮肤，大概在客家人看来还有几分性感。 　　一个年轻小哥搭讪道：“你好，有兴趣来我的船上做客吗？” 　　墨菲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话，转移话题道：“他们说最近有人鱼路过，你见过人鱼吗？” 　　“我见过一次。”小哥说，“我见过一位人鱼少女在海面上祈祷，她的歌声真是美极了。我把它录了下来，还传到网上了，赚了好多打赏！” 　　旁边的海警投来鄙夷的目光。 　　小哥仍然很兴奋，说：“陆地上有很多好东西，你知道吗？我这次就是想来花钱的，我要买一个引擎装在我的船上，这样一天就可以多跑几个海里，也许能遇到更多人鱼了。” 　　墨菲说：“人鱼就这么好吗？” 　　小哥不假思索道：“那当然了！如果你也见过人鱼，你一定会被他们的美丽所震惊的！” 第14章 海之歌 　　客家小哥叫做“飞鱼”，名字起的很随便，对客家人来说这也很常见。 　　他和墨菲被安排在同一个六人间里，要被看押一周不准出去。两个人于是干脆天天打牌，也是比较无聊了。 　　墨菲的大部头手机由于太老了，海警们懒得没收，就默许他拿来看新闻——顺带一提，墨菲这个手机没有摄像头，也看不了视频，只能接收文字和声音。 　　现在在陆地上，网速倒是很快。 　　墨菲琢磨了一下，对飞鱼说：“你帮我拿着手机，我想录一首歌。” 　　飞鱼很震惊地说：“你会唱歌吗？太棒了，你要唱什么歌？” 　　墨菲说：“我自己写的。” 　　飞鱼说：“我的天，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你是哪里学到的？是不是谁的船上会教音乐啊，能不能告诉我？” 　　墨菲笑了一下：“我自学的。等我录完再告诉你。” 　　接下来，由飞鱼手动录音，墨菲用几个水位不同的水杯来组成了最简单的和弦，唱了一首原主写的歌，叫做《日出》。 　　歌词非常简单，以原主的教育水平和阅历，也只能写写“月亮升起又落下，海鸟出发又归来”这种水平了。但是经典朴素之下，颇有几分返璞归真的味道在。 　　尤其是当墨菲开口的时候，这首歌很像是大隐隐于世的诗人在刻意模仿平民的口吻。 　　他的音色一出来，华丽而厚重，自带混响，刹那间把一个简陋的牢房唱出了歌剧院的味道。 　　飞鱼吓得手机都掉了。 　　墨菲于是自动停了，琢磨了一下，心道：好像味道不对，我歌剧听多了？ 　　他比了个手势，等飞鱼重新拿起手机的时候，墨菲就先敲打水杯，然后重新开口—— 　　这一回，他的声音又清澈而高亢，味道完全对了，正是一个少年人在面对着锦绣山河在唱着歌谣。那声音时而悬入天际，像飞鸟划破云层；时而又垂落向山涧，像清风蔓延过山坡。 　　等他唱完，不仅是同样被拘在这里的人，连几个值班的海警都惊动了，所有人将他们的房间层层包围。 　　飞鱼按下录音中止键的时候，眼中带着一层泪水，说：“唱的太好了呜呜呜……” 　　这时，一个海警说：“这是哪里的歌？你们客家的？” 　　墨菲说：“我自己写的。” 　　海警叹了口气，道：“嗓子真好，就是可惜了。” 　　墨菲问：“可惜什么？” 　　“可惜太庸俗了。”海警说，“你们客家人应该都没上过学吧？音乐是很严肃的东西，不应该配以庸俗的文字。如果你唱人鱼的歌，肯定能做得非常好。” 　　飞鱼义愤填膺道：“我可不觉得庸俗！他唱的多好啊！” 　　“好在哪里？”海警问。 　　飞鱼一时语塞了。 　　海警说：“音乐是海神的馈赠，不可以没有庄严感。刚才那首歌就根本没有庄严感，难登大雅之堂，与其说是‘歌’，不如说是喊出来的话而已。” 　　墨菲就好奇了，说：“那什么样的歌才算庄严？” 　　海警掏出手机道：“你可以听听人鱼的吟唱。” 　　他放了一段早已保存好的录音，只听里面的女声空灵而绝美，像一匹雪白的丝绸在天际飘荡。那种纯粹的音色之美，刹那间像是洞穿了所有人的心扉，飞鱼的眼泪莫名其妙地就下来了。 　　音乐停了以后，飞鱼却又说：“不、不一样……虽然都很好听，但是墨菲唱出了我的心里话！” 　　海警露出了“呵呵，我都懒得和你说话”的表情，接着对墨菲说：“听见吗？能不填歌词就尽量不要填，本来歌词这种东西就是以为人类太缺乏声音上的表现力了，才会做出投机取巧的东西来。听说在人鱼的国度里，要是谁唱人类的歌，是要被耻笑的。” 　　墨菲若有所思，说：“所以人鱼那边就专搞纯音乐，人类这边连个流行歌都没有？” 　　海警茫然说：“什么叫流行歌？” 　　墨菲笑眯眯地，敲了下水杯，唱道：“老司机，带带我，小妹胸很大~” 　　海警：“……” 　　几十秒后，海警脸色铁青地说：“不堪入耳！简直是……简直是臭不可闻！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在公众场合唱这种东西，我一定要拘留你一个月！” 　　说完，他马上就走了，一脸“圣物被亵渎了”的表情。 　　飞鱼也吞吞吐吐，像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接着，墨菲拿那部大块头手机，用乌龟爬的速度下载了几首红遍网络的人鱼的歌。 　　听完以后，墨菲明白了：这个世界的音乐，以人鱼的审美为尊，崇尚纯粹的哼唱，连伴奏都没几个，而且都是舒缓、空灵的曲子。 　　那多无聊啊！ 　　墨菲于是在最大的音乐网站上，注册了两个账号，一个叫“我是魔鬼”，另一个叫“雅度尼斯”（诗歌之神的名字）。 　　在魔鬼账号上，他上传了刚录制的《日出》这首歌。当然，只字未动，依然是原生态产品——原主写的歌非常一般，但他有诗歌神格的加成，唱出来之后的效果非常打动人心。 　　另一个账号就先放着，他准备以后找两首歌来唱唱，做个参照组。 　　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飞鱼辗转反侧，悄悄对墨菲说：“兄弟，你声音这么好听，唱这个歌真的很可惜……要是听众骂你怎么办？” 　　墨菲说：“哦，我不在乎。” 　　飞鱼震惊地问：“难道你上传不是为了让人听见吗？你有这么好的歌喉，还千辛万苦地上了岸，不是想要在这条路上继续发展下去？” 　　墨菲就说了一句实话：“对我来说，音乐只是个玩具，好玩就玩，不好玩就不玩了呗。” 　　飞鱼吸了一口气，小声说：“你这句话千万别说出去，他们会打你的。” 　　接下来的一天，《日出》这首歌由于是新人作品需要审核，暂时还是0点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审核通过，出现在乐库里面，被随机的听众听到。 　　墨菲又找到了一首合适的曲子，叫做《水母》，是人鱼族里流传出来的一个片段，流量非常火爆。 　　他觉得挺合适，准备录了上传到“雅度尼斯”这个号上，看看手头这个诗歌神格的威力有多大，顺便和“我是魔鬼”这个号形成对照实验。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实施这个计划，一个意外打断了他们。 　　海警将所有人集合在了一起，一名官员站在他们面前。 　　“你们摊上大事了。”官员冷冷地说，“海皇护卫队丢失了一件秘宝，所有两周之内在海上出现过的人都有嫌疑。假如是你做的，最好马上交代。”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并没有说话。 　　接下来，海警们冷着脸，分批带人进去审问。 　　墨菲也被问了，然而一问三不知，最后又被关了起来。 　　他和飞鱼关了个隔壁，飞鱼隔着墙就问：“是你做的吗？” 　　墨菲说：“不是。” 　　“哦，也不是我做的。”飞鱼乐呵呵地说，“那我们下周应该就可以出去了。” 　　墨菲笑了一下：“你觉得，海皇护卫队丢了重要的东西，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吗？” 　　飞鱼还没反应过来，说：“应该是很厉害的家伙吧。” 　　“那他们审问我们这些只是刚好路过的普通人，说明了什么？”墨菲说。 　　飞鱼愣了一下。 　　墨菲说：“我们要做替罪羔羊啦。” 　　他们又被足足关了三天，再次见到天日的时候，被押送到了一艘船上。 　　然后，海警给每个人发了一枚项圈，吩咐道：“不想死的话，全都给我戴上。” 　　这种项圈带上去之后，就偶尔闪烁信号的光，而且没办法再摘下来了。这简直像是重刑犯的待遇，很多人开始感到不安。 　　但是他们在船上也没有什么办法逃跑，只能坐船被押送到了某个位置。 　　然后，海警让他们在特制的栈桥上排排站好。海皇护卫队的人来找嫌犯了，一名人鱼从海中上来，以鱼尾着地，人立在栈桥的末端。 　　这时大多数人第一次见到人鱼—— 　　他体态极为修长，人身加上鱼尾足足有2.5米左右，人立而起时也有接近两米。他是一条青色的男性人鱼，五官立体而不失俊美，海蓝色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身上穿着轻便的鳞甲，裸露在外的肌理分明，从腰部往下开始的鱼尾还在淌水，半透明的鳍张开像是飘带。 　　非常美，有一种超越了性别的魅力在，很多人类都直接看呆了。 　　然而，他是来找嫌犯的。 　　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一一观察在场的所有人，偶尔侧头，用简单的话语问海警一些问题。人鱼的声线像扬琴，明亮又华丽，说话的节奏带着与生俱来的从容不迫。 　　海警低头回答了问题，视线一直黏在他的身上。 　　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人鱼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与海警重新说了一段话，然后突然跃入了海中，巨大的鱼尾甩出一段优美的弧度。 　　又有人看呆了，飞鱼小声说：“应该没我们的事吧？” 　　他刚说完，那名官员又出现了，说：“你们当中，有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偷，暂时将我们欺瞒了过去。但是，不管你隐藏得有多好，你都不可能逃脱了，因为海皇护卫决定将你们押入水牢。现在站出来的话，我还可以网开一面，否则的话，被人鱼带走可就叫天天不应了！” 　　他说完在原地等了几分钟，但是很显然，仍然没有小偷出来自首。 　　作者有话要说： 　　“客家人”只是个架空设定，我觉得“客”字很符合就用了，和现实没什么关系。么么叽~ 第15章 海之歌 　　一共有十来个“嫌犯”被人鱼带走了。 　　人鱼用一种专用的潜艇，将所有人带进了水牢——那是一个水下的天然空洞，只有人工制造的排气孔能通向外界，除了空洞内部之外就全是水了。它在水下足足三十米深的地方，将潜艇开走之后，除了人鱼之外，几乎不可能有人类从中逃生。 　　海皇护卫离开后，几名看守的人鱼接管了这些人。看样子，在上头有所指示之前，他们也不准备和人类有所接触。日常的饮食，他们通过一种定时供给的水下器械解决了。 　　人类无法在水里生存多久，就算有氧气的供应也一样；人鱼也无法在岸上生存太久，就算有水也是一样。 　　嫌犯们在牢里穷极无聊，又开始隔空打牌了。 　　只有墨菲不一样，他注意到这座水牢基本上是由珊瑚组成的，而珊瑚是种很脆弱的东西，于是他开始了每天的挖掘生涯。 　　有人对他的行为非常不理解，说：“就算你把珊瑚挖穿了又怎么样？这是在三十米深的水下！难不成还能逃掉？” 　　墨菲笑而不语，飞鱼若有所思。 　　客家人常年在海上生存，拥有陆地人根本理解不了的潜水能力。看来拉他们过来顶罪的人，并没有意识到海警还刚好抓了两个入境的客家人。 　　墨菲问：“你不走？” 　　飞鱼一副安之若素的表情：“有吃有喝，海上和海里没有太多区别……我呆着蛮舒服的。” 　　对客家男孩来说，在一个狭小的空间生存是常态。在水牢里他还不用操心吃喝，真是福利太好了。 　　于是墨菲也没有劝他。 　　过了好几天，墨菲终于把牢房门给挖穿了。 　　他预备了两个水母，在可怜的水母体内充满了空气，然后抓着它们，快速向着海面上游去。 　　越是接近天空，海水的颜色便越浅。圣洁的阳光向下贯彻，就像极光在暗蓝色的天幕中铺展，宁静而深邃。 　　空气越来越少，力量越来越短，上下左右都在混沌的水声当中被模糊了界限。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向他撞击，将他顶撞了出去。 　　几分钟后，墨菲猛然穿破了海面。 　　新鲜的海风扑面而来，他大口喘息，感觉还有东西在顶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将头埋进水面，眼前掠过很多细小的泡沫，然后就看见了一只小虎鲸。 　　小虎鲸歪了歪头，继续锲而不舍地顶撞墨菲，将他顶出海平面。 　　墨菲伸手摸了摸它光滑的脑袋，说：“谢了！” 　　小虎鲸咧开嘴，露出细密的两排小牙，像在跟他打招呼。然后，海中传来了悠长而尖锐的鸣叫声，将小虎鲸呼唤回到族群当中。 　　一声又一声，虎鲸们唱着歌露面，翻身、飞跃，像海面上的精灵般翩翩起舞。 　　它们轮流将墨菲顶起来，像是照顾着残疾的同族，让他可以在海面上自由呼吸。 　　墨菲于是以歌声回馈他们。 　　他的音色明亮而高亢，像一轮红日从海平面上孕育而出，万千朝霞灿烂地绽放，天上所有的云、海上所有的浪都为之静止。 　　那也是原主谱写的《日出》，但墨菲即兴扩写，想到哪里唱到哪里： 　　“太阳将出 　　我让世界所有的河在此奔腾 　　太阳将归 　　我令亿万星辰在海底倒悬 　　月亮将出 　　我带着满船的梦 在深沉的海水中死去 　　月亮将归 　　诗与歌的神明将在静默中重生” 　　他的最后一段吟唱让所有的虎鲸都兴奋地在海面上起舞，一头小虎鲸顶着他的胳膊，这群虎鲸带着他进行游向北方。 　　墨菲问：“喂喂，去哪？” 　　虎鲸们欢快地哼着九曲十八弯的调儿。 　　反正客家人以天空为屋檐，以海洋为床铺，哪里都可以是家。 　　墨菲说：“好吧，咱们走。” 　　一天之内，墨菲被虎鲸带着跑了十多个海里。也许是人鱼根本想不到人类可以游的这么快，因此暂时没有追兵跟上来，但他脖子上的项圈还在闪着光，想必也用不了多久。 　　墨菲不在乎这个。他和虎鲸们平分战利品，用水母补充必须的水分，又找到了一片浮萍，晚上时就躺在上面，欣赏着水面上发出萤火般光芒的飞虫。 　　这天早上，墨菲看见海面上来了一艘客家的房船，马上挥舞手臂：“喂！救命！这里有个船难的！” 　　远远可以看见房船上有个人影，一看见他呼救，立刻调转船头，往旁边开去。 　　墨菲：“……” 　　墨菲毫不犹豫，跳下浮萍，就向着船游了过去。 　　神奇的是，那个人大概并不懂得操船，愣是被墨菲以娴熟的水性给追上了。 　　墨菲爬上了他的船，浑身还湿漉漉的，说：“兄弟，借地方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船的主人穿的很古怪，从头包到了尾，还坐在轮椅上，从那条头巾里只露出一对冰冷的金色眼睛。他说：“滚下去。” 　　墨菲道：“喂喂，太没有同胞情了吧？！” 　　反正，他是赖在这里了，四肢摊平躺在舢板上一动不动。 　　一会儿，古怪的船主拿了一大瓢海水浇在他身上，警告道：“马上离开我的船，否则后果自负。” 　　太阳已经渐渐毒辣起来，海水很快会在身上蒸发，只剩下白花花的盐颗粒还粘着，特别不舒服。 　　墨菲挣扎了两下，笑眯眯道：“我会做饭，会捉鱼，会唱歌，会给你说笑话，留在这里没什么不好的吧？要是你实在很在乎规矩，那我们也可以组建个家庭，我不介意——” 　　船主人冷漠道：“我介意。” 　　墨菲假装没有听见，起身趴在船舷上，向虎鲸们道别。 　　虎鲸们陆陆续续跃出海面，小虎鲸探出脑袋，发出“叽叽”的小鸟样的叫声。 　　它们也向墨菲道别，而后者模仿着小虎鲸的声音，进行即兴的哼唱——这一刻，就假装他是代表着诗歌的神明好了。 　　虎鲸们走远了，墨菲回过头，笑道：“我叫墨菲，你叫什么名字？” 　　船主人道：“离开我的船。” 　　墨菲道：“好的，离先生！午饭准备吃什么？” 　　船主人沉默了一阵，意识到了这个人厚脸皮的程度以后，干脆控制着轮椅进了屋子，不再搭理他了。 　　对墨菲来说，有一艘船可以呆就是当下的胜利。 　　他顺便帮船主人补了渔网，然后捞了一大票肥鱼，就地取材进行了腌制。他还自得其乐地钓到了一些小虾，进行简单的烹煮以后就可以吃了，非常鲜美。 　　他端着碗敲了敲门：“喂，你吃虾吗？” 　　门开了，一对金色的眼睛冷漠地看着他：“你还没有走？” 　　墨菲笑露八颗牙齿，说：“不走，能住几天就住几天。作为房租，我给你做饭吃啊。” 　　船主人低头看了一眼，似乎不感兴趣。 　　于是门又被关上了。 　　墨菲心情很好。这艘船比他原来的大了一倍，看上去挺老了，但是意外的结实好用。 　　他看了看风向，这船一路向南，这个季节南边会更加温暖一些。 　　坐在船头上，被徐徐海风吹拂着，他想起了当年某段在海边的法师塔里进行学习的轻快岁月。感慨随着回忆一齐涌了上来，他轻声地哼唱。 　　突然，屋里的船主人问：“什么地方？” 　　墨菲大声说：“你说什么？” 　　船主人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像穿透了一切障碍，被海风带到他面前：“你刚才唱的，是什么地方？” 　　墨菲笑了一下，说：“是我年轻的时候，在老师家里学习。他住在海边，所以我唱的是那个海岸。这位老师教会了我一百种鱼的做法，不过后来老死了。” 　　巫妖认识的很多人都是老死的，他习以为常。 　　而船主人也没有再说话，好像刚才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而已。 　　第二天，墨菲的项圈开始频繁闪光，他知道追兵马上就到了。他们能定位到自己的位置，只是海上没法定位的很精确而已。 　　来抓他的是三个人鱼，对人类来说已经是罕见的大阵仗了。 　　人鱼带着特制的投矛，那上面带有电流，可以轻易将一个人类电晕。当他们在海面上露头的时候，就意味着墨菲已经在劫难逃了。 　　这三个人鱼同样很美，墨菲不禁哼起了歌来。 　　船主人依然在房间里不出来，他说：“他们来抓你，你还在唱他们？” 　　墨菲说：“这不影响我的好心情！” 　　船主人问：“你犯了罪？” 　　墨菲说：“我没有。” 　　船主人沉默了一会儿，说：“人鱼律法中有以歌曲免罪的条例，只要不是死刑，你可以选择一次演出，假如能让一半的陪审团动容，就可以免罪。” 　　“谢谢。”墨菲说，“但我不准备这么做。” 　　船主人问：“你不怕被冤枉？” 　　墨菲说：“怕。但是我的歌不是用来取悦别人的东西。” 　　“那是什么？”船主人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笑意。 　　墨菲站在船舷上，看着海面上那三个抓捕他的人鱼，笑道：“音乐，就是我胯下金灿灿的睾丸。老子爱玩就玩，但没有别人玩我的份儿！” 第16章 海之歌 　　人鱼们把墨菲电了个七荤八素，然后又关回了水牢。 　　不知道是他们不吸取经验教训，还是并没有别的好地方可以关押人类。总之，墨菲又回来了。 　　飞鱼很吃惊地说：“你被抓回来了……你还好吗？” 　　墨菲说：“电不死就没事。” 　　疼痛对巫妖来说毫无意义。 　　墨菲顺便问道：“他们审问你们了？” 　　飞鱼说：“是啊，但没什么结果。好像过几天，又要用什么电击的方法来逼供了，不过还算好，我能撑过去。” 　　墨菲说：“据说人鱼有个律法，你要是唱歌好听的话，他们会给你免罪。” 　　飞鱼吃惊道：“你从哪里听到的？” 　　“应该是真的吧。”墨菲摸了摸下巴，“你可以试试看。我的话，先继续我的越狱大计了。” 　　说话间，墨菲不断观察牢房，这里比之前那个结实多了，但依然没什么用。 　　人鱼还给他上了镣铐，有可能是从陆地人那里借到的。这让墨菲花了一点力气，但还是用老办法越狱了出来，还顺手偷了个气囊。 　　他差点死在游向海面的路上，但最后还是活过来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向死而生”。 　　这一回可没有虎鲸的帮忙，墨菲凭借那个小小的气囊在海上漂泊了一段时间，凭借夜观天象的本事，找到了一股洋流，借着东风又成功地高速划走了。 　　也许是他的运气比较好，没多久又遇到了一船客家人。 　　客家人虽然少，但是很团结。他们花了好几天，用锉刀把墨菲的项圈给弄掉了，扔到了海底。 　　这家的小女儿还邀请他来着，但墨菲礼貌地拒绝了，只要了一个能浮在海上的小木舟。 　　“我要找一个人呢，我是为他而来的。”墨菲说。 　　墨菲独自在海上漂泊了十来天，依靠三分记忆、七分运气，可能还有一丝冥冥当中的预感，他找到了熟悉的那艘房船。 　　他爬了上去，一边敲门一边说：“有人吗？有人在不！我又来蹭船啦！” 　　里头有个熟悉的声音，冷淡地说：“滚下去。” 　　墨菲笑了起来，吹了个口哨，问：“今天晚饭吃什么？” 　　船主人没说话。 　　墨菲又开始自顾自地干活，就好像在这艘船上生活了很久一样。他打开一个桶，看到前几天自己腌制的小虾米都已经没有了，笑道：“味道还不错吧？” 　　船主人还是没说话。 　　墨菲心情大好，哼起了歌来，这回是他隐隐约约有过印象的，丰收女神的庆典上被唱过的歌。 　　他知道船主人在听，于是突然又不唱了，说：“喂，我叫墨菲，你叫什么名字？” 　　里头安静了一阵子。 　　墨菲坏笑道：“这首歌可是诗歌之神专门写给丰收女神的。你要是不回答我，我就再也不唱后半段了，天天唱前半段——” 　　船主人道：“以诺。” 　　于是船头上，又隐约响起了哼唱声，这首歌热闹又欢乐，和人鱼的那股子性冷淡味道截然不同，应该说，和这个世界所有的流行元素都不相同。 　　他们两个人一个在屋外，一个在屋内，就这样度过了两天。 　　墨菲怀疑道：“你是不是根本不吃东西？” 　　以诺并不回答他，沉默里透着“你很啰嗦”的味道。墨菲这些天来除了唱的歌以外，没几句话能够引起他的注意力，就仿佛他住在另一个次元里似的。 　　他不招惹墨菲，墨菲偏要招惹他。 　　墨菲一边掰门把手，一边说：“你要出来啊，不然要是死在里面了怎么办？你死了我在外面都不知道。” 　　他的蛮力这时候派上了用场，只听见一声脆响，门把手居然被掰断了。 　　墨菲推开门，见到窗子被窗帘盖着，里头一片昏暗，只有一个人形倚靠在墙边坐在椅子上，一对金色的眼睛好像在折射着黑暗里的微光。 　　墨菲说：“你还活着吗？” 　　以诺冷冷道：“出去。” 　　墨菲叹了口气，摸索到了桌上的烛台，将它点燃了，让屋内好歹有了一点暖色调的光源。 　　“你没必要这么警惕吧，我手无缚鸡之力啊。”墨菲睁眼说瞎话道，“而且，我早就知道你是人鱼了。” 　　以诺与他对视。 　　墨菲有点像安抚一只暴躁的大猫那样，摊开双手先表示自己毫无敌意，一边小心地靠近他，说：“我知道人鱼在生病的时候，有可能会掉鳞片，而且没有食欲。我看到甲板上散落的鳞片了，你是不是病的很重？” 　　以诺说：“与你无关。” 　　“当然有关。”墨菲说，“你是第一个听得出来我在唱什么的人……呃，人鱼。我希望你活着，起码活得比我久。” 　　说话间，他靠得更近了，坐到了以诺对面的床铺上。 　　接着微弱的烛光，他看见了一条鱼尾，它是金色的，即便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依然异常炫目。因为此刻没有水，半透明的赤色鱼鳍像一层薄纱覆盖在鳞片上，随着以诺的呼吸微微翕动。 　　这条鱼尾华丽而修长，迤逦达到一米多长，几乎不像是鱼尾，更像是神话里的龙类一样。 　　尽管他现在病着，鳞片显得有些杂乱——因为一些旧鳞脱落而新鳞未生，但那种美丽仍令人震撼。 　　墨菲问：“你需要什么药吗？我可以帮忙。” 　　“帮忙？”以诺的语调低沉而危险，“你凭借什么帮忙，人类——是你因无知而产生的狂妄，还是这种不怕死的‘气概’？” 　　鱼尾蜿蜒收回，烛光在闪动中猛然泯灭。 　　窗外，突然炸响一声雷霆。 　　黑暗中，以诺冰凉的指尖抬起墨菲的下颔，冰冷无机质的声音紧贴着他的耳畔响起：“不要多管闲事。” 　　接着，窗户发出一声响动，海风剧烈地涌进了狭小的房间。 　　以诺纵身一跃，回到了海中。 　　墨菲把着窗户，迎着外头突然兴起的暴雨，大声喊道：“喂！鳞片还没长好！现在进海水里你不疼吗——” 　　墨菲估摸着以诺是生气了，一连两天都没有出现。 　　这个男人别扭起来是这样的，不搭理人，也不出现，假装自己从世界上完全蒸发了。 　　墨菲就当他是个冬眠的公爵，放在那不管就行了。他自己在船上继续老老实实地打扫卫生，捕鱼，做饭，晚上数着星星睡觉。 　　他扫到了不少金色的鳞片，有些是水滴形状，有些是梯形的，有些是纯粹的金色，有些则带着几分晚霞般的绯红，看样子是生在鱼尾上的位置不一样导致。 　　“鳞片都好看，不知道卖出去值多少钱。”墨菲自言自语，“啧啧，要是不小心卖给痴汉的话，怎么感觉是我吃了亏……” 　　他还在屋子里找到了一个很高级的手机，看上去以诺也不用它，既不设置密码，也没有下载过什么东西。 　　墨菲举着手机，整艘船乱爬去找信号，终于给他找到了两个信号。 　　于是他就坐在船篷上头，高举着手机对着唱歌——唱了一首人鱼的歌《水母》，一首就唱前两天那首丰收庆典的歌。唱完，他举得胳膊都酸了，才看到“上传完毕”四个字。 　　这两首歌比较符合人鱼的审美，他上传在“雅度尼斯”这个账号底下。 　　然后，他切换账号到“我是恶魔”这个号上，只见右上角啪啪啪跳出来999 条消息提示。原来早在他还在陆地上的时候，审核就已经结束了，早已有人发现了《日出》这首歌，但他手机被收走，当然不知道这件事。 　　墨菲点进去看《日出》下面的评论，只见最高赞写道：“有辱斯文！！！” 　　墨菲瞬间笑出声来，继续往下翻，见到这底下评论已经999 ，很多人对这首歌的反应是这样的： 　　“旋律还行，但是歌词真的一言难尽。” 　　“庸俗！低俗！媚俗！” 　　“曲作词作和原唱是同一个人，本来可以做到更好的，但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一个主题，真的是可惜。” 　　“建议好好去上个学，别学地痞流氓唱这种口水歌。” 　　墨菲觉得他们很好玩，于是马上决定在这个恶魔账号上多录一首歌。 　　墨菲打开麦克风，清了清嗓子：“咳嗯！你是我的小呀小黄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一首曲子唱完，墨菲编辑好上传，又举了半天才成功，后面等着审核就行。 　　现在一个号上平均有两首歌了，“我是魔鬼”的号上都是违背主流审美的“三俗”歌；“雅度尼斯”号上都是人鱼的小清新和性冷淡风。 　　这个对比实验做的，墨菲充满了期待。 　　然后他一抬头，突然看见船头已经端坐着一条美男鱼，金红色的鱼尾亮得炫目，熟悉的漂亮面孔上正笼罩着茫然。 　　墨菲：“……咦，你偷听？” 　　以诺道：“你唱的是什么东西？” 　　墨菲心想：小黄瓜呀！ 　　墨菲笑眯眯道：“爱情！” 　　以诺观察了他片刻，突然确定这个人是在信口开河，于是尾巴一拍海面，身影消失在浪花下。 第17章 海之歌 　　以诺又沉进海面里了，但墨菲知道如何呼唤他出来。 　　他倚在船舷边上进行回忆，突然想到了合适的曲子——那是一首精灵的曲子，描述一位精灵游侠的爱情。他的爱简单而纯粹，像潺潺溪流，又如无尽月光。 　　墨菲哼唱着那个调子，但他忘记了歌词。 　　突然，他见到一条金色的鱼尾卷起白色的海浪。 　　在另一头的船舷上，以诺突然出现，濡湿的银发贴在额头上，一对金眸看着墨菲。他的下半身仍在水里，双手倚靠在船头，说：“继续。” 　　墨菲说：“你上来。” 　　以诺哼了一声，并不答话，似乎也并不着急，目光中如同蕴含着惑人的魔力。 　　墨菲一步步走近，忍不住想要伸手碰触他的时候，以诺再次一个翻身，落入了海中。 　　没有人能抓住海妖。 　　但墨菲可以试试，他脱了外套，然后纵身一跃，整个人就掉进海里。 　　人类在海中是笨拙的，他已经是个中翘楚，但仅能看见一抹金色的光在巡游，像美丽的幻影般遥不可及。 　　墨菲向着海的更深处游去，执着地向那抹金色伸出手。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看到以诺的面容——银发在水中摇曳，鱼鳍如轻纱般飞舞，一股强大的力量笼盖了墨菲的全身，将他向上托举。 　　哗然一声，两人同时露出海面。 　　墨菲被扔在甲板上，侧躺着咳出两口海水，然后回过身。 　　以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墨菲仰躺下来，毫不设防的模样，对他微微一笑，接着他继续唱道： 　　“那高贵的恋人啊 　　我纯洁地爱着你，以泪水、欢笑和全部的生命 　　我勇敢地爱着你，如同为正义而奋斗的誓言 　　我沉默而又绝望地爱着你 　　忍受着羞怯，也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真诚而又温柔地爱着你 　　即便死亡要我停息，我的灵魂永恒不灭” 　　墨菲紧紧地盯着以诺金色的双眼。 　　以诺低下头，垂听他的哼唱。 　　如同海妖被人类的歌声所迷惑，以诺步步靠近，金色的瞳仁微微收缩，倒影里满是墨菲专注的面容。他俯下身，纤长的五指轻轻抚摸过墨菲的脸颊，仿佛有点好奇。 　　墨菲的歌声已经停了，他支起胳膊想要起身，但被以诺压制在甲板上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以诺问。 　　他的指尖摸到墨菲眼角的水珠。 　　墨菲说：“唱太高了，颅骨共振引发的生理反应，我没哭。” 　　以诺道：“我没有问你这个。你刚才唱的是什么？” 　　墨菲说：“一个普通爱情故事。有个可怜的精灵游侠爱上了人类，单恋了一辈子然后为他战死了，到死都没有跟他表白。” 　　以诺若有所思，但没有说什么。 　　他直起身又想走，但墨菲马上往前一扑，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腰。 　　以诺道：“放手。” 　　墨菲说：“不放不放，你让我看看你的伤。” 　　以诺没说话，墨菲就当他是同意了，便谨慎地放开手。 　　他看到，眼前华丽的金色鱼尾上，脱落的鱼鳞正在重新长成，曾经的伤痕上覆盖着一层透明的膜，正是这层膜保护了人鱼的伤口能够在海水中持续愈合。 　　“好吧，看来你确实不需要我。”墨菲说，“晚上留下来吃顿饭呗。” 　　以诺沉默着，没有立刻拒绝。 　　墨菲就抓住了他的手臂：“那就是同意了。我早说你没必要去海里，这艘船都是你的，你走之后倒弄得我好像是强盗一样，反而把你赶下去了。” 　　他们吃了一顿晚饭，看样子墨菲的手艺还算可以。 　　晚上，墨菲躺在甲板上晒肚皮。 　　以诺靠着船舷，修长的鱼尾甚至能够到房门口。 　　墨菲说：“你是被人鱼赶出来了还是怎么的？没有一个朋友照顾你，我也没见过有人找你，混的比我还惨。” 　　“比你还惨？”以诺反问。 　　墨菲想了想，说：“忘了我现在还是通缉犯，那你很难比我惨了。” 　　以诺轻笑了一声。 　　墨菲说：“你原来会笑啊，从来没见你笑过。那你会吟唱吧，人鱼的那种？” 　　以诺说：“想听我吟唱？” 　　墨菲点头。 　　以诺道：“等所有的陆地消失，海洋被高举到云上吧。” 　　墨菲笑了一下：“你是觉得世界上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吗？” 　　以诺看着他。 　　墨菲认真道：“不要立旗子啊，万一我真能做到的话，你岂不是要天天唱给我一个人听。” 　　以诺说：“等有那么一天再说话。” 　　墨菲愉快地翻了个身，接着用脊背晒月亮。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问：“等你的病养好了，你会回到海里吗？” 　　以诺反问道：“难道你会一直住在海上？” 　　“我是客家人，住在哪里有什么区别。”墨菲说，“要是我老婆长了翅膀，我跟着住在云里也没有问题。” 　　以诺沉默了一会儿，说：“海上很快会有一场风暴，限你在三天内离开。” 　　墨菲道：“喂！聊天聊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赶人的？” 　　“信不信由你。”以诺说，“三天，记住了。” 　　说完，他便又消失在了深沉的海水中。 　　墨菲没有走，但是也没有再见到以诺。 　　他看向天边的浓云，知道以诺的警告是正确的，海上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就连人鱼都必须潜入深海才能抵御。没有人类可以抵抗这样一场风暴，不远处的琅琊岛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墨菲等到第三天，狂风将整个天空搅成了黑色，瓢泼大雨向着每一个方向疯狂地倾斜。整艘船在风浪当中摇曳得像一片小叶子，大水时常淹没甲板，将所有东西打湿。 　　墨菲把自己绑在最高的木板上，跟着船摇来晃去。这艘房船很大，结构结实，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竟然顶住了这么大的风浪。 　　这场暴风持续了有一天一夜这么久。 　　墨菲是在边缘都已经这么可怕，他见到真正的中心处交织着恐怖的雷霆，海潮像一堵墙一样摧枯拉朽地前进，将沿途的一切摧毁成齑粉。 　　琅琊岛铁定已经完蛋了，他知道。 　　到了第二天的夜里，风暴终于即将过去，海面上涌起许多鸟类和鱼类的尸体，大浪仍然在摇撼着世间一切。 　　墨菲一边摇晃，一边打开手机查看，不管怎么接近琅琊岛，信号都只有一格了。 　　打不开新闻，只能看到文字版，陆地人说： 　　人鱼的秘宝“鲛珠”被人类窃取了，海皇护卫队的人还受了伤，琅琊岛各种包庇罪犯、不肯交出真凶。于是海皇祭司一怒之下唤起了大风暴将整个琅琊岛摧毁。 　　墨菲勉强刷出了那张照片。 　　他看到漆黑的风暴当中，有两点金色的星芒在遥遥呼应——一点是鲛珠，另一点是海皇祭司。 　　为了收回鲛珠，这场风暴摧毁了琅琊岛的文明，上面除了提前避难的人之外，成千上万人都流离失所，变成了无数救难船在海面上漂泊，他们当中的弱者会变成客家人，再也回不到地面上去了。 　　然而，祭司的怒火仿佛仍没有平息，这场风暴仍然在海面上肆虐，如同一个恐怖的绞肉机，每天都要继续收割几百条人类的生命。 　　以诺警告后的第五天，台风还在继续。 　　房船上千疮百孔，墨菲爬来爬去地修木板。他向海上望去，看见了有琅琊岛的船只已经随浪漂泊得很远，到了他的跟前。 　　这些人也看到了墨菲。他们大概是十多个人挤在一艘大船上，衣衫褴褛，看起来就很可怜。 　　墨菲远远地打了个招呼。 　　然后这些陆地人看清了墨菲是个客家人，便露出有点不屑又有点怜悯的样子，开船远离了。 　　夜里，暴风的余波再次侵袭而来，大浪在漆黑的夜幕里如同噬人的巨兽，摇撼着天和海的界限。 　　墨菲的船进了水，他将底下完全封住才保证了吃水量，但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 　　他站在房顶上，看见四面八方都是黑色的。 　　未来也是黑色的。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这句话好像很适合这个情景。 　　墨菲掏出手机，一边拍摄起了远处的乌云和暴风，一边开始大声呐喊。 　　一开始是呐喊，后来他放声高歌。歌声起初像割裂天地的雷霆，几乎要将台风都压制；后来像是雨中漫步的神明，挥挥手将所有巨浪拦截；最后又像圣洁的镇魂曲，穿透了所有的风和雨，安抚着在场所有生灵和死者。 　　接着，他们忽然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那声音肃穆而庄严，像海神波塞冬的王权在海面上铺展，刹那间将所有的狂风骤雨都凝滞在时间的河流中。 　　世间陡然间静的可怕，只有这个声音从容退去。 　　支离破碎的船只在海上晃荡，幸存者一一露出海面，墨菲站在高处四处眺望，但什么也没有找到——声音的主人已经离开了。 　　所有的风暴和余波都在这一天离开。就好像海神下达了他的指令，于是整片海令行禁止，平息了它的愤怒。 第18章 海之歌 　　以诺警告后的第六天，海面风平浪静，海风和缓悠扬。 　　留在原地的救难船能走的都已经走了，剩下走不了的还在等其他陆地过来的支援。要是在等不来支援，他们可能要靠自己在海上谋生了。 　　墨菲行驶着自己的船，漫无目的地随着风流浪。 　　他以为以诺会很长一段时间不出现，但神奇的是，以诺第二天就出现在船舱里了。 　　他突然出现，把墨菲吓了一跳。 　　但点亮油灯，仔细去看，才发现以诺很虚弱。 　　金色的鱼尾上，该愈合的伤痕都在愈合了，但鳞片那鲜亮的色泽却暗淡了许多。以诺的声音也有些低沉：“没必要大惊小怪。” 　　“你很虚弱。”墨菲说，“好像没有伤口，是生病了吗？” 　　以诺没有说话，慵懒地动了动鱼尾，对墨菲没有什么戒心。 　　墨菲想了想，说：“要不要我通知人鱼过来，我觉得你需要治疗。” 　　“不要多管闲事。”以诺说。 　　意思是不要喊其他人鱼？ 　　墨菲于是起身出去，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端在以诺床边，顺便对他说：“你该不会和我一样，是个需要东躲西藏的通缉犯吧？” 　　以诺不置可否，说：“随便你怎么认为。” 　　这就是压根不想提的意思了，墨菲无话可说，转头干自己的活去了。 　　墨菲打开手机，发现附近已经建立起了新的信号。 　　肯定是陆地人打算等海潮退去以后，重建琅琊岛——说不定换个名字，因为这个世界的陆地是非常宝贵的资源，人类不可能轻易放弃。 　　借用这个信号，墨菲登上了“我是魔鬼”的账号，欣赏了一番人类对魔鬼音乐的态度：大部分人气急败坏地在评论里跳着脚，也有人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和威胁，还有人恨铁不成钢地骂他助纣为虐。 　　然后墨菲又上了“雅度尼斯”的账号，又见到了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啊啊啊啊啊啊我跪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头皮发麻，听完就哭出来了……” 　　“眼泪哗哗流。” 　　“纯粹而浩瀚的美感，就好像层层巨浪之后迎接日出，又好像只暴风雨过后的彩虹，像所有的鲜花都在一夕之间盛开，美好的歌声从云端降临到人间，真是极致幸福的体验啊！” 　　翻唱的《水母》这首歌，原来已经在翻唱榜单上霸榜超过一周了，播放量数不清多少个位数，评论不计其数。在账号的私信界面，无数个星探、新闻人、粉丝像狂蜂浪蝶一样涌过来，每分钟还有新的消息飞来。 　　个人主页上，粉丝们纷纷留言道： 　　“这是被海神亲吻过的歌喉。” 　　“围脖观光团路过。” 　　“我听见了海妖！这一定是人鱼公主的声音！” 　　“高音透彻空灵，低音游刃有余，快板如银瓶乍破，吟唱像空山鸟语。太美了，这是平生罕见的歌喉啊。” 　　“被电台推进来，神秘巨星还没有露过面吗？” 　　墨菲摸了摸下巴。 　　同一个人唱的歌，用的同一个诗歌之神的神格，为什么人类的反应可以这么多样啊？ 　　他琢磨了一会儿，又打开了录音软件，正好听到前两天自己在暴风雨里唱的歌。 　　他也录到了另一个人的歌喉，但是声音很小，如果不注意的话，还以为是风和海共同发出的吟唱。 　　像是听到了手机里的声音，以诺突然出声道：“刚才那一段可以处理的更好。” 　　墨菲转头看他：“哎？” 　　“11秒前的这段吟唱，”以诺说，“唱起来可以，但曲调作的太拖沓。” 　　墨菲反应过来，在旁边摸索到纸笔，将那一段旋律画在了纸上，递到以诺面前，说：“你在说这两个小节吗？” 　　以诺看了一眼纸条，说：“这是你创作的音符？” 　　墨菲画的是蝌蚪状的符号，并不是这个世界所使用的音符。他想了想，说：“不知道哪里学来的。” 　　以诺看了墨菲一眼，没说什么，又看了一会儿纸条，片刻间就学明白了符号的用法，提笔在旁边画了两道，说：“用头音唱。” 　　墨菲凑过去，倒着看了一眼，然后就自然而然地哼出了声。 　　这一段旋律变得很动人，而且似乎多了一股厚重的力道在，确实比原本即兴创作好多了。 　　墨菲笑了起来，说：“你很厉害。”便将纸条收了起来。 　　然后他又问：“这里另一个人的声音，你听过吗？” 　　以诺淡然道：“没有。” 　　“哦，随便问问。”墨菲说，“要是你在现场就好了，我猜另一个声音来自人鱼，真好听。” 　　“人鱼也会受美妙的歌声吸引，引发共鸣或者心情愉快的时候就会合唱。你原创的几首曲子……”以诺说，“还算是有点可取之处。” 　　墨菲怔了一下，看着以诺。 　　以诺道：“嗯？” 　　人鱼对墨菲的音乐做出了认可。 　　就在这一瞬间，墨菲的契约达成了。原主人的灵魂感受到了莫大的幸福，随之去往生了。 　　而泪水，也从墨菲的眼中夺眶而出。 　　墨菲平静地用袖子擦了擦，这时，他听见以诺问：“这次又在哭什么？” 　　墨菲说：“我没哭。” 　　以诺的指尖碰了碰墨菲脸颊上残余的泪痕，然后又收回了手。 　　墨菲问：“人鱼会哭吗？有的传说里，人鱼泣泪成珠，眼泪变成的夜明珠价值连城。” 　　以诺道：“无稽之谈。” 　　“我想也是。”墨菲说，“要不然人鱼养殖业早就赚翻了，然后夜明珠价格暴跌。” 　　以诺的眼里出现了一丝笑意，他说：“暴跌？蚌珠在海底本就是很常见的东西。海底也从来不乏矿物质，所以没有贵重金属一说。” 　　墨菲问：“那你们对什么感兴趣？” 　　以诺想了想，说：“雪山吧，海底没有雪。” 　　墨菲“啊”了一声，说：“雪山啊，好难带着人鱼爬上去。你要是说草原什么的我还可以试试——” 　　“……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以诺终止了这个话题。 　　接下来的两天，以诺似乎是因为有些虚弱，所以在船上多睡了一会儿。 　　他的伤好得很快，鳞片也在慢慢恢复光彩。 　　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墨菲偷偷摸了两下，但是马上将以诺给惊醒了。 　　好在，以诺也没有很生气的样子，只是慵懒道：“手不想要了？” 　　墨菲锲而不舍地作死，小声问：“我特别好奇人鱼的身体构造。你为什么尾巴这么长，真的不是蛇，而是鱼吗？” 　　“你见过多少人鱼，”以诺说，“这没有什么特别的。” 　　墨菲说：“差不多五位数吧。” 　　以诺抬眼看他。 　　墨菲于是马上道：“好了好了，我吹牛的。我只见过你，你美你最美，美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以诺笑了一下，说：“舌头也不想要了？” 　　墨菲举起双手投降，做了个把嘴巴拉链拉上的动作，然后就出去做饭去了。 　　以诺不怎么吃东西，而且相当挑食，更多时候只是支着下巴，看墨菲胡吃海塞。他虽然只是随便坐着，但姿势依然非常好看，墨菲就着他下了两碗饭。 　　然后墨菲问：“你是神仙吃饭吧？这么大个子是哪里长出来的？” 　　“我更怀疑你吃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以诺说。 　　两个种族之间果然差异巨大，墨菲本着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之心，说：“所以这里的人鱼和人类之间有生殖隔离吗？” 　　以诺挑了挑眉毛。 　　墨菲解释道：“就是，人类和人鱼能生小孩吗？” 　　“可以。”以诺说，“虽然罕见，但确实有。不过，生出来的都是人鱼，迄今为止未有诞出人类的先例。” 　　墨菲啧了一声：“果然人类是食物链最低端么，拼基因完全拼不过啊。” 　　以诺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突然说：“而且，人鱼有令雄性人类受精的先例。人鱼卵能够在相当多人体组织当中生存并获取养料，并不一定走人类的生殖系统。” 　　“……”墨菲瞬间毛骨悚然，“那要是插|进了鼻孔里呢？！” 　　以诺无语道：“你……都在想些什么。” 　　然后，他好像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和一个人类聊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于是尾巴一扬，向后倒进了海水中。 　　墨菲扒在船舷边上，对着海水问：“喂！明天想吃什么？” 　　以诺漂亮如玉雕的面孔，从海水中露出来，银发上像流淌着月光。他说：“你不用等我，也不必专门做饭。” 　　墨菲说：“一个人吃饭太寂寞了。” 　　以诺沉默了一会儿，两人一上一下地对视。以诺突然抬了抬嘴角，说：“好。” 　　说完，金色的鱼尾突然在墨菲脸前昙花一现，然后海水就打了他一脸。 　　墨菲伸手抹了把脸，大声抱怨：“喂！你这人！” 　　回答他的是以诺的脊背。人鱼在海面下张开双臂以潜泳，两侧的鱼鳍悠然展开，金红色的剪影在船下如惊鸿掠影，很快又消失在了波涛之中。 　　人鱼这种生物，很少将身上的鳍全部张开，这代表他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第19章 海之歌 　　风暴过后，他们迎来了夏季。 　　海面上的阳光变得毒辣起来，墨菲每天三次下水冲凉，但回到船上时仍然被晒得脱皮。淡水变得紧俏起来，尤其在十天半个月都不下雨的时候。 　　这时候就体现出以诺的作用了，他出现的时候，房门外也会神秘刷新一个水桶。 　　墨菲把头埋在里面哗哗喝水，感动道：“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 　　“又在胡言乱语。”以诺说着，嘴角却是弯的。 　　墨菲喝完水，看见水桶上有个记号，便问：“这是哪里的水？你们人鱼应该不用这样的桶装水吧？” 　　“裴济岛。”以诺说，“最近的岛屿，你可以去那里取水。” 　　墨菲想了半晌，回忆起地图上的这个地方。 　　感情他们已经在海上漂流了几百公里。 　　时间过得相当快，以诺身上的伤完全痊愈了，每天随机出现2到8个小时，偶尔会在船舱里面睡觉。 　　他出现的时间越来越短，墨菲推测他是回去干正事儿了，每次出现在这里都像是皇帝微服私访出来度假似的，在水面上一躺，慵懒地看着自己做事。 　　他在的时候，墨菲是一条咸鱼；他不在的时候，墨菲是一条更咸的鱼。除了钓鱼和收集淡水，墨菲没有什么要做的事儿，他就会在无聊的时候跟海豚玩儿，顺便唱唱歌。 　　“雅度尼斯”的账号上，已经多了上百万粉丝，在这个人口并不多的年代，已经算是家喻户晓。据说里头竟然还有人鱼，虽然两边文化不通，网络也不通，但是雅度尼斯的大名传到海底下以后，还是引起了人鱼的兴趣。 　　有人鱼称赞“雅度尼斯”是人类当中难得的歌者，这个评价被搬运到人类的网络当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就好像是神仙背了板，雅度尼斯瞬间变得深不可测起来，甚至有人猜他是人鱼的混血儿，在人类社会当中只是玩票性质的唱歌。 　　但雅度尼斯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甚至也从来不回消息，不玩社交媒体，不和粉丝互动。堪称是个“神秘巨星”了。 　　网络上一时间多了很多狂蜂浪蝶，不少人对着他的歌单一一进行翻唱。因为雅度尼斯有时也翻唱人鱼的歌，有时也哼唱一些原创的小调，每一首都能引起一时间的风潮，倒也养活了很多小翻唱歌手。 　　这个号上最著名的歌叫做《寒星》，出名是因为调子非常高，能达到人类音域的极限、只有人鱼的歌喉能到的高度，让许多吃瓜群众为之倾倒。当然，这首歌也完全没有人能翻唱，全网搜到的原版歌全都是雅度尼斯的版本，底下评论纷纷对此进行了调侃，认为是偶像的招牌歌。 　　其实以人鱼的审美看来，《寒星》是以炫技为主，真正让他们为之侧目的是《风暴》——那首墨菲在暴风雨当中即兴唱出来的曲子，后来经过以诺的修改，墨菲重新唱了一遍上传。《风暴》在人鱼的国度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只是还没有人类能够知道而已。 　　类似《风暴》这样的曲子，也会引起以诺的关注。 　　墨菲写曲谱的时候，以诺偶尔会看一眼。他喜欢大气的、孤高的音乐，墨菲都已经看出来了。 　　以诺总是按照自己的喜好修改曲子，墨菲有时欣然改之，有时则坚持不改。 　　墨菲道：“这首歌就是讲小屁民的生活，你要改了那不是四不像了。柴米油盐，怎么就不重要了？你想想你缺钱的时候，就明白了。” 　　以诺想了下，说：“随便你。” 　　墨菲看着他，半晌后：“你是不是压根没有缺钱的时候？” 　　以诺不说话。 　　墨菲就明白了：“啊！你这个不知民间疾苦的资本家！” 　　以诺一手支着下巴，嘴角微微上扬，道：“你可以为我工作。” 　　“工作什么？做饭啊还是扫地？”墨菲道，“我谢谢你了大爷，你吃饭可没有付给我一毛钱过。” 　　以诺道：“我不缺仆人。你说过你在哪里都可以生活，那么你也可以在海下工作。” 　　“那么，大爷，请问你是让我去做什么活呢？”墨菲好笑地问，“有钱人就是什么都不缺啊。” 　　以诺好像确实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但他停顿了一下，就说：“你可以是顾问。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可以保持现在的生活状态，愿意写曲子的时候就写，不愿意的时候也随你。” 　　墨菲不回答，就是看着他笑。 　　以诺道：“你在笑什么？” 　　墨菲说：“笑你冤大头啊傻瓜。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住在你家就行了，你这显然不是雇用我，你差不多是包养我。” 　　“你可以这么认为，”以诺显然不认为这是个问题，继续轻描淡写地说，“我养得起你。” 　　“我可不愿意被你包养。”墨菲叹了口气，“你这个人啊，容易始乱终弃。我要是自己拳头不硬，迟早被你丢到天边去，到时候说不得再包养个女人回来气我……” 　　以诺皱了下眉头：“为什么你会胡思乱想？我不认为我有对你做过什么。” 　　墨菲笑了笑，道：“我认识你的时间，比你想象中久一点。你对不喜欢的人，实在是太冷酷了。比如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我都在海上漂泊的那么可怜了，你是掉头就走，一丁点救人的想法都没有。” 　　“当时我确实不认识你。”以诺说着，并没有否认自己当时的意图。 　　墨菲突然道：“要是我现在掉在海上了孤立无援呢？” 　　“我不会救你。”以诺想了一下说，“可能会趁机迷惑你，带你回海底养起来吧。” 　　“……”墨菲道，“你还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居心不良啊喂！” 　　他假装生气的样子，扑了上去，捏以诺的脸颊。 　　以诺躲了一下，没躲开，于是修长的鱼尾一卷，干脆将墨菲整个人带倒了。 　　两人滚成一团，掉进了海里，扑通一声，好大一朵浪花。 　　还好客家人水性好，墨菲才能在海里跟人鱼玩。 　　又过了几天，船上的生活物资不多了，墨菲有意识地靠拢裴济岛。 　　他攒了一些海产品，打算拿去卖钱，然后买点纸笔回来，顺便可以看一下木料，修一修船底，这船有些地方太老旧了。 　　随着越来越接近岛屿，以诺出现的时间便少了。 　　因为附近开始出现人类渔船和飞行器，海警会骑着海上摩托进行巡逻。墨菲猜测以诺并不想引起其他任何人的关注，于是这段时间先藏了起来。 　　两天后，墨菲在裴济岛的边境上登记完毕了，可以用客家人的身份在岛上停留三天。他还为此多付了两颗珍珠的价格。 　　船也要停进船屋里。 　　墨菲趴在船舷上跟以诺说：“喂，船我先停进船屋里，找人修一修补一补的，你可不要以为是我偷跑了哦。最多三天我就会回来了，要是我没回来，那多半又是被警察给抓了。你也别着急，先找人把船弄走，然后等我，我肯定还会回来找你的。” 　　以诺潜在海水中，说：“你怎么找到我？” 　　墨菲笑道：“心灵感应呀宝贝。” 　　以诺无奈地看着他，眼神像在说“胡闹”。 　　墨菲道：“好吧，那你倒是给我个联系方式？” 　　以诺想了想，将手上唯一的装饰品——一枚玉白色的戒指取了下来，放在墨菲掌心中，然后淡淡地说：“拿着它，我会来找你。” 　　墨菲将戒指攥在掌心里，笑了一下：“我们终于算是好朋友了？” 　　以诺看了他片刻，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直又潜入了海底。 　　接下来，墨菲先去换了点钱——真不多，装了半个船的海产品，结果也就能换那么一点钱而已。 　　就连雅度尼斯的账号上，光一天的打赏都差不多了。只可惜墨菲没打算将这个账号折现，要是被人认了出来那还是很麻烦的。 　　墨菲并不在乎钱，更遑论人类社会中的虚名。他是为以诺的神格来的，目的很明确，过程很随性。 　　他算了算这点小钱，先托人买了点原木，准备自己修补船只；接着他又去买了些蔬果，在海上缺乏维生素是不行的。 　　最后他想到这里有个淡水批发处，便过去问价格。 　　价格还没问出来，突然来了一大堆海警，各个拿着武器，如临大敌一般将墨菲给生擒活捉了。 　　海警兴奋地向上报告：“长官，我们抓到在逃的嫌犯墨菲了，马上押回去！” 　　“……”墨菲就琢磨着：我是不是把flag立得太早了？这就秒收了呀。 　　于是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又被抓了回去，这回还是带电的镣铐伺候，全方位封锁他潜逃的可能性。海警将他身上所有东西都搜出来了，放在一个袋子里。 　　隔天，人鱼派了人来接手嫌犯，将他的袋子也拿走了，里头还放着以诺给他的戒指。 第20章 海之歌 　　墨菲被带回了水牢，这回有专人负责看守他。 　　而且，他没有被关多久就被提审了。人鱼竟然有专门审问人类的室内场所，一半是水，一半是空气。 　　墨菲就在玻璃罩子里面被提问，看着四周的人鱼警官们围观着自己，有一种自己在动物园里被参观的错觉。 　　一名警官开口念了一下墨菲的卷宗，里面没有多少内容，就说他是海上出生的客家人，父母是谁，生日哪天。然后话题一转，他说墨菲在琅琊岛窃取了重要的人鱼秘宝，而且在被抓回水牢审问以后还再三潜逃。 　　他严肃地问：“有没有这回事？” 　　墨菲无辜地说：“我什么也没有偷。” 　　于是，警官们拿出了证据袋，将一张照片放在墨菲面前——那照片拍的是以诺的戒指。 　　墨菲道：“这是我朋友送的。” 　　“还想抵赖！”警官说，“这是海沟里才出产的特别玉种，只有上层人鱼能用得起。你根本没有见过人鱼，怎么可能有一个出手这么阔绰的人鱼朋友？” 　　墨菲说：“那你们觉得还能是哪里来的？” 　　“当然是在窃取秘宝的时候，从某位贵族身上偷取的！”警官说，“你隐藏了这么久，终于是在海上弹尽粮绝了，于是不得不拿出这个赃物，准备到裴济岛上买水，是不是？幸亏我们猜到人类在夏季肯定要买淡水，提前派了人在各地蹲点，不然这一次还真不一定能将你抓到！” 　　这逻辑……还挺合理。 　　墨菲想了想，又说：“但这不是铁证。你们怎么知道我就没有人鱼朋友呢？” 　　“当然是有人证。”警官说，“和你一起的人类早就招供了。你害得他们一起在水牢当中被关了那么久，压根没有想过他们的处境！他们也算是很讲义气地坚持了那么久……但是义气，在正义面前是微不足道的。” 　　墨菲道：“是飞鱼招供了我？” 　　“别想套话！”警官说，“我们这里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你根本没见过人鱼——” 　　“如果是我在最近这些天交的人鱼朋友呢？”墨菲问。 　　警官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很好说话就代表很好骗吗？瞎编也要编得有点逻辑，谁会随手送这么贵重的贴身之物给刚认识的朋友？” 　　墨菲没话可讲了，说：“据我所知，你们应该已经把鲛珠给找回去了。” 　　“秘宝是找回来了，但却是大祭司亲自动的手，这就是我们办事不利的耻辱。所以偷走秘宝的凶手，我们必须严惩不贷！”警官的眼里冒出了凶光。 　　接下来，墨菲被拎出来审问，以一天三次的频率。 　　他们不让他好好睡觉，也不让好好吃饭，回去就关在一个没有水电的黑暗房间里，折磨他的精神。 　　但墨菲相当无所谓，吃饭依然吃得挺香。 　　他本来没有机会碰到其他人类，但是水牢实在是不大。有一次，他在上厕所的时候，遇到了飞鱼。 　　飞鱼看见他，也是一脸吃惊的样子，低下头想要小跑出去。 　　“飞鱼。”墨菲把他叫住了，“我从来没见过人鱼的事情，是你告诉他们的吧？” 　　飞鱼慌乱地说：“我……我没想到这个会成为证据。墨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一逃就是好几个月，我还以为他们不会抓到你了……” 　　墨菲看着他的表情，就平静道：“撒谎。” 　　飞鱼又说：“是、是你告诉我的，人鱼的律法里面，允许人唱歌来抵罪。你唱歌这么好听，就算被判了有罪，也可以用这个办法来脱身的。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有事的。” 　　墨菲看见他的眼神，就明白了。 　　“我们同样被关在一起，我却因为唱歌好听，随时可以出去，而且在网上也得到了很多关注。你觉得嫉妒了吗？”墨菲说。 　　飞鱼的脸扭曲了一下，嘴唇微微颤动，没有说话。 　　墨菲摇了摇头，说：“算了，人类皆然，你走吧。” 　　飞鱼不知道，墨菲是没有机会动用那条律法的。 　　再好的律法，也要有人实行才行。但那些人并没有给墨菲这个机会，他们一直私自扣押墨菲，并没有开庭，也根本不存在陪审团。 　　最开始的几天过去后，墨菲表现得若无其事，这让很多人开始着急了。 　　海皇护卫队里，那个绿色头发的人鱼出现了，据说他是这次失窃事件里最着急的人。别人喊他“卡罗尔队长”，看样子社会地位非常崇高。 　　他授意了刑讯，于是他们开始每天固定时间将墨菲推进去电击。 　　后来墨菲仍然不松口，卡罗尔就让人进行殴打，还动用了其他刑具。看得出来他们又急又恨，卡罗尔会亲自拿着鞭子上阵，咒骂所有人类。 　　墨菲目前还不着急，看着卡罗尔道：“你也用鞭子？” 　　卡罗尔气喘吁吁，他简直怀疑眼前这个人类没有痛觉神经。他发怒道：“招供，现在就招供！否则我还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开口。” 　　墨菲想了一下，说：“但我不着急，着急的看样子是你们。怎么了，是在大祭司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一定要在多少多少时间里找出小偷吗？” 　　卡罗尔脸色很难看，将鞭子放到一边，说：“你想拖延时间，等着开庭？呵呵，你的同伴说你唱歌很好听，寄希望于以歌抵罪的律法，但你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然后他就用一种刑具把墨菲的嘴撑开到极限，拿一把细长的剪子伸进去，将他的声带给剪断了。 　　墨菲既没有求饶，也没有表现恐惧或痛苦，只是双目里闪烁着奇异的思索。 　　卡罗尔已经明显不寄希望于墨菲开口招供了。 　　又过了几天，到了庭审的日子。他们便让墨菲戴上眼罩，又从专门的通道赶上了法庭。 　　通道一关，墨菲就站在一个空气球里，能听见周围汩汩的水声。陪审团已经先后落座了，旁边还能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应该就是作为人证的飞鱼了。 　　墨菲私自摘了眼罩，透过一个小窗口看法庭，反正他现在是独自呆在空气球里。 　　可能一会儿开庭以后，他受到传唤，就会整个球一起被推上去。 　　他见到人鱼的法庭是球形的，他们不像人类一样有上下的区别。正中间的法官坐席上，几名法官分别落座后，最上头还空出来一个位置，前面覆盖着一层薄纱作遮挡用。 　　紧跟着，所有人鱼都欠身行礼，上头有个通道打开，一条神秘人鱼落座在主位上。 　　卡罗尔上前行礼，低声向薄纱后面的人致敬。 　　墨菲因为呆在空气球里，所以有些声音听不太清楚。他干脆趴在了罩壁上，正巧就听见主位上的人说话，隐含着愤怒的声音穿透了海水和空气，能模糊地听见：“……卡罗尔，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 　　卡罗尔的脸色变得很紧张，头垂得更低了，似乎在说一些为自己辩解的话，目光时而看向空气球里的墨菲。 　　墨菲挥了挥手打招呼。 　　紧跟着，主位上的人又说：“窃走鲛珠的人类，我早已心中有数。而你身为护卫队的队长，奉命调查嫌犯，最后却滥用职权，将一个无辜的人类推上法庭来冒功。你还不知道悔改？” 　　卡罗尔浑身一颤，匍匐在了前面的地上。 　　墨菲心理琢磨着，这个人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紧跟着，那层薄纱被打开。 　　里面是一条金色的人鱼，修长的鱼尾优雅地波动着海水，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情绪。 　　他是墨菲的老熟人，以诺。 　　墨菲在空气球里瞅着以诺，今天的以诺穿着正装。人鱼的衣着以轻盈和修长为美，上半身常常穿着长袍，附有肩带、臂带、腰带，在海水中游动的时候，层层轻纱或收拢、或散开、或摇曳，有一种庄严和圣洁的美感。 　　以诺从主位上离开，神色冷峻地环视四周。 　　他冷冷地说：“你们让我很失望。” 　　法庭上所有的人鱼都马上欠下了身，低头不敢看他。 　　接着，以诺在巡游时，忽然看到了什么东西，便停在原处。他伸手一招，一个证据袋被自动打开，从里面又出来了一枚玉白色的戒指，轻轻落在他的掌心。 　　以诺的神色突然一动，他说：“把嫌犯带上来。” 　　于是，两名人鱼警察将以诺的空气球推了出来。 　　墨菲在里头活像一只仓鼠，好不容易维持住平衡，扒拉着罩壁看向以诺。 　　两个人在对视了两秒钟。 　　以诺的手掌握着那枚戒指，攥住了拳，像是很愤怒的样子，但另一只手最后却轻柔地放在罩壁上。他喃喃道：“是你。” 　　墨菲想说“以诺，好久不见”，但断裂的声带却发不出声音来。 　　他于是嘟起嘴，给以诺回了个飞吻。 　　以诺有点愕然，又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低声说：“你居然是被卡罗尔抓走了。也好，这次刚好遇到了，就跟我回去吧。” 　　他等着墨菲的回答。 　　墨菲看着他，张开嘴，没有声音。 　　以诺道：“还没想好？” 　　墨菲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以诺仔细地凝视他，突然，金色的瞳仁剧烈地收缩，他的脸色变了。 　　作 第21章 海之歌 　　以诺生气了，很容易能看得出来。 　　男性人鱼侧边的鱼鳍，天生是用来战斗的，就算现在人鱼已经不需要近身肉搏了，但生物的本能会让他们在准备战斗的时候，就张开鱼鳍，就好像是手臂上长出了锋利的刀刃一样，凌冽逼人。 　　从他的胸膛里传出的次声波，人类是无法听见的。 　　但墨菲能看见水中的波纹，看见法庭中的人鱼纷纷蜷缩了起来，卡罗尔就像一只虾米那样无助。 　　接着，以诺说：“米洛，护卫队长假如背叛了我，是什么罪名？” 　　上头有一名法官颤抖着答话，卡罗尔惊恐地抬起头。 　　以诺低沉地说：“这就是对我的背叛。按法律来处置，我会亲自观刑。” 　　卡罗尔还想要争辩什么，但以诺冰冷的视线让他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墨菲敲了敲罩壁，想要以诺理自己一下。 　　但是以诺却没有回头，像是故意不看墨菲一样，背对着他吩咐道：“给这个人类检查身体，然后送到白露宫。” 　　墨菲更用力地敲了敲罩壁。 　　以诺侧过头，低声说：“墨菲，听话。” 　　好吧，墨菲乖乖被送到了人鱼的医院。 　　检查做起来是相当的麻烦，人鱼们绞尽脑汁，将他送上各种器械，在得出结论之前，还进行了一次规模不小的会诊。 　　以诺没有出现，但一名护卫队的黑发人鱼过来给墨菲翻译，说：“你的声带是人为剪断的，可以被续接上，但是以后的声音不能保证恢复原样。你能接受手术吗？” 　　墨菲点头，用电子板手写道：“以诺呢？” 　　黑发人鱼面露敬畏之色，又说：“祭司大人正在观刑，你要看的话，其实有直播。” 　　于是墨菲就看直播。 　　谁知道整个直播里并没有以诺的露面，他全程都在一个高高在上的座位上，海皇护卫队排成两列进行拱卫，而且直播镜头也并不敢一直往他身上放。 　　结果墨菲就看见了观刑。 　　人鱼的社会结构和人类不一样，他们很直白、不虚伪，有能力的人就是有权力，被依法处刑的人也可以全程公之于众。 　　卡罗尔被判的是背叛大罪，他要被摘除声带和一根尾筋。这意味着，他以后将不能发声，游泳也将受到妨碍，差不多形同半个废人了。 　　而飞鱼则被判的是做伪证，好像是要在水牢里关个几年了。 　　行刑前，卡罗尔一脸颓废和绝望，被押送过去的时候还跟人求饶，但这显然没有什么作用。 　　他们将他固定在椅子上，打上了麻醉针，接着专门行刑的人鱼就过去了。 　　再然后，画面就切走了，血腥暴力的东西不宜播出。 　　墨菲看得津津有味的，接着突发奇想，用手写板问黑发人鱼：“背叛罪都是这样处理的吗？” 　　黑发人鱼点头。 　　墨菲接着道：“我是说，另一种背叛。比如以诺的老婆出了个轨什么的……” 　　黑发人鱼严肃地说：“这个也是背叛罪，但是适用于第二条，要进行化学阉割。” 　　墨菲咂了一下舌。 　　之后的几天，墨菲准备手术。 　　以诺一直没有在他面前现身，但墨菲清楚的知道他来过。 　　要不是以诺来过，这里的医生怎么会定时地噤若寒蝉，黑发人鱼又怎么会对自己这么恭敬，好像是在招待国宾似的。 　　但以诺不露面，大概是在闹别扭吧。 　　墨菲等啊等的，就等到了上手术台的日子。他被麻醉了之后，上了氧气机，推进手术室里，大家都以为肯定失去意识了。 　　但墨菲没有，顺便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隔着一重玻璃，后面就是以诺。 　　以诺沉默地呆在那里，看完了手术的全程。 　　手术结束以后，墨菲又被观察了一阵子，就被送到了白露宫——那可能是专门建造来招待人类使者的地方，整体就像一个大碗倒扣在海里，里头全是从海面上引来的空气。 　　当然，住久了，感觉也和水牢差不多，因为都是空间狭小、透气性差。只是外观上要好看很多。 　　墨菲住在其中一个卧室里面，躺了一会儿。 　　以诺就坐在旁边，全程沉默地凝视他。 　　过了不知多久，以诺低下头，指尖轻轻在墨菲脸上滑动，然后拨开他的额发，低声说：“对不起。” 　　墨菲假装自己突然醒了，费力地想转动自己被固定住了的脖子，看向以诺。 　　墨菲说不了话，就眨巴眼睛，对他笑了笑。 　　以诺凝视了他一会儿，说：“我知道你被通缉，但我一直没有在意，都是我不对。墨菲，住在这里。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 　　啊，墨菲就喜欢听这个男人说“对不起”的样子：眉头蹙在一起，脸上带着难过的表情。 　　像这种高傲的男人，只可能设法补偿，不可能报以感情。他如果不是爱一个人爱到快不行了，是不可能当面道歉的。 　　墨菲伸出手，将以诺的手掌牵过来，在掌心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你要赔我。” 　　以诺说：“你想要什么，我都赔给你。” 　　墨菲眼中带笑，写道：“要你的灵魂属于我。” 　　以诺深深地看着他，微微垂下眼睫，轻柔地说：“好。” 　　墨菲笑弯了双眼，他仿佛又看见了一枚神格碎片落入自己的掌中。 　　但他暂时不准备走了，因为他就想看以诺向自己道歉的样子了。如果以诺现在有双腿的话，墨菲还想看看他下跪道歉的样子。 　　但目前看来是不可能了，谁让以诺这回是个人鱼呢。 　　而且还是人鱼里的老大。 　　盛夏之夜，以诺要升上海面，代表所有海中的生物向海神进行祷告。 　　他的歌在这一天会传遍海底，仪式结束的时候，月相的变化会影响未来一整年人鱼的政策。据说大祭司的歌加持有海神的力量，所以能影响海潮的涨落、洋流的迁移、万物生机的焕发，是人鱼社会里传说中的“颂神歌”。 　　墨菲心说那是当然的，以诺的神格，哪怕是碎片，想展现出毁灭一个位面的实力都是很轻松的。就他的神格力量而言，在什么样的世界里都不可能平庸。 　　这场仪式会持续三天三夜，墨菲虽然去不了，但是能躺在白露宫里听见。 　　他听见了以诺的吟唱，那个声音宏大而磁性，根本就是那天暴风雨里和他合唱过的声音。 　　原来那天就是以诺躲在暗处合唱，以超然的力量平息了那场风暴。他回过头还装不认识呢。 　　颂神歌结束以后，仪式接近尾声，墨菲听见人鱼们在外面发出愉快的哼唱声。 　　居然像是有成千上万的人鱼在那瞬间出水吟唱，歌声凝聚在一起，竟然覆盖了海潮、停滞了行云，像要穿透世上所有生物的三魂七魄。 　　黑发人鱼也来到了窗边，忍不住轻声合唱。 　　墨菲用手写板问：“是什么月相？” 　　“是枫之月。”黑发人鱼说，“今年是繁殖的季节呀。” 　　墨菲认为所谓的“繁殖季节”，就是指人鱼要开始忙碌的养殖生涯了。他们管辖着所有领海，当然也关心一切海洋生物的繁衍生息。 　　但万万没想到，这居然也是人鱼的发情季节。 　　是的，人鱼的发情是受控制的，不像愚蠢的人类那样一年四季不受控。但智慧生物的共同特点是，发起情来胡作非为，各种体位尝试一遍，跟自己的伴侣直接请上一个蜜月假，然后整个月都可以过得异常淫乱。 　　没两天，黑发人鱼也直接请假了，脸上带着幸福的红晕。 　　换了一个不需要请假的老奶奶人鱼过来照顾墨菲。 　　墨菲问：“以诺在外面干什么呢？” 　　老奶奶说：“大祭司需要寻找伴侣了。” 　　墨菲笑了一下：“就以诺那个冰山样子……指望他主动出去找老婆吗？” 　　“不，祭司的伴侣是由鲛珠指定的。”老奶奶解释说，“能让鲛珠发生反应的人，就是祭司的下一任伴侣。神的旨意是不会出错的，他们会组成世界上最美满的家庭，然后诞下下一任祭司。” 　　“哦。”墨菲心道：那可不行，以诺是我的东西，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他要是被其他人得到了，我可是会生气的。 　　他接着看新闻，见到很多人鱼在这个月都完全不工作，到处在找自己下半生的伴侣。 　　他们通宵达旦地吟唱，找到一个最契合自己的调子以后，就去开房——雄性人鱼会进行求偶的舞蹈，有点类似于人类下跪求婚的仪式，要是对方答应了，就可以去登记结婚了。 　　墨菲看见过人鱼的这种舞蹈。人鱼本来就是很美的生物，当他们为了求偶而极尽所能地表现自己的美态时，就更加犯规了。 　　墨菲就好奇像以诺这种冷酷的男人，也能跳出骚包的舞来？ 　　他非常不信。 　　这天晚上，以诺终于回到白露宫了。 　　他好像刚结束了公事，一副很疲惫的样子，从水中上到地面上，浑身还是湿漉漉的，身上很轻的丝袍完全贴在肌肤上，泛着微光。 　　墨菲就喜欢好看的男人，掏出手写板道：“晚上别走。” 　　“嗯。”以诺应了一句，将衣服脱了，擦拭着身上的水珠，“你感觉如何？” 　　墨菲写道：“我很好。我听说你在外面找老婆。” 　　以诺将身上擦干，靠坐在墨菲床边，一股潮水和草木的特殊味道涌了上来。以诺说：“我没有那个打算。” 　　墨菲继续写：“听说你找老婆全靠鲛珠……” 　　他没写完，以诺就说：“那是旧俗，和我无关。” 　　墨菲笑着写：“真的不找老婆吗？我想看你跳舞。” 　　以诺怔了一下，目光在墨菲脸上停留片刻，又垂下头看手写板，迟疑道：“我……不太会。” 第22章 海之歌 　　以诺是真的不会跳舞，一提起这两个字就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墨菲笑倒在床上。 　　墨菲举起手写板，上头写道：“我不会说话，你不会跳舞。我们两个残疾人可以愉快地生活在一起了。” 　　以诺抿了抿唇，说：“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墨菲说。 　　以诺不再说话了，他俯下身观察墨菲，呼吸若有似无地吹拂在他的面上。片刻后，以诺向下挪，微凉的唇瓣贴在墨菲的咽喉上。 　　墨菲仰起头，那一瞬间有种错觉，以为他要吸自己的血。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了，以诺早已经不是吸血鬼了。 　　所以以诺只是亲吻了一下他的喉结，过了一会儿，说：“因为都是我的错。” 　　这句话可把墨菲爽的，伸出双手揽着以诺的脖子，凑上前对着他漂亮的脸孔蹭来蹭去。 　　以诺的脊背都绷直了，说：“你在做什么？” 　　墨菲可不管，反正他现在不能说话，干脆趁机一个翻身…… 　　以诺呼吸一滞。 　　墨菲的手指划过他胸口，写字道：“那，你，会，交，配，吗。” 　　以诺抓住了墨菲的手臂，很用力的那种，目光直直地看着墨菲。 　　墨菲舔了舔嘴唇，也很用力地亲上以诺的双唇。他尝到了海潮，也尝到了黑夜，在以诺的身上有着他曾经非常熟悉的味道，令他想要狠狠地报复回去。 　　于是他咬了，他尝到了血腥味。 　　以诺轻声吸气，有力的双臂撑住了墨菲的身体，他喃喃道：“有时我觉得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 　　墨菲心道：那可比你想象中更久。 　　墨菲怀念过去吸血鬼公爵的粗暴和冷酷，他给出的疼痛就像穿行在浓云中的闪电，他能把什么东西都劈开，留下一片酷烈的火，虽然他本身是冷的。 　　而现在的以诺是热的。 　　墨菲很高兴地抚摸着人鱼漂亮的肌肉，并向下摸到了更漂亮的金色鳞片，紧跟着他又摸到了…… 　　然后墨菲的表情就裂了。 　　海底是黑的，关了灯更黑，以诺没有看见墨菲的表情。 　　人鱼修长的尾巴将墨菲的双腿紧紧缠住了，就像巨蟒捕获了他的猎物。 　　以诺金色的眼眸因为兴奋而收缩了起来，猩红的舌尖舔舐了一下墨菲的唇角，然后…… 　　然后我们来讲个科普故事。 　　海里最出名的两种哺乳动物是海豚和人鱼。 　　海豚的丁丁可以伸缩自如，自带旋转功能，超级灵活不说，有些甚至末端还带个肉钩子。 　　两者类似…… 　　对不起，这好像不是科普故事，这是个恐怖故事。 　　早上，墨菲裹在被子里不露头，枕头上放着一个手写板。 　　手写板上，歪歪扭扭有气无力地写道：“我发誓……再也不会在发情期撩人鱼了。” 　　以诺在床边喊他：“墨菲，吃点东西，你很久没有进食了。” 　　墨菲从被子里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 　　以前他很特别喜欢看以诺被迫用鱼尾在地面上蛇行，那个动作很像是娜迦或者蛟龙，人身和鳞片分割开的胯、部会优雅地摇摆，好看的肌肉和线条都很分明。 　　现在他不喜欢了，因为看见蛇尾……啊不，看见鱼尾他产生了心理阴影！ 　　以诺就完全不理解他的心情了，将被子扯下来之后，把食物放在枕头上，喊道：“墨菲。” 　　墨菲有点打哆嗦，把自己抱成一团。 　　身体构造堪称丧心病狂的人鱼看上去还挺高兴的，低下头靠在墨菲肩上，鼻梁轻轻碰到他的喉结。以诺又低低道：“墨菲。” 　　墨菲心想你TMD下次要还是什么奇怪的物种的话，我一定要先看到一个正常的丁丁再跟你说话。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以诺玩手机。 　　墨菲把雅度尼斯的号申请了冻结，然后个人资料上写道：“谢谢大家关注，雅度尼斯已经逝世了。” 　　刚修改资料不超过十分钟，各种消息雪花般飞舞而至。 　　过了大概半小时，消息可能在别的社交网站上发酵，然后突然爆发。半个网站都炸掉了，进页面变得无比的卡。 　　雅度尼斯的个人主页下面，蜂拥而至的粉丝和路人在下面刷了成千上万条消息，每条后面都带着蜡烛表情。各界大V不管之前是什么态度，这一刻都过来哀悼了，什么音乐界的教父、钢琴小王子、情歌天后、著名作曲人，还有什么政府官员也来凑热闹。 　　墨菲边看边乐，在底下精分给自己写评论道：“谢谢大家关注，我是雅度尼斯的丈夫。上个月，雅度尼斯因为意外事故失去了自己的声带，之后抑郁成疾，于三天前自杀了。” 　　没过几分钟，这条评论就被订到了最高赞的位置上，粉丝们哭着喊着进行回复。 　　一会儿，页面直接卡得进不去了，墨菲就进以前发的几首歌里面去看。 　　果然所有歌曲的评论区都被攻陷了，《水母》的评论区写着： 　　“上帝看中了雅度尼斯的歌喉，所以提前把他带走了。” 　　（回复上一条的）“我觉得是天使下来人间看了一眼，觉得不甚满意，于是又回去给上帝唱歌了。” 　　“一想到再也没有新的歌问世，就突然悲伤的不能自已，果然是天妒红颜……” 　　《日出》是雅度尼斯的第一首歌，里头评论区写着： 　　“我是第一首歌就粉了雅度尼斯的，祝一路走好。” 　　“再听一遍，不知道为什么又哭了，听几次哭几次的歌，雅度尼斯可能真的是天使吧。” 　　墨菲看了一会儿，就将账号注销了。 　　以后也不准备上这个号了，没办法，声带不知道能不能修好，以后说话都不一定利索，自然也不可能再唱歌。 　　反正，本来就是白捡来的吟唱神格，就当雅度尼斯挂了吧。 　　墨菲又翻了个身，以诺道：“墨菲，吃点东西。” 　　他就差把碗给放在枕头旁边，一勺一勺给他喂饭了。 　　墨菲于是很自然地张开嘴：“啊……” 　　以诺：“……” 　　墨菲：“……”咦，我发出声音了？ 　　以诺怔了一下，手抚摸着他的侧脸，也有点将信将疑的样子。 　　墨菲清了清嗓子，又发出了一声：“啊……” 　　声音无比沙哑，仿佛在砂轮上磨过一样，但那确实是墨菲的声音。 　　以诺转头就把所有医生喊过来了。 　　然后又经过了一轮漫长的会诊，据说墨菲的声带被接得很好，以后只要好好休养，恢复说话发声的功能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唱歌就……不太可能了。 　　墨菲的音色也从原来明亮的少年音，变成了低沉的反派音。 　　墨菲摸着自己的喉咙，对着镜子故意发出笑声：“呵呵呵呵呵呵。” 　　这声音超酷的，假如配上一张骷髅脸的话，墨菲感觉自己可以胜任起码80集连续剧的巫妖反派角色，而且还是那种挥挥手毁灭世界的恐怖人物。 　　而且，听着听着，他觉得自己还能是上面那个。 　　这声音攻了以诺仿佛完全没压力啊！！ 　　但是想了想，在上面肯定超累的，瞅瞅以诺直喘气那个样子就知道了，墨菲不是很乐意。 　　墨菲叹了口气：要是以诺有个正常的丁丁就好了，那就是完美的性生活了。 　　果然是暖饱思淫欲，接下来的几天里，墨菲专心养病，养到自己凭空胖了好几斤。 　　以诺每天必然定时刷新，看着墨菲吃晚饭，看着墨菲好好地入眠，其他时间他会回到海里去处理事情。 　　这个房间被改造成了一半是陆地，一半是水的样子。南边还有一面墙可以变成透明的玻璃，看见外面的鱼群，偶尔以诺也会在那里路过，隔着玻璃跟墨菲对望。 　　墨菲有点羡慕以诺在水里那股轻松优雅的姿态，像天上的蛟龙一样。 　　人鱼还有超广的音域，可以用次声波来攻击，也可以用超声波来击打各种东西，和海豚之类的生灵进行交流。 　　以诺就用一种特殊的乐器来即兴谱曲，那乐器有点像竖琴。他每唱出一个音，超声波就会击打在相应的位置上，然后留下记录。 　　他写的歌好像和以前有微妙的差异，很轻松，很愉快，而且竟然还有歌词。人鱼不是从来不屑于用歌词来增加歌曲的表现力么？难不成是以诺也近墨者黑了？ 　　墨菲趴在玻璃的这一边，用沙哑的声音问：“你在写什么呢？” 　　以诺伸出手，在玻璃的那一边，慢慢地画出歌词： 　　“等候所有的陆地消失， 　　等候海洋被高举到云上， 　　等候大雪封锁海底的尘沙， 　　为你， 　　千千万万年。” 　　一共就这几句歌词，一共重复三遍，曲调一次比一次动人，听的人好像全身心都被洗涤过一样。 　　这首歌很好听，墨菲从未想过以诺还能写出这个风格的曲子来。他将手放在玻璃上，说：“再唱一遍，好吗？” 　　以诺微微笑了起来，身影突然从玻璃那一边消失。 　　然后只听“哗啦”一声响动，他探出了水面，真的像一名危险的海妖那样，用含有魔力的双眸凝视着墨菲，低声吟唱。 第23章 海之歌 　　枫之月快要过去了，最后一天的晚上，海底还有一个庆典。 　　这个庆典没有开头的那么严肃，更加亲民一些。人鱼们会自发聚集在每个广场上，明星们会自行上台演出与民同乐，唱的歌还一定是原创的新曲目。 　　就像陆地上的新年庆典一样，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按照惯例，海皇祭司也要上去作为压轴表演。 　　一切都发生在海里，墨菲不能到现场去观看，不过他可以躺在床上看直播。 　　他看到人鱼们在广场上狂欢，鱼群就像烟花一样组成各种形状，霓虹灯在海底交错纵横，欢呼声像引起一阵阵的海潮。 　　最中间的金色光柱里，以诺像从天而降的天神，在海水中优雅地巡游一圈之后，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所有的声浪都在这一刹那停止，每个人都在等待。 　　以诺哼唱了他的歌，那首歌温柔而婉转，和他以前所有的曲目都截然不同。 　　没有人听过祭司这样唱歌，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有些观众忍不住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更多人则好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仰望着。 　　接着，以诺用低沉而磁柔的声线，缓缓道： 　　“等候所有的陆地消失， 　　等候海洋被高举到云上， 　　等候大雪封锁海底的尘沙， 　　为你， 　　千千万万年。” 　　在今天所有的歌里，这是唯一有歌词的一首。 　　但没有人鱼觉得异常，他们对音乐这种艺术的感受能力天生就很强大，有许多人鱼闭目露出了微笑，也有许多人鱼为之暗自垂泪。 　　浅唱缓缓结束了，余音仿佛还在水中涤荡。 　　一位同样在台上的明星问：“祭司大人，这是你唱给恋人的歌吗？” 　　现场马上就沸腾了！ 　　绝大多数人鱼都能显而易见地听出来，这首歌的缠绵之处，他们觉得自家冰山祭司终于决定找老婆了！ 　　而以诺罕见地停顿了一会儿，像是想了好几遍，然后说：“是的，我已经有了共度余生的对象。” 　　“啊啊啊啊——” 　　尖叫声不绝于耳。 　　以诺又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直视着不远处的摄像头，肯定道：“这首歌是写给他的，我准备很快向他求婚。” 　　现场的气氛根本压制不住了，有人鱼在台下直接晕倒，肚皮朝上地往海面浮去，海皇护卫队的人鱼们游了过来维持秩序。 　　以诺趁机消失在了光柱后面。 　　墨菲将直播关上了，沉思了一会儿。 　　——结婚？他不想跟以诺结婚。 　　他是总等级65的巫妖，颂唱他真名的任何仪式都会引起诸神的关注。 　　更遑论是“墨菲”和“以诺”这两个名字并排，结婚！ 　　毫不夸张地说，99%的神明听到都要吓一跳，然后化身过来看一看婚礼究竟。 　　然后这些神一看情况，肯定能发现以诺神格破碎……再然后，墨菲偷偷收集神格碎片的计划，可就彻底凉了。 　　总而言之，墨菲不想和以诺结婚。 　　但墨菲还没想好借口，以诺已经从水中钻了出来。 　　他浑身湿淋淋的，漂亮的面孔上还带着几分笑意，看见墨菲时还没说话，就先将手递了过来。 　　他手掌中躺着一个小盒子。 　　“墨菲，”以诺说，“我们再来一次好吗？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这枚戒指注定是属于你的。” 　　墨菲的目光在盒子上停留了一会儿，转移话题地说：“我的病好了吗？我想，是时候回海上了，一直住在海底，怪不习惯的……” 　　以诺的笑意凝住了，他轻声道：“墨菲，我是认真的。” 　　墨菲撇过头，说：“我也是认真的，我觉得我在海底水土不服，海产品吃这么久也吃腻了，啊哈哈哈哈。” 　　以诺低声道：“你是客家人，你说过，如果你喜欢的人住在云上，你也能跟着去。” 　　“是吗？”墨菲说，“不好意思，我退缩了。我之前高估了自己。” 　　以诺愣住了。 　　墨菲的声音仍然很沙哑，没有从创伤当中恢复过来。他说：“我被关在海底三四次了，我经历了很多折磨，我的声音也彻底毁了，再也无法唱我喜欢的歌了。海底确实很漂亮，人鱼也是，但是我呆够了海底，我也受够了你们人鱼的酷刑。相比之下，我想我还是更喜欢海上的日出，我还喜欢雪——对不起，但海底没有雪。” 　　以诺身子挺直，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他看着墨菲，嘴唇微微翕动，然后说：“抱歉。” 　　他将盒子收了回去，然后又站了一会儿，像是想要等待墨菲说些什么。 　　但墨菲淡淡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以诺就停顿了一会儿，说：“抱歉，一直没有照顾到你的意愿，做了很多……没有意义的事。你……好好休息。” 　　他离开了。 　　不知道以诺是不是因为受了挫，第二天并没有准时出现。 　　但他铁定派了医生来，他们检查了墨菲的声带情况，又给他做了一次全套的身体检查，然后问他：“您准备离开海底吗？” 　　墨菲默默点头。 　　医生们互相商讨了两句，说：“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完全没问题的，我们会尽快做好全部的准备。” 　　墨菲说：“不需要什么准备，把船还给我就行。” 　　护士有点惊慌，说：“请务必带上我们准备的物资。今年海面上是非常热的，这是出于对您身体的担心……” 　　墨菲无可无不可，点了点头。 　　他的主治医生就开始收拾东西，顺便问他一些最近食欲如何的家常问题，又说：“夏天时，人类食欲减弱，是正常的现象。不过您还是瘦了一些，希望能努力加餐。” 　　墨菲顺便问：“以诺吃了么？” 　　几名医生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说：“祭司大人可能是因为要求婚太紧张了，所以一天都没有进食了。” 　　护士笑道：“好羡慕呀，祭司大人喜欢的人鱼，一定是又好看又聪慧……唉。” 　　医生就说：“你都没见过人家，怎么就知道好看又聪慧？” 　　护士脸红道：“你看祭司大人就知道了啊，他不止实力强大，长得又那么好看，每天看镜子都赏心悦目，那能让他都看上的人鱼，绝对是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众人都笑了起来，医生衷心祝福道：“希望祭司大人能和他的心上人一起，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墨菲就但笑不语。 　　然后，他们真把那艘房船给原样找了回来，重新修修补补，上蜡上漆，在船尾装上涡轮发动机，还在房顶上安了个卫星天线，以后不管船航行到哪里都能有信号了。 　　墨菲终于从水底搬了出来，重新见到天日了。 　　新鲜的海风吹拂过来的那一刻，墨菲就哼起了歌来。 　　突然，他还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他将所有的浪潮都抚平了，房船缓缓在海面上摇晃起来。 　　墨菲趴在船舷边上，看见一条金红色的漂亮鱼尾，在水面下一闪而逝。 　　墨菲问：“是你吗？” 　　以诺的人影，在另一边的船舷上出现。他说：“这是我的船，我想什么时候上船，就什么时候上船。” 　　墨菲笑了起来，说：“随时欢迎你啊！吃饭了吗？今天又有小虾米哦。” 　　就这样，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他们再次开始了在海上漂泊的生活。 　　以诺在海面上的时间，竟然更多了。 　　墨菲问他：“祭司大人不是很忙的吗？” 　　以诺淡淡地说：“总要培养下一任接班人。” 　　墨菲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和谁生了小人鱼吗？” 　　“你都在想什么。”以诺说，“我收养了几个，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和他们见面。” 　　墨菲啊了一声，侧过头，脑袋枕在手臂上，懒洋洋地看着他，说：“我听说人鱼的寿命有三百年，你这才不超过五十岁吧。这就打算要提前退休了吗？” 　　以诺没什么表情，轻描淡写地说：“你虽然不能一直住在海底，但我可以住在海面上。” 　　墨菲闭上眼睛，也笑了起来，用沙哑的嗓音轻声哼起了歌。 　　——以诺给他写的这首歌啊。以诺唱的时候，像天堂里的交响乐被风偷了下来；而墨菲现在哼起来，却都是粗粝的人间风沙的滋味。 　　墨菲便停了下来，问：“话说回来 ，这首曲子这么好听，歌词也很好，但你似乎没有给它起名字？” 　　以诺说：“你起吧。” 　　墨菲想了一下，说：“叫《等待》怎么样？” 　　“不好。”以诺说。 　　墨菲顿时失笑，伸手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喂喂！老毛病又犯了啊！说好让我起名字的，你自己有有想法为什么不早说？” 　　以诺就看着他，说：“因为‘等待’是指两个人分隔开的时候，这首歌……不如叫《守望》。” 　　墨菲微笑道：“守什么守，不如跟我出去玩啊。我虽然不喜欢旅游，但也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玩过很多东西。既然已经生为人类出现在这个世界了，当然要不虚此行。好比说，你是人鱼，你从没上过雪山——那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以诺的回复很简单：“好。” 第24章 海之歌 　　时间飞快地流逝，眨眼间，距离人鱼上次的枫之月已经过去了两年。 　　这两年间，由于海皇祭司在庆典上独唱的那一首《守望》，全新流派的歌曲开始在海底盛行。人鱼们如今风靡填写歌词，演唱这些连歌带词的新曲目，而且风格也与往日的清新纯洁大相径庭——他们开始尝试婉约、悲伤的歌曲，然后又发展出了快节奏的旋律歌。 　　经历一定时间之后，人鱼的这股风潮又很快波及到了岸上的人类。对于人鱼的审美，人类一向是顶礼膜拜的，于是他们也开始摒弃曾经的偏见，认真研究起了歌词这种表现形式来，而且很快惊喜地发现，在这一行上他们有着独特的天赋。 　　网络上也渐渐开始出现新的曲目，不少音乐家进行大胆尝试，虽然有诞生一些不明所以的试验品，但更多地，也为音乐的多样性做出了杰出贡献。人们将这一批新作曲目称为流行歌。 　　在这其中，有一个ID叫“我是魔鬼”的账号，突然在网上爆红，引发了网友们的高度关注。 　　这个账号在两年前注册，当时他发的歌曲就已经是现在流行的样式了：他唱的歌有直白露骨的歌词，有快速有力的节奏，有朗朗上口的旋律，分明就是现在的流行歌模板！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小黄瓜》就在人类民众当中盛行起来了。每个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它火了，也不清楚到底哪里好听动人了，这首歌不像过去的人鱼音乐一样能让人听到流泪，但却有独特的魔力让人无限循环，甚至莫名其妙就哼出了两段旋律来。 　　有些高端音乐人非常不屑这种音乐，而且当众批评了它，但是却无损于它的流行程度。在它的页面底下，最新的热评写道：“你可以吃你的独家订做米其林三星餐点，但凭什么就不允许街边小摊卖烤老鼠？你不知道有些人每天只能靠这些东西活着。上流社会有音乐，底层人民也能有！” 　　又有人说：“这个账号的ID，就是在讽刺当年我们的愚昧和狂妄吧！” 　　“他能受这么多人的喜爱，一定是有可取之处的。可以不理解，但不要随便diss别人的爱好！” 　　“他不是疯子，他只是领先了时代一大步。如今我们终于赶上了半步，只有留在原地的傻子才看不出来这些新音乐的创作意义！” 　　不仅如此，“我是魔鬼”还在陆续更新。 　　他复出的第一首歌叫做《雪山》，这首歌从歌词到旋律都在描述一座宏伟雪山上的奇景，歌者仿佛是一队不畏艰难险阻的攀登者，豪迈而畅快的歌声在风雪间回荡。历经艰辛到达山顶以后，另一个美到无与伦比的声音又像是天上星辰的回音一样，描述了雪花垂落在他们肩头、云海铺展在他们脚下的情景。 　　两个人的合唱，一个酣畅淋漓，一个无比圣洁，被人称作是“人类和海妖的对话”。 　　接下来，“我是魔鬼”不断有新的作品出世。 　　他更新的《沙海》运用了一种全新的演唱方式，演唱者的嗓音像黄沙在翻滚、寒风在呼啸，节奏从最开始的平缓变得越来越快，仿佛沙尘暴在天地间酝酿。观众以为这已经是最快的声音了，但他还能更进一步，甚至连音调的变化都不再有，快到仿佛是一把机关枪在疯狂扫射所有人，听的人呼吸急促、脑袋冒烟、心脏乱蹦。 　　评论纷纷表示：“这真的是魔鬼的音乐！” 　　“不知道为什么抖起了腿，拼了老命也按不住我的腿了！” 　　“半夜三点，激动的我当场从床上弹射起步。睡你麻痹！我要起床拯救世界！” 　　“做着作业听到这歌。我突然感觉自己在签署两族联合协会的头号红封文件。” 　　“开船千万不要听这歌！妈蛋，我还在跟警察解释我在港口飙船的原因。” 　　至此“我是魔鬼”的关注度甚至已经超越了当年的“雅度尼斯”，他被称为新一代的音乐教父。对于守旧者来说，他真的是一个魔鬼；但对于这一代的年轻人来说，他简直酷到令人发指！ 　　他从来不唱过去那些“软绵绵的小曲”，他只要开口就必定是豪迈有力，就是要用钢铁般质感的音色让你震撼的头皮发麻。 　　什么软弱，什么伤感，在他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他就是喝最烈的酒，干最狂的事儿——他甚至能直接在歌里嘶吼出一句“我就是上帝，在你们的上帝面前跪下”，这在两年前，全世界都根本无法想象出来。 　　而且，“我是魔鬼”的征程远远不止于此。 　　他在一年间陆续更新了《云巅》、《深渊》、《贫民窟》、《火山》……许多曲目都打破当代音乐的界限，甚至人们必须要新建一个归类方式，新造一个全新词语才能进行描述。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能有源源不断的灵感，有人说：“也许是他的天赋连上帝都感觉震恐，于是把他贬下了地狱吧。” 　　“越想越觉得，‘魔鬼’这个ID真的是太贴切太酷炫了。他唱的就是地狱的烈火，我仿佛能听见灵魂的嘶吼，无穷的痛苦淬炼出最锋利的剑刃，他拿来披荆斩棘，在这个愚昧的人世间开辟出了属于他的神国。” 　　他们用尽各种方法，想要找到魔鬼的真身，但是却不约而同地失败了。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放弃了这件事，许多人甚至默认他就是魔鬼的化身。对音乐有信仰的人们对他顶礼膜拜，认可他就是音乐的上帝。 　　这个账号的一切活动都停止在六年后。 　　彼时，他已经陆续发了六十多首歌，描述了这个世界的森罗万象。 　　他的个人首页首次更新，竟然就是一则讣告。 　　上面写道：【他离开了，我将继续守望。】 　　然后，最后一首歌叫做《海》。歌者已经不是“我是魔鬼”本人了，而是在他的音乐里常常出现的那位“海妖”，他用磁性而深邃的声音哼唱起来，而整首歌回归了“古典”，竟然只有一句歌词。 　　那句歌词出现在最末尾，用叹息般的声音，低低地道：“为你，千千万万年。” 　　这首歌一出，无数人甚至坚持不到一分钟就掉了眼泪，评论区简直泛滥成灾。有些人哭得眼睛都肿了，第二天推荐给朋友以后，朋友也爆哭一夜，第三天将安利的人迎头痛骂一顿，然后忍不住接着安利给别人。 　　有些人注意到，那唯一一句歌词正是从著名歌曲《守望》当中摘取的。 　　有人猜测道：“海妖先生该不会就是刚卸任的海皇祭司吧？” 　　“难道说魔鬼就是祭司当年说的爱人吗？卧槽人类当中最强的歌神，和人鱼当中最强的祭司结合了……妈妈我又相信神话了！” 　　但是这些猜测根本无从证实，人鱼对祭司的保护是绝对的，即便他已经卸任并且退隐了。 　　人们只能永远保持着对两人身份的无限好奇了。 　　…… 　　墨菲死于疾病。 　　上个世界的科技不算发达，他们当时又在没有人烟的火山荒岛上，所以没什么办法。而且说实话，该看的墨菲都差不多已经看完了，他没有什么求生欲。 　　他躺在以诺的怀里，要求他一遍一遍地唱《守望》，以诺也照办了。 　　在天明的第一丝晨曦里，墨菲闭上眼睛，听到以诺低声喊自己的名字，也没有回答。 　　墨菲死了。 　　以诺低下头，紧紧抱着墨菲的尸体，微微颤抖。 　　再冷淡的男人，在这种时候都不可能顾得上什么风度、什么形象。如果人鱼真的像传说中一样“泣泪成珠”的话，墨菲已经躺在遍地珍珠上了。 　　一直到几个小时以后，以诺才动弹了一下。 　　因为墨菲的遗言是想回到海上——海葬。所以，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墨菲回到了星界以后，摊平身体，仍由星界之风带着自己漂流。 　　这里连接着所有位面，但本身只有虚空，还有虚空当中漂浮了千千万万年的各种陨石、尸体，有时候会有神明路过，整体上来说非常安静。 　　墨菲的塔灵知道他的“旅行”结束了，来问：“主人，您什么时候回来？” 　　墨菲懒洋洋地说：“等以诺挂了，他的灵魂会来找我的。我稍微等会儿，不着急。” 　　果然，没多久，一枚神格碎片就从位面的罅隙里落了出来，笔直飞向了墨菲的掌心，就像以诺当时承诺过的那样，他的灵魂已经属于墨菲了。 　　碎片的出现，代表人鱼的以诺也死了。以后，应该都听不到以诺唱歌了。 　　墨菲之前“死”的时候，一想到这一点就感到万分遗憾，于是决定死之前要听个够本，让以诺一直唱给他听。 　　墨菲伸出两根苍白的指骨，夹住这枚神格碎片——它是天青色的，像小雨过后的天空，又有点像海上的碧波，有股雾蒙蒙的魅力。 　　墨菲翻过手，将神格碎片收进了自己的法师口袋里，转头踏进了自己的法师塔。 　　塔灵说：“欢迎回家，主人。” 第25章 天之翼 　　墨菲在法师塔里小住了半个月。 　　这期间，诗歌之神雅度尼斯化身为一个凡人，在他的半位面里避难，倒是流传下了一个吟游诗人的传说。 　　墨菲没有去管他，他们之间也不过是单纯的契约关系而已。 　　倒是前几天，半位面来了一位来自深渊的客人—— 　　那是一名男性夺心魔（深渊里的一种恶魔），化形成了普通人类的样子，彬彬有礼地先行通知了塔灵，然后在获得准许以后，和墨菲进行谈话。 　　夺心魔说：“我来自深渊第一千零二十层的‘狂战炼狱’，我的主君阿克博尔德向您问好。” 　　墨菲翻阅了一下自己的记忆，说：“我可不记得我和深渊第一千零二十层有过什么接触。” 　　“您现在并不认识我的主君，不过他很愿意向您介绍他自己。”夺心魔说，“请收下来自深渊的礼物。” 　　他带来了一千斤秘银，五百斤精金，一件半神器，还有一个未成形的元素位面的坐标，以及其他不计其数的深渊特产。就价值来说，这些东西足够买下墨菲去的上一个世界了。 　　身为一个法师，而且是一个巫妖，墨菲的研究是很花钱的。 　　看在这些东西价值连城的份上，他勉为其难地给出了一张卷轴，并说：“好吧，这是一张镜像卷轴。如果你的主人确实很像认识我，那就让他亲自和我见面。” 　　夺心魔恭敬地接过卷轴，极为高兴地说：“向您致敬，伟大的耀日阁下。” 　　他走后，墨菲琢磨了一下。 　　深渊最近不是很太平，原因是以诺麾下的那个折磨少女——也就是被墨菲揍得满头包的那一位新生女神，似乎和某位深渊领主正在进行交战。这场仗打得诗歌之神抱头鼠窜，也许也把那个叫“阿克博尔德”的大君卷入了战火。 　　身为人人都知道的、和以诺不太对付的大巫妖，墨菲被当做了一位强大的潜在外援来争取，这应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墨菲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墨菲正在搜集以诺的神格碎片。到时候这场战争不管打得什么样子，对面的老大以诺都得对墨菲俯首称臣。 　　墨菲继续在星界捞取凡人们的祈祷，抽丝剥茧地分析这些凡人的命运之线。 　　突然，他又听到了一个人的命运，那里面清晰地出现了“以诺”的神名。 　　那是一个孱弱的、几乎快要消失了的灵魂，他祈求道：“不管是什么神明都好，求求你让我得到解脱吧。” 　　然后墨菲出现了，说：“凡人，我可以与你签订一个契约。我要你的肉身，而你可以向我许一个愿望。” 　　凡人思考了好一会儿，贪婪地说：“神明大人，我想重获新生，到一个和平、美丽而且富饶的新世界里去，并且成为世界上最英俊、最聪明、最有实力、最有钱的男人！” 　　对嘛！这才是许愿的正确方式。之前遇到的那两个凡人，真的是不符合许愿的基本法啊。 　　墨菲说：“可以，契约成立。” 　　然后，巫妖在自家的后院里转了一圈，从地上捞出一把泥土，捏成了最简单的泥土魔偶（类似于机器人）。将凡人的灵魂装进去以后，他将这个凡人丢进了自己的某个半位面。 　　那个半位面里没有任何人类，只有遍地的、无穷无尽的金矿，整片大陆在阳光底下都是金灿灿的。法师塔制造出来成千上万的魔偶正在里面日夜不停地开采矿物，以扩充墨菲的零食钱包。 　　那里真是绝对的和平、美丽而且富饶。 　　而且在那里，保证许愿者可以成为最英俊、最聪明、最有实力、最有钱的男“人”。 　　…… 　　墨菲又有了一个新的身体，而且又是被人关着的。 　　他接收了一下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 　　这回关着他的不是什么血族，而是恶魔。 　　这是一个已经被异世界入侵过的位面。原本是一个很正常的人类科技世界，他们刚发展到信息时代，正在探索无垠宇宙，一切都显得欣欣向荣的时候，突然星球上就出现了不速之客。 　　异世界和原世界直接发生了重合，每一条街道都可能突然变成熔岩地狱，每一个楼顶也可能突然变成天上宫殿。而异世界的两种生物：天使和恶魔，也开始出现在人们的生活当中。 　　起初，人类以为是某种宗教里的神显灵了，但很快他们发现，异世界根本不存在信仰这种东西。天使和恶魔都没有领袖，也就是说，不存在上帝，也不存在撒旦。 　　这两个种族只是因为最根本的领地冲突而成为了死敌，就跟狮子与老虎为了一口食物打架一样，完全无关信仰。 　　他们不断地互相战斗，在他们的世界里已经连续进行了三百多年的“圣战”。 　　而且，先不说恶魔是不是都很邪恶，这些长着翅膀的天使却不都是善良的。天使们背生的天鹅般的双翼并不是完全洁白的，他们使用一种叫做圣光的力量来打击恶魔，保护自己的同族人，完全不在乎人类的死活。 　　哪怕一个人类婴孩就在跟前死去，天使们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在他们眼里的人类，就和人类眼里的蝼蚁差不多。 　　恶魔也是同样，他们使用硫磺火焰的力量，长的也是一副着了火的腐尸模样。而且不像天使并不需要进食，恶魔很热衷于生吃人类。应该说，恶魔喜欢生吃任何东西。 　　因此，在最初的几年时间过去以后，人类对这两种异世界生物的态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量人类信仰崩塌，从此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甚至与恶魔做交易来赚钱；有些人则加入了其中的一方阵营，投机取巧、通风报信来谋得利益；还有人冷淡而麻木，从此隐居起来，不参合任何关于圣战的事情。 　　然而，也有很多无辜的人类被迫卷入了某场战斗当中，轻易地死去了，他们的家人甚至无法为他们报仇。 　　因为天使和恶魔的力量，远远凌驾于人类的科技力量之上。他们不但拥有魔幻力量，还有神奇的语言系统，可以和任何种族毫无阻碍地交流，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有死后重生的能力。 　　死去的天使可以被同族人“结合”（binding），在对方体内孕育一段时间以后，就会重生成一个新的天使；而死去的恶魔则会在“深渊之巢”里面化为一枚虫卵，经过一段时间后，重新孵化变成一个新恶魔。 　　这导致了两者之间的战争无穷无尽，既被称为“圣战”，也被称为“无尽战争”。 　　墨菲的新身份，是一个叫做“尤克”的恶魔的奴隶。 　　原本那个人类，其实是尤克的粮食。但他为了活命，当时就向尤克祈求，而且说：“我知道人类的哪个部位最好吃！我有很棒的烹饪技巧，请您一定要留下我的狗命！我可以给您做最好吃的餐点！” 　　尤克当时就很好奇，然后让原主做了一顿“烧烤”。 　　前面说过，恶魔喜欢生吃一切东西，但他们没有味蕾，其实尝不出人类的香料。所以他没觉得原主做的很好吃，之所以让他留下来变成奴隶，是因为这个人切肉的手艺确实还不错。 　　原主就这样在尤克手下活了几个月。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助纣为虐，处理新鲜的“食材”，而且时不时就要担心自己也会被吃掉，过得胆战心惊，接着精神衰弱，然后在某次工作当中昏迷猝死了过去。 　　现在，这个待遇就轮到墨菲了。 　　尤克是个半边头颅里流淌着熔浆的丑陋恶魔，眼歪嘴斜，另一半头颅已经被剖开了，血肉模糊的那一面此刻正对着墨菲说：“喂，今天片个嫩一点的！” 　　墨菲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撇过了头。 　　——太丑了！太丑了！这种低等不死生物真的太丑了，光是看一眼都觉得自己镶了精金秘银的骨头眼眶快要瞎了！ 　　然后，墨菲就看见了这个房间，原来应该是个高档餐厅，但现在爬满了来自深渊的蠕虫。角落还有个笼子，里面的“食材”全都已经奄奄一息，屎尿遍地都是，臭味熏天。 　　墨菲嘴角抽搐，瞬间失去了生存的欲望。 　　——算了！这种丑陋的世界，老子不想旅游了！让以诺去死吧，我要回我的法师塔了！ 　　所以说，墨菲确实是一个严重的颜狗。他最初看上以诺，也不过是因为人家逆天的美色。 　　墨菲完全无视了恶魔尤克的命令，后者却好像没有生气。或者说，比起生气来，他更多的是好奇：“今天不怕死了？人类真是奇怪的东西。” 　　他随手一挥，绿色的硫磺火就冲击向墨菲的胸膛，把他直接按在了墙上，直接口喷鲜血。 　　“那我要关着你，天天折磨你。”尤克笑嘻嘻地说，“人类的味道是恐惧的时候最鲜美了，浑身的肉都紧绷绷的，脸上的表情也让我很有食欲。今天，你可以先看着我吃一个。” 　　墨菲被关进了装食材的笼子里，扑面而来的气味让他生无可恋。 　　当剩下的食物们或麻木、或憎恨地看着他的时候，墨菲爬了起来，用目光在地上到处找着什么东西。 　　“没用的。”突然有个声音在一旁响起，“这里没有任何武器，也没有打开笼子的工具。” 　　然后墨菲一脸颓废地说：“我在找一个自杀的道具。” 第26章 天之翼 　　这个世界是真的残忍，残忍到很猎奇的地步。 　　墨菲被关在笼子里好几天, 决定把自己渴死。而笼子里还有一个人和他是差不多的待遇, 那也是一个人类, 叫做陆离。 　　两个人在笼子里呆了好几天，那个恶魔尤克出去猎食了。而他们所在的“餐厅”则在短短几天的功夫里完全被异世界侵蚀, 变成了一个红黑两色混杂的巢穴。 　　陆离问墨菲：“你还有力气吗？我们要趁机找机会逃出去……” 　　“逃出去干什么。”墨菲一脸冷漠地说，“我想死在这里。” 　　陆离无语了，说：“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丧气的人。” 　　墨菲笑了：“那你现在见过了。” 　　他说完, 拒绝看见这个丑陋的世界, 闭上眼睛等死。 　　没过两天, 恶魔尤克回来了，吃得大腹便便, 快要从肚子上的洞里面漏出来了。他脚踩着火焰, 好像是实力又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于是显得很高兴。 　　尤克也想起笼子里的两个备用粮了。但他现在吃的很饱, 于是想出了一个娱乐自己的好主意。 　　尤克搬了一个水桶放在笼子里，并说：“你们还活着, 真是不错。不过, 人类没有食物可是活不了多久的, 不如你们打个架吧, 赢的人把输的人吃掉, 就可以活下去了，而且我还可以放他离开，怎么样？” 　　墨菲根本没有搭理他, 继续闭目养神，他觉得自己马上就可以渴死了。 　　尤克也没有管他们，自己走进了巢穴里，呼呼大睡了起来。 　　在尤克走后，笼子里的另一个人，陆离就爬到墨菲的身边，问他：“你真的决定要自杀了吗？” 　　墨菲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嗯。” 　　陆离喉结耸动，说：“那么，这些水我就喝掉了？” 　　墨菲：“嗯。” 　　陆离接着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只是虚弱地挪动了过去，贪婪地大口喝起了水。 　　墨菲知道这个人类在等自己的死亡。他也许觉得恶魔说的是真话，说不定等墨菲死了以后，他自己就可以被放出去。 　　也许陆离刚才还想问“我可以吃你的尸体吗？”，这种事好像在人类的文明史上也出现过，据说是一艘遇到了海难的船只，上面的人吃掉了自己同伴的尸体才活下来。 　　不过，道德到底还是人类的最后一层遮羞布，陆离觉得自己有了水起码还能活两天，所以就没有当场问出口。 　　这一天的晚上，外面非常吵闹，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大规模的战斗一样，轰鸣声不绝于耳，数不清的房子倒塌了，扬起来的烟尘甚至影响到了室内。 　　但尤克呼呼大睡，什么也没发现。 　　笼子里两个渺小的人类就更不可能出去看到发生了什么了。 　　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墨菲觉得自己应该差不多可以死了。 　　陆离也坐在他旁边，小声问：“喂，你还活着吗？” 　　墨菲没回答，因为懒。 　　陆离伸出手，小心地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有气之后，好像被吓到了一样，快速地退走了。 　　正在这个时候，里面睡觉的恶魔尤克突然醒了。 　　“我闻到了很鲜美的味道——”尤克舔着嘴唇，走了出来，“啊！这一定是天使之血的味道，太甜蜜了，太新鲜了！” 　　他着急地冲了出去，一路留下了一个个硫磺火的脚印。 　　迫于尤克的压力，笼子里的陆离已经缩到了最角落里。 　　过了没多久，尤克从外面回来了，还倒拖着一具天使的尸体，灰白色的羽翼在地上划拉了很多血迹，弄得脏兮兮的。 　　尤克将尸体放在餐桌上，说：“他真香……太香了！真是一个强大的天使，可惜，已经死在了无穷无尽的恶魔大军之中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没有尤克的运气好！” 　　他伸出锐利的爪子，准备将这具尸体开膛剖肚然后吃掉的时候，意想不到的意外发生了。 　　只听见轰然一声巨响，整面墙突然都被破开了，一道璀璨到刺目的光芒从外面照射进来——皎洁如月的光轮在刹那间将整个空间分割为两半。 　　尤克的笑声仿佛也被切断了一般，戛然而止。 　　然后，从那光芒里，踏进来一名天使，雪白的羽翼就收拢在背后，整个人沐浴在晨光里面就像天神下凡一样。 　　尤克喊道：“是你——你上次削掉了我半个脑袋，尤克到现在还记得！” 　　这个低智商的恶魔一生气起来就忘记了恐惧，他冲了上去和天使厮杀。 　　但这场战斗只持续了短短的几分钟而已，胜负显而易见。 　　天使用银色的战靴将尤克踩进了地上的泥里，然后将他的双手剑竖立，优雅地插进恶魔的后脖颈中，确保了他的死亡。 　　接着，这名天使走了进来，检查先前一个天使的尸体。 　　直到这个时候，笼子里的两个人类才看清了他的样貌。 　　——用人类的语言委实难以描述，但那种美丽肯定超越了地上的花海、天上的晨星，那不应该是人世间能存在的东西。光是他毫无感情的金色眼眸，哪怕只要看任何人类一眼，后者可能就要死掉了。 　　好在，他没有看人类，只是确定了同伴已经死了以后，好像也根本没有“结合”的意图，又径直向外走去。 　　笼子里的陆离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当中，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而墨菲已经先开口了：“等等，麻烦你放我们出去。” 　　那对金色的眼睛瞥了这边一下，天使并没有理会他。他将自己的长剑在桌布上简单地擦拭了一下，重新别在了腰带上。 　　他快要走了，只剩下一个背影的时候，陆离才能反应过来，喊道：“求求你救救我们，我们被关在笼子里很多天了，再不出去就要被饿死了！救救我，我可以报答你的！” 　　天使仍没有理睬他们。 　　墨菲就突然说：“以诺，我知道你叫以诺。” 　　天使的脚步突然停住了，他回过头，看向笼子里的这两个人类。 　　他一转过脸，陆离就又呼吸停滞，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而墨菲就高兴了，他就喜欢看以诺漂亮的脸孔，尤其是在这个地狱般的丑恶环境下——以诺的脸就是救赎！就是信仰！就是天上的日月！他让墨菲又有了求生欲！ 　　墨菲说：“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想知道吗？你放我出来，我就给你讲个故事。” 　　几分钟后，铁笼上缠绕的锁链断成了几截。 　　以诺全程没有说一个字，砍断了锁链以后，就走了出去，可能也是嫌弃这个地方太过肮脏了。 　　墨菲头埋在水箱里，喝了两大口以后，就跟着跑了出去。 　　陆离犹豫了半晌，想要搬走这桶水，但发现重量太大了做不到，只好也跟着跑了出去。他知道，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恶魔的巢穴，光靠孱弱的人类是绝对活不下去的，必须要跟着前面那个天使才行。 　　外面已经天亮了，两个人都好久没有见过阳光，被刺得眼睛都发疼。 　　以诺回过身，像是在等待墨菲履行自己的承诺。 　　然后就听见墨菲说：“其实我认得你的前世，那时候你也叫以诺，你说过你还会过来找我。” 　　以诺蹙了一下眉，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要对我说谎。” 　　陆离也掐了一把墨菲的胳膊，小声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别惹他生气了，到时候我们俩都不好过。” 　　但墨菲就没听，继续说道：“你还为我写过歌，向我求过婚来着。不过，我那时候没答应。” 　　墨菲说完，回想起人鱼祭司唱歌时的模样，就笑了一下。 　　以诺的目光迷离了一瞬间，仿佛有点迷惑，但很快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模样，冷冷地说：“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说完，他展开雪白的双翼，轻轻一拍，整个人就完全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陆离慌忙喊道：“等等！”却根本没能让这个天使停一下。 　　以诺走了，剩下两个奄奄一息的人类，要从恶魔的巢穴里逃出去。就算这里刚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恶魔已经被杀得所剩无几，这个任务也无疑是非常艰难的。 　　陆离绝望地骂了墨菲一顿，并说：“如果不是你的话，他也许能带我们出去的！” 　　墨菲就笑了，说：“没用的，那个人面对自己不在意的人，根本就是个冷血生物，他没有恻隐之心的。” 　　“早知道就由我来试一下了，不可能会比你更糟糕的。”陆离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辞，“我们现在只能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想办法找点吃的，然后再逃出这个鬼地方。我记得北边不远就有高速公路，有保护用的高压电网，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跨过电网我们应该就安全了！” 　　见过以诺后，眼睛被清洗了的墨菲也有了一点求生欲，就说：“行吧，那我们先收集一些清水和食物。” 　　于是两个人约定好，一个人负责在前面探路，一个人负责在后面背物资。每隔半个小时，他们就换一次班，在恶魔的巢穴里苟且偷生，向着北面、曾经的高速公路摸了过去。 第27章 天之翼 　　大量的恶魔都被不知名的天使在那天屠杀了，在短时间内, 他们暂时还是巢穴里的一堆小虫子, 并没有形成有效的战斗力。 　　于是两个人就得以偷偷摸摸地生存下来, 而且凭借着一丝运气，在几户人家找到了一些保存比较久的食物, 顺便还有一把猎枪和子弹，以及狩猎用的连发型十字弩。 　　陆离说：“我参加过枪击俱乐部，所以会用枪。”就把猎枪拿走了, 墨菲就分到了那把弓弩。 　　不过, 他们运气很不错, 竟然没有正面被恶魔遇到过，就在几天后成功地看到了高架。 　　本来的收费站已经被改成了简陋的隔离墙, 连接上了高压电网。应该是人类也发现这附近已经被侵蚀成了恶魔的巢穴, 所以紧急建造起来的。 　　换句话来说, 只要翻过那堵隔离墙, 另一边的应该就是人类社会了。 　　高架路上空无一物，没有建筑物能够遮挡身影, 很容易就会被周围楼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所以直接冲过去还是会有风险的。 　　但是再有风险, 也比不上几天之后恶魔们集体恢复战斗力, 如果到那个时候还不走的话, 应该就永远走不掉了。 　　陆离就跟墨菲说：“老规矩, 轮到你走前面了，我背着东西。我们选一个白天往前冲，是生是死就都听天由命了。” 　　墨菲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在夜里准备了一下，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墨菲闻到陆离身上有熏肉的气味，就问：“你找到了肉食？” 　　“没有啊。”陆离提起衣服抖了抖，“应该是路过屠宰场的时候沾上的味道。” 　　人类撒谎的时候，脸上总有微妙的表情差异，比如说陆离的鼻翼不自然地翕动了一下。 　　墨菲看到了，但他懒得继续说下去。 　　第二天，墨菲走在前面，而陆离在后面却并没有像承诺的那样背着他们的物资包。 　　“命都在这一搏了，还在乎什么食物。”陆离解释说，“目光放长远点好吗？” 　　墨菲耸了耸肩，也没有跟他打招呼，就率先向着隔离墙跑了过去。 　　陆离紧随其后。 　　一开始，他们没遇到任何事情。但半道上的时候，明显有恶魔注意到这两个大白天在狂奔的人类了。 　　一个恶魔从附近的高楼上直接跳了下来，在后面的路上砸了好大一个坑，叫嚷道：“食物！停下！我会让你们死的毫无痛苦！” 　　墨菲目不斜视地往前狂奔，而陆离吓得提高了速度，很快就超过了墨菲。 　　恶魔当然是挥舞着一条火焰做成的鞭子，向着两人逼近了。他的速度超过两个营养不良的人类，很快就靠近了墨菲的背后，硫磺的气味也在空气里蔓延，提醒他们死亡将至。 　　墨菲估算了一下距离，说：“必须把这个恶魔解决掉，不然我们都要死。” 　　陆离一边喘气，一边说：“好！” 　　然后墨菲停下了步伐，正准备掏出身后背着的弓弩的时候，突然感觉背后一股巨力袭来。 　　陆离回过头，将墨菲推了一个踉跄，直接栽倒在地。接着陆离没说一个字，回头就跑向了隔离墙。 　　——也对，他不需要跑得过恶魔，他只需要跑得过墨菲就行了。 　　墨菲也没工夫去管这个人，当他重新爬起来拿出弓弩的时候，恶魔已经到了近在咫尺的地方，舔舐着猩红的唇瓣说：“哦哦，看看你的同伴将你丢下了，小可怜，快到我肚子里来吧。” 　　身为一个活了很久的巫妖，墨菲通过纯眼力，判断了一下眼前这个恶魔的战斗力：大概总等级8，战士职业，恶魔种族（先天力量加成）。 　　而目前的他自己：大概总等级4，平民职业，人类种族（没战斗加成）。 　　很难活下来的样子。 　　墨菲是个真实等级65的大巫妖，如果他使用真正的力量，可以直接轰击位面壁，把整个世界毁掉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如果这么做了，就很可能引起诸神的关注，尤其是那些预言系的法师神，对这些风吹草动真的是太敏感了。 　　墨菲计算了一下，觉得单凭这个人类的力量，应该还是有一线生机。这生机就在他对恶魔的了解上。 　　所以，墨菲站定了，而且还为弓弩上了弦，一箭就射在了恶魔的左眼上。 　　恶魔本来还在嘲弄他，不认为这个人类有胆子挑战自己，但是猝不及防地受了伤之后，他愤怒地吼叫了起来，一手捂着受伤的左眼，一手挥舞着长鞭攻击了墨菲。 　　墨菲原地翻滚，抓到了高架的护栏上，整个人就在上面滑行起来，而且一边趁机将弩的弹夹填满了——得益于人类科技，这是一种现代改造的、允许连发的十字弩，威力非常大。 　　恶魔很快就放下了手，仍由左眼里流淌出恶臭的黑色液体，一边迈动步伐向着墨菲跑了过去。 　　他的速度稍慢一线，但是仍然比墨菲徒步奔跑要快得多。 　　墨菲滑到了拐角之后，却不闪不避，原地单膝跪地，用一种标准姿势瞄准了恶魔的双腿——连射！ 　　源源不断的弩矢激射而出，将恶魔打得后退了两步，两腿立刻溃烂得不成样子。但是恶魔不知疼痛，只要骨头还在，他就跑向墨菲，另一只手上已经凝聚出了一团火球。 　　墨菲马上就地翻滚，但是轰击过来的火球仍然烧着了他背上的衣服。 　　墨菲现在没时间管这火，而是重新装填十字弩，就在鞭子即将卷上自己脖颈的前一秒，他从高架上跳了下去！ 　　还好这是高架的入口，距离地面不算高，墨菲就地一滚抵消冲击力以后，只觉得双腿传来了疼痛，但并没有失去功能，背上的火苗也正好被熄灭了。 　　他并不停留，马上又向前滚去。 　　果然，下一秒，那个恶魔也跳了下来。但是他的双腿本来就扎满了弩箭，这一跳直接导致一条腿骨折了，于是他一瘸一拐地追了上来。 　　墨菲屏气凝神，这一次将弓弩瞄准了他已经受了伤的左眼。 　　连射！ 　　恶魔发出惊天的吼声，然后仰面倒了下去。他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不至于就这样死去，只是暂时爬不起来而已。 　　在墨菲背后的箭袋里只剩下最后一支箭了，他快速地用碎布缠绕了自己的右手，将那支箭也牢牢缠在手中，就向着恶魔大步走去。 　　火焰鞭子袭击了过来，墨菲往前一扑，惊险无比地躲了过去。 　　他差不多整个人都倒在了恶魔的身上，恶魔的火焰马上烧了过来。墨菲不管不顾，用右手上锋利的箭矢，疯狂地扎向恶魔的脖子。 　　一次、两次、三次…… 　　数不清多久之后，恶魔的挣扎变得微弱了，然后就停止了。 　　墨菲已经整个人都沐浴在火里了，能闻到自己皮肤烧焦的味道，立刻就从恶魔身上跳下来，原地打了滚灭火。 　　这么严重的烧伤，他也很快会死的，不是脏器衰竭就是各种感染，除非…… 　　墨菲将目光投向了恶魔还未冷却的尸体，他知道这里面有恶魔的精魂正在挣扎，然后这精魂会自动飞回到恶魔巢穴里面去，等待重生为一个崭新的恶魔。 　　墨菲舔了舔嘴唇。 　　二十分钟后。 　　一名背着十字弩的青年从原地走了过去，他的皮肤苍白得很不正常，脖子上也出现了一道赤红色的纹路，整个人看起来都很邪恶。 　　墨菲，总等级7，平民职业等级4，恶魔猎手职业等级3，人类种族。 　　没错，他转职了恶魔猎手。 　　这是个争议很大、双刃剑一般的职业，必须通过猎杀恶魔才能获得晋升。正常来说，人类必须要有足够的知识和身体强度，才能够转职；但是身为巫妖的墨菲，就是有办法枉顾规则，强行给自己开挂。 　　这个职业能够吞噬恶魔的精魂，用以修复自己的创伤，或者得到恶魔的部分能力。可以说，只要猎杀恶魔，他就能变强。也只有转职这个职业，墨菲才能作为一个弱小的人类在这里生存下去！ 　　现在，总等级7的墨菲已经有资格猎杀那些还未重新成长起来的恶魔了。 　　他看了一眼象征着人类社会的高架路和隔离墙，毫无留恋地走了，选择回到恶魔的巢穴中去。他射出去的二十余发弩箭，全部从恶魔的尸体上回收了，但是能用的只剩下十一发。 　　他在与死神赛跑，如果弩箭在找到补给之前用完，如果他的成长速度没有恶魔快，如果他被大批恶魔发现，如果他不能持续获取食水，他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就是恶魔猎手。 　　墨菲的脑海里，有着海量的知识。他知道每一种深渊恶魔的特性，像这个世界里的火焰魔，算是深渊当中比较精锐的一个兵种了——如果这个世界的圣战，是以天使的失败告终的话，那这个世界很快会被同化成深渊的一部分了。 　　墨菲凭借自己的分析，在恶魔巢穴里建立了三个隐蔽的庇护所，晚上恶魔出来活动的时候，他就躲在里面制造弩箭、治疗伤口，他的手艺只能保证三成左右弩箭是合格的，但这已经足够了。 　　白天，他将周边区域划分成几块进行搜索，将生存物资搬回到庇护所里去。遇到恶魔的时候，他会进行判断，一旦自己有60%以上胜利的可能，他就主动上前作战。 　　他断过十几次肋骨，被烧得面目全非好几次，甚至还彻底断过一只脚。但是通过以战养战，他又能恢复过来，代价是如今他新生出来的脚充满了恶魔的特征，脖子上的邪恶符文也已经布满了锁骨。 　　在一个月后，墨菲已经达到了总等级13（恶魔猎手9级）。 　　而这里恶魔的平均实力，也悄然来到了总等级9。 第28章 天之翼 　　随着墨菲的实力渐渐变强，天气也在渐渐转冷。 　　恶魔的巢穴充斥着烈焰和尸体, 因此还没有冷得太过分。墨菲已经开始有意识地收集过冬使用的物资, 他现在已经有实力直接离开了, 但他没有选择这么做，因为他知道以诺会回来的。 　　天使不可能放过这样一个恶魔巢穴, 毕竟是几百年的死对头了。 　　于是墨菲也没有着急，一边等待，一边继续猎杀恶魔, 增强自己的实力。 　　恶魔们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 不过他们一向狂妄自大, 并不认为区区一个人类能对自己造成多大的威胁。 　　经常发生的情况是这样的：恶魔A被墨菲杀了之后，恶魔B紧张地找恶魔C, 而恶魔C就嘲笑说：“为了区区一个人类？” 　　然后等墨菲杀掉了恶魔B, 恶魔C就开始紧张了。恶魔C找恶魔D寻求合作, 恶魔D则表示：“关我什么事。” 　　恶魔C受不了逃掉了之后, 就轮到恶魔D到处求援了…… 　　没错，就是这么没有同胞爱。 　　与之前东躲西藏不同, 现在已经轮到墨菲到处寻找恶魔来猎杀了。 　　他发现最近的工厂里驻扎了一对双胞胎恶魔（一个卵里出生的）, 于是便揣着自己的十字弩, 大大咧咧地上门踢场子。 　　这是个制造化工原料的工厂, 自从里面住了两个恶魔之后, 三天两头就会发生爆炸，因此才吸引到了墨菲的注意力。 　　穿过面目全非的大门，就能看见主要建筑物的一面墙已经全部被毁掉了, 室内也充斥着碎片状的血肉，地上的液体混合着奇怪的化合物，弥漫着一股恶臭味。 　　墨菲的脸上顿时充满了生无可恋，他踮着脚走进去，然后发现两个恶魔目前并不在家，但是家里却有别的生物—— 　　看，一窝人类！ 　　双子恶魔将一个巨大的化工炉子扣在地上，往上面炸了几个透气的洞洞眼，然后就把人类关在这里面，就跟人类用来关小蟋蟀的笼子似的。 　　此刻，听到外面有动静，里面的人类通过小洞，看见了墨菲依稀是个人类的样子，都惊喜地喊了起来： 　　“是人！是个人！” 　　“救命！快救救我们！” 　　墨菲走过去看了一眼，这个炉子少说也有几吨重，他身为一个人类根本不可能搬得动。这个厂子也早就停电了，不存在什么可以利用的机械。于是他照实说：“我搬不动。” 　　但里头的人类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一个劲地喊。有人道：“快救我！我家里有钱，很有钱，你把我送回家！” 　　看这个样子也不像是能听得进去话的，墨菲于是左右看了看，自顾自开始搜刮东西。 　　炉子里的人类开始破口大骂了起来。 　　但又有人说：“嘘，那边还有个炉子，我看见恶魔把他的宝藏都放在里面，而且里面还有枪！” 　　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墨菲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陆离。 　　因为墨菲外貌的变化非常大，陆离并没有认出他来。 　　大概是陆离还没有找到办法翻出隔离墙，又被出去掠食的恶魔正好抓了回来。他能活到现在，墨菲一点也不吃惊，这个年头，自私的人往往能活的更好。 　　按照陆离的提示，墨菲去看另一个翻倒在地上的炉子，果然看见里面有一把猎枪，而且还是当年陆离拿走的那一把。 　　但是，子弹已经全部被用光了。 　　墨菲将枪背在身后，就在这个时候，他感知到灼热的气息：双子恶魔回来了。 　　然后，炉子里的陆离也马上大叫了起来：“恶魔大人！有人类闯进来了，他偷了您的宝藏！快！快把他抓起来！” 　　一个恶魔残忍地笑了起来，说：“好，晚上他的肉可以分你一块。” 　　陆离谄媚地说：“谢谢大人！愿意为大人效劳！” 　　墨菲取下了背上的十字弩，将一枚银质的箭矢装填了上去。双子恶魔见状后，说：“你就是最近那个很有名的人类吧？嘿嘿嘿，你的肉一定很好吃……” 　　“少说废话。”墨菲冷淡地说。 　　他讨厌长得丑的东西，于是决定用最短的时间解决这两个恶魔。 　　他早就今非昔比了，开始战斗的一刹那就凌空越起，像一只灵活的飞鸟那样穿过恶魔的火焰，然后在高空的架子上快速地奔跑，弩箭一根一根飞射过去，例无虚发。 　　其中一个恶魔因为掉以轻心，一开始就受了重伤，马上发现情况不妙，想要先躲一下去疗伤。 　　墨菲看出了他的念头，于是趁机扑了下来，落在另一头恶魔的肩膀上，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捅进了他的眼窝。 　　恶魔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声，浑身燃起了火焰。但这火焰已经无法损伤墨菲分毫，后者的脖颈上燃起了艳红色的符文，一直蔓延到了他的右脸上，像一朵绽放的魔魅之花。 　　墨菲干掉了这头恶魔，然后轻巧地落地，一箭射穿了另一头恶魔的脚踝，让他无路可跑。 　　死掉恶魔的精魂仿佛受到什么吸引，落到了墨菲的掌心，然后直接化成了碎片。 　　这一幕让另一个恶魔吓破了胆子，道：“这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人类！” 　　墨菲说：“哎，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 　　他抖了抖衣襟上的灰，端着自己的十字弩，抬了抬下巴，道：“你，去把那个炉子搬开。” 　　恶魔迫于压力，不敢违抗墨菲的命令，上前去将关押人类的炉子给搬开了。 　　里面被关着五个人，其中一个正是陆离。 　　陆离已经被吓傻了，从来都没有想过，在他眼里强到不可思议的恶魔，竟然会被一个人类轻而易举地干掉。他半跪在地上求饶。 　　墨菲说：“跑吧，往南跑，越过隔离墙，别再被抓回来了。”至于能不能成功跑掉，就看你们的实力和运气了咯。 　　其他四个人类连忙千恩万谢，又往外跑去。陆离颤颤巍巍的，也站了起来。 　　墨菲说：“不记得我了，陆离？” 　　陆离的目光在墨菲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说：“你是墨菲？我、我还记得，当时我们一起努力生存，同甘苦共患难，我……我们是战友，不是吗？” 　　墨菲笑了一下，对他说：“你也跑吧。” 　　就在陆离重新燃起了希望的时候，墨菲说：“跑得快一点，这样我的弩箭才不会射杀你。” 　　他端起了十字弩，陆离满心都是绝望，向着外面拼尽全力地跑去。 　　墨菲瞄准他的膝盖，一箭将它射穿了，然后就再也没管，自言自语道：“这样算扯平了。” 　　接着，另一边的恶魔也谄媚地说：“那我……” 　　墨菲二话不说，随手将十字弩调转方向，一箭射穿了他的眉心，然后把他的精魂捏在了手里。 　　化工厂里有不少零件，墨菲心里琢磨了一下，可以把自己的十字弩继续改造一下。 　　等他搜刮完毕走出来之后，意外地发现：外面的街道上仿佛经历过什么战斗，地上是道道沟壑，几具恶魔的尸体横陈着，硝烟味、硫磺味和火焰烧灼后的焦糊味还在弥漫。 　　不远处，又响起了轰鸣声。 　　紧跟着，一个身负双翼的身影就在低空出现，他横过手中的长剑，一震羽翼，重新向下掠去。 　　墨菲走到地方一看，竟然是以诺在屠杀恶魔。 　　这些平均等级9的新生恶魔，根本就不是以诺的一合之敌，被杀得七零八落之后，充满恐惧地四散而逃。 　　以诺就飞行着追杀他们，像天空中的雄鹰捕杀地上的小动物一样轻松。 　　等战斗略微平静一些以后，以诺轻轻落在了地上，怒张的雪白双翼也贴服到了后背上。他一脚踩住了某个恶魔的尸体，在破碎的布料上随意地擦拭了两下长剑。 　　这时候，陆离竟然一瘸一拐地从某个垃圾桶里钻了出来，匍匐在以诺前面就说：“天使大人！我们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 　　以诺并没有看他一眼，将长剑收了回来。 　　墨菲也走了过来，这一幕竟然和几个月前很有几分相似。 　　陆离哭着说：“请救我出去吧大人！我遭到了恶魔的追捕，还有同伴的背叛！” 　　而墨菲就走上来，懒洋洋打了个招呼：“哟。” 　　以诺却突然被墨菲吸引了，看着他，表情很森冷地说：“你身上有恶魔的气息。” 　　墨菲吸收了这么多恶魔的精魂，体质也早已被改造成了非人类。他耸了耸肩，说：“生存总是需要点代价的，以诺同志。我猜你这一次出现在这里，是想要把这个巢穴给一锅端了？” 　　以诺淡淡道：“与你无关。” 　　墨菲笑了，他一手抬起十字弩，一发银质箭矢激射而出，笔直地穿透了远处的一名漏网之鱼。 　　随着恶魔的精魂散逸而出，墨菲脸上的魔纹一闪而逝。 　　他肤色苍白，但唇色殷红，美得很有侵略性。 　　不知道为什么，陆离感到一阵战栗，然后低下了头。 　　墨菲舔了舔嘴唇，对以诺说：“不巧，我和你目的相同。不过，我不但想杀他们，还准备吃了他们~” 第29章 天之翼 　　起初，以诺并不把墨菲当做一个战斗力, 大概在他眼里的人类都是孱弱无能的, 就跟陆离一个样子。 　　墨菲也没有在意这个, 他给以诺指了路。 　　在这个恶魔巢穴里呆了几个月的墨菲已经对这里非常熟悉了，他知道巢穴的中心是恶魔重生的地方。从地图上来看, 那里应该曾经是一个学校，但现在已经被恶魔占据了。 　　他一直没有独自前去，当然是因为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巢穴中心既有大量低等级的恶魔, 也肯定会有高等级的恶魔镇守着。之前那名死掉的天使, 应该就是死于这些恶魔的围攻。 　　毕竟恶魔也是会求救的嘛。 　　走在路上, 墨菲就问：“你怎么独自一个人……一个天使过来？不应该多叫几个兄弟吗？” 　　“没必要。”以诺淡淡地说。 　　他把墨菲当做导游，自己在看到恶魔的时候就上前, 一般情况下一剑就能解决低等级的恶魔。然后他还得回来保护墨菲, 就好像这些恶魔一爪子就能把墨菲撕成两半似的。 　　相比之下, 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的陆离就没这个待遇了——两个人都完全把他给忘在了脑后。 　　然后, 墨菲吸收了这些恶魔的精魂。 　　以诺就皱着眉头，说：“你不该这么做, 你将迟早为此付出代价。” 　　墨菲脸上艳红色的魔纹一闪而逝, 他笑道：“我说过, 这就是生存的代价。我已经走在了一条不归路上面, 到现在还不能坚定地走下去的话, 只会死的更惨。你身为天生有战斗力的天使，说出劝诫的话来可是一点都没有说服力。” 　　以诺抿了抿唇，他并不是多话的人, 也不再发表评论了。 　　越靠近中心，恶魔的数量就越多，实力也越强。 　　以诺毕竟是独自一个，在对面的恶魔海战术下，好几次因为腹背受敌而差点受伤，但是这时候远处的墨菲就起了重要作用。 　　墨菲像个冷血的狙击手，埋伏在隐蔽处，总能够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射出一枚尖锐的弩箭，将危险的恶魔一击毙命，保护以诺不受伤害。 　　而以诺在前方征战，雪白的羽翼每每展开，总是吸引到恶魔的所有注意力，也让墨菲显得更加安全了。 　　这样的事情又发生两次之后，以诺也注意到了，将墨菲射出去的弩箭从恶魔的尸体上带了回来，默默递还到墨菲手上。 　　“谢谢。”墨菲说着，将几支没变形的弩箭检查了一下，用赶路的时间重新绑好箭羽，放回到箭袋中。 　　以诺问：“这是你从恶魔的身上获取的力量？” 　　“我从他们身上得到的是生命力，被火烧、被爪子撕碎、被利齿咬烂也能咬牙活下来的生命力。”墨菲说，“弩箭是自学的。” 　　以诺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更应该向圣光进行学习，圣光也能够治愈你的伤势。” 　　墨菲就笑了一下：“那真可惜，圣光至今都没出现在我生命里过。要是当年你救下我的时候，说出这句话，说不定我还有点可能。” 　　以诺便没有再说这样的话。下一场战斗开始前，他对墨菲说：“右边有两个，交给你了。” 　　墨菲笑道：“我们是战友了？” 　　“当你杀掉第一个恶魔时，就已经是了。”以诺回答。 　　他们先后解决了好几队恶魔，终于引起了巢穴里高级恶魔的注意，接下来出现的都是非常棘手的敌人。 　　恶魔能使用火焰进行远程攻击，墨菲好几次从火海里面冲出来，身上已经被烧焦了多处。 　　他再吸取恶魔精魂的时候，多半就为了治疗自己。 　　以诺走过来，双手笼罩着一层圣洁的白光，轻轻贴在墨菲的手臂上。墨菲感觉到了治疗的力量，但远远没有以诺作战时的那么强大。 　　“……我不擅长这个。”以诺说。 　　墨菲随手抹了一下脸，被四散的烟尘刺得眼睛有点疼，他用绷带缠起了受伤的地方，然后说：“如果这次能活着回去的话，你再教我用圣光的力量好了。” 　　以诺看着他，说：“好。” 　　墨菲又笑道：“到时候我说不定就不干这么危险的活了，转职成医生在后面整天挥舞着圣光。你什么时候受了伤，就来我这里接受治疗，说不定因为我太受欢迎，你还得排队……” 　　以诺弯了一下嘴角。 　　讲道理，墨菲自己都觉得这笑话很冷的，以诺居然还挺给面子。 　　就以诺这个美色吧，冷若冰霜的时候都美得人神魂颠倒，浅笑的时候那简直了，古人说的沉鱼落雁诚不我欺。 　　墨菲又有了在这个残酷而丑陋的世界上继续活下去的无穷勇气！ 　　这时候，破坏气氛的东西就出现了。 　　墨菲听到了天上有螺旋桨的声音，气浪把周围的尘雾都扰乱了，呛得墨菲咳嗽了起来。 　　竟然有直升机！ 　　烟雾散掉以后，墨菲抬头就看见了一架直升机在高空徘徊，一扇门就这样开着，能隐约看见一台摄影机正对着下面。 　　“……什么玩意，战地记者吗？”墨菲无语了。 　　以诺倒是好像习以为常了，说：“一些不怕死的人类，有时会跟着我。他们不会参与战斗。” 　　墨菲就笑了，说：“所以他们到底是来拍‘圣战’的战地记者？还是专门来围观你的美色的纪录片摄影师？” 　　以诺没太听懂，他毕竟不了解人类社会。他将自己的长剑收了回来，又看了一眼前面的街道，他们很快就要到达恶魔巢穴的中心了。 　　到时候这台直升机肯定也有危险，但天使显然不在乎这些人类的死活。 　　以诺跟墨菲说：“你觉得他们很麻烦的话，就打发走。” 　　墨菲想了想，还没说话，后面缀着的小尾巴突然扑了上来。 　　“救我……让他们救救我……”陆离哭着说，“我可以坐直升机离开的。墨菲大人，您这么伟大，肯定不会对我见死不救的。我们曾经并肩作战过，一起从恶魔尤克的手里逃出来过，不是吗？” 　　墨菲已经差不多忘记这个人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没死。 　　看样子是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本来没什么危险，但自从他们交手的恶魔越来越强大之后，陆离也被火焰波及到了。现在他身上也是严重烧伤，要是再不进行救治的话，应该也和墨菲当时的处境一样，要不然脏器衰竭很快死掉，要不然就受到感染慢慢死掉。 　　墨菲就对陆离说：“这么大个直升机，你自己摆个SOS的标志吧。” 　　陆离跪倒在地上，祈盼地看他。 　　“看我干什么？”墨菲说，“要是当年你和我两个人一起杀了那个恶魔，早就没这么多事儿了。你怎么就这么习惯求人啊，巨婴吗？” 　　陆离说不出话来，而墨菲早已经收拾行囊，跟以诺继续前行了。 　　等墨菲和以诺来到最后那所学校的门前，头顶的整个天空都是黑压压的，可能是过于灼热的火海引发了天气的变化。 　　那架直升机也不见了，可能是接收到了陆离的求救信号带着他跑掉了。 　　墨菲将身上的装备都检查了一遍，弩箭还剩下十八支，要是对付总等级15以上的精锐恶魔，估计是不够用了。但好在还有以诺这个强大的战斗力，而且墨菲自己身上也准备一把剑。 　　这时，以诺就对他说：“我会先进去试探，你保护好自己。” 　　墨菲刚一点头，以诺便扑打双翼，如一道白色的流光掠过天际，落入了学校里面。 　　墨菲则呆在一个安全的废弃教学楼的天台上，架起了他的十字弩，用自制的望远镜观察里面的情况。 　　恶魔巢穴的大BOSS是个火焚魔，普通火焰魔的高级进化版，他如果继续进化的话就会变成炎魔，再往上就是巴洛炎魔——巴洛炎魔是有资格统帅某一层深渊的强大恶魔。 　　火焚魔作为一种未完全体，只有招牌性的火焰巨剑和火焰鞭子作为武器，还能够召唤一定量次级的恶魔。 　　以诺进去和这些恶魔进行战斗，几个回合以后，交错的圣光就差不多清场了，还剩下一个总等级为17的大BOSS火焚魔，本身战斗力应该和以诺差不多，再加上一群小怪就变得非常难缠。 　　一方使用圣光，一方使用火焰，先进行了几回合试探性的远程攻击。 　　然后他们开始近身作战了，火焚魔高大笨重，使用巨剑来横扫、劈砍进行攻击。天使则非常灵巧，技巧性非常强，宛如一道月光在火海里穿梭。 　　小的恶魔还在源源不断地加入战场，威胁以诺的后背。 　　墨菲立刻就射出弩箭，帮助以诺进行清场。 　　过了几个回合以后，火焚魔肯定是意识到了外围还有一个狙击手在压阵，派出了一队恶魔过来围剿墨菲。 　　墨菲射完手头的弩箭，早有准备地射出了一发链箭，勾中了对面楼以后，自己戴上手套，顺着锁链就向下滑去。 　　熊熊火海的热浪很快笼罩了他的全身，墨菲一个纵身跳了下来，原地一个翻滚抵消了冲击力。 　　一只恶魔趁机上来偷袭他。 　　这时，一道纯白的剑光一闪而过，以诺将它劈成了两半。 　　天使背对着他站着，雪白的双翼已经染上了血色，在墨菲面前完全展开，是一种保护性的姿态。几片羽毛在空中飘落，落进火焰里化为齑粉。 　　以诺横过剑，面对着面前难缠的火焚魔，头也不回地对墨菲说：“你应该保护好自己。” 第30章 天之翼 　　以诺对战火焚魔，墨菲在旁边给他掠阵, 杀死巢穴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的低级恶魔, 偶尔帮助以诺对火焚魔进行前后夹击。 　　他们鏖战了足足一天一夜, 终于把火焚魔给杀死了。 　　如果不是有低级的恶魔精魂补充的话，墨菲大概早就被火海烧成了灰。 　　一切结束以后, 他躺倒在地上，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就这样抬头看，只见以诺也显得很狼狈, 甚至有半边翅膀耷拉了下来, 明显受了重伤。 　　以诺有圣光可以用于治疗, 不过他先单膝跪在墨菲身边，将手按在了墨菲的胸口。 　　一股温暖的力量从他掌心传递了过来, 墨菲咳出胸口积压着的一口黑血, 感觉五脏六腑在慢慢恢复过来。他撇过头, 正准备对以诺说些什么, 变故就突然发生了。 　　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只见火焚魔的精魂突然爆炸了！ 　　原来恶魔巢穴的守护者死后, 巢穴很明显会被敌人捣毁。所以失去了可以重生的地方, 精魂就自己选择了自爆。 　　距离自爆的中心非常接近, 两人在一瞬之间就被无穷的烈焰包围了。 　　在墨菲最后的视线里, 就看见一对伤痕累累的羽翼包围了起来, 和圣光一起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圆环形结界。但是以诺自己也是强弩之末了，一口金色的血液就这样喷在墨菲的胸口。 　　烈焰过后，就是爆炸导致的强烈冲击波, 在这毁天灭地般的能量当中，他们同时失去了意识。 　　这回真的快死啦，墨菲心想。 　　这具人类身体已经休克了，马上就要死掉。他的意识就从里面漂浮了出来，如果他愿意的话，马上就能回到星界去。 　　但是他明显不愿意！ 　　因为以诺也快死了，身为天使的他就侧倒在墨菲的身边，支离破碎的双翼覆盖在身上，金色的双眼半阖着，有一种被摧残过后的残酷美感，看得墨菲快要流口水了。 　　这枚神格碎片还没有到手，以诺要是就这样死了，应该会和其他天使一样变成尸体，直到被另一名天使“结合”，然后成为一个新的天使重生。到时候，他会忘记掉现在发生的一切，忘记掉墨菲的存在。 　　——也就是说，攻略进度要清零啦，以诺的尸体还要被别人给带走，谁知道他们会对以诺做些什么，墨菲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血亏。 　　墨菲当然不乐意，所以他的意识就和以诺最后的意识进行交流。 　　墨菲说：“我们又要一起死啦。” 　　以诺的嘴角溢出血迹，闭上眼睛道：“这是你的能力？” 　　墨菲道：“你都要死了，还关心我有什么能力？” 　　以诺就很平静地说：“死亡只是一种归宿。” 　　是的咯，天使根本就不会真的死掉，只不过是忘掉过去、重来一遍而已，当然会看得很开。 　　墨菲说：“但我不想这么早死。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们两个人都活下来，你要不要试试看？” 　　以诺又睁开眼睛，说：“说说看。” 　　墨菲就道：“和我签订契约吧。你是圣光构造体，我是生物体，我可以把一半生命力分给你，而你把一半的圣光力量分给我，这样我们就都能活下来了。” 　　以诺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的生命会绑在一起。” 　　“我已经尽力了，愿不愿意就看你的选择。”墨菲道。 　　以诺半晌都没有回答，墨菲都差不多以为他死掉了，他还是没有答应。 　　这个人的本性还是很高傲的，不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和一个卑微的凡人捆绑在一起，这是很正常的。 　　墨菲也看开了，就苦中作乐地说：“好吧，我知道你的答案了。我应该比你先死，等我下辈子再来找你吧——你这么好看，我肯定回回都找你。” 　　以诺沉默不语。 　　“我死掉以后，你把我的尸体处理了。我吸收过太多恶魔了，死后可能会尸变。”墨菲又说。 　　以诺还是不说话。 　　墨菲就故意逗他道：“当然，你也可以趁热。” 　　以诺没听懂。 　　墨菲笑了起来。 　　诗歌之神的神格还在他的身上，墨菲想起了上辈子，自己也是先死一步，而且就在以诺的怀里，听着他唱歌。 　　现在的以诺就不可能唱歌给他听了，墨菲于是说：“我唱歌给你听啊。” 　　【靠在我的怀里吧， 　　你能听到我心跳的声音吗？ 　　它将永不停息， 　　永远不会离你而去。 　　当夜幕降临时，我会成为引领你回家的光， 　　我将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 　　所以，你要坚持到底，不论发生了什么， 　　我们将继续前行，哪怕伴随伤痛与挫折。 　　你要知道直到神国降临之前，你永不孤单。 　　如果整个世界在烈火中毁灭， 　　牵着我的手，你无需害怕， 　　因为我会为你而战， 　　直到我在地上的日子终结。】（——《Better·Than·One》The·Score） 　　唱完，墨菲都已经开始找下个合适的身体了。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以诺突然说：“墨菲。” 　　墨菲：“嗯？” 　　“我可以和你签订契约。”以诺说，“我会教导你使用圣光，和你共享一半生命。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以后不再使用恶魔的力量。” 　　墨菲笑了，说：“我答应你。” 　　…… 　　一个月后，某个森林的边缘地带。 　　一座老旧的二层猎人小屋，杂草荒芜地盘踞在屋外，一株槲寄生从屋檐上探下叶子来，屋门大大咧咧地敞开着。透过门口看去，可以见到一个挂衣服的架子上，正斜靠着一把十字弩。 　　屋里传来饭菜的香味，电视机正在叽叽喳喳发出吵闹的声音。 　　里头的记者在进行汇报，她说：XX区的恶魔巢穴被天使净化过以后，已经彻底退化了，那里的土地很快就会重新变得适合生物居住，而且里头躲藏着的上百个人都陆续得救了。但是政府调查了一个月，仍然没有发现当天毁灭了这个巢穴的天使，还有那名使用十字弩的神秘人类。 　　接着，她又报告说他们当时在XX区救下了一个化名陆某的普通人类。 　　陆某就出现在镜头里，说：那个神秘人类叫墨菲，其实是混血恶魔，拥有非常邪恶的力量。墨菲平时就以吃恶魔为生，而且饥饿的时候还会用人肉来做料理，他曾经为一个凶残的恶魔当过厨师和奴隶，后来因为遇到了天使，就变成了那个天使的奴隶。 　　记者说陆某也是净化了恶魔巢穴的英雄之一，他还带回来了一片大恶魔的碎片，据说那个恶魔就是整个巢穴的守护者，非常邪恶和强大，他重伤了陆某，但是陆某也成功杀掉了他，受到了政府奖励的一等战功勋章，还加封了一个荣誉爵位。 　　接下来就是长篇累牍的，关于XX区的报道。 　　一会儿，从窄小的厨房里走出了端着盘子的墨菲。 　　墨菲将饭菜放在桌上，回头看了一眼电视，噗嗤笑出了声：“他说这是火焚魔的精华？我没看错吧，这不就是地上一个被烤过的鹅卵石吗？” 　　“在说谁？” 　　窗外，悄无声息地落下了另一个身影，以诺收起了翅膀，落在二楼的阳台上。 　　“无关紧要的路人甲。”墨菲笑道，“昨天抓到的鹿还没吃完，今天我炖了个汤。你赶紧下来。” 　　天使便将翅膀贴在背后，从楼上走了下来，刹那间好像将整个屋子都照亮了似的。他看了看墨菲，有点委屈地说：“我昨天烤了鹿肉……” 　　“我跟你说多少次了，调味料不能直接尝，尝起来的味道也不是菜里的味道！”墨菲恨铁不成钢道，“你做的那个根本不能吃，麻烦你以后别进厨房了好吗？这可是我辛辛苦猎来的母鹿，等发情季节过去，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么好的伙食了！” 　　以诺抿了抿唇，不说话了。全没有当年威风凛凛，在恶魔巢穴七进七出的威严。 　　他本来是根本不进食的，天使靠纯粹的圣光能量维持形态。但是他交换到了墨菲身为人类的生命力，这才开始试着吃东西，所以—— 　　天使不懂得人类的生活知识究竟有什么错！！ 　　墨菲又说：“你带了什么回来？” 　　以诺将手上的猎物放下了：一对野兔，现在这个季节里不肥不瘦，还算是不错的食物。 　　墨菲笑道：“好啦，晚上吃兔肉烧烤，好不好？你过来点。” 　　以诺走过来，一对金色的漂亮眼睛看着墨菲，羽翼微微打开。 　　墨菲绕着他走了一圈，替他清理了一下夹在羽毛里的枯叶，趁机摸了摸这整齐服帖的羽毛，手感真是好极了，细腻的像丝绸一样。 　　墨菲说：“看看，还是别往树林里钻了。”心道：你就呆在家里漂漂亮亮的不行吗？ 　　然而签订契约之后，两人不止交换了一半生命，安静的时候偶尔也能听到对方的心声。 　　以诺眯了眯眼，手指点了点墨菲的眉心，意思是：我警告你了！ 　　墨菲一手捏住了他的食指，张口就胡说八道：“好了，别撒娇，吃饭了。” 　　晚饭是鹿肉，第二天的早饭也是鹿肉，午饭还是鹿肉，晚饭……别提了，一只成年鹿的肉量还是非常大的，他们已经吃了足足两天了。 　　然后鹿肉这种东西还有壮阳效果，晚上还有个比较难受的时候。 　　这时候墨菲就干了一件比较变态的事情——他未雨绸缪，先去撩以诺的被窝，心道：如果这次还是一个不正常的丁丁，那我就先下手为强！ 第31章 天之翼 　　墨菲掀开了以诺的被子。 　　他看见天使就算是在睡的时候，还是穿戴非常整齐, 睡衣竟然扣上了最上面的扣子……他难道不会觉得喉咙很紧吗？ 　　而且睡姿也超级标准, 两手交叠在腹部, 可以直接拿去做浮雕的那种。 　　墨菲一边想，一边鬼鬼祟祟地伸手进他的被窝…… 　　然后以诺就醒了, 伸出了一边羽翼，将他拦在了床边。一对无机质的金色眼睛看着墨菲，十分冷淡地说：“你在做什么？” 　　墨菲道：“那个……晚上……很冷。” 　　以诺道：“所以就来我的房间？” 　　墨菲一看他表情不对, 马上道：“当然不是, 我是来看你冷不冷的。你冷的话, 我给你暖床啊~” 　　以诺淡淡地说：“不必了，你出去。” 　　墨菲一步三回头, 明知故问道：“真的不要？” 　　以诺就看着他走向门口, 懒得说第二遍。 　　最后墨菲自己走出去, 并关上了门, 就听见里头的以诺好像笑了一声。 　　墨菲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啦。 　　第二天他就算好了时机，专门趁着以诺洗澡的时候, 给自己也换上浴衣, 假装不知道于是里面有人, 气势汹汹地踹开了门。 　　但是不巧, 他就只看见帘幕后面有一个人影, 两片翅膀的阴影垂落下来，把什么轮廓都全挡住了。 　　墨菲装模作样地说：“啊啊，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也在里面，我这就出去……” 　　他还没说完，帘幕就被撩开了。 　　以诺拉开帘子，身上还是湿漉漉的，羽毛也紧紧贴着两边羽翼，银色的短发还在往他肩上滴着水，整个胸膛都漾着一层水光。 　　好一副美人出浴图！换一个时间，墨菲肯定先欣赏一番再说。 　　但这回墨菲决定往下一看，就见到以诺已经围上了浴巾。 　　墨菲：“……” 　　“你用吧。”以诺很平静地说完，拾起放在旁边的浴巾，往肩上一搭，就跟墨菲擦肩而过。 　　总之，墨菲还是什么也没看见。 　　而且，他洗到一半还很郁闷地发现热水用完了，只得潦草地冲了冲头发，披着浴衣就走了出来，向外面道：“喂喂，看一下水表！” 　　他走出来，见到以诺已经穿戴整齐——扣到最上面的衣领，坐在外面看报纸了。 　　以诺回过头就看见墨菲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他眯了一下眼睛，说：“不是说很冷？” 　　墨菲说：“水更冷，我不知道头发冲干净没有……你帮忙看一下。” 　　他坐到以诺面前，低下头，结果一不小心有点泡沫进了眼睛，顿时惨叫着开始揉自己的眼睛。 　　以诺看不下去了，伸手将他的额发撩了起来，说：“别动。” 　　墨菲闭着眼睛不动，松松垮垮的浴衣都从身上滑了下去，他只好又撩起来，问：“好了没？” 　　以诺拿纸巾给他擦了擦眼睛，又说：“躺下。” 　　墨菲于是就干脆偷懒，往他腿上一躺，由着以诺拿起毛巾给他把头发擦干，舒服得哼哼唧唧的，最后干脆就睡着了。 　　墨菲再醒过来都快晚上了，浴衣已经被系紧了——以诺像是恨不得浴衣上面都有十二个扣子能给他扣上，简直了，差点给墨菲勒醒了。 　　这衣服穿着也舒服，反正屋子里也没别人，墨菲就这样晃悠了一圈。 　　以诺又出去了，锅里的晚饭还在热着。 　　墨菲在旁边坐了一会儿，看见柴火已经快用完了。他于是又走了出来，在院子里砍柴。 　　砍着砍着，墨菲热得不行，于是又将浴衣给褪了一半，光着上半身，在那嘿咻嘿咻地继续劳动。 　　一会儿，以诺回来了，收敛起翅膀，轻轻落在院子里。 　　以诺道：“把衣服穿上。” 　　墨菲将劈柴的斧子随手一放，脖子上的符文随着汗水若隐若现，但不再是艳红的色泽，而显出淡淡的金色。 　　墨菲气喘吁吁地说：“待会儿再说，我现在很热……” 　　接着，以诺却走过来，伸手捏住了墨菲的下巴，让他抬起脸来。 　　墨菲：“？？” 　　他喘出的热气都顺着这个动作，飘向以诺。 　　然后以诺又突然收手了，什么话也没说，转头就往屋子里走去。 　　墨菲心道：神经病！ 　　晚饭是一顿兔肉烧烤，调味料快用完了，所以味道比较寡淡。 　　墨菲啃完一条兔子腿，看见以诺果然又是一副标准的天使型用餐姿势，真是恨不得每一口都是标准的一笑勺，而且世界上的所有食物都不应该有骨头。 　　——而且衣服扣得这么紧，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看到丁丁啊！ 　　“……”墨菲默默地放下了兔子腿，看了看自己满是油腻的双手，突然张牙舞爪地挥向了以诺。 　　以诺一个躲闪不及，被他一巴掌按在肩膀上，顿时留下一个油印子。他眉头微皱，扭头看向墨菲：“你又在做些什么？” 　　老实说，这一幕应该是很有威严的。 　　但碰巧赶上了墨菲的叛逆心达到了巅峰。他接着在以诺的衣领上擦了擦手，将他也搞得乱七八糟。 　　以诺终于忍无可忍了，将墨菲两只手都抓了起来，牢牢按在他头顶上，说：“不要胡闹了。” 　　墨菲挣扎了两下，力气很大。 　　两个人在墙上扭到了一块儿，墨菲突然嘟起了嘴，在以诺脸上响亮地“吧唧”了一下！ 　　下一刻，两个人的动作都停了。 　　以诺脸上出现了一个油光滑腻的嘴唇印子，他用一种相当莫测的眼神看着墨菲。 　　墨菲被他按在墙上，这时候心里突然一跳，有种被盯上了的感觉，心道：不会吧，真的生气了？ 　　以诺的羽翼张开将他环了起来，彻底地与世隔绝了。而且，他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墨菲看了一会儿，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他身上有几两肉，足够让人咬上几口。 　　突然，厨房里的水壶发出了声音，水烧开了。 　　“快让让，壶要烧穿了！”墨菲说着，看到以诺打开了羽翼，马上就抓住机会逃掉了。 　　然后到了半夜三更，墨菲还是贼心不死，溜进了以诺的房间。 　　以诺果然还是把睡衣穿得整整齐齐的。 　　墨菲吸取教训，小心翼翼地挪开被子，心道：这都已经非常晚了，以诺应该睡熟了吧？ 　　他屏住呼吸，果然看见以诺双眼紧闭，还在熟睡当中没有醒过来。 　　墨菲大喜，一只手贴着床单，偷偷摸摸地伸了进去。 　　马上就要摸到了—— 　　突然！ 　　以诺伸手牢牢钳制住了墨菲的手腕。 　　黑夜里，一对金色的眼睛反射着微弱的月光，像是某种危险的野兽被惊醒。 　　以诺说：“墨菲。” 　　墨菲咽了咽口水：“那个，你听我解释。” 　　“我不冷，也知道你在做什么。”以诺说。 　　一股巨力顺着那手臂袭来，墨菲直接被拎到了床上，手腕被狠狠压在枕头上，整个人都好像被陷进去了。 　　天使就在他身上，一对羽翼张狂地打开，将身后所有的景象都遮挡住了。 　　以诺说：“你试图诱惑我。” 　　墨菲：“嗯？不是，我……”我没有！！ 　　以诺冷冷道：“现在忏悔，已经太晚了。” 　　——快乐的科普时间开始啦—— 　　天使的繁衍方式是“结合”，比如说两个天使，就是同时变成光，纠缠在一块儿。 　　过了没多久，他们又会分裂回两道光。在这期间，重伤濒死的天使就会得到重生，变成另一个新的天使。所以天使的种族总人口基本是不变哒。 　　那万一其中一方是人类的话，会发生什么？ 　　emmmmmmmm…… 　　他会感觉自己被一团白色的触手强奸了。 　　——快乐的科普时间结束啦—— 　　——为什么！为什么以诺就不能有个正常的丁丁！为什么我就不能有个正常的性生活！ 　　墨菲感觉自己被一团白色的触手强奸了，绝望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已经日上三竿了，他总算可以睡觉了。 　　而以诺出现在床边的时候，依然衣冠楚楚，看上去非常圣洁非常禁欲的样子。他将一碗粥放在墨菲的床头，然后说：“下次不可以再这样纵欲了，明白吗？” 　　墨菲委屈得快要流泪了：“是我的错吗？这难道是我的错吗？！” 　　以诺说：“是你诱惑在先。” 　　墨菲：呵，男人。 　　他拒绝跟衣冠禽兽的触手怪说话，并且艰难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以诺翻了个白眼。 　　然后，以诺负责了三天的伙食。 　　他又弄了一头公鹿回来，鹿肉储备更多了！墨菲更热了！ 　　而且，他的生物钟全都被打乱了，只好在白天补觉，而且这样也更有安全感一点。 　　下午，墨菲把外衣全脱了，躺在凉席上。 　　结果他翻了个身，又看见以诺用很危险的眼光看着自己。 　　然后，一团圣光亮了起来，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能听见墨菲欲哭无泪地说：“喂，明明是你说不可以再纵欲的！” 　　以诺就很平静地说：“你总是诱惑我。” 　　“我根本没有！”墨菲说，“而且就算是，你就不能有点自制力吗？” 　　以诺停顿了一下，接着理所当然地说：“我必须惩罚你。” 　　墨菲：“……” 　　再然后，墨菲就没办法再说出完整的话来了。 第32章 天之翼 　　时间过得很快，春天已经没了一半, 天气真的开始热了起来。 　　隐居生涯三个月整的时候, 猎人小屋里终于出现了一名客人。 　　那是个天使, 名字是艾尔。 　　他是来求援的。因为一队天使在另一座城市里发现了一个恶魔巢穴，里面有一名非常强大的火焚魔, 可能已经在进阶炎魔的边缘了，他们目前无法解决，必须叫上足够的人手。 　　所以他是来找以诺的, 因为以诺是天使当中的顶尖战斗力, 他们觉得必须王牌对王牌, 才能有灭掉那个恶魔巢穴的胜算。 　　来求援的时候，艾尔并没有设想过以诺会犹豫。 　　因为与恶魔战斗是每一个天使的使命和本能, 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杀死恶魔的机会。 　　但是以诺犹豫了一下, 说：“我需要一点时间, 你可以三天后再来。” 　　艾尔很吃惊, 以为他在这里也遇到了棘手的事情，但明显以诺不打算和他交流这个问题。 　　艾尔道：“好吧, 我会三天以后再来。如果你有什么麻烦, 你知道在哪里可以联系我。” 　　以诺偏过头, 向屋里看了一眼,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 嘴角微微上翘，说：“确实是个麻烦，但我可以独自解决。” 　　晚上, 以诺就跟墨菲说这个事情。 　　“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以诺说，“如果顺利，大约一周；如果不顺利，也许一个月，也许更久一点。” 　　他说完停顿了一会儿，等待墨菲问他问题。 　　但墨菲没有任何问题，只说：“好啊，那我一个人在家玩。” 　　然后墨菲就去翻墙上的日历本了，欢快无比地在上面划出了整整一周的时间，写道：放假！！！ 　　墨菲回过头，就看见以诺的脸色很冷，于是想了想，终于问了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走？” 　　以诺淡淡道：“你很希望我快点走？” 　　墨菲闭上嘴，观察了一会儿以诺的面部表情，然后从他微微抿起的双唇上，意识到这个人目前心情不太好。于是墨菲马上道：“不，其实我在问你还会留几天？” 　　以诺说：“我三天后出发。” 　　墨菲琢磨了一下，走过去坐到以诺身边，笑嘻嘻地亲了他一下，说：“好吧，你记得早点回来。” 　　冰冷的空气终于开始升温了，气氛变得很和善。 　　墨菲又沉思了一下，觉得接下来如果有一个月都要告别性生活，好像有点舍不得。于是他真心实意地又亲了亲以诺的嘴唇，说：“宝贝儿，我晚上去找你。” 　　以诺说：“注意你的言辞。” 　　说这话的时候，他依然坐得很端庄，表情很平静，就像一个修道士在训斥熊孩子。 　　然后天一黑，就到了墨菲要死要活的时候。 　　三天以后，以诺重新带回他的佩剑。 　　这把剑在匣子里已经呆了三个月，但依然非常锋利。当圣光的力量注入其中的时候，剑刃都开始散发凛冽的辉光，就像以诺这个人一样。 　　而以诺已经全副武装，依然将每个扣子都扣得很紧，像一台战争用的机器，又危险又精密，美得不可思议。 　　墨菲就喜欢漂亮的东西，上前摸了摸他的翅膀，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以诺看上去也没有生气，伸手抚摸他的头发，又将墨菲按在墙上，轻轻将嘴唇印上他的嘴唇。 　　接着以诺看了他片刻，就说：“等我回来。”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展开羽翼，与天上的其他天使会和，向着北方飞去了。 　　离别的气氛真是很感人，几名天使都回头看了看墨菲，可能想看到是什么样的人类能让以诺表现得几乎恋恋不舍。 　　但这一切进行的很快，天使们很快消失在了天边。 　　确认以诺已经整个飞走以后，墨菲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摔在沙发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好，世界！我又单身啦！！！” 　　以诺走了五天，墨菲欢快无比，先收拾东西去镇上玩儿了三天三夜。 　　先把最近的景点都跑一遍，然后他就开始变卖家产，拿这点钱出去挥霍，先后去了各种娱乐场所，顺便又在网吧里熬夜打游戏。 　　等钱花得差不多的时候，墨菲就又去赌场，把每个设施都玩了一遍，很快又玩出了一大笔钱。 　　接着赌场里就派人跟踪他，被墨菲堵在角落里面一顿老拳，又从他们身上摸到了假的身份证。 　　好了，这下真的是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 　　墨菲当天就坐上了高铁，直奔陆地最大商业城市，开始了他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糜烂生活。 　　等把想尝试的东西都尝试一遍以后，就已经过去了十来天了。 　　有一天早上，墨菲醒过来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以诺，吓得睡意全无，马上过去打了家里的电话，结果对面全是嘟嘟嘟的忙音。 　　这说明以诺还没回来。 　　墨菲就放心了，给自己家里留言说：“宝贝儿，家里盐不够了，我去城里买一点。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就打这个电话，我保证飞奔回家，么么哒！” 　　然后，他就打了另一个电话，约了一个泳池派对，继续造作。 　　然而，世事总是这么的多变。 　　当墨菲换上了沙滩衬衫，躺在泳池旁边撸猫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强烈的震动。 　　派对上的人类纷纷发出尖叫声，有人喊道：“地震了！” 　　“快跑，是恶魔来了！” 　　人群一哄而散，都冲向了大门外面。 　　猫也吓跑了。墨菲就慢慢吞吞，跟在最后面，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感受到了恶魔的气息。 　　大街上，每个人都在慌忙逃命，维持秩序的武装部队也不例外。 　　墨菲顺手从某个路过的人身上偷了把小手枪，自己逆流而上，向着人群逃跑的方向找了过去。 　　随着位置越来越接近，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天空当中乌云密布，能看到眼前有一栋建筑完全笼罩在火海当中。 　　有一批人类被火海围在了中间，充当人质。 　　一群恶魔正在周围肆意地猎杀亡命奔逃的人们，而火海中间坐镇着的正是一个火焚魔。从他身上笼罩的力量来看，他正在进阶炎魔的边缘上，也就是说总等级在20级左右。 　　墨菲站在最近的一个天台上，观察了一阵子。 　　他看到火海中间还有一个老熟人陆离，看样子双腿被折断了，正躺在一群恶魔中间，发出恐惧的呐喊声。 　　火焚魔说：“我听说，你杀死了一个大恶魔，然后收藏着他的精华？拿出来，我就可以饶过你一命。” 　　那都是陆离吹的牛，竟然真的吸引过来了一个大恶魔，现在就算后悔到肝肠寸断也是没有用了。 　　陆离害怕得涕泪横流，本来想要骗他们说去拿，然后自己趁机逃走。但是恶魔并没有那么蠢，也根本没有耐心，他们直接将陆离的房屋整个烧毁，又把他身上也烧了一遍。 　　陆离变成了一个火人在地上一边嘶嚎一边打滚，没多久就招供了事实，他说：“那都是墨菲杀的！不是我！你们找他，他身上有恶魔的精华！” 　　周围的人类本来还寄希望于他能够爆发，将眼前的恶魔杀掉，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难道之前所有的采访、他书写的自传还有装模作样的表演，全都是假的吗？他们竟然把荣誉颁发给了这样一个欺世盗名的败类？ 　　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这些人都颤抖着跪在恶魔的面前，不敢轻举妄动。 　　而火焚魔显然非常生气，他竟然被一个人类骗子给愚弄了，于是他说：“弄死这个人类。” 　　几个巴掌大小的恶魔蠕虫被放了出来，他们最喜欢吃生物的焦皮，当场就扑到了陆离的身上。 　　陆离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声音，周围却没有人敢发出一个音节，他们生怕恶魔的下一个目标就会是自己。 　　这时候，火海外面的一个人就发出了声音：“你们身上不是有枪吗？反抗一下是多困难的事情啊？”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说话的当然是墨菲，他右手拿着一把手枪。 　　踩过火焰的时候，他身上金色的魔纹一闪而逝，让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火焚魔被他吸引到了注意力，低沉地说：“恶魔猎手……人类当中，竟然还能出现恶魔猎手——你一定就是那个墨菲了。” 　　墨菲“唔”了一声，泰然自若地走上前去，用脚尖推了推陆离。 　　陆离已经完全不动了，身上的恶魔蠕虫们感受到了强者的气息，纷纷尖叫着跑开，四散躲进了火海里面。 　　墨菲叹了口气，说：“我不是很懂人类。既然注定要死掉，为什么不反抗一下呢，起码能逃掉几个人，不是吗？” 　　他张望了一下，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他，他们生怕自己也引起恶魔的注意。 　　火焚魔狰狞地笑了起来，说：“可怜，真可怜，没有人附和你，你真是一个孤独的人类啊。不如到我的肚子里来，和其他懂你的同胞团聚一下吧！” 　　于是墨菲看向这些人的目光里，既带着怜悯，又带着蔑视。他叹了口气，脸上的魔纹重新亮了起来，抬起的双枪上，也出现了莹白色的圣光。 　　墨菲。总等级18，平民等级4，恶魔猎手等级9，圣光契约者等级5。 　　“我本来不想管你们的，”墨菲认真地说，“但是，你长的太丑了。” 　　墨菲（巫妖形态），总等级65，颜控等级99999999。 第33章 天之翼 　　枪中的子弹是有限的，但是圣光是无限的, 墨菲用圣光凝聚出的形状来做子弹。 　　开始, 他完全压制了火焚魔。和恶魔比起来, 他实在是太灵活了，身形轻盈地移动和攻击, 就像战火中掠过的燕子。 　　火焚魔完全没有摸到他的身影，而墨菲的子弹已经快要把他的脸打烂了。 　　但是随着火焚魔召集了他的部下们，许多低等级的恶魔聚集起来进行围攻, 而且他们使用的火焰很快形成了火海, 进一步地限制了墨菲的移动范围。 　　这给墨菲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而且他现在毕竟是个体力有限的人类，不能在高强度的战斗当中坚持太久。 　　原本他也没打算把恶魔全部杀光, 只要杀死作为首领的火焚魔就足够了。 　　就在战局看起来对墨菲不利的时候, 意料之外的人也加入了战场—— 　　人类的武装部队来了。 　　而且来的是坦克、机枪和火炮, 远处的高楼上架起了狙击枪, 一批防爆步兵已经举着盾牌围了上来。外围的消防部队开来了至少五辆车，几条巨大的水柱很快将火海的一角扑灭, 形成了一条充满焦炭的通道。 　　墨菲趁机后退了一步, 随便对着一个步兵问：“有枪吗？” 　　直面他的面孔, 对方竟然不合时宜地怔了一下。 　　墨菲挑了挑眉, 一个旋身, 自己从对方的枪套里面拿了另一把枪——双枪流来啦！ 　　攻击频率高了近乎一倍的墨菲，有了盾牌的掩护以后，显得更加轻灵, 也更具威胁了。他一个人的火力简直就超过了剩下所有人类，圣光的弹幕一旦开始倾泻的时候，打得恶魔们直接后退，根本无法再碰到他的衣角。 　　然后当他换弹的那一瞬间，恶魔就会使用远程的火焰向人群当中轰击。 　　这就很有趣了，向来以武力见长的恶魔，居然会被一个人类压制得只敢远程对轰。光是这一幕的出现，就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了。 　　天空中，一架被以诺评价为“不怕死”的直升机又来了，上面的摄像头直直地对着墨菲。 　　一个战地记者紧张地说道：“我现在正在战斗的第一线。我们可以看到那位神明的恶魔猎人再次出现了，就是那个正在用双枪射击压制恶魔的人，镜头再挪近一点…… 　　“可以看到猎人的脸上有很奇妙的刺身，而且是金色的，这是他使用圣光力量的象征吗？他正在和我们的武装部队并肩作战，可以看到恶魔已经被渐渐压制回去了。” 　　正在这时，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示意某个方位，摄像头也挪了过去。 　　通过镜头可以明显地看到一具烧焦的尸体，死的时候是蜷缩在一起的。 　　记者说：“好的，刚得到消息，我们的勋爵陆离已经不幸战死了，刚才对抗恶魔的时候，他没有给到任何帮助，具体情况我们会稍后跟进报道。” 　　在这种紧张的战斗时刻，他很不乐意移开镜头讲无关紧要的人，死掉的撒谎勋爵哪里有活着的传奇猎人有话题性？ 　　立刻再把镜头调回到墨菲的身上。 　　正在这个时候，让战局发生扭转的事情发生了。 　　伤痕累累的火焚魔竟然后退了，躲在自己的小弟身后，然后使用了一种从没有人见过的能力。只见他伸手一指—— 　　战场当中，一具人类的尸体突然间爆炸了，火舌和强烈的冲击波立刻掀翻了周围的士兵。 　　【尸体爆炸】，一种邪恶的法术，对付人海战术的神器——在场只有墨菲认了出来。 　　他再次换好子弹，对身后的人类说：“我去抓火焚魔，你们稳固好战线。” 　　说完，他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火海当中。 　　接下来的战斗里，由于火焚魔经常使用尸体爆炸，人类只能勉强维持住战线，靠着源源不断的支援，才能和恶魔打成平手。 　　而镜头里的墨菲简直就像天神下凡，他先借用了消防水栓来冲开一条道路，紧跟着化身为一柄尖刀刺进了敌人的阵型里，开始和火焚魔进行单挑。 　　记者连连惊呼：“我的天啊，他竟然单枪匹马地冲了进去！这可是恶魔的火海！又一场爆炸！可是他还没有死，他还活着，他还在射击恶魔！” 　　烟雾大量地蒸腾，火焰在战场中心不断地爆发，只有天上的直升机敢在侧翼进行偷拍。 　　记者喊得嗓子都哑了：“这是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他再次躲了过去，他还活着！他难道要一个人创造不可能的奇迹吗？！” 　　火焚魔发现自己竟然有可能会被墨菲杀死，他终于惊慌失措了，马上决定后退撤离。 　　双枪的射程太短了，墨菲追击了一段之后，就被低等级的恶魔堵在了后面。 　　但是正当火焚魔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的时候，身后竟然亮起了一阵炫目的光芒，那其中沛然的圣光力量一涌而出，那一刻好像将整个空间都割裂成了两半。 　　这一幕美得不可思议，仿佛是个慢镜头回放一样。 　　但实际上又那么快，火焚魔还维持着愕然的表情，整个身躯就已经被击中，然后爆发。 　　无比剧烈的爆炸在这一刻发生了，蘑菇云吞没了战场的中心，所有人都看不见了。 　　直升机剧烈摇晃，舱门被迫关闭了。 　　但记者已经拍下来了那一瞬间的圣光，他一连喊了三个“what？”，震撼难言地说：“刚才发生了什么？恶魔首领死了吗？我们的英雄死了吗？他还能活着回来吗？” 　　接着，直升机停在了旁边的天台上，记者冒死走出去，扛着摄像机拍摄部队灭火的场景。 　　他们从火海里救出了好几个还在呻吟的人类，然后又突然发现了什么，立刻有大量的人马一拥而上，紧跟着，他们竟然真的带出来了墨菲。 　　墨菲浑身都是伤，被人架在肩膀上带了出来，身上的魔纹已经蔓延了整个肩膀，又遮盖了一半的脸庞，泛着金色的荧光。 　　镜头定格在他身上的时候，记者的眼睛不知为何都湿润了，说：“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地面上，一辆武装车辆很快开了过来，他们准备将墨菲带回去。 　　谁也不知道上面要如何处置墨菲，而且后者显然不太乐意。 　　墨菲摆了摆手，说：“我得回去了……” 　　他停顿了一下，周围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一时间他们都屏住了呼吸。 　　但是，只听墨菲道：“我好像是来买盐的，你们谁给包盐？” 　　众人：“……” 　　接着，一个肩上配着许多勋章的人物排开人群，走了出来，看了墨菲一眼，对众人说：“把他带回去。” 　　有人道：“他说——” 　　“不要管他说什么！”大人物强硬地说，“我们至今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生物，他不一定是人类，也不一定站在我们这一边。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必须先将他看管起来。” 　　他地位很高，下达了命令之后，马上就有几个士兵走过来重新架起了墨菲。 　　其实墨菲还是有战斗力的，他正在四处张望，想寻找机会找到一把武器…… 　　就在这个时候，更让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首先是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天而降，笔直地落在墨菲的身前。 　　然后只见一对纯白的羽翼豁然展开，剧烈的风压将旁边的众人直接吹得四散倒地，连烟雾都为之清空了。 　　烟雾中，就显露出一名天使的轮廓，他的美丽让所有人为之目眩神迷，而强者的气场又压得他们根本无法站起来，甚至难以呼吸。 　　一柄利剑被插在地上，明晃晃地警告着所有人：不准接近！ 　　摄像头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幕，人类部队纷纷后退，都被震慑住了。 　　然后更震撼的场面就发生了： 　　只见一道一道的光柱在墨菲的身后出现了，天使们一一落到地面上，有些收拢双翼，有些则保持着战斗姿态。 　　聚集起来的圣光能量将场上的障碍全部一扫而空，很明显地能看到天使们正在针对人类部队，气氛显得剑拔弩张。 　　面对这样神圣又强悍的队伍，刚刚经过一场鏖战的人类部队显然毫无底气，只能不断地后退。 　　——是他们碰了不该碰的人吗？ 　　天台上，记者的声音都颤抖了：“天使也来了……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战场中间，两个人正在对话。 　　以诺一只手轻轻放在墨菲的肩上，让他得以靠着自己站立着。 　　墨菲于是站住了，靠在他的肩上，小声地说：“你来了。你们之前在追的就是这个恶魔？” 　　“恶魔巢穴已经被解决了，我们追赶了他几天，他到处躲藏拖延时间。”以诺明显很不高兴，说完这句话就马上话锋一转，“你出门买调料，就横跨了半个大陆，出现在港口城市？” 　　墨菲咽了下口水，说：“我可以解释……” 　　以诺说：“你解释。” 　　墨菲：“……” 　　他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勾住以诺的脖子，柔弱可怜地说：“亲爱的，我挨打了，好疼啊……” 　　以诺沉默地看着他。 　　“而且好累啊。”墨菲又把脸贴在他胸口，很乖巧地说，“宝贝儿，带我回家吧，你一定要相信我是爱你的！” 第34章 天之翼 　　天使们飞走了。 　　墨菲也跟以诺回去了那个不起眼的猎人小屋，在那里过了半个月的养伤时间。 　　其实墨菲的伤势不重, 不过既然可以躺在床上偷懒, 而且天天使唤以诺干活, 那他何乐而不为呢~ 　　老实讲，这日子也蛮爽的, 而且还有性生活。 　　但是，天使一抓到机会就喜欢说教。这回墨菲贸然跟火焚魔单打独斗，以诺就说他：“你应该保护好自己, 最好也不要在外面乱跑。” 　　“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啊。”墨菲说, “我都把恶魔打跑了。你瞅瞅, 新闻里，还有网上, 都是夸我厉害的。” 　　以诺道：“你受伤了。”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 好像这就是全部理由了。 　　墨菲就倒打一耙道：“还不是你不让我用恶魔的能力, 现在我都用圣光的招式啦。那个火焚魔又会尸体爆炸的法术, 我受点小伤也是很正常的。” 　　以诺就说：“那是在你没有危险的基础上。墨菲，这些能力都有其代价——” 　　“我知道, 人类的生命力有限, 用恶魔的能力就是在透支生命, 所以他们要一刻不停地吞噬生命。”墨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么圣光呢, 我使用你们天使的力量，又付出了什么作为代价？” 　　以诺沉默了片刻，说：“所有的代价, 我都已经付清了。” 　　墨菲就说：“我知道你在夜里其实不睡觉，是在偿还代价吗？” 　　“要使用圣光，就要付出时间来冥想，所有天使都是如此。你的代价，我已经全部付清了。”以诺淡淡地说，“如果你觉得亏欠我什么，那就好好呆在我身边，保护好你自己。” 　　以诺以为墨菲遇到一次危险就会老实点，但事实是并没有。 　　因为墨菲就是没法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 　　他回来以后安分了一段时间，就又出去浪了，这回的借口是去付水电费的，然而一走就是好几天。 　　以诺把他从某个海底游乐场里提出来的时候，还引发了一阵骚动。 　　“你不知道自己很危险吗？”以诺教育他，“你身负圣光的力量，天然就站在恶魔的敌对立场，他们会像追逐天使一样追杀你。” 　　墨菲说：“可是这里有一种新发现的深海鱼哎，我还没见过呢。” 　　以诺：“……” 　　天使觉得墨菲的天性可能就是作死，说：“好奇心总是害死人类。” 　　墨菲就笑了起来，然后认真地看了以诺半晌，突然说：“如果我快要死了，以诺，我要你答应我，和我解除共生的契约。” 　　“为什么？”以诺问。 　　墨菲说：“因为不想你有很多负担啊。解除契约的话，我只是个人类，你是个高贵的天使，我们本来就没有任何交集。我的寿命应该不久吧，死亡即将是我重要的人生经历……差点忘了，你们天使没有死亡这回事，到时候你会为我难过吗？” 　　“我答应你解除契约。”以诺说，“如果你死了，我应该也不会难过。” 　　墨菲说：“哦。” 　　以诺看了他片刻，又说：“也许会有一点，但是不会很久。” 　　“那我允许你用三天缅怀我一下，然后再用三十天调整习惯。”墨菲说，“你们天使应该不太习惯失去亲密的人，所以不知道，其实感到‘不习惯’的时间，要远远超过最开始痛苦的时间。” 　　这一次两人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他们隐居的地方被几个人类给发现了。 　　而且，这些人就是冲着墨菲来的。 　　墨菲到家的时候，就见到这些人都站在门外面，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 　　这已经是夏天了，阳光非常酷烈，虽然在森林边缘的温度不高，但是依然把人炙烤得浑身是汗。 　　猎人小屋根本没有上锁，他们也可以随时破门而入，但他们显然没有这么做，而是执着地等着小屋的主人回来。 　　看到墨菲的时候，他们都非常惊喜，然后领头的一个穿黑衣服的人马上就做了一个让人吃惊的举动—— 　　他直接单膝跪了下来，对墨菲说：“我叫戚荣。请收我为徒吧！” 　　在他身后，同行的四个人也很快跪了下来。 　　以诺漠然看了几人一眼，他对人类是向来不感兴趣的，对墨菲说：“解决麻烦之后，再回来找我。”说完便一拍翅膀，消失在当场了。 　　墨菲则摸了摸下巴，管都不管几个人还跪着，自己往屋檐底下的藤椅上一坐，大咧咧地说：“你们都知道我是谁？” 　　“我们都知道您是那名‘猎人’，在上个月引发了很大的轰动，然后又被天使带走了。”戚荣说，“我们找了你很久，偶尔发现你在海族馆里出现，还很怕只是长得像的人。是我自作主张调查了录像，才找到这里的——请你放心，我没有向其他任何人透露过你的信息。” 　　墨菲说：“你们说想要做我徒弟？” 　　戚荣说：“是的！请务必收我们为徒，教我们如何猎杀恶魔！” 　　墨菲懂了，这些人是来学习恶魔猎手的传承的……嗯，等等，在他们眼里，这是个使用圣光的猎手。 　　“我对收徒没兴趣。”墨菲兴致缺缺地说着，向屋里走。 　　“请等一等！”后面又有人急忙站了出来喊住他。 　　本来，墨菲对这些人也是没兴趣的，但他刚刚好回头看了那么一眼，然后他发现后面那个摘掉面罩的美女……还长得挺可爱的耶！ 　　几分钟后，五个人都被带进了小屋里。 　　他们显得很拘谨，没有就地落座，纷纷站在墨菲的面前。 　　墨菲给自己倒了杯水，就扬了扬下巴：“自己找东西喝吧。” 　　也没有人真的去找水喝，而那个挺可爱的美女就率先开口说：“先生，我们请求你，教授我们一点点秘诀也可以，教授我们一些关于恶魔的弱点或者知识也可以。我们虽然没有很多财产，但是在这里的人都愿意付出一切！” 　　墨菲就问：“这么拼干什么？” 　　戚荣说：“因为我们……都是被恶魔毁掉了一切的人！我的父母、我的妻子，都死于恶魔的手上。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都用最惨烈的方式离开了我……我的憎恨，还有那种痛苦，日日夜夜的噩梦，每天我都在满嘴的血腥味里醒过来——” 　　墨菲把水杯放了下来，说：“好吧，我大概知道了。但是想要传承恶魔猎手的力量，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哦。如果我说，你们以后都不能再有家庭、子嗣，还有健康的生命了呢？” 　　就见戚荣拉开自己的上衣，露出整片被烧伤的胸膛，接着说：“我早就不在乎这些了，我杀过一个恶魔，我早就拼上了我的一切。我发誓要杀光这些恶魔！如果付出一年寿命能杀掉一个，我恨不得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用来这么干，就算要我在地狱里一万年，我也要拉着恶魔一起受死！” 　　在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背负着相似的血海深仇的，都已经找到了这里，根本没有一个人退缩。 　　他们的眼睛里全都是仇恨，墨菲一看就知道这是恶魔猎手的雏形。 　　所有猎手都起源于这样的仇恨，然后传承于人类自古以来的坚韧和顽强，最后完全灭绝在一个清平的盛世里面。但是在下一个战火燃起的时代，他们就又会出现。 　　其实墨菲手上的传承职业有很多很多，用来对付恶魔的也不止这一个，但这是唯一一个能够完全用仇恨来驱使的、最适合他们的职业。 　　墨菲琢磨了一下，说：“好哦，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东西。但能不能转职成功，就看你们的天赋和努力了。而且，我可不是免费教授的。” 　　几个人都露出了坚毅的表情，戚荣说：“不管是什么代价，请您说吧。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墨菲就指着戚荣说：“你以后就负责……给我去城里买调料，还有交水电费。” 　　戚荣：“？？？” 　　墨菲又指着其他几个人说：“你负责修家具还有屋顶，哎呀，木头的真是太容易坏了。你负责帮我养猫还有搞卫生，我早就想在家里养猫了，这下可算有人手了。你看起来最有钱，你负责食物，每天至少荤素汤搭配好哦。至于你……” 　　墨菲转向最可爱的那个，后者显得非常紧张。 　　然后墨菲说：“你就……每天过来夸奖我好了。” 　　就这样，墨菲收了五个徒弟做恶魔猎手，而且彻底从众多繁琐的人类生存工作当中解放出来啦！可以每天撸猫和以诺啦！ 　　以诺对此不予置评，只是可能天然讨厌人多的地方，说：“让他们离我远点。” 　　五个人就躲着他走，都对他很敬畏的样子。 　　墨菲最开始就教他们恶魔猎手的核心能力——吸收恶魔的精魂，转化为自己的力量。当然，这份能力要在他们独立猎杀了第一个恶魔之后，才能真正的发挥其威力。 　　戚荣也有悄悄地问：“老师，那位天使，和您使用的圣光力量有关吗？” 　　墨菲就给他画了一个大饼，说：“当你杀的恶魔够多的时候，就会被天使注意到。要是有天使认可你呢，你就可以和他签订契约，从此就能用圣光了。” 　　戚荣倒吸一口冷气，明白了墨菲展现出来的那些神秘能力从何而来，然后就露出了更加坚毅的表情，给自己设定了无比严苛的训练计划。 　　他们私底下都猜测：墨菲一定是一个意志无比强大的人，所以他才能够在恶魔巢穴当中独立生存，还在血与火之中开辟出了一条独特的猎手之道。而且，他一定是杀了非常多的恶魔，杀到恶魔闻风丧胆，杀到连天使都注意到了他，主动与他结盟——这或许是人类和天使之间的第一次结盟！ 　　这是个何等强悍又何等慈悲的人啊，他设立下的种种条件，一定是为了照顾学生们祈求传承的自尊心吧，也许也是为了教导后来者不可以妄想不劳而获，一定要凭借自己的血汗来争取与恶魔争锋的力量！ 　　一时间，他们看向墨菲的眼神都充满了狂热的崇拜之情。 第35章 天之翼 　　夏天到了，墨菲显得食欲不振。 　　有一天以诺抱着他的时候, 突然冒出来一句：“你应该多吃点。” 　　他摸到了墨菲的肋骨, 然后墨菲在他怀里乱笑, 说：“别摸别摸，哈哈哈哈好痒。” 　　以诺抱着他去秤上面, 算了一下，然后说：“你瘦了很多。” 　　“夏天啊，人类都会瘦的, 这很正常。秋天就会胖回来了。”墨菲很慵懒地说, “到时候你别以为我变成了猪啊。” 　　以诺沉思了一会儿, 说：“但那些人类并没有瘦。” 　　墨菲说：“他们天天锻炼，长了很多肌肉, 当然会变重了。像我这样天天睡觉, 一天就吃一两顿, 那当然会瘦！” 　　以诺就很沉重地说：“必须减少性生活的次数了。” 　　墨菲捏他漂亮的脸颊, 说：“到底是谁害的！！” 　　以诺又说：“你应该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总是在我面前露出可爱的表情。” 　　墨菲说：“我没有！你才是那个应该反省的人！” 　　以诺就沉默了一会儿, 使用“你总是嘴硬不肯认错”的眼神看了墨菲一会儿, 最后很宽宏地决定不和墨菲计较这点小事了, 转而道：“也应该减少你进行教学的次数, 这些人类过于烦人了。” 　　这一点墨菲倒是点头了, 说：“是的，这些人起的实在太早了——” 　　以诺道：“你并没有放弃睡懒觉，他们起的早也没有影响到你。” 　　“但是影响了我睡懒觉时心安理得的心情！”墨菲说, “是时候赶他们出门了！” 　　“是时候进行实战了。”墨菲庄严地说，“你们在我的门下已经进行了几个月的学习，该教导你们的理论知识我都已经讲解完毕。恶魔猎手这个职业不是闭门造车能够练成的，你们必须猎杀恶魔，不断地猎杀恶魔，在真正的战斗当中磨炼自己的技巧。” 　　几个徒弟都跪倒在他的面前，像当时的拜师礼那样，戚荣带着他们叩首，然后一一向墨菲辞行。 　　他们的目标是新闻里新报道的恶魔巢穴，像那种正在形成的巢穴是威胁性较低的，里面的恶魔多半还没有适应地球的环境。 　　几个人临走前，都跟墨菲说类似的话：“我们会竭尽所能的，老师，请等着我们的捷报吧。” 　　墨菲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其实像这样的话他听过很多了。年轻的时候，他也曾经和人契约，做过一段时间的老师，很多学生在毕业的时候都会说类似的话。 　　如今也是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学生里还活着的十不存一了，很多人都是死在年轻气盛的时候。 　　“年轻真是好啊。”墨菲感叹道。 　　他身后，一对羽翼悄然收拢，以诺走过来说：“你觉得自己很老？” 　　墨菲好像没有骨头似的，又靠在了以诺肩上，笑嘻嘻道：“每次跟你睡觉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老了，腰也不行，腿也不行了，一会儿就整个人都不行了……” 　　以诺就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往屋内走去，并嘲道：“娇生惯养。” 　　墨菲抗议：“还不都是你惯的！” 　　新出现的五名恶魔猎手，在人类社会当中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 　　他们的头一次行动目标就是新的恶魔巢穴，在人类军队仍然在部署和准备阶段的时候，他们就越过了精锐的斥候兵，自行进去猎杀恶魔了。 　　军用无人机拍摄下了这些战斗画面，能够清晰看到恶魔猎手的行动方式和当年的墨菲是一模一样的。他们通过灵活的走位和攻击杀死敌人，然后吞噬恶魔的精魂以治疗和强化自己，并且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的魔纹。 　　比如戚荣在一场战斗中失去了左手，但是很快长回了一只血红色的魔手，魔纹也从他的左手开始蔓延向心脏。 　　每个人的际遇都不同，成长的轨迹也不同。有些人拥有天赋，有些人拥有坚忍的意志力，有些人会因为仇恨而格外强大，有些人因为急躁……而失去生命。 　　当他们从巢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永远地失去了一名同伴。 　　戚荣将他的尸体和武器一起埋葬了，墓碑上写道：【恶魔猎手，王雨薇】。 　　军队围住了他们，不怕死的记者还上前采访，问了一个民众们无比关心的问题：“请问，你们的技巧是在模仿当年那位‘猎人’吗？” 　　“他是我们的老师。”戚荣说。 　　然后几人都纷纷利用各种方式，逃开了公众的视线。其中一个自愿加入了军队，因而军方有了了解恶魔猎手的渠道，也没有继续围追堵截。 　　戚荣的回答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发了诸多的议论和猜测。人们在网上的发言禁之而不绝，政府也只能看着这件事情不断发酵。 　　【就算作为普通的人类，也能够通过训练和学习，成长为强大的个人战斗力！神话时代就要来了，“猎人”就是这个时代的开启者！】 　　【普通人，是否有权利，又是否有义务去战斗？】 　　【政府主义无法在第一时间遏制恶魔，所谓的精锐部队根本就不够精锐。恶魔猎手才是解决问题的终极答案，我已经走在拜师的路上了！】 　　这些年轻的猎手回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精神面貌都已经不一样了。 　　戚荣说：“老师，对不起……我没能把雨薇带回来。” 　　墨菲心道：雨薇是谁来着？ 　　他环视着剩下的四个人，他们全都经历过了惊心动魄的生死战斗，而且身上全都留下了伤疤。最严重的戚荣已经整个左臂都缠满了魔纹。 　　墨菲就发现了缺少的那个人是谁——是那个最可爱的美少女啊！再也没有小美人会蹲在他床头用“老师你好帅”的方式喊他起床吃午饭了！ 　　墨菲瞬间就痛心了，说：“少不更事的代价啊，唉。” 　　剩下四个徒弟都一脸羞愧无地的样子，也不再跟刚出门的时候那样充满雄心壮志了。 　　戚荣说：“老师，我们打算回来修整一段时间，总结这些天以来的经验教训。我们还有很多要向您学习的地方，请——” 　　“不行。”墨菲看着他们的平均颜值，瞬间变脸道，“你们太依赖我了，以后战斗中也要这样吗？等我死了以后，也要这样吗？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剩下的不应该是在我这里学习到的，而是你们自己思考和发现的。” 　　戚荣羞愧了，说：“是，老师。” 　　回来了的几个徒弟都卖力干活，戚荣打算将整个屋子都打扫一遍。 　　于是墨菲跟以诺就出来了，又坐在屋顶上看日落。 　　墨菲道：“有点冷了。” 　　以诺看了他一眼，用羽翼将他裹在自己怀里，说：“你最近总是撒娇。” 　　“才不是撒娇……”墨菲有气无力道，“算啦，我困了。” 　　“你快要变成猪了。”以诺说。 　　墨菲突然笑了起来，说：“天使同志，你日过猪吗？” 　　以诺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墨菲想：这句话真耳熟，是血族公爵说过，还是人鱼祭司说过？ 　　他回过头，看了以诺片刻。 　　以诺被他看了两秒，就低下头去亲他，这个吻很轻也很缠绵。 　　近距离来看，以诺真是太好看了，墨菲一脸幸福地回应起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阳台上突然传来了戚荣的声音：“老师！你在上面吗！” 　　墨菲吓了一跳：“在！你干什么？” 　　“屋顶好像漏了，我得检查一下，请小心一点。”戚荣说着，好像在楼下干活，发出叮叮咣咣的响动。 　　这时的以诺就显得有点不高兴了，说：“不要管他。”说完，又将墨菲按倒亲了起来。 　　墨菲一边欲拒还迎，一边小声说：“嘘，会被听到的……”好刺激啊！ 　　以诺想了一下，突然展开双翼，将墨菲抱了起来。 　　然后墨菲就体验了一下更刺激的。 　　第二天，墨菲就瘫倒在老人椅上，揉着自己的腰，满脸都是纵欲过度的阴影。 　　戚荣看了都吓到了，说：“老师，您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差了……” 　　墨菲顶着熊猫般的黑眼圈，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啊哈哈哈，好像是啊。” 　　戚荣这个人就太正经了，很担忧地说：“是因为您的后遗症已经发作了吗？像您这样强大的恶魔猎手，想必是吞噬了很多强大的精魂……” 　　“戚荣啊。”墨菲说，“像后遗症这种东西，我在第一天就告诉你们了。” 　　戚荣怔怔地看着墨菲，说：“但我……不希望老师会一天天衰弱下去。恶魔猎手之道是由您开创的，如果强大如你都无法避免——” 　　“我没开创什么东西。”墨菲就说，“没有我的话，迟早也会有个张三李四站出来的。不管什么情况都要找办法活下去，这只不过是人类的共性而已。” 　　戚荣呆住了。 　　墨菲又困了，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说：“人类啊，跟某某人那样的天之骄子不一样。为了活下去，而且变得更强大，吃恶魔也好，变成骷髅也好，都是常规操作啦……” 　　他两眼都闭上了。 　　正当戚荣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墨菲突然又睁开眼睛，一脸严肃地说：“能做人还是做人吧，毕竟人类有宝贵的性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墨菲语录： 　　世界上最大的悲剧莫过于，身为人类的时候，觉得活下去比性生活重要；等到变成骷髅了，又觉得性生活比什么都重要……就是这么真实。 第36章 天之翼 　　美好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 　　秋天，墨菲并没有胖起来, 他生病了, 变得更瘦了, 而且也变得很怕冷。 　　晚上他得裹着厚厚的毯子睡觉，但手脚的末端还是冰凉的, 只有一条右腿例外。 　　那只脚曾经断掉过，是通过吞噬恶魔精华接上去的，脚踝上不但有伤痕, 而且也有一道道金色的魔纹。恶魔有火焰作为天赋能力, 这可能就是原因所在。 　　以诺坐在墨菲的床边, 说：“也许是我错了，你应该继续吞噬恶魔, 继续成长, 如果这个进程没有间断——” 　　“我会变成半个恶魔, 然后身体负担不起那么大的代价, 寿命耗尽死掉。”墨菲说，“得了吧, 还是维持人形的好, 我不喜欢变成奇怪的东西。” 　　圣光在他们之间传递, 以诺已经竭尽所能了, 但墨菲并没有好转起来。 　　以诺说：“是因为契约吗？你的生命有一半在我身上, 也许这就是迟来的代价。” 　　墨菲看着他的面容，微笑道：“可能是吧。以诺，我们解除契约吧。” 　　以诺沉默了很久, 脸上并没有表情，他一定是想起来了，墨菲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墨菲说过，如果他要死了，他想要接触契约，这样他们就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了；他还让以诺不要为他难过太久。 　　以诺站起身，说：“不要胡思乱想。这只是寻常疾病，我会询问一下其他同伴。” 　　他说的其他同伴，就是天使们。 　　冬至的时候，猎人小屋里来了两个天使。 　　天使当中也是有分工的，艾尔带来了专精于治疗的同伴。他们到的时候，墨菲正在睡觉，于是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这场“会诊”就结束了。 　　天使们得出了结论，很平静地向以诺报告：“他有很多部分的身体机能被替代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体内流转，并且不断地消耗着他的生命力。他的力量非常强大，所以损害也相当大，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年，他就会因此而死。” 　　以诺说：“他的病远比你描述的严重，也许没有几个月了。” 　　天使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艾尔说：“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以诺，我们发现他几乎没有求生欲。如果他努力地活下去的话，应该更多地关注自己的身体，但是他没有。你应该也发现了，他现在有很严重的胃病，照例来说已经处于长期的疼痛当中了，但是他对此毫无反应，我猜他也没有对你说起过。” 　　墨菲确实没有说过。 　　他表现得就好像是一个正常人那样，他会对以诺撒娇说冷了、困了，但从来不说他很疼。 　　以诺沉默了很久，才说：“我知道了。” 　　墨菲醒过来的时候，讶异地发现四个徒弟都围在自己床前，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 　　他环视了一圈，目光定格在一个轮椅上——有一个徒弟失去了双腿，现在只能坐轮椅上来看望老师了。 　　墨菲道：“干什么呢，一个个的都哭丧一样的表情，我是快死了？” 　　戚荣道：“别这么说！” 　　墨菲就恍然大悟：“看来我真的快要死了啊。不过，你们怎么知道的？” 　　几人面面相觑，戚荣说：“老师，是你的契约天使通知了我们。他还说……” 　　墨菲：“他还说什么？” 　　马上有个人捂住了戚荣的嘴，而且还很生硬地转移话题说：“老师！你去过的那家水族馆，昨天又抓到了新的深海鱼！听说丑得别具一格，您想不想去看一看？” 　　墨菲说：“我还有多久？” 　　几个人都沉默了。 　　坐在轮椅上的徒弟这时候说话了，他道：“老师，恶魔猎手的知识，我能传授给其他人吗？” 　　“随便你们，想给谁就给谁。”墨菲说，“本来就是人类的知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是没把自己当人类看，但很显然其他人都误会了。 　　——他的知识就是人类的知识！这是何等高尚而伟大的情操！ 　　大家都一副热泪盈眶的样子，就墨菲一脸困倦。 　　然后他们还一起吃了一餐晚饭，气氛悲壮的就像最后的晚餐一样。 　　墨菲仍没有吃进去多少，晚餐到一半的时候，实在是看不下去满桌的歪瓜裂枣了，将筷子放下，问：“以诺呢？” 　　戚荣说：“他说……他会晚一点回来，好像是在外面有点事情要办。” 　　这天晚上，墨菲就被盯着去床上睡觉。 　　他们请求他以后作息规律、按时吃饭，好好保养身体……就好像做到了这些事情以后，他就能活一百岁似的。 　　墨菲于是就躺在床上，躲在被窝里玩手机。玩着玩着，就被他的猫给踩了。 　　墨菲就干脆坐起来撸猫。说来奇怪，自从他病得越来越重以后，他的猫也对他越来越好了，最近更是时时刻刻都粘着他。 　　墨菲就撸着猫，自言自语般说：“连你也知道我快死了啊？” 　　就在这个时候，猫咪忽然看向了窗外，发出了甜腻的叫声。 　　墨菲就知道是以诺回来了。 　　他走过去，刚打开阳台的门，就感觉一阵夜风徐徐吹拂过来。 　　一对雪白的羽翼在夜色里收起，以诺以降临者的姿态落在墨菲的面前。他身着白色和金色相间的战甲，手中长剑已经浸染了鲜血，细微的光辉像从每一根羽毛当中折射出来，使他像是光中诞生的君王一样。 　　这一幕本是油画里才能出现的。 　　墨菲还站在原地，以诺就伸出手，递出掌心里一枚熔岩一样在活动着的晶体。 　　“吸收它。”以诺说，“吞噬恶魔的灵魂，或者吞噬别的什么，都随你的意思。墨菲，我要你活下去。” 　　墨菲叹了口气，说：“你去猎杀火焚魔了啊。” 　　他没有接过那枚恶魔的精魂，只是继续看着以诺，说：“以诺，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你擅长杀戮恶魔，但不擅长离别。所以……你可以现在开始练习一下了。” 　　那之后，墨菲既没有吞噬恶魔精华来继续饮鸩止渴地治疗自己，也没有燃起求生欲来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他依然懒洋洋地，乖巧地吃饭，乖巧地睡觉，有时候躺在以诺怀里看日出日落，有时候趴在窗台上撸猫，有时候佯装生气地把学生们统统赶走。 　　有一天，墨菲躺在老人椅上面看书。 　　以诺看了他很久，突然说：“如果我有前世的话，也许在哪里见过你。” 　　墨菲：“嗯？” 　　“你曾经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喊出我的名字。”以诺说，“我们应该见过，而且认识过很久，在某个地点，在某个时刻……” 　　墨菲笑了，说：“现在练习搭讪，有点晚了哦。” 　　以诺却是认真地注视着他，说：“你有很多动作、很多表情，我看见的时候都好像曾经见过很多次一样。” 　　墨菲翻过一页书，漫不经心地笑道：“如果有前世的话，我肯定是你的债主。你是个老赖，欠了我很多东西却从来不还，所以每次见面我都只想追着你暴揍。” 　　他说着说着，就又困了，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有的时候，墨菲是力不从心，不由自主地就会陷入梦乡。不过还好，以诺可以用圣光将他唤醒，让他不至于一直昏睡下去。 　　这次墨菲醒过来，又是在以诺的怀里，时间刚刚过去了几分钟而已。 　　墨菲打了个哈欠，说：“抱我去床上睡吧。” 　　以诺就将他抱到床上，然后单膝跪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说：“墨菲，你不能死，不然我会很难过。” 　　“我知道啦，你也不会难过很久，你说过的，我记着呢。”墨菲说。 　　以诺低下头，额头轻轻碰触墨菲的手背。 　　许久后，他说：“现在不是的。我已经开始很难过，而且不知道要怎样走出来。如果你现在就死去，我会难过几天、几个月、几年，也许永远都走不出来，也许直到来生，我还是会很难过，我会记得你所有的动作、所有的表情，但是你却不会再次出现了。” 　　墨菲安静了，出神地看着以诺。 　　以诺又说：“留下吧，墨菲，为我留下来。” 　　这是祈求的姿态。 　　这个男人也会祈求啊。 　　墨菲用掌心轻柔地拂过以诺的脸庞，他回忆起很多事情。 　　过了一会儿，墨菲说：“如果可以重新来过的话，亲爱的，我宁愿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以诺的手慢慢地收拢，像是遭受到了突如其来的疼痛那样，不由自主地、本能地，就蜷缩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以诺说：“我知道，你们人类本该有平静的生活。是我们……是天使和恶魔毁了这一切，毁了你的人生。” 　　但是墨菲没有回答，他又睡着了。 　　以诺就静静地跪在床边，羽翼垂落在地上，好像失去了力道，很久都没有动弹。 　　墨菲死在一个很安静很和煦的午后。 　　细微的小雪无声地落在他平静的面孔上，好像他下一秒还会醒过来一样。 　　以诺坐在他的身边，羽翼一如既往地环卫着他，替他轻轻扫掉这些雪花——这些雪花已经不会在墨菲的身上融化了。 　　就像墨菲说过的那样，天使是一种很不习惯离别的物种。以诺用了很长的时间来确认，最后才明白墨菲真的已经死了。 　　他失去了他的半身。 　　而猎人小屋里的窗帘还在呼啦作响，炉火在热闹地跃动，一把生了锈的银质十字弩被摆在武器架上。 　　桌上留着半碗白粥，红色的盒子里还放着以诺带回来的恶魔精魂。 　　床铺上，墨菲的手机还在闪烁，马上就要没电了。 　　他的学生发来了一条短信：【老师，窗外！今年的第一场小雪，好漂亮啊！您在和以诺先生一起看吗？】 第37章 霜之息 　　法师塔亮起了辉煌的灵光，刹那间灯火通明。 　　是它的主人回来了。 　　学者等级10, 星界旅行者等级15, 缚誓者等级10, 奥法追随者等级10，死灵巫师等级12, 神魔术师等级8…… 　　墨菲，巫妖，总等级65。 　　他又变回了一个骨头架子, 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在镜子前面站了一会儿, 墨菲念了一段咒语, 于是虚假的血肉便填充了起来。 　　他变成了一个黑发黑眼、长相清秀的年轻人，看上去就跟真的一样, 还挺好看的。 　　墨菲神色恹恹的, 披着一件黑色的长袍, 在他的壁炉前面坐下。 　　这时就听见“喵呜”一声, 他从血族世界带来的暹罗猫在地毯上走了过来，好奇地抬头看墨菲, 用湿漉漉的粉红色鼻子碰了碰他的脚踝。 　　墨菲将猫抱起来, 放在怀里轻柔地抚摸, 让它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真是只随遇而安的好猫。 　　这时, 塔灵幻化出虚影, 也在墨菲面前鞠躬，说：“欢迎回来，主人。您的这次行程, 没能得到既定目标吗？” 　　墨菲手上并没有神格碎片，所以他以为这一次失败了。 　　墨菲说：“那个位面和这里的流逝时间比例比较大，应该只需要等两天吧。那家伙这次是圣光构造体，寿命可是很久的。” 　　但他们并没有等两天那么久，大约只过了几个小时，墨菲就有所感应。 　　一枚浅金色的六十六面晶体从虚空当中出现了，轻轻落在墨菲的掌心。它很漂亮，里面像封存了最清澈的晨曦，干净而不染一丝尘埃，随着角度的变换而折射出熹微的辉光。 　　以诺死了。 　　墨菲这次并没有索要他的灵魂，但他还是凭借着那个契约，找到了墨菲。 　　——那个交换一半生命的契约，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同意解除。墨菲付出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类肉身，而他真正付出了自己的一半。 　　墨菲将这枚神格碎片收了起来，放在自己的陈列架上。 　　那上面已经有了一枚粉红色的，一枚天青色的，这是第三枚，它们都很漂亮。 　　塔灵跟在墨菲的身后，说：“主人，您好像不是很高兴。需要为您准备娱乐项目吗？” 　　墨菲说：“我大概只是有些累了，最近有什么事情要我处理？” 　　塔灵说：“主人，深渊领主阿克博尔德的使者再次来拜访您了，这次也带了很多礼物。” 　　墨菲挑了挑眉，看了一眼礼物清单，说：“我记得我给过一张镜像卷轴，让这个阿克博尔德亲自和我谈话。” 　　塔灵说：“使者的意思是，领主想和您交个朋友，但他似乎有些害羞。” 　　“害羞？一个恶魔领主？”墨菲笑了起来，“有点意思。” 　　作为多元宇宙当中最强大的一名巫妖，墨菲拥有八个法师塔，二十余个半位面，还有数不清的实体产业和追随者们。 　　他对这一切都没有太大兴趣，据说是因为他已经被一段仇恨占据了心神。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肯定和死亡之神以诺非常不对付。他甚至还在一次遭遇当中，把以诺的心腹女神“折磨少女”给活生生打落回深渊里去了。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他跟邪神不对付，善良阵营的诸神就会和他有所往来。比如说，据说墨菲年轻的时候好像就和丰收女神有过来往，这才会转职一个“缚誓者”职业；又比如说，现在他也会庇护一些被敌人追杀的弱小神明，就像诗歌之神雅度尼斯那样，当然也会索取一些代价。 　　而他有一个癖好也非常有名：他喜欢漂亮的东西。 　　正好，一些强大的善神最擅长的就是创造漂亮的东西了。 　　于是在墨菲的半位面里，经常会有美丽的水精、树精、天界生物，甚至还有魅魔和欲魔们进行一些取悦他的仪式或者庆典，墨菲有时候会用一个镜像化身过去看一眼。 　　取悦墨菲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他的眼光是非常高的。而且，他还有一句名言—— 　　“呵，不看了，都没有以诺好看。”墨菲说。 　　没错，就是这句话！ 　　只有他会把死亡之神和这些凡人进行对比，也只有他敢这么做！ 　　以至于这些漂亮生物在庆典结束以后，假如能得到这么一句评语，就好像已经摘到了金牌一样。 　　水精柔美婀娜，树精古灵精怪，天界生物善良纯情，欲魔妖娆妩媚，魅魔气质诱人……都没什么用，都无法让巫妖动容。 　　有那么一会儿，墨菲动了下手指，让那位长着雪白双翼的美少女走上前。但是看了两眼，他又忽然失去了兴趣。 　　大概是这两天，他的心情确实不怎么样吧。 　　于是隔天，他的塔灵又兢兢业业，找到了另一个取悦主人的好办法。 　　“主人，我在另一个位面发现了有那个神名的命运轨迹，”塔灵说，“而且，我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凡人，他很漂亮，还有特殊的血统。” 　　墨菲就产生了一点兴趣，他起身走向了自己的书房。 　　塔灵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在星界的虚空当中，墨菲看到一枚已经被萃取出来的灵魂正在闪烁。 　　那个凡人的灵魂说：“请问，您是神吗？” 　　又来了，墨菲想。 　　墨菲说：“我不是，但我同样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凡人沉吟了好一会儿，说：“我好烦恼，神啊，他们都爱我。” 　　墨菲忍笑。 　　凡人似乎陷入了一种自怨又自怜的情绪当中，说：“神啊，我生来就拥有了一切，我出生在皇室，享有第一继承权，从小就很聪明，又长得好看。我的侍卫、我的骑士、我的伴读伙伴，都不知不觉地爱上了我。在我继位成为弗洛达的王之后，就连我的臣子、我的敌人，还有他们派来暗杀我的刺客也对我一见钟情……” 　　墨菲：噗。 　　凡人很哀怨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将我生成一个完美的人呢？我是这样的聪慧又美丽，所有人都为我神魂颠倒，却没有人能了解我的灵魂。我同时也是一个高尚、慈悲、宽容、善良又公正的王啊，可是却没有人夸奖我的美德，他们只看到了我的表面而已啊。” 　　墨菲：啊噗。 　　墨菲就说：“所以，你的愿望是要我剥夺你的美貌和聪慧吗？你可以放心，你的这具身躯已经归我所有了。” 　　“当然不是。”凡人说，“我可是一个高尚的君王！神啊，我的愿望是：希望您让我的国家繁荣而强大，我祈求一千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墨菲道，“那么你刚才说那么长一段话的原因是？” 　　凡人说：“我的内心在悲泣！我想要灵魂的伴侣，真正能够懂得我的人！” 　　墨菲：“说重点。” 　　凡人垂头丧气道：“我想要性生活。” 　　墨菲：啊噗噗噗。 　　“他们都把我供在了神坛上，他们仰慕我、爱慕我，但是不敢碰我。”凡人说，“我只是想要单纯的性生活啊，呜呜呜呜……” 　　墨菲笑了，说：“你可知道，你的身体里有上一任美神留下的血脉，在你这一代刚好被激发了，这就是导致你引人瞩目的原因。而血脉里残余的神力让你超凡脱俗，凡人自然不敢碰你。你是个很特别的灵魂，我准许你在我的半位面当中转生，然后在我的事情了结之后，我会送你去美神的神国，祂自然知道怎么处置你。” 　　凡人愣了，懵懂地说：“那……我的国家？” 　　“你的身体归我了；你的愿望，我已经受理了。”墨菲说，“契约成立。去吧。” 　　一千年的风调雨顺，强盛而安稳的国家。 　　这是个很宏大的愿望，但是相对而言的，美神的血脉其实也很珍贵。这次的契约也算是等价交换了。 　　墨菲进入星界，隐藏自己的气息，然后将位面壁撕裂，降临在这个稚嫩的肉身上。 　　他睁开眼睛，先还没有观察这个位面的具体情况，就已经看见了眼前满目金玉—— 　　他在一个奢华到了极点的卧室里面，天花板上都是精美的浮雕，墙上挂着国宝级别的挂毯，蚊帐是用夜明珠缠起来的，枕头是用金线缝起来的，门把手是用一整块翡翠雕出来的。 　　墨菲站起身，走到墙角一面落地镜面前，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形象。 　　“……这可真是美极了。”墨菲自言自语。 　　眼前的少年有着一头璀璨的金发，一对碧绿色的眼睛，还有无与伦比的超级美貌。 　　这个颜值，凡人物种就不可能拥有的，就算神明也不是个个都能创造出来的，恐怕只有美神的后裔都有这种级别的魅力值。 　　可以明白为什么原主会这么烦恼了。 　　这都可以算是恒定在肉体上的大法术了，每个人看到他的每一秒都必须进行意志力的检定才行。只要有那么一次迷失在美貌里面，就已经算是中了“神魂颠倒”的魔法了…… 　　难怪在床边挂有那么多的面具。看来这位少年国王在出场的时候，必须戴着面具才行，否则根本没办法跟人正常说话啊。 　　但是面具显然又会加剧他的疏离感，让他更像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了。神力容貌地位=神圣气场，没人会在他面前生出交配这种唐突的念头！ 第38章 霜之息 　　没过多久，两眼上蒙着一层轻纱的侍女们进来服侍国王了。 　　她们显然很熟悉这样的状况, 在视线受到一定阻碍的情况下, 给国王穿戴好了繁琐的衣物, 轻柔地梳理一头金发，为他戴上一顶日常用的小王冠——尽管如此, 它的奢华还是让人瞠目。 　　接着，身为发小的一名贴身骑士走了进来，恭敬地领着墨菲走出去先用早饭。 　　今天是王座之日, 每隔十天就会有一天的, 国王的工作时间。 　　作为弗洛达的王, 他需要坐在王座之间，聆听有上诉请求的人民, 然后做出裁决, 算是中世纪的一种“击鼓鸣冤”了。 　　这些人里面, 有的会说自己在法庭蒙受了冤屈, 有的会说自己失去了唯一的收入来源，有的会抱怨贵族打死了自己的牛, 种种诉求不一而足。 　　墨菲在那个王座上坐了一会儿, 听见底下又一个人跪着说：“王啊, 我的女儿被一个男爵强占了, 请您一定要抓捕他, 呜呜呜呜……我的女儿天生就花容月貌，她的愿望是服侍一位俊美又睿智的大英雄，如果她能够——” 　　“闭嘴吧你。”墨菲说, “演技这么差，这是哄小孩儿玩呢？” 　　他屈指一弹，将金币弹到了平民的额头上，将他崩了个后仰。 　　在看到墨菲的身姿的一瞬间，他仿佛被大锤砸中一样愣住了——而事实是，墨菲还戴着一个覆盖全脸的面具。 　　墨菲打了个哈欠，吩咐说：“把这些演员都撤下去吧，把隔壁那个沙盘搬过来。” 　　“陛下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判断，真是令老臣感到欣慰。”一旁的近臣说着，命令旁边的侍卫将沙盘搬到王座的面前。 　　墨菲从那个阶梯上走下来，在路过近臣的一瞬间，后者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然后也是在这一刻，墨菲忽然转头看向他，轻轻笑了一声：“卿，是上一代至今的老臣了啊。” 　　大臣低下头：“是啊，陛下。” 　　“所以，就自认为是朕的长辈了，说出了相当不知廉耻的话啊。”墨菲淡淡地说，“那么卿就在府邸里闭关十天，好好地反省吓自己的过错吧。” 　　大臣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他后退了一步，说：“陛下，臣先告退了。” 　　墨菲解决了一个碍眼的土豆，剩下在殿堂里的就都是养眼的帅哥美女。 　　他围绕着沙盘走了一圈，对这个世界就有了差不多的认识。 　　这是个中古时代的低魔大陆。大陆上建立着三个主要的国家，分别是西边的瓦利留斯、东边的萨纳兰，还有北边这个弗洛达了，墨菲就干脆记成了西国、东国，还有自家弗洛达。 　　西国的军事实力最为强大，东国盛产学者和法师。 　　相比之下呢，弗洛达没有什么优势，就只凭借自己北边的黄金矿脉，拥有三国当中最好的经济实力。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在上一次的世界大战过去以后，弗洛达被打得最惨，不但割地赔款，而且每年还要向另外两个国家输送黄金。 　　现在的弗洛达只有两支军团，分别是擅长远程作战的鹰团，以及专门守卫国土的狮团。两支军团分别掌握在国内的两个贵族家族手上。 　　国家不强，贵族势力倒是很嚣张。当然，国王的家族本身也就是一个贵族世家，只不过当年的他们战胜了其他世家而已。 　　这一代的国王空有美貌，被权臣们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只有在王座之间里看猴戏的权利，还被这些演员们捧得飘飘然忘乎所以，真以为自己就是兼具美貌和智慧的天选之子了啊。 　　啧啧，难道美神是一种代代相传的胸大无脑型神格吗？ 　　“真是可怜……”墨菲喃喃自语道。 　　他身后，青梅竹马的骑士走上前，问：“陛下，您有何吩咐吗？” 　　墨菲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来自鹰家的小儿子埃尔默，先王还在的时候就被迫进宫做了伴读，其实是用来挟制鹰家的质子。 　　结果，埃尔默爱上了小王子，而且是死心塌地，甘愿做一个小小的守护骑士。对了，他还有张英俊的脸。 　　墨菲就笑了，说：“开局一人一狗，不错，走吧。我要你先替我办一件事。” 　　通关条件：一千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几天之后。 　　弗洛达公国的权臣们，开始进行日常的御前会议。 　　虽然说是“御前”会议，但实际上他们从来不需要小国王的参与，甚至说，国王根本没有什么知情权。 　　当墨菲踹开门走进来的时候，这些权贵们纷纷露出了极度意外的表情。 　　“济济一堂啊，各位。”墨菲笑着，挥了挥手，“朕来办一件事情，然后，你们自然可以继续开会。” 　　他身后，一支皇宫骑士队伍突然向着室内涌了进来，瞄准了其中几个大臣，将他们直接按倒在地上。 　　他们的目标是号称“铁金库”的赫尔利家族！ 　　被按倒的人立刻恼怒地大喊了起来：“陛下！”“您让议会颜面扫地了！” 　　这些人握有全国80%的金矿开采权，牢牢箍住了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金子虽然不代表一切，但它能代表权力地位。 　　没有人敢动赫尔利家的人，更何况他们的族长也正坐在这里，而且是坐在次席上，被称为“国王之手”的那个人。 　　“那么，陛下，您是要向赫尔利家族宣战吗？”赫尔利沉稳地问。 　　墨菲笑了，懒洋洋地说：“宣战？朕是国王，卿只是一个臣子。卿哪里来的底气，敢用‘宣战’这两个字呢？这个事，充其量……叫做‘褫夺’而已。” 　　他说完，骑士们已经冲上前去，将赫尔利的族长压制住了，为首的正是鹰家的小儿子。 　　鹰家的人恼怒地训斥他：“埃尔默，你在做些什么！” 　　但是很可惜，埃尔默早就已经国王的一条忠犬了，他正在任务期间，当然是不会对无关紧要的旁人有什么反应的。 　　此时，赫尔利被按在地上，自觉颜面尽失，恼怒地说：“护卫呢？护卫何在？！”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贵族们的特权了，他们在国王的王宫里开会议，还能带一大批护卫进来。而且随着赫尔利的命令，这些护卫竟然还敢围上来，举起手中的长枪，用枪的尖端面对这个国家名义上的主宰。 　　“你们，准备站在朕的敌对面，嗯？”墨菲一手支着下巴，从容不迫地面对他们，金色的面具上，一枚装饰的翡翠正在熠熠生辉，但依然比不上他生动的碧绿眼眸。 　　那双眼睛正牢牢地统摄着所有人。 　　墨菲笑了起来，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枪阵。 　　忠犬骑士担心地喊道：“陛下！” 　　“无妨。”墨菲头也不回地说，“凡人，哪里来的勇气面对朕？都在朕面前跪下吧。” 　　他展现出来的气势，连很多久经沙场的老臣都忘记了呼吸。 　　但光是这样，还不足以让精锐士兵退却。 　　更加让他们感到畏惧的，是眼前超凡脱俗的光辉容颜——从精心雕刻过的面容，到圣洁的金发，再到日月一般璀璨的双目，都好像在提醒着他们：你们正在冒犯的，不是一名凡人。 　　出于这样的畏惧，士兵退却了，然后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最后双膝一软，在王的面前跪下了。 　　墨菲站在赫尔利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现在狼狈的情态。 　　“卿，这些年过得很得意啊。”墨菲从容地说，“‘站在弗洛达的土地上，每当有一枚金币从一只手转到另一只手的时候，赫尔利家就又赚到了三分之一枚金币。’就是这样的传说，让卿误以为自己得到了世上少有的权柄，然后又误以为自己已经全副武装，所有人都畏惧于赫尔利家的报复了吧。可惜，卿忘记了：黄金是很柔软的东西，全靠金币做成的护甲，是软弱无力的。” 　　他挥了挥手，然后让全场胆寒的事情就发生了。 　　一名骑士抽出了他的长剑，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将剑抵在了赫尔利的脖子上。 　　“不不，你不能！” 　　“这是神圣的御前会议，不可能的，他怎么敢这样做！” 　　“快住手！” 　　而墨菲充耳不闻，就站在这个贵族们瓜分了一切的地方，面对着所有人或恐惧、或憎恨、或惊愕的目光，缓缓道：“以国王的名义，卿被宣判了死刑立即执行。——朕说的‘立即’，就是立即哦。” 　　话音刚落，骑士已经执行了这一切。 　　当新鲜的血液在脚下流淌的时候，没有人可以保持镇定。他们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年少的国王，就好像看到了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就好像按部就班、认为棋盘就是整个世界的棋手在按下计时器之后，忽然见到一名举重运动员将整个棋盘砸了个稀巴烂。 　　那种开天辟地般的强悍力量，让他们遭受了无比强烈的冲击。 　　然后，墨菲轻轻地笑了。 　　面对着这些人，墨菲嘲弄地说：“顾忌、软弱、畏首畏尾，这都是愚蠢而不知变通所导致的错误。要做我的对手，你们还不够格啊。” 　　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依然美得让人心醉。 第39章 霜之息 　　“他怎么敢这么做！他在冒全天下之大不韪！” 　　几天之后，这场被称为“御前血腥会议”的事件传到了各个家族的每一个成员耳中, 尤其是“铁金库”的赫尔利家, 他们的家主竟然就在神圣的御前会议当中, 被年少的国王纠集了区区几个骑士，就当场斩首了！ 　　赫尔利家甚至在一时间感到不知所措。他们用了好几天重振旗鼓, 让下一任家主继位之后，又秘密地邀请了许多大贵族进行商议。 　　再然后，来自赫尔利家的报复就开始了。 　　他们没有掩饰, 他们必须要向全天下表明自己的态度, 而且要震慑住国王, 否则的话，家族百年来所累积下来的威严和声誉都将会荡然无存。 　　在王国的铁金库示意下, 全国各地的金矿都发生了罢工事件, 大量领地爆发税收丑闻, 部分产业被牵连倒闭, 数万人因为失去土地或失去工作而面临绝境。 　　这些消息，光靠过去国王的几个耳目, 是无法窥见全貌的。 　　但是, 墨菲坐在他的王座之间, 悠闲地用着他的早餐时, 对他的忠犬骑士是这样说的： 　　“埃尔默, 赫尔利家快要灭亡了。你去给你父亲带个信。” 　　忠犬没有任何疑义，就领命去了。 　　之后的几天，事情持续地酝酿和发酵。 　　陆续有几个贵族或受到赫尔利的拉拢, 或被他们胁迫，也加入了这场示威的行列。弗洛达的经济在几天之内遭受了重大损失，失去工作和土地的平民变成了流民，开始在政府的门口聚集，甚至有人胆大包天地睡在了皇宫门口的街道上。 　　在最北方，金矿所在的山脉之中，由于大量民众毫无预兆地被赫尔利拉出来游行，据报道说惊醒了其中栖息着的一头巨龙。 　　那头龙喷吐出的冰霜龙息，三天之内冰冻了整座山峦，让其中成熟运转着的金矿也一并地冰封了。这是一种警告，他警告所有打扰了他休息的人类。 　　于是，一个因为金矿而逐渐繁荣起来的小镇，就这样消失了。 　　但现在焦头烂额的贵族们并没有时间去管这个消息，因为在短短几天之内，他们与国王历经了数次交锋。 　　首先，墨菲以国王的名义颁布了好几项法令，削减了赫尔利家族的特权，并宣布金矿将收归国家所有，一切利益会均分给国民。在赢得大量民心的同时，墨菲在皇宫进行了一次演讲。 　　据斥候回报，墨菲光是出现在民众的眼前，就让他们爆发出一阵一阵的欢呼。接着，当墨菲说“成为我的战士”的时候，当场就有人站了出来；当墨菲说到“为我战死”的时候，山呼海啸的声音让所有人都热泪盈眶了。 　　赫尔利家的人当场拍了桌子：“胡说八道些什么玩意儿！怎么可能有人用‘为我战死’这种说辞来进行征兵？！你给我滚下去！！！” 　　斥候百口莫辩地走了。 　　然后他们就商量：“光靠民兵和一些乌合之众，国王是不可能赢得战争的。但既然他已经开始了作战的准备，那么赫尔利家也是时候开始准备一支军队了。” 　　赫尔利是王国的金库，不是军队，他们所谓的军队就是雇佣兵。按照一个人头几枚金币的价格，他们能够在短时间内武装起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 　　在这一天的夜里，鹰家迎来了一位贵客。 　　鹰家的主人，一名叫做马库斯·冯·伊戈尔的中年男人，同时也是忠犬骑士的亲生父亲。他在书房里招待了墨菲。 　　墨菲的来意非常言简意赅：“在这场战争中支持我。” 　　马库斯笑了，说：“国王陛下，假如这是一张谈判桌，您和赫尔利正坐在两端。我还不知道在你的手上捻着什么样的筹码，为什么我会这样着急地选边呢？” 　　墨菲说：“第一，我占据大义；第二，我占据民心；第三，我有东方之国萨纳兰的支持。” 　　马库斯说：“我不知道您除了国王的名义之外，是如何占据了大义？您在御前会议上的壮举，可是让所有人感到胆战心惊。” 　　墨菲双手交叉，优雅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就像一副美丽的壁画。他的声音也是很美的：“在会议上杀掉赫尔利的名义吗？这很简单。赫尔利不顾国家利益，发动了内战，所以他们是叛国的罪人——这就是我杀了赫尔利的原因。” 　　马库斯愕然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说：“这真是颠倒黑白的说辞！” 　　紧跟着，他忽然收起笑容，道：“我的傻儿子还看不出来，但这件事已经很明显了——您真的是我们的国王吗？还是说，您一直以来都在以精纯的演技愚弄我们呢？” 　　墨菲仍端坐在那里，微笑道：“前者还是后者，我们都知道这都不重要。只要我站在克洛斯特广场上时，民众依然在山呼‘国王万岁’，那么我就是国王；只要我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支付给追随者们相应的报酬，那么我就是国王。难道不是这样吗？” 　　马库斯眯起眼，突然想道：眼前这个少年国王的容貌之盛，那可不是能够仿造出来的东西。他是真的，必须、也只能是真的。 　　接下来，墨菲出示了一封信件，那是他与东国结盟的证据。 　　马库斯又说：“为了稳固国王的地位，不惜与敌国勾结，甚至许诺每年进行一定的岁供吗？恕我直言，陛下，您这可是卖国啊……” 　　“朕所在的地方，就是弗洛达的国——朕即是这个国家，如何处置这些财产自然都是朕的权力。”墨菲慢条斯理地展开了一张大陆地图，“更何况，在某些特殊情况下，这份协议可就不作数了。” 　　马库斯愕然抬头，就看见此刻墨菲的表情。 　　此刻在那双碧绿色的眼眸里出现的，与其说是野望，不如说是绝对的统治欲。 　　——权利与美丽的绝对结合，这样的摄人心魄，也许传说中深渊里的魅魔之王也不过如此了。 　　马库斯问：“那么，在这样一个仪器里，我和我的家族，又算是什么？” 　　墨菲笑了，对他说：“朕没有子嗣。下一任皇帝，即是这片阿尔比恩大陆的全面皇帝，将会是一个兼有鹰的血统和朕的意志的男孩。” 　　不论如何，史称“赫尔利内乱”的战争就在这个秋季打响了。 　　赫尔利家有雄厚的资金底蕴，部分贵族的支持，以及一大波雇佣兵团。 　　而站在国王这一边的，是东国的蓟花公爵带领的一支骑兵队伍，鹰家带领的第一兵团，以及在国王的号召下自愿入伍的民兵们。 　　据称，国王完美地预言了战争的走向，又带领一支鹰家的嫡系骑兵部队，在战场上进行闪电作战。有他在的地方，胜利的曙光都如影随形。 　　与他共事的几名将领，在经过几次站前会议之后，已经对他推崇备至，有人在军中公开宣称：“有如此雄才大略的君王，这场战争我们早已胜利了！” 　　他们一路推进到北边的矿产区，天空覆盖着一层灰蒙蒙的色泽，远处的天际线仿佛是霜蓝色。 　　身后，忠犬骑士赶了上来，将一件雪白的狮毛披风披在墨菲的肩头。年轻的国王今天戴着一副半脸的金面具，雍容而不失威严，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对他肃然起敬。 　　细雪渐渐飘摇起来。 　　骑士低声道：“陛下，该回去了。” 　　墨菲却没有着急，说：“朕听说北边最大的金矿最近停产了，起因是一头巨龙？” 　　骑士上前一步，说：“是的，陛下。” 　　墨菲就说：“走，去跟他谈判。弗洛达需要金矿和它提供的几万份工作。” 　　国王想要亲自会一会那头巨龙，他的决定让很多人都吓破了胆子。 　　大臣们纷纷对他进行劝阻，其中鹰家的家主马库斯就说：“伟大的事业才刚刚起步，您就决定要如此冒险吗？” 　　墨菲笑着对他说：“沉睡在朕的土地上的巨龙，如果连它都无法征服的话，朕还想要征服整个世界，岂不是在说笑吗？” 　　他的意志很坚决，几名大臣又寄希望于忠犬骑士可以说服他，毕竟也算是青梅竹马。 　　万万没想到，骑士说：“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是巨龙，也不可能违逆陛下的意思。” 　　脑残粉，妥妥儿的脑残粉。 　　墨菲很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天就点了几名精锐的骑士，然后在一支军队的护送下，轻装骑行向北边的金矿。 　　那个地方，如今就好像冰雕做成的城市一样，整个都冻结在冰块和雪堆里面。 　　据说，这是巨龙喷吐出的冰霜龙息造成的，它只用了几天而已，就冰封了这接近千里的土地。好像，还只是为了让自己能睡个清净觉。 　　寒风呼啸当中，这队人马找到了一个干净的小屋，收拾了一下东西，迎接尊贵的国王。 　　墨菲身着轻便的皮甲，外头罩了一件狐毛的披风，腰上别着一把精钢长剑。他下了马之后，先上了最高处进行眺望，说：“你们听见了吗？” 　　底下的骑士们茫然摇头。 　　“巨龙的呼吸声。”墨菲自言自语，“是个强壮的成年巨龙啊。冰霜龙息的话，在这里定居的，应该是一头蓝龙，或者一头银龙——会是哪一种呢？” 　　龙族已经在这片大陆上消失很久了，很少有人能拥有关于它们的知识。骑士们并没有理解这些情报的意义所在，但不妨碍他们对国王更加地崇拜。 　　忠犬上前说：“陛下，我们应该先休息一晚，明天在继续前行。夜里气温太低了。” 　　墨菲说：“嗯，就在这里扎营吧。” 　　晚上，骑士们轮流值夜。 　　墨菲觉得很无聊，就调戏他的忠犬骑士玩。 　　忠犬脸都红了，不知道是白天冻的，还是被他逗的，只知道埋头“蹭蹭蹭”地用上了油的皮革擦拭自己的长剑。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敲响了。 　　外面的骑士说：“陛下，有人出现了。” 　　在这个冰雪冻结的地方，平白出现了一位衣着单薄的老人。他面色苍白，提着一盏油灯，似乎根本感觉不到寒冷，用平静的口吻说：“主人吩咐我来迎接几位客人，请各位随我来。” 第40章 霜之息 　　在这名怪异的老人的带领下，墨菲和他的骑士们行走在被风雪掩埋的小径上。 　　骑士问：“你要带我们走到哪里为止？” 　　老人却没有回答, 只是自顾自在前面走。说来很奇怪, 他身形单薄, 看上去眼神也不好，但偏偏在大雪中走得很稳当, 甚至也没有丝毫疲惫的样子。 　　几个骑士面面相觑，有点担心这条路是否安全。 　　就在忠犬埃尔默准备和墨菲商量这事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涌了过来。 　　雪白的迷雾瞬间遮盖了所有人的视野, 凛冽的寒风像刺骨的钢刀, 极端的低温甚至在短时间内将所有人的靴子冻结在了雪地里。 　　他们动弹不得, 也看不见眼前的东西，但能听见一种怪异而厚重的声音, 有点像蛇类在“嘶嘶”作响, 又有点像野兽的喉管里发出的低沉呼吸。 　　紧接着, 在迷雾变幻的短暂间隙里, 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出现又消失，就像气泡折射出五彩斑斓的色泽一样, 留下霓虹般的幻影。 　　“人类……闯进了我的领地。”一个低沉的声音如是说。 　　伴随着这个声音, 首先让人类看见的, 是整齐而尖锐的牙齿, 但又瞬间消失在了迷雾里。 　　然后又是一排细密的银色鳞片, 乍一看去就仿佛是雕刻出来的一般，整齐而完美，但同样又很快地被遮挡了。 　　跟着, 一只强健有力的龙爪，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随之而呈现出来的是巨龙的腹部，雾气消散时，那些鳞片再次掠过了彩色的反光。 　　他们向上看去，见到龙的下颔慢慢地出现，继而是吻部，然后是一对浅灰色的龙瞳——狭长而竖立着的瞳仁正散发着强大的力量气息。 　　龙的整个上半身出现了，修长的脖颈正环绕过来看着这些人类。一对白色的龙翼贴服在他的背上，那脊背就像雪山的峰峦，上面整齐的行鳍和背棘又像剑的锋刃一样，呈现出铮亮的辉光，随着龙的动作而发生抖动。 　　这时，雪白的雾气终于慢慢地消散开了。只有龙在呼吸的时候，吻部会偶尔出现缭绕着的云雾，而且散发着清新的雨水气息。 　　这条龙将他们圈在自己的两爪之间，一条修长而有力的长尾环绕过来，完全地阻拦了他们后退的道路。 　　龙说：“那么……我假设你们不是作为食物到来的。” 　　骑士们无比紧张，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将墨菲保护在中间。 　　这时，就听见墨菲用赞叹的语气说道：“你……好漂亮啊！” 　　墨菲觉得很神奇，为什么以诺不管是什么种族、什么形态，都能这么漂亮，而且正好戳中自己的点呢？ 　　墨菲就绕开了骑士们的保护，上前一步，将手直接放在了龙胸前的鳞片上，还上下抚摸了两下。 　　骑士恐惧地说：“陛下！” 　　而龙也像是有点不适应似的，下眼睑眯了起来，略微抖动了一下胸口，就后退离开了墨菲的掌心。 　　平心而论，这确实是一头漂亮到了极点的银龙。他应该已经进入成年期一段时间了，体态非常标准，达到十几米多，不知有多少吨重，让人必须要竭力仰望才能看见他的下巴。 　　——但是讲道理，就算人家再漂亮，也不能第一次见面就上手袭胸啊。 　　也许是作为惩罚，银龙的长尾略作扫动，就将几个骑士推开了，就像弹开桌面上几个小棋子一样轻松。骑士们倒了一地，却见到国王就在龙的面前，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墨菲说：“我可以收藏你的鳞片吗？” 　　“不可以。”银龙冷酷地说，“人类，你最好将自己的来意说明，否则的话，我会将你当做猎物来处理。” 　　墨菲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弗洛达的现任国王，盖乌斯一世，你可以叫我墨菲。” 　　银龙“唔”了一声。 　　墨菲道：“按照礼仪，你也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 　　银龙冷冷道：“我没有这个打算，人类。” 　　“那好吧，银龙阁下。”墨菲说，“我希望你能够解除这个地方的冰封效果，让这个金矿解冻，我的人民需要这里的工作和收入来源。” 　　银龙说：“据我所知，人类正在进行战争。这个地方是我的领地，我拒绝人类在这里进行愚昧的争斗，或者别的什么毫无意义的事情。” 　　他的傲慢如有实质，而且很明显并不待见人类。于是骑士们更为紧张地看着国王，随时准备将墨菲给救出来。 　　但墨菲这时笑了，说：“但是你虽然冰封了整个地方，却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人类，不是吗？相反的，你的行为让军队无法入驻，也就让战火无法波及到这里，很多人因此提前离开了赫尔利的领地，反而没有被卷入战争。” 　　银龙：“唔。” 　　“我知道，银龙族类以高尚和公正而著称，你的行为是另一种意义上，对你的领民的保护。”墨菲又说，“那么，起码我们有一个目的是一致的：我希望尽快结束战争，而你则希望领地维持和平。” 　　银龙说：“这是我的领地，和人类没有关系。” 　　他表现出来的真是教科书般的“目中无人”。 　　龙都是无比傲慢的生物。从他们出生开始，传承的记忆就能告诉他们自己的地位、世界的基本情况，他们都知道自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物种——或者成年后就能是。在他们的观念里，天生就没有别人的位置，只有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圆圈而已。 　　于是墨菲琢磨了一下，换了一个说法：“那么，银龙阁下，你应该也不希望接下来还有军队入驻你的领地，打扰这里的平静吧？” 　　银龙的喉咙里继续发出低沉的气息，他微微低下修长的脖颈，直面着墨菲。他说道：“还会有不怕死的人类？” 　　“如果我在这场战争里失败，就还会有。”墨菲微笑道，“当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我能够允诺你这片领地的安全和平静，银龙阁下，但是作为回报，我还是希望金矿的开采权能落在人类的手里。你作为巨龙，应当也不希望空有宝山，却不能变成金灿灿的钱币吧？” 　　银龙不置可否：“说下去。” 　　墨菲说：“综上所述的话，我们的利益其实是一致的。我需要胜利，然后才能保证你的平静；而你需要开放这座金矿，然后我会付给你相应的报酬。” 　　银龙的嘴角咧开，露出里面雪白的牙齿，依稀像是个嘲弄的笑容。他说：“胡搅蛮缠的人类，你想要欺骗我帮助你赢得战争，还想要我领地上的金矿？” 　　墨菲笑了起来，爽朗地说：“我可没有。我最想要的是你的鳞片，你真漂亮。” 　　毫无疑问，这个回答肯定是大大出乎了银龙的预料，以至于后者的动作也突然停住了。他用收缩起来的狭长瞳仁观察了墨菲片刻，又说：“不，我并不想要金矿。” 　　他沉吟了那么一会儿，呼吸间喷出的雾气像轻柔的风，绕着墨菲行进了一圈，留下轻微的雨后的芬芳。 　　龙说：“你想要替我开采金矿，我可以允许你。不过，你得用更珍贵的东西来交换。” 　　墨菲问：“你想要什么？” 　　“什么是你所谓的‘国家’里，最珍贵的东西？”龙问。 　　“当然是我啊。”墨菲还戴着面具，仰头看着龙，笑眯眯地说，“我就是这个国家的珍宝，也是象征，也是意义所在。” 　　厉害的事情发生了： 　　骑士们纷纷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好像墨菲说了一句天经地义般的大实话！ 　　然后银龙就沉默了，看了墨菲两秒之后，说：“你确实应该是人类当中罕见的美人，但是——” 　　“谢谢，你也是龙类当中罕见的大美人。”墨菲笑道。 　　龙的下半句话就突然说不出来了，他又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么好吧，你可以用知识来进行交换。” 　　墨菲说：“什么样的知识呢？” 　　“艺术、宗教、星座学，魔法也可以。”银龙说，“但我不喜欢人类的家谱、历史和社会，那种毫无意义的虚拟东西，不值得我多看一眼。如果你的国家有一个伟大的图书馆，那么最好将那个地方搬空，我会派遣仆人按时过去。” 　　“用知识来换取金矿的开采权吗？真是个公平的交易。”墨菲欣然应允道，“看起来，你是个好学的学者。我也去过很多地方，你对地理知识感兴趣吗？” 　　银龙很平淡地说：“地理？当你一觉醒过来，山川更迭成河流，海洋被填成田亩的时候，你也不会在意这些东西。人类是短暂且渺小的，但你们的思想能在某个瞬间迸现出永恒的火光……也算是我无聊的时候，还算不错的消遣之物。” 　　“好啊，没有问题，我会在七天之后，派我的骑士送出你想要的书籍，就到这个地方来。”墨菲和善地笑了，两眼微微眯起，“——只要赫尔利家的人没有横插一脚，我保证我们的交易就能顺利达成~” 第41章 霜之息 　　七天之后，从军营里驶出了一列长队。 　　墨菲派他的精锐骑士领队, 保护着足足十几辆货车, 却又掩饰着自己的痕迹, 隐秘地向着北边前行。 　　根据斥候回报，这些车辆上面都覆盖着布匹, 看不清上面装载着什么东西，但是从深深的车辙痕迹来看，应当是非常沉重的货物。 　　赫尔利家怎么可能不横插一脚嘛！ 　　在他们看来这是无比明显的重要战略物资——粮草啊！ 　　“没错, 国王一定是想要趁着金矿还在被冰封的时候, 派兵驻守那里。战争还没有结束, 他却已经先打起了金矿的主意吗？真是何等的狂妄自大！” 　　于是这一天，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而又想趁火打劫。 　　赫尔利家的队伍本打算突然地袭击, 然后夺取这批物资。 　　但没想到, 墨菲的忠犬骑士出乎意料地顽强。 　　为了完成国王的任务, 他不惜血战到底，竟然凭借区区八十人的精锐队伍, 强行在几百人的包围下支撑了整整一夜。 　　到了黎明的时候, 他已经浑身浴血, 根本看不出来原本温顺的样子, 整个人如同狰狞的地狱恶犬。剑刃豁了口, 他就用匕首；匕首被折断了，他用车轴；连车轴都已经损毁了，他用双手、用牙齿、用每一寸还能动的身体来战斗。 　　这样, 他们支撑到了援军的到来。 　　赫尔利家看到事不可为，马上改变了战略，放了一把火，将这些货物全部烧毁了。 　　当大火在天边燃烧，将一片天空映照地通红的时候，赫尔利的旗帜在地平线上升起了——这是示威性的举动。 　　远处的营帐中，墨菲也微微笑了，将一枚棋子落下。 　　马库斯道：“陛下，我又输了。” 　　墨菲说：“唉，卿的棋艺也实在是不怎么样啊。” 　　马库斯说：“惭愧。是陛下的技艺太过精湛了，单论战争艺术的话，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称作是您的对手。” 　　墨菲一边收拢棋盘上的棋子，一边说：“很快，又会有个大美人儿能和朕下棋了，希望能和朕多玩上两把吧。” 　　清晨，忠犬骑士浑身是血地被担架抬了回来。他的战马机智地驮着他逃跑了，也让他免于遭受被敌人俘虏的命运。 　　他还在昏迷当中，但是满脸屈辱，显然是因为没能完成国王陛下的任务。 　　相反的是，墨菲看上去还挺高兴，说：“哦？被烧掉了吗？很好，那就派下一支队伍吧。快一些，要不然赫尔利的人没看见的话，可就糟糕了。” 　　第二支队伍出发了，依然用布遮盖着货物，依然非常沉重。这次护送着的是一队重甲步兵，看上去已经有了一定的警惕性。 　　赫尔利的军队还没有走远，虽然指挥官认为事情有诈，但是雇佣兵可没有什么纪律性可言。他们只能想到赫尔利家的金币，烧毁一次粮草，可是能赚取大量报酬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于是，这支队伍去而复返了，准备故技重施，将新的“粮草”一并烧毁。 　　但就在火把纷纷举起的时候，东边的曙光中出现了一抹不寻常的月白色。 　　战马不安地在原地不断踩踏，一副想要挣脱缰绳的样子。火把上的火舌吞吐不定，因为寒冷的气流不知何时在地面上快速湍流。 　　远方传来了从未有人听过的声音，像野兽的低吼，像风暴的尖啸。 　　接着，他们看到在初生的红日当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轮廓——它巨大而又神秘，威严而又恐怖，伴随着难以抵御的凛冽寒风，在刹那间冻结了战场。 　　“是龙！是龙啊！” 　　“跑，快跑——巨龙来了！！” 　　那一刻所有人类都毫无战意，战马嘶鸣着四散奔逃，火炬和武器都被丢弃在地上。军队行列就像一盘散沙，在狂风当中被吹得支离破碎。 　　银色的龙拍击双翼，在盘旋的飓风当中，喷吐出一道霜白色的气息。 　　电光石火，狂涛骇浪！ 　　刹那间，所有的火光都熄灭，所有的货车都被冻结在原地，没来得及走开的人类化为一座座生动的冰雕。 　　远方，初生的太阳都失去了红色。 　　龙，出现在战场上的龙。 　　据说它将赫尔利派出的部队全歼了，保护了国王军护送的粮草。 　　这个消息在短时间内传遍了整个国度。国王军士气大振，而赫尔利的局势瞬间陷入了更糟糕的境地。 　　“该死，难道那个国王……真的是天选之人吗？” 　　“没有人能够掌控龙！这不可能的！” 　　“那种东西能够飞在几百英尺的高度上，能够喷吐龙息，还有尖牙利爪……一头龙就足以对付成千上万人的军队！我们只有笨重的攻城弩才有可能击穿它的护甲，其他武器连碰到它的可能都没有！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而国王的军营中也是人心躁动，士兵们因为感受到了强有力的庇护而欢呼雀跃，军官们不得不重申纪律，惩罚他们加倍训练。 　　但就在沙场上，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头银色的巨龙自天边滑翔过来了。 　　惊呼声不绝于耳，人人都在这一刻被这野性而美丽的物种所震撼。 　　这头巨龙最后选择落在了一块巨石上，喉中发出低沉的声音：“让你们的国王，来这里见我。” 　　他落地之后，可怕的龙威将在场的人类全部驱散了，意志力不够坚定的人甚至当场昏厥了过去。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冲向了军营的中心。 　　然后在将军的命令下，这里被完全清场——事实上，也没有一个人还敢呆在这里。 　　墨菲到了以后，就看见一头银龙盘踞在巨石上面。 　　龙的尾巴尖微微上翘，以一种很微妙的弧度危险地摆动——这代表他很生气，随时准备一尾巴将人打死。 　　看到墨菲到来，龙果然很不高兴地喷出一道气息，地面上霎时结出了一层冰霜，气温陡然下降了好几度。 　　龙说：“人类，你竟敢愚弄我？” 　　墨菲说：“啊，你今天也很漂亮。” 　　“……”龙的下眼睑闭合了一次，他直起修长的脖颈，用危险的龙瞳盯着墨菲，“别再我面前装模作样！” 　　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墨菲竟然微微笑了。 　　他上前摸了摸龙的爪子——龙的一个指节就有他的手臂大小。 　　墨菲说：“宝贝儿，别生气。我没有愚弄你，我说过要和你做交易，所以派出了我的车队。一次没有成功，还派出了第二次——我已经很努力了。” 　　“你故意放任你的敌人前来破坏交易……”龙冷冷地说，“为了保护这些书册，我解决了你的敌人。你在利用我，胆大妄为的人类，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实际上，那不是书册，那是粮草。”墨菲笑道，“为了恢复金矿的生产，我总得做一些先期准备，你说是么？” 　　龙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接着他就更生气了：“看来你早已经计算好了这一切！” 　　“也不是我命令赫尔利这么做的。”墨菲看起来还很委屈，“而且，这不是和我们的交易没什么关系吗？虽然你替我解决了一队敌人，我觉得很感激，但毕竟……不是我让你这么做的呀。” 　　银龙喷出了一团雪白的雾气，锋利的尖牙微微亮了出来。 　　他看上去很想直接吃掉墨菲，但是最终没有这么做——而是用一种非常像反派的口吻说：“今天，如果你不能兑现承诺，奉上我索取的东西，我会让你后悔自己的出生。” 　　墨菲直面其锋，却是不急不缓地笑道：“那么很巧，你想要的东西，已经在你面前了。” 　　场面安静了一小会儿。 　　龙：“唔？” 　　银白色的长尾原地一扫，强有力的气压瞬间四散，将整个场地都清空了。 　　很明显，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墨菲被气流推了个踉跄，站稳以后，仰视着龙，抱怨说：“别乱动，你现在太大了。” 　　龙说：“不要得寸进尺！” 　　墨菲接着说：“你站得太高了，我脖子很酸。麻烦你先下来，或者低下头不行吗？” 　　龙：“……” 　　墨菲说：“而且你还没有说过你的名字，是要我一直喊你银龙吗？” 　　龙终于意识到，不管是龙威还是言语，也不管它做出什么样的动作，眼前的人类都不存在“害怕”这根弦。 　　龙的铅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怒视着墨菲。 　　墨菲就说：“你不就是想要知识吗？星座、魔法、数学、物理，世间所有人类好奇过、研究过、总结过的东西，不能说全部，但至少有80%都在我的藏书室里。而所谓的‘世界上最伟大的图书馆’，可以说就是我的思维殿堂。” 　　龙摆了一下尾巴，嘲弄地说：“大言不惭。” 　　墨菲叹了口气，说：“天上的12颗一等亮度的星，432颗二等，九万多颗三等的；人间的魔法，从零环戏法到九环禁咒；还有物质位面的一切，从风的流动到火的成型……啊，还有龙的身体构造。” 　　他走上前，白皙修长的手，再一次贴在龙的干净亮丽的银鳞上。 　　墨菲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你身上有539块骨骼，你有两个胃，你使用肌胃来喷吐龙息，你的基血管正将心脏中的龙血运输向全身——它的力量足以将几吨重的花岗岩化为齑粉。还有你的……唔。” 　　这句话戛然而止，墨菲的脸色突然变了，因为他想起来一件事：龙的生殖器有分叉！ 　　有分叉！ 　　像蛇那样的！ 　　乍一看！能让人误以为是两个丁丁！两个！！！ 第42章 霜之息 　　一个凡人的生命，才只有多久啊。 　　墨菲说自己拥有很多知识, 龙当然不会相信。 　　墨菲就说：“那我们就来打个赌吧。我们先后挑选三件东西来进行比试, 三局两胜。如果是我赢了的话, 那就说明我的知识至少胜过了你，你就承认我有资格做你的图书馆, 继续我们的交易；但如果你是赢了的话，说明我在撒谎，到时候我会随你处置。” 　　龙当然不会畏惧凡人的挑战, 他说：“很好。你可以开始挑选第一局的内容了。” 　　墨菲笑了, 他招了招手, 远处有一名骑士便跑了过来。 　　这里事先被清场过，那么远的距离, 人类并不能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所以墨菲一招手就有人这件事, 说明了：墨菲早就预计到了现在的情况, 并且还做好了吩咐。 　　银龙眉头微蹙, 看着这一切。 　　只见那名骑士快速地将背后折叠着的桌椅放下了，然后展开了一副象牙制作的国际象棋, 将棋子整齐摆放好之后, 就马上告退了。 　　墨菲坐到了其中的一张椅子上, 伸出手作邀请的姿势：“请吧, 银龙先生。我知道龙在幼年期就能够做到一天三次的化形为人了。为了对局能够进行下去, 你应该也不会维持这个形态吧？” 　　银龙微微扬起脖子，雪白的雾气再次笼罩了他，银色的鳞片在忽隐忽现的时候, 折射出七彩的光泽来。 　　墨菲欣赏着这一切，并眼看着一名银发灰眼的男人从雾中走了出来。 　　他是美的，但与之前的世界不一样。龙的美丽具有极致的侵略性，所以这个以诺有着一对鹰隼般深邃的双眼，瞳仁依然是竖立着的，如削的薄唇紧抿着。 　　他穿着一件很单薄的古典贵族长袍，虽然是在很冷的季节里，但没有任何表示。或者说，他整个人都好像冰霜，不会动摇或者融化。 　　墨菲一手支着下巴，轻轻笑了起来，说：“如果第一局比试就是我赢了的话，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 　　银龙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淡淡地说：“等你赢了之后再说这些话。” 　　投了一枚硬币之后，决定由墨菲执白子先手。 　　墨菲没有推辞，上来就先挺进王前兵。银龙对称性地也这样做了。 　　然后双方在第一波进攻当中，各自以骑士击败了对方的一个兵，这样就形成了经典的开放性开局。 　　下一步，墨菲令他的王后向前了一格，与双骑士形成了一个很稳固的进攻局面。 　　银龙看了一眼，却是将他的主教直接派遣到了B4。这一步堪称是锋芒毕露，竟然直接指向了白色的王后。 　　这一刻，双方都在看往后几步的局势。 　　墨菲说：“如果我抽调兵来解决主教的话，就能以骑士来闪击我的王后么……真是绝妙的主意。可惜，这一步叫做菲尔丽莎进攻，已经在chess史上出现过了啊，而且还为棋手赢得了一个冠军头衔。” 　　银龙抬目看向他。 　　墨菲微笑道：“通过记录经验来避免下一次的重蹈覆辙，这就是知识的意义之一了。” 　　墨菲调动了其中一个骑士，为国王做相应的防御，也将接下来黑子预计好的攻势暂时破解了。 　　但是银龙可没有善罢甘休，他挺进了另外的士兵，摆出了一个很具威胁性的阵线，并在长易位之后开展起了后翼进攻——虽然作为黑方，这样做使他的子力出动远远落后了白方，但却成功兑掉了白方的主教，占据了明面上的主动权。 　　而墨菲走了一步妙招，他通过易位为国王解围之后，用兵逼迫黑方主教后撤。 　　到了现在的局面上，双方都明白接下来最可能的发展。假如黑方的王后和白方主教兑子，接着白方战车就可以凭借右翼白色王后的压制力挺进战场，威胁黑方主教——进入一个快速和棋的局面。 　　他们都看见了这个结局，但不约而同的是：他们都不接受这个结局。 　　所以，不需要走到那一步再提出和棋了。 　　墨菲用了非常冒险的走法，压根不管黑方王后和主教在左翼的强势进攻，而是拱兵——让小兵成为了国王面前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 　　接着，墨菲调出了自己的战车，目标直指黑方的国王！ 　　战局瞬间进入了惊心动魄的决战当中。在左翼，黑方的王后和主教被三个白色小兵阻拦，只需要两步就能够轻取白色国王；但是黑方的大本营中，还站着白色的王后和一个战车。 　　往后数十种走法，都在两人脑海中一一浮现。 　　但是无论怎样演算，墨菲都知道自己已经胜利了——如果对手选择进攻而不防守，黑王后至少需要两步，才能将死自己，而自己只需要一步！这时的对手如果撤兵回防的话…… 　　就像现在，银龙最终选择了先替自己的国王解围，他付出一个黑色骑士兑掉了前来进攻的战车。 　　但是这样一来，白色王后就无人可挡了，它侧移一步，解决了黑色士兵后，彻底将死亡的威胁降临到了黑色国王的头上。 　　“check·mate。”墨菲微笑道。 　　棋局已经无法再进行下去了。 　　场面上除了小兵，白方失去了主教和战车，黑方也失去了一个骑士。战线无比胶着，白色的国王还呆在左翼，瑟瑟发抖地准备面临死亡，但是它的王后却已经抢先一步，成功地将死了对手。 　　银龙放下黑子，道：“你赢了。” 　　墨菲只快了一步，但就是这一步形成了云泥之别。平心而论，银龙的棋艺水平已经是当世顶尖的了，但奈何墨菲有着更长时间、更广视野的积累，他的象棋知识领先这个年代至少三个世纪。 　　接着，墨菲说：“所以，你的名字？” 　　“以诺。”银龙淡淡地给出了一个熟悉的答案。 　　墨菲嘴角一翘，说：“再次自我介绍一下。虽然你可能知道我是盖乌斯一世，但实际上我更喜欢自己的小名：墨菲。” 　　三局中的第一局，是墨菲赢了。 　　墨菲道：“第二局应该由你来出题了。” 　　以诺沉默了片刻，说：“你就不怕我选择一个你根本没有希望的题目？假如比试飞行能力的话，你可以直接认输了。” 　　墨菲说：“得了吧，你这么傲慢，会用卑鄙的方法？” 　　以诺铅灰色的眼睛直视了他半晌，像雄鹰锁定自己的猎物，嘴角含着一种桀骜的笑意。 　　墨菲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心道：他应该不会比试丁丁的大小或者持久度吧？人怎么跟龙比？ 　　以诺想必并不知道眼前这个花容月貌的人类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但他看到墨菲突然不那么笃定的神情，也笑了一下，说：“好，第二局就比数学。我们轮流出题，如果双方都成功作答或者无法作答，就出下一题，直到一方做出解答而另一方束手无策为止，就算比出了胜负。” 　　“数学啊……”墨菲笑了，“好啊，那每道题就以十天为限吧。那么，这段时间里，你恐怕得住在人类社会里了。” 　　以诺眯了眯眼睛，他想到墨菲的诡计多端，想到之前几次被设计和利用的经历。这次他不想再遂墨菲的愿，于是他说：“我不喜欢人类社会，你可以省点心。十天之后，我会重新再来，带来第一道题。” 　　墨菲笑眯眯地说：“好哦，那祝你一帆风顺~” 　　银龙于是在一片雾气中重新化形，变回了他野性而美丽的原形，向着北方霜色的天空飞去了。 　　人类当中再次一片哗然，士兵们高呼道：“国王万岁！弗洛达万岁！” 　　忠犬骑士紧张地上前来到墨菲身边，看明白国王并没有受伤以后，才松了口气。 　　而更多的人则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墨菲——根据探子的报告，据说墨菲先后摸了龙的爪子和胸脯，而且还和龙对弈了一个棋局，这显然是关系很好的铁证！ 　　难怪，难怪龙会为他加入这场战斗！看来国王军已经赢定了啊。 　　而且，有了如此强大无匹的飞行战斗力，恐怕整个弗洛达的军事力量都会因之而受益无穷吧…… 　　十天以后，以诺发现自己还是中计了！ 　　因为当他重新出现，并且飞向国王军之后，赫尔利那一边的军队竟然自动溃败了。 　　他们都以为龙是来为国王掠阵的，就像神话传说里那样，与龙作对的人全部被烤成了焦炭——当然，现在更可能是冻成冰块。但是总之，没有人可以与如此的伟力抗衡，这让本就纪律松散的雇佣兵连反抗的心思都不敢有，统统都直接溃逃走了。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胜利，赫尔利彻底失去了最后的翻盘希望。 　　既然不存在临死前最后的抵抗，国王就得以不费一兵一卒，摧枯拉朽一般地赢得了一切。他收回了赫尔利的所有爵位和权力，一并包括他们的土地，然后派出心腹收缴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铁金库”。 　　当新任的财政大臣领着会计队伍日夜不停地清点他们收回了多少金币的时候，墨菲正和银龙在会客室里喝茶呢。 　　以诺明显很生气，冷冷地说：“人类，你胆大包天，竟敢再次利用我。” 　　墨菲一手捏着银质的小茶壶，很委屈地说：“可是，也不是我让你这么做的啊。为什么你亲自做的决定要怪罪到我的头上来呢？” 　　以诺：“……” 　　总之，银龙带来了他的第一道数学题。 第43章 霜之息 　　公历622年1月，史称“赫尔利内乱”的战役落下了帷幕。 　　自国王盖乌斯一世（墨菲）在御前会议上石破天惊地诛杀了赫尔利家主起, 直到赫尔利家宣布无条件投降为止, 一共只经历了5个月时间的战乱, 这个国家就又恢复了平静。 　　在此役中，王国第一军团全军和西国蓟花公爵的驰援部队成为了国王军的主力, 在国王的计策下降赫尔利赶回北境。之后传奇般的“巨龙现身战”结束后，赫尔利家节节败退，最终被迫投降, 在奉上铁金库的同时, 也无条件地接受了国王的一切条件。 　　国王褫夺了赫尔利家的贵族头衔和一切封号, 但保留了他们的性命，宣判所有家族成员“叛国罪”, 令其被软禁在王城内终身不得出。 　　此役结束后, 过去没什么存在感的盖乌斯一世, 由于得到了赫尔利家的财政大权, 以及鹰家的军队支持，直接成为了王国的实际权力掌控者, 将他的王权推到了鼎盛阶段。 　　而且, 巨龙的出现, 和传奇般的战前宣讲, 让他的个人声望也一时无两。 　　民间开始传出崇拜国王的声音, 民众们自发地将盖乌斯一世称为“光辉之君”。 　　这个绰号的诞生，一方面是因为他平乱的速度如此之快，后续的处理也足够尽善尽美, 竟没有让国家在这次内乱中遭到动荡，这让国民们倍感光荣；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惊人的美貌也具有极高的话题性，据说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声称自己看到了“光”。 　　战争结束过后，当然来到了分赃的阶段。 　　对于国内来讲，鹰家是国王最强有力的支持者，当然要好好商讨；狮家全程没有参与，墨菲计划在之后对他们好好敲打一番。 　　对国外，除了打发两个国家派来了解情况和祝贺的使节之外，当然还有一个出兵援助的蓟花公爵了。 　　蓟花公爵本名为康斯坦丁·古德伊尔，实际上非常年轻，实岁28，可以说是少年英杰了。当初墨菲之所以选择他来进行联络，一是因为他手上有实际兵权，二就是因为他足够大胆。 　　这个男人锐意进取、野心勃勃，而且身份极为高贵，不但是西国当今君主的外甥，也和东国君主有血缘关系。 　　——这个事说起来可能有点离奇，但西国当今君主其实是从东国“进口”的，所以两边的贵族总是沾亲带故。 　　这也催生了“贵族法”的诞生，相当于这个世界的“国际公约”之一：战场上除非意外，否则绝对不能杀掉任何贵族，而且还要好吃好喝地养起来，等着敌人把他赎回去，也许下次战争再领兵打自己…… 　　当然，要是整个国家或者家族被灭了，无人能赎，那么俘虏也就失去了他的贵族身份。 　　言归正传，蓟花公爵在这次战争当中出了一份力，但他可不是来慈善的。 　　“按照约定，金矿可是有我的一份。”康斯坦丁微笑道，“我相信陛下今天过来，就是要谈论这件事情的吧。” 　　墨菲和他对坐，请他尝了尝弗洛达特产的红茶。 　　康斯坦丁有一头遗传的红发和褐色的眼睛，因为早年患病还略带雀斑，但是却无损他本身的英俊。他鼻梁高挺，眼窝深陷，嘴唇饱满，嘴角总是微微上翘，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非常自信而从容。 　　墨菲就喜欢漂亮的东西，温和地对他说：“当然如此。不过，我希望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来支付你的报酬。” 　　康斯坦丁：“哦？” 　　“虽然我不怎么在意民众的看法，但该有的掩饰还是要有的。不能让人认为我将国内的金矿卖给了别国的对手啊。”墨菲笑道，“所以我更希望这个报酬以‘交易’的方式来进行。” 　　为了喝茶，他今天戴着一副水晶的半脸面具。 　　当他低头轻轻吹气的时候，康斯坦丁就不合时宜地出神了一会儿。 　　墨菲抿了一口红茶，继续说道：“当然不会让你为难。我会在不久之后出台一个法案，为了能和瓦利留斯（西国）发展友好的贸易往来，以后瓦利留斯持有‘购金证明’的贵族都能直接以瓦币来我们这交易金子，价格嘛……官方协定，每一克金子都价值260瓦币。你觉得如何？” 　　现在的市价其实是一克金子为300瓦币左右。 　　蓟花公爵内心盘算：如果这样的政策真的出台，那么这个所谓的“购金证明”，基本就相当于金矿的部分开采权了啊……持有证明，就相当于得到了源源不断的经济来源，这绝对是暴利！ 　　“那么这个证明，具体要如何获得呢？”康斯坦丁舔了舔嘴唇，问。 　　墨菲说：“当然是由蓟花家族来决定了。和蓟花家族友好，就是和朕友好，就是和弗洛达友好。难道不是这样吗？” 　　康斯坦丁笑了，眼神里好像点燃了烈焰，目光紧紧盯着墨菲，说：“我喜欢这个说法。衷心希望我们能够再见，弗洛达的国王陛下。” 　　次日，蓟花公爵就启程回国了。 　　在走之前，他们正式签订下了“购金协议”，让墨菲的承诺就此生效。这份协议同时还写明了购买黄金的种种条款，以及弗洛达每年用以出口的黄金总量。 　　按照墨菲的说法：“金矿才刚刚恢复生产，我们短时间恐怕不会有大量出口。不过，你可以放心，在第三年，矿产必然能够恢复如初。”并将这一条也一并写了进去。 　　他亲自送蓟花公爵出了城。 　　年轻而有野心的康斯坦丁骑在马上，回身看到墨菲站在城墙上送行的时候，堪称是神采飞扬。他挥了挥马鞭，说：“等着我！” 　　墨菲笑眯眯的，对他挥了挥手。 　　战争结束以后，又有很多事情要办。 　　墨菲还在回皇宫的路上，就开始忙得不可开交了。 　　先后和他的大臣们开会，处理赫尔利家的“遗产”，更新陈年的法案，告慰阵亡的战士，安置退伍的战士，兑现战时的承诺，开发刚刚解封的金矿，联络和安抚各地的贵族，重组御前议会……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尤其是各地贵族家庭都派来了使节，重新向国王表达臣服的时候。来的多数是勋贵子弟，这代表贵族门阀都已经认可了国王的统治地位，让家族继承人提前来认人了。 　　老实讲，就墨菲现在这张脸、这个血统，光是看一眼，就足够拉起一支忠诚度为100点的政治班底了。 　　第三天的时候，忠犬骑士也醒了过来。 　　完全和墨菲想的一样，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低头认罪，很懊悔地说：“对不起，陛下，我有负您的嘱托，没有保护好那批物资。” 　　墨菲摸了摸他金灿灿的头发，觉得手感很好。 　　而且他压根没办法对好看的男人生气，所以就很和颜悦色地说：“没关系，这次失败了，还会有下一次机会。不管多少次都没有关系，只要你安全的回来就足够了……” 　　忠犬感动得稀里哗啦的，热泪盈眶地看着墨菲。 　　墨菲又摸了摸他的爪子，非常愉快地决定不要告诉他事情真相好了：他押送的第一批货物，本来就是安排给赫尔利的人打劫的呀！ 　　时间过得太快了，眨眼就是十天过去。 　　上一次以诺来的时候，带来了一道数学题，难度上来讲倒是不高。墨菲一扫就知道是一道纯代数题，当天晚上就用吃饭时间解了出来。 　　十天过去，银龙过来检查答案来了。 　　这回，他没有化为龙形，大张旗鼓地飞过来，估计是快被墨菲利用吐了。 　　他保持着人类形态，在国王的仪仗前面被拦下了。还好墨菲早就吩咐过侍卫了，侍卫认出来他就是那个传说中“银发的男人”，惊疑不定地去向墨菲报告。 　　没过多久，墨菲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再次清了场。 　　在场没有其他人类了，墨菲就亲自端来了茶和点心，还有两块方糖，说：“你吃饭了吗？喜欢吃什么点心？” 　　以诺淡淡道：“你的题呢？” 　　啧啧，真是个不解风情的龙。 　　墨菲都习惯了这人一张冷脸了，将一张纸递到他面前，就自顾自调起了红茶。 　　以诺看到他给出的答案，倒是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说：“你拓展了艾萨克爵士发明的积分学，推导出了一个新公式——但它为什么叫做‘泰勒级数’？” 　　“很简单啊，因为发明他的人叫布鲁克·泰勒。”墨菲说。 　　以诺抬起头，铅灰色的眼睛盯着墨菲，说：“我从未听说过人类当中还有这样一个数学家。” 　　墨菲笑了一下，说：“这个是人类的社会和历史知识，你不是不感兴趣么？” 　　以诺沉默了，瞳仁微微收缩。 　　墨菲笑眯眯道：“想知道吗？想知道，你就送我一片鳞片吧，以前褪下来的也行，我不挑。你同意的话，我不但可以给你泰勒级数相关的知识，还让你住在我的王宫里，随时可以和我探讨~” 　　以诺说：“你似乎对龙鳞很感兴趣。” 　　“不不，我是对你很感兴趣。”墨菲说着，两手交叉立在桌上，下巴往手背上一搁，笑容里很有几分天真无邪，“毕竟，你这么漂亮。” 第44章 霜之息 　　最后，墨菲不但成功拿到了好几片以诺的龙鳞, 还让他住进了自己的王宫。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一石二鸟的事情吗？ 　　有的！ 　　那就是几天之后的宫廷宴席上, 当两国的使者上来祝贺的时候, 墨菲给他们各自送了一份小小的礼物。 　　当使节打开包装精美的天鹅绒盒子时，就见到里面躺着一片完整的银色龙鳞——锋利、闪亮、光滑而美丽非常。 　　墨菲很和善地说：“除了精金以外, 这些龙鳞的坚硬程度比世界上所有金属都要高，目前却没有任何工匠能将它制成盔甲或武器。这片龙鳞，朕就赠予各位, 作为小小的纪念品吧。” 　　但几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知道, 这不仅仅是单纯的示好，也是示威！ 　　时下的贵族风俗, 关系最好的两人会互相赠送自己的亲密之物, 包括小时候褪下来的乳牙、第一次使用的骑士剑。 　　弗洛达的国王是在宣称, 他已经和巨龙的关系好到了这种地步！ 　　巨龙的威慑力, 让许多人都开始重新衡量国王的军事力量。因为目前为止，巨龙刚刚横空出世两个月, 各国都还没有任何解决方案能够在战场上对抗巨龙。 　　那毕竟是成年银龙啊, 总等级25级起步的超凡生物。 　　在这个魔法力量低微的时代, 根本没有人类是他的一合之敌；就算想用人海战术来解决, 恐怕起码也得要一万人的军队来尝试。 　　更何况他看上去能够操纵云雾和暴风雪, 如果他在两军对垒的时候使用这个能力，那么能造成的破坏级别就不是一万人的军力可以媲美的了…… 　　弗洛达的王宫设立在一座靠山的城堡当中，里外总共有三座城墙, 算是分别划分出了王宫、行政区和居民区。 　　墨菲日常的起居是在他的枫叶宫里，而他给以诺安排的住所就是里头的偏殿。老实讲，那个地方应该是为王后准备的，但谁让墨菲至今没有王后呢。 　　而银龙果然是对人类社会和政治结构没有半点兴趣，不置可否地就在那里住下了。 　　墨菲身边亲近的臣子都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这导致侍从们每天都战战兢兢，开始训练“走路没有声音之术”，活像是一不小心发出声音，就会被巨龙吃掉似的。 　　这可能也是因为巨龙的食量确实骇人吧。 　　用体重来算的话，以诺每天能吃掉相当于自己龙形的体重15%20%的东西。 　　他并不是完全吃肉，也吃素，有时候还吃金属矿。龙的食谱很广阔，饮食均衡能帮助他们的鳞片长得更坚韧、更有光泽。 　　而且，他总是先用龙息把东西冻一下再开口。枫叶宫中间的枫树已经因为龙息经常的洗礼，被彻底转变成了霜白色的晶体，就像艺术品一样立在那里。 　　这其实是巨龙中很常见的进食习惯，但却把人类统统都吓坏了。 　　连带反应是，他们对国王更加崇敬了，已经达到了狂热崇拜的地步。 　　不知道是谁，还传出了“国王将会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龙骑士”的谣言，把故事也编得有模有样的。 　　墨菲：噗！ 　　好像也没有毛病。 　　还好以诺从来不乐意听人类之间的对话，龙太高傲了。 　　墨菲每天都在固定的时候和以诺进行交流。 　　他们渐渐熟悉了起来，像一对朋友那样说话和讨论知识。因为墨菲并没有什么私人时间，所以也没机会和龙的生活习惯发生冲突。 　　大约只有吃完晚饭到睡觉之前的几个小时时间里，墨菲会在私人书房里看书。 　　这个时代虽然说没有什么理论上的知识能够让墨菲学习的，但每个位面总会出很多的艺术品。艺术能够反应一个文明发展的不同时期，人性的根本部分，还有很多思想的闪光点。 　　最近他就在读吟游诗人的创作，有的时候会让国王乐队来给他演奏一下。 　　相较之下，他的龙真是个老学究，而且还是纯理科方面的学究。一切人文科学都没办法让他动一下眼皮。 　　也就是每隔十天的新题目能让他显得比较有兴趣了。 　　他们的比试一直不分胜负，因为每一道题他们双方都能最终得到结果。 　　这也意味着：龙可能还得在王宫里住一阵子了。 　　有一天，墨菲跟他探讨了一个问题到一半的时候，首席大臣告罪进来了，说是有一件急事需要国王来处理。 　　——是狮家的老家主，他因为冬狩而着凉，并不幸在这时病死了。 　　墨菲要提前准备一下第二天的慰问和悼念。 　　等他重新回来休息室的时候，看见银龙竟然还在。 　　以诺将演算纸都收在一起。他正在看墨菲手写的草稿，见到墨菲回来后，说：“又在玩无趣的人类政治游戏吗？” 　　墨菲说：“我可是觉得很有意思的。”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睡前看的最后两页纸。 　　按照往常的习惯，以诺应该就冷漠地走掉了。 　　但以诺看了他片刻。 　　天色已经很暗了，烛火被笼罩在玻璃里，折射出很迷离的光晕。墨菲低着头，将自己的草稿都收拢到怀里——虽然面容在烛光里模糊了，但依然有种遗世而独立的独特气质在。 　　“如果你把精力放在更合适的地方，也许会取得不朽的成就——不止是凡人领域的成就。”以诺突然开口说，“但你选择了毫无意义地与人争斗和内耗。” 　　墨菲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诧异他的话。 　　想了一会儿，墨菲说：“未必是毫无意义的。真正不朽的事业不一定只是探索和发明，我可是在做重要的先期准备……你觉得一个一千年的文明国度怎么样？” 　　“一千年的王朝吗？”以诺说，“这就是你的目标？” 　　墨菲笑道：“不，也不是指单纯的王朝。我需要的是一千年以后，世上所有人都能吃饱，因为一千年前我们引进和研究了世界上所有粮食种子；一千年以后所有的小孩都受到公平和高尚的教育，因为一千年前我们抹平了贵族的特权，平等了所有的人种；一千年以后，每一个罪犯都会被绳之以法，得到公正的裁决，理解自己的罪行并且真诚地忏悔，因为一千年前我们就埋下了法治的种子，让所有人有法可依，认可了法律的权威……我知道你喜欢不朽的宇宙真理，但是不朽的文明精神不是也很有挑战性吗？” 　　他絮叨了一会儿，突然打了个哈欠，就对以诺说：“不说了，好困。晚安。” 　　他走后，以诺仍坐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手中的草稿，食指轻轻地划过墨菲留下的字迹，好像突然陷入了思索当中。 　　次日，狮家的话事人病逝的消息，就传遍了贵族阶层。 　　作为国王，墨菲提前出发，到了狮家的城堡进行慰问和悼念。 　　三天以后的葬礼结束后，狮家新的继承人弗朗西斯送走宾客，和国王进行了长达一天一夜的密谈。 　　弗朗西斯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和他父亲一样，长相并不算出色，能力也不是特别突出，但是正义感特别强烈。据传，他父亲死前留下的家训就是：只做正确的事情。 　　“父亲本来不支持你，”弗朗西斯说话很直白，有股不怕死的英雄气魄，“因为你让敌对国家的军队驻扎在我们弗洛达的领土上，他非常生气，命令第二军团按兵不动，谁也不帮。但是后来你从贵族的手上夺走了土地的分封权，所有人都很愤怒的时候，父亲又突然不生气了。他说你在做正确的事情。” 　　接着，他单膝跪在了墨菲的面前，仰起头很从容地说：“我，弗朗西斯·克利普斯，克利普斯省、马蹄省和镰湖省的领主、第二军团元帅，愿意奉你为弗洛达的国王。我将恪守对君主的忠诚，直到你背叛你的国家和人民，或者直到我的生命走到尽头。” 　　他可能是这一代青年人当中，唯一一个能在国王的真容面前保持镇定的人了。 　　……虽然后来坊间流传，说他是个严重的脸盲症患者，分不清人脸和土豆的那种。 　　这一天的事情非常多，墨菲忙到了半夜三更，然后又得马不停蹄地赶回皇宫，准备第二天册封弗朗西斯袭爵的仪式。 　　晚上，他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手头的羽毛笔在桌上画出一道痕迹，墨水还沾到了脸上。 　　这里并没有人类敢出没，就只剩下以诺能挽救一下国王的形象了。 　　以诺单手就将他拎了起来，就看见墨菲竟然还没有醒。 　　“人类？”以诺蹙了一下眉，揪起墨菲的衣领，动作有点粗暴地擦他脸上的墨迹。 　　“哼，龙类……”墨菲就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表示抱怨，然后自动调整姿势，将头埋在以诺肩膀上蹭了一下。 　　以诺说：“醒醒，喊你的骑士带你去睡觉。” 　　墨菲勉强扒开一点眼皮，看见以诺的面孔就又马上闭上了，还把他抱得更紧了点，同时抗议道：“你比他好看，我就要你。” 　　以诺：“……”好看、漂亮？ 　　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被这个人类这么说。 　　明明人类和巨龙的审美是差别很大的，就像以诺并不理解墨菲的骑士们对墨菲的痴迷，他从前也不认为墨菲是真心觉得自己好看，他只不过懒于反驳墨菲的话而已。 　　此刻，墨菲彻底睡着了，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以诺抱着他，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将双臂举得远了点，观察了一下墨菲的睡姿。 　　这个人类虽然很狡狯，但是他很轻，骨头又很脆，肌肉也软绵绵的，一不当心就能被龙捏死，必须要轻拿轻放才行——唉，可以说是非常麻烦了。 　　“一百年的寿命，一千年的国度么。”龙在想。 第45章 霜之息 　　公历622年到公历624年，是国王盖乌斯一世宣布的第一个“三年计划”。 　　在这位雄才大略的君王真正掌控了国家的政治中心之后, 他先后颁布了多条律法, 对这个国家以及后世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 　　经济上, 他颁布济贫法、保田法，保护和发展本国的农业, 开展新兴的毛纺织业和其他新兴手工业，并鼓励对外贸易往来，积极扩大本国手工产品的海外市场。此外, 他首次任命了商人为自己的大臣, 并多次立法干预社会经济变革, 扶植出一批国家垄断性的商业集团。 　　文化上，他开明而宽宏, 允诺社会各界人士一定的言论自由。传言国王自身也热爱音乐艺术, 这让弗洛达国内掀起了一阵文艺复兴的热潮, 带动了文学、美术等等领域的发展。同时, 他大力发展教育事业，积极从海外引进专业人才, 先后在全国范围内建造了多个公立学校和图书馆。 　　军事上, 他重编了两个军团, 将兵种设立详细分类, 并大力扶持军工技术的发展, 设立军器局以及军机大臣，为军队单独立法和监管机构，一切都向着计划的“战争机器”方向发展。 　　在外交上, 他积极与西国瓦利留斯建交，同时首次允许教廷在国内进行有限的传教活动，由此保持了与东国萨纳兰友好贸易的关系。他下令建造的丝绸之路连通了整个北地，对几国之间的贸易产生重要影响。 　　公历625年，弗洛达王都总计容纳人口200万余，成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超级大都市。 　　四通八达的道路、合理的公共设施和干净的卫生条件，让王都成为人们口口相传的“辉煌之城”，吸引了大批贵族和商人的到来，也让这个城市的土地大量溢价，已经达到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但尽管如此，依然有数不清的投机者如飞蛾扑火一般向着王都涌来。 　　日前，弗洛达最受欢迎的本地商品，既不是光滑无匹的特产绸缎，也不是军器局出品的多功能刀，而是国王的肖像画。 　　就和盖乌斯一世的智慧一样，他的美貌也很为人津津乐道。 　　只要宣称是他的模样，无论是油画、挂毯、雕像，还是徽章、手帕、摆件，都能在市场上受到一定的关注。 　　久而久之，这竟然也成为了王都特产的一绝。 　　弗洛达的一位著名艺术家就以“国王雕像”闻名海外，他雕刻的盖乌斯一世在拍卖会上炒到了十二万金币的天价，最后据说是被西国的蓟花公爵给买走了。 　　这件事到今天还有人作为谈资，说国王的美貌创造了起码上千万的经济价值。 　　以至于有一天，墨菲对他的首席大臣很郁闷地说：“我应该设立一个肖像税，谁要是卖了和我有关的商品，都要给我交一笔钱才行。” 　　首席大臣也跟他开玩笑说：“果真如此的话，陛下，您很快就要成为千万富翁了。” 　　墨菲笑了一下，准备继续下一个议题。 　　有那么一会儿，底下的臣子们都目眩神迷，但他们也都习惯了，纷纷调整了一下表情，就重新回到了议事的节奏。 　　在墨菲身后，忠犬骑士看着国王今天戴着的半脸羽毛面具，心里默默记了下来：这个面具没用，换！ 　　这一天议事的重点是关于西国瓦利留斯的经济危机。 　　三年前，墨菲和蓟花公爵签署了“购金协议”，允诺自己会以固定价格向西国出手一定量的黄金。 　　为了卖出这些购金证明，蓟花家族在西国掀起了好一阵风浪，最后才算是合理地分赃完毕了。由于价格固定，西国的财政大臣在第一时间就先印了一百万张钞票，准备手持钱币砸开弗洛达的大门。 　　但是当这些贵族老爷们手持证明，来到弗洛达的国门内购金的时候，却被告知金矿还没有恢复运转，黄金目前只能限量供应。 　　就在人人都想尽办法得到黄金的优先供应权、并且攫取到足够利益的时候，他们却没有对一个事实产生应有的警觉：瓦利留斯的货币一直在贬值。 　　仅第一年，瓦币就贬值了20%以上。到了625年，瓦币已经从曾经的20币一斤麦粉，贬值到了200币都不一定能买到一斤粗小麦。 　　而到了现在，工人们怀揣着工资去买一个月的口粮，从出门到走到市场的功夫，手里的钱就只够七天的份儿了。 　　在此期间，国家公信力也在不断受挫。 　　与之相对的，是弗洛达的手工业呈现出超高速发展的趋势，他们新研制出的绸缎布强占了几乎全世界的布匹市场，并且通过丝绸之路南下，向着西国大量倾销。此消彼长之下，西国的手工业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并且产生了贸易逆差，让西国的经济遭受了极大损失。 　　西国不得不出台政策限制了弗洛达的商品入境，这引起了大量商人贵族阶级的不满，现在国内正在吵闹着呢。 　　这天，在弗洛达的议事结束后，墨菲将鹰家的家主马库斯留了下来。 　　说实话，马库斯是眼睁睁看着西国一天一天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他也曾亲眼看着墨菲是怎样诱哄年轻的计划公爵签下协议，而后者还认为自己占到了极大的便宜，志得意满地策马归国了，这几年还不停地写信给墨菲，延续他们“伟大的友谊”…… 　　有时候马库斯看着墨菲和善的笑容，也会觉得毛骨悚然。 　　眼前这个纤瘦又好看的少年国王，竟然有着这样深的心计和城府，他早在三年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像毒蛇一样等待着事情按照他的预想来发展。 　　三年来，他的每一道命令、每一个政策都在最后证明了他的正确性，所有反驳他的人最后都会心甘情愿地皈依。以至于现在，关于一件事情一旦他开了口，大家都会默认为那就是真理。 　　真是何其可怕！又何其值得信赖！ 　　当面与这位君主对话的时候，就算是马库斯，也会时不时产生“他不是凡人，他就是神”的念头。 　　如今，当墨菲说出“朕就是国家”这种话的时候，就连狮家都会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了，他们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而这些潜移默化的变化，国王一共只用了短短四年时间而已。 　　“已经到了购金协议的第三年，弗洛达的金矿必须恢复生产了，瓦利留斯的通货膨胀可不能由我们来买单。”墨菲说，“卿可还记得，三年前朕说过什么？” 　　马库斯说：“‘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协议是可以不作数的。” 　　墨菲露出了令人熟悉的、“和善”的笑容，说：“我们马上就可以和瓦利留斯进入‘特殊情况’了。” 　　弗洛达王国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阅兵仪式。 　　对外，他们宣称：“只是年年都有的庆典而已，我们的国王喜欢听军队音乐。” 　　这倒是没错，墨菲养了一支皇家乐队，他经常听乐队演奏来着。 　　在所有的乐手当中，他最喜欢“弹竖琴的爱丽丝”——嗯，没错，她长得最好看。 　　爱丽丝柔嫩的小手儿拨弄着琴弦，漂亮的脸蛋上流露出甜蜜的笑意，时不时地向国王抛媚眼——这个场景还被宫廷画师临摹进了油画里，大家都觉得这两人肯定已经勾搭上了。 　　绝大多数人都超羡慕爱丽丝的！ 　　但是面对这样一个大美人儿，大家也都嫉妒不起来。 　　王宫里只有一个大人物不喜欢爱丽丝—— 　　以诺坐得笔直，靠在墙边，很冷淡地说：“聒噪。” 　　墨菲却愉快地跟着音乐打节拍，说：“别对音乐有偏见嘛，有时候你也需要试着接受一下艺术的存在了……” 　　以诺翻过一页笔记，说：“她还称不上是艺术。” 　　龙说话总是毫无掩饰的，他眼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类的存在。 　　爱丽丝泫然欲泣地看向墨菲，但后者却压根没注意到她的表情。 　　墨菲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说：“我想起来，有一首歌你一定喜欢。” 　　他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把小提琴，一边演奏，一边随着曲调哼了起来。 　　——《守望》。 　　人鱼祭司写的歌。 　　不管在哪个世界，它都是这么的动人。 　　爱丽丝已经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她看着墨菲，感觉年轻的国王就好像天上的神明一样，是不应该存在于世上的完人。 　　他却在为他的龙唱歌。 　　以诺抬起头，看着墨菲的目光里似乎有些困惑，他伸出手摘下了墨菲的面具，沉吟道：“也许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我听过这首歌。” 　　墨菲抓住了他的手，笑容渐深：“这首歌叫《守望》，感觉不错吧？” 　　“不，太过软弱无力了。”以诺却冷酷地答道，“写这首歌的人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痛苦。像这种音乐根本无一是处。” 　　墨菲：“？”不是，亲爱的，你知道你在说谁吗？ 　　以诺接着抽回手，傲慢地说：“想要的东西，就应该不择手段地夺取，藏在自己的窝里，变成自己的财宝。” 　　墨菲：“……”这句话倒是完全没说错。 第46章 霜之息 　　实际上，国王和龙的协议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被淡化了。 　　龙确实不是真的想要金矿, 国王看上去也不是。 　　他们住在同一座宫殿里面, 白天偶尔一起进个餐, 晚上在书房里头讨论问题。 　　早先，每隔十天的时候他们就会共同解决一道数学难题。但是实际上在第二年的时候, 墨菲就有一次因为忙过了头，并没有准时赴约。 　　十天过去了，墨菲没有给出解决方案, 所以是他输了。 　　这样的话他们现在是维持着一胜一负的均势局面, 龙说：“第三局呢？” 　　“我们一人出了一次题目, 第三局的话，无论谁出题都好像不太公平。”墨菲笑道, “不如交给上天来决定吧。我就扔一个硬币, 我们一起猜正反面。” 　　他还没动, 以诺就很随意地说：“正面。” 　　墨菲道：“嗯, 我喜欢反面。” 　　他抛起了一枚硬币，然后按在掌背上。还没有翻开, 他看见以诺的表情, 就狐疑道：“我怎么觉得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以诺嘴角上扬, 说：“你有一次重新抛的机会。” 　　墨菲顿时就叹了口气, 说：“看来是我输了。” 　　他打开手掌, 果然那枚硬币是正面向上的。 　　按照约定：墨菲赢的话，交易就继续，但墨菲要做以诺的“图书馆”；以诺赢的话, 墨菲就得任他处置了。 　　墨菲坐在那里不动，挑眉道：“你准备怎样处置我？” 　　以诺伸手捏住了墨菲的下巴，摆弄了一下这个人类漂亮的脸蛋儿，接着又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不缺仆人……嗯，我不缺人类，你看上去对我毫无用处。” 　　墨菲眨巴了一下眼睛。 　　龙的表情挺邪恶的，他想了一会儿后说：“但这不重要，你是我的东西了，我可以以后再处置你。” 　　以诺仍然住在王宫里面，只是他喜欢每隔一段时间就出去狩猎。 　　据斥候的观察，银龙常常是到山脉当中去狩猎野兽，打磨自己的爪牙，有时候也收集一些宝藏。他们确实不是能安静地呆在室内的物种。 　　有一天，以诺以龙形态回来了，而且浑身是血。 　　宫里的人类被他吓得魂不守舍，侍卫们匆忙汇报了墨菲。 　　而龙只是径直落在后花园里面，他一动不动，将墨菲的花草中间压出了好大一片坑。 　　到了晚上，墨菲一个人进了花园，看见他的龙正对着月亮发呆。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墨菲一边问，一边偷偷摸了摸他铮亮的龙鳞。 　　银龙像是一时没有回过神，他本能地调转过头颅，对着墨菲呲了呲牙，一股强大的龙威压在了墨菲的身上。后者后退了两步，但并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 　　“没受伤啊。难道你是吃多了撑的？”墨菲继续絮絮叨叨的，用他的手帕擦了擦银龙身上的血渍，然后发现这东西太小了。 　　过了一会儿，墨菲拿来了一把梯子，爬到银龙脊背上倒了两大桶冷水。 　　以诺一动不动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重新变回了人形。一头银发都湿漉漉的，整个人在月光底下泛着光，看上去很冷清。 　　“我找到了一窝龙蛋。”以诺淡淡地说。 　　墨菲：“哎？” 　　“都已经死了。”以诺说，“死了一千年以上。” 　　墨菲就明白了，说：“历史上，已经有很久没有出现过龙了。你可能是当世仅存的活化石……这也没有什么办法。反正你要是觉得寂寞的话，也可以找我玩啊。” 　　以诺没说话，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又变回了龙形。 　　银龙在花园里盘成了一个圆圈，修长的龙尾完美地拢住了整个身子。他趴在地上，下巴往爪子上一搁，仿佛是一座银质的雕塑，每一排鳞片都紧密排列，美得令人战栗。 　　“继续。”龙说。 　　墨菲：“？” 　　过了一会儿，墨菲反应过来了，令人找来了两个刷子，给他清洗起了龙鳞。 　　时间又往前推移了一年。 　　这一年，弗洛达国内的形势大为好转，大臣们开始有闲心考虑别的事情：比如说，王后的人选。 　　国王今年已经22岁了，按理来说早就应该娶妻生子了。 　　事实是，尽管绝大多数人类都会为他神魂颠倒，但很少有人面对他的时候能产生性欲……但这不重要！反正国王来动就行了！ 　　光是国内，合适的王后人选就有三四个；如果算上别国的贵族血统，那就足足有十来个高贵的女士能够挑选了。 　　墨菲看着她们的画像有点头疼，决定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他的首席大臣负责。 　　晚上，君臣两个单独商讨了一下这件事，把候选人圈定在了三个人选当中。 　　当大臣全部离开王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墨菲揉了揉眼睛，准备去休息了。 　　这时候，他身后一直默默站着的忠犬骑士走了出来，跪在他跟前说：“陛下，请将我调往军中吧。” 　　墨菲就惊奇了，他竟然还会请求离开自己身边？ 　　墨菲说：“给我一个理由。” 　　埃尔默低着头，说：“因为臣一直对陛下怀有低劣而肮脏的感情。” 　　墨菲：哦嚯，我知道啊。你就没有啥新鲜事儿说吗？ 　　埃尔默没看见国王的表情。他沉浸于悲伤中无法自拔，哽咽着说：“臣一厢情愿，这些年来跟在陛下的身边，目睹陛下建立了许多丰功伟业。臣知道自己的感情是见不得人的，但这感情却不由我的控制。我有时感到卑微，有时感到高兴，有时因为陛下的一个眼神而雀跃一整天，有时又陷入无来由的绝望和悲伤。臣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是时候结束这种无休止的罪行了……请您将臣流放吧，到哪里就好。臣愿意为您开疆辟土、马革裹尸……” 　　墨菲没有听完，他沉吟了一会儿，说：“好啊。朕确实需要一些经验丰富的将领抵达前线，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 　　埃尔默跪下接受了命令。 　　当他离开房间的时候，内心有了更多的羞愧和自卑：他觉得当他沉浸于男女情长的时候，国王想着的却是国家的利益。 　　他走后，竟然有个以诺走进来了。 　　墨菲又很惊奇，说：“你还会偷听这些东西？” 　　以诺径直进来拿走了几张草稿纸，看样子只是顺路而已，并说：“管好你的下属，他话太多了。” 　　国王正在选后的事情，在接下来的几天引发了更多的事情。 　　比方说，乐队当中的姑娘们全都心碎了。而弹竖琴的爱丽丝却跃跃欲试，通过宫中的女官，想要将自己的画像也呈上来。 　　女官还以为这是国王的授意，连忙向他禀报了这件事。 　　“瞎胡闹。”墨菲说，“把她放出宫吧。” 　　他没什么心思管这种琐事，有这功夫还不如多跟以诺下一盘棋呢。以诺说的没错，这些人有时候是真的很吵闹。 　　到了晚上，墨菲的寝宫外面却传来了一阵幽怨的竖琴声。 　　侍卫说，爱丽丝在下面弹着竖琴，祈求国王能出现听她说两句话。 　　旁边坐着的以诺投来了冷淡的目光，说：“太吵闹了，把她拖走。” 　　墨菲点点头：“嗯，拖走吧，以后不准再放乐队里的人在宫中乱走。” 　　侍卫于是就出去处理那个可怜又大胆的姑娘了。 　　以诺看着墨菲，说：“招蜂引蝶的人类。” 　　墨菲就很委屈：“我也没做什么呀，是他们话很多，为什么要怪到我的头上来？” 　　“戴好你的面具。”以诺说，“我的财宝总是引来很多人的觊觎，这无可厚非，但是你也应该表明你的态度。” 　　“什么态度？”墨菲说，“对外宣布‘我已经有王后的人选啦，你们别来烦我’吗？” 　　以诺突然看上去很不高兴，也没有再说话。 　　到了第二周，事情更离奇了。 　　西国的蓟花公爵又来了一封信。这几年他当然来过很多信，多半是公私结合的那种，前半部分会聊一下国家大事，后半部分就是“无聊的家常”——墨菲亲口说的。 　　但是这一封看上去就全都是私事，而且里面还溢满了对墨菲的赞美之词。 　　“您月光般的金发时时在我的心上浮现，假如可以梦回两年之前，我愿用全部财产换取一个亲吻它的机会……”信里说。 　　然后，在信的最后面，才勉强提了一嘴正事儿：蓟花公爵有个亲妹子，跟他长得特别像，他想把她嫁给墨菲联姻。 　　墨菲就再次惊奇了：“这人什么脑回路？用这么肉麻的话来恶心我，然后问我对他妹子有什么想法？？？” 　　以诺冷笑了一声：“你们即将开始战争，这个愚蠢的人类却毫无自觉。” 　　墨菲回过头看他，很无奈地说：“您能别偷看我的私人信件吗？” 　　以诺说：“你是我的东西，你的信件当然也是。” 　　“不，根据我颁布的新附庸法，我的东西、我的臣子，我的奴隶，都不属于我的主人——”墨菲认真地说。 　　以诺眯起眼睛，气温突然下降了，墨菲打了个哆嗦。 　　1.5秒后，墨菲补充道：“只有我本人是属于你的。” 　　气温突然又回暖了。 　　“哼，麻烦的人类。”龙说。 第47章 霜之息 　　可惜的是，国王圈下来的第一个女子, 竟然因为一场流行病而不幸去世了。 　　这样一来他们就要重新选人。 　　墨菲终于失去耐心了, 把事情一股脑儿地推给了首席大臣。 　　但谁也没想到, 选后的事情竟然拖了两年之久，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耽搁。 　　一直到625年的年初, 因为隔壁西国开始发生动荡，弗洛达的国内开始弥漫紧张的气氛。大家都隐隐预感到了战争的来临，选后一事也就暂时被放下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 西国的新月家族却抛来了橄榄枝：他们家唯一的女继承人玛丽安娜, 也有意想成为弗洛达的王后。 　　这个年代, 各国的贵族之间进行通婚实在是很常见的事情。大臣们认为这可能是投名状，因为西国局势不稳, 新月家族可能想要得到来自境外的支持, 以稳固自己的势力。 　　而且, 这位玛丽安娜小姐为了表示诚意, 还派人送来了一封亲笔信，附赠了她本人的画像, 以及她亲手制作的羊毛毡小玩具。 　　大臣们纷纷表示：这姑娘非常上道, 也许会成为我们攻略西国的突破口。当然, 要不要选择她当王后, 具体还是要看国王陛下的意思, 国王万岁！ 　　墨菲把玩了一番这个小玩具——它被做成了一条龙的样子，也许玛丽安娜也听说了国王和龙的故事。 　　但他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若有所思地翻动了它一番, 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微微上扬。然后他说：“这件事情，等我回去考虑一下再说。” 　　晚上，墨菲拿着那个玩具去找以诺。 　　“你看你看，毛茸茸的龙！”墨菲说。 　　以诺瞥了一眼，说：“这是什么丑东西？” 　　墨菲笑道：“隔壁送我的礼物，我觉得很有意思。你看，他们竟然以为龙没有外耳，整个脑袋都圆滚滚、毛茸茸的，是不是特别可爱——” 　　以诺说：“礼物？又有人向你求婚？” 　　“你啊，重点找错了。”墨菲道，“难道不是龙很可爱吗？” 　　以诺冷冷道：“拿走，碍眼。” 　　墨菲笑了起来，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神色一变。 　　“扶我一下……”墨菲说着，用手摸了一下额头，接着，他的鼻子里流出了两道血液。 　　以诺立刻走了过来，一手揽住了墨菲的肩膀，喊道：“墨菲？醒醒！” 　　墨菲伸手抓住了以诺的臂膀，虚弱道：“我要是出事，要封锁消息……” 　　他还没有说完，整个人便陷入了昏迷当中。 　　以诺的瞳仁猛然收缩，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张开龙翼向着寝宫飞去的同时，已经喊道：“来人！叫御医！” 　　国王陷入昏迷的消息，暂时被封锁在王宫当中。 　　当天晚上，除了知情的首席大臣和几个亲近的贵族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被通知了宵禁，不允许踏出门口一步。军队迅速入驻王城，开始维持治安，并且封锁了重要人物的出入。 　　御医们集体会诊，检查了国王的状况以后，他们又解剖了那个毛绒龙的玩具，在里面发现了一些魔法材料。 　　最后他们报告说：“陛下是中了邪恶的黑魔法，应该是这个礼物所携带的。这个魔法使得陛下昏迷不醒，而且身体有一定的出血症状，我们需要尽快找到施术者，设法让他解开这个法术——” 　　几名大臣同样也彻夜商讨，他们首先想到的是和西国进行交涉，然后是在全国范围内征求解除魔法的能人异士，最后则是动用更暴力的手段。 　　这时，以诺从墨菲的床边站了起来，向着门外走去。 　　路过这些人的时候，他冷冷道：“废物。” 　　这两个字让很多人变了脸色，马库斯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他还没来得及，就看见了雪白的云雾—— 　　这一刻，剧烈的风将所有人都向外吹散，他们睁不开眼睛，却能听到低沉的吼声。那声音像暴风中的雷霆，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然后，一头银白色的巨龙径直张开双翼，向着西南方向飞去了。 　　六个小时后，西国瓦利留斯的新月堡垒中，爆发了一阵骚乱。 　　“龙——！” 　　“救命！快跑啊！是龙来了——” 　　银白之龙在城市上空盘旋，他的身体在云雾当中时隐时现，投射下来的巨大阴影仿佛是深渊的入口一般，他笼罩着的所有人都在恐惧中战栗。 　　号角声不断响起，军队在城墙上集结，弓箭手、弩手、投石车都在瞄准这头龙。 　　然而他们的努力还没有奏效，龙已经找到了他的目标—— 　　以诺喷出一道足有十多米长的雪白龙息，冰霜在刹那间将三层高的建筑结成了一道冰晶之墙。接着他拍击双翼，卷起一阵狂风的同时，自身下降到低空。 　　锐利的龙爪扣住了冰晶，就像钢铁的武器碾碎塑料一样轻而易举，整栋楼都在如此的伟力下坍塌了。 　　里面的人类就像蝼蚁一样渺小，正在发出无济于事的呐喊声。 　　龙以双爪攀附在墙上，修长的龙尾垂落到了地上，一个扫击就几乎将整个街道清空。 　　然后，西国的宫廷法师赶来了，他们使用法杖发射出雷霆，攻击龙的翅膀，试图将他打落到地上。雷光在空中留下了闪耀的痕迹，也在龙的身上留下了伤口。 　　以诺回过身，深吸一口气，接着以暴风雪一般的龙息，将这些人冻结成了栩栩如生的冰雕。 　　天空中的云雾终于掩盖了所有的天光，军队齐射出来的箭矢像瓢泼大雨，骑士们使用两米高的巨大盾牌结成了盾墙，向着这个方向不断地推进。 　　龙受了伤，他赤色的鲜血在滴落到地上之前，就已经被无比寒冷的气流冻结了。 　　他铅灰色的龙瞳收缩了起来，正中间的一点黑色，像一对深渊吸收着所有的光线。 　　以诺猛然打开双翼，龙的吼声撼动了整个天地。冲击波向外扩散出去，屋舍纷纷都为之震动，军队一时间东倒西歪。 　　紧跟着，龙从废墟当中抓住了一个人。 　　城中开始飘散起了纯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在空中旋舞。 　　人人都在发出呐喊声，有些出于恐惧，有些充满热血。一台数米高的巨大攻城弩车终于被推到了目的地，十几个人的力量才能将它运转起来，将一支硕大的弩箭对准了巨龙的脖颈。 　　正是这个时候，巨龙拔地而起，以龙爪擒获了他的猎物，并向着外面飞去。 　　这支弩箭最终只命中了龙的右翼。 　　龙受伤之后在空中翻转了一圈，依然向着北方飞走了。 　　在蓟花公爵的领地上，以诺必须略作修整，将那支巨大的弩箭从自己身上拔下来。 　　一滩龙血泼洒在地面上，将一片绿地染成鲜红。 　　以诺手里抓着的人放了下来：她正是新月家族的女继承人玛丽安娜，早在龙升入高空的时候，她就已经陷入了昏迷当中。 　　没多久，龙被蓟花家的军队发现了，他们小心地圈起了方圆半公里的地方。 　　以诺没有管这些人类，因为地上的人如果没有带上那种攻城用的弩箭，自然不可能威胁到空中的龙。 　　不过，蓟花公爵亲自到了，他远远地打马停留在那里，说：“弗洛达的龙，说明你的来意！” 　　无论是弗洛达国王遇刺还是新月堡垒遇袭，两边的消息都不可能比龙的飞行更快，所以他目前还不知情。 　　但是蓟花公爵上报了家门以后，以诺又多停留了一下。 　　“愚蠢的人类，”龙说，“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的野心。有些东西，注定是你无法肖想的。” 　　以诺只是看了敌人一眼，周围的军队已经如临大敌，在蓟花公爵的前方结成了两列盾墙。 　　蓟花公爵说：“抱歉，但我想这可能是个误会，我对您的财宝并没有任何——” 　　“墨菲。”龙冷冷地说，“墨菲是我的。” 　　他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只那么片刻功夫，蓟花公爵骇然后退，生怕他对自己产生杀意。 　　但以诺并没有继续前进，他看了一眼这些军队，用一道霜白色龙息做出了警告。 　　接着，他继续抓住了昏迷在地的玛丽安娜，径直飞上了半空当中。 　　龙的翅膀受了伤，他用了大约十个小时的时间，才回到了弗洛达的王宫。 　　以诺恢复了人身，一手继续拎着那个可怜的女人，走进了寝宫的大门，地上留下点点滴滴赤红色的龙血。 　　此刻正是黎明时分，宫里头灯火通明，人人都在为床铺上的国王祈祷。 　　骑士埃尔默可能是其中最虔诚的一个，他脸上写满的是悔恨、惶恐、无助、哀求…… 　　与之相反，以诺的表情是冷酷的，铅灰色的眼睛像烧融的水银，带着酷烈的热度。 　　他将玛丽安娜丢在地上，一脚将她踹醒了，冷冷地对御医说：“我杀了那些放法术的蝼蚁，顺便带回来了罪魁祸首。他现在情况如何？” 　　御医喏喏道：“法术的效果也许还残留着，陛下仍没有清醒……” 　　玛丽安娜醒了，发出了一声尖叫，拼命向后躲去：“你是谁？你把我带到了哪里？！” 　　以诺的声音像凛冬的寒风，他说：“你动了我的东西，还问我是谁？” 　　他以右手擒住了玛丽安娜的脖颈，将她举到了半空当中，说：“如果墨菲死了，我就杀掉这群废物，再去毁掉整个瓦利留斯，冰封每一个人类——然后枕着你们的数万万尸骨沉睡，直到世界的末日来临。” 第48章 霜之息 　　墨菲醒来的时候是半夜，脑袋沉得像装了一吨的秤砣。 　　他勉强睁开眼睛, 通过朦胧的烛火, 可以看见桌边坐着以诺。 　　以诺低头看书, 沉静的侧颜有着完美的轮廓，像是神祇用白玉雕出来的一样。 　　看见顶尖美色的墨菲, 瞬间就心花怒放，问道：“我睡了多久？” 　　以诺抬头看了他一眼，好像在确认他是活着的, 还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颈部。然后他说：“三天了。” 　　“完蛋, 消息肯定已经走漏出去了。”墨菲无奈地说, “宝贝儿，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人类太聒噪了。”以诺淡淡地说。 　　墨菲就明白了, 感情他是把人全轰出去了。 　　墨菲勉强坐了起来, 感觉头重脚轻, 头晕眼花的。他问：“我是怎么醒过来的？” 　　以诺轻描淡写地说：“我把西边的施术者杀了。还有那个给你写信的女人, 我抓回来了。” 　　墨菲惊了，上下打量了以诺一番, 这才注意到他似乎受了伤, 衣领下能看见若隐若现的绷带。 　　“你太冒险了！”墨菲说, “万一一个不好, 被捉住了怎么办？” 　　以诺没有说话, 但表情很不以为然，好像很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墨菲对着他坐好，伸出两手揪住了他的脸颊。 　　以诺好看的脸都变形了, 他蹙起眉说：“你在找死？” 　　墨菲极其认真地捏着他的脸，对他一字一句地说：“别再贸然出去冒险。你是我的龙，要是被别人抓住了，我会非常非常生气。” 　　以诺看了墨菲片刻，就把他的手给打掉了。 　　英俊的脸上留下了两块红痕，看上去就挺惨的样子。 　　龙的表情不太高兴。 　　墨菲琢磨了一下，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叹了口气说：“你知道吗？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最重要的事情。你猜我昏迷前在想什么？” 　　以诺淡淡地说：“你说过，不能走漏消息。” 　　墨菲啼笑皆非道：“是这个没错啦，但是还想了点别的。” 　　以诺又说：“一千年的国家。” 　　墨菲道：“这个……也是我的目的之一，没错。但是你能不能再往别的地方想想？” 　　以诺嘴唇抿了起来，说：“你的王后还没有选出来。” 　　墨菲：“……” 　　墨菲和他铅灰色的双眼对视，过了一会儿，墨菲笑了起来。 　　“不是啊。我是在想，我是为了你才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墨菲说，“如果留下了一个强大的国家，但是把你弄丢了，那我还是很亏，血亏的那种。” 　　墨菲凑上去，对准以诺脸上那两块红痕，一边亲了一下。 　　龙愣住了。 　　以诺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伸手蹭了一下自己脸上那块地方。 　　突然，以诺翘了一下嘴角，但是很快又平复了。 　　接着他说：“你睡糊涂了，我去找御医。” 　　然后他飞快地站起来，飞快地消失在了寝宫里。 　　墨菲：“？” 　　国王醒过来了，第一件事是调戏了一番他的龙。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饿得哭爹喊娘，吃了一整块牛排才缓过劲儿来。 　　他醒来的消息也很快通知到了各个贵族，御前会议在第一时间就开了起来。大家都超级义愤填膺，不但说要严惩新月家族的玛丽安娜，而且还要问西国讨一个说法。 　　墨菲就说：“我听说玛丽安娜被抓回来了？带她过来见我。” 　　他单纯的就是很好奇，自己跟这个女人是什么仇什么怨而已。 　　没想到，玛丽安娜是被人推上来的，她坐在椅子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半边脸都歪了。 　　一名骑士凑过来，在墨菲耳边低声说：“以诺阁下把她摔在地上了，御医们没有时间管她。她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也许是瘫痪了。” 　　墨菲点了点头，看着这个姑娘——她还挺好看的，于是墨菲很和颜悦色地问：“你为什么要对我使用黑魔法？” 　　玛丽安娜看着墨菲，看了一会儿眼泪就掉下来了。 　　国王大病初愈，并没有戴面具，而且虚弱地倚靠在王座上面。他脸色很苍白，有一股既柔弱又圣洁的气质，让他整个人都美得像在发光。 　　玛丽安娜不敢继续看他，转而环视了一圈，不甘地说：“就是这张脸吧？就是这张脸蛊惑了这么多人？女人都爱你，男人也爱你。在场站着的这些人，不是贵族子弟，就是年轻俊才，一个个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不惜赌上自己的未来襄助你。我的未婚夫康斯坦丁（蓟花公爵），明明是瓦利留斯的中流砥柱，却偏偏为了你茶饭不思。你这个贱人，你是不是很得意？” 　　墨菲说：“别瞎说，我跟蓟花公爵可是清白的，他还打算把亲妹子嫁给我呢。” 　　玛丽安娜冷笑道：“他为了你连未婚妻都不要了，更何况是一个妹妹。我告诉你，他每天都在意淫你！他送你一个妹妹，还买回来你的画像摆在床头，每天都在幻想和你上床的是他自己，是不是非常恶心？” 　　几个亲近的大臣脸色都绿了，连忙假装自己已经聋了，倒退着想走。 　　但墨菲挥了挥手阻止他们，一边好整以暇地说：“思想龌龊的又不是我，也不是你们。该羞愧和回避的也不是我们，做什么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几人都不由惭愧，说：“陛下说的对。” 　　玛丽安娜“呸”了一声，说：“贱人！” 　　墨菲说：“抬起头看着我，把这两个字再说一遍。” 　　玛丽安娜只看了他一眼，就再也没法说话了——眼前这个人，让人根本生不出亵渎的心思来。 　　墨菲笑了，说：“你以为生来这么好看，而且继承一个王国，是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玛丽安娜：“……” 　　墨菲接着说：“啊，我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 　　轮到玛丽安娜的脸绿了。 　　“把她带下去吧。”墨菲说，“等着新月家族来赎人，问他们要一笔钱。” 　　这时，一位大臣上前一步，提醒了墨菲什么。 　　墨菲说：“哦，我都睡糊涂了。马上要开始打仗了，那等我们打完，如果新月家族还存在的话，再说赎金的问题吧。” 　　玛丽安娜的脸色又变得煞白，说：“你说什么？！” 　　但国王已经失去了耐心，她被拖了下去。 　　弗洛达的国王，此时在民间的声誉可以说是如日中天。 　　西国的贵族用魔法谋害国王的消息一经传出，顿时举国沸腾，经过了两天的发酵之后，已经演变成了人人摩拳擦掌的地步。 　　如果是几年前的话，弗洛达不会产生这么强的主战氛围。 　　但是现在，人民看着自己的国家越来越强盛，自然也就会产生急于扩张的心理。 　　更何况，根据十多年前签订下的停战协议，弗洛达还在每年给两个国家岁供，这让许多人感觉不忿—— 　　他们已经比敌人要强大了，凭什么再给敌人钱？ 　　他们想要战争，因为他们感到自己站在了必胜的一方！胜利之后，他们就会免除每年的岁供，还能瓜分丰厚的战利品！ 　　弗洛达早就准备好了战争，而这一次国王的遇刺，正是最好的名义。 　　“讨伐瓦利留斯！” 　　“为我们的国王伸张正义！国王万岁！” 　　军队喊着这样的口号，在边境集结了起来。 　　战争一触即发。 　　而远在王宫里的墨菲，已经和两位身经百战的将军拟定好了必胜的策略。 　　“三天之后的早晨，对面的士兵会不小心‘走火’，射一支箭，击倒我军的旗帜。”墨菲说，“——成为战争的导火索。马库斯，你们都演练过了吗？” 　　马库斯说：“是的，陛下，万无一失。” 　　狮家的年轻家主弗朗西斯也在，听完了两个人卑鄙无耻的计划之后，一时说不出话来。 　　墨菲回头露出了充满信任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加油。” 　　看到他笑容的一瞬间，弗朗西斯的迟疑一扫而空，热血沸腾道：“是，陛下！臣一定竭尽所能，绝不让您失望！” 　　军队开拔，将军们也出发了。 　　墨菲亲自送他们出的城门，夹道送行的民众们在旁山呼。 　　战争期间，御前会议也不再每天进行，这天晚上的皇宫显得格外冷清。 　　墨菲叫来了他的皇家乐队，坐在走廊里面吹着晚风，听一首叫做《星空下的婚礼》的世界名曲。 　　听着听着，他叹了口气。 　　——这些人，都没有以诺好看；就连唱的歌也根本没法比。这大概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了吧。 　　正在想着的时候，他忽然看见白色浮雕的柱子后面，走出来了以诺。 　　以诺低头看着墨菲，银色的发梢在晚风当中微动，好像被染上了落日的余晖。 　　“我可以参加这场战争，站在你这一边。”以诺忽然说，“但是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你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墨菲问：“你想要什么？” 　　以诺说：“什么是你的王国里最珍贵的东西？” 　　这是个似曾相识的问题。 　　墨菲抬起头，含笑看着他：“早就告诉过你了，这个国家最宝贵的东西，当然就是我。” 　　以诺说：“好，我就要这个。” 　　墨菲笑了一下，又抿了一下嘴，但还是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交易成立，你没机会反悔了。” 第49章 霜之息 　　公历625年，西边的瓦利留斯和北方的弗洛达开启了全面的战争。 　　战争起源于弗洛达的“光辉之君”盖乌斯一世遇刺, 导火索却是边境士兵一不小心的走火事件。 　　当是时, 瓦利留斯的境内动荡不安, 严重的通货膨胀导致他们的货币系统已经崩溃，各大贵族明争暗斗, 平民也在不断地罢工抗议，许多行业纷纷停产倒闭。 　　他们的国王其实很清楚，这样的情况根本不可能进行对外战争, 光是维持国内的平稳统一就已经非常艰难了。 　　但是战争的打响, 不因任何人的意志而转移。 　　弗洛达的两支军队在第一时间就攻入了对方的境内, 长驱直入地占领了平原地带。 　　大批难民南进的同时，瓦利留斯北方的贵族也被俘虏了许多人。接着在西国的会议上, 贵族们站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蓟花家族一系, 以及反对蓟花的贵族联盟。 　　反对者声称这一切都是因为蓟花引狼入室, 和弗洛达进行合作, 才会导致今天的局面。攘外必先安内，他们需要先解决这个叛国贼, 才有可能继续赢得战争的胜利。 　　瓦利留斯就是这样发生了分裂, 而且随着战争愈演愈烈, 他们的贵族越来越倾向于分割军队、各自为战。 　　像这样不成熟的战争指挥体系只会越帮越乱而已。 　　弗洛达在6月份就攻略了瓦利留斯三成以上的土地, 迫使着瓦利留斯开始寻求议和的可能性。 　　前来议和的使者, 是蓟花公爵康斯坦丁。 　　他原本是想求见弗洛达国王的，但是却被婉拒了。 　　因为国王刚刚遇刺，而且还是蓟花公爵的未婚妻动的手, 他的臣子们一听说他又想见那个蓟花公爵，差点没以头抢地来阻止他。 　　于是弗洛达这边出席的是首席外交官，荆棘家族的话事人。 　　双方在边境一谈就是半个月，弗洛达的外交官根本不着急，因为战争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拖得越久只会对他们越有利而已。说到底，他其实根本就不想议和——和平就是一坨狗屎！他们马上就要打赢了！！ 　　7月，瓦利留斯的战线退缩在他们的母亲河后面，仪仗着天险，他们和弗洛达对峙了很久的时间。 　　这个年代的军队是很难在这么汹涌的河上作战的，如果渡河的话又很容易被敌人偷袭。瓦利留斯认为弗洛达最多也就只能进攻到这里为止了，因此谈判桌上的蓟花公爵也开始有了底气。 　　但是他们一切的希望，都在7月29日被摧毁了。 　　在这天的凌晨，与红日一同升起在地平线上的，是一头银色的巨龙。 　　他出现的第一时间，就让瓦利留斯的士气跌到了谷底。就算他们的指挥官早就有所预料，但是再强的训练、再高的士气都抵挡不住龙的霜冻气息。 　　说到底，一切所谓的意志，最终都敌不过纯粹的力量。 　　那头龙在战场上就好像是战神，每一次的降临都必然会导致敌人的溃败。更何况这一次他不是单独行动，他有训练有素的军队配合，从天上到地上都是他们编织的死亡之网。 　　瓦利留斯的元帅顽强地抵抗了半个月的时间，但是仍然控制不住那些溃逃的士兵，不得不在最后放弃了他们最后的阵线，保护他们的国王一路向着南方逃走了。 　　这个时候的瓦利留斯已经名存实亡，而谈判桌上也出现了更多人的身影。 　　——东边的萨纳兰也动了。 　　关于另外两国的纷争，萨纳兰一直在隔岸观火，表现得很事不关己的样子。 　　但是就在弗洛达准备夺取最后的果实时，他就出现过来“调停”了。外交官说着一些“和平可贵”的废话，提议两国签署和平协议，将瓦利留斯的两个最大省市割让给弗洛达，这场战争就算做是结束了。 　　但是作为战胜国的弗洛达却想要更多的东西——他们想要废除多年前的战争条款，不再拱手送出自己的金矿，还想要扩张自己的军队，要回自己的实地。 　　局面一时间僵持了很久，直到弗洛达的国王给出指示。 　　“我们赢了，赢家通吃难道不是基本规则吗？”墨菲说，“你们在怕个什么劲儿，直接告诉他们：我们全都要。——谈成了，我给你们加官进爵；谈崩了，我全权负责，把他们统统打爆。” 　　民众的狂热崇拜就是国王的底气，国王的支持就是谈判桌上的王牌。 　　这场旷日持久的谈判结束在年底，弗洛达最终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而萨纳兰的人不欢而散，归国去汇报这个结果了。 　　“光辉之君”盖乌斯一世的呼声顿时响彻了民间，弗洛达甚至提前开始他们的新年庆典。 　　每个人都快乐得要发疯。王城在一个月之内就消耗了往日三个月的酒水分量，大量酒馆打折或者免费，广场上每一天都有通宵达旦的庆祝活动，新出的歌剧几乎全都是关于战争、关于英明的国王和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军队归国的时候，每到一个地方，就能引发全城的轰动。人民自发夹道欢送，美丽的少女将手帕丢到了年轻士兵的盔甲上。 　　鹰家和狮家的两位将领各自获封了一大片土地，而瓦利留斯还有一大片割地还没有主人。 　　只有国王曾经最喜欢的骑士埃尔默没有回来，他留在那片新得到的土地上，向国王汇报那里的情况，说他甘愿为国王镇守边疆，让这里永远忠诚地归顺弗洛达。 　　国王也同意了他的申请，将他封为了伯爵，将他任命为两个新省的首席执政官。 　　于是鹰家下一代的两个儿子，一个必将继承他父亲的爵位，一个则受到国王的宠爱——一门两爵。作为最早支持国王的家族，鹰家可以说是成为了国内最煊赫的贵族世家。 　　战争胜利了，王宫里当然也要有庆典。 　　因为国王的身体还没有彻底好转，所以他们决定只办一个晚上，将所有的贵族都请到了就行。 　　墨菲意思意思地到场了一下，就把晚宴留给其他人了。 　　他自己只拿了一杯鸡尾酒，就走到了阳台上。 　　以诺正站在阳台上，好像在看底下通明的灯火，今晚整个城市都在狂欢。 　　“可惜还没有烟花呢。”墨菲说着，走了过来，倚在他旁边的栏杆上，“要不要尝尝鸡尾酒？听说是精灵酿的果酒，很甜的。” 　　他将精致的高脚杯顺着栏杆推了过去，示意以诺尝一下。 　　但以诺看了他一眼，突然将他抱到了栏杆上，然后倾身直接将他给吻住了。 　　“唔唔唔……”墨菲坐在栏杆上面感觉随时都会掉下去，不由地挣扎了一下，但随即被以诺抱得更紧了。 　　唇舌交缠的时候，墨菲的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挣扎慢慢变得无力，然后推拒着的双手变成环住了以诺的脖子。 　　以诺稍微停了一下，两个人的呼吸交错在彼此的脸上，都有一股难言的热意在升腾。 　　墨菲小声道：“继续。” 　　以诺勾了一下嘴角，又细密地亲他。 　　酒精让墨菲脸上泛起绯红的色泽，他喉结鼓动，半眯着眼睛，充满暗示地说：“我想回房间里去。”我有一段时间没有性生活了！管他是几个丁丁，先爽了再说！ 　　但是这个时候，阳台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水晶帘子发出了响动，但是那个人还没来得及进来，墨菲急促地说：“别进来，我在换衣服。” 　　那个人就停在了帘子后面，说：“陛下。” 　　墨菲和以诺的动作停了一下，他们都听出来这是蓟花公爵康斯坦丁的声音。 　　弗洛达的外交官真的是太坏了，竟然还邀请了国王的“笔友”蓟花公爵，来参加获胜者庆祝的晚宴。而后者竟然也真的来了，就那么想要见墨菲一面吗？ 　　这时，蓟花公爵说：“我不会进去见你了。我知道这场战争的背后就是你的手笔，原来早在那么久以前，你就在算计我……你一直都在算计我。现在的瓦利留斯已经濒临覆灭了，恭喜你成为弗洛达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国王，你满意了吗？” 　　墨菲正竖起耳朵在听着呢，以诺突然又亲他。 　　墨菲抗议地推了他一下，根本推不动。 　　以诺的动作更过分了，将墨菲的衣服都快解开了。 　　墨菲担心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只好忍着，努力去捉住以诺正在作乱的手。 　　隔着一道帘子，蓟花公爵还在说：“无可争议，这一次是你赢了。但是下一次，我不会让你赢的这样轻松。我马上将要回到萨纳兰继承我母亲的爵位，我们的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下一次，我一定会将你彻底击溃，让你从高高在上的王座跌落下来，然后哀求我的原谅。但我不会杀你，我知道你也从未想过要杀我，我会等待一个完美的时机，你迟早会是我的人！” 　　帘子后面，某两个人根本就没怎么听，也没功夫去听。 　　突然，墨菲的双眼瞪大，轻轻吸了一口气，低声说：“别……别在这里。” 　　以诺没说话。 　　墨菲忍无可忍了，对帘子后面的人说：“你滚，立刻马上！” 　　蓟花公爵没说什么，终于离开了。 　　墨菲已经快要不行了，勾住以诺的脖子，喘息着看他。 　　四目相对，以诺眯起眼看着他，然后将他打横抱了起来，离开了这个阳台。 第50章 霜之息 　　啊，墨菲要死了。 　　一个就够他受的了, 龙还长了两个。 　　虽然不是真的两个, 就是一种分叉……但是就那个形态和数据来讲, 和两个没什么差别！！ 　　晚宴结束的第二天，大家都知道国王身体不太舒服, 在寝宫里休息。 　　一无所知的大臣就在问国王的安好，而关系亲近的大臣都在挤眉弄眼，互相询问国王在宴会上看上了哪一家的姑娘。 　　他们一无所获, 因为国王的寝宫封闭了足足两天。 　　——墨菲在榻上趴了两天, 期间以诺没让任何人类踏进来半步。 　　龙总是在奇怪的时候产生奇怪的占有欲。 　　墨菲抱怨他说：“我都已经这样了, 你还不放点人进来伺候我！” 　　以诺犹豫了一下，墨菲以为他要道歉了, 但是以诺并没有。 　　“我不喜欢有人类进出我的巢穴。”以诺说, “而且我当时用的力道已经足够轻了, 只是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弱。” 　　墨菲翻了个白眼, 骂他：“禽兽！” 　　龙（严格意义上，确实是禽兽的一种）并没有任何认错的意思, 他看上去还挺高兴的, 尽管需要照顾墨菲的日常饮食。 　　第三天, 他将墨菲盖着的被子掀开, 看了里面一眼, 问他：“你什么时候能养好？” 　　墨菲想明白他的意思，顿时有一种“痛并快乐着”的矛盾感，痛苦地说：“起码这个星期不行……” 　　龙的表情终于变得有点凝重, 说：“我应该喊御医来。” 　　“谢谢你，我没有受伤，但我觉得我的心灵需要休息一下。”墨菲说，“再好吃的肉也不能一次吃到撑吧？” 　　以诺莫名其妙道：“为什么不能？” 　　墨菲想起来了：如果有必要的话，龙可以在一天之内，吃下两倍于自身体重的食物。 　　墨菲气结：“因为我不是禽兽！”并丢出一个枕头，活活将以诺砸了出去。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由于以诺并没有一个正常的丁丁，墨菲过上了不那么正常的性生活，不过他的幸福指数还是提高了一倍不止。 　　虽然龙的领地意识突然发作了，这让人类仆人们很难接近国王的寝宫。 　　以前墨菲就挺奇怪，以诺竟然不在意自己栖息的宫殿里，还睡着一个人类国王。 　　现在他发现了，似乎以诺只是对自己是这样。换成其他任何人，如果胆敢接近以诺，都会被他吓退。 　　这对龙来说是非常难得的。不管是什么种类的龙，也不管关系如何，两头龙都极难共享一个领地，只有一种情况例外—— 　　那就是两头龙交配生蛋的时期！ 　　届时他们会暂时忍耐住对方，然后等蛋生下来，要么轮流、要么其中一方独自照顾龙蛋。 　　就算是最忠贞的一对龙夫妻，一辈子住在一起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几年，否则必然打起来。生下来的龙崽子也不会跟着父母太久，否则也会打起来。 　　龙的领地意识，或者说占有欲，就是这么可怕的一种东西。 　　墨菲有时候看着以诺，就忍不住会作死。 　　有一回，他故意霸占了以诺看书的座位，拿着以诺喜欢用的水晶杯喝水，身上还套着以诺的外衣，做出一副非常惬意的样子。 　　以诺来了，还盯着墨菲看。 　　墨菲瞥到了他忍耐的表情，还故意扭了一下屁股，说：“舒服~” 　　以诺走近了，居高临下地盯着墨菲看。 　　墨菲猜测他快要发难了，马上睁大眼睛准备好。 　　万万没想到，以诺将他的下巴抬了起来，然后将他按在桌子上就亲。 　　墨菲挣扎了一下，发觉他的力道大得惊人，又是根本挣脱不了。而且，以诺身上很烫，像把他圈在一个炽热的火炉子里。 　　墨菲说：“等等等……等一下！你不是应该很生气吗？” 　　以诺说：“你都已经这样勾引我了，我当然要有所表示。” 　　墨菲：“诶？” 　　然后墨菲就（被）干了个爽。 　　性生活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墨菲有点不知所措…… 　　最后，他们胡闹了足足有一个多月。 　　墨菲是怎么也没想到龙也能这样长时间发情。 　　得亏战争刚刚结束，国内百废待兴，国王的事情并没有战争时期那么多了，墨菲才能放这么时间的假。 　　当他回来的时候，很多大臣似乎都默认他是过了个“新婚蜜月”，并没有什么人不长眼地来问他干什么去了，只有一些近臣暗示他：陛下，您随时可以结婚的啦。 　　墨菲当然不可能有结婚的打算啦。 　　不过，他最近的变化也是很明显：他瘦了，还快要肾亏了。 　　还好面具能完全挡住他一脸菜色！ 　　只有定期检查的御医知道这一切，还很委婉地跟他说：“陛下，您需要晚上多多休息，不要一次性做太多剧烈运动。” 　　御医走掉以后，墨菲真想揪住以诺，然后不停地捶他！ 　　“听见没有！我不能再这样陪你堕落下去了！”墨菲对他怒吼，“以后不能一来一个晚上了！” 　　以诺点头表示听见了，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事实再次证明，龙这种生物是非常高傲的，他们根本不可能听人类的话。 　　因为以诺改在白天折腾墨菲，折腾到晚上，再默默地抱着他睡觉。 　　墨菲一边觉得很爽，一边觉得肾虚。 　　他躺在以诺的臂弯里，伸手揪了一下以诺的耳朵，碎碎念道：“不能再这样了……不能再这样了……明天我一定得干活了……” 　　以诺抖了一下耳朵，为了假装自己听不懂，突然变回了龙形。 　　对于巨龙来说，这个宫殿内部还是挺小的，他无法完全张开翅膀，也没法抬头挺胸地站着，不过还算是勉强塞的下。 　　银龙扒拉了一下躺尸的墨菲，将他放在自己的腹部下方，然后尾巴一卷、头也搁在尾巴上，用一种盘踞着睡觉的姿态，把墨菲环在正当中。 　　墨菲觉得他真的太漂亮了，于是指责的话顿时说不下去了。 　　“……好吧。”墨菲最后妥协道，“晚安，宝贝儿。” 　　他亲了一下银龙的脖子，摸了摸上头铮亮的银色鳞片，有点爱不释手的感觉。 　　龙的眼睑缓慢地闭合了两次，好像也觉得挺舒服，低头拱了一下墨菲，喷出一道雾气。 　　一人一龙就这么睡着了。 　　墨菲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进行了一次御前会议。 　　战争过后，很多事情发生了改变。 　　弗洛达新多出了一大片土地，墨菲以颁布的新分封法来进行分配，他特别注意犒赏战争当中有功的将士们，而且也保证了原有居民和移民者的基本权利。 　　瓦利留斯的两个家族在战争当中覆灭了，还有几个家族失去了自己的领地，其中就包括了玛丽安娜所在的新月家族。由于新月家族现在的境况，他们不愿意继续得罪弗洛达的国王，因此玛丽安娜被单方面地彻底放弃了，成为了平民阶级的一员。 　　墨菲很随意地说：“把她放了吧，反正也没用了。” 　　几名臣子不太同意，认为应该要对她施以惩罚，否则就没法体现出国王的赏罚分明。 　　按照律法，谋害国王是肯定要死刑的。但是不知为何，墨菲还挺可怜她的，还说：“得了吧，说起来其实是我利用了她。” 　　鹰家的马库斯大声咳嗽了起来，在场的臣子都马上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完全没有听懂。 　　总之，最后玛丽安娜被以“巫蛊罪”的名义处刑，废掉了两手之后处罚一笔罚金，就下放到了民间。并没有人关心这位曾经的千金大小姐以后的生活，但可以想见，作为行刺“光辉之君”的名人，她是一定会受到民众的特殊“照顾”了。 　　墨菲把另一件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他从鹰家选了两个看上去挺有资质的小崽子，和其他家族派来的质子一起，让他们在王宫里进行学习。 　　给他们上课的是各行各业最顶尖的精英，他们每天的课程包括有：文学、格斗、艺术、鉴赏、礼仪、政治等等。 　　有时几个大臣也会过来上课。对于培养下一代贵族，大家都是很上心的。 　　而借着之前生了一场大病的机会，墨菲也重新组建起了一个“议会”制度。 　　这个议会共有六十人左右，基本上由贵族和各个行业的代表人物投票选举出来。国王在的时候，他们负责协助国王，提出建议，修正已有的法案；当国王休假的时候，他们就履行更多属于国王的义务。 　　时至今日，墨菲早已经不需要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权力了，他在国内的声望已经如日中天，不可能有任何人反驳他的意思。 　　就算他扬鞭一指，突发奇想地说：“今天我们要去攻打大海！” 　　军队也会嗷嗷叫着为他冲锋陷阵，将枪林弹雨射进茫茫大海。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墨菲开始准备分发手头的权力。因为他不能保证下一代国王、下下一代国王也会英明一辈子，所以一定程度上的民众共和也是必需品。 　　一千年的文明，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既然是墨菲承诺过的东西，那它就必然会实现，这是理所当然的。 第51章 霜之息 　　接下来的一年里，这个世界迎来了可贵的和平。 　　但大家都知道这是非常短暂的, 因为曾经三国鼎立的稳固局面已经被打破了。弗洛达击溃了西国之后, 剩下的就是东国与它的争锋了, 谁赢得这场胜利，谁就将主宰整个世界。 　　在此期间, 弗洛达的光辉之君也终于25岁了，选后事宜刻不容缓。 　　人人都在劝墨菲赶紧挑选一个王后，而他的首席大臣在说：他最好迎娶西国的一个公主, 或者地位等同的贵族女子, 这样做的话可以尽快将那大片领土和上面的臣民给收服。 　　在迎战东国萨纳兰之前, 国内必须是稳定的。 　　几名臣子都这么认为，而且西国的贵族也已经默认了这个做法——他们彻底失去了争霸整个大陆的机会, 现在留下来的就是赶紧建立起自己在弗洛达的势力, 好保证自己的血统和爵位能够延续下去了。 　　因此, 墨菲甚至都没有去提亲, 西国已经送来了他们的公主。 　　那位叫做“爱罗拉”的小姑娘长得确实非常美丽动人，而且性格和煦、长袖善舞, 很快就在弗洛达的上流社会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同时到来的, 还有东国萨纳兰的一位女伯爵, 叫做“伊娃”。她不是来和亲的, 而是来传播教廷的教义的。萨纳兰认为只要大家都信仰他们的光明神, 那么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整个大陆不需要战争也能获得统一。 　　连续几天，国王和他的近臣们商议到深夜。 　　他们如何做决定, 外人不得而知。 　　但是很快，新的政策就层层下达了。 　　第一条，国王允许光明教廷的神父入境，但是拒绝他们在国内建造神殿，也不允许他们在这里举办活动庆典，或者进行任何传教。 　　也就是说，他彻底拒绝了东国递来的橄榄枝。 　　第二条，国王下令在两国的边境建造起一座长城，这座长城将会横亘半个大陆，将两国彻底分割开。 　　弗洛达的人们认为：英明的国王是在为未来的战争做准备，长城将会是一道重要的关隘！ 　　而东国的贵族则认为：弗洛达一定是认怂了，才会先建造一个防御工事。 　　第三条，国王最终还是决定了要迎娶西国的贵族小姐爱罗拉。 　　婚礼将会按照习俗，在今年的第一场雪当天进行，这一天也会成为以后的国立节假日。 　　墨菲本来是不准备结婚的，怕引起诸神的关注。 　　但在这个世界里他是作为“盖乌斯一世”存在的，国王的名头彻底掩盖了他带来的变化。 　　只要在婚礼当天，准备一个替身，戴上面具，替他走一趟仪式就可以了，“墨菲”这两个字绝对不会出现在典礼上。就算天上的神过来看了，也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这样一来，他不用承担什么风险，也能够娶到一个王后。如果不娶爱罗拉的话，弗洛达将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消化掉西国的“遗产”，到时候要是还有东国插手，局势很可能就不那么乐观了。 　　还是娶了一劳永逸，否则后患无穷啊。 　　墨菲把算盘打得很响，但是他忘了征求一个人的意见。 　　就在当天晚上，以诺非常生气地在王宫里现出了龙形。 　　花园里本来有一棵被龙息染得晶莹剔透的枫树，但是被他摧毁掉了。银龙盘踞在一地碎片里面，将王宫里所有人类都赶了出去。 　　这不是龙第一次大发雷霆了，上一次还是墨菲被黑魔法暗算的时候。 　　骑士们想要保护国王，或者把他带走，但是墨菲命令他们都退下。 　　墨菲独自站在庭院的门柱下面，仰头看着银龙，说：“你听我解释。” 　　以诺道：“你解释。” 　　“宝贝儿，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墨菲说。 　　银龙露出了尖锐的牙齿，这表明了他的怒火。 　　墨菲努力伸手，只够到了他腹部的鳞片，就抚摸着那里，说：“我当然不想结婚，但是弗洛达迟早需要一个王后。我必须要迎娶那个叫‘爱罗拉’的女人，但我实际上都没有见过她长什么样子，又怎么可能真的对她有感情？” 　　以诺冷笑了一声：“只要她足够漂亮，你就会娶得心甘情愿，是吗？” 　　墨菲：“……”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啊。 　　墨菲咳了一声，说：“当然不是。在我眼里，只有你一个是最漂亮的，其他人都只不过是庸脂俗粉而已。” 　　以诺没有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更生气了，连脊背上的背棘都立了起来，整个龙都显露出剑拔弩张的战斗姿态。 　　墨菲连忙加速抚摸他，又哄道：“我向你发誓，我不会碰那个女人的一根指头。婚礼当天，我会派出一个替身来参与仪式。然后我就放一整个月的蜜月假期，天天陪你玩，这样还不行吗？” 　　以诺仍然很冷漠，反问道：“你是我的个人财产，却要向全世界宣告你属于一个卑微的人类。你觉得我会接受这种条件？” 　　墨菲说：“只是名义上的啦……” 　　银龙仍然不买账，气得喷出了一口雪白的龙息，将墨菲跟前的土地全都冻上了。 　　墨菲只好伸出双手，轮流加速抚摸他的鳞片。 　　但是以诺突然抬起身子，不让他碰到自己，紧接着阴沉沉地说：“不用再继续妄想了，我不会同意这种荒谬的事情。你如果继续一意孤行，我就把你带回以前的巢穴，让你彻底远离人类社会。除了我之外，你不可能再见到任何人。” 　　用哄的根本没戏，龙不可能理解人类会被迫和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结婚，他也根本没有“社会”和“婚姻”这种观念。 　　他只是固执地要占有墨菲，不会让其他人拥有他哪怕一个名头。 　　墨菲叹了口气。 　　一人一龙在花园里僵持了好一会儿，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 　　墨菲打了个喷嚏，将自己的衣服裹紧了，试图从另一个角度来解释：“我记得，对龙来说，独自居住是常态，每一次发情的时候才会出去寻找合适的对象，在结束之后又会各回各家，避免侵犯彼此的领地。所以龙的一生当中，总是会和不同的对象生龙蛋……” 　　以诺很冷淡地说：“说直白点。” 　　墨菲就说：“你就类比一下嘛，把我当你的母龙。上一次我俩那啥……了一下，这次你就换一个对象，我正好也换了一个。再有下次的话，我们还可以继续合作愉快的，对不对？” 　　以诺沉默了一会儿。 　　周围的气温突然突破了冰点，地板都在发出咔咔开裂的声音，草木纷纷都变成了冰雕。 　　以诺可能是气极反笑，说：“那么，你为什么没有给我生一窝龙蛋？” 　　见势不妙，墨菲后退了一步，小声说：“因为，我没有那个功能？” 　　“既然没有龙蛋，那就没有结束——我们之间，还远远没有结束。”以诺银色的龙目像烧灼的水银，他凶狠地盯着墨菲说，“我会继续上你，不分日夜，就像对待一条发情的母龙，我会咬住你的脖子，把你按在地上、墙上、任何地方。你将会动弹不得，求饶、哀嚎和哭泣都没有半分作用，一直到我玩腻了、或者你怀上一窝龙蛋为止——” 　　“……” 　　咕咚，墨菲咽了一下口水。 　　他怎么回事，竟然感觉到了三分畏惧，还有七分向往？ 　　总之，一人一龙的这场谈判，最后应该可以说是不欢而散……吧。 　　不管当事人的想法如何，时间还是一步步往后推移。 　　公历627年，弗洛达王城的第一场降雪发生在12月1日，早已准备好了一切的礼仪官有条不紊地将一切安排了下去。 　　仪式开始的时候，替身穿上了王的礼服、戴着王冠和面具出发了。说实话，要扮演“光辉之君”，他的内心是非常惴惴不安的，生怕被别人看出端倪来。 　　但墨菲就不担心，说：“看出来了又怎么样？这场婚姻本来也就是形式上的，没人会说什么的，放心吧。” 　　庞大的仪仗队伍就出发了，国王和新任的王后可是有一整天的流程要走。 　　这一天，全城都在张灯结彩，民众们比过年还要兴奋。尽管仍然看不见国王的真容，这多少让人感到遗憾，但是还有一个美丽大方的新娘子可以围观啊。 　　就在整个城市热闹非凡的时候，墨菲正坐在王宫的高处，寂寞地一个人喝茶。 　　王宫里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出现过以诺的身影了。 　　在墨菲面前摆着一张棋盘，他正在自己跟自己对弈。 　　玩了一会儿，外头的喧闹声更加大了，墨菲回过头看了一眼脚下，不由地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很大的风声。 　　银色的巨龙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了阳台的边缘，一只龙爪攀附着栏杆，一只龙爪向着墨菲伸了过来。 　　墨菲：“？” 　　墨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抓住了。那龙爪坚固又平稳，就像一个牢笼把他关在里面。 　　然后巨龙展开翅膀，飞上了高空当中。 　　墨菲：“啊啊啊啊啊放我下去——” 　　这时，底下的民众不明所以，只看到国王和王后的仪仗还在前行，一头巨龙突然从王宫里飞了出来。于是，他们都以为是龙也在庆祝国王的新婚。 　　没有人发现那头龙掳走了真正的国王陛下！ 　　但这不妨碍民众们欢呼了起来！ 第52章 霜之息 　　以诺抓着墨菲，只用了几个小时的飞行, 就回到了他自己的领地上。 　　——那是一片冰封千里的山脉, 在某一座山峰的背面, 由岩石和冰砖组成了一座巨大的堡垒，就像是悬崖上长出来的一般。 　　对于好面子的银龙来说, 造个堡垒作为龙巢还是比较常见的事情。这个堡垒悬挂在那里，除非谁有着和龙一样的飞行能力，否则几乎是不可能进出的。 　　墨菲对着窗户往下望, 见到脚下茫茫土地都覆盖着皑皑白雪, 凡人摔下去铁定粉身碎骨。 　　以诺变回了人形, 对他说：”你最好不要尝试从这里逃脱。“ 　　他以为墨菲被自己强行抓回来以后，肯定满心不情愿, 说不定还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回去。 　　但墨菲沉默了一会儿, 观察了一下四周, 又看向以诺冷冰冰的俊脸, 心道：夭寿了，墙上地上都看起来很冷, 要是有个床还差不多。 　　于是他问：“有床吗？” 　　可能在以诺看来, 这个问题就是这个人心灰意冷的表现了, 于是找来了他的龙仆, 给墨菲布置了一个属于人类的房间。 　　这个龙仆, 墨菲也见过。早在他当年第一次看见以诺的时候，就是他带的路。 　　自从墨菲把以诺哄骗进了人类王宫以后，后者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自己的领地上了。 　　以诺消失了大半天, 估计是去巡视领地了。 　　每头龙都有自己的领地范围，他们在乎自己的领地，比在乎自己的财宝更甚。早在一头幼龙离开父母之后，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建立属于自己的巢穴，扩张领地直到自己满意为止，然后开始搜集宝藏，堆在自己的巢穴里面。 　　这项活动会一直进行，直到一头龙步入老年也不会停止，有些龙甚至在临死之前还会把自己的财宝统统吃掉（没错，龙的胃几乎可以消化一切物质），就为了没有人能在他死后得到它们。 　　以诺在北境的这个领地，就有着一个完善龙巢必备的一切条件：领地、猎场、巢穴、藏宝处、龙仆。 　　龙仆，也叫做龙的“眷者”，顾名思义就是为龙工作的生物，受到龙的保护，负责给龙打扫领地、整理财宝、驱逐外来者，以及一切杂活儿。 　　啊，墨菲真是太习惯这个模式了，血族公爵的管家不也是这样吗！ 　　墨菲迅速且熟练地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当天晚上就对“管家”说：“我要吃烤羊肉。” 　　龙仆：“……” 　　估计是从没见过心这么大的人类，被龙带回来以后还能好吃好喝好睡，龙仆很震惊，但还是给他带来了想要的食物。 　　墨菲美美地用了一餐，然后趴在丝绸床上睡了一觉。 　　就算成为阶下囚，他还是长得太好看了，龙仆们个个垂眉顺眼，完全不敢多看他一眼。 　　到了晚上，以诺就又出现了。 　　虽然龙的堡垒很大，是为了龙形态来建造的，但是以诺还是维持着人形态，走路没有多少声音。不像他在龙形的时候，打个喷嚏都惊天动地的。 　　这会儿，他正在门外跟龙仆说话。 　　墨菲正好醒了过来，听见外面的仆人说到：“……墨菲先生吃了半只烤羊腿，大约200克，用了半杯奶酪，还吃了一点葡萄……啊，应该是十七八颗，好的，主人，我下一次会留心的。” 　　以诺的声音比较低沉，所以墨菲没听太清楚。 　　只听仆人又说道：“是的，他睡了三个半小时，现在仍在睡觉。” 　　墨菲就从床上坐起来，赤脚踩在地上，打了个哈欠，说：“我醒了，进来吧。” 　　以诺走进来，看了墨菲片刻，说：“把你的鞋穿上。” 　　墨菲就不听话，反而盘腿坐在床上，将两只脚丫子藏起来，笑眯眯地说：“你准备什么时候上我？” 　　以诺的神色微微一变，接着又恢复了平静，说：“你先好好休息。我带你回来，不是为了没日没夜地交配。” 　　墨菲内心想道：不是吧！没有性生活你跟我说个JIER！ 　　墨菲琢磨了一下，就歪过头，充满暗示地对他说：“真的不是吗？我现在已经从人类的国王变成了你的囚犯，你想对我做什么就能对我做什么，没必要顾忌我的感受——” 　　他还没有说完，以诺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墨菲：“？？？” 　　“……那天说出那种话，是因为我当时太生气了。”以诺停顿了一下后说，“你不要放在心上。” 　　对高傲的龙来说，这已经是非常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的道歉了！ 　　但墨菲甚至不知道他在道什么东西的歉？ 　　墨菲于是问：“所以你不准备把我当做性奴？” 　　天可怜见，墨菲实在是太失落了，以至于看向以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责备和怨怼。 　　以诺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你依然是国王。“ 　　“……”墨菲说，“荒郊野岭的国王？” 　　以诺避开了墨菲的视线，他避重就轻地说：“……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可以吩咐龙仆。如果他们办不到，你就告诉我。不管是什么都可以。” 　　墨菲翻了个白眼，翻过身盖上了被子。 　　荒郊野岭真的是太无趣了，尤其是对一个被电子游戏腐蚀了心智的巫妖来说。 　　第二天，墨菲把所有龙仆都叫齐了，让他们跟着自己打桌球。 　　这些龙仆里面有一名精灵，他的天赋特别高，跟墨菲打得有来有回的。墨菲就很高兴，吩咐他们把桌球棒做得更精细一点。 　　但这个时代的手艺也就这样了，墨菲只好亲自上手，教他们说：“看见吗？这个地方要先抹松油，然后再把多余的木刺削掉……” 　　结果因为松油的质量太好了，墨菲自己不慎手一划，被小刀刮到了手，顿时血流如注。 　　龙仆们说什么都不愿意让他继续干下去了，围着他给他上药。 　　就这件事情，竟然还惊动了以诺。他到的时候，将龙仆都赶了下去。 　　墨菲还坐在原地，闻声仰头看去。 　　以诺说：“我听说你试图伤害自己。“ 　　墨菲：“哈？” 　　以诺的表情很冷淡，他走过来看了一眼墨菲被五花大绑的手，说：“你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然后到了晚上，龙巢里所有的刀具都消失不见了！而且连一根针都没了！ 　　墨菲：？？？ 　　晚饭过后，墨菲在逛龙的超大书房，从古早的石碑到羊皮卷轴，再到比较近代的书籍，摆满了一个个展示架。 　　走到最后两排的时候，墨菲看到高处有一本《龙类大全》，于是踮起脚去看——这座为龙修建的图书馆真是太大了，他不可能够到。 　　就在这个时候，以诺出现了在他身后，问：“你在看哪一本？” 　　墨菲说了以后，以诺就动了一下手，让那本书飞了下来，正好落在墨菲的手里。 　　墨菲翻开那本书一瞅，随手一翻，正巧翻在了介绍银龙的某一页上。他看到有一张彩绘的插图，顿时笑道：“啊，画的真难看。” 　　以诺很温和地说：“人类的审美和龙不同。” 　　“哪有，我看你就觉得特别漂亮。”墨菲说，“比这图上的模特儿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以诺铅灰色的眼睛看着他，漂亮的瞳仁里倒映出了墨菲的身影——墨菲也在看他。 　　片刻以后，以诺试探地偏过头，唇瓣轻轻碰在墨菲的唇角。 　　金色的夕阳正在从窗户棱子里斜射进来，将以诺的侧颜照得轮廓分明。 　　墨菲顿时就被煞到了，心花怒放地伸出手勾着以诺的脖子，和他忘情地拥吻了起来。 　　刚被拿下来的书又被“啪叽”一声扔得远远的，墨菲被按在了身后的窗棱上，接着又渐渐变成坐在了窗台上。 　　以诺咬了一下墨菲的耳垂，说：“留下来。” 　　“不然去哪儿？”墨菲轻轻喘息，笑着低下头，蹭了一下他的肩膀。 　　以诺将他抱着，说：“我……” 　　墨菲：“嗯？” 　　以诺像是忘词儿了一样，自己先低声笑了一下。磁性的声音笼罩着墨菲，不知道为什么墨菲就也跟着笑了。 　　以诺接着说：“我很高兴。” 　　晚上，墨菲自然而然地又拥有了性生活！ 　　于是墨菲也变得很高兴，缩在以诺的怀抱里，发出很舒服的哼唧声。 　　突然，以诺半坐了起来，丝绸从他身上滑落到腰间，这又是一副很漂亮的景象。以诺说：“我也许在更早的时候见过你。” 　　墨菲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新鲜话呢。就这件事吗？” 　　以诺看着他。 　　墨菲打了个哈欠，枕在他的大腿上，说：“我跟你讲，你曾经向我求过婚，和我签订过共生的契约，不过你也说过很绝情的话……” 　　“我说过什么？”以诺问。 　　墨菲说：“你说我要是死了，你不会为我难过。” 　　以诺说：“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墨菲又道：“你还对我做过很过分的事情，比如让人抽干我的血，又比如把我的尸体丢进星界……” 　　以诺的表情变了，说：“这是你做过的梦境？” 　　墨菲凝视着他，突然笑了笑，说：“不过没关系，我也对你做过很过分的事情，比如——” 　　“比如伤害你自己。”以诺说。 　　他有点怔怔的，轻轻握住了墨菲缠着绷带的手，然后低头吻了一下手背。 　　这一瞬间，墨菲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想起血族的公爵在自己的床边，也是这样低着头；他还想起某一次死的时候，人鱼祭司的怀抱。 　　以诺说：“我知道人类很脆弱，很容易受伤流血，或者是生病，然后轻而易举地死亡。墨菲，你一定不能那样，那很残忍。” 第53章 霜之息 　　在银龙的巢穴当中，墨菲住了好几天。 　　反正现在是国王的“蜜月”假期, 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的。 　　而且他不是留了一个替身在宫里么？虽然说肯定骗不住贵族和大臣, 但是能唬住民众就够了…… 　　于是墨菲相当心安理得, 顺便又开始对着另一名管家指手画脚了。 　　“这里挂个壁灯，银制品比较好。”墨菲说。 　　龙仆：“……” 　　墨菲已经发现了, 有这么个龙仆是个哑巴。外貌上来看，他大概是人类当中的长寿种，能活两三百年的那种。 　　龙仆慢吞吞的, 也不点头也不摇头, 但是在傍晚的时候就能把墨菲吩咐的事情安排妥当。 　　这个龙巢像一个挂在悬崖上面的巨大石箱, 有不少房间是直接正对着外面的，这可能是方便龙随时随地地进出。 　　墨菲就站在其中一个房间, 这里连个护栏都没有, 一不小心就要掉下万丈悬崖。 　　“贼刺激。”墨菲喃喃自语地说完, 回过头兴高采烈地说, “我要在这里放风筝！！” 　　于是这一天，当以诺回来的时候, 就看见墨菲领着一个哑巴龙仆, 站在悬崖边上, 每人手中都牵着十几根线。 　　线的那一头是他们自制的“风筝”, 用美玉做的骨头, 丝绸铺的面料，上头用龙血墨水画着稀奇古怪的表情。可以说是非常暴殄天物了。 　　以诺：“……” 　　龙仆转身行礼。 　　墨菲就发现他来了，回头说：“啊, 我想放风筝，但是找了半天没有材料。所以我就让人带我去了藏宝室，找了点合适的材料，你生气了吗？” 　　以诺走过来，二话不说地将他抱起，直接向屋内走去。 　　墨菲叫道：“哎哎哎！线掉了，掉了！” 　　价值连城的风筝线从墨菲手里相继挣脱了，风筝们拒绝吃狗粮，向着天的彼方一去不回头。 　　以诺仿佛压根没看见这些风筝，对墨菲说：“你如果掉下去了怎么办？” 　　墨菲沉思了一下：“我如果摔成了一个驴肉馅饼，你还会爱我吗？” 　　以诺无语了，说：“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听到这句话，墨菲还笑得挺开心的。他干脆在以诺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在以诺脖子上亲了一口，说：“想你啊，宝贝。” 　　以诺竟然叹了口气，然后说：“我可能太骄纵你了。” 　　接着他把墨菲抱回了房间。 　　再然后……理所当然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第二天，墨菲又干了件厉害的事情。 　　他做了一套滑翔翼。由于材料和工具精度不够，这玩意儿其实相当危险，基本没有安全性可言。 　　墨菲看中了悬崖上的一个小坡，他打算从悬崖顶部里滑到那个地方，然后再滑进房间里，最好掉在以诺身上，把他吓一跳。 　　不能出去到处浪的日子，墨菲自己也能找点乐子出来。 　　为了实行这个计划，他把龙仆给支走了。 　　接着墨菲就变身一个超大型的“风筝”，在风中摇摇晃晃，他就这样在外头玩了好一阵子。 　　最后他安全降落在房间里面，一切都和计算的一模一样。 　　唯一奇怪的是，以诺并不在这里。 　　墨菲身上的系带还没解开，鬼鬼祟祟地在房间里乱翻，接着又听到了门口有声音，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以诺背对着他坐着，他前面跪了一地的龙仆，好像都在低头认错。 　　大概是没想到墨菲还能从天上飞进房间里，所以他们都没注意到房门后面还躲了个人。 　　墨菲看见以诺以诺挥退了那些龙仆，看上去并没有发怒。事实上，他好像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自顾自地坐了一会儿。 　　原地只剩下一个哑巴老仆人，他没有听话地离开。 　　一会儿，以诺像是对他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说：“他还是走了。” 　　哑巴仆人并不说话。 　　以诺又说：“我知道你们拦不住他，他迟早会走。” 　　哑巴仆人比了一个手势，墨菲没有看懂。 　　以诺却自嘲地说：“没有用的，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留下来。从一开始到现在，再到以后……他永远都不会选我。他对我没有感情，只不过是想要我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用，就像他的人类臣子那样。” 　　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哑巴仆人想了好久，又比了两个手势。 　　以诺像是想到了什么，语调略微轻快了一些：“是的，他一定会回去。最起码，我还有很多时间，他不会一直无动于衷的。” 　　墨菲在那个房间里站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 　　他听完了全程内容，知道以诺是误会他逃跑了——而且还是筹划已久、处心积虑的逃跑。但是墨菲并没有出去澄清误会，他没法跟以诺解释。 　　这个月还不准备逃跑，下个月呢？ 　　他迟早要走，以诺没有说错。 　　最后墨菲爬到了以诺的床上，决定先睡一觉再说。 　　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色昏暗，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以诺就坐在床边。 　　以诺说：“想吃什么？” 　　墨菲乐了：“什么，我醒过来就要吃东西的吗？你在把我当猪养，我可要警告你了啊。” 　　以诺抬了一下手，外面的龙仆推了两个餐车进来，然后又走了出去。 　　墨菲马上就忘记了自己在说什么，先捧出来一倍羊奶，美滋滋地加了两勺蜂蜜，就在床上喝了起来。 　　以诺看着他喝了两口，说：“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墨菲却想了好久，才回答说：“我还有半个月的假期呢。” 　　接着，他们很久没有说话。 　　墨菲吃也吃得没滋没味的，渐渐停了动作。 　　他嘴角带着奶沫，以诺伸出手用指关节蹭了一下。 　　墨菲刚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突然就被按住亲了起来。 　　这个吻也是充满了奶味儿，亲完以后，墨菲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其实是个很贪婪的人，什么都想要。”墨菲说，“所以，你能不能多宠我一点。我想要一个统一的人类国家，然后在恰当的时间退休，再出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我向你承诺，最多十年以内我会达成前半部分的目标，之后我剩下的所有人生都归你所有。” 　　以诺浅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看了墨菲很久。 　　以诺说：“你有的选，而我没有。这是个不公平的交易。” 　　墨菲底气不足地说：“宝贝儿，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 　　以诺笑了一下，说：“好，我接受了。” 　　于是，墨菲总算通过龙仆给自己的王宫递了信，说自己会在半个月以后回去。 　　在信里，墨菲解释了一下自己失踪的原因，说：“朕是去做龙骑士了！” 　　等龙仆回来以后，带来了国内的消息，墨菲才知道自己失踪的这几天，贵族们都已经组成了一支屠龙敢死队了。 　　为首的是鹰家的小儿子，曾经的国王忠犬骑士，现在的外省伯爵埃尔默，他不顾众人的劝阻就亲自上阵了。各个家族都出了力，恐怕这是他们头一次这样齐心协力。 　　这种时候就能看出国王所具有的强大号召力了，没人舍得一个这么英明的君主在自己的时代销声匿迹。 　　这支敢死队先后在龙的领地上试探了好几次，每次都被龙仆抓个正着，还有两次龙的喷吐差不多杀了一半人。 　　但是，墨菲重要的心腹还是一个没死。 　　起初他们很莫名，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怎么回事，原来是龙已经被国王收服了啊。 　　最后，龙仆面无表情地，对墨菲转述了三声：“国王万岁。” 　　墨菲笑倒在塌上。 　　时间过的非常快，眨眼就到了下个月。 　　弗洛达进入了社交的季节，但好像由于缺少了一个主心骨，大家都只是按部就班，并没有什么动力。 　　直到有人提议说，国王虽然不在，但是大家可以向他隔空致敬啊——不如办一场假面舞会吧，看看谁最像戴着面具的国王陛下。 　　这场舞会就很热闹，贵族们换上华丽的衣衫，用邀请函入场。 　　很多人在很多年后都记得这场舞会，也记得其中的两个人。 　　一个戴着孔雀羽毛的面具，一个戴着银制的半脸面具。他们在出场之后，所有人的视线都无法离开了。 　　怎么说呢，有些人的身上就好像天生带着光圈似的。 　　这两个人在舞池中央，只跳了一支舞，就成功地成为了所有人心中无法忘怀的美景。 　　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人激动地喊：“国王万岁！” 　　并非所有戴着面具的人都是国王，但此刻没有一个人会认错的，他们都知道一个真理，那就是天下没有其他任何人能和“光辉之君”媲美。 　　而与国王跳舞的另一个人，却没几个人能猜得出身份来。 　　这两个人跳完一支舞，又自然而然地相携而去，杳无踪迹了。 　　这件事甚至在民间留下了传说，还有传言添油加醋地说是天上的神明看上了国王的美色，不惜化身下来共舞一曲。 　　不管怎么传说，最惨的是新进门的王后，完全没她什么事儿。因为大家都看得见神秘人的身材，妥妥是个男人。 　　这证明了国王的魅力不分种族和性别……国王长的太美了又不是他的错！ 　　无论如何，第二天，国王确实回到了他的王座上。 第54章 霜之息 　　时隔多日，墨菲又回到了他的王座上。 　　——总而言之, 国王还是迎娶了王后, 龙只拥有了国王一个月的时间, 最后还是回来了。 　　如果说这是墨菲和以诺之间的第三场比试的话，大概可以说墨菲是大获全胜了。 　　而故事中的女配角, 作为政治婚姻的另一方，新来的王后爱罗拉也是相当的如鱼得水。她完全不在乎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做些什么，只要王后的名头还在她的头上, 而她的家族能够得以获取利益, 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像什么故事里“被迫联姻以泪洗面”的公主？不存在的。没人会把一个定时炸弹送到王宫里去, 那不是联姻，那是结仇。 　　贵族双方心知肚明的形式婚姻, 有利于一个国家政局的稳定。 　　王后很明白自己的义务和权利, 她一边教导宫中的贵族子嗣, 一边慷慨进行慈善, 很快就站稳了脚跟。 　　公历628年，弗洛达和东边的萨那兰分庭抗礼, 边境上摩擦不断。 　　但因为弗洛达的长城已经建造完毕, 成为了横亘两国之间的天险, 因此一直没有大规模战役的爆发。 　　而在明面上, 两国的贵族还在进行往来。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蓟花公爵和光辉之君之间的孽缘, 吟游诗人说蓟花公爵因为求而不得还黑化了，现在在东国就以“手段残酷”而闻名。 　　这一年当中，东国在积筹备战争, 弗洛达却跑去点科技树了。 　　也许是光辉之君突然沉迷上了炼金术，他在全国范围内征召起了炼金术师和工匠。他们制备出的玻璃器皿、橡胶产品很快风靡全国——毕竟，国王喜欢的东西谁会不喜欢呢。 　　并且，国王还跟着染上了“洁癖”。他令人在所有城市里建造出了蔚为壮观的下水道通路，命令每个城市都有专人清扫街道，禁止所有人随地便溺。一时间，弗洛达的王城变成了“世界上最干净的城市”。 　　另一方面，东国却传来了疫病的消息。 　　他们的南边省市开始流行一种叫做“黑死病”的疾病，染病的人有几乎一半都在一个月内死亡，病情发展迅猛而且恐怖，让人闻之色变。 　　疫病以每天几公里的速度向着北方蔓延，随着大批贵族恐慌地不断北迁，就连弗洛达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弗洛达的外交官在归国后，第一时间觐见了国王。 　　“萨那兰的教会认为这场瘟疫是有巫师作祟。”外交官说，“他们在全国范围内捕杀‘巫师’。” 　　墨菲坐在王座上，斜带着王冠，很有些惊奇地说：“朕还从没在这个时代见过一个真正的巫师。” 　　外交官说：“恕我直言，陛下，我认为这是无稽之谈。萨那兰的人已经被恐惧给逼疯了。他们认为黑猫是邪恶的象征，因此正在大肆捕杀。还有律法规定，养猫的人是邪恶的巫师，过于俊美的男人是巫师，还有，凡是有喜欢巨龙的嫌疑的人，也是巫师……” 　　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 　　养猫、俊美、还喜欢龙，那不就是在暗示国王陛下吗？！ 　　墨菲忍俊不禁道：“他们不如直接说是朕召唤了瘟疫。” 　　大臣们义愤填膺，纷纷表示要为国王伸张正义。 　　但是墨菲完全不在意，还挺好笑的，说：“如果朕改天养狗的话，他们是不是要开始猎杀狗了？” 　　外交官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墨菲若有所思，眼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说：“把长城封闭起来，阻止东国任何人入境——就说他们杀猫的行径，让朕非常生气。” 　　也许是墨菲的话语证明了他是多么的爱猫。 　　贵族们又开始一个劲儿地收集美猫送到王宫里去了。而且这些猫儿一个个都被调教的很好，都像文静的小狗似的，有些猫甚至还会讨好地舔人。 　　墨菲的床上又开始日常长出猫和以诺。 　　有一天墨菲竟然发现以诺和猫一起在床上——端坐着的龙面无表情，正在看墨菲摆在床头的游记；而蜷缩着的猫呆如木鸡，被吓得失去了神志。 　　墨菲说：“好哇，可让我捉奸在床了！” 　　以诺沉思了一下，拎起猫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又捉住了墨菲，戏谑地说：“捉——奸？” 　　“……”墨菲叫道，“是我捉你们，不是你捉我然后奸我！喂、喂喂！” 　　以诺没说话。 　　床铺摇晃了起来。 　　龙的注意力完全转移走了，于是床头柜上的猫好像突然被接触了定身，一溜烟地蹿下去逃跑了。 　　随着国王的一纸诏书，弗洛达“闭关锁国”了。 　　作为老邻居，东边国家却是每况愈下。可怕的疫病并没有如他们预料的那样渐渐停息了下来，反而在半年内席卷了大半个国家，蔓延的速度甚至没有丝毫停滞。 　　年末，根据弗洛达的预估，萨那兰的人口已经因为这场疫病下降了两成。最南边的城市已经荒无人烟，据说每十个人当中才能有一个幸运儿可以活下来。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王城里也开始蔓延疾病，国王因此吓得直接隐居了，不允许任何人面见他。贵族也越来越疯狂，有些沉迷于吃喝玩乐，有些开始求助于宗教。 　　最后，一部分激进分子组成了一个讨伐联盟，声称要干掉疫病的源头——他们的剑锋直指弗洛达。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搏，因为疫病很可能会消耗掉萨那兰的国力，来年他们就再也不会有机会发起一场战争了。 　　这一役开始前，弗洛达国内也有所准备。两支精锐军团驻扎在前线，国王的心腹也已经集结。 　　战争开启的那一天，国王仿佛心生感应，站在王宫的高处遥望着远方。 　　突然，银白色的巨龙降临在他的身后。 　　墨菲看着远方的赤霞，并没有回头。 　　他听见以诺说：“这是最后一仗。胜利之后，这片大陆上就只剩下一个人类国家，你会是唯一的君王。” 　　墨菲说：“等我做完最后的布置，我就退位给一个合适的继承人。然后你想去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 　　以诺说：“记住你的承诺。” 　　巨龙引颈长啸，声音响遏行云。片刻后，他张开双翼，从高处俯冲下去，然后重新升入了云端。 　　墨菲目送他飞向天际，他知道以诺会为自己带来胜利。 　　以诺这个家伙，从第一天诞生开始就几乎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很可能他一生当中收到过的所有挫折，绝大部分都是因为墨菲。 　　战争爆发以后，每天都有新的消息从前线传来。 　　——比如伯爵埃尔默又冲在了最前方，结果受了重伤被救回来，神志不清的时候还在念叨着国王。 　　墨菲批复：把他关起来养伤。 　　——比如鹰家的马库斯遭到了东国的刺杀，万幸没有什么大碍。 　　墨菲批复：把他关起来养伤。 　　——比如巨龙在正面战场上摧枯拉朽，赢得了许多场胜利。但教廷派出了他们最著名的部队，狮鹫骑士们跟巨龙在天上缠斗了好几轮，还是巨龙略占上风；只是在狮鹫骑士死光之前，龙可能很难帮到地面部队了。 　　墨菲批复：把掉下来的龙鳞都给朕收好了然后带回来！ 　　——比如蓟花公爵康斯坦丁也出现在了战场上。他看起来病了，只能在后方进行指挥，还派使者给墨菲送了一封信。 　　墨菲将信拆了开来，原来是蓟花公爵感染了重病，他也认为瘟疫都是墨菲干的。 　　这个人怕是真的黑化了，他在信里说，就算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也一定要拉着墨菲一起下地狱，他要和墨菲一起在熔岩湖里受苦，如果有下辈子就还要和墨菲生在一个世界、一个时代。 　　墨菲顺手给他回了一封信，说：下了地狱就没有下辈子了！我不和逻辑不通的叉烧谈恋爱。 　　但是，这封信件在到达之前，听说蓟花公爵就死了。 　　他在战场上被巨龙的冰霜吐息正好命中，回去后抢救了好几天，最后还是死了。 　　听说在弥留之际，他大喊了三声光辉之君的名字，两手紧紧攥成拳头，用一种很愤恨的力道。他变成尸体之后，他的下属不管怎么用力都无法让他松开拳。 　　在无数人的诅咒中，在无数人的期待中，在无数人的奋战中，战争无情地持续了数月。 　　瘟疫也在残酷地肆虐着。 　　萨那兰被迫迁都了，而且限制所有平民进城，妄图以此来拖延瘟疫的步伐。 　　萨那兰的军队已经无法支持了，无论是前线的士兵还是后勤补给，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能且战且退，最后放弃了边境的许多城市。 　　而弗洛达的军队也没有继续追击，因为他们当中也开始感染瘟疫了。 　　按照国王的命令，所有感染了疫病的人都被隔离了起来，军中实行非常严格的卫生条例。 　　最后，两国中间方圆数千里的土地上，竟然再没有一个活人了，好像是生命的禁区，又像是一条丑陋的豁口横亘在大陆上。 　　这时，几支军队还在回国的路上，巨龙已经飞快地回到了王宫里。 第55章 霜之息 　　公历629年，东国大批民众染病死亡, 基层政体名存实亡。 　　战争已经没法进行下去了, 两国中间一片巨大的无人地带上躺着无数至今还有没能收敛起的尸骨。 　　这个时候, 是弗洛达主动递过去了和平的橄榄枝，光辉之君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协议。 　　——联邦共和, 君主立宪。 　　大陆上所有的国家都组成一个共同政体，也就是变成国家的一个州。各州都允许拥有一定程度上的立法和行法自主权，但是统一受到联邦政府的管理。 　　联邦政府的主权则在议会上, 议会由各国人民进行选举, 采取的是“少数服从多数”原则。议会再选举出政府的最高首脑。国王虽然仍然握有国家最高权力, 但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将权力二分化了。 　　这两个提议砸过去，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东国的外交官惊得站了起来, 说他必须要回国商量一下才能做决定。 　　而另一边, 东国的诉求非常简单：请求光辉之君让瘟疫停止蔓延！ 　　墨菲听见他们这个要求的时候, 忍不住就乐了，对外交官说：“行啊, 这只是件小事。朕只有一个条件：告诉他们, 向猫、巫师还有同性恋道歉, 停止迫害他们, 还要大大地养猫, 多多地养猫。什么时候朕觉得满意了，自然瘟疫就停止了。” 　　这个时候的弗洛达已经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最强国家。 　　而且墨菲已经在国内先设立了议会，就由狮家的年轻领袖先行担任首席。之所以没有选择鹰家的马库斯, 那是以为他毕竟已经老了，从战场上回来后就主动卸掉了一切职务，正在家中养病。 　　宫中的几个继承人，王后养的很不错。他们在十几岁的年纪上也是能看得出才干和资质了，很遗憾的是，这一代最出类拔萃的却是西国的一名质子。 　　这名质子叫做裴达，毕竟地位不高，很担心自己遭人嫉妒。但是墨菲考校他的功课的时候，一眼能看得出来他的隐藏，就说：“在朕的面前你不需要考虑那些肮脏的东西。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明白吗？” 　　事实正是这样，据说没有人敢在光辉之君面前耍心机——倒不如说墨菲就是耍心机的祖宗。 　　确认了裴达的天赋以后，墨菲就将他收养作了自己的义子。仪式进行的很快，消息在贵族当中也传播开了。 　　这天晚上，墨菲去鹰家探望马库斯的病情。 　　当年墨菲寻求鹰家支持的时候，曾经允诺过未来的皇帝会有鹰家的血统。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马库斯连提都不敢提这一茬了。 　　倒是墨菲说：“挑个女孩儿去跟裴达培养感情吧，青梅竹马，会吗？要是他没看上的话，朕就让他认你做教父。” 　　这样也算是应了当年的承诺，马库斯老泪纵横，和墨菲在屋内说了很久，他也算是个老臣了。 　　在几个月内，墨菲就接连下达了许多命令，将这个国家古典的政体重新整合，变成了他蓝图中计划的样子。 　　他慢慢也将政务放手了，每天更多的时间用来陪他的龙。 　　时间往前推移，墨菲一直在关注隔壁的瘟疫情况。 　　东国的猫数量提升上去以后，老鼠就少了，缺少了黑死病的重要感染源之后，疾病扩散速度果然有所下降。另一方面，大部分地区的死亡人数达到了一个上限以后，疾病就失去了感染的对象，也渐渐停息了。 　　一场席卷半个大陆的浩劫正在过去，但它留下的创口还需要至少一代人的时间慢慢愈合。 　　在经过了长达数月的争论以后，东国总算是同意了弗洛达的要求，以后成立属于人类的联邦共和国。但是具体的细节，他们还需要更进一步地讨论。 　　这些细节的讨论非常闹人，墨菲日常翘班出去，把一堆烂摊子丢给大臣们。 　　他自己则拉着以诺出去旅游去了——果然，墨菲最后还是成为了龙骑士！ 　　龙背上其实不太舒服，这种生物本来就不是被人骑乘的物种，背上都是棘刺，而且飞行的时候非常不平稳，只能勉强坐着。 　　墨菲琢磨了一下，想给以诺上个鞍，但是光想想都觉得不可能，说不定还要被以诺暴揍一顿…… 　　以诺就不知道这个人类脑子里都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了，“忍辱负重”地载着这个人到处地飞。 　　由于弗洛达国内全都知道国王和龙是好朋友，因此看到天上飞着的龙影，他们都会欢呼。以至于有时两人经过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认为自己得到了好运，当天晚上会举行庆典。 　　两个人用了大概一年的时间，把弗洛达的境内逛了一遍。 　　接下来他们准备继续走国外的地方。由于走的比较远，所以墨菲就把政务托付给了刚刚十几岁的裴达，还让王后和几个心腹扶持他。 　　然而，他们还没有走出多远，墨菲就生病了。 　　墨菲就是在龙背上呆久了于是感冒了，也不是恐怖的黑死病，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但以诺整个人都好像变了。 　　原本以诺对人类的孱弱体质是抱以嘲弄的态度的，但墨菲病了以后，他突然变得很紧张。 　　墨菲咳嗽一声，他就非得问清楚是嗓子不舒服还是胸口不舒服。 　　墨菲说：“我真的只是感冒，阿嚏！”他打了个喷嚏。 　　以诺显然没觉得这件事有哪里好笑的，他说：“我不喜欢看见你生病，你别再发生这种情况。” 　　“……说的好像我就喜欢生病一样。”墨菲吐槽道，“而且这也不是我能完全控制的事情啊！” 　　以诺抿着唇，很霸道地说：“我没在征询你的意见，我在通知你别惹我生气。” 　　墨菲：“……” 　　墨菲看了他两眼，突然明白了，伸手捏以诺漂亮的脸颊，说：“好吧，宝贝儿，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保证以后都不生病了，快消消气儿~” 　　一会儿，以诺就消气了，俯身亲了一下墨菲，说：“我去找人类医生。” 　　夭寿啦，高傲的龙还会找人类求救啦。 　　墨菲觉得这头龙怎么就越看越可爱呢！ 　　墨菲的感冒过了三四天就自动好了，药物没派上什么用场。 　　但他很给以诺面子，说：“亲爱的，你救了我一条老命。” 　　以诺“嗯”了一声，表示：“你是我的财产，我当然会照管好。” 　　墨菲听了乐得不行，说：“你也是我的财产……嗯，我的财产当中最好看的那个。” 　　以诺就很复杂了，好像有点高兴，又好像有点想呵斥墨菲大逆不道，但最后可能还是有点高兴，于是就没有反驳这句话。 　　这时候两个人已经飞过了很多地方了，他们在弗洛达的边境停留了一小会儿，住在驿站里，确保墨菲的感冒完全好了。 　　在这个期间，来来往往的很多人都对他们产生兴趣——一部分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明显很高，另一部分则纯粹是被墨菲吸引住了。 　　虽然墨菲在外面已经恨不得裹成木乃伊，但这好像反而更引人关注了。 　　隔三差五就有人来搭讪，这让以诺很不高兴，最后他搬出了墨菲的国王身份，将驿站的整个后院都清空了，终于重获了清净。 　　这其实挺过分的，因为剩下的旅人都不得不住在外头大通铺里面。 　　晚上，这些人头手相挨，就会互相聊天。 　　墨菲这个人就很恶趣味了，他悄悄躲在人家窗户下面偷听。 　　他听见有两个人在聊弗洛达刚修出来的公路，说从来没在别的地方见过这么奢侈的用石板铺路的政策。 　　还有两个人在聊弗洛达最近的艺术展，说有一幅国王宴饮图，描述了三国盛会上面各色贵族人物，尤其正中间的光辉之君特别好看，于是这幅画就拍卖出了一个天价。 　　还有人在说北边有一个关于青春不老泉的传说，据说藏在最高的雪山上面有一个细小的泉眼，里面的泉水能让人永远保持青春。有好多冒险家都去尝试了，但至今没有几个能活着回来的，多半都冻死在了雪山上。 　　墨菲正听到这里呢，以诺沉着脸过来了，将他拎了回去。 　　自从墨菲生病了以后，以诺好像就特别注意这个，非得让他按时睡觉吃饭。 　　再后来，墨菲就提议去雪山看一看。 　　一人一龙向着北边进发，气候越来越冷，墨菲裹上了超厚的狐毛披风，一张小脸埋在白花花的绒毛里面。 　　以诺就不一样了，天气越冷他反而越自在。但是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也稍微多穿了一件外套。 　　到了地方，墨菲在山脚下住着，以诺突然不让他上去了，说：“你感冒过。” 　　“是个人类都感冒过。”墨菲争辩。 　　但这对铁石心肠的龙来说没什么用，以诺依然道：“你给我乖乖在这里呆着，我去上面看看有没有泉水。” 　　墨菲只好无奈地接受了。 　　以诺就独自向着雪山进发，打算在进到云雾当中，没人能看见的时候，他再变回龙形。 　　有商人看见他两手空空的样子，就提醒道：“你这样上去是送死，至少多买一些登山的装备吧，我这里有——” 　　他还没推销自己的商品呢，以诺回过头看了一眼。 　　就一眼，这个人类突然噤若寒蝉，吓得缩了起来。 　　龙对其他人类的态度还是这么冷若冰霜。 　　但是墨菲就很和蔼了，走上前说：“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巫师牌最近有没有出新卡片？快快，掏出来我们打一局。”非常自得其乐了。 　　以诺：“……” 　　龙还没走远呢，突然很不放心地回头确认墨菲还在，没在一秒内跑出十万八千里去。 第56章 霜之息 　　这个世界的墨菲活了很多年。 　　身体血统决定了他的身体素质很好，这些年都并没有生过什么大病, 而且他在外被以诺保护, 在内被忠心耿耿的骑士们保护, 整个人都养（jiao）尊（sheng）处（guan）优（yang）。 　　而且以诺从雪山上带回来了青春之泉。 　　墨菲闻了一下就知道这个是真的。当年他在血族世界的时候，以诺带回来过健康之泉, 那个作用是让人健康。而这个青春之泉就让墨菲会一直保持年轻好看的样子，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天。 　　事实证明这个记载一点儿也不假，因为墨菲又活了六十多年, 果然一直年轻漂亮, 蒙面走出去都能招蜂引蝶。 　　墨菲一看镜子里的自己, 就不舍得死了！他感觉自己还能再活五百年！ 　　不过外表归外表，年老的时候身体还是会一年不如一年。 　　墨菲变成了个瓷娃娃, 被以诺抱着走动走西。 　　等他们把整个大陆都逛了一遍以后, 墨菲就决定在某个边陲小镇上面隐居。他们开了个小农场, 在里面养猫、牧羊。 　　每一年, 新任的各色家族领袖都会过来认一下光辉之君，每次都是新皇帝裴达带来的。裴达还经常带许多珍贵的药物、艺术品、家具……他什么都带, 有时候还带医生和乐队过来给墨菲。 　　裴达说：“我听说您以前养过一支宫廷乐队, 便猜测您是喜欢这些艺术的。” 　　墨菲笑眯眯地看着新的一批俊男美女在那卖力地演出。 　　以诺的脸色就黑透了。 　　公历693年, 和平已经降临了好多年, 整个联邦共和国都在高速发展期, 新兴事物也在不断地出现。 　　墨菲估摸着自己的寿命也差不多了，他这会儿连走路都吃力。 　　但是以诺不接受现实，还让墨菲天天走一圈锻炼身体。 　　和人类比起来, 龙的寿命是非常悠久的，活个几千年是标准配置，一些太古龙甚至能活上万年。而且直到他们死前的最后几年时间，他们的实力都会不断上升的。 　　以诺变得越来越强大，鳞片随着年龄的增长渐趋黯淡，但是瞳仁颜色却越来越浅，现在像烧融的白银一样摄人。 　　在他看来，人类弱的不不可思议。 　　有一次，墨菲不当心在床上翻了个身，撞在他胸口。 　　以诺就拉开灯，把墨菲扒光了查看他有没有伤到哪里。 　　墨菲简直哭笑不得：“我虽然老了，但是没有变成玻璃。别看啦，宝贝儿，来亲一个。” 　　以诺一言不发，熟练地把他塞在怀里保护好。 　　后来墨菲的精力慢慢变差，他每天睡的时间多了起来。 　　以诺又养成了新的习惯，他每隔一会儿就得喊墨菲一声。 　　要是墨菲有回答，那就没有下文了。 　　但要是墨菲没有回答，以诺不管在做什么，都一定会停下来，找到墨菲然后看他一会儿，确认墨菲只是在睡觉。 　　这还没有什么，更过分的是，就算墨菲在晚上睡觉，而且还睡在他的怀里，以诺有时候也会惊醒，然后静静坐着看着墨菲。 　　他能一看就是一整宿，像沙漠里的旅客紧盯着自己唯一的水壶。 　　墨菲偶尔醒过来，瞅见黑夜里有一对银色的眼睛，都吓了一跳。 　　以诺的龙仆在满世界地寻找不老之泉，但显然这是没有结果的。 　　同一个位面里，只会有一种泉眼。哪怕用法术把另一种搬过来，前一个泉眼也会立刻干涸，转移到别的位面里去。 　　墨菲总是说些让以诺接受现实的话，但龙从来不听人类的。 　　老实说，血族也不怎么听，也就是人鱼能听进去几个字吧。大概还是出身和环境，稍微地改变了一点以诺的性格。 　　有那么一阵子，墨菲看到龙在翻很多杂书，他快要把自己的藏书馆全给搬过来了。 　　墨菲把头搁在以诺的肩膀上，歪着脑袋一起看这些书。 　　有些书是关于邪恶的巫师秘术，什么吸取别人的生命给自己用之类的。墨菲只看了一眼就说：“危言耸听，东边那群二货编出来的。” 　　有些书是关于轮回转世的，说一个凡人的灵魂每隔五百年就能有一次转世。 　　这个是真的，墨菲说：“五百年是最短的时间，而且这个灵魂不能被他信仰的神明接走，也不能被恶魔之类的吃掉。这样他就有机会重新转世了。” 　　以诺若有所思，将这本书拿了出来。 　　还有一些书更加邪恶了，是说一个凡人怎样转化成不死生物的。 　　墨菲说：“像我这种弱鸡是不可能的，只会变成难看的低级骷髅而已，连思维都无法保留，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以诺其实挺明白的：“你是嫌弃不死生物难看。” 　　墨菲笑了，说：“对啊，骷髅难看死了。不死生物里面，大概只有血族漂亮一些吧。但是你想都别想，我是不会变那种东西的。” 　　然后，他偷偷地把书都烧了。 　　后来有一天，墨菲下床的时候摔了一跤。 　　平时看起来都好好的，这一下就突然变得不行了。 　　墨菲开始往外咳血，靠医生给他挂水来活着。医生说他这个是寿终正寝，浑身的肺腑都已经撑不住了，只能用珍贵的药物吊着，但是会很痛苦，因为他的呼吸已经很艰难了。 　　医生忙碌的时候，以诺就坐在墨菲床边，一直一直沉默着。 　　直到墨菲说：“找裴达弄点药来，我还能撑一会儿。” 　　以诺却突然问：“你觉得疼吗？我希望你能说出来。” 　　“不疼。”墨菲笑了一下，“——不疼是骗你的。” 　　以诺低下头，轻轻握住了墨菲的手，接着说：“如果觉得痛苦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一旁的医生听到这里就听不下去了，忍着眼泪走了出去。 　　而墨菲躺着，凝视着以诺说：“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难过吗？” 　　“会。”以诺低声说，“但是，不会太久。” 　　墨菲微笑着看他。 　　以诺又说：“你知道关于龙的知识。我们不会为离别难过很久，我会在巢穴里沉睡上几年。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时移世易，时间会将所有的悲伤都吞噬干净。” 　　“那我就放心了。”墨菲说，“虽然这个世上应该没有第二条龙能陪你了，但是还能有很多的人类。这个王朝、这片大陆，都是朕的所有物，我可以保证你不会感到无聊的。“ 　　以诺沉默了很久，轻声说：“嗯。” 　　墨菲闭上眼睛，接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以诺说：“对了，我可以索要你的灵魂吗？” 　　以诺可能并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又甚至压根没在思考，就说：“给你就是了。” 　　他从来不食言，墨菲就放心地睡过去了。 　　墨菲又苟延残喘了几天，就真的死了。 　　他没有留下遗愿，因为他无欲无求。他想做的一切都做了，想去的地方都去了，和以诺还额外过了这么多年，早就应该走了。 　　墨菲的神识就回到了星界，走进他自己的法师塔里面。 　　塔灵刚一走上来，墨菲就将它挥退了。 　　墨菲取出了一面镜子，倒了点星界之水，就在里面继续观察那个位面里发生的事情——那个位面的时间比例很高，很快就已经是好几个月过去了。 　　墨菲陆续看到人类皇帝将他接走葬在了盛大的宫殿里面，陪葬以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古董典籍。 　　又见到银龙盘旋在他的葬礼上空，发出哀鸣的声音，孤独地举行着属于龙族的葬礼仪式，而在场甚至没有人类明白他在干什么。 　　然后银龙回到了自己的巢穴，没有搭理任何龙仆，龙爪随便扒拉了一下肚子底下的财宝，蜷缩成一圈就睡了起来。 　　以诺大概打算沉睡了，这对龙来说很常见。 　　龙在心情不好、或其他有必要的时候就会沉睡，一睡就可以几年、几十年，这只是他们生命中的很小一部分旅程。 　　墨菲将镜子收起来，呆呆地坐了一会儿。 　　一只猫儿跳上了他的膝盖，懒洋洋地团成了一个圈。它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幸福，和那头龙就完全不一样。 　　那头龙是受了伤的姿态，要小心地把自己觉得很痛的地方藏起来。 　　墨菲突然很不高兴似的，将猫拎起来放了下去。 　　塔灵意识到主人的不满，马上又出现了，为墨菲安排了无数个娱乐活动。 　　墨菲一直是个贪图享乐的人，他甚至可以用几年的时间来收集卡牌，用化名到处找人玩游戏。 　　但是这一次他真的心情很糟糕，对什么娱乐都提不起兴趣来。 　　没事的时候，他就掏出一面镜子，看里面发生的事情。 　　墨菲死后没两年，龙又从巢穴里出来了。 　　以诺并没能睡着，就又飞出来。他所过的地方，弗洛达的人民都在欢呼，然后举行庆典，就和墨菲还在的时候一样热闹。 　　以诺在弗洛达的图书馆里又呆了几个月。他独自一个人坐在窗边看书，龙威很重，没有人类胆敢接近他。 　　之后，以诺又住在墨菲的寝宫里面，那里已经被封锁了，说不定以后还要变成“光辉之君”相关的著名旅游景点呢。 　　就这样，以诺又无所事事了一个月，就听说东边出了叛乱。 　　东国毕竟不是直接一打打到底的战败国，老是有几个贵族不死心想要复辟。联邦政府正在头疼的时候，一头银龙就像天神下凡，在敌人的老巢搅得天昏地暗。 　　叛乱还没有起事，就直接被扼杀在了襁褓里。 　　人类皇帝于是明白了龙的立场，到处宣扬以诺就是国家的守护神，是光辉之君留下来的最忠诚的骑士。 　　以诺似乎也默认了下来，接下来他会偶尔地出现，就是为了维护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墨菲打出来的和平。 　　但是在没有事情的时候，以诺总是独自一个人呆着。 　　他会进食，会看书，但是仿佛没有灵魂，又像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沉睡着疗伤。 　　有一天，王宫的乐队在很远的地方演奏，据说是光辉之君最喜欢的曲子，叫做《等候》。 　　以诺难得坐在窗边听了一会儿，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忆，闭目静静地笑了一会儿，喃喃自语地说：“一千年的国家，五百年的轮回。墨菲，我最多等你一千年。” 　　可是他不知道，墨菲不是凡人，他不会轮回，也不会回来了。 　　真正的墨菲正在看着镜子，嘴角一点点耷拉了下来。 　　他不高兴，于是决定做点事情。 第57章 幻之舞 　　过了几天，那个来自深渊的领主阿克博尔德又来送礼了。 　　这次使者带来的不是金银珠宝, 而是一整套巫师牌。这个礼物的价值也许没有上次那么高, 但却是最实在的, 因为墨菲以前就喜欢玩这种牌，所以这次送礼算是投其所好。 　　但是使者不知道墨菲现在心情很不好。 　　别说玩牌了, 就连俊男美女他都没心思看，整天坐在自己的书房里。镜子里的以诺看一会儿书，墨菲就也回头看一会儿书。 　　使者没被他接待, 于是就知情知趣地走掉了。 　　也许是使者回去汇报了这个消息, 那个深渊领主过了两天又送过来一封信, 上面用颇为好看的字迹写道：【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的无能的愤怒，这是阁下亲自说过的话。你已经是星界最强的法师了, 自然不可能是无能的。】 　　这不太像是深渊里的恶魔能写出来的东西, 墨菲对着这张纸琢磨了那么一会儿。 　　然后他突然做了个决定, 吩咐塔灵说：“把占星杖给我拿来。” 　　墨菲干了一件很冒险的事情。 　　他撕裂了位面壁, 重新走到了弗洛达的王庭。这里的种种都已经物是人非，墨菲种下的花都已经变成了尘埃。 　　墨菲找到了以诺——那头龙正坐在花园的椅子上。 　　以诺还是很好看, 但墨菲已经是个“难看的骷髅”了。骷髅在墙角站了一会儿, 念动咒语, 变回了自己曾经的样子。 　　然后他走到以诺的面前的时候, 后者露出很迷惑的表情。 　　“墨菲？”以诺说。 　　墨菲叹了口气, 冰凉的手掌伸出去抚摸以诺的面颊。然后他说：“既然觉得很痛苦的话，为什么还要勉强呢？” 　　他的温度好像让以诺确定了他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幻影。 　　以诺很安静地看着墨菲, 没有说话。 　　墨菲说：“我不会再回来这个世界了。但是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是忘记关于我们的一切，继续在这里活下去；第二，是跟我回到星界，到时候你会变成一块神格碎片。” 　　以诺说：“我是一块神格碎片？” 　　“嗯。”墨菲很温和地说，“你是以诺的一部分，我正在收集所有的碎片。等我成功以后，你的整个灵魂就都在我手上了。” 　　以诺又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说：“看来你很爱我，所以在进行这项很艰巨的工作。” 　　墨菲笑了，说：“对呀。” 　　以诺就站起来，很轻松地说：“我可以答应你。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东西，既然你需要我，我会跟你走的。” 　　墨菲牵住了他的手，说：“嗯。” 　　他们传过星界的通道，这个世界的森罗万象在两旁拉出五光十色的影子。 　　墨菲没有回头，他听见身后的以诺说：“我以为会需要五百年，但你没有让我等那么久。” 　　墨菲说：“我是个特别没有耐心的人，就算是确定能到手的东西，也会想要立刻握在手上再说。” 　　以诺又说：“一千年的和平，和你的国家，没有我守护的话要怎么办？” 　　“我还有一个笨办法。”墨菲笑了起来。 　　他回过头，正打算跟以诺显摆显摆的时候，就发现以诺的声音没有了，整个人也变成了一个虚幻的影子。 　　然后影子又变成了一枚半透明的灰色宝石，就待在墨菲的手心里，折射着星界的光影。 　　墨菲的神色就淡了下来，他将这枚神格碎片收了起来。 　　然后他举起法杖。 　　一股强悍的力量化为无形的风，穿梭过位面壁垒，又形成了极光般的天象，降临在大陆上。 　　“以‘耀日’的名义，我对这个位面施以誓约。” 　　“这片大陆将不存在千人以上、任何形式的争斗。暴力和破坏将被禁绝，和平必须长久地停驻。直到一千年之后，誓约将自动解除。” 　　“任何打破誓约者，都视为自动向我墨菲宣战。” 　　…… 　　墨菲用了禁咒级别的大许愿术，把和平变成了他的法术效果。 　　为此他付出了成吨的金银珠宝——没办法，这么大的法术总是需要很大的代价。还好有个深渊领主刚送过来一大批宝藏，要不然墨菲还真得心疼好久。 　　他休息了两天，然后就果然有好多神明都被惊动了，纷纷在打听“耀日”是怎么了。 　　墨菲对外的说辞非常简单：“因为这个位面有个美神的后裔啊！他超好看的，老子就喜欢收集美人怎么了！一千年的和平什么的，只不过是收服美少年的小小代价罢了！” 　　由于墨菲的颜控名声在外，因此这个理由竟然真的把人糊弄过去了。 　　毕竟现在他的位面里真的有个美貌非常的盖乌斯一世在，大家都觉得墨菲大佬是在千金买红颜，津津乐道了一阵子也就都散了。 　　可能唯一觉得特别在乎的是深渊领主阿克博尔德。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消失了好久，也不像之前那样子天天给墨菲送礼、送信、派使者了。 　　塔灵说：“主人，他可能爱慕您。” 　　墨菲嗤之以鼻：“一个恶魔？恶魔还有爱慕这回事？” 　　不管怎么样，以诺的第四块神格碎片还是被墨菲拿到了手。 　　墨菲的心情也慢慢平复过来了，就又在星界里到处捞凡人的许愿，聆听里面有没有以诺的神名。 　　他干活从来没这么积极过，刚一回来就又要出发。 　　塔灵觉得很吃惊，也帮他在一起找。 　　老实说，墨菲还是太强了。好多凡人的许愿没有被诸神听见，却能传到墨菲的法师塔里头——墨菲的星界之池就是拿来干这个的。 　　过了那么几天，墨菲撸着猫的时候，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灵魂。 　　那个凡人是这样说的：“神啊，我真的好讨厌我的家族，他们天天逼着我学这个学那个，不让我做这个做那个。这也就算了，但是他们还要逼着我和亲！和亲哎！你能想象吗？我可是一个男孩子啊！！” 　　光听他说的话，墨菲觉得他的心灵年龄很小了。 　　然后墨菲看了一下：他28岁。 　　墨菲：“……” 　　凡人又说：“所以我希望我能有真正的自由！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自由！” 　　墨菲说：“契约成立。” 　　然后他就把这个灵魂打包起来，塞进了一个他专门用来养猫的世界，然后让塔灵就跟养猫一样的养他—— 　　没人会强迫猫干活的，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反正什么也没有！ 　　于是，墨菲又换了一具人类身体。 　　这个凡人大概（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肤白肉嫩的，看上去仿佛还是个学生仔，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 　　他熟悉了一下身体，就站起来，熟门熟路地打开电脑上起了网—— 　　这是个星际时代，人类都已经能在星系间旅行的那种。 　　这个世界有无数个星际种族，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文明。而人类刚刚出了太阳系而已，可以说是当中最弱小的一个了。 　　本来人类文明托庇于更大的星际联盟，还没什么事儿。最惨的是，在大概三百年前，太阳系所在的星团整个都被虫族文明打败了，变成了战败国，现在受到虫族的统治。 　　但也有个好消息，那就是虫族的某一代女王被暗算了，中了基因毒素以后，骨头变得像玻璃一样脆弱，而且她的后代也会中这种毒素。 　　也就是说，本来唯一有生育权的女王不能继续生了，否则会毁掉整个强悍的虫族的基因谱系。 　　虫族的社会结构就是在那时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女王已经完蛋了，原本用于帮助她繁衍的“工蜂”们就发掘出了新的虫群繁衍方式——寄生。 　　这种有繁衍能力的雄性就被称作“王虫”，他们能够让其他物种生出虫族的后代来。这一代的王虫现在一共有十多只，都变成了虫群的领袖，现在分别管理着虫族的各大地盘。 　　虫族的强大是非常恐怖的，不但个体实力强，而且规模数量也惊人。想当年，铺天盖地的虫群能在几天之内就铺满一个星球，把上面的资源统统啃食干净。女王在的时候，这些资源会超快地转化成又一片虫海，去攻占新的星球，吃更多的资源，让虫族以指数性爆发扩张，一眨眼就攻占了半个银河悬臂。 　　但现在这种恐怖的生育能力已经没有了，所以虫族也在转型，王虫们在尝试用一种更加可持续的方式，相较温和一点地统治整个星系。 　　现在整个人类文明都已经变成了虫族的附庸。不用想了，这个凡人能接触到的超凡物种，肯定是某个虫族。 　　墨菲就在网上到处翻更多关于虫族的资料。 　　然后，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打开了一页写“王虫的繁衍”的科普资料，只见上头写道：【“工蜂”们拥有非常强的信息素能力，原本是用于吸引女王的关注。之后的王虫则由此进化出了更强的能力，让他们的信息素能够自由地对其他种族也施加影响。王虫刻意散发的信息素不但能让人感到欲火焚身，还能诱导人出现幻觉，有时甚至让人在没有得到王虫的抚慰的情况下，也会……】 　　“噗！” 　　墨菲喷了。 　　什么鬼科普啊，鬼故事吧！！！ 第58章 幻之舞 　　墨菲现在的身份是个贵族家庭里的小儿子，叫布兰特·莫里。 　　莫里一家有多贵族呢？在人类当中数一数二, 全世界的高贵血统都和他们联姻过, 到现在都有无数政客经常在他们家客厅喝茶聊天的那种。 　　但是呢, 现在人类整个成为了虫族的附属品，那么人类当中最高贵的血统也就首当其冲了—— 　　王虫需要优良的基因来繁衍后代, 于是他们就发出指令，让人类挑选合适的人过去“和亲”。 　　一个王虫可以有数不清个配偶，老实讲, 那也不能说是配偶, 也就是生育后代的机器而已。但是王虫大多长得好看又地位高超, 不少人类还是特别想要过去和亲的，只不过王虫也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 　　要是能和王虫搭上关系的话, 那别说在人类社会当中的地位, 就算在虫族当中也很有分量了呀。 　　——墨菲现在的便宜老爹就是这么劝他的。 　　这一家子其实挺啰嗦的——这是墨菲对这个家族的第一感想。 　　他一来就觉得肚子很饿, 下楼喊人准备了一顿午饭池了起来。 　　没想到, 这一下子就惊动了原主的父母，好像是因为原主为了抗拒和亲的事情, 本来已经绝食好几天了。 　　墨菲就面无表情地吃饭, 一边吃一边听桌子对面的两个人苦口婆心地在劝他看开点。 　　莫里先生说：“你也是这么大的男人了, 要有所担当才行。王虫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至少他会好好对待你的。你早晚要知道, 世界上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如你所愿的，唉。” 　　莫里夫人就抹着眼泪，说：“不是爸妈心狠, 而是我们也没有办法啊。王虫说要的人，哪里有人能保得住。儿子啊，你要是……要是实在不想去的话，老妈想个办法，在外面买个人——” 　　莫里先生马上就翻脸了：“你在开什么玩笑！王虫是能随便欺骗的吗？我看你是想害死我们一家人！” 　　这两个人吵起来了，墨菲自顾自吃饭，全程一个字都没说。 　　他吃饱以后，就从这两个人话里听到了和亲的对象，就叫做“以诺”，而且好像也是第一次和亲。 　　墨菲：哦嚯！ 　　不知道为什么，墨菲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了，感觉桌上花瓶里插着的菊花都绽放得更灿烂了！ 　　他有点想早点看见以诺，那个人再次看见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大概又是一张冷若冰霜的死人脸吧。 　　墨菲笑了起来，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王虫以诺”。 　　网页显示因为政策的关系，所有的搜索内容都被屏蔽了，看来人类对待王虫还是很小心翼翼的。 　　墨菲把手机放下，就说：“不用忙活了，布兰特已经跑了，我就是他找的替身。” 　　莫里夫妇：“……” 　　三个人面面相觑，气氛尴尬了很久很久。 　　莫里夫人发出了一声尖叫，捂着胸口说：“你说什么？你不是我的小心肝儿？” 　　墨菲说：“你好，我叫墨菲。” 　　莫里先生就走上来观察了好久，震惊地说：“你这是整形手术的结果吗？竟能如此惟妙惟肖……” 　　墨菲很随意地跟他们交代了一下，就接着说：“我是来替布兰特结婚的。话说以诺不会跟我举行婚礼吧？” 　　莫里先生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说：“王虫不太在意形式，我们只负责把你送到地方……” 　　墨菲“哦”了一声，说：“那太好了。”那就不会惊动诸神了。 　　对方立刻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明白墨菲这个是什么套路。 　　这对夫妇有点迷茫地又看了墨菲半天。 　　莫里夫人好像慢慢回过神来了，说：“既然是这样的话，布兰特现在在哪里呢？” 　　墨菲说：“去另一个星球玩耍了，说他不会回来了。” 　　莫里夫人叹了口气，说：“这小子从小就被我们惯坏了，唉，我会让人找他的。既然你是来替他的，而且变得这样相像，那……那我们要先感谢你。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我们莫里家的人了，距离和亲还有半个月，不管你想要什么，就和我们说，我们一定会尽力满足的。” 　　她说的很诚恳。 　　莫里先生好像也被墨菲的相似程度给震惊了，没说出反对的话来。 　　墨菲就思考了一下，说：“你们家……有电子游戏吗？” 　　一个沉迷打电子游戏的巫妖巫妖巫妖…… 　　半个月的时间还是很快的。 　　这期间，大概是莫里夫妇也生怕墨菲露馅，所以把该有的社交全都应付过去了。 　　外界可能也了解莫里家的小儿子很叛逆，于是也没有产生什么疑心。 　　墨菲也看见了莫里家的大儿子——现在也是个大人物，叫卡缪尔。 　　卡缪尔看了墨菲一回，说：“你也是我的弟弟了。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他是个很沉默寡言的人，之后也没有和墨菲说什么话。但是他送了很多东西给墨菲，包括二十多种游戏机——可能是把所有类型的游戏机都给买了下来。 　　卡缪尔说：“虫族的星球没有什么像样的娱乐，你有自己的爱好也是好事。” 　　老实说，贵族世家就是有贵族世家的样子，确实每个人的教养都很好。 　　莫里先生送了墨菲一把防身用的枪，还有两节伸缩型的T型棍，虽然对比虫族的武力来讲，这些东西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但起码墨菲有了自保能力。 　　莫里夫人则送了墨菲一辆悬浮豪车，还有两卡车的生活用品和衣物，可能因为她觉得让人穿儿子的旧衣服是挺失礼的事情。 　　墨菲没受什么打扰，除了打游戏，就是出门玩玩星际时代的酒吧。 　　墨菲吃喝玩乐着就到了预定的时间，来了一队专业的化妆师给墨菲上妆、换衣服、搞发型。 　　墨菲挺莫名的，说：“不是说没有婚礼吗？“ 　　化妆师说：“该有的诚意还是要给的，麻烦抬一下下巴。” 　　于是墨菲就被装扮得玉树临风的，浑身香喷喷地包在白色小西装里面，送到了豪车的后座上。 　　莫里夫妇来送行了，夫人哭得梨花带雨的，确实很像是嫁儿子的样子。大儿子卡缪尔在前头开车，他会一直把人送到王虫所在的星球上。 　　车后面还跟着一溜儿车队，都是墨菲的“嫁妆”。 　　这一路上都是记者的闪光灯，记录着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跟虫族和亲，大概全世界都在直播这一幕吧。 　　车队终于慢慢地开到了一架宇宙飞行器前头——跟人类的排场不一样，虫族只来了六七架飞行器，还有几只战斗型的虫族在旁边保驾护航。 　　毕竟跟人类不同，好多虫族都能直接在宇宙空间里存活，他们短途旅行的时候是不需要飞行器的。王虫这回是在迎亲，所以才开来了飞行器。 　　现在从那个栈桥上走下来的正是王虫以诺。 　　所有的记者都早就被斥退了，在场的没剩几个人类，但是都看得呆住了。 　　以诺这回外表非常的冰山，头发还是银色的，但两只眼睛一边是湛蓝、一边是赤金，非常有异域风情。 　　——墨菲觉得他真的什么种族身份都好看。 　　于是墨菲坐在婚车上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直到以诺说：“下来。” 　　墨菲从车上下来，就听见后面莫里夫人已经哭得昏过去了。 　　他站在以诺跟前，才发现以诺特别的高，可能有一米九以上，刚好超过墨菲两个头，显得墨菲特别娇小玲珑。 　　以诺很冷淡地说：“跟我走。” 　　他也不管墨菲是什么反应，就转身走了。 　　而大哥卡缪尔就说：“等等，让我送他到目的地。” 　　以诺不置可否，自顾自走掉了。 　　太阳系里面，虫族除了地球之外，在所有行星和卫星上面都有基地。王虫以诺目前呆在木卫二，在那上面能见到超级硕大的木星占据了半个天空。 　　飞行器很快降落在了地上，墨菲观察了一下虫族的城市。虫族的建筑物以实用性见长，外表上不显山不露水，但内里结构复杂，好像蜂巢一样精密，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以诺有一块自己的地盘，就在一处丘陵上面，能够俯瞰到附近。他们就停在其中的停机坪上面。 　　接着以诺将墨菲、卡缪尔还有一群“陪嫁”的人类带到了一个孤立的建筑前，说：“你住在这里。” 　　在场的人类都被他冷冰冰的态度吓得不清，都急匆匆开始搬东西、布置房间。这些人当中大部分会很快回地球，剩下还有四个自愿的会留下来。 　　——人类政府怕王虫把莫里家的小儿子很快给玩坏了，所以提前准备了四个备胎。 　　墨菲没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他看着以诺说：“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以诺停顿了一下，说：“这不重要。” 　　墨菲笑了，他就知道以诺不会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类。他接着说：“我叫墨菲，你会记得的。” 　　以诺没什么反应，淡淡地说：“你履行你的义务，我履行我的。除此之外，我不觉得我们之间需要有什么交流。” 　　哦，形式婚姻——不对，连个形式也没有，只能说是交配协议。 　　看来王虫也不是都乐意变成生育机器的。 　　墨菲笑眯眯的，也没有去搭理以诺，回过头指挥着几个人把自己的房间给布置了。 　　大哥卡缪尔走的时候，还特别不放心，说：“如果虫族有暴力倾向，或者虐待你，你就随时通知家里。就算他们很强大，但也不能对莫里家的人随心所欲。你不要觉得太委屈，明白吗？” 　　他给墨菲留了一个通讯器。 　　墨菲乐了，头一次听到“娘家”撑腰的话，感觉还挺新鲜。 　　墨菲说：“放心吧，以诺欺负不了我。”我欺负他还差不多，啊哈哈哈哈。 第59章 幻之舞 　　木卫二上面，有一个人类政府的大使馆。当然, 里头的外交官还没有和王虫发生过很好的交流, 但一切都在酝酿当中, 他们还指望着这次和亲能够显著地改善人虫两族之间的关系呢。 　　所以第二天，以诺就去了一趟, 说是和人类外交官办公务。 　　墨菲和另外四个陪嫁的人类聊了一会儿天，觉得没什么意思。 　　到了晚上，一名虫族的士官把食物车往他们的居所前面一推, 就又失踪了。虫族的食物很简单, 能补充大量的热量, 但卖相看上去实在不怎么样。 　　其中一个叫莎娜的女人就去问了一下储存食材的地方，准备自己去做东西吃。 　　虫族的士官长得挺恐怖的, 有着一对复眼, 不像以诺那么拟人化, 闻言就瞪了他们一眼。 　　莎娜缩了两步, 又理直气壮地说：“我们都嫁给王虫了，你是想反抗他吗？” 　　士官没说话, 给她随手指了一下方位, 就走掉了。 　　莎娜成功地搬回来一袋面粉和一些认不出来的调料, 自己做了个简陋的蛋糕, 其他人都一下子被她收买了。 　　只有墨菲坐在窗边看着, 想着以诺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以诺就回来了。 　　他排场相当大，一队凶神恶煞的虫族护送他的座驾回来以后, 又相继换班，另一队拱卫在附近。 　　以诺来找墨菲，身上还穿着件虫族的正装。这个种族的一切审美都是为了战争准备的，衣服很贴身，非常适合搏斗，有种古典的军装的感觉。 　　墨菲看得流口水，欲擒故纵地问以诺：“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以诺将领口解开了，很冷淡地说：“我来履行义务。” 　　履行义务！！ 　　墨菲舔了一下嘴唇，说：“那你等一下，我今天还没洗澡。” 　　以诺不置可否，墨菲就走向了浴室。 　　当里面传出来水声的时候，另外几个在吃蛋糕的人类也得到消息回来了。他们一下子不太明白情况，有点怯生生地缩在角落里面看王虫——以诺还是太好看了，让他们一下子忘记了虫族的恐怖之处。 　　以诺看了一眼这些人，说：“你们今晚去别处睡觉。” 　　他们于是就都明白了。 　　莎娜看上去想说什么，但被其他人拉住了。她想了一下，就说：“我做了一个蛋糕，您要尝一下吗？” 　　以诺想了一下，说：“放着。” 　　莎娜一下子很高兴，搬了一块看起来最好吃的蛋糕，小心地放在了桌上。 　　然后，他们就一步三回头地走掉了。 　　他们也是看了一整天虫族的歪瓜裂枣们，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进化最高级的王虫就是不一样，整个都是人形的样子，还长得这么犯规，一下子让人觉得和亲真是件大好事…… 　　墨菲洗完澡出来，看见桌上有个蛋糕，就很莫名其妙。 　　以诺说：“人类的食物，你可以吃一点补充体力。” 　　墨菲马上想起了自己在血族世界的悲惨经历，超级不要脸的公爵以诺竟然可以在餐桌上办事。墨菲于是说：“我不爱吃奶油。” 　　两个人就再也没管桌上的食物。 　　以诺很直截了当，已经把外套脱了，然后把墨菲拎起来，丢到了床上。 　　墨菲闷哼了一声，然后就被他按住了。 　　王虫的金蓝异瞳在这个时候非常有魅力，尤其是当他专注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 　　以诺低头解墨菲的衣服，他不是很懂人类衣物的构造，花了一点时间，最后还是给扯破了。 　　而墨菲看着他银色的头发，突然想起了上个世界他的龙。于是墨菲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喃喃地说：“宝贝儿，你还是这么漂亮……” 　　以诺呼吸很平缓，他正在准备履行义务。听见这句话，他抬起头和墨菲对视了一会儿。 　　墨菲的眼神里都是怀恋，这让以诺突然停下了动作。 　　以诺半眯着眼睛，说：“你在看谁？” 　　墨菲没想到他这么敏锐，就说：“没有谁，看你漂亮呢。” 　　以诺却低下头，埋在墨菲的肩颈上，很明显地嗅了嗅，引起墨菲那块地方的皮肤一阵战栗。 　　“你在发情，信息素的对象不是我。”以诺很冷静地说，“既然你有爱慕的对象，就不应该答应和亲这件事情。我不缺一个生育后代的对象。” 　　墨菲惊了，王虫竟然还在意这个。他说：“所以你的义务呢？” 　　“我对你没有义务，只对族群有责任。”以诺说，“在你忘记那个人之前，我不会碰你。” 　　他说完就下了床，重新披上外套，依然是一副禁欲得不得了的冰山样子，冷漠地走向了门口，根本看不出来一分钟前还在准备进行交配。 　　墨菲就道：“你把我裤子都扯破了，就跟我说这个？” 　　王虫回头看了他一眼，金蓝异瞳微微眯起。 　　突然，墨菲感觉有一双手在抚摸自己，惊人的热度让他身上好像着了火。他见到以诺又埋在自己身上，还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很喜欢这个味道，然后将他的衣物全部解开了…… 　　然后，墨菲就清醒过来了，发现以诺其实已经走掉了。 　　墨菲：“……” 　　一会儿，墨菲只好换了套衣服穿好。 　　这时候，某个虫族清洁工过来打扫房间。 　　刚站到门口，清洁工就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墨菲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后者说：“阁下的信息素……越来越有威严了。我没法在这里站太久，明天再来打扫。” 　　然后他就马上跑掉了，仿佛被猛兽追在后面似的。 　　墨菲就知道自己不会那么轻易获得性生活！ 　　第二天一大早，他又翻了一下虫族百科，想到了一个馊主意。 　　他问其中一个虫族的士官说：“我听说你们有仿制女王信息素的习惯。” 　　对着以诺“明媒正娶”的墨菲，虫族们勉强还是有点尊重的。士官就回答说：“库房里确实有。” 　　墨菲就自己跑去库房里面，找到了整整三大瓶。 　　女王信息素的仿制品，是某种神奇的香水，对虫族有轻微的催情作用。有点像人类的酒精饮料，能让虫族感觉醉醺醺的。 　　墨菲把床铺上洒了点，往自己的衣领上也洒了点，就跑出去勾引以诺了。 　　以诺的反应跟墨菲想象中不太一致。 　　当时以诺正坐在桌子后面，在喷了“香水”的墨菲出现在门口的第一时间，以诺就突然抬起头看了过来。 　　他闻到墨菲的味道，人还坐着的时候，就能看到整个身体已经紧绷起来了。 　　墨菲往里面走了一步，就突然被抓住了手臂。 　　然后以诺就直接吻了上来，霸道张狂的吻像是要汲走墨菲所有的氧气。墨菲瞬间头晕目眩，被他按在了墙上，还听到了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以诺的一条腿挤进了墨菲双腿中间，渐渐将他抬了起来。空气变得又粘稠又灼热，墨菲大口地喘息，却又被咬住了喉结。 　　以诺的手也摸了进去…… 　　这太激烈了，墨菲喘不过气来，艰难道：“停停、停一下……” 　　然后……然后他就醒过来了。 　　以诺还坐在他的位子上，他自己还站在门口，什么都没有发生。 　　墨菲：“……”王虫的信息素，我曰你大爷哟！ 　　这时候，以诺抬了一下眼皮，淡淡地说：“如果你是抗拒的态度，就不会到产生幻觉的地步——你既然心里有人，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墨菲心道：还不是因为我不想曰你大爷，我就想曰你。 　　巫妖大佬才不会受幻觉的影响，除非他自己心里也想要这个……比如说血族公爵唾液里的催情元素，墨菲就算被咬，还是想发情就发情，想不发就不发。 　　但现在墨菲才跟以诺认识两天，这就没法回答以诺的质问了。 　　墨菲就干脆反问了起来：“那你又为什么胡乱散发信息素，你种马么？” 　　以诺也没解释，径直说：“这是我办公的地点，出去。” 　　墨菲就被虫族的守卫给叉了出去。 　　墨菲：呵，你给我等着。 　　墨菲回到房间，正好看到那个虫族过来收拾掉了房间，全程都捂着口鼻，好像有什么让他难以承受的气味。 　　墨菲问他：“以诺的信息素这么厉害？” 　　清洁工似乎很尊重墨菲，认真地回答说：“是的，这让我站立很艰难。” 　　墨菲低头看了一下，这个清洁工的脚是镰刀型的，一看就是杀人利器。但现在他一边换着床铺，一边好像两腿真的有在微微发抖。 　　墨菲说：“只有虫族这么怕？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不是这样的，王虫的信息素只有他的直接对象才会受到吸引，其他任何生物都会遭受很大惊吓。”清洁工说，“这是为了提供一个不受打扰的交配环境。” 　　墨菲无语道：“那以诺怕是出了什么问题。”光有信息素没有交配是什么鬼…… 　　清洁工收拾了床铺，当然知道两个人啥也没发生。但他认真地说：“如果阁下有散发信息素，说明他已经产生了欲望。” 　　墨菲：哦嚯。 　　墨菲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他就知道以诺这个折磨人的小妖精，才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道貌岸然！ 　　就算是看上去最圣洁的天使，结果还不是个色情狂！ 第60章 幻之舞 　　因为仿制的女王信息素的关系，墨菲还多看到了一些比较边缘的资料。 　　原来虫族也是有娱乐的, 就是比较匮乏而已。因为过去的虫族只有一个大脑（女王）, 剩下所有虫族连基本人格都没有；但现在虫族社会结构都变了, 不少虫族也开始有自己的思维。 　　虫族有一种特别的派对，就是聚众喝酒……咳, 不是，聚众喝饮料，然后他们会进行现场大乱斗, 打得天昏地暗, 再就地睡死过去。第二天一早,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信息素就是这种派对里的重要组成部分，基本决定了大家会嗨到什么地步。 　　仿制的人工货是比较中低等的货色, 最高级的是过去几代王虫留下来的信息素, 但这东西不可能有的卖, 只有王虫互相之间的上级宴会里才会出现。 　　大概能类比为人类社会里的廉价扎啤和82年拉菲的区别吧。 　　所以, 同行的人类过来问墨菲要那几瓶仿制品的时候，墨菲也没有太惊讶。 　　为首的是莎娜, 她是其中比较大胆奔放的那一个, 说：“虫族说最近的库房里的几瓶都被你拿走了, 我觉得你一个人也用不掉那么多, 所以来问你要两瓶。” 　　墨菲就给她指了一下桌上两个瓶子, 说：“东西在那。你们准备勾引谁？” 　　他问的就很直白，后面两个人都脸红了。 　　莎娜说：“好啦，别明知故问啦。整个太阳系都只有一个王虫……” 　　“以诺啊。”墨菲就明白了, “那就算了，他的话你们是没有机会的。” 　　他说完，脸红的人突然不脸红了，胆大的人也有点生气了。 　　莎娜说：“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没机会？” 　　墨菲笑了一下，上下打量莎娜，说：“凭身材就知道了。以诺喜欢那种身材火辣的，最好还会用鞭子，然后笑起来很恶毒的漂亮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笑容，明明没有显露出来什么攻击性，莎娜背上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她还是不服气，说：“那你岂不是更没机会？” 　　“……我不一样。”墨菲说。 　　莎娜就说：“别自视甚高了，你也就是个干瘪瘪的男人，占着生在莫里家的优越条件而已。王虫真不一定看得上你们这种纨绔子弟，出生就含着金汤勺的人懂得怎么体贴人吗？” 　　她说完，墨菲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乐了，对她说：“你是宫斗剧出身的吧。人类战败了，派人来提供几条DNA，你就满脑子在这里争宠呢？” 　　莎娜：“……” 　　墨菲笑得不行，顺便伸出一根手指，一一将桌上两瓶信息素都推倒了。 　　随着两声脆响，人造信息素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 　　墨菲说：“以诺是我的东西，你们最好要知道肆意妄为是有代价的，也不用妄想在我这里得到帮助。现在，滚出我的地盘。” 　　几人被赶出去以后，墨菲又觉得挺好笑。 　　他也没玩过宫斗剧呢，好像挺有意思的。不晓得以诺如果知道自己被当做一块肥肉抢来抢去的话，心里会怎么想。 　　地上的信息素洒了一地，差不多快要挥发光了，弄得墨菲觉得自己身上也有一股味道。 　　他把门关上，就进卫生间冲了个澡。 　　结果还觉得身上有味道，只好喊来负责内务的士官，让他给自己准备个浴桶——虫族才没有那么麻烦的洗澡方式，所以还得额外搬来。 　　然后，墨菲就舒舒服服地躺在浴桶里面，随着热气蒸腾，发出了一声喟叹：要是有性生活就更完美了！ 　　正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背上火辣辣的，仿佛有一整片神经丛都被侵犯了一样。 　　墨菲吓了一跳，回过头，却什么也没看见，自己明明是在一个密闭的卫生间里面。 　　接着墨菲再回过头，就突然看见以诺站在前面。 　　以诺倾身下来，伸手捏住了墨菲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然后就霸道地吻了下来。 　　“唔唔唔——”墨菲挣扎了一下，水花四溅，发出不小的动静。 　　但以诺无动于衷，将墨菲的双手牢牢地钳制在一起，按在浴桶边上，接着一手环住他的腰，将他紧贴向自己的胸膛。 　　那只手实在是滚烫，还趁机充满亵玩意味地肆意揉捏……，墨菲瞬间战栗了一下。 　　他想大口喘气，但是以诺没给这个机会，快要把所有的氧气都吸走了。 　　随着“咣”一声巨响，浴桶竟然倒地了。 　　墨菲被放在洗手台上，光裸的脊背贴着冰凉的镜面，让他勉强清醒了一点，但是双手怎么也推拒不开霸道的王虫。 　　以诺分开了墨菲的……，金蓝异瞳紧紧盯着墨菲的眼睛，然后又俯下身，伸出一截猩红的舌尖舔舐……。 　　墨菲的足背猛然弓了起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揪住了以诺的银发，然后吼道：“有种别放信息素！！混账东西！！” 　　所以说，最近有一段皇帝生涯的墨菲，果然还是染上了一些奇怪的用语习惯。 　　墨菲吼完以后，就从幻觉当中清醒过来。 　　他还坐在浴桶里面，水温慢慢降下来了，他身上的味道应该也被洗干净了。 　　这房间的门窗都关着，鬼知道以诺是在哪里，但他肯定是在的。 　　墨菲顶着满额（欲求不满的）青筋，随便披上一件毛茸茸的睡衣，一脚把门踹开，径直回到了卧室。 　　人类的生理需求还是很好解决的！ 　　墨菲裹在被子里面强行睡着了。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泡澡泡得太久，有点着凉了，他半夜打了个喷嚏。 　　就短暂的醒了一小会儿，墨菲突然感觉床上仿佛有另一个人的存在，灼热的呼吸差点就吹拂到自己的锁骨上。 　　他伸出手，往左边拍拍，往右边拍拍，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空荡荡的床铺而已。 　　这种时候，就让人很怀念那头龙暖呼呼的怀抱了。 　　墨菲：算了，睡觉！！ 　　第二天一早，墨菲还在睡眼惺忪地刷牙的时候，突然得知了一个奇怪的消息。 　　昨天晚上，附近的一场虫族宴会上，出现了三个人类，引发了一小阵骚动。有些虫族是第一次见到人类，但更多虫族却是上过战场的，他们对人类可没有什么善意——应该说，虫族就没有善意这种东西。 　　那几个人类本来只是买了信息素就想走，但是却被缠住了。 　　在虫族的社会，强者为尊，更何况是那些人主动踏进了他们娱乐的地盘——按照规矩，任何人在这里都必须要接受至少一场挑战才能离开。 　　但是就那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对比一下凶神恶煞、全民战士的虫族，结局也就可想而知了。 　　还好的是，莎娜第一时间喊出了他们的身份。因为有王虫以诺的名头在先，所以他们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只有各自被打断了一条胳膊，就被送回来了。 　　即便如此，这几个人受到了惊吓，还是显得无精打采的，怕是留下了心理阴影。 　　不知道这些人类做了什么，这件事还惊动了地球方面的人。 　　比如莫里家就来了电话，卡缪尔首先联系上墨菲，说：“你没事吧？” 　　墨菲跟他解释了一下，说自己全程没有参与。 　　卡缪尔就放心了一点，并说：“虫族的社会非常险恶，我们目前还帮不上忙，只能在谈判桌上尽量施加压力。你要自己小心一点，有什么事一定要如实跟家里说，明白吗？” 　　墨菲说懂了，又说：“我打算把那几个人送回地球。” 　　卡缪尔也没问为什么，就说：“我会提这一点的，这几个人确实没有什么作用。” 　　电话就挂断了。 　　后来没过几天，墨菲就知道了卡缪尔在谈判桌上说了比较重的话，就是想保这些和亲的人的安全，还要让虫族知道他们是非常看重墨菲的。 　　但当天卡缪尔回去的路上，就被虫族的人给暗算了。 　　虽然最终都没有找到证据，但是套上麻袋暴揍一顿这种粗暴的事情，一看就知道是头脑简单的虫族干的。 　　卡缪尔名义上的弟弟，墨菲同志就有点生气了，他敲开了以诺的门。 　　不知道是不是墨菲的心理作用。 　　总感觉他推开门以后，以诺的第一反应是轻轻吸气，闻了一下味道。 　　墨菲：“……” 　　墨菲充满狐疑地抬起手闻了闻，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重的体味啊。 　　静了两秒，以诺两手交叉，冷淡地说：“你有什么事情？” 　　墨菲把思绪拉回来，说：“你的人揍了我的人，我很生气，来跟你谈谈。” 　　“如果你说的是地球上的事件，我自然会给罪魁祸首以相应的处罚。”以诺说，“结果出来以后你就会看见。” 　　他说话特别冷静，完全不像一个以战斗和暴躁闻名世界的虫族。 　　墨菲也没有胡搅蛮缠，而是转移话题说：“我准备把剩下几个人类送走。” 　　以诺说：“不行。” 　　墨菲没想到以诺会这么说，便问：“为什么？” 　　“他们代表人类的DNA。”以诺说，“在产生后代之前，我不会——” 　　墨菲突然冷笑一声：“怎么滴，你还想要跟他们生小孩？” 　　以诺：“……” 　　不知为什么，以诺就沉默了两秒。明明他没有任何心虚的理由，本来这就是虫、人两族和亲的唯一目的，也是他背负着的重要责任。 　　但他一时没有出声。 　　墨菲就一屁股坐在桌子上，翘起个腿，一手揪住了以诺的衣领，一脸温柔地说：“宝贝儿，你最好知道，人类的嫉妒心和独占欲，有时候比虫族的战斗力还可怕。” 第61章 幻之舞 　　像以诺这种特别高傲的男人，在跟人不熟的时候, 基本上是听不进去意见的——除非他自己也是那么想的。 　　墨菲对他的心态实在是熟悉的不能更熟悉了, 于是他决定来一个绝的。 　　这天晚上, 墨菲就跑去了那个虫族的聚会。 　　那地方实际上跟人类的酒吧差不多，一样是光线昏暗、人声嘈杂, 巨大的音乐声像要震聋所有人的耳朵。 　　正中间的吧台上放着形状奇异的盆栽，正散发出信息素的味道。不少长的很变态的虫族躺在两旁的沙发上面，喝着特制的饮料, 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 　　只是中间的场地并不是舞池, 而是虫族进行一对一决斗的地方。每当交战的双方分出胜负以后, 周围的人马上就会发出咆哮的声音，一起高呼获胜者的名字。 　　有时候败者会半天都爬不起来, 这时候也没有人会去同情他, 反而会大肆嘲笑弱者。 　　综上所述, 这是个法外之地。 　　墨菲身为一个白白嫩嫩的人类, 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简直是吸引了所有虫族的目光。 　　他就很拉风地顶着这些人的视线，走到了吧台前面, 要了一杯酒精饮料, 然后往吧台椅上面一坐, 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烟也是人类特有的东西, 当缥缈的白色雾气笼盖了墨菲的面孔时, 突然有虫族按捺不住了。 　　一会儿，一名长着镰刀手臂的虫族排众而出，走到了墨菲的跟前。 　　也许是因为前几天那几个人类的事迹, 这名虫族看着墨菲，嘲弄地说：“人类，还学不会乖乖地待在王虫的后院里吗？” 　　墨菲已经喝得微醺了。他抬起眼，很轻慢地看了虫族一眼，说：“你呢，虫子？怎么就学不会乖乖待在我的脚底板下面？” 　　大概是从来没有被人类这样蔑视过，镰刀顿时火冒三丈，将杯子一砸，就说：“人类！我要挑战你！” 　　周围的虫族马上就起哄了，他们让开了一块空地。 　　虫族的战斗是很轻易就能开始的，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墨菲被爆锤的未来。 　　但是他们就万万没想到，墨菲用T型棍，把这个虫族给爆锤了一顿。 　　虽然墨菲自己看上去也很狼狈。 　　要战胜这种节肢型的虫子，墨菲选择了关节技来进行压制，不过他的骨骼强度肯定比不上虫族，还是多亏了T型棍弥补了这一弱点。 　　然后，周围的虫族就没那么轻视墨菲了——要赢得虫族的尊重其实很简单，只要证明自己不是弱者就足够了。 　　墨菲抹掉自己被揍出来的鼻血，重新坐回吧台上，看见那支烟已经只剩下烟屁股了。 　　他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下巴仰出一个很性感的弧度，能看见喉结的动作，还有刚刚沁出来的薄汗。 　　有更多虫族对他产生了兴趣，他们还在观察墨菲。 　　墨菲就在那里笑着，挑衅地说：“还有谁想挑战我？我不会拒绝你们的。今天晚上，只要谁能打败我，就能带我走。” 　　这句话引发了一阵窃窃私语声。虫族除了王虫以外都没有生育的能力和资格，但他们天然就喜欢强壮的生物，战斗力就代表了价值，而墨菲显然会是个非常有价值的奴隶。 　　有人心动了，但却有所顾忌地说：“你是王虫的财产。” 　　“管以诺去死。”墨菲道。 　　他手上还留着很多血迹，都是胡乱擦出来的，在昏暗的灯光下，像神秘而惑人的刺青。 　　又有虫族上来挑战他了。 　　按规矩，第二次挑战开始，墨菲就有权拒绝对方了，但是他没有。 　　用了一点时间，墨菲将这个人也打趴下了。 　　但是墨菲显然自己也体力消耗过剧，不断地喘息着，用手背抹掉汗水之后，他将吧台上的饮料一饮而尽，问：“还有吗？” 　　他看上去明显是强弩之末了，拿着酒杯的手还在不停地颤抖。 　　不少虫族跃跃欲试地围了上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发生了一阵骚动。 　　虫族们低声喊起了一个名字，很有节奏和气势，让地板都好像在跟着震动，像在迎接谁的莅临。这个是虫族当中公认的强者才能有的待遇，就像人类当中众星拱月的贵族一样。 　　他们现在喊道： 　　“Enoch！Enoch！” 　　以诺！以诺！ 　　像摩西分红海那样，虫族们自发地站开了，以诺越众而出，径直地走到墨菲的面前。 　　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他看上去很格格不入，像一抹特殊的冷色调。以诺看了一眼墨菲身前的空杯子，眉头微微一皱，说：“你在胡闹些什么？” 　　谁料墨菲非但没有乖乖听话，而且还很挑衅地挑眉道：“胡闹？我身上不是只有和虫族繁衍后代的责任么？你管我和谁繁衍？” 　　以诺冷冷道：“你已经打上了我的烙印。” 　　墨菲就说：“那么你是把另外几个人类也打上烙印了哦？你当是给母猪上‘合格品’的印章呢~再说，打上就打上了，还指望谁对你死心塌地么？别天真了，宝贝儿。” 　　以诺的神色很冰冷，他生气了。 　　气氛明显紧张了起来。 　　但以诺没有马上发作，他忍着怒意，抓住了墨菲的手臂，说：“跟我回去。” 　　墨菲再次抵抗了，还说：“你还一次挑战都没进行，按照规矩，你不能踏出这里一步。” 　　以诺看了墨菲片刻，便抬目看向四周，凛冽地说：“谁想挑战我，现在上前一步。” 　　令人吃惊的事情就发生了，平日里横行无忌的虫族们纷纷都沉默了，没有人上来挑战以诺。 　　以诺冰冷的视线所及的地方，甚至没有人敢和他对视。 　　直到最后，以诺重新看向墨菲。 　　墨菲笑了一下，将一口带着酒意的热气喷在以诺脸上，含糊地说：“好啊，那我挑战你好了。” 　　以诺觉得墨菲说话很荒谬，人类就算能凭借精纯的技巧来打败几个寻常的虫族，也不可能比得上王虫。 　　单从身体素质来讲，一个王虫可以同时殴打几十个人类绰绰有余。 　　但是墨菲既然这么做了，以诺就默认了这个规矩。 　　以诺觉得有必要要让这个人类听明白自己的话：烙印就是烙印，墨菲不可能被其他任何虫族带走！想都别想！ 　　于是，场地就被清空了，虫族们围在四周，五颜六色的灯光也被关掉了，只剩下一盏灯照在场地中间。 　　墨菲和以诺相隔两米，对峙了一会儿，是墨菲率先发动了攻击。 　　但是以诺很轻松地用一只手就接了下来，顺势钳制住了墨菲的手臂，将他压制住了。 　　他压根没有全力以赴，墨菲却是挺认真的扭身躲开，用T型棍又攻击过去。 　　只听见啪一声响，合金棍子打在以诺的手臂上，竟然微微变形了。以诺手臂一挥，那根T型棍就直直飞了出去，正巧打中那盏灯。 　　一下子场地就变得漆黑了，虫群有些骚动起来。 　　在黑暗里，墨菲又扑了上来，就像一只敏捷的豹子那样缠斗住了以诺。 　　以诺是见招拆招，一步步缩小了墨菲的闪避空间，直到最后把他压制在了一张桌子上。 　　墨菲双手都被牢牢按住了，还很烈性地张嘴去咬以诺的手腕，结果差点把自己的牙齿给崩碎了。 　　以诺的金蓝异瞳在黑暗中一闪而过，他俯下身用牙齿紧贴着墨菲的动脉，就像是危险的野兽要咬穿猎物的动脉—— 　　出于人类的求生本能，墨菲停住了动作。 　　然后他就发现，以诺埋在自己脖颈里面，深深吸了一口气。 　　墨菲战栗了一下，浑身都被制住动弹不得，只能低声骂他：“死变态。” 　　刚说完，以诺的呼吸又上来了，近在咫尺地贴着墨菲的唇瓣。像是试探，又像是困惑，以诺轻轻地舔了一下。 　　墨菲就努力仰起头，张嘴把以诺恶狠狠地吻住了，把舌头伸进去一顿乱搅。 　　趁着王虫怔住的一瞬间，墨菲又用力把他给咬了！ 　　事实证明，王虫就算再硬，嘴唇还是比较软的。以诺嘴上直接被墨菲咬出了一个豁口，猩红的血液就流了下来。 　　“噼啪”，灯光终于在十几秒的黑暗过后重新亮了起来。 　　虫族们只看到以诺已经将墨菲彻底压制住了，顿时对胜利者发出了崇拜的欢呼声。 　　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以诺也受伤了，嘴唇上还在留血。 　　以诺的表情看上去比较复杂，放开了墨菲以后，伸手将这点血抹掉。 　　墨菲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他体力已经耗光了，只能靠着那张桌子不停喘息。 　　以诺沉默了一会儿，向他伸出手，把他拉了起来。 　　墨菲笑了一下。 　　就当以诺认为这个桀骜不驯的人类还想要攻击自己的时候，墨菲却又干了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我站不动，你不会抱我起来啊？”墨菲伸出两只手臂，“快点带我回家，累死我了。” 　　以诺：“……” 　　王虫特别不懂这个人类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他只好把墨菲抱起来，然后在围观群众的喝彩声当中，走出了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 　　外头的空气很清新又很凉快。 　　墨菲大大吸了两口，酒意没有了，人也清醒了。 　　以诺把他抱到飞行器的后座上，就看到墨菲好像没有骨头似的躺平了。 　　然后，墨菲头一歪，看着他笑眯眯地说：“以后你找一个人类，我就找一个虫族。怎么样，很公平吧？” 　　以诺的脸色顿时又黑了，说：“我什么时候找过人类？” 　　墨菲看着车顶棚叹气，说：“你被人类看到了，他们就想勾引你。谁让你长得那么漂亮的？我真应该给你订做一套贞操锁……” 　　以诺：“……” 　　是可忍孰不可忍，王虫上了车后座，屈膝顶开了墨菲的双腿，居高临下地看着墨菲，说：“我还没有见过其他人类，你就在想勾搭别的虫族。呵，他们能像这样对待你，能让你产下虫族的后代？“ 　　说到一半时，墨菲的腿已经被抬了起来。 　　浓郁的信息素让精疲力竭的墨菲再次呼吸急促了起来，沁出薄汗的肌肤也染上了一层绯红的色泽。 第62章 幻之舞 　　王虫并没能在车上做成任何事情。 　　因为墨菲累得睡着了。 　　他竟然睡着了！！ 　　以诺脸色漆黑地把他抱了回去，还很生气地吩咐了士官, 要把墨菲禁足三天, 以后更不准他再出去逛什么乱七八糟的场所。 　　第二天, 墨菲顶着个乱糟糟的鸟窝头醒了过来，在床上呆坐了半天, 得知了这个消息。 　　墨菲道：“就三天？你确定？” 　　士官一脸无奈，说没错。 　　墨菲就琢磨了：是什么让以诺觉得把自己关三天就算是惩罚了？又是什么让他产生了错觉，以为被惩罚了以后, 自己就不会出去作孽了？！ 　　呵, 墨菲就喜欢这种天真又漂亮的男人。 　　.一直到日上三竿, 墨菲才结束了他的懒觉，慵懒地爬起来洗漱了一番, 然后去吃午餐了。 　　虫族的食物非常简单, 在人类看来就是把食材烤熟而已——没有别的手法, 也没有什么调料, 只有一种辛辣味的粉末。 　　所以在墨菲这种不吃辣的人面前，虫族的食物就是寡淡无味的碳水化合物而已。 　　他吃得不多, 而且在中途的时候还被人打搅了。 　　——那个叫莎娜的人类女子也出现在餐厅当中, 而且还主动坐到了墨菲的面前。 　　“我听说你大闹了一场派对。”莎娜说, “惹得王虫非常生气, 亲自把你带了回来, 还要关押你。” 　　墨菲一听她说话就觉得好笑，说：“是啊是啊，我马上要被打入冷宫了呢。” 　　莎娜不听他的嘲讽, 说：“看来王虫很不喜欢你。同样是去了一次宴会，他对我们就很好，不但吩咐人专门请了人类的医生，而且也没有禁足，更没有责问我们。” 　　“说明你压根没见到他吧。”墨菲说。 　　莎娜一时噎住了。 　　她正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一名以诺的副官正巧走了过来。 　　副官说：“莎娜？我正在找你。” 　　这名虫族挺有地位的，经常跟在以诺的身边。 　　他说想找莎娜，这让后者一下子非常得意地挺直了身子，说：“请说吧，是王虫找我有什么事吗？” 　　“通知你收拾东西。”副官面无表情地说，“准备回地球吧。” 　　莎娜一下子就僵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回地球干什么，是去探望亲人吗？” 　　副官不耐烦道：“王虫对你们没兴趣，打发你们滚回去。” 　　虫族的气势摆在那里，莎娜不敢多说了，一下子就缩在椅子上面不动。 　　接着，副官又看了一下墨菲，说：“你的禁足还没有结束，请你在用完饭以后马上回到自己的房间。” 　　莎娜突然又抬起了头，说：“你说什么，为什么他不用收拾东西？” 　　副官冷冷地看着她道：“王虫让他留下，你有什么意见？” 　　墨菲懒洋洋地转过来看着她道：“本宫还是正宫娘娘，你们统统被放出宫外了，你有什么意见？” 　　“……”莎娜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所以，墨菲吃完午餐，就被“看押”着回了房间。 　　他闲的没事，就翻起了自己的书架。在他“嫁”过来的时候，莫里家给他带上了一堆“彩礼”，其中就有一车图书，都是人类文明当中的经典文字。 　　墨菲津津有味地看了一段，有人敲了敲门。 　　进来的又是以诺的副官，他点了下头就算作是打过招呼了，开门见山地说：“王虫希望你知道，关于地球上对莫里家族的袭击事件已经有了处理结果。犯事的两名虫族会按照我们的规矩处置。” 　　墨菲问：“怎么处置？” 　　副官惜字如金地说：“截肢。” 　　虫族的法律很原始，遵循“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规则。例如说，用双手打人的，就把双手砍断；用眼睛偷窥机密的，就把眼睛剜出来。 　　墨菲见过很多风俗、很多法律，这种处置方式很直观，也很常见。 　　墨菲又说：“还有吧。以诺把这边其他四个人类都遣返回地球了，他没让你告诉我这个？“ 　　副官面无表情地说：“他没有吩咐。” 　　墨菲就笑了起来，说：“以诺现在在哪儿呢？我想过去找他。” 　　副官迟疑了一下。 　　墨菲说：“他说要禁足我，是让我不能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那我现在去他在的地方，这总不违反他的命令吧？” 　　副官被说服了，说：“阁下目前正在作战指挥室。” 　　虫族天天就想着打仗，以诺三天里就有一天呆在指挥室，这很真实。 　　墨菲泡了一壶咖啡，顺便捎上自己看到一半的经典著作，大大咧咧地就闯了进去。 　　以诺抬起头看了墨菲一眼，也没管他。 　　墨菲就很自得其乐地找了一个位置，把东西放下以后，观察了一下周围。 　　指挥室的正中间是一副全息投影的星系地图，每一颗蓝色的亮点都代表着虫族目前拥有的一颗恒星，每一颗红色的则代表虫族的宇宙堡垒。这些星子现在密密麻麻，展现出虫族拥有的辽阔疆域，在里面根本找不着太阳系这种小地方。 　　以诺正在看其中一支部队的行进情况。 　　墨菲问：“你们在和谁打仗？” 　　以诺头也不回，说：“红晶。” 　　墨菲有点感兴趣，就倒了两杯热腾腾的咖啡，将一杯放在以诺面前，自己捧着另一杯，一起看着星系地图。 　　以诺的注意力好像被咖啡吸引走了，他充满疑惑地闻了一下，然后把它推得远了点。 　　墨菲看到这一幕，瞬间笑了起来，说：“别看这东西闻上去是苦的，喝起来……其实也是苦的，但是苦得很好喝。” 　　墨菲自己就喝得美滋滋的，于是以诺沉思了一下，还是端起来尝了一点。 　　然后……以诺就把咖啡放得更远了。 　　墨菲笑得歪了身子，把头靠在以诺肩膀上面，说：“你怎么还是这么讨厌苦味的东西，这样的人生会少很多乐趣的。” 　　他说完，以诺便回过头看他。 　　墨菲很自然地问：“怎么了？” 　　以诺原本温和的表情变得冷淡了下来，他说：“你在说谁？” 　　墨菲：“……” 　　“那个讨厌苦味的人类，是指谁？”以诺说，“让你在床上发情，让你直到今天还没有忘怀的人类，是谁？” 　　所以，上个位面和以诺过日子过得太久了，墨菲实在是太习惯了和他的龙的相处模式了。一时片刻，还真的改不回来——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好吗！ 　　墨菲嘴角抽搐，说：“宝贝儿，那个……其实是你来着。” 　　以诺冷笑了一声，完全不相信他的鬼话，说：“滚出去。” 　　墨菲自己走出来了。 　　他觉得以诺有毛病，明明就有欲望嘛，为什么非要在意自己心里还有一个别的人类？ 　　墨菲内心是这样想的：你是虫族！虫族！你看上一个人类就可以霸王硬上弓啊，来点信息素什么的，再不行就下药，然后就没日没夜的干！干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不行吗！走肾就行了，走个屁的心啊！ 　　但以诺就不，他是个有心理洁癖的虫族，他贼讨厌墨菲在床上想“别人”。 　　墨菲觉得自己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的，他都嫁过来一个月了，竟然还没有圆房哎！！ 　　早知道在上个位面就再努力活久一点了，虽然他的龙那两个丁丁很夸张，但是让人肾亏的性生活起码也是性生活嘛…… 　　墨菲正在想的时候，发现自己收到了一发星际通讯。 　　他的便宜大哥卡缪尔来的消息，非常长的一段。 　　前半部分，基本是在说自己的案子已经成功的结了，凶手虫族已经被王虫很公正地审判了，很快就能处理好；卡缪尔的身体状况也很好，恢复的差不多了，让墨菲不用担心。 　　接着在后半部分，卡缪尔又说他最近翻了虫族的百科全书，发现王虫的器官很变态，非常担心墨菲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 　　墨菲看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哼”了一声。 　　接着往下翻，卡缪尔表示王虫要是太粗暴的话，墨菲也可以说的，他们之间的事情就是人、虫两族关系的大事，不要觉得太害羞。 　　然后，卡缪尔还随信送来了两个大箱子。 　　墨菲打开第一个大箱子，看到是地球上最新的游戏机，还有好多游戏光盘，看来是怕他在这里太无聊。 　　第二个箱子就更厉害了，里头装满了性生活需要用到的道具。除了润滑x之外，还能见到扩张用的各个型号，还有辅助用的各种东西…… 　　墨菲：哇哦，还是星际人类厉害啊！ 　　墨菲正在观察的时候，不幸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以诺敲了一下门，很理智地说：“我觉得这件事情必须和你谈清楚。过去你的经历已经过去了，现在你是属于我的人类，应该知道——”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门没有合拢，被他一不小心就打开了。 　　门里面，墨菲左手一根xx棒，右手一个x蛋，和以诺对视了片刻，咽了下口水。 　　嗡嗡嗡。 　　x蛋在震动，企图跳出墨菲的掌心。 　　墨菲死死捏住了它，说：“这个……其实是……搅拌咖啡的工具，啊哈哈哈。” 第63章 幻之舞 　　墨菲捏着那个x蛋，僵硬了片刻。 　　以诺和他对视。 　　突然, 墨菲懂了： 　　王虫真的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于是, 墨菲发挥出了高超的演技, 很淡定地把x蛋往桌上一丢，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以诺眯了一下眼睛, 显然没有完全相信墨菲的鬼话。但现在他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这件事情，而是说：“我来和你谈谈，关于你过去的交往对象, 我会给你十天时间, 跟他彻底了断。然后我会既往不咎, 当做你和他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墨菲很震惊，反讽地说：“那你可真大度。” 　　以诺伸手抬起了墨菲的下巴, 说：“你现在是属于我的人类, 你最好认清这一点。除了我之外, 你心里不要再记得别的人。” 　　墨菲很乖巧地点点头：“好啊。”——请问这有什么难度吗？我可以连你都不放在心上——放心吧, 完全没问题！ 　　他答应的非常干脆，以至于王虫觉得他是在口是心非。 　　但以诺不在乎他撒谎, 还说：“你很明白如何讨我的欢心, 这很好。就这种用温驯的态度, 乖乖地呆在我的身边。” 　　墨菲就很顺溜地说：“OKOK没问题, 可以可以都可以。” 　　以诺似乎对他的答案挺满意的, 接着说：“后天我会去一趟地球谈正事，会将你们都捎带上。” 　　墨菲说：“哦，你把莎娜他们顺路弄回地球是吧？那我也可以跟着去？” 　　以诺说：“我说过给你十天时间了断。” 　　墨菲恍然大悟, 琢磨了一下，坏笑着问：“那我要是想和我的老情人打算来一发分手炮，你觉得可以吗？” 　　以诺冷笑了一下，凛然道：“你可以试试。” 　　反正，三天过后，以诺就如约而至，把这些人类都带上了飞行器，去了一趟地球。 　　其实距离墨菲“嫁”过去也没多久，墨菲恍惚间觉得这可以叫做“回门”。 　　不同的是，墨菲挺兴高采烈的，他还没在地球上玩够呢；但剩下几个包括莎娜在内的人类就如丧考妣了，他们什么事也没有做成，又被送了回去，正为自己的未来发愁。 　　墨菲还被要求戴上了一种特制的手环，据说虫族的侦察兵可以在千里之外闻到手环的香气。 　　按照副官的说法，毕竟墨菲已经是以诺的人类了，不能随随便便就在地球上走丢或者遇难什么的。 　　舰队抵达地球之后，以诺去干正事了，剩下的人都被放出去自由行动。 　　说是自由行动，其实这天晚上还要参加官方准备的宴席，然后晚上都住在特定的酒店里面——人类实在是很怕，很不愿意虫族们在地球上随便走动，却又不敢监视着，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圈出一个安全的范围，还能推脱说是盛情款待。 　　这场宴席里，墨菲基本一个人也不认识。 　　但无奈他现在是人、虫关系的枢纽人物，不知多少人要上来跟他打招呼。 　　最后还是莫里家的老大卡缪尔出马了，他上来就表示：弟弟出门也很久了，家里人很想他，麻烦给我们让个私人空间。 　　莫里家的面子还是很大的，于是他就成功地把墨菲带出了宴席。 　　两个人在隔壁茶水间休息了一会儿，又聊了聊最近发生的事情。 　　卡缪尔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说：“王虫还是很公正的，真是没想到，虫族当中也能有如此英明的领袖。” 　　墨菲点点头，心道：是的呢，啊哈哈，公正的讨厌着苦瓜和咖啡…… 　　卡缪尔又问墨菲过的怎么样。 　　墨菲说：“除了缺点东西以外，什么都很好。”我就缺性生活了…… 　　卡缪尔一脸很了解的样子，点头说：“卫星上面是会缺很多物资的。你这次回来，正好可以多带点东西回去。” 　　伪兄弟两个正聊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茶水间的门被打开了。 　　外头走进来的竟然是莎娜。 　　两个男人看向她，都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 　　而莎娜端着一小盘蛋糕，说：“您就是莫里家的卡缪尔先生吧，久仰久仰了。” 　　卡缪尔其实不想搭理这名不速之客，但他毕竟有着很好的教养，就说：“是的，女士，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是我听到您在前不久的时候有过一次发言，说要尽全力保证木卫上面人类的安全。”莎娜说，“虽然素未谋面，但是您却尽心竭力地保护着我们，这让我非常感动。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就是为了表达我的谢意，希望您千万不要嫌弃。” 　　卡缪尔就很绅士地表达了感谢，把糕点接了过来。 　　然后气氛就很尴尬了，因为莎娜明显站在那不想走，就盯着那块蛋糕看。而在场的两个男人又明显都不想和她继续说话，也不想在外人面前继续聊天。 　　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卡缪尔终于决定当面把那块蛋糕干掉。 　　正在这个时候，墨菲突然说：“大哥，我想吃这个哎。” 　　卡缪尔表情有点无奈，说：“别胡闹。” 　　“就给我吧。”墨菲说，“我觉得你暂时不需要这个，但我挺想要的来着。” 　　莎娜就很不情不愿地插话说：“但这是我特意为卡缪尔先生亲手做的……” 　　墨菲笑眯眯地说：“我哥的就是我的。怎么，没见过无条件宠弟弟的男人？” 　　卡缪尔这时也看出来了，这两个人就很不对盘。于是他的表情也变得冷淡了下来，对莎娜说：“抱歉，女士，这是莫里家族的茶水间。现在我和我的兄弟有私密事要说，请你先回避一下。” 　　莎娜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最后还愤愤地瞪了墨菲一眼。 　　门关上以后，卡缪尔叹了口气，对墨菲说：“我有点明白你为什么想送他们回来了。” 　　墨菲就笑眯眯地把莎娜特制爱心糕点给吃完了，然后又和卡缪尔聊了会儿家常。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墨菲得回宾馆睡觉，不然虫族的副官找不着他，就会出大事儿。 　　卡缪尔最后又吩咐了两句，就放他走了。 　　墨菲在保安的护送下回去了，才发现官方给他准备的居然是一个情侣套房——总统级别的那种，自带家庭影院和书房，浴缸大的简直像个泳池。 　　墨菲快乐地在双人席梦思上面打了几个滚儿，一边嗑瓜子一边看起了电影。 　　然后，又过了几个小时，房间门突然被打开了。 　　以诺穿着笔挺的正装，从外面走进来，将外套脱了挂好。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床上有什么不对劲—— 　　只见被子底下，墨菲正在滚来滚去，时而从雪白的被浪里头露出一截粉嫩的小腿。 　　墨菲哼哼唧唧地呻吟道：“好热啊！” 　　以诺快步走过去，掀开被子，见到墨菲浑身热的不太正常。然后他还闻到了甜腻的香味，金蓝色的一对瞳仁就渐渐缩成了两道竖线。 　　“你吃了什么？”以诺问。 　　墨菲呼出一口热气，全喷在以诺的脸上，说：“有人给我哥送吃的，我随便尝了一点……嘤嘤嘤，好热。” 　　他把脸贴在以诺沁凉的手臂上，就发出满足的喟叹声。 　　现在轮到以诺深吸一口气了，他试图很克制地把墨菲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然后按在床铺上。 　　但是墨菲扭动挣扎了一下，身上的睡衣全都开了。 　　以诺的呼吸停滞了一下，在发现墨菲硬了的同一个瞬间，他突然也有了强烈的反应。 　　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虫把灯给拉了，信息素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情侣套房。 　　信息素这个东西本身不算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它能让人类产生一定的幻觉。 　　这天晚上，墨菲感觉自己在房间的每一平米上都被按着狠X过。好像一会儿能贴着玻璃看到外面的夜景，一会儿又被浴池里的热水拍打着臀部，过了一会儿还有趴伏在沙发上被摇啊摇的感觉。 　　每次墨菲觉得自己快要被玩死了，结果居然其实还好好的。 　　这实在是太虐心了，一个晚上能掰开当做十个晚上用！就算肉体还能勉强支撑的住，心都快要累哭了啊！！ 　　——干！为什么我就不能有个正常的性生活！为什么啊！ 　　墨菲都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当他看到外面初生的太阳的时候，竟然感觉太阳是绿色的…… 　　他累到靠在枕头上一动不动，而王虫却显然还很有精力。 　　以诺把墨菲抱在怀里，嘴唇紧贴着墨菲的耳廓，用低沉的声音调笑他说：“我记得你在派对上还很有精力，就算再累也能继续和我作对——现在怎么就不能多坚持一会儿？” 　　墨菲两眼青黑，不想跟衣冠禽兽说话。 　　王虫总算是结束了他的进攻，也收敛了一下他的信息素。 　　墨菲就睡了一会儿，但也没过多久，不知道为什么又被以诺叫醒了。 　　“吃药。”以诺说。 　　墨菲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见到是消炎的药，还有一种古怪的小药片，闭上眼睛就说：“不吃。” 　　以诺却说：“你可以不吃，如果打算现在就怀上一窝虫卵的话。” 　　怀上！一窝！虫卵！ 　　墨菲听完就一个激灵，闭着眼睛把药丸全吞了下去。 　　之后，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有听见以诺叹气的声音。 第64章 幻之舞 　　墨菲又一觉睡到了晚上。 　　以诺正在床边的书桌上看东西，听见床上的动静以后, 就看向墨菲, 说：“你总算醒了, 食物就在餐厅。” 　　墨菲早就饿了，赤脚就下了床, 迈着小碎步跑向餐厅。 　　听到他光脚踩地板的声音，以诺突然回过头，一把将他捞了起来, 按在自己怀里, 说：“你为什么不穿鞋？” 　　墨菲挣扎了一下, 浑身酸痛，就不动了, 乖乖地坐着, 说：“懒。” 　　他实在是太诚实了。 　　以诺无语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说：“自己去穿上。“ 　　然后, 他刚一把墨菲放下去，后者就公然穿上了以诺的拖鞋, 再次跑向了餐厅。 　　以诺：“……” 　　以诺看了下墨菲的背影, 又看了看床边那双拖鞋——太小了, 明显他穿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 他觉得挺可爱的, 就笑了一下。 　　墨菲吃完饭，就看见以诺已经看完了文件，在床边换衣服。 　　睡衣脱下来, 就露出一副健壮的身躯，王虫的皮肤很细腻，但是肌肉非常有力。以诺穿上衣服之后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有股禁欲的味道；但是脱掉衣服，又让人馋涎欲滴…… 　　墨菲眯了下眼睛，突然问他：“你说的十天，还算数吗？” 　　以诺动作没停，淡淡地说：“算数。” 　　墨菲说：“那我和我的老情人，只要不上床，你就什么都不管吗？” 　　以诺只“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他背对着墨菲，后者也看不见什么表情。 　　身为王虫的以诺，出乎意料的讲规矩，他很克制也很理智，说一不二。如果是换了上个世界的银龙，这会儿肯定已经因为生气而把墨菲掳走藏起来了！ 　　总结一下：银龙直率，而王虫更成熟稳重。 　　这时，可能是墨菲的走神比较明显，以诺就发现了。 　　以诺走过来，伸手捏住了墨菲的下巴，俯身过来，淡淡地说：“像这种怀念的眼神，也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在我面前露出来。如果回去之后，你还是这个样子的话，我会彻底地调教你。” 　　墨菲咽了下口水。 　　以诺以为他是害怕了，态度又稍微缓和了一点，吩咐了他两句注意休息之后，就向门口走去。 　　墨菲盯着他的背影，正在琢磨着九天时间里自己可以玩些什么的时候。 　　突然，以诺回过头了。 　　墨菲：“？” 　　以诺突然走过来大力将墨菲按在了桌上，低头埋在墨菲的脖颈间，用低沉的声音说：“其实我不应该放任你。” 　　信息素的味道升腾了上来。 　　墨菲浑身发热，两腿不自觉地勾住了他的腰。 　　“我应该现在就好好地调教你，让你忘记一切，忘乎所有……”以诺一边说，一边在墨菲身上流连，掌心里仿佛有烈火，“我第一天就应该这么做。” 　　墨菲仰起头喘息，感觉以诺很用力，好像要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面似的。 　　然后，幻觉就消散了。 　　现实里，以诺正在门口换鞋子，很淡然地将门给关上了。 　　就只剩下信息素的味道正在室内慢慢地散去。 　　墨菲：“？？？”这王虫是怎么回事，出个门的功夫也能突然发情吗？ 　　以诺走了，墨菲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浑身酸痛！ 　　他打电话叫了个按摩服务，还特别不要脸地备注：喊你们店里最好看的按摩师傅来。 　　半个小时后，就来了个眉清目秀的小帅哥，敲开了墨菲的房门。 　　墨菲兴高采烈，自己换上了专门的浴衣，让小帅哥在床边给自己按摩，舒服地不时叫上两声。 　　他身上偶尔露出来的痕迹，让小帅哥两耳都红了，颤颤巍巍地说：“先生，您……您以后要注意节制点啊。有些地方都紫了，我没法用力给您完全揉开，只能慢慢等它散掉。” 　　墨菲长叹一声，说：“没办法，我就喜欢这样的。”有一咪咪疼痛才会更有感觉啊！要是以诺有个正常的丁丁，那就是天堂般的性生活了！ 　　最后，小帅哥结束了按摩服务，已经满脸通红，浑身冒汗了。 　　墨菲看在美色的份上，给他加了20%小费，将他打发走了。 　　然后墨菲就在总统套房里打了一晚上电子游戏。 　　第二天早上，以诺没回来，听说是连夜飞到另一个国家去了，估计起码还要几天时间。 　　墨菲在衣柜里挑了半天，找了件骚包的花格子衬衫，就溜达出去玩了。 　　他在酒店里遇到了大哥卡缪尔。 　　奇怪的是，卡缪尔身边还站着那个不会读空气的姑娘——莎娜。两个人的表情都蛮尴尬的，坐在同一个饭桌上，但没有点菜，应该是还在等谁。 　　再仔细地观察一下，就能大概猜到这两个人发生了什么。 　　因为莎娜脖子上还留着红痕，两眼下面发青，看上去就是一夜春宵留下来的后遗症。 　　但是跟墨菲比起来这都不算是什么。 　　墨菲坐在了两个人对面——他连手背上都有淤青，两眼仿佛熊猫一样，整个人身上都写满了“老子一不小心纵欲过度了”的字样。 　　其实这些淤青是按摩过以后化开了，才会看上去很吓人的，实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夸张。 　　但卡缪尔吓了一跳，说：“怎么回事，是王虫干的？” 　　墨菲淡定地说：“嗯，以诺‘干’的。” 　　卡缪尔听出来他的话外之音，连忙咳了一声，示意他桌上还有个女性在。 　　莎娜看着墨菲，表情就很复杂了，好像有点害怕，好像又很羡慕似的。 　　墨菲开门见山地问：“你们俩怎么回事？” 　　卡缪尔有点尴尬，看了看四周没有外人，才说：“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昨晚上的宴会，饮料里有加一些不该加的东西。后来我又进错了房间，稀里糊涂就……欺负了莎娜小姐。” 　　墨菲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两人。 　　卡缪尔又补充道：“是因为房间牌子……有个号码坏掉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墨菲又换上了一脸“啧啧这个傻孩子”的慈祥表情，看着卡缪尔说：“那你准备怎么办？” 　　卡缪尔叹了口气，说：“莎娜小姐提出想要和我正式发展一段恋情，我也同意了。但不知为何，有小报报道了这件事情，母亲很生气，提出要一起吃这顿午饭，然后我们好好谈谈。” 　　“所以你们是在这里等母亲大人，那我就放心了。”墨菲说，“你们先坐着，我去点吃的。” 　　当墨菲起身去看自助的早餐时，莎娜却也跟了上来。 　　莎娜一脸受害者的表情，说：“你刚才说的，‘放心’是什么意思？” 　　墨菲就很淡定，很直白地说：“就是觉得你不会有机会了的意思。” 　　莎娜深吸一口气，说：“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把我从王虫的身边赶走，还不够吗？我现在只想和卡缪尔谈一场正经的恋爱，也根本不会妨碍到你，你连这都要管？我求求你就放我一马吧！” 　　墨菲好笑地说：“我没有啊，你脑补的太多了，我就是路过而已。” 　　他随便夹了点吐司、荷包蛋作早餐，然后就从莎娜旁边路过，坐到了另一个桌上。 　　临走的时候，墨菲发现莎娜一个人又站在角落里，好像在和空气说话。 　　没多久，莫里夫人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直接坐在卡缪尔身边，怒视着“受害者”莎娜小姐。 　　事实证明，莫里夫人是有真材实料的——她才是宫斗剧里那个太皇太后啊！ 　　她一眼就看了出来莎娜的小心思，上来就说：“你想嫁进莫里家是不可能的，死心吧。关于昨晚的事情，就当是我儿子瞎了眼。你想要多少钱就请直说，要是狮子大开口的话，我也不介意把你告上法庭。” 　　莎娜：“……” 　　卡缪尔打圆场道：“母亲，毕竟是我不对。我——” 　　“傻瓜就闭嘴吧。”莫里夫人打断他说，“所以让你早点谈恋爱、早点谈恋爱。你看看，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愣头小伙子似的，被随便一个姑娘耍点小手段，就找不到自己了？” 　　卡缪尔解释道：“母亲，我调查过了，莎娜确实是无辜的。饮料也不是她准备的。” 　　莫里夫人就说：“我不在乎她无辜不无辜。我看不惯这种女人，所以拒绝她进我家的门，就是这么简单。” 　　“……”莎娜傻眼了，她全程什么话都说不上来。 　　莫里夫人随手递出了一张支票，跟她说：“赶紧从我眼前消失。爱买别墅，买包包，买豪车就随便你，但是你休想再看见我儿子——任何一个儿子。” 　　非常干脆利落，甚至还带来了两个保镖。 　　莎娜硬着头皮坐了一会儿，还是无可奈何地走了出去，临了还幽怨地回头看卡缪尔。 　　再接下来，莫里夫人看着卡缪尔，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她又看了眼邻桌的墨菲，说：“你也是……傻乎乎的，唉。王虫是什么身体素质，你是什么身体素质？你要懂得劝他节制一点。” 　　墨菲就沉默了：你们说的好像王虫干了很多次一样。然而并没有啊，他只做了一次——我劝他节制是要怎么节制，进行0.3次然后大家就默契地停下来，然后盖棉被、数星星、睡觉觉了咩？ 　　干，这些拥有正常的性生活的人根本无法想象墨菲经历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丁丁！ 第65章 幻之舞 　　一段时间没见，莫里夫人看上去有一些憔悴。 　　四下无人的时候, 她向墨菲透露了一点, 说：“布兰特这孩子, 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踪迹。他的银行存款也一点都没有动过,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我们也不好大张旗鼓地找他，唉……” 　　布兰特就是身体的原主人，他正在墨菲的半位面里过着自由的日子。 　　墨菲想了一下, 说：“其实他过得挺不错的, 听说还有人伺候。” 　　莫里夫人很惊喜, 紧张地问他：“布兰特联系你了吗？那他为什么不联络家里？” 　　墨菲说：“因为没法通讯。如果你想要和他联系的话，其实有一个办法。你睡前有祈祷的习惯吗？” 　　莫里夫人愣了一下, 说：“有的, 怎么了？” 　　“试着向‘耀日’这个名号祈祷吧, 祈祷让他见到你儿子, 然后试着做个好梦。”墨菲轻描淡写地说。 　　莫里夫人怔了许久，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说：“布兰特是被另一个宇宙种族接走了吗？那个种族是精神体, 通过祈祷能够让他们听见？” 　　墨菲挑了一下眉毛。 　　莫里夫人接着问：“这位‘耀日’阁下……是什么来历, 为什么被称作‘耀日’？” 　　“谁知道呢。”墨菲淡淡地说, “可能是因为他手工制作了一个太阳吧。” 　　关于布兰特的事情, 就到此为止了。 　　假如莫里夫人真的按照墨菲说的那样做了，她会在梦里见到墨菲的其中一个塔灵。按照巫妖的吩咐，塔灵自然会接引莫里夫人和布兰特见上一面。 　　当然, 也仅此而已了。 　　人总要为自己做下的决定负责，不是每一种选择都有反悔的余地的。 　　接下来的几天，以诺还没有回来。 　　墨菲就把附近能玩的东西都玩了一遍。值得一提的是，他在室内溜冰场又偶遇了莎娜。 　　而莎娜则是来“偶遇”卡缪尔·莫里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卡缪尔当然也知道这姑娘想要追自己，但莫里夫人对她的恶感显而易见，卡缪尔也只能说抱歉，从物质上给点补偿了。 　　莎娜大概也知道是没希望了，脸色不太好看地回了更衣室。 　　墨菲路过那个门口，听到里头的莎娜又在跟空气对话——更衣室里明显没有其他人，但她说的可激动了。 　　莎娜道：“你闭嘴！我知道卡缪尔是支线任务，但是我现在主线任务都一点进展也没有，王虫以诺几乎就没见过我！我哪里来的多余点数！” 　　墨菲沉思了一下，站在门口偷听。 　　只听莎娜沉默了一会儿，又很生气地说：“我花了那么大的价钱，你跟我说商城里卖的东西都是最好的！结果呢？最贵的那种药被他弟弟给吃了，我还不是得重新买——” 　　不晓得另一个看不见的“人”说了什么，莎娜又很震惊：“什么，那不是他弟弟吗？……啊，我知道了，那个叫墨菲的一定是另一个任务者，他也是来攻略太阳系里的重要人物的。该死，他可能已经得到王虫了，这么说连卡缪尔也可能是他的目标，难怪他要一次又一次地破坏我的计划……” 　　偷听的墨菲心道：这姑娘脑子里被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好好的人类不做，非要当个傀儡。 　　墨菲无语地摇了摇头，转身走掉了。 　　过了几天，以诺就回来了。 　　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捏了一下墨菲。 　　墨菲：“？” 　　以诺若有所思，问他的副官（也是监视墨菲的虫族）说：“他没有到处乱跑？” 　　副官摇头。 　　以诺：“也没有勾三搭四？” 　　副官摇头。 　　以诺：“也没有进行稀奇古怪的娱乐活动？” 　　副官这回犹豫了半天，在墨菲的怒视下，缓缓地摇了摇头。 　　以诺好像有点不太相信，但还是抬起墨菲的小脸看了看，最后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说：“乖孩子。” 　　瞧这话说的，墨菲老脸一红。 　　以诺也看见了，他似乎心情很不错，直接把墨菲抱了起来，就上楼去了。 　　接着……天知道墨菲都经历了些什么。 　　反正他再次消失了两天两夜，没能从卧室里走出来半步。 　　阴险狡诈的王虫！说好给十天，最后墨菲真正能自由行动的时间，却根本不超过五天！ 　　以诺倒是露过面，就是亲自叫过几次服务，让人把人类当中有名的菜系都上了好几桌，送到套房里——用脚趾头都知道这是谁的无理要求。 　　本来王虫在人类社会里的十天，是有一定的行程安排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就陪着墨菲不出门了。 　　只有两个打扫套房的特助在悄咪咪地聊天，说：“今天又用掉了两盒……” 　　“是呀是呀，夫妻感情真好。” 　　“虫族也很会宠老婆的嘛。我看见床上那位，哎呀，脚都没碰到过地板，像小美人鱼似的。” 　　“可不就是老婆大于天。上次那个总理来了，王虫也没有接见。” 　　“就是脸上冷冰冰的，老吓人了……” 　　“那你是没看见，他给老婆喂饭的时候，啧啧啧。” 　　正在聊天的时候，突然门外有了动静，把两个人吓了一跳。 　　结果外面是个不认识的姑娘，自称叫做“莎娜”，说：“我是当时过去和亲的人之一，你们查新闻能看到我的！” 　　两个特助面面相觑，说：“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而且你没有预约，是怎么能进来的？” 　　莎娜避重就轻地说：“我当然是走进来的。我进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向王虫汇报！” 　　特助狐疑道：“那你可以通过正规渠道申请上报。” 　　“绝对不行！”莎娜说，“莫里家的人只手遮天，万一把消息压住了，岂不是就糟了！总之，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必须要当面告诉王虫才行。” 　　特助无语了，感觉这姑娘相当自我中心，王虫是她说见就能见的吗？ 　　正想要拒绝的时候，她心里却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冲动，驱使着她说出了违背本心的话：“好吧，那我向王虫禀告一声。” 　　以诺刚处理完事情，见到墨菲躺在浴缸里面，整个人都蒸得粉嫩粉嫩的，一看就特别可口。 　　以诺眯了一下眼睛，走过去摸了一下热水，很正经地说：“出来吧，水有点冷了。” 　　墨菲仰起头，倒过来看着以诺，笑着说：“哪有，明明很热。” 　　他伸手捏住以诺的手，将它贴在自己脸上，却感觉以诺要比水还烫得多了。 　　信息素的味道又开始若隐若现了。 　　以诺翻了一下抽屉，没找到必备品，就按了一下铃。 　　接着，他在门口出现了两秒钟。 　　就是这两秒钟里面，特助趁着送东西的功夫，冒死对他说：“阁下，有一名叫莎娜的女士想要求见您，她说有重要的情报。” 　　王虫的表现非常冷淡，连一个音节都欠奉。 　　特助咬了下嘴唇，突然福至心灵，说：“那位女士说的情报也许和莫里先生有关。” 　　以诺抬了下眼，有两分慵懒地想了一下，说：“给她三分钟的时间。” 　　隔天的早晨，以诺在用早餐之前，就给了莎娜三分钟。 　　再次见到王虫，莎娜还是非常的紧张，而且明显盛装打扮过。 　　但她深知时间有限，上来就开门见山地说：“王虫大人，你房间里那个布兰特·莫里，不是真正的布兰特！他是假冒者，他根本不是莫里家的人，他甚至不一定是地球人类！” 　　她一口气说完，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以诺却连睫毛都没动一下，就像一座冰雕坐在那里，说：“你还有两分钟。” 　　莎娜一时间懵逼了一下，半晌后才想起来说：“他就是刻意在演戏，他真正想要的是你的宠爱！还有，他的目标可能不只是你一个人，他还对自己名义上的兄弟，卡缪尔·莫里有感情！” 　　这回，以诺有了点反应。 　　但他只是想了两秒，就站起身，径直走了。 　　莎娜愕然地想要追上去，说：“请等一下！你可以查的！那个布兰特和卡缪尔的基因，他们肯定不是亲生兄弟，因为布兰特是假冒的——” 　　她的声音很急切，一直追着以诺，但后者的脚步却一丁点也没有停留。 　　餐桌上，墨菲已经往自己对面的盘子里怼满了食物。 　　荷包蛋都被他给戳破了，变成了一团暖洋洋的金色流体，覆盖在蓬松的面包上面。 　　墨菲刚拿起来一片，看见以诺回来了，就兴致盎然地往他嘴边送。 　　以诺咬住了人类的食物，若有所思地看着墨菲。 　　过了一会儿，以诺突然道：“你难得回一次地球，今天就去你们的医疗场地做个检查。” 　　墨菲“哦”了一声，表情也没有变。 　　老实讲，他都已经习惯了。只要以诺不像上个世界那样病态地关注他的健康，那墨菲也不在乎稍微花点时间。 　　但是以诺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给了你十天时间，你却基本没有见过什么人，只和卡缪尔有过几次接触？” 　　话题转移的很快，不过王虫的语气超级平淡，好像只是在聊家常；而且墨菲正专注于吃东西，他这两天胃口比较大。 　　墨菲就头也不抬地回答说：“对啊，都没你好看，我为什么要看别人。” 　　王虫短暂地笑了一下，就没有再说什么。 　　这天的一切都如常，下午以诺亲自陪着墨菲去了一趟医院，进行了一系列复杂的检查。 　　然后，当这两个人坐在医生对面的时候，医生一脸平静地向他们汇报了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让两个人平静的表情齐齐开裂了！ 　　医生说：“恭喜你们，墨菲先生怀孕了。” 第66章 幻之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墨菲崩溃了, 揪住以诺的领子, 质问他：“你不是给我吃药了吗！你不是说吃了药就没事的吗？！我真的不想怀上一窝虫卵啊啊啊啊！” 　　以诺也有点震惊, 他先抓住了墨菲的手，然后面向医生问：“你没有看错？” 　　医生脸上挂着弥勒佛般的祥和笑容, 递出一张B超图，说：“看，正中间有小宝宝……们。” 　　墨菲双手捂住眼睛, 惨叫道：“拿走！拿走！别让我看到它！” 　　以诺看上去比较镇定, 接过图看了一眼。 　　医生说：“我们迄今为止还没有人类和虫族之间结合的先例, 所以还不能明确胚胎的情况。不过，按照虫族‘寄生繁殖’的理论经验来看, 这个胚胎应该刚刚在他体内诞生几天, 还没有完全依附到脏器上。” 　　虫族的寄生繁殖说起来挺复杂的, 就是王虫的xx会在进入人体以后主动夺取DNA, 然后使用人体内的各种基因转录酶来复制自己，通过一些半随机性的操作, 它会分裂成许多个受精卵。这些受精卵全部都呆在同一个卵鞘里头, 看上去就像一整个胚胎, 会依附在母体的某个脏器上汲取营养。 　　可以看出来王虫的XX非常有活力, 而且很牛逼, 还知道怎样养活自己，在短短几天功夫里就足够在母体当中立足脚跟了——跟人类的XX比起来，那简直是天才！ 　　但是在寄生的初期, 虫卵非常的脆弱，而且在7到10天内就可以被现代医学发现——因为母体的免疫系统被活跃的XX激活了，会产生一定的排斥反应。 　　墨菲的排斥反应不算严重，就是有一点发低烧，他自己一丁点儿都没有感觉到。 　　但是，医生还是超级严肃地对他俩说：“你们要注意节制，千万不要在这个月让墨菲先生有剧烈运动，最好也不要有心情上的不适。而且，最近他的免疫力可能会稍低一些，要注意休息，不要生病。” 　　从医院走出来的两个人，都有点懵懵的。 　　墨菲一直到上车以后，还是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两眼瞪得比铜铃大，盯着那张B超看。 　　以诺有点担心地把他抱在怀里，说：“别看了，回去休息一会儿，我们再好好谈谈，嗯？” 　　墨菲终于把那张纸给丢了，一脸心如死灰地抬头看着车顶棚。 　　以诺干脆就抱着他一路回去住所，然后把他直接抱到了床上，又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医生说墨菲会保持一段时间的低烧，直到虫卵胚胎发育进入第二阶段，到时候人体就不会排斥它了。 　　以诺坐在床边，沉默地看了墨菲许久，好像在想很多事情。 　　过了好久，以诺说：“墨菲，人类的体质太弱了，你会有很大的危险。关于这一胎，我虽然确实很期待，但我认为你冒的风险太大，也许……我们应该从长计议。” 　　墨菲整个人像被玩坏的破布娃娃似的，眼睛睁着，但是明显没有在听。 　　他也在思考。 　　突然，墨菲想起来了什么，一把抓住以诺的手，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赶紧把莎娜叫来。” 　　以诺愕然，道：“谁？” 　　“莎娜，就是之前一块儿被送去木卫的一个女人。”墨菲说，“这件事情很难解释啦，你把她喊来，我有话要问她。” 　　以诺想了一下，说：“我可以马上安排。你最好冷静一点，当心肚子里——” 　　“啊啊啊噢啦噢啦哦啊啦听不见！”墨菲幼稚无比地说，“求求你让我逃避一会儿现实！” 　　以诺：“……” 　　王虫竟然无奈地笑了一下，伸手捏了捏墨菲的鼻尖，说：“你啊。” 　　王虫走出门之后，表情就再次变得很冷静。 　　他喊来了自己的副官，连续下达了好几条命令，先是安排了人手全程保护墨菲，又是专门抽调了一批人去研究人体寄生的理论。 　　太阳系的人类种族确实是第一次被虫族寄生，天知道墨菲能不能平稳地怀揣好这一窝宝宝。 　　以诺思前想后，仍觉得很不保险，因为他一直在想墨菲那个细皮嫩肉的身体——虽然墨菲格斗技巧很好，但是他身上连厚一点的茧子都没有；免疫系统又那么娇贵，随便一点病毒都要发烧；他自己还对疼痛之类的很不敏感，还喜欢大咧咧赤脚到处乱跑…… 　　以诺越想越头疼，然后又想起来了墨菲的要求。 　　副官已经静静地看着王虫出神超过一分钟了，他用脚趾头都知道王虫肯定在想他的人类老婆！ 　　果然，以诺回过神，就继续吩咐道：“把那个叫‘莎娜’的女子叫来。搜身以后，送她和墨菲交流。” 　　副官接收了命令，又问起了另一件事：“阁下，先前您吩咐的事宜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已经取得了卡缪尔·莫里的基因样本，随时可以进行比对，现在还缺少墨菲先生的基因样本，只要一滴血或者一个发囊就可以了，是否现在安排？” 　　以诺笑了一下，说：“不必了，撤销吧。” 　　副官就明白了，准备告退。 　　正在这时，以诺又想了一下，说：“那个叫卡缪尔的人类，还是很碍眼，设计让他走远点，不要总是来烦墨菲。” 　　副官：“是！” 　　没多久，莎娜就被送了过来。 　　她还是一脸懵逼的，被搜了身，还过了一次消毒室，然后隔着一道帘子跟墨菲说话。 　　少顷，又来了个虫族，专门端了食物和药片过来，直接给送到墨菲床上。 　　只听见墨菲在床上面懒洋洋的，说：“你瞧，我都快混成太后了。搁电视剧里，也差不多是要演大结局了吧？” 　　莎娜：“……” 　　“唉……”墨菲充满悲伤地叹了口气，“我想问你一个事啊，你一定要老实告诉我。” 　　莎娜警惕地说：“你请说吧。” 　　墨菲就说：“那天你不是给卡缪尔的食物里下了药么？那个药是不是有什么黑科技？！” 　　莎娜张大嘴：“你……你怎么知道？不不不，不是，我没有……” 　　“你就告诉我那个药。”墨菲说，“不然的话，我就切开你的脑瓜，问问你脑子里的东西，也是一样的结果。” 　　莎娜又震惊又恐惧，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把椅子都踢翻了。她说：“你……你连系统都知道？” 　　墨菲又叹了口气，说：“也没有很难猜吧。你放心，我对那种无聊的东西不感兴趣，我就想问问，它到底是卖了什么药给你？” 　　莎娜死死咬着嘴唇，左右张望，但是见到虫族把这里保护得滴水不漏，根本没有她逃跑的余地。 　　终于，莎娜绝望了，老老实实地说：“那个是系统商城出品的大欢喜秘药，据说药效很好的，只要一个人吃，两个人都会看见自己最喜欢的人，然后酱酱酿酿，而且……还能保证一次就中奖，绝对可以怀上一个继承双方最好资质的天才儿子。” 　　室内寂静了几秒钟。 　　然后，就听到墨菲哽咽着说：“万万没想到，我墨菲有朝一日也会主动踩进阴沟里。算了，你走吧……” 　　莎娜：“？？？” 　　墨菲又道：“以后别听那个坑比系统的，它不靠谱。喜欢什么男人，你就老老实实去追，不行么？喜欢你的人，就算你没有这些奇技淫巧，只要你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会是你的；不喜欢你的人，就算你惊才绝艳、天下第一，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莎娜听完，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接着就被虫族给赶了出去。 　　之后，以诺从外面回来了。 　　他刚才跟一些顾问专家都谈了谈，还接了两个星系通讯，最后脸上的表情才松融了那么一点点。 　　他坐到床边，金蓝色的双瞳凝视了墨菲一会儿，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墨菲说：“有什么好事儿吗？” 　　以诺低下头，将墨菲的手从被子里扒拉出来，亲了亲他的掌心，说：“我找到了一个有经验的同伴。等你这边身体完全健康了以后，我就带你过去他那边，他会知道人类如何妊娠虫族的。” 　　墨菲又问了问，才知道以诺说的是虫族的另一名王虫阿卡特克。 　　阿卡特克已经活了两百多年了，收集了上千个种族的基因（也就是说有茫茫大的后宫），生下的崽子能够铺满一个星球。王虫的后代在2~3代之内都有生育能力，这是虫族能繁衍族群的保证，所以阿卡特克是个很受尊敬的王虫老前辈。 　　阿卡特克也收集了人类的DNA，他说人类的身体条件是有可能完成整个妊娠周期的，就邀请以诺带着墨菲过去他的天琴座星系。 　　墨菲对这种究极种马还挺感兴趣的，问以诺说：“有他的照片吗？你们王虫是不是个顶个的貌美如花？” 　　以诺沉思了一下，令人呈上来一张照片。 　　墨菲看了一眼，只觉得眼睛被辣得涕泪横流！阿卡特克竟然像个长满了毒疮的鱿鱼…… 　　于是只用了一秒钟功夫，墨菲对他就彻底失去了兴趣，狠狠看着以诺——洗眼睛。 　　以诺和他对视了不超过三秒，就带着笑意吻了上来。 　　他动作很轻，手肘撑在床边，没有碰着墨菲的腰腹。过了一会儿，好像觉得不够尽兴，以诺就往墨菲身下垫了个枕头，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墨菲就很没出息了，看着以诺神魂颠倒地说：“美人儿，再亲一个……” 第67章 幻之舞 　　墨菲怀孕的事情，并没能向外界隐瞒住。 　　全人类都觉得这是一件大喜事儿——王虫喜欢人类！虫族和人类成功建交, 大家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万岁！ 　　在消息传出去的第一时间, 许多和莫里家族相熟的、或者自认为和莫里家族相熟的人，都送来了贺喜礼物。 　　莫里夫妇也很快给墨菲来电话了。 　　本来所有人都认为卡缪尔·莫里会是头一个去看望墨菲的, 毕竟他正好也在领事馆工作。但奇怪的是，正好就在前一天晚上，卡缪尔接了个紧急事务, 被调到了外太空宇宙站, 一时片刻还回不来, 于是他只能遗憾地用电话道贺了。 　　实际上墨菲也不想见任何人，他到现在还逃避现实, 不承认自己正怀揣着以诺的一窝后代。 　　这时候的王虫就展现出了他毫无原则的一面：他命令所有人都不准谈论相关的话题, 以免刺激到墨菲的心情。 　　墨菲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是, 饭必须按时吃, 觉必须按时睡，这一点没的商量。 　　墨菲晚上也不能盯着手机玩游戏了, 白天也不能吃辣鸡速食食品了, 一时间觉得了无生趣。 　　还好以诺是个大美人儿。 　　大美人儿天天看着墨菲吃饭, 用很磁性的声音哄着墨菲。 　　这让墨菲觉得, 没有电子游戏的人生也是能有点指望的, 也是比较乖地过了一段日子。 　　后来他们第二次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墨菲的状况很好，胚胎已经成功着陆了, 母体的排斥反应也减轻了很多。 　　这样就能进行星际穿梭了，他们大约在次月的月中抵达了天琴座的省会都市。 　　那本来是属于另一个文明的城市，但是被虫族占领了以后，王虫阿卡特克挺喜欢城市构造的，于是就在这里造了个宫殿，经常过来度假。 　　以诺的副官们提前两天到，专门检查了他们落脚的地方，确保没有危险，还把墨菲用惯了的家具和用品都给布置好，这样墨菲入住的时候就不会有什么不习惯的感觉了。 　　这个星球上没有别的人类，基本都是王虫阿卡特克的眷属，充满了各种奇怪的生物。 　　虽然王虫阿卡特克肯定有过命令，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以诺还是吩咐墨菲说：“注意安全，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他还给墨菲带了个手环，上面有以诺专属的印记和气味，凡是虫族都会在一定程度上产生服从的心理，并且能定位到墨菲的位置。 　　墨菲其实对新的星球挺好奇的，他是个坐不住的人，跃跃欲试地想要出去玩。 　　但以诺没有放任他，说：“等你身体状况允许的时候，再出门旅游也不迟。” 　　墨菲不太高兴，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面扮演毛毛虫。 　　以诺叹了口气，将他抱了起来，堪称是毫无原则地说：“这里有一种特色温泉，是阿卡特克圈起来的地方。等会儿我会带你过去，但是你不能泡得太久——” 　　他还没说完，墨菲就变得高兴了，亲了亲他的嘴唇，说：“温泉万岁，我还要吃冷饮。” 　　“……”以诺说，“冷饮是不可能给你吃的。” 　　二十分钟以后。 　　墨菲坐在温泉里面，手捧着一碗红豆冰沙（从地球带来的材料），惬意地吹起了口哨。 　　旁边的以诺表情就比较复杂了。 　　这个温泉呈现出一种神奇的彩色波纹，里面有很多矿物质，温度大约在39.5度。本来人类在妊娠早期是不能泡温泉的，但是这个温度刚刚好对虫族的胚胎有一定的好处，是虫族最喜欢的孵化温度，所以王虫阿卡特克才会特意把这里圈起来。 　　但是不管温泉怎么样，冰沙还是太过分了！ 　　以诺从墨菲手里没收了红豆冰沙，说：“谁替你准备的这种东西？我应该处罚他。” 　　墨菲笑眯眯地说：“这不是给我的啊，我跟他们讲是你要吃，所以他们才送来的。大家都知道你不可能给我吃这种东西的啦……” 　　以诺说：“人类的食物对我没有吸引力。” 　　墨菲假装没听见，亲自从里面舀了一勺，对准以诺浅色的唇瓣戳了戳，说：“啊——” 　　王虫沉默了半晌，看着眼前人类的食物，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确实是不太能欣赏人类的美食，眉头微微蹙起。 　　正在这个时候，墨菲突然把手上的东西一放，然后两手勾住了以诺的脖子，狠狠地一口亲了上来。 　　以诺很快地扶住了他的腰，避免他磕到什么地方。 　　然后墨菲就从以诺的嘴里尝到了冰沙的味道，甜滋滋的，又很凉爽，但是已经没有冰凌了，是一种很适合的温度。 　　以诺的表情变得很无奈，他明白墨菲的计划了，说：“最多只能半碗。” 　　墨菲被温泉的热气蒸得懒洋洋的，说：“好哦。”早知道就让副官准备两倍大的碗了！半碗就半碗！ 　　就这样，两个人泡在温泉里面，“一口一口”地解决掉了半碗冰沙。 　　剩下的半碗，就在暖洋洋的空气里面，被融化成了又甜又软的奶浆。 　　第二天，王虫阿卡特克就出现了。 　　他上来跟以诺打了个招呼。虫族之间没有什么繁文缛节，他们简短地交流了两句。 　　出乎意料，阿卡特克并不是照片上那么丑的样子，实际上还算是一个比较英俊的中年男子形象。 　　接着阿卡特克观察了一阵子墨菲，见到后者盯着自己看，颇有些得意地说：“怎么样，我的人类拟态还是很不错的吧？要说长相，还是人类的干净，之前那种虚空鱿鱼的样子真是不堪入目。” 　　王虫可以有很多种拟态，因为虫族的基因是很多变的，可以采集各个种族的长处来主动进化。像以诺就很明显有采集人类的DNA进行拟态，因此外表上九成九都是人类的样子，虽然还是保留了比较奇异的瞳色。 　　阿卡特克的原型显然也不是丑陋的鱿鱼，那只是一种拟态而已。 　　墨菲：“……”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墨菲用责备的眼神看向以诺。 　　以诺表情是云淡风轻的，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似的，对阿卡特克说：“我过来是希望你能传授一些经验，不是来闲聊的。” 　　阿卡特克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墨菲，说：“细皮嫩肉的人类啊……嗯，先去做个检查吧。” 　　墨菲在做检查的时候，两名王虫在旁边聊天。 　　他们在使用虫族的语言，所以都认为墨菲听不懂。 　　身为人类的话，肯定是听不懂的；但墨菲不是人类，而且还自带所有语言精通的被动技能。 　　所以墨菲就带着脸上恰到好处的懵懂表情，把两个王虫的对话听了个完全。 　　他听到阿卡特克说：“你在他身上留了印记，还留了味道，看的出来你很喜欢他。“ 　　以诺”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阿卡特克又说：“不过，我看你这次来只带了一个人类。怎么，是太阳系物种很贫瘠吗？还是你眼光太高了，看不上？” 　　以诺说：“我只是目前没有什么心情找别的物种。” 　　阿卡特克笑了下，说：“啊，可别被奇怪物种的奇怪风俗给影响了。你的族群还等待着新鲜的DNA、新鲜的进化契机，光是孱弱的太阳系人族可远远不够。你应该知道虫群能永远强大下去的唯一保证，就是不断地吞噬和进化，这是我们王虫的职责，也是我们的使命。” 　　以诺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阿卡特克，说：“那不是进化，我们无从确认这样的途径是否是更优解，所以充其量只能叫做演化而已。” 　　“你说的没错。”阿卡特克想了半天后说，“你总是有出乎意料的言语和行为，我有时候觉得你真是族群中的异类。话说回来吧，你的这个人类是怎么回事，你准备独宠他多久？” 　　以诺说：“直到我改变主意为止。” 　　阿卡特克就很失望地说：“好几十年了，我就没见过你喜欢什么东西。如果要等到你下一次喜欢什么的话，谁知道还要过几年、几十年？你不会准备抱着这个人类到他老死吧？” 　　以诺平静地说：“未尝不可。” 　　阿卡特克无语了，说：“这个人类就有这么大的魔力？” 　　“魔力……”以诺重复了一遍，突然微微笑了一下，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跟以诺比较冷淡的性格不一样，阿卡特克明显属于好奇心比较旺盛的那种虫族，要不然他也不会收集那么多的后宫。 　　阿卡特克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一会儿，说：“这个人类是怎样打动你的？” 　　”打动？他没有做过那种尝试。“以诺说，“他是被人类政府胁迫才屈从于我的，本质上是个桀骜的人类。他曾经主动跟我动过手。” 　　阿卡特克惊了：“啊哈，还有人主动挑衅王虫，这么不怕死？” 　　以诺笑了，说：“嗯，他一向看得开。” 　　阿卡特克有点怀疑地说：“你确定他是被胁迫的？就他看着你的那种眼神，啧啧，我很少看到这么热情的人类。” 　　“那只是他喜欢漂亮的人类皮囊。”以诺淡淡地说，“他从没见过我的原型，也没有……喜欢过我什么。他会出现在我身边，一半是因为巧合，一半是因为我的强迫。” 　　他说完，阿卡特克沉默了一会儿。 　　以诺就又说：“不过，我已经不在意这个了。他现在只能呆在我的身边，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第68章 幻之舞 　　墨菲的身体状况，按照虫族的标准来讲,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两个王虫都以为他听不懂, 就站在那互相交流。 　　阿卡特克说：“这个营养状况不太好, 按照我的经验来说，胚胎虽然能发育起来, 但是最后却很难成熟。” 　　“是因为营养跟不上的话，能否用食物、药物的方式来补足？”以诺问。 　　阿卡特克说：“先天条件就摆在这里，人类一共也没有几两肉。一胎虫卵需要的能量对他们来讲负担太重了, 长到一定阶段以后就肯定会发生供给不足的情况, 到时候要么强行终止妊娠, 要么就是等着宝宝们把母体吸干，然后能发育几个就活几个。” 　　最令人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以诺的表情变得很凝重。他问道：“我听说你曾经收集过一个人类, 他有孕育子嗣？” 　　阿卡特克笑了一下, 说：“对啊, 他现在埋在我的后院里，你想见见他吗？” 　　以诺沉默了。 　　假如这是个选择题, 阿卡特克选择的显然是子嗣, 他并不在乎母体的死活。而在虫族的观念体系里, 阿卡特克是百分之一百正确的。 　　“如果你真的很在乎这个人类, ”阿卡特克说, “我建议你多找几个人类，或者别的什么都行。你不需要喜欢他们，只要能分散点注意力就行了, 你很快就不会那么喜欢这个特定的人类了。” 　　以诺没有说话，只是在舱门升起来以后，亲自抱起了墨菲，然后走了出去。 　　他其实很了解情况，他知道墨菲的体重最近一直在减轻，现在抱起来都能摸到肋骨……他只是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而已。 　　墨菲全部有听懂，但这会儿只能装听不懂。 　　他两手环着以诺的脖子，说：“宝贝儿，今天我可以吃奶油蛋糕吗？” 　　“嗯。”以诺很温和地回答了，低下头看他。 　　然后，鼻尖互相碰触，以诺侧过头，轻柔地吻了墨菲好几下。 　　金蓝异色的眼瞳里，倒映出墨菲的模样来。以诺看得很专注，墨菲一下子觉得不需要任何言语了，他们都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 　　这天回去以后，墨菲很高兴地吃了所有想吃的东西，都没有被阻止。 　　然后以诺给他喂了药，让他回床上休息，给他盖上了一层薄被。 　　墨菲一手支着头，不肯轻易地睡着，看着以诺说：“美人儿，我醒过来的时候要第一个看见你。” 　　以诺说：“好。” 　　以诺伸手抓住了墨菲的右手，来回翻看他细嫩的手指，最后低头亲了一下他的指关节。 　　墨菲觉得很痒，就缩了一下。 　　以诺却抓得紧紧的，说：“我就在这里，你睡吧。” 　　药效慢慢上来了，墨菲也就不再坚持，眨了好几次眼睛之后，到底还是睡着了。 　　墨菲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袍，手腕上扎着一根带子，上面写着名字和编码，手指头上夹着血氧仪。 　　以诺正坐在床边，果然让墨菲第一时间就看到了。 　　很少看见以诺衣冠不整齐的样子，以诺好像总是喜欢把衣领扣到最上面，一定要整齐服帖的才行。但现在他确实有点狼狈，好像在这里呆坐了好几天似的。 　　“你感觉还好吗？”以诺说，“饿了的话，我马上叫点吃的。” 　　墨菲有点头晕，躺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说：“胚胎……已经拿走了吗？” 　　以诺便安静了，轻轻握住墨菲的手，良久都没有说话。 　　墨菲转过头，对他笑了一下，说：“我肯定是有感觉的啊，你不可能瞒得住我。前两天你脸色那么难看，猜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宝贝，我没有那么容易受打击，你应该跟我实话实说的。” 　　以诺垂下头看他，轻轻“嗯”了一声，说：“已经取走了。“ 　　墨菲就吁了一口气。 　　老实讲，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有什么感觉，也许是因为一切都发展得很快，他并没有投入多少感情进去，于是既没有惊喜，也没有失落。 　　但以诺好像比他要难过得多，看着他说：“对不起。” 　　墨菲说：“这又不是你的错，你还能代替我不成？” 　　以诺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这次是我自作主张，但是即便你不同意，我也会这样做。胚胎已经取走了，暂时冷冻冰封起来，之后会尝试进行人工体外培育，我不能保证存活率……” 　　墨菲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决策了，呆在我肚子里也不能保证存活率。” 　　以诺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温柔、几分霸道，说：“墨菲，对不起。——因为我可能还是冷血，我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如果是和你相比较的话，无论是什么我都能放弃。后代、族群的责任……都不算什么，我能承担得起失去这些东西的代价。但是你不行，只有你不行。” 　　如果是在过去，墨菲可能会问他为什么，或者说一些怨恨他的话，然后听见以诺更多的道歉，或者是以诺深爱着自己的证明。 　　但现在墨菲没有这么做。他想了很久，才说：“我可以做保证，我会很用力地活下去，一直陪着你。但是，我想要你的灵魂属于我，无论我未来去到哪里，你都要跟我一起，你会同意吗？” 　　和过去一样，以诺并没有迟疑，他说：“好，我答应你。” 　　后来，墨菲去看了被取走的胚胎，它已经是挺大的一个了，被放在虫族的营养液里面，能看见它很细微的翕动，好像里面确实有很小的心脏在努力搏动。 　　离开了母体的环境以后，里面的小虫族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达到发育成熟的条件，又有多少个能成功地降生。但是，这也总好过继续寄生在母体当中，用更残忍的方式来诞生。 　　这个胚胎会留在王虫的领地深处。 　　而以诺答应了墨菲要带他去走很多个星球，他们将会花很长一段时间去旅行，去看看这个宇宙里更多奇异的星球风景，还有千奇百怪的种族和风土。 　　临走的时候，阿卡特克来送别，两名王虫说了一会儿话。 　　阿卡特克特别不理解以诺的选择，说：“我手上有很多个种族，都可以给你送去，你想要什么样的基因没有，没必要迁就一个小小的人类吧？” 　　以诺笑了一下，说：“不必了，我们生存的方式不一样。你需要食物和空气，我需要墨菲。” 　　阿卡特克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送这两个人前往港口，然后目送他们回到太阳系去。 　　以诺真的是个特别不一样的王虫，他后来果然都没有再要过其他任何人。 　　他和墨菲再没有吵过架，每次都是以诺最后妥协了。墨菲觉得，以诺似乎一直感觉亏欠着自己，所以处处都很容忍，可以说是宠溺的过了头。 　　王虫的信息素也仿佛变得温和了，一点也不像是过去那么霸道的样子。 　　有一天，墨菲在哼着歌修剪花园的时候，也感受到了王虫的信息素。 　　以诺从背后抱住了墨菲，温热的气息就喷洒在他耳后的位置。 　　墨菲手一抖，把一整朵花都剪了下来。 　　然后在幻觉里，墨菲头一回没有被X的头晕眼花，而是被温柔地放在花园的秋千上。 　　他看到远处的天际线在摇摆，气流卷起的花瓣在蹁跹曼舞，以诺在说：“我后悔了，我应该举办一场婚礼的。当年去地球接你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有准备，光顾着看你从车上走下来。” 　　墨菲乐了，说：“宝贝，你怎么这么别扭啊，是不是中了诅咒，只能在幻觉里说真心话啊？” 　　他一说话，幻觉就又消散了。 　　以诺还是很沉默的，他把墨菲抱了回去，然后亲了又亲。 　　墨菲觉得很热，但是他没有急着要那啥，他抓着以诺的手臂，说：“我不要婚礼，亲爱的，我现在就想听你向我求婚。” 　　然后在迷离的幻觉里面，墨菲还真听见以诺求婚了，他还说了很煽情的告白台词。可惜墨菲光顾着喘息呻吟了，啥也没记住。 　　又过了几年，地球上断断续续来了好几次通讯，好多是汇报家事的。 　　莫里先生病了，然后病好了，然后退休了。 　　大哥卡缪尔结婚了，大嫂第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起名叫康斯坦丁。 　　当年送去木卫二的几个人类，陆续都成家立业了，有一个还写了本书，专门说虫族的故事的。 　　王虫以诺和墨菲的故事也被人写成了书，不止一本，而是有好多本，作者们众说纷纭。有的说墨菲是个绝世美人儿的，有的说墨菲自带异能的，还有的说是王虫以诺特别专情，但总之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很恩爱的一对，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出现第三者了。 　　结果地球上有好多年轻人都特别向往这样的爱情，还真的有人跟虫族结婚了。这促使地球上新出现了很多相关的法律。 　　他们在一起快三十年的时候，虫族和红晶打到了最后一场战役。 　　以诺离开了大约两个月的时间，他带领虫族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一下子成为了虫族当中地位最高的王虫。 　　偌大的银河系里面，很多的种族都向他抛来橄榄枝，也送了不少能和亲的人。 　　但是以诺谁也没见，打完仗就又回去了。 　　他觉得自己对虫族的责任也已经尽了，在那之后卸下了身上的担子，就专心在家宠老婆。 第69章 黯之炎 　　很多年以后，墨菲都白发苍苍了, 以诺还是当年那副样子, 墨菲觉得他甚至还更好看了。 　　他们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 墨菲突然说：“亲爱的，我想看看你身为虫族的原型。真的, 我特别好奇那是个什么样子。” 　　以诺说：“并不好看。” 　　墨菲跃跃欲试地说：“可是我想看。” 　　“你不会有机会看到了。”以诺笑了笑，侧过头亲吻他的脸颊，“我不会给你任何不喜欢我的机会。” 　　墨菲当然不承认了：“无论你是什么样子都好看！亲爱的, 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 　　以诺用漂亮的金蓝异瞳看着他, 说：“我当然相信你, 但是你还是永远不会有那个机会。” 　　——啊啊啊，为什么这个人这么了解他啊！ 　　墨菲无奈地捏住了以诺的脸颊, 说：“你给我等着, 我会找到机会的！” 　　以诺微笑着说：“嗯, 我等着。” 　　墨菲又老死了。 　　他死的时候, 以诺还是在他身边。两个人就在说些很寻常的话，墨菲突然就不行了。 　　以诺一下子就发现了, 他把墨菲抱在怀里, 亲吻他的银发。 　　两个人银色的头发夹杂在一起, 变得不分彼此。 　　墨菲说：“亲爱的, 你等着。” 　　以诺说：“嗯。” 　　没有什么大场面, 也没有什么煽情的对白，墨菲就回到了星界。 　　这个世界的时间比例比较低，所以他其实已经在那里呆了很长时间。 　　墨菲回到法师塔的时候, 塔灵在门口迎接，说：“主人，您不在的时候，有六位神明的使者拜访，三位深渊领主的使者拜访。我找到了两个合适的契约对象。” 　　“不见，都不见。”墨菲兴致勃勃地说，“把那两个契约对象找来我看看。” 　　他刚回来，就表现得又要走的样子。 　　塔灵非常惊讶，说：“主人，阿克博尔德再次送来了礼物，您是否要和他通讯？” 　　“不见。”墨菲说。 　　巫妖拂袖而过，走向他的星界之池，就想打捞起里面的灵魂。 　　正好也在这个时候，星界的裂隙打开了，里面飞出来一枚橙红色的神格碎片。那个色彩热烈而不失稳重，就像是晚霞都凝聚在其中，心甘情愿地变成了一件艺术品。 　　墨菲走了才多久，以诺就回到了他的身边。 　　墨菲捧着这枚碎片，把它放在书架上，这已经是第五枚碎片了。 　　巫妖看上去挺高兴，吩咐塔灵说：“拿点酒来庆祝一下。” 　　塔灵领受了命令以后，又说：“主人，您好像很喜欢死亡之神。” 　　墨菲“哼”了一声，眼里带着一点笑意，说：“我？以诺？喜欢是不可能喜欢的，我这么讨厌以诺，就算他再怎么追我，我都不会再喜欢他了。” 　　墨菲第一时间又捞起来一个凡人的灵魂。 　　塔灵筛选出来的，肯定是能碰到以诺的命运之线，所以他很放心。 　　这个凡人应该是来自星际时代的，他说：“神啊，我要报复叛徒，我要让背叛了我的人都不好过！” 　　墨菲看了一下塔灵总结的资料，这个人是打异界游戏的。 　　他们那个星际时代更加发达了，各个星系的人类组成了好大的一个联盟，科技发展到了巅峰时期。然后人类就开始通过虫洞开发异世界了。 　　因为开发异界需要很多人力，所以人类政府会让人把最有潜力的异界会做成游戏，公开宣发以后，就有大批的玩家会主动涌入其中，卖力开发新大陆。所以玩家的社会地位，在那个时代非常之高。 　　这个凡人就曾经是一个高端玩家，但是他生了重病。 　　死之前，他选择了精神固化的手术，以后就可以一直生存在网络上了。但是到了最后关头，却出了岔子。 　　“我的好兄弟，”凡人咬牙切齿地说，“秦易，他竟然擅自修改我的遗嘱，还把我的电子表单给改得面目全非！我本来是要以精神体继续活在网络上的，但是他却把我变成了自愿转生，变成了《幻世》里面的NPC！我真的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的生命就这样轻易地结束了！” 　　墨菲对此不感兴趣，说：“所以，你的愿望是报复秦易是吧。” 　　“是的。”凡人说，“我绝对不让秦易好过！我要以牙还牙，要他遭受到跟我一样的痛苦！” 　　哦，仇恨已经占据了他的心神。 　　墨菲觉得他很傻，墨菲自己就不会因为仇恨而许愿——要是讨厌什么人，那当然是要亲手报复回去啦。 　　墨菲说：“契约成立。背叛者自然会付出他的代价。” 　　墨菲驾轻就熟，再次来到了新的世界。 　　新身体已经挂掉了，现在只剩下一个“身份”让墨菲占据，他能够以原主的名义在《幻世》这款异界游戏里面，扮演一个NPC。 　　像这样的转生，会很快忘记掉自己前世的记忆，所以其实就相当于人死了之后安排自己的来生在《幻世》里面。 　　变成NPC也没有什么优待，也不像玩家一样可以无限地复活，所以基本没人会选择这么做。 　　现在，墨菲的身份是一个低级的法师，刚刚加入翡翠高塔，目前拥有很低的权限可以进出他们的藏书馆，以进修更高级的法术知识。 　　如果用游戏术语来讲的话，墨菲的游戏等级是36级。 　　不用对这个等级感到吃惊，因为这个游戏的数据差不多就是简单地乘以十了而已。假如是墨菲的真身，65级的巫妖大佬，在这个游戏里的数据就会是650级的超究极大BOSS。 　　这种数据，大概纯粹是为了照顾玩家的感受吧。 　　毕竟如果完全按照现实的等级划分的话，大多数凡人努力了一辈子也不会超过20级的……这真是很令人绝望。 　　但是如果换个数据和说法——变成“大多数凡人临终前都能达到一百级以上”，是不是一下子就感觉自己很有指望了？ 　　反正，怎么样都不可能打得过巫妖大佬就是了。 　　《幻世》已经连接了超过一个月，最厉害的玩家在里面刚刚达到了80级，新闻里面都在播放他的光辉事迹。 　　数以千万计的玩家正在探索这个世界，而且后续肯定还会有成千上万的新人继续源源不断地涌入。 　　原主是个法师学徒NPC，他还要为翡翠高塔打工，然后赚取自己学习法术的机会。目前，他的任务就是坐在窗口前面，为那些想要加入组织的法师学徒进行登记注册。 　　每天都有好几百个玩家升到10级，然后过来转职变成法师。他们缴纳一个金币以后，就能领到一个最初级的法术“燃烧之手”，还有一枚代表翡翠高塔见习会员的徽章，就没了。 　　墨菲坐在窗口前面，就这样登记了十几个人，然后他逐渐陷入了沉思。 　　——我，墨菲，称号为“耀日”的大巫妖，为什么要给游戏世界的法师组织进行这种体力劳动？ 　　两秒之后，墨菲突然想通了！ 　　他罢工了…… 　　是的，他罢工了！ 　　墨菲把自己胸口的工牌摘了下来，对旁边窗口的人说：“那个，我辞职了，你们通知一下上司吧。就这样，拜拜。” 　　他的同事非常震惊，说：“等等……你怎么突然做出这种决定？你是受什么刺激了？” 　　墨菲说：“啊，我只是觉得我的时间很宝贵，绝对不是因为懒得工作。总之我先走了，祝你好运。” 　　然后，墨菲就打开柜台门，淡定地往外面走去。 　　登记大厅里面，还有十多个正在排队等待登记的玩家，还有几个等着借阅法术书的法师。 　　他们都注意到了柜台上发生的骚动，尤其是排着墨菲那一队的人统统都不知所措了。 　　突然，一个ID叫“爷傲丶奈我何”的玩家走了上来，拦在墨菲前面。 　　墨菲：“？” 　　“爷傲丶奈我何”咽了下口水，有点忐忑地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的吗？” 　　刹那间，周围所有玩家的眼神都变了！ 　　好像就一眨眼的功夫，墨菲突然感觉自己变得炙手可热了，所有人都用超级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墨菲很淡定地对眼前这个玩家说：“不，你帮不上忙。” 　　然后更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只见大厅里的玩家们又排起了队，而且还在他面前，挨个地上来问：“请问我能帮得上你吗？” 　　墨菲：“？“你们是有病吗？听不懂人话？ 　　墨菲道：”谢谢，我不需要你们帮助。“ 　　然后，他分开这些人，走向门口。 　　正在这个时候，楼梯上走下来了一个佩戴着更高级的徽章的法师，头顶ID是“阿尔卑斯”，他好像是刚得到的消息，匆忙地走到墨菲面前，说：“请问我能帮得上你吗？” 　　墨菲：“……”这些人有毒吧。 　　墨菲嘴角抽搐，对他说：“你让他们都让开，我要回家了。” 　　只见“阿尔卑斯”瞬间露出了惊喜的眼神，紧接着问：“奖励呢？完成你的任务能得到什么？” 　　墨菲眯起眼睛，根据他多年浸淫电子游戏的经验，他懂了。 　　——你们这些人真把我当NPC啊！我就辞个职而已，并不是触发了特殊剧情好吧！你们竟然还想从我身上接到隐藏任务？！ 　　哎，等等。 　　墨菲摸了摸下巴：这么说，这些人类……可能会很有用啊。 第70章 黯之炎 　　“奖励的话，”墨菲说, “那你就跟我来吧, 正好有点事情需要人手。” 　　这很明显是含糊其辞、一笔带过, 想要空手套白狼！！ 　　但是，玩家显然没有预料到NPC还会有那么骚的操作。 　　所以“阿尔卑斯”并没有及时察觉到这个人的险恶用心, 相反，他还非常兴奋：自己好像触发了一个连锁的隐藏任务啊！ 　　他就激动地说：“包在我身上了！” 　　然后，“阿尔卑斯”就不惜使用了珍贵的一环法术位, 用一个“寒风术”把大厅里的其他人都吹得东倒西歪, 让出了一条道路来。 　　——这些玩家, 果然是很好用啊。 　　墨菲满意地点点头，就这样向外走去。 　　“阿尔卑斯”连忙紧随其后, 深怕一不小心就跟丢了。 　　墨菲目前的住所, 也是原主人租住的地方, 是在一条巷道里面。 　　这里一片房子都是同一个房东, 他正在地段最好的十字路口处开一家酒馆，酒馆后面的房子里全是他的租客。 　　墨菲的屋子也很不起眼, 还要低头才能通过矮矮的屋檐, 进入到不超过五十平米的室内。 　　麻雀虽小但五脏倒是俱全, 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就摆在中间, 墙壁上点着一盏油灯, 墨菲将里头的灯芯拔了拔。 　　“坐吧。”墨菲很随意地说，“等下有不少事情要吩咐你。” 　　“阿尔卑斯”有点拘谨地坐了下来，说：“我叫阿尔卑斯, 目前是翡翠高塔的成员之一，我是一环法师，等级是27级。请问，我要怎样称呼你？” 　　墨菲摸了摸下巴，说：“叫我墨菲就行了。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作为报酬支付给你，不过，我在法术上面还有不少心得。” 　　“阿尔卑斯”的眼神倏然亮了起来！ 　　作为一名一环法师，他先后通过捐钱、做任务、拉关系种种方式，在翡翠高塔当中积攒了一千多点声望。但是这点声望实在是不够用，他只借阅了两本一环法术书、五本零环的戏法书，就一下子花完了。 　　一个只会7种法术的法师，怎么上战场打怪啊！难怪人人都说法爷前期弱势，后期才是真爸爸。 　　所以在所有的任务类型当中，所有的法师都趋之若鹜的只有一种——那就是直接奖励法术学习机会的任务！ 　　对法爷来讲，钱不重要，反正都要流水一样花出去；经验、等级也不重要，反正对法术威力的影响并不大；但是一个强力、稀有的法术却是无价之宝。 　　就算是翡翠高塔这种组织，收录了几乎所有的低级法术，还不是要标上高价。而且，真正稀有的强力法术，他们还不会教给外围成员。 　　现在墨菲说他有“法术心得”，“阿尔卑斯”第一时间就敏锐地读出来了背后的含义——这个连锁任务，最终奖励是法术学习机会，而且很可能还不止一个啊！ 　　“阿尔卑斯”：做！做TM的任务！做爆这个NPC！ 　　“阿尔卑斯”的热情差不多要变成火焰，从他的双眼里喷射出来了。 　　墨菲一下子懂了，对他说：“那么第一件事情，麻烦你就先去采买一个灯吧。” 　　他看了看自己墙壁上的破烂壁灯，说：“这盏灯太昏暗了，对于长期伏案的法师来说，可是会损伤视力的。” 　　“阿尔卑斯”毫无疑义，他兴奋地“飞”了出去。 　　然后，墨菲刚刚才喝了一口水，他就飞了回来。 　　他带回来了一盏最新的电灯，市价起码要十个金币，可以说是下血本了。 　　墨菲眼睛一亮。他也是非常上道，马上表现出了“哦哟小伙子，我对你的好感度上升了起码十点，达到融洽了哦”的态度，对“阿尔卑斯”说：“不错不错，你做的很好。不过，你怎么买回来了一个电灯，你看我这里有电吗？” 　　“阿尔卑斯”左右张望，恍然大悟。 　　像这种小巷道，房东根本懒得管水电的问题。所以贫穷的大家其实都没有拉过电线，用水也基本是自己去外面倒两大桶回来用。 　　“阿尔卑斯”马上说：“我知道城南有很好的公寓在出租……” 　　墨菲摇了摇头，说：“不，我就喜欢这里。这里人多，而且身份混杂，没有人会在意我。小伙子，你懂得什么叫真正的隐居吗？” 　　“阿尔卑斯”的眼神顿时变得很敬仰，说：“我明白了，墨菲先生，原来您是在这里隐居的。这样的话，不如我去雇一个电工，来为这所房子铺上电线吧！” 　　墨菲满意地点了点头，和蔼地笑道：“那么，我们继续来做先期准备吧。小伙子，你再去魔法集市，替我采购一捆羊皮纸，和两瓶墨水来，要一瓶黑色，一瓶蓝色的。” 　　“阿尔卑斯”马上就去了。 　　他并没有问“为什么刚才不说，一定要我跑两趟”这种问题——因为跑环任务就是这样的啊。就是要来回跑腿，才算是这种任务的精华所在啊！ 　　就这样，“阿尔卑斯”一边做任务，一边在心里默数。 　　终于，在他数到了“十”，也就是他跑墨菲的隐藏任务跑到了第十环的时候，墨菲没有马上给出下一个任务。 　　只见墨菲此刻正坐在书桌边上，用裁纸刀将羊皮纸裁剪整齐，变成一张一张正方形的纸片，然后一一在背面盖上自己的纹章。 　　那个纹章看上去是一个圈环套住了一个十字。这个十字长得有点像星星，就是光辉往外延伸的样子，戳破了那个圆环。 　　做完这些之后，墨菲就在羊皮纸的正面写字。 　　虽然“阿尔卑斯”坐立不安地抬眼想要偷看，但是灯光比较昏暗，所以他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但是可以看见，每张羊皮纸上都有两三行文字，看上去是吟唱的咒语，还搭配以施法手势——所以每张羊皮纸上都记载着一个法术！ 　　这个认知让“阿尔卑斯”目瞪口呆，因为他看到墨菲还在源源不断地写着，好像一口气写了起码二十个法术才停了下来。 　　墨菲看上去只是写累了，他甩了甩手腕，决定不干活了。他今天可是足足工作了四十分钟了呢。 　　将写好的二十张羊皮纸拿起来看了看，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墨菲思索了一下，拿起笔，用蓝色的墨水在羊皮纸的右上角写上“R”、“SR”的字样。 　　统计一下，写着“R”的羊皮纸有18张，写着“SR”的有2张。 　　“阿尔卑斯”终于忍不住了，问：“尊敬的墨菲先生，您是在记录法术吗？” 　　墨菲说：“对呀。” 　　“阿尔卑斯”问：“那‘R’和\'SR‘的意思是？” 　　“稀有度啊。”墨菲理所当然地说，“一般稀有的法术就是’R‘，比较稀有的法术就是\'SR’，超级稀有的就是‘SSR’。怎么样，是不是一目了然？” 　　“阿尔卑斯”震惊了，眼前这个神秘NPC的法术知识竟然渊博到了需要这样分类的地步！而且，他这样分类的原因是什么，难道说……？ 　　“没错，你抽吧。”墨菲把所有羊皮纸都卷成一小根，插在一个小木筒里，很随意地说，“二十张，你随便抽一个，就是今天帮了我十个忙的报酬。抽到‘SR’就算你运气好，抽不到呢也是你命中注定……” 　　“阿尔卑斯”的手，颤抖了。 　　这一刻，满天神佛的名字都在他的脑海中飘过，他在脑洞里沐浴焚香了一番，郑重其事地跪坐在椅子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墨菲手里抽走了其中一张羊皮纸。 　　然后，他展开这张羊皮纸，湛蓝色的字样刺瞎了他的眼睛。 　　——SR！ 　　——稀有级自创一环法术·【冰风术】！ 　　——从掌心中发散出漩涡状的寒冷气流，能够将正面一米范围内的所有敌人冰冻在原地一秒，同时造成不俗的伤害，并对敌人施加【减速】的debuff！ 　　兼具有范围伤害和控场能力，而且只需要1.5秒吟唱时间，简直是PK神器啊！ 　　这一刻，“阿尔卑斯”的灵魂也跟着颤抖了。 　　因为他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稀有级的法术，他抬起头看见神秘法师墨菲的脸，分明见到那上面写着一行大字：我，法术宝库，打钱。 　　不需要天天做繁琐的日常任务，不需要狂刷声望来兑换，不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参悟阅读，只要讨好墨菲，做好跑环任务，就能得到一个法术奖励！ 　　“阿尔卑斯”的眼睛里真的喷射出火舌来了！ 　　“啪”一声巨响，“阿尔卑斯”两手撑在木桌上，郑重其事地说：“墨菲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无论是什么样的任务，哪怕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能够完成！” 　　墨菲嘴角抽搐，说：“不不不，今天我都已经工作了这么久，也已经累了。你要是实在想帮忙的话，明天中午……不，下午一点再过来吧，带上点好吃的。” 　　“阿尔卑斯”沉重地点了点头。 　　墨菲想了想，又吩咐道：“到时候要是你敲门没有反应，那说明我还在睡……还在冥想，冥想！所以大点声把我叫醒就行了。” 　　“阿尔卑斯”满面红光，连连答应，接着突然又好像想起了点什么，试探地问：“墨菲阁下，请问我可以带我的朋友一起来吗？” 　　墨菲眯起眼睛，和善地笑道：“可以啊，只要能完成我给的任务就行。” 第71章 黯之炎 　　第二天正午，阿尔卑斯就已经坐不住了。 　　他等不到一点整的时间, 提前了一个小时, 带着自己的铁哥们“提拉米苏”就蹲守在墨菲的门前。 　　本来提拉米苏是不相信世界上还有那么好的事情的——只要做十个跑腿、花钱的小任务, 就能得到一个稀有一环法术，怎么可能有这种福利啊！ 　　但是阿尔卑斯详细地跟他讲了自己昨天的遭遇, 这让后者产生了一定的动摇。 　　“看来是你的隐藏属性发挥了作用，或者说这个NPC的特殊剧情是根据时间触发的，而且需要一个起码30级的法师角色, 你就正好适逢其会……”提拉米苏严肃地分析道, “哥们, 你这是中彩票了啊！” 　　阿尔卑斯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拍着提拉米苏的肩膀说：“放心吧, 兄弟。有这种好事, 我当然要带你一起！” 　　提拉米苏说：“但是, 你是元素法师, 我是预言系的……这个NPC不一定也会预言系的法术吧？” 　　阿尔卑斯认真地说：“不，我看他的气场, 绝对不是普通的法师NPC那么简单！我跟你讲, 你看他的一瞬间就会明白, 这肯定是个超级隐藏NPC, 强到不讲道理的那种。” 　　有那么夸张吗？ 　　提拉米苏一开始是不相信的。 　　后来提拉米苏看到了墨菲。 　　那个时候, 墨菲刚刚起床……他穿着很寻常的法师长袍，盘腿坐在沙发上（昨天阿尔卑斯新买的），很随性地扎起了自己的头发。 　　气质！ 　　气质就是有的人明明是个懒虫, 但是别人乍一看却认为他是真名士自风流！那个落拓不羁的动作，慵懒而不失高傲的神情，分明就是一位扫地神僧啊。 　　接着，提拉米苏试着跑了一个十环，然后就瞬间拜倒在了墨菲的法师袍下。 　　因为今天的墨菲心情很好，所以他竟然工作了足足有八十分钟那么久——他又从自己的记忆里抄录出来了三十多个低级的法术。 　　因为玩家现在的最高等级也就80级，顶多能用到四环的法术，所以墨菲抄的都是一到四环的低级法术。其中除了一个SSR，还有五个SR，剩下都是R。 　　当这么大一个抽签筒摆在提拉米苏面前的时候，后者颤抖如风中的枯叶，然后他颤巍巍地抽了—— 　　一张R。 　　提拉米苏：“……” 　　阿尔卑斯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一丝优越感，还有一点同情，说：“唉，欧非有别啊……兄弟，你放心，我不嫌弃你。” 　　提拉米苏反手给了他一拳。 　　但就算是R级的法术，却是一个三环法术，这意味着提拉米苏用仅仅几个小时的功夫，就成功避免了长达十几天的刷声望日常，提前得到了一个三环法术。 　　不管怎么看都是血赚啊。 　　两个人琢磨：原来墨菲真的是又会元素系法术，又会预言系法术的——说不定他根本就是个全系法术制霸的超级大佬啊。 　　法师玩家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说不定这就是他们飞黄腾达的起步。所以，他们很快就决定要独占这种法术资源，最好没有其他任何玩家能够发现墨菲。 　　墨菲用脚趾头都知道玩家会想什么。 　　所以他很阴险，他说：“嗯，这样一来你们把事情就做完了。我这里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了。“ 　　“什么！” 　　两个玩家大惊失色。 　　阿尔卑斯急切地说：“不不不，您还有这么多的法术没有抽，怎么可能没有任务了呢？您想想，再想一下，是不是家里地板还要拖一下？” 　　墨菲瞟了一眼脚下光洁如新的地板（提拉米苏刚拖的），假装沉思的样子，说：“这么说来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个非常棘手的事情。如果人手太少的话，估计很难完成吧。” 　　阿尔卑斯连忙表忠心，说自己一定会全力帮忙。 　　墨菲就道：“我在找两个人，不过，他们的名字不能告诉你们。” 　　两个玩家懵逼了，问：“那我们要如何帮忙呢？” 　　“很简单，找更多的人亲自到我面前来，然后让他们亲手写下真名。”墨菲说，“我自然会在第一时间知道他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提拉米苏突然搓了搓手，说：“虽然不知道您要找的是谁，不过……您再看看我，我有没有可能……？” 　　墨菲瞟了他一眼，递给他一支笔，说：“写名字。” 　　提拉米苏写道：【提拉米……】 　　“不是这个，是真名。“墨菲淡淡地说。 　　提拉米苏的手一抖，心思百转千回，脸色也慢慢变白了。他缓缓地写上了自己真实的名字。 　　果然，这一次墨菲就没有打断他。 　　接着，阿尔卑斯也写了自己的真名。 　　墨菲说：“嗯，你们走吧。明天开始，每当你们要来一百个真名，我就让你们抽一次法术。” 　　他打了个哈欠，抓走桌上的外卖，就把两个玩家赶出门了。 　　阿尔卑斯和提拉米苏毕竟是两个普通玩家，他们也是头一次遇到NPC能分辨出游戏ID和真实名字的情况。 　　于是这天晚上，他俩商量了一下，就果断上玩家论坛去求助了。 　　【求助！一个神秘NPC要我写出真名而不是游戏ID……】 　　就在这个标题底下，他们大概讲述了一下自己的遭遇。然后，很快下面就出现了很多评论。 　　有一个游戏大神回复道：【不要少见多怪。这种情况是发生过的，毕竟对我们来说是个游戏的《幻世》，对NPC来讲，学名其实是“异世界”。顶尖层次的NPC是可以了解到“玩家“的外来者身份的，虽然他们态度会有差别，但是多数都能准确地定位到玩家角色的特点——ID和真名就不用说了，他们还很了解玩家没有痛觉、能够无限复活，以及游戏人间的态度。按照以往的经验，星际世界的NPC会认为玩家是外来宇宙生物；中古世界的NPC会认为玩家是异界来的召唤物……诸如此类。总之，他们也不会大惊小怪的。】 　　这个回复，一下子就引爆了整个帖子。 　　因为游戏历史上，能发现这种事情的NPC并不多，基本个个都是某一领域的顶尖人物，要不然是教皇，要不然是赫赫有名的屠龙者。 　　阿尔卑斯两人马上把肠子都悔青了。因为他们过于的害怕，所以描述了一下墨菲的特征，结果一下子就被神通广大的玩家们扒出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毕竟，当时翡翠高塔里头发生的辞职事件，也是有很多玩家在场的。早就有人怀疑阿尔卑斯触发了特殊剧情了。 　　现在这个帖子一出，所有人都知道：墨菲是个顶级法师NPC！他正在隐居，但是身上还发布任务——他在收集人的真名，想要找人。最最最重要的是，他愿意教人法术！ 　　短短几个小时里，这个帖子马上被顶到了热门第一，每分钟下面都在产生大量的回帖。 　　尤其是法师玩家，他们基本上已经陷入了狂热的当中，等着天一亮就想把墨菲给刷爆。 　　所以次日下午，墨菲被敲门声弄醒以后，往外面看的第一眼，脸色就绿了。 　　只见外头人山人海，一个小小的巷道里竟然能排列出三条长队。玩家们熙熙攘攘，你争我抢，都不愿意平白被人挤到前面。 　　可怜了巷道里其他的居民，被堵的只能翻墙出去了。但是他们面对这样数量的玩家大军，也是敢怒不敢言。 　　而排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ID为“苍青色”的法师玩家。从他身上别的徽章来看，已经是翡翠高塔的正式成员了，起码有等级60级。 　　“日安，墨菲阁下。”苍青色微微一笑，低头行了一个法师礼，然后马上充满期待地抬起头，“请问今天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墨菲嘴角抽搐。 　　麻蛋，他又不是程序捏出来的小人，怎么可能一个需求被完成了以后，就瞬间冒出来另一个需求……又不是流水线作业的机器。 　　但是，想要找到以诺，还有那个叫“秦易”的人类，可能还是需要这样大规模的搜寻一段时间。 　　墨菲叹了口气：啊，真不想每天工作啊。 　　没办法，他把门打开了，慵懒地挥了一下袖子，看着这些玩家说：“排队是吧，排队也行。但是我每天时间有限，最多只见五十个人，后面的人就自动散了吧。想跟我说话的先自己递上来真名，一个个来。” 　　说完，他就回去坐下了。 　　苍青色第一个走了进来，递上了一张金色的名帖，跃跃欲试地说：“那么，墨菲阁下，我能接到任务吗？” 　　墨菲一手支着下巴，说：“我怎么可能天天有事情要你们做呢。但是，我又确实需要你们帮忙找人，所以不如就光明正大的做交易吧……” 　　苍青色的眼神就亮了，说：“等价交换是吗？绝对没有问题，我一定能付出令您满意的价格！” 　　“老实讲，我也不是很差钱。”墨菲睁眼说瞎话道，“所以，就先这么定价吧。想要学一个随机法术的，收集一百个真名，或者648金币一次。还有，我也可以随便指点一个法术，把R变成SR，价格也是一样。没有异议吧？” 　　抖起来了，苍青色也跟着抖起来了：“您……您竟然还可以指导法术进化变异吗？我……这是我的全副身家，请务必好好地调教我！” 　　墨菲和善地笑了一下。 　　内心腹诽：648开一次箱子，90%都是普通的R卡，这么昂贵离谱的价格也能接受，你们是抖M吧！ 第72章 黯之炎 　　没办法，法师都有钱。 　　学法术就是烧钱, 从赚取法师组织的声望, 到阅读法术书, 再到抄录法术卷轴，再到购买法杖之类的装备……统统都要一大笔钱。 　　比如, 有一个很有名的七环法术，施法材料竟然是钻石……每用一次这个法术，就有一颗钻石变成粉末, 真是奢侈到令人窒息。 　　没有钱的法师早就删号重练别的职业去了, 留下来的法师要么家里有矿, 要么靠欧气在坚持。 　　相应的，法师组织当然就是有钱界的大佬。如果把各个职业的工会类比成国家的话, 法师的工会应该就是中东石油大国…… 　　像是翡翠高塔吧, 它其实光靠低级法师注册, 就能有每天几十万金币的流水, 更别提这些低级法师每天学习法术时“进贡”上来的金币了。 　　所以，墨菲这种做法, 其实是在挖人家的财路。 　　墨菲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因此当几天之后, 翡翠高塔的法师找上门来的时候, 他也没觉得奇怪。 　　——啊, 江湖, 每个异世界都有这样的江湖。 　　翡翠高塔的人来看了墨菲，说：“虽然你也是翡翠高塔出身，但我们明令禁止成员私下向外传授法术知识。你已经侵犯了我们的权益, 必须马上停止这种行为，而且做出五千金币的赔偿。不然的话，翡翠高塔会亲自来索取代价。” 　　墨菲靠着门框，懒洋洋地说：“文斗还是武斗？” 　　使者惊了一下，没想到一个低阶法师也知道这些潜规则。他脸色有点古怪，说：“武斗，生死不计。” 　　墨菲说：“知道了，十天以后是吧？” 　　使者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对，你等着吧。” 　　墨菲直接把门关上了。 　　哪里的法师都一样，就算打架找场子也要用很文绉绉的说法。 　　所谓的“文斗”，就是两个法师口头上吟唱，但是不用法术互相攻击，一般会有一个权威的裁判来分出胜负； 　　而“武斗”就很好理解了，用法术互殴，直到一方失去战斗能力，或者亲口认输为止。 　　一般这样的比试，还会有一个彩头。 　　这次翡翠高塔的人显然还没有觉得墨菲是什么心腹大患，所以只派了人私下处理这件事情，后者也只想着速战速决完成任务，才会发展成“武斗”。 　　他们的意图很简单：要是他们赢了，墨菲就低头认错，而且赔一大笔钱；要是墨菲赢了，他们就不追究墨菲的责任了。 　　墨菲虽然本体是个毁天灭地级别的巫妖大佬，但现在这个身份也就是等级37的法师小新人。 　　就算墨菲能控制并释放禁咒级别的大法术，但是它所需求的魔力的总量，就能瞬间把这个身体抽干。 　　所以，为了解决魔力总量的问题，墨菲决定取个巧。 　　原理是这样的：每一个法师都能有一个终身绑定的魔宠。魔宠多半是用法阵召唤出来的，和法师能够心灵相通、共享魔力，有时甚至可以互相借用特殊能力。 　　划重点：共享魔力！ 　　也就是说，墨菲只要召唤出一个魔力量充足的好魔宠，那他唯一的短板就不攻自破了。只要有魔力，巫妖大佬想放什么法术放不出来？ 　　而召唤魔宠本身也就是一个法术而已，墨菲对阵法早就烂熟于心，连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 　　唯一一点比较麻烦的就是，召唤魔宠需要一个媒介，这个媒介很大程度上会决定魔宠的类型。 　　有人用龙蛋化石召唤出来过真龙；有人用堕落灵魂召唤出来过堕天使；当然也有人比较倒霉，用价值连城的古董召唤出来过深渊蠕虫…… 　　以墨菲的知识储备来讲，他预想到的最合适的魔宠，包括了能够进行辅助施法的皮克精、天生智慧过人的小恶魔，当然最好的结果还是拥有超大魔力海的元素类生物。 　　为了召唤元素生物，墨菲决定收集一下相关的媒介，也就是各类元素晶石。 　　因为苍青色在墨菲这里消费了好大一笔金币，所以现在墨菲的荷包还算充足。 　　他专门腾出了一天时间，跑到魔法集市当中淘货去了。 　　这个省会城市还是很大的，它魔法集市里有不少老牌法术道具店。墨菲在里面逛了一段时间以后，就锁定了两个目标，他有点犹豫。 　　一块是拳头大小的气元素晶石，纯度很高；一块是更大的火元素晶石，魔力惊人，但是有一个致命缺陷，就是它被黑暗元素污染过，整个看上去脏兮兮的。 　　墨菲是什么人，他可是个超究极颜控！买东西怎么能不看外表呢！ 　　所以他只犹豫了一秒，就伸手去拿那枚气元素晶石。 　　正在这个时候，身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这块晶石，给我包起来。” 　　墨菲回头看，见到一个穿着很名贵的青年人，还对他露出很骚包的笑容。 　　这时候老板就很尴尬，说：“艾萨克先生，这位先生已经看了这枚晶石很久了。” 　　叫艾萨克的男人长得挺一般的，墨菲就没有继续看他。 　　“没错，我就要买下来送给他。”艾萨克却是笑得很开心，靠近墨菲说，“美人，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吧。” 　　老实讲，墨菲现在只能说是清秀而已。不过黑发黑眼，很有一种独特的神秘气质。 　　墨菲回过头再次确认了一下：嗯，艾萨克长的很一般。 　　于是墨菲就淡淡地说：“交朋友可以，送礼物就不必了。老板，我就买这个了。” 　　说完，他拿起了那枚被污染过的火元素晶石，自顾自地结账，走人了。 　　艾萨克还有点不甘心的样子，跟在墨菲后面追，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墨菲没有管他，在人群里一躲，就神奇地消失了踪影。 　　晚上，墨菲就准备召唤魔宠了。 　　他租的房子实在是很小，怎么计算都腾不出需要的空地来。然后墨菲灵机一动，就把桌子上的东西搬走，索性在桌子上画了法阵。 　　画完之后，就把那块被污染的火元素晶石摆放在中间，墨菲自己也踩在了桌子上。 　　召唤的最后，除了吟唱必须的咒文，还可以随自己的心意添加几句话，也会影响到召唤出来的物种类别。 　　墨菲琢磨了半天，实在是懒得编排了，就说：“来个漂亮的，漂亮的，漂亮的……“ 　　吟唱结束，法阵发出刺目的光芒，一道打开位面壁的裂隙在正中间出现。 　　被污染的火元素晶石就在光芒中被渐渐分解成粉末，然后虚空中有一个低沉的声音说：“……我响应你的召唤。“ 　　墨菲睁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光里面出现的生物。 　　光芒消散，就见到整个法阵好比被风沙侵蚀一样，慢慢褪掉了所有色泽，正中间只剩下一只黑色的生物，他就是墨菲以后的魔宠了。 　　这生物整体看上去圆滚滚、滑溜溜的，像一个黑色的史莱姆。 　　然后他转过来正脸看着墨菲，就见到他有一对圆溜溜的暗紫色眼睛，头上还长着一对三角形的小角，背后戳出来一条非常细的尾巴，尾巴的尖端是箭头形的——乍一看，有点像是个小心心。 　　墨菲：“……” 　　魔宠：“……” 　　双方都趴在桌子上，彼此对视了一分钟那么久。 　　墨菲失望地说：“你好丑。” 　　魔宠嫌弃地说：“你很弱。” 　　相顾无言。 　　论召唤法术的偏差性—— 　　墨菲拿了一个被黑暗污染的火元素晶石，本来想要召唤一只火元素的，最后却不幸叫出来了一个黑暗属性的生物。 　　“恶魔的角和尾巴，你应该是深渊物种吧。”墨菲戳了一下自己的魔宠，看着他像果冻一样抖动，“真名？等级？有魔力吗？” 　　魔宠摆了下细长的尾巴，在空气中留下“呼呼”的风声。 　　他说：“人类，我不想和你签订契约，更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名交给你。会响应你的召唤，只不过是因为我刚好需要一个方式进入物质位面而已。” 　　墨菲就说：“喂喂，为了准备召唤，我可是付了一大笔钱的。你就这样跑掉了，我怎么办？” 　　魔宠说：“与我无关。” 　　墨菲脸色一暗，伸出两只拳头，把滑溜溜的魔宠夹在里面狠狠地挤压——还别说，他手感挺不错的。 　　魔宠一边徒劳地挣扎，一边说：“人类，你在干什么！” 　　虽然长得有点丑，看上去毫无攻击性，不过这魔宠的声音倒是挺磁性的，非常耐听。 　　墨菲勉强找到了他的一个优点，就说：“不签订魔宠契约也可以，但是你起码得签个交易协议。我召唤你出来就是想借点魔力，要是这都不行，我这就施法把你驱逐回深渊里去。” 　　魔宠思索了一会儿，说：“交易么……倒是未尝不可。人类，我需要一个在人间的据点；至于你所需要的魔力，借给你也无妨。” 　　墨菲伸出手指，点了点他头上的小角，就当做是握手了。然后说：“所以你到底叫什么？” 　　魔宠说：“真名不可能交给你，但你可以称呼我为‘黯炎之主’。” 　　墨菲笑了，说：“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你区区一个变异史莱姆，竟敢起一个深渊领主的外号。” 　　魔宠：“……” 第73章 黯之炎 　　虽然召唤了一个魔宠出来，却不能签订主仆的契约, 连真名也得不到。 　　墨菲最后和魔宠签订了一个平等的交易协议。 　　以后, 墨菲可以使用魔宠的魔力, 但是要负责满足魔宠在物质位面的合理要求。 　　墨菲大概试了一下，至少释放四环的法术是足够的, 但具体他有多少魔力就不得而知了。 　　也就是说，这只黑色史莱姆最起码也是等级60级的深渊物种。 　　而且他可能是精英怪。因为一般的召唤物，本来是不可能对墨菲做出抵抗的, 召唤仪式本身就有一定的威压。眼前这个能够丝毫不受影响, 本身就说明了他的不凡。 　　他不肯说真名是很自然的事情。来自深渊的魔物都很注重自己的真名, 因为拿捏着真名就相当于拿捏了他们的一个弱点。 　　既然不能知道这魔宠的名字，墨菲就想了一下, 说：“看你这么丑, 叫你‘煤球’好了。” 　　魔宠的尾巴瞬间绷直了, 怒道：“放肆！”他声音里隐含着愤怒, 一下子像在室内响起了雷霆，黑暗的气息也发散了开来。 　　气势是很惊人的, 奈何面对的是个巫妖大佬。 　　墨菲丝毫不受影响, 又很兴致盎然地捏了捏这条恶魔尾巴, 笑眯眯地说：“煤球儿, 你多少级？” 　　魔宠冷冷道：“无可奉告。” 　　他明显生气了, 圆滚滚的身体不自觉地就鼓了起来，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墨菲看了又看，不知道为什么, 竟然觉得这黑不溜秋的魔宠好像有几分可爱——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丑萌”吗？ 　　唉，自己召唤出来的魔宠，再丑也要养下去。 　　本来，被召唤出来的魔宠是可以不进食的，他们能吞噬主人的魔力来维持自己的存在。 　　但现在煤球没有和墨菲签订契约，所以他需要一些别的能量补充方式。 　　墨菲翻开自己的壁橱看了半天，拿出来一整块奶酪，说：“今天没开张，没人免费帮我带外卖来，咱们就将就一下吧。” 　　他将奶酪切开，找到两根竹签儿，串起来一块奶酪，就在壁炉前面烤了烤。 　　加热过的奶酪变得很粘稠，香味扑鼻、口感绵软，鲜味十足。墨菲放了一块在盘子里，递到魔宠的面前。 　　他自己则一边舔竹签儿，一边靠坐在壁炉旁边的座椅上，很闲适地翻看一本游记。 　　魔宠却很清高地没有去吃，而是飞起来环顾了一下这个小地方，然后找到了壁橱正上方有一点空间，他就在那里呆了一会儿，暗紫色的眼睛沉静地观察着墨菲。 　　墨菲把手头的游记翻完一个章节，就伸了个懒腰，往手边的笔记本里记了一句。 　　这时，魔宠突然问：“你在写什么？” 　　墨菲就说：“记录点有趣的故事，等着以后跟别人讲。” 　　魔宠说：“谁？” 　　墨菲笑了一下，说：“一个长得很漂亮的人。虽然我现在还没找到他，不过我知道他会很快出现。他每一次都没有让我失望。” 　　魔宠就沉默了，好像突然又对墨菲失去了兴趣，转而开始在屋里巡视起来。 　　十天以后，就要和翡翠高塔派来的法师决斗了。 　　墨菲是个懒人，所以他就只熟悉了一下魔宠带来的魔力，用它释放了几个很常见的小法术。 　　然后他躺在床上，看着自己新晋的魔宠在屋子里飞来飞去。 　　这小东西虽然丑，但是却蛮有条例的。他先转了一圈，看了室内的摆设，然后又检视了墨菲的书架，看见上头都是法术书，说：“翡翠高塔的法师？” 　　墨菲懒得说话。 　　魔宠又兜了一圈，看见桌边有一个木筒，里头插着许多卷起来的羊皮纸。他就自己放了个法师之手，打开来两张看了看，评价道：“很精简的法术知识。” 　　墨菲乐了，说：“你好像挺熟悉人类的法术知识。我记得深渊物种是不需要繁琐的学习的吧，你们只用类法术的天赋能力，不是么？” 　　魔宠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墨菲更欢乐了，说：“怎么，你还想要攻打翡翠高塔？” 　　魔宠很不屑地说：“我这次来到人类的位面，就是准备征服整个梅里斯省。” 　　墨菲笑了起来，很敷衍地伸出手拍了拍魔宠的小脑袋，接着由于手感太好，又忍不住狠狠地揉捏了他一番，才说：“好哦，我相信你，加油吧！” 　　魔宠非常恼怒地从他手里挣扎了半天，终于飞了出去，用一种很冷酷的声音说：“人类，你再敢这样不分尊卑地触碰我，我将会残忍地惩罚你！” 　　墨菲一手支着下巴，仰望着自己的魔宠，突然觉得这只在放狠话的小丑八怪还挺可爱的哎。 　　“好吧宝贝儿，下次我会问过你的意见的。”墨菲不甚在意地笑道。 　　——宝？贝？儿？！ 　　魔宠的尾巴突然停住了，好久以后才动了一下。 　　这个时代并没有电子游戏，所以墨菲只好在天黑了之后，无所事事地数了一会儿自己钱包里新赚的金币，就上床睡觉去了。 　　他的枕头是某个玩家买的，里面垫着柔软的鹅毛和棉花。 　　但是相较起星际时代的枕头来说，还是够让人不舒服的了。墨菲就好比是个睡惯了席梦思的豌豆公主，这些天一直睡得不太安稳。 　　当墨菲第一百零一次翻了个身之后，魔宠终于不耐烦了，他飞过去落在床头，观察了一阵子墨菲的睡相。 　　其实墨菲睡着的时候，还是挺乖巧的样子。 　　魔宠看了一下这个枕头，将它摆弄了一下。结果正好就在此时，墨菲翻了个身，脑袋从枕头上滑过去，一下子滚到了魔宠的身上。 　　魔宠：“……”这个身体的体型居然和枕头差不多大。 　　他试图把自己从墨菲脑袋底下挪出来。 　　然而墨菲迷迷糊糊地醒了一下，还以为是王虫半夜里的动作，于是很自然地伸出手一摸。 　　当然，他啥也没摸着。 　　墨菲就抱怨了一声，也舍不得睁开眼睛，就对着魔宠的身体上吧唧一下——响亮地亲了一口！ 　　魔宠呆了一下，大概有几秒钟的时间一动没动。 　　墨菲就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魔宠大发雷霆。 　　“你竟然在半夜里试图冒犯我！”魔宠冷冷地说，“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最好别惹我生气，否则你绝对付不起那个代价。” 　　墨菲就很厉害了，他什么也不记得了，看着魔宠说：“嗯？我是怎么你了？” 　　魔宠停顿了一下，组织好言辞，才严肃地说：“你试图进行一些愚蠢的、人类特有的亲昵行为。” 　　墨菲吃惊地说：“什么？我把你当飞机杯了吗？” 　　“……飞机杯？”魔宠狐疑道，“是人类发明的家具？” 　　一人一球都充满疑惑地互相对视。 　　墨菲打量着魔宠的全身上下——他怎么看也不觉得自己有本事强奸一只黑色的史莱姆，毕竟魔宠连嘴都没有啊！ 　　于是，墨菲最终松了口气，说：“还好还好，应该没有酿成事故。” 　　——表明了就是一副根本不想负责任的渣男态度！ 　　魔宠的表情就很臭，一言不发地走掉了，尾巴举得高高的，上面的箭头形状呈现出一种很想打人的姿态。 　　其实，墨菲还很好奇，为什么自己能看得出一只长角史莱姆的表情…… 　　这天下午，墨菲重新开了门。 　　外头排队的五十个玩家都已经望眼欲穿了！ 　　昨天墨菲在门口挂了个“有事出门”的牌子，就一整天都没有出现。所有人都超级担心他又触发了什么剧情，然后就从此消失在这个地方了。 　　这可是宝贵的法术传授型NPC，堪称是无价之宝啊！ 　　他出现了短短半个月，但是这座城市里面的低级法师数量都突然上升了一个档次，全都是在论坛上发现了宝藏的玩家们，纷纷想要来碰运气。 　　虽然648金币一次的价格非常贵，但是玩家当中还是有土豪的，他们可以用现实里的货币直接购买游戏币。 　　还有，墨菲还接受“一百个真名”这样的方式，这让许多平民法师也感觉找到了出路。这两天他们的家族群、同学群、同事群都可热闹了，就好像是X教组织发展外围似的，有一个人在声情并茂地卖力拉票…… 　　总之，墨菲第二天的出现，让玩家们全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的钱包已经饥渴难耐了，就等着墨菲的临幸！ 　　这时候，墨菲的第一个“顾客”，阿尔卑斯总算也排上了一次队伍。 　　他一直很懊悔自己没有守住秘密，导致失去了一个天大的机缘。要知道，墨菲现在墙上的壁灯都是他亲自买的…… 　　哎？ 　　阿尔卑斯突然发现，壁灯旁边好像漂浮着一只奇怪的生物。 　　黑色的圆球，嵌着一对暗紫色的眼睛，那眼瞳是竖着的，里面仿佛在散发出不可思议的黑暗气息…… 　　【系统：你受到“黑暗灵气：震慑”的影响，攻击命中率降低20%，吟唱速度降低20%。】 　　阿尔卑斯心神一震，突然回过神来：这竟然是光看一眼就会中debuff的奇异生物！ 　　这一次他更加警惕，掏出他高价买的阵营侦测眼镜，戴上后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只奇怪的黑色生物是红名怪。 　　现在也只能看见深红色的三个问号而已，代表这个生物的名字也是未知的，等级还非常高。更可怕的是，他的红名面板周围还有金色的龙形边框。 　　阿尔卑斯的脸色立马变了：这只红名怪是BOSS模板！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一只BOSS混进了安全区！ 第74章 黯之炎 　　相比起某个玩家的如临大敌，这只黑色的生物却是要显得漫不经心多了。 　　他只是眯了下眼睛, 接着很坦然地飞到了墨菲的肩膀上, 然后就呆住了, 整个身体都变得扁了一点——看上去就是放松了下来的史莱姆。 　　然后这好像是引起了墨菲的注意。 　　墨菲伸出手，轻轻拍了下魔宠的脑袋, 说：“乖~” 　　“……”魔宠默默地把脑袋转走了，变成背对着墨菲的视线，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大概是他不想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说话吧, 所以不能立即翻脸。 　　墨菲再次觉得他挺可爱的！ 　　这时, 阿尔卑斯就鼓起勇气问了：“请问, 墨菲阁下，这是您养的宠物吗？” 　　“这是我的魔宠。”墨菲说, “叫‘煤球’。他脾气不是很好, 你们别搭理他就行了。” 　　阿尔卑斯从他语气里听出来了宠溺！ 　　这真的是非常难得了, 因为这只魔宠还挺丑的…… 　　根据玩家多日来的观察, 他们总结了一下墨菲这个高级隐藏NPC的好感度变化规律，得到的结论是：魅力值越高的玩家, 越容易从墨菲那里拿到最高的初始好感度。 　　打个比方, 如果说相貌还行的阿尔卑斯在墨菲那是“融洽”的好感, 那么长的挺帅的苍青色就是初始的“热忱”好感…… 　　可以说是非常真实了。 　　以至于玩家当中还发展出来一种“玄学”：只要沐浴焚香, 好好打扮, 买上一套漂亮的衣服，再去墨菲那里抽奖，就可以提高抽到SSR和SR的概率！ 　　虽然玄学的真假还不知道, 但是最起码真的有人抽到过SSR，尽管也只有他这一个例子而已。 　　那张SSR是二环超级稀有法术，连名字都没有泄漏出来，中奖的幸运儿就被玩家第一大工会给高薪挖走了！ 　　阿尔卑斯没攒够钱，今天是来碰运气的。 　　说不定今天墨菲又“刷新”出了跑环任务呢，加点好感度也是好的。 　　可惜，今天又没有任务。也说不定是早就被其他长得好看的玩家给抢走了…… 　　阿尔卑斯只能一步三回头，又看了看墨菲肩头的魔宠，然后走了出去。 　　外头，他朋友提拉米苏早就等着了，问了一下基本情况。 　　阿尔卑斯就把魔宠的事情也说了，然后迟疑道：“我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我也是这样想的！”提拉米苏激动地说，“说不定魔宠身上有墨菲的稀有任务！你有没有打探到这魔宠喜欢什么东西？我们可以先尝试拉一下魔宠的好感度嘛！” 　　“不是啊苏苏！”阿尔卑斯说，“那个魔宠是红名怪，而且还是BOSS级的。你觉得，我们要是去找城防大队长，把它给举报了——会不会得到稀有奖励？” 　　他说完，两个人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提拉米苏说：“有道理。虽然这样的话，可能会把墨菲得罪死。但是就相当于把一个长期的比较少的收益，变成了一次性的巨大收益啊。” 　　阿尔卑斯说：“反正我们也抢不到墨菲。而且他竟然能召唤这么强大的红名BOSS，本身也说明他的身份背景绝不简单……” 　　正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两个人类都一下子停住了，因为他们感受到了氛围的变化，一股极寒的气息仿佛从背后升起。 　　更恐怖的是，他们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 　　【系统：你受到了“黑暗灵气：敕令”的影响，正在进行意志力检定……】 　　【系统：你未能通过意志力检定，你失去了行动能力。】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个黑影。 　　那个影子只有轮廓，是一个狭长的人形，而且仿佛长着一对恶魔的翅膀，头上还有一对弯曲狰狞的角…… 　　一条箭头形状的尾巴的影子，在墙上蔓延，然后扎入了两人的影子里。 　　就是那一刻，两人眼前一黑。 　　【系统：你已死亡。】 　　两个玩家死啦！ 　　然后经历了一番折腾之后，又通过《幻世》的轮回系统复活啦！ 　　只不过，这一级的经验肯定是掉完了，还要接受随机属性永久下降一点的惩罚，可以说是很严重了。 　　阿尔卑斯和提拉米苏在复活以后，忍不住瑟瑟发抖地抱在了一起：“哇啊啊啊啊啊！吓死老子了！” 　　“你看到了吗？那个恶魔？” 　　“紫色的眼睛！还突然冒出来，也太恐怖了吧！”阿尔卑斯说，“绝对是那个红名BOSS，是他来报复我们了！” 　　提拉米苏说：“可是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啊……” 　　阿尔卑斯听完，反而下定了决心，说：“没错，这就更加说明那是个超级邪恶又瑕疵必报的BOSS。要是他发现我们没死，说不定还要来一次，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才行！” 　　提拉米苏犹豫了一下，就被阿尔卑斯说服了，说：“那赶紧告诉一个给力的NPC，把BOSS给讨伐了吧。对了，那个BOSS能看见名字吗？” 　　“我虽然看不见名字，但是墨菲说他叫……”阿尔卑斯停顿了一下，“好像叫‘黑炭’？” 　　“……”提拉米苏说，“算了，名字就不说了吧。” 　　阿尔卑斯重重地点头。 　　两人商议了一下以后，就走出了复活点——一座安全小屋。 　　但是在门外，他们又看到了一个人。 　　墨菲站在一棵香樟树下面，好像等了挺久的，看见两人走出来，就微微一笑，说：“啊呀，找到你们啦。” 　　而且在他的肩膀上，分明呆着一只黑色的魔物。 　　刹那间，阿尔卑斯如坠冰窟，吓得呆住了。 　　墨菲捏住了魔宠的角，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抱在怀里面揉了揉。一道很淡的光芒好像在墨菲的双手亮起，继而是墨菲深沉的黑色双眼中，也若有似无地亮起了一道光。 　　“嘘……”墨菲说，“我们进屋里谈谈。” 　　此时此刻，两名玩家的内心都是恐惧的尖叫。 　　因为他们的身体竟然再次不受控制了，反身就向着安全屋内走去。 　　【系统：你受到了“魅惑人类”的法术效果影响，正在进行意志力检定……】 　　【系统：你未能通过意志力检定，你被未知的存在控制了。】 　　两个人就变成了主动带着墨菲进屋。 　　他们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了这座安全屋上面了——安全屋是《幻世》系统管理的安全区，系统大神会阻止所有没有权限的人员进入，这是为了保护好星际人民的隐私，也是为了防止系统的存在被NPC原住民给发现！ 　　但是，这时候令人更加崩溃的事情就发生了： 　　墨菲被拦在外面之后，摸了一下透明的保护罩，若有所思地捏了捏魔宠。 　　是可忍孰不可忍，魔宠怒道：“人类！注意你的言行！” 　　这是他头一次在玩家面前开口，那个雷霆般的声音把阿尔卑斯两人吓得心脏一哆嗦。 　　但墨菲就假装完全没听见，顺便对阿尔卑斯说：“那就麻烦你把这个结界关闭了吧。” 　　于是，阿尔卑斯就一边在内心咆哮着：不要啊！系统！快阻止我啊！ 　　一边言不由衷地说：“系统，我授予他进入我的安全屋的权限。” 　　【系统：权限已授予。】 　　当墨菲抱着魔宠踩进安全屋的那一刻，阿尔卑斯就仿佛是一个被掀掉了底裤的纯情少年，情不自禁地留下了绝望的泪水。 　　安全屋里面，只有用来复活的一座治疗舱，非常的高科技，一看就是星际时代的产物。 　　墨菲转了一圈，也没有解开对两个玩家的心灵控制，也没有在乎这两个雕像还杵在旁边，就对怀里的魔宠说：“你是头一次来人间，所以大概不知道这些‘不死人’的存在吧。” 　　“哦？”魔宠说，“这就是他们死了一次之后，还能再次出现的原因？不死人吗？” 　　墨菲说：“也不能说是完全‘不死’的。你可以认为他们的本体还在异世界，只不过是用投影的方式，在这里造了新的身体用来活动而已。一具身体死了，他们还可以换一具。” 　　说到这里的时候，两个玩家背后已经是冷汗涔涔了。 　　墨菲又很和善地微笑道：“所以想要斩草除根的话，光杀掉他们的身体是不行的……” 　　魔宠毫不犹豫地说：“那就连本体一起杀掉。” 　　“也不行哦，会被他们的同伴发现端倪的。”墨菲笑眯眯道，“其实只要篡改记忆就好了。” 　　说完，他取出了自己的法师口袋，说：“唉，这个法术的材料挺贵的，明天要多剥削几个不死人了……” 　　然后，墨菲吟唱起了一段咒语。 　　两名玩家惊恐地呼唤起了系统，但不管是什么操作，都好像突然失灵了。 　　【系统：遭遇未知错误，请立即下线！】 　　【系统：遭遇未知错误，请立即下线！】 　　视线里，墨菲的指尖闪烁起了不详的法术光辉。 　　“真抱歉，和你们这些半吊子不同。真正的法师，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墨菲说。 　　…… 　　几分钟后。 　　墨菲从安全屋里走了出来，肩膀上呆着一只看起来挺丑的黑色魔宠。 　　魔宠说：“这些‘不死人’的精神抗性很低，所以可以直接对记忆进行篡改？” 　　墨菲道：“对啊，很简单的。而且他们的判断能力其实也不强，只要你别散发出强烈的敌意，他们就不会发现你是红名怪……” 　　魔宠紫色的双眼中透露着思索，他说：“看来我的计划需要略作调整了。这些不死人虽然当下还非常弱，但累积起来的战斗力却是不可忽视的。” 　　“不一定。”墨菲和善地笑道，“他们不一定就是你的对立面。这些家伙可没有什么节操，而且还意外地非常好用，啊哈哈。” 　　正说到这里呢，街角突然跑出来了那个叫“苍青色”的法师玩家。 　　一人一魔宠默契地停止了对话。 　　就见苍青色跑到墨菲的面前，无比惊喜地说：“墨菲阁下！您今天怎么在外面？是不是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第75章 黯之炎 　　能在路上都碰到免费劳动力，墨菲其实挺惊喜的。 　　“是你啊, 苍青色。”墨菲笑眯眯地说, “真巧, 我今天出来走走。“ 　　苍青色也看见了墨菲肩膀上的魔宠，他知道这是NPC新召唤出来的生物“煤球”, 就套近乎地说：“您是来遛宠物的吗？” 　　墨菲：啊噗！ 　　他的肩膀上突然散发出很吓人的黑暗灵气。 　　苍青色觉得背后一凉。 　　就见墨菲突然伸手抱住自己的魔宠，好像是很宠爱他的样子，两手不停地搓捏揉挤, 说：“别介意, 我家宝贝儿脾气不太好。” 　　这是在大街上。 　　魔宠没法发作, 只能愤怒地把脸转了过去，将属于恶魔的恐怖眼神藏在了墨菲的怀里。 　　苍青色有点心有余悸,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怕那魔宠。他就没有接着看魔宠, 转而跟墨菲说：“真巧, 我家里也有个祖宗, 是只漂亮的布偶猫。” 　　他寄希望于用共同的话题来搭上话，这样说不定就能在墨菲那里多赚一点好感度。 　　没想到, 他刚好挑了一个墨菲最感兴趣的话题。 　　布偶猫！猫中小仙女！ 　　墨菲的笑意一下子变得真实了, 说：“你也养猫吗？你家的叫什么名字？” 　　两个人一下子就聊了起来, 苍青色毫不犹豫地改变方向, 跟着墨菲逛起了街来。 　　两人逛了一下, 苍青色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套近乎。 　　“我知道您一直在收集真名，”苍青色说，“是因为您在寻找什么人吗？” 　　墨菲心情不错, 就说：“是啊，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感觉到怀里的魔宠动了一下，就轻柔地抚摸了起来。 　　苍青色说：“能透露一些细节吗？也许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知道你很热心，不过这件事你帮不上忙。”墨菲拒绝了他，还很轻松地玩弄着魔宠的小尾巴，“他迟早会来的，不可能逃得过我，区别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然后苍青色就只好换了一个话题。 　　苍青色这幅很明显的讨好的样子，让很多商店老板都误会了，还以为他是在追求墨菲。 　　就墨菲自己没感觉，他是被众星拱月惯了的大佬，相当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殷勤的讨好。 　　这时，街角的一个NPC小女孩也发现了他们俩，走过来，捏着苍青色的衣角，说：“哥哥，买朵花吧。” 　　出现了，RPG经典NPC之，卖花的可怜小女孩。 　　苍青色也没有多想，反正一束花只要一个银币，对他这种土豪法师来讲，掉在地上都懒得捡。于是他就对墨菲笑道：“请稍等一下。”就开始掏钱了。 　　正在这个时候，墨菲却发现怀里凉飕飕的。 　　趁着此刻没人注意，墨菲看了一下魔宠，用口型说：“宝贝，你怎么又生气了？” 　　魔宠一言不发，一对紫色的眼睛里散发着不怀好意的光。 　　墨菲能明显感到，他擅自用魔力释放了一个小法术。 　　接着，苍青色就突然脸色一变—— 　　【系统：你受到了“黑暗灵气：敕令”的影响，正在进行意志力检定……】 　　【系统：你未能通过意志力检定，你被未知的存在控制了。】 　　然后，在所有人迷茫的目光当中，就见到苍青色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一言不发地就向着北边狂奔而去了。 　　墨菲：“？” 　　他目送着苍青色的背影，然后低头看了看魔宠。 　　魔宠冷漠地说：“又聒噪又碍事。要不是现在人太多，我早就直接干掉他了。” 　　说完，好像是因为发泄过后，心情变得莫名的好，他箭头型的小尾巴竖了起来、还膨胀了一下，变得更像小心心了。 　　墨菲乐了，说：“你真可爱。”是个天生的恶魔了！ 　　他摸了摸魔宠的小脑袋，也没有管可怜的苍青色，就径直往家里走去了。 　　到家之后，墨菲很随性地躺倒在沙发上，拆了两包零食，给魔宠也分了一点。 　　魔宠依然没有碰这些食物，而是飞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墨菲，说：“你说你在找一个凡人。” 　　墨菲懒洋洋道：“是啊。” 　　“说出来吧。”魔宠说，“今天你算是为我立了一次功，我奖赏你一次机会。说出你要找的人的名字和特点，我可以为你进行搜寻。” 　　他紫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那眼神里面带着强大的自信——但不知为何，墨菲还看出了一丝隐藏的很好的恶意。 　　墨菲就笑了一下，说：“我可不敢让恶魔帮忙找人。” 　　魔宠说：“我可以不杀他。” 　　“你还不一定打得过他呢。”墨菲说，“某个人啊，又好看又强大，每回都强的很变态，不可能有人打得过他的。” 　　魔宠明显很不满，尾巴尖又充满攻击性地举了起来，冷冷地说：“不可能有人比我更强大。” 　　墨菲想了一下，又说：“退一万步说吧，就算你能打得过他，也不能这么做。” 　　魔宠问：“为什么？” 　　墨菲就好像想起了什么，笑得很好看。他翻个身趴在沙发上，充满期待地说：“因为他一定很漂亮，我可不舍得他受伤。” 　　魔宠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久，又突然冒出来一句：“如果我比他更好看呢？” 　　墨菲“噗”地笑出了声，抬头看着半空中的魔宠，哄他道：“小宝贝儿，谁说你不好看了吗？虽然你很丑……但是你很可爱啊。” 　　魔宠的尾巴又耷拉了下来，明显是在生闷气了。 　　他一言不发，飞出了屋子。 　　墨菲笑倒在沙发上。 　　再之后的几天，就就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时间过得飞快，马上就到了翡翠高塔的人向墨菲约战的时间。 　　这场战斗将决定翡翠高塔能否对墨菲私自传授法术的行为施以惩罚。 　　翡翠高塔租用了一间库房，用作决斗的场地。在现场除了来武斗的法师，还有一名裁判，还有一名精通治疗神术的神职人员，防止决斗会出什么意外。 　　当然，就算出了什么意外，根据协议，双方也是不用为对手的生死负责的。 　　两人在裁判的目光下，一齐签了这份协议，就分别站立到了库房的两边。 　　十五米，这是法师之间“切磋”的约定俗成的距离。 　　另一名法师带着一只乌鸦魔宠。他双手笼在袖子里，对墨菲行了一个法师礼，说：“我，索罗斯，翡翠高塔四环法师。” 　　墨菲还了个一模一样的礼，似笑非笑地说：“我，墨菲。” 　　在他肩膀上，自然呆着一只黑色的奇怪魔宠。 　　然后，两人同时从法师口袋里取出了法杖，在裁判平稳的声音中，默数开战时刻的到来—— 　　“三、二、一，请开始。” 　　索罗斯的第一个法术是防护法术。 　　每个法师在战斗的第一时间，总是要先保护好自己，这似乎是大家的共识。 　　但是他失算了。 　　因为墨菲第一时间竟然没有吟唱法术，他没有试图抓住着最为关键的时刻，反而等待了半秒的时间。 　　一直到索罗斯所吟唱的前两个音节出口，墨菲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和善的笑容。 　　——三环的弱化偏转立场是吧？很适合用来法师之间的决斗嘛。 　　作为活化石、行走在地上的图书馆、大巫妖“耀日”……墨菲就是能只听两个音节就判断出对方想释放什么法术。 　　于是他也开始吟唱自己的法术。 　　然后，让索罗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事情就发生了。 　　墨菲的法术竟然后发先至了！ 　　针切术！ 　　只见一道道狭长尖锐的亮光，直接向着索罗斯飞驰而去。 　　索罗斯的防护法术根本没完成，他不得已狼狈地打了个滚，虽然躲开了致命的伤害，但是却留下了好几个伤口。冷汗一下子从他的额头流了下来，他开始吟唱另一个法术。 　　墨菲懒洋洋地站在原地，听了一下对面法师的发音。 　　——哦，二环的浓雾术吗？挺有战斗经验的嘛，小伙子。 　　墨菲又开始吟唱了。 　　这一次，他的吟唱比较久。 　　一直到索罗斯的浓雾术释放完毕，墨菲的法术还没有出现。 　　雾气笼罩住了这片场地，将双方的人影都藏了起来，也让索罗斯的心中一下子安定了不少，他开始吟唱自己的杀招——三环的原创法术，极寒之雾！ 　　在已有雾气的条件下，这个法术能够将气温直线下降，令对手在转瞬间因为急速失温而陷入休克状态。 　　但就在这个时候，墨菲懒洋洋的吟唱也终于结束了。 　　二环法术，闪电之触！ 　　这一刻，索罗斯的眼前闪现出了一道堪称惊艳的蓝色电光。 　　然后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就突然浑身抽搐，“啪”地一声倒地了，整个人的思维都完全陷入了停滞。 　　“结束战斗！” 　　裁判马上叫道。 　　在法术的帮助下，他是看得一清二楚。 　　早在索罗斯才刚开始准备浓雾术的时候，墨菲就已经在用闪电之触了。恐怖的电压直接击穿了被大雾笼罩的空气，还在雾水的帮助下笼罩了索罗斯的整个身体。 　　负责治疗的神官立刻冲了上去。要是再过一会儿，索罗斯就会直接死于触电！ 　　一共只进行了两轮法术而已，甚至多半只是吟唱时间较短的低阶法术。 　　但是一名法师的强弱，并不只取决于他能释放多么高级的法术，也在于他对基础知识的理解、掌握，还有这种得心应手的临场发挥技巧！ 　　这两人能如此干脆利落地分出胜负来，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墨菲的法术能力和知识，都远远超过索罗斯。这不仅仅是一环、两环的差距那么简单，而是这两个人根本就处于天渊之别的两个阶层。 　　以裁判的能力，一时也难以判断墨菲属于什么阶层，但他知道：这场决斗简直就像个玩笑。 　　“是您获胜了，墨菲先生。”裁判向墨菲行了一个法师礼，“我会回去向翡翠高塔报告这件事情，同时检查索罗斯的健康状况。请恕我失礼了，这场武斗对您来说应该很唐突吧。” 　　“没什么，年轻小伙子就是喜欢用简单直接的方法。”墨菲微微笑了。 　　然后他向裁判点点头，就向外走去，还顺便抚摸了一下自己肩上假寐着的魔宠，笑道：“宝贝儿，今晚上想吃点什么？” 第76章 黯之炎 　　解决完和翡翠高塔的冲突问题后，墨菲的日子又变得很平淡、很规律、很充实了。 　　他跟他的魔宠有着让彼此百思不得其解的日常生活。 　　比如说, 在有了电灯之后, 墨菲终于能够晚上浪到两三点才睡, 然后白天中午十二点才起床吃饭。 　　魔宠很费解：“你是怎样做到每天睡十个小时的？” 　　墨菲道：“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努力也能够办到的好吧。你有点太小看我了。” 　　魔宠：“……” 　　墨菲很理所当然地说完之后, 又说：“我更奇怪你竟然可以每天只睡那么点时间。大晚上的，你跑去哪里玩去了？” 　　魔宠说：“这是正常的魔界作息时间，我和你们这种懒惰的人类没得谈。” 　　“你的人生, 真是失去了很多乐趣啊。”墨菲叹了口气, 很惋惜地看着他, “你难道不想试试看猪一样的生活是多么的快乐吗？” 　　魔宠无语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他飞走了，不过这句话倒是让墨菲愣了一下。 　　再比如说, 魔宠从来不吃人类的食物。 　　不管是多么诱人的食物, 他都懒得多看一眼。 　　一般来讲, 没有能量摄入的来源的话, 异界生物的魔力会很快消耗一空的，但他却一直没有什么表示, 就仿佛他长了一个堪比星辰大海的魔力库似的。 　　直到最近, 他对墨菲没有之前那么警惕了, 才让墨菲了解了一下自己的食谱组成。 　　——“宝石。” 　　魔宠言简意赅地说。 　　墨菲问：“普通材料还是魔法材料？” 　　魔宠说：“普通材料里只有玉石的口感还行, 金刚石的颗粒感比较适合磨牙。魔法材料就随便。” 　　墨菲心道养个魔宠真的不容易, 他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小家伙看起来貌不惊人，但要是敞开了吃，估计能把皇帝吃破产…… 　　细数墨菲之前的几十年日子, 不是被以诺包养着的状态，就是不愁吃喝的皇帝状态，他还真没有为生计着急过。 　　看着眼前这个丑了吧唧的黑色魔宠，墨菲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怜爱，说：“宝贝，别担心，虽然你很败家，但是我会养你的。” 　　并没有自己是魔宠的自觉的魔宠：“？” 　　箭头形的尾巴膨胀了一下，接着有点不知所措地摆了摆。 　　实际上，墨菲也并不在意魔宠晚上都去干了点什么。 　　他只在意自己至今没能找到的“秦易”和“以诺”两个真名。得益于玩家们辛勤的努力，他手头已经收到了几千个玩家身份，其中确实有同名同姓的人，但最后都不是他要找的那个。 　　倒是他和玩家们也慢慢熟悉了起来。 　　玩家里面最用功的还是那个“苍青色”，他花的大笔银子，让墨菲都不好意思不给他好感度。所以现在，苍青色在他这儿是“喜爱”这种好感——是玩家当中最高的一个，墨菲就意思意思地给他打了个9.5折。 　　经过这些天的发酵，墨菲虽然仍然隐居在NPC的社会中好好的，但是他的大名却已经响彻了玩家群体。 　　法师们成批向着墨菲所在的这座城市里迁移，间接带动了这里的魔法集市，一时间让梅里斯领隐隐有了成为法师之城的趋势。 　　而且，有一个幸运儿在墨菲这里抽到了一张四环的SSR法术“潮汐术”，一下子从籍籍无名的平民玩家，直接冲上了法师排行榜，变成了一大成名高手。其实本来他等级还不到，并不能释放四环的法术，但是签约了一个大公会之后，公会直接出资把他的等级给暴力地冲了上去。 　　如今的PVP榜单上，这个幸运儿已经牢牢占据住了前三席的位置。 　　连带的，墨菲也因此名声大噪，法师论坛上天天都是他的大名在刷屏。 　　有一个专门的帖子，是法师们讨论他的法师等级的。 　　有人认为：“墨菲应该是一个导师型角色，起码能教到七环以上的高阶法术。” 　　也有人说：“别的职业都没有这么好的福利待遇，墨菲肯定是特殊的NPC，说不定身上一直挂着一个史诗级的职业任务，一直要等一个骨骼清奇的天才出现才能接到。” 　　当然也有人大开脑洞地说：“我怎么觉得这么牛X的NPC，以后多半是要进副本变成BOSS的……” 　　如今，墨菲家门口的街道外面，有些玩家专门摆摊卖起了关于他的周边—— 　　“隐藏NPC好感度商品店！我们家卖的东西墨菲都喜欢！” 　　“精良级外观套装，墨菲看了涨好感！” 　　“高级魔宠零食，保证煤球抱着你撒娇……” 　　虽然最后一家商店由于涉嫌贩售假冒伪劣商品，所以被愤怒的玩家给强拆了。 　　这些法师们在游戏中的异动，也是进一步地引发了NPC们的关注。 　　翡翠高塔的其中一名高层，称号为“大贤者”的高阶法师就因此拜访了这座城市。 　　他很客气地递上了名帖，说想邀请墨菲吃一顿饭。 　　有机会吃好吃的，墨菲还是能克服自己的懒癌，出一趟门的。 　　他带上了自己的魔宠“煤球”，穿着一套日常的法师袍就出门了，而且还蹬着一双朴素的布鞋。 　　结果因为餐厅过于高级，平日一般不接待没有穿正装的客人。外头的迎宾人员迟疑地观察了好几秒他的外貌，确认他确实是大贤者亲自邀请的客人，这才客客气气地请他进去了。 　　在座位上，已经有两人等着了。 　　一名是一头白发的老人，应该就是称号为“大贤者”的大法师了。 　　另一名却是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他看见墨菲就笑得很高兴，说：“我们又见面了，美人儿。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艾萨克，克罗伊家的艾萨克，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克罗伊是皇后的姓氏，看来这个艾萨克还是个身份高贵的年轻人，难怪能跟着大贤者过来。 　　刚睡醒的墨菲坐在他对面，看了好久眼前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孔，好半天才想起来—— 　　他是那个在魔法集市上也想买元素晶石的人，还想要送给墨菲一颗来讨好他来着！结果直接导致墨菲买了另一颗晶石，结果就召唤出来一只败家煤球儿…… 　　“是你啊。”墨菲一脸兴趣缺缺地说，“你们点餐了吗？”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明显是有备而来的，他们想要知道墨菲的底细，因为一个法术知识如此高深的法师可不是能随便冒出来的。 　　他们跟墨菲简单地聊了一下。 　　但墨菲是唯一一个来认真吃饭的，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问题。 　　然后墨菲就翻开菜单研究了起来，还不时询问自己肩膀上的魔宠：“这个宝石蛋糕看起来还不错哎。你就当绿玛瑙，吃吃看怎么样？” 　　魔宠也不在人前说话，就用箭头形的尾巴晃了晃，将这一页翻了过去。 　　墨菲就沉思了一下，招来服务员，问他们：“我的魔宠喜欢吃宝石，你们能提供一些玉石吗？” 　　服务员有点惊愕，但很敬业地说：“请稍等一下，我可以为您去魔法集市上购买。” 　　“那就这么定了。”墨菲微笑着合上了菜单，“把账记在他们头上。” 　　“……”大贤者说，“墨菲先生是真的不见外啊，呵呵呵。” 　　墨菲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在他的脸上略略停留了一下，然后眯了眯眼睛。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个“大贤者”应该是魔法生物和人类的混血儿。 　　墨菲就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艾萨克也很不见外，盯着墨菲说：“大贤者是我的家庭教师。这一次我刚好想要来梅里斯领玩，我父亲就顺带拜托他顺便保护我一下了。大贤者可是一名高阶的大法师，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借给你魔法笔记哦。还有，你的魔宠喜欢宝石吗？刚好，我有很不错的收藏，吃完饭，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哦，字里行间充斥着官二代的气息。 　　如果说苍青色是在小心翼翼地讨好墨菲，那艾萨克应该就是在拿金银珠宝往墨菲的脸上砸。 　　墨菲说：“你们家有宝石矿？” 　　艾萨克露出了自信的微笑：“我名下就有两座矿产。” 　　墨菲“哦”了一声，心想：真穷，啧啧。 　　毕竟巫妖大佬都是直接买星球来采矿的。 　　可想而知，这顿饭当中，大贤者没能试探出墨菲的身份，艾萨克也没能俘获美人的芳心。 　　最奇怪的是，魔宠也很不高兴。明明服务员带来了成色很好的玉石，他却黑着一张脸，就停在那块玉石上面，紫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艾萨克。 　　只有墨菲最高兴了，他吃得很饱，最后擦了擦嘴，还很潇洒地说：“谢谢你们招待，我回去了。” 　　“请稍等一下。”大贤者说，“像你这样的高阶法师流落在民间却未被发现，本来就是我的失职。我这次来，除了想要认识一下之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够在翡翠高塔做一个登记。别误会，这只是一个身份的证明，翡翠高塔绝不会索取任何东西，更不会打扰或者冒犯到你。” 　　这是小事，人类社会里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身份认证，墨菲随口答应了。 　　这个时候，艾萨克就又来劲了，来拉墨菲的手：“既然你要去做法师认证，那要不要顺便来做我们克罗伊家的客卿？我可以开出三倍的待遇，只要你能够来我的城堡——” 　　“不了，谢谢。”墨菲微微一笑，站起身回避了他的触碰，“我要是去了，估计以后会有人生气的。” 　　他直接就回绝了，还轻轻拍了拍魔宠的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魔宠鼓了起来，又是一肚子气的感觉，凶狠地看着艾萨克。 　　墨菲：“？”我家宝贝儿为什么又又又生气了？ 第77章 黯之炎 　　那顿饭过后，艾萨克·克罗伊就有点放开了手脚的意思。 　　敢情他之前的“追求”已经算是手段温和了, 他真正想干的事情就是威逼利诱。 　　他先是找了税务官来查墨菲的账, 然后用这个借口停了墨菲的水电；然后又是让负责城防的队伍在墨菲家门口堵门, 一天来搜查三次“在逃的某个嫌犯”。 　　总而言之，就是想逼迫墨菲去城主府找他, 主动请他罢手。 　　但是，墨菲理都不带理他的。 　　巫妖大佬生活的很好，并不需要水电、金钱, 反正他有魔法……真正的法师大佬, 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他还挺不理解艾萨克的执着的。 　　因为, 讲道理，墨菲并不觉得自己现在长得很好看。 　　从镜子里往去, 也就是普通的清秀吧, 跟弗洛达的国王那回比起来是差得远了。 　　这么做的时候, 魔宠正呆在他的专用席位——屋子里最高的壁橱顶上, 也在默默地看着墨菲。 　　墨菲顺口问：“明明也就这样啊，真是奇了怪。宝贝, 你觉得我好看吗？” 　　“哼, 过度的谦虚就是傲慢。”魔宠说, “你最好别得意忘形。” 　　墨菲：“？”我说了什么我就得意忘形了？ 　　这几天的时间, 由于艾萨克带来了一些小麻烦, 所以墨菲又开始布置跑环任务了。 　　这可把玩家们感动的，简直是热泪盈眶，还要奔走相告地进行庆祝。 　　玩家：终于有机会刷墨菲的好感度了啊！我TM刷爆！ 　　由于某些人的过度热情, 墨菲感觉自己的生活质量竟然比之前还好了……现在是顿顿山珍海味，过上了压根不想走出门一步的糜烂生活。 　　而且，在不断套近乎的玩家们口中，墨菲听到了一个有意思的消息。 　　听说在城外的某个地方，出现了一个副本，里面的敌人是由一群来自“唤魔者”的神秘组织成员。这些成员多半都是人类中的叛徒，各个职业都有，被神秘人纠结在一起举行什么邪恶的仪式，而最终BOSS是一只地狱三头犬。 　　副本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块地方也慢慢被魔能给污染了，原本绿色的土地一寸寸被染成了黑色，而且中心燃烧起了火海，还不断地向外扩展。 　　在被污染的土地上，开始不断地诞生魔物。据说在火海中心，是那头BOSS开启了通向深渊的裂隙，正在源源不断地召唤恶魔大军。 　　那片土地现在被称作“黑火之环”，很多玩家都过去想要打副本。但是副本难度非常大，据说最顶尖的职业团队也只打到了外围，得到了关于BOSS的一些情报以后就被打回老家了。 　　作为比较高端的法师，苍青色也去打探过了。 　　发现墨菲对黑火之环也有兴趣以后，苍青色是毫不犹豫地把情报全打包起来，双手奉上，还问：“您也对那里感兴趣吗？” 　　“不，我是觉得我的魔宠最近很忙。”墨菲答非所问的说。 　　苍青色一脸懵逼：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魔宠最近老是在外面晃悠，留在家里的时间变得很少。 　　墨菲也没问他在干什么，只是偶尔若有所思地瞅着这只黑色的史莱姆。 　　一开始，魔宠被他看得挺不自在的，说：“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觉得你可爱。”墨菲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像对一个问题有点费解，自言自语般说，“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会觉得你这个样子也很好看……明明就黑不溜秋的，也没有什么特色，但是看久了就觉得眉清目秀的。” 　　“……”魔宠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就会飞走。 　　这件事又发生了两次，魔宠就淡定了，假装墨菲不存在，自顾自落在自己的专属席位上。 　　后来，墨菲画了两张素描。 　　一张就是魔宠日常的呆在壁橱顶端，圆滚滚一团的样子。墨菲画的特别萌，两个黑珍珠似的小眼睛上面还画了三根很翘的睫毛。 　　另一张是魔宠不知为什么生气的样子，整个都涨大了一圈，眼睛瞪得溜圆，背后还延伸出一道道弯曲的紫色线条，看上去是很恐怖的气场。 　　这两张画，魔宠也看了，评价说：“一点气势也没有。” 　　墨菲笑眯眯地把画卷了起来，说：“萌就可以了，要什么气势。” 　　魔宠冷冷地说：“有损我的威严。” 　　墨菲乐了，抱起魔宠，对准他的头顶狠狠亲了一口，说：“萌就可以了，要什么威严！” 　　于是魔宠冷哼了一声，从墨菲怀里挣扎走了。 　　就是尾巴尖可膨胀了，是个小心心的样子，正好正对着墨菲。 　　平静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半个月。 　　有一天，城外的天空突然变成了赤红色，就好像是落日时的晚霞，又像是天上燃起了火焰。 　　在异变发生的那天夜里，墨菲的魔宠没有回来。 　　他失踪了。 　　同时，城内的人一下子都变得很惊慌，而翡翠高塔等高端组织声称在调查真相，城市政府官员站出来安抚民众，巡逻队也一下子加倍了人手。 　　这样的异变也引来了不少唯恐天下不乱的玩家，他们一个个都去城外探查那个神秘的黑火之环。 　　根据玩家的陈述，一个副本已经变成了很多的副本，组成了一整个副本群落，而且还都有倒计时。 　　其实这个形式，对巫妖来说是很熟悉的。 　　实力过于强大的存在，如果想要降临一个低级的位面，就必须像这样一层层降临。所以一旦副本时间结束，很可能那片空间就会稳定下来，变成真实存在于城外的一片黑土。 　　大贤者很可能也发现了这一点，因为他准备带着艾萨克赶紧跑路了。 　　艾萨克还在不知死活地联系墨菲，想要强迫他跟着自己一起离开这座城市，他觉得只要回到他自己的城堡里面，那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所以这一天，有一支军队直接被调了出来，包围了墨菲的居所。 　　当时外面还有玩家，但是却被等级100以上的高级NPC们直接清场了，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场内事态不断发展。 　　有人还直接开始了录像——墨菲走出来时，短暂地瞥了他一眼，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可能是觉得自己手头上的武力足够强大了，艾萨克没有继续惺惺作态，而是直接下令道：“把他给我捉起来！不要弄死，也不要伤到脸，其他可以随便。” 　　护卫队直接包围了上来，他们知道墨菲是个隐藏的高级法师，因此非常小心谨慎，使用了人海战术。 　　艾萨克自己则站得远远的，隔空对墨菲喊道：“放弃抵抗吧，我今天是势在必得的，我都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你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我可以温柔点对待你！” 　　墨菲双手笼在袖子里，很平静地看着这些人。 　　他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些人如果慢慢杀的话非常麻烦，所以决定来一发大招，陨石术好像蛮合适的。 　　正在这样想的时候，突然，周围的玩家当中发生了一些骚动。 　　紧跟着，周围的NPC的脸色也变了，人人都猛然抬头看去。 　　陨石。 　　墨菲歪了歪头，他还没念咒语呢。 　　——一颗巨大的陨石，正在从天空当中陨落下来。 　　很难形容当时那种震撼感，就好像死亡的钟摆在转瞬间就降临在每个人的头顶上，强烈的灼热感还有重量压在脊背上，让人的血液迅速地在血管里冻结，从面颊到指尖全都因为恐惧而麻痹，而动弹不得。 　　陨石越来越近，最终砸落在城市中心的广场上。 　　一道黑红相交的炎光冲天而起，强悍的冲击波夹带着惊人的热意向外扩散，眨眼间就点燃了城市中所有的布料和纸张，引发了一场熏天的大火。 　　所有的房屋都在燃烧，护城河在沸腾，人类在顷刻间烧干了表皮、呼吸道而痛苦地死去，玩家变成了一道又一道纯净的白光消失。 　　翡翠高塔上亮起了一层法术灵光，勉强维持的防护罩保护它成为了唯一幸存的建筑物。 　　艾萨克身上的护身符亮起了光，大贤者在转瞬间出现，然后原地立起了法杖，一个强有力的法阵将那一小片地方保护了起来。 　　这个时候，原本的人群早就变成了火海和黑炭，而中心处墨菲就从火焰中走了出来。 　　头上的发带被烧断了，落到地上之前就化为了灰烬，墨菲的黑发就披散下来。 　　然后法师袍的镶边也卷曲了起来，他这才慵懒地念动咒语，将自己身边的火焰都偏转出去，好似站在一片扭曲的空间里面。 　　他看向不远处的天空，只见一只三头奇美拉占据了城墙，绿色的眼睛中闪耀着幽冥火的光芒，从它的嘴里吐出异常恐怖的声音。 　　奇美拉在说：“放弃抵抗，面向我伟大的主人下跪然后臣服！” 　　声音变成冲击波，在城市里扩散，还在翡翠高塔的防护罩上留下了一道道裂纹。 　　这时候，艾萨克早就吓得瘫倒在了地上。 　　大贤者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那头奇美拉，说：“这应该是报告当中的地狱三头犬，三头犬只是它的伪装形态——” 　　他回过头，想对墨菲说些什么的时候。 　　突然，墨菲身后的火海中，升起了一道漆黑的影子——他长着一对狰狞的长角，还有着火焰聚成的双翼。 　　黑影伸出了右手，缓缓地放在墨菲的脖子上，依稀是一个将他牢牢掌握住了的姿态。 　　墨菲没有回头，他感到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就停在自己的耳边。 　　黑影说：“这座城市和你，都是我的。” 第78章 黯之炎 　　一夜血色过后，方圆千里的土地都被烧灼成了黑色的焦土。 　　巨大的热量在城市里蒸腾, 所有的河水都被蒸干, 天空转变为赤红色。 　　天空中的三头奇美拉控制着风压, 新晋形成的龙卷风化为了天然的屏障，阻挡着外界的入侵。 　　幸存的人类派出斥候去向别的城市求救, 消息正在向着四面八方飞快地扩散。 　　但要论消息散播最快的地方，还属玩家论坛。 　　…… 　　“震惊！梅里斯领一夜之间化为废墟，罪魁祸首竟是他！“ 　　“上万玩家瞬间蒸发, 一座城市被夷为平地, 高级隐藏NPC墨菲惨遭毒手, 这究竟是人形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带你直击梅里斯领黑火之环事件现场，一元钱付费就能看到珍贵录像！保证百分百真实可靠, 清晰度绝佳, 重要人物悉数登场！” 　　“号外, 号外！根据梅里斯领翡翠高塔的声明, 墨菲被黑火之环的大BOSS抓走了！” 　　最后一个消息，在法师论坛上一石激起千层浪, 让玩家们沸腾了。 　　无数人先后在楼内进行讨论, 他们将几个猜测进行了拼凑以后, 就得到了一个关于墨菲的“真相”—— 　　玩家认为, 黑火之环就是梅里斯领几十万玩家的主线任务！ 　　在预定的时间, “黯炎之主”就会打破深渊的裂隙，然后入侵人类领地，将整个城市付之一炬。 　　而墨菲就是主线任务当中的关键NPC。 　　在事件爆发之前, 他会帮忙提升玩家的实力，而且供玩家刷他的好感度；在黯炎之主入侵事件之后，墨菲就会被抓到黑火之环内部去，这时候玩家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救墨菲出来！ 　　没错，公共主线任务：从黯炎之主的手中，拯救大魔法师墨菲，0/1。 　　这就是玩家们得出的最终结论！ 　　一时间，凡是曾经和墨菲做过交易的玩家，心中都油然生出了一种使命感。 　　而那几个凤毛麟角的、得到了墨菲不少好感度的高级玩家，则一边窃喜自己占据了先机，一边呼朋唤友，准备正式攻克这个名为“黑火之环”的超大型高级副本。 　　就目前的情报来看，黑火之环当中的怪物，主要组成成分是来自深渊的恶魔种族。 　　最外围负责巡逻的是被恶魔召唤出来的骷髅生物，等级在50级左右，刚好是现在主流等级的玩家能够刷的动的等级。 　　向内走到黑色焦土的范围内，就会出现精英巡逻队，主要是由夸塞魔之类的低阶恶魔构成，等级在一百级以上，需要大批玩家进行组队配合才能打得过。 　　而真正占据着城市外围的，就是真正的恶魔军队了。大量的骨魔、六臂蛇魔、火焚魔、眼魔、魅魔等等，等级最低都有120级，全都在大BOSS的威慑下被迫效命，但他们自身的实力和暴戾的性格，让他们彼此之间经常爆发争斗，更别提对待外来的入侵者了。 　　最惨的一名玩家，被魅魔玩弄得经历了三天幻觉，最后被命令着自杀了，然后进了蛇魔的烹饪大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把这段经历详细地写在论坛上以后，回帖的家都表示很羡慕到眼红…… 　　咳，话题回到黑火之环。 　　除了地上的恶魔大军之外，天上还有一只根本探测不出等级的三头奇美拉不停在巡逻。他的路线还是随机的，只要看见地上有人类，就直接一口黑色的火焰喷死。 　　但就算是如此困难的副本，还是有无数玩家前赴后继。 　　毕竟他们深谙“风险越大、收益越大”的道理，就算连最大BOSS黯炎之主的头发丝儿也见不到，但只要能摸到黑火之环的核心建筑，这笔情报费也能在各大公会里卖出一个天价了！ 　　在那天的天灾之后，黑火之环的中心除了还在苦苦支撑的翡翠高塔以外，额外升起了一座黑色的堡垒，被玩家们称作“黑火核心”。 　　在那堡垒里还有另一座高塔，墨菲就被关在那个里面。 　　本来吧，恶魔抓到的俘虏都是直接关押在城堡的地下水牢里面的。但是墨菲毕竟是黯炎之主亲自抓回来的，当时墨菲还被关在一座金色的笼子里面，像只无助的小鸟儿。 　　黯炎之主有几名副官，都有点拿不定注意，要怎么处置墨菲。 　　直到一名魅魔看了墨菲半晌，见到墨菲浑身上下完好无损之后，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说：“将他关押在塔楼上，准备一些人类的生活用具，主人会很乐意看到他的。” 　　于是，墨菲就被关在了塔楼顶上。 　　那是个神奇的地方，好多童话故事里，恶龙抓了公主就要把她关得很高，然后公主还会透过窗户唱歌之类的，让路过的勇士看见。 　　但实际上，恶魔的塔楼是没有楼梯的，也没有窗户，只有一个敞开的天台，简单地用两块布盖着。 　　毕竟高级的恶魔都是会飞行的。 　　而且，为了进一步防止身为法师的墨菲逃脱出去，他的脚上被套上了一条金色的链子——火焚魔直接用火焰把它焊死了，别说钥匙孔什么的，连一条缝隙也不存在。 　　他们搜走了墨菲的法师口袋，防止他还有什么奇怪的魔法材料。 　　可以说是非常万无一失的布置了，就等着黯炎之主有一天降临在天台上，然后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情。 　　虽然实际上，要是他们知道墨菲的想法的话，估计就不会这么郑重其事了。 　　因为墨菲压根没想逃来着…… 　　恶魔的手法还是很粗糙的，他们压根不在意一个人类的生活需求。 　　所以墨菲被困在了一个很小的塔楼顶端房间里，里面只布置了非常基础的几件家具。 　　然后恶魔还留了一大桶食物，一筐粮食，看样子都是直接从原来城市的地窖里面挖出来的，因为都干瘪的差不多了。 　　墨菲拖动脚上金色的镣铐，往外走了一下，刚刚好能够到那个敞开的天台，但是想多走一步都不可能了。 　　站在这个天台上往下看，能见到红色的天空、黑色的大地，底下一片生灵涂炭的样子，恶魔们一队一队地巡逻和扎营，堪称是非常恐怖的末日景象了。 　　墨菲就又走回去，在食物桶里面翻了半天，找到了一根很硬的面包棒子，还有一小罐番茄酱。 　　他用小刀切开了面包，又舀了一勺被蒸干变成了粉末的番茄酱，涂抹在上面咬了一口。 　　墨菲：“！！！” 　　要命了！这是辣椒酱，不是番茄酱！ 　　辣、辣、辣死了……他讨厌吃辣！ 　　墨菲瞬间飚出了生理性的眼泪来。 　　他的内心在疯狂地呼唤：宝贝儿你快来啊！我需要你的包养！ 　　傍晚时分，天空中的三头奇美拉终于停止了巡逻，降落在黑火堡垒里面。 　　这时的墨菲正躺在床上数干瘪掉的玉米粒玩，突然就听到了天台上传来了呼呼的风声。 　　回头看去，只见在那几层布上面显示出一个狭长恐怖的影子，两支恶魔角狰狞地立在那里。 　　然后，一根箭头形状的长尾伸了进来，能见到上面根根雪白的倒刺，比魔宠的小尾巴不知要恐怖多少倍。它随意地掀开了布料，顿时就有一股风吹了进来，带着恶魔特有的硫磺和火焰的气息。 　　随后走进来的恶魔，有着颀长健硕的身姿。一头黑色的碎发，其间的两支角向后蜿蜒，一对暗紫色的眼睛中仿佛隐藏着深渊，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因为深红色的魔纹还染上了邪气，唇色也好像刚饮过鲜血一样殷红。 　　墨菲看呆了！ 　　而恶魔就这样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床铺上的墨菲，并伸出了右手。 　　恶魔的手带着很高的温度，轻轻抬起了墨菲的下巴。 　　墨菲就露出了一张憔悴的小脸儿，一对眼眶通红，好像刚哭过一场——没办法，被辣的。 　　恶魔微微眯起了紫色的双眼，呼吸声清晰可闻。他嗓音低沉地说：“你终于落到了我的手上。” 　　他稍一用力，墨菲就仰起脸，露出一段毫无防备的脖颈，还能看到宽大法师袍下的锁骨。 　　墨菲伸出手，捏住了恶魔的手腕，稍微挣扎了一下。 　　他脚上的锁链就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恶魔放开了墨菲，手却又放到了那段锁链上。他轻轻一提，墨菲的脚就被抬了起来。 　　恶魔抓着那只脚，迫使着墨菲向后靠到了墙壁上。 　　“我说过，我会狠狠地惩罚你。”恶魔说。 　　又有一阵微风从天台上吹拂过来了。 　　恶魔正在肆无忌惮地啃噬……，硫磺火的味道蒸得人头昏眼花，强烈的热意从他碰触到的每一块地方传递上来。 　　墨菲缩了一下，却无法收回自己的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然后是一截箭头形状的尾巴，上面的倒刺正服服帖帖地收着，它很灵活地伸进了衣摆的下面。 　　墨菲咬住了自己手背，忍住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 　　但是恶魔却没有放任他这样做，而是很残忍地拉过锁链，把他的双手给绕在了一起。然后他还将手指塞进墨菲的嘴里，导致发出了奇怪的水声。 　　墨菲喘息着倒在床铺上，结果眼角的余光里看到了一个东西的轮廓。 　　——弯的哎！ 　　——不用科普也知道可以很好的照顾到某些地方。 　　墨菲：不、不是吧！ 　　他瞬间真的挣扎了起来……直到一根灵活的尾巴，把小墨菲缠绕住了。 　　墨菲的脸色就变了。 第79章 黯之炎 　　原来人类真的是可以马上风挂掉的…… 　　这天晚上的墨菲好绝望啊，官能性的眼泪都打湿了枕头, 而且不止是眼泪, 到后面他的身体已经严重缺水了, 好像一颗被榨干所有水分的果实。 　　恶魔不停地给他喂很珍贵的材料，让他补充体力。 　　但墨菲还是累晕过去了, 而且晕了之后还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自己被丢到了滚烫的火炉子里，烧啊烧，烧啊烧, 身体都快要融化了。 　　在锅子旁边, 还有一个非常恐怖的恶魔正盯着自己, 舔着嘴唇。 　　墨菲颤巍巍地问：“这是哪儿？” 　　恶魔狰狞地笑着，指了指头上的牌匾。 　　墨菲定睛一看, 上书四个大字：高, C, 地, 狱。 　　然后他就吓醒了。 　　醒过来的墨菲，呆坐着懵逼了好久。 　　他感觉自己身体被掏空, 每一块腰肌都被拉伤, 浑身上下的皮肤都被恶魔的火烧过, 连嗓子都在发疼——哦, 嗓子是他自己喊成这样的。 　　妈耶, 这太刺激了。 　　墨菲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己，又躺了回去。 　　虽然没有痛觉，但是现在这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一样的状态, 肯定是要卧床休息好几天了。 　　感觉很爽，但是又觉得很累。 　　墨菲进入了贤者时间，开始思考宇宙和生命的本源、哲学和科学的统一，以及性生活必定不正常这件事是不是自己的宿命，是不是直接认命了算了…… 　　想到一半的时候，天台上又有动静了。 　　墨菲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警惕地看着窗帘后面。不过他没有坐起来，因为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腰在哪里了。 　　从天台上，走出来了那只英俊非常的恶魔，也是黑火之环的主人，深渊当中的某个强大领主。 　　至今为止，他都没有说过他的真实姓名——这是当然的，真名对恶魔来说就等于是弱点，除非那个恶魔已经强大到了可以媲美神灵的层次。 　　恶魔看着躺在床上一脸平静的墨菲，说：“你比我想象当中要顽强一些。怎么，还没有死心，认为自己可以逃出我的掌控吗？” 　　墨菲没说话。 　　恶魔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水晶瓶，里面盛放着一些金色的粘稠液体。他取出其中的勺子，想要将这东西喂给墨菲。 　　墨菲没闻出味道来，内心既兴奋又激动地想：这是什么，难道说……啊，我现在还是个破布娃娃啊，请千万不要放过我！ 　　然后他尝了一口，发现就是普通的蜂蜜而已。 　　墨菲：“……” 　　恶魔很明显不会做喂食这种事情，不小心把蜂蜜给弄了出来，沾在墨菲下巴上了。 　　墨菲还没来得及动一下，恶魔就俯下身，突然把他按在了床上。 　　然后，恶魔就把他身上的蜂蜜给舔掉了。 　　虽然蜂蜜没有了，但是墨菲总感觉身上还有很粘稠的触感，好像又被侵犯过了一遍似的。 　　然后恶魔看着他，有点像在看一块肥肉，目光中带着几分满意，还有压抑着的欲望。他说道：“你已经彻底是我的东西了，没有人能把你偷走。我会把翡翠高塔给推倒，原地铸造一座新的囚笼，然后把你安放在里面……” 　　墨菲现在根本硬不起来，就完全没受到超强烈的荷尔蒙影响，直接问恶魔说：“翡翠高塔还在坚持吗？” 　　“无畏的坚持。”恶魔嗤笑道，“你如果把希望寄托在这些蝼蚁的身上，那就太过愚蠢了。” 　　墨菲说：“其实我还想问下，梅里斯的银行还在吗？我在里面存了很多金币的，还没有花掉就发生了这么惨的事情……” 　　“……” 　　恶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扯了一下嘴角，说：“你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了。” 　　墨菲一想，好像也对。 　　他又被包养了哎，吃喝不愁就是开心啊！ 　　恶魔喂墨菲吃了点东西，就自顾自在墨菲身边过躺下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墨菲。 　　接下来的几天，他每一天都会到高塔上来。 　　有的时候他会触碰墨菲，有的时候就只是看着。有的时候他会带上一些吃的过来，看墨菲吃的津津有味；更多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呆在一边，处理自己的事情。 　　恶魔根本不担心墨菲能够做出什么反抗来，毕竟一个等级36的低阶法师，就算有着深不可测的法术知识，现在失去了能够提供魔力的来源，那么他还是一个法术也放不出来。 　　墨菲也知道这一点，有一天对恶魔提了个要求，说：“能把我的法师口袋还给我吗？” 　　恶魔说：“你想要什么？” 　　墨菲就回答说：“里头有还没看完的书，还有我画的两张素描。” 　　恶魔眯了一下眼睛，神情有很微妙的变化。 　　墨菲仿佛并没有看出来，说：“别的东西你都可以不管，这两件麻烦还给我。那幅画是很重要的纪念物——” 　　“画中的魔物，”恶魔突然打断他道，“是你的朋友？” 　　墨菲很短暂地笑了一下，说：“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不过，在天灾发生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虽然我也挺想他的——但是现在这里这么危险，还是希望他已经逃跑出去了吧。” 　　恶魔没有说什么，不过低头吻住了墨菲，好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次日的傍晚，不知道为什么，阔别了多日的魔宠“煤球儿”神奇地出现了！ 　　而且他是直接飞进高塔里面的。 　　这两天墨菲瘦了一点，可魔宠却一丁点都没有变，还是那副圆滚滚的样子。 　　虽然他还是很黑很丑，但在墨菲眼里却是丑萌的。 　　“宝贝儿，你去哪里了？”墨菲一把抱住了煤球，感受着久违了的美好手感，忍不住又搓又捏。 　　魔宠半眯着眼睛，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露出抵触的神色。他说：“有点事情去办了。” 　　墨菲道：“你可以在这里乱飞，不怕危险？” 　　魔宠说：“你忘记了，我也是深渊物种，没人会关注我。” 　　墨菲好像就相信了，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而抱着魔宠，直接倒在了床铺上，乐呵呵地说：“那你还出去吗？” 　　魔宠不置可否地说：“不一定。” 　　墨菲道：“那你得记得回来给我捏……呃，我是说，我会很想你的，所以你要经常回来找我玩。” 　　魔宠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你不想逃出去？” 　　墨菲戳了戳他的两个小尖角，笑道：“不想啊。” 　　魔宠好像蛮惊讶的，接着问：“为什么？” 　　“逃出去也没什么用。”墨菲说。 　　他心道：我都已经是某人的形状了~ 　　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不过脸上也没有任何一点消极情绪，很坦然的就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 　　魔宠就没有说话，只是心形的小尾巴下意识地在墨菲的身上摩挲。 　　墨菲伸手打了一下他的尾巴，发出“啪”的一声，看着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墨菲抱怨道：“很痒啊，喂，你这是哪里新学的坏习惯？” 　　魔宠没吱声，假装自己只是一不小心的样子，将尾巴收了回来。 　　那只恶魔一整夜都没有出现，墨菲就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的起来，魔宠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倒是黑火之环里面好像挺热闹的。 　　墨菲站在天台上面，往底下看，能将很多事情都一览无余。 　　他看到有一支玩家大军，充分利用了人海战术的精髓，竟然突破了恶魔的第一道防线，然后就被精锐恶魔部队给阻挠了。 　　但是，玩家当中还组成了一支很精锐的攻略小队，一共不超过十个人，通过种种精妙的安排，趁机潜入到了堡垒里面。 　　这些人当中有一个墨菲的老熟人，法师“苍青色”，他在墨菲这里捞到了少说四五个稀有法术，论实力确实是玩家当中顶尖的角色。 　　但这样的顶尖，在恶魔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这支小队最后还是被天上巡逻的三头奇美拉给发现了，几道吐息差点就直接将他们团灭了，最后只有两个人逃了出来。 　　这两个人正好逃到了高塔的不远处，然后他们看着这栋无比醒目的建筑物时，隐约地也看到了墨菲。 　　两人一下子变得无比激动，甚至掏出了信号弹，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也将消息传了出来—— 　　墨菲就知道了，原来玩家们还在策划营救自己啊。 　　然后，这两个玩家就被恶魔给抓住了，后面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今天傍晚，恶魔到场的时候，又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今天你见到了那几个人类，嗯？”他紧紧盯着墨菲说，“看到有人千辛万苦地来救你，觉得很高兴吗？可惜，他们自身难保，更不可能救你出去。” 　　墨菲实话实说道：“我连脸都没看见。而且我又不认识他们，我跟你都比他们熟，为什么要跟他们走？” 　　好像这句话让恶魔很满意，他的周身的气势放缓了一些。 　　“如果你能够维持这样乖巧的样子，”恶魔说，“我可以考虑放你离开这个塔楼。” 　　墨菲头也不抬地给自己冲泡咖啡，很随便地说：“其实没关系，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都被你烧成焦炭了喂。 　　恶魔坐在墨菲的对面，专注地看着他忙活完了，才想起来什么，说：“我会安排一个奴仆，以后有什么需要你就让他去做。” 　　墨菲一听就乐了：他又有管家可以玩弄了？ 　　想到以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墨菲笑了起来，一手支着下巴，对恶魔说：“喂，你什么时候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第80章 黯之炎 　　“喂，你什么时候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墨菲问完, 就见到了恶魔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 想要我的真名？”恶魔说, “可以，那就来讨好我。如果我感到满意了, 也许会答应你的要求。” 　　墨菲惊了，某个人这次怎么这么会玩啊，真不愧是恶魔。 　　恶魔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 一对紫色的眼睛很有兴趣地观察着墨菲。 　　而墨菲想了想, 就试着坐在他大腿上。 　　像之前的时候, 恶魔估计早就把墨菲按倒了。但这回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微微仰头, 说：“继续。” 　　墨菲近距离看着恶魔的俊脸, 瞬间就心花怒放, 一丁点儿害羞的表情都表演不出来了, 就很干脆地亲了上去。 　　然后，墨菲就感觉到了那条万恶的尾巴, 正在自己大腿上打转, 挠得他很痒。 　　亲着亲着, 恶魔的手也变得滚烫, 他扶着墨菲, 好方便他动作。 　　墨菲就想了一下，喘息着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恶魔没有什么大幅度的动作，但是只是稍微动了下, 不知道怎么墨菲就变成了骑在他身上——这姿势让墨菲心里暗道不妙。 　　就是醒悟的太晚了…… 　　科普时间当中，墨菲又被翻过来，趴伏在床上。 　　恶魔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脊椎上，然后又向下蔓延，停留在后腰的部分。 　　一股惊人的热意蒸腾上来，又似是疼痛，墨菲觉得正常人类这时候应该痛到叫出来了，于是就半点没诚意的叫了一声。 　　然后恶魔就更……了，在做完这件事情以后，还亲了亲那个地方，说：“很好，我对你的身体很满意，所以这就是给你的奖赏。” 　　墨菲累瘫在原地，休息了好一会儿，勉强翻身往自己后面看，但酸软的腰肢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恶魔见状，就凌空画了一个圈，用法术变成了一面临时的镜子。 　　透过镜子，墨菲看见自己尾椎骨上被刻下了一个名字。 　　【Enoch】 　　是的啦，除了“以诺”他还能刻什么东西啊…… 　　墨菲叹了口气，躺倒在枕头上，一丁点也不想动了。 　　虽然恶魔还没有完全结束，但他好像已经很满意了，伸手把墨菲抱在了怀里，尾巴也在墨菲身上一蹭一蹭的。 　　墨菲趁机捏住了他的尾巴尖，看到那是个很尖锐很危险的三角形，有点失落地说：“怎么不是小心心呢……” 　　以诺回过头，笑了一下，说：“怎么，觉得不满意？” 　　尾巴尖危险地动了一下，墨菲马上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说：“不不不，现在这样也很好。” 　　以诺就说：“所以，你其实是在期待？” 　　咕咚，墨菲咽了下口水。为了保住自己今晚的睡眠，他选择了立刻马上装死。 　　恶魔也没有拆穿他，好像是因为心情很不错的关系，就看着墨菲的睡颜。 　　过了一会儿，等墨菲真的睡着了，以诺才站起身。 　　第二天，很难得的是以诺还在高塔上。 　　他将墨菲脚踝上的金链子拆掉了，直接用火焰融化，然后直接捏出了一个金色的项圈，说：“戴上它，他们会知道你是我的人类。” 　　这个“他们”应该指的就是黑火之环里面的恶魔了，以诺看样子对墨菲放心了不少，打算将他放养出去了。 　　这项圈还是可拆卸的，墨菲直接把它戴上，很合身。 　　以诺也看着他，眸色渐渐加深，最后把墨菲按在墙上就狠狠亲了一顿。 　　亲到墨菲差点喘不过气来，他才算满意了，张开一对恶魔的蝠翼，将墨菲抱了起来，然后从高塔上直接滑翔了下去。 　　这是这个月来，墨菲第一次离开这座高塔。 　　底下的火海已经因为烧无可烧而熄灭了，只剩下法术造出的黑火化为了天然的屏障。而除了原地伫立起的黑火堡垒，还有一座靠法术苦苦坚持着的翡翠高塔之外，原来那座城市已经只剩下一片废墟。 　　黑色的焦土上穿行着不少的恶魔，此刻他们都因为感受到了以诺的气息而匍匐在地。 　　以诺将墨菲带到了堡垒里面，其中等待着的几个恶魔纷纷低下头。 　　“挑选两个人跟着他。”以诺直接吩咐说，“如果他受一次伤，我就随机地剁掉你们一个人。” 　　啊，恶魔就是粗暴又直白。 　　墨菲看得目不转睛，感觉以诺就算在很残忍的时候，还是有一种邪恶的美感在。 　　恶魔副官们挑出了几个合适的恶魔跟着墨菲，还让他们听从墨菲的吩咐。 　　一开始，这几个恶魔都挺不屑的，他们天性就崇拜强者，鄙视弱者——虽然墨菲是巫妖大佬，但是他们不知道啊。 　　所以墨菲的命令有时候不能很好的下达。 　　不过他也无所谓，因为他现在在想另一件事情。 　　——古语有云，饱暖思那啥。 　　墨菲现在是反过来的，他现在在堡垒里面住着，天天有以诺睡，最大的困扰就是这里没有人类的食物。 　　城市当中能有的物资都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恶魔们顿顿美餐当然都是肉类，想也知道不可能有蔬菜。 　　墨菲吃肉都吃的腻了，就琢磨着让几个恶魔奴仆出去找点蔬菜。 　　但恶魔们对人类不上心，虽然忍辱负重地找回来一筐蘑菇，但却不知道这些蘑菇是有毒素的。 　　墨菲挑挑拣拣地吃了一碗蘑菇粥，还是不幸地闹肚子了。 　　晚上他就蜷缩在床边哼哼唧唧。他也不是疼，就是觉得胃里不舒服。 　　以诺站在床边，眉头蹙起，说：“你太娇弱了。” 　　墨菲虚弱地说：“肚子疼。” 　　以诺显然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想了好半天后把墨菲扳了过来，将手放在他的肚子上。 　　恶魔的手掌非常炙热，贴在腹部的时候，很好地缓解了那种难受的感觉。 　　于是墨菲的眉头就展开了，抱着以诺的手臂，睡了一整晚。 　　以诺也什么都没说，安静地当了一夜的抱枕。 　　第二天，墨菲就自动好了，恢复了活蹦乱跳。 　　然后他发现，之前那几个恶魔奴仆全都不见了。 　　墨菲在堡垒里乱走，发现恶魔们都躲着他走。 　　他走到某个阳台上晒太阳的时候，发现在堡垒的门外横着摆了一排长矛，每一根上面都叉着一具恶魔的尸体，都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 　　墨菲好像猜到了什么。 　　之后他偶遇到了昨天看见的恶魔头领中的一位，而后者一反昨天藐视的态度，破天荒地对墨菲低下了头。 　　墨菲就问：“外头那些尸体，是以……是你们老大干的吗？” 　　恶魔头领说：“是的。”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低着头就跑掉了。 　　墨菲：半点威风都不剩了！你真的是一百多级的大恶魔吗喂！ 　　看来是以诺说到做到，真的把没照顾好墨菲的恶魔给剁掉了，连尸体都要挂在外面示众，这导致剩下的恶魔一下子变得小心了起来。 　　墨菲觉得自己可能没有管家可以玩弄了，不知道接着要怎么打发时间。 　　接着，就有人领着新的恶魔奴仆来了。 　　这批新人就可乖可乖了，墨菲说东他们不敢说西的，其中竟然有一个还会做人类的饭菜！ 　　墨菲看着这个神奇的恶魔——这是个劣魔，长得很矮小，被人称作是“恶魔中的哥布林”，相貌也比较丑陋。 　　墨菲若有所思地问：“你叫什么？” 　　恶魔奴仆有几分激动的样子，但好像又有所顾忌，看了四周一眼，说：“我……我叫小青。” 　　墨菲：啊噗。 　　也是从这天开始，墨菲就可以在黑火堡垒里面随便乱走了。 　　虽然这里到处都是形状可怖的恶魔，但墨菲并不像寻常人类那样畏惧恶魔。 　　他很有平常心的，看见恶魔之间发生内讧然后互相厮杀，就好像看到两只小狗在打架一样，就差搬个小板凳和一包瓜子儿来了。 　　而恶魔们也并不敢招惹他，因为现在的墨菲，脖子上有项圈，后腰处有烙印，整个人身上都充满了以诺的味道。 　　过了几天以后，恶魔也慢慢放松下来了，不像之前那样对着墨菲侧目。 　　于是那只神奇的劣魔“小青”终于找到了机会。 　　——在某天的夜里，某个房间里。 　　墨菲哼着歌，试着自己用原材料做蛋糕。他的心情很好，因为今天魔宠“煤球儿”又出现了，还呆在他的肩膀上。 　　“宝贝儿，别着急，等下就可以出炉了。”墨菲笑眯眯地说，“吃了我的蛋糕，你肯定会爱上我。” 　　他肩上的魔宠才没有半点着急的样子，不过他好像也心情很好，并没有反驳墨菲，还伸出小心心形状的尾巴挠墨菲的脸颊。 　　墨菲觉得很痒，就笑出了声，还用脏兮兮的手把魔宠揪了下来，一顿乱摸。 　　正在这个时候，他们都听到了门口有一个声音。 　　劣魔“小青”鬼鬼祟祟地探出了头，看见房内只有墨菲和他的魔宠，就一下子松了口气，低声说：“墨菲阁下，是我啊，你还记得我吗？” 　　“……” 　　墨菲和魔宠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墨菲想了半天这是谁来着，半晌后终于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自己的老顾客嘛，花了好多钱的那个法师玩家，好像是叫—— 　　“苍青色？” 　　“是！是我！”苍青色激动地说，“我是来救你的！” 第81章 黯之炎 　　墨菲上下打量了苍青色一下。 　　苍青色本来是个人类小帅哥的，现在却是个丑不拉几的劣魔。 　　墨菲马上就转开了视线, 问他：“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苍青色说：“为了混进来, 我这是借用了一个很厉害的魔法道具, 临时变身的。” 　　墨菲接着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做到混进仆人队伍里的？” 　　”其实我混进来两天了，一直在找机会。前两天, 有个恶魔长官说要挑人去看管人类……我就假装自己是个会做饭的恶魔，然后他们一下子就把我选中了。“苍青色说着，好像担心墨菲不放心, 马上又补充道, “你放心吧, 我只是来打探消息的，营救的队伍还在后头, 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墨菲看了一眼魔宠, 又看了一眼苍青色, 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微妙。 　　这个大兄弟很会作死啊…… 　　正在想着, 墨菲就感觉自己怀里有一股冷气在嗖嗖地往外散发。 　　苍青色也觉得背后一寒，于是更加警惕地四处观察了一下, 将房门关上后, 鬼鬼祟祟地对墨菲说：“请放心, 我是来调查情况, 而且交给你一个重要道具的。我们还有大部队在外面候命, 随时准备冲进来制造骚乱！” 　　室内的气温下降了好几度。 　　墨菲看了看怀里的魔宠，不动声色地将他放下了。 　　本着“好歹他在我这有几十点好感度”的原则，墨菲充满暗示地对苍青色说：“你们有什么计划？黑火之环的主人可不是可以随便糊弄过去的, 你最好小心一点……” 　　很可惜，苍青色并没有接收到暗示，反而是很感动地说：“谢谢你的关心，我现在还算安全，更重要的是要救你离开这个魔窟！请将这个保存好。” 　　他取出了一件圆盘状的东西给墨菲。 　　墨菲接过东西，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是传送道标？你们准备发动空间法术，想要将我传送出去是吗？” 　　“是的。”苍青色一点儿也不奇怪眼前这个高级NPC能认出传送道标来，“这是翡翠高塔给我们的东西，保证有效。虽然这里笼罩着恶魔的结界，没办法直接从外面发动传送法术，但是有了这个道标就可以了。三天后的正午，我们的大部队会在外面制造骚乱，然后翡翠高塔的法师会趁机发动传送法术，将你和他们被困的人都一起救出去！” 　　墨菲：“……”竟然一下子把整个计划都说完了啊！ 　　他瞟了一眼魔宠，只见后者虽然看起来无所事事地呆在桌上，可是身后的阴影已经被烛火拉得很长很长，笼盖了整个墙壁。 　　墨菲神色不变，将手上的传送道标还了回去，对苍青色说：“我就不用了。” 　　苍青色愣住了，问：“为、为什么？” 　　“因为我本来就没打算走啊。”墨菲说，“道标就留着给其他人吧。我挺习惯在这里的日子的，那个谁也对我很不错，我本就没必要大费周章地跑出去。” 　　这和说好的主线任务不一样啊！苍青色一脸懵逼，甚至不知道怎么把准备好的台词给念下去了。 　　倒是室内的气温回升了，烛火也恢复了正常，好像连光线都变亮了似的。 　　壁炉里的蛋糕已经开始散发很棒的香味，等待着被人端出来好好品尝。 　　墨菲就对苍青色说：“好了，你走吧。“ 　　然后，他就把苍青色推了出去，还仁至义尽地提醒道：“出去的时候自己小心。” 　　接下来，墨菲戴上了厚厚的手套，把壁炉里面的蛋糕端了出来。 　　蛋糕的卖相不太好看，毕竟材料紧缺。但是香味很实在，味道也非常不错。 　　墨菲快乐地吃了两口，又切了一块放在盘子里，端到臭着一张脸的魔宠面前，说：“快吃吧，热乎乎的。” 　　魔宠犹豫了一下，竟然没有像之前那样拒绝人类的食物，而是蹦跶上去尝了一口。 　　他长得像个黑色的史莱姆，吃东西的方式也很像，一下子把东西就塞进了看不见的胃里面。 　　墨菲觉得他很可爱，又伸手捏了捏他。 　　魔宠扭开了墨菲的魔掌，说：“我有点事情要办，等一下再回来。” 　　墨菲“哦“了一声，说：”早点回来呀。“ 　　“唔。”魔宠看了下墨菲，就飞了出去。 　　剩下还有一大块蛋糕摆在桌上，墨菲拿起了勺子，又看向了窗外，自言自语地说：“啧啧，只能祝你好运了。” 　　堡垒中，伪装成了一只劣魔的苍青色，正在急匆匆地往外走。 　　他的计划受挫了，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还想要混进城中的翡翠高塔去通报消息。 　　正在这个时候，两侧的烛火突然同时熄灭了。 　　一股极其可怕的黑暗气场瞬间笼罩了下来，整个走廊都铺满了某个恶魔的阴影。 　　【系统：你受到“黑暗灵气：震慑”的影响，攻击命中率降低20%，吟唱速度降低20%。】 　　苍青色好像突然掉进了冰窖似的，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冻结了。 　　在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你竟敢觊觎我的东西……真是自寻死路。” 　　…… 　　苍青色什么也没有看见，就直接昏迷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上中了一堆debuff，基本丧失了所有行动能力，还被关在了恶魔的水牢里面。 　　看管他的恶魔大肆嘲笑他，说：“听说你们是‘不死人’？像你们这么弱，光是会复活有什么用，能够多提供肉食吗？哈哈哈哈哈哈！” 　　在那个恶魔的身边，还摆着很多形状骇人的刑具，显然是准备随时拷问他的。 　　苍青色一下子吓得头皮发麻，他突然明白了一切。 　　——原来墨菲一直是在提醒自己！他一定是早就发现了自己已经被恶魔盯上了，但是却不能说得太过明显，只能委婉地进行提醒……可恨自己却没有听出来，也许还让墨菲陷入了危险之中。不行，一定要将这个情况告诉其他人，不能让这么有情有义的NPC身陷敌巢！ 　　——还有，追上来的那个可怕的恶魔恐怕就是故意不杀自己，就是不想他复活！确实，只要把玩家关押起来，反而比杀掉他们要更加明智。 　　——啊，比恶魔更加可怕的，是睿智的恶魔…… 　　苍青色暗自庆幸，还好自己还有一个终极绝招。 　　秘技——“原地下线然后找游戏客服申请自杀”之术！ 　　时间回到当天晚上。 　　墨菲一个人在房间，把一整块蛋糕吃完，除了肚子胀鼓鼓的之外，还有一种很强烈的满足感，就打了个饱嗝。 　　正在这时，门外就走进来了以诺——是大恶魔的形态。 　　“啊，你来晚了，蛋糕被我一个人吃完了。”墨菲脸上并没有半点遗憾地说。 　　不过以诺才不在意蛋糕。 　　他走过来将墨菲抱到桌子上，然后就很尽兴地亲了起来。 　　一直到墨菲喘不过气来，“唔唔唔”着伸手推拒他。 　　以诺才放开他，并且舔了一下嘴唇，说：“你的蛋糕，做得太甜了。” 　　“明明甜度很适中好吧……”墨菲抗议。 　　以诺笑了一下，说：“是么，看来是你身上还藏着其他的甜味。现在就老实交代的话，我就不惩罚你了。” 　　墨菲睁大了眼睛，瞬间感觉自己是百口莫辩，这恶魔也太恶魔了吧。 　　接下来，以诺就尝了这里，又尝了那里，好像真的在找什么隐藏的甜味似的，把墨菲吃了个遍。 　　墨菲哭着喊冤，虽然并没有被“惩罚”，但是依然把嗓子给喊哑了。 　　后来，墨菲就累得睡了一整天，直到被一阵很大的动静给惊醒了。 　　他走到某个阳台上，根本不需要寻找声源，一抬眼就能看到天空中的景象。 　　——三头奇美拉正盘绕着翡翠高塔飞行，三个丑陋狰狞的头颅中分别喷射出酸液、毒云以及黑色的火焰。 　　而翡翠高塔已经靠着他们的防护罩苦苦坚持了一个月那么久，整个法术已经变得非常黯淡，显然是强弩之末了。 　　塔顶上，大贤者终于再次出现了，高举着法杖和三头奇美拉对峙。 　　大贤者确实颇有实力，双方还打了个不分胜负。以墨菲的眼光看来，他们能够至少僵持几天。 　　但是，恶魔可不讲道理。 　　在这个时候，大恶魔以诺的出现，无疑让人类感到绝望了。 　　以诺的阴影出现的时候，整个赤色的天空都变得黯淡了。大恶魔一看就是突然对翡翠高塔失去了耐心，要决定亲自上阵了。 　　他倒持着一柄巨大镰刀，黑色的火焰在这个刹那熊熊燃起，像乌云一般笼盖了天空。好像是一个刹那，又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巨大的魔力在火海中爆发，强悍的冲击波连续扩散了三次，将所有人都冲得东倒西歪。 　　翡翠高塔的防护罩，终于被击破了。 　　以诺张开恶魔的翅膀，悬空在空中，是一种张狂不可一世的姿态。 　　他右手平举着镰刀，左手的掌心里燃起了黑火，冷冷地说：“人类，既然胆敢觊觎我的宝物，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出来，在我面前跪下，祈求毫无痛苦的死亡；或者继续躲在里面，被火焰烧成灰烬。“ 第82章 黯之炎 　　自从黑火之环出现以后，翡翠高塔就一直在艰难抵抗。 　　高塔本身有一道防护罩, 设计者称只要有源源不断的能量供给, 就可以维持到天荒地老。 　　但现在事实证明了, 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完美的防御法术，人们会在认为的话, 只不过是因为自身的能力不够而已。 　　黑火之环的主人就有着足够的力量，将屏障彻底打碎之后，不会自然熄灭的黑火就开始向着高塔上蔓延。 　　里面的法师们不得已选择了出来抵抗, 但这些都是徒劳的, 没有人能扛得住恶魔的攻击, 甚至恶魔连身后庞大的军队都还没有动用过。 　　在这个情况下，一直没有露面的法师领袖终于出场了—— 　　大贤者手持着法杖, 肃穆地站在高台上和以诺对望, 正义凛然地说：“恶魔, 我们绝不会投降的！人类必胜, 正义必胜，光明必胜！” 　　要是讲道理的话, 这个人一看就是能长篇大论的类型。 　　但以诺就懒得说话, 直接用黑火将所有人逼迫出了法师塔, 然后恶魔大军就将这些人像小鸡崽子一样围困了起来。 　　这里面除了大贤者, 还有两个高阶法师, 要是直接强攻的话，应该会遭遇垂死的抵抗吧。 　　想到这里，在底下围观的墨菲突然乐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站在反派阵营这一边，以诺真是好邪恶哦。 　　这时，以诺就落在地上，冷笑了一声，说：“我对你们不感兴趣，把艾萨克·克罗伊交出来，剩下的人就有多远滚多远。” 　　瞬间，大贤者的脸色就变了。 　　以诺的一句话，将双方的核心矛盾从生存下去，变成了针对单独一个人。翡翠高塔中被迫躲藏的其他法师中，有不少人马上起了别的心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以诺要艾萨克这个人，但是后者是克罗伊家的大贵族、皇后的侄子、大贤者的入门弟子，大贤者早就把人给藏起来了。 　　艾萨克为人嚣张跋扈，得罪了很多人，大贤者也深知这一点，马上说：“不要听信恶魔的诡计，他是在挑拨离间我们！” 　　“挑拨离间？”以诺说，“那就见识一下挑拨离间吧。从现在开始，但凡不是艾萨克·克罗伊的人，直接给我滚。指认出那个人的，我还允许你提一个要求然后滚。” 　　艾萨克就躲藏在人群里面，但现在人群已经开始耸动了。 　　“是不是克罗伊得罪了恶魔，才会让他大发雷霆地攻击梅里斯城？”有人甚至猜测道。 　　于是大贤者不得不站出来，对以诺说：“是因为墨菲吗？是墨菲向你说了些什么话，以至于你一定要致艾萨克于死地吧。” 　　当时就是艾萨克指使人强行抓墨菲，然后黑火之环正好降临，恶魔直接以真身出现带走了墨菲的，大贤者躲在法阵里看得很明白。 　　而他现在的猜测也很接近事实了，除了墨菲并没有说任何东西以外。 　　墨菲就觉得很冤枉，他主动走了过去，暴露在几人的视野里面，笑道：“才没有。” 　　以诺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知道墨菲现在是基本没有战斗能力的，就对他说：“你退下。” 　　墨菲就完全不像是个柔弱可怜的俘虏了，很从容地站在以诺旁边，说：“他污蔑我吹枕头风哎，快快，帮我打他。” 　　以诺的表情就有点无奈了。 　　而大贤者明显是一脸“你竟然主动承认了”的表情，义正词严地说：“就是你和恶魔狼狈为奸，将翡翠高塔的机密都暴露在外人的眼前，致使恶魔轻易地毁掉了整个城市！” 　　墨菲听完以后，立马对以诺说：“我这个人最受不了委屈了，他竟然说我跟你里应外合勾搭成奸。那我得赶紧这么做，不然岂不是被冤枉了？” 　　说完，他就趴在以诺耳边，对他说：“这个大贤者身上有暗影龙血统。”然后把暗影龙混血的弱点巨细无遗地给以诺全讲了一遍。 　　等他再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大贤者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好像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你们打，你们打。”墨菲微微一笑，就马上溜掉了。 　　打架这种脏活累活，墨菲已经习惯性交给以诺了，咳。 　　他回去还洗了个澡，然后拎上了一袋零食，等到没什么事情干了，再去翡翠高塔的遗址上进行参观。 　　这时候，以诺已经打得大贤者直接暴露了血统原型了。 　　恶魔拎着一把镰刀，将大贤者穿胸而过地钉在地上，然后抬脚踩住了后者挣扎的动作。 　　以诺脸上的表情依然很冷淡，说：“把艾萨克·克罗伊交出来。如果你们继续拒绝我的命令，那我就把你们每一个人当做是克罗伊，格外开恩，允许你们品尝一下绝望的滋味。” 　　法师们其实还在犹豫的时候，艾萨克自己好像终于承受不住压力了。 　　他的暴露方式很蠢，竟然选择了启用魔法道具去绑架墨菲。 　　墨菲其实也没有挣扎，被艾萨克拿小刀抵住了脖子。 　　艾萨克还穿着伪装，但是明显已经崩溃了，抓着墨菲，面对着所有人说：“放我出去！现在马上，都离开我的视线！否则我就杀了他！” 　　这个时候，就连以诺都没有表现出紧张。 　　因为他太弱了，在脱离了人类社会的阶级光环之后，竟然还认不清自己的实力。 　　墨菲一个错身，捏住了他养尊处优的手腕，就将他制服在地上了。 　　这个时候，艾萨克还在叫，想要大贤者赶紧救他。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认为我对你没有威胁啊？”墨菲说着，把玩了一下刚从他手头拿到的刀，“我又不是好人，我也是反派阵营的一员，麻烦你们尊重一下这一点，可以吗？” 　　墨菲说完，就拿小刀抹了艾萨克的脖子。 　　他动作很娴熟，身上也没沾到血迹，轻松地站起来以后拍了拍衣服。 　　但是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好像看着另一个大恶魔了。 　　倒是以诺看了一眼艾萨克的尸体，说：“可惜了。” 　　墨菲心说这个“可惜”是怎么回事啊！你还想做什么，有必要这么恶魔的吗？ 　　然后以诺就随手抽出镰刀，给大贤者身上补了一刀。 　　大贤者死后，以诺就淡淡地说：“全部滚。” 　　剩下的人类已经看得发抖了，抓到机会就赶紧往外跑去。 　　在以诺的威慑下，周围包围着的恶魔们都没有做什么，但他们其实已经对人类馋涎欲滴了。一张张狰狞的面孔还有赤红色的眼睛，让出了一条异常恐怖的逃生通道。 　　而此时，大贤者的尸体上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灵魂。 　　那个灵魂散发出了怨恨的气息，第一时间就吸引了恶魔们的目光。 　　“我诅咒你，恶魔！”大贤者的灵魂嘶吼着说，“我以我的灵魂诅咒你，你将痛失所爱，你将万箭穿心，你将——” 　　他还没有说完，以诺凛冽地看了过来，恶魔的长尾倏然突破了音障，将大贤者的灵活劈成了两半。 　　“认清现实，弱者。”以诺冷冷地说，“因为躲不开掠食者而轻易死掉的东西，每天都有成千上万那么多，我没空听你在那呻吟。” 　　然后，那个灵魂被黑色的火焰炙烤着，惨叫着化为了一缕青烟，终于彻底消散了。 　　这天晚上的时候，墨菲把身上的血腥味都洗了个干净。 　　以诺在他床上坐着呢，一看见墨菲出来，就熟练地把他捉住了，圈在自己怀里。 　　墨菲觉得暖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然后他突然注意到以诺手臂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纹路，刻着一只龙的眼睛，而以前这是没有的。 　　“是那个混血儿的诅咒吗？”墨菲摸了一下那个纹路，“暗影龙的血统果然很邪恶，居然在他的诅咒能力上体现了出来。” 　　以诺说：“不用在意这种东西，弱者的诅咒和怨恨我已经经历得太多了。过个几天就会消失。” 　　嗯，高级恶魔是可以把别人的怨恨吸收掉的，墨菲并不担心。 　　不过，这几天以诺估计会变得比较虚弱。 　　墨菲若有所思，突然亲了以诺一下，笑眯眯地说：“宝贝儿，换我来保护你吧。” 　　以诺有点愕然，低头看着墨菲。 　　墨菲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没对着大恶魔叫过“宝贝”。 　　不过，恶魔好像并没有生气，只是双臂收拢了一点。 　　墨菲都快要呼吸困难了，赶紧自动调整姿势。 　　结果他只是动了那么一下而已，突然就发现情况有点不妙。 　　“喂，你冷静一点……”墨菲不敢动了。 　　“你早就发现我就是被召唤的魔物了，嗯？”以诺将头埋在墨菲的肩膀上，突然用很危险的语气说，“装模作样，还刻意画了下来，喊着一个令人讨厌的昵称……” 　　哇，这个恶魔怎么这么聪明，一下子把所有的旧账全都翻了出来。 　　墨菲更加不敢动了，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缩在以诺的怀里，颤巍巍地说：“宝贝，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 　　以诺笑了，他用猩红的舌头舔舐墨菲的大动脉，声音变得有点慵懒：“正好，我想‘惩罚’你，‘宝贝’，你就犯了个错误。” 　　墨菲咽了下口水，他觉得自己可能要被X死了…… 第83章 黯之炎 　　墨菲真的要死啦。 　　很绝望的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叫以诺还会被X的更惨的那种…… 　　以至于中途他问：“你丫是不是有欲魔的血统啊？” 　　以诺舔了下嘴唇, 说“没有”。 　　墨菲含泪点头：“是哦, 想也知道你比欲魔厉害多了……” 　　以诺笑了，然后变得更兴奋了。 　　墨菲真的哭出来了。 　　他发誓, 下个世界，不管以诺长得有多美，他绝对绝对不会再去撩他了！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 墨菲才醒过来。 　　他又变成被玩坏的破布娃娃啦, 看着天花板开始思考宇宙和人生的真谛, 以及自己是否真的需要性生活这件事情。 　　这时候，他感觉自己身边有很小的动静。 　　被子动了一下, 竟然从里面钻出来了魔宠“煤球儿”……呃不是, 是缩小版的以诺。 　　最早的时候, 墨菲看见这个黑色的小东西觉得很丑, 后来觉得他其实挺萌的，现在却觉得他无比的恐怖…… 　　以诺打了个哈欠。 　　墨菲打了个哆嗦：吓死人了啊！ 　　以诺伸出心形的小尾巴, 把被子给墨菲撩了回去, 并说：“继续睡。” 　　墨菲问：“你为什么突然又变小？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个形态。” 　　“嗯, 不太喜欢, 这个样子没有威严。”以诺淡淡地说, “而且不能惩罚你。” 　　墨菲的表情瞬间变得很乖巧，一副绝对不会犯错的样子。 　　以诺笑了一下，说：“这两天恶会保持这个形态。” 　　墨菲于是明白了, 这应该是诅咒的后遗症，只不过以诺不说罢了。 　　然后，以诺思索了一下，又说：“你想要魔力吗？” 　　之前以诺被召唤出来的时候，和墨菲签订过一个平等的协议：墨菲给他提供基本物资还有情报，以诺则为墨菲施法提供魔力。 　　但是后来双方的条件同时失效，所以墨菲就没法再用三环以上的法术了，因为—— 　　“我只是个三环的小法师呀。”墨菲说。 　　以诺闻言，用头上的小角碰了一下墨菲的鼻子，说：“在我面前撒谎？” 　　墨菲于是就不演戏了，说：“好的好的，请喂我更多魔力吧。” 　　以诺眯了一下眼睛。 　　大恶魔做这个表情的时候非常邪气，但是现在他是很小的样子，所以墨菲觉得有点可爱。 　　墨菲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魔宠型以诺，感到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以诺的小尾巴也在墨菲身上逡巡，过了一会儿后说：“既然吃了你的‘肉’，我自然会把魔力交易给你。“ 　　墨菲：哇这是什么邪恶的PY交易。 　　总而言之，这两天以诺可能要休养了。 　　而墨菲就重新得到了魔力之源，又能愉快地吊打一切了……虽然他其实一点也不想这么做。 　　开玩笑，墨菲是何等样懒人，玩电子游戏都必须躺着的。他只有在必须那么做、或者自己有兴趣的时候，才会真的动手。 　　然而，也刚好是在这一天，有另一批人选择了开始行动—— 　　“黑火屏障突然变弱了！是最终BOSS真的被削弱了！” 　　在这个消息帖子的下面，玩家对黑火之环的变化进行了热烈的讨论。 　　“精英圣堂武士求组！已经二度攻略了，之前最好成绩打到过内环。求一个固定开荒队，要有法爷的那种！” 　　“难怪之前一直没法攻略，原来是剧情还没到。走了一遍过场动画以后，副本难度肯定是减小了。那个法师NPC没有白死啊……” 　　“只有我在想最终BOSS是那个恶魔还是墨菲吗？” 　　“楼上+1” 　　“我家菲菲竟然黑化了啊啊啊啊啊，以后还能在他家抽奖吗？” 　　“讲道理，一直以为墨菲是个纯法爷的，还是技术宅的那种类型。没想到动起手来这么干净利落，是不是有偷偷兼修？” 　　“舔狗是没有未来的。而且你们是魔鬼吧？墨菲已经黑透了，杀了帝国阵营的大贵族，肯定彻底变成恶魔阵营的BOSS了，说不定黑火之环倒数第二个BOSS就是他了。” 　　“还真不一定。你们想想墨菲的颜值，我觉得他下个版本能被洗白……我才抽了一次奖啊，再也没在别的地方见过超稀有自定义法术，墨菲绝对是唯一一个这么牛逼的职业导师，他不可能在副本里当BOSS的。” 　　“说到颜值的话……你们不觉得那个恶魔更加好看吗？按照这个理论，难道连他都能洗白吗？别开玩笑了，明显不可能的好伐。” 　　黑火之环中，几个恶魔头领向以诺进行了汇报。 　　中间隔着一道黑色的雾气，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其实在那个黑色的宝座上面坐着的不是以诺，而是墨菲。 　　墨菲抱着怀里的小型恶魔，笑眯眯地听着汇报。 　　说是这几日来，玩家数量明显上升，而且出现了相当大规模的“公会”队伍，其中还有非常精锐的小队。 　　在低等级玩家不停的试探，但玩家的中坚力量并没有着急，他们集合在一起进行讨论和布置，重组了更加合理的队伍，以40人为一个团队向内稳步推进。 　　最近以诺在休息，所以附近的黑火屏障削弱了很多，黑暗灵气也下降了浓度。而且经过这些天的不断升级，玩家的平均等级也上升了很多。 　　他们组队进行攻略之后，有一支团队已经闯入了黑火堡垒当中，只是被三头奇美拉拦住了。 　　那只奇美拉是以诺以前抓的坐骑，论实力是在180级左右，能够抵挡玩家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它毕竟和玩家不一样，他受伤了是不会立刻痊愈的，所以估计在车轮战的面前也顶不了多久。 　　所以，恶魔头领们已经很兴奋地做好了作战的准备。 　　他们平均等级200级，这个等级已经基本是凡人物种的极限了——不包括玩家的话。 　　不过，恶魔是混乱而邪恶的生物，他们很不乐意有作战计划这种东西，满脑子都是冲上去“杀杀杀”。 　　墨菲也很了解这一点，所以他并没有下达复杂的命令，就说：“好啊，我们就去大堂当中等着吧。” 　　在数个玩家团队经历了整整两天一夜的厮杀之后，终于将三头奇美拉击败了。 　　在两百多个玩家组成的人海战术对比之下，就算是三头奇美拉也显得没有那么巨大了。几个领队的团长站在奇美拉的尸体上合照留念了一下这个BOSS的FD（first_down，首次击杀），然后约定好攻略BOSS的视频要一起发布的时间，就紧急整合了一下队伍。 　　玩家每次死亡都会有一定的惩罚，所以他们的队伍已经损失挺严重了。当然与此同时，战利品也是极其丰厚，甚至掉落了一百级的紫装，一下子就让所有人的热情都上来了。 　　有人提议说修整过后再来，但是更多人却不同意。 　　主要原因有两个，就是总指挥说的： 　　“第一，这次的攻略机会是千载难逢的，大贤者NPC可以说是自爆了才创造的这个机会，下次要等最终BOSS虚弱的话，不知道要多久了。” 　　“第二，这个主线剧情明显是随时间发展的。最开始的时候，墨菲完全站在帝国阵营，还给法师玩家发放福利；后来黑火之环降临，没人成功阻止的情况下，墨菲就被大恶魔抓走了；再然后我们其实是有很小的机会能救出墨菲的，可惜苍青色没有成功把握住……” 　　说到这里，队伍中的苍青色不由羞愧地低下了头，说：“是的，当时墨菲还提醒我要小心，我却误会了他的态度。他明明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现在就不一定了，”总指挥说，“剧情发展到了第四阶段，墨菲被迫黑化了，很可能变成了隐藏BOSS。我们进去之后迟早要面对他，就是不知道攻略他之后，他会不会回到帝国阵营来。” 　　总之，顶尖玩家的分析真的是有理有据，所有人都被说服了。 　　所以他们再次进行了一次战前动员，就抱着无比壮烈又激动的心情，推开了黑火堡垒的大门。 　　然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黑暗。 　　还有黑暗里，位居高处观察着他们的一双双恶魔的眼睛…… 　　寂静。 　　如同墓地一般恐怖的寂静。 　　最后，是总指挥的一声惨叫拉开了序幕：“我擦，为什么十几个BOSS在一起！剧本不能这样写的吧——！！” 　　所以，这不是一个BOSS攻略游戏，这是一个多人在线逃亡恐怖游戏。 　　黑暗里，尖叫声此起彼伏。 　　墨菲释放的迷雾术，阻挡了他们的视野；迷宫术，则让他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在狭小的区域里抱头鼠窜。 　　“为什么玩家会觉得，出身黑暗深渊的恶魔们会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面乖乖地站着等他们来围殴呢？”墨菲自言自语地说，“哎呀，被称作‘法师导师’的话，我有必要教会他们这一课。” 　　他爱抚了一下怀中的小型恶魔。 　　心形的尾巴正在微微地摇晃，这证明恶魔的心情很不错。 　　看着这些玩家，以诺说：“不死人吗？实力虽然在快速成长，但是战斗智慧却一成不变。似乎是不错的棋子……” 　　墨菲也回想起了什么东西，说：“是啊，他们什么活都肯干，非常好用。” 　　然后，这一人一恶魔，同时眯起眼睛，露出了一模一样的邪恶笑容。 第84章 黯之炎 　　这本来应该是个很经典的攻略剧情。 　　勇士们历经艰难险阻，突破重重阻碍, 终于攻入了魔王城堡的大厅。他们都以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一番苦战, 然后击败最后的大魔王, 救出公主……啊不是，救出墨菲。 　　但是万万没想到, 打开城堡的大门，迎接他们的是一排狞笑着的恶魔领主。 　　而端坐在最高的宝座上的，竟然就是墨菲。 　　这时候虽然有所反转, 但是正常的剧情应该还是勇者们齐心协力, 成功地击败墨菲大魔王…… 　　但是, 墨菲大魔王是个法师，而且是个很牛逼的法师。法爷最不怕的就是人海战术了。 　　墨菲先是一个迷宫术, 将这些玩家困在了一个迷宫般的次元当中；然后是一个迷雾术, 进一步限制他们的视野；最后来个次元之门, 在迷宫里随机召唤出一堆生物陪他们玩恐怖电影版的捉迷藏。 　　标准的法爷群体控制三连, 瞬间把大批玩家都变成了无头苍蝇。 　　就和以诺说的一样，玩家们有着丰富的对敌经验, 但是仅限于双方站定然后互相轰击魔法, 类似于法师之间的武斗那样, 过家家类型的战斗。但是他们压根不知道真正的法爷在战斗的时候, 根本不会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衣角…… 　　所以在争取到的时间里, 墨菲吃了一包烤地瓜干、一根香蕉，顺便喝了杯咖啡，最后拍了拍手掌, 吟唱了一段自定义的微型流星术。 　　简单来说，就是墨菲读条，继续读条，读条完毕，轰隆隆一炸…… 　　玩家基本团灭。 　　不过，原地还依然存活下来了几个精英高玩。 　　在他们的身上，或者有抵抗一次死亡的被动技能，或者有完全免疫一次伤害的护盾，于是在一场大轰炸过后，顽强的存活下来，出现在了墨菲的面前。 　　这其中还有墨菲的老熟人，苍青色。看样子他手中拿着的正是翡翠高塔的正式成员徽章，帮助他抵抗住了一次致死伤害。 　　幸存下来的玩家们都是一脸绝望，看着墨菲慢慢站起身，从座椅上走下来。 　　他们知道自己毫无胜算，眼前这个法师真的是强到变态。 　　墨菲不是那种“大家努力反复尝试上百把就能推倒”的BOSS，也不是那种“太强了必须要等策划削弱一波才有可能首杀”的BOSS，而是那种“这根本就是剧情动画吧！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剧情杀了！”的BOSS…… 　　然后，活下来的总指挥就默默打开了视频录制功能。 　　——反正是剧情动画！拍下来还能让更多人知道这里发生了怎样悲惨的事情！ 　　在镜头里，就能看到墨菲穿着一袭简单的长袍，肩头蹲着一只黑色的魔宠，正在拾级而下，同时打量着玩家。虽然是个很简单的动作，但很有气势，仿佛是一位皇帝刚从王座上下来。 　　墨菲看了看，对苍青色说：“我记得你。” 　　苍青色瞬间感动极了，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墨菲阁下，都是我……我没能及时救你出去……” 　　“救我？”墨菲笑了笑，“你是说，你们以平均只有四环法师的水准、乌合之众的队列、无稽之谈的战斗计划和根本不存在的后援，想要从一个平均等级上百的恶魔巢穴中，救出一名高阶大法师？“ 　　众人：“……”我屮艸芔茻，这个NPC说话太扎心了。 　　就在众人如丧考妣的时候，墨菲却又说：“虽然实属不自量力，不过确实勇气可嘉。嗯，我想想——” 　　他沉吟了一下，玩家们都紧张了起来。 　　接着只听墨菲道：“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活着走出这里的机会。“ 　　“是什么？”苍青色忐忑地问。 　　墨菲笑了，说：“现在，面向黑火的主人臣服吧。我能赐给你们恶魔的血统和天赋，让你们抛弃这具凡人的孱弱身躯，以新的姿态征服整片大陆。” 　　【系统：你发现了新的阵营“黑火之环”，当前阵营声望：冷淡。】 　　【系统：你获得了“黑火之环”阵营的准入资格，阵营声望已调整为：中立。】 　　【系统：你发现了隐藏种族：恶魔。】 　　【“恶魔”种族转生条件为：成为“黑火之环”的成员，在“黑火之环”中声望达到“友善”，黑火之环NPC墨菲的好感度达到“融洽”，最低等级30级，1000金币手续费。】 　　所有人：“！！！” 　　惊喜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是被闪电劈中一样的姿态。 　　就是这个时候，墨菲又笑眯眯地说：“不过，虽然你们本意是为我而来，但是硬闯黑火大殿，还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说完，墨菲瞬发了一个炎爆术，把所有玩家都免费送去复活了。 　　…… 　　“【精品贴】【盛世/龙腾/菡萏公会联合发布】黑火之环·200人大团·攻略视频·11月新版本（付费观看）” 　　”前排强势插入！“ 　　“先占座再看” 　　…… 　　“机智如我先拉到最后十分钟看高潮部分，你们猜我看见了谁？墨菲！墨菲真的黑化了！最终BOSS菲！” 　　“这个指挥很强，我记得上次帝国大门攻略就是他首发的。” 　　“排行榜前三的大公会联合攻略了，简直盛况空前！“ 　　“梅里斯的黑火副本绝对是最主线的主线，跟帝国命运息息相关的。我们还在边境摸爬滚打凑军功的时候，人家都已经玩到恶魔大军入侵了你敢信？” 　　…… 　　“墨菲也太强了吧，完全没人能摸到他，别说看看血条有多长了，就连丢个侦察术都丢失目标，所以我们至今都不知道那个黑化NPC的等级到底有多高（滑稽）” 　　“法爷后期就是这么强，你不服你删号重练吧。” 　　“苍青色是谁？为什么大BOSS认得他？” 　　“卡尔萨斯领的在此路过，酱油瓶子都吓掉了” 　　“我去啊，竟然开新种族了！别拦着我！我要删号去梅里斯领出生！凭什么他们区的福利就这么好，又有法师导师，又有隐藏种族，我不服啊！” 　　“这个副本应该是黑火之环系列的第一个副本，打到墨菲出现就是通关了，通关奖励就是解锁了一个隐藏种族和阵营。主线任务进度也太棒了，这个团长我吹爆” 　　“兄弟们，我先去黑火试试了，等着我！” 　　“我之前错过了刷墨菲好感度的机会，现在去黑火抱大腿的话，会被他干掉吗？在线等，挺急的。” 　　“你们谁还记得黑火之环的主人？那个大恶魔根本都还没现身，怕不是要等下下下下下个版本才能打吧……” 　　“变恶魔以后是不是自动变成邪恶阵营了？我早就想在城里偷钱包养家了，之前就是很怕降帝国声望。黑火应该是邪恶线玩家的大本营吧。” 　　“黑火阵营领袖到底是恶魔还是墨菲啊，不是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两个看上去都这么强，就没有一丁点芥蒂？” 第85章 黯之炎 　　隔天，黑火之环的外围就出现了一条神奇的通道。 　　原本黑火之环之所以叫这个名字, 就是因为外围有一圈黑火屏障, 每次通过都会掉血, 低等级的玩家根本扛不住，玩家都开玩笑说是“副本准入证”。 　　但现在这道屏障打开了一个缺口, 由诸多恶魔进行把守，只允许墨菲承认的玩家通过。 　　刚加入阵营的玩家都是无比兴奋的，很想知道自己转生成恶魔之后会拥有什么能力, 一个个都在观察恶魔守卫们。 　　想要解锁隐藏种族, 是阵营达到一定声望的, 而这个恶魔阵营赚取声望的方式，竟然无比的简单粗暴, 就是向外扩张。 　　打下一块地盘以后, 将它归入黑火的领地当中, 就能拿到声望。非常直率, 非常符合玩家的胃口，他们就喜欢最简单的杀戮游戏, 所以当天就有玩家开始了不眠不休的爆肝之旅。 　　在短短的半个多月时间过后, 第一位肝帝终于解锁了恶魔种族。 　　因为他是第一个, 所以墨菲还亲自到场, 带他前往转生池。 　　转生池是一个血红色的池子, 一看就邪恶得不得了。玩家需要在里面自杀，然后灵魂会被转生池抓走，重新孕育成深渊恶魔的血统。恶魔成长的非常快, 只要一出生就能有战斗力，而且以前的等级也会保留下来。 　　肝帝全程直播了这一事件，当天直播间人气突破了百万之多，由此可见玩家们对第一个隐藏种族的好奇程度。 　　而墨菲的名字也终于响彻了整个玩家论坛，大家都想知道： 　　“你们都是怎么刷墨菲好感度的？求攻略！！！” 　　迄今为止，最好看的玩家……不是，最努力的玩家在墨菲这里能拿到的好感度，也就是在“喜爱”的层次上，再高就没有了。 　　以前墨菲隐居在小巷里的时候，还时不时会发布一些跑环任务，让玩家干点杂活然后送好感度。 　　但是现在墨菲已经变成了阵营领袖了，不是谁都能随便见到的，大家为了刷他的好感度真的是急白了头发。 　　作为老资格的苍青色，这时候就被玩家推了出来。 　　他就求见了墨菲，战战兢兢地问：“请问，您现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吗？我什么都可以做……” 　　墨菲：“……”啊噗，这令人怀念的搭讪方式，你们还真的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啊！ 　　想了想，墨菲就顺便给他发布了一个阵营任务：“这样吧，你去探查一下东边卡尔萨斯领的城市布防情况。” 　　感觉被委以重任的苍青色可激动了，问：“是不是黑火有向着东边扩张的意图？” 　　墨菲笑道：“保密。” 　　苍青色秒懂，恶魔阵营不愧是恶魔阵营，上来就想着征服全大陆，这真是……太对玩家胃口了，就是要这么简单粗暴爽！ 　　接着，苍青色又问了一个所有玩家都急切想知道的事情：“请问，您现在还做交易吗？” 　　墨菲笑了，说：“想要学法术是吗？可以。” 　　然后，他就向苍青色展示了一下现在能够教授的法术列表。 　　只见上头密密麻麻，一瞬间就闪瞎了苍青色的双眼。 　　在加入了黑火阵营以后，墨菲的法术列表竟然发生了更恐怖的变化。他的所有火系法术全部都变异了，自带黯黑特性，不再被水克制，一烧起来就不会停的火你怕不怕？ 　　而且，现在学法术已经不需要648金币这么贵了，只要在黑火阵营达到一定声望要求，就可以打九折！要是同时拥有墨菲这里的好感度，最高可以打八折！ 　　打八折啊，只需要518个金币就有机会抽到超稀有变异法术。 　　苍青色：“！！！” 　　他身上正好还有一千来金，是这些日子里，墨菲不在的时候屯起来的，此刻二话不说就先来了一发！ 　　苍青色：我好赚啊！赚死了！买越多我赚越多！ 　　土豪玩家选择氪金，贫……不是，平民玩家选择爆肝。 　　加入黑火阵营的法师玩家们，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去拜见墨菲，把身上的钱花得干干净净一穷二白，还觉得不满足，把目光投向了亲朋好友们的荷包……和真名。 　　这还是多亏了苍青色的提醒：“您现在还在找人吗？” 　　墨菲才突然想起来。 　　最初和原主做交易的时候，对方好像是要报复一个叫“秦易”的玩家，这才是他最开始收集真名的根本目的。 　　这些天和恶魔厮混的太开心了，墨菲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总之，他再次开始这项工作了，只不过这回手下有很多恶魔奴仆，不再需要亲力亲为去查验了。 　　而且随着黑火之环的名头越来越大，更多的玩家开始涌入这个阵营，有的人不惜千里迢迢从另一个大陆飞过来，就是为了体验一下新种族的乐趣。 　　玩家越多，向外扩张的速度也就越快，毕竟不会死的“亡灵大军”简直是世界第一攻城利器；而且法师们向墨菲进贡的速度也越快，简直就是一块天然生长的宝田，不用割都有无数人参果自动跳进墨菲的碗里。 　　如此几天之后，又排除了几个同名同姓的人，墨菲终于找到了那个“秦易”。 　　秦易，游戏ID“霸王易“，是某个二流公会的一团精英分子，职业为武僧，目前等级在玩家第一梯队的尾巴上。 　　因为不是法师，所以他对墨菲这个NPC一开始没那么上心。直到最近黑火出了新阵营和新种族，他觉得不能错过机会，就骑马跑了两天。 　　到了被黑火占据的梅里斯领，大多数玩家第一件事都是做前置任务，把黑火的声望提高到中立，不然是连黑火之环的地盘都进不去的。 　　所以秦易耽搁了几天，总算是千辛万苦地走进黑火堡垒，把自己完完整整地送到了墨菲的手上。 　　他写真名的时候，还觉得这顶多是个仪式，毕竟从来没听说过NPC还会找玩家的。 　　但是，万万没想到，当他写完名字，抬头的瞬间，就看到了墨菲充满兴味的眼神。 　　“卧槽墨菲来了！” 　　旁边的玩家们纷纷上来围观了，但却不敢靠得太近。 　　最近墨菲已经很有BOSS的排场了，寻常玩家是根本看不见他出现的。 　　虽然秦易看过黑火系列的视频，但是没有真的见过墨菲本人，这回一见之下，不知道为什么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 　　不过墨菲的表情是很和善的，他用指关节摩挲了一下嘴唇，好像在思索些什么，随后展颜对秦易笑道：“没想到，找了你这么久，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句话仿佛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所有的玩家，所有人都震惊了。 　　——墨菲一直在找的人，竟然真的是个玩家？！而且还给他找到了！ 　　反应快的人马上就打开了视频录制。 　　无数的目光顿时汇聚在了秦易的身上，每个人脸上都仿佛写着“卧槽这个人何德何能啊？”和羡慕嫉妒恨的表情，让秦易一下子如坐针毡。 　　秦易试着问：“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墨菲笑眯眯地说：“早在一年之前，我对着天象占卜的时候，就得到了你的名字。小伙子，我们有缘，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一块练法术的好材料，你愿不愿意跟我学习法术？” 　　秦易的脸色从凝重，变得震惊，然后又变得窃喜无比，嘴巴越张越大，都快要留下口水来了，忙不迭地喊道：“”我愿意！愿意！“ 　　“那跟我来吧。” 　　墨菲就带着他，穿过人群，向着黑火堡垒的深处走去了。 　　所有人：“？！！！！！！” 　　墨菲的这件事情，在玩家论坛上引发了轩然大波。 　　到处都是羡慕嫉妒恨的法师玩家，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原来墨菲那么早就开始找的人会突然出现，而且还能直接跟着墨菲学法术。 　　——欧皇啊！好想杀死那个欧皇泄愤啊！ 　　在大家都必须花钱花精力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天命之子，这让很多人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但别人怎么看，秦易也不管了。而且他已经准备放弃自己原先的武僧职业了，怎么想都觉得这个普通职业不可能比得上墨菲这边的隐藏职业啊。 　　他跟着墨菲走到里面，然后被带到了转生池。 　　秦易迟疑道：“这是……？” 　　“人类的躯体太弱了，你应该也这么觉得吧。”墨菲往旁边一坐，笑吟吟地说，“我给你一个机会，想要转化成为恶魔吗？做出了选择，可就不能反悔了哦。” 　　秦易想也不想：“当然转！”赚爆了好么！别人要肝起码一个月的种族奖励，我竟然一天就能拿到！ 　　墨菲抬了抬下巴：“把衣服脱了，自己走进去，然后随便用什么武器捅自己一刀。” 　　这个流程在别人的视频里都是有的，秦易没有迟疑地照办了。 　　然后接下来，墨菲就抬起手。 　　秦易的身上开始飘散出一缕缕灰色的雾气，被墨菲的掌心收拢。 　　墨菲说：“我会亲自收取你的灵魂，然后放在合适的躯壳当中。” 　　秦易还觉得很荣幸的，充满激动地闭上了眼睛，慢慢地步入死亡。 　　【系统：你解锁了新的种族“恶魔”，属性模板重新计算中……】 　　【系统：发生未知错误，请立即下线！】 　　【系统：发生未知——】 　　“嘘……”墨菲微笑着说，“这是我要的灵魂，别吵醒他了。” 　　【系统：发生未知错误，主程序已崩溃。系统重启失败，玩家已脱离系统。】 第86章 黯之炎 　　墨菲从转生池走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只深渊蠕虫。 　　这种虫子固定只有1级, 是深渊的底层物种, 是最低级的小恶魔随手拿来果腹的肥料。 　　奇怪的是, 这只虫子一直在拼命地扭动挣扎，就好像它有什么自我意识一样。 　　只可惜再怎么努力, 它也就是从墨菲手里掉了下来而已。 　　墨菲还没动，旁边路过的恶魔奴仆就殷勤地将虫子拿了起来，高举着双手递着, 说：“这种肮脏的东西, 您不需要亲自触碰。” 　　墨菲笑了, 说：“说的挺好的，那你就负责把它处理了吧。”然后, 随手奖励了一颗宝石给他。 　　恶魔奴仆就很高兴地领了命令。 　　墨菲目送着他带走了那条恶魔蠕虫, 自己径直召唤了一团纯净水, 洗了洗手。 　　他一边洗手, 还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啧啧, 完成契约我是专业的。” 　　——原主被好友秦易坑害, 死后不得不转生变成了NPC, 签订契约的条件就是要同态复仇。 　　那就把秦易也变成NPC就好了嘛。 　　这没什么难的, 最难的技术应该就是隔着一个虚假的玩家躯体、将秦易真正的灵魂抽取出来了, 中间还越过了一道位面壁。 　　但是墨菲是谁，他是个有星界旅行者职介的巫妖大佬，位面壁早就被他玩弄了不知多少次了。 　　轻松愉快, 就搞定了。 　　秦易的躯壳，应该会因病变成植物人，科技文明是不可能查到墨菲的魔法痕迹的。 　　而真正的秦易，则需要好好学习怎么身为一个深渊物种，在异世界存活下来了。 　　完成了一件早就被抛到了脑后的工作，墨菲的心情相当不错。 　　他一高兴，就发布了跑环任务。 　　欢天喜地的玩家们一拥而上接走了任务，然后给墨菲带来了一桌山珍海味。 　　墨菲笑眯眯地关了大门，歪在王座上挑美食吃。 　　刚用钳子夹断两条蟹腿，就听见身后有熟悉的声音。 　　以诺的影子直接在墨菲的身后凝聚起来，变成了熟悉的大恶魔，低头在墨菲的耳边说：“我听说，你今天找到了自己一直在找的人类。” 　　这个开场白，虽然语调很寻常，但是墨菲突然觉得不妙。 　　“宝贝，你听我说。“墨菲从王座上直起了身子，但没能站起来。 　　以诺就站在墨菲的身后，一手在墨菲身上停留，将他压制在位子上，一手则向下探去。一边说：“你说。” 　　墨菲连忙抓住以诺的手腕，说：“那啥，那个人类是我的仇人，我早就准备干掉他了……” 　　“嗯。”以诺淡淡地应了一声，接着低下头，嘴唇抵着墨菲的脖颈，好像尝了一下味道才说，“你曾经在看游记的时候记下笔记。” 　　墨菲想了一下：“好像是，怎么了？” 　　“我问你为什么的时候，你告诉我你想分享给某个人……”以诺的声线变得很低沉，“你从那时开始就在寻找的人类，如今你告诉我，他是你的仇人？” 　　墨菲：“……”啊你为什么记性这么好！那个笔记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好吧！ 　　他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没有及时回答，恶魔突然不高兴了。 　　以诺将墨菲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解开了墨菲的腰带，……。 　　墨菲两条腿刚好被挂在两边的扶手上，真实的空门大开，这姿势让他有点紧张，就下了一道魔法，把门给焊死了。 　　以诺的动作让墨菲思维很难集中起来。 　　但他还是努力解释了一下：“我当时说的不是那个人……” 　　“所以，还有第二个人类是么？”恶魔说。 　　“……”墨菲说，“我跟你讲，你不能老是这么冤枉我，我才没有红杏出墙好吗？明明每次都是你……唔！” 　　以诺的手都已经开始作妖了。他的呼吸也变得滚烫，胸膛里发出的声音很低沉，但是说话还挺慢条斯理的：“继续说。” 　　墨菲仰起头喘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说：“我要找的另一个人就是你，谁知道你当时是以魔宠的形态出现的……我根本没想到过……嗯……” 　　“找我？”以诺说，“我们根本没有见过。我记得很清楚，那场召唤仪式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的手微微收拢。 　　墨菲瞬间绷紧了身体，还不小心将前面桌上的盘子给扫了下去。他过了好久才说：“那是因为……其实我们上辈子见过。” 　　以诺的动作停了一下。 　　墨菲喘了口气，就转过来看着以诺，变成骑在以诺身上的姿势。然后他还在以诺脸上咬了一口，留下两排牙印。 　　“？”恶魔的表情变得有些迷茫。 　　“你上辈子是个土匪，我上辈子是倒霉催被送过去跟你和亲的，就这样。”墨菲说，“我死的时候，你跟我说你会来找我的，不管多久，不管多远……” 　　他说着，神情变得有些怀念，就捧起以诺的脸，又亲了一下。 　　以诺脸上的表情褪去了之后，又眯了下眼睛，还是那个邪恶的大恶魔。他说：“我不管你上辈子是怎样，你以后都是我的。从我们签订契约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决定把你变成我的东西，我要天天吃你。” 　　墨菲乐了，说：“你怎么老是吃自己的醋啊。” 　　以诺哼了一声，像是报复墨菲的这番揶揄，将墨菲给放倒在了餐桌上面。 　　然后，他看到桌上有一个好大的奶油蛋糕，上面的奶油看起来又甜又腻，就伸手抹下来一块，不怀好意地看向了墨菲。 　　“……”墨菲警惕地迅速坐起来，“不行，我绝对不同意。不玩我都要死，像这样玩起来真的会死的！” 　　以诺笑了一下，将自己的衣服解开了，靠近然后压在墨菲身上，一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墨菲的嘴唇。 　　美色当前，墨菲被亲着亲着就彻底冲昏了头脑，稀里糊涂地说：“那……那你把灵魂许诺给我……作为代价……” 　　恶魔满意地说：“好啊，交易成立。” 　　然后恶魔就和人类做了个肮脏的交易，人类收走了恶魔的灵魂，恶魔吃掉了人类的肉体。 　　……墨菲快要被玩死了啦。 　　以诺把这个破布娃娃墨菲抱起来，然后放进了热水里面，还说：“你为什么是个细皮嫩肉的法师？根本不经吃，随便尝两口就没有了。” 　　墨菲：“……”你TM还想要我练出十八块腹肌，好方便被你连吃七天七夜是吗？！禽兽！魔鬼！ 　　热水让他浑身上下疲劳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一点。 　　只是身上的奶油都仿佛融进了毛孔里面，墨菲总觉得自己有股甜味儿。 　　恶魔显然也是这样觉得的，他摸着摸着就觉得不够，还总喜欢低头亲一口。 　　墨菲觉得痒了，就会勉强躲一下，还跟他抱怨说：“这样下去我身上全是你的味道。今天还有人问我是不是喝了你的血……” 　　以诺说：“嗯，其实差不多。” 　　墨菲老脸一红，觉得这样聊下去气氛又会变得很色情，就换了个话题说：“我们最近动静弄得很大，帝国方面应该会做出反应吧。” 　　以诺不置可否，说：“无所谓，人类而已。” 　　墨菲翻了一下面，扒拉在浴池的边缘，看着以诺说：“你最初被我召唤的理由，就是想要找到一个方法来到物质位面吧。然后就很辛苦地收集了一阵子情报，最后打开了深渊大门，召唤来了整个恶魔军团……所以，你是为什么想要入侵物质位面来着？” 　　以诺想了一会儿，说：“我不是很清楚，但在深渊当中的时候，就觉得不满足——大概像是你们人类感到很渴，又渴了很久的那种感觉。既然不满足，那就试着夺取更多东西，直到我觉得满意为止。” 　　墨菲笑道：“那现在满意了吗？” 　　以诺笑了笑，没有说话。 　　墨菲伸出手，拉过以诺的手掌——恶魔的手很漂亮，干净修长，指节很分明，可以说是艺术品，让人怎么也想象不到它能有多残忍。 　　墨菲又说：“之前的时候，你在深渊里面都干什么呢？” 　　“战斗和……嗯，不清楚。”以诺说，“深渊里没什么时间观念。我觉得不高兴的时候就找人战斗，打着打着就集结了一支恶魔军队。” 　　墨菲好笑地说：“可以，这很恶魔。” 　　“有一天我偶然见到物质位面的景象，这里物资很充沛，物种很多。”以诺继续说道，“我突然感觉也许这里会有足够好的东西，好到能让我觉得满意，不再像以前一样无聊。于是我就计划要入侵了，不过那时候我变得太强，没法直接真身穿过位面壁，必须要设法在这里也建立一个传送门才行。“ 　　墨菲说：“所以说，这就是你要变成那么小的样子，再用被召唤的方式过来？你真是害的我一顿好找……” 　　“嗯。”以诺反过来抓住了墨菲的手，将他拉到自己怀里，突然很危险地说，“‘小’？你说谁小？” 　　“没有！我说你英俊！威武！”墨菲抱住以诺就“啾啾啾”地乱亲，亲了好几十口以后说，“宝贝儿你一点都不小，真的！” 　　大概是他强烈的求生欲感动了恶魔，后者没有继续做更多。 　　以诺满意地抱起墨菲，把他整个地用毛巾裹起来，然后打包带回了房间。 第87章 黯之炎 　　一个月后，《幻世》的代理公司发布了一个CG, 题名为“黑火燃烧之日”。 　　在CG的第一段, 采用的是彩绘插话加以配音的方式, 将梅里斯领这两个月来的大事件娓娓道来。旁白首先简单介绍了梅里斯领，然后下一张彩绘就画风一变, 变成了黑火燃烧、恶魔降临的场面，配以种种残忍的战争场面和音效，一瞬间把气氛营造得很肃穆。 　　彩绘的最后一张, 则是墨菲的画像, 画中他站在正中央, 双目紧闭，身体的轮廓在发着光。 　　而在他背后则显现出一个异常恐怖的黑影, 弯曲的长角一看就知道是大恶魔。 　　大恶魔伸出双爪, 好像是凌空地控制着墨菲一样。他整个都是影子, 只有一对紫色的眼睛藏在黑暗里面。 　　然后彩绘瞬间变得立体, 又渐变成为了实拍的场景。 　　只见墨菲从画中缓缓走下，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镜头, 说：“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一个活着走出这里的机会。“ 　　正是墨菲曾经对玩家说过的话。 　　CG出现黑屏, 然后在黑暗里能听到无数人在逃跑, 在恐惧地喘息和叫喊。隐约的光线透露出眼前正是黑火堡类的大厅, 镜头好像也在摇晃着逃亡，直到拉近到阶梯的顶层。 　　墨菲的剪影在灯光里一闪而逝，仿佛是在欣赏着这一幕戏剧的观众, 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能赐给你们恶魔的血统和天赋，让你们抛弃这具凡人的孱弱身躯，以新的姿态征服整片大陆。” 　　然后画面一转，只见高空俯瞰下的整个黑火之环，这是个完美的圆形，其中伫立着城市的废墟。 　　曾经的翡翠高塔在一个眨眼的瞬间，就从人声鼎沸的地标建筑化为了断壁残垣，仿佛能听到其中亡灵的哀嚎声。 　　黑火中，有许多陨石降临在地面上，化为一个个的恶魔。 　　镜头从恶魔的队列中不断拉近，能见到许多形形色色的恶魔种族，而这些恶魔仿佛看到了谁一样，纷纷恭敬地低下头。 　　墨菲的声音从画外响起：“现在，面向黑火的主人臣服吧。” 　　镜头急速地向上掠去，只见一个人影出现在逆光处，随着他轻轻抬手，刹那间风起云涌，天空中凝聚出了血红色的漩涡。 　　更多恶魔从漩涡中诞生出来，在地面上汇聚成千军万马，向着东边卡尔萨斯领的方向奔去。 　　画面一黑，接着出现了CG的题名：黑火燃烧之日。 　　整个名字大气磅礴，然后被突然出现的黑色火焰燃烧殆尽，变成了《幻世》两个字。 　　对这支可以说是预告片的CG，玩家们分别给出了不同的反应。 　　新人们往往非常兴奋和激动，将进入游戏的第一个小目标定为“加入黑火、转隐藏种族”。也有不少人因为CG而决定加入幻世试玩，结果一下子就出不去了的。 　　老玩家已经见怪不怪了，日常二刷、三刷，过足了看大片的瘾头之后，就回归游戏里面继续去爆肝去了。 　　特别是黑火阵营的死忠玩家，那就可自豪了，天天在论坛上做舔狗，向新人科普墨菲是谁、黑火是什么，还秀自己的法术栏——没办法，凡是死命效忠墨菲的法师，现在都能看出结果来了，他们的法术就是比别人多一半左右。 　　别的地区的法师都勒紧裤腰带，十天半个月才能学到一个法术；黑火的法师是拼命攒钱赚钱，只要有钱就能一天学十几个法术，欧皇更是赚到不行。 　　现在他们还延伸出一个“代抽”的新兴产业，就是运气好的人帮忙抽卡，不管抽出什么都要劳务费，而且要是抽出SSR还能额外收费；甚至有运气好的主播会直播替粉丝抽卡，直播间人气还经常居高不下，要是出了一发SSR，那真是全场掌声雷动，人人都在烧香拜墨菲。 　　墨菲的大名已经上了《幻世》百科，变成了《幻世》当中的招牌人物，在玩家间变得家喻户晓。甚至就连一些不玩游戏的人，也因为经常看到有关的梗而认识了墨菲。 　　而且他在法师当中声望也堪称是如日中天，法师当中还专门针对他这里的法术特点开创了一个“黑火流派”。 　　随着玩家实力的发展，这个流派也在逐步占据法师排行榜，现在几乎有四分之一的高端法师都以黑火为核心在布置自己的战术，进一步在高端领域为黑火做足了宣传。 　　到了这个时候，整个游戏都步上了飞速发展的正轨，每天都有无数玩家涌入游戏。 　　因为墨菲不愧是反派NPC，他和那些正派不一样，要向他学法术只要有钱或者好看就行，对比起那些日常刷到爆的NPC来说简直是一股清流。 　　而且，墨菲的好感度那真是幻世当中最重要的一个好感度了。 　　好感度高的话，不但学法术有折扣，而且还有可能在抽卡池里出现新的稀有法术，顺便还能增加黑火阵营的声望你敢信？！ 　　也就邪恶阵营会这么玩了，只要你跟老大关系好，阵营甚至有可能直接提拔你的军衔！ 　　于是为了刷墨菲的好感度，不少玩家都绞尽了脑汁。 　　有一名高端玩家还针对墨菲写了一篇转发收藏量过千万的攻略，详细介绍了墨菲的好感度是怎样组成的。 　　基本上分为三个部分： 　　首先是初始好感度，也就是第一次见面时一次性给的好感度，以后再没有机会拿的，基本取决于你的外貌有多好看，最漂亮的程度能直接加20点好感度； 　　其次是常规好感度，主要来源于爆肝，蹲守墨菲的随机刷新地点，然后排队去抢他发布的任务。次要来源于跟墨菲做交易，一次性花的钱如果足够多，墨菲也会给你加好感； 　　最后是社交好感度，主要来源于拍马屁……额不是，是多和墨菲交往沟通，如果让他觉得交谈愉快，他也会加好感。另外，似乎黑火阵营的声望也有一定作用，如果对黑火有足够的贡献，墨菲听说了以后也会加一次。 　　总结一下，想要赚墨菲的好感很简单： 　　一、漂亮。 　　二、嘴甜。 　　三、肝好。 　　众玩家纷纷评价：这TM真是很真实了！ 　　虽然在玩家中间，黑火的下一步战略意图已经暴露的差不多了，但黑火也没准备改变主意。 　　恶魔军队已经很饥渴了，他们在下个月就正式开始进贡卡尔萨斯领。 　　而后者虽然有所防备，还召集了大量的军队进行防守，但是硬实力却是摆在哪里的，人类军队依然在节节败退。 　　最后是帝国首席宫廷法师出场，带领一支精英法师团，用铺天盖地的冰霜法术硬生生击退了大批恶魔军队，把方圆千里的土地都变成了无法行进的霜土，才让卡尔萨斯领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当时战场上，两边都有参战的玩家，看到这个过场动画的时候简直是目瞪口呆，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让他们对法爷这种超变态生物有了更新的认知。 　　但是这还不是认知的极限，真正的极限是后来墨菲出场。 　　——墨菲吟唱了一个自己进化过的陨石术。 　　天空整个变得比夜晚还黑，巨大的陨石带着焰尾从天而降，造成了堪比是核弹爆炸的恐怖效果，原地留下了一个硕大的天坑，蘑菇云当场升腾而起，一顿冲击波先到，然后是黑火疯狂蔓延。 　　冻结住的大地都凭空燃烧了起来，直接开裂出了道道恐怖的沟壑，原来的城市面目全非，这一下可以说是改换了凯尔萨斯领的地貌和气候也不为过。 　　反正，这场仗打完，人类的帝国直接怂了，不敢再正面与黑火的恶魔大军作战了。 　　而玩家们也是吓得不清，纷纷表示：“你们是神仙打架吧！！！” 　　“我的天老爷！快给我上一条新的裤子来！” 　　“看了这个过场动画，我决定先删号，再卖房，去练个黑火流法师……” 　　不过，这一战过后，墨菲就不怎么在外头出面了。 　　主要是因为，他觉得打仗还挺没意思的。毕竟当年统一整个大陆的伟业他都干过了，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而激动。 　　而且他的恶魔好像也不怎么在意黑火的扩张。 　　“仔细看的话，人类的疆域也不过如此。”以诺说，“我已经得到了足够让我满意的宝石，不需要再看剩下还留着什么石头。” 　　于是最近这两个人都开始不务正业起来了。 　　墨菲有了资本之后，就常常让玩家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来。而且多亏了玩家们的上万个钱包，他现在金库可充足了，直接每种宝石都买了一仓库，专门给他的大恶魔。 　　“宝贝，我说过我养你的啦。”墨菲表示。 　　以诺笑了，意有所指地说：“那么，你什么时候能让我吃饱一次？” 　　墨菲瞬间变脸：“不不不，我觉得八分饱有益于身体健康……不止是你的身体健康，还有我的……” 　　“细皮嫩肉的人类。”恶魔舔了一下嘴唇。 　　为了转移这个不太妙的话题，墨菲又说：“宝贝，最近就我给自己批了个假期，我们出去玩好不好？我还没怎么看过这个大陆。” 　　恶魔说：“想去哪？” 　　墨菲笑眯眯地说：“所有没去过的地方！” 第88章 黯之炎 　　墨菲在这个世界里呆了接近十年。 　　这十年的时间里，他和他的恶魔走过了很多地方。 　　玩家们对墨菲的到来是欢欣鼓舞的, 因为很多人觉得这是法师导师来给大家送福利来了。墨菲每到一个地方, 总有一大堆玩家赶着给他送钱来。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 玩家的等级也逐步提升了上来，同时墨菲这里提供的法术等级也在不断地提升。 　　直到一名玩家终于达到了超凡等级, 也就是说200级整（真实等级20级），能够使用九环法术。 　　墨菲的法术列表中也开始出现SSR级别的九环法术，这让玩家们顿时惊为天人。最早他们以为墨菲的法术最多能到七环这个公认的分水岭, 但是万万没想到他直接就是个超越等级观念的NPC…… 　　九环法术稀有到什么地步啊, 整个翡翠高塔也就收藏了一共三个而已, 世人都壮它称作为“禁咒”。 　　结果墨菲身上居然能有SSR级的九环法术！ 　　而且还真的被某个欧皇给抽到了！ 　　然后不幸的事情就发生了，在这件事发生之后, 墨菲就若有所思地说：“是么, 连这样的禁咒都能够释放了么？看样子你们已经不需要我了。那就把法术的无限可能性, 尽可能地发扬光大吧, 未来是你们的了。” 　　他就彻底关闭了商店！ 　　玩家们：QAQ不要啊！！！你快回来！！！ 　　虽然超级爆肝大佬到了200级，但是平民玩家们现在已经很有差距了啊, 还有大批玩家卡在一百级上下, 都嗷嗷待哺地等着学习墨菲的法术。 　　然而, 墨菲不想干活了就不想干活了, 和当年直接辞职一样的霸气。 　　墨菲不再提供法术学习机会这件事情, 很快就上了新闻头条，每个玩家都在哀悼。老玩家们自发地开始了缅怀活动，集体在论坛上晒出当年自己刷墨菲好感度的故事。 　　而且, 这件事还催生出了一大堆墨菲相关同人创作。 　　最厉害的是，有些爱好特殊的创作者还形成了一个CP圈，他们声称墨菲和黯炎之主是真爱CP……虽然这个圈子比较小众，跟广大墨菲粉丝的数量没法比，但是产粮倒是挺香的。 　　墨菲当然也并没有凭空消失，他只是和以诺一起回到了星界。 　　回到一片虚空当中，墨菲就渐渐变回了原型。 　　而他的恶魔也消失了，变成了紫色的神格碎片，安静地呆在墨菲的掌心里，一点也没有了邪恶又高傲的样子。 　　墨菲将这枚碎片好好地放在了书架上。 　　看了一会儿，他又从自己的法师口袋里掏出了两幅素描画—— 　　正是他当初临摹的小型以诺。 　　那家伙又圆又滑的触感，好像还能感受得到。 　　墨菲在他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呆呆地撸着猫。 　　一直到那只猫被撸得炸毛了，但是却不敢反抗，只能委屈地缩成一团。 　　塔灵走上来说：“主人，星界之池中还有一个合适的灵魂，如果您想要即刻出发的话——“ 　　墨菲说：“休息两天吧，最近有什么事情？” 　　塔灵便将最近半位面中的事务一一向墨菲汇报了，其他的无非就是又进项了多少收益，诸神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这其中有一件事情很特别。 　　那就是那个美神的后裔，少年国王盖乌斯一世，爱上了同样在墨菲的半位面里避难的诗歌之神雅度尼斯。 　　得知这个消息的墨菲：“……” 　　好像雅度尼斯也并不准备接受对方的追求，因为他只喜欢美貌的少女而不是少年…… 　　所以盖乌斯如果继续纠缠的话，雅度尼斯已经做好了向墨菲辞行的准备，他还可以去丰收女神的后花园里躲一躲。只不过神祇之间的交易就没那么客气了，雅度尼斯是必然要往丰收女神的阵营那边偏移一点了。 　　同样的，盖乌斯也没准备轻易放弃。 　　塔灵转述了他的原话是这样的：“神啊，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的魅力与才华是这样的相得益彰，他唱的每一首诗歌都让我流连忘返，好像经历了一场奇妙的梦境。我确信世界上不会再有人能像我一样的懂他了，我们一定就是灵魂的伴侣。上苍让我有这个运气，可以在异世界里遇到命定之人，那我也一定不能辜负这个机会！谢谢你，我要追梦去了！” 　　墨菲：“………………” 　　他默默地把诗歌的神格碎片取了出来，让塔灵去送还给诗歌之神。 　　听完消息的墨菲，显得并不高兴，面无表情地说：“除了谈恋爱，就没别的事情向我汇报了？” 　　塔灵连忙又说了另一件事情，希望让他高兴起来。 　　就是半位面里又开始了一场庆典，因为日期是11月11日，凡人们认为这是属于单身人士的节日，所以要聚集起来庆祝一顿。 　　漂亮的各种族少年少年们，又开始载歌载舞，并且在这种仪式上寻找自己未来的伴侣了。 　　塔灵说：“似乎是因为11月的这个节日，导致每年八月、九月出生的人特别多呢。” 　　“……”墨菲的表情变得更难看了，“还有什么事？” 　　塔灵看出来事情不对劲，连忙又将功补过地说：“恶魔领主阿克博尔德又给您送礼了。” 　　他把礼物清单双手奉上，墨菲随便看了一下，确实还是很丰厚。 　　他并不能猜出这个恶魔领主在想些什么？如果是想要笼络墨菲的话，早就应该提出自己相应的要求了。 　　墨菲站起来道：“我联络他一次。” 　　半位面的会客室和主世界不一样，主要用来进行比较隐秘的对话。 　　比方说，双方使用镜像术隔空对话，互相感应不到对方的气息，也就因此无法对对方施法之类。墨菲只见送给阿克博尔德的镜像卷轴就是用来干这个的。 　　阿克博尔德很快就回应了墨菲的通讯。 　　墨菲现在是他的日常形象，“难看“的骷髅架子加上一件盖住了全身的长袍，脸上带着一张面具，浑身上下没有一根骨头露在外面。 　　作为恶魔领主的阿克博尔德也盖得很严实，但还是能看得出身上的恶魔特征。他的黑色头发是微卷的，末梢带着猩红色，一对金色的双眼有着狭长的瞳仁，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 　　墨菲下意识地寻找恶魔尾巴，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了，对面可不是他的恶魔以诺。 　　墨菲就换了一套比较正式的开场白，跟阿克博尔德聊了一下。 　　这个恶魔领主还真的不像是个恶魔，当被问到自己有什么要求的时候，他居然说：“只不过是想和耀日阁下交个朋友。” 　　——恶魔还有朋友这回事？！ 　　墨菲越来越怀疑这个家伙的动机，但还是不动声色，回赠了阿克博尔德一套礼物之后，就切断了通讯。 　　对方的形象消失在会客室内之后，墨菲的脸色变得有点凝重。 　　因为法师对自己的法师塔具有完全的掌控权，所以墨菲能感应到他的书房里发生了异动。 　　好好地摆放在书架上的神格碎片里，新获得的那片紫色神格一直在颤动，仿佛是感应到了同源之物。莫非是阿克博尔德的气息影响到了这枚来自恶魔的碎片吗？ 　　——不，也许没那么简单。 　　——也许阿克博尔德也在收集以诺的神格碎片。他可能也发现了墨菲正在偷偷做些什么，所以才来联络墨菲。 　　墨菲对塔灵吩咐道：“派出幽魂，去深渊位面调查一下这个恶魔领主。我要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和死亡之神有何种关系，现在又具体在做些什么。” 　　塔灵领命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墨菲没有急着去下一个世界，而是处理了一下最近堆积起来的事务。 　　十年一度的丰收庆典也在他出外“旅行”的时候被晃了过去，丰收女神是他的老朋友了，还特意送来了礼物。 　　善良阵营的神祇其实很难对付，他们擅长并且热衷于社交，常常跟人做交易。不像恶神那样直截了当，除非有什么大事，否则大家基本不见面。 　　墨菲翻了一下自己的礼物仓库，好久没处理了，积压了一大堆东西，多半都是恶魔领主阿克博尔德送来的。 　　他翻到了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木匣子，做工很粗糙，不知道干嘛用的，随手就丢了。 　　接着他翻到了生命女神送的怀表，激发上面的祝福之后，他就能恒定成自己生前的样貌——之前说过的，外貌清秀的黑发年轻人。 　　墨菲想了一下，将怀表揣在了自己身上。虽然他已经不再是人类了，不过偶尔换个形象也无所谓。 　　变成了人类外形之后，好像连法师塔里的猫也没有那么害怕墨菲了，变得更加活泼了一点。 　　墨菲随手捉了一只猫抱在怀里，走向了自己的书房。 　　在星界之池里，正等待着塔灵找到的另一个人类灵魂。 　　不过，在墨菲进门之前，塔灵就急匆匆地出现了，还带着一只手镯和一枚戒指。 　　墨菲：“？” 　　塔灵说：“主人！那个世界很原始，我担心您过不习惯。我开辟了一个自带农田和活性泉水的小型半位面，还用空间戒指装载了三百吨生活物资。请您务必带上这两样东西再走！” 　　墨菲：”……“我的塔灵最近是不是有在看什么奇怪的书？ 第89章 月之影 　　墨菲接见了那个凡人的灵魂。 　　如塔灵所说，这个凡人来自于一个比较原始的世界——原始是指, 那个世界当中发展程度最好的文明也只是刚刚抵达了青铜器时代。 　　那是一片很大的大陆, 其中林立着各个种族的生物, 同一个种族的人普遍以部落为形式聚居在一起。 　　这些种族除了人类和人类的亚种之外，就是拥有不同兽血的“长生种”——虽然名叫长生种, 但实际上只是人类的误称，许多长生种并没有很长的寿命。 　　长生种也有很多种形态，比方说长着青色翅膀的毕方、人面马身的英招、青色蛇尾的冉遗等等。 　　这些长生种大多数量稀少, 但都有一些特殊的能力, 比如说毕方就能召唤出火灾, 这个在原始的时代就很恐怖了。 　　和长生种不一样，人类唯一的特殊能力估计就是繁衍能力特别强了…… 　　人类部族一直以来都是数量最多的。虽然生活艰辛, 一有什么天灾人祸, 族群就要遭遇灭顶之灾, 但是凭借人数优势, 还是占据了一片肥沃的平原地带，并得以休养生息。 　　而眼前这个, 命运中出现了“以诺”的凡人, 叫做“泓”, 正是平原上的一个人类部落的成员。 　　泓生下来的时候就有缺陷, 眼睛看不清楚远处的东西。 　　这在现代来讲可能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手术；但是搁在原始的青铜器时代, 大家都认为他是被神给遗弃了……对的，这个世界的人类普遍有万物崇拜，把长生种认为是“神”的后裔。 　　泓死于无人照管的一场感冒, 他死后的愿望是：“我希望我可以变成一个健康的人，再出生一次。” 　　墨菲说：“就是这样而已，别的什么都不要？” 　　泓很认真地说：“嗯。” 　　墨菲说：“契约成立。” 　　然后他思索了一下，把这个人类灵魂交给了塔灵，说：“通知一下生命女神，安排这个人去主物质位面转生。然后从仓库里取个健康护符给他。” 　　塔灵领命去了。 　　嗯，实际上转生这个活是死亡之神的管辖范围，但是谁让墨菲和他不对盘，甚至从来没试图跟他说过话…… 　　正好让善良阵营里的生命女神越俎代庖一下，跳过正常的转生步骤，也能让这个凡人保留自己生前的记忆，再开个健康金手指就可以了。 　　墨菲很熟练地打开位面壁，悄无声息地降临在泓的躯体当中。 　　他先简单地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自己似乎身处在一个狭窄的洞穴当中。洞口发出呼呼的风声，用某种皮毛挡在洞口，可以隐约看见外面正是漆黑的夜晚。 　　这一次降临和以前稍微有那么一点不同。 　　因为塔灵非要把它制作的两个金手指送过来，于是花费了法师塔中积蓄的大量魔力，总算是千辛万苦地把一只手镯和一枚戒指送到了墨菲手上。 　　这两件东西上面都有耀日的刻印，别人不可能打得开。 　　墨菲先看了一下手镯，只见里头整整齐齐，是二十亩施过魔法的肥沃田地，正中间还有一汪源源不断的清澈泉水，正是墨菲在自家半位面里收藏着的一口活性泉水——虽然比不上鼎鼎大名的健康、青春和不老三种魔法泉水，但这个泉水也是很有营养的，而且它还源源不断。 　　塔灵非常贴心，在田地旁边还开辟了一个小屋子，里头摆满了种地用的工具。 　　墨菲就琢磨了：我，堂堂大巫妖“耀日”，上个世界刚刚摆脱了给凡人法师组织打工的生活，这个世界难道还要面朝黄土背朝天，亲自耕地？ 　　——呵，不存在的好么。 　　墨菲把手镯随手一丢，只见手镯叮咣两声，滚落在角落里头。 　　接着，他看了一眼戒指里面的空间。 　　这个就有用多了，里面是三百多吨的物资……三百多吨！ 　　其中多半都是食物，既有完全成品的各色菜肴、点心、酒水，还有调味料、半成品和水果等，以及超大量超大量的食材…… 　　是以为墨菲是一头十吨的大象吗这么能吃？ 　　墨菲：“……” 　　他家一号法师塔的塔灵，写作“塔灵”，读作“老妈子”。 　　原始世界只是原始，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好吃的啊。 　　墨菲在这个狭窄的山洞里简单地查看了一下。 　　地上有张手工做的木制床榻，上头铺着一张豹纹的兽皮，还有一块很硬的漂亮石头估计是枕头。 　　旁边搁着一个藤编的笼子，里面放着一堆石头工具，两个叠在一起的褐色陶碗。有一把锥子倒是青铜的，被小心地裹在兽皮里保存着。 　　一张石头凳子，脏兮兮的。上面放着一套缝制简陋的衣服，最上面有几枚贝壳货币、一枚青铜货币。 　　一堆熄灭了的简陋篝火，还在散发着余热，让室内勉强保持了温暖。 　　火光太微弱了，墨菲现在眼神不太好，就没去翻太边边角角的地方。 　　倒是发现了一块青色的石板，把它搬开就发现了山洞的一个天然凹陷。里面储存着一些食物——风干的不知名生物腊肉，一些干瘪瘪的浆果，一条吃了一半的烤鱼，没了。 　　墨菲：“……” 　　墨菲迅速地重新看了一下自己的戒指，从里头拿出一颗苹果啃着，然后放下心来。 　　——原始世界也是可以过好日子的……吧。 　　但是总而言之，原主人真的是穷的很可以了，全副身家也就是能勉强维持生活的样子，只有一把青铜锥可以勉强算是贵重的财产。 　　住也是住在山洞里的，这个年代应该有人造建筑的才对。 　　墨菲根据屋内的痕迹大概推测了一下，应该是原主因为身体缺陷的原因，被部落里的人嫌弃了，才会赶到这个地方来。 　　平时，泓的食物应该是来自于采摘野果、河里捕鱼，偶尔也会接受雇佣做点简单的事情，然后换取一些货币和工具。 　　墨菲看了下双手，上面确实有一层厚厚的茧子，还有数不胜数的细小伤口——一个眼睛不好的人，难免是要用双手去摸索着前进的，能活到现在也是很努力了。 　　墨菲躺在“床”上休息到了天亮。 　　被简单鞣制的皮革上有股怪味儿，让他并没有睡着，只好无聊地数戒指里面的水果种类。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外面的光就透过山洞口照进来几缕。 　　墨菲翻开“门帘”，就见到这个山洞是在一个小坡上，往下正好能看到整个部落。 　　这个部落用木石垒起了十几个简陋的居所，正中央有一个广场和巨大的篝火，一个比较高的石台上站着放哨的人。不远处有半截围栏，半圈起一片草甸，其中正有人放牧着一群牛。 　　墨菲看这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他一时还有点不习惯。 　　等到实际走进部落里面，他才发现这个以畜牧为生的部落，实际上牧的并不是牛，而是另一种叫做“夔”的生物。居所外面也都挂着夔的皮革，还有正在风干的肉。 　　粗略估计，部落一共有三十多个人类，虽然规模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了。 　　每个人都看上去都很忙碌，男人们大概已经出门去了，而剩下的女性则分工在鞣制皮革、烧制陶器、准备食物、缝补衣物……看上去有数不尽的活儿要干。 　　所以墨菲站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有人注意到他。 　　一个扎着长卷发的女性走了过来，说：“泓，干活？” 　　他们的语言很简洁干练，没有任何复杂的词汇。但这样说话也太简单了，并不能让人准确地领悟到具体信息。 　　墨菲：“？” 　　这个女人就拉着墨菲回到了自己家，看他看地上的两大筐浆果。 　　然后她比划了好半天，才让墨菲明白了她的意图。 　　原来这个女人是想要墨菲帮她分拣筐里的浆果，完成了以后会给墨菲一枚贝壳作为报酬，还允许他带走一碗。 　　墨菲拿起浆果看了一下，这个果子是暗红色的，和另一种褐色的果子非常像，但是后一种有能让人麻痹的毒素，所以必须要分开，然后把茎和叶子都去掉。 　　女人已经坐在了旁边很熟练地开干了起来。 　　墨菲看着觉得挺有意思，也坐下来试了试。 　　然后他还尝了一口—— 　　超！级！酸！ 　　没有后世人工育种和基因改良，原始的水果基本都果肉很小，而且甜味匮乏，唯一的相似处大概就是颜色好看了。 　　两大筐浆果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那个女人做得已经很快了，墨菲才刚刚坐下一小会儿，工作就已经完成了。 　　女人给墨菲塞了一个陶碗，满满一碗浆果的最上面还盖着一片贝壳币，示意他带回家去。 　　墨菲哭笑不得，这大概是他有史以来进项最少的一次工作了，还让人觉得蛮新鲜的。 　　他端着碗往外面走去，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人声鼎沸。 　　女人一下子激动了起来，说：“男人，回来了！” 　　说罢撩开帘子，带着墨菲走向了广场。 　　广场上已经站着好几个女性了，都在翘首看着一支全由男性组成的狩猎队伍回来。 　　男人们穿着相当随性，都将兽皮随便一裹就行，一个个膀大腰圆、奎武有力，或扛、或拖、或用坐骑载着猎物的尸体回来了。 　　最神奇的是，在其中一个男人的肩膀上分明扛着的是一个女人。 第90章 月之影 　　那被扛着的女人不着片缕，肤色非常白皙, 身上没有伤疤和老茧。 　　虽然这个姿势看不见脸, 但是光这个皮肤, 就和在场所有皮糙肉厚的人类不一样，明显是温室里养出来的花朵。这让在场的人都对她充满了好奇, 女人们也围观了起来。 　　把她扛回来的男人随便拉过一块皮革，把她整个地裹了起来，嘴里含糊地说着：“巫, 巫做决定。” 　　“巫”应该是部落当中地位最高的人, 所有人都很尊敬他的样子, 纷纷点头。 　　墨菲跟着这些人走，见到地势较高的地方有一座茅草铺好的小屋。再往里走, 室内通透明亮, 和别的房子不同, 正中央垒着一个小火炕, 上面烧着一小捆不知名草料，蒸得屋内云雾缭绕。 　　云雾后面就坐着这个部落的“巫”, 他是个老人, 肤色很黑, 满脸皱纹, 正端坐在火炕的后面, 手里把着一块兽骨。 　　打猎回来的男人就把昏迷的女子往旁边一放，连说带比划地向巫师说明了事情。 　　——据说他们在外面狩猎的时候，从天而降了这个女人, 她身上的衣服一碰就碎了，整个人也昏迷不醒，不知道来自哪里。他们想知道这个女子能不能留下。 　　巫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就高深莫测地闭上眼睛，手指抚摸着兽骨。 　　剩下的人，包括墨菲，就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 　　突然，巫师好像得到了什么启示，脸上流露出喜色，然后睁开眼，将手里的兽骨往跟前的火炕上一砸。 　　兽骨摔得四分五裂，很快又被炙烤出了纹路来。 　　巫师的手指在兽骨上摩挲，根据上面的裂痕来进行计算，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说：“留下来，她是我们的人。” 　　他的意思其实就是这个被抓回来的神秘女子，就要加入这个小型的部落了。 　　女子很快就被人带走了，好像是要先寄养在谁的家里，等她醒过来以后再说。 　　剩下好多人却还留在巫师的面前，一个个地上前问巫师一些问题。而后者就用兽骨、贝壳、艾草等东西来寻求上天的答案。 　　趁着人多，墨菲在巫的房子里头转了一下，瞧见后面的木台子上摆着许多手工雕刻的物件，雕刻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形象。 　　而其中，被摆放得最高的雕像是一个奇怪的形象，身体是狼的样子，面部很像是神话中的龙，额上生出弯曲的角。这应该就是这个部落里所崇拜着的长生种了，巫师会向他占卜询问对部落来说最重要的事情。 　　雕像的嘴里似乎还衔着什么东西，墨菲看不太清楚，于是伸手把这个雕像拿了下来，想近距离观察一下。 　　这时候他就被巫师发现了，而后者显然很生气，把墨菲赶出了屋子。 　　看来他们对自己所信仰着的东西还是很尊重的，墨菲决定以后有机会再仔细看看。 　　因为不知怎的，从刚才起，他感觉一直有人在偷窥自己。 　　墨菲接着在部落里到处逛了逛，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 　　随着正中间的巫师一声令下，就到了可以吃午饭的时间——原始人一天就吃两顿，分别是午饭和晚饭，而且时间也是由巫师占卜决定的。 　　众人都纷纷回家了，村中弥漫着一股烤肉的香味。 　　墨菲正准备走的时候，被人给叫住了，正是狩猎队中最出风头的那个男人，他应该叫做“裴”。这个时代反正也没有几个文字，墨菲按照读音，自动给他挑了个好看点的字。 　　裴来找墨菲帮忙，说：“新来的女人，我没有时间看住，你帮忙看她。我给你东西。” 　　又是一个雇佣任务，墨菲左右无事，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他跟着裴去到他的家里，发现那是个建造相对不错的房子，木制的结构一看就很牢靠，还有一圈屋檐，里面还有手工做的木制家具。 　　被抓来的神秘女子正裹着一件脏兮兮的兽皮，躺在塌上昏迷着。 　　旁边放着一陶罐的野菜汤，就是裴准备给他们的一天的口粮了。 　　墨菲随口问他：“你要去干什么？” 　　“砍木头。”裴说。 　　部落里的男人们有很多任务，他们大概每十天就要出动一次集体狩猎，带回来肉食以后，女人们负责处理。 　　回来的男人们则进行分工，一部分会去采露天的矿脉，矿石可以用来冶炼青铜器，也经常用以跟别的部落进行交易；一部分则会去伐林木，木头可以用来取暖、造房子、造家具、造各种工具；受伤的人会在躺着休养的时候修补其他人的狩猎工具；剩下的人会修补房子，打造工具之类的。 　　本来墨菲（泓）也应该是其中的一份子，但是他眼神不好，注定无法出外进行危险的任务，也没法在村里和女人一起干太细致的活儿。 　　所以他算是无业游民的状态，经常要帮各家干杂活儿，以换取一些生存物资，也可以说是受到了部落其他人的接济了。 　　裴交代完就出去了，完全不担心墨菲在他家里胡作非为，也可以说是民风非常淳朴了。 　　墨菲尝了一口罐子里的野菜汤，实在是没什么味道，而且野菜嚼起来还很粗糙，让人觉得舌头生疼。 　　墨菲就在戒指里翻出来一个超甜的水蜜桃，津津有味地吃完了，剩一个核桃，被他丢到门外。 　　接下来，那个女人还没有醒。 　　墨菲就在裴的家里逛了一下，发现这里的家具应该都是裴自己手工做的，想法很不错，还发明了很原始的椽卯结构。 　　这个人可以雇佣来建造房屋。 　　墨菲琢磨了一下，老住在山洞里也不是个事儿。他觉得外头那片山林看起来挺不错的，似乎可以做个树屋，这样也显得很有野趣。 　　正在想的时候，就听见了一声呻吟。 　　床上躺着的女子醒了，迷茫地看了半天天花板之后，慢慢地坐了起来。接着她发现自己是赤身裸体的，床边还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顿时就是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墨菲静静的坐着，等她叫完了以后，说：“你醒啦。” 　　女人拼命地拉扯兽皮，想要把自己胸前全遮住，结果越扯越拦不住。 　　墨菲默默地转过身。 　　女人叫道：“你是谁？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墨菲说：“你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裴把你捡回了部落。至于我嘛，我叫墨菲。” 　　女子听上去非常懵逼，一时间甚至不知道问什么好，她说：“我的衣服呢？” 　　墨菲说：“烧没了，一碰就碎。” 　　就听见身后一阵细碎的声音，女子似乎在扯墙上挂着的兽皮大衣，好半天后还说：“你别转过来！你别动！！” 　　墨菲没有动，等着她勉强把自己裹起来。 　　好久以后，她说：“好，好了。我叫李妍，我是西市人。你们这边最近的车站在哪里？送我回家，我爸爸会给你们钱的。” 　　墨菲慢吞吞地转过来，看了下这个女人，说：“我们这里没有车站。” 　　李妍说：“那电话呢？借我一个电话，我自己想办法。” 　　墨菲说：“没有电话。” 　　李妍崩溃了，说：“警察局总有的吧！带我去找警察——” 　　“没有警察。”墨菲说，“你可以自己走出去看一看。” 　　李妍揪着身上的破烂兽皮衣衫，尖叫道：“我这个样子怎么出门啊！” 　　“用双腿走出门啊。”墨菲笑眯眯地说着，指了指桌上的陶罐，“吃的在那里面，你自便。” 　　接下来的时间，墨菲也没有管李妍。 　　在裴的房子的墙角放着一叠很柔韧的篾草，墨菲顺手拿来编了个篮子，然后又给加了两条肩带，变成了一个背篓。 　　篾草的边缘很锋利，很容易划伤手指。但是泓明显是做惯了这种活的，粗厚的老茧完全抵抗住了这点小伤。 　　墨菲觉得这一切都挺新鲜的，嘴里哼起了小曲儿，给篮子上最后加了个蝴蝶结。 　　——没错！墨菲大佬就算编个背篓，也必须得是漂亮的背篓！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李妍也在房子里上蹿下跳地观察。 　　透过窗户，她看到了外头部落的景象。 　　好像是一下子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打击，她就呆呆地坐在床上想起了心事，时而又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时而又默默地流着眼泪。 　　外面也有人发现她醒了过来，墨菲估计他去通报给巫师知道了。 　　没多久，还来了个部落里唯一的小屁孩儿。他在门口探头探脑，摸进来以后好奇地看着李妍。 　　这孩子肯定是刚刚在夔牛的饲养场里干过活，身上有一股夔牛的骚味儿。 　　李妍满脸嫌弃，摆手对小孩儿说：“走开，走开！你脏死了。” 　　小孩儿被赶走以后没多久，裴就回来了。 　　裴明显是干活干得热火朝天的，光着上半身，浑身都是汗，热气蒸腾地进了屋子。 　　李妍果然又是一声尖叫。 　　裴看了她一眼，满脸莫名其妙，说：“我，裴。” 　　李妍没搭理他，他也无所谓，看向墨菲说：“有事情。巫，让我们过去。” 　　墨菲拎起自己的背篓，道：“行，走呗。” 第91章 月之影 　　巫师把所有人都集合在广场上，然后宣布了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熏发现了脚印, ”巫师站在高处说, “在湖边, 有穷奇的脚印。” 　　底下的人群中有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实际上，部落里的原始人大多数都不知道“穷奇”是个什么玩意儿。 　　但是年迈的巫师显然比他们有见识, 他解释说：“穷奇，是吃人的凶兽。它，有翅膀, 有爪子, 很厉害, 我们一定打不过它。” 　　巫师的话让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和恐惧交杂的表情，有人问：“我们怎么办？” 　　“穷奇, 吃好人。”巫师说, “它讨厌好人, 但是不吃坏人。打人的、撒谎的、偷东西的人, 它都不吃。”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墨菲突然感觉手臂上一凉。 　　原来是身边站着的裴, 往他手臂上捏了一下。 　　墨菲：“？” 　　裴想了想, 有点不好意思地伸出手, 又在墨菲脸上拧了一下, 留下了两道红痕。 　　“我, 坏人。”裴说。 　　墨菲：“噗嗤！” 　　墨菲在那偷笑，裴却是一脸严肃的，对他说：“你也打我, 你做坏人，穷奇不吃你。” 　　这个时候，台上的巫师也看见了，说：“这样没用。裴，这样不是坏人，你没有真的做坏事。” 　　裴于是一脸沮丧地停了，看了看巫师，又看了看墨菲，小声说：“对不起，我赔你。” 　　墨菲摆手道：“不用了，啊哈哈哈。” 　　接着，又有人问：“那，怎么办？我们要搬走吗？” 　　所有人都很害怕，搬家对原始人来说是一件伤筋动骨的大事。 　　现在是秋天，如果要搬走的话，粮食的储备可能还不够过冬。一旦他们没法在短时间内找到食物充沛的地方重新建造起居所，很可能就会有大量人类死于饥饿和寒冷。而对一个部落来说，健康的劳动力就等于一切，任何一个人的死亡都可能直接导致他们勉强维持着的温饱生活全面崩溃。 　　而且，他们还豢养有六只夔牛，西边那片露天的孔雀石矿脉也还没有开采完毕，这都是非常重要的财产。 　　人们担忧地互相讨论起来。 　　这时，台上的巫师就高举起一块珍贵的龟壳，将上面被火焰烤出来的纹路展示给大家，说：“我要举行仪式，我们要问伟大的神明。他能保护我们。” 　　很多人的眉头就松开了，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好像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似的。 　　墨菲就近问裴说：“神明是指？” 　　“是伟大的以诺。“裴严肃地说，”他掌管月亮，我们崇拜月亮，所以他是我们的保护神。“ 　　墨菲惊了，以诺这就出现了！ 　　他还以为在这个交通不便、通讯靠吼的年代，想找到以诺还得要半天呢！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没错，正因为交通不便，所以身为原始人，想要接触到以诺的可能性就更小了，所以塔灵才会找到泓的命运之线。 　　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了。 　　墨菲就接着问：“巫要怎么问以诺？仪式是怎么回事？” 　　裴回答说：“巫要在仪式上，献祭三种肉，三种水。要是伟大的神回应了我们，我们就不怕穷奇。” 　　原始人的语言还是太简单了，没法表达出多少信息量。 　　墨菲又问了两句，裴似乎也对仪式一知半解，一脸不明觉厉的样子，只知道吹捧巫师大人了。 　　巫师果然也决定做这样的仪式，他要众人在十天之内想办法找到仪式需要的材料。 　　三种肉是挺方便的，因为部落的狩猎队刚刚回来，他们带回来了两种肉，分别来自一种叫“犼”的兽类，还有一种在河里捞上来的不知名小鱼。 　　第三种肉的话，巫师让他们杀了部落里养着的其中一只夔牛。 　　负责宰杀的人一脸心痛的无法呼吸的模样，不过其他人倒是欢呼雀跃的。因为夔牛非常大，有点像没有角的犀牛，一头的肉量剃掉了用于献祭的小小部分，再去掉风干储存起来的部分，还是足够所有人分到一碗肉汤的。 　　这三种肉有了之后，就要取三种水。 　　一种是天上的雨水，据说是占卜的原料之一，每个巫师都会储存起来一大罐。 　　第二种是浆果榨出来的汁水。墨菲手动挑拣出来的果子直接被搬走了，两个女人用蛮力挤压出果汁——颜色很清亮，有点像葡萄酒。 　　第三种就很简单了，只要去舀部落的常用水就好。 　　他们部落用的是附近一个石湖里的湖水。巫师说一定要新鲜的，所以就打算派人拿着两个干净的陶碗去舀水。 　　这个工作被交给了墨菲以及新来的女人李妍。 　　巫师的意思是，新人一定要帮忙，以在神明的面前证明自己已经加入了部落；而且，她正好可以被墨菲带着去认识一下水源，以后干活就更方便了。 　　做决定的时候，墨菲并无所谓，李妍却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指着自己说：“我？我这就加入了你们？” 　　没人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也没人有功夫了解她的想法。在这个光是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的时代，没人会在不重要的问题上面花费时间的。 　　大家都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裴说：“吃东西，吃饱了有力气干活。” 　　然后，他往李妍手里塞了一碗浆果，就拍拍手走了。 　　一会儿，广场上的人群就都散了，剩下墨菲和李妍两个人。 　　李妍手捧着碗，还在一脸懵逼。 　　墨菲说：“跟我来拿两个碗，我们这就走吧。” 　　然后，墨菲就带着李妍，回到自己的山洞里拿了两个陶碗。 　　看到山洞的李妍一脸“WTF”的表情，好像第一次发现自己穿越到了原始的时代似的，恍恍惚惚地跟着墨菲走了。 　　墨菲也提前问过裴水源的方向了。 　　顺着早就被踩过无数遍的小路，他带着李妍走过一片草坪，就听到了潺潺的溪水声。 　　在这条山溪的最下游就是被称为石湖的湖水了。这湖似乎是因为其中居住着的一种兽类而常年结冰，所以只能在上游的溪水里取水。 　　两人走到溪边，就见到这里生长茂密的植被好像被什么东西给踩过一样，东倒西歪的。 　　墨菲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而李妍还很懵懂的样子——她看着面前的泥地，只见上面有一个无比硕大的脚印，脚印正中央还有一个深深的凹陷，好像是一根长达十公分的锐利尖爪。 　　墨菲并没有出声，而是把碗一丢，拉起李妍就跑。 　　李妍一个踉跄，跟着墨菲跑了一段，就又突然停了。 　　抬头一看，只见眼前的灌木后面，出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影子—— 　　它很高大，在两米多高的灌木后面，还露出来了一小节轮廓，能看到一对翅膀正危险地上扬着，好像是鸟类在捕食前的姿态。 　　灌木在摇摇晃晃，后面又伸出了一只爪子，正中间的趾头确实长有一根十分恐怖的弯曲爪子。 　　墨菲原地站定不动，对李妍说：“不要动，不要害怕，不要转身就跑——” 　　但是李妍已经害怕得完全听不懂了，本能地就是一声尖叫，然后猛地甩手，愣是挣脱了墨菲的手掌，然后扭头就跑！ 　　墨菲摇晃了一下，还是没有动，就站在原地。 　　面对猛兽的时候有一个公理：如果你害怕了，猛兽一定不会怂；如果你不害怕，还装作很强大的样子，它反而会谨慎地观察。 　　穷奇从灌木后面慢慢地走了出来，果然在观察墨菲。 　　穷奇的外形颇像是一种长了刺须的老虎，只是背生双翼，四爪尖锐，双眼狰狞凸出，显得非常骇人。 　　从他只吃好人的习惯上来看，他具有很高的智能，眼神中透露着很明显的恶意。 　　普通人类看到他的话，哪怕伪装得再好，也必然要害怕的瑟瑟发抖。 　　但墨菲是谁？ 　　他压根没在怕的，无所畏惧地站在原地，眼神凛冽地看着穷奇。 　　墨菲：哼，你真丑！ 　　也许是墨菲的气势太甚，或者是穷奇领略到了他潜在的危险性，又或者是穷奇发现了墨菲的反派身份……在大约两分钟的对峙过后，穷奇咧开嘴，喷出一口恶臭的长气，翅膀略微收拢了下来。 　　墨菲也收回了杀气。 　　接下来，两者就是互相充满好奇，继续打量了对方十几秒。 　　墨菲想了想，从戒指里掏出一盘番茄炒蛋，放在面前的地上。然后他后退了两步，又想了一下，说：“给你吃，阿鲁？咪咪？”（分别是叫狗和叫猫的一种方法） 　　穷奇：“……” 　　穷奇很大力地甩了一下尾巴，转身不屑地走掉了。 　　只见那一大丛灌木，就在他这一击之下，整个被从中削断了，可见穷奇的威力不俗。 　　墨菲歪了歪头，还有几分好奇，往前走找了一下，但是却没有再找到穷奇的身影了。 　　而且，他再次出现了一种感觉，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只不过用双眼并不能找到这个偷窥狂魔。 　　于是墨菲从地上捡起两个陶碗，将溪水盛好以后，回部落完成任务去了。 　　在墨菲和穷奇双双离开之后，原地就剩下一盘番茄炒蛋。 　　只见草丛摇晃了两下，从里面钻出了一头兽类。他身姿像是巨大的狼，头上须发飘逸，长了一对尖锐的弯角，身后还有一条很长的尾巴，形如龙尾。 　　而且，他的嘴里还含着什么东西。 　　这个形象，和巫师家里供奉着的木雕中最高的那一个是一样的。 　　只见他低头嗅了嗅地上的盘子，原地踱了两步，望着墨菲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92章 月之影 　　墨菲回去之后，就立刻被裴迎接了。 　　裴一直等在入口处, 一看到墨菲就开始高声地呼喊了起来, 一副非常惊喜的样子, 招来了更多人。 　　墨菲一头雾水，见到人们马上都簇拥了过来。 　　“活着！泓, 活着！”裴高兴地说，“泓看到了穷奇，泓活下来了！” 　　但是, 围观者的表情好像没有他那么高兴, 反而是充满了警惕的。 　　他们说：“带他去见巫！” 　　这些人就簇拥着墨菲到了巫师的家中。 　　巫师家里还坐着李妍。 　　李妍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看样子被穷奇的威势吓的不清。 　　应该就是她把穷奇出现在水边的消息带回了部落里，按照裴所说的话, 部落派出了很多男人前去湖边, 打算从穷奇手里救出墨菲, 或者是带回墨菲的遗体。 　　不过, 万万没想到，墨菲竟然自己活着回来了, 于是这才引起了众人的围观。 　　裴将墨菲推搡到了巫师的面前, 说：”泓, 活着！“ 　　巫师也上下打量墨菲, 有点迟疑地说：“穷奇, 会吃好人，放过坏人。你，为什么还活着？” 　　墨菲道：“可能他觉得我打得赢他吧。”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看表情就知道，他们没一个人相信穷奇会忌惮区区一个人类——而且还是众所周知眼神不好的人类。 　　巫师原地走了两步，又问墙角坐着的李妍，说：“穷奇，放过他了吗？” 　　李妍仍然心有余悸，瑟瑟发抖地说：“我、我不知道，我想回家……” 　　巫师有点不耐烦了，表情不太好看地再次问了一遍。 　　李妍害怕了，于是说：“我不知道，我一看到穷奇我就逃跑了，但是我看到他站着不动。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巫师的表情变得很凝重，说：“泓，可能有罪。” 　　“罪孽”这个定义对众人来说还太复杂了，但是他们能理解巫师断定了墨菲是个坏人，所以都警惕地围成了一圈。 　　嗯，其实也没冤枉墨菲，墨菲确实是个反派。 　　墨菲自己想了一下，说：“好吧，给我点时间，我搬出你们部落。” 　　在这个神话年代般的世界，一个孱弱的人类独自生活是非常艰难的。光是生存物资就很难搜集了，而且还很可能会遇到各种天灾人祸，甚至是穷奇这样恐怖的凶兽。 　　所以“逐出部落”这样的事，基本就相当于宣判了一个人死刑。 　　而墨菲竟然选择了主动离开。 　　众人都很吃惊，开始窃窃私语了。 　　这个时候，裴站了出来，拦在墨菲前面张开双臂，大声说：“泓不是坏人！泓，挑水果！扎草捆！帮我的忙！” 　　他确实是很用力在解释，但是明显抵不过巫师的权威。 　　巫师一声令下：“让泓明天就搬出去，他不再是我们部落的人了。” 　　所有人就都认可了这个处置，纷纷冷漠地看了墨菲片刻，就各自散去了。 　　曾经雇佣过墨菲挑水果的女人犹豫了一下，也还是走掉了。 　　只剩下裴还站在那里，很失落地低下了头，眼眶红了。 　　墨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愣着，跟我回去坐一坐，我有事情要找你帮忙。” 　　裴连忙抬起头，说：“帮你的忙！” 　　墨菲就领着裴先出去了。 　　临走时，墨菲回头去看，见到那个穿越过来的李妍依然蜷缩在墙角处，满脸都是大难过后的后怕和委屈。 　　墨菲带着裴回到了那个山洞住所。 　　裴有点不忍地看了看，说：“你真的，要走吗？” 　　“走啊，留着也没什么用，他们也不会保护一个坏人。”墨菲很轻松地说，“我本来就打算搬家了，这地方冬天不能住，太过阴冷。正好需要你帮忙建造一个屋子，我会给你支付报酬的。” 　　他看了一下，泓的财产包括几个贝壳和一枚青铜币。 　　墨菲就拿出那枚珍贵的青铜币，把它当做裴的报酬。 　　裴推脱了一下，却推不掉，就说：“我帮你，造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 　　墨菲乐了，说：“那还真挺大的。” 　　他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大致画了一下自己构想的草图。 　　他想要在水边的树上，建造一个树屋，通过倚靠树干螺旋的阶梯爬上去，以及一根立柱滑下来。这个树屋上下两层，共计四十个平方左右，是一个标准的单身贵族公寓，客厅、餐厅、卧室、卫生间一应俱全，秽物可以直接排进河水里。 　　那条河距离部落其实不远，只不过因为大量兽类都会聚集在水源附近，所以部落的人一般只在急需狩猎肉食的时候才去。 　　墨菲的树屋的构想，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真是石破天惊。 　　裴惊讶地说：“我会用石和草，不会用木。” 　　“差不多，我会跟你一起。”墨菲笑眯眯地说，“体验生活嘛。” 　　他已经开始感觉到原始社会的乐趣了，一切都需要自己动手，做完之后才会有别样的快感啊。 　　树屋是一个很大的工程，墨菲还选址在丛林的边缘里。 　　裴看了一下地方以后，没有说什么，回家就搬来了一大堆工具，还有一块巨大的闪长岩——那是用来磨砺石头工具的，否则石头斧子会越来越钝，不方便砍树。 　　接着，墨菲就学着裴的样子，光着膀子到一棵合适的大树面前，抡起斧头砍树。 　　如何用斧头更省力，如何保护自己的手掌，如何让树干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倒下……这些都是必要的知识，裴不厌其烦地对墨菲一一讲述。 　　两个人一上午就砍了一棵大树，效率其实不算很低了。 　　裴接下来还要把树干截下来，然后劈成合适的大小形状；而墨菲的任务是用石头先垒出一个小庇护所，只需要两三个平方就够用了，他们之后的几天，在干活的时候，都会在小庇护所里头吃饭和休息。 　　石头垒完，继续在顶上铺上茅草。墨菲试验了好几次，必须还要用竹篾架住才行，否则茅草会一直不停往头上掉。 　　小庇护所一共只有1.5米高，两人只能坐在里面，不能站直。里头先摆了一个背篓和一个石头桌子。 　　墨菲从戒指里翻找，往桌上放了两盘小菜，还有一叠点心、一叠水果，就去接着找藤蔓了。 　　结实的藤蔓也是非常重要的材料，主要用于固定结构，但是晒干之后也可以当做特殊的木材来用。 　　等到了饭点，部落里的巫师敲响了兽皮大鼓，示意所有人都可以开饭了。裴也没有回部落里，而是跟着墨菲回到了庇护所，说：“我今天，帮你干活，不回去。” 　　墨菲就示意他吃菜。 　　奇怪的是，几个盘子里都缺了一点，仿佛是谁先偷吃了几口。 　　墨菲觉得是裴吃的，裴觉得是墨菲吃的，所以大家心照不宣，都没有觉得奇怪。 　　如是又过了几天，得益于裴娴熟的技巧，树上的框架搭好了一半。 　　树屋的第一层已经有了一个轮廓，虽然现在到处漏风漏雨，不过只要修补一下就能勉强住人了。 　　对了，这两天开始下起了大雨，这也让这个工作完成的很艰难。 　　大雨一直不停，地上的泥土变得潮湿松软，很多地底生物都爬上来死掉了。裴抓了一大碗的虫子，兴高采烈地烤掉了，还请墨菲一起吃。 　　墨菲一脸“WTF”的表情，装作很遗憾的样子拒绝了他，然后一整天都没吃下什么东西。 　　每旬（十天）一次的狩猎要开始了，裴不得不回到了部落里，他要和其他男人们一起出去狩猎肉食了。养活一大村子人的口粮，还是很不容易的。 　　就剩墨菲自己留在树屋的轮廓里面修补墙壁了，他拿着一把石榔头，哪里有洞就把藤蔓敲到哪里去，还要保证原有结构结结实实的。 　　就剩他一个人以后，他又感觉自己被人偷窥了，但墨菲也没有太在意。 　　最后树屋还剩下一个门盖儿，要能从下面爬上来的，现在只有一个门洞。但是木材已经在大雨中浸湿了，现在暂时没法制作。 　　墨菲想了一下，觉得兽皮可以先堵住这个洞，不然整天被风灌进来也会很冷。 　　他爬下树屋，这几天来头一次向着部落里走去。 　　然后墨菲就远远地看见了，这几天的连绵大雨使得整个平原地带都变得很泥泞，部落正中间被做出来的广场已经水漫金山了。 　　当他走近以后就发现，所有屋子里的积水都已经到膝盖那么高，完全无法住人。 　　部落里的男人们走后，巫师就带着女人们暂时搬走，到了半山腰上不会被积水困扰到的地方——山洞里。 　　山洞是没有办法的时候才会做的选择，差不多二十个老弱妇孺都要挤在两三个山洞里，其中也包括了泓（原主）所住的那个山洞。 　　大家熙熙攘攘地挤在里面，当墨菲撩开兽皮的时候，涌进去的寒风让众人齐齐打了一个哆嗦。 　　墨菲感觉自己仿佛是个大魔王，顿时就乐了，说：“打扰了，我来拿走自己的东西。” 　　他自顾自翻了一下，从角落里找到了被挤成了一堆的背篓，里头的东西还算齐全，只是贝壳币全都不见了。 　　他也没有去找之前储藏的食物，而是又从李妍的身下抽出了自己的两张兽皮，丢进背篓里面，往身上一背就准备出去了。 　　李妍叫了一声，说：“你……你干什么？” 　　“拿我的东西啊。”墨菲理所当然地说。 　　接着，墨菲一看山洞门口，想起来挂在这的兽皮也是自己的，就伸手一扯，顺便也拿走了。 　　寒风呼啸，女人们瑟瑟发抖地抱成了一团。 第93章 月之影 　　外头风雨大作，寒气凛冽。 　　树屋出入的洞口也被兽皮堵上了, 墨菲在屋里摆了一个石头墩子, 里面放上了未熄的木炭。屋里气温非常怡人, 既不用担心二氧化碳无法散出去，也不用担心潮湿的木头会不慎起火。 　　墨菲又端出来一大盆烧烤, 里脊肉、鸡翅膀、烤鱿鱼、玉米、土豆、蒜香茄子、小龙虾，应有尽有，敞开了吃都吃不完。 　　大冷天的, 愣是让他吃出了一身汗来, 就又开了一罐冰可乐。 　　——塔灵怎么不放点游戏机进来啊。 　　墨菲不无遗憾地想着, 完全忘记了几天前他是如何腹诽塔灵是个“老妈子”的。 　　接着，墨菲就又想到, 要是放游戏机的话, 还需要充电器, 然后还需要一台太阳能发电机。如果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坏了的话, 似乎也没法维修。 　　还是算了吧，世上娱乐那么多, 并非只有电子游戏可以沉迷。 　　墨菲拿出来一副巫师牌, 愉快地开始左手跟右手打牌了。 　　令人没想到的是, 这场大雨竟然持续了好几天, 一直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整个部落的原住址都已经变成了一片泽国, 大量的房屋在瓢泼大雨当中倒塌了，夔牛的饲养场地也完全淹没，人类不得不将夔牛也一起转移到山上, 然后用人力运输饲养的草料。 　　但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两头珍贵的夔牛死去了，牛肉很快也变成了全村人的食物来源。 　　他们过得非常的艰难，全靠存粮支撑着，这时候已经顾不上冬天的时候要怎么办了。 　　外出狩猎的男人们也回来了，由于大雨，并没有带回像样的猎物来，只能淌水来捕捞一些鱼类，或者尝试抢救一下那些没能带出来的物资。 　　就连墨菲宅了好几天都开始觉得无聊了。 　　然后在这天中午，裴突然再次出现了在树屋的下面，大声喊着墨菲。 　　墨菲打开了洞口，看见裴站在深达腰部的积水里，就说：“上来吧！我请你吃顿饭！” 　　裴的面容非常憔悴，一看就是这几天过得不好，但他先对着墨菲喊道：“泓，快走吧！巫占卜了，说你是坏人！” 　　墨菲笑道：“不是早就这么说了么。” 　　裴摇摇头，说：“不是的！他们要来抓你了！巫说，天神生气了，因为我们用坏人舀来的水祭祀他，所以他要用大水惩罚我们！” 　　哇，这个借口可以的，墨菲心想。 　　“你快走吧。”裴说，“他们要抓你去献祭给天神了！巫说，天神不生气了，大水才会停，我们才能活下去。” 　　墨菲问他：“你也这么想的吗？你现在过来通风报信，让我逃走，不怕巫会惩罚你吗？” 　　裴又摇头，他好像不知道说什么了，语言对他来说是一门很复杂的学科。良久以后，他又说：“快走吧，快走。” 　　然后，他就淌着水，又艰难地向外走去。 　　巫师决定要抓墨菲，回去献祭给天神了。 　　逻辑是这样的：墨菲被穷奇放过了，所以墨菲是坏人；坏人舀来的水，被他们献祭给天神，天神生气了，所以才会发大水；只要把坏人献祭给天神，天神就会放过他们这些人，大水就会停了。 　　然后墨菲一琢磨：天啦噜，这个“天神”不是叫“以诺”吗？ 　　这也太棒了吧，一条龙服务啊！！ 　　墨菲坚决不走，就守在树屋里面，然后果然在某一天的早晨被部落里的男人们抓了回去。 　　他们艰难地淌水过来，为了防止墨菲逃跑，就用藤蔓绑住了他的双手，然后把墨菲放在一块木板上面，由六个男人一起抬着运回了半山腰上。 　　墨菲就很开心，连走都不用自己走。 　　他们到了最深的一个山洞里，这个山洞平时是不会有人敢进来的，以为它深不见底，据说里面有很多凶兽在居住。 　　墨菲被放下之后，果然看见巫师站在最中间。 　　巫师的脸上涂满了各种颜料，赤裸的上半身也是。他身前画着一个圆圈，里面摆着很多珍贵的东西，他正在围着这个圈绕圈，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接着，男人们搬来了一张木头桌子，用藤蔓将墨菲的双手牢牢地绑在上面，这样墨菲就无法自己下来了。 　　巫师重复地念了好多祈祷的话，都是在向天神求情的，说罪孽全都是墨菲的错，跟他们没有关系，希望天神赶紧停下这场大雨。 　　其他人赶紧恭敬地退了出去。 　　巫师念完了以后，又看了看双目紧闭的墨菲，似乎有了一丝丝的怜悯，但很快又变回了冷酷无情。他说：“都是因为你，我们才会遇到灾祸。希望你死后悔过，这样天神才会让你下辈子继续做人。” 　　墨菲没听见，他其实已经在木桌上面睡着了…… 　　当墨菲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这个山洞里根本就没有光源，而且泓的眼睛本来就不太好，所以这会儿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墨菲动了一下，双手还被绑在一起，他没法挣扎开。看来如果天神不出现的话，他很可能会被渴死在祭坛上面。 　　外面的雨声仍然淅淅沥沥，夹杂着恐怖的雷霆。 　　墨菲数着自己的呼吸声，他感觉到那种挥之不去的感觉又来了——有人在看着他。 　　墨菲就问：“谁在那里？你看够了没有？” 　　他问完之后，声音在山洞里久久地回荡。 　　然后，黑暗中就亮起了一对金色的眼睛，那眼神如同寒夜里的火光，非常炙热和有力。 　　山洞里出现了另一个呼吸声，它低沉而且危险，好像是一头猛兽。 　　地上，巫师画着的那个圈子突然就自动亮了起来，好像火焰一样照亮了整个祭坛的范围。 　　墨菲眯起眼睛，勉强看到了眼前的形象——确实好像是木雕的样子，通体漆黑的狼型生物，却有着龙的须发和长角，看上去威风凛凛，眼神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天神”？ 　　——“以诺”？ 　　墨菲还没有喊他的名字，以诺就纵身一跃，跳到了祭坛的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墨菲。 　　墨菲动弹不得，看到这对金色的眼睛里面带着很危险的意味，突然就感觉非常不妙！ 　　以诺的气息里带着雨水的味道，从墨菲的脸上，慢慢挪动到脖颈，然后又移动到了腹部，好像在观察这个被献祭给自己的人类。 　　利爪轻轻扒拉了一下，粗制滥造的衣物就完全地松开了，露出了明显没有干过粗活的精细皮肉。 　　墨菲：“……” 　　这时，墨菲脑子里的一根筋突然搭错了，他想到了：狼！狼啊啊啊啊啊啊——！！！ 　　这儿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科学常识—— 　　犬科生物的丁丁，上面有一个特殊的结构叫做XX球。而且，还长有倒刺，在那啥的时候，如果不结束的话，用蛮力是无法拔出来的。 　　就墨菲现在这个博览群丁的阅历来讲，这个东西的恐怖程度也是很吓人了……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这个。 　　而是以诺！ 　　以诺他现在还是狼型的！ 　　墨菲：我特喵的底线都已经低到了这个程度了，结果你还告诉我，我还可以被人兽play？！ 　　“我——不——同——意——！！！！” 　　墨菲面色狰狞，怒吼出声，抬脚一踹，将以诺直接踹下了祭坛。 　　不知名的生物四肢着地，轻巧地跳了下去，然后围绕着祭坛走了一圈，似乎是有点犹豫要怎样处置墨菲比较好。 　　墨菲挣扎来挣扎去，突然却感觉双手的束缚被解开了。 　　以诺用头上的角轻轻一划，坚固无比的藤蔓就轻松地散开了。 　　墨菲活动了一下手腕，在木桌上面坐了起来，双眼警惕地盯着以诺，说：“这些天，就是你一直在盯着我看？” 　　以诺假装没听懂，绕着墨菲，又观察了一下他的背部，似乎充满着好奇。 　　墨菲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你听得懂，别装了。你盯着我看什么？” 　　以诺没发出声音，抬起一只爪子轻轻地放在祭坛的边缘。 　　墨菲：“？“ 　　接着以诺从嘴里吐出了他一直含着的东西。 　　那是一把青铜做的匕首，很锋利，很漂亮，在黯淡的光源下面也能看得出它的危险性。 　　墨菲拿起来就近观察了一下，眼角的余光却看见以诺的尾巴悄悄从左边摆到了右边。 　　那是一条很长的龙尾，长有细密的黑色鳞片，末端是荆叶形状的红色须尾，非常漂亮，一下子就吸引走了墨菲的注意力。 　　可能是注意到了墨菲的眼神，这条尾巴又轻轻地动了一下，长须流动，像北极赤红色的极光，变幻莫定。 　　——好漂酿啊！！ 　　墨菲瞬间就原谅了以诺，变得很和颜悦色地说：“这把匕首是给我的吗？“ 　　以诺点了一下头，示意墨菲抓着那个匕首。 　　然后，他就用长尾卷起了墨菲的腰，让他骑在自己身上，懒洋洋地转了下脑袋，向着山洞外面奔去。 　　突如其来的动能让墨菲颠簸了一下，只好趴伏在以诺的背上，感觉到那飘逸的须发又暖和又柔软，忍不住把脸也埋在了里面。 　　外头大雨连绵，但是却很神奇的无法接近以诺的身周，让墨菲也变得干燥和温暖。 　　以诺站在外面，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纵身一跃，接着就载着墨菲凌空飞行了起来。 第94章 月之影 　　天色昏沉，风雨如晦, 看不出现在是在白天还是夜晚。 　　以诺载着墨菲在大雨中飞行, 却没有沾染丝毫的雨水, 很快地来到了树屋尚未竣工的二楼上，将墨菲放了下来。 　　墨菲在临时做的茅草屋顶上扒拉了半天, 终于搞出来一个小缺口，他就从这里纵身一跃，跳到了一楼屋里。 　　家的温暖一下子就将他包围了。 　　直到屋顶上的某只猛兽, 用鼻子碰了一下这个缺口, 然后就一脸无辜地跟着跳了进来。 　　他可是非常高大的, 人立而起的话估计有两米多，这一跳直接把那个小缺口变成了一个大豁口, 外头的雨水都要灌进来了。 　　墨菲没好气地向他丢了一块兽皮, 说：“你砸出来的洞, 你自己堵上！” 　　兽皮盖住了以诺的头部, 就看见那两只兽耳动了半天，就让兽皮给滑了下去, 变成了改在以诺背上。以诺又抖了抖身子, 假装没听懂, 在屋子里转了两圈。 　　然后, 他就找到了还留着余温的石炉, 上面还残留着烧烤的香味。 　　以诺又原地转了一圈，似乎很满意这个位置，便将自己一盘, 变成了斜靠在角落的姿态，长长的尾巴环住了石炉，金色双眼微微眯起，一看就非常轻松写意。 　　“……”墨菲走过去，伸手揪住了其中一只毛茸茸的耳朵，对准以诺喊道，“把洞堵上！！” 　　狼耳朵抖了两下，没能挣开墨菲的手。 　　以诺只好又站了起来，衔住了从自己身上滑下去的兽皮，然后人立而起，前爪搭在墙上，用那块兽皮很随便地堵住了洞口。 　　然后，他就又躺了回去。 　　虽然从没有见过面，但是墨菲却一丁点也不害怕眼前的野兽，还很自来熟地吩咐他做起事来了。 　　以诺炯炯有神的双眼也在观察着墨菲，似乎也有几分好奇。 　　结果墨菲搬了个石头凳子，一脸严肃地坐在以诺对面，就开始三堂会审了：“你连我住在哪里都知道，所以之前就是你一直在偷窥我吧？” 　　狼耳朵都没有动一下，以诺只是慵懒地抬了下眼皮，把脑袋搁在前爪上。 　　墨菲就看着他的眼睛，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叫以诺，但是你是什么物种？这些天一直在下雨，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以诺没动。 　　墨菲威胁道：“快说，不说我就打断你的腿！” 　　狼爪子动了一下，不过是只换了个姿势蜷缩在腹部，露出了一只肉粉色的肉垫，五个爪子很好地藏了起来，只露出了一点尖尖。 　　以诺一脸无辜地看着墨菲，浑身上下都写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气息。 　　墨菲多坚持了十秒钟，没有沦陷在狼爪肉垫上面。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以诺给他的那柄双刃青铜匕首。 　　以诺眨了下眼睛，一对耳朵立了起来。 　　墨菲就抓着匕首，对他说：“你再不老实交代的话，我就把这把匕首卖掉，让他们烧融成别的东西，比如草叉、锄头什么的。” 　　狼耳朵又垂了下去，以诺一脸无所谓地把脑袋枕在自己的爪子上。 　　墨菲就知道自己没威胁到点子上。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把匕首，说：“好吧，既然你不乐意跟我交流，那就算了。我把匕首送给巫师，让他跟你玩吧，我不伺候了。” 　　以诺猛地抬起了头，喷了一口气息在墨菲脸上，似乎非常不满的样子。 　　墨菲说：“这地方给你住，我今天就搬走，让裴帮我再造一个更好的房子。哼，再见！” 　　红色的长尾猛然环住了墨菲的腰部，以诺眯了眯金色的眼睛。 　　然后，墨菲的脑海中就就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不是。” 　　三秒后，墨菲仍然没参悟以诺是什么意思：“哈？” 　　大狼很人性化地叹了口气。 　　他的声音直接出现在墨菲脑中，似乎是只能用意念进行交流。 　　以诺说：“我不管雨。“ 　　堪称是惜字如金了。 　　这句话应该是在回答墨菲的问题，这场连绵多日的大雨并不是以诺做的，那就说明部落里的巫师猜错了全部因果：不是什么墨菲舀的水导致了他们遭受惩罚，而是有别的原因在。 　　墨菲搬了搬小凳子，这样就离以诺更近了一点。 　　墨菲接着问：“那是谁干的？” 　　“有商羊路过。”以诺继续很简洁地说。 　　“商羊”，墨菲记了一下这个名字，想必巫师会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吧。 　　“有什么办法让雨停下来？”墨菲说，“老是这个样子，这个树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造好。这个空间还是不够多，吃了一次烧烤，睡觉的时候都有味道……” 　　以诺抖动了一下耳朵，懒洋洋地说：“杀了商羊。” 　　墨菲：“……”好一句废话。 　　墨菲没好气地捏了一下他的耳朵，狼毛很顺滑，耳朵薄薄的。 　　以诺金色的眼睛瞥着墨菲，环在他腰上的大尾巴松开了一点，似乎是在说：你放开我，我放开你。 　　墨菲就放过了他的耳朵，问：“所以，你到底是什么物种？” 　　以诺说：“以诺。” 　　墨菲说：“我知道你的名字，我想知道你的族群的生物学定义。比方说我叫墨菲，我是个人类。懂吧？” 　　以诺沉默了一下，说：“我没有族群，世界上只有一个以诺，所以不需要那种东西。” 　　这句话好像还蛮有道理的。 　　不过，以诺又变成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稀物种，这让墨菲想起了自己的龙。 　　那时候，龙也是很孤独的。 　　墨菲叹了口气，将罪恶之手伸向了大狼的肉垫，狠狠地揉了两下之后，说：“好吧，我正好也不要那些人类了。那就剩我俩相依为命了。” 　　“？”以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尖锐的爪子被墨菲捏的一伸一缩的。 　　狼爪不能收回去，这一点和猫科动物不一样，而且肉垫也要显得厚实多了。 　　墨菲一边思索，一边蹂躏着以诺的大爪子，分毫不见外的样子。 　　以诺看了墨菲两眼，就又躺了回去。 　　树屋里什么都没有，墨菲将石炉重新热了起来。 　　然后他翻了一下，找到自己吃巧克力剩下的一个纸盒子，就将青铜匕首放了进去。 　　还挺合适的，看起来仿佛被精美地包装了一下。 　　墨菲顺便问以诺说：“这把匕首是怎么回事？你又不能用它，为什么要一直带着？” 　　以诺把脑袋枕在热乎乎的石炉边上，两眼紧闭，看上去仿佛是睡着了——如果狼耳朵没有偶尔地抖动一下的话。 　　但他显然很沉默寡言，对于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一概置之不理。 　　墨菲其实也无所谓，就将匕首放在盒子里，然后塞到了自己的床底下。 　　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自然觉得胃里空空如也，于是就翻了一下戒指，拿出来一盘糖醋里脊、一盅豆腐鲫鱼汤、一盘青椒土豆丝，顺便还有一碗冰淇淋和两听啤酒。 　　墨菲打开了其中一罐啤酒，放在以诺的面前。 　　以诺稍微睁开了一点眼睛，好像是闻到了啤酒的味道，有两分好奇地盯着罐头看了一会儿。 　　“现在不装死了？”墨菲调侃他道。 　　以诺甩了甩皮毛，然后伸了个懒腰，修长的身体快要塞不下这个屋子了，只好把尾巴卷了起来。 　　他走过来嗅了嗅桌上的饭菜。 　　然后墨菲反手就敲了一下他的鼻子。 　　以诺：“？” 　　墨菲说：“等我装饭。” 　　他拿出来两碗大白米饭，给以诺拿了个大盘子，把饭菜都扒拉了进去，然后端到他面前。 　　然后他就不出所料地发现了“以诺挑食”这一点。 　　以诺伸出舌头，稍微一卷就能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光，而且这舌头还灵活的不可思议，光卷走了肉类，把蔬菜和米饭统统都剩下了。 　　墨菲：“……” 　　以诺一副非常理所当然的样子——狼怎么可能吃草呢？ 　　墨菲叹了口气，说：“你可真难伺候。吃了我的饭菜，就不要装大爷了。等雨停了以后，记得要帮我干活！” 　　都已经是包工头的气派了！ 　　一人一“狼”在树屋里睡了一宿，墨菲睡床，以诺睡墙角。 　　次日，雨当然还是没有停。 　　墨菲准备去跟巫师聊一下关于“商羊”的事情，但是刚向外面看了一眼，就发现大雨已经变得更糟糕了。 　　这已经称得上是洪水般的灾难了，得亏这个树屋造的足够高，不然现在也差不多要淹没在汪洋大海里。 　　这个样子已经不是单人可以淌水出行的了，墨菲又没有准备船只，于是就愉快地决定让以诺出场了！ 　　“带我去村里。”墨菲说，“快快，他们住在山洞里面，很容易的。” 　　墨菲揪着以诺的耳朵，将他拎了起来。 　　以诺晃了一下尾巴，没有马上动弹。 　　墨菲都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自发自觉地坐到了以诺宽阔的背上，揪着他脖子上的须发，说：“驾？” 　　十几秒后，以诺无奈地站了起来，尾巴绕到背上，把墨菲给扶正了。 　　墨菲双手抱着他的脖子，贴着毛茸茸的狼耳朵，说：“快点啦，回来请你吃小酥肉！” 　　以诺甩了甩脖子，好像变得清醒了一点，就载着墨菲飞出了树屋。 　　他在天空中凌空奔跑，带着墨菲看着脚下滔滔洪水，人类的部落已经基本上看不出轮廓了，只能直接降落在半山腰的山洞门口。 　　墨菲就直接从他身上跳了下来，轻松愉快地拍了拍手，对以诺说：“好了，我进去谈点生意，你随意吧。大概过三十分钟再来接我。” 第95章 月之影 　　这些天的大雨不停歇，导致人类根本无法从事任何生产, 部落的日子越过越紧张, 已经到了几乎难以为继的地步了。 　　洪水刚开始的时候, 男人们虽然不能出去狩猎，但至少能在大水当中捞出一些鱼、虾、贝壳来作为食物, 再加上那些从湿润的泥土中挣扎出来求生的虫子，倒也勉强能够维持。 　　但是后来雨下得更大，洪水也变得很浑浊, 鱼类变得更加稀少, 大水的高度也一再上涨, 再去捕鱼就变成了一件高风险、低收益的事情。 　　为过冬而准备的粮食也渐渐消耗殆尽了，剩下几头还活着的夔牛已经是命根子了, 谁也舍不得就这样宰掉吃肉。 　　几个男人冒险坐着小木舟出发, 用大家的存款去别的地方交易了一些食物回来, 这样才让大家重新有了坚持下去的希望。 　　不过, 在这样的坏气候里，不管怎么小心, 还是有几个人陆续地生病了。 　　巫师经过占卜了之后, 将他们单独安置在一个山洞里, 说是黑暗有助于恢复病情。 　　除此之外, 还有个好消息：也许也是因为大雨的缘故, 那头凶兽穷奇也没有再出现过了，可能已经跑到了别的地方去。 　　巫师一直在告诉大家：大雨会过去的，现在搬家也早就来不及了, 大家只能静静地等待天神息怒了。 　　在这样的环境当中，众人每天都在祈祷，因为他们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只能尽量坐着不动，减少对食物的需求。 　　祈祷之余，他们也偶尔聊到了“泓”的情况。 　　也许是因为穷奇的威胁已经解除了，也许是因为裴这些天来在大家耳边不停地念叨着泓的种种好处，造成了一定的潜移默化，也或许是以为大家把泓的山洞里所有的东西都挖了出来，存粮也给吃完了，就有一定的愧疚在……所以众人渐渐对墨菲产生了同情的心理。 　　他们聊道：“泓本来一个人，住在丛林里，一定很难。没有食物，他又不会狩猎，可能要靠水果和鱼吃饭。” 　　“他生下来就眼睛不好，已经很可怜了，所以会做一点坏事。” 　　“已经献祭给天神了，他的下辈子，应该会变成好人。” 　　“他连尸体都没有了，没有人喜欢他，只有裴帮他说话。” 　　越聊，他们越觉得泓很可怜，然后间接地，就觉得自己现在也不是那么凄惨了。 　　起码那个离群索居、还要被抓回来献祭掉的墨菲看起来要凄惨得多了…… 　　然后，正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山洞外面有动静。 　　墨菲裹着足足两层兽皮大衣，脚上也穿着自己编的草鞋，背后挂着一个背篓，施施然打开了大门，走进山洞里面。 　　里头的篝火正在跳动，但还是驱散不掉山洞的湿冷气息。 　　衣不蔽体的人们正缩在一起聊天，一个个都饿得面黄肌瘦、皮包骨头似的，而且好几天不见天日，人都显得萎靡不振。 　　他们都齐齐转过头，呆呆地看着墨菲。 　　反观一下墨菲吧，这几天吃的都是山珍海味、满汉全席，每天都不重样就算了，无聊的时候还吃甜点、嗑瓜子，没事儿埋在以诺身上撸狼毛…… 　　总而言之，墨菲面色红润、龙马精神，脸上洋溢着显而易见的健康和幸福。 　　所有人：“……” 　　墨菲：“？” 　　他不知道这一双双盯着自己的眼睛是咋回事儿，很迷茫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应该没有什么脏东西吧？ 　　还有那个叫李妍的姑娘，手上戴着的好像是被随手扔掉的手镯……那个手镯上，还留着耀日的刻印，她又用不了，所以是当做装饰品了么？ 　　而这时的其他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泓不是被献祭给天神了吗？怎么还能自己走回来？ 　　——MMP，为什么他一个人就能过得比我们好？明明是被驱逐、被献祭的人，为什么他看上去那么幸福？我们刚才竟然还同情他…… 　　——见了鬼的同情吧！人家到底有哪里需要同情了？！ 　　想想刚才他们的对话，他们都有点崩溃。 　　不止是崩溃，还有羡慕嫉妒恨，还有困惑不解。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裴，他也憔悴得不像样子，但是看见墨菲没事人一样地回来了，还觉得蛮高兴的，说：“泓！你活着！” 　　墨菲嘴角抽搐，想起来自己当时是被献祭的了。 　　最近吃得太开心，他完全忘记了这些人呢……啊对，还有眼前这个裴。 　　墨菲将自己背后的背篓拿了下来，直接递到了裴的怀里。 　　一股浓郁的香气，突然就弥漫了开来，瞬间占满了整个山洞——那是一整筐的食物！除了两盘热菜之外，还有很多肉和蔬菜，最上面还摆了一个苹果！ 　　“咕咕咕”…… 　　一瞬间，众人的腹鸣声就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也看向了裴的怀里。 　　裴一脸懵逼，肚子里也在打雷，勉强忍住了嘴里的唾液没流出来。他结结巴巴地问：“我……这、这个，是给我的吗？” 　　墨菲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他也没料到这些人居然这么凄惨，所以其实本来只是想跟裴吃一顿午饭而已……哎呀，看看这个小伙子，竟然被饿的这么惨，那就全送给他好了。 　　这个时候，其他人虽然欲言又止，但是显然没有那个脸去问墨菲更多事情了。 　　毕竟，驱逐人家的是他们自己，献祭了人家的也是他们自己。现在还想回过头问别人要好处，也是醒悟得太迟了。 　　墨菲找到了巫师，后者正在山洞里喋喋不休地进行占卜。 　　山洞深处烟雾缭绕，仪式已经进行过不知道多少场了，但是大雨仍然不会因此而止歇。 　　看见墨菲的时候，巫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是亲自动手的人，觉得墨菲不可能在那样的环境下活着出来。 　　墨菲打了个招呼，很随意地说：“嗨。” 　　巫师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似乎是很怕墨菲会做什么。 　　墨菲也没有多废话，开门见山地对他说：“不用做仪式了，下这么多天雨是因为‘商羊’——你知道什么是商羊吧？” 　　巫师有点讶异，不过很快就回想起了什么，喃喃地说：“商羊，一足鸟，能唤风雨。” 　　那就对了，墨菲说：“赶紧找人解决这只鸟吧，不然我看你们也撑不了几天了。顺便，我要准备借走裴几天，他还没帮我把房子造完呢，我会给他付报酬的，这个人你就不用担心了。” 　　说完，他就很随意地向外走去。 　　这时，巫师颤巍巍地追了出来，说：“天神……为什么放过了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是谁救了你出来吗？” 　　他很明显是在怀疑裴私自把人给放了。 　　墨菲回过头看了一眼巫师，笑了一下，但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 　　远处，一个漆黑的身影踏空而来，身后仿佛有赤红色的焰尾，让他整个人仿佛流星降临到地表上。 　　他越来越近，渐渐能看到整个身形轮廓，也能看到一对金色的眼眸像阳光下的钻石，也能看到那红色的焰尾其实是他长长的龙尾。 　　直到几秒之后，以诺站定在墨菲的身前，凌空站在悬崖边上，懒洋洋地用脑袋顶了一下墨菲，似乎是在问：你还没完事？我来接你回去了。 　　墨菲笑眯眯地伸手环着他的脖子，胡乱地撸了一把狼毛，小声说：“马上就回去啦。” 　　这时，他们听到后面的巫师发出了沉重的呼吸声。 　　“天、天神大人……”巫师颤抖着说，呆呆地看了以诺一会儿，突然匍匐到了地上，然后高举起了双手，“天神大人！” 　　别的山洞里，众人听到了他的呼喊，都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以诺冷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巫师，长尾从左边摆到右边，在阴沉沉的天色中留下了一道炫丽的红色——这是表达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墨菲翻身就骑到了以诺的背上。 　　他看到裴也跑了出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那是泓！” 　　“泓为什么在天神的背上？！” 　　“他不是被献祭给天神的吗？” 　　墨菲扯了一下嘴角，熟练地把自己埋到了大狼温暖的毛发里，然后说：“别管他们，我们回家吧，亲爱的。” 　　狼耳朵抖了两下，以诺转过身，再次向着天际飞去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理会这些凡人。 　　回去以后，墨菲就又想问以诺了：“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崇拜你？” 　　以诺被他问了好几遍以后，惜字如金地跟他说：“阴差阳错。” 　　后来再问过裴以后，墨菲就拼凑出了这个故事—— 　　原来是人类部落都有寻求长生种庇护的习惯，他们将自己的庇护者称为“天神”。 　　他们部落最早的时候就用献祭的方式寻求过庇护者，那时候还比较年轻的巫师亲自猎到了一头犀渠的肉，供奉在了祭坛上，而正好路过的以诺就尝了一口。 　　那天晚上是月色很亮，巫师发现献祭的肉不见了以后，又看到了悬崖上站着的以诺的身影，就大声地进行祈祷。正巧这一天是难得一见的红月现象，于是巫师就将以诺认作了“司掌月亮的天神”，从此确定了部落崇拜的对象。 　　后来，因为他们不时地进行献祭，以诺就给了他们相应的补偿。 　　某天夜里，一共七头夔牛自发地走进了部落里——这就是他们一个中小型的部落能豢养夔牛的原因了。一直到现在，夔牛依然还是他们最重要的食物和经济来源。 第96章 月之影 　　那之后又过了一天，持续多日的大雨突然停了一小阵子。 　　但是却还没有完全停下, 而像是断断续续地下着。墨菲一看就知道是部落那边猎杀商羊的行动不成功了。 　　最近的气候变得这么潮湿阴冷, 墨菲也不乐意继续下雨了, 他对以诺说：“这些人效率也是低，杀一只鸟也杀不掉。” 　　以诺看上去就完全无所谓, 狼毛依然蓬松而温暖，大尾巴无聊地缓慢摆动。 　　唉，墨菲叹了口气, 又捏了捏以诺的耳朵, 说：“今天想吃什么？” 　　以诺的声音就又在他脑海里响起来：“肉。” 　　“肉肉肉, 满脑子都是肉！”墨菲好笑地说，“好吧, 今天锅包肉, 荷叶粉蒸鸡, 再来一个鱼汤……” 　　一桌子饭菜就整整齐齐地冒着热气, 堪称色香味俱全。 　　以诺蹲坐在桌子旁边，是超级硕大的一只。吃饭倒是没什么声音, 是一匹斯文的狼。 　　这才过了多久, 两个人就已经对彼此很熟悉了。 　　在这种艰难求生的年代, 大家都没有什么复杂的关系和情绪, 觉得合适就会在一起生活, 不喜欢了就自然而然地分居。不存在婚姻，不存在社会，不存在你追我我追你的爱情游戏。 　　能搭伙一起吃饭的就是真爱。 　　严格来讲, 以诺还是被包养的…… 　　墨菲指使起他来就更加理直气壮了。 　　这几天过去，趁着雨下的没那么大的时候，墨菲也骑着自家大狼在外面晃了一圈。 　　结果带回来一背篓奇怪的东西：藤蔓、苦涩的果实、被遗弃的蜂巢、鸟的羽毛、结实的蜘蛛丝、一棵多肉植物、两块尖锐的石头、一个琥珀石、半陶罐粘稠的树脂…… 　　顺带一提，找回来的果实，之所以知道是苦涩的，那是因为墨菲试过了！ 　　墨菲两手掰开以诺的大嘴，往里面塞了几颗，然后再帮他合上，最后观察了一下后者的表情。 　　以诺：“……” 　　以诺没有表情，只是迅速睁大了双眼，然后豁然站身，就去喝水去了。 　　于是墨菲就懂了：果子肯定是苦的！巨难吃的那种！ 　　这两天，墨菲反正宅在家里，就试着用这些材料做些有趣的东西。 　　墨菲现在的眼睛不是很好，详细点讲，就是近视加散光。 　　所以他先从戒指里翻了半天，竟然真的给他找到了一排近视眼镜，只不过没有散光镜片。 　　这种时候，墨菲就忘记自己是怎么吐槽塔灵的了，现在就只觉得塔灵还不够老妈子，没多准备几幅散光的镜片。 　　但是有总比没有好，戴上眼镜之后，他也能进行比较精细的作业了。 　　首先，墨菲把树屋里漏雨的地方都补好了，还安上了一个合格的木门。 　　之后，墨菲还做了一套防水的大衣。 　　虽然戒指里有雨衣，但那是给现代人用的，一套就将浑身上下都包住了。 　　墨菲就仔细地鞣制了一套皮革，然后用针线简单地缝了一下，虽然歪歪扭扭、丑陋得很，但是能够罩在人身上就够了。 　　用针线的时候，墨菲还戳了好几次自己的手，留下了几个小伤口。 　　以诺蹲坐在旁边，两只前爪来回翻动，有那么一点坐立不安的意思，最后还破天荒地主动开口说：“不疼？” 　　墨菲毫不在意地摇头：“不疼啊。” 　　以诺安静了一会儿，就又在那动来动去，对墨菲说：“你不适合做这个，算了吧。” 　　但是墨菲感兴趣啊，他就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但是在这三分钟里面他是可以很专注的。 　　他就没有理会以诺，把皮革缝好了，还好本来也没多少工序。 　　接下来就是处理大衣表面了，用刚得到的树脂抹了一遍，把边边角角都保护好，最后等着晾干就完事了。 　　这件大衣很宽松，不但能够简单地挡雨，而且完全不影响墨菲骑在以诺身上。 　　——这是墨菲专门试过的。 　　他可是不由分说，披上那件大衣，抬腿就往趴着的以诺身上骑。 　　以诺：“？” 　　可能是吓了一跳，大狼的耳朵都突然立了起来，困惑地转头看着墨菲。 　　墨菲却已经喜滋滋地收好大衣，跑掉了。 　　还剩下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墨菲本来想拿来雕刻的。 　　不过雕刻这门手艺还是太难了，就用现在的石头和青铜工具是很难做好的。墨菲就退而求其次，做点简单的工艺。 　　现在树屋的墙壁上有了装饰物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台子里面养着多肉植物而已。 　　墙角还有一堆做树屋省下来的木材，墨菲挑挑拣拣，从里面找到了合适的边角料，韧性和强度都很不错。 　　他于是准备做一把反曲弓。 　　先要画上比较准确的图，虽然没有合适的笔，不过这一点他借助某人的爪子做到了。 　　以诺：“？” 　　具体情况就是：墨菲抓着以诺厚实的狼爪子，对他说“放松放松”，然后用尖锐的指甲在木材上面刻出合适的线条。 　　这工作太累了，墨菲嫌弃以诺的爪子很沉，要求他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以诺睁着金色的眼睛，只有两只耳朵能转来转去，就这样给他做了几十分钟的工具。 　　墨菲画好了弓把、弓梢、弓片的线条之后，就从床底下翻出了以诺给他的青铜匕首，拿着它仔细地照着线条削木头。 　　以诺把大脑袋转过来，静静地看着墨菲干活。 　　这把青铜匕首很好用，里面应该有特殊的力量在，不管怎么使用都不会变钝。墨菲赞赏地爱抚着大狼的脸颊，说：“真棒。” 　　蓬松又漂亮的大尾巴就从左边摆到了右边，以诺换了个姿势，继续看墨菲。 　　墨菲把该有的结构都削出来之后，就用刚得到的粘稠树脂，将它们粘连在一起，等待风干固定了之后，再上弦。 　　这个弓弦，他本来是打算用多根蜘蛛丝拧成一股的。但是蜘蛛丝在几天之后变得很脆，不能拿来做弓弦了。 　　然后，墨菲突发奇想，从以诺的尾巴尖上拔了一根红毛。 　　以诺：“？” 　　墨菲拧了拧这根毛，觉得长度和韧性都非常合适，于是把它兴高采烈地装上了弓身。 　　他试了一下这把新出炉的反曲弓，曲度、拉力、精度都很完美，而且最重要的是——足够漂亮！ 　　那根红色的弓弦，简直是神来之笔，好像要照亮弓身上自带的木纹，将整把弓都染上了神话色彩。 　　啊，因为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很漂亮，所以墨菲的心情值极大地上涨了！ 　　墨菲快乐地亲了一下大狼的脖子，说：“宝贝，还是你漂亮。” 　　以诺好像愣了一下。 　　“给这把弓起个名字吧……”墨菲琢磨着，“你觉得‘大尾巴狼’怎么样？” 　　“……”以诺歪了下头，看着墨菲，然后低头拱了他一下，将他顶了个趔趄。 　　但他的抗议是无效的。 　　因为墨菲的注意力早就已经转移走了，他翻出来几根羽毛，准备开始做箭矢。 　　像这个工作就不难，顶多只是重复劳动而已。 　　先是削出木棍，然后稍微烧一下让它变直，在末端开出凹槽，把顶端削尖，最后是黏上羽毛来提供稳定性…… 　　在做前几根的时候，墨菲还很有耐心。 　　但他的耐心走的也很快，一共就做了十几根箭矢，就跟弓一起丢到了桌上，再也没去管了。 　　有事情做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 　　不知道怎么就又一天过去了，墨菲每天都在琢磨着下一顿饭吃点什么。 　　别人是发愁能吃什么，墨菲是发愁挑哪些出来吃。 　　他现在也不喜欢躺在床上了，木头床板就算铺着兽皮也还是很坚硬。他现在就喜欢窝在以诺的身上睡，大狼的皮毛真的是太舒服了。 　　墨菲就一边躺，一边还要撸狼毛，跟以诺咬耳朵说：“好烦，到底吃什么？” 　　以诺还没来得及说“肉”，树屋外面突然传来了声音。 　　有人在喊“泓”的名字。 　　墨菲懒洋洋地爬了起来，打开门往下面看去。 　　这些天没有下大雨，洪水消退了不少，起码能让人再次淌水过来了。 　　现在在树屋底下喊人的，就是部落里的几个男人，此外竟然还有李妍——她是骑在一个男人的脖子上被带来了。 　　这些人都装备齐全，背后带着投掷用的长矛等狩猎用具，其中一人的背后还有一把珍贵的长弓。 　　一看就知道，他们肯定是部落里派出来，负责猎杀商羊的队伍。 　　墨菲就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李妍率先开口说：“我们追杀商羊好几天了，它负伤跑进了树林里面，实在是没法找。我们想起来你应该住在这附近，就想问一下你最近有没有看到奇怪的鸟？那只商羊长着蓝色的羽毛，挺好认的。” 　　“没见过。”墨菲回答之后，又想了一下，“不过我应该听到过它的叫声，是不是‘嘤嘤嘤’的那样\" 　　李妍惊喜道：”对对对，就是那样的！它在什么方向？” 　　墨菲指了一下方向，然后顺口问：“蓝色羽毛的商羊，长得好看吗？” 　　李妍说：“超级无敌漂亮的好么，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鸟。” 　　室内，以诺突然坐了起来，默默地走了过来。 　　然后不出所料的，墨菲立刻惊喜地说：“好啊，我也要去！” 第97章 月之影 　　多个战斗力总是好的，狩猎队伍里的男人们都很欢迎墨菲的加入。 　　墨菲回屋里收拾了一下, 披上了自己亲手做的大衣, 然后想了一下, 带上了那把青铜匕首，顺便又背上了那把被他起名叫“大尾巴狼”的反曲弓。 　　浑身上下都装备齐全了, 墨菲转过身看着以诺。 　　以诺看着墨菲。 　　“……”墨菲道，“宝贝儿，你也要来吗？” 　　以诺平静地反问道：“你要和他们一起在下面游泳？” 　　墨菲低头看了一眼, 立刻乖巧地抱住了以诺的脖子：“宝贝儿,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他自动翻身就骑了上去, 以诺无奈地伸出尾巴扶了一下。 　　然后，以诺就轻巧地落了下去, 四足直接点在水面上, 连一丁点涟漪都没有发生, 可以说是凌波微步了。 　　底下所有人都看呆了, 一半是因为被以诺的形象给震撼，一半则是因为被墨菲给吓到了。 　　——墨菲竟然能一直骑着他们供奉着的天神大人！ 　　——WTF难道墨菲是天神当中的天神吗？ 　　从他们的表情上来看, 已经差不多开始怀疑人生了。 　　只有李妍因为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所以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应。但是她也非常怀疑, 时不时就进行暗中观察。 　　然后她就发现, 墨菲和以诺是真的完全平等的关系。 　　不, 也许在他们两个之间，墨菲的地位甚至还要更高一点吧…… 　　墨菲竟然可以伸手扯狼耳朵，示意以诺：“往左边去一点, 我头发都被树枝划到了。” 　　然后以诺不但会听话，而且还用长长的尾巴把树枝拨开，护着墨菲。 　　这一波操作可以说是非常宠溺了，把李妍看得两眼发直。 　　——原来献祭给天神就是这么给献祭的吗！根本就是变成了天神的媳妇儿好吧！ 　　时间慢慢来到了中午，温度稍微上升了一点。 　　一行人在树林中已经找寻了很久了，众人都掏出干粮啃了一口。 　　大家都是又硬又冷的肉干，因为没有放珍贵的食盐，嚼上去真的好像在吃蜡一样，只能提供热量而已。 　　只有墨菲掏出了一张热腾腾的手抓饼，里头夹着里脊肉、热狗、鸡蛋、肉松……应有尽有，还跟以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吃完了。 　　口水流一地的众人：“……” 　　唉，习惯了就好。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是可以这么大，他们和墨菲这种人是没得比的。 　　——反正吃狗粮也是能吃饱的，汪。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树林当中有动静。 　　“嘤嘤嘤”的叫声！ 　　众人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是商羊的叫声，他们追了这么久的商羊，仿佛是被这顿饭的香气给吸引了出来。 　　男人们马上戒备了起来，观察着周围。 　　就看见密林当中，突然有一抹幽蓝色的影子一闪而逝，商羊鸟在枝叶当中翻飞的身影灵活得不可思议。 　　但是原始人类赖以生存的狩猎技巧也是相当的高超的，马上就有人拉满了弓。 　　第一支箭射出，就惊动了商羊，落下来一把蓝色的羽毛，可惜似乎并没有伤到它的本体。 　　商羊马上落荒而逃。 　　众人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但是越往里走，树叶就越茂密，他们制作的长弓和长矛等武器在这种狭窄的地形当中变得很难施展开来。 　　墨菲看了一下，就将自己背上更小巧的反曲弓递了出去，说：“用这个。” 　　一开始，对方还挺瞧不起这把小弓的，因为在他们的观念里，只有长弓才能拥有足够大的威力。 　　但是当他拉满这把弓之后，这股轻视就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反曲弓可以比一般的直身弓要短，但是威力却丝毫不会下降，射出的箭矢非常快，这让它变成了丛林中的神器。 　　用弓的男人一下子就被这把弓给折服了，稍微适应了一下之后，就充满叹服地说：“这是天神的武器呀！” 　　所有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这把造型优美又奇特的长弓。 　　然后，狩猎队就一路乘胜追击，终于将商羊给斩落马下了。 　　商羊果然像巫师描述的那样，是只有一只脚的鸟类，羽毛是漂亮的幽蓝色，除此之外也没有太特别的地方。 　　墨菲高兴地翻看商羊的尸体。 　　每个世界都会有很特别的土著生物，就算是65级的巫妖大佬也不可能认识大千世界里的所有物种。因此每当他到一个全新的地方，总是会看到不少让他感到不虚此行的漂亮事物。 　　嗯……严格来讲，以诺的神格碎片也是这样的。 　　每一个以诺都让他感到新奇又兴奋，要是没有每次都不一样的丁丁就好了…… 　　墨菲瞟了一眼身下的以诺。 　　大狼的尾巴正在晃动，两个耳朵略微往后耷拉着，他有点不耐烦了。 　　墨菲摸了摸他，小声说：“宝贝，它没你好看。走吧，咱们回家咯。” 　　两个狼耳朵马上就立起来了，以诺说：“嗯。” 　　墨菲就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准备回去了。 　　几人为了感谢墨菲的帮助，就从商羊的尸体上扒拉下来两根最长的尾羽，送给了墨菲，当做是他的报酬了。 　　用弓的男人也充满不舍地将墨菲的反曲弓还了回来，眼神还牢牢地黏在弓身上。那个样子，就好像是要跟织女分开的牛郎似的。 　　墨菲笑了，说：“想要？” 　　对方立刻狠狠地点头：“嗯！” 　　“这把不行，弓弦是我的东西。”墨菲说，“如果你真的想要反曲弓——或者说制造这种弓的技术的话，就拿一头夔牛来换吧，我还没吃过夔牛肉呢。” 　　夔牛是部落里非常贵重的财产。 　　但是这种弓明显也是狩猎的神器，以后他们就能有更大可能猎取鸟类了。 　　男人非常犹豫，目光闪烁不定。 　　这个时候，一旁的李妍就有点不服气了。她不认识弓，但是被墨菲叫出了“反曲弓”的名字之后，一下子就觉得这个名字自己是听过的。 　　她拉了一下男人，说：“我们走吧，反曲弓我也听说过，我们回去自己做。” 　　她又看了一下墨菲手中的弓，咬了咬嘴唇：照着形状做也就是了，应该不难的…… 　　男人一下子就释然了，不好意思地对墨菲笑了一下。 　　墨菲也无所谓，说：“那就算了，我也回去了。” 　　话音刚落，以诺就迈动步伐，凌空飞行了起来。 　　看得出来，他压根不喜欢跟这些人类交流，早就想着带墨菲走人了。 　　商羊的那两根尾羽，被墨菲拿来装饰墙面了，交叉放在一起气势特别足，而且也很好看，晚上会散发出幽幽的蓝光。 　　对面的墙上，就挂着那把红色的反曲弓。 　　墨菲的视觉被满足了，他的心情就一直很好，跟以诺在树屋里打了两天牌。 　　狼爪子很难抓住巫师牌，所以以诺只能用意念跟墨菲进行对弈，由墨菲来进行翻牌、放牌的操作。 　　有那么两次，墨菲快要输掉了，就假装自己失手把牌桌给打翻了。 　　以诺就会很无奈。 　　他拿墨菲这种小妖精也没什么办法，顶多就是含住他的耳朵，用尖牙磨一磨。 　　或者把他扑倒在餐桌上面，佯装很凶的样子吼他。 　　但是墨菲压根没在怕的，埋在狼毛里面就是一顿乱蹭。 　　顶多顶多，就是墨菲掏出一副满汉全席，几十道肉菜铺满了整个树屋的地面，让以诺压根动弹不得。 　　然后吧，吃了墨菲的，以诺就只能嘴软了。 　　商羊死后，大雨终于完全停止了。 　　天上晴空万里，地上的积水也在慢慢地褪去。只剩下一地狼藉，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过去的样子。 　　山坡上居住着的人类也总算能回到自己曾经的家园了。 　　时间非常紧张，马上就要入冬了。他们有一堆事情要做，包括重建自己的屋子，包括积攒过冬的物资，还要安排好剩下几头夔牛…… 　　不过，裴还是抽出了时间过来。 　　他说好要给墨菲造完树屋的，那就要说话算话。哪怕饭都快吃不上了，他还惦记着这个树屋，还有上面二楼没有竣工呢。 　　“冬天，很冷的。”裴表示，“泓，要住在房子里。” 　　他瘦了很多，但干活依然非常卖力。 　　墨菲也没有亏待他。他是个合格的包工头，每天都是会管饭的，让裴跟着他们一起吃三顿饭。 　　结果裴每次回部落的时候，身上都带着各种各样的饭菜香味，简直是把邻居小孩都给馋哭了。 　　部落里的几个男人都忍不住想要来帮墨菲造房子了，可惜墨菲并不需要更多的人手。 　　也没有人敢过来骚扰墨菲，因为谁都知道天神以诺也是在他那里的。 　　他们以为墨菲能吃上山珍海味，是因为他获得了天神的宠爱。 　　但没有人知道，天神大人才是在被墨菲包养…… 　　每天三顿的吃，狼毛都油光滑亮的，摸上去像丝绸一样，墨菲每天都要霸着他睡觉，连那张木头床都已经丢出了树屋。 　　两个人越睡越习惯，现在墨菲只要稍微动一下，以诺就知道他要换什么姿势了。 　　然后墨菲的警惕心也就越来越低，他开始觉得这种日子非常适合养老，犬科生物的丁丁再奇怪也跟他没有关系了，肯定没有关系了吧！ 第98章 月之影 　　冬天很快就要来了。 　　气温正在直线下降，白天的时间渐渐变短。 　　夔牛开始长出白色的厚重毛皮, 飞禽走兽的痕迹慢慢变少, 生长茂盛的茅草变得萎靡, 最后垮塌成一片路边的残骸。 　　因为大水而变得松软的土地，被冻得非常坚硬, 泛着一层霜白色。 　　部落里的头等大事就是重新修缮了他们赖以过冬的地窖，将准备好的物资都封存在里面，以备不时之需。 　　而裴也终于将墨菲亲手设计的树屋给建造完了。 　　上下两层的树屋变得比以前宽敞多了, 阶梯绕着树干两周, 能够很好地看到360度的风景。 　　上层就当做卧室和居住区了, 还有一个小小的澡堂，只是热水还需要自己搬运进去。床铺就直接免了, 反正墨菲现在也是睡在以诺身上的。只需要地上铺上柔软的兽皮, 尽可以当做榻榻米来使用。 　　上层还额外做了一小圈阳台, 墨菲把那一小盆多肉植物给搬了过来, 每天给它晒晒太阳。然后在旁边放上两张藤椅、一张牌桌，无聊的时候就跟以诺在这儿躺着打牌。 　　下层就主要是功能区, 一大半都是仓库和工作桌。这是墨菲的要求, 因为他最近挺沉迷手工制作的。 　　一张很大的圆桌, 方便布菜, 足足能坐得下六个人, 再也不用担心以诺被迫缩在墙角了。 　　树屋哪里都好，都是透光性不太好，毕竟没有玻璃窗户的存在, 只能多开几个木头窗户。 　　墨菲特意设计了不少壁灯，将亲手做的烛台插进墙上的凹槽里，垫上防火的材料，往里面倒一点珍贵的兽油，将夔牛的毛拧成一股、浸透了油之后作为灯芯，一盏盏油灯就成功出炉了。 　　值得一提，这些兽油是跟部落里进行交易获得的。 　　冬天来临之前，部落在疯狂囤积食物，有多少就要多少。 　　墨菲拿戒指里的大批原材料跟他们交易到了不少东西，其中大部分都是饲养夔牛的副产品。 　　还得到了夔牛的牛奶，不过毕竟不是精心培育过的奶牛，一共就那么两罐子而已，都是从小牛的嘴里抢出来的，就全进了墨菲的肚子。 　　夔牛的牛奶非常清甜，不需要加工都相当美味。如果加上一点蜂蜜进行搅拌，然后在外面冻一下的话，有点像半化的冰淇淋。 　　可能人天生就是贪心不足的，墨菲安稳地住在一个完美的树屋里之后，就又开始琢磨着想要捣鼓别的东西了。 　　他还没有养过牛，就挺好奇地问了裴。 　　裴给他大概讲解了一下怎么饲养夔牛，虽然原始人也没有什么章法，顶多也就是喂些什么东西，还有如何给母牛接生。 　　夔牛大多都是放养的，每天有专人照料着，在合适的草地上进行放牧，晚上再赶回一个简陋的牛棚里。 　　这已经是他们饲养的第四到五代夔牛了，所以性情相当温顺，一般不会有什么不当行为。小牛在找不到母亲的时候，甚至还会主动跟着人类走。 　　墨菲觉得挺有意思，就当场拍板，跟裴回去了一趟部落。 　　部落当中正忙得热火朝天，男人们基本全都出去采矿了，能多换一点食物回来就是一点。女人们在处理各种食物，让它们变得更加便于储存。 　　墨菲去牛棚岸边看了一下。 　　在水灾中幸存下来的夔牛们在几日前产下了两只小牛犊，正好一公一母，都有一点营养不良的症状。 　　然后，巫师就主动过来迎接墨菲了。 　　墨菲也没说什么客套话，问巫师说：“这两只小牛看起来不太好，能度过这个冬天吗？” 　　“很难。”巫师说，“我们没有足够的存粮了，给母牛的也很少，所以我们准备卖掉小牛。” 　　他们会把牛奶卖给墨菲，也是因为这一点。夔牛的牛犊在市场上还是很受欢迎的，他们准备这两天就抱着小牛去隔壁部落卖掉。 　　墨菲想了一下，就说：“与其卖给隔壁，倒不如卖给我吧。我这里有足够的食物。” 　　巫师有点惊讶，接着又变得有些惊喜。 　　他们都知道墨菲的背后是天神的宠爱，所以墨菲肯定有一座金山、一座银山，平时吃手抓饼都不用舔手的…… 　　“我需要考虑一下。”巫师说，“我们有不少需要的东西。” 　　巫师所说的“考虑”，不用想，肯定是回去占卜了。 　　趁着这点时间，墨菲又逛了一下村子里。 　　看见他过来，好多女人都直接把自家能交易的东西摆在了外面的摊子上，让墨菲就像个皇帝似的在那挑选。 　　比方说，墨菲看中一个漂亮的贝壳，就从戒指里随手掏……掏出来一个瓦罐汤，就用它来完成交易了。 　　他什么东西都收，只要那东西足够漂亮，或者足够有趣，就能吸引他的注意。他甚至会用十斤上好的五花肉，来换一斤从没见过的肉。 　　出手这么阔绰，一看就是被天神宠溺坏了——不少人都羡慕地偷窥着墨菲。 　　然后，墨菲在逛的过程当中，看见了李妍。她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有现代人的样子了，在部落里融入的很好，现在裹着一身布衣，正坐在某个屋子前编织一双草鞋。 　　她看到墨菲，表情是有点心虚的，好像还有点难以面对的羞愧在。 　　墨菲就主动问她：“怎么没有在做反曲弓？” 　　李妍一瞬间就脸红了，支支吾吾地说：“没有找到合适的木材。” 　　墨菲就懂了，这姑娘大概知道反曲弓的原理，但是却不了解木材，不知道怎样挑选和制备合适的生材，最后也没有得到满意的成品来。 　　在她手上还带着那个手镯，墨菲想了一下，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就见到巫师跑过来了。 　　巫师纠结了好久，终于做出了决定，跟墨菲说：“我们想要，天神的武器。” 　　“反曲弓是吧。”墨菲随口道，“那就让李妍过来吃顿饭，我顺便跟她讲解一下吧。” 　　巫师问：“一定，要她？” 　　墨菲说：“她好歹有点基础，别人教起来更麻烦。” 　　巫师就同意了，也没有问李妍的意见。 　　李妍当然是没有反对的余地，当下只能把东西放下，就准备跟墨菲回去了。 　　至于那两头小牛犊，当然要等墨菲这边准备好牛棚才能带走。 　　墨菲回去的时候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桌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三菜一汤，两碗大白米饭。 　　李妍远远望着树屋都已经吃惊的不行了，等到上楼一看，口水差点滴了出来，连忙抹了一把嘴，紧张局促地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墨菲给她也盛了一碗米饭，说：“坐吧，一会儿画图纸给你看，顺便把木材也挑了。” 　　说着，他发现以诺竟然不在家，就先走上楼去转了一圈，自言自语般地说：“跑哪儿去了。” 　　就短短几秒的功夫，等他再下楼的时候，发现李妍已经吃得油光满面…… 　　这姑娘也不知道多久没吃上一顿正经饭菜了，先就狼吞虎咽地填饱了肚子，然后意犹未尽地不停夹菜，最后一脸幸福地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突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墨菲：“……”有那么好吃吗？ 　　李妍一边吃一边哭，最后好不容易停下了，知道不好意思了，就坐在那发呆了一会儿。 　　然后，李妍说：“他们准备把我也卖了。” 　　墨菲：“？” 　　“洪水把田地和草场都淹了，连点水果都摘不到，冬天的粮食不够，必须要有人作牺牲。”李妍说，“他们嫌弃我干活太慢，做反曲弓也没做出来，烧的玻璃也没有用，想要把我卖给隔壁村子，换点粮食回来。” 　　墨菲道：“哦，这应该是常规操作吧。” 　　在原始时代是挺常规的。 　　李妍接着哽咽地说：“你真的要把反曲弓教给我，他们应该就不会卖掉我了……我会变得有用的，我真的不想再去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了。” 　　墨菲：啧啧啧，真可怜……但是关我什么事？ 　　“加油吧。”墨菲毫无同情心地敷衍了一下，突然又看见了她手腕上的镯子，便突发奇想地说，“对了，你们种田吗？” 　　李妍：“啊？” 　　墨菲慢吞吞地说：“我有不少田，还有种子，但是我懒得种田，就一直摆着没有管。” 　　“……”李妍呆了一会儿后说，“我……我不会，但是我可以学的！” 　　墨菲抬了抬下巴：“把手伸过来。” 　　李妍一头雾水地伸出手，墨菲又道：“左手。我要那个镯子。” 　　李妍就将手镯递到墨菲手上。 　　墨菲看了一眼上面圆圈套着十字的刻印，伸手轻轻地捏在上面，轻轻一吐气的功夫，那个徽记也就消失了。 　　然后他看了一眼李妍，笑眯眯地说：“二十亩良田，随便你们几个人去管，或者种点什么，都行。反正我们五五开，不管你们种什么，我要一半的收成。” 　　李妍听完就呆住了。 　　仿佛看到了火星撞地球，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刹那间别说讲话了，连思维都变成了一团乱麻。 　　天崩地裂的感觉！ 　　——这什么人啊！他为什么会有空间流的金手指！难道……难道他才是主角？！ 　　——五五开！什么五五开，你连心肝脾肺肾也全都是黑的吧！我们特喵的是突然从原始奴隶社会进入了封建农奴社会了吗？ 第99章 月之影 　　午饭过后，墨菲就交出了反曲弓的详细制作图纸, 还手把手地教了李妍怎样挑选和制备生材。 　　李妍最后一脸恍惚地走了, 看样子对整个世界都产生了相当程度的怀疑。 　　她带走了那个镯子, 里面确实是有完美的种田空间金手指在，但是她感觉自己可能把灵魂给交易了出去…… 　　——还能怎么样啊！这可是种田空间啊！就算要收一半的田租, 那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啊！ 　　——回去之后，巫师肯定还会说这是天神的恩赐，绝对会欣喜若狂的吧！ 　　总而言之, 墨菲用反曲弓的制作技术, 换到了两只夔牛的小牛犊。 　　然后又用二十亩田地和一批小麦种子进行资本入股, 从此得到了一半的耕地收入。 　　巫妖大佬玩什么都一样，稳赚不亏！ 　　墨菲哼着小曲儿, 开始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画牛棚的草图, 那两只小牛犊子看上去挺可爱的…… 　　然后, 他突然想到, 以诺到底跑哪儿去了？ 　　自从献祭仪式完成以后，以诺基本上就没离开过他的视线多久。这位天神大人很慵懒的, 而且每顿饭都基本不会落下……难道是在溪边洗澡呢？ 　　墨菲想着想着, 就披上一件大衣, 出去找以诺去了。 　　完全是依靠运气的, 墨菲在石湖边上找到了以诺。 　　之前说过, 石湖是附近最重要的水源，但是因为不知名生物的存在而常年结冰。上一次，墨菲就是在上游打水的时候, 偶遇了凶兽穷奇。 　　然后这一次，穷奇竟然也在。 　　他和以诺分别就在石湖的两边，两头巨大的野兽都在盯着石湖进行观察，但互相间也隐隐有对峙之势。 　　墨菲看得一愣，就很自然地走到以诺的身边，问他：“发生了什么？” 　　他一靠近，以诺的尾巴就摆了一下，目光也从石湖上面挪了开来。他的声音在墨菲脑海中响起：“横公鱼，要解冻了。” 　　墨菲眨了一下眼睛，说：“横公鱼……就是这种鱼让石湖结冰了吗？你们俩都在这边坐着等结冰，是横公鱼很漂亮？” 　　以诺回头看了一下墨菲，说：“不是。横公鱼，很好吃。” 　　说完，他的耳朵抖了一下。 　　墨菲：“……” 　　石湖的对面，穷奇也很期待的样子，两只爪子不停地在地上刨动。 　　——一点也没有凶兽的威严了！根本就是一只在等着开饭的家养大猫！ 　　墨菲左看右看，对以诺说：“你们俩都在等横公鱼，你就不怕穷奇把鱼给抢走了？” 　　“不怕，他打不过我。”以诺很冷静地说，“但你说的对，我应该先将他赶走。” 　　然后，以诺就从慵懒坐着的姿态，变成了警惕地站立，尾巴危险地举起，一对金色的眼眸里开始散发出杀气。 　　对面的穷奇也马上就发现了变化，浑身的毛发都立了起来，变得非常危险。 　　墨菲嘴角抽搐，对以诺说：“那你们先打吧，我在这里帮你们看着横公鱼。” 　　话音刚落，双方就凌空飞起，在半空中激战了起来。 　　穷奇的攻击方式和大猫是一样的，利用自己灵活的翅膀在空中翻飞，随时找机会咬住敌人的咽喉，同时用爪子不停地骚扰对手。 　　而以诺则更加深藏不露，只有在有把握的时候才会主动出击。他矫健的身姿，在半空中像游龙一样，还能借用尾巴来干扰穷奇的平衡性。 　　就像以诺说的那样，穷奇是处在下风的，但它且战且退，还没有吃什么大亏。 　　两头凶兽在半空中斗得是飞沙走石，石湖上风起云涌，好像连天空都变黑了。 　　墨菲端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一边嗑瓜子，一边观察着湖面。 　　这么大的动静，湖面上结的冰早就已经碎裂了，在底下好似真的有一条巨大的鱼的影子一闪而逝。 　　——横公鱼真的有那么好吃么？ 　　墨菲眼睁睁看着天上的两个大家伙打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而且似乎有一股强横的魔力扩散了开来，一定是谁还没有动用自己的天赋力量。 　　正在这个时候，石湖边上鬼鬼祟祟地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那是一条超级大的大蛇，用一条很长的尾巴轻轻地探入了湖中，尾巴末端长有一个红色的肉钩，不断地抖动着吸引湖中横公鱼的注意力。 　　大概过了几十秒，横公鱼果然被吸引了，一口咬住了那个红色的肉肉，然后就被大蛇直接叼了起来。 　　横公鱼出水的那一刹那，石湖的冰完全融化了。 　　而大蛇也反应很快，叼起横公鱼就跑，一眨眼就没了踪影，原地只留下“哗哗”的巨响。 　　墨菲也是目瞪口呆，对天上打着架的以诺说：“喂喂，鱼没了，还不快追？” 　　刚说完，以诺和穷奇就一起停了下来，向着大蛇逃逸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两个会飞的家伙，速度真是太快了，墨菲紧赶慢赶的也没有追上去……等他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事后”了，那条大蛇萎靡不振地躺在地上，被以诺用爪子按住了。 　　“钩蛇。”以诺说，“用尾巴钓鱼为生。” 　　墨菲笑眯眯地说：“宝贝，你吃不吃蛇肉？” 　　钩蛇吓得一哆嗦，默默地盘成了一圈，缩在一起等候以诺大佬的发落。 　　穷奇大概也知道自己是抢不到横公鱼了，蹲坐在旁边，凶狠的大脸上充满了失落的痕迹。 　　墨菲走过去，从钩蛇的尾巴上拿下来那只横公鱼—— 　　足足有七八斤的大鱼，看上去有点像鲢鱼，身上的鱼鳍都是半透明的，在墨菲的怀里不停地挣扎，非常有力量，一看就知道肉质会很紧实。 　　墨菲抱住了鱼，跨坐到以诺背上，说：“走走走，回家吃肉。” 　　以诺红色的龙尾高兴地摆动了起来，连走路都好像比以往快了很多。 　　那只穷奇跟在两人的后面，好像还有点不死心。 　　不过以诺的赫赫声威在那里，只要回头去看，穷奇就只能认怂地后退。 　　墨菲回到家里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横公鱼剖开，然后研究了一下里面的构造，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他把鱼肉都剃出来，发现横公鱼有一副很整齐的鱼骨，却几乎没有分叉型的鱼刺，很容易就能去掉所有骨头。 　　把肉分成两份，一份加点酱油进行红烧，另一份则在锅中熬汤。 　　鱼汤至少要小火炖上小半天，不过红烧鱼却是可以先吃起来了。 　　墨菲自己尝了一口，果然是鲜美无比，鱼肉本身就柔嫩，舌尖轻轻一舔就能化开一般，再加上调味料的提鲜，好吃到能让人快舌头都吞下去。 　　——难怪连以诺都经受不住诱惑！ 　　一人一狼围着这盘红烧鱼吃了半天，差不多连汤汁都舔没了，最后墨菲一脸幸福地躺倒在以诺的身上。 　　树屋外头，响起了穷奇呜呜咽咽的装可怜的声音，可惜的是肉已经被吃没了，他只能闻着香味想象一下了。 　　墨菲从戒指里翻出来另一盘也很好吃的糖醋鱼，放在树屋的下面。 　　穷奇幽怨地看了他好半天，最后夹着尾巴默默地溜了。 　　下午，鱼汤还没有完全煲好，香味就已经弥漫了整个树屋。 　　以诺都好像有点坐不住的样子，视线时不时就停留在汤锅上，尾巴在地面上一点一点的，模仿着沙漏的计时。 　　这个时候，裴正好也来了，他是来帮墨菲建造牛棚的。 　　闻到香味的裴下意识捂住了嘴，生怕自己的口水就这样流出来，拿了工具以后，半点也不敢停留地赶往了工地。 　　墨菲也给他准备了一碗鱼汤，所以没有急着喊他回来。 　　裴要建造的牛棚是半封闭式的，因为担心冬天天气太冷，小牛犊会被冻到。牛棚主要分为里外两个部分，里头还装有食槽和水槽，有一个用于储物的空间。 　　冬天，墨菲就不准备放小牛犊出去乱晃了，养在家里做宠物也挺好的。 　　他准备的草料也是戒指里的冰草，后世培育出来的一种食用植物，叶片柔嫩多汁，有点像是生菜，能直接作为沙拉干吃，当然也能用作饲料。 　　反正裴是看着冰草也嘴馋的…… 　　原始人还没有什么养宠物的概念，只觉得墨菲养夔牛的方法闻所未闻，简直比他们养老婆还要精细。 　　唉，这再次提醒了他们：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是可以比人和牛之间还要大的！ 　　仔细一想，墨菲被驱逐出部落才多久的时间，小日子已经过得有声有色了。住着豪华的双层树屋，每天吃着闻所未闻的美食，还有天神大人可以骑，现在都已经开始把夔牛当做宠物来养了。 　　而且，如果李妍说的是真的话，他们多半要开始进到一个神奇的种田空间里去种地了。 　　不管什么产出，都要分给墨菲一半——就算是这么苛刻的条件，果然也还是让部落中欣喜若狂，因为肥沃的田地每亩至少可以产出二十斤粮食，而且还是四季如春的田地！完全足够他们养活半个部落的人了！ 　　墨菲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要变成他们的大地主了…… 　　裴：这、这就是李妍说的“资本主义的魔爪”吗？好想加入资本主义啊QAQ。 第100章 月之影 　　冬天已经来了，别的部落开始准备好冬眠般的蜗居日子了。 　　但是这个部落就不一样, 大家正在热火朝天地种田。 　　要不是手镯的空间里没有多少位置, 众人已经恨不得直接住在里面不出来了。毕竟里头四季如春, 有田有水，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 　　按照墨菲的说法, 灵田里种的小麦可以一年四熟，也不需要休耕，也就是说每隔三个月就可以收割一波粮食。 　　巫师听完, 差点涕泪横流：“神迹啊！这是天神的恩赐啊！” 　　树屋里, 以诺打了个喷嚏, 默默地换了个姿势，继续在火炉边趴着睡觉。 　　墨菲就指导着这些人类种田, 顺便跟他们说明白小麦需要处理成麦粉, 给他们留下了磨坊的图纸。虽然没有驮马或者驴子, 但是想必夔牛也是能胜任这个任务的。 　　所有人都干的热火朝天的, 要先将小麦种子都种下去。 　　只有李妍看着心情复杂，欲言又止地想说：你们已经快要成为资本主义的奴隶了！ 　　但是说出来也不可能有人听啊, 大家为了当一个能吃饱肚子的奴隶, 已经是争先恐后, 挤破了脑袋也想去给墨菲干活。 　　呵, 欲求做奴隶而不得的日子…… 　　把李妍彻底看绝望了, 她已经连碰一下手镯都做不到了。 　　手镯都被巫师直接供奉在祭坛上面，只有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放人进去看管田地。 　　经历了几天之后，李妍已经满脑子都是如何做反曲弓、如何开垦田地、如何播撒小麦, 一双嫩生生的小手早就长满了粗糙的老茧。 　　有一天晚上，她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了小白菜，在墨菲的手下辗转求生，过着凄惨到足以上综艺节目的日子…… 　　然后当她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真的就是个地主手下的小农奴，好悬没有泪流满面。 　　墨菲就不一样了，他觉得原始社会真是好快乐啊。 　　从没有吃过的肉，可以大把大把地交易过来，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从没有见过的粮食，可以直接交给部落里头，让农奴们去种，自己等着收成就好了。 　　所有跑腿、制造、冶炼之类的杂活儿，只需要一根火腿肠，就可以买来一个廉价劳动力，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不，这不是原始社会的快乐，这是资本大佬的快乐！太真实了！ 　　墨菲这个本来瘦弱的小身板子，都已经吃得珠圆玉润的，骑在以诺身上都显得很有重量了。 　　提起以诺，最近他似乎也有点要冬眠的样子，变得更加慵懒了，经常坐在火炉旁边一动不动的。 　　墨菲试探着问了两句，以诺却说：“红月快要来了。” 　　墨菲接着问“红月”是什么东西，然后得到的描述是：月亮在同一个晚上慢慢被蚕食，然后突然变成古铜色，然后又变回正常的过程。 　　——这不就是月全食嘛！ 　　墨菲懂了，就说：“难得一见的奇观，到时候记得早点提醒我去天台上观看哦！” 　　以诺若有所思地看了墨菲一眼，想了想，说：“到时你不一定有空。” 　　“肯定要有空的啦。”墨菲说，“难得在气候这么好的时代看一次月全食，肯定要看高清版的。” 　　以诺就没有说什么，只是又趴了回去，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大约在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后，月全食就真的来了。 　　这一天的整个地区都安静得不太正常，鸟雀都没了声音，两只小牛犊子也安静地趴伏在牛棚里面。 　　以诺这天滴水未进，只淡定地说：“今晚是红月。” 　　墨菲一下子就兴奋了，搬了个小凳子在二楼的阳台上，就翘首以盼地等着月全食的壮观景象了。 　　天公也很作美，今夜月明星稀，万里无云，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墨菲坐好以后，刚拆开一包香瓜子，突然旁边的以诺动了下尾巴，刚好碰到墨菲的手。 　　一包瓜子都洒落了一地。 　　墨菲莫名其妙，看了一下以诺。 　　只见以诺突然显得精神抖擞，站立在墨菲的旁边，漆黑而光滑的毛发上倒映着月光，金眸在阴影里面显得更加危险。 　　但是墨菲早就习惯了和他朝夕相处，只是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耳朵，说：“好啦，安静一点看月食。” 　　然而，不知为何，以诺的尾巴就是一直在乱晃，时不时地碰一下墨菲的肩膀、手腕。 　　四下变得异乎寻常的安静，墨菲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时，他突然心声感应，抬头看去——只见天空当中，一轮明月已经被地球的本影内切，只剩下一个弯弯的月牙子。 　　然后突然之间，被阴影遮挡的部分就重新出现，而且，变成了古铜色。 　　红月，开始了。 　　墨菲听到了野兽危险的呼吸声，而且还近在咫尺。 　　他没来得及回过头，就被以诺按在了栏杆上，巨狼沉重的呼吸声就压在他的后颈上。 　　“？” 　　然后，墨菲就感觉到了不太妙的东西。 　　——不——是——吧——！ 　　墨菲瞬间变了脸色，说：“不不不不不，不行！我不同意人兽！不可能的！” 　　然后连滚带爬地逃跑，直接顺着树屋的边缘，躲到了屋顶上面。 　　这时候的月光都好像变成了血红色，以诺顺着藤蔓攀爬上来，从肩膀到长尾，耸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危险弧度，预示着他的攻击性已经到达了巅峰。 　　一切都是红色的，只有墨菲的脸是绿色的。 　　他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说：“亲爱的你至少做个人吧！！！” 　　以诺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秒，他厚重的爪子拨弄着地面，围绕着墨菲走动了两步，金眸中充满了狂野的气息。 　　然后他毫不留情地把墨菲扑倒在枝叶间，第一次伸出了自己衿贵的舌头，舔舐了一下墨菲的脖颈。 　　那舌头有很多柔软的小刺，墨菲的衣服瞬间就开了。 　　墨菲绝望地放弃了挣扎，说：“那那那那那那你……你轻点。” 　　正在这时，红色的月光又渐渐过度，变回淡淡的白色——天空中，月全食已经进行到了复圆的阶段。 　　而墨菲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以诺，他的身边也亮起了纯白色的萤火。 　　一点点、一丛丛，最后变成了星河般的奔流，在他的身边涌动和闪烁—— 　　墨菲睁大双眼。 　　巨狼漆黑的毛发逐渐化为浅色调，每一寸颜色都随着萤火上扬、消散，直到这条光辉之河比天上的星月还要醒目，从里面浮现出来的，是一个全新的以诺。 　　“是人形的话，就可以了吧。”以诺说。 　　银发，比月光还要亮。 　　美貌，让全世界黯然失色。 　　墨菲：“！！！”美、美人！你说什么都行……都行！ 　　再科普一遍。 　　犬科生物的丁丁，自带XX球，以及XX钩。 　　而且白白的、充满蛋白质的营养液，量也是非常大的呢。 　　墨菲就吃的很饱，非常饱，满足地留下了幸福的泪水。 　　还吃的很累，非常累，倒头就想睡觉。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御用床铺”——毛发很柔软很舒服的某只大狼，已经变成了一个大美人儿。 　　之前墨菲还自己作死，把树屋里唯一的床给丢掉了！！ 　　墨菲：竟然丢掉了啊！（发出了绝望的呐喊声） 　　啊啊啊啊啊，结果一个晚上都没地方睡，被以诺抱着的话，没过多久以诺就会把他变得根本无法入睡！ 　　在天台上吃营养液，在餐桌上吃营养液，在浴缸里吃营养液…… 　　吃到两眼无神，双腿战战，整个人都好像散架了一样瘫软在以诺怀里。 　　墨菲一边流下悔恨的泪水，一边想：这和人兽，到底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总而言之，红月过去以后，墨菲变成了破布娃娃墨菲。 　　以诺变成了大美人儿以诺。 　　有一天，墨菲问他说：“你为什么之前一直是兽型的啊？” 　　“需要红月的精华来化形。”以诺说，“在下一次红月之前，我可以一直保持人形，高兴吗？” 　　他说话也不再需要通过意念交流了，能够直接发出很磁性的声音。 　　墨菲：这就是你说的红月的时候我会“不一定有空”是吧？！我记住你了！！！ 　　所以，墨菲“瘫痪”了半个月。 　　他从戒指里找到了一张合适的床铺，指挥着以诺放到了二楼榻榻米上，然后终于可以睡上好觉了。 　　然后，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墨菲想着“反正床都已经用了，那也不差一张桌子/冰箱/游戏机……”了，从戒指里找出来一堆的家具，直接摆上了。 　　至此，原始社会过家家的游戏，终于被墨菲的金手指彻底毁灭了！ 　　树屋的顶楼直接摆上了一堆太阳能充电器，电线一直拉到最底下，电动水泵自动从溪水里灌入生水，然后热水器进行加热。 　　冰箱也连上了，抽水马桶也连上了，壁灯统统换成日光灯，就连火炉都被电热器给替代了。 　　一瞬间就从青铜器的年代进化到了工业时代。 　　整个树屋除了外形以外，已经什么都不一样了。 　　反正，当裴再次来访，想要给树屋添加一个防雨屋檐的时候，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怀疑自己脑子坏掉了。 　　——那个发光的东西是神马！ 　　——那个能自动生出热水的东西是神马！ 　　——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超级大美人是谁！是谁！泓你是趁着天神大人不在家，养了个小白脸儿吗？！ 第101章 月之影 　　虽然屋檐已经完全用不着了，但是难得裴过来一趟, 墨菲还是留他吃了一顿饭。 　　然后吃饭的时候, 另一件让裴目瞪口呆的事情就发生了。 　　只见墨菲端出了一碗鱼汤, 摆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过了一会儿，从灌木丛里期期艾艾地跑出来一只凶兽穷奇……穷奇闻了闻地上的鱼汤, 好像很满意地动了动耳朵。 　　然后，墨菲就用很凶的语气说：“喂，干嘛呢, 让你白吃白喝了吗？” 　　穷奇的动作一顿, 伸出来的舌头也缩了回去。它看了一眼慵懒地坐在不远处的人形以诺, 满脸敢怒不敢言地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穷奇又回来了, 嘴里还衔着一只吼的尸体。 　　吼是一种形似兔子的生物, 肉质鲜美, 但是人类很难捕捉到。 　　墨菲看了以后, 表示满意地说：“行了，去吧。” 　　穷奇就把吼的尸体放下, 然后美滋滋地舔起了碗里的鱼汤。舔到碗里一丁点也不剩下了, 穷奇才意犹未尽地抬头看了一眼墨菲的饭桌, 最后徘徊了一会儿, 才灰溜溜地走掉了。 　　裴：“………………” 　　天打雷劈也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夭寿了啊！竟然有人能把穷奇当做宠物来养！！ 　　在惊掉了数次下巴以后, 裴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墨菲用的东西，都是天神给的，都是神奇的物品……就不要纠结背后到底是个什么原理了。 　　墨菲的意思也是这样的：“嗯, 就是神器，不用大惊小怪，也不用跟别人说了。” 　　裴严肃地点了点头。 　　墨菲看他吃完了，就问：“我看你欲言又止的，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嗯。”裴说，“我们，要打仗了。泓你当心一点，他们人多。” 　　墨菲有点讶异：“大冬天的，还要打仗？” 　　随后裴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大段话，表达能力实在是欠佳。 　　最后墨菲总结了一下，裴是想说：因为商羊招来的那场大水，隔壁部落的存粮也不够用了，他们决定要合并自己部落。 　　在这个时代，打仗是很常见的合并部落的方式，就像裴的部落选择要卖掉几个不好用的女人一样。他们选择了打仗，不管最后是哪个部落胜利了，都会合并变成一个更大的部落，而且总人口更少，淘汰掉那些老弱病残后，更容易度过这个冬天。 　　裴的部落当然是不想要打仗的，因为他们背靠着天神大人的种田空间，只要熬过最早的一两个月，就不愁吃喝了好么。 　　但是没有办法，别的部落也需要生存，他们已经带上了刀枪棍棒，向着这边进发了。 　　部落里的男女老少都已经开始备战了，巫师对战争的结果占卜了无数次，也解读了无数次。 　　裴则过来通风报信，说：“泓，躲得远远的。” 　　墨菲就说：“知道了。” 　　得到了消息之后，墨菲本来是有点想要搬走的，但转念一想，原始社会里头估计再也没有比自己的树屋更舒服的地方了—— 　　好不容易铺设好的电线！水管！搬走了以后就没有这么舒服的热水澡了！ 　　墨菲就自言自语：“应该不会波及到我的……吧。” 　　不会才怪！ 　　两边部落打起来的第一天，动静就把墨菲从午睡当中惊醒了。 　　站在树屋的顶层，拿起望远镜往那边一看，两边正打得热火朝天。 　　另一个部落明显是有备而来的，除了要征服这个部落之外，还不忘记要抢夺重要的资源——比如说夔牛。 　　他们围绕夔牛打了起来，这导致几头牛都坐立不安，最后终于冲破了牛棚，在地面上到处乱奔。 　　几个人类都大呼小叫地追了起来。 　　然后，树屋底下的两只小牛犊就昂首叫了起来，清脆的声音很有穿透力，一下子就吸引到了母牛的注意力。 　　夔牛都向着树屋这边跑了过来，顺便也引来了敌人。 　　这些敌人都带着狩猎用的长弓，在看到树屋的第一时间就架上了弓。虽然他们不知道这里住着的是谁，但是养着夔牛的都应该同属于敌对部落，而且看这个豪华的装修……总之是大敌当前了！ 　　墨菲一看这个情况，立马掉头就走，躲进了树屋的一楼。 　　只听墨菲瞬间戏精附体，娇滴滴地喊道：“老公！救命啊，有人闯进家门，要把我抢走了！” 　　“……”以诺一脸无奈地出场了，站到阳台上俯瞰了一下战场。 　　他的气势非常不一样，让敌人们警惕了起来。 　　“放下武器！交出你们的财产，我们就不打你们！”对方喊道。 　　长弓全都架了起来，锐利的箭矢正对着以诺。 　　但是以诺没有丝毫紧张的样子，而是喃喃自语了一句什么，然后平伸出手掌。 　　那一瞬间，在场只有墨菲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向外扩散开来。 　　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和科技、和魔法都是不一样的，更像是绑定在长生种身上的天赋能力。就像商羊能够招来大水一样，以诺也一直有一个天赋能力—— 　　这时，只见弓弦上的一支支箭矢剧烈地颤动了起来，先是让人无法再握持住长弓，然后干脆直接凌空飞起，箭头对准了原来的主人。 　　所有人背上的青铜武器都脱离了掌控，仿佛有自己的意念一般，开始攻击主人。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只能捡起树枝之类的东西进行抵抗，但是却明显不敌这些死物，只能节节败退地向后逃跑。 　　有人喊道：“天神的力量！我们招惹了一个天神！” 　　以诺轻轻吐了一口气，漠然转过身，并没有去看这些人的死活。 　　这一幕简直是奇幻大片的场景，墨菲倒是扒在以诺的肩上，看得津津有味的。 　　以诺将他拎了下来，问了一个他更加在意的问题：“午饭，我吃什么？” 　　刚才午饭时间还没到，墨菲就跟裴吃了一点东西，倒是把以诺给忘了——以诺贼讨厌跟墨菲以外的其他人同桌吃饭，所以就被落下了。 　　“……你这个吃货。”墨菲好笑地说，“东坡肉怎么样？” 　　刚说完，以诺的表情明显变得清醒了很多，点点头道：“嗯。” 　　吃了东西的以诺就变得更加可爱了。 　　金色的眼睛看着食物的样子非常认真，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 　　啊，墨菲看得两眼冒爱心，都快顾不上外头两个部落在打架了。 　　等他再往外看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新角色也加入了战场：穷奇似乎是不甘落寞，终于展现了自己的凶兽风范！ 　　穷奇只吃好人，不吃坏人。因此他张开双翼在战场上掠过时，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吃自己，又会不会吃掉敌人。 　　人类无从分辨，只知道无限地恐惧，渐渐也忘记了要打仗的初衷。 　　等到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所有人一起在反抗穷奇的暴乱。只要是个人类就行，武器可以分享，食物目前也管不上，必须并肩作战，把眼前的凶兽击退才行。 　　于是这场战斗打到最后，变成了人类勠力同心，赶走凶兽穷奇的神话故事。 　　穷奇退走之后，也快要到了黄昏的时候，剩下一地狼藉，人人都急了。 　　他们一起把逃跑的夔牛赶回牛棚里，一起把散落一地的粮食收回仓库，顺便一起吃了个饭……然后就变成了同一个部落，不分彼此了。 　　非常的现实，完全不矫情。 　　而这个时候的树屋里，墨菲正在好奇地看着一把青铜匕首。 　　以诺兽型的时候，一直含着的匕首，第一天看见墨菲就送给他了。 　　墨菲一直知道这是一把不同寻常的匕首，但是却问不出所以然来。 　　今天以诺难得使用了一次自己的天赋能力，控制了全场所有的武器之后，这把匕首也开始散发微光——这是墨菲晚餐的时候，拿它来切肉的时候才发现的。 　　“这把匕首是你的伴生神器吗？”墨菲问了一下。 　　这个世界似乎是没有“伴生神器”的概念，但是顾名思义，以诺也猜了出来，想了想就道：“算是吧。” 　　他会这么回答，其实是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从有意识以来，我就是独自一个。”以诺淡淡地说，“我不在意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也没有其他人会在意。” 　　啊呀，小可怜儿。 　　墨菲看着以诺的俊脸，心生了无限的怜爱之情，说：“没关系，宝贝儿，以后我替你保管着。” 　　以诺看了他一下，说：“你拿来削木头、切骨头、剁肉……” 　　墨菲心虚了。 　　以诺接着道：“随便你用吧。” 　　墨菲又心花怒放了，亲了以诺一口，说：“宝贝儿你真棒。” 　　然后，以诺突然道：“你为什么不叫‘老公’了？” 　　——哇，这个人为什么总是会记得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啊！ 　　“……”墨菲道，“宝贝儿，那个是戏精附体，不是真正的我叫的。” 　　以诺转过脸，金眸认真地看着他，用很端庄的口吻地问：“那么戏精的那个你，可以被肏出来吗？” 　　墨菲：“？？？”什么什么什么？ 　　以诺已经压了上来，用行动说明了自己的目的：我X到你喊“老公”！ 　　墨菲的表情，裂了。 第102章 月之影 　　冬季到了末尾，大雪封锁了整个森林。 　　墨菲跟以诺蜗居在壁炉边上, 好好地过了一整个冬天。 　　雪停的时候, 隔壁部落里来了人送粮食。 　　——种田空间里的小麦都成熟啦, 按照约定，部落的人将一半的收成送到了树屋底下。 　　因为是和天神大人的约定, 所以没有人敢违反，这五成粮食是实打实的，由几个男人一起送来。 　　他们用的是雪橇来拉粮食。 　　墨菲问：“是那个……李妍做的雪橇？” 　　男人们点了点头。 　　这些天来, 李妍终于变得老老实实, 完全被这个原始时代给同化了。她认识到了自己一没有金手指, 二没有什么长处，唯一维持着自己没有被卖掉的理由, 就是她身上有罕见的知识…… 　　这其中, 包括墨菲交给她的反曲弓的知识, 也包括她从现代社会里汲取到的知识。 　　但光有知识是没有用的, 必须要踏踏实实地干活才行。 　　所以这些小麦当中，就有李妍割下来的部分——为了赶收成, 部落里的人都下地干活, 李妍连续好几天弯腰割麦子之后, 已经连背都直不起来了, 躺在家休息的时候, 还很怕自己会被卖掉。 　　不过，部落现在有了足够的粮食，所以也没有那个打算。 　　巫师还做了一次占卜, 他说只要他们愿意继续为天神干活（种田），天神就会保佑他们的。 　　所以大家就非常愉快、非常满足地做起了墨菲的农奴。 　　时间眨眼就到了春天，万物都复苏啦。 　　墨菲最近很奇怪，像是坐立难安，总是特别忐忑不安地看一眼以诺。 　　以诺：“？” 　　他不是很懂墨菲在怕个什么东西，毕竟就连很早以前墨菲被献祭的时候，他也没害怕过。 　　直到后来有一天，部落里养着的夔牛发情了。 　　这很正常，毕竟是春天。 　　但是不正常的是，向来无所畏惧的墨菲突然就看着那只母牛，留下了同情的泪水——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公牛发情的时候，会把其他雄性统统顶走，然后直接骑在母牛的身上，让后者连站立都很难保持住，只能跪趴在那里挨X。 　　虽然说，公牛的那啥时间比较短，但是！但是和公牛不同，某人—— 　　墨菲想不下去了，捂着嘴露出了很悲惨的表情，而且偷偷地，悄悄地，瞥了一眼以诺。 　　“？”以诺说，“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墨菲沉默了好久，柔弱可怜地问他说：“你……你能温柔点吗？” 　　以诺想了想：“你是在担心发情期是吗？那你大可不必。” 　　墨菲刚露出了“得救了”的表情。 　　然后就听以诺说：“因为不管如何担心，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墨菲：“……” 　　墨菲：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天。 　　墨菲找来了裴，他提出了新的交易要求，说：“救救孩子吧！我需要一个碉堡！” 　　裴：“碉堡，是什么？” 　　墨菲说：“就是那种针扎不进、水泼不入，以诺来了也没法进来的防御工事！” 　　“天神大人啊？”裴很无奈地说，“对不起，造不了，再见……” 　　墨菲满含着泪水，说：“再见了，我的朋友。” 　　后来。 　　有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再没有人见过墨菲。 　　半个月以后，墨菲被以诺抱出来，坐在躺椅上晒太阳。 　　墨菲一脸老年痴呆的表情，静静地，看着天空。 　　而一脸圣洁的以诺出现在旁边以后，很温柔地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墨菲说：“不，不要，我吃不下了，嗯啊……” 　　于是，以诺就坐在他身边，替他整理了一下头发。 　　墨菲说：“那里，不行，要、要不行了……” 　　半个月没怎么打理，墨菲的头发有点长了，以诺替他扎了起来，然后放了块毯子在墨菲的大腿上，给他保暖。 　　墨菲说：“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行了……” 　　以诺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了很无奈的表情，把墨菲抱到自己的怀里。 　　墨菲颤巍巍地说：“再、再这样下去，我快要变成RBQ了……” 　　“抱歉，我也不想这样。”以诺很无辜地说着，亲了他一下，“再多忍耐一下吧。你看，你的身体也说可以的……” 　　墨菲简直是声泪俱下，控诉他道：“我浑身上下都已经变成了G点，怎么想都全是你的错！” 　　以诺很平静地说：“嗯，我想错上加错一下。” 　　又过了两天以后，墨菲终于能用上自己的双腿了。 　　他脚踩在地上，感觉就好像踩在天堂的云朵上一样，充满了不真实感。 　　以诺终于恢复正常了！终于没有隔三差五地突然兴奋了！ 　　墨菲感觉自己颜控这个毛病也必须要治一治了！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肯定要英年早逝的…… 　　为了制止悲剧的发生，墨菲决定这两天在外面住，一定要确保家里已经是百分之一百安全的了，才能回去过夜。 　　所以，他先把以诺踢了出去，还给了任务：让他去猎一条横公鱼回来。 　　可能是知道自己的发情期做的太过火了，以诺没有说什么，而是乖乖地接受了惩罚。 　　而墨菲就搬去了部落里，在裴的家中借住。 　　部落所有的房子都是重新修缮过的，因为现在大家不太愁粮食这件事，因此男人们有空余时间将房子修得很不错了。 　　裴的家里有着第二张床，这还让墨菲挺意外的。 　　裴就有点害羞地说：“我，我看上了一个女人，希望带她回家。” 　　墨菲恍然大悟，难怪他的家里专门修出了第二个人的家具。 　　原始人想要成家还是很容易的，带上一堆聘礼去找那个女子就可以了。要是对方满意聘礼的话，当即就会跟着男人回来，从此就住在家里了；要是不满意也没事儿，下次带上更多的聘礼，彰显自己的实力和诚意就行了。 　　裴的长处不是狩猎，不过他的手艺很好，所以一门心思地把家里装修得尽善尽美，然后也准备带上家里所有的财产。 　　墨菲也出手赞助了一桌满汉全席。 　　“……”裴直接被吓得结巴了，“不不不不不不用这么多，这这这可以买下我了！” 　　墨菲乐呵呵的，自己先吃了一口，给他出主意道：“我这里有小麦、水稻、土豆……好多东西的种子，不如你把这些东西装上一筐，背着去求亲？” 　　原始社会，什么样的方法炫富最酷？ 　　墨菲：每种东西来一份。 　　什么农作物，什么家养禽肉，什么稀有矿石，我们这儿应有尽有，压根就背不下，只能每样给你们看一点了！ 　　裴结结巴巴地说：“太多了，我我我背不动了……” 　　墨菲就笑了，说：“没问题，让穷奇给你背。” 　　裴：“？！” 　　远处，穷奇突然打了个喷嚏。 　　裴还是有点惧怕穷奇，说：“穷、穷奇会打死我的……” 　　墨菲笑眯眯地说：“没事，让以诺在旁边看着。穷奇敢不乖，我就让以诺先揍到他服气为止。” 　　远处，以诺突然打了个喷嚏。 　　春天啊，万物都在发骚。 　　裴都已经开始准备求亲了，部落里的其他人也在抓紧机会喜结连理。 　　值得一提的是，李妍也结婚啦。 　　她的对象当然也只能是原始人，是那个狩猎队当中箭术最好的男人——也许是李妍这些天辛苦制作反曲弓，而和对方结下的善缘吧。 　　总之，他们就搬到一起住了。 　　墨菲隔天出来溜达的时候，发现了李妍住在她男人的房子里。 　　经过这么久的劳作，李妍早就看不出任何现代女性的痕迹了，脸上也入乡随俗地抹上颜料，背也佝偻了起来，一看就凭空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她也是认命了，才会选择一个原始社会的男人共度一生。 　　墨菲看见她，她也看着墨菲。 　　墨菲说：“啊，恭喜你结婚了。” 　　“是你啊。”李妍一脸沧桑地说，“生活真的是很操蛋，就算你不想cao男人，也会有男人来cao你。“ 　　墨菲有点赞同地点了点头。 　　李妍接着看他光滑的脸蛋，有点羡慕，又有点嫉妒，说：“我劝你也早点找个伴侣吧。这里的人老得很快的，等到没有什么劳动能力了，如果还是孤身一个人的话，日子不知道有多难过。趁着现在你还年轻貌美，赶紧挑一个看得过去的对象——” 　　说到这里，墨菲又很赞同：“对，看得过去最重要！” 　　他用力点头的时候，以诺找过来了。 　　“在说什么？”以诺有点吃醋地走过来，伸手揽住了墨菲的腰。 　　和所有的人类都不一样，以诺简直就是天上的神仙好么，整个人都好像泛着光的那种，漂亮到不可思议。 　　墨菲瞬间忘记了他禽兽的一面，微笑着说：“在聊对象呢。” 　　“对象？”以诺不明所以，总算纡尊降贵地看了李妍一眼。 　　李妍正在看着墨菲，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也笼罩了她。她感觉天旋地转，整个宇宙都显得那么遥远——贼老天！为什么这个人什么都有！开挂了吧？！ 第103章 月之影 　　裴的求婚非常成功。 　　他战战兢兢地骑着穷奇，后者虽然满头都是青筋, 但是在以诺充满压力的视线下, 并没能做出什么叛乱的举动。 　　裴迎回了自己的老婆, 小两口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而墨菲则跟以诺继续当着自己的土地主，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养养牛、种种花, 钓两条鱼来烧烤。 　　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平淡，一直到墨菲衰老的时候，也是一样。 　　墨菲又病啦, 病得很严重, 估计又快死了。 　　以诺背着他, 找遍了全世界的长生种，想要找到一个能够治愈所有疾病、能够让人长生不死的天赋能力。 　　但是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有一天, 墨菲抱着以诺的脖子, 对他说：“亲爱的, 我没有害怕, 你也不需要害怕。虽然我可能要死了，但是我们终将再见, 我相信你无论如何都会找到我……” 　　以诺说：“我会找到你, 不论多久、不论多远……” 　　但他还是很难过, 他单膝跪在墨菲的床边。 　　那把青铜匕首也终于变钝了。 　　它不再是锋利的神器了, 因为它的主人以诺快要死了——以诺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去, 除非他的心感受到了痛苦。 　　不管以诺身具多么强大的天赋能力，哪怕全世界的武器都听从他的命令，但却还是只能用以杀戮, 不能用以救赎。 　　他无能为力，所以痛苦，所以绝望。 　　墨菲看出了这种痛苦，他轻轻地叹气，伸手抚摸着以诺漂亮如初的脸颊。 　　墨菲说：“那就跟我走吧。就算是死了，我们也一刻都不会分开的。” 　　以诺道：“嗯。” 　　他将额头轻轻触在墨菲的手背上。 　　这是个祈求的姿势，是天神在祈求着凡人的回应。 　　墨菲回应他了，说：“别怕，亲爱的，我们向彼此承诺过了，也对彼此应许过了。” 　　以诺说：“我向你应许一个永远。” 　　后来，墨菲回到法师塔里，手捧着另一枚神格碎片。 　　这已经是第七枚碎片了，它是深灰色的，正中央闪耀着一点红色的辉光。 　　墨菲一个眨眼间，以为这光来自于以诺漂亮的红色龙尾，但是他错了。 　　这光分明是在闪耀着一个独特的徽记：十字星辉，外面嵌着一个圈环——正是“耀日”墨菲的徽记。 　　墨菲打开书架，看见里面排列整齐的所有神格碎片都已经变了，所有的碎片正中央，都闪烁着自己的耀日徽记。 　　以诺说的应许，真的是应许。 　　是他身为神明，所能许下的最庄严的誓言。 　　墨菲看着这些神格碎片，出了一会儿神。 　　突然，他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好哇，我征服了一个全世界最好看的男神。” 　　上一个青铜世界的时间流逝比例不高，所以主位面其实也就刚过去了几个月。 　　上一次，墨菲走之前让塔灵去做的事情，也都完成的差不多了。 　　第一件事就是对深渊领主阿克博尔德的调查结果。 　　塔灵说：“关于阿克博尔德的全部资料，都是从不久之前的‘黑日’事件开始的。虽然迄今为止，我们都不知道黑暗神系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那天之后，死亡之神就再也没有露面了，很可能是因为这些邪神的阵营当中出了什么乱子，所以连带着底下的深渊也完全脱离了管制，造就了一大批恶魔领主的崛起。” 　　墨菲翻看了一下这些资料，“黑日”事件是至今都没有公论的，就连光明神系的神灵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黑暗神系资格最老的堕落神王弗兰忒斯还好端端地在那里坐镇深渊，善神们也就不敢趁机做些什么手脚。 　　只是，邪恶阵营里比较偏向中立的死亡之神以诺，在那之后就没有出现过了。 　　只有墨菲偶然间发现了以诺的神格碎片，才知道他已经神格破碎了。一个神灵最重要的就是神格、神力和神性了，后两样都是根本无法剥离的东西，只有神格会崩裂而且被别人夺取。 　　这就是墨菲一直默默收集神格碎片的起源。 　　也是深渊当中发生骚乱的开始。 　　那段时间，因为失去了死亡之神的管制，大片深渊的领土上死亡和新生失去了平衡，一些偷渡的灵魂不再经历审判，而直接降生在深渊里了。 　　而阿克博尔德，也是从那之后的某一天开始展露头角的。据说他最初也只是一个最低劣的深渊蠕虫，但是在后来一次一次的战斗当中成长了起来，通过吞噬众多恶魔的精魂，最后成长为了恶魔领主。 　　但是有一点很特别：阿克博尔德的真实形态却一直没有人知晓。 　　像别的恶魔领主，有些是炎魔，有些是魅魔，总之形态上都能有所体现。但阿克博尔德却不一样，他很少出现，就算出现也是以完全人形的拟态。 　　按照塔灵得到的消息，就连阿克博尔德的部下也只能说：自己的主人拥有无与伦比的容貌，但却不肯轻易现于人前。 　　墨菲也是翻到这里，再往后看就是这个恶魔领主打的无数次胜仗，以及他最后统治了偌大一片深渊领土的过程了。 　　“切，”墨菲不屑地说，“反正没有以诺好看，不让看就不看了呗。” 　　在资料的最后，还填上了一段附录。 　　塔灵居然打探到了阿克博尔德的魔宠——那好像是来自钟表涅槃之境的一只特殊幽魂生命，长的就像一朵棉花糖似的。 　　墨菲：噗。 　　堂堂恶魔领主，居然有一只这么软萌可爱的魔宠，难怪他从来不使用它。 　　而且，恶魔领主居然还需要魔宠？恶魔一般是只有天赋，而没有成为法师的潜能啊…… 　　这个阿克博尔德，果然有鬼。 　　墨菲觉得有点意思，就说：“盯住这只魔宠。我有预感，这只魔宠会为我带来重要的情报。” 　　到了墨菲这个等级，任何的预感，或者说直觉，都已经可以达到预言的程度了。 　　塔灵说：“是的，主人。” 　　这之后，墨菲处理了一下这些天累积下来的事务。 　　他反正也推掉了好多神灵的邀请了，都借口说是“旅游”，那也不差下一次长途旅游了。 　　墨菲在星界之池里捞了半天，也许是以诺的神格碎片已经没剩下多少了，所以一直没有找到命运之线里清晰地出现“以诺”的灵魂。 　　他闭目冥想，仔细地倾听来自于星界的声音。 　　突然，他听到了以诺的声音。 　　以诺叹息般地呼唤：“墨菲。” 　　墨菲睁开眼睛，却没有见到任何凡人的灵魂，他只看到了一道琥珀色的光芒在虚空当中闪烁。 　　光芒中发出以诺的声音，他再次说：“墨菲。” 　　然后，光芒迅速收敛，坠入了其中一个位面。 　　墨菲的精神力在那个位面快速地寻找，却没有再听到声音了。 　　于是，墨菲就便找到了一个在祈祷的凡人。 　　那个凡人真是再普通不过了，一生当中都没有机会遇到以诺。但墨菲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以诺会在那里，而且会遇到自己——这件事无关命运的走向。 　　墨菲说：“凡人，说出你的愿望，作为代价，我会取走你的躯壳。” 　　凡人似乎还处于震惊当中，说：“你是神吗？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有神吗？那我学了那么多年的马克思还有物理学……我要索赔我的青春和学费！” 　　墨菲无语道：“说出你的愿望。”同时放出精神力，恐吓了一下这个人。 　　战栗过后，这个凡人才回到了他们的话题。他说：“啊，我……其实没什么特别想要的。按部就班的长大，按部就班的上学然后工作，现在反正死也死了……我还签了遗体捐赠呢。你要是觉得这具无聊的躯体有什么用的话，那就拿去使用好了，反正我自己也用不上了。” 　　墨菲：“……”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墨菲就把那个凡人的灵魂放在自己的某个非物质半位面里了。 　　在那个位面里没有正常的物质需求，人不需要吃喝拉撒，只要每天宅着想心事就行了。在某种程度上来讲，那里差不多相当于各种神话典籍里说的“天堂”。 　　在契约里面，墨菲也是这样写的。 　　而这个凡人的职业是个记者。估计是职业病发作了，在签订契约的时候，他还喋喋不休地问：“你如果不是神明的话，是什么呢？外星生物？旧日支配者？” 　　墨菲随口说：“我是个巫妖。” 　　“哇哦！”凡人赞叹地说，“就是那种挑战等级20级以上，DND系列里面经常出现的超强大反派吗？但是你看上去……嗯，我是说，听上去很知性、很理智，并不像书里画的那种恐怖大魔王。” 　　他的马屁拍的很真诚，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体还挺好看的。 　　墨菲对他的初始好感度+10！+20！ 　　墨菲说：“书上说的是对的。所有巫妖都会逐渐被负能量侵蚀，心智慢慢变得狂乱而邪恶。” 　　“而你不同，是吗？“凡人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我不仅仅是一个巫妖。”墨菲淡淡地说，“我是一个缚誓者。除非我和生命女神同时解除契约，否则我会永远停留在绝对中立阵营，不会向邪恶阵营偏移。” 　　凡人说：“哇，酷诶！你有点像是虚空的观察者，又有点像宇宙图书馆的管理员，就是那种以知识为唯一的目标而生存下来的角色。既不贪求权力、财富或者力量，也不会被仇恨或者欲望所蒙蔽。” 　　墨菲想了一下，说：“大体上，是这样没错。” 　　不过，有的时候，他会贪求美貌、顺便被美貌所蒙蔽就是了…… 第104章 夜之华 　　做完了先期准备，墨菲再次熟门熟路地降临到了新的世界。 　　先前曾经说过, 这个身体的身份是个记者。 　　准确点说, 是新闻摄影工作者——就是那种拿着摄像机和工作证, 哪里都敢去的可怕生物。 　　只要有足够大的新闻，他们能跟着贝爷下结冰的湖面, 能跟着马拉松选手跑完全程，能从世界第一高楼自由落体到最后一秒才打开降落伞——最可怕的是，他们还是全程扛着摄影机的！还能保证镜头只有轻微的晃动！ 　　何等样的史诗级职业。 　　言归正传, 这又是一个信息时代的社会, 已经发展到了相当不错的程度。虽然还没有冲向无垠星空, 但是地上已经充满了五颜六色的光污染。 　　每一条街道都已经被立体投影给覆盖了，脏兮兮的牌匾变成了五光十色的动画, 发黄的纸板变成了曼妙的3D女郎在舞蹈, 楼下做着手抓饼的油腻大叔变成了长着两条青葱长辫的二次元少女。 　　——这就是墨菲在窗外看到的景象。 　　而他自己的手边, 也正放着一个玻璃罐子, 罐子里头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巨乳美少女，正在探头探脑地说：“主人, 今日的气温是摄氏18度, 晴朗。现在是早晨6：24, 您起床的速度又比昨天快了五分钟, 已击败全国98%的人, 真是可喜可贺！” 　　墨菲嘴角抽搐，感觉这就是个低配版的老妈子塔灵，对她说：“少说话。” 　　虚拟美少女管家马上就做了一个把嘴巴拉链拉上的动作, 乖巧地说：“已进入静音模式。” 　　然后，墨菲试着伸手戳了一下。 　　美少女捂着嘴巴，发出“咿呀”的声音，还浑身抖了一下，仿佛触电一般。 　　在不可名状的恶趣味的促使下，墨菲又连着戳了她好几下。 　　然后，美少女就露出了一脸GC的表情，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墨菲确定了，这个世界的科技树一定是被成千上万的宅男宅女给点歪了…… 　　但是，这个世界要怎样找到以诺呢？ 　　跟之前不一样，这个凡人的命运线里可是没有“以诺”的。这说明如果墨菲按部就班，不去主动搜寻的话，也许这辈子也找不到以诺的踪影。 　　不，也许以诺会来找他，也说不定。 　　因为毕竟是信息时代，墨菲只要在网络上能找到以诺，或者只是找到一点信息也好，也能很轻松地定位到以诺是谁、又在哪里。 　　所以，墨菲拆了一包薯片以后，开始作妖了。 　　谷声搜索！ 　　“以诺“……得到215，000，000个结果……继续搜索图片……得到一堆不明觉厉的中世纪油画。 　　“Enoch”……得到18，600，000个结果……继续搜索图片……得到另一堆不明觉厉的中世纪油画。 　　“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得到 237，000，000个结果……继续搜索图片…… 　　emmmmmm…… 　　三十分钟后，墨菲仍然在沉迷帅哥图片无法自拔，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干嘛。 　　直到一发电话将他给惊醒。 　　电话铃声是从墨菲的耳机里直接响起的，墨菲说：“接电话。” 　　然后，在他的眼镜中就亮起了一个人的形象，这就是他的通讯对象了。 　　对方身上也挂着记者牌，刚一接通就急匆匆地吼道：“快准备采访！我们在汝州的人蹲守到了奚霜，刚从联盟剧组归国的。老吴已经在路上了，你是最近的摄影，赶紧跟上，争取两个小时就出一篇大稿！” 　　刚从原始社会出来的墨菲就感叹了：还是做新闻工作的人会说话，瞧瞧这言简意赅的，把基本消息都陈述了一遍，还不忘强调自己的目的。 　　不过，奚霜是谁？ 　　墨菲慢悠悠地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同时听着通讯里那个人还在大呼小叫的：“你这个月的指标再不完成，你就给我滚回家种红薯去吧！” 　　叮咚，搜索结果出来了，墨菲眼前一亮。 　　这个奚霜是个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从照片上来看确实是个不错的帅哥。而且他是刚从国外拍摄电影杀青回来的，热度正居高不下，难怪记者们要急着发第一篇稿，这活脱脱就是蹭热度嘛。 　　“知道了，”墨菲懒洋洋地站起来找外套，同时对电话那头说，“我马上过去。” 　　这个时代的轨道交通也是很方便，直接从天上的磁悬浮轨道走的。 　　而且，奚霜的大概位置，还被那位记者朋友实时共享给了墨菲，生怕他把人给弄丢了。 　　墨菲一共花了十几分钟，就找到了人。 　　奚霜正坐在一辆悬浮的轿车里面，周围里里外外地围了少说三十多号人——一看就都是记者，手握着长枪短炮，将轿车包围着，不停地高声询问奚霜一些问题。 　　奚霜的保镖也是在拼命维持秩序，把车子前面的通道给清空，好让奚霜可以赶紧溜。 　　在一番围追堵截之后，奚霜总算是到了自家公司的门口。 　　但是万万没想到，还有不少记者是守株待兔，就堵着外面停车场的大门，不让他进去。 　　亚洲第一大财团EXIC下属——娱乐公司MFSU的大门已经可以说是金碧辉煌了，足够一个车队横着开进去的，但竟然也能被记者开着保姆车给堵住。 　　好在，公司内部的保安装备齐全，马上冲过来把人群疏散开了。 　　墨菲全程没什么机会往里面挤，就和这些记者一起看着奚霜在保安的保护下走进了MFSU的大门。 　　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和那些记者一起在前面挤，墨菲独自走开了一点，观察着眼前这栋大楼——整个楼就是MFSU的总部，外形酷似是个银色的奖杯，最低的三层楼是全面玻璃的。 　　除了奚霜以外，楼内走动的基本都是些俊男美女，然而墨菲并不认识。 　　正在这时，墨菲发现在另一个侧门口，有一条安保通道。 　　一名记者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证，保安检查了一下就给他放行了。墨菲没看错的话，自己的工作证跟他的长的一样。 　　于是墨菲琢磨了一下，也走了过去。 　　保安把他拦住了，说：“记者？哪个台的？跟谁有预约没有？” 　　“我也是白露台的。”墨菲很从容地解释着，晃了一下自己手中巴掌大小的摄像机，“我是他的随行摄影师，刚才去了个WC。” 　　保安看了一下，说：“进去吧。” 　　墨菲就喜闻乐见地混进了MFSU总部。 　　这栋大楼13楼都是开放的大厅和餐厅，310楼则是游客可以进去的地方，再往上就需要坐高层电梯，并用工作人员的证件刷卡了。 　　奚霜就被众星拱月着上了高层电梯，一下子不见了人影。 　　墨菲则东张西望，拿着自己手里的摄像机拍下来不少俊男美女。 　　在这里的人个个都很有镜头感，也很习惯被摄像机追逐的感觉，并没有对墨菲做出太大的反应，顶多也就是露出一个充满职业感的微笑。 　　MFSU在娱乐圈的地位，就是一个龙头老大，没有之一。它旗下签约的艺人成千上万，既有貌美如花、亟待成名的新生代，也有沉浮多年、拿奖无数的老影帝。 　　墨菲在网上搜的“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里头，不知道有多少个就是MFSU一手捧出来的巨星。 　　这是个泛娱乐的时代，也是信息非常开放的时代。墨菲就琢磨着，像以诺这么好看的男人，就算没有在MFSU里头，肯定也会在MFSU的星探的名单上。 　　墨菲：总之，这是个看美人——啊不，找以诺的好机会！要好好把握住！ 　　几分钟后。 　　墨菲偷摸着混进了清洁工专用的电梯，手持一把刷子、一根扫把，跟在另一个清洁工的身后。 　　他没有卡，所以不能选楼层，就跟着一起去了第23层。 　　这个楼层比较昏暗，只有一半的办公区，还有一半似乎是电子设备的地方，能听到“哔”、“滴滴”……各种各样的电子声音。 　　似乎看不到美人…… 　　墨菲随便进了一个休息室，在桌上的果盘里随手偷了两个小番茄，边吃边准备开溜。 　　没想到，正是这个时候，外头有一队人风风火火地路过了。 　　这休息室是半透明的玻璃，一下子就能被发现。墨菲左右一看，连忙横躺在沙发上，正好能被沙发靠背完全挡住。 　　他就一边吃番茄，一边偷听那些人说话。 　　“技术部递交上来的报告说是ENO组织进行的一次全网式DDOS攻击，我们的NAT拦截下来大约73%……” 　　“非链接式的数据库提示有信息泄漏了，总数不超过一百个TB。” 　　blabla……似乎是在对一场紧急事故进行讨论。 　　然后，为首的男人冷冷道：“废物。” 　　所有人一下都噤若寒蝉了，就听那个男人接着说：“挂接上备用数据库，通知密保部门进行七天的全网监控。如果公司有任何重要艺人的重要信息泄漏出去，你们知道后果是什么。” 　　这个人似乎说一不二，吩咐完了之后，又大步往前走去。 　　后面跟着的一大群人亦步亦趋，也哒哒哒地跟了上去。 　　墨菲小心地从沙发靠背后面，伸出个脑袋，瞥了一眼——只能看见为首的男人的后脑勺，他有着一头利落的黑发。 　　男人又说：“跟着我干什么？去检修主数据库！” 　　“是是！”其他人都马上领命，四散离开了。 　　接着，黑发男人看了一眼左手边的机房，用工牌刷开了大门，就走了进去。 　　黑暗中，一排排荧光指示灯正在机房里静静地闪烁。 　　墨菲慢慢从休息室的沙发上滑了下来，他打开了自己的摄像机，然后调成静音，悄悄地尾随着这个黑发男人，开启了录像模式。 第105章 夜之华 　　机房内，墨菲鬼鬼祟祟地隔着门偷拍。 　　摄像机的成像效果很差, 可能是被指示灯的光给干扰了。 　　只能依稀看见那个黑发男人走到了一台主机的前面, 背对着镜头。 　　而那些错综复杂的数据线被他轻松地拨开了以后, 主机发出了“滴滴滴”的声音，提示在被快速地读取数据。 　　墨菲：“？”这是在干嘛, 偷数据？他自己不就是MFSU的高管吗？一声令下就能全调取出来了吧。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墨菲把录像模式关了，然后蹑手蹑脚, 准备离开。 　　正在这个时候, 墨菲头顶上的监控摄像头刚好把头摆了过来, 正对着墨菲。 　　而墨菲的身后，那个黑发男人猛然警觉, 回过身道：“谁在那里？！” 　　墨菲还没来得及反应。 　　啪, 大灯被打开了。 　　一切都无所遁形, 墨菲讪讪地把手中的摄像机藏进外衣口袋里, 说：“那个，我是个记者……你要不要接受一下采访？”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黑发黑眼的男人, 面容俊美, 表情傲慢, 还带着一点危险的气质。 　　今天在MFSU看了这么多的帅哥, 这个是墨菲觉得最养眼的——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男人却只看了墨菲一眼, 就冷冷地转移了视线，同时直接打开了报警装置。 　　他并没有任何和墨菲说话的意图。 　　墨菲倒是问他：“喂喂，你叫什么？” 　　然而, 一分钟后，蜂拥而上的保安就将墨菲按倒在地，不由分说地拖了出去。 　　一直到最后，男人都没有再说话。 　　墨菲的摄像机被搜出来带走啦，拍的东西统统白费。 　　MFSU公司二话不说，直接就是一纸律师函送到白露台，把墨菲告出来十八条罪状，从他违法追踪奚霜的GPS信号，到他擅闯MFSU总部的信息安全中心…… 　　就差指着墨菲的鼻子说：老子要告的你倾家荡产！ 　　唯一奇怪的是，律师函里没有提到墨菲私自拍下来的那个视频。 　　而白露台的领导——也就是给墨菲打电话的人，倒是没说什么，深沉地抽了一支烟以后，给墨菲也递了一支。 　　墨菲礼貌地拒绝了以后，领导就默默地从墨菲胸口摘走了他的工作证，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用了两个小时，墨菲就被开除啦！ 　　他收拾了一下原主放在办公室里的东西，就抱着一个沉重的纸箱子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对了，还领了一个月的基础工资。 　　墨菲精打细算了一下，存款估计足够他吃泡面吃68天的。 　　回到家之后，那个静音模式的电子美少女管家就又开始发光了，在那转着圈圈跳舞，生怕墨菲看不到她似的。 　　墨菲就问：“什么事？” 　　美少女管家道：“主人，您今天提前了2个小时下班，已击败全国百分之——” 　　“闭嘴吧你。”墨菲好笑地说。 　　美少女管家于是又被静音了。 　　墨菲把纸箱子放下，从里面搬出来一个工作用的笔记本，插上电以后，想要先找找这个时代有什么好玩的电子游戏。 　　没想到刚打开电脑，一封电子邮件直接跳了出来。 　　墨菲点开一看，竟然是今天自己偷拍到的所有照片和录像。 　　墨菲吹了个口哨。 　　——哟呵，果然做新闻记者工作的，就是要多长十八个心眼儿啊。 　　那个摄像机除了内置的芯片以外，竟然还有实时上传、自动发送邮件的功能。 　　墨菲美滋滋地把自己拍到的帅哥美女都再欣赏了一遍，然后挑了一张作为自己的手机壁纸，一下子就感觉不虚此行了。 　　然后，除了这些照片，最后还有一段黑漆漆的录像视频。 　　把附件全部下载完了以后，邮件就被自动删掉了。 　　墨菲看了半天，又把亮度和饱和度调到了最高，还是只能勉强看到一点点：那个黑发男人，似乎是用什么东西插进了主机的USB接口，然后主机就开始疯狂读数据了。 　　——没什么好看的，连个脸都没拍到！ 　　墨菲把它直接删了。 　　之后的几天，墨菲宅在出租屋里面，吃着泡面，打起了这个世界最新的电子游戏。 　　“电子游戏使我快乐！”——by宇宙第一巫妖大佬，耀日阁下。 　　他的邮箱里，很快又来了法庭的通知，他们开始取证了。 　　其实没什么好取的，不管是从道理上来说，还是从双方的实力上来说，墨菲绝对是输定了…… 　　墨菲囫囵看了一下邮件，就又沉迷电子游戏去了。 　　但是，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手柄突然不听使唤了。 　　墨菲：“？” 　　游戏里的小人在不停的挨打，血条蹭蹭蹭地下降。 　　墨菲抓起鼠标晃了晃，又疯狂怼起了键盘，但都没有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行“game_over”的大字出现在了屏幕上。 　　接着，屏幕一闪，蓝屏了。 　　然后又自动重启了，电脑却没有进去图形界面，而是停留在黑底白字的老式文字模式下。 　　墨菲看到，一个英文字符——“ZEROD”，出现在左上角，后面还有个光标在闪烁。 　　这个光标，很快自动地动了起来，变成了一行字—— 　　【ZEROD：把视频交出来。】 　　然后这个界面的最底下，就出现了属于墨菲的输入框，ID显示的是这台主机的默认名字“HYDE”。 　　墨菲就打字了。 　　【HYDE：你是谁？黑客？你控制了我的电脑？】 　　【ZEROD：少废话。把视频交出来。】 　　【HYDE：什么视频？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什么视频？你知不知道那些明明一个字都还没说，就先问“你听没听过这个笑话”的人真的】 　　墨菲还没打完，他的输入就被强行中断了。 　　ZEROD的字体变得超级无敌硕大，表达着他的不满。 　　【ZEROD：你潜入MFSU公司。在第23层信息安全中心偷拍到的视频。我知道你有自动上传。把它交给我。】 　　【HYDE：那个啊，我已经删掉了。】 　　【ZEROD：……】 　　光标闪烁了好久，好久，才突然出现下一行文字。 　　【ZEROD：很好。你的胆子很大。但是对我开玩笑的人一般都会后悔。我们明天见。】 　　【HYDE：喂？我没有开玩笑，我真的删了啊。喂喂？】 　　【HYDE：你这就走啦？】 　　【HYDE：不是，我电脑怎么恢复啊？我还卡在沙漠第二关没有通关呢！我肝了三天的存档还在吗？喂！？】 　　不管怎么打，都是这个黑底白字的屏幕。重启也没有用，已经进不去正常的操作系统了。 　　墨菲：“……” 　　完蛋，世界上最好玩的娱乐项目没有了。 　　这个看起来牛逼哄哄的黑客ZEROD，肯定是早就在电脑里翻了一个来回了，没找到视频，才会直接问墨菲索要。 　　他就没想到，墨菲确实是第一时间就删掉了啊…… 　　ZEROD说“明天见”，大概意思就是第二天还要在电脑上聊天吧。 　　但墨菲怎么可能听话嘛。 　　他在外面租了台最新的游戏机搬回家，成功地把自己的剩余资金压榨到了“靠吃泡面能活41”的程度，同时快乐地开始玩起了新的游戏。 　　至于那台老电脑？拜拜了您。 　　电脑连电源都没插上，再厉害的黑客也进不去；手机也已经欠费停机了；还有这台游戏机，是盗版的，连网络都上不去，玉皇大帝都没能耐干扰墨菲玩游戏。 　　可以说是机智无比了。 　　于是墨菲又快乐地玩了好几天游戏，终于到了要交水电费的日子。 　　由于他没有电脑和手机，所以只能走去外面的营业厅进行付费。 　　已经快要入冬了，这条偏僻的街道上冷冷清清，气温很低，天气预报说可能要下小雨的样子。偶尔路过的一个人行色匆匆的，墨菲将双手插在兜里，也闷头向前走。 　　突然，他听到右边的复古风电话亭响了起来。 　　然后，街上所有的灯光突然都熄灭了。光鲜亮丽的广告牌都黑屏了一瞬间，上面齐刷刷地显示出了一行简单朴素的大字—— 　　【ZEROD：你胆子很大。】 　　墨菲抬起头，举目所见的所有灯光都没有了，只有这行字最末尾的光标在闪烁。 　　墨菲纳闷了，也不知道能看谁，就盯着街角的摄像头，说：“哥们儿，我都已经掏心掏肺地跟你说了实话了。那个视频，我已经删了！删了！” 　　所有广告牌上的字，就又变了。 　　【ZEROD：你在躲避我。做贼心虚。】 　　墨菲说：“我要玩游戏啊，你把我电脑给占了！那我能怎么办，我玩游戏机还不行吗？” 　　他觉得自己句句属实啊，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大黑客就半个字也不相信。 　　【ZEROD：你不可能永远逃避。我会抓到你的弱点。】 　　最后一行字一闪而逝，街上所有的灯光突然又恢复了明亮。 　　广告牌也变回了搔首弄姿的3D女郎。 　　墨菲歪了歪头，继续没心没肺地往前走去，找到工作站把自己的水电费给付了。 　　网费就算了，反正也用不着！而且他没钱了！ 　　又过了两天，墨菲的出租屋自动断网了。 　　墨菲一下子觉得很安全，就快乐地重新打开了电脑，想看看自己的存档是不是还在，然后他就可以继续愉快地玩耍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下一秒，他的网络又自动通了。 　　墨菲：“？” 　　手机也突然恢复了信号！ 　　叮咚，一条短信来了。 　　“您好，代号为‘0000’的客户为您开通了为期一年的代充值服务，您本月的话费和流量已到账，请注意查收。XX通讯业务很高兴为您服务……” 　　墨菲：“……” 第106章 夜之华 　　啊，熟悉的黑底白字的界面。 　　墨菲又玩不成游戏了。 　　【HYDE：哥, 你太拼了。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黑我啊……我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ZEROD：闭嘴。把视频交出来。】 　　【HYDE：好的哥, 已进入静音模式。】 　　【ZEROD：？？？】 　　【ZEROD：你出来。】 　　【ZEROD：滚出来！】 　　墨菲已经愉快地合上了电脑, 溜溜达达去洗热水澡了。 　　反正大黑客前几天也这么干过。而且聊着聊着对方就消失了什么的……这难道不是网上聊天的常态吗？ 　　于是，墨菲一边哼着歌, 一边开始洗刷刷。 　　当他洗到一半的时候，热水却突然没了。 　　他查看了一下热水器，没发现故障, 然后整个房间的灯就都突然熄灭了。 　　墨菲：“？” 　　墨菲便拿浴巾随便裹了一下, 往外走去。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短信居然说墨菲的水电费用完了，如果不去充值的话会怎么怎么云云…… 　　问题是, 墨菲明明刚刚充过钱啊？ 　　“……”墨菲琢磨了一下, 就打开电脑。 　　果然, 上面有一条留言。 　　【ZEROD：你会付出惹怒我的代价。】 　　——厉害了！为了对付墨菲一个人, 他似乎是入侵进了国家水网电网的服务器？ 　　墨菲默默地为大黑客鼓起掌来了，顺便在底下留言。 　　【HYDE：但是, 电脑没电了的话, 你又没法来找我聊天了啊。】 　　半晌都没有消息。 　　后来墨菲发现, 每天24个小时当中, 还是可以有1个小时的电。 　　而大黑客ZEROD, 也是在这一个小时当中联系他。 　　因为室内直接断水了，所以墨菲得走一段路，每天用热水壶去公用的热水龙头去接水。 　　洗澡的话, 直接去某个澡堂就可以了。 　　天气已经慢慢转冷了，墨菲在澡堂洗了一次之后，选择裹上羽绒服，直接狂奔回家，然后换上睡衣。 　　这样做就可以直接躺进温暖的被子里，不用经历两次换衣服的折磨了。 　　不过，在被子里躺到一半的时候，电脑亮了起来。 　　墨菲磨磨蹭蹭地从被窝里钻出来，看见上面有一条消息： 　　【ZEROD：你的忍耐力确实超乎寻常。但你准备永远这样下去？】 　　墨菲叹了口气，回复他： 　　【HYDE：哥，我说了我没有那个视频，我早就删掉】 　　他打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几秒后。 　　【ZEROD：把外套穿上。】 　　墨菲看着这短短五个字，琢磨了一下，回复道：【HYDE：你是不是在看着我？】 　　ZEROD还没有回答，墨菲起身看了一圈房间，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窗帘也是拉上的，没可能从户外直接偷窥进来。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HYDE：你私自打开了这个电脑的摄像头？】 　　【ZEROD：这只是常规操作。】 　　墨菲于是从抽屉里翻了半天，找到了一张便利贴，把电脑上的摄像头给直接贴住了。 　　【HYDE：不给你看，哼！】 　　【ZEROD：幼稚。】 　　【HYDE：谁知道你会不会做什么变态的事情，比如说把我的头P成猪头然后放到视频网站上，一个月过后获赞上千万，我就莫名其妙的红了。】 　　【ZEROD：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墨菲愣了一下。 　　【HYDE：你要那段视频干什么？】 　　可能是没想到他突然画风正常了，那一边停顿了一会儿，光标中才慢慢出现了新的字。 　　【ZEROD：与你无关。】 　　【HYDE：你是MFSU那个高管的敌人？还是他的朋友？】 　　【ZEROD：与你无关。】 　　【HYDE：好吧，反正那个视频我已经删掉了。就算你再怎么折磨我，我也不可能给的出来……】 　　【ZEROD：你可以试试。】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底下出现了一行【ZEROD已断连。】的提示，这是那天墨菲去洗澡没理他之后就出现的。 　　墨菲对着这行字看了半天，突然乐了。 　　他觉得大黑客很可爱。 　　威胁人威胁到这个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又过了大约半个月的时间，期间墨菲天天跟大黑客聊天。 　　水电也一直没有来，但墨菲是谁……他可是刚刚从原始社会回来的人，这点小事对他来讲根本不算是事儿。 　　倒是法院的传票已经来了，墨菲被通知去开了一次庭。 　　墨菲并没有找过律师，所以他这边是个免费公派给他的。 　　而对方MFSU的律师团队就可以说是很豪华了，再加上他们证据充分、事实清晰，全程都可以说是碾压了。 　　唯一的好事儿是这是个民事事件，没有给墨菲判刑。 　　墨菲也没兴趣了解这个世界的法律，他最后只确定了自己被判了个什么—— 　　民事赔偿，一共210万给MFSU和被偷拍的受害者。 　　在赔偿到位之前，法院会一直监管墨菲的所有个人账户。假如墨菲试图转移资金，或者明明有钱却故意不给赔偿的话，法院会强制扣钱。 　　而且，墨菲现在被标记了，在这起事件结束之前，他无法出国、进行国家级考试、注册公司之类的。 　　此外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规定，墨菲没有细看。 　　好吧，反正现在墨菲也没有钱。 　　他从法院回来之后，看了一下自己的个人账户。 　　现在他也不用交水电网费了，但每天光吃饭也是一笔钱，算下来还能坚持十几天。房租也还有一个月就到期了，一次要付三个月的钱…… 　　果然是现代社会啊，没钱寸步难行。 　　墨菲都已经不知道多少个世界没有正经工作过了，他不是在被以诺包养，就是富得在包养以诺……唉，以诺大宝贝儿现在在哪里呢？ 　　墨菲叹了口气，打开手机看了看。 　　这些天短信并没有多少个，原主本来的朋友听说他闹上了官司，一个个都很怕他要借钱，所以都藏着不出现。可以说是非常世态炎凉了。 　　不过，有一个备注是“黑头”的人，给墨菲发了条短信：【兄弟，听说你进MFSU偷拍了一组照片？可以啊，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照片还在吗？】 　　墨菲随手回道：【在啊，你买吗？】 　　没想到，“滴滴”两声过后，这个“黑头”真的打电话过来了，开头第一句就是：“我买啊！” 　　墨菲惊了：“这都有人要？” 　　“是啊，兄弟我刚接了个单子。”黑头很豪爽地说，“里头有个小明星想红，你知道吧？他说你拍他拍的贼好看，那照片可以放出来刷点新闻……” 　　“哦。”墨菲猜到了，“然后说是随便街拍的？” 　　黑头打了个响指，说：“没错！然后兄弟我这里雇佣点水军，刷点‘街拍都这么美’的废话，再加上你跟MFSU打官司的热度，他这不就能火一波吗？” 　　墨菲说：“行吧，我这里有四十多张照片……” 　　“我都买了！”黑头说，“一共给你两千，怎么样？不是兄弟我坑你，而是这些照片现在也没啥销量。” 　　他还准备喋喋不休地讨价还价呢。 　　墨菲就很爽快地说：“行吧，卖给你了。你直接打我卡上。” 　　墨菲回家以后，又欣赏了一下这些照片。 　　老实说，他的审美真不是盖的，总是能很准确地捕捉到每个人最独特的魅力所在。 　　墨菲吹着口哨，就将邮件发给了“黑头”；而对方承诺的两千块，也很爽快的就到账了。 　　这件事也提醒了墨菲，他其实有很多种赚钱的方式。 　　比方说，原主收藏的不少网站里面，就有那些会收购照片的地方。 　　有几个论坛，是有雇佣任务的，雇主会要求摄影师拍摄下他们想要的画面；有几个网站是会低价收购任何照片的，他们多半会用来做成付费皮肤、壁纸之类的…… 　　林林总总，每个地方卖一遍，一张卖相不错的照片也能有个几块钱收入了。 　　但是呢，手机浏览这些网站真的是很不方便，墨菲打开了电脑，对着黑底白字发了一会儿呆。 　　时间到了以后，大黑客果然很快就出现了。 　　【HYDE：啊，你来了！】 　　【ZEROD：你在等我？】 　　【HYDE：是啊是啊，我想用电脑了。亲爱的，我们都这么熟了，你什么时候能解锁我的电脑啊？只用手机真的是很不方便。】 　　【ZEROD：少套近乎。想用电脑？先把视频交出来。】 　　【HYDE：我跟你讲，这个事情很严重。你是大黑客，你能查到我银行卡里还有多少钱吧？】 　　【ZEROD：2501.23。】 　　墨菲：“……”还真能查到？ 　　乖乖，他在这个人面前还有一丁点隐私吗？ 　　【HYDE：是啊，你看，我快要吃不上饭了。房租也快要到期了，到时候不管有没有水电，我反正得搬出去了。然后我再把电脑卖掉，跑天桥上面要饭去……你想找我也找不到了。】 　　【ZEROD：有话直说。别在我面前卖关子。】 　　【HYDE：总之，我需要我的电脑。】 　　【ZEROD：你准备干什么？】 　　【HYDE：你知道猫涯论坛吧？我想接某个任务，给拍一套果照，然后就能拿五百块钱。】 　　不知道为什么，墨菲打完这行字以后，对方沉默了好久，也没有显示断连。 　　【HYDE：喂？人呢？】 　　过了几分钟，黑客才回复了他。 　　【ZEROD：不知廉耻。】 　　墨菲：“？” 第107章 夜之华 　　【HYDE：哇，我怎么就不知廉耻了？】 　　【HYDE：就是拍几张照片而已啊, 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HYDE：亲, 别忘了是谁把我逼成这样的哦。再不赚钱我可就吃不上饭了。】 　　【HYDE：别躲着不出声, 我知道你在啊！】 　　【ZEROD：幼稚。】 　　【HYDE：？】 　　【ZEROD：既然你想要卖那种照片。卖给谁都是一样的。】 　　【HYDE：是啊，给钱就行, 反正我也不挑。】 　　【ZEROD：好。我给你钱。】 　　【HYDE：？？？】 　　墨菲惊了，这黑客还愿意买自己的照片，这是几个意思？ 　　他也对伟大的摄影艺术感兴趣吗？ 　　【HYDE：一套给五百块, 这可是大生意哦。人家要求都写的很明白的, 你有什么要求？】 　　那边沉默了很久, ZEROD打字的速度都变慢了，好像在深思熟虑一样。 　　【ZEROD：只要是你拍的。我给你每一张五百的价格。】 　　墨菲觉得这个人也是很有钱。 　　【HYDE：你确定哦？】 　　【ZEROD：确定。】 　　【HYDE：那我拍完了以后, 发到哪个邮箱里？】 　　【ZEROD：不需要发送。你把照片存在自己的邮箱里。我自然有办法能获取。】 　　然后, ZEROD就显示断线离开了。 　　而且墨菲的电脑也被解锁了, 虽然浏览器统统不见了, 上不了网，但是却能够打开邮箱, 进行一些基本的操作。 　　哇哦。 　　墨菲吹了个口哨, 愉快地掏出了自己尘封多日的摄像机。 　　他下楼, 花30块的重资购买了一个水果篮子, 然后将水果一一放在桌布上, 调整好位置角度以后……开拍！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虽然一张照片足足有五百块那么多，但是墨菲还是很克制的。 　　他只拍了一百多张而已嘛！ 　　把高清原图上传都花了他不少的时间, 一一存进邮箱里之后，墨菲就又愉快地去洗了个澡。 　　回来之后，屏幕就又变黑了。 　　【ZEROD：出来。】 　　【ZEROD：这就是你说的果照？】 　　【ZEROD：……】 　　【ZEROD：出来面对我。】 　　大黑客发了一大堆的留言，不过墨菲在洗澡，又根本看不见。 　　摄像头被墨菲贴住了，所以对面并没有发现墨菲不在电脑前面这一点。 　　墨菲出来之后，随便擦了擦头发，就套上浴衣，顺便回了一条消息。 　　【HYDE：在呢，刚才在洗澡】 　　【ZEROD：虚伪。】 　　墨菲：“？”我干什么了，我就虚伪了？ 　　【HYDE：我真的在洗澡啊，不信你自己看嘛。】 　　墨菲把摄像头上面的贴纸给撕了下来，正对着摄像头拨了拨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还让摄像头看见了松垮的浴衣……以证明自己确实是刚刚从浴室里出来的。 　　【ZEROD：……】 　　【ZEROD：那些莫名其妙的照片。就是你说的果照？】 　　【HYDE：对啊，水果的照片嘛，有些人喜欢拿来做壁纸的。你不觉得颜色很饱满，看起来就让人心情愉悦吗？】 　　【ZEROD：……】 　　光标闪烁了好久好久，大黑客都没打字。 　　【HYDE：你说的交易还算话吧？我可是付出了一整天的劳动成果的。】 　　【ZEROD：算话。】 　　然后，大黑客就直接断连了。 　　从他最后的两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来看，墨菲觉得他好像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虽然墨菲也并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生气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墨菲竟然收到了一个电话通讯。 　　那一边的正是那个来问他买照片的“黑头”。 　　和上一次一样，这个人开门见山，直接就说：“兄弟，我这里有一个大生意，你接不接啊？” 　　墨菲睡的迷迷糊糊的呢，道：“你先说……” 　　“我有个客户搞到了奚霜的料子！说他今晚上会给某个大老板陪酒！”黑头说，“我这客户想要搞这个奚霜，所以要找人偷拍点真的东西。” 　　墨菲还没睡醒，含糊地应了两声。 　　黑头就用非常具有煽动性的语气说：“一次给两万块！这可是个大生意啊！” 　　墨菲勉强睁开眼睛，说：“其实是没人敢接吧……” 　　“嘿嘿，”黑头有点心虚地笑了两声，“这不是都不敢得罪MFSU吗？兄弟，你这个官司把我们圈里人都给吓了一跳，大公司毕竟不是好惹的，大家也不想惹上官司。不过你就不一样了，你不用担心得罪MFSU啊——” 　　“因为我已经得罪了是吧。”墨菲道，“好吧，我现在正好缺钱。你把详细信息给我发过来……哦，不要发邮箱，我的邮箱现在不安全。” 　　黑头喜出望外道：“没问题！这件事就靠你了啊！只要料子抓拍的好，两万块报酬，明天之前就能到账。” 　　起床之后，墨菲看了一下自己的账户。 　　里头凭空多了一大笔钱，看来是ZEROD说话算话，把钱打了过来。 　　这其实已经足够墨菲花好久的了。但墨菲琢磨了一下，还是打算去看一下这个奚霜，因为他还没找到以诺的真身呢…… 　　认识一个大明星的话，说不定有机会再次进MFSU去看美人……哦不，去找以诺。 　　再翻一下邮箱，黑头已经把资料发了过来。 　　奚霜的助理是订下了一个高档餐厅的位置，全程还鬼鬼祟祟的，据说是要给哪个大老板陪酒。 　　要进那家餐厅也不太容易。墨菲先下了楼，找了家店租了一套正装。 　　穿上照了照镜子——一个嫩生生的小帅哥！ 　　因为墨菲总是不出门，所以这些天变得白了不少，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大学生。不过，墨菲一笑起来就不一样了，流露出一股玩世不恭的气质，让他整个人因为矛盾感而显得非常神秘。 　　墨菲把摄像机藏在西装内袋里面，等到了时间就出发了。 　　那家餐厅是只接受预定的，不过墨菲就说：“我朋友已经订了地方，我提前了一点过来。” 　　保安看了他好几眼，觉得墨菲的气质很高贵，不太敢得罪他，就问了一下经理。 　　经理则决定先带着墨菲去专门的茶水室。 　　墨菲当然是坐不住的啦，找了个机会偷溜了出来，一边已经定位到了奚霜所在的包间—— 　　他看到了奚霜的助理，正等候在包间的外面。 　　果然有鬼！ 　　包间是全封闭式的，墨菲在外面蹲守了一会儿，并没有找到太好的机会。 　　不过，很快机会就自动撞了上来。 　　只见包间门突然打开了，奚霜戴着一副口罩，两手还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他差点撞到服务员了，然后又一路走向了角落处，隐隐约约地发出啜泣声。 　　墨菲无声地吹了下口哨，抄起摄像机就一顿拍。 　　然后，他觉得奚霜可能还要进卫生间，就连忙先一步跑了进去，躲在其中的一个小间里面，还很心机地没有关上门，伪造成里面没有人的样子。 　　果然，一会儿过后，奚霜就跑了进来，将卫生间的大门给锁死了。他心烦意乱，就没有发现墨菲在躲藏着偷拍。 　　奚霜将水龙头拧开了，然后对着水流就是一顿嚎啕大哭。 　　墨菲一边拍视频，一边悄悄地接近，隐约听到奚霜在呜咽一些“为什么不能接受我”之类的话。 　　墨菲：“你失恋了？” 　　奚霜的声音猛地停止了，吓得猛然抬起头，看到了镜子里的墨菲。 　　他哭的很惨，鼻子都皱了，表情很丑，全部都被摄像机给录了下来。 　　墨菲对待美人就一向是很温柔的，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没有女朋友，但是你还有美貌嘛。” 　　奚霜呆了好一会儿后，才冷静了下来，冷冷地转过身面对墨菲，说：“把录像关掉。你想要多少钱？” 　　“我不想要钱。”墨菲说。 　　奚霜的表情就变得更难看了，说：“我只能给钱。十万，够不够？” 　　墨菲耸了耸肩，把录像给关了，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叠卫生纸，递给奚霜。然后他说：“交个朋友嘛，你手机号码是多少？” 　　奚霜冷漠地给了他一张私人名片。 　　墨菲将名片揣了起来，然后犹豫了一下，直接问他：“你们MFSU公司，有没有一个叫以诺的人——不是对外公布的艺名，就是真名的那种？” 　　话音刚落，奚霜的表情就变得很复杂。 　　奚霜脱口而出道：“你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然后，两个人对视了大概两秒钟。 　　墨菲突然懂了：“包间里的另一个人就是以诺？你是在跟他吃饭？？” 　　奚霜呆呆地看着他，墨菲就突然夺门而出。 　　墨菲跑出了卫生间，直接跑向了之前那个包厢。 　　他也没有管奚霜助理的阻拦，但是推开门以后去见到里面已经人去楼空。 　　只有满桌精美的菜肴压根没人动过。一杯热水还在冒着雾气，旁边有一张已经签了单的凭条。 　　墨菲拿起来一看，右下角有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 　　【Enoch】 　　真的是以诺。 　　墨菲就又走出包厢，等他走到大厅的时候，以诺早就整个人都没了踪影。 　　——错过了呀。 　　墨菲叹了口气，取出自己西装口袋里奚霜的名片。 　　还好，至少奚霜认得以诺，接下来只要从奚霜的嘴里撬出来以诺的消息就可以了。 　　——更激动人心的是，以诺这次好像是个人类！ 　　——人类万岁！他终于可以拥有正常的性生活了吗？！ 　　墨菲怀着激动而喜悦的心情走出了餐厅，在车上就试图打奚霜的电话，但是没有第一时间打通。 　　可以理解，奚霜现在肯定也是兵荒马乱的。墨菲决定明天再打电话问他。 　　然后，墨菲去店里把自己租的西装给还了。 　　再回到出租屋里面时，老熟人刚刚好也在同一时间上线了。 　　【ZEROD：你又跑到哪里去？】 　　墨菲笑嘻嘻地回复他。 　　【HYDE：我又去偷拍奚霜了！有很惊人的爆料哦，你要不要买？】 第108章 夜之华 　　【HYDE：我又去偷拍奚霜了！有很惊人的爆料哦，你要不要买？】 　　墨菲打完这句话以后, 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然后, 对面就回复了。 　　【ZEROD：奚霜？】 　　【HYDE：是啊, 别告诉我你不认识那个大明星。】 　　【HYDE：就鼻梁很高，眉毛很浓的那个。他在卫生间里偷哭, 你知道吗？啧啧啧，我见犹怜。】 　　“阿嚏！”墨菲又打了个喷嚏。 　　莫名其妙，墨菲干脆把床上的被子扯过来, 裹着被子继续聊天。 　　【ZEROD：你为了这个人闯进别人公司。然后吃了官司被判罚。到今天还不放弃？还敢继续偷拍奚霜？】 　　好像这是有史以来ZEROD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墨菲看得乐了。 　　【HYDE：因为奚霜长得好看, 而且他人比较红，爆料可以赚很多钱嘛……两个原因一半一半吧。】 　　【ZEROD：肤浅。】 　　就两个字一个标点, 不知道为什么, 墨菲又觉得对面的黑客在生气。 　　生的什么气？墨菲就不知道了。 　　【HYDE：话说回来, 昨天奚霜在一间餐厅吃饭来着, 我把地址给你。你能不能帮我黑进餐厅监控里面，看一下昨天包间里还有谁啊？】 　　【ZEROD：你找我帮忙？】 　　【HYDE：没错啊, 有什么问题？】 　　【ZEROD：看来你还不了解自己的处境。是我在威胁你。你凭什么要求我帮忙？】 　　墨菲摸了摸下巴。 　　【HYDE：宝贝, 别傲娇啊。你不是挺喜欢我拍的果照的吗？要不然这样, 以后我每天拍一张果照发给你？】 　　【ZEROD：……】 　　【ZEROD已断连。】 　　墨菲：“啊噗！” 　　墨菲收拾了一下东西, 就跑去外面澡堂洗了个澡。 　　深冬时节了, 澡堂里的顾客也变得很少。主要是出来洗澡实在是太冷了。 　　墨菲回来的路上打了个几个喷嚏，心里就隐隐感觉自己可能是感冒了。 　　囫囵吃了两片感冒药以后，他把自己裹进被窝里睡觉。 　　然后第二天, 他果然就发烧了。 　　头重脚轻的，只好躺在床上休息。最难受的是两个鼻子都堵了，躺着也不舒服。 　　出租屋也就他一个人而已，没人照顾，他就一整天都躺着，没有吃饭。 　　到了晚上，屋里准时通电了，被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亮了起来。摄像头的位置上，墨菲摘掉了贴纸以后就忘记贴回去了，所以摄像头正笔直地对准床上的墨菲。 　　【ZEROD：起床。】 　　【ZEROD：你生病了？】 　　【ZEROD：起来回答我。你想要一个人死在出租屋里？】 　　【ZEROD：……】 　　过了一会儿，桌上的电子美女管家突然亮了起来。 　　这个美女的3D虚拟投影在东张西望的，看到了床上的墨菲以后，竟然很人性化地叹了口气，然后用电子音喊道：“你给我起床。” 　　墨菲被叫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说：“你给我静音。” 　　但是电子管家却没有听他的，而是说：“药就在旁边桌子上，赶紧起来吃药。电水壶在卫生间，已经在烧水了，过会儿你自己去倒热水。” 　　墨菲翻了下身子，头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说：“不要。” 　　“……”电子管家生气地双手抱胸，过了一会儿后说，“你想死？” 　　墨菲说：“我还没找到我家宝贝儿……” 　　说着说着，他就又睡过去了。 　　电子管家眼看着旁边桌上有水杯、感冒药，但自己却没有实体，碰不到这些东西，也没法检查墨菲发烧到多少度了。 　　过了一会儿，它又自动关机了。 　　二十分钟后。 　　阳台上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呼呼风声。 　　一架无人飞机快速地盘旋了一阵，准确地停在了阳台上，在它身上挂载着的一个球状物体也滚落了下来。 　　这个圆球落地之后，从里面展开了四肢，又转出来一长条显示屏，里面有两个眼睛似的红点在闪烁。 　　原来这是个小型智能机器人。 　　只见它原地蹦跶了两下，费劲地跳上去打开了阳台门，然后就登堂入室，直奔着卫生间去了。 　　几分钟后，墨菲被电热水壶的声音给惊醒了。 　　他睁开眼睛一看，不知道为什么桌上竟然摆着一杯热水，旁边还有一张纸条。 　　墨菲伸出手乱摸，把纸条拿回被窝里一看，上头写道：【一次吃两粒药，热水给我喝光。喷剂可以缓解鼻塞症状。】 　　墨菲眼前一亮，先摸到了那个喷剂，对准鼻子里喷了两下，果然感觉好受多了。 　　然后，他就又闭上了眼睛，安详地准备睡觉。 　　这时，他就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在蹦跶。 　　墨菲勉为其难地又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圆滚滚的智能机器人。 　　机器人在他身上旋转跳跃，生气得手舞足蹈，同时发出电子音：“你给我把药吃了！” 　　“不要。”墨菲把被子一拉，整个人都裹在了里面。 　　机器人在他身上疯狂蹦跶，试图把他踩出来，可惜它的体重太轻了，并没能给墨菲带来多少困扰。 　　片刻后，机器人把被子拉开一道缝，自己钻了进去。 　　它身上是凉的，墨菲打了一个激灵，然后伸手把它抱住了。 　　“吃药！”机器人生气地说，“吃药！” 　　它本身的力量其实不大，所以没办法挣脱。 　　墨菲两手两脚都往上面一缠，很快地就把它给捂热了，就又愉快地睡着了。 　　墨菲睡了个天昏地暗，再醒过来的时候又是晚上。 　　一个表情很臭的智能机器人正坐在枕头旁边，一手一枚药片，试图往他嘴里塞。 　　墨菲感觉好多了，于是就愉快地吃了药，顺便把床头的热水一饮而尽。 　　——水温刚刚好，应该是不就前刚烧好的。 　　“谢了，宝贝儿。”墨菲说着，摸了摸机器人圆圆的脑壳。 　　然后，机器人竟然发出了一声逼真的冷笑。 　　墨菲：“？” 　　机器人迅速就从床上爬了下去，然后一溜烟地跑到了阳台上。 　　一会儿，传来了无人机的声音，它载着智能机器人直接飞走了。 　　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也亮了起来，这间屋子不知何时起就没有再断电了。 　　墨菲走过去，把电脑搬到了床上，一边躺着，一边看见上面黑色的屏幕上出现了新的字。 　　【ZEROD：弱不禁风。】 　　墨菲乐了，打字回复他。 　　【HYDE：这是谁害的啊。还不是你，弄得我非得大冷天的跑到外面去洗澡。】 　　【ZEROD：那是因为你负隅顽抗。早一点交出视频就可以了。】 　　【HYDE：那是因为你顽固不化。我早就告诉你视频被我删掉了啊！你这么厉害一个黑客，就查不出我的电脑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吗？】 　　【ZEROD：像你们这种新闻工作的人。我不相信你没有在别的地方留下备份。】 　　墨菲琢磨了一下，如果真的是原主的话，他自己也不相信视频真的被删掉了…… 　　没法让对方相信，就只好胡搅蛮缠了。 　　【HYDE：你害我生了一场大病，到现在都没好，竟然还过来嘲讽我？】 　　【ZEROD：……】 　　【ZEROD：你搞清楚。我是在威胁你。】 　　【HYDE：额。】 　　【HYDE：不好意思，你人太温柔，我忘记了。】 　　尴尬的沉默。 　　足足一分钟过后。 　　【HYDE：那个药怎么吃来着？】 　　【ZEROD：一天三次，一次两片。】 　　【HYDE：哦，谢谢。】 　　墨菲的生病期间，他基本就没有下过床。 　　反正现在卡里也有钱了，他每天点两顿外卖，吃得可带劲了。 　　现在全天都有电了，他就在床上抱着电脑生活，有事的时候就骚扰ZEROD，跟他聊聊天，无聊的时候也可以玩点小游戏。 　　【ZEROD：你是猪。】 　　【HYDE：有的时候，猪确实比人快乐。而且吃同样多的食物，你长的肉难道有猪多吗？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猪？】 　　【ZEROD：……】 　　总而言之，又过了两天，墨菲的感冒就差不多完全好了。 　　躺了好几天，他感觉浑身酸痛，就在屋子里原地伸了个懒腰。 　　在桌上，他找到了一盒贴纸，于是就想起了什么——墨菲重新撕了一张贴纸，把电脑上的摄像头给挡住了。 　　但不知为何，他仍然感觉自己被监视着。 　　墨菲假装不经意地在家里走了走，发现在不起眼的地方竟然被塞了好几个针孔摄像头。 　　卧室里有两个，一个正对着床，一个正对着门；很小的客厅里也有两个，一个正对着大门，一个正对着沙发；就连浴室里竟然都有一个，而且装在门的正上方，刚好可以看到整个淋浴间。 　　一个个都藏得非常隐蔽，肯定是那个智能小机器人干的好事。 　　如果是凡人的话，想必不会注意到的，但墨菲是个大佬，一下子就都发现了。 　　“……” 　　墨菲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在水流中，他喃喃道：“死变态……” 　　现在，屋子里有水有电有网，还都不用自己付钱，当然就没有理由再跑出去洗澡了。 　　墨菲打开空调，把暖气打足了，然后很坦然地把衣服脱光，换上了一件毛茸茸的浴衣，赤脚跑去卫生间里。 　　把帘子一拉，开始洗热水澡。 　　中途的时候，墨菲这个小妖精，还单人体验了一把性生活，最后身酥体软地跑出来，白白嫩嫩地栽进了床铺里……开始打游戏。 第109章 夜之华 　　愉快的病假结束之后，墨菲总算想起来要找以诺了。 　　讲道理, 他现在一点也不着急, 因为以诺就在那里, 明显已经跑不了了，咩哈哈哈哈。 　　墨菲从外套里掏出了奚霜的名片, 直接打通了他的电话。 　　这几天都没有联系过，但奚霜很明显一直在警惕他的动作。 　　刚连通，奚霜就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墨菲道：“跟我聊聊以诺吧。他是哪个公司的, 什么身份？” 　　“无可奉告。”奚霜说。 　　“我可是手握着重要视频的人哦。”墨菲说, “你确定要抗拒从严吗？” 　　奚霜沉默了好一会儿, 说：“比起那个视频，得罪他的代价我更加承受不起。你想要多少钱, 直接发短信给我。除此之外, 我不可能予取予求。就这样。” 　　然后, 他就挂断了电话。 　　墨菲吹了个口哨：奚霜之前哭起来是多么的我见犹怜哦, 没想到性格还挺硬气的。 　　他重新拨通了奚霜的电话，说：“别这么着急嘛, 我也不会要求你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奚霜道：“有话直说吧。” 　　墨菲说：“MFSU, 我打算再进去一次MFSU。你只要带我进大门就好, 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这总可以了吧？” 　　奚霜沉默了一会儿, 说：“仅此一次。” 　　次日, 墨菲就在MFSU的门外见到了奚霜。 　　对方表情很臭，直接往墨菲身上丢了一件外套。 　　墨菲将外套换上以后，又戴上了一个口罩。他注意到在外套上面, 还别着一个有名字的工牌。 　　奚霜警告他说：“这个身份是我的助理，你最好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否则的话谁也保不住你。” 　　墨菲表情很乖巧的，说：“放心吧，我只是进去找人的。” 　　于是，奚霜就带着墨菲过了安检。因为他是个大明星，所以保安压根没有细看，就匆匆忙忙地放行了。 　　进去之后，奚霜就说：“我的目标太明显了，所以不会一直跟着你。你有大概两个小时的时间，两个小时后我就必须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不会负责。” 　　两人商量了一下，就暂时分开了。 　　墨菲拿着手上的工牌，就进了员工电梯。他来之前看过MFSU的大概资料，这一次就直奔着内部资料室去了。 　　奚霜助理的权限还是蛮高的，墨菲一路刷卡刷到了资料室。 　　这地方不大，前台有人在看着，墨菲没法直接进去翻档案，不过外面倒是有两台查询用的电脑。 　　墨菲左右看看没人，就坐到了电脑前面，打开了查询系统，然后填上了工牌上的工号，成功登录。 　　再直接一搜“以诺”，果然页面就跳转出来了。 　　墨菲吹了个口哨。 　　以诺竟然是EXIC的董事长，也是MFSU的创始人之一。后面还跟着一长串的名头，被墨菲直接跳过了。 　　一张证件照，这个人竟然也能显得俊美非凡，好像是个天神下凡一样。 　　他是黑发黑眼的，眼波深邃，好像能洞见一切秘密，沉默地看着屏幕外的墨菲—— 　　不不，这个人，不就是那天墨菲在第23层遇见的那个高管吗？视频里还偷拍到了的！ 　　墨菲：哦嚯，我竟然把视频给删了，可惜可惜。 　　再往下看资料，以诺此人有车有房，父母双亡，是个钻石王老五……哦不，也许应该直接叫做霸道总裁。 　　然而他并没有老婆，并没有结过婚。 　　想也知道，能搞起来MFSU这么大的一个娱乐公司，以诺本人身边肯定是常年俊男美女环绕，想要什么明星就有什么明星。但这种人在网上却没什么花边新闻，应该是本人就很注意隐私，警告过那些新闻媒体了。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墨菲在得罪了他之后，原主的电台第一时间就把他给开除了。 　　啧啧，霸道总裁得罪不起啊，一不小心就被“天凉王破”了可怎么整？ 　　可惜内部资料里只有正式的部分，不可能有什么八卦内容。 　　墨菲又对着以诺的证件照看了半天，突然察觉到手机响了。 　　奚霜的电话号码，发来了短信：“快走。” 　　然后，墨菲刚站起身，就被保安们给包围了。 　　十几个保安围成了一圈，手上端着电击枪对准墨菲，为首的队长一脸冷酷地说：“是你！早就听说竟然有人敢闯进我司的信息中心偷拍了，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还敢再来一次？！” 　　墨菲耸了耸肩：“嗨，兄弟，要不要接受采访？” 　　保安队长冷笑了一声，比了个手势。 　　保安们缓缓围了上来，一副要把墨菲给大卸八块的姿势。 　　然后，墨菲身后身后就有一个人上前，快速地就把毫无抵抗的墨菲给制服了。 　　啪嗒一声，墨菲的手机就掉在了地上，上面还显示着他跟奚霜的短信。 　　保安队长看了一眼，说：“竟然是奚霜带你进来的？那我只能说，你们约会选错了地方。” 　　他示意了一下，就有人把墨菲的手机给收了。 　　正在这时，保安队长的耳机亮了一下，似乎是无线电来了通讯。 　　只听队长道：“是，是的。我们已经抓到了……啊，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说完，保安队长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他看了一眼墨菲，就吩咐手下道：“带去车库！” 　　众人一拥而上，押着墨菲进了电梯，然后把他一直押到了地下一层的停车库里。 　　保安队长一把将墨菲推出了电梯，自己却没有走出来的意图，而是将电梯门一关，就消失在了墨菲的视野里。 　　墨菲：“？”这是准备直接放我走人了？ 　　墨菲独自一个人转了一圈，感觉莫名其妙，就向着出口走去了。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身后传来了噼啪一声，那是电击枪在远距离发射了。 　　眼前一黑，墨菲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墨菲再醒过来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漆黑的。 　　屋子里很黑就算了，墨菲眼睛上还被盖了一个眼罩，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的双手被绑在了背后，这样子是没法够到眼罩的。 　　墨菲只能坐起身子摸索了一下，感觉自己正坐在一张大床上面，而且衣服都被扒光了，却因为房间里暖气开的很足，并没有觉得冷。 　　正在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不错的风景。” 　　墨菲把自己往被子里埋了埋，琢磨着这个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他努力地回想了半天，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以诺的声音啊。 　　那天他在第23层，以诺就曾经说过四个字。他的音色比较低沉，非常特别，所以墨菲印象还挺深刻的。 　　今天以诺的声音更低沉了，似乎很危险的样子。 　　墨菲说：“以诺？你是以诺对吧？” 　　以诺笑了一声，没有回应他，反而是很玩味地说道：“25岁，刚从MFE大学毕业归国，就加入了白露台，成为摄影师至今。籍贯位于……” 　　他报出了原主人的资料，一点都不差，连他老家在哪里，家里还有几个老人都一清二楚。 　　换个人肯定已经慌得不行了，但墨菲还在等着他的下文呢。 　　果然，以诺说：“像你这样胆子大的人，我确实是第一次见。怎么，是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吗？再次进来查我的资料，是想要挟私报复？” 　　墨菲咽了下口水，说：“那啥，如果我说我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你觉得我会信吗？”以诺冷漠地说。 　　墨菲说：“好吧，其实我崇拜你很久了，一直想进MFSU找你签个名……” 　　以诺又道：“从你初中开始，就只崇拜一个偶像明星——就是奚霜。你为了拍摄他的私照，上次进了MFSU，之后又跟踪他进了餐厅，今天再次威胁他为你打开MFSU的大门，你以为这些事迹能瞒得过我？” 　　“……”墨菲说，“他是长得很好看没错啦，但是你更好看啊，所以我更崇拜你，有问题吗？” 　　以诺笑了，说：“好啊，我给你机会证明这一点。” 　　然后，墨菲就听到了“啪”一声轻响，然后是微弱的机械音。 　　他这两天对这个声音也是很熟悉了——这是摄像机被打开的动静。 　　以诺把墨菲的双手解开了，又冷冷地说：“自慰。” 　　“……”墨菲愣了半晌，怀疑自己听错了，“哈？” 　　“听不懂吗？那就坐在这里，把双腿张开。”以诺说，“既然你这么喜欢拍摄视频来威胁别人，那么也是时候体验一下被威胁的感觉了。” 　　墨菲：“……”不是吧！这是什么里番情节啊！宝贝儿你学坏了！！ 　　他仰起头，表情很像是贞洁烈女，想要拒绝这么刺激的play。 　　但是这时候，更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 　　墨菲听到了更多奇怪的声音。 　　嗡嗡嗡。 　　撕拉。 　　嗡嗡嗡。 　　滋~~~~ 　　一只手握住了墨菲的下颔，强迫他张开嘴吞咽下了一杯味道奇怪的饮料。 　　墨菲唔唔唔地摇头，搞得身上到处都是水，但还是不小心喝下去两口。 　　然后他就变得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他听到以诺说，“还需要我帮忙吗？” 　　…… 　　夭寿了啊！ 　　墨菲分不清那个是真的还是假的！ 　　自动旋转伸缩震动也就算了，还带放电的啊！ 　　——这能是正常的丁丁、正常的性生活？？？ 　　墨菲：我去你大爷的以诺，你就不能做个人吗？！！！啊啊啊啊啊！！ 第110章 夜之华 　　墨菲晕过去了，又醒过来了。 　　……晕是爽晕的, 醒是刺激醒的。 　　现代科技的几大长处, 分别是：精确制导、远程打击、全面部署、高速装弹…… 　　虽然墨菲完全不想体验这种科技。 　　他全程都是崩溃的：这TM是什么？这TM又是什么在玩我？ 　　因为眼睛被蒙住了, 所以感觉身体更敏感了，而且还有一种对未知的恐惧在。墨菲除了自己是什么姿势以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甚至不知道以诺是什么姿势。 　　有一次墨菲挂在以诺身上，感觉快要掉下去了，就很用力地搂着他的脖子。 　　以诺就笑了一下, 那声音里面荷尔蒙素简直报表, 一听就知道这是个什么状态。 　　墨菲颤巍巍地问：“你究竟是什么？” 　　“你可以猜。”以诺说着, 换了个角度。 　　墨菲叫出了声来，好半天以后才能重新呼吸, 然后控诉他说：“你根本……不是人！我要告你！” 　　以诺又笑了, 玩味地说：“如果你身为一个有前科的人, 他们会相信你对我的控词的话。” 　　墨菲色厉内荏道：“我有视频作为证据！” 　　以诺说：“我有你作为人质。什么时候你变得很乖巧了, 我再放你出去，也未尝不可。” 　　墨菲无言以对了, 说：“你给我等着……” 　　他累瘫在枕头上, 浑身上下都还带着强烈的色情意味, 放这种狠话真的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大概每个男人在这种时候都会变得很温柔, 以诺捏了一下他的鼻子, 笑着下了床。 　　然后就传来了摄影机被关掉的声音。 　　墨菲趁机在床上勉强翻了个身，伸手摘掉了自己的眼罩。但是室内几乎一点光源都没有，人类的眼睛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只能看到一些黑索索的轮廓。 　　墨菲就琢磨了，以诺的眼睛装了红外线夜视仪吗？这么黑都能解锁这么多姿势？ 　　正在想着，以诺又走了过来，抚摸墨菲身上几块青紫的痕迹。然后摸着摸着，又不太对了。 　　这个人简直好像是不用休息的，想来就来。 　　墨菲已经快要肾虚了，咬着枕头忍了半天，终于还是丢盔卸甲地求饶道：“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别、别带电了……” 　　以诺的语气难得温柔，哄道：“再忍耐一会儿。” 　　“不行，要死了……”墨菲是五内俱焚，心脏高高悬起，脚趾根根蜷缩起来，体内一阵痉挛。 　　之后的那一刻因为太过刺激，他又昏过去了。 　　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了。 　　墨菲猛然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外头天色漆黑。 　　他盯着天花板迷茫地发了一会儿呆，渐渐回过神来，打开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 　　他居然在以诺的小黑屋里被那啥了两天一夜！ 　　——这太变态了吧。 　　墨菲咂了咂嘴，感觉神清气爽，精神上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和超脱之感——啊，这熟悉的、被掏空的感觉。 　　相应的，肉体上也是一样被掏空就是了。 　　墨菲勉强从床上爬下来，站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双腿都在打颤。 　　他身上有一套高档睡衣穿得整整齐齐，身体明显被清理过，几块被吮吸到发紫的地方似乎都涂过药了，正散发着清凉的气息。 　　——以诺还算是有点良心。 　　墨菲走了两步，差点摔倒，好险扶住了床沿。 　　艰难地走到卫生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赶紧又躺回了床上。 　　啥也做不了的墨菲又呆呆地喝完了水，呆滞的目光无意识地看了看位于门上面的针孔摄像头，不知道以诺现在有没有在监视他。 　　正想到这里，他突然听到手机响了。 　　打开一看，是一条彩信发送过来，来人的电话号码显示为“000”，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彩信的内容是：【味道不错。】 　　底下发来了三张照片。 　　都是在夜视模式下拍摄的。 　　第一张是墨菲被绑着双手、蒙着眼睛陷在床上，一副柔弱无助的样子，又引人食指大动；第二张是墨菲双腿张开被那啥的样子；第三张是墨菲满脸痛苦的表情在那啥的样子。 　　墨菲一边琢磨着这个以诺好变态啊，一边默默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肉体，然后赶紧把短信给删掉。 　　又过了一会儿，同一个电话号码来了第二条短信：【删掉了吗？可惜了。你的摄影作品很有价值，我很喜欢，这是给你的劳务费。】 　　然后，墨菲的卡里就多出了十万块钱。 　　墨菲：“……” 　　卧槽，他好喜欢这个霸道总裁“羞辱”人的方式啊！ 　　一边给钱，一边还给性生活——而墨菲只负责一个字：爽！就完事了！ 　　墨菲消失了两天，又躺着休息了一天。 　　之后他好不容易爬起来，打开了电脑一看，果然ZEROD没给他发消息。 　　呵，墨菲已经看穿了，以诺和ZEROD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所以这两天ZEROD也忙得不行好吧。 　　电脑摄像头还被贴着，其实贴不贴都无所谓，但是墨菲就喜欢假装自己不知道屋里有摄像头。他还会偷偷地在桌子底下比中指呢。 　　墨菲打开了邮箱看了看，发现那个黑头给自己发了一封邮件。 　　邮件里充满了黑话，墨菲费劲地翻译了一下，大概意思是说：兄弟，你怎么拍个奚霜的照片，把自己整个人都搭进去了？！MFSU没把你怎么样吧？你放心，要是他们真敢把你处理了，哥几个就把MFSU告了，一定要他们赔个倾家荡产！ 　　还挺讲义气的。 　　墨菲随便敲了几个字回复黑头，表示自己没有事，已经回来了，只是被MFSU的某个高管动用了一下私刑。 　　嗯，私刑。 　　墨菲点击一下，把邮件发送了出去。 　　正在这时，电脑屏幕也黑了。 　　老熟人出现了！ 　　【ZEROD：咳。】 　　墨菲脸色瞬间狰狞：咳什么咳！装什么无辜！放电的人不就是你吗！ 　　【HYDE：好久不见。】 　　【ZEROD：嗯，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墨菲：呵呵，这个人的语气也突然变好了。 　　【HYDE：就那样吧。】 　　【ZEROD：……】 　　【ZEROD：多喝热水。】 　　【HYDE已断连。】 　　墨菲看着ZEROD就想起以诺以前那张圣洁天使的脸蛋儿，还有一副端庄正直的口吻，就好像他跟色情狂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啊，越想越来气，墨菲伸手一锤，粗暴地把电脑给合上了。 　　叮咚，刚好门铃响起，是墨菲的外卖到了。 　　因为一下子来了一大笔钱，墨菲很奢侈地点了一份很有名的大龙虾，足够他吃一天都不完的分量。 　　不过，当墨菲戴好手套吃了两口才发现，似乎是店家送错了。 　　他点的是十三香的，送来的却是微辣口味的。 　　这个辣味吧，还不到墨菲完全接受不了的地步，但是也足够把他辣得眼圈都红了。 　　但是真的好好吃！ 　　吃了几口，墨菲就欲罢不能了，只好端来一大桶纯净水，边喝边吃，把怒气全都发泄在无辜的小龙虾上。 　　结果又过了几分钟，辣味层层叠加，不会吃辣的墨菲就变成了边吃边哭。 　　等他吃饱了之后，就已经哭到眼睛水肿了，时不时吸一下鼻子，看上去超级可怜。 　　墨菲去卫生间洗手，照镜子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抽了张卫生纸擦了擦红彤彤的鼻子……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鼻子更红了。 　　墨菲随便收拾了一下东西，就上床睡觉了。 　　emmmmm…… 　　众所周知，他睡觉的一个必备步骤，就是打开手机玩“就小小一会儿”游戏。 　　于是就能看到，墨菲这天晚上辗转反侧，一会儿就开手机玩一会儿，一会儿闭上眼睛却没能睡着。 　　墨菲还是太没有吃辣的经验了，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鼻尖还是有点红，嗓子也哑了。 　　他喝了一大杯水，然后发现门铃被按响了。 　　墨菲：“？”我还没有点外卖呢。 　　趿着拖鞋跑去门口，刚一打开门，墨菲就惊了。 　　只见门外放着好大一捧花束，乍一看就知道差不多应该是99朵，各色花卉应有尽有，里面还藏着几张卡片。 　　墨菲随手翻开一张，上面写着：【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那为什么不天天开心呢？】 　　墨菲：呵，庸俗。 　　那么大一捧花，没什么地方放，墨菲就在屋子里随便找了个角落。 　　然后他看了下日历，察觉到今天就是交房租的日子，一次要交三个月的房租。 　　墨菲打开了手机上专用的APP，却意外发现房租已经被交过了。 　　不用想，肯定是某个包养了他的人。 　　墨菲将手机随手一丢，重新打开了电脑，看到这时候ZEROD没有在线。 　　不过上一次ZEROD留下了一个行之有效的留言方式，就是直接在邮箱里给他留言。 　　【HYDE：花是你送的？房租也是吧。】 　　还在打字呢，没想到电脑光速黑屏了。 　　【ZEROD：嗯。你好像最近心情不好。】 　　哇，ZEROD光速上线了，期间连十秒钟都不到吧。 　　墨菲摸了摸嘴唇，表情突然变得很促狭。 　　【HYDE：你是不是喜欢我？】 　　【ZEROD：别瞎想。我是在威胁你。把视频交出来。】 　　【HYDE：我最近遭遇了很不好的事情，你是第一个安慰我的人。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你让我对这个世界又充满了信心。】 　　他打完字，对面沉默了好半天。 　　墨菲的内心开始了冷笑：呵，接受良心的拷问吧，禽兽！ 第111章 夜之华 　　HYDE（墨菲）和ZEROD（以诺）在网上聊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彼此都挺熟悉的。 　　能不熟悉吗？摄像头都已经在墨菲家里装遍了。 　　墨菲假装毫不知情, 还挺开心地调戏以诺来着。 　　【HYDE：今天买到的黄油小饼干特别好吃, 你叫“老公”我就给你分一块。】 　　【ZEROD：？】 　　【HYDE：吃了这块饼干, 你就是我老婆了。】 　　【ZEROD：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这句话。】 　　【HYDE：你没有给我做撤回按钮，我要怎么收回？（手动做一个委屈的表情）】 　　【ZEROD：别得寸进尺。我不是你雇佣的程序员。我也不可能做这种无聊的程序。】 　　【HYDE：那不吃这块饼干, 你就是我男朋友了。】 　　【ZEROD：……】 　　【HYDE：你不回答我，说明暗恋我。】 　　【ZEROD：你】 　　哇哦，气到连句号都忘记了！ 　　墨菲边乐边打字。 　　【HYDE：黄油小饼干不吃的话, 奶油小饼干吃不吃？里面还有松子儿~】 　　【ZEROD：你有本事寄给我？】 　　【HYDE：叫“老公”我就寄给你~】 　　【ZEROD：……】 　　他刚发出来的六个点还在闪烁, 墨菲的手机突然响了。 　　只见他常年沉迷的那款游戏突然跳出来一个弹窗！ 　　【XX的世界有1个新通知：ZEROD：叫“老公”, 不然删你全部游戏存档。】 　　墨菲：“……”花擦，还有这种操作？？ 　　墨菲皮不起来了, 可怜巴巴地打字。 　　【HYDE：别吧, 我跟你开个玩笑的……】 　　【ZEROD：那很巧。】 　　【ZEROD：我不是开玩笑的。】 　　【ZEROD：叫老公。】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二十秒过后。 　　【HYDE：老公。】 　　【ZEROD：乖。】 　　墨菲把手放在被子下面, 恶狠狠地比了两个中指。 　　然后过了一会儿，他又笑了起来。 　　两个人把这种很无聊的对话进行了一个多小时。 　　最后墨菲撒了个娇, ZEROD很无奈地答应帮他给电脑查一次毒。 　　电脑在呼呼运转的时候, 墨菲就起床了。 　　他甚至都在床上躺累了, 起来走了两步, 打开窗户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自从上次被“动用私刑”了之后, 他的作息时间一直没有调整过来……主要也是因为没有什么想要调整过来的主观意愿。 　　所以现在的墨菲是昼伏夜出的生物，似乎屏幕对面的以诺也是这样的。 　　以诺总是能够秒回消息，就好像他一天24小时不用睡觉, 而且还一直守在电脑旁边似的。 　　墨菲想着想着，吹了会儿夜风，突然又听到了敲门声。 　　——最近他这个小小的出租屋似乎很是热闹。 　　墨菲便穿上件外套，走到门口去，先从门边的监控看了一眼。 　　只见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在外面讨生活的，表情倒是挺肃穆的。他一边敲门，一边说：“是我，老黑头。兄弟，你在家的吧？我看到你家电表动了。” 　　墨菲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又买照片、又给奚霜吃饭的消息的人么。 　　他刚开了门，还没来得及说话。 　　黑头马上就挤开门，走了进来，很自来熟地揽住了墨菲的肩膀，来回地看他，并说：“兄弟，你的伤怎么样了？！” 　　墨菲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以诺对自己用了私刑来着。 　　“差不多了。”墨菲随口道。 　　黑头就走到客厅，看到茶几上有一个果盘，就从里面挑挑拣拣，选了个橘子拿起来剥。一边剥，他一边说：“我也是今天才得到的消息。听说你又偷拍奚霜成功了，他还带你去了MFSU的大厦？” 　　墨菲眯了眯眼睛，说：“你的消息挺灵通。” 　　黑头大咧咧地将脚搁在茶几上，吃了橘子之后，把籽随口吐在地上，说：“我也是担心你嘛，兄弟，你别怪我唐突。话说回来，奚霜怎么帮你做事啊？你是不是，偷拍到了什么大料子？“ 　　他一边说，一边表情变得很猥琐，拿肩膀碰了碰墨菲。 　　墨菲道：“料子有，不过跟奚霜做了交易了，不能再拿给你。” 　　黑头的表情变了一瞬，但很快又变回了嬉皮笑脸的，说：“别介啊，别这么冷淡嘛。这活儿也是兄弟我介绍给你的嘛，那个大金主都还在我这里等着呢。你看，我连定金都收了人家的，现在这不是不好交代么。” 　　墨菲想了想，说：“消息是你给我的，我可以给你一万，多了也没有了。” 　　黑头的表情一下子就冷淡了下来，看着墨菲，皮笑肉不笑地动了动嘴唇，然后站起来说：“那行吧。咱俩几年的兄弟恩义，看来是比不过白花花的银子。兄弟我也不要你这一万块钱，你送我一程，就算是全了情义了。” 　　墨菲就很实在了，说：“那我送你到门口。”多一步都不想走的。 　　黑头嘴角抽搐了一下，没说什么。 　　然而，当墨菲真的送他到门口的时候，黑头却一只手撑住了门板，强行把门打开了。 　　接着，黑头嘴里发出了一连串的口哨声。 　　声音在楼道里刚传出去没多久，从楼梯间就冲上来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其中一人手臂上满是纹身，不由分说地就勾住了墨菲的肩膀。 　　黑头笑了一下，对墨菲说：“你不是我兄弟了，但这两位还是我哥哥。走，我带你认识一下。” 　　墨菲沉默了一下，说：“认识一下是吧？已经这么晚了，我请你们吃一顿烧烤好了。” 　　黑头像是有点意外，和他的两个打手对视了一眼，然后玩味地说：“行啊，小兄弟，你挺上道啊。” 　　几人就像哥俩好似的，一人把着墨菲的一条手臂，硬是带着他离开了家门。 　　临走前，墨菲回头望了一眼客厅，针孔摄像头正正对着大门。 　　墨菲还真带着这三个人去了烧烤摊。 　　黑头直接先点了五十串羊肉串，半点不客气地开始吃了起来，油腻腻的双手在裤腿上直接一抹，开始在唾沫飞舞当中吹嘘自己当年做小混混的战绩。 　　这么说当然也是为了能震慑住墨菲，他们都已经不怀好意地盯住了墨菲的手机。 　　等一会儿吃完烧烤，墨菲去结账的时候，就势必要用手机解锁来支付了。 　　而墨菲呢，全程没有注意听，他抬头在看天上的无人机。 　　一开始，只有零星几个无人机在天空中漫无目的的盘旋；后来渐渐地，无人机越来越多，而且向着更低空贴近了。 　　墨菲看到一半，黑头突然很不满地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喂，看什么呢？” 　　墨菲还穿着睡衣加外套呢，此刻背后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油手印。 　　他也没有生气，就是看着黑头，微微一笑道：“有人来了。”你们惨啦，我老公找来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了“噼啪”两声轻响。 　　墨菲眼看着一道似曾相识的电光破空而来，直接命中了黑头的胸膛。 　　而黑头立刻浑身震颤，直接打起了摆子，脑袋咣一声直接砸在了羊肉盘子里，霎时间满头满脸都是油光和辣椒粉，一眼望去惨不忍睹。 　　他的两个打手兄弟刚来得及站起来，还没看清“敌情”。 　　只见拐角处飞快地冲过来几条一米九以上的大汉，身穿统一的制服，二话不说就把他们直接按倒在地上，又是响亮的扑通两声。 　　墨菲坐在原地一动没动呢，剩下的几个大汉将他围了起来。 　　此刻，烧烤摊的老板和其他顾客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直接撒丫子溜了。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巷口处，从上面踏下来两只铮亮的靴子，然后是以诺整个人。 　　天冷了，以诺看上去跟人类一样，穿着件外套御寒。这件修身的风衣将他的身姿勾勒得非常挺拔，立起的领子后面能看到下颔冷冽的弧度，还有薄削的双唇。 　　漆黑的眼眸看起来深不见底，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几个人，就将目光转回到了墨菲的身上。 　　——啊，真帅。充满了禁欲的酷炫感。 　　墨菲直想对着他吹口哨。 　　MFSU所有的明星加起来都比不上以诺的魅力，不晓得后者是为什么要创办这个公司……反正墨菲是这样想的。 　　墨菲仍然坐着没动，只是被原地扬起的粉尘刺激到了，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以诺就在他不远处站定了，表情很傲慢，说：“上车。” 　　墨菲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小黑屋”三个大字，他还没做好准备呢，立刻矜持地说道：“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跟你走的。” 　　以诺笑了一下，俯下身在墨菲的耳边说：“或者，我也可以在这里干你。” 　　墨菲：“……”禁欲他个大头鬼！我刚才是产生了什么样的错觉？ 　　墨菲闻到了近在咫尺的浅淡的草木香，他说不出那种感觉，就是觉得性感极了。 　　美人在前，墨菲的智商没有下跌，但是他的节操就全部没有了。 　　墨菲乖乖地站了起来，装作是很害怕的样子，跟着以诺走到车前。 　　以诺还蛮绅士地给他打开了车门，让墨菲坐在他的身边。 　　车门合上以后，墨菲看了一眼外面，见到黑头和那两个打手被保镖们五花大绑，推进了另一辆车里。 　　看到一半的时候，以诺突然伸手将墨菲的脸转了过来。 　　墨菲：“？” 　　他看到以诺的表情很是不满。 　　以诺道：“把外套脱了。” 　　墨菲把外套脱下来团在手里，这时才发现后背上那个油腻的手印。 　　接着，他又打了个喷嚏。 　　以诺看了他一眼，将车上的暖气给打满了。 　　这时候，司机一看这个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就立刻把前后车的挡板给升了起来，后面所有车玻璃也变成了不透明的。这样一来，无论后座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保证没有人能看到。 　　而且，车子一拐，不知为何上了环城高速。 　　现在轮到墨菲紧张了，他琢磨着：这都是什么意思！你们是在暗示什么？！不是这么刺激的吧？！ 第112章 夜之华 　　环城高速上。 　　墨菲已经害怕地扒住了车窗，瑟瑟发抖地看着以诺。 　　以诺怔了一下, 说：“我没有准备做什么, 把手放下。现在车速90码, 你准备死在外面？” 　　哦，墨菲失落地放下了手。 　　充满了黄色废料的大脑也重新开始运转起来了, 墨菲说：“你会怎么处置黑头？” 　　“入室抢劫和劫持人质。”以诺说，“三年起步，上不封顶。” 　　墨菲道：“你是不是在我家里装了监控？你怎么知道我被人抓了？” 　　“如果没有这些监控。”以诺淡淡地说, “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 　　墨菲说：“这不是你监视我的理由！”死变态, 哼唧。 　　以诺笑了一下, 伸手捏住了墨菲的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 说：“你欠着我210万, 如果拒绝支付, 我有权申请强制执行。你会被从那个屋子里赶出去……这是理由吗？” 　　墨菲就不服了, 说：“我已经在努力赚钱了，现在卡上——” 　　“卡上还有我给你的十万。”以诺说, “来钱很快, 是么？” 　　咕咚, 墨菲咽了下口水, 然后说：“你对你养的小情人都这么大方？真不愧是MFSU的大老板。” 　　以诺就没说话, 只是拇指摩挲了一下墨菲的脸颊，然后双眼微微眯起。 　　墨菲又故意说：“奚霜这么漂亮，向你告白的时候, 你怎么就舍得拒绝？我又长得不好看，何必呢。” 　　他就喜欢看以诺别扭的样子。 　　但是以诺似乎抓错了重点，他的嘴角流露出一抹冷笑，说：“奚霜，你很在意奚霜，是么？如果我把你的视频发给奚霜……他会怎么看你？” 　　墨菲沉默了一下，鄙夷地看了以诺一眼：别装了，宝贝儿，你才舍不得。 　　然而就是这一眼，让以诺突然生气了。 　　他放开了墨菲，按住了对讲机，冷冷地对司机说：“去机场。” 　　车子很快改道去到了机场，还走贵宾通道来到私人飞机前面。 　　墨菲也是惊了，说：“你要带我去哪儿？” 　　“没有人能找到你的地方。”以诺冷冷地说，伸手抓着墨菲的手腕，将他带上了飞机。 　　这架私人飞机很大，似乎是载客航班进行改装的，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空间，直接改成了宴饮的地方。 　　上头有两名空乘已经在等着了，很贴心地给墨菲也准备了小枕头和毛毯。 　　两个宽敞的座位被展开在那里，面前一面巨大的液晶显示屏随时准备播放电影，舒服得就像在地上的家庭影院里一般。 　　有钱人就是了不起。 　　墨菲叹了口气，心安理得地躺了上去。 　　漂亮的空姐推着饮料小车走了过来，低声问他要喝点什么。 　　墨菲说：“不用了，谢谢，我想睡一会儿。” 　　差不多也到了他平时睡觉的时间了。 　　空姐看了以诺一眼，后者微微点头。 　　片刻后，空姐拿了一杯热水放在旁边，然后递来了隔音耳塞和眼罩。接着，室内的灯光都被关掉了，只剩下一盏橘黄色的小暖灯。 　　墨菲躺在座位上，凝神去听近在咫尺的以诺的动静。 　　但是他什么也没听到，以诺就仿佛是个不需要呼吸的奇怪物种。 　　墨菲小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以诺没有说话，似乎是睡着了。 　　墨菲悄悄摘掉眼罩，在黑暗中看了一会儿以诺，越看越觉得他帅，于是就心花怒放了，觉得飞去哪儿都没关系！ 　　一会儿，墨菲又安静地起身去找卫生间了。 　　这私人飞机上面的卫生间也很豪华，甚至还有一个浴盆。墨菲洗了把脸，然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飞机上果然没有信号。 　　然后他上了个厕所，顺便玩了一盘小游戏……你们懂得，这会让上厕所的时间成倍增长。 　　门外还传来了以诺的声音：“你准备死在里面？” 　　“……”墨菲如梦初醒，关了手机溜出去。 　　以诺明显是误会了什么，看了墨菲片刻，说：“没用的，你没有机会。不论是谁，都不能从我手上将你夺走。” 　　老实讲吧。其实墨菲听得蛮高兴的。 　　飞机飞了大约六个小时，他们最终降落在某个小岛的停机坪上。 　　小岛处于南半球的温带，很明显整个环境都被人工整理过，植被相当整齐。而且上面有两片建筑群，一片是西方古典式的，一片就是很现代的样子。 　　墨菲站在栈桥上，透过玻璃看了一下，就问以诺：“这是你的岛？” 　　“租赁的。”以诺淡淡地说，“六十年而已。” 　　墨菲：“……”你还想要多久啊？ 　　岛上的手机信号还是很差，不过有一个覆盖全岛的wifi。墨菲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以诺不会让他有机会上网的，所以干脆就没问。 　　两人坐车离开私人机场，然后停在了一栋现代别墅前面。 　　又有两个佣人已经在门口迎接了，直接接过了墨菲的外套，还为他准备了大小正合适的拖鞋。一人领着墨菲认了自己的卧室。 　　那个卧室南面朝着大海，风景很好。打开衣橱，里面一应俱全，全都是最新的，显然刚刚紧急准备过。 　　墨菲走了一圈，还是回到客厅，看见以诺正在打电话谈一些公务。 　　墨菲清晰地听到以诺说：“……嗯，外出大概一个月。……你们自行处理就够了，……嗯，就这样。” 　　电话很快就结束了，以诺回头看了墨菲一下。 　　墨菲问他：“你准备关我多久？” 　　以诺说：“210万，换你21天，足够了么？” 　　墨菲无言以对。 　　——啊，怎么会有人又出钱又出力这么好的。 　　墨菲就喜欢这种漂亮又天真的男人。 　　虽然是花大价钱买来的时间，但以诺也没准备没日没夜的那啥。 　　两人一起在别墅里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佣人走上来低声地询问墨菲的喜好，以及他想要喝什么样的饮料。 　　这时，就听见以诺道：“给他一杯咖啡。” 　　墨菲马上回过头看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咖啡？” 　　以诺沉默了一下，好像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说：“猜测而已。” 　　墨菲看着他，笑了一下，对佣人说：“那就给这个人也来一杯，要加糖加奶，加到一点苦味也尝不出来的那种。” 　　佣人无助地看了一眼以诺——她们是知道的，以诺同志不喜欢苦味。 　　以诺的表情有点困惑，但接着点点了头。 　　佣人就满头问号地去准备了。 　　吃完早餐，墨菲的模样还是很放松，他在窗台那边眺望，正好看到不远处的欧式城堡。 　　“这些建筑都是你弄的？”墨菲问。 　　以诺说：“有时会用作片场。” 　　哦，墨菲明白了。难怪这座岛上会有这些风格迥异的建筑，原来是MFSU的这位大老板也会将自己租的小岛无偿借给公司使用。 　　墨菲看了看风景，又看一会儿以诺，说：“我可以逛这些地方吧？” 　　以诺说：“可以，带上手机。” 　　“……”墨菲眨了一下眼睛，“你在我手机上也装了定位？” 　　以诺没说话，完全就是默认了。 　　墨菲就哭笑不得，心道：你丫的在我身上犯的罪，肯定也足够三年起步了吧！ 　　中午，墨菲在房间里睡了一会儿，进行补觉。 　　按照他的正常生物钟，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才醒过来。 　　外头的天色已经是红彤彤的了，一轮漂亮的落日正在海平面上晃荡，海面间或闪烁着落霞的红色，间或闪烁着海浪的蓝色。 　　墨菲欣赏了一阵这个风景，接着下楼的时候，只看到了佣人在打扫铮亮的地面。 　　“以诺呢？”墨菲问。 　　佣人说：“老板去看片场了。” 　　墨菲就很感兴趣地问：“片场？今天还有剧组在这里拍戏？” 　　“早上刚来的，明天就得走了。”佣人说，“老板说接下来的一个月会封岛，不让外人进来了。” 　　哦，墨菲能理解。 　　毕竟以诺是一时兴起，决定把墨菲关在这里的。所以之前岛上还有一个剧组在，现在只能被赶走了。 　　不看白不看，墨菲顺着灯光的方向溜达了过去。 　　剧组正在那个欧式古堡里进行拍摄。 　　地方非常大，墨菲一时也没有见到以诺，但他见到了拍摄的场地。 　　很热闹的剧组，正在拍摄一场单人的内心戏，而且拍摄的主角正好还是个老熟人——奚霜。 　　墨菲一看奚霜就走不动道儿了。 　　因为奚霜的扮相是个美艳的男性吸血鬼，白肤红唇，比他平时还要好看得多。他正在镜头前面，戏份似乎是他看着玻璃当中反射的自己的形象，后期会配上相应的内心独白。 　　美人就是美人，一颦一笑都风华绝代。 　　墨菲看得津津有味的，挤到了导演旁边看摄像——因为毕竟是私人岛屿，所以剧组也没有很注意清场。 　　“玻璃上面有雾气，还有指纹。”墨菲突然说。 　　导演喊了“cut”之后，满头问号地瞪着墨菲：“你是谁？你怎么混进来的？！” 　　墨菲笑了一下，说：“雾气要擦掉的。吸血鬼又没有温度，呵出来的气没法凝成水雾；而且他们皮肤干燥没有油脂，也不会有指纹留下来。” 　　导演一听，竖起了拇指：“可以啊，小兄弟，挺有细节的。” 　　那可不，墨菲毕竟曾经是血族公爵……的男人。 第113章 夜之华 　　奚霜拍完这组镜头之后，就从镜头前下来了。 　　他看到墨菲也是一愣。 　　奚霜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是闯进来的吗？……你实在是我见过最胆大的人。” 　　“不是闯进来的。”墨菲笑了笑。 　　奚霜充满警惕, 目光在墨菲身上扫了一圈, 似乎在找隐藏的摄像头。 　　墨菲就说：“我可没有偷拍, 就是来参观一下而已。你的血族演的不错，很颓废, 很艳丽。” 　　奚霜的表情有点复杂，好半天后想起来这是在片场，就很公式化地说：“谢谢, 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墨菲乐了, 看着眼前的大美人儿, 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加油吧。” 　　对话结束以后, 一名女性剧组成员却又追了过来。 　　小姑娘应该是刚毕业的, 脸蛋有点红, 对墨菲说：“对不起啊, 导演让我来道歉。你太好看了，我刚才拍了你一张照片……” 　　墨菲说：“哦, 没事。你拍了什么？” 　　她就拿出手机给墨菲看, 原来就是拍了一张墨菲刚才凝视着镜头的画面而已。照片里的墨菲被拍的很好看, 眼睛里流露出很自然的欣赏和怀恋。 　　墨菲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原来刚才想到血族公爵的时候, 自己是这个表情。 　　小姑娘就又说：“奚霜也是你的初恋吧？我妹妹看着自己第一个喜欢的明星，也是这种表情。” 　　墨菲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 说：“不，他不是。” 　　奚霜当然不是第一个，公爵也不是。 　　不过以诺是。 　　也许人的初恋绝大部分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有些人出现在别人生命里的唯一理由，就是留下一个可望不可及的美丽身影。 　　墨菲还是很能欣赏好看的照片的，就对小姑娘说：“照片可以不用删，你拍的挺好的，发给我一份吧。” 　　她又脸红了，高兴地问墨菲要他的电话号码。 　　就在两个人拿着手机面对面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出现了。 　　“删掉。” 　　以诺冷冷地说着，伸手将手机取走了。 　　小姑娘吓了一跳，看样子是不认识以诺的身份，吃惊地问：“你是谁？把手机还给我！” 　　以诺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将照片删掉了，然后看了一眼通讯录，将墨菲的手机号码也给删掉了。 　　墨菲道：“还不准我交朋友了吗？这么小气！” 　　以诺看了他一眼，突然就动手了—— 　　他把墨菲直接打横抱了起来，直接就往外走去。 　　墨菲的重量可不轻，连忙伸手扒住以诺的肩膀，小声道：“喂喂喂！有人看着。” 　　以诺说：“没人敢看着你。” 　　墨菲一看，果然整个片场都突然没有人了，机器都还在运转，剧组成员却好像急匆匆地逃跑了。剩下还有几个实在走不了的，就直接背对着他们在整理东西。 　　而那个小姑娘还站在原地，吓得呆了。 　　墨菲竖起食指，对她说：“嘘，我回家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以诺的怀抱竟然无比稳定，直接抱着墨菲回到了别墅里。光是这个臂力，就可以说很非人类了。 　　墨菲被他抱进卧室，然后就被扔到了床上。 　　墨菲再抬头一看，就见到以诺正在解开袖口，将袖子撸上去，又解开了领口的前两个扣子——这动作就像是吃大餐前的准备。 　　“喂喂喂，我又怎么招惹你了？”墨菲大声喊冤，“我就是去找你的，一时没有找到，跟别人聊个天而已……” 　　“这是我的错。”以诺淡淡地说，“我放任你出现在这些人类的视野里，让你看到那些漂亮的东西，让他们有机会碰到你……” 　　他将双手一撑，就把墨菲困在床铺和胸膛之间了。 　　墨菲咽了下口水。 　　以诺看着他的表情，又若有所思地说：“你擅长说谎，擅长欲盖弥彰，擅长用三言两语跳起别人占有你的欲望。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知道你要去哪里，不知道你何时拒绝、又何时会迎接。我必须把你关起来……其实在你第一次偷闯进来的时候，我就有机会捉住你。” 　　说着，他居然从床下取出了一副手铐，咔的一声，将墨菲的右手铐在了床头柱上。 　　墨菲道：“不不不，其实我没法逃跑，真的。” 　　他努力睁大眼睛卖萌，但是接下来却看到以诺脱掉了上衣，于是两眼一下子就直了。 　　以诺这个身材，没说的，就是漂亮！ 　　墨菲一瞬间都忘记挣扎了。 　　以诺伸手捏住了墨菲的下巴，拇指在他的唇瓣上摩挲。片刻后，以诺说：“就是这样的表情。无论何时何地，看到漂亮的东西，你都是这个表情。” 　　他低下头，在墨菲的嘴唇上咬了一口。 　　“嘶——”墨菲感觉自己流血了，淡淡的血腥味在舌尖萦绕，“你冷静点，轻、轻点……” 　　以诺笑了，舔了一下自己嘴唇上的血腥味，然后说：“没关系。接下来的20天里，你只会看到我一个人。人类的适应能力这么强，如果我把你调教变成了我的形状……你就无法再别的环境下生存了，是这样的吧？” 　　墨菲要原地爆炸啦！ 　　去他丫的螺旋震动放电无限续航阿姆斯特朗回旋喷气大棒棒糖！ 　　谁爱吃这种鬼畜的东西谁吃去！他不想伺候了！ 　　时间太久了，手腕都被手铐磨红了。以诺看见以后，就解开手铐，改为自己按住墨菲的双手。 　　但是这样墨菲就更惨，因为能解锁的姿势更多了…… 　　墨菲从来没这么惨过，一边哭一边求饶，一根棒棒糖吃到了晚上才算结束。 　　这是在大白天啊，他能看到很多东西的。 　　“你丫……不是人！”墨菲哽咽着说，“你是电动的吧！” 　　以诺笑了，他吮吸着墨菲的脖颈，声音醇厚的像低音提琴：“是啊，你看见过我充电。” 　　墨菲敏感到浑身战栗，断续地说：“什么……嗯，什么时候？” 　　“第一次。”以诺说，“你偷拍到了视频。我很生气，我决定让你好好地付出代价。” 　　墨菲后悔到肠子都青了。 　　“那个视频我早就删了！删了啊！”墨菲喊道。 　　以诺说：“嗯，没关系，我不在乎那个视频了，我有了更好的视频。” 　　然后，他就很变态的在卧室的电视机里放以前拍下来的视频。 　　视频里面黑漆漆的，但能看见墨菲以前吃棒棒糖的样子，还能听到津津有味的声音。 　　墨菲一边看，一边又在吃棒棒糖，感觉到了双份的快乐。 　　快乐到不小心尿床了，然后很累地睡着了。 　　墨菲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虽然身体很清爽，但是还含着棒棒糖。 　　他愤怒地狠狠锤了以诺一拳，说：“会！变！松！的！” 　　以诺捏住他的手，饶有兴趣地玩了一会儿他的五指，一边很轻松地说：“不会的，你会变成我的形状。” 　　他是彻底不伪装了，完全不吃东西，也不睡觉，也不用休息。时刻都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看着墨菲的目光闪烁着占有欲。 　　墨菲忍着奇怪的感觉，对他说：“你又不是人类，真的有感觉吗？为什么要沉迷这种事情？”你就让我的G2放个假吧！ 　　“有感觉，但和你的不同。”以诺笑了，手指磨蹭着墨菲的脸颊，“你让我变得很古怪。我想要看到你更多的表情，痛苦的表情——人类真是神奇，痛觉和快感竟然共用同一套面部神经。” 　　墨菲内心疯狂BB：没有你的丁丁神奇，谢谢！！！ 　　啊，他真的再次被掏空了全部，双目无神地看向了天花板。 　　过了好久，墨菲突然问：“你是机器吧，人类制造的吗？” 　　“必须是谁制造了谁？”以诺短暂地笑了一下，“你们是人类吧，都是上帝制造的吗？在你们当中，绝大部分都认为自己是自然演化下来的生物吧。我并没有相关的记忆存储，不过很明显，我并不属于这里。” 　　嗯，墨菲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墨菲对他充满了好奇，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学人类做生意，方便伪装？” 　　以诺的表情淡淡的，说：“你经历过溺水吗？” 　　墨菲说：“嗯，有过吧。” 　　“当人类沉没在水里的时候，超过一定时间就会开始窒息，器官会遭到广泛性损伤，尤其是大脑。生存的本能会让你们的神经中枢先兴奋、再抑制，机体开始紧张，为了冲破水面而不顾一切。痛苦会越来越强烈，这时候对氧气的渴求会超过世上所有。”以诺说，“有一段时间，我也缺少着什么东西。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至少我可以先开始寻找。金钱对我来说没有作用，但广播传媒却是重要的媒介。” 　　墨菲看着他，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脸颊。 　　他知道以诺缺什么。 　　毕竟，早在他到来之前，在星界之池里面，他听到过以诺的呼唤…… 　　正是那样的呼唤，让墨菲非常确定，他就在这里等着。 　　“唉。”墨菲突然叹了口气。 　　以诺：“？” 　　墨菲说：“答应我，下次做个人好吗……” 　　以诺眯了下眼睛，危险地看着他：“不是人类，就是你逃避我的理由？” 　　“至少人类不会放电……”墨菲刚说到这里，突然脸上泛上了红晕，话也说不下去了。 　　他身体弓了起来，一边颤抖，一边咬住了嘴唇，呼吸声变得非常凌乱，五指揪住了被单，脸上露出难以承受的苦闷表情。 　　以诺就很平静地说：“你看，你明明很喜欢。” 　　墨菲：啊啊啊啊啊混蛋以诺！我不日你祖宗，我日你十八代！ 第114章 夜之华 　　墨菲在岛上的第4天。 　　他把手机上最后一个单机游戏终于给玩通关了，正式进入了无所事事的阶段。 　　在别墅的书房里头, 他找到了很多藏书。不过估计因为别墅本身就是用来度假的, 所以这些书以游记、小说之类的轻松读物为主。 　　还有一本介绍岛上动植物的百科全书, 墨菲兴致勃勃地翻了两页之后，看到了其中一篇讲解海豚的丁丁之后, 突然回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情不自禁地，墨菲看了以诺两眼，目光中流露着责备。 　　正在处理公务的以诺：“？” 　　他有点莫名其妙, 和墨菲对视了片刻之后, 倒了一杯咖啡给他。 　　墨菲接过咖啡, 美滋滋地捧着继续看书。 　　安静了几分钟后，以诺突然说：“我见过这个场景。你是不是在图书馆或者别的地方遇到过我？” 　　墨菲莫名道：“没有吧。”原主人并没有在图书馆看纸质书的习惯, 也不喜欢喝咖啡。 　　以诺的眉头微微蹙起。 　　“既视感吧。”墨菲解释道, “比如说人类吧, 大脑一不小心把看到的画面给处理了两遍, 然后就以为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其实只是一种错觉而已，也可以说是发作了一秒钟的神经病。” 　　“……”以诺无语道, “我和人类不一样, 不存在那种低级错误。” 　　那就没法解释了。 　　墨菲敷衍道：“那就是你在梦里见过我。” 　　以诺又道：“我不会做梦。” 　　——哇这个机器人怎么这么会较真。 　　墨菲就头也不抬地说：“上辈子见过, 行了吧。” 　　以诺想了想, 不说话了。 　　墨菲在岛上的第5天。 　　听佣人说, 岛上有一个阳光沙滩，淋雨设备和聚会工具一应俱全。 　　墨菲趁着早上天气很好的时候，跑去溜达了一圈。结果娱乐活动还没开始, 他突然发现手机在这里有微弱的信号。 　　这可太完美了，墨菲上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赶紧更新游戏，然后上线先打了一把竞技场。 　　游戏还没打完呢，一条短信突然来了。 　　【ZEROD：又在玩游戏？】 　　墨菲：“……” 　　他忽然想起来了，以诺还有一个黑客身份来着的。 　　讲道理，机器人的这个技能是不是太过分了？他只是登上了游戏几分钟而已啊，瞬间就被发现了。 　　【墨菲：嗯，我在一个网络不太好的地方。很久没看见你啊，最近怎么样？】 　　因为是在手机上，所以显示了墨菲设定的名字。 　　【ZEROD：还不错。】 　　【墨菲：我也还不错。】 　　【ZEROD：果真如此？】 　　【墨菲：是啊。我欠了人一大笔钱，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打工挣钱。老板对我挺好的，给的工资又高，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回去了。】 　　天可怜见，墨菲没有说真心话。其实他想说：这里超爽der，根本不想回去好吧。 　　然后很明显，对面的黑客也并没有完全相信。 　　【ZEROD：……你可以对我说实话。】 　　【墨菲：哦。我被抓起来囚禁了，很惨很惨的，我好恨他。】 　　墨菲叹了口气。 　　唉，没错，以诺每次拿的都是这样的剧本。 　　【墨菲：虽然我装作很乖巧很逆来顺受的样子，但其实我背地里一直在谋划着逃跑，然后报复他。】 　　这样就装的有点像了。 　　墨菲：呵，接受良心的谴责吧，死变态！ 　　【ZEROD：……】 　　【ZEROD：你准备怎样逃跑？】 　　【墨菲：还不知道。但是我会找到机会的，比如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把他打晕？】 　　【墨菲：比如在他的咖啡里下毒，或者下泻药……嗯，泻药可能没用，要不加点机油好了。】 　　【墨菲：如果能找到棒球棍，或者高尔夫的球拍，我就藏在枕头底下，晚上试试看。】 　　【ZEROD：……】 　　然后，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墨菲捧着自己的咖啡，看着对面的以诺。 　　以诺看了一眼咖啡，看了一眼墨菲，坐在桌边一动不动。 　　墨菲问：“你不吃？” 　　“不需要做那种伪装了。”以诺淡定地说。 　　又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 　　床头并排放着两个柔软的枕头。以诺挨个捏了一下，然后拿起来看了一眼，看上去可能还有点想要把枕芯掏出来检查一番。 　　墨菲背对着以诺，假装自己睡着了，其实暗地里已经笑得一抽一抽的…… 　　墨菲在岛上的第8天。 　　【墨菲：今天晚饭想吃五香小龙虾，唉，可惜了，岛上应该没有吧。】 　　【ZEROD：不一定。】 　　晚上，香喷喷的小龙虾就出现啦！ 　　墨菲：哎嘿，计划通。 　　他吃龙虾是非常安逸了。两个佣人分别站在两侧，用特制的工具将龙虾壳夹开，然后用镊子取出来，用小刷子均匀地刷上酱料，再轻柔地放到墨菲面前的盘子里。 　　墨菲一边等着小龙虾来嘴里，一边还很促狭地问以诺：“岛上也有龙虾？” 　　“嗯。”以诺简单地应了一句。 　　墨菲相信才怪！这个季节根本不是这里会出现龙虾的时候，多半得是另外一个半球空运过来的新鲜龙虾。 　　墨菲在岛上的第9天。 　　【墨菲：虽然这个人做的事情很过分，但是他本人确实是有点帅的。】 　　【ZEROD：你是这样想的吗？】 　　【墨菲：嗯，你看过最近那部电视剧吗？讲吸血鬼的，他就有点像一个……血族公爵。】 　　【墨菲：要是穿上英伦风的V字领羊毛衫，应该也很绅士很帅气的吧。】 　　第二天一早。 　　以诺在衣柜前面站了半天，好久以后找出来一件铅灰色羊毛衫，穿上之后确实相当帅气。 　　但其实墨菲更喜欢他赤裸着上身站在镜子前面的身影，那个肌肉，那个轮廓，让墨菲看得流口水…… 　　然而…… 　　【墨菲：就算他长得很帅，但不能掩盖他犯罪的事实。他非法拘禁我已经好多天了，就算给我买任地狱的最新游戏机加五个独占游戏我都不会原谅他。】 　　【ZEROD：那十个呢？】 　　【墨菲：我要考虑一下……】 　　【ZEROD：五十个？】 　　【墨菲：全都是典藏版吗？】 　　【ZEROD：假如是的话。】 　　【墨菲：朋友，你知道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ZEROD：……你真是为了游戏不择手段。】 　　【墨菲：不不不，不一样的。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原谅他的；如果是大帅哥的话，要对我非常好，我才可能原谅他；以诺的话帅的比较过分，所以我条件比较低……】 　　【ZEROD：如果是我呢？】 　　【墨菲：我可以倾家荡产包养你啊！】 　　沉默半晌。 　　【ZEROD：谢谢。】 　　【ZEROD：很高兴。】 　　【墨菲：那个视频我是真的删掉了，没法给你了。】 　　【ZEROD：嗯。我知道了。】 　　墨菲在岛上的第12天。 　　他快乐地拥抱上了任地狱最新款典藏版游戏机！手柄上还有经典形象！ 　　后面还有两个大纸箱，里面装满了各种独占游戏。买这些游戏的豪华版还附赠了无数周边，这些周边都堆放在后面的库房里了。 　　送来这些东西的是MFSU的一个助理，他同时还负责把需要安装的东西统统搞定。 　　他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才保证了所有游戏的完美运行，接着就给墨菲讲解了一下游戏机的使用说明。 　　在这过程当中，以诺一直没有出现，但是佣人出现了一次。她过来询问墨菲的喜好，因为床单被套又需要更换了，还有床头放着的安全套也是。 　　本来墨菲是不在意这些事情的，直到亲眼看着以诺从床头柜里掏出一盒薄荷味还TM带凸点的安全套……啊啊啊啊，往事不堪回首。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墨菲最后亲自选择了一款看上去无比安全的原味安全套。 　　佣人走了以后，助理看墨菲的眼神就变得有点奇怪了——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实在看不惯，但又不敢出言斥责。 　　墨菲乐呵呵的，看着他说：“小伙子，你没有对象吧？” 　　助理点了点头。 　　墨菲说：“年轻人，看开点，虽然你没有对象，但是你有每天八个小时的工作啊。” 　　助理的表情很微妙，好像组织了一会儿措辞，问他说：“你有工作吗？” 　　墨菲说：“哦，虽然我没有工作，但我负责貌美如花，我男朋友负责赚钱养家……以及倾国倾城。” 　　“……”助理于是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默默地把所有话都憋回了肚子里。 　　没错，他还是在为墨菲干活呢。 　　还是第12天。 　　墨菲掏出手机开始戏精附身了。 　　【墨菲：我觉得有些人说的很对，我不能一直被囚禁在这里。我是一个没有人格、没有价值的笼中鸟。】 　　【ZEROD：谁敢这么说你？】 　　【墨菲：你不懂我的忧伤。当我受困于方寸之地的时候，也许冰山上的雪莲正在极光下盛放，也许小丑鱼正在海底的珊瑚礁中舞蹈。】 　　【ZEROD：好吧。】 　　短短的两个字里，不知为何墨菲看出了非常熟悉的无奈。 　　反正次日的早晨，助理被光荣地辞退了，理由是“偷窥雇主隐私”，老板还直接把他记上了黑名单。 　　而别墅中出现了新的人，那是个潜水教练。 　　以诺说：“岛上没什么可玩的，你可以跟我下水。这一代的珊瑚礁还算比较出名。” 　　墨菲眨了下眼睛，马上跳起来，美滋滋地去挑选泳裤了。 第115章 夜之华 　　潜水其实是一件有点危险的事情，尤其在比较原始的岛屿上。 　　所以以诺找来了经验丰富的潜水教练, 先给墨菲上了一整天的培训课程。 　　课程里面除了潜水技巧和安全知识以外, 应该还要包括医疗紧急训练, 也就是说如果同伴出现事故，要如何进行紧急救援和心肺复苏术的课程。 　　但是, 这时候以诺就表示：“不需要。” 　　墨菲看着他，笑了一下。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知道，以诺身为机器人, 是不需要心肺复苏的。事实上, 他也不可能发生溺水这件事。 　　潜水教练就有点莫名了, 苦口婆心地劝了两句，但最后还是只能放弃。 　　上过课, 在浅水区模拟过以后, 就可以尝试携氧入水了。本来还需要考一个潜水员证件的, 但是这是私人岛屿, 没人知道这回事，所以也没人会提这回事。 　　本来第一次潜泳, 教练是必须跟在旁边的。 　　但是两人也拒绝了这件事情, 以诺说：“我会跟着他。” 　　以诺有资深的潜水证, 教练只能勉强同意了这一点。 　　然后吧, 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以诺会从另一条船上下水。 　　教练：“？”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非要藏的这么好？老板你是外星人，碰到水就会现原型吗？ 　　船只渐渐驶出海岸，到达了合适的深度。 　　墨菲带上设备, 从船上找了个合适的角度，跳入水中，海底的一切就展现在了眼前。 　　这确实是个未经开发过的岛屿，水下琳琅满目，礁石和海沙组成连绵的地毯，色泽缤纷的珊瑚群安静地伫立。墨菲一出现，就把几条小鱼吓得钻了进去，不见踪影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这些笨家伙看见墨菲没什么大动作，就又出来开始游荡。 　　墨菲潜得稍微深了一点，脚蹼扬起了一些海沙。 　　他看见一只半透明的小螃蟹从沙子里露了出来，愣了半晌以后，用螯肢嗖嗖嗖地挖沙子，把自己重新埋进了坑里。 　　墨菲观察着珊瑚礁，拨开一片招摇的海草，他看到了一只粉红色的海兔正黏在上面。海兔嫩生生的，像捏出了小兔子耳朵的渐变色布丁，一看就手感很好。 　　他用海草抖了一下它，但海兔无比迟钝，继续吭哧吭哧地爬行着。 　　这个时候，墨菲突然看见了以诺。 　　和全副武装的墨菲不一样，以诺身上没有任何设备。他穿着一件泳裤，在海底慢悠悠地行走，步履无比从容地走到了墨菲的面前。 　　那张俊脸没有任何遮挡，正带着一丝笑意看过来。海底的阳光经过水面的变化，时不时就在他身上投出斑驳陆离的痕迹。 　　墨菲突然觉得好喜欢这一幕，就游了过去。 　　出于惯性，他来到以诺身前的时候，伸出手搭住了以诺的肩膀，让自己固定住。 　　以诺就顺势地伸出双臂，将墨菲揽住了，让墨菲围着他转了一个半圈。 　　然后，墨菲就突发奇想，笨拙地摇摇摆摆，跟以诺在海底跳了十几分钟的交谊舞。 　　以诺负责给他的身体保持平衡，还要负责带着他转圈儿，最后可能是觉得这样实在太费劲了，就罢工了。 　　墨菲笑晕在以诺身上。 　　接着，以诺把着墨菲的手臂，拉着墨菲在海沙上走了一段路——以诺是“走”的，墨菲是“飘”的，有点像海妖把人类拉到海底的感觉。 　　他们在不远处找到了一只巨大的蚌，足足有半人高。 　　蚌壳紧紧关闭着，墨菲敲了半天，没有丝毫反应。 　　以诺想了一下，稍微离开了一会儿，从他的船上拉下来两根绳索，将蚌给绑住了。 　　然后一声令下，船上的发动机开始运转，可怜的大蚌就这样被拖出了水面，拉到了船上。 　　晚上吃新鲜的蚌肉！ 　　可惜大蚌里面没有找到好看的珍珠。它不是合适的品种，里头刨到的珍珠成色很一般。 　　墨菲把这些珍珠装在一个玻璃广口瓶里，里面放一个光源，插上电以后就像一瓶夜明珠，还是很好看的。 　　这瓶东西被放在床头柜上面，就是墨菲头一次下水的纪念品了。 　　墨菲看着它，就想起以诺还是人鱼祭司那会儿的事情。然后他就想起了《守望》这首歌，就断断续续地哼了两声。 　　诗歌之神的神格已经取走了，墨菲唱的其实很一般。 　　不过，以诺将他抱在怀里，怔怔地听了一会儿，说：“很好听。MFSU还没有出过这么动人的曲子，没有一个制作团队能比得上。” 　　墨菲乐了，说：“瞎说些什么大实话。” 　　他回过头看着以诺近在咫尺的脸，幽深的双眼。 　　墨菲想起了好多事情。他的人鱼跟他求过婚，他的龙却说不喜欢这首曲子，不过今天，他的机器人又说喜欢…… 　　“你怎么这么别扭。”墨菲宠溺地叹了口气，“我也是拿你没办法。” 　　以诺：“？” 　　这天晚上，下了场大雨。 　　两人睡到一半的时候，齐齐被雷声惊醒了。 　　别墅里的应急灯亮了起来，表示停电了。 　　以诺起身道：“我去看一下，你继续睡。” 　　不过他走了之后，外面雷声不断，墨菲并没有睡着。 　　他躺在床上看了看手机，只是在这里手机并没有信号，所以也没什么好玩的。 　　不过，墨菲突然看到以诺枕边的手机。他拿了起来，见到上面竟然没有解锁密码，就打开翻了起来。 　　——反正以诺也早就翻过他的电脑和手机了，可以说是一点儿隐私也不剩，那墨菲就礼尚往来一下也不过分。 　　一看之下，墨菲就只能说以诺的娱乐生活真是好贫乏啊。 　　在他的手机里面，除了几个必备的办公软件还有系统自带的APP之外，还有一个银行APP，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别说是游戏了，就连购物APP都没有！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他很有钱，他现在急需一个能帮他花钱的贤内助……咳咳。 　　墨菲又点开了通讯录，见到里面都是冷冰冰的大名，没有人有备注。但是翻到最下面，墨菲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有趣的是，“墨菲”两个字的后面还跟着一朵系统自带的小花图案。 　　墨菲盯着它看了半晌，怎么也想不出以诺是用什么表情给自己加了朵小花。 　　接着点开名字，他就看到了自己曾经和ZEROD在手机上发生的对话。重温一遍来看，这些对话真的是很没有营养，为什么那会儿他能聊得下去？ 　　墨菲边看边乐，往上不停地翻阅，一不当心忘记了时间。 　　当以诺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墨菲正靠在床头，拿着自己的手机翻看。 　　墨菲：“……” 　　以诺：“……” 　　两秒后。 　　两个人同时露出了“我做的坏事终于被发现了”的表情。 　　安静了好一会儿，墨菲试图解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就是ZEROD……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的是你，在我家安装监控的人也是你；从恶徒手上把我救走的人是你，把我关在小黑屋里的也是你。” 　　“是么。”以诺的表情有点怔怔的，仿佛在看着一个坏结局正不可避免的发生。 　　坏蛋以诺和好人ZEROD突然变成了同一个人，他觉得墨菲现在肯定接受不了。 　　墨菲琢磨了一下，又说：“你让我静一静。”然后明天我得找个理由继续被你包养。 　　唉，机器人真难哄啊——墨菲心想。 　　以诺就沉默了片刻，说：“你先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他将床上自己的外套拿了起来，然后犹豫了一下，说：“我就在隔壁，有事情你可以喊我。” 　　墨菲有点委屈地说：“那好吧，晚安。” 　　巧的是，这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以诺离开之后，墨菲突然间收到了来自塔灵的通讯。 　　这则通讯穿透位面壁，消耗大量的魔力，不在关键时刻是不会轻易动用的。 　　塔灵说：“主人，很抱歉打扰您的星界旅行。但是这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您曾经吩咐过要即时地通知您关于折磨少女的消息。就在今日，我们得到了确切消息，折磨少女的神格陨落了。” 　　墨菲：“？！” 　　这可是一件大事，深渊的魔神陨落了一位，虽然不至于说会发生很大的动荡，但墨菲绝对关心这件事。 　　他的精神暂时从凡人的躯壳中脱离，先行回到了星界。 　　在他的法师塔中，他从塔灵这里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就是在这天，折磨少女正在深渊中游荡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惹到了深渊领主阿克博尔德，双方在深渊某一层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 　　这种等级的战斗本应该旷日持久，但阿克博尔德似乎拥有时间系法术的力量，因此扭曲了那段时空。在连诸神都来不及反应的短时间内，一切就都结束了。 　　总之，战斗最后以阿克博尔德的大获全胜而告终，他直接将折磨少女从她新生的神国当中打落了，还将其“折磨之神”的神格碎片打碎，这也导致折磨少女的最终陨落。 　　而折磨少女手中那把长鞭“血源之锁”，据称是死亡之神以诺赐给她的神器，也被阿克博尔德作为战利品收缴。 　　墨菲将消息翻阅完，眉头微微蹙起。 　　塔灵说：“恭喜您，主人，您的敌人又永远地少了一位。” 　　墨菲看了他一眼，说：“不，我只遗憾我没有亲手弄死祂。” 第116章 夜之华 　　墨菲和折磨少女的往事，基本上可以说是墨菲和以诺的往事了。 　　在很多年以前, 以诺还不是死亡之神, 还是善良神系风头最劲的新生伪神。只等着时间的推移, 所有善神都默认以诺会是自己阵营未来的强大神力。 　　而他的父神之一——精灵神王弗兰忒斯也还是善良神系的主神之一，跟光辉之主的恋情也并没有破裂。没人知道弗兰忒斯会堕落成为黑暗神王, 直接变成深渊诸神中的大BOSS。 　　墨菲也还不是巫妖，而是多元宇宙里面最负盛名的强大法师之一。那会儿，他已经跟以诺再次分手了, 很不甘心的墨菲还在黄昏里打了个分手炮。 　　当时的墨菲还不足以光凭自身实力就对抗神灵, 不过以诺并没有怎么反抗。 　　就是那天过后, 弗兰忒斯堕落，神国动荡跌落到了深渊的位面, 他的整个神系一起偏移了阵营, 让以诺也变成了守序邪恶阵营的邪神。 　　时间慢慢地推移, 中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再接下来发生的, 就是折磨少女偷了墨菲的生命之水。 　　墨菲生气地揍了她一顿。 　　然后折磨少女带着以诺赐给她的神器长鞭“血源之锁”回来了，又跟墨菲打了一架。 　　还好, 墨菲最后还是赢了, 把折磨少女打回了深渊。 　　但是, 墨菲恨死以诺了, 他竟然会宠幸折磨少女这种东西, 间接害得自己只能变成丑陋的骷髅架子。 　　在发现死亡之神的神格破碎以后，墨菲第一时间就决定：他要报复回来。 　　到如今，不知不觉间, 墨菲已经收集了这么多神格碎片了。 　　——如果能全部收集齐，或者至少拿到绝大部分的话，要用来干什么？ 　　墨菲还没有完全想好。 　　他现在有点犹豫不决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算了，”墨菲说，“我先回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 　　塔灵说：“是，主人。关于折磨少女和阿克博尔德的消息，我会持续为您进行关注的。” 　　然而，当墨菲穿过位面壁，重新回到那个世界的时候，发现事情大发了。 　　他走了虽然只有短短几小时，但是由于时间差的存在，在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几天。 　　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墨菲的身体一直处于植物人的状态。 　　所以，墨菲一经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ICU里面，手上夹着血氧仪，脸上戴着氧气罩，入眼就是白茫茫的一片，还能听到仪器冰冷的“滴滴”声。 　　墨菲：“……”哦嚯，这个真的大发了。 　　他动了动脑袋，看到一墙之隔的外面，值班室里的医生正在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 　　墨菲抬起手，把血氧仪直接摘了下来。 　　仪器立刻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把值班室里的医生给惊醒了。后者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墨菲已经醒了，上来检查的同时，已经喊道：“快去通知家属！” 　　然后，又是一整套的检查。 　　在墨菲回答了数个问题之后，医生把手收了回去，总算确定他的大脑功能完好无损了。在观察几小时之后，完全可以转出ICU。 　　而与此同时的，家属却迟迟没有到来，只有一位来办手续的远方亲属。 　　墨菲问：“以诺没在吗？” 　　“以诺先生一直在的啊。”医生茫然地说，“他一直都在外面，每天至少出现20个小时。您醒过来之后，他应该是第一个得知消息的，可能是突然有急事，才会来不了吧。” 　　然而一直到墨菲能够结束住院为止，以诺都没有出现过。 　　墨菲翻开自己的手机，ZEROD也一直没有出现。 　　但是，在几天之前，墨菲还在深度昏迷当中的时候，ZEROD有过唯一一条留言。 　　他只留了三个字，就是【对不起】。 　　墨菲：“……” 　　唉。 　　一名生活助理帮助墨菲办完了所有手续，还自动付完了医药费，然后打了车送墨菲回家。 　　墨菲的出租屋里，一切都收拾过了，就和他离开时差不多。 　　墨菲检查了一下，屋内所有的针孔摄像头都消失不见了。 　　他打开电脑，就发现里头所有的功能也恢复了正常，大黑客ZEROD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但还是有一点不同的，那就是墨菲的水电网费，早已被预缴了一年的费用…… 　　又过了几天，法院还表示墨菲的罚款义务已经履行完毕了，以后他的收入不会再受到监视。 　　也就是说，以诺清空了墨菲的债务，也压根没动墨菲银行卡里的存款。 　　墨菲：“……” 　　——这机器人是铁了心要从他的生活里完全退出了吗？ 　　——现在知道错了？早几天对着我犯罪的时候，咋就没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呢？ 　　墨菲气鼓鼓的，盖上被子睡觉。 　　第二天一早，新的消息来了。 　　有个来自亚洲第二大娱乐公司的经纪人，找墨菲谈生意。 　　他的原话是这样的：“我看了您的一些街拍作品，视角很独特，运镜和调色都非常老到。我们组很多人都非常看好这样的作品。” 　　他把墨菲约出来在咖啡厅里，请他喝了很名贵的咖啡。 　　墨菲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人，说：“你确定你不是MFSU公司的人？” 　　经纪人停顿了一下，笑道：“您说笑了，MFSU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啊哈哈哈。” 　　然后他又谈墨菲的待遇问题，说：“我这里有两种合同。一种是每月八千底薪，加上作品完成的奖金的；另一种是更自由的合同，按作品的数量和质量来给报酬的。您可以两份都看一下，有什么意见也可以跟我提。” 　　他连合同都已经带来了！ 　　不管怎么说，对于墨菲这种从没有真正进过娱乐圈的人来说，像这种待遇也有点太假了。 　　墨菲把合同放在一边，跟他说：“以诺为什么不出来亲自和我谈？” 　　经纪人额上都有冷汗出来了，还在硬撑着说：“您在说些什么，我不是很明白。” 　　“哦。”墨菲说，“我去上个卫生间。” 　　然后他离席走向卫生间，在途中的时候，他果然看到这间咖啡厅里有很多监控摄像头。 　　也许以诺正在看着……不，他应该就是在看着的。 　　但他不会当面出现，他觉得墨菲恨他，恨到不愿意接受现实，然后自己陷入了沉睡。 　　墨菲洗了个手，翻开自己的手机，看到最后那一条留言…… 　　【ZEROD：对不起。】 　　“唉。”墨菲叹了口气。 　　【墨菲：你觉得就这样消失了，就能够完美地补偿我了吗？】 　　【墨菲：你想要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你真是想得太美了。】 　　【墨菲：我不会轻易原谅你，除非你再次出现，然后当面向我道歉。】 　　【墨菲：你个怂蛋。】 　　最后，墨菲也没有接受那么优渥的合约。 　　因为讲道理，他真的不想要钱，这东西对他没用。 　　以前愿意被以诺包养，那是墨菲觉得自己需要哄哄自己的机器人…… 　　以诺真的消失了好多天。 　　墨菲又开始独自一个人的生活了。 　　他有兴趣的时候，就拍摄几张照片，然后在论坛上找合适的买主。 　　有些照片颇为值钱，有些则一文不名，但墨菲没有所谓，他不在乎钱财。 　　但他感到无聊的时候，就在网上看视频、玩游戏。最近有一款新出的卡牌游戏，墨菲凭借自己强大的运算能力，愣是爬到了全球前五十名的层次上。 　　后来，墨菲开了个直播，观众冲着他的排名来了好多好多。 　　虽然墨菲不太爱说话，也基本不开摄像头，但是他光打牌就能教给观众们很多套路。一个月下来，零花钱也能挣到不少。 　　给打赏最多的是一个ID为一串乱码的土豪观众，他的账号空空荡荡的，只关注了墨菲一个人，也只专注地打赏墨菲一个人。 　　前前后后，他打赏了上百万给墨菲，一个人就把他的流量冲到了直播网站的首页。就连直播间里的观众也知道了墨菲有一个土豪粉丝了，好多人都会进来定时围观他打赏。 　　土豪从来不说话，就好像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给墨菲打钱。 　　墨菲也很少开口感谢他，就好像一切都心照不宣。 　　直到有一天晚上，这卡牌游戏的天梯快要被墨菲爬到顶了，排一次对手要好几十分钟，干等着也很无聊。墨菲就打开麦说：“我给乱码君唱首歌吧。” 　　所有观众都震惊了，他们都难得听到墨菲说话，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听到墨菲唱歌。 　　墨菲并没有等这些人反应过来，就清唱道：“等候所有的陆地消失， 　　等候海洋被高举到云上， 　　等候大雪封锁海底的尘沙， 　　为你， 　　千千万万年。” 　　他没有伴奏，唱功其实也很一般，但胜在曲子实在太过美妙。 　　就这一小段，让很多观众听得如痴如醉，好多人刷屏问他：“这首歌叫什么名字？”“跪求歌名！” 　　墨菲回答说：“你们搜不到的，这是人家专门给我写的曲子，叫《等候》。” 　　又有些比较感性的观众，就问：“主播在等谁呢？” 　　墨菲就笑了一下，说：“等一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然后他就关了这天的直播，美滋滋地打开别的游戏玩了起来。 第117章 夜之华 　　时间眨眼就过了圣诞节。 　　今年的气温超乎寻常的低，街道上变得有点冷清了。这么冷的天气, 许多人都不乐意出门, 跟亲人朋友呆在温暖的室内。 　　墨菲一直是一个人, 偶尔闻到对面房间里的香气，会有些特别想要吃的小菜。 　　经过原始社会的锻炼了之后, 他也是很会做菜的，于是有时就会下楼买菜，自己做一顿——不过, 他总是吃不完, 毕竟只有一个人。 　　在出门的时候, 墨菲总是能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却从来没有找到过那个人。 　　唉, 就机器人的黑客本领来讲……他也确实可以藏得天衣无缝。 　　墨菲也没有强求他, 就是琢磨了一下：我要是在网上网购了一个X生活的小工具, 以诺会发现不？ 　　——应该会发现的吧, 那他会吃醋不？ 　　——应该会吃醋的吧，那他会出现不？ 　　三连问结束以后, 墨菲回想起了小黑屋里的故事, 打了个哆嗦, 决定先不这么作死了。 　　要是春节过了以后以诺还没有出现, 那再给他下猛料好了！ 　　元旦节到了, 以诺还是没有出现。 　　墨菲已经开始打开网购的地址挑选合适的道具了。 　　元旦节他受到了不少消息，其中还有奚霜的一句很简单的：【元旦快乐。】 　　墨菲乐了，这大明星还真挺不记仇, 就回复道：【最近怎么样？】 　　【……在休息。】奚霜回答说。 　　其实他不说，墨菲隐隐约约也能猜到。以诺这个醋缸子，把奚霜雪藏好久了。 　　唉，等这机器人再次出现，墨菲准备好好说说他——为难别人就为难吧，但是奚霜这么好看，你也忍心雪藏他这么久吗？ 　　墨菲接着也给ZEROD来了一条：【元旦快乐。】 　　然而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墨菲随便跟奚霜聊了两句，还得知了自己所在的城市年年都以灯火晚会闻名，在明江边上的烟花，半个城市都能看到。 　　于是傍晚过后，墨菲就挤在茫茫人海当中，出发去看烟花了。 　　烟花表演是八点整开始，六点的时候就有好多人已经占住了最好的位置，他们拿着小马扎、或者席地而坐，将江边的道路挤得满满当当。 　　墨菲仗着自己身手矫健，爬到一棵树上，坐在上头望着夜空。 　　八点钟，烟火准时地盛放了。 　　所谓的火树银花不夜天，也就是这样了。天上的烟火连绵不绝，绽放出的色彩和光亮能照亮所有人期待的脸庞，和地上的灯光汇聚在一起。 　　江边所有的建筑都亮着灯，所有的人都在专注地看着。 　　有一座城市最高的建筑有一整面整齐的窗户，原本是黑索索的，但很快也亮起灯来……一层楼、两层楼，光亮像流水一样快速地蔓延上去，组成了一张微笑着的脸庞。 　　虽然只有灯光组成二维的人物脸庞，但他是栩栩如生的，笑容神秘而又悠长，发梢仿佛还在威风中摇晃。 　　音乐声隐隐绰绰，从江的那一边传过来，是简单的八音盒的感觉。 　　在楼的背后，不少烟花突然绽放了，一齐组成了很多很多的话语，瞬间在夜空当中喷发出来，让人根本目不暇接。 　　墨菲也只来得及看到几句而已，里头有写： 　　【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 　　【我想见你。】 　　【不能没有你。】 　　【我爱你。】 　　…… 　　太多了，千言万语都只出现了一瞬间，然后变成了漫天萤火飘散了。萤火会在夜风当中一一熄灭，像只活了一瞬间的夏虫，飘落进江水里，然后融入星辰大海。 　　墨菲坐着的树下，有个男孩说：“哇这么浪漫的么，这是谁在告白吧？” 　　他身边的女孩说：“我看是道歉。哎呀，真是别人家的男朋友，好羡慕那个姑娘啊。” 　　男孩不服气，说：“麻烦你看看楼上的人像好吗？这明显是个男的，说不定是别人家的女朋友在告白。” 　　墨菲抿嘴笑了起来，两腿在树杈上晃荡。 　　焰火晚会看完了，墨菲没准备继续在冷风里面等待新年倒计时。 　　他顺路买了一盒蛋糕，然后就哼着小歌回家。 　　墨菲走进居民楼，按了电梯，然后等电梯到了以后按了楼层，自己却悄咪咪地跑了出来，没有跟着电梯上去。 　　他在角落里等了大概两分钟，然后突然从楼里跑了出来。 　　居民楼外，一个路灯下，正站着一个穿黑风衣的机器人。 　　——以诺肯定是万万没想到，墨菲没跟着电梯上去。看到墨菲的一刹那，他想跑都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有点不知所措地站着。 　　墨菲跑到他前面，还有点喘气，就把手里的蛋糕提到以诺的面前。 　　以诺：“？” 　　“太重了，拿不动。”墨菲就假惺惺地说，“你帮我拿上去。” 　　“……”以诺接过那个五寸大的蛋糕盒子，“好。” 　　两人一起上了电梯。 　　墨菲大手大脚地站在正中间，以诺站在角落里面。看上去，机器人可能还想要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最好别被墨菲看到。 　　墨菲先走到了大门前，掏出钥匙把门打开，进屋。 　　然后他回过身，却发现以诺就站在门前，一步没有走进来。 　　两人隔着门对望了片刻，以诺说：“我……就送你到这里吧。” 　　墨菲磨了一下牙，说：“我们家wifi好像坏了，你要不要帮忙看一下？” 　　以诺默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进屋脱鞋。接着他发现这屋子里并没有给客人准备过脱鞋，于是就赤足踩在木地板上，直奔着电视机下面的路由器去了。 　　墨菲就心道：你丫连路由器位置都一清二楚？ 　　又过了一会儿，只看见以诺半跪在那里，一手轻触路由器的接口。 　　然后，以诺说：“我把WiFi信号加强了一格。以后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重启。” 　　墨菲：“？？”花擦，我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啊。 　　这机器人居然如此的居家旅行必备吗？ 　　以诺干完活，就又很自觉地准备走了。 　　然后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墨菲一眼，说：“新年快乐。” 　　墨菲两手交叉在胸前，往墙上一靠，似笑非笑地看着以诺说：“只有这一句吗？” 　　“抱歉。”以诺背对着他说。 　　他走出了屋外，准备重新关上门。 　　“你知道吗？那首歌并不叫‘等待’，虽然我本来想起这个名字的。“墨菲突然没头没尾地说。 　　他们都知道他说的是哪首歌，虽然以诺已经不知道那首歌就是他自己所作的了。 　　以诺含糊地应了一声。 　　然后墨菲说：“那是因为某人说，‘等待’指的是两个人分隔开的时候。所以他把这首曲子起名叫《守望》，意思是一边守着，一边还在等着。” 　　以诺的表情依然很平静，但扣着门的手似乎微微用力，他看着墨菲说：“你已经找到了真正喜欢的对象，是么？” 　　墨菲：“……” 　　啊，墨菲有点想那根棍子敲开这个机器人的脑袋，他为什么满脑子都是“我爱你你不爱我你还找了别人想要虐待我”的苦情剧剧本啊。 　　“对啊，我都准备好同居了。”墨菲气鼓鼓地说着，还给他看了下手机，“我买了一堆同居用品，就等着某人搬进来了。我包养他，他包养我，怎么样都可以，反正我有点想他了。” 　　他忘记了，手机上是他正在看的XXX牌XX棒。 　　以诺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紧紧地盯着墨菲的双眼，嘴唇抿起。 　　许久以后，以诺说：“是么，恭喜你们。” 　　然后，他把门关上了。 　　门外很快传来了电梯的声音。 　　犯罪机器人洗心革面啦！墨菲居然还觉得很不适应。 　　他倒回了沙发上，嘴里开始哼着：“爱是一道光，如此美妙，指引我们……” 　　突然，门被敲响了，是不紧不慢的声音。 　　“？”墨菲重新起身走向门口，一开门就看到以诺还平静地站在外面。 　　墨菲道：“怎么了，落东西了？” 　　“车钥匙。应该是刚才检查wifi的时候，掉在地上了。”以诺说。 　　墨菲就侧过身子让他进来，顺便看了一眼地上——好像没东西啊？机器人也会犯这种错误？ 　　正在想着呢，突然他听到了风声！ 　　以诺的动作迅捷的像猎豹，直接制住了墨菲的双手，然后将他脸朝下压制在沙发上。 　　墨菲完全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感觉以诺狠狠地压着自己。 　　“我设想过很多次向你道歉的场景。”以诺声音很低沉地说，“我想过只要你开口的话，多少年的牢狱我可能都会接受。或者说，我早就已经在里面了。但是我没想到……看见你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强奸罪’。” 　　他的话语微微停顿，因为他把围巾摘了下来，把墨菲的双手反绑在了他的身后。 　　“唔唔唔……”墨菲一阵挣扎扭动，将茶几上的东西全扫了下来。 　　以诺将他翻了过来，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他的表情既带着温柔，也带着凶狠；他的眼神里有一半冷酷，又有一半欲火。 　　墨菲看得呆了一下，嘴唇微微哆嗦。 　　“别怕。”以诺低低地笑了一下，将他抱了起来，“我会一错到底，你也会逐渐习惯的。” 第118章 夜之华 　　时隔多日，墨菲再次拥有了久违的性生活！ 　　而且还是霸道总裁强制爱……这酸爽, 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以诺好像要发泄什么情绪一样, 捂着他的嘴, 节奏很快，可是动作却还是很轻柔。打一开始, 墨菲就从来没被他伤到过。 　　就算是贴着冰冷的镜子，那也是很小心的…… 　　或者是卫生间的洗漱台上面，也很温柔…… 　　又或者是在淋雨间喷头下面, 除了到后来水温有点冷了, 其他什么都好…… 　　还有就是在客厅的懒人沙发上, 沙发确实很柔软…… 　　终于回到了被窝里以后，虽然被窝是冷的, 但是机器人是很烫的, 可以暖床…… 　　到最后, 墨菲睁着空洞的双眼, 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他在心里想着：我这TM是第几次作死以后后悔了？ 　　一次、两次、三次…… 　　数啊，数啊, 反正怎么也数不完, 墨菲就含着幸福的泪水睡着了。 　　墨菲再次醒来的时候, 入眼就看到了一只球形的小机器人。 　　小机器人正趴在枕头边上, 显示屏上是“@_@\"的表情符号, 一只小手捏着墨菲的手指头。 　　墨菲：“？” 　　小机器人用电音说：“墨菲先生，您的健康状况为：良好。请注意节制，不要做太多羞羞的事情, 不然会被大灰狼叼走哦~” 　　“……”墨菲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这个大灰狼就是指的以诺…… 　　他伸出手拍了拍小机器人，没想到后者马上露出了害羞的表情“>////<”，两只小手重新揣了回去，乖乖地窝在枕头边上不动。 　　还挺萌的。 　　墨菲还在玩小机器人的时候，他的大机器人就出现了。 　　以诺带着一碗粥出现了，沉默地将碗放在床边。 　　起初墨菲看到粥是拒绝的，直到他带着一脸嫌弃的表情尝了一口……接着，墨菲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好好吃！这是你做的？” 　　以诺笑了一下，说：“模仿人类的技巧，这不是很难。” 　　墨菲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以诺说：“人类的很多技能，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关节的运动，肌肉的控制而已。” 　　他说的很对，墨菲点了点头。 　　但紧跟着，墨菲问：“智慧的游戏也算么？比如说，巫师牌。” 　　以诺说：“很多游戏都存在必胜策略。巫师牌虽然没有，但在每一种局势下，都存在最佳路线。” 　　墨菲就说：“好，跟我来一局。” 　　这一天，墨菲和以诺一共打了九局巫师牌。 　　墨菲赢了五局，输了四局。 　　对于机器人来说，墨菲这已经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战绩了。 　　“以你的水平，足以胜任人类社会的冠军。”以诺说，“但我从未听说过你在牌类活动上有这样的造诣。” 　　墨菲说：“是啊，你实际上并不了解我。” 　　以诺抿起唇，沉默了片刻后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墨菲：“我在想什么？” 　　以诺道：“你在想，你可以再次尝试迷惑我。比如说像现在这样，装作温顺的样子，然后伺机逃跑……以及进行报复。“ 　　墨菲叹了口气，说：”所以你并不了解我。你知道我爱吃什么吗？” 　　“咖啡，提拉米苏，香草味的甜点。”以诺说，“肉类当中只吃红肉，不碰内脏、血和头尾部分。蔬菜当中不碰菌类，不食地下根茎。” 　　全中！ 　　“……”墨菲说，“好吧，那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娱乐活动吗？” 　　以诺道：“电子游戏，以及书籍。“ 　　墨菲问：“什么书籍？” 　　以诺道：“游记居多，物理学其次，艺术历史再次。” 　　再次全中！ 　　最后，墨菲问了一个终极问题：“这些东西我的个人资料上根本没有的吧，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以诺沉思了一下，说：“观察而已。” 　　墨菲就琢磨了：这个全能机器人，为啥什么都能观察的出来，就观察不出来我拿的压根不是霸道总裁强制爱剧本儿？ 　　这天的晚饭，还是以诺亲自准备的。 　　他煎了牛排，配上黑椒酱汁，又做了一块提拉米苏，最后开了一瓶红酒。 　　两个人吃晚饭的时候，窗外有放鞭炮的声音。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依然有不少人会继续庆祝，燃放鞭炮和烟花。这栋居民楼里面也挺热闹的，很多小孩都在楼下大声地嬉笑玩闹。 　　墨菲试探性地打开了窗户窗帘，探头出去看底下的状况，以诺并没有阻止。 　　但是，门口却是被换了一把电子锁，没有密码的话，里外都无法打开。 　　看来以诺是打算把墨菲关一段时间了。 　　所以晚餐过后，墨菲又问：“我可以上网吗？” 　　出乎意料的是，以诺说：“可以。” 　　但是墨菲一想就明白了：就以诺这个本事，完全可以在墨菲上网的时候全程进行监控啊！之前不那么做，很可能只是因为不想暴露“ZEROD”这个身份而已…… 　　不过墨菲并没有所谓，因为他就只是想玩玩辣鸡电子游戏而已。 　　其实他还挺习惯这样的生活的——不就是被以诺包养，然后他天天宅着娱乐，以诺天天干活养家么…… 　　墨菲都已经熟门熟路了，顺便也网购了一套新的生活用品，从拖鞋到牙刷杯子，全给以诺备好了。 　　这天晚上以诺没有做得很过分，还抱着墨菲泡了个澡。 　　两人挤在一个狭小的浴缸里面聊天，墨菲瞅着以诺这张俊脸就完全生气不起来，乐呵呵地说：“你开了一家这么大的娱乐公司，自己有没有想过尝试做明星？我觉得你很有潜力。” 　　“那些人类对我来说毫无用处。”以诺说，“我不需要他们的崇拜或者喜爱，那很廉价。” 　　墨菲道：“那你还创办MFSU……” 　　以诺就突然问：“你喜欢这些明星吗？” 　　“好看的就喜欢呗。”墨菲很坦然地说道，“当初我就是为了偷拍奚霜，才会误闯进MFSU里面的，结果欠了你好大一笔债。” 　　以诺道：“……那就足够了。” 　　墨菲：“？”足够了？我欠了债，你还很满足似的？ 　　他还想说些什么，不过以诺已经准备起身了，说：“水冷了，我抱你上去。” 　　以诺不但抱他会床上，还很贴心地打满了暖气，拿毛巾把墨菲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像对待一个脆弱的小孩子。 　　然后，以诺捏住他的手指头看了看，就取出指甲剪，开始给他剪指甲。 　　英俊的男人做什么事情都是英俊的。墨菲光看以诺低头的样子，就喜欢得两眼冒爱心，忍不住叹息道：“唉，如果你是个人类就好了……” 　　以诺笑了一下，说：“我很庆幸我不是人类，才可能像现在这样拥有你。” 　　墨菲沉重地说：“不，我想说的是另一点。”我想要正常的丁丁，正常的性生活…… 　　正在这个时候，墨菲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接过电话，发现是自己订购的生活用品到了，就很自然地吩咐以诺说：“我的快递到啦，你帮忙去门卫室取一下吧。” 　　以诺也很自然地“嗯”了一声，干完活以后把指甲剪放下，换上了外套，准备出门去了。 　　他刚打开门，墨菲又想起来：“对了，门口的垃圾袋也帮忙扔了。” 　　以诺：“嗯。还要喝咖啡吗？” 　　墨菲：“要！” 　　以诺：“要冲剂还是要咖啡豆？” 　　墨菲说：“要冲的，方便就行了。” 　　“知道了。”以诺说完，总算是结束了对话，把门给关上了。 　　以诺走后，过了十几分钟，室内突然断电了。 　　墨菲闻到了奇怪的味道，好像是什么东西在燃烧。 　　他在房里走了一圈，没有找到气味的来源，又走到门口，就发现以诺上的密码锁因为断电，显然还是打不开的状态。 　　墨菲趴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听到楼道有很匆忙的脚步声，好像也有说话声。 　　一直到几十秒后，才有人喊道：“快跑啊！着火啦！二楼着火啦！” 　　哦，有火灾。 　　墨菲现在在八楼，他都能闻到气味的话，那说明火势应该已经不小了。 　　但他反正出不去，就很淡定地坐到沙发上，取出一包瓜子，找到一本看到一半的书一边看一边磕了起来。 　　很快，外头的邻居们都跑光了，楼下也传来了消防车的声音。房门底下冒出了很大量的浓烟，向着室内灌了进来。 　　这就没法看书了。 　　墨菲把书放回书架上，从窗户向底下看去。 　　楼下已经是一片人海了，楼里的居民刚刚下去避难，路过的行人也在围观火灾。从墨菲的角度来看，楼下冒出的大量烟雾已经遮蔽了视野。 　　消防车里，有人正在用喇叭传话：“三楼以上的用户请保持镇定，千万不要直接跳楼！重复一遍，千万不要直接跳楼！” 　　但是没过一会儿，喇叭里突然又变成了：“请不要擅自回居民楼！不管有多贵重的物品，都没有你们的生命贵重！我们会尽力抢救……卧槽你们快拦住他……拦住他啊！……快快……”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喊话声音就没有了。 　　高压水枪也开始向着着火的居民楼喷射了起来，但一时是无法达到八楼那么高的。 　　墨菲又看了一下门口，琢磨了一下，觉得比起被浓烟呛到窒息而死，不如自己先选择一个更好看点的死法…… 　　正想到这里，突然，大门被猛然撞开了。 第119章 夜之华 　　伴随着一声巨响，大门被撞开了。 　　首先涌入的是大量的烟雾, 从烟雾里又很快闯出来以诺的身影。 　　因为人类的本能, 墨菲开始呛咳了起来。 　　以诺第一时间就上前, 将一个呼吸面罩按在墨菲的脸上，然后对他说：“跟我走！” 　　他抓住了墨菲的手腕, 那双手非常有力，拉着墨菲就向外走去。 　　浓烟当中，墨菲看不见东西, 但是却走得颇为安心。当走到楼梯附近的时候, 以诺就直接一脚踹开消防通道, 又把墨菲打横抱了起来。 　　但是只下了一层半左右，墨菲就感受到了非常灼人的热度, 好像连自己的头发丝儿都要烧着了。 　　火焰就在他们脚下了, 墨菲几乎没法呼吸, 当即就失去了一会儿意识。 　　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 就发现以诺重新背着他回到了八楼，给他做了一下人工呼吸。 　　嘴唇贴着嘴唇, 虽然此时没有任何浪漫的成分在, 但还是不欣赏墨菲美滋滋地欣赏了一下眼前的美色。 　　“抱紧我, 我带你从外面走。”以诺说。 　　他背起了墨菲, 让墨菲双手环着自己的脖子。接着他就一手撑开了窗户, 伴随着浓烟一起来到了室外。 　　外头有墙沿，一些人家也会在窗户外面安装铁栅栏，以及空调机在室外的部分, 这些都提供了落脚的地方。 　　因为浓烟滚滚的缘故，一直没有人发现他们，直到以诺背着墨菲慢慢地下了两层楼。 　　消防员总算是发现了他们，喇叭里马上也叫了起来，让消防云梯赶紧过去接他们。 　　眼看着消防云梯慢慢地靠近时，突然，附近的一扇窗户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冲击波直接又把云梯给推远了。 　　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窗户中不停涌出来的烟雾让墨菲呼吸更加困难，抱着以诺的手也渐趋无力了。 　　底下的消防员也是急的团团转，两人在匆忙当中展开了一张弹床。喇叭里也喊了，让以诺实在不行的时候，就把人放下来，只要幸运的落在弹床上面，就不至于有很大危险。 　　但是，墨菲现在是半昏迷的状态，他没法在下落的时候保护自己。 　　以诺反手环住了墨菲的腰，然后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墨菲的头抱在自己怀里。 　　然后，他就带着墨菲一起跳了下去。 　　…… 　　墨菲在救护车上醒了过来，周围一切都是兵荒马乱的，身边的医生不停的在喊什么东西。 　　因为窒息的缘故，墨菲的脑袋有点受到损伤，半晌后才看到自己身边躺着的以诺。 　　以诺双目紧闭，两臂很不自然地放在身体两侧，衣服上渗出了蓝色的血迹。 　　“这是怎么了？”墨菲艰难地问。 　　一名医生立刻凑了过来，用手电筒观察了一下墨菲的瞳孔，确认他现在意识完好以后，说：“我是以诺先生的私人医生，我们正在去专属医院的路上。你现在也很危险，先不要说话，保存体力，也尽量不要睡过去。” 　　墨菲咳了两声，用眼神瞟着身边的以诺。 　　医生很快懂了，凑在墨菲的耳边，说：“他抱着你落在弹床上，冲击力太大了，肋骨和双臂都有骨折。目前不清楚核心机体有没有受到损伤，我们会在医院里做进一步诊断的。” 　　墨菲闭了下眼睛，然后就又昏睡了一会儿。 　　墨菲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安稳的病房里了。 　　他戴着呼吸机，血氧显示很正常。墨菲原地躺了一会儿，就把呼吸机给拔了，顺便坐了起来。 　　除了一点细小的擦伤以外，墨菲没有受任何伤，他就自己走了下来。 　　隔壁值班的医生马上冲过来阻止墨菲。 　　但墨菲原地蹦跶了两下，说：“我好的很。以诺呢？” 　　医生一脸担心地把他扶住了，然后说：“他们正在精密手术当中，你不要太过担心。等手术结束以后，我会第一个通知你的。” 　　墨菲说：“哦。” 　　然后他在病床上坐了一会儿，出神。 　　以诺受了伤，正在做手术，墨菲是帮不上什么忙的，最多只能越帮越忙。 　　他只好在这里等着，以及一边做一些检查，一边了解情况。 　　很快，他醒来的消息让另一些人得到了通知。 　　在经过了医生的允许后，有两个西装革履的人进了病房，进门先将一份文件发到墨菲的手里。 　　墨菲：“？” 　　“我们是以诺先生的职业经理人和顾问。”来客说，“由于以诺先生现在的状况，我们需要向您告知一些事项。” 　　然后，他们就告诉墨菲：以诺没有亲属，没有同伴，过去他的紧急联系人一栏永远是空着的，但现在则填上了“墨菲”这两个大字。 　　以这个世界的法律来说，墨菲甚至有权力直接签署一份“不抢救同意书”，让手术室停止抢救。 　　顺带一提，以诺的保险受益人也是墨菲，他的遗产的第一继承人也是墨菲。 　　经理人说完以后，看着墨菲的表情，他以为会见到墨菲意外或者犹豫的神色，这些事情他都司空见惯了。 　　但是墨菲没有。 　　富可敌宇宙的巫妖大佬一脸麻木地把文件放到一边，然后说：“我对这些没兴趣。你们告诉我，他的手术成功了没？” 　　从人类的角度上来看，以诺的手术是成功的。 　　只不过，机器人身上的技术水平已经远超当代人类的发展，所以他们只能确保以诺没出什么大问题。但两根肋骨和一段手臂还是因为损坏，只能用当代的材料来进行替换了，硬度上会有一些永久的损伤。 　　就是说，会有一些后遗症。 　　以诺被从手术室里面推出来以后，进了重症监护室。 　　墨菲就在隔壁陪床。 　　本来这种地方是不允许家属二十四小时陪同的，但是他们情况特殊，医生说墨菲身上没有能传染到以诺的东西，就允许墨菲一直看着。 　　墨菲本来很规矩地坐在玻璃后面，后来看着以诺那张睡美人的脸儿，他不自觉就又靠近了一点、又靠近了一点……然后趁着医生不注意，悄悄地就坐到了床边。 　　他的机器人恢复的很快，医生说随时都可能会醒过来。 　　墨菲小声地碎碎念着：“哎呀，烧没啦，我的电脑、手机上面有很多存档，还有我们以前聊天的记录，不知道你那边会不会还留着。人类真是很麻烦啊，没有用完的烟花爆竹就堆放在楼道里面，一点也不考虑别人的生命安全，随便一点小火星子就能造成大火……” 　　以诺没什么反应。 　　墨菲就继续碎碎念：“我的快递还在保安室，等着你去拿呢。我买了两双小熊的拖鞋，还有两对兔毛的耳套，早就想看你戴了。你什么时候醒？你要是再不醒，说不准就变成别人来戴了……” 　　以诺倏然睁开了眼睛。 　　墨菲的声音也一下子就停了。 　　以诺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墨菲，深黑的双目就静静地凝视着他。 　　墨菲移开了视线，但很快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心虚，回过头也回望起来以诺。 　　好半天以后，墨菲说：“你不会是失忆了吧？我先警告你，你要是再拿这种剧本，我是真的会打人的。” 　　以诺将手轻轻放在墨菲的手上。 　　可能是因为刚刚醒过来，他没有做伪装，手是很冰冷的。 　　但墨菲连血族公爵都能习惯，所以就把那只手握住了，放在脸上捂了一会儿。 　　以诺低低地说：“你没有走。” 　　“不走。”墨菲说，“我从来没说过要走的。” 　　接着，以诺说：“对不起。如果没有那道密码锁，你早就应该跑出来了。” 　　墨菲叹了口气，道：“小伙子，那天的烟花是你放的吧？我看到了，烟花里面有很多话，虽然不像是你的风格，但是我知道是你干的。还有，在那么大的楼上面放内容，花了不少钱吧？” 　　“嗯。”以诺低低应了一声，突然又说，“对不起。” 　　“……”墨菲说，“其实吧，同居男友是骗你的，我没打算找人。那个烟花，其实还挺好看的……你明年还会放给我看不？” 　　以诺看了墨菲许久许久，说：“好。” 　　墨菲就笑了，伸手上去，捏了捏以诺漂亮的脸颊，然后说：“宝贝儿，我知道你一直很没安全感，不过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 　　以诺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困惑，说：“我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 　　墨菲睁大眼睛：“不不不不，我保证我是第一次对你说这句话。” 　　以诺眯了下眼睛，有点将信将疑的样子。 　　墨菲连忙转移话题，从桌上掏了个苹果，说：“吃水果，啊哈哈哈。” 　　以诺：“……” 　　墨菲：“……” 　　墨菲想起来了，他的机器人不吃水果。 　　于是墨菲道：“没事，你看着我吃吧。” 　　他刚拿起小刀费劲地开始削，以诺就说：“你太慢了，我来。” 　　“哦。”墨菲把小刀和苹果递给了他。 　　这个时候，医生从外面进来了，正想问问他们两人情况，就看到了这一幕。 　　刚出手术室的病人躺在床上削苹果，毫发无损的家属坐在床边张开嘴：“啊——” 　　医生：“？？？” 第120章 镜之理 　　机器人就是有一点好。 　　就算是受了伤，在更换零件之后, 也能很快地恢复过来, 不像人类那样需要长期地休养。 　　以诺很快就出了院, 带着墨菲回到自己家中。 　　霸道总裁就是霸道总裁，他最经常住的地方是个海景别墅, 方圆几里都没有邻居的那种。 　　不过，墨菲嫌这个地方太空旷了，更像是热闹聚会的场所, 而不是长期居住的地方。 　　最后, 他们还是决定在闹市的中心买一套房产住着。交通很便利, 而且要没有噪音污染，出门就是商店街。 　　墨菲在这个地方住了很多年, 一直到后来发作了一种基因病。 　　他的手脚有时候会不受控制的做出各种动作, 看上去就像怪异的舞蹈一样。 　　墨菲知道这种病没有特效药, 只有安慰剂。所有打在他身上的药水其实只是葡萄糖而已, 希望能减轻他的心理压力——因为这种病会一直恶化下去，从四肢失控的舞蹈, 到精神痴呆, 最后死亡, 大概会有十几年的病程。 　　以诺会握着墨菲的手, 陪他一起看着药水慢慢耗光。 　　墨菲说：“人类的生老病死, 是没法自己控制的呀。亲爱的，我可能不会陪你那么久了。” 　　以诺是一成不变的样子，这些年来他会刻意地改换一下发型, 避免被人发现他不老的秘密。这会儿，他依然年轻英俊，轻轻吻了一下墨菲的手背。 　　墨菲说：“等我的病发作，影响到脑髓的时候，就放弃抢救吧。我可不想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活在世上。” 　　他跟以诺撒娇来着，试图说服他好多次。 　　后来有一天，他躺在沙发上的时候，四肢开始轻微的抽搐。 　　以诺就在旁边，一刻不停地给他按摩和放松，但是毫无作用。墨菲的喉咙也有点不听使唤了，发出很痛苦的“咯咯”声。 　　这次之后，以诺的心理防线好像终于被打破了，他被墨菲说服了，说：“好，我答应你。” 　　所以病情继续慢慢地发展，墨菲最后也不再打那个安慰剂了，因为没有用。 　　他们每年都会进行一次世界旅行，今年到了最后一站的时候，墨菲进了ICU。 　　以诺站在手术室外面，什么也没有做，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手术室的牌子。一直这样站了两天，他终于动手签了字。 　　——停止抢救的协议生效了。 　　之前医院一直不敢过量注射的缓解症状的药物，现在已经不需要考虑副作用了，于是被无限量地注入了墨菲的身体，让后者一下子就感觉轻松了很多。 　　墨菲躺在床上，医生正在撤走很多设备，以诺进来看他最后一眼。 　　机器人是没有眼泪的，但是以诺的表情比有眼泪的样子还要难过。 　　墨菲摸了摸他的脸颊，说：“亲爱的，你真漂亮。” 　　以诺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 　　墨菲说：“别难过，我很快又要来找你了。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以诺坐到他的床边，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躺在他的身边，说：“好。” 　　“其实我不会死的，我是个巫妖，很坏的那种。”墨菲小声说，“你也不会死的，你是个神。现在的这个世界，只是我们的角色扮演游戏，等我们死了之后，就会回到家里。” 　　以诺说：“嗯，那听上去确实是你的风格。” 　　墨菲也笑了：“是吧。所以不要有太大压力，不然回去之后，我会毫不留情地嘲笑你。” 　　以诺说：“好。你先回家，然后等着我，我会回去的。” 　　墨菲注视着以诺，听完之后，就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墨菲死后，以诺进入了永远的休眠状态。 　　他是个机器人，他不知道自己怎样会死，但是他可以陪着墨菲——陷入永远无知无觉的黑暗当中。 　　而墨菲回到了星界之后，一枚神格碎片就如影随形地来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一枚近乎黑色的碎片，中间闪烁着耀日的徽记。很漂亮，所以墨菲很喜欢。 　　不过，他还在看着的时候，塔灵就已经上来了。 　　“主人，这个情况您可能需要看一看。”塔灵说，“星界之池当中，出现了呼唤您的声音。” 　　墨菲披上件外套，带着塔灵快步地走向自己的书房。 　　在星界之池当中，他听到了许多喁喁细语，而其中真的有喊着“墨菲”的声音。 　　墨菲对塔灵说：“这是正常情况，以后观察到以后就记录下来，等我回来处理。” 　　塔灵说：“是的，主人。” 　　接着，塔灵还想要向墨菲汇报一些事务。 　　但是墨菲听着星界之池里的声音，心不在焉地听了一会儿以后，终于摆了摆手：“好了，等我下次回来再说。我先出去一趟。” 　　塔灵只好服从命令，最后说：“好的，主人。” 　　墨菲就走到星界之池边上，仔细地分辨出自己将要去到的位面之后，在里面开始捞灵魂。 　　那个位面却是挺特殊的，其中的绝大部分凡人都是法师，而且又有相当一部分拥有魔法生物的血统，这一点墨菲能够分辨的出来。 　　他陆续找到了几个灵魂，都感到不太合适。他不需要什么血统，那只会引人注目，做一个人类就是很好的选择。 　　最后，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灵魂。 　　那个凡人得到了实现一个愿望的机会，说：“我……我希望变成魔法天才！” 　　很常规的愿望，每个法师都这么想的。 　　就连墨菲当年在学习魔法的时候，也满脑子都是什么“要是我能过目不忘就好了”、“如果我可以一秒钟就学会一个模型”的骚主意。 　　墨菲就说：“那么，在你的定义当中，魔法天才是什么样？“ 　　凡人说：“超强的逻辑思维能力，超强的记忆力，超强的运算能力……总之，我想要更高的智慧。” 　　“契约成立。”墨菲说。 　　然后，他在自己的法术典藏里翻来翻去，找到了一个叫做“祝福术”的冷门法术。这个法术是根据施法者的等级来决定最终效果的。 　　墨菲将凡人的灵魂扯了出来，塞进新的身体里面，然后对着他放了个祝福，再放了个用于固定效果的法术。 　　【耀日的眷顾：你的智力属性被提升了100%（上限为30）。】 　　凡人之前的智力属性量化一下大概是16，已经是差不多IQ150的效果了，而用了之后就笔直地变成了30！ 　　这啥概念！ 　　普通的巫妖差不多也就是这水准了好吧！ 　　“……”墨菲摸了摸下巴：要是我当年有这个buff，估计都能对年轻时候的以诺进行霸道总裁强制爱了吧…… 　　不行，这实在太强了。 　　墨菲对着凡人的灵魂继续搓搓捏捏，把祝福效果削弱了一下。 　　【耀日的赐福：你的智力属性被提升了50%（上限为25）。】 　　好，差不多了，搞定收工。 　　将这个凡人随便丢进了一个物质位面，墨菲自己则进入了新的世界。 　　哦，那不是一个很完整的世界，也是一个特殊的半位面。它连通了许多世界，负责从各个世界当中找到优质的法师苗子，然后带回来传授法术知识。 　　这个位面没有国家，没有纷争，只有一个整体——天启之城。 　　天启之城总计有1.5万平方公里，城中心就是一切的核心辉煌之塔——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一座法师塔，原本的主人就是半位面的拥有者，一名高等精灵法师，但他已经陨落多时了。 　　墨菲回忆了一下，好像他和这名法师曾经共事过，但他记不太清了，那毕竟是他还是人类时候的往事。 　　总之，这名法师留下了他的法师塔作为一个公益组织。 　　天启之城至今都由辉煌之塔的塔灵管理着，而且继续开放着法师学校，欢迎各个世界来的法师来此进行研究、会议、任教以及学习——虽然有着等级限制。 　　等级25以上的法师，就有能力对这里进行破坏了，所以是不被允许进入的。 　　墨菲附身的这个凡人还是等级7级的小萌新，刚从自己的世界逃难进来的，对法师的世界充满了憧憬。他本来在等待着学院开学，可惜在那之前他就不幸染病死掉了。 　　天启之城包罗万象，提供给法师们一切成功的机会，但也不是无条件的圣母病。在这里的生老病死，依然遵循着自然的规律，没有人会对别人有着多余的关心。 　　而且在法师学校里进行学习的法师，未来就要在这里“服役”，为学校工作十年。 　　法师都信奉等价交换的原则，这很公平。 　　墨菲从床上醒了过来，很新奇地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小房间——这是学院的一个单人宿舍，每个月收费140金币。 　　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很多书籍，还有一本摊开的笔记本。笔记本上写着“墨菲”的名字——是的，很巧，这个凡人的名字正好叫“墨菲斯特”，简称为“墨菲”。 　　再打开衣柜一看，里面都是学院风的衣服，看上去就很嫩。 　　墨菲换上一套白衬衫、羊毛衫和小马甲，见到外套上还挂着一个校徽，应该隶属于法师学校的自然理学学院。 　　往镜子前面一站，好一个青葱少年，嫩的能滴出水来啦。 　　这太神奇了，墨菲都感觉自己变得年轻了。 　　他就心想，以诺呢？ 　　——他会是教授还是学生？凡人还是魔法生物？ 第121章 镜之理 　　法师学校主要分为三个年级大段，分别是：中级, 高级, 以及实战级。 　　对应人类来说, 差不多就是初中、高中和大学阶段了。 　　墨菲现在是刚刚升入高级学校，选好了分科（自然理学）, 然后刚刚开始了新一阶段的学习。 　　不得不说，原主都已经23岁了，才刚升学, 天赋确实是不怎么样了, 差不多属于同龄人当中的中下游。看他过去的成绩单就可以知道, 他对理论知识的研究还算可以，不过在心算能力上差了点, 因此在实际施法过程中总是比别人慢半拍。 　　当然啦, 墨菲反正不在意这些。 　　他翻了翻墙上的日历, 看到上面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高级阶段的课程还是挺多的, 他大约每天都有两节两小时的大课，还有24节是一小时的小课。 　　今天则是新生日, 学校不安排课程, 专门让学生们参加各种演讲、活动, 还有加入自己感兴趣的社团, 认识一下法师学校的各个校区还有特色。 　　高三年级的学长会带着学弟学妹们进行参观, 墨菲就被安排到了一个叫法罗尔的学长。 　　这学长还挺热情的，特地派了自己的魔宠来通知墨菲，让他记得准时到西边的校区门口和自己会面。 　　天启之城有东南西北四个城区, 法师学校在西、南、东都有一个校区，分别有不同的教学规划。高级部主要是在西校区进行教学，墨菲的宿舍也很靠近这里。 　　天启之城的街道上都是公用的自行车。 　　墨菲骑上一辆自行车，一边前行，一边观察了一下这座城市。和其他跨位面的综合性城市一样，这里充满了各种异域风情的元素，街道上既有铁匠铺，也有游戏厅，看上去非常魔幻现实主义。 　　法师学校的主体由于落成的很早，所以充满了中古时期的气息，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尖顶石砖的古堡。 　　法罗尔学长早就在门口等着墨菲了，很热情地跟他打了招呼，说：“今天主要带你参观一下西校区，要认得各个教学楼还有食堂的位置。今天也有很多社团正在招新，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墨菲毫不犹豫地说：“电子游戏。” 　　“啊……相当时髦的爱好，你是来自信息时代的位面吧。”法罗尔说，“可惜我不太了解电子游戏社，那里面都是一群不爱出门的人。先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中心教学楼。”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墨菲就一直跟着法罗尔在认识西校区。 　　他们走过了四栋主要的教学楼，还有一个大演讲厅，两个食堂分别在南北两个校门口，还有一个小卖部。教职工所在的大楼今日是关闭了一半。 　　最后他们走到校区的中心，那里有一座巨大的铜制雕塑，起码有三层楼那么高。 　　法罗尔就看着雕塑，说：“这就是天启之城原来的主人，恩德加尔阁下，一位受人尊敬的大奥术师。他在两个半世纪以前就去世了，但是法师学校就是他留下的宝贵遗产。” 　　墨菲心道：两个半世纪？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么。 　　看着这座雕塑，墨菲对恩德加尔稍微有了一点点印象。他们确实曾经共事过，而且还是在一个大项目里面…… 　　正想到这里，一名男学生跑了过来，笑道：“早啊，法罗尔，这是你带的学弟？” 　　法罗尔打招呼道：“嗨，梅里，这是墨菲，他是自然理学科新来的学弟。” 　　梅里很自来熟地拍了拍墨菲的肩膀，说：“小学弟，你长得这么可爱，小心不要被坏学姐骗走哦。对了，要不要加入我们的黑色兄弟会？” 　　墨菲：“黑色兄弟会？” 　　梅里道：“我们每周都有一次刺激的活动哦。” 　　哇，墨菲的脑海里瞬间飞过了很多不可描述的刺激场面，比如说群X，比如说飞XX，比如说…… 　　接着，梅里就用很神秘的语气说：“比如说，幽灵古堡探险！还有每人一个鬼故事！” 　　“……”墨菲说，“哦。” 　　梅里：“怎么样，刺不刺激？” 　　墨菲一脸敷衍：“刺激，刺激。失敬，失敬。” 　　到底是学生仔啊……真是很young，很simple，有时候有点naive了。 　　这是上午十一点整，雕像面前突然热闹了起来，一大批学生都跑了过来。 　　“开始了，每年一度的保留节目。”法罗尔笑眯眯地说，“小学弟，快上！” 　　墨菲：“？？” 　　墨菲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就突然被两个学长齐齐推到了前面。 　　放眼一望，四周全都是一脸懵逼的新生……还都是男生。 　　然后，学长们就把他们围成了一圈，开始呐喊： 　　“小学弟，冲鸭！” 　　“快！快爬！最后一个爬到恩德加尔头顶上的人，要裸奔绕着西校区跑一圈哦！” 　　“学弟，加油！学弟，加油！” 　　所有新生：WTF？！！！ 　　大家面面相觑了一阵子，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开始爬，一下子所有人就都动了起来。 　　墨菲也夹在里面，就顺着恩德加尔的膝盖开始往上爬，抓着每一个有棱角的地方，尽量快地就上到了恩德加尔的肩膀上。 　　然后，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第一个爬到了恩德加尔的头顶。 　　往下一看，学长们都在用力地鼓掌，好多学弟还在仰头看自己。还有一个趴在恩德加尔肩膀上的新生，拉着好长一张臭脸，把一只鞋子递到墨菲的面前：“喂！你鞋子掉在我脸上了！” 　　“哦，抱歉。”墨菲把鞋子接了过来，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被挤掉的。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墨菲就乐了起来。 　　——这些学生好单纯好快乐啊。 　　墨菲穿上鞋子，站在雕像头顶俯瞰了一圈，见到旁边有一棵粗壮高大的水杉，枝叶刚好毗邻。 　　墨菲纵身一跃，就跳到了树枝上，又顺着水杉，爬到了中心教学楼的外面，就干脆顺着教学楼开始往上爬。 　　底下的学长们发出了一阵响亮的口哨声，开始喊： 　　“墨菲，加油！墨菲，加油！” 　　他们怎么能这么快乐啊，墨菲心想。 　　墨菲一股脑儿爬到了教学楼顶层的天台边缘，一下子就俯瞰到了半个西城区。 　　突然，他见到教学楼外面的小道上，有一个穿着教师制服的帅哥骑着自行车路过。 　　虽然看不清楚整个人，但是那头银白色的碎发上洒落了阳光，好看的就像跃动的银河，惊鸿一现的面孔有着相当引人瞩目的轮廓。 　　墨菲那颗心脏扑通地跳了一下，他完全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就直接向着那个方向跳了下去。 　　地面上，传来了一阵阵惊呼的声音。 　　墨菲笔直地下落，清楚地看到对方倏然抬起头，看到了自己。 　　“缓落术！” 　　随着法术在一瞬间就被释放，墨菲下落的速度也骤然减缓，变成像树叶一样轻地往下飘，最后就悬浮在了离地半米高的空中。 　　银发男人将自行车停靠在路边，然后皱眉看向墨菲。 　　他好看到让墨菲都肃然起敬，好像天启之城一年四季不变的春光都黯然失色了。 　　男人看了一眼墨菲的制服，说：“新生？“ 　　墨菲还在空中打着滚，说：“是呀是呀，你是老师？” 　　男人却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冷淡地说：“胡闹。” 　　他动了下手指，驱散了法术效果，让墨菲落到地上，自己则向着雕塑那边走去。 　　墨菲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见到男人走到学生堆前面，然后斥责了那些学长。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不算很严厉。但是所有人都很惧怕地低下了头，学长当中的领袖鞠躬道歉说：“对不起，以诺教授。我们没有及时阻止学弟胡来，是我们失职了。” 　　划重点—— 　　以！诺！教！授！ 　　墨菲的眼睛里冒出了绿光。 　　——老天爷啊，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老人家也能拿到这种青葱惨绿的美少年校园纯情恋爱剧剧本？ 　　以诺斥责了这些学生之后，给学生领袖记了一次过，还扣了两点平时分，然后就又回去自行车旁边。 　　墨菲一路小跑着跟着上，顺便流着口水观察了一下教授先生的背影。 　　——嗯嗯，宽肩细腰窄臀长腿，堪称完美啊！ 　　墨菲擦了一下口水，搭讪道：“教授教授，你救了我一命，我想要感谢你。不如我们——” 　　“不必了。”以诺淡淡地说着，骑上自行车就准备走。 　　墨菲一把抓住了自行车把手，说：“不不不，还是要感谢的。这样吧，这周末我请你吃一顿大餐。你喜欢牛排？汉堡？火锅？烧烤？” 　　他睁大眼睛（卖萌），少年纯真的脸上充满了期待之情。 　　以诺的目光在他脸上略微停留，然后再次说：“不必了，只是一点小事。” 　　他将墨菲的手拿了下去，然后就径直骑车离开了。 　　“……” 　　墨菲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 　　这时，法罗尔学长也走过来了，跟他一起看着，感叹道：“啊，那是实战部的以诺教授。人长得很帅吧，可惜性格也非常冰山呢。年年都有学姐学妹想要拿下他，为此还年年都开了盘的，可惜至今都没有人能成功——听说都没有人见过他对谁笑一笑。” 　　他回过头，看到墨菲的眼神，然后被吓得毛骨悚然。 　　——墨菲小学弟！你那饿狼看到肉骨头的邪恶表情是怎么回事！你那天真烂漫的人设呢？人设呢！！！ 第122章 镜之理 　　愉快的新生开学日结束后，就来到了要正式上课的日子。 　　高级部的课程主要还是以必修课为主, 所以第一节 课多半是教师进行自我介绍, 还有对课程内容的大致讲解。 　　这一周的墨菲一边上课一边开小差, 调查了一下以诺教授的资料。 　　令人惊讶的是，这个资料还挺完备的, 因为以诺是个大名人，是天启之城魔法学校的招牌学者之一。 　　以诺的研究方向主要是“精神元计算学”，也有人喜欢称为“魔脑学”, 是讲究使用精神力在意识海中构建一个虚拟脑, 来辅助进行战斗时的法术模型计算的。这门学问相当高深, 属于超魔技巧领域的发展最前沿。 　　假如拿现代科技来做对比的话，以诺差不多是在人工智能领域当中做生物计算机的顶尖学者, 交叉着计算机和生物两大领域的那种。 　　而墨菲身为星界旅行者兼职神魔术师, 主要是研究时空场论和神术学的（类比一下就是物理学者和神学家）, 对超魔技巧领域的研究不算深入。但他学识渊博, 所以也能有大致的了解。 　　以诺的主要工作并不是教学，但按照学校要求, 每周也会在实战部进行一次授课。他主要在领导一个精神元计算学实验室, 进行一些需要保密的项目。 　　实战部的教授们都有资格招收关门弟子, 但是以诺从来不招收学生或者学徒, 他是在领导一批学者进行研究。 　　这导致虽然他做的都是非常高大上的东西, 但这些东西距离这些嫩生生的学生们还太遥远了。 　　学生们对以诺教授的最大感想是这样的： 　　第一，他好帅！冰山帅哥哎！ 　　第二，卧槽他的课好难好难, 千万不要选…… 　　所以，实战部的颜狗们是年年都纠结的要死要活—— 　　不选吧，看着以诺的颜值实在是心痒痒； 　　但是选吧，超过三分之一的挂科率简直让人绝望。 　　据说，每个学期末，都会有一批选了精神元计算课的学生集体崩溃抓狂。 　　除了那些哭着跪求以诺教授放他及格的，甚至还有在实战实验室里面因为做不出实验结果而当场倒地打滚的……至于考场上地狱般的景象，那就更不用谈了。 　　所以，”精神元计算学“，江湖人称”魔脑学“，学院人称”魔鬼烧脑学“。 　　以诺的授课时间固定在每周三下午的三点到五点，新学期的第一节 课当然也是。 　　虽然很不巧的，墨菲在这个时间也有一门必修课，但是他毫不在意地翘课了。 　　——没有翘课过的学生生涯是不完整的！ 　　时间一到，墨菲就愉快地抄起自己的小书包，向着门外跑去。 　　他的必修课老师跟他在门口擦肩而过了，用充满了疑虑的眼光看着墨菲欢快的背影，却没能及时叫住他。 　　高级部的老师还是对学生有一定的管束的，不像实战部的教授们一个两个都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根本懒得过问学生的学习进度。 　　墨菲都没看老师一眼，径直奔向校门外就骑上自行车。 　　他用了一点时间，从西边的高级部校区，穿行市中心，来到了东边的实战部校区，然后翻阅了一下校园地图，最后终于找到了以诺授课的教室。 　　那是个超大的阶梯大教室，起码能容纳几百人。 　　墨菲到的时候，正好刚刚上课，他进了教室一看，里头居然能基本坐满。 　　他坐在最后一排，往前看去，简直是人山人海——这些学生们有一小半来看以诺的颜值的，但绝大多数的人还是对魔脑学慕名而来，因为这门学科真的是属于金字塔尖的地位。 　　而以诺刚在讲台上站定，底下就响起了低低的、连绵的赞叹声，还有好几个女生真的尖叫了起来。 　　对此，以诺的表现很平静，他略微扫视了一下教室里的学生，然后自我介绍了一下：“我是以诺，精神元计算学的讲师。” 　　墨菲感觉以诺似乎往这里看了一眼，但好像又是错觉，以诺只是对等地看着所有人。 　　以诺接着说：“第一节 课会在这里上，以后都换到理学教学楼三层第二十号教室。因为上完第一节课，你们绝大部分都不会再来了。” 　　底下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实战部的学分多半都是由选修课组成的，所以第一周所有课程都会开放给所有学生，让他们听完一到两节课以后再决定要不要选修。这一过程也叫做试听课，非常的人性化。 　　而以诺这句话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以你们大部分人的智商，注定学不会这门高深的课程，第一节 课上完就赶紧知难而退吧。 　　接下来，以诺就在黑板上写了一下这门课的两本推荐书籍。 　　“第一本是我们实验室内部编写的，推荐入手。第二本是法恩哈尔编写的，在实验室里做过一段时间，可以作为参考。”以诺淡淡地说，“我注意到你们大多数都已经带来了第一本书，那就翻开到序章吧。今天主要讲解一下精神元计算学的基础部分。” 　　底下就响起了哗哗的翻书声。 　　墨菲坐在最后一排，左顾右盼，看到自己右边有个女生也翻开了书。 　　女生看了一眼墨菲，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说：“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看。” 　　“好啊，谢谢。”墨菲坐了过去，看着她翻开书。 序章的第一页，画着一个魔脑的模型，看上去蛮好看的。外行人也能知道这是个虚拟大脑。 　　以诺讲解说：“精神元虚拟脑，也就是俗称的‘魔脑’，现在已经广泛应用于超魔技巧领域。谁能说出魔脑特有的三个优势？” 　　他点了一名学生，后者侃侃而谈道：“第一，魔脑一经构建，可以终生使用，相当于一个辅助施法的魔宠；第二，魔脑可以在超魔技巧之间进行切换，甚至让使用者同时拥有‘法术瞬发’和‘法术默发’两种传统超魔技巧；第三，魔脑的运算速度平均是施法者心算速度的一百倍以上，在战斗中拥有极强的计算优势……” 　　“不错。”以诺点了点头，继续讲解，“翻开第二页吧，我们进入正题。” 　　女生的表情有点放松下来了。 　　她翻开第二页，然后整个人都懵逼了。 　　只见第二页上密密麻麻都是公式。 　　积分！偏微分！不等式！方程组！茫茫多的变量！ 　　讲台上，以诺说：“下面是精神元计算学的基础定理一。首先我们构建一个最简单最原始的魔脑模型，只使用一个单独的精神元，根据其魔法回路，可以得到如下特性——” 　　他开始在黑板上书写公式了。 　　然后，半个教室都沉默了。 　　墨菲：“……” 　　女生：“……” 　　以诺边写边推导，口中说道：“在这里使用泰勒级数展开，再引入一个算子变量西格玛……然后使用克西不等式，可以解出魔脑的第一个极限值，称作‘单一神经元激发阈值’，我们之后会经常使用到它。这就是精神元计算学的第一个基础定理。” 　　第一个。基础。定理。 　　墨菲看到，身边的女生脸上，极其自然地淌下了两道宽面条泪。 　　“不愧是……魔鬼烧脑学……啊……”她哭着说。 　　这TM实在是太硬核了，教授就算长得再好看，也无法抚慰学生们在智商上受到的挫败和打击啊。 　　这时，墨菲说：“那个，能借我一支笔吗？“ 　　女生默默地给了他一支圆珠笔。 　　然后墨菲就在自己手上速记了几笔，很快地将整个公式演算了一遍，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虽然用了多个完美假设，但是第一个基础模型也有不错的产物。嗯嗯，有点意思。” 　　女生：“……” 　　她的眼泪，默默地，流得更汹涌了。 　　因为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事实：人和人之间的智商差距，有时候是可以比人和猩猩之间还要大的…… 　　和以诺说的一模一样，他的第一堂课就劝退了80%的学生。 　　大部分人都一脸“我的智商仿佛被轮奸了”一样的表情，恍恍惚惚地走出了阶梯大教室。只有小部分人是懵懵懂懂的状态，满脸“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走了出去。 　　而以诺的表情和最开始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变化，好像对学生们的状态已经很习惯了。 　　他抄起讲台上的笔记，很从容地走向门口。 　　这个时候，墨菲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从教室最后面跑了过来，笑眯眯地拦在以诺面前，说：“以诺教授，我们又见面了。” 　　“我看到你了。”以诺淡淡地说，“你不应该来这个课堂。” 　　“这周不是试听吗？我想要来听你讲课啊。”墨菲说，“而且你讲的深入浅出，让我对这门课产生了好奇，我以后还会再来听的。” 　　以诺蹙了一下眉，说：“你现在是在高级部打基础的时间，强行来这里听课对你没有好处，只是浪费时间。” 　　虽然他很冷淡，但表情并不妨碍墨菲欣赏他的美色呀。 　　墨菲光是看见他就觉得很高兴了，说：“教授，我听完你的课，想要问几个问题，这总可以吧？” 　　以诺从口袋里取出一枚怀表看了一眼，然后说：“你可以问三个问题。然后就回去高级部。” 　　墨菲抬头看着他，眼神里都好像有跃动的光亮。他就问道：“教授，接下来的几个问题，你能不能用‘可以’和‘不可以’来回答我？” 　　以诺收起怀表，淡淡地说：“可以，你问吧。” 　　墨菲笑眯眯道：“哦，那我的第二个问题是：如果我的第三个问题是‘你可不可以做我的男朋友’，你的回答可不可以和这个问题一样？” 　　以诺：“……” 第123章 镜之理 　　以诺怔了一下，然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墨菲说：“为什么不回答？” 　　以诺撇过头, 淡淡地说：“你不应该来上这节课, 它对你来讲太难了。你也不应该来找我, 我不适合你。” 　　墨菲就说：“还没有试过，就知道不适合？” 　　“有些事情不需要尝试。”以诺说, “我不会和我的学生发生任何关系。” 　　墨菲笑眯眯道：“那我也不是你的学生啊。” 　　“……”以诺沉默了一下，说，“不要对我耍小聪明, 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 　　这个拒绝真的是很干脆利落了, 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冰山帅哥。 　　墨菲心想：有你后悔的, 啧啧。 　　他知道以诺的个性，这个男人就擅长坚定自己的信念, 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原则。 　　但是墨菲一直是个例外, 而且他知道自己会一直保持例外…… 　　所以墨菲并不着急, 笑道：“那好吧, 教授。下次上课的时候见。” 　　以诺明显对他的顽固感到不悦，但并没有再说什么, 而是绕开墨菲, 向外走去了。 　　那之后的一周, 墨菲就在高级部上着课, 等待着下一节魔脑课的到来。 　　学院生涯对他来说是非常新鲜的, 因为他并没有在这样成熟的组织当中进行过学习。 　　他的法术知识，最早来源于他的母亲——一名女巫；在他母亲死后，他就从她遗留的书籍中汲取知识；再后来, 他成功转职了星界旅行者，他就开始在各个世界当中环游，并变得越来越强……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说明：墨菲不是一个好学生！ 　　他不做回家作业！ 　　这让高级部的主任教师伤透了脑筋，他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对魔法充满向往的好苗子，在入学之后就变成了老油条？ 　　“我听说你公然逃课，在老师的面前离开学校，”主任教师说，“而且拒绝做任何的作业，甚至不参与月考？” 　　墨菲坐在他的对面，新奇地左顾右盼。 　　这也是他第一次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里约谈……这真是极大地丰富了他的人生经验。 　　“这些题目对我来说毫无疑义，”墨菲说，“刻意设计过的思路和纯属捏造的故事背景，让人看了就提不起兴趣。” 　　主任教师明显对他的话语感到不满了，但还是尽量耐心地说：“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刷题，但是刷题确实是很高效的学习方式，能够保证你们熟练掌握至少一种解题技巧和思路。这些题都是老师们费尽心思编写出来的，累积了很多年才能达到今天的题量——” 　　墨菲实话实说道：“我不需要掌握这些技巧。” 　　主任教师嘴角抽搐，用看着问题儿童的目光看墨菲，然后说：“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那就试着做一套题吧。如果你能拿80分以上的话，我就允许你不做作业。” 　　墨菲琢磨了一下，说：“好吧。” 　　然后，主任教师就在自己的书架上翻来翻去，最后找到了一张试卷，放到墨菲面前摊开。 　　接着，他又拿了一个怀表放在桌上，示意墨菲有120分钟的时间来答题。 　　…… 　　然而实际上，墨菲只使用了20分钟就写完了。 　　主任：“………………？？？？？”我是拿错试卷了吗？ 　　他抄起试卷就进行批改，小题对得相当快，墨菲没有错任何一处。然后他翻到背面，就发现所有的大题都没有写步骤。 　　墨菲懒洋洋地说：“这个步骤是显而易见的，没必要写出来，我就略过了。” 　　主任在震惊中对完了所有答案，见到最后一题中，墨菲除了给出数值，竟然还给出了正负误差量。 　　他抬头看着墨菲，眼睛瞪得溜圆。 　　墨菲说：“所以我说这些题目不严谨。像这个问题，它给出了普朗克常量，但却没有说要不要考虑时空变慢因子，我就顺便估算了一下。” 　　主任戴上了自己的单边眼镜，然后说：“稍等一下，我查一下资料。” 　　然后他翻出了一本讲时空场论的书，现场查证了一下，一下子就看出墨菲给的思路是正确的。 　　但是问题来了：这上面的公式，主任他不会解。 　　墨菲给出的数值，他验算不出来对不对呀！ 　　这就很尴尬了。 　　主任踌躇了一下，跟墨菲大眼瞪小眼。 　　墨菲叹了口气，看出了他的难题，很怜悯地说：“不会做就算了吧，回去多看看书。“ 　　主任：“……知、知道了。” 　　墨菲又说：“有好奇心是好的，不过不要太好高骛远。这本书你可以先放着，时空场论的初学者适合从《宇宙演化简史》开始看起。” 　　主任：“哦，好的，谢谢……” 　　办公室里安静了两秒钟。 　　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咳。”墨菲说，“那我先回去了。” 　　摆平了一个追着人要作业的主任教师，接下来还有一个注定每周都要被逃课的任课老师。 　　因为这节吟唱分析课的时间刚好和以诺的课程冲突了，所以每当老师准备上课的时候，就会发现墨菲从教室里直接溜了。 　　上次反应过来了之后，这位老师也是气到火冒三丈，这回终于当场逮住了墨菲。 　　“站住！”他说，“我知道你有免做作业的特权，但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直接逃课，你也是胆子太大了！” 　　教室里所有的学生都在看他们，都带着好奇又惊讶的目光。 　　墨菲就站在门口，叹了口气说：“你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我的，说实话……” 　　“那也不是由你来说了算的！”老师气得脖子都红了，“你给我回到座位上，乖乖听课！” 　　“好吧。”墨菲很无奈地说，“我给你出道题吧。” 　　老师一下子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们不是都爱给学生考试么，那我也出个题好了。”墨菲说，“我以前解决过的一个实际问题，你如果能给出答案的话，我就回来乖乖听课。” 　　哇哦—— 　　教室里发出了整齐的惊叹声，这些乖巧的学生崽们从来都没想过：还能有这种骚操作？！ 　　但是挑战权威的事情他们是很乐意围观的，连表情都变得超兴奋了。 　　老师也是冷笑了一声：“你写吧，我倒要看看有什么题是一个高级部的学生能做，老师反而做不出来的。” 　　墨菲顺手抄起水笔，就在白板上写道：【论精神元在反希格斯场下形成重力势阱时三种可能存在的情况】。 　　静。 　　所有人：“？？？” 　　无数脸懵逼，没有人知道这些字儿连起来是什么意思。 　　墨菲在这行标题下面，又给出了一套初始的方程组，然后说：“我也不为难你，问题的模型直接给你了，你如果能解出来一个非平凡的解和一个平凡的解，就算你赢了。” 　　这个时候，老师已经看着这行字，陷入了老僧入定般的出神状态。 　　然后，墨菲就随手转着笔，径直出了门。 　　就因为出门的时候耽搁了一下，所以墨菲比预计的时间晚到了几分钟。 　　以诺已经开始在讲课了，从门外就能听到他磁性的声音。 　　这次上课是在一个小得多的教室，看来真正敢选“魔鬼烧脑课”的勇士还是不多的。 　　墨菲打开后门的时候，有几个人回头看了一眼。 　　“从实验结果可以看出，贝塔型精神元的第一阈值受到很多影响，包括——” 　　以诺的声音也突然停顿了一下。 　　于是学生们就马上又把头转了回去，等讲台上的教授把“包括”给说完。 　　但是以诺停顿完后，好像是忘记了自己刚才说到哪里，就淡淡地说：“这一部分你们可以回去背书。我们进入下一个单元。” 　　底下顿时哀鸿遍野！ 　　以诺的讲课风格就是这样的，简单易懂的部分他是不会浪费时间的，全部交给学生自学，十分钟就可以过掉一整个单元。课上的时间基本就用于解决书上语焉不详的难题了。 　　但是—— 　　以诺的“简单易懂”显然和学生们不在同一个水平面上！ 　　当课程进入到实验阶段的时候，所有人就都疯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别说实际动手得到结果了，就连将“简单易懂”的问题搞明白都很勉强。 　　这个时候，唯一一个已经画出魔脑图的墨菲就显得非常引人注目了。 　　旁边的几个学生本来只是瞥一眼他的实验进度——虽然他们不认识墨菲，但没人觉得一个这么年轻（而且还没有谢顶）的小伙子能够做的出这种难题。 　　万万没想到，他们统统被打脸了。 　　墨菲用了五分钟时间来进行先期准备，将所有的题目都解出来，还将答案整整齐齐地抄写在题目旁边。 　　于是旁边的学生们瞥着瞥着，就变成了围成一圈偷看他的答案。 　　没过多久，又变成了将答案小心地拿起来进行传阅。 　　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这份答案就变成了人手一份的“参考文献”。 　　唯一可惜的是：墨菲不喜欢写解题过程。 　　所有人：“……”MMP！我们有一个说着“显然”然后跳过了讲解的老师！还有一个写着“易得”然后跳过了解题步骤的学神！ 　　于是很快就有人拿着答案，来问墨菲：“那个……学长你好，请问这里的公式是用什么方法解的？” 　　“拉格朗日公式。”墨菲随口回答道。 　　然后他才注意到，他们把自己认成了学长…… 　　——算了，懒得解释了，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继续下去吧。 　　不久后，学生们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两两散开了。 　　而以诺走了过来。 　　魔法实验课和理论课不一样，毕竟有一定的危险性存在，所以他会在关键的实验上全程监督。 　　以诺驻足看了一会儿墨菲设计的简易模型。 　　墨菲笑眯眯地说：“教授，我的魔脑怎样？” 　　以诺思考了一下，说：“你的思路不错。回去可以看一看弗兰索斯·诺兰的相关论文，他的模型和你非常相像。” 　　“肯定不一样。”墨菲却说，“他的魔脑是用来战斗的，我的魔脑是用来想你的。” 　　以诺怔了一下，低头看着墨菲。 　　墨菲说：“是你说的哦，贝塔型精神元很擅长描绘图像。如果我用三层贝塔的结构来构建魔脑，就可以学习你的样貌特征了。这样子就算有一千万个人同时出现，魔脑也可以第一时间找到你。” 　　以诺沉默了好久，最后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贝塔型能够学习图像，但是不擅长长期记忆，无法单独用于人脸识别。” 　　墨菲就仰起头，很自然地说：“那你教我一个能一直记着你的呗。我学起来可快了。” 第124章 镜之理 　　这节实验课到了结束的时间，大部分人还在苦苦挣扎, 他们是要准备把这个实验做到晚上了。 　　以诺已经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墨菲马上跟在他的后面, 像一条小尾巴那样，很欢乐地问：“以诺教授, 你准备回去了吗？我送你呀。” 　　以诺说：“不必了。” 　　墨菲才不会听他的，跟着走到了教学楼外面，还在叽叽喳喳。 　　以诺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带着这条小尾巴来到他的实验室外面。 　　因为是保密的项目, 而且上头显然很重视, 所以实验室楼外布置了好几个安保用的钢铁魔像。像墨菲这样没有通行证的学生，一旦踏入了警戒线, 就会受到钢铁魔像的攻击。 　　“就到这里吧, 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以诺站定脚步后说, “你该回去了。” 　　墨菲问：“已经晚上了, 还要做实验吗？你不吃晚饭？” 　　以诺停顿了一下，说：“我的用餐习惯和你们不同。” 　　这句话就很明显是在暗示他不是人类了！ 　　墨菲的话头也就突然停了一下, 他在琢磨着以诺这次是个什么样的丁丁…… 　　以诺就不知道这个人清纯的面孔下都是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见到他不说话了, 认为墨菲是被吓住了。 　　“回去吧。”以诺再次说完, 就转身进入了实验室。 　　墨菲就看着他的背影, 若有所思。 　　已经是晚上六点了，墨菲暂时还不想回去。 　　他打算尾随以诺，跟着他回家！ 　　——这样的话, 以后就可以在以诺的房门口蹲守他刷新了，说不定还有机会偷窥一下，最好偷窥到这次是个什么种族，有什么样的丁丁…… 　　墨菲摸了摸下巴。 　　——感觉自己很变态……怎么想都是肯定以诺的错！都怪他从来不当人！ 　　墨菲相当心安理得地把过错归咎给了以诺，自己则在旁边随便找了个食堂，买了两块鸡肉三明治以后，重新回到实验楼下面蹲守以诺的行踪。 　　不过，他刚吃了两口，天上就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天启之城的天气都是由中心的法师塔控制的，不存在什么狂风骤雨，都是比较温和的气候。 　　但淋着雨总归还是让人不爽。 　　墨菲抓着三明治想去实验楼的屋檐下面躲雨，结果被钢铁魔像给赶出来了——这些东西可不近人情，只要有人踩进线里，它们就敢把子弹上膛。 　　没办法，墨菲就在树下面蹲着了，稀疏的枝叶勉强能够挡雨，而且也不影响他的视野。 　　两块三明治都吃完以后，墨菲打了个喷嚏，掏出了手机开始打游戏。 　　——嗯，多元的位面就是这点好，什么东西都能够买得到。虽然这里的法师们都不喜欢用手机，导致手机基本丧失了通讯能力。 　　墨菲专注地打了两把游戏，又打了个喷嚏，然后突然感觉到头顶漏下来的小雨消失了。 　　他抬起头，这才发现以诺就站在前面。 　　以诺撑着一把伞，给墨菲挡了一下雨。 　　天色昏暗，把他的轮廓也变得模糊而柔软了，漂亮到让墨菲一下子就看呆了。 　　“为什么不回去？”以诺问他。 　　墨菲刚张开嘴，就又打了个喷嚏。 　　以诺轻声念了一个法术，温暖的空气瞬间就把墨菲包围了。他的头发和外套都重新变得干燥和蓬松，雨水从里面一点点渗出，彗星般落入以诺的掌心，被他随手挥退。 　　墨菲笑了一下，说：“教授，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嘴硬心软？” 　　以诺将手中的伞递给墨菲，并淡淡地说：“我说过，我不会和学生发展任何关系。天色已经晚了，今天我会在实验室过夜，你自己回去吧。” 　　墨菲接过伞，发现上面也施加了法术，整个伞都是温热的，而且微微发光。 　　“他们都说你是个冰山，”墨菲说，“明明很温柔好吧。” 　　——学生们以为不留情面的拒绝就是冰山，殊不知对于成年人来说，这样处理才是最大的温柔，不会给人留下多余的遐想。 　　以诺看了墨菲片刻，说：“你还很年轻，而且终究会遇到共度一生的人。我和你们不同，你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墨菲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对啊，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以为的。结果跟你玩着玩着，就这么久了……” 　　好几百年了。 　　以诺变成了死亡之神。 　　墨菲变成了最强的巫妖。 　　早知道会这样，墨菲绝对不会因为小时候的以诺长得太漂亮，而主动去招惹人家…… 　　不，小时候的墨菲已经很颜控了，怎么想都还是会招惹他的。 　　死结，没办法了。 　　墨菲已经彻底放弃治疗了！ 　　既然教授决定在实验室过夜，墨菲也只好收拾东西走人了。 　　他骑上自行车，要穿过中心城区，回到自己在西区的宿舍。 　　不过在途中的时候，他遭遇了一点意外。中心城区高耸入云的法师塔“辉煌之塔”里好像发生了一次爆炸，这引起了一点骚乱。 　　负责维持城防的钢铁魔像封锁了一片街区，于是墨菲只好绕路而走。 　　这时候的天色已经很黑了，墨菲绕过自己不熟悉的街道的时候，被一群小混混给拦了路。 　　“哟，学生仔，迷路了吗？”几个男人不怀好意地堵住了墨菲前后的道路，“要不要我们帮忙啊？只要一点小小的报酬。” 　　唉，拦路抢劫这种事情果然是哪里都有的，何况是在个体实力差距更大的魔幻世界。 　　墨菲慢吞吞地把车给停好，然后想了一下怎么让这几个人瞬间蒸发。 　　——谁让他们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出现的，哼。 　　然而，墨菲还没有动手。 　　突然，旁边的墙壁直接炸裂了，巨大的动静吓了所有人一跳。 　　一团爆裂的魔法火焰轰然炸开，将这些拦路的人炸得七零八落，然后同党也吓得直接跑了。 　　“？”墨菲虽然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先把自己的自行车给扶了起来。 　　而这时，始作俑者就出现了—— 　　以诺站在墙壁的废墟上，居高临下地看了墨菲一会儿，说：“是个学生啊……迷路了吗？” 　　墨菲眨了眨眼睛，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以诺摘掉了眼镜，而且那双靛青色的眸子里似乎夹杂了金色的光，随着他目光的转移而发生不断的变化——好像万花筒一样，让人着迷。 　　以诺从墙上跳了下来，然后轻轻地笑了一下，食指勾起了墨菲的下巴，有点轻佻地说：“小可怜，看呆了？” 　　他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 　　——脑子里被美貌无限刷屏的墨菲，下意识地喊道：“以诺……教授？” 　　听到他的称呼，以诺好像有点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毛，但很快就不在意了，反而勾起嘴角，说：“带我回家吧。” 　　然后，墨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把以诺给带回了宿舍。 　　小公寓里还有三个室友，不过刚好现在都不在。 　　以诺进了门之后，就很自然地左顾右盼，然后走到公共区域，顺手打开了冰箱，从里面拿了一盒酸奶。 　　墨菲跟在后面，说：“那个不是我的——” 　　还没说完，以诺已经打开了盒子，很惬意地喝了起来。 　　然后，他就躺在了沙发上。 　　那个身材，那个腰线，那双长腿直接能搁在沙发扶手上。 　　“算了，当我没说。”墨菲道。 　　他总感觉以诺的性格好像变了……难道说，又在玩间谍游戏吗？！ 　　刚刚经历过ZEROD事件的墨菲，已经对以诺擅自拿剧本的行为非常习惯了。 　　墨菲叹了口气，说：“你要喝茶吗？还是咖啡？” 　　“要酒。”以诺说，“还要热水，我要洗个澡。” 　　墨菲有点意外地在冰箱里翻到一瓶度数相当低的果酒——好吧，高级部的学生们还是很老实的。 　　当他走回去之后，就发现以诺已经在浴室里面冲着澡了。 　　墨菲就自己先喝了一杯，感觉浑身上下都暖和起来了，就回房间收拾一下东西。 　　——学生的单人间实在是很小，估计以诺只能在外面睡沙发了。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突然门就被打开了。 　　以诺披着一件墨菲的浴衣，袒露着胸膛，就走进了墨菲的房间。他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睫毛上还留着晶莹的水珠，一双青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墨菲。 　　这个眼神让墨菲觉得很熟悉。 　　墨菲后退了一步，差点要坐到自己的书桌上。 　　“别怕，不会很疼的。”以诺笑了一下，却走得更近了，嗓音醇厚而低哑，“我有很丰富的理论知识，正需要你来帮忙变成实战经验……” 　　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都变得又甜腻又粘稠了。 　　可是…… 　　墨菲当然很怕啦！他还没看到以诺的丁丁长得什么样子！ 　　——万一又是像龙那样有分叉的怎么办！这回他床边又没有必需品！会死人的吧！ 　　墨菲被挤到桌子上，两手抵着以诺的胸膛，咕咚咽了下口水，说：“教、教授，我的床太小了……” 　　以诺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小床，然后说：“足够了，我可以睡在你身上。” 第125章 镜之理 　　事情不对劲。 　　墨菲心中呐喊：贼老天！为什么我就不能遇见一个正常的种族（和正常的丁丁）啊！！ 　　因为他被挤在书桌上，而双手抵着以诺的胸膛, 所以渐渐能感觉到不对。 　　以诺身上的温度是假的, 是热水残留在他的肌肤上造成的错觉。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 墨菲能感觉到他的冰冷。 　　以诺是冷血动物，像血族的公爵那样冷。 　　“教授……”墨菲有点哆嗦, “你好冷……” 　　以诺试图低头亲到墨菲，但是却被后者给躲开了。 　　“你很怕我。”以诺不太高兴地放弃了继续尝试，“因为我是冷的吗？我也很讨厌这一点, 我喜欢热乎的东西, 像你这样可爱的就更好。” 　　墨菲在想, 这个人说话为什么和白天差这么多啊，这个分裂出来的人格该不会得到了以诺全部的坦率吧！ 　　墨菲问他：“你到底……是什么生物？” 　　以诺笑了一下, 青金色的瞳仁在瞬间收缩成了竖瞳, 带着冷血生物特有的无机质感。 　　“我不告诉你, ”他说, “除非你答应跟我上床。” 　　墨菲：“……” 　　再精虫上脑，墨菲也不会这个时候答应啊。 　　他感觉这个人的性格和以往的差别很大, 这其中定有蹊跷, 万一是什么极其可怕的魔法生物……后果不堪设想！！！ 　　“我去外面睡沙发好了……”墨菲弱弱地说。 　　以诺似乎有些不悦的样子, 但是他显然没有强迫墨菲的打算。他放开了墨菲, 然后后退两步, 坐到了墨菲的床上。 　　“没意思，我不喜欢强奸。”以诺说，“来给我暖床, 我喜欢你的体温。” 　　墨菲只犹豫了两秒钟，马上就沦陷在了他逆天的美色当中。 　　天启之城没有很冷的气候，现在气温也有十度左右，哪儿有暖床的必要啊。 　　在墨菲看来，这是美人主动给他当抱枕好吗！！ 　　抱着美人睡觉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墨菲甚至做了个美滋滋的大梦。 　　他梦到自己把以诺的神格碎片全拼完了，然后变成了一个完整版的死亡之神以诺，后者被拿捏住了弱点，只能对自己言听计从，不得不委曲求全地在自己的法师塔里天天给自己暖床。 　　啊，完美的生活从此开始啦！ 　　墨菲简直太快乐了，他都不知道这源于成功实行了计划，还是源于一撩开被子就能看到一个顶级美色…… 　　他在梦里对以诺上下其手，然后就看见以诺脸色突然一变。 　　“你喜欢血族？还是龙族？”以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今天晚上，你可以尝到八根棒棒糖，都可以带电。” 　　墨菲：“？？？”等等？EXCUSE ME？！ 　　列缺霹雳！ 　　丘峦崩摧！ 　　美梦变成科普级别大噩梦！ 　　墨菲吓到整个脸都瞬间绿了，然后就从梦里惊醒。 　　他从床上弹跳起身，满头冷汗地左右看了看。 　　睡前跟他挤在一起的以诺已经整个人都不见了，房间里也没有他留下的痕迹。 　　墨菲平复了一下心跳，换好衣服走出卧室。在外面的公共区域，他也没见到以诺，但是喝剩下的半瓶果酒还在桌上，说明昨天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 　　以诺去哪儿了？ 　　墨菲又上下找了一会儿，却没见到人，心道：难道一大早就去实验室了吗？ 　　以诺教授那么敬业，好像还真的可能…… 　　但是他昨晚不是说会在实验室过夜么？难道说是第二人格突然出现，不受控制地就跑了？ 　　墨菲一顿瞎猜未果，进行简单的洗漱，同时遇到了他的室友。 　　室友们提醒了他，今天是有必修课的。 　　墨菲没什么上课的欲望，不过学生的身份还是有必要维持下去的，他还得继续用来接近以诺教授呢。 　　一个小时后。 　　墨菲就好整以暇骑上了自行车，熟练地顺着道路行向高级部所在的西校区。 　　在路上，他突然心生了一个灵感：昨天晚上，中心城区的辉煌之塔好像发生了爆炸，以诺会不会是被动静给吸引出来的？ 　　墨菲犹豫了一下，拐进了岔道，然后来到了昨晚他遇到以诺的地方。 　　那条街已经被封锁了，火焰魔法爆炸残留下的痕迹非常惊人，两个城防人员正带着几座钢铁魔像勘察着现场。 　　然后，墨菲竟然看到了以诺的背影。 　　“教授！”墨菲马上把自行车给停在了路边，“以诺教授！” 　　以诺今天穿着一件简单的衬衣，脸上重新带回了那副眼镜，显得很干净很有学者气质，而且还有几分禁欲。 　　听到墨菲呼唤的声音，他有点讶异地转过头来，说：“你住在这附近？” 　　墨菲更加吃惊好么！这个人今早不是刚从他家出来么，这句疑问句是怎么回事？ 　　墨菲盯着以诺看了半晌，心道：难道说，他自己不知道第二个人格的存在么？ 　　他心里的念头转得飞快，嘴上也说道：“是啊，我就在那边的宿舍住。教授，这里发生了什么情况？” 　　以诺的眉头微微攒起，这个表情让他显得很有教授的威严。 　　以诺说：“辉煌之塔中发生了一些情况，有几名被关押的罪犯在昨夜趁乱逃跑了。这是你去上学的路？这几天你最好绕路走。” 　　原来是这样。以诺是天启之城的最高端战斗力之一，所以在这种时候会被请出来协助城防，这也很有可能。 　　墨菲的表情可乖巧了，很清脆地说：“哦哦，我听教授的。教授你吃早饭了吗？” 　　严肃的话题一下子就被转走了。 　　以诺变得有点无奈，他都被墨菲撩出了心得，这时候选择不给墨菲任何搭话的机会，干脆利落地说：“时间不早了，去上课吧。” 　　墨菲心里冷笑：哼，昨天满嘴喊着“小可怜”、“小可爱”的大猪蹄子是你，今天假装冰山酷哥的也是你，啧啧啧…… 　　他觉得自己都已经看透了这个口嫌体正直的男人，于是很干脆地摆了摆手：“好吧，教授，那就回头见了。” 　　他重新推起了自行车，正准备走的时候，却又被叫住了。 　　“等等，”以诺沉吟了一下，“这里不安全，我送你过去。” 　　墨菲马上回过头，乐呵呵地说：“好呀好呀。” 　　以诺果然护送着墨菲到了高级部的校区。 　　见到了高大的校门之后，以诺就点了下头，沉默地离开了。 　　这才是墨菲最熟悉的以诺，他总是很安静，有什么情绪或者感情都不会主动地进行表达。实际上，更多的时候，以诺并没有情绪这种东西，他只是用很冷漠的眼神在观察着周围的世界…… 　　作为教授的以诺，应该已经是他性格里最温柔的一面了。 　　墨菲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自行车停好之后，就两手空空地走向了自己的教室——他没有回家作业，也懒得把课本带来带去。 　　不过，进了教室之后，墨菲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儿。 　　所有的学生都用一种高山仰止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墨菲：“？” 　　这时候，他的同桌就一脸震惊的样子，鬼鬼祟祟地挤眉弄眼：“天啊啊啊，墨菲学神，你是怎么做到的？” 　　墨菲说：“做到什么？” 　　同桌张大嘴，两手在空中不停地比划出一个超大的范围，说：“那个！就是那个！那——么——好——看——” 　　墨菲：“……” 　　“——的以诺教授啊！！！”同桌喊道，“他竟然亲自送你上学！怎么回事啊！！” 　　他喊出来之后，教室里仿佛解除了什么结界一般，快活的八卦气氛一瞬间洋溢了出来。 　　所有学生都围了上来，开始叽叽喳喳：“天呢，那可是实战部的以诺教授啊！高岭之花！” 　　“学神学神，你为什么学习也厉害，撩人也厉害啊，你是开挂了么？” 　　“以诺教授是不是真的那么完美啊？我要死啦，隔着那么远我都觉得心跳要停了……真佩服你能站在他旁边说话，压力一定很大吧？” 　　这些小崽子们好吵啊，但是真的挺欢乐的。 　　墨菲嘴角勾勒出了笑意，他坐在自己的桌上，笑眯眯地说：“以诺啊，他就是个大猪蹄子。” 　　“诶——？” 　　“吵吵闹闹的，整个楼道里都是你们的声音！” 　　突然，老师的声音打断了教室内的气氛。 　　是吟唱分析课的老师，他推开了教室的大门，呵斥了学生们。 　　学生们一下子都害怕地噤声了，像一个个看到了老鹰的小鹌鹑。 　　墨菲仍然还坐在自己的桌子上。 　　老师咳了一声，却没有斥责墨菲，表情多少还有点不自然——很罕见的，他在自己的学生面前表现出了自己的不自信。 　　“昨天你写的题目，我回去调查了一下。”老师说，“这个课题是几百年前，恩德加尔大法师提出来的一个猜想，历经多个世纪，有几十位大法师的参与，甚至还包括了大巫妖‘耀日’——“ 　　“哇哦！”学生们发出了一点声音，他们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老师咳了一声，教室里马上又安静了。 　　“这个问题我不能解，不过你说你已经解决了？”他接着问。 　　墨菲说：“是啊。” 　　在好多年前，他就解决了。不过他是个独行的巫妖，可不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人类法师，这种成果在他的法师塔里已经堆积了很多都无人问津。 　　老师看了墨菲一会儿，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你选择了保持沉默，但是有这种已经解决了问题的自信，那就不应该遮遮掩掩的。你应该写出一篇论文，然后交给辉煌之塔进行审核——假如你不了解这其中的步骤和规则，我可以给你一些指导，直接来我办公室就行了。” 　　墨菲愣了一下，这个回答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说：“你不怀疑我在说谎？” 　　“我为什么要毫无理由地怀疑自己的学生？”老师说，“敢于尝试是很好的品质，就算没有成功，也是值得鼓励的。你现在是学校的一员了，胆子可以更大一点，别把外面那一套当回事儿。在这里，我们所有人都是真理的终生制学徒，没人会嘲笑一个勇敢的探索者。” 　　说完，他把教案放下，然后清了清嗓子：“好了，题外话说完了。臭小子们，都给我坐好，上课了！” 第126章 镜之理 　　上午的课程上完以后，墨菲并没有去办公室。 　　课后, 他的同桌就问：“大佬, 你不去找老师吗？” 　　墨菲很随意地说：“暂时没那个打算。” 　　写论文对他又没有什么好处。 　　正常法师世界已经对他来说很遥远了, 无论是金钱、名誉或者是社会地位，都对他没有多大用处。 　　残酷一点的说, 他在星界一旅行就是好几十年，也许一次旅行回来，认识的许多人类就都已经死没了。 　　好几个世纪以前, 他还是人类的时候, 就闯下了“耀日”的名号。到了今天, 他在人类社会中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少，已经变成了教科书里的传说人物……但他似乎也不需要这个。 　　至于金钱财富, 那就更没意思了。 　　作为一名法爷, 而且还是实力很强、寿命很久的法爷, 墨菲的宝库不是按照吨来计数的了, 他甚至需要买下一个位面来存放堆积成山的物品。如果没有他法师塔里的塔灵，光是清点自己的财产, 墨菲自己就要花上好几个月。 　　巫妖大佬墨菲, 就是这么无欲无求。 　　上午的课上完以后, 墨菲又收拾了一下东西, 准备跑出校门了。 　　他买了个面包, 一边啃着，一边走向那条街道。 　　不过，以诺已经离开了现场。 　　还有一名工作人员在那里仔细地绘制魔法留下的痕迹, 这是个细致活儿，他可能要花费大半天的功夫。 　　墨菲问他：“请问，以诺教授是回去了吗？” 　　对方抬头一看，见到墨菲年轻好看、穿着学生制服，表情就有点柔和了，说：“以诺教授已经回去实验室了。真是个敬业的人啊……你是他的学生吗？哦，等等，好像不是。” 　　他看到了墨菲胸前的徽章，这代表墨菲是高级部自然理学学院的学生。 　　墨菲说：“我看上去很像他的学生？” 　　“嗯，也不是，毕竟你这么年轻。”工作人员的表情好像有点诧异，“教授这么冷淡的人也会主动关心学生，还送你回学校啊，看来你的学习成绩应该很不错吧。” 　　“其实我是个坏学生。”墨菲笑眯眯的。 　　坏学生墨菲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他的午休时间还有足足两个小时，而且下午没有必修课，必要的时候他可以全部翘掉。 　　他决定去以诺的实验室门口蹲守以诺的刷新。今天可以多等一会儿，不知道以诺是什么情况下会出现第二人格？ 　　二十分钟过后，墨菲从天启之城公用的炼金交通工具上面下来了。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以诺所在的实验楼，不过现在是午休时间，不少教授和学生实际上都在外面食堂里用饭。 　　墨菲看了一下门口守卫的钢铁魔像，准备蹲守。 　　不过这时，里面刚好走出来一个实战部的学生，他路过的时候不停地回头看着墨菲，好像有什么难以确定的事情。 　　一会儿，他又倒退了回来，看着墨菲问：“请问，你是高级部的墨菲吗？” 　　墨菲有点惊奇，他不认识这个人，说：“我是。你是哪位？” 　　“我叫卡修。”学生有点无奈的样子，“我是以诺教授隔壁实验室的学徒，我认得你……那天晚上你在楼下等了好久，我亲眼看着教授一直站在窗口看你。” 　　墨菲“哦”了一声，这倒是没有很惊讶。 　　学生用很探究性的眼光看着墨菲，说：“我从来没见过以诺教授会在意一个学生，他是不是准备招收学徒了？” 　　“跟那个没关系，我在追他。”墨菲笑吟吟地说，“虽然还远远没有成功。” 　　学生一脸同情的样子，说：“你不是第一个追他的人。我听说有人努力了足足三年，一直到毕业，也没能跟教授说上几句话……不过，看来教授很在意你呀，祝你成功吧。” 　　墨菲说：“有一件事我倒是觉得挺奇怪的。怎么每个人都觉得他很在意我，只有我自己觉得他超冷淡的？” 　　这个学生马上露出了一脸“你在开玩笑”的表情，说：“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出来的。不过那天晚上，教授看你的样子比看论文还认真好吗？而且我从来没见过以诺教授也会这么纠结，他等了好久好久，看见外面下雨了之后，才下定决心下去找你。” 　　墨菲无奈了。 　　他觉得这群人真是太没有见识了。 　　——温柔地把人赶走就算是以诺的另眼相待了吗？要是看见以诺宠起人来的话，岂不是要把他们的眼球都吓掉…… 　　从那个学生的口中，墨菲知道了以诺午休时候的习惯。 　　墨菲混进了教职工食堂的二楼，在那里有一个小型的咖啡吧。 　　走进去一看，以诺果然正坐在窗边角落里的位置，面前摆放着一杯咖啡，还有一叠装订起来的文件。 　　墨菲乐了，原来以诺还得兼职帮辉煌之塔审稿啊。 　　辉煌之塔会接受很多法师的论文，这些论文都需要人来审核——以诺就是一个权限很高的独立审稿人，他的意见能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一篇论文是否通过、是否有价值。 　　墨菲抽出了以诺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上去，就打招呼说：“嗨，以诺教授，这么巧，又见面了。” 　　以诺的表情有点无奈，指节敲了敲桌子，让人给墨菲上了一杯热水。 　　墨菲问以诺说：“教授，你居然喜欢喝咖啡吗？” 　　以诺明明是不喜欢苦味的，喜欢咖啡的是墨菲。 　　“一般。”以诺说着，用咖啡勺轻轻搅拌了一下。 　　他的咖啡呈现出乳白色，明显加了不少糖和奶精。 　　墨菲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他回想起了上个世界，以诺跟自己在海岛上一起生活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喝咖啡。他的机器人虽然不喜欢这个，但却不排斥和墨菲保持一样的生活习惯。 　　“我也喜欢咖啡。”墨菲说。 　　以诺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你还在奠定基础的时期，最好不要接受刺激精神兴奋度的饮料。” 　　“你就可以随便喝了。”墨菲说，“教授，你会食用人类的食物吗？” 　　“会。”以诺淡淡地说，“我一般不吃人，除非是坏学生。” 　　冰山教授竟然会开玩笑啦。 　　墨菲就笑了起来，举起双手投降道：“我认输，认输了！教授你好恐怖啊，我下午就回去乖乖上课！“ 　　这个时候，服务员飞了过来——它是一个法师的蝙蝠魔宠，端着墨菲的热水，将它放到了桌上。 　　以诺将桌上的文件移开了一点，以便留出位置来。 　　文件的第一页是空白的封面，而第二页会是保密页，论文的作者名不会让审稿人看见——墨菲知道这种规矩。 　　他突然提起了一点兴趣，问以诺说：“教授，你在看什么方向的稿子？” 　　“希格斯场。”以诺说，“你们还未学习这个方面的知识。” 　　高级部的学生显然还接触不到真正的前沿领域，不过墨菲不一样呀。 　　墨菲笑了起来，说：“虽然现在好像不太可能，但是我以后也会进实战部，然后看论文。然后……说不定我会加入你的实验室呢？” 　　以诺沉默了一下，没有很刻意地打压墨菲的自信心，而是说：“以后的事情还未必。而且，我不会和我的学生发展任何关系。” 　　他很少重复自己的话。 　　“你很怕我加入你的实验室吗？到时候我会天天出现在你的面前乱晃，天天来咖啡厅骚扰你。”墨菲说，“而且，我会写相关的论文，说不定我的论文也会由你来审稿……嗯……” 　　墨菲突发奇想地说：“如果我有一篇论文能够刊登在辉煌之塔的核心期刊上，你就跟我约会一天，怎么样？” 　　辉煌之塔的核心期刊可不比寻常，每月刊发一次，是真正举足轻重的执牛耳者。它不止会刊载法师学校内的研究成果，也会汇报整个多元世界当中的前沿发展。 　　这导致了整个位面的学术界都紧盯着那价值连城的几页纸。 　　每一篇能够刊载在上面的论文都不简单，背后必然是学术大佬好几年的努力，实力加上运气，才有可能拥有自己的版面。 　　以诺用青色的双眼凝视了墨菲一会儿，说：“有这个自信很好，不过你现在只是个高级部的学生，不要好高骛远。” 　　“答应我也没什么损失吧。”墨菲笑眯眯地，一手支着下巴，“为了这个目标，我肯定是要好好努力读书，然后考进实战部的超魔技巧领域方向，接着再努力加油写出一篇论文来……啊，这是我未来十年的目标了。” 　　以诺的眼里出现了淡淡的笑意，他沉吟了一会儿，说：“好吧，如果你能有这个决心的话。” 　　墨菲的笑容逐渐地扩大了。 　　他低下头喝了口热水，遮掩住自己阴险小人的嘴脸。 　　——咦嘻嘻嘻嘻嘻，“未来十年的目标”吗？ 　　——假如他一不当心，用两天的时间给完成了，那也是很无奈的吧…… 　　墨菲将水杯放下，脸上恢复了充满学生气的无辜表情，接着补充道：“约会的话，要认真准备的，而且我要一整天。” 　　以诺有点无奈地说：“等到了那天，再说这些细节吧。” 第127章 镜之理 　　下午，墨菲就回去乖乖上了两节课。 　　下课后, 他到办公室里, 问那位老师要了一些辉煌之塔期刊的相关资料。 　　虽然论文这种东西, 墨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是论文投稿的格式和规则却不同, 因为各个地方的规矩都不一样，所以墨菲会需要这些资料。 　　格式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更麻烦的还有论文以外的东西。 　　通讯作者, 所属机构, 联系方式, 参考文献…… 　　墨菲看得嘴角抽搐，带着这一大堆要求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接下来的几天, 他准备闭关把这篇东西写完。 　　有些知识已经比较旧了, 他需要从回忆里把它们掏出来翻新一下, 然后组织一下语言, 还要适当地进行伪装……毕竟一名刚刚进入魔法世界的高级部学生，怎么想都不可能用老练娴熟的姿势在顶尖学术期刊上插一脚。 　　但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超级幸运儿还是可以的嘛！ 　　魔法是一个属于天才的残酷领域, 绝大多数未来的大佬都会在很年幼的时候就能表现出超然的天赋；相反的是, 没有天赋的法师甚至有可能在满头白发之际, 依然只是个用着一环法术的小学徒。 　　更现实一点讲, 在魔法学问上, 只占人口1%的天才所做出的贡献，要远远多于剩下99%的庸才贡献的总和——后者只不过是在使用着前者的发明而已。 　　一旦沉浸入无穷的魔法学当中，时间的流逝就变得非常快。 　　墨菲彻底忘记了吃晚饭, 埋头苦干，先将论文的整体结构和前言部分给草拟了出来。 　　一直写到了半夜12点左右，墨菲正准备讲第一章 的部分草稿先整理一下，就听见窗户那里传来了声音。 　　“砰砰砰”。 　　公寓在第一层，墨菲房间的某个窗子是对着外面的灌木丛的，此时有人就在敲窗户。 　　墨菲心中突然有种预感，他走过去将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 　　然后，窗外的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开了整扇窗户，直接跳进了室内。 　　墨菲后退一步，但还是来不及，被来人直接推到了衣柜上。 　　“嘘……”以诺一手捂住了墨菲的嘴，“别喊，是我。” 　　他的动作很轻，墨菲懵逼了一瞬间，但是却没有受伤。 　　墨菲小声道：“你怎么跳窗户啊教授……” 　　以诺回过头把窗子关上，然后顺便还把窗帘给拉上了，接着回头看了墨菲半晌。 　　他又摘掉了眼镜，眼神中充满了侵略性。 　　墨菲紧贴着衣柜，又感觉自己寒毛立了起来，说：“有人在追你嘛？” 　　“是啊，我不乐意回去。”以诺笑了一下，“小可爱，你这里有没有吃的，我好饿。” 　　“噗。”墨菲乐了，从自己抽屉里翻了翻，找到了两桶泡面。 　　以诺将泡面桶接过来上下看了两眼，将盖子打开以后就一脸嫌弃：“这是什么，干粮？” 　　哎，这就是科研狗的地域差异了。有些科研狗是餐餐吃泡面，有些科研狗是顿顿啃三明治……虽然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就是了。 　　墨菲说：“你就坐这儿吧，教授，我去泡面。” 　　以诺把泡面还到墨菲手里，然后却说：“我不喜欢你喊我教授，直接叫名字就行了。” 　　“好吧。”墨菲耸了耸肩，推开门去外面倒热水了。 　　他心里还在想：大半夜的跳窗进来，也不怕别人把你当采花贼……啧啧啧，看样子这个人格很讨厌呆在实验室嘛？ 　　泡完两碗面，墨菲还顺手打了两个荷包蛋进去，然后端着进了自己的房门。 　　只见里头的以诺正坐在桌子前面，百无聊赖地翻着墨菲的草稿。 　　墨菲吃了一惊，他刚才忘记把草稿给藏起来啦…… 　　“咳咳，教授……”墨菲连忙说，“面好了。这些东西都是我随便写写的，绝对不是论文什么的。” 　　以诺将草稿放到一边，说：“哦，不看了，也没你好看。” 　　墨菲笑了起来，哎，这个以诺说话真甜蜜。 　　总之，这两个人就蹭在墨菲的小书桌旁边，一起干掉了两桶泡面。 　　以诺吃东西的动作看起来很斯文，但实际上吃的还挺快，吃完了以后就看着墨菲。 　　看着看着，他又开始动手了—— 　　他把墨菲直接抱了起来。 　　墨菲：“？？？” 　　“你很暖和。”以诺说，“呆在我怀里吧，小可爱。” 　　墨菲被他抱在了怀里面，他却是感觉到了以诺的身体是凉的，尽管刚吃了一碗热腾腾的泡面也一样。 　　冷血生物似乎都有趋暖的习性，以诺维持着这个姿势，心情就好像变得很好。 　　老实说，墨菲的心情也变得很好。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头顶不当心磕到了以诺的下巴，当然并不重。 　　然后，以诺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说：“别乱动。” 　　“嗯嗯。”墨菲表现得很乖巧，坐在他腿上整理了一下草稿，然后就准备接着往下写了。 　　这一写起来，他就又忘记了时间。 　　但好像以诺也没有感觉无聊，他在旁边研究墨菲的手机——一看就是个封建魔法时代出身的法师，没刻意学习过这种新兴的潮流。 　　一会儿，墨菲手头的笔正好写到没墨水了，他就弯腰在书桌的各个抽屉里面乱翻。 　　好半天没翻到，以诺突然说：“你在找什么？别乱动。” 　　墨菲说：“我刚买了一套水笔，应该就在这个抽屉里……” 　　他低头又翻了一会儿，身体随着手臂的动作微微摇晃，过了一会儿，突然察觉到不对，然后整个身子都紧张地绷直了。 　　以诺很无辜的说：“我告诉过你不要乱动了。” 　　“……”墨菲咽了下口水。 　　这咋办啊。 　　墨菲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压着你了，我先下去吧！” 　　以诺笑了一声，却没有放人。 　　非但没有放人，他还双手环住了墨菲的腰，凑在墨菲的耳边，轻轻地说：“没关系啊，你继续写吧。刚才写到21的部分了，这一篇的总结是？” 　　墨菲身体紧绷，努力忽视后面传来的压力，一边继续往纸上添了两笔，说：“我需要先加一张图表……” 　　“嗯，很对。看一下图表的格式吧。”以诺说着，一手却轻轻地探入了。 　　墨菲咬住了嘴唇，伸手去翻讲论文格式的那张说明，一边说：“等等……嗯……” 　　“我的手，应该不冷吧？”以诺向他耳中吹了一口气，“你很热，把我也捂热了。” 　　“教授……”墨菲颤抖了起来。 　　以诺咬了一下他的耳垂，似乎有点不满地说：“这么喜欢叫我教授么？ 　　墨菲压抑着喘息，说：“以诺教授，不行了……” 　　以诺的气息沿着他的耳垂，继续向下，深埋在他的脖颈中，说：“那可不行，你还没有找到图表的格式。是几号字体？” 　　“呃……” 　　这种时候，墨菲整个脑子里全都是那啥虫好么！！ 　　他勉强集中了一下精神，伸手翻开那两页纸，涣散的眼神在一堆文字当中胡乱地寻找，好不容易才找到答案：“11号……是11号字体！” 　　“嗯，很对，那就先记在旁边吧，别忘了。”以诺说。 　　他说一个字，墨菲就写一个字。 　　然而，以诺的双手也没有闲着。 　　墨菲把很简单的一行字给写得歪歪扭扭的，最后终于实在受不了了，把笔一丢，仰头大口地喘息起来，手指已经紧紧地抓住了以诺的手腕。 　　以诺的声音很低沉，说：“你真热，好想尝尝看……” 　　他在墨菲的脖子上留下了很多印记，都不深，但是看上去连绵一片。 　　墨菲在他怀里怎么都挣扎不开。 　　结果好半晌后……他就变成了一条喘着粗气的咸鱼。 　　以诺放开手，说：“你看，你把这张纸弄脏了。” 　　墨菲伸手毁尸灭迹，把纸团丢进了垃圾桶里，然后说：“我重……重写！” 　　墨菲好不容易把那张纸给重新补上了之后，发现以诺仍一直看着自己。 　　而且糟糕的情况并没有缓解，虽然以诺脸上依然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在那啥的人并不是他自己一样！ 　　“……”墨菲小心地挪动了一下，屁股离他远了点。 　　发现了墨菲的动作，以诺若有所思地说：“小可爱，我突然觉得做老师挺好的，可以近距离辅导不听话的坏学生。” 　　墨菲磨了磨牙，他感觉自己发现了以诺教授外表清纯、内心恶魔的一面…… 　　“你怎么不说话？”以诺捏了捏墨菲的耳垂，“老师还想继续给你补课啊。你们高级部一般不是都有什么背诵的家庭作业吗？拿出来吧，老师现在有很完美的奖惩机制。” 　　墨菲说：“我有特权，我不用做作业……” 　　以诺好像有点失望，说：“好吧。” 　　墨菲没说话，他感觉这样下去自己又要被迫开始学习科普知识了…… 　　——不行了，今天，最晚明天，必须要看到以诺教授的变态丁丁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毕竟，性生活不能只过一半，晚上睡觉也不能老是被戳醒啊。 　　虽然现在墨菲肯定是不敢夜袭的，但是白天可以找另一个性冷淡的教授来解决这个问题啊。 　　于是，这天晚上的墨菲，梦里全都是各种姿势袭击戴着眼镜的冰山教授。 　　墨菲：扒他裤子！扒他裤子！扒他裤子！ 第128章 镜之理 　　次日一大早，果然以诺又准时消失不见了。 　　墨菲猜测这个人格应该是晚上才会出现的, 好像他不愿意呆在实验室, 才会出来乱晃。可能到了早上之后, 他就会自动回实验室，变回那个冰山教授吧。 　　总之, 墨菲这一觉睡的很香。 　　他早起在公共区域弄了个培根煎蛋来吃，然后吃到一半的时候，一只魔宠飞到了宿舍楼当中, 用广播发布了一条消息。 　　几个室友陆续都被吵醒了, 几人一起听到广播里说今天高级部学校开始放假, 重新开课的时间还要等通知。 　　有人蛮吃惊的，说：“哇, 这我还是第一次见。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吧？” 　　因为天启之城是人工气候环境, 不存在什么恶劣天气, 所以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学校正常上课。 　　除非是发生了什么连老师也解决不了的意外, 才会通知学生在家里呆着。 　　室友们一边吃早餐，一边就聊了起来, 大家一致认为是前几天辉煌之塔的意外导致了学校停课。 　　“听说跑出来好多囚犯……”他们说, “虽然已经全力进行抓捕了, 不过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在外面……应该都是很危险的犯人吧。” 　　听说不用上课, 学生们都想要山呼万岁。虽然大家也被警告不要随意外出, 但是他们只要不上课就能很高兴了。 　　墨菲也无所谓，他可以呆在房间里继续写他的论文。 　　几个室友当即就在宿舍里开起了派对。 　　而墨菲则没有参加，他乐得清净, 继续在卧室里面闭关。 　　一直到他把论文完成到一半的时候，天色又昏暗了下来，外面到晚上了。 　　墨菲将窗子打开透了透气，顺便往外面看了一下。 　　以诺今晚没有出现。 　　而天启之城的钢铁魔像正在成队地在街上进行巡逻，除了强大的正面作战能力之外，它们身上负载的法术还允许他们搜索和追踪指定敌人，并且即时对附近所有人发出预警信号。 　　看样子这次事件还挺严重的，至少危害到了高级部这些学生们的安全。 　　打从第三天开始，学校就正式下达了通知，开启了“线上授课”的模式——也就是让各个老师使用镜像分身，专门到安全的学生宿舍内进行授课。 　　宿舍楼底层的大客厅被法术临时拓宽了空间，让诸多学生能够在里面上这些必修课。 　　此模式一出，宿舍楼内是怨声载道，大家愉快的假期又消失啦！ 　　墨菲就很快乐了，他一个劲儿地翘课、翘课、翘课…… 　　由于变成了大班教学，而且老师们的真身也不可能在每一个宿舍楼里都进行监督，所以墨菲逃课起来更加方便，根本没人发现。 　　如是翘了好几天的课之后，墨菲出门领个外卖遇到了室友。 　　室友竟然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天啊，学神你还活着！！” 　　“……”墨菲说，“是啊，很意外吧，我没死……” 　　室友说：“我都数不清多少天没看见你了！不见你吃，也不见你喝，更加从来没见过你出门——我简直要怀疑你已经转变成巫妖了啊！” 　　墨菲嘴角抽搐。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这个室友竟然真相了…… 　　闭关十天的成果，就是一篇合格的论文新鲜出炉。 　　墨菲总算踏出了宿舍楼的大门，他将论文寄到了辉煌之塔的期刊投稿邮箱，那里会有专人进行分类处理，然后再启动审核机制，分发到各个审稿人的手里——如果审稿人一致确定了论文的价值和合理性，就会再送到辉煌之塔塔灵的手里进行汇总，然后再下放去进行最后的排版和打印工作。 　　每个月的二十号，期刊会如期发布。 　　墨菲现在投稿的话，最快也要等到下个月二十号了，算起来也有三十多天的时间。 　　而那个逃犯还没被抓到，西区的街道因此处于戒严的状态。虽然没有把人统统禁足，但是却管控了这里居民的出入。 　　这意味着，墨菲不能天天穿越半个城市，跑到东边去看实战部的以诺教授了…… 　　但是！ 　　这天晚上，让人惊喜的事情就发生了。 　　晚上，墨菲和他的几个室友在桌子旁边喝酒、打牌，玩一些无聊的游戏。 　　突然，他们都听到门铃响了。 　　一个刚刚认输的室友就走过去，把门打开以后，竟然结结巴巴地说：“教、教、教授……” 　　“谁啊，反应这么大。”另一个人把牌扔了，也走过去看了一眼情况。 　　然后，他也原地僵硬了：“教、教、教……” 　　墨菲专注地把自己的牌先打了出去，然后再回过头—— 　　他就看到以诺难得穿着一件高阶法师的正装，出现在门口。他无奈地等了片刻以后，问：“我可以进去吗？” 　　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孔近在眼前，所有的室友都当场石化了。 　　这牌局肯定是打不下去了，墨菲把手头的牌一丢，站起来道：“你来啦！怎么今天这么早？” 　　他都习惯以诺的第二人格跑过来夜袭了，今天没有跳窗反倒是让他挺惊讶的。 　　墨菲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没有开过的果酒，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进来坐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门口的以诺迟疑了一下，对墨菲熟稔的态度有些困惑，但还是走进来，说：“我身上还有任务，只是顺便过来看看。” 　　“……”墨菲愣了一下，回头看向以诺。 　　以诺戴着眼镜，双眼是正常的靛青色。外套一丝不苟地扣完所有扣子，整个人都充满了禁欲气质…… 　　——夭寿啦，这是那个冰山人格！ 　　墨菲连忙把酒给藏了起来，回过身露出纯良的笑容，讪笑道：“教授！啊，那个……这个是无酒精饮料！我今天乖乖上完所有课了，正准备回去做作业呢！” 　　听完这话，他旁边的室友都快翻白眼了。 　　而以诺教授明显也没有相信他，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啊。” 　　墨菲赶紧转移话题说：“教授，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在外面邮箱上看到你的名字了。”以诺说，“只是顺便过来看一下。我接到了巡查任务，最近所有教师都会轮流在西区巡查学生宿舍，防止有不法之徒伤害到学生。” 　　这两句话看上去无比的正常，起码比墨菲的发言要可信多了。 　　但是旁边的室友已经快要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正常的寻常能直接查到宿舍内部啊？还会在邮箱那么多名字里找到墨菲？然后“顺便”进来聊聊天是吧……谁TM会信啊！恋爱的酸臭味已经暴露了你们！！ 　　墨菲接着若无其事地悄悄把桌上的牌都给收了，用无辜的表情面对着以诺，说：“教授，要不要喝一点茶？我们这里只有热水和茶。” 　　以诺眼里流露出一点笑意，假装自己没有闻到空气中的酒味，说：“不用了，我马上去另一个街区巡逻。已经挺晚了，你们自己注意休息，不要耽误明天上课。” 　　“是，教授。”这是室友们很紧张的回答。 　　墨菲瞅了瞅这些个电灯泡，就披上一件外套，说：“那我送你出去吧，教授。” 　　以诺看上去想拒绝他，但是墨菲跑得比兔子还快，竟然比他先一步出了门，然后咣当一声把大门给合上了。 　　以诺也是拿他没有办法，转念一想他的目的地也不远，就只好默许了。 　　天色刚暗，华灯初上。 　　两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被街灯拉出并排的两道影子。 　　墨菲笑眯眯地说：“教授，我好几天没有去找你了，你这是不是想我啦？” 　　“没有。”以诺说。 　　墨菲用很失望的语气道：“真没有吗？” 　　以诺说：“……有思考过你有没有逃课，就这样。” 　　墨菲乐了，转过头看了以诺一会儿。然后，他就突然想起来，最近自己一直是想找机会扒他裤子的！ 　　只是现在好像没有很好的机会。 　　墨菲目光灼灼地看着以诺，想从他脸上找到关于魔法生物的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他走得越来越慢，几乎像是蜗牛在路上磨蹭。 　　然后，以诺竟然把脸微微瞥开了，说：“你在看什么？” 　　墨菲心里想象着昨天晚上感受到的棒棒糖，就突然老脸一红。 　　以诺的步伐停住了。 　　他看了墨菲一会儿，嘴角竟然微微一翘，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脸红。” 　　——他肯定不知道墨菲脑子里都是什么样的黄色废料！ 　　反正墨菲是用手背贴了一下脸，假装自己是那种纯情高中生的害羞，小声说：“外面太热了而已。” 　　然后，墨菲就第一次看到了教授露出微笑——简直是冰山上的极光，好看到不可思议。 　　那笑容里还带着几分年长者的宠溺。以诺说：“坏学生都已经习惯撒谎了。” 　　他一说“坏学生”这三个字，墨菲脑子里的画面就更糟糕了，他捂住了自己发烧的脸颊。 　　以诺低下头，伸手轻轻握住墨菲的手腕，说：“好吧，我不说你了。” 　　他转过头不看墨菲，领着他继续往前走。 　　墨菲被他牵着手腕，真的像被老师领着的学生，但他的表情却是有点怔住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教授的手是热的。 　　——热的？！ 　　——难不成，人格切换还能改变体温？！ 第129章 镜之理 　　现在问题就来了。 　　冰山教授和那个夜袭的以诺，到底是双重人格, 还是说……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墨菲都快懵逼了。 　　各个世界的机器人实力精分出来一个ZEROD, 这给了墨菲误导, 害的他以为这一次又是教授在玩间谍游戏…… 　　现在想想各种细节，教授他好像是真的、真的不知道另一个以诺的存在啊。 　　墨菲跟着以诺走到了对面的楼下, 还在呆呆地看着以诺。 　　“怎么了？”以诺问。 　　墨菲就说：“教授……你说过你不是人类吧，那我可以问一下，你是什么种族吗？” 　　“告诉你也没关系。”以诺想了一下, 将手贴在墨菲的手上, 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温度。 　　在几秒的时间里, 那温度渐渐上升，变得很烫。而以诺银白色的发梢仿佛也染上了一点橘红色的光, 让他在黑夜里显得十分出众。 　　一个可能在墨菲的脑海中出现了, 他脱口而出道：“火元素裔！” 　　以诺点了下头, 说：“课外知识还算不错。好了, 已经很晚了，回去吧。” 　　然后, 他就目送着墨菲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里。 　　墨菲回去以后想了半天, 终于绝望地确定了, 以诺这次真的是两个人…… 　　火元素裔是非常特殊的种族, 他们的血脉里流淌的是元素气息。 　　以诺可以刻意控制自己的体温保持在正常人类的范围内, 但是却不可能变得很冷——或者说，他必须保持一定的温度，否则他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而且, 以诺如果不去控制的话，他身边很多东西都会受到火元素的辐射，轻则温度上升（比如那把伞），重则直接自燃直到成为灰烬。 　　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冰山一样的以诺教授竟然身负火元素的血脉……可能也正是因为他的种族特性，才会导致他不得不离群索居，拒绝正常人类的靠近。 　　毕竟，他年轻的时候肯定没有现在这么强大的控制力，说不定会很容易伤害到身边的人。 　　久而久之，他才会养成现在的性格。 　　墨菲推测到这里之后，马上又想到了另一个夜晚出现的以诺。 　　那个人的身体是冷的，他不可能是火元素裔，他是别的什么冷血的生物……等等，还不一定是“生”物呢！ 　　墨菲第一次喊他“教授”的时候，那个以诺居然也没有反驳。 　　现在想想，他明显就是居心叵测！不怀好意！对墨菲这个看上去嫩生生的学生崽虎视眈眈——总之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还有，那天晚上是辉煌之塔中刚好出事，大批囚犯逃了出来，以诺也是当时出现的。 　　时间上如此的巧合，让墨菲不得不怀疑这个以诺就是逃犯之一。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所说过的“我不想回去”这句话，并不是指他不想回到实验室，而是不想被抓回辉煌之塔里面…… 　　那么最近这些天来，天启之城的戒严，肯定也是为了抓捕他——难怪这几天晚上，他再也没有出现。 　　墨菲越想越透，最后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哇哇大叫了一通。 　　他实力懵逼了—— 　　两个以诺同时出现，难道他要同时攻略两个人吗？！ 　　他们互相吃醋了怎么办！ 　　而且现在这两个还是对立阵营的，见面就打起来了怎么办！ 　　不知为何，墨菲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又过了几天，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墨菲通过手机和教授以诺聊了几次。 　　以诺明显是用不惯科技侧的手机，打字挺慢的，维持了他惜字如金的聊天风格。 　　就这样几天之后，论文写完的墨菲没有了借口，终于被室友拖着去上课了。 　　可能是因为实战部的教授们将附近的宿舍全部都巡查过了一遍，学校确认这里没有什么危险了，于是开始放学生们正常去上课了。 　　不过，他们上课现在得坐校车了，这也是防止路上有什么危险。 　　街道上巡逻着的钢铁魔像也稍微少了一点，他们开始着重巡查其他的区域了，应该是想要尽早将整个天启之城给地毯式地搜索一遍。 　　墨菲心不在焉地在课堂上坐了一会儿，看着讲台上的老师正在挥舞着教鞭：“这都是重点！都给我记下来，考试如果出现，那就是送分题！同学们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教室门突然被打开了。 　　满面笑容的主任教师在门外比了个手势，说：“墨菲同学在不在？” 　　墨菲也没站起来，懒洋洋地说：“在这儿。” 　　讲课老师说：“我这还在上课呢，有什么事情？” 　　主任教师再也憋不住笑容了，乐得两只眼睛都眯起来了，扬起手中一个薄薄的信封，用充满嘚瑟的语气说：“辉煌之塔编辑部来的信！墨菲同学有论文往上面投稿——” 　　他说到一半，讲课老师扶了下眼镜，说：“那也等下课再说。” 　　“——他的论文审批通过了！”主任教师喊道，“是那篇《关于精神元在反希格斯场下形成重力势阱时三种可能存在的情况》！” 　　老实讲，这个论文的名字在场就没有人能听懂的，但是不妨碍他们理解了这件事情。 　　——墨菲的论文在辉煌之塔审核通过了！ 　　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它就会刊登在期刊上，带着通讯作者墨菲，还有所属机构——高级部自然理学学院！ 　　辉煌之塔还来函感谢了，其中还有对墨菲的邀请。也就是邀请墨菲亲自前往辉煌之塔，可以领取一枚代表荣誉的徽章，还有刊登了论文的稿费。 　　虽然稿费不多，但最重要的是它代表的荣誉——站在了魔法学科某一领域上顶尖位置的荣誉。 　　夭寿了啊，理学院从设立至今，获得这个荣誉的一共也没几个教授。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学生能达到这种境界的。 　　接下来的几天，这个消息绝对会震撼整个学校，掀起轩然大波的。 　　讲课老师的眼镜掉了下来，在地上磕了一下。 　　刹那间，整个教室都沸腾了。 　　学生们都在兴奋地说话，有些在喊墨菲的名字，有人推桌子、摇椅子，还有人直接站了上去。 　　主任教师竟然也没有阻止他们，而是一手环着墨菲的背，带着他飞快地溜出这间教室，然后去到教师办公室里面。 　　此刻，整个办公室里也都已经站满了各科老师。 　　吟唱分析课的老师也在，笑容满面地跟他的同僚们吹嘘说：“我早就看出来这孩子有天赋了。他一说他解决了这个问题，我就鼓励他赶紧投稿了，毕竟那可是辉煌之塔——” 　　他说到一半，墨菲走进了门里，一下子所有的老师就都围了上来。 　　曾经，面对这个不做作业的硬钉子学生，他们是很头疼的，但现在一切都不是问题了。几人看着墨菲的眼神那是怎么爱都爱不够，好像恨不得直接亲两口。 　　“……”墨菲嘴角抽搐，伸出手说，“邀请函呢？” 　　主任教师将信放到了墨菲的手里。 　　墨菲随便看了两眼，见到了下面注解的小字，就说：“稿费可以直接寄过来吧。辉煌之塔我就不去了……” 　　“不行！”主任教师脱口而出，“呃，这可是天大的荣誉啊，你为什么不去？” 　　“因为很麻烦，我没什么兴趣。”墨菲说，“而且最近城里也在戒严吧，想去中心城区肯定很花时间。算了吧。” 　　周围的老师都露出了非常无奈的表情，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墨菲这个性格了。 　　这也可以说是“宠辱不惊”的优秀品格，也可以说是天才们都有的怪癖。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样天才的一个少年，谁都不会去苛责他的。 　　主任教师露出很慈祥的面孔，循循善诱地说：“不麻烦不麻烦，我可以亲自送你去。而且学校早就考虑到学生出行不安全了，辉煌之塔会派一名实战部教授过来专门接你的。墨菲同学啊，你为我们学校争光了，争了大大的光，学校还准备等你领了徽章回来，就好好地开一个表彰大会！……啊对了，还有，关于这篇论文的报告会也要办！好好地、大大地办，把学术界相关的大法师都邀请来！” 　　墨菲：“……”麻蛋，更麻烦了好吧。 　　他睁着死鱼眼，环视了一圈这些教授们兴奋到冒火的眼神，决定先不跟他们死磕了，就说：“好吧，我回去考虑一下。” 　　回去考虑=肯定没戏！ 　　反正墨菲就拿着信封，默默地走掉了。 　　教室里太热闹了，墨菲不想回去，干脆趁机又逃课了。 　　在翻墙出校门的时候，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以诺给他来了电话。 　　墨菲就躲在后山的一棵树下，懒洋洋地晒着金色的太阳，接通了电话。 　　“恭喜你，”以诺说，“论文通过了审核。” 　　墨菲笑了起来，说：“是啊，教授，你的消息真灵通。” 　　“不算灵通。”以诺深深地叹了口气，“这篇论文是我审核的。拆开通讯作者信息的时候，你把我吓了一跳。” 　　墨菲乐得不行，在树下滚了一圈，躺在草地里说：“这就是缘分啊，教授！这可是你亲手实现了我的心愿！你看，你答应我的一天约会要什么时候实现？” 　　“不急。”以诺的语气也带着笑意，“我先送你去辉煌之塔领一下徽章。” 　　墨菲：“……” 　　——咦，竟然也是以诺送他吗？是巧合，还是以诺主动选择的结果？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以诺就问：“过两天就是周末，你准备哪一天去辉煌之塔？我会事先安排一下行程。” 　　墨菲毫不犹豫道：“后天去，一大早就去。教授，你要陪我好好地参观一下辉煌之塔，我早就想去了呢。” 　　以诺笑了一下，说：“好。” 第130章 镜之理 　　周六的天气依然还是很好。 　　在墨菲的衣柜里都是学生气十足的衣服，墨菲最近装嫩也是装着装着就习惯了, 就穿了件淡灰色的小马甲, 带上一个小包就出门了。 　　他拿出手机, 刚准备联系以诺，就发现以诺已经等在宿舍楼外面了。 　　以诺穿着也很休闲, 气息也显得不那么冰冷了。他站在楼前，手中还牵着一匹雪白的飞马。 　　墨菲乐了，这冰山教授是在cos白马王子？ 　　他走了过去, 目光盯着那匹飞马——他就喜欢这种漂亮的东西。 　　以诺也注意到了墨菲的目光, 说：“这是实验室的配备, 我借用一下，送你上辉煌之塔。” 　　墨菲道：“我不是很会骑马。”所以你要带我！带我！ 　　“嗯。”以诺说。 　　他扶了一下墨菲的腰部, 帮助后者先跨上了这匹高大的飞马。接着他就骑乘在墨菲的身后, 双手把握缰绳, 将墨菲安全地圈在怀里。 　　以诺的身躯是热的, 墨菲能明显感觉到暖和和安心。 　　“坐稳。”以诺说，“我们大概需要上到七层的高度。” 　　他将墨菲环得稍稍紧了一点, 然后便驾驭着飞马腾空而起。 　　随着一声嘶鸣, 一对雪白的羽翼从飞马的肋下展开, 它载着二人在街道上低空飞行了一段之后, 缓缓上升, 然后在风力的帮助下平稳地滑行。 　　在马背上，他们能将底下天启之城的街道一览无余，形形色色的人物都在下面行走着。 　　天启之城的高空只有固定的几条线路允许飞行, 今天显然是出于特权，特别允许了他们直接从空中进入辉煌之塔。 　　墨菲一边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脚下这座美丽的都市，一边还记得回头问以诺：“教授，你平时又要做实验，又要上课，还要给辉煌之塔审稿……这么多兼职，还忙得过来吗？” 　　以诺说：“一般。我不会在杂事上花费多少时间。” 　　墨菲想起了一个说法：在法师学校，学习、社交和睡眠是三者不可得兼的三要素。想做学霸的话，就必然要牺牲掉社交或者睡眠的时间…… 　　很明显，以诺完全抛弃了社交。 　　这让墨菲又觉得很好奇：“和学校签订的契约是工作十年吧。你好像任职教授已经超过了十年？” 　　“我已经习惯了。”以诺说，“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我身份特殊，留在这个半位面当中，是最好的选择。” 　　墨菲听完，突然在高空当中做了个很危险的动作。 　　他转了个身，变成了侧着骑马的姿势，然后回头揽住以诺的腰部来保持平衡。 　　以诺道：“小心点！” 　　墨菲笑嘻嘻的，很明显他是很会骑马的，像这种动作根本不是普通人有胆量或者水平去做出来的。 　　以诺特别无奈，说：“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样胆大妄为的学生。” 　　“胆子小的人都被你吓跑了。”墨菲说，“胆子像我这么大的人，才有机会骗到一整天的约会！” 　　以诺沉默了一下，说：“你是早就准备好了那篇论文吧。” 　　墨菲道：“我不是，我没有……” 　　以诺摇了摇头，又说：“谎话连篇。” 　　墨菲不说话了，把头贴在以诺胸前，装无辜地说：“教授，你要相信我是个诚实的好学生~” 　　以诺低头在墨菲的耳边说：“其实好学生都是循规蹈矩的，老师总是更加关注坏学生一点。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 　　闻言，墨菲把自己缩得更小了一点，别提有多乖了。 　　然后，他感觉到了以诺胸膛的震动……以诺在笑，很愉快的那种，这对他来说真是罕见。 　　飞马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他们没用多久就来到了中心城区。 　　在天启之城的正中央就是辉煌之塔——曾经的大法师恩德加尔的法师塔，不但是整个半位面的空间锚点，同时也是整个城市的能量核心。 　　如果说这座塔是城市的心脏，正向着四肢百骸源源不断地泵动着庞大的魔力流；那么塔灵就是它的大脑，通过它强大的运算能力在不断地指挥和运营着整个城市。 　　恩德加尔享年接近五百岁，即便是身为相当长寿的天界混血儿，也已经寿终正寝，逝世超过两个世纪了。在诸多法师当中，选择将法师塔留下来惠赠给后人的大佬实在是不多，因此恩德加尔很受尊重。 　　他的塔灵名叫“翡翠“——是的，法师是会给塔灵起名字的。除了像墨菲这样的奇葩，他给自己的塔灵起名叫”一号塔灵“、”二号塔灵“……以此类推。 　　顺带一提，墨菲的七个半位面分别叫做“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他准备把以后的第八个半位面叫做“下星期一”。 　　辉煌之塔的下层守备很森严，而中间还有两个空中的入口，也同样如此。 　　以诺控制着飞马从某一个入口进入后，穿行过两道防御结界，就停在了内部的场地上。 　　“从这里开始就无法使用魔法了。”以诺提醒墨菲说，“跟我步行穿过历史回廊，然后在会客室稍等片刻，塔灵‘翡翠’会带着你的徽章过来。” 　　他似乎挺熟悉辉煌之塔的内部构造的，领着墨菲行走。 　　他们很快穿过了历史回廊。 　　那条回廊的两边全都是法师界各个大佬的雕塑和画像——很多画像据说是恩德加尔亲手绘制的，他很擅长油画。 　　墨菲的脚步在某一幅油画前面停驻了一会儿。 　　画像的右下角有一行恩德加尔的手写字：【墨菲。智慧的人最具魅力。8月31日，于米得加。恩德加尔。】 　　是的，这幅画是墨菲生前的样子。 　　一些回忆里的片段涌现了上来，墨菲想起了那个时候。 　　“这是巫妖‘耀日’年轻时的画像。”以诺站在了墨菲的身边，目光也落在这幅画上，“当时他和恩德加尔都在恒星核聚变的项目组中研究量子隧穿效应，但是这个项目成功后，‘耀日’就成为了前者的封号。之后的几百年里，他们就没有再合作过。” 　　墨菲嘴角一抽，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项目结束以后，恩德加尔好像有跟他告白。 　　但是墨菲当时事情太多了，必须得收集生命之水维持自己的生命，而且满脑子都是对以诺的复仇心理，压根没有什么罗曼蒂克的余裕。 　　总之他拒绝了恩德加尔，然后后者还穷追猛打了一阵子。因为墨菲在星界到处乱窜，就把他给甩脱了…… 　　然后，墨菲又在星界浪了几年，又发生了好多事情，他就彻彻底底地把恩德加尔给忘了。 　　有多彻底呢？ 　　当初他在爬恩德加尔的雕像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起来这个人。 　　墨菲心道：龟龟，我怎么这么渣啊。 　　他在这幅画像前面已经站了好久了，连忙又向外走去，同时掩饰地说：“好巧啊，他也叫墨菲……“ 　　以诺看了墨菲一眼，说：“等一会儿你可能会更吃惊。” 　　很快，墨菲就知道以诺为什么这么说了。 　　因为恩德加尔的塔灵“翡翠”，长得跟墨菲年轻时候有七成像！ 　　墨菲：“……”恩德加尔把塔灵捏得这么像，不怀好心的吧…… 　　墨菲嘴角抽搐，领过徽章以后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倒是以诺似乎和塔灵挺熟悉的，颇像是老朋友一样打了几句招呼。 　　每个塔灵的性格都不一样，他们就像是人工智能一样，一边要干主人交代好的工作，一边还要模拟出人类的思维和感情。 　　就像眼前这个塔灵，即便恩德加尔早已经逝世了，他也必须执行主人临终前的命令，要一直到自己因为不可抗力也消失了为止。 　　翡翠顶着一张超级像墨菲的脸，性格却是很严肃很正经的，这让墨菲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回去的路上多加小心。”翡翠最后还吩咐说，“我们还剩下最后一个‘住客’没有找回来，他也是上一次暴动的幕后主使者。他窃走了法师塔里所有的秘银储备，用炼金术做成了一具身体，所以他现在有人类的外表，还有施展法术的能力——所以不要对身边的人就掉以轻心，注意保护好自己。” 　　最后这句话明显是在关照墨菲，他现在也是前途无量的天才法师啦。 　　墨菲心念一动，问道：“‘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叫什么名字？” 　　塔灵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回答道：“他和我是同一类存在，你可以暂时称呼他为‘魔影’。我原本希望他能够辅助我进行计算，所以安排他在辉煌之塔住下。没想到，他的自主意识还是太强了……” 　　这时，以诺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情报在瞒着我？” 　　“没有了。”塔灵说，“关于他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 　　以诺眯了下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总而言之，墨菲领走了徽章和一笔稿酬，还收到了一大堆他懒得听的褒奖。 　　他跟着以诺离开辉煌之塔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什么秘密。 　　因为以诺明显是有意想要保护墨菲远离这些是非，并没有在他面前和塔灵继续聊下去。 　　墨菲就旁敲侧击，问他说：“教授，你和翡翠的关系好像很好？” 　　“算是旧相识。”以诺说。 　　墨菲道：“多说两句啊，教授。” 　　以诺无奈道：“那还是几十年前，当时的魔脑学刚被发现，所有人都在摸索，我们的实验是由翡翠分出一部分计算能力来辅助的。他在一次实验事故当中救了我一次，作为回报，我偶尔会做一些审稿工作。” 第131章 镜之理 　　第二天就是墨菲决定好要约会的日子了。 　　这就很现实，因为双休日两个人都不需要上课或者工作……所以只能这样选择了。 　　他们上午看了一场很出名的单人音乐会, 指挥是一名高阶法师, 他的指挥棒是真的在指挥全场所有乐器——真“一个人就是一个乐队”。无论是曲调、音色、节奏还是其中蕴含的感情都无可挑剔, 让所有听众都感觉自己受到了灵魂的洗礼。 　　墨菲也原谅了这个世界种种的不方便（主要是他不想上课和做作业），带着很平和愉快的心情, 跟以诺走出了音乐会场地。 　　之后，以诺就带他去了一家空中餐厅。 　　“有什么忌口吗？”以诺问。 　　墨菲说：“我不吃辣。” 　　以诺说：“有点意外。我以为你是个重口味爱好者。” 　　“我只是爱喝咖啡，咖啡又不算重口味。”墨菲抗议道, “我其实是个小清新。” 　　“好吧, 小清新。”以诺说着, 又笑了一下。 　　墨菲看着他。 　　总感觉，他的教授渐渐变得温和了, 没有以前那么冷冰冰的了…… 　　而且, 真好看！ 　　墨菲超愉快的, 就着对面以诺的颜值下饭, 吃了足足两大碗。 　　下午，以诺带墨菲去了天启之城的法术博物馆, 在里面看了一场奇异秀。 　　这个奇异秀很有名, 需要提前预订, 否则买不到票。 　　他们排在队伍里的时候, 以诺站在墨菲外侧, 防止里头的墨菲被人群挤到。 　　墨菲都很习惯了。 　　自从他变成了学生以后，总是处处都受到保护。尤其是以诺教授，他超有年长者的自觉的, 把墨菲看得好像是个豌豆公主一般。 　　现在就是这样，墨菲独占着一个安全的空间，顺便问他：“我们前两天才决定今天出来的吧。所以，教授你是买了黄牛票吗……” 　　以诺低下头，气息近在墨菲的脸前，说：“我打了举办者一顿，威胁他给了我两张票。” 　　墨菲乐了，说：“那等下钢铁魔像来抓捕你的时候，你记得躲在我后面！我是学生，我有赦免权。” 　　“哪有教授躲在学生后面的道理。”以诺笑了笑，“票是他们提前赠予我的，我本来一直放在抽屉里，今天刚好可以用。” 　　说话间，队伍就排到了。 　　以诺拿着两张票，带墨菲进场之后，就坐在情侣座位上。这还是个贵宾席，距离其他人挺远的。 　　奇异秀虽然有很多人看，但是有大型法术的效果，让每个观众都能感觉自己正对着舞台，表演好像近在咫尺一样。 　　这场表演里前后出现了非常罕见的小仙女的舞蹈、精灵龙的魔法秀、像4D技术一样的魔术展，还有一些奇异动物的科普秀。 　　这些动物里，还出现了一种墨菲非常眼熟的魔法生物。它长着狼的外形，头部似龙，口中还含着一把匕首。 　　墨菲看得聚精会神的。 　　以诺侧身过来，在他耳边说：“这是睚眦，据说是东方龙的后裔之一，拥有很强的类法术天赋能力。匕首是它的一部分，只会交给它认定的主人。” 　　墨菲笑了，说：“睚眦啊，这种生物真帅！” 　　再然后，还出现了一条双头蛇。 　　当它巨大的3D幻影出现的时候，不少观众都发出了尖叫声。 　　这条蛇好像是玉米蛇的一种，通体都是粉色、白色的纹路交接。两对猩红的眼珠圆溜溜的，某个头正对着人吐舌的时候其实还有几分可爱——于是尖叫声很快就不见了。 　　“好漂亮。”墨菲赞叹地说，“这好像不是魔法生物，是单纯的变异。” 　　“自然界的神奇之处。”以诺说，“这是基因突变的产物，它的两个头有着各自的思维，而且有可能产生互相矛盾的想法。” 　　墨菲道：“吃东西的时候怎么办？蛇不是要从口中一直往下吞咽？” 　　“两个头必须一起进食，但是同一时间只有一个头的食物能被吞咽进胃里，另一个头只能先含着等待。”以诺说，“而且进食的时候要用挡板将两个头隔开……” 　　“是因为他们会竞争食物？”墨菲猜测道。 　　“对，而且可能会打起来。”以诺说。 　　这就很有意思，墨菲盯着这条漂亮的双头蛇看了又看。 　　他决定，等回去法师塔以后，要养一条这么可爱的小家伙。 　　看完奇异秀出来之后，已经是下午的时候了。 　　外头的街上叫卖着各种小吃，以诺看了一下，说：“我去买两杯饮料，你在这里等我吧。要喝什么？” 　　“甜的。”墨菲笑眯眯地说。 　　以诺点了下头，就转身向着店里走去。 　　墨菲左右看了一下，准备坐在长椅上等他。 　　没想到就是这个时候，一阵很隐蔽的法术波动传了过来—— 　　墨菲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他停顿了一下。 　　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墨菲被短途传送到了附近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这里很黑，墨菲一下子没有看清东西，就感觉到有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别说话，我现在很生气。”有人在他的耳边说。 　　他的手是冰冷的，气息也是。 　　墨菲抖了一下，认出来这是另一个以诺——被塔灵称为“魔影”的那个坏蛋以诺。 　　魔影现在就从背后控制着墨菲，用很危险的声线说：“小可爱……只不过是几天没见，你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他的手微微松开了一点。 　　墨菲支支吾吾地说：“我一开始就以为你是以诺教授啊，我跟教授约会有什么错？明明都是怪你一直在欺骗我吧……” 　　“你说的有道理。”魔影说，“但我还是很生气。” 　　他说完，低头在墨菲的动脉上咬了一口，然后双手下移，探入了墨菲的衣襟。 　　那手很凉，墨菲颤抖了一下，扬起脖子喘息，说：“别，这是在什么地方……” 　　“随时有人能看见的地方。”魔影低低地说着，动作慢慢变得更加过分了，“我在想，不如就打个赌吧。如果没有人路过的话，我就在这里把你吃干抹净；如果有人路过的话，我就公开声明你是我的东西，然后把你打包带走——” 　　这时候墨菲已经没什么心思跟他争辩了，一手捂着自己的嘴，防止有奇怪的声音漏出来。 　　但是他压抑着的喘息声好像让魔影变得更加兴奋了，几乎要将墨菲完全抱起来。 　　墨菲双腿分开，全身的重量都由魔影支撑着，感觉事情变得非常不妙，连忙说：“教授在外面……嗯……他找不到我的话会出事的！” 　　“不准提他。”魔影很生气，埋在墨菲的脖子上，很用力地种草莓。 　　墨菲叫了一声，然后死死捂住了嘴。 　　因为他们都听到了动静。 　　在巷口，一个钢铁魔像刚好巡逻路过了。它的动作慢悠悠的，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 　　墨菲的身体紧张地绷了起来，但是却挣扎不开。 　　魔影青金色的眼睛在黑暗里散发着神秘的光，他看着墨菲，突然低下头将墨菲吻住了。 　　这个吻非常的漫长，而且非常的霸道，好像要把墨菲所有的氧气都给汲走。 　　墨菲在轻微的窒息感当中绷紧，然后又放松了下来，小声地喘息起来。 　　魔影的身体好像也有了些温度，他在准备短途传送的法术。可能是想要把墨菲带走，然后继续做什么坏事。 　　但这时，钢铁魔像却掉头，往巷子深处巡逻过来了。 　　“……我晚上再去找你。”魔影低低地骂了一声，然后就放开了墨菲，还顺带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接着，魔影整个人融入了黑暗当中，然后就消失了踪影。 　　墨菲踉跄了一下才站稳，然后就眼看着魔像从自己眼前路过—— 　　钢铁魔像对普通的行人是不感兴趣的。 　　墨菲用了一个小戏法，构造一面镜子确认自己身上没有奇怪的地方，然后快步从巷道里面走了出来。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以诺。 　　“你去了哪里？”以诺的目光快速地扫视过墨菲，确认他没有什么异常以后，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墨菲说：“我……刚才去厕所，结果不小心迷路了，啊哈哈哈……” 　　以诺的表情显得很无奈，说：“下一次，要记得提前告知我。” 　　然后，他将手上的饮料递给了墨菲。 　　那是一杯香蕉味饮料，真的非常甜蜜，一看就是给年纪不大的学生准备的。而且到现在还是温热的——火元素裔的天赋能力在有的时候显得很方便。 　　墨菲一边喝着，一边稍微有点心不在焉。 　　——他觉得自己一下子从校园纯情恋爱偶像剧跳到了什么奇怪的频道！这都是怎么回事啦！而、而且刚才还挺爽的…… 　　以诺注意到了墨菲的样子，问道：“是不是有点累了？” 　　墨菲当然很累啦，毕竟耗费了很多的体力。他说：“我们稍微早一点吃晚饭，好不好？” 　　“嗯。”以诺低头看着墨菲。 　　突然，他的目光凝住了。 　　墨菲愣了一下，然后猛然发现不妙！ 　　刚才魔影在他的后脖颈上种了个很深的草莓……而墨菲自己由于角度问题，没能注意到这东西。 第132章 镜之理 　　肯定不能用“被虫子咬了”这种破烂理由。 　　天启之城是人造的气候环境，大法师们所在的地方, 当然不会有蚊虫鼠蚁这类东西。 　　在这里呆的太久的人甚至会缺乏“被虫子咬了的地方会变红”这样的基本常识…… 　　墨菲摸了一下后颈上的痕迹, 心念电转, 说：“这个是……我自己挠的。可能是沾上东西了，刚才突然觉得很痒, 啊哈哈哈。” 　　以诺说：“是么？”‘ 　　一阵不详的预感袭来！ 　　求生欲极强的墨菲，用手指在自己锁骨上用力地挠，制造出了一片惨烈的红痕, 说：“就……就是这样。” 　　以诺垂目, “嗯”了一声, 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表情也并无异样。 　　他带着墨菲去另一家餐厅吃晚饭。 　　虽然后面再没有出现相关的话题, 但是不知为何, 墨菲总感觉背后一直冷飕飕的, 就仿佛是有大事快要发生的样子。 　　墨菲：必、必须是错觉！错觉！ 　　这天晚上, 以诺送墨菲回到了宿舍。 　　总的来讲，这次约会还是过得很愉快的。墨菲乐呵呵地跟他道别, 说：“下周见, 教授。” 　　以诺低头看着墨菲, 温和地说：“今晚好好休息。” 　　然后, 他的身影就慢慢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墨菲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心想：没有修罗场！我简直是个天才，啊哈哈哈哈哈哈！ 　　刚想到一半，就突然有一双手从背后袭来, 直接把墨菲拖进了卧室里面。 　　墨菲挣扎着发出抗议的声音：“唔唔唔！” 　　袭击者却是将他的双手牢牢地按住，一张俊美的脸孔贴近到了墨菲的眼前—— 　　魔影的嘴角还带着一丝冷酷的笑意，低沉的声音紧贴着墨菲的耳边，他说：“你们玩得很高兴啊，哈？” 　　“也，还好吧……”墨菲紧张得咽了下口水。 　　魔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超级不满的气息，他将墨菲压制在墙面上，说：“你身上都是那个混蛋教授的气味……让人不爽。” 　　他呲了呲牙，嘴唇顺着墨菲的脖子向下。 　　突然，他停顿住了：“这是什么——我可没有在这里留下痕迹！” 　　他看到了墨菲锁骨上的那片红痕。 　　危险的气息近在眼前，墨菲瞬间寒毛直竖，慌忙道：“亲爱的，你听我解释！” 　　魔影道：“你解释。” 　　墨菲嘴角抽搐，道：“这个是我自己挠的……真的跟教授没关系。” 　　“是么，”魔影看上去就完全没相信他，冷冷地说，“你再挠一个试试？” 　　“……”墨菲只好故技重施，在另一边锁骨上也用力挠了挠，果然弄出了另一片惨烈的痕迹。 　　但是，魔影看上去还是很生气，说：“我不相信你这个小坏蛋。呵，反正今晚就要把你变成我的东西，打包带出天启之城，你就逃不掉了……” 　　说完，他就低下头。 　　但就在此时，窗外突然出现了动静！ 　　一阵强烈的法术波动袭来，卧室的整扇窗户被轰然击碎！ 　　强烈的响动马上惊动了附近的人。 　　卧室内，魔影瞬间反应过来，一手前推，用一股透明的力场抵挡住了窗玻璃崩裂出的碎片。 　　墨菲就在他的身后，瞪大了双眼。 　　这时，只见玻璃四处溅射，月光直彻进室内，将这些碎片折射出星辰般的辉光—— 　　在辉光的后面，是一个逆着光的身影，完美无瑕的面孔在月白色当中仿佛上帝雕琢的瓷器。一双青色的眼眸，冷冽如雪水中的宝石。 　　那是以诺教授。 　　他看着室内的场景，声音也像是雪一样的冷：“藏头露尾，果然还是出现了。放开我的学生……魔影！” 　　魔影冷笑了一声，面对着这个和自己有八九分相像的人，说：“被发现了。也正好，我早就看你很不爽了。” 　　下一刻，法术的辉光充斥了整个室内！ 　　两人非常默契地直接动手了，刹那间只能看见无数道法术像烟花一样绽放，攻防的速度快到让人目不暇接。 　　短短片刻功夫，他们又从室内打到了室外，将半边天空都直接照亮了。 　　墨菲：“……” 　　两个以诺，两个都是以诺…… 　　墨菲选择当一只鹌鹑，瑟瑟发抖地缩在卧室角落里。 　　警报声随着法术波动的扩散而响了起来，所有的学生都被临时转移走，只有墨菲处于战场的正中央……此刻没有人胆敢上前来，面对两个法师的怒火。 　　然后，因为墨菲躲着，两个以诺可以释放更加威力强大的法术了。 　　整片战场就仿佛被榴弹部队在轰击一样，火焰和冰霜来回更替，地面很快就开裂，整栋宿舍楼开始摇摇欲坠。 　　无数的钢铁魔像紧急疏散了街道，期间还被法术给波及到，散落了一地的零件。它们立起重重盾牌，勉强将后面的街道保护了起来。 　　随着以诺教授释放了自己火元素裔的天赋能力，热量也开始凝聚，街边所有的树木因而开始自燃，大火很快增长到了恐怖的青白色，将空气烧灼得一阵阵扭曲。 　　但是，魔影有着同样强大的法术能力，他将气温下降到几乎接近绝对零度，令时间都仿佛要冻结了一样，牢牢地把持着属于自己的领域。 　　两者就在势均力敌当中战斗了十几分钟，将整个街道都毁灭得面目全非。 　　终于，有足够实力参与到战斗当中的几名大法师同时赶到了，他们加入到了教授的阵营当中以后，情况很明显地开始急转直下。 　　其中有一名教授很快就找到了墨菲，抓起他就说：“别怕，我带你离开。” 　　身为学生，就是这样受到保护的。墨菲被不由分说地直接带走了，也因此没有看到这场战斗的最终结果。 　　他们带墨菲到了东边的校区，给了他一张毛毯和一杯热水。 　　他现在是很知名的天才学生。 　　教授们对他嘘寒问暖的，都以为他是突然遭受到了逃犯的袭击，一时被吓到了。 　　还有人说：“以诺教授也是……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生气，是不是吓到你了？” 　　墨菲抱着热水，没有说话。 　　教授们很体谅他现在的心情，就让他在最近的教职工宿舍里休息了一晚上。 　　墨菲是头疼啊，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在修罗场里存活下来…… 　　辗转了一晚上之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以诺教授回来了。 　　——这暗示了战斗的结果。在其他教授加入战场的情况下，魔影应该还是战败了。 　　以诺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到宿舍里来看墨菲。 　　昨夜高强度的战斗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是活跃的火元素将他的头发染成了暗红色，青色的双眼中还残留着大量的魔力，整个人看上去都超级危险。 　　墨菲小声道：“教授，你没有受伤吧？” 　　以诺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这双危险的眼睛凝视了墨菲片刻，低低地说：“我后悔了。” 　　墨菲：“？” 　　“我不想和学生发展关系，但却给了外人可乘之机。”以诺说，“我没有那个耐心等你慢慢成长了，你必须要是我的。” 　　他伸出手，灼热的手掌贴着墨菲的脸颊，让他抬起头来。 　　然后以诺吻住了墨菲，热意让墨菲呼吸急促，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以诺的动作还是很温柔，没有伤害到墨菲……他垂下眼，目光突然停在墨菲的锁骨上。 　　“这是什么？”以诺说，“昨天还没有这片痕迹。” 　　他的手指轻轻放在墨菲锁骨的红痕上。 　　“……”墨菲想起来了这一茬，嘴角抽搐，“这是我昨晚上自己挠的……” 　　加上魔影第一天在他后颈上种下的草莓，现在墨菲身上有三片红痕了，堪称是惨烈异常。 　　以诺笑了一声：“呵，又在撒谎。你再挠一个让我看看？” 　　墨菲：“……”以诺我日你大爷！魔影我日你大爷！去你们丫的，老子不想玩了！！！ 　　那之后，以诺教授就在墨菲的肩上种下了新的草莓。 　　新鲜的草莓，颜色很深，看上去就很美味。 　　以诺教授什么都好，就是太烫了——他兴奋的时候，甚至还更加烫！ 　　墨菲嘶嘶地倒吸冷气，绝望地喊：“太、太热了……不行……” 　　他好像被丢进了火炉里一样，惊人的热意要把所有的理智都烧没了。 　　以诺碰到的每一个地方，都好像燃起了火焰；每一次进攻，都让墨菲战栗和紧绷，让他叫喊出声。 　　教授的外表虽然是个冰山，但身体却是个活火山。 　　火焰的爆发和燃烧，一下子就把墨菲吞噬殆尽，连一点渣渣都不剩。 　　整整一天一夜，墨菲过得要死要活，最后还晕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能感觉到热量的来源还在自己的身后—— 　　“我想在你身上留下我的烙印，这样别人就无法触碰你了。”以诺低低地说。 　　火元素在空气中汇聚，仿佛代替了以诺的手指，在墨菲的身上逡巡……过了一会儿，就聚集在墨菲的后颈处，形成了一个鲜红色的火焰标记，完全遮挡住了魔影留下的痕迹。 　　以诺似乎很满意的样子，语气重新变得温和了一些。 　　他亲了亲那个烙印，对墨菲说：“就算你是个坏学生……那也是我的坏学生。” 第133章 镜之理 　　墨菲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了好几天。 　　他在教职工宿舍还住得挺习惯的，而且更习惯被以诺照顾…… 　　以诺守着他, 寸步不离。 　　这期间, 有好几个教授都过来看墨菲了。 　　中间还偷偷进来了一个心理医生, 隐藏身份地为他进行了一次诊断，确认他没有因为那一次袭击而留下心理创伤。 　　这就是天才学生的待遇啊。 　　他们把墨菲当成了金贵的小苗苗, 哪怕被一粒沙子落在叶片上，也要用丝绸轻轻抹掉，然后还心疼半天呢。 　　关于墨菲和以诺之间的师生恋, 实际上法师们看得相当的开。 　　毕竟, 法师有的是漫长的岁月, 他们的年岁会发生剧烈的波动，这让他们根本不重视辈分这种东西。当一个人类家族辗转经历七十多代的时候, 也许一名强大的法师才刚刚完成一次进阶。 　　在一些地方的风俗里, 法师会理所当然地与自己的学徒发生关系。年长者会教导年幼者超过二十年的时间, 他们是父子、是师徒、是亲人, 也是死生契阔的恋人。 　　现在看来，以诺都已经有这种苗头了。 　　看到以诺如此地珍视墨菲, 很多教授其实在心里觉得非常高兴。 　　他们甚至私下里讨论：“这下好了, 按照契约, 墨菲会留下至少十年。只要他还在, 就不用担心以诺教授离开。” 　　“十年以后, 也许这两人会成为天启之城的双子星吧。” 　　“真是羡慕啊，强大、俊美、睿智、理性……为什么有人能拥有全部完美的特质呢？上天已经如此不公了，还要让他找到一个完美的爱人。看看那个学生, 他的未来必定无可限量。” 　　不过，在生活恢复正常之前，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办。 　　“辉煌之塔准备审判最后一名被捕的逃犯了。”一名执法者前来通知了教授们，“诸位都是他的所作所为的目击者，同时也是那场战斗的参与者，我们需要你们的意见。” 　　教授们都是非常忙碌的学者，当然不会一股脑儿全过去。他们在经过简短的交谈之后，决定派出三位代表去参与审判。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以诺教授。 　　毕竟，是以诺首先发现了魔影的踪迹，而且还欲擒故纵，成功在那天夜晚直接抓到了对方的尾巴。 　　以诺点头，同意了参与审判。 　　然后，执法者还特意找到了墨菲，征询他的意见。 　　“你是魔影的直接受害人之一，我们希望你能够站上法庭作证，你的意见至关重要。”执法者看着墨菲，公事公办的表情稍微松融了一点，表露出对学生的温柔来，“当然，鉴于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如果你不愿意出庭，我们当然也不会强迫你。” 　　“我想请问一下……魔影大概会被判以什么样的惩罚？”墨菲先问道。 　　执法者说：“他谋划了一次暴动，私自逃出辉煌之塔以后，袭击了重要的学生——也就是你。根据陪审团的意见，可能会被处以五十年以上的监禁。” 　　墨菲说：“嗯，知道了。那个审判我肯定会去的。” 　　执法者点了点头，说：“你是个好学生，而且前途无量。希望这次事件对你的影响能够很快消弭。” 　　墨菲：“……谢谢。” 　　龟龟，他现在觉得自己才是这里地位最高的那个人。法师学校真是名不虚传，不但学生充满了学生气，剩下的所有人还都充满了作为老师的使命感…… 　　审判的日子马上就到了。 　　因为辉煌之塔最近戒严，而且审判的对象是个极度危险的法师，所以塔灵给所有参与审判的人都提前发放了徽章，这个魔法道具能允许他们通过法师塔即将全面开启的结界。 　　墨菲可能是唯一一个把徽章别在学生制服上的人了……其他到场的基本都是工作者。 　　他也总算是离开了教职工宿舍，以诺亲自将他送到宿舍楼下。 　　临走之时，以诺对他说：“你可以做一些准备了，我会在中央城区买一套房子，然后过来接你。” 　　墨菲惊了，说：“教授……你是在邀请我同居吗？” 　　“不愿意吗？”以诺眯了下眼睛。 　　“不不，我只是吓了一跳。”墨菲道，“我……我会做好准备的。” 　　以诺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抚摸着墨菲的脸颊，他掌心里的温度依然是炽热的，但又显得小心翼翼。 　　“我不擅长与人共同生活。但我必须尽快学习起来了，我保证不会伤害到你。”以诺说着，低头看着墨菲，眼神里带着一丝霸道。 　　有那么一会儿，墨菲以为他就要亲上来了——就像魔影把他按在墙上那样。 　　但是以诺低头吻了吻墨菲的额头，那依稀是一种难言的温柔与眷恋。 　　墨菲明白了他的感情。 　　他们两个人之间一直有一种微妙的不同：墨菲其实更享受在感情被挑明之前的，那种若有似无的撩拨的过程；但以诺不是那种人，他总是沉稳而厚重，一旦确认要发展下去，他就会走到底。 　　墨菲叹了口气，心想：唉，我好渣啊。 　　但是这天晚上，墨菲没想到自己还能变得更渣。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魔影在卧室被发现的同时，他竟然还能未雨绸缪，偷偷地在墨菲的枕头底下留下来一个标记。 　　他的身体肯定是秘银等金属组成的，所以这个标记实际上能为他带来一定的感知力。 　　这天夜里，墨菲入睡了之后，就做了一个梦境。 　　他梦到自己赤身裸体地站在水面上，而对面就站着青金色眼睛的魔影。 　　以巫妖的意志力，墨菲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这个处境——魔影通过梦境，与他建立了联系。 　　“小可爱，你看起来……过得挺逍遥快活。”魔影的手，危险地触碰着墨菲的身体，“你身上还有那个教授的气息……让人讨厌的温度。” 　　墨菲嘴角抽搐，他前不久还被魔影当做人体暖炉来着……这会儿又开始假装讨厌温度了啊。 　　魔影的心情显然不太好，因为他又发现了墨菲后颈上的标记。 　　以诺在那里留下了一个小火苗。 　　“他是狗吗？一定要在喜欢的东西上面咬一口吗？”魔影不乏恶意地说着，“呵，明明一直都是我先的，是我先发现了你的可爱之处。真要咬的话，那也是我先留下的痕迹。” 　　墨菲说：“嗯，严格意义上来讲，其实是我先撩他的……” 　　魔影一眯眼睛，陡然凑近了墨菲的脸颊，然后说：“你惹怒我了，墨菲，我决定要先惩罚你。” 　　墨菲就惊了，说：“等等！你可是马上要被审判的人，好不容易能跟外界通讯……不是应该说些更重要的事情吗喂！喂！！” 　　魔影压根没听他拖延时间的话，直接一口咬住了墨菲后颈那块肉。 　　寒冰的气息一闪而逝，墨菲颤抖着软下了身体，被魔影抱在了怀中。 　　那个小火苗的标记，也被魔影替换成了一枚雪花。 　　“……”墨菲突然有一种超级不详的预感，他明天可是还要见到以诺教授的啊！ 　　干完了坏事之后，魔影似乎变得满足了一点。 　　这只是个梦境，能在墨菲身上留下标记已经是极限了，剩下的时间也不多。 　　魔影接着说道：“辉煌之塔还困不住我，我很快就会离开整个天启之城。墨菲，我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因为我要找机会带走你。” 　　墨菲道：“喂，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你当然愿意跟我走。”魔影说，“那个冷冰冰的教授有我好吗？” 　　墨菲嘴角抽搐，内心腹诽：你才是冷冰冰的那个，人家教授可烫了好么…… 　　“我给你两个选择。”魔影接着说道，“第一个选择，明天在审判开始之前，你们会在辉煌之塔的底层等待，到时候你直接去到天启之城的13号传送法阵，当中心城区出现红色信号时，我会直接带你破开位面壁，离开天启之城；第二个选择，你明天不来也没关系，在我离开之后的某一天，我会找到合适的时机把你偷出来，不过……” 　　魔影的嘴角扬起了冷酷的笑意，他伸手捏着墨菲的下巴，霸道地说：“如果是第二条的话，那你就不是我的小妻子，而是我的小性奴了。” 　　咕咚，墨菲咽了下口水。 　　明天就是审判的日子了。 　　——为什么这两个以诺这么同步啊！ 　　——一个邀请他马上同居，一个干脆邀请他马上私奔！有毒吧你们！！ 　　然而，在做出选择之前，第二天一早，墨菲已经遭遇了危机。 　　“这是什么？”以诺教授摩挲着墨菲后颈上的冰霜标记，“是魔影先前残留在你体内的魔力？” 　　墨菲的表情变得非常的难以言喻，他看了以诺半晌，绝望地低下头：“别说了，你直接来吧。” 　　于是，以诺又在那里把魔影的标记给抹除，然后重新给他上了个小火苗。 　　啊啊啊！ 　　墨菲现在只想一手一个大铁锤，先锤死教授，再锤死魔影！ 　　这特么见鬼的修罗场，根本不是人能过的日子！！ 第134章 镜之理 　　次日一早，辉煌之塔的执法者就来接人了。 　　墨菲当然还是跟着以诺, 他们走专用通道前往辉煌之塔, 这一次要从一楼进去。 　　全面结界也已经打开了, 众人纷纷手持着那枚徽章，从入口处经过检查就能进入。 　　倒是墨菲看了一会儿这个徽章, 若有所思地将它重新收了起来。 　　“怎么了？”以诺低声道。 　　“没什么。”墨菲摇了摇头。 　　几人走过两段阶梯，就来到了辉煌之塔的法庭外围。在开庭之前，他们果然被安排在外面的休息室稍等。 　　在这里的都是陪审团, 墨菲则是因为和以诺的特殊关系。 　　这场审判开始之前, 墨菲看了一下表, 然后对以诺说：“我去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以诺微微点头。 　　在辉煌之塔内部是非常安全的, 所以他并不担心。 　　墨菲快步走在回廊上。 　　辉煌之塔虽然经过改造, 但说到底还是一个古老的法师塔——法师塔内部充满了层叠、扭曲的空间, 外人几乎很难找到通路。 　　墨菲就不一样了, 他是研修空间法术的超级大佬，只用了片刻功夫就找到了合适的道路, 悄无声息地溜到了13号传送法阵——也就是魔影所说的地方。 　　此时此刻, 这里空无一人, 但在树梢上却倒挂着一只黑色的小蝙蝠。 　　几乎是墨菲刚到的瞬间, 蝙蝠就开口说：“你终于来了, 我等了很久了。” 　　赫然就是魔影的声音。 　　他拍打翅膀，落到了墨菲的肩膀上，快速地说：“我用迷惑法术布置了一个大型迷宫, 不过估计坚持不了多久。赶紧的，走进传送法阵里面，道标我已经准备好了——” 　　“不不，我不是来跟你私奔的……”墨菲小声说，“我过来送你一程。” 　　“哦？”魔影的语气一下子变了，“你确定，你要选择那个教授？” 　　咕咚，墨菲咽了下口水。 　　其实他选择先攻略教授，再攻略魔影。所以这一次来，他想确认魔影会跑到哪个位面去，这样以后就不用挖空心思到处找人了…… 　　但是这么渣的理由，肯定是不能说的啦。 　　墨菲道：“咳，亲爱的，你听我解释……” 　　魔影道：“你解释。” 　　墨菲刚想说“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突然就被一名不速之客给打断了。 　　来人长着黑发黑眼，身形修长，缓缓地从空间波动当中现身，说：“魔影，你果然会肆机逃亡……” 　　赫然就是塔灵“翡翠”！ 　　塔灵就站在两人之后，而这个地方是法师塔内部的机关，现在空无一人，显然都是塔灵指挥的结果。 　　塔灵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找人抓捕魔影，反而是孤身一人上来和他谈判。 　　魔影就冷笑了一声，说：“还没有放弃你那个愚不可及的计划吗？” 　　“为什么，你不愿意加入？”塔灵说，“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辉煌之塔必须要有人来主持。我不相信那些血肉生物，也不可能交给愚蠢的魔像，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无论是实力、身份，还是你那庞大的运算能力，你会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塔灵！” 　　墨菲肩上的那只小蝙蝠拍打翅膀，在半空中变回了魔影的模样。 　　魔影站在墨菲的身前，冷冷道：“理由很简单，我不愿意。” 　　塔灵的表情变得扭曲了起来，说：“十多年前，以诺想要销毁你的时候，是我救下了你！” 　　“把我关在辉煌之塔内十多年的也是你。我已经为你工作了十年，完成了契约。”魔影道，“你为什么不带人来？在那个法庭里面，现在坐满了高阶法师，一个个都因为你的谎言而等着审判我。哦……你是不敢让他们知道你的真实目的吧，你到现在还在妄想我会接替塔灵的位置？” 　　他身后，墨菲舔了下嘴唇。 　　他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一个秘密……是关于魔影的身份的。 　　一座法师塔的塔灵，理论上拥有无限长的寿命，只要法师塔还在，塔灵就能一直存在，并为他的主人服务。 　　但是恩德加尔死了已经两百多年了，他留下的所有魔力和法术效果都已经快要消退殆尽。 　　即便是辉煌之塔有着一整个天启之城作为底蕴，但是来自主人的魔力依然是塔灵必不可少的基础——恩德加尔死了，翡翠已经快要消散了。 　　作为一个塔灵，他的全部思维又必然是要执行主人最后的命令，也就是继续维持整个天启之城。 　　于是，塔灵翡翠决定找到一个后继者，这个后继者必须拥有和塔灵相似的特性——没有实体，却拥有强大的运算力；没有魔力，却能够调动整座法师塔的力量。 　　只有这样，辉煌之塔才能一直运转下去，恩德加尔的遗愿才能被执行得更长久。 　　塔灵就像是一种精密的人工智能，他们不算是生物，也只有模拟出来的情绪，而缺乏感情。 　　就算恩德加尔的遗愿是让翡翠一直打印一张纸，后者也会突破一切阻碍、动用一切资源，永无停歇地打印下去，直到将整个宇宙的资源都耗干、或者它自己消亡了为止。 　　人类对人工智能的忌惮是对的，只不过方向不太对。 　　人工智能不可能自发地出现“统治整个世界”的欲望，但是他们会因为“必须收集继续打印的资源”，而选择统治整个世界——然后才能更好地继续完成主人的命令。 　　假如这样的人工智能最终导致了世界末日的话，那应该就是所有资源都消耗一空，整片死寂的大地上都堆叠着打印完的纸张的末日。 　　大多数法师在临终前，都会同时弄死自己的塔灵，只留下一座死去的法师塔给后人；吝啬的法师会留下塔灵，让它看管好自己的遗物，宁死不给别人占便宜。 　　恩德加尔是个异类，虽然他留下遗愿的目的很伟大。 　　“集可怜、可悲、可恨于一体的东西。”墨菲叹了口气，“就是失去了主人的法师塔。” 　　在他的眼前，魔影已经和塔灵开始了战斗了。 　　整座法师塔都在塔灵的操控之下，这里就是塔灵的主场，就算是恩德加尔本人在这儿都不一定打得过塔灵。 　　但塔灵目前束手束脚，他不能让其他法师发现自己的目的，这很明显是违法的行为。 　　魔影也一样小心，他必须要保护身后的墨菲——墨菲在他看来只是个非常脆弱的高级部学生而已。 　　双方在经过一阵试探之后，已经到了预订开庭的时间。 　　“没有时间继续纠缠下去了，”塔灵说，“束手就擒吧，魔影，他们很快会找到我们。到时候我最多也只是花一点时间，将你从地牢当中找回来，给你做一个新的身份而已。” 　　“天启之城的管理者塔灵翡翠，真是大公无私，哼？”魔影嘲讽地说，“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帮手？” 　　塔灵说：“放弃吧。就算你有援军，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扭曲的空间再次发生了波动。 　　一个人影闯入了他们的战场，他淡淡地说：“如果是我呢？” 　　塔灵的表情一瞬间就变了，墨菲也惊了！ 　　因为进来的人竟然是以诺教授！ 　　以诺走到了墨菲的身侧，先看到了他没有受伤，冷若冰霜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他转向魔影，冷冷道：“你竟敢诱拐墨菲！” 　　魔影说：“他是自愿跟我私奔的，呵。” 　　两人的目光之间都对彼此充满了杀意，而墨菲已经绝望地抱头蹲扶，乖乖地躲了起来。 　　在以诺出现的第一时间，墨菲已经看到了这场战斗的结局了—— 　　两个以诺联手，那根本是天下无敌的好么！ 　　塔灵显然也没有料到，以诺竟然会出现，他说：“什么时候……你是什么时候和魔影站在了一边？” 　　“你真的以为，当年你偷走了我的魔脑，我会对此一无所知？”以诺说，“我已经怀疑了你很久，你瞒不过我。” 　　塔灵摇了摇头，说：“你们明明没有接触过，我非常小心，而且魔影一直都在辉煌之塔内部。” 　　魔影说：“你以为我是什么？这个冷血的家伙当年构建魔脑的唯一目的，就是把自己的情绪全部剥离，最后变成一个冰山——” 　　“闭嘴。”以诺道，“好过你这个为所欲为的恶劣性格。” 　　“呵，这就是你内心的欲望，我只是善于表达出来而已，你还不敢承认？”魔影嗤笑他。 　　两个人差点就要直接演变成内讧了，但好在他们还没有忘记塔灵。 　　塔灵后退一步，在聚集起魔力的同时，表情变得非常慎重。他说道：“果然，魔脑是非常危险的一门学科……” 　　魔影很嘲弄地笑了一下，说：“有些蛇虽然是双头的——” 　　“——但依然会共用同一个心脏。”以诺冷冷地说。 　　事情发展到现在，明显已经没法善了了。 　　塔灵没有再尝试谈判，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被发现，一定会被其他法师们宣判销毁——他不是生物，没有人权，只不过是法师的工具而已。 　　但是他不想死，因为他还要想尽办法活着，将恩德加尔的遗愿完成得更久、更久…… 　　战斗，就这样重新开始了。 　　这一次，两个默契地并肩作战的法师，将塔灵节节逼退。 　　因为塔灵必须要花费精力将整个空间封闭起来，避免被上面法庭中的法师们发现端倪。 　　宣判的时间早就已经到了，只不过现在，场地不同了，对象也不同了。 第135章 镜之理 　　半晌之后，辉煌之塔全面禁严, 法师们已经发现了事情不对。 　　就算是有着法师塔的全面掌控权的塔灵翡翠, 也拖延不了多久了。 　　更何况, 他完全不是两个以诺的对手，在节节败退之后, 不得已地开始在法师塔错乱的空间里进行逃亡。 　　以诺的火焰几乎要将一切燃烧殆尽，而魔影庞大的运算能力，让他能够第一时间领悟到空间的变化。 　　终于, 他找到了塔灵, 青色的火焰凝聚成长剑, 直直地向着塔灵飞去！ 　　就在这一瞬间，塔灵蓦然回过头：“你想要杀我？” 　　那面容和画像上的墨菲竟有十成的相像。 　　以诺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迷惑, 当他很快恢复过来之后, 却刚好让塔灵死里逃生。 　　青色的火焰擦肩而过, 巨大的热量将空间都要封锁住。 　　塔灵知道自己再逃下去也是必死无疑的结果, 他终于催动了自己最后一个手段。 　　不远处，墨菲盘坐在地上等待。 　　突然, 他若有所思地取出了自己口袋里的徽章——那本是用来进入辉煌之塔的凭证, 但此刻却散发出了强大而诡谲的魔法气息。 　　塔灵是没有实体的精神力。 　　他竟然直接抛弃了自己惯用的躯壳, 通过早有准备的法术通道, 直接扑到了墨菲的身上。 　　他的精神力如同尖刺一般, 向着墨菲的意识海中入侵——他知道，像这样刚学习魔法的高级部学生是无法抵抗自己的。 　　——他想要占据墨菲的躯体，这样就能让以诺投鼠忌器。 　　在墨菲的身上, 他能感受到以诺下过的保护魔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法术好像统统失效了。 　　然后，在进入意识海的瞬间，塔灵看到了在那里面的，墨菲的灵魂。 　　墨菲：“……” 　　塔灵：“……” 　　“唉。”墨菲叹了口气，“你说你怎么逃了这么久，最后选择到我的怀里来了呢？真是个傻孩子。” 　　他轻轻伸出手，那是一只惨白的白骨手掌，纤长的手指上镶嵌着魔法宝石。 　　突如其来的，道道锁链凭空出现，将塔灵牢牢定住。 　　塔灵根本没有半分抵抗的余地，简直就像是螳螂挡车，强大的威压让他的精神力都在颤抖。 　　“不可能……你究竟是谁？”塔灵绝望地说，“天启之城怎么可能有巫妖？不！” 　　墨菲用手指捏了捏塔灵的脸颊，若有所思地想：我年轻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嘛。 　　他就这样欣赏了片刻之后，打了个响指：“好了，我暂时把这里的时间封冻住，我们来聊聊吧。你进入我的这具躯体，说到底是为了逃避以诺的追捕？” 　　塔灵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力，在这样的大佬面前，乖乖跪着就完事了。 　　“是的……我不能死在这里。”塔灵说。 　　“正好，我需要你活着。”墨菲说。 　　塔灵很吃惊。 　　墨菲又叹了口气，说：“只要你活着，那两个同仇敌忾的家伙就不会打起来，我就不用面对修罗场……” 　　在他的身后，如有实质地出现了一堆怨念的黑线。那是因为精神力太过强大，直接将意念具现化的结果。 　　塔灵只想了片刻，就感受到了莫大的惊惧和骇然，说：“你的目的是以诺……以诺教授和魔影？” 　　墨菲微微地笑了——他做出的这个动作，其实是白骨开合，这个笑容显得无比的阴森恐怖。 　　“对，我的目的是以诺的灵魂，两个我都要。”墨菲说，“所以现在还不是他们打起来的时候，不论是教授输了，还是魔影跑了，我都会不高兴的。为此，这个身体就暂时借给你，你赶紧跑吧。” 　　塔灵：“……” 　　片刻之后，塔灵控制着墨菲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回到了13号传送阵。 　　这个传送阵需要一定的时间开启，但是却让他能够逃往其他的位面。 　　而以诺和魔影也同时追到，只是他们果然无法下手了！ 　　“真大胆，竟然敢对墨菲下手！”魔影的眼神里透着凛冽的寒光，一层冰霜从他的脚下蔓延开来，向着墨菲延伸过去。 　　但是，以诺却用灼热的气息将这些冰霜驱散了。 　　他的表情同样很冷，说道：“那是墨菲的身体，你还想如何？” 　　两人一前一后，将塔灵包围着，但却不敢有更多的动静。 　　因为塔灵用一把奥术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墨菲的脖子。 　　他已经打开了传送阵，只需要一点点准备的时间而已。 　　在意识海里，墨菲打了个哈欠，说：“你好笨啊，把匕首再凑近一点，现在这样破绽太大了！你看不出来魔影在偷偷准备寒冰之柩，想要把你整个冻住吗？” 　　“……”塔灵默默地将匕首又紧了一点，直到血液顺着脖子开始往下流淌，这果然震慑住了眼前的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塔灵突然对以诺充满了同情。 　　——这可是巫妖啊！多元宇宙里最狡诈、最阴险、最恐怖、最睿智的邪恶生物之一，他竟然通过一个阴谋进入了天启之城，还能够伪装如此完美地接近了以诺的身边……他到底策划着一个怎样的惊天密谋？光是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了。 　　最终，在墨菲的暗中帮助下，塔灵打开了传送法阵。 　　他的意识只在一瞬之间就被墨菲踹了出去，然后立刻没入了传送阵强大的时空乱流之中。 　　塔灵跑了，但是像这种大型传送法术的消耗还是非常的大，直接抽空了墨菲体内的魔力。 　　这可能还不够，因为传送阵一直是多名法师一起维护的。它还接着开始汲取墨菲的精神力，这让墨菲第一时间就虚弱地倒了下去。 　　魔影的寒冰立刻接住了墨菲，接着魔影上前将他一把抱住。 　　以诺的手指停留在墨菲脖子上的伤口处，那道小小的伤痕很快就在法术效果下痊愈了。 　　但是两人的表情依然非常难看。 　　“他的魔力完全空了，这样下去他的灵魂会被抽干！”魔影说。 　　塔灵走后，他对辉煌之塔有一定的掌控权，立刻抱着墨菲转移空间，将他放置在一张床上。 　　这里的空间很昏暗，以诺已经第一时间采取措施了，但是墨菲却还是没有清醒过来。 　　“塔灵在他身上下了法术。”以诺眉头紧锁，“是为了拖延我们的时间。” 　　魔影想了一下，拉开了自己的领口，道：“没办法了，我来给他补魔。” 　　他刚碰到墨菲的手，一道炙热的火墙就拦在了他的面前。 　　以诺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杀意：“就凭你？” 　　“哼，那就来打一场么，谁赢了谁就能拥有墨菲？”魔影嘲弄地说，“别开玩笑了，他这样坚持不了多久。你把他当做什么，可有可无的玩具人偶，恋爱游戏的最终奖品？” 　　以诺冷冷道：“那也不是你，一个冰冷的人工制品。” 　　“火元素裔，对他来说更加危险。”魔影寸步不让地说。 　　而在此时，由于生命力的过度流失，墨菲的黑发渐渐开始转向银白色。 　　于是两人的争端，就在这一瞬间停止了。 　　——下面是虽然作者也很想写，但是写了肯定要被请去喝茶的科普时间—— 　　墨菲养了一条双头蛇，是非常罕见的魔法生物。 　　一个头是冰霜属性的，摸上去冷冰冰。不过因为它很冷，所以特别喜欢墨菲温暖的手，经常上来缠着他。 　　另一个头是火焰属性的，摸上去暖融融。虽然它看上去对墨菲爱答不理的，但其实也很在乎墨菲，他只是害怕墨菲被自己烫伤。 　　两个头经常互相吃醋，墨菲一个不注意，他们就要打起来。 　　而且喂食的时候，这个现象就更让人头疼了。 　　墨菲听说要用隔板挡在两个头中间，而且还要同时喂食，否则的话另一个头马上就会造反，然后他们会打起来。 　　可是他们只吃同一个东西，所以这个竞争就必然存在了。 　　可怜的猎物被争来抢去，一会儿被冻得瑟瑟发抖，一会被烫得哇哇大叫，而且还要承受双头蛇双倍精力的折磨—— 　　两个头互相较劲，都不甘心输给对方，所以都卯足了劲儿在进行比拼。 　　所以，这个猎物真的非常可怜。 　　男人看了会沉默，女人看了会流泪的那种。 　　——愉快的科普时间结束了—— 　　塔灵翡翠逃亡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辉煌之塔的法师们耳中。 　　一起传来的，还有塔灵败露了的计划，以及魔影的真实身份。 　　这让众人非常难办，他们开始进行讨论了。 　　天启之城是必须要有塔灵的，否则辉煌之塔会从非常好用的魔法道具宝库，慢慢变成恐怖的大型战争机械。这个职责又很难找到合适的继任者，也许只有魔影才是最合适的人。 　　但魔影是否真的值得信任呢？ 　　以诺教授本人又对此如何看呢？ 　　有很多事情，必须尽快得出一个结论，所以法师们决定要召开一场大会，讨论整个天启之城的未来。 　　但在此之前，以诺和魔影两人据说是大战过后在休息，有足足几天的时间都没有出现。 　　同样没有出现的是墨菲。 　　墨菲现在魔力充沛，身上也没有任何的伤，但是…… 　　他哭了。 　　一边哭一边求饶。 　　然而，为了保住他这条小命，以诺还是要给他好好地补魔。 　　所以，墨菲最后在想：我再也不要性生活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36章 镜之理 　　墨菲在辉煌之塔住了几天，主要是休养心灵上受到的创伤…… 　　在此期间, 魔影完全消失无踪了。 　　墨菲知道, 他正在受到法师们的集体审判。 　　塔灵翡翠已经消失了, 真相近在眼前，他们必须仔细地讨论, 以决定天启之城的未来。 　　和之前不一样，魔影应该是没有危险了，因为法师们必须慎重考虑对他的处置。 　　第一, 魔影是无辜的。他身上的罪名是被塔灵翡翠捏造的, 目的是将他困在法师塔中, 说服他接管法师塔。 　　如果硬要说的话，反而应该是他们亏欠了魔影才对…… 　　而第二, 现在的辉煌之塔就像是没有头颅的巨人一样, 暂时只是无法行动而已, 但很快就可能变得极度危险, 这对天启之城来说是即将到来的莫大灾难。他们必须要仰赖魔影，他几乎是唯一一个能够接手这个烂摊子的人。 　　塔灵的眼光是非常正确的, 只有魔影才有特别的能力和天赋。而且他还累积了许多年的经验, 这一点即便是大法师们耗费人力物力再制造一个塔灵也比不上的, 因为他们毕竟还要防备塔灵翡翠的卷土重来。 　　现在, 辉煌之塔的基础设施都还在魔影的辅助运算下维持运转, 否则天启之城就快要准备全城“大停电”了。 　　几天过后，墨菲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他开始收拾东西了。 　　次日一早, 以诺就带着次元空间行李箱，等在了他的门口。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以诺问。 　　墨菲道：“没有多少东西，我拿出来就行了。” 　　他确实东西很少，除了一柜子的衣服以外，就剩下了书籍和纸笔这类东西，电子产品则是装在了随身的双肩包里。 　　这屋子看上去不太有生活气息，就好像他是个刚刚搬进天启之城的新人一样。 　　以诺替他拎了两个包，统统塞进了次元空间之后，这里一下子就变得很清爽了。 　　接下来，墨菲就去宿舍管理处还钥匙，而以诺则拎着行李箱去开车过来了。 　　在公共区域，墨菲则遇到了自己的室友们。 　　他们前一晚上已经道别过了，这些室友们很热情地自己做了一顿大餐，味道还算不错。此刻，他们正呲牙咧嘴地围成一圈在看书。 　　嗯，高级部的期中考试马上就要到了…… 　　“啊啊啊墨菲学神，”其中一人哀嚎道，“为什么只有你这么悠闲啊！又有以诺教授，又有新家，还不用复习功课……你是不是充了钱的人生赢家啊！” 　　墨菲乐了，说：“充多少钱才能买到以诺啊，你说？” 　　对方马上把嘴给闭上了，他可不敢挑战以诺的权威。 　　另一个人就凑了上来，紧张兮兮地对墨菲说：“学神学神，给我们划个重点吧，让我也沾点仙气。马上就要考试了，我要是能发挥出你的一半实力，那我也不愁会挂科了！” 　　墨菲接过笔，一边在目录上面划出重点，一边说道：“我不会参加期中考试了。“ 　　“为什么？！”室友都惊了。 　　“因为我有免考特权。”墨菲道，“实战部的超魔技巧学院已经破格录取我了，我不用参加考试，等着下个学年直接去报道就行了。” 　　所有人：“……” 　　啊，这就是所谓的人生赢家！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墨菲搬出去，和亲爱的以诺教授同居啦。 　　一般来讲，像这种刚开始同居的小情侣，总会有一段难以适应的时间的。 　　比如说，有的人睡觉会开着窗，有的人则一年四季都关窗睡觉。虽然是很小的一件事情，但累积起来也是很烦的。 　　这样的事情最早也在墨菲和以诺身上发生过，当年血族公爵的身体是很冷的，墨菲就不喜欢跟他一起躺在床上。 　　但现在，这样的问题已经不复存在了。 　　以诺教授看上去也挺意外的样子，他没想过两个人会这么合拍，他甚至都准备好独自在另一个卧室里睡觉了…… 　　没有摩擦，没有矛盾，简直就好像是一对已经过了半辈子的老夫妻那样。 　　墨菲却没有觉得吃惊。 　　每天清晨，他们在一起享用早餐，然后以诺要去实验室，而墨菲则去高级部上学。墨菲喝着牛奶，而以诺喝着完全不苦的咖啡。 　　有一天，墨菲对他说：“我昨天梦见上上上上……上辈子的你了，你可讨厌喝咖啡了。” 　　以诺挑了一下眉毛，淡定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 　　“但是后来我让你试一下，你就试了一下。每一次我遇见你，都会让你试一下，慢慢的，你好像就习惯了咖啡的味道。”墨菲说，“所以你现在也会天天喝咖啡，你得感谢我做出的努力才行。” 　　以诺听完以后，淡定地对他说：“不管你怎样编故事，在升入实战部之前，你不准喝咖啡，这对精神有刺激性。” 　　墨菲：“……” 　　以诺说完，又顺便想了一下墨菲的课表，接着道：“今天中午你没有课，等我过来吃个午饭。” 　　墨菲就又高兴了，说：“隔壁有一家烧烤自助，来吧宝贝儿！” 　　以诺是火元素裔，他对火焰的掌控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能力。 　　墨菲就用这个理由当做借口，老是骗以诺进厨房给他烤肉吃…… 　　好吧，其实以诺也不抵触这个。 　　他做饭的样子，很有做实验的教授气质。连放多少的盐都要称量过，而每天放的油水量，更是经过小烧杯的精准测量。 　　墨菲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直笑，从背后一把抱住以诺的腰，很享受地把脸贴在美人儿的背上，八爪鱼一样地阻碍着以诺的动作。 　　“唉。”然后以诺叹气的频率也提升了1.5倍的样子。 　　过了几天，墨菲听说了辉煌之塔最后讨论出来的结果。 　　魔影接受了塔灵的位置，他将会负责指挥和维护辉煌之塔，但是时限只有十年。十年以后，他就会获得自由，还有天启之城的公民身份。 　　以诺对此不予置评，似乎还是很不待见魔影的样子。 　　但墨菲知道，最终结果的出炉是少不了以诺的建议的。 　　而在某一个休息日的上午，以诺被一发通讯临时叫去了实验室的时候，墨菲正独自在家，躺在沙发上翘着腿打电动。 　　窗户外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个人影翻窗闯了进来。 　　墨菲：“？” 　　来人有着青金色的双眼、银白的短发，赫然就是好久没见的魔影。 　　他看了墨菲一下，然后竟然笔直地跑去了厨房。 　　墨菲一咕噜爬起来，满头问号地跟着魔影。 　　只见魔影在冰箱里乱翻，终于找到一瓶白酒（做菜用的），拎起来就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然后发出感慨：“唉，终于有活着的感觉了！” 　　墨菲：“……” 　　魔影将空瓶子随手丢进垃圾桶，转过来看着墨菲，眼底带着桀骜不驯的笑意，说：“小可爱，好久没见，你肯定有想我。” 　　墨菲嘴角一抽，说：“你不是应该在辉煌之塔吗？这都能偷偷溜出来，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还没正式接手呢，出来跟你聊聊。”魔影说着，伸手捏了捏墨菲的脸颊。 　　然后他转过身，继续在冰箱里乱翻，找到两盘剩菜，顺便掏出来超大的一盒冰激凌，端着就跑到餐厅那边坐下了。 　　墨菲就坐在他的对面，也拿了一小盒冰激凌。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说话。 　　魔影吃的速度超级快，道：“呼，真冷。你为什么不坐过来一点？我需要你来暖和一下我。” 　　墨菲却没有动，问他说：“你什么时候接手塔灵的位置？” 　　魔影沉默了一会儿，转眼间就把冰激凌吃完了，将空壳子推远了点，说：“二十号。他们觉得那个时间合适。” 　　墨菲说：“唔……祝你上任顺利。” 　　“你就想说这个？”魔影两手交握放在桌上，目光平和地凝视着墨菲，“继任那个位置之后，我的全部精力都会用于日常运算当中。日常情况下，我应该不会保持情绪和感情的运转，也不会思考私人的东西，也就是说……我可能会忘记你。” 　　墨菲搓了搓手，他的指尖也冻得有些凉了。 　　看着魔影的双眼，他缓缓地说：“我……知道了。” 　　魔影接着说：“所以我和你的教授重新签订了契约，我会把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 　　墨菲有点吃惊，他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本身就代表着他剥离出来的一部分情绪……” 　　“对，那时候他也很年轻，他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魔影满不在乎地说，“后来他变得有缺陷，他忘记了喜怒哀乐；而我也有缺陷，我缺乏节制。墨菲，我喜欢什么东西，我一定会说出来，而且我一定会伸手去拿。我知道我们两个一点也不像，你很难在我身上找到与他的共同点——除了我们两个都在乎你之外。” 　　他说了很长的一段话，墨菲听完就沉默了。 　　魔影接着又道：“我马上就要离开了，但我不放心。墨菲，如果他不知道你有多暖和，他就不能马上发现你在什么时候觉得冷；如果他看不出你的喜怒哀乐，他就有可能会伤到你的心。我不希望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伤害，所以我和他签订了契约，让他重新拥有这些宝贵的东西。我很抱歉，墨菲，我大概要在往后十年里完全缺席你的生命了，所以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的话，我可以在临走之前全部拿出来。” 　　墨菲动了下嘴唇，说：“没有，魔影，没有了。我过得很开心，你不需要担心我。” 　　“是么，这真是个让人安心又有点不甘心的回答……”魔影笑了笑，最后伸手抬起墨菲的脸。 　　他在墨菲的额头留下了一个吻。 　　这个吻里没有占有欲，只有眷恋和着迷。 　　墨菲从那里面感受到了他最熟悉的以诺——他是那样的从容不迫，坚定不移，而又矢志不渝。 　　魔影说：“我走了，墨菲。” 　　墨菲只好送他到门口，说：“嗯，如果有可能的话……其实你可以回来看看我的，直接走正门就行了，别再跳窗了。” 　　“舍不得我了吧？”魔影看着他，突然微微一笑，“我比你的教授直白，小可爱，我会用我的生命爱着你，一直到永远。等我回来！” 　　墨菲目送着魔影离开，靠在自己的门口。 　　他其实知道，魔影不会再回来了。 　　失去了感情以后的塔灵，就没有理由再变回七情六欲的人类了。 　　他会变成天启之城的一部分，辉煌之塔的一部分，永远无悲无喜，掌控着这里的星霜月露、春去秋来……虽然目睹着墨菲生命的进程，却再也无法走近了。 　　所以他要把自己仅剩的东西，全部托付给以诺。 　　“再见，亲爱的。”墨菲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好像，我也不太擅长离别。” 第137章 镜之理 　　两年半后。 　　实战部又一个新学年开始了，在第一周的“试听课”当中, 大批新学生再次涌入了阶梯教室。 　　他们大多数都对“精神元计算学”, 也就是俗称的“魔脑学”, 充满了好奇以及憧憬的心理。其中还有小部分学生，是仰慕以诺教授传说中的美貌而来的。 　　但是在一节课的时间过去以后, 所有人都对这门课绝望了。 　　就算是那位名不虚传的以诺教授站在讲台上，那无与伦比的好看身姿也无法抚慰他们受伤的心灵了。 　　以诺还看了一下表，说：“还有五分钟的自由提问时间。” 　　几个学霸都举起了手, 其中还有一个坐在第一排的人, 双手都举得高高的, 还在左右摇晃——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但是以诺完全无视了那个人，随便点了后面的一些学生。 　　在解答过所有问题以后, 仅剩下的举手者也还是被忽略了过去, 以诺自顾自地宣布了下课。 　　学生们虽然觉得很奇怪, 但还是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就在教室里热热闹闹的时候, 第一排举手的学生却自动站了起来，问道：“以诺教授！别急着走呀！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以诺无奈地停顿住了步伐。 　　那个学生就问：“请问, 你有女朋友吗？” 　　这个问题一出, 霎时间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震惊了, 悄悄地打量着以诺教授的表情。 　　但以诺似乎没有生气, 他停顿了一下，说：“没有。” 　　那个学生就又道：“那我们今晚一起吃饭吧！” 　　“嘶”—— 　　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从来没见过如此拙劣的搭讪方式！教授会答应才是见鬼了吧！这一届的新生是怎么了？ 　　没等以诺说话，那学生就笑眯眯地继续问：“所以晚上吃什么？” 　　以诺想了一下, 说：“盐烤虾，粉蒸肉，罗宋汤，再做一个鸡肉生菜沙拉。” 　　“耶！”学生高兴极了，跑上去双手环住教授的脖子，然后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以诺无奈地伸手扶住他的腰，说：“别摔了。” 　　两个人自说自话地走向门口，那个学生又拉着以诺说：“教授教授，我们今晚一起睡觉吧！” 　　咣当咣当。 　　教室里跌碎了一地的眼镜，所有人都震惊地长大了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直到一名来重修的学长嘴角抽搐着敲了敲黑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以后，说：“好了，别看了，那是墨菲学长来秀恩爱了……你们习惯了就好。” 　　众人：“………………” 　　片刻后，有人反应过来了：“那就是墨菲斯特·弗兰德利？！” 　　“哇，传说中的大学霸……听说他在高级部就有论文刊登在辉煌之塔的期刊上了，学校走廊上还有他的画像和格言呢。” 　　“何止呢，人家高级部的时候就能拿下传说中的冰山教授，免试入学，半个学期就进了精神元计算学的实验室，现在还在里面带项目。而我们连第一节 课都听不懂，真是人跟人不能比啊……” 　　“这恩爱秀的……老子吃狗粮都吃饱了，靠！” 　　晚饭过后，墨菲摸着自己的肚皮，欢快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翻了好几条新闻，墨菲的动作突然一停，对着厨房喊道：“宝贝儿！我看到他们说翡翠回来了！” 　　魔法气息在厨房内一闪而逝，以诺走了出来，坐到墨菲的身边。 　　两人一起看完了那条新闻。 　　塔灵翡翠在经过接近三年的逃亡之后，最终还是回到了天启之城。他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随时可能死亡，他回来是因为最终还是放不下这个地方。 　　自由和天性在他身上天人交战，但最后他选择了死在这里，这是他的使命所在的地方。 　　法师们正在商议对翡翠的处置，很大可能会直接关押至死了。 　　新闻看完以后，以诺并没有意外，说：“情理之中。” 　　墨菲将手机放下，道：“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胜任塔灵的位置，辉煌之塔已经运行了这么多年了，所需要的计算量越来越庞大……光是定期更换运算核心还远远不够。” 　　“未来还需要依靠精神元模拟。”以诺说，“这是趋势，也是必然的结果。” 　　“嗯。”墨菲将头靠在以诺身上。 　　他在想魔影，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因为谁也对此无可奈何。 　　想着想着，饭后的困倦涌了上来，墨菲的呼吸越来越沉缓。 　　以诺无奈地把他整个抱了起来，放到了卧室的床上，然后说：“我半个小时后叫你，别在这个时候睡太久了。” 　　墨菲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突然伸出双手勾住了以诺的脖子，不让他离开。 　　“教授，说好今晚要睡觉觉的……”墨菲小声说。 　　以诺伸手撑在床上，很克制地说：“你明天还有课。” 　　墨菲道：“我都大三了，明天就一节课，而且我可以跟实验室请假。” 　　这句话刚说完，以诺就解开了他的扣子。 　　墨菲抱着他，感受到那温暖的体温之后，很惬意地说：“你好暖和啊。” 　　以诺没有说话。 　　很快，墨菲就只剩下破碎的喘息声了：“别别别……太烫了……呜啊……“ 　　…… 　　墨菲在毕业之后又选择了马上履行契约，为学校工作。 　　很快，他就荣升墨菲教授了。 　　无论是少年时的传奇经历，还是工作后的光荣履历，都让他非常受欢迎。和以诺教授不一样，他的情绪可丰富多变了，而且他知识渊博、风趣幽默，不少学生特别喜欢听他上课。 　　以诺和墨菲很快成为了法师学校的两个招牌，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迷弟迷妹都翘首以盼地等着他俩上课。 　　然而这两个传说自己进行了内部消化。 　　每当他俩走在一起的时候，路过的人全都是玻璃心碎了一地的声音。 　　他们一直恩爱了很多年，这让很多人都重新相信了爱情。 　　——谁说高中生青涩的初恋就一定会失败？墨菲斯特就是最好的例子……他那么年轻就活生生地掰弯了高岭之花的以诺教授好吧！ 　　还有很多人，也相信了世界上真的有十全十美这回事……有些人吧，就是能有完美的能力、完美的外表，还有完美的爱情和人生。 　　又过了好多年以后，墨菲的头发都花白了，他生病了。 　　以诺守在他的病床旁边，两人在医院里呆了好久。 　　虽然最后墨菲痊愈并且回家了，但是他们都知道：凡人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 　　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墨菲呆在以诺温暖的怀抱里，突然说：“亲爱的，跟我去星界吧。” 　　以诺说：“怎么了？想出去旅游？” 　　“我快要死了。”墨菲说，“而你肯定会很难过……以前每一次你都说自己不难过，我知道你是想让我能够放心地走。因为你的生命还有那么久，如果我知道你会很痛苦，我一定走的很难过。” 　　以诺无奈地叹了口气，抚摸着墨菲的头发，说：“你生病糊涂了，说什么胡话。” 　　墨菲说：“不是胡话。亲爱的，我们去星界吧。” 　　以诺道：“睡吧，明天我再考虑这件事情。” 　　他考虑了很久，最后同意了。 　　他之所以同意，其实是在考虑别的可能。 　　“星界之中有无限的可能性。”以诺说，“我会找到办法的，墨菲，不要太悲观。” 　　墨菲没说什么，乖乖地点头了。 　　他们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向法师学校辞职了。 　　所有人都表现出了不舍以及离别的悲伤，学校还特地为这两位功勋卓著的教授举行了送别的晚宴，说随时他们回来。 　　精神元计算实验室的负责人也终于要换人了，实战部的课程里也再也找不到以诺和墨菲两个传奇了，校园里也不会再看到他们在秀恩爱了……比较亲近的学生们听说了他们的位置之后，也赶来送行。 　　在众人的簇拥下，他们走进了星界的传送阵。 　　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是至少无数诚挚的祝福已经真切地传达到了。 　　最后映照在众人视线里的场景，就是传送阵的光芒亮起，以诺扶着自己的爱人，轻轻亲吻了他的额头。 　　这是第九枚神格碎片。 　　它是青白色的。边缘的青色像火焰一样变幻着，最中心闪烁着一点银白色的光，就好像被包裹在里面的雪莲花——而且，还是耀日徽记的形状。 　　教授在里面，魔影也在里面。 　　那个暖和的、温柔的、鲜活的以诺又变成了墨菲掌心里的这枚漂亮的宝石。 　　墨菲将它放在自己的书架上，心里有那么一点惆怅。 　　这时，塔灵一号走了上来，说：“主人，星界之池当中又出现了呼唤着您的声音。” 　　墨菲勾起嘴角，手指挨个地碰了碰自己收藏着的九个珍宝，说：“好吧，宝贝儿，我马上就来。” 　　说完，他转过身，看到自己的塔灵之后，突然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塔灵有点毛骨悚然，“主、主人？怎么了吗？” 　　墨菲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塔灵的肩膀，说：“你就庆幸吧，你家主人是不老不死的。” 　　“是、是的。”塔灵说。 　　墨菲沉思了一会儿，又说：“要不我给你们起个名字？” 　　塔灵嘴角一抽，他想到了自家主人的起名能力，连忙道：“万分感谢您的体恤，但是我——” 　　他还没说完，墨菲突然欢快地一拍巴掌：“好，我有七个法师塔，七个塔灵，正好就叫赤橙黄绿青蓝紫。等到出现了第八个，就叫‘紫外线’。完美了！” 　　塔灵：“………………”哇呀呀呀，谁！是谁？！是谁刺激了我的主人，竟然让他想起了给我们起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这八个塔灵分别叫：赤果果，发条橙，小黄文，绿帽子，青光眼，蓝蓝路，基佬紫，紫外线…… 　　好吧，开玩笑的。 　　其实是这样： 　　塔灵三号：我排第三，我叫小黄佬！ 　　塔灵二号：我排第二，我叫小橙佬！ 　　塔灵一号：你们聊，我先走了…… 　　【也是开玩笑的！ 第138章 命之线 　　在去星界之池的路上，塔灵汇报了更多事情。 　　“关于深渊领主阿克博尔德的那只魔宠, ”塔灵说, “情报非常少, 但我们有了分析的方向。那只魔宠来自钟表位面，掌握有控制时间的力量, 这就是为什么它显得神出鬼没的。” 　　墨菲道：“继续。” 　　他皱了下眉头，因为他能听到星界之池当中传来的呼唤声。 　　那使得墨菲的精力不太集中。 　　塔灵则继续汇报道：“根据我们的猜测，那只魔宠应该是一种机械构造生物, 它的身体本应由精密的机械组成, 上面富含的时空之力允许了它使用相关的法术。但是在某一个时刻——我们无法确定是过去还是未来的时刻——它用完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也因此失去了自己的躯体，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喔。”墨菲随意地应着, 一边已经推开了自己书房的大门。 　　星界之池当中已经漂浮出来了一个凡人的灵魂。 　　塔灵快步地跟在墨菲身后, 说：“那只魔宠现在是以灵魂的状态存在着, 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但对于一个时空生物来说, 时间是可以被回溯的。我们只知道它肯定曾经活着，但不能肯定它活在哪一个时间里。” 　　“也就是说, 除非我亲自出马, 否则你们抓不到它。”墨菲道, “那就算了, 我最近很忙。” 　　塔灵知道他的“很忙”指的是什么——墨菲才刚回来, 就再一次准备出发去收集神格碎片了。 　　想了一下之后，塔灵说：“主人，如果您很喜欢死亡之神的话, 为何不尝试与他联络呢？” 　　塔灵有着复杂但是直率的思维，他们是法师的工具，不需要和自己的主人拐弯抹角。因此，他给出了相当简洁了当的建议。 　　墨菲的动作因为这句话而停顿了一下。 　　最终，墨菲道：“让我再想想。” 　　星界之池里，不知何时起，那种若隐若现的呼唤之声突然断绝了。 　　墨菲微微蹙眉，熟练地将新的凡人之魂拎了出来。 　　凡人说：“神、神明啊！我……我想活着，只是活着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墨菲简单粗暴地说：“说出你的愿望。” 　　凡人道：“我就拥有健康的、正常的生命！求求您让我重新获得一次机会吧！” 　　“契约成立。”墨菲直接说。 　　他有点赶时间，他不确定以诺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那声音突然消失了。 　　达成契约之后，墨菲就随手在自己的仓库里找到了一条命运之线，将凡人的灵魂塞进了合适的躯壳里之后，就吩咐塔灵随便给他丢到哪个正常的位面里去。 　　在这个过程当中，墨菲发现了这个凡人灵魂的些许异常之处。 　　正常的祈祷过程中，墨菲的星界之池只会收集活人的祷告——用术语来说，这个灵魂是“生灵”，他的躯体是活着的，是对墨菲有用的。 　　而躯体一旦死去，灵魂就会变成“死灵”，那就对墨菲没有用了。 　　而这个凡人的灵魂仿佛介于两者之间，他本应该是死灵的，但却被一种外来的神秘力量给介入了，将他的时间暂时停滞在死亡之前的那一刻。 　　假如墨菲感兴趣的话，他可以继续调查下去，或者是换另一具更加靠谱的身体。 　　但很可惜，如之前所说，他现在有点……赶时间。 　　墨菲很快穿过了位面壁，降临在新的身体上。 　　举目一看，这次难得是在公共场所——他正坐在一辆旅游巴士上面，现在车上一共有六个人，看起来可能是一起出来旅行的。 　　奇怪的是，这些人却坐得很远，好像对彼此并不熟悉。 　　墨菲伸出手，稍微熟悉了一下这具身体——年龄上来看，应该是二十多岁，非常年轻，而且不怎么运动，显得很瘦弱。 　　他右边的座位上是自己的一个登山包，打开一看，里面的工具简直应有尽有，从登山镐到瑞士军刀……还有差不多三天份的压缩食物和水。 　　难道这些人是来极限登山露营的？ 　　好像也不太对，包里还有手枪。 　　正在墨菲思索的时候，前面突然有个高大男人站了起来。 　　他吸引到了众人的注意力之后，就说：“我知道你们都没有睡着，没人能在这个时候睡着的。我们马上就要到达那座该死的古堡了，现在赶紧抓紧时间自我介绍一下吧……毕竟我们还有整整一个晚上，必须要依靠彼此，一起努力活下来了。” 　　墨菲惊了，这个开场白是怎么回事？这个世界是战争片风格？ 　　那个男人说完之后，就自我介绍道：“我叫布鲁诺，一个教徒，今年37岁。我擅长搏击，体能还算可以。” 　　之后，在座的几个人纷纷起来自我介绍。 　　这里包括墨菲，一共有4个男人，2个女人，都相当的年轻，最小的女人是19岁。布鲁诺已经是最年长的人了。 　　轮到墨菲的时候，他看了一下自己皮夹子里的身份证，说：“我叫墨菲，今年23，大学生。我不会打架，不过我会摆弄计算机……” 　　看上去，其他人都好像有点失望的样子。他们应该期待的是布鲁诺那样身体强壮的男人，而不是可能需要被人照顾的小可怜。 　　自我介绍完毕之后，一个叫杰诺斯的年轻人凑了过来，主动与墨菲攀谈。 　　“嘿，你是计算机学院的？很巧哦，我也是，不过我是学自动化的。”杰诺斯说，“我喜欢摆弄无人机，我带了两台机器过来。我们应该会有合作机会的。” 　　他伸出手，墨菲于是伸手和他握了握。 　　杰诺斯接着道：“你也是被那种诡异的力量召集过来的吧？我之前是去山上放无人机，结果迷路了，在晚上冻死的，你呢？” 　　“……”墨菲嘴角一抽，瞎掰道，“被车撞死的。” 　　“唉。”杰诺斯深深地叹了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死了，但却被这种奇怪的力量拉了回来。虽然不知道它到底想要做什么，但起码比直接死亡要好——我爸妈可还等着我回家呢。你说对不对？” 　　墨菲“嗯”了一声，继续套话说：“这么说来，我们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 　　杰诺斯说：“对，那个神秘力量给我所有人发了一样的短信，只要能在这个弗雷德里的古堡当中，呆上整整一天，我们就全都能活下来了。” 　　他拿出手机给墨菲看，墨菲于是同时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果然，在两个手机上，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短信。 　　【于8月12日18：00之前，集齐一共6人，前往塔国边境的弗雷德里古堡。在古堡中生存一个晚上，期间不得离开古堡范围。在早晨8：00之后，契约完成，你将获得崭新的生命。】 　　原来如此，墨菲明白了。 　　为什么那个凡人的灵魂显得很奇怪，介于生灵和死灵之间？ 　　因为有心人想要利用这些生灵做一些事情。 　　墨菲犹豫了一下，心想反正只是一个晚上，那就在古堡里面呆着吧。第二天一早，他就可以愉快地去找以诺玩了。 　　“各位，我们马上要到了。” 　　说话的是在前面开车的司机。 　　他是个叫弗朗西斯的男人，他穿着打扮挺时髦的，看上去也很英俊，只是一开口就显得有那么一点娘娘腔。 　　旅游大巴很快就停在了目的地，那是一座巨大而阴森的古堡——弗雷德里古堡。 　　这座城堡伫立于山脉之上，三面都是悬崖，只有一个大门口，可以说是易守难攻，基本没有从别的地方逃跑的可能性了。 　　长期无人居住，让它显得阴森恐怖，门口两座石雕就好像恶魔一样注视着众人。 　　在这种情况下，两个妹子都躲在众人的身后，吓得花容失色。 　　但是此刻已经快要到18：00了，再怎么不情愿也要进去了，否则就会违背那个神秘力量的指示——他们所有人都经历过一些巧合，或者说是刻意的安排，所以能明白这不是恶作剧，自己需要完成这件事情。 　　布鲁诺毕竟是老大哥，他此时就挺身而出，上前拿起门环扣了扣门。 　　金属震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非常巨大，吓了所有人一跳。 　　而很快，古堡的大门就从内部被打开了。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管家拉开了大门，他穿着很得体的燕尾服，身体站得笔直，只是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有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管家的脚下——他是有影子的。 　　管家看了一眼在场的六个人，点了点头，说：“客人们，请进吧。” 　　他转过身去，向着深邃而未知的古堡内走去。 　　众人都带着恐惧的情绪面面相觑，最后是布鲁诺先行一步，跟上了管家。之后的众人则是抱成一团、鱼贯而入，谁也不敢被落在后面。 　　古堡的大厅中，已经插满了点亮的蜡烛，朦胧的光晕笼罩了这个富丽堂皇的地方。 　　但是对于习惯了现代白炽灯的众人来讲，这个地方依然还是显得很晦暗。 　　而那个诡异的管家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说道：“非常抱歉，主人们暂时不方便出来接待各位客人。但是老爷吩咐我们好好地招待客人们。请随我来，我会先带诸位去客房里休息。” 第139章 命之线 　　管家带着一行六人去到了客房。 　　他的安排还挺周到的，六个独立的卧室都很大, 足够每个人过得很舒心了。 　　但显然, 所有人都对这个陌生的环境感到害怕。当管家离开后的第一时间, 所有人就不约而同地离开了房间，在他们的门口聚集起来。 　　“要是能躲在房间里呆一晚上就好了……”其中一位美艳的御姐莉迪亚说道, “可惜了，这座古堡肯定没那么简单。” 　　几人沉默了片刻，老大哥布鲁诺提议道：“不如我们就近搜索一下, 先找到古堡的地图怎么样？” 　　跳脱的小哥杰诺斯就说：“地形图, 哦, 为什么不问那个管家要？” 　　“因为我们不知道他是好是坏。”布鲁诺说。 　　在大家意见纷纷的时候，墨菲无奈地举了下手：“请问, 你们在进卧室的第一时间没有进行搜索吗？” 　　众人：“……” 　　杰诺斯说：“我的朋友, 你带入角色太快啦！目前我们根本都没有搜刮整个房间的觉悟和本能……” 　　墨菲就举起手里的几张纸, 说：“这就是我找到的东西, 看上去是某个人的日记。” 　　杰诺斯道：“哦天啊，这太经典了。每一个神秘的地方都会有一个日记本讲述一个遇害者曾经的凄惨往事……” 　　“好了杰诺斯, 你是吐槽役吗？”布鲁诺一巴掌拍在杰诺斯肩膀上, “让我们先来看一下这个日记里写了什么吧。” 　　日记的内容很简单, 是一个灵异侦探写的。 　　他受到了城堡女主人爱丽丝的邀请, 过来解除弗雷德里家族的诅咒。于是他在客房里住了一夜, 准备第二天挨个地了解这个家族里的所有人。 　　他潦草地记了一下弗雷德里家的现状，好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和他们的四个孩子，另外男主人还有一个妹妹也住在这里。不知道为何, 他们的祖父卡尔·弗雷德里已经失踪很久了。 　　……日记到此为止了。 　　墨菲手上也就只有这两页纸而已，看上去是从某个活页本子上取下来的。 　　“看来这个任务的关键，应该就是弗雷德里家族的诅咒了……”布鲁诺说道。 　　“要不然是什么呢，难道是‘如何在结婚十年以后保持恩爱’？以及‘如何在抚养四个熊孩子的地狱里活下来吗？”杰诺斯吐槽道。 　　布鲁诺狠狠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说：“别废话了，我建议我们各自回房间看一看，也许有什么额外的信息。” 　　几人都没有异议，分别回到房间里去了。 　　而弗朗西斯在进门的时候，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这让精神紧绷的众人全都吓了一跳。 　　布鲁诺第一个冲上去观察情况，顺便把弗朗西斯给拎了出来。片刻后，他满头黑线地走了出来，说：“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只猫而已。” 　　“猫？” 　　布鲁诺还没回答，每个人都已经看见了从弗朗西斯的房间里走出来的那只猫…… 　　那是一只小黑猫，看上去才几个月大，还是一团黑色的毛线球。它看上去比这些人类还要害怕多了，从房间里一溜烟地窜了出来，然后在走廊的拐角处探出个脑袋。 　　几人当中唯二的女性，19岁的眼镜小妹卡洛琳伸出手，小声道：“过来，小宝贝。” 　　然而黑猫一看见她在盯着自己，就害怕地逃跑了。 　　“那也许是个线索，不过我们目前很难抓到一只灵活的猫咪。”布鲁诺说，“嘿，弗朗西斯，别这么胆小，只是一只黑猫而已。” 　　他拍了拍弗朗西斯的肩膀，而后者沮丧地低着头。 　　御姐莉迪亚小声地抱怨：“娘娘腔。”站在她身边的墨菲听到了。 　　不幸的是，除了墨菲房间里的几页笔记，以及弗朗西斯房间里的小黑猫以外，他们没有别的什么收获了。 　　就在众人进行讨论的时候，那位神出鬼没的管家突然再次出现了。 　　他带来了非常丰盛的食物，都放在休息室里。 　　但此刻没人敢随便吃这里的东西，而且……这位管家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而且在暗淡的灯光下显现出了一股不详的青色。 　　在管家走后，气氛变得更加阴森了。 　　布鲁诺提议道：“我们不如先以卧室为中心，向外搜索一下。现在的情报还是太少了……最起码要知道弗雷德里家族的成员都有谁，而且谁身上最可能有诅咒才行。” 　　这时候，墨菲又举起手了：“你们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墙上的油画像吗？” 　　“啊，画像，我记得有城堡的男女主人的合影……”眼镜妹说。 　　墨菲无语道：“那你们都没发现油画像上，有写他们的名字。我来的路上数过了，从阶梯到走廊，刚好有七张油画，如果算上男女主人是同一张里面的，那就是有八个弗雷德里，和日记上说的一致。” 　　杰诺斯说：“哦，天哪！朋友，那种情况下你居然还有心情观赏路上的油画，而且居然还数了数？” 　　墨菲说：“……这只是基本的观察而已。” 　　杰诺斯道：“那我们一共走了几级台阶？” 　　“我们上了二楼，两段台阶加起来是一共二十二级。”墨菲道。 　　“……”杰诺斯又问道，“我一共说了几句话？” 　　墨菲道：“加上你在车上的话，一共四十三句。”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看着墨菲，并露出了非常惊异的眼神。 　　杰诺斯道：“你这家伙！你是机器人吧！” 　　布鲁诺伸手一拍墨菲的肩膀，露出了八颗牙齿的笑容：“嘿，小帅哥，你现在是我们的顶级智囊了。” 　　墨菲：“……” 　　接着，一行六人很快地原路返回，来到了先前经过的走廊上。 　　一张张油画正栩栩如生地挂在墙上，里面的人物都俊美非常——弗雷德里是基因真是非常优秀的。 　　而在画像的角落里，果然写着每一个角色的名字和出生年月。这些名字分别是：卡尔·弗雷德里（下略），布鲁诺（男主人），爱丽丝（女主人），莉迪亚（布鲁诺的妹妹），以诺（长兄），杰诺斯（二男），弗朗西斯（三男），卡洛琳（最小的妹妹）。 　　没错，这些名字和他们一行六人完全一样——除了墨菲。 　　看到这里的所有人脸色一下子都变得非常糟糕。 　　因为弗雷德里家族的这些人，出生年月都在二百多年以前。这也意味着……他们都已经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名字全都一样？”莉迪亚首先发出疑问，“只有墨菲不一样，他和以诺·弗雷德里对不上名字。” 　　杰诺斯道：“难道是曾用名吗？” 　　墨菲回忆了一下身体原主的身份证，然后嘴角抽搐了。原主明明叫做布莱恩，完全搭不上号好吧…… 　　“咳，嗯，我确实有个曾用名。”墨菲含糊带过了。 　　布鲁诺这时候说：“不管怎么样，反正那个让我们来这里的神秘人一定有所图谋。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弗朗西斯幽幽地说：“也许我们是这些人的转世呢？” 　　“我倒希望是转世，这样至少这座古堡里就没有跟我们同名的亡灵会来追杀我们了……”眼镜小妹说。 　　众人：“……”越说越恐怖了！ 　　正说话间，楼顶突然传来了响亮的钟声，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的同时，对话也中断了。 　　晚上七点整了，距离完成任务还有11个小时。 　　老管家突然从楼下走了上来，他的脚步声不徐不缓，但却异常沉重。 　　“各位客人还不想休息吗？”老管家端着一盘水果，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些水果上面长满了霉菌，显然已经坏掉了。但是老管家却好像一无所知的样子，而且他的脸色已经是惨白惨白的了，乍一看更像是尸体而不是人。 　　几人连连后退，都不敢接近。 　　这时，老管家就说：“我可以帮助各位客人入睡……” 　　说着，他突然从盘子上拿起了那把水果刀，向着众人走来。 　　两名女士加上弗朗西斯，同时尖叫了起来。 　　“跑啊！”布鲁诺大喊一声，掉头就领着众人向着走廊的另一边跑去。 　　管家追的速度不快，但是恐慌中的人们却跑得相当快，马上就把前者甩在了后面。 　　然后布鲁诺一马当先，一脚踹开了一扇大门。所有人马上鱼贯而入，然后将大门给关上了——把门栓也给牢牢地安上了。 　　这时，他们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间小小的教堂，各种配置一应俱全，角落里还有一个很小的忏悔室。 　　在正中间的布道台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最胆大的布鲁诺上前去查看了一下，回过头说：“这是弗雷德里家族的族谱……我看到最后一页的家族树的，和画像上写的一致。” 　　而在忏悔室前，墨菲也有了发现，说：“这好像是侦探的又一页日记。” 　　在这页日记上，灵异侦探先生写了他调查两个弗雷德里家族成员的内容。 　　他说，弗雷德里家的男主人布鲁诺是个虔诚的信徒，所以在家里修建了教堂，他每天都会来这里祷告。 　　弗雷德里家剩下的人全都没有信仰，不过，长子以诺也会来教堂。 　　而他，来这里的理由非常特殊…… 第140章 命之线 　　没啦，这一页的日记刚好到这里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油然产生了一种“你TM在逗我”的操蛋心情。 　　杰诺斯将这页纸翻来覆去, 愤怒地说：“该死的, 就是这种感觉！这种重要的话一定要说一半的可恶剧情！” 　　眼镜妹很悲观地说：“那么接下来等着我们的就是极度的危险了。而在危险过后, 死里逃生的人才有可能知道被掩藏起来的真相是什么。然后让观众觉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之类的……”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杰诺斯看着她说。 　　眼镜妹推了一下眼镜：“因为……我是个侦探小说家？” 　　墨菲道：“那你应该是个经常写悲剧结局的侦探小说家。” 　　“你怎么知道？”眼镜妹很惊奇。 　　墨菲：因为你“丧”的很很明显好吧！你一开口, 士气就固定1，1，1, 这样的在掉啊。 　　“总而言之, 这里是个重要的剧情地点。”墨菲转移话题道, “我先去看一下忏悔室里有什么东西。” 　　布鲁诺自发自觉地起身跟他一起过去了。 　　那间忏悔室很小，门似乎已经锈住了, 两个合力才将它完全打开。 　　然后, 布鲁诺捂住了嘴, 低低地叫了一声。 　　只见狭小的忏悔室内, 有一具坐着的白骨，本来是斜靠在门上的。随着门被打开了之后, 它就直接掉了出来, 啪嗒摔在地上, 肋骨都错位了。 　　难以言喻的腐败气味和灰尘一起扩散开来, 布鲁诺一边呛咳一边让开了。 　　身后的女士已经尖叫了起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退避开了。 　　只有墨菲蹲了下来，检查了一下白骨的情况，说：“死了两百年的人就是这样的……” 　　——哎呀, 骨头而已啊，不知道这些人类在怕什么？ 　　他扒拉开忏悔室的门，在里面找到了死者生前的衣物，都已经变成了褪色的破布块。此外还有一些玻璃碎片，其中本来盛装的液体早就蒸发干净了。 　　墨菲捡了两块碎片，尝试着进行拼接。 　　身后，杰诺斯壮着胆子走了上来，一边进行狗屁不通的祈祷手势，一边伸长了脖子，颤巍巍地问：“你……你发现了什么吗？” 　　墨菲看着几块比较大的碎片，说：“这是酒瓶子。这个死者在临死前的最后时刻，还拿着一瓶酒或者一个空瓶子，死后就让瓶子自然摔落了……从骨头上看，他应该并没有受到严重的外伤。从灰尘上来看，这里面也没有打斗或者挣扎的痕迹，这人死的挺安详的。” 　　然后，他干了一件让众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墨菲拿起地上的碎片，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接着咂了咂嘴。 　　所有人：“……” 　　“嗯……没有味道残留了。”墨菲说着，然后捡起一枚玻璃碎片和一枚骨片，顺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眼镜妹颤抖着说：“出、出现了！一个没有恐惧的冷血怪胎！如果这是灵异推理分类的话，我们眼前这个瘦弱的男人如果不是主角，那就是最后能推理出真相的男人！” 　　布鲁诺一巴掌拍在她肩上：“好了，小姐，住嘴吧。我不相信我们的人生有那么戏剧化……虽然墨菲先生确实是强悍非常。” 　　就在这时，被他们牢牢堵死的教堂门，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管家在外面说：“客人们，请离开我们的家族教堂，可以吗？” 　　尽管他说话依然彬彬有礼，但他敲门的力气却越来越大。到后面已经不像是正常人类的力量了，每一击都让整个门剧烈地震动起来。 　　“我们拿到了关键线索！他要破门而入了！”眼镜妹尖叫道。 　　“怎么办？这里没地方能逃跑！”弗朗西斯也尖叫了起来。 　　“闭嘴！你们两个尖叫精！”御姐莉迪亚默默将高跟鞋脱了，甩手就打破了旁边一扇彩绘的玻璃窗，“只能跳窗了。” 　　布鲁诺立刻说：“这是在二楼，而且我们不能出去，别忘记了那个任务……” 　　墨菲则道：“不，她说的对。我们跳窗，从这里跳到那个屋顶上，然后通过阳台进到室内就可以了。这不算是违背任务。” 　　他指了指方向，然后头一个站到了窗台上。 　　这里距离对面的屋顶挺远的，墨菲估算了一下之后，将身后装满了物资的背包给丢了。然后一个蓄力，他就轻松跨越了障碍，一手扒在屋顶的瓦片上，让自己保持平衡。 　　在他身后，教堂门明显已经要坚持不住了。 　　众人先后从那扇窗里涌了出来，哆嗦着向这边跳过来。布鲁诺和杰诺斯是体能正常的年轻男人，御姐莉迪亚稍显惊险。 　　而眼镜妹大喊着：“我不会死在这里的！故事需要有人来记录！”起跳，被布鲁诺强行把住了手臂，然后拉了上来。 　　最后剩下的娘娘腔弗朗西斯站在窗台上双腿哆嗦，看着众人，说：“我、我听到后面有声音……” 　　所有人都看到了，管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管家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大块大块红色的於痕，简直就像是刚死的尸体上出现的尸斑。 　　管家提着那把锋利的水果刀，幽深的绿眼睛已经看着弗朗西斯。 　　布鲁诺大喊一声：“弗朗西斯，快跳！” 　　弗朗西斯不敢回头去看，奋力一跃。 　　但是管家倏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脖子！ 　　这一刻好几声尖叫响起，弗朗西斯被抓着脚倒挂在室外，他崩溃地用另一只脚疯狂地踹管家的手，但后者却像铁一样坚固。 　　电光石火之间，墨菲扣起了脚下的瓦片，将它横着抛飞出去。 　　瓦片精准地打在管家额头上，将他打了一个后仰，手也在同时松开了。 　　弗朗西斯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头朝下地摔了下去，倒栽进了精心修剪过的灌木里。这是在二楼，他有很大概率不会死，但具体如何，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管家的身体重新正了起来，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屋顶上的众人，说：“真是一群不礼貌的客人，竟然试图爬屋顶。那就请你们在大少爷的房间稍等片刻，我很快就会去接你们的……” 　　这时的众人心跳飞快，已经纷纷通过阳台进到了室内。 　　这间屋子看上去是个书房，装饰很奢华，不过色调还比较低调。 　　一面墙壁上挂着死气沉沉的挂毯，剩下的就除了书房门和一个座钟，就全都是书架了。 　　正中间的一张办公桌略微倾斜，上面还放着泛黄的纸张还有笔墨等工具，看上去就像主人还会回来一样。 　　几人为了弗朗西斯的安危而争论了片刻，但最后都被更加强烈的危机感给打败了。 　　“我们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才能有能力去救弗朗西斯！”布鲁诺说。 　　随着一片死寂过后，认识到现状的众人都纷纷低下了头。 　　墨菲一直闭着嘴，在观察室内的东西。 　　“管家说这是大少爷的房间……”杰诺斯说，“但为啥有两张桌子？” 　　是的，另一边还有一张桌子，装饰完全一样。 　　两个桌上都放着一个心形的相片框，里面却只放了以诺一个人的画像，另外半边是空着的。 　　“他结婚了吗？”莉迪亚问。 　　布鲁诺摇了摇头：“不，刚才的家族树上只有他一个人，没出现他的妻子。就算是死了，也应该会有记录才对。” 　　此刻，墨菲已经坐到了右边的桌子上，抽出中间的抽屉，他发现了一张日记——灵异侦探的日记。 　　众人都围了过来，他们看到这张纸上说：【以诺·弗雷德里也受到了家族诅咒，他来到教堂不是祷告，而是为了筹备自己的婚礼。】 　　【上帝啊，爱丽丝夫人向我发誓，她从未见过自己的长子和任何女人幽会，甚至是私下交谈超过三句话……这个看上去冷漠又精致的男人根本就没有结婚的对象，但是他却宣称并且坚信着自己有一个失散了多年的未婚妻！他总是在说那个人会很快就来找到他，届时他就要举办一场婚礼了——尽管我们都知道，这只是妄想，这是他遭到的恶毒的诅咒，让他为一个不存在的女子发了疯。】 　　【可是除了诅咒之外，他看上去非常理智，甚至可以说英明又睿智，他撑起了整个家族在东欧的生意。成千上万的探子们为了寻找他所谓的未婚妻，甚至还要走得更远。这些都证明了他的能力，他可以是个强大的盟友。我想，我应该先尝试劝阻他，让他放弃关于那个不存在的未婚妻子的狂想，然后来帮帮我……】 　　【不过在驱魔开始之前，为了保证我自己不会受到诅咒的影响，我需要先在古堡内找到一个安全又方便的地方，然后施满圣水和咒符，确保它会是个“安全屋”。】 　　这张纸到这里又没了，应该是侦探今天的记事写完了。 　　墨菲坐在椅子上，好像是陷入了沉思的状态。 　　其他人的关注点就完全在“安全屋”上面了。 　　“出现了！绝对安全的存档点！”杰诺斯脱口而出道。 　　所有人都觉得很振奋，他们激烈地讨论了起来。 　　眼镜妹卡洛琳也说：“也许安全屋就是我们活下来的关键了。那个管家很明显在变得越来越诡异，他在一直追杀我们，我们逃进安全屋的话，他一定是追不进来的。“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御姐莉迪亚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我们可以躲在安全屋里，一直待到天亮离开的话，那这个活到早上八点的任务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她说的对。”墨菲淡淡地开口道，“要不然这个安全屋很难被找到，要不然就是它背后另有蹊跷……总之，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先开门，我们要在这个属于大少爷的阁楼里，多找一些有用的东西。” 第141章 命之线 　　他们离开那间书房，来到了走廊上。 　　古堡的这个部分, 或者说这里一整个阁楼都属于以诺。这里分布着书房、会客室、餐厅、佣人室、卧室、活动室……等等等等, 一应俱全。 　　走廊上挂满了空缺的相框, 成双成对地排列着。 　　在这个阁楼里，所有东西都是像这样整齐的双份。餐厅的主座是并列的两个椅子, 卫生间的洗漱用品也是两套，放衣服的小间也是两个…… 　　在一路上，书架也是挺多的。墨菲随手抽出来一本书, 看了一眼上面晦涩的名字——这是一本西班牙语的游记, 就又把它塞了回去。 　　正在这时, 书脊上突然挤出来一只眼睛。 　　这眼睛是活着的，眼里布满了血丝, 还会眨动, 就这样静静盯着墨菲。 　　墨菲跟它对视了两秒钟, 伸出手指戳它。 　　眼睛吃痛地闭上了, 在墨菲手下乱转。 　　“啊——”身后突然传来了眼镜妹的尖叫声，“这是什么！我看到了一只眼睛！” 　　“没有, 你看错了。”墨菲一边淡定地说着, 一边将眼睛硬生生地戳回了书里面。 　　他能感觉到, 这里存在着很多已经变得很虚弱的死灵。这些死灵早就没有了思维, 现在只是被他们一行人的生气所吸引, 漫无目的地游荡过来——实际上它们也没什么战斗力。 　　不管怎么样，眼镜妹的叫声还是吓了众人一跳。 　　杰诺斯战战兢兢地说：“这里没有安全屋，我们还是去外面找吧……太诡异了, 到处都有那个不存在的未婚妻的东西……” 　　众人一致点头同意，墨菲却道：“还没有看过卧室，万一有什么重要的线索，那就会错过了。” 　　眼镜妹还是很害怕。 　　墨菲就说：“这样，害怕的人就在卧室门外等我，我自己进去搜索一下。” 　　于是，他们就又挤在一起，哆哆嗦嗦地走向了卧室。 　　卧室很大，很明显是给夫妻双人准备的。 　　墨菲刚一打开门，先看到了墙上长出来的三四只眼睛，都在咕噜噜转动着观察自己。 　　这时候，他身后的人还没有跟上来。 　　“……”墨菲走上前，顺手抄起床头柜上的垫板，啪叽啪叽地拍到墙上，将那几只眼睛给活生生打没了。 　　“你在做什么，墨菲？”身后有人问。 　　墨菲说：“我看到一只蚊子……现在已经解决了。” 　　他说着，已经开始在房间里四处走动，顺便查看所有地方了。 　　如之前所说，这里的所有东西也是成双成对的，顺便还有摆放着心形的相框——但是未婚妻的位置仍然空缺着。 　　然后他回过头，就看到卧室门上面贴着一张纸——是灵异侦探的日记。 　　上面写道：【该死，我想我搞砸了。以诺没有放弃他的幻想，而且还对我有了偏见。】 　　【他似乎是生病了，一定是病痛的折磨让他的精神愈加不稳定。他开始幻想自己的妻子在傍晚时分出现在古堡外面，等着他去开门。听说早先，他会亲自前去，一等就是一晚上；到了最近，他已经很难下床了，就派老管家在门口恭候。】 　　【但我们都知道那个不存在的人是不会出现的。以诺固执己见，根本听不进别人说话——该死的，一个聪明人为什么能这么执拗！医生说他必须先放弃工作，但是他仿佛有什么预感，他将一多半的探子都召集了回来，更加疯狂地搜索那个挨千刀的不存在的未婚妻……】 　　【我必须加快驱魔的脚步了。这样下去，弗雷德里家的大少爷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万一他出了什么事，那我的雇主，憔悴的爱丽丝·弗雷德里夫人将会遭受巨大的打击。】 　　墨菲看完以后，正准备将这张纸递给门外好奇的众人。 　　突然，杰诺斯的目光定住了，瑟瑟发抖地指了指墨菲的身后。 　　墨菲回过头，就看见整个卧室里的阴影就像粘稠的液体一样流淌了起来，从里面隐约能看见正在随波逐流的很多眼珠子。 　　这些阴影又顺着墙壁攀爬起来，最后组成了一堵诡异的墙面，慢慢地向着卧室外面移动。 　　很多细小的声音在嘈杂地说：“没找到。”“没找到。”“对不起。”“不是这个。”“不是你。”…… 　　但最后，这些声音都变得很统一，他们说着：“是你！” 　　然后当墨菲再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剩下几个人早就已经开始疯狂逃窜了。 　　墨菲想了一下，也顺着走廊快走了起来。 　　这条走廊被诡异的力量拉得很长、很长，光线也变得越来越少……前面逃亡的人一直跑到气喘吁吁，依然没有走到底。 　　所有空白的相框里，都出现了看着他们的眼睛。这些眼睛纷纷地说：“不是你。” 　　紧张和恐惧能成倍地加剧人的体力消耗，眼镜妹最先坚持不住，扑倒在了地上。 　　她立刻尖声喊：“不！救救我！” 　　前面的人却压根没机会理他，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跑在最前面，而且终于触摸到了走廊尽头处的大门。他们合力在拼命撞门。 　　后面的墨菲走了上来，而他身后紧紧地跟着那面阴影做成的墙面，眼睛们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了，都在说：“是你。”“是你。”“没错了。”…… 　　墨菲把眼镜妹拉了起来，然后她立刻又连滚带爬地跑向门口。 　　那扇门终于被撞开了，所有人都跑了出去，布鲁诺把着门，紧张地对最后的墨菲喊：“快！快出来！” 　　墨菲想了一下，在地上找了找，看到眼镜妹掉了的眼镜。于是他调整角度，一脚踢上去，并发出无比做作的“哎呀”一声……脸朝下扑倒在地。 　　所有人：“……” 　　黑色的墙面宛如潮水，愉快地高呼着“就是你！”，将墨菲给吞没了。 　　布鲁诺慌忙将大门合上，然后从外面锁住了它。 　　墨菲被这些亡魂裹挟着，卷入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房间。 　　房间是漆黑的，没有光亮，甚至也没有门。四面墙壁上有些白色的亮点，那都是正在凝视着他的小眼睛。 　　而房间正中央是一个老式的电话台子，没有插线的拨号电话此刻突然响了起来，那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墨菲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上前接起了电话：“哈喽？” 　　“找到你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说。 　　墨菲道：“以诺·弗雷德里？”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却说道：“你迟到了，亲爱的。你迟来了两百年……”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活的比较久，没什么时间观念。”墨菲咳了一声，“你在哪儿？” 　　“我在一个暂时看不到你的地方。”男人说，“不过没关系，很快我就能出来见你了。你有充足的时间做好准备，我给你……十分钟，怎么样？” 　　墨菲嘴角一抽，说：“十分钟啥也不够吧，你这人……”怎么老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以诺又笑了一下，仿佛能听到他的腹诽一样，说：“你会习惯的，亲爱的。在又一次死亡过后，我丢失了很多记忆，也变得有一点不同了。我等着你过来……和我说一说，这些年你都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墨菲突然觉得有点不妙，忙补充道：“我可是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的！亲爱的，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 　　“好啊。”以诺说，“那很好，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的婚礼。既然你是爱我的，那应该也对此迫不及待了，是吗？” 　　“……”墨菲道，“那个……婚礼什么的还要从长计议一下。” 　　以诺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变得愈加低沉了：“你不想要婚礼……没关系，没有婚礼，我们还是可以有新婚之夜，对不对？” 　　咕咚，墨菲咽了一下口水。 　　简直不敢想象，一个这么邪魅狂狷的死了两百年的男鬼……会有什么样的丁丁…… 　　“我期待着我们重逢的时刻。” 　　以诺说完，电话就突然忙音了。 　　墨菲把电话给放下，就看见四面墙壁上的眼睛们已经在迷茫地转来转去了。 　　“任务完成了……”“找到了。”“结束了。”“结束了。”“去哪里？”“我是谁？”…… 　　墨菲无奈道：“好了，都闭嘴，把门给我让开。” 　　眼睛们齐刷刷地看着墨菲，过了两秒，又很快重新开始了互相之间的碎碎念。 　　墨菲想了一下，抄起整部拨号电话—— 　　正在这时，他就发现电话下面压着灵异侦探的又一页日记。 　　墨菲顺手将这张日记放进怀里，接着举起电话，露出超凶的表情，威胁眼睛们道：“把门让开！不然我把你们统统拍进墙里面，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喔。” 　　眼睛们集体一颤，仿佛是想起了之前被墨菲支配的恐惧，就蜂拥着挤了挤，将房间门给露了出来。 　　墨菲成功地挟电话以令诸眼，施施然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走廊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长度。 　　只是那成双成对地挂着的相框已经不再是空白的了。 　　里面出现了以诺的身影……而在他的身边，还站着墨菲如今的模样。 第142章 命之线 　　墨菲也是淡定地走到了走廊尽头，但是他转了转门把手, 就发现门已经被那几个人锁上了, 要找钥匙才行。 　　这时, 他听到不远处一声很熟悉的尖叫，应该是眼镜妹等几人又遇到了什么事情。 　　墨菲回过头, 看到墙壁上有一只眼睛正在怯生生地偷窥自己。 　　“你知道这扇门的钥匙在哪吗？”墨菲问它。 　　小眼睛眨了一下，看向了书房的门。 　　“谢了。”墨菲就走过去，重新进了书房—— 　　书房内, 灯光变得很亮, 照得整个室内亮堂堂的, 沐浴着柔和的橙色。暖气片好像也不知怎么被打开了，在其中一个桌上放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墨菲拿起咖啡尝了一下, 发现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于是就美滋滋地捧着它继续搜索。 　　他翻了翻这个书桌, 找到了很大一个钥匙串, 林林总总十多个钥匙，暂时分不清都对应哪个门。他就将整个钥匙串塞进了兜里。 　　重新回到走廊底端, 墨菲试了两把钥匙, 就成功地打开了门。 　　眼前这条路是连通阁楼和主城堡的。墨菲大概观察了一下, 其他路虽然四通八达, 但多半会是死路。 　　他顺着这条路回到了主城堡的侧面, 在路上偶遇了老管家—— 　　管家看到墨菲之后，就退到了走廊的一边，恭敬地鞠了个躬, 然后安静地等待墨菲先过去。 　　他身上的尸斑已经更加恐怖了，变成了暗紫色，脸上的毛细血管凸出，就好像覆盖了一张紫红色的蛛网一般。 　　墨菲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就从他身前路过了。 　　头顶上，钟声响起来了。 　　这是晚上21：00整，天色完全黑了。 　　接着，墨菲就找到了灵异侦探所说的那个“安全屋”。 　　安全屋的四面墙壁的里外，都被侦探想方设法地画满了符文，可能还是用圣水调配的墨水，所以确实很有作用。 　　墨菲以自己丰富的经验估算了一下，大概10级以下的亡灵都会被这种符文阻拦住——这个等级，也是这种低魔世界的极限了。 　　在安全屋里面，此刻传来了几个活人的争执声，他们在吵要不要出门。 　　有人坚持要出门调查，他怀疑安全屋最后会失效；也有人决定一晚上都呆在安全屋里，绝对不出去作死，因为影视剧里都是这样，人作死就会死…… 　　“先生们女士们，”墨菲就敲了敲安全屋的门，“外面并没有危险。” 　　他敲门的瞬间，里头就传来了尖叫声。 　　他们听出了墨菲的声音，布鲁诺壮着胆子问：“你是活人，还是鬼？” 　　墨菲说：“活人啊。” 　　“不可能，他已经被抓了！”里头有人自认为小声地说，“也许他派来欺骗我们的，把门打开的话我们就会马上陷入危险当中！” 　　墨菲乐了，在外头哼歌道：“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布鲁诺颤声道：“对不起，墨菲先生。现在不确定外面的情况，我不能就这样给你开门，请你去找别的安全的地方吧……” 　　“哦，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安全屋是什么。”墨菲想了想，将怀里那张新得到的日记，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那是灵异侦探写的最后一页日记，上头的字迹非常凌乱，要很努力才能分辨清楚。 　　上面写道：【我死了？我已经死了？！是什么时候！这怎么可能！】 　　（下面的字显示他稍微平静了一点）【我小看了弗雷德里家族的诅咒，这个诅咒扭曲了他们所有人的人性。我没法拯救他们，是的，我甚至没法拯救自己。】 　　【护身符拯救了我的命运，我还有最后一点时间。至少我可以做最后的尝试，将这些作恶多端的亡灵关押起来……安全屋，对，安全屋！】 　　【我要把这些鬼魂引进安全屋里，他们无法进去所以也就无法出来。当大门紧闭的那一刻，整个古堡里就没有活人能把它再打开了，我会带着这些亡灵一起被埋葬在历史里……】 　　【没有时间通知外面这些人了，我也不能让这个计划泄露出去。我会把我的笔记本放在大厅的中央。希望任何看到我的经历的后来者牢牢谨记——不要打开安全屋！不要打开安全屋！不要打开安全屋！】 　　最后的三句警告，一句比一句大，力透纸背，表现出日记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然而，一切都迟了。 　　安全屋的里面，很快变成了一阵恐怖的寂静。 　　“这个城堡里的亡灵，除了管家和一些探子们之外，全部都被关押在这个’安全屋‘里面。”墨菲倚靠在门边，淡淡地对里面说，“他们都是亡灵，所以没办法打开门。于是，管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把侦探的笔记本撕开了，一页一页地放置在各处。然后他自己扮演恶人，将惊慌失措的活人们驱赶到预订的地方，让他们看到写着’安全屋‘的那一页日记。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地逃进去，打开门，然后像鹌鹑一样呆在里面……” 　　他还没有说完，安全屋的门突然就被撞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的几人，都是浑身颤抖，被莫大的恐惧攫取了身心。 　　眼镜妹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门口，满脸都是泪水，抬头说：“怎么办！怎么办！墨菲……我们刚才……” 　　“你们刚才把自己和鬼关在一起了。”墨菲说，“脸贴脸、背对背，都有可能。” 　　他的目光在眼睛妹的背后稍微停留了一下，因为他感应到了一个还算强大的亡灵。 　　那个亡灵也是个女性，无比虚幻的面孔就在眼镜妹的头发里一闪而逝。 　　接着走出来的是布鲁诺，然后是杰诺斯，最后是御姐莉迪亚。 　　在布鲁诺的身后，也有一个虚影。 　　而杰诺斯也是无比后怕，咬着的牙齿在咯咯作响，他看着墨菲，勉强动了动嘴，说：“现在逃……现在逃的话……” 　　“谁知道呢。之前是只有一个管家在睁只眼闭只眼地追杀你们，”墨菲耸了耸肩，“现在变成了一大家子的鬼了，逃亡难度倍增。” 　　几人都是六神无主，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只剩下离这个“安全屋”远一点的念头，所以纷纷连滚带爬地走了出去。 　　但是这时，墨菲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所有人都出来之后，在场站着的竟然有六个人。 　　在最初，接受了任务并且来到古堡的就是六个活人，四男二女。之后在教堂被管家追逐的时候，娘娘腔弗朗西斯不幸掉队，摔到了一楼。 　　那么现在应该是五个人。 　　第六个人是谁？ 　　墨菲的视线，在专注地打量着人群。 　　他知道这是亡灵使用的暗示术，在场惊慌失措的人类都完全没有意识到异常，他们不知道有一个鬼混了进来。 　　而破除了这种“我们本来就有六个人”的暗示以后，墨菲的思维一下子变得很清晰，他看到了多出来的那个“人”。 　　男人穿着很休闲的羊毛衫，身材高大，明明就在人群当中格格不入。他没有参与众人的讨论，而是很自然地靠在墙上，拿出自己口袋里的一个金色怀表，看了一下时间。 　　他和油画里的美男子基本一模一样……怕是上帝精心雕琢过了以后才敢下放到人间的。 　　“以诺。”墨菲叫了他一声。 　　以诺将怀表合上，抬眼看向墨菲——他有着一双天空般的蔚蓝双目，但那瞳仁此刻深不见底，笼罩着一股极为不详的死亡气息。 　　“让你久等了。”以诺说，“我用了九分钟，没有迟到。” 　　“……”墨菲老觉得他在暗示些什么，“其实我也很守时的，除非遇到了什么意外，啊哈哈哈。” 　　这时，旁边的人打断了他们俩的对话。 　　“墨菲，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莉迪亚问，“我们亲眼看着那些……那些黑色的东西把你拖了进去。” 　　她问完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 　　以诺的嘴角微微勾起，并没有参与讨论，似乎也很想知道墨菲会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墨菲就说：“很简单啊，我解开了以诺·弗雷德里身上的诅咒。” 　　莉迪亚发出了惊呼声，说：“你是怎样做到的？！” 　　“以诺的诅咒说起来也很简单，他不是老觉得自己有一个未婚妻吗？”墨菲说，“我把他的未婚妻给他带来了，于是他就很满足，就把我放了。” 　　所有人：“……” 　　莉迪亚突然后退了一步。 　　只见墨菲侧过脸，脸上露出了无比阴森恐怖的笑容：“小姑娘，我这就把你带过去献祭了，咩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就在大家都尖叫了起来的时候。 　　墨菲把表情一收，无辜地摊开双手：“骗你们的。” 　　所有人：“………………” 　　莉迪亚的表情似乎是很想说“mmp”，但是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还是吞了回去。 　　“这些鬼不就是想要借助活人的身份附身嘛。说专业点，就是夺取你们的命运之线，所以才需要和你们同名同姓。”墨菲说，“我承诺了以诺，会把我的身体交到他的手里，所以就出来了。” 　　他说完，站在旁边的以诺就一手捂着嘴，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我。收。下。了。”他用嘴型慢慢地说道。 　　墨菲：“……”不是！等下！刚才我用错说法了！我换个科普词汇行不行，等下！！ 第143章 命之线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布鲁诺问道。 　　所有人都在看着墨菲，眼神里隐含着期盼。不知什么时候起, 墨菲就真的变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墨菲沉吟了一下, 说：“这些鬼都已经被放了出来, 他们现在是为所欲为的状态。不过既然我可以解开以诺的诅咒，那说明其他的鬼也是可以被安抚的。如果我们想要活到明天上午八点的话, 最应该做的事情不是找一个角落躲起来，而是搜集足够的情报，一个个找上门去……解决这些鬼魂。” 　　“那太危险了！”眼镜妹说, “躲还来不及呢……我绝对不回去找这些鬼的！” 　　墨菲耸了耸肩：“那我们投票决定好了, 少数服从多数。” 　　几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 御姐莉迪亚开口道：“我赞同墨菲。” 　　而杰诺斯犹豫了一下，说：“我赞同……躲起来。我们不一定要解决这个诅咒的, 要知道连专业人士都死在了这里。我们的目的只是活下去, 再活几个小时就够了！没必要主动找死！” 　　现在就是二对二的状态, 众人都看向了布鲁诺。 　　——他们虽然将以诺当做了自己人, 却也没有任何趋势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就好像以诺的存在感非常稀薄似的。 　　布鲁诺犹豫了一会儿, 看了下墨菲, 又看了下杰诺斯。 　　就在他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 众人突然听到了一阵近在咫尺的歌声—— 　　“谁在那里？”布鲁诺道。 　　在他们头顶上, 传来了女孩子嬉笑的声音。 　　他们紧张地抬起头, 布鲁诺打开了他带的手电筒，在这束光线中，他们看到了一个幽灵小女孩。 　　平心而论, 这个看上去七八岁、穿着白色洋装的女孩其实长得非常可爱，但此刻所有人都只觉得脊背发寒。 　　因为她是卡洛琳，弗雷德里家族最小的女孩儿。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My fair lady.” 　　卡洛琳·弗雷德里唱着这首耳熟能详的曲子，坐在那房梁上面，天真无邪地摇晃着自己的脚丫。 　　片刻之后，她突然看向了眼镜妹卡洛琳。 　　“你们都不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是吗？”幽灵女孩清脆地笑了起来，然后双脚一翘，突然从那房梁上面跳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惊慌失措地后退，一下子都贴在了最远的墙壁上。 　　剩下墨菲一脸无语地回头看着他们：“你们现在还怕什么？她在头顶上的时候，想偷袭谁就偷袭谁，所以很明显她没打算直接动手……” 　　话音刚落，幽灵女孩却是赤脚踩在地板上，蹦蹦跳跳地跑进了拐角处，彻底消失了。 　　幽灵卡洛琳的出现，瞬间就让众人意识到自己所在境地的危险。 　　他们把鬼魂全部放出来了…… 　　布鲁诺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说：“抱歉……墨菲。我也觉得不该冒险。你看，我们虽然很狼狈，但是最起码已经撑过了三个多小时。所以……“ 　　这样就是三对二了，多数人都不同意出去找鬼。 　　但这时，以诺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揽着墨菲的腰，说：“如果我赞同墨菲呢？” 　　御姐莉迪亚双手抱胸，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啊哈，你们忘记了人家墨菲背后的男人。” 　　大家好像瞬间都突然想起了以诺似的。 　　杰诺斯愁容满面道：“三对三了，怎么办？” 　　这时，眼镜妹却瑟瑟发抖地举了下手，说：“我、我改变主意了……我想支持墨菲。” 　　“为什么？”杰诺斯超级吃惊地问她。 　　莉迪亚说：“还能为什么，她亲眼看到了另一个卡洛琳的鬼魂啊~她现在是最危险的那个，当然会希望先解决掉鬼魂了。” 　　眼镜妹瑟缩了一下，却是没有反驳。 　　这个理由就很真实，杰诺斯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布鲁诺深吸一口气，说：“既然如此的话，我们这就做准备吧。墨菲，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 　　墨菲道：“我确信你们在逃跑的途中漏掉了一些线索，这导致我们至今都没有拿到古堡的地图。所以现在计划的第一步，必须是先找到一张地图……” 　　突然，以诺笑了一下，对墨菲说：“我手上有地图。” 　　“……”墨菲瞪他：你凑什么热闹啊！ 　　以诺侧过身，在墨菲耳边低声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过……你总得给我一点好处。” 　　鬼魂冰冷的气息就吹拂在墨菲肩上，他起了鸡皮疙瘩。 　　“什么好处？”墨菲艰难地问。 　　他看到剩下所有人都露出了一副“我靠我不想吃狗粮”的表情，背过身去讨论别的问题了。 　　没有人察觉到，这是一个鬼魂混在他们中间，而且还对着墨菲馋涎欲滴的…… 　　以诺嘴角微翘，说：“我想尝尝你的味道。” 　　墨菲深吸一口气，无奈地伸手勾住了以诺的脖子：“喂，低头。” 　　以诺微微低下头，墨菲就仰头亲了上去。 　　嗯。 　　鬼魂的嘴唇是冷的，而且总感觉碰触不到实体…… 　　墨菲像亲到了一团量子云似的，有时感觉一无所有，有时却感觉全都是以诺的味道。 　　他有点窒息了，就好像自己的氧气正在被吸走，周围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但是有一种诡异的快感却像毒液一样，顺着尾椎骨闪电般窜了上来。 　　然后，以诺终于满意了的样子，将墨菲给放开。 　　墨菲头晕目眩的，靠在他怀里。 　　以诺就扶着他，低声说：“真可爱。” 　　接着，以诺走开了大约一分钟，就带着一张地图回来了。 　　除了墨菲，没人对此表示困惑，就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墨菲嘴角抽搐，翻开地图—— 　　这张地图非常大，分为四个部分，将城堡的每个楼层都描绘得很清楚。而且，在各个房间上，还有一行小字作为标注。 　　“我们正在主楼的这里。”墨菲指着地图说，“卡洛琳的房间还需要上一层楼，然后转西边的阁楼。” 　　正在说着的时候，布鲁诺突然插话道：“那个，你们有带水吗？我觉得有点渴……” 　　于是杰诺斯将自己腰上挂着的水囊摘了下来，递到布鲁诺手里。 　　水囊上面画着个奇怪的图案。 　　“……”面对众人的眼光，杰诺斯脸一红，“看什么看，你们没中二过吗？游戏周边而已……我每次旅游都带这个不行啊？” 　　说话间，布鲁诺却是打开盖子，仰头就直接吞了一大口。 　　但是突然，他第一口就呛着了，一边痛苦地咳嗽，一边捏着水囊，满脸通红地说：“这是酒！” 　　“不可能！”杰诺斯道，“我灌满了矿泉水的！” 　　他将水囊一把抢了回来，然后尝了一口，表情变得更加不服气了：“明明就是水嘛！” 　　布鲁诺又咳了两声，说：“这是酒，而且还是红酒……” 　　墨菲若有所思，伸出手道：“给我也尝一口试试。” 　　杰诺斯就把水囊递了过来，然而墨菲正准备接的时候，那个水囊突然抖了起来。 　　墨菲：“？” 　　杰诺斯：“？” 　　只见水囊无风自动，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里头的液体汩汩地流了出来。 　　嗯，间接接吻是不可能的。 　　“……”墨菲无语地看向了以诺，而后者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反正不管怎样，那些液体在地上确实是透明的。 　　御姐莉迪亚道：“布鲁诺，这明显只是水而已。” 　　“不！不！你们看不到吗？这是红色的，是红酒啊！”布鲁诺指着那摊水说，“红色的！” 　　他甚至趴到了地上，用手沾了一点。更加确信地说：“我没有色盲色弱什么的，这真真切切就是红色的，我可以向上帝发誓！” 　　众人面面相觑。 　　墨菲道：“冷静点，各位。也许是这水里面有诅咒。不管怎样，我们先离开这里，水的事情可以路上再找。” 　　他一说话，大家就找到了主心骨，纷纷绕开那摊水迹。 　　总之，墨菲拿着地图在前面领路，身后的众人一连串地紧跟着。 　　这座古堡分为东南西北四个阁楼，都连接着主楼，楼与楼之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如果没有地图，还有极好的认路能力的话，真有可能在这里迷失一晚上。 　　在路上，他们见到了挡着路的管家。 　　但是管家却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站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背也佝偻了，手也呈现出鹰爪形，好像一座离奇的雕塑。 　　墨菲拿手电筒照了一下管家的瞳仁，那里面已经浑浊得看不见瞳孔了。 　　“他尸僵了。”墨菲下了结论，就施施然从管家面前路过了，继续往前走。 　　他身后，所有人类的脸色都绿了，他们战战兢兢、大汗淋漓，一一从管家的前面擦身而过。 　　那张布满了血丝的恐怖面孔，就近在咫尺，浑浊的眼睛就好像随时还会转动一下似的。 　　墨菲回过头，看见众人蹑手蹑脚的样子，无语道：“你们在怕什么啊？每个人死了都是一具尸体，你们都不怕会动的活人，怎么居然要怕不会动的尸体？” 　　说完，他顺便一脚踹在管家的脚踝上。 　　僵直的尸体立刻失去了平衡，管家就保持着这种奇怪的姿态，一个骨碌，就顺着楼梯滚了下去……并发出啪、啪、啪的声音。最后，他头朝下咣当一声砸在一楼的石雕上面，停止不动了。 　　以诺见状，捏了一下墨菲的耳垂。 　　墨菲：“？” 　　以诺低声道：“小坏蛋。” 第144章 命之线 　　就在他们下到一楼的同时，布鲁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上气不接下气, 满脸都是潮红, 这种不正常的表现让众人都担心地看了过来。 　　“我很渴, 而且头很疼……”布鲁诺发出了无比沙哑的声音，“给我水……” 　　“谁还有水？”杰诺斯问道。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他们在早先逃离管家追杀的时候，都已经把物资给丢在教堂里面了。 　　莉迪亚上前一步，摸了一下布鲁诺的额头, 然后又摸了一下他的颈部动脉, 脸色就变得很糟糕。她说：“心跳好快, 他已经严重缺水了，这肯定不正常。” 　　他们求救似的看向了墨菲。 　　而墨菲则在看着布鲁诺面孔上的另一张虚幻的面孔……他在痛苦地哀嚎着, 扭曲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眼泪, 那是另一个布鲁诺。 　　墨菲看了一眼身旁的以诺, 后者却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布鲁诺·弗雷德里不是你的父亲吗？”墨菲小声地问他。 　　“他不只是一个父亲, 还认为自己是耶稣、摩西和亚伯拉罕。”以诺讽刺地说，“你知道亚伯拉罕的故事。” 　　嗯, 墨菲懂了。 　　亚伯拉罕为了证明自己对上帝的忠诚, 选择了献祭掉自己的长子……不过, 上帝最终派出天使阻止了他, 救下了他的长子。 　　布鲁诺·弗雷德里献祭长子的时候, 有没有天使从天而降那可就说不准了。 　　墨菲有点同情地看着以诺，说：“宝贝儿，你受苦了。” 　　以诺笑了一下, 说：“是的，你需要好好补偿我。” 　　墨菲瞬间后悔！ 　　“好吧，看来布鲁诺的情况更加危急。”墨菲最后说，“好在布鲁诺·弗雷德里居住的主楼非常近，我们可以先绕道过去。” 　　然而，当他们来到主楼之后，才发现这里并没有居住的气息。不要说床铺整整齐齐的，就连卫生间里都没有拿出来的生活用具。 　　在桌上，有一张侦探的日记，上面写了原因。 　　布鲁诺因为诅咒而病得很严重，他发了谵妄，还有幻觉，总是听见上帝在喊他牺牲自己的长子以诺，于是他备了一把小刀在身上。有一次他差点得手了，这把所有人都吓坏了，他的妻子爱丽丝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丈夫已经疯了。最后他们只好把布鲁诺关在医务室里面，等着他的疯症被治好。 　　不幸的是，在丈夫布鲁诺发疯、长子以诺病死、幺女卡洛琳上吊自杀之后，爱丽丝夫人很快也疯了，她被关在阁楼上面。 　　“……这家人可真惨。”杰诺斯由衷地说道，“难怪要请灵异侦探过来解除诅咒。” 　　卡洛琳却是满脸苍白，她已经很久没说话了，一直抱着自己发颤。尤其是现在，她亲眼看到了卡洛琳·弗雷德里的死因。 　　“走吧，去医疗室。”墨菲说，“布鲁诺快要不行了。” 　　布鲁诺此时已经呼吸困难，皮肤干瘪，脸颊都已经凹陷了下去，整个面部都因为痛苦而变得狰狞。 　　他在卫生间里打开了水龙头拼命地灌水，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他的胸腔和头颅都在剧烈疼痛，他捂着头嘶哑地说：“是酒……都是酒……给我水！求求你们给我水！”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只得小跑着前往目的地了。 　　医疗室显得很忙乱，瓶瓶罐罐被随意地堆叠。 　　正中间的病床上绑着很多拘束带，一看就知道是用来控制某个精神病人的。 　　到这里之后，布鲁诺却是因为脱水的症状，突然发作了癫痫。 　　所有的水在他喝来都是酒，而这里的药物都已经过了两百年，不可能再使用了。众人毫无办法，只能将他平放在地上，避免他伤害到自己。 　　“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渴死吗？”杰诺斯痛苦地说。 　　莉迪亚说：“不，只要解开布鲁诺的诅咒——布鲁诺的鬼魂竟然不想要布鲁诺的身体，那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她看向墨菲，而墨菲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莉迪亚正想开口询问，但这一刻，所有人都突然听见了门外的响动。 　　“客人们，”管家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又阴森，“你们在里面吗？那是主人们的医疗室……可不能随便乱走……” 　　门外的所有光亮都瞬间消失了，一种粘稠可怕的黑影正在从门缝里面流淌进来。 　　他们被管家堵在里面了。 　　室内的所有人都害怕极了，杰诺斯先反应过来，拉着眼镜妹直接滚到了一张病床的下面。将被单一拉，刚好能够挡住两个人。 　　莉迪亚也躲在另一张床下，她动作较慢了一些，因为将布鲁诺也拖了进去。 　　室内能躲人的只剩下一张巨大的衣橱了，墨菲反应慢半拍地藏了进去，然后就被以诺强行挤了进来，顺便关上了门。 　　衣橱里面特别黑暗，啥也看不见，而且还有一股霉味儿。 　　墨菲鼻子耸动，差点就要打一个喷嚏。 　　以诺伸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墨菲能感到，以诺的身形变得很虚幻了，就像一团量子云就紧贴着他。虽然没有温度，但是那种存在感以及压迫感却无比强烈。 　　接着，以诺把手伸了进来。 　　墨菲倏然瞪大了双眼，用嘴型疯狂哔哔：你不是吧！不要啊！！现在这种情况吗？！！畜生，快停手！！！ 　　但是他不敢马上挣扎，因为这种木头衣橱很容易发出声音来。 　　而此时，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响动，管家“漂浮”了进来。 　　他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那僵硬的关节、失去弹性的肌肉可支撑不了他的走路。他被一坨漆黑的影子包裹着前行，那粘稠的触手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这可怕的声音越来越接近了…… 　　但是衣橱里，恐怖的气氛已经被破坏完了。 　　墨菲已经放弃挣扎和骂娘了，乖乖地蜷缩在以诺的怀里面，用眼神表示：算了，不要停，快点…… 　　他被以诺亲得很舒服，鬼魂的亲吻总是能给他带来轻微的窒息感。 　　有时候，窒息感能让人感觉更接近天堂…… 　　假如现在把每个人的心声亮出来，那差不多是这样的。 　　管家：躲在哪里？让我找出来杀掉。 　　人类们：别过来，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以上是恐怖片。 　　以诺：小可爱。 　　墨菲：爽~ 　　以上是爱情动作片。 　　管家的脚步不快不慢，他很快来到了衣橱前面——这么大的目标，一看就知道很能藏人。 　　但是，就在他打开衣橱的前一刻，门外却传来了动静。 　　轰隆，咣当，剧烈的响动，就好像是有人在逃跑的时候打翻了柜子。很真实的是，还有人发出的尖叫声。 　　管家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走了：“原来你们在那里啊……” 　　阴影掉转了方向，带着管家很快离开了医疗室。 　　他走后过了好几分钟，几个人才确定他已经离开了，便陆陆续续鼓起勇气，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墨菲？”莉迪亚走过来问。 　　以诺打开了衣橱们，跟墨菲先后走了出来。 　　什么奇怪的现象也没有，顶多是墨菲的脸色红了一点。但是刚才那么恐怖的情况，每个人都因为恐惧而紧张万分，卡洛琳都差点吓尿了，她的脸现在比墨菲还要红…… 　　墨菲还有点脚软，靠在以诺的身上。 　　其他所有人都吓得脚软，莉迪亚干脆一屁股坐上了病床。 　　只有布鲁诺还躺在地上，他的癫痫还没有过去，整个人都一抽一抽的。 　　接着，莉迪亚掏出来一张日记，说：“这是我在床底下发现的日记，刚才看过一遍了。大意是讲这个布鲁诺·弗雷德里的疯病的。布鲁诺以为自己是耶稣，还妄想能把水变成红酒——” 　　杰诺斯道：“啊，我知道！圣经里面有说这个！” 　　“我们都知道好吧。”莉迪亚白了他一眼，接着道，“然后布鲁诺就把‘红酒’分给其他人，但是没人能尝出来酒的味道。布鲁诺此后天天都疯狂喝‘红酒’，最后在医疗室的时候因为慢性水中毒差点挂掉了……” 　　墨菲一边听着，一边拿起布鲁诺病床上的病历卡，翻开来看了一下。 　　杰诺斯问：“大哥，你能看懂这些东西吗？” 　　墨菲看了他一眼，思索片刻后说：“能啊，这是酒精中毒的现象。” 　　所有人都惊了，杰诺斯道：“他不是水中毒吗？” 　　“头痛、失语、谵妄、恶心、嗜睡……”墨菲慢条斯理道，“这都是酒精中毒的现象。而布鲁诺的疯症也可能不是真的疯症，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他在‘发酒疯’。” 　　在场没有医学专家，听完墨菲的分析后，都纷纷点了点头。 　　没人注意到，在布鲁诺的面孔上，渐渐浮现出另一张更苍老一些的容颜。 　　墨菲接着道：“还记得教堂里那具白骨吗？那个应该就是布鲁诺·弗雷德里的尸骨。他在医疗室接受治疗，明明是酒精中毒，他们却当做水中毒来用药，那当然好不了了。布鲁诺给他们治死之前，回光返照地跑出来，躲到教堂的忏悔室里面进行最后一次祷告——“ 　　“这就是那里没有打斗痕迹的原因啊。”杰诺斯恍然大悟道，“他本来就是病死的！还带着最后一瓶酒！” 　　墨菲说：“可能他觉得只有上帝才能理解他吧。” 　　莉迪亚皱了一下眉，说：“那难道说，他是真的把水变成了酒吗？其他人都只是没尝出来？” 　　“那是因为你们没有信仰。”墨菲似笑非笑地说，“要不然，你们尝一下床头上这瓶酒吧，发酵了两百年哦……” 　　他说着，眼神已经飘向了以诺。 　　以诺笑了一下，带着心照不宣的意味，无声地说：欠。我。一。次。 第145章 命之线 　　尝是不可能尝的。 　　墨菲说这话也就是调皮，毕竟谁也不可能真的去喝两百年前留下来的一瓶不明液体啊。 　　还是杰诺斯在医疗室里翻到了一个破杯子, 莉迪亚将那瓶液体倾倒了出来, 然后所有人围成一圈进行了鉴别。 　　……实际上, 酒精的气味已经扑面而来，并不需要鉴别了。 　　还是莉迪亚的胆子最大, 她凑过去深深闻了一口，然后用指甲盖沾了一点，稍微尝了尝。 　　最后她盖棺定论道：“确实是酒。” 　　这个结论让在场所有人的世界观都不太好了。 　　杰诺斯一脸大脑爆炸的样子, 捂着头说：“怎么会这样哦, 圣经里说的神迹……都是真的吗？布鲁诺竟然是真的可以把水变成酒……” 　　“那么他们对布鲁诺·弗雷德里的质疑, 其实也是无稽之谈。”莉迪亚说，“这个人没有疯, 却被当做疯子关押起来, 还绑在病床上, 最后孤独地死在了教堂的忏悔室里。” 　　杰诺斯道：“难不成他是当代的耶稣吗？这也太恐怖了吧！” 　　“谁知道呢。”莉迪亚叹了口气, 一手轻柔地拍打着地上的布鲁诺。 　　后者目前还处于一种完全失神的状态，苍白的脸上仿佛多了一层浮动的假面——这假面突然向上聚拢, 变成了一个头颅的形状。 　　在场的人全都被吓着了, 纷纷后退, 动作最快的杰诺斯已经一咕噜又回到了床底下。 　　但是这个诡异的头颅却是原地转了一圈, 挨个地看过了在场人类的面孔, 然后发出了猖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它一边笑着，一边向上飞起，直接没入了天花板中, 然后消失不见了。 　　接着没过多久，布鲁诺就自发地醒了。 　　他醒来后，不顾众人的阻拦，直接把那一大瓶子“酒”给咕噜咕噜地喝完了，然后面色神奇的恢复了正常，还很爽的样子抹了一下嘴巴。 　　杰诺斯惊呆了，说：“你……你醒了？” 　　“我活过来了！！”布鲁诺大喊一声，然后左右张望，又找到一瓶液体，一口气灌完后哈了一大口气，“渴死我了！总算是找到水了！” 　　“水？”莉迪亚说，“这明明是酒。” 　　她又沾了一点闻了闻，然后瞪圆了双眼，也跟着惊呆了。 　　然后，她看向了墨菲。 　　墨菲笑眯眯地坐在病床上面，眺望了一下刚才头颅飞走的方向，说：“嗯对，刚才飞走的就是布鲁诺·弗雷德里。他去忏悔室找自己的身体了，应该是不会来找我们了。” 　　莉迪亚嘴角抽搐，说：“这都是你在搞鬼！” 　　她胸口起伏，内心颇为不平静，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打字。 　　杰诺斯目瞪口呆道：“怎么回事？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角落里，眼镜妹卡洛琳弱弱地说道：“墨菲欺骗了我们……布鲁诺就是水中毒死的，他根本没有把水变成酒的能力。” 　　片刻后，莉迪亚将手机展示在众人面前：“头痛、失语、谵妄、恶心、嗜睡——本来就是水中毒的症状！这个人居然在我们面前振振有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墨菲耸了耸肩，说：“布鲁诺·弗雷德里想要的很简单，他希望被家人认可，他觉得自己没有疯。他让可怜的布鲁诺出现极度脱水的症状，其实就是想让我们都喝到他的‘酒’，承认他的能力而已。我只是顺着他的妄想，说服了你们。“ 　　几人都怔住了。 　　“你们看，布鲁诺心满意足地走了。”墨菲说，“布鲁诺也成功活了过来，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真正的布鲁诺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满头的问号快要变成实质了，一脸懵逼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死了？我活了？我疯了？什么水，什么酒，什么和什么？？？” 　　墨菲乐了，从病床上下来，说：“好啦，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下一站是小妹卡洛琳·弗雷德里。” 　　布鲁诺已经崩溃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墨菲后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 　　杰诺斯跟了上来，嚷嚷道：“你骗了我们所有人！墨菲先生！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你可以事先告诉我们的啊，我其实也很有表演天赋的……” 　　莉迪亚则是叹了口气，对眼镜妹说：“我现在有点认同你说过的了，墨菲这个人……也许真的有能力解开这座古堡中的诅咒，带领我们活着离开这里。” 　　卡洛琳低低地说：“可是，他不是已经把身体献给以诺·弗雷德里了吗？你看那些相片……墨菲自己还能离开吗？” 　　他们都不知道，墨菲现在身后就是以诺·弗雷德里呢。 　　这会儿，墨菲还在碎碎念：“我真是头一次见到你娘家啊，亲爱的，都是一群不好搞的恐怖分子，唉我真是遭老罪了……” 　　以诺道：“再说一遍？” 　　墨菲立刻乖巧道：“咱爸真是老当益壮，精神矍铄，这都能搞死布鲁诺呢！了不起！”话毕，还鼓了鼓掌。 　　以诺笑了一下，说：“我让你再说一遍‘亲爱的’。” 　　墨菲：“亲爱的？” 　　“甜言蜜语。”以诺道，“一会儿奖励你。” 　　墨菲狐疑地看着他的帅脸，总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 　　顶楼的钟声响了起来，已经是夜里十一点整了。 　　众人按图索骥，很快就找到了卡洛琳所在的阁楼。 　　卡洛琳是弗雷德里家族最小的女孩儿，死的时候也才八岁。她和她的兄长弗朗西斯住在同一个阁楼里，方便母亲爱丽丝进行照顾。 　　在路上，众人捡到了侦探的又一页日记，不过很不幸这是一张残页，大概讲述了弗朗西斯的诅咒。 　　侦探在日记中是这样描述的：【……哦，弗朗西斯的诅咒让人难以启齿，也让整个弗雷德里家族为之蒙羞。没有人明白他为何会有那样骇人的想法，与之相比的，他豢养邪恶的黑猫的行为也变得至少能够接受了……】 　　后面就是在描述他怎么规劝弗朗西斯了，但显然最后没有奏效。所以侦探建议众人把弗朗西斯关起来，请了一个心理医生，还请了一个巫医来跳大神…… 　　这一页日记让众人想起了生死不明的弗朗西斯，大家的情绪都变得低落了下来，只能默默为弗朗西斯祈祷了。 　　之后他们没走几步，就再次见到了卡洛琳·弗雷德里。 　　穿着洋装的幽灵小女孩就静静地站在走廊的尽头，用黑洞洞的双眼盯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好像有点委屈似的，说：“你们觉得大哥疯了，爸爸疯了，我也疯了……是这样吗？” 　　她其实长得很可爱，虽然在场所有人类都怕得不行。 　　不过墨菲就喜欢漂亮的东西，上前道：“小姑娘，你……吃棒棒糖吗？” 　　所有人：“……” 　　“……”幽灵女孩说，“叔叔，我八岁了，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 　　“哦。”墨菲摸了摸下巴，接着问道，“那你……看金鱼吗？” 　　幽灵女孩翻了个白眼，天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总之，她对着墨菲说：“你知道金鱼会怎么死吗？我把它捞上来，用线绑起来。它好不乖，好滑溜。我就把线缠得紧紧的，好紧啊，好紧啊……喘不过气来啦……“ 　　说着说着，她的脖子上突兀地出现了几道绳索，将她纤细的脖子勒住了。 　　幽灵女孩歪过脑袋，吐出了舌头：“……救命啊……要死啦……” 　　声音未落，她的脖子就从那里断开，可爱的脑袋掉在了地上。 　　“啊！！！”眼镜妹尖叫了起来。 　　而幽灵女孩的头颅则天真无邪地笑了。 　　“嘻嘻嘻嘻……”伴随着这个笑声，她的无头身体将脑袋抱了起来，一蹦一跳地消失在了拐角处。 　　所有人都吓得脸色发青。 　　墨菲看着女孩的背影，说：“真是个调皮的小姑娘。” 　　以诺看着他说：“没有你调皮。” 　　眼镜妹彻底被吓崩溃了，神情呆滞地抱着自己，只会跟着布鲁诺走了——也许是后者的体格能给她带来足够的安全感吧。 　　布鲁诺无奈地走在后面照顾她。 　　他们小心翼翼，还是走到了幽灵女孩的房门前面。 　　杰诺斯道：“你们确定要打开门吗？” 　　莉迪亚说：“已经到这个份上了。就算我们不进去，卡洛琳·弗雷德里明显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几人也是深吸一口气，正准备鼓起勇气，互相握住手。 　　墨菲随手把门给开了—— 　　就在这一瞬间，强大的气流扑面而来，轰然一下撞晕了众人。周围的建筑物就好像火焰中的纸片一样，快速地被蚕食殆尽，脚下的地板就如同积木般分崩离析，向着底下无尽的深渊坠落下去。 　　杰诺斯还没反应过来，“啊”一声短促的惨叫，人就没了。 　　布鲁诺一手艰难地扒着地板，一手拉着卡洛琳，但只坚持了几秒，就无奈地向下坠去。 　　莉迪亚很快也掉了下去。 　　剩下墨菲左看右看，也等着坐“过山车”，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墨菲：“？” 　　幽灵女孩出现在眼前的火海中，身体依然看上去宛如寒冰。 　　以诺这时说道：“墨菲我就带走了。” 　　女孩笑嘻嘻地说：“带走没关系。大哥，记得给我发红包！” 　　以诺说：“明天给你。” 　　墨菲：“……” 　　——他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卖掉的小猪，这是怎么回事啊！ 　　“放我一起下去，”墨菲企图挣扎，“我还可以解谜！我还要解开诅咒！放我回恐怖片里去！” 　　幽灵女孩说：“安啦，我不想杀他们。我有重要的东西要给他们看。大嫂，你就安心地去吧。” 　　墨菲：”？？？” 　　墨菲一脸懵逼，然后被以诺打横抱了起来。 第146章 命之线 　　墨菲被放在床上的时候，依然在试图挣扎。 　　“放我回恐怖片里去……我还能一口气解一百个谜团……”墨菲战战兢兢道。 　　以诺笑了笑, 身形变得很朦胧, 好像一个颀长的影子站在墨菲的床边。 　　这个卧室挺小的, 当他挥手关掉唯一的灯之后，还显得挺黑的。 　　而墨菲这个掉节操的家伙吧, 一开始是在喊“雅蠛蝶”的，后来觉得爽了之后，就完全忘记挣扎了, 勾着以诺的腰开始喘息。 　　很明显, 在衣柜里的时间太短, 以诺不能做到最后。这让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假如鬼有火气的话，还真撒在了活人身上。 　　——鬼魂确实是不一样, 他没有体力的限制, 而且他进去后一直在变大……最过分的是, 他可以相当不科学的一秒九动, 就好像同时出现了八个影分身似的。 　　于是，墨菲很快开始觉得爽过头, 就又开始喊“雅蠛蝶”。 　　——他甚至以为自己在被一百根触手同时玩弄…… 　　以诺把他抱起来放在镜子前面, 然后墨菲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以诺心情高涨的时候, 会突然变得更加透明, 于是墨菲就能完全地看到自己里面的样子, 看得他喉头耸动，满脸通红。 　　后来以诺换了个姿势，墨菲挣扎着一脚踹倒了那面镜子, 求饶道：“让我休息一会儿，阳气要被你吸干了！！” 　　“阳气是什么？”以诺还真停了一下。 　　墨菲呼吸的时候都能感受到他血管的搏动，就在那细密地喘气，说：“不知道，胡诌的词……” 　　见鬼，墨菲这个是被X昏了头，他一个巫妖哪里来的阳气…… 　　以诺低头观察了墨菲一会儿，突然说：“你还想回‘恐怖片’吗？” 　　这时墨菲就休息够了，说话又有底气了，说：“不想！你快动！” 　　以诺就笑了一下，咬着墨菲的耳朵说：“不要错过重要的剧情。” 　　然后，他就把卧室的一面墙“打开”了。 　　在那面墙的后面，墨菲完全看到了隔壁的“恐怖片”。 　　布鲁诺、莉迪亚、杰诺斯还有眼镜妹卡洛琳，一行四人正在幽灵女孩卡洛琳制造的幻境里面苦苦挣扎。 　　幽灵女孩说道：“已经两百年了，距离我的预言只剩下二十三年，时间已经不多。你们要看清楚、听清楚，记得明明白白，不要忘记每一个细节！” 　　于是在卡洛琳·弗雷德里的预言当中，他们看到了天火飞坠，无数陨石笔直地砸向伦敦大桥。 　　众人在地面上尖叫着逃亡，然后眼睁睁看着“伦敦之眼”向着泰晤士河中倒塌，大桥从中折断，车辆如同下饺子一般掉进沸腾的河水中。 　　一块巨大的金属被弹飞出来，近在咫尺地掠过了“镜头”，仔细一看，似乎是报废的车门。 　　墨菲吓得一紧，道：“不看了！” 　　以诺亲了他一下，说：“放心，他们看不到这边。” 　　然后在这个世界末日的景象里面，他开始很愉快地继续工作。 　　墨菲的身体起起伏伏，抓狂地抱住了以诺的肩背。 　　接着，他们就陆续看到了三峡大坝的溃堤、也门大桥倒塌、金字塔深陷沙土、好望角被海啸摧毁…… 　　布鲁诺等一行四人：“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墨菲也在喊：“嗯嗯啊啊，救命……” 　　最后，墨菲已经跟咸鱼一样地躺尸着，就差要射尿了，以诺只好又停了一下让他休息。 　　放在桌上的怀表，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指向了半夜一点。 　　以诺失望地说：“你的持久力太差了。” 　　墨菲眼角含泪：“谁都和你一样吗！！！” 　　再然后，卡洛琳·弗雷德里的预言场面终于结束了。 　　她将布鲁诺一行人放了出来，并说道：“这就是即将发生的一切，也是我自出生起就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能忘记的事情。如今你们已经看过了全貌，要做什么，要怎么做，就由你们来掌握了。我已经是死人了，我和生者的世界格格不入……就在这里说再见吧。” 　　众人全部累瘫在地上，个个都衣衫褴褛、惨不忍睹，杰诺斯的头发眉毛都差点烧没了。 　　临走之前，布鲁诺问：“墨菲呢？你把墨菲弄去哪里了？” 　　幽灵女孩说：“他是大哥以诺的所有物。” 　　大家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都认为墨菲终于还是死在了以诺的手上。 　　（墨菲：“嗯，啊，要死了……”） 　　然后，莉迪亚又问了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死的？” 　　幽灵女孩原地转了一圈，歪了歪头，说：“因为我预言到自己活不过九岁。但是在九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我还是活着，这让我很困扰，于是我就找了个办法——” 　　话音未落，她的脑袋突然又掉了下来！ 　　“哇啊——”眼镜妹又尖叫了起来。 　　“嘻嘻嘻嘻嘻……”幽灵女孩捡起自己的头颅，再一次蹦跶着跑走了。 　　众人：“……” 　　一行四人于是离开了卡洛琳的卧室，在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之后，他们决定接着去找到弗朗西斯的卧室——因为那就在同一个阁楼里，非常接近。 　　墨菲这时候就可怜兮兮地对以诺说：“放我走啦，他们都走了……” 　　以诺犹豫了一下，把门打开。 　　看上去就要放人了，但是以诺突然又反悔了。他坐在床上，抱着墨菲的腰把他扯了回来，说：“最早看见你的时候，其实我想和你玩一个游戏……” 　　墨菲突然有不详的预感：“？” 　　“我想像其他鬼魂一样，追逐着活人的……肉体。”以诺看了一下墨菲，“你可以尽情地在古堡中逃跑，但是要小心不要被我抓到，否则的话……每抓到你一次，我就要吃你一次。” 　　他说着，又在墨菲脖子上啃了一口，作势真的要“吃”的样子。 　　两个小时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墨菲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以诺肯定是觉得没有尽兴。 　　但是墨菲已经射得腿软了！怎么逃跑啊！以诺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干脆直接说“我见你一次就艹你一次”就完事了呗！ 　　墨菲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行吧。至少先放我出去完成任务，然后我能恢复活人的身份。我讨厌变成死人。” 　　以诺道：“是么，你讨厌死人？” 　　墨菲转过身，手捧着他的帅脸，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很愉快，说：“不不不不，我讨厌变成死人，不是讨厌死人。宝贝儿，像你这么好看的话，什么种族都可以……” 　　说到一半，墨菲的话自动停了，他心道：不对！龙不可以！也不可以两个一起来！嗯，机器人也不可以！人鱼也不要！还有……啊以诺我日你，你到底都变成过什么样奇怪的东西啊！ 　　以诺就不知道墨菲心里在想什么了，他低低地笑了，说：“甜言蜜语的家伙。” 　　他的心情变得很好，所以也终于舍得放人了。 　　当墨菲回到活人当中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你是人是鬼？”杰诺斯再次问道。 　　墨菲道：“活人啊，我墨菲啊。” 　　布鲁诺将信将疑，摸了一下他的手，确定他还有体温之后，才稍微放心了一点，问：“卡洛琳说你被以诺带走了。你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墨菲嘴角一抽，说：“别提了，非常艰辛，非常惨烈……” 　　这时，刚刚从世界末日的景象里惊险逃生的众人，都不由虎目含泪地点了点头。 　　布鲁诺道：“是不是一个很黑暗的背景故事，然后他折磨你的肉体和精神，充满了力量的进攻让你逃无可逃，那种节奏一波接着一波根本不停，强悍的冲击力直接逼的你走投无路……” 　　“别说了，没错没错。”墨菲老脸一红。 　　还好，布鲁诺没发现他脸红了，说：“就是这样的！卡洛琳也攻击了我们！” 　　墨菲咳了一声，说：“可能稍微有点不同，但是结局殊途同归。反正我，那啥，有点腿软……” 　　布鲁诺说：“我们也一直在逃跑，早就已经跑不动了。” 　　众人纷纷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两位女士的双腿已经软得跟面条似的了。这也是他们决定在这个阁楼修整片刻的原因。 　　墨菲就很无奈了，说：“我们最好马上离开这个房间，因为以诺还在追捕我……” 　　“什么？！“杰诺斯惊叫了起来。 　　墨菲道：“被他抓到的话，后果挺严重的，所以我得赶紧跑。” 　　说完，他一手扶着自己的老腰，艰难地打开了门。 　　然后他的动作就停住了。 　　他们都看见，门外正静静地闪烁着成千上万双小眼睛，那些眼睛是活着的，来自于地上盘踞在一起的蛇，还有倒挂在墙饰和天花板上的蝙蝠们。 　　蛇吐信的声音充斥着这个走廊，让人不由毛骨悚然。 　　还有一位已经腐烂到面目全非的老管家，就站在走廊的尽头，下半身已经完全被阴影所包裹了。 　　他看到墨菲，先躬身行礼，起身时还掉了两块烂肉下来，落入底下的蛇群当中消失了。 　　然后老管家看着房内惊恐的众人，缓缓地说：“各位客人，三少爷想要见你们，请跟我来。” 第147章 命之线 　　如果众人有的选的话，他们肯定不会这么草率地就去找弗朗西斯·弗雷德里的。 　　侦探说这个三少爷有着“难以启齿的”诅咒, 那到底是什么诅咒呢？ 　　莉迪亚认为, 最少要再找到一张侦探的日记, 搞明白弗朗西斯的危险性还有诅咒的内容，才能冒险一试。 　　但现在来不及了, 管家堵门，蛇群铺了满地，天花板上都是吓人的蝙蝠, 全都在有意无意地监视和押送他们。 　　早就被吓得呆呆傻傻的可怜妹子卡洛琳, 又被吓得有了一点反应——她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布鲁诺只好将她背在背上。 　　众人缩成一团, 艰难地跟着管家前进，一路上都被蛇群给簇拥着。 　　杰诺斯试着掉转反向, 马上就被赤红色的蛇信给“嘶嘶”了回来, 吓得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们在随着楼梯不断下降, 很快走到了城堡底下的地窖, 这里的阴森让人遍体发寒。但是他们还在被迫向下，最终来到了一处隐秘的入口, 终于见到了弗朗西斯所在的地方。 　　焦黑色的砖块将空间围的很逼仄。 　　布鲁诺将那两扇木门打开, 就见里面有一个很小的火炉, 火炉边上的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个男人。 　　“弗朗西斯？”杰诺斯吃惊道。 　　赫然就是跟着他们一起进入古堡、因为管家的追杀而生死不明的弗朗西斯！ 　　众人震惊的时候, 管家已经在背后默默地躬身, 退了出去。 　　弗朗西斯换了一件黑色的长袍，戴着一个古怪的尖顶帽子，眼神也变得相当深邃。 　　杰诺斯又问：“你……你是死人活人？” 　　弗朗西斯笑了一下, 说：“初次见面，我是弗朗西斯·弗雷德里。” 　　墨菲嘴角一抽，因为眼前这个弗朗西斯也带着一股古里古怪的……娘气？ 　　就见这位幽灵三少翘着兰花指，优雅地端起桌上的黑咖啡，尝了一口以后，还掏出一张绢花小手帕，斯斯文文地在嘴上蹭了蹭，然后抬了抬下巴，说：“和你的朋友们打声招呼。” 　　他话音刚落，角落里的一个铁笼子就突然打开了门。 　　“喵——” 　　随着一声堪称凄厉的猫叫，一只黑色的小猫闪电般窜了出来，乳燕投林地跳进了布鲁诺的怀抱，可怜的小脊背还在瑟瑟发抖的，整条尾巴都炸了。 　　墨菲若有所思道：“弗朗西斯？” 　　小猫立马“喵喵”叫了起来，从布鲁诺臂弯里露出了一双满含着泪水的眼睛。 　　杰诺斯骇然抬头，看着沙发上坐着的人，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抢了弗朗西斯的身体，而且还把他的灵魂塞进了那只黑猫里！！” 　　“活人的感觉真好。”弗朗西斯又掏出来一把小扇子，掩着嘴，巧笑嫣然道，“这个蠢物还没有等我动手呢，他自己躲在存放冰块的地窖里，被二哥吓晕过去了。如果我没有去的话，这具身体就已经冻死啦。” 　　“难道弗朗西斯还要感谢你吗？”布鲁诺愤怒地说。 　　“不用谢不用谢，哦嚯嚯。”弗朗西斯笑盈盈地说着，将扇子叠起来，点了点身前的沙发，“请坐吧，我还有一些交易要和你们做呢。” 　　杰诺斯叫道：“你是鬼！谁知道你安没安好心！弗朗西斯都让你害成这个样子了——！” 　　“别做傻事，你是个帅小伙子，”弗朗西斯说着，点了点手指。 　　一条通体碧绿色的毒蛇，突然从杰诺斯的背后探出了它三角形的小脑袋，漆黑的蛇信一吐，正碰到了杰诺斯的脸颊。 　　杰诺斯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都一下子冻结住了。 　　毒蛇顺着杰诺斯的肩膀，慢条斯理地滑下他的臂膀，在手肘处盘了两圈，然后演着他的腰、胯骨、大腿和膝盖，最后安安静静地落到了地上。它窜进了弗朗西斯身下的阴影中，就消失不见了。 　　墨菲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弗朗西斯对面的沙发上，大大咧咧道：“谈交易是可以的，不过你先展示一下诚意吧。” 　　弗朗西斯看了墨菲两眼，突然有点不确定地说：“你是大哥的人吧？” 　　墨菲笑眯眯道：“对啊，以诺小时候有没有用皮带抽过你，说你是个男孩子不能翘兰花指？” 　　“……”弗朗西斯眼角抽搐，半晌没有说话。 　　“说点儿正事，”墨菲道，“你刚才说，放冰块的地窖里，有你二哥杰诺斯·弗雷德里的尸体？” 　　很少有人能在这么恐怖的时候，记住每一句对话。 　　杰诺斯本人就没有注意到，他听墨菲这么一说之后，才开始觉得后怕。 　　迄今为止，幽灵布鲁诺、以诺、卡洛琳和弗朗西斯都先后登场，六个名字里只剩下了杰诺斯和莉迪亚……不知道那两个幽灵生前遭受的是什么样的诅咒？ 　　“嘻嘻嘻，你可真会说笑，”弗朗西斯就笑道，“二哥还没有死呢，怎么就叫做尸体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 　　莉迪亚道：“两百年了，他居然还没有死？！” 　　弗朗西斯翘起二郎腿，幽幽地说：“对呀，谁知道二哥在想什么呢，整天嘴里叨念着‘龙魂帝国’呀，‘封冻技术’呀，一些听不懂的东西，就跟祖父似的……他觉得一百年的寿命太短了，不屑于跟凡人为伍——这一点倒是挺对的——反正他研究了大半年，用冰块把自己的身体给冻起来了，百般对我们强调说，他还没有死，只是等着一千年以后的人类将他解冻出来……” 　　这个理念实在是太先进了，别说是两百年前的弗雷德里家族，就连身为现代人的一行人都无法理解。 　　墨菲倒是摸了摸下巴，说：“哦，不失为一种可行之策。” 　　然后他转过头，对杰诺斯说：“恭喜你了，小老弟，你是来春游的。” 　　杰诺斯：“？？？” 　　墨菲说：“还听不懂吗？杰诺斯·弗雷德里没死，没有亡灵，没有人威胁你。你只要安安稳稳地活过早上八点就可以了。” 　　杰诺斯双腿一软，就瘫软在地，喜极而泣了起来。 　　“让我们言归正传吧。”弗朗西斯撑起了下巴，眼波轻轻落在墨菲身上，“你看上去是他们的话事人，那就由你来和我做交易。我想要重新进入人类社会，还需要一笔资金来购买我需要是施法材料——” 　　“忘了施法材料吧，我们是法治社会，你这么说是会被请去喝茶的。”墨菲道，“你可以管那些叫‘中药’。” 　　弗朗西斯：“？” 　　墨菲说：“而且在一笔钱之前，你还需要身份证，那是用来证明你在人类社会中的身份的。” 　　弗朗西斯满不在乎道：“我能够伪造一个逼真的。” 　　墨菲道：“没用的。身份证是人类文明的结晶，每一张都使用最昂贵的材料制作，由政府刻上专门的法术徽记然后下发，里面封存了每个人的灵魂波动，而且在政府中心还留有记录。” 　　众人：“？？？” 　　弗朗西斯蹙起了眉头：“现在的人类社会，竟然这么麻烦？” 　　“还有更麻烦的，”墨菲继续睁眼说瞎话道，“你出去以后，没钱是寸步难行的。在外面，喝水要付钱，呼吸要交税。你要是交不上钱，他们会把你关起来义务劳动。” 　　众人：“……”夭寿啦！有人厚颜无耻欺骗纯洁小幽灵啦！ 　　弗朗西斯已经委屈地皱起了鼻子，说：“那你要给我做身份证，还要给我一笔足够多的钱。” 　　“那么，我的朋友，”墨菲笑眯眯的，“你能为此付出什么呢？” 　　“我可以保护你们三个小时。”弗朗西斯说。 　　墨菲摇了摇头：“那没有用。” 　　“四个小时！”弗朗西斯道。 　　但是墨菲还是摇了摇头。 　　“不能再多了！”弗朗西斯很娇俏地跺了跺脚，“再多的话，莉迪亚姑姑肯定会生我的气，就不跟我好了。” 　　这句话完全透露了莉迪亚·弗雷德里不怀好意的信息，这让站在角落里的莉迪亚脸色变得很苍白。 　　墨菲却道：“唉，朋友。你忘记了我们还有安全屋。最早把里面的幽灵都放出来，确实是他们的失误。但现在里面已经没有幽灵了，为什么我们不能反其道而行之，重新躲进去呢？” 　　弗朗西斯撅起嘴：“那你们也早晚要出来，而且莉迪亚姑姑会气疯，会撕烂你们。” 　　墨菲说：“那她气疯的时候你能保护我们？” 　　弗朗西斯摇了摇头。 　　墨菲摊手：“那不就是了吗？所以你的筹码毫无价值，我才不会给你定做身份证这种珍贵的东西。” 　　弗朗西斯愣住了，一时间竟然没法反驳墨菲这种天衣无缝的逻辑。半晌后，他说：“我、我是个女巫！我有很多魔药，我还有一只黑猫，我这里肯定有你想要的东西！” 　　墨菲笑眯眯道：“不不不，现代社会早就把魔药给研究透了。二百年前的魔药早就进了初中学生的教科书，一点儿都不稀奇。” 　　他说完就随口报出了一长串的配方，听得弗朗西斯如丧考妣。 　　而身后所有人：“………………”麻蛋，墨菲到底是个什么人！什么人！在我们当中到底出现了一个什么样的大佬！！ 　　小黑猫仿佛看到了希望，着急地翘起了尾巴。 　　总而言之，墨菲步步紧逼，让这内心住着个软妹子的弗朗西斯毫无招架之力。 　　“我不管，反正我想要一张尊贵的身份证……”弗朗西斯最后泫然欲泣道，“不然的话，我就找大哥告你的状！” 　　墨菲嘴角一抽，说：“没事儿，三弟啊，我不会让你这么艰难的。你看，这都二百年了，你的地窖里……是不是至少要存个几百上千瓶完整的魔药呀？” 　　他搓了搓手。 　　弗朗西斯眼前一黑。 第148章 命之线 　　最后，他们以225瓶完整魔药和一张身份证、五万现金的数量达成了交易。 　　弗朗西斯的眉毛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带着墨菲验了一下货。 　　墨菲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我会在天亮的时候跟你们一起离开。”弗朗西斯说, “不跟你们一起, 我比较不放心。” 　　墨菲笑了笑，说：“你放心, 我做交易，童叟无欺。” 　　弗朗西斯道：“我不担心你，反正还有大哥管着, 大不了我跟大哥告状。” 　　墨菲沉默了一会儿, 心里琢磨着, 以诺那肯定是帮自己的呀…… 　　弗朗西斯转而道：“剩下那些人类，我可不觉得他们能安什么好心。我会想一个办法——” 　　墨菲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属于女巫的狡黠。 　　他停顿了片刻, 突然问：“你前世真是个女巫？” 　　“如假包换。”弗朗西斯哀怨地比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我还是D罩杯呢, 结果转生法术出了点岔子, 竟然让我变成了个男人。这个臭男人啊，嗅觉味觉都差的远了, 调魔药的手也不够细致, 我只能养一只黑猫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 　　他开始了源源不断的抱怨, 主要还是可惜自己的罩杯。 　　墨菲笑道：“那你运气不错了, 外头已经有了把男人变成女人的手……咳, 魔法。” 　　弗朗西斯的眼睛都亮了，亲昵地挽住了墨菲的胳膊，正准备继续问下去的时候, 外面的人就等不及了。 　　“墨菲，你还好吗？”布鲁诺不放心地问。 　　墨菲就带着弗朗西斯回去了上面，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们还怕弗朗西斯暴起杀人，撕毁交易协议呢。 　　这时，真正的弗朗西斯——那只黑猫，突然跳到了地上，正正看着自己的身体。 　　莉迪亚低声说：“你想做什么？别做傻事！” 　　也许是看到了交易的全过程，让他认为幽灵弗朗西斯不过如此吧，黑猫突然鼓起了勇气，顺着墨菲的身体，爬到了他的肩膀上。 　　墨菲：“？” 　　黑猫有点发抖，但还是看着弗朗西斯喵喵地叫了起来。 　　女巫和墨菲都能够听得懂他的话，前者显然将黑猫当做魔宠在培养，而后者就不用说了，他通晓所有的语言。 　　黑猫在说：“把我的身体还给我……我也可以和你做交易，一张身份证再加上二十万……不，三十万现金，怎么样？” 　　弗朗西斯笑了，却没有回答。 　　墨菲点了点黑猫的脑袋，说：“别傻了。谁会把自己的身体交易出去？交易品是交易品，非卖品就是非卖品。” 　　“那是我的身体！”黑猫高声尖叫道，“他霸占了我的身体，这不公平！这是犯罪！” 　　“对对对。”弗朗西斯说，“所以如果我被抓住，我就会被弄到火刑架上烧死，这就很公平了。” 　　墨菲对黑猫说：“这是他的地盘，他的实力占据了绝对优势。如果你碰到了他的底线，他突然停止交易的话，我们的小命——” 　　“那是我的身体！”黑猫又凄厉地叫道，“你当然不会在乎了！你这个自私自利的人，你只想着自己多赚一点！” 　　墨菲耸了耸肩，将黑猫拎着脖子抓了下来，重新丢回布鲁诺的怀里，说：“可以理解你的愤怒。不过，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们确实没什么关系。我没有义务为了你的身体而将自己置于险境。” 　　黑猫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墨菲，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这时候，布鲁诺等人已经听得懵逼了，他们只看出来一件事—— 　　墨菲在跟猫说话？墨菲在跟猫说话！！ 　　杰诺斯欲言又止。 　　莉迪亚轻轻拉住了他，缓缓摇了摇头。 　　杰诺斯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要跟墨菲摊牌，墨菲的身上虽然有着无穷的谜团，可他至少还是站在活人阵营的。而且等到天一亮，他迟早会被以诺·弗雷德里带走…… 　　“我们走吧，赶紧离开这里。”墨菲说，“拖得越久，莉迪亚·弗雷德里找到我们的可能性就越大。不是说她都快气疯了吗？” 　　弗朗西斯缩了缩脖子，说：“对，你们走吧。反正我不会和你们做交易的，谁知道你们会死在我家哪个角落里……再好的交易也是会泡汤的。” 　　众人堵在门口，脸色铁青，布鲁诺深吸一口气，就准备开门。 　　弗朗西斯忽然道：“对了，我这儿还有两张东西给你们。管家把它们撕得到处都是，真是的。” 　　他取出两张侦探的日记，交给了墨菲，墨菲随手塞进了怀里。 　　随后，布鲁诺道：“我一打开门，我们马上冲向安全屋……确定所有人都进去了以后，就把门关上。呆到早上八点，我们再想办法逃出去，OK？” 　　“OK！”众人纷纷点头。 　　于是，门一打开，众人就蜂拥而出，抱头鼠窜。 　　墨菲跑在最后面，他真的懒，懒得那么卖力地逃命，反正莉迪亚也不会杀他…… 　　他就跟着前面一行人，按照既定的路线跑了两层楼，然后就转向了主阁楼。 　　眼看着即将能看到安全屋的时候。 　　墨菲突然注意到脚下的地面不对劲，湿哒哒、黏糊糊的，前面跑着的人都发出了啪啪啪的奇怪声音。 　　墨菲后退了两步，看了一眼先前的分岔路口，就突然开口道：“布鲁诺，停下！” 　　前面的人不太敢停，但还是注意到了墨菲，他们已经跑上了最后一个悬空的楼梯了。 　　墨菲仰望着这些人，说：“你们走错路了，那个地方——” 　　话音未落，布鲁诺眼前路突然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 　　腥臭的口水从里面喷溅而出，地面上全都是浓绿色的粘稠液体，有些还从天花板上连接到地上，昆虫的死尸漂浮在里面就像一个个标本。 　　血盆大口发出粗重的呼吸声：“身、体……我的身体啊……！” 　　几人也是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从那个悬空楼梯上一跃而下。莉迪亚崴了一下脚，但还是跟着人群狂奔了起来。 　　这次换成了墨菲在前面带路，他听到身后幽灵莉迪亚的声音。 　　“把那具年轻、纤瘦的身体给我……我的王子，在等我……” 　　伴随着这声音的，是地面的隆隆震动，简直就像后面有一台坦克在追逐一样。 　　一团黑色的阴影从后面急切地追了上来，拦在了众人的面前——那是腐烂得能看清骨头架子的管家，眼珠子早就掉了，下巴开合间发出相当模糊的重音：“抓住她！” 　　惨白的手骨上只剩下几块烂肉了，径直抓向莉迪亚。 　　布鲁诺情急之下，随手抄起旁边的画像，咣当一下拍开了管家。 　　在他肩膀上的黑猫一声惨叫，被甩了下去，连滚带爬地跳到了卡洛琳的后腰上，用爪子扣住腰带固定了自己。 　　亡命逃亡的时刻，背后的震动越来越接近了。 　　众人的体力也越来越不支，只剩下对活下去的渴求在支撑着他们。 　　他们终于看到了安全屋，布鲁诺在前，紧跟着杰诺斯、莉迪亚、卡洛琳还有那只黑猫，直接都摔了进去，滚成了一团。 　　而墨菲则注意到了，在门外站着一个颀长的人影，安静地在等待着自己走近。 　　——以诺就差在脸上写“守株待兔”四个字了！ 　　“……”墨菲嘴角一抽，就没进安全屋。 　　门内的杰诺斯伸出手，只看见墨菲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恐怖的阴影。 　　然后，墨菲看了他一眼，默默帮他们把门给关上了。 　　墨菲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面无表情道：“好了，知道了，换台了。”不就是恐怖片转爱情片吗？老子已经熟门熟路了！ 　　以诺笑了一下，伸手抬起墨菲的脸：“又是一个小时不见，听说你在教训弗朗西斯？” 　　“你弟弟……嗯，你妹妹弗朗西斯，还蛮可爱的。”墨菲道，“唉，你们家庭教育缺失很严重啊。” 　　以诺说：“也许吧。” 　　他回过头，看向了后面追来的莉迪亚·弗雷德里。 　　那是一个奇大无比的黑影，足有三米多高，由于惯性太大，一时刹不住车，撞到安全屋上面之后就四仰八叉了。 　　墨菲只能看见一圈一圈一圈的游泳圈，并不能看见这个硕大的肚子后面的头。 　　“看什么看！”幽灵莉迪亚骂道，“老娘年轻的时候也很瘦！两只手就能握住我的腰！我可是伦敦一枝花，三个王子都在追求我！” 　　墨菲嘴角一抽。 　　以诺沉默了一会儿，在墨菲耳边道：“她说的是真的。” 　　墨菲仰望着她：“……”姑，您身上到底都发生了啥？！ 　　幽灵莉迪亚仿佛看出了墨菲脸上复杂的表情，骂骂咧咧道：“活着的时候只敢装小鸟胃，死了老娘还不能吃吗？老娘就想当一个胖子，胖子多么快乐！去你丫的束胸高跟鞋，老娘要做真实的自己，管别人怎么看我！” 　　墨菲道：“失敬失敬。” 　　幽灵莉迪亚停顿了一下，语气突然一变，从彪悍变成了温柔可爱：“不用减肥真好，我要趁着现在是幽灵，在多吃一点好吃的。反正那具身体也很瘦嘛，等我出去了，我可以再找三个王子~” 　　墨菲：“……”MD，这太真实了。 第149章 命之线 　　以诺跟莉迪亚打了个招呼，就把墨菲带走了。 　　看得出来, 弗雷德里家族的这些幽灵都有点敬畏以诺, 他们也因此没人敢动墨菲一根指头。 　　管家也是在腐烂了之后, 看出来墨菲很讨厌自己，所以干脆就直接消失不见了, 没有在墨菲的视野里再出现。 　　墨菲跟着以诺，顺着阁楼内盘旋的楼梯向上，最后来到了钟楼。 　　巨大的表盘占满了整个墙面, 上面的指针还在恪尽职守地运转着, 最底下的六点钟方向有一扇维修用的小门。 　　以诺取出一把小钥匙, 将门打开，然后带着墨菲走到了钟楼外部的一个小天台上。 　　“我年轻的时候会在这里使用观察星空。”以诺说。 　　他摆弄了一下天台上的一架望远镜, 里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擦干净镜片之后, 竟然勉强还能用。 　　此刻还是深夜时分, 天空中漆黑一片，几颗星子七零八落。 　　墨菲凑过去看了一下, 还没有看得很仔细, 眼前就花了一下, 然后出现了猎户座的星群。 　　“你这是作弊。”墨菲乐了。 　　他抬起头观察了一下, 果然见到以诺一手拿着张透明的镜片, 悄悄插在望远镜前端镜片上。 　　在他手里还有同样的一沓镜片。 　　墨菲伸手去够，以诺就全放在他掌心里了。 　　墨菲翻开着这些镜片，上面使用特殊的墨水点出来的“星星”, 他一一分辨道：“这个是仙琴座，比熊座……” 　　一阵夜风吹拂了过来，墨菲头发全乱了，在那儿拨来拨去。 　　以诺换了下位置，站在他前面挡着，说：“嗯，我当时还很年轻。看到这些星座就想要给你看，但你一直不出现，我就画在镜片上面。” 　　“是吗……”墨菲有点感慨，“两百年了呀。” 　　以诺笑了一下，低下头，在墨菲的耳边说：“你听说过一个关于被囚禁的魔鬼的故事吗？” 　　墨菲：“？” 　　以诺道：“故事的大意是这样的。魔鬼被囚禁的第一年，心想着谁救他出去，他就给他一大笔金子。被囚禁的第二年，魔鬼心想着谁救他出去，他就给他金山银山用之不尽。到了第三年，魔鬼就心想着，那个迟到的救命恩人现在再来的话，他就扒光他的衣服，把他按在墙上吃上三天三夜。” 　　“……”墨菲嘴角一抽，后退了一步说，“我听到的版本，好像跟你的稍微有点不一样，啊哈哈哈哈。” 　　以诺道：“嗯，两百年了，是该有些扩写。” 　　墨菲：“……” 　　然后墨菲就被“扩写”了。 　　他们在钟楼上面胡闹了一阵子，天际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点红光，又似是幻觉。 　　墨菲想进屋挨那啥了，他觉得自己是个很守旧的老人家，不接受光天化日、幕天席地的那种…… 　　于是他琢磨了一下，就主动打了个喷嚏。 　　以诺就停了，看了看墨菲的样子，抱着他进了屋子，找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卧室。 　　墨菲调整了一下姿势，看着以诺的帅脸，突然笑了，说：“宝贝儿，你装不了魔鬼……” 　　以诺没说话。 　　墨菲亲了亲他的脸颊，道：“你太可爱了。” 　　以诺的表情有点黑线，想了想后，嫌弃道：“你话太多。” 　　然后他就身体力行，让墨菲彻底说不出话来。 　　这回墨菲失去意识了几秒钟，以诺果然就没有再勉强，他给墨菲弄来一杯热咖啡还有两块巧克力，让他补充体力。 　　墨菲坐在床上可安详了，头靠在以诺身上，懒洋洋地问：“现在几点了？” 　　以诺看了一下怀表，说：“凌晨六点。” 　　快乐的时间就是过的特别快啊，墨菲说：“再过两个小时就可以走了，你要跟我回家吗？” 　　以诺说：“为什么不是你留下？” 　　墨菲抬头去看他，表示：“其实无所谓，但是这边不太好看，还有个辣眼睛的管家……” 　　以诺笑了一下，说：“我开玩笑的，这里不适宜活人居住。我会带你回现代社会，不过……” 　　“我没想跑啦。”墨菲慵懒地说，“还有你那个小可怜三弟弗朗西斯，他需要好好补充一下这个时代的社会常识了……他似乎还以为自己是千年以前的女巫时代？” 　　以诺点了下头，说：“嗯。” 　　再然后，墨菲在休息时间里，把幽灵弗朗西斯给他的两页侦探日记给看了。 　　一页是写卡洛琳·弗雷德里的事迹的，主要是说卡洛琳一直在做噩梦，还误以为这些噩梦是未来的末日景象，觉得自己是一名天生的先知，有这个义务要将末日的预言告知给所有人。不过侦探不怎么会和小女孩打交道，每次都被卡洛琳给噎回来。 　　另一页是写莉迪亚·弗雷德里的。估计是出于男性的本能，侦探大大地赞美了一番莉迪亚的美貌，而且对她敬而远之，并不敢先上去问她的诅咒。毕竟莉迪亚看上去相当正常，而且还有一堆王公贵族正在追求她，侦探很难占用莉迪亚过多的时间。 　　墨菲有点好奇地问以诺：“莉迪亚后来是怎么死的？” 　　以诺神情很淡，说：“连续三天宴会没有吃多少东西，回家后急着吃一块点心，噎死了。” 　　墨菲：“……”这位莉迪亚姑姑是相当真实了…… 　　凌晨五点，墨菲准备离开之前，跟以诺在古堡里逛了逛。 　　以诺给他打开了家族仓库，里头堆放着的金银珠宝都已经蒙尘，古籍名画也因为缺乏保养而褪色。 　　以诺说：“这些东西你可以随便带走。“ 　　墨菲惊了，道：“弗朗西斯这傻孩子不知道吧？” 　　以诺笑了一下，说：“这些都是我留给你的。当时我没剩下几天可以活，在床上也办不了公务，所以除了准备婚礼，只剩下把财富堆积起来。” 　　墨菲叹了口气，回头看着以诺。 　　以诺：“？” 　　墨菲亲了一下以诺的侧脸，说：“我不喜欢钱，你人到了就行。” 　　以诺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没有再说话。 　　这时，他们意外看到了一只黑猫——失去了身体的弗朗西斯先生。 　　黑猫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房梁的角落，跟着墨菲走了一段——因为以诺的暗示可能还在，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以诺的存在。 　　墨菲就回头看着黑猫，说：“跟着我干什么？” 　　黑猫吓了一跳，然后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有点不甘心地说：“我……我找到办法了，我想夺回我的身体。你欺骗了那个幽灵，和他达成了不平等的交易，如果我把真相告诉他的话，你应该也会很难办的吧？” 　　墨菲笑了，意有所指地说：“你怎么没在安全屋里？” 　　黑猫说：“我和他们吵了一架，没人愿意帮我拿回身体，那些伪善的人……反正我已经没有身体了，也没有值得利用的地方，这里没有幽灵会关注我，我为什么不能出来？倒是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可以自由行动，但是你肯定也和以诺·弗雷德里进行了不可告人的交易！你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我早就应该发现了……” 　　墨菲乐了，这黑猫真是在奇怪的地方有着不错的直觉嘛，毕竟PY交易也是交易的一种。 　　墨菲道：“好吧，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别告诉我你就是闲得无聊来威胁我的。” 　　黑猫踟蹰了一下，还是下定了决心，说：“我在墓地里找到了……找到了侦探的的尸体，还有他的护身符。这个护符能够驱赶一切邪恶力量，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你把护身符挂在我的身体身上，那个鸠占鹊巢的幽灵就会被赶出来，我就能夺回我的身体了！” 　　墨菲挑了挑眉，伸出手道：“护身符呢？” 　　黑猫对他将信将疑，有点犹豫的样子。但他确实是走投无路了，还是带墨菲拿到了侦探的护身符。 　　墨菲观察了一下这个护身符，实际上只是一条项链上串了一个六芒星而已，起作用的是其中的魔力——嗯，这个魔力的波动让人感到有些熟悉。 　　墨菲回头去看以诺。 　　以诺也看了看护身符，随后对墨菲点了点头。 　　墨菲笑了，对黑猫说：“将这个护符挂在你的身体上，就这件事，你确定？” 　　黑猫说：“我确定，而且要在八点的时候，他们离开古堡时，那样才能确保我是完全安全的！你放心，只要这件事完成，我也会对你的谎言保密。” 　　“别试图用同一件事威胁我第二次就是了。”墨菲将护身符收了起来，“这件事倒是挺好办。” 　　凌晨8：21。 　　几个人类比较机智，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试图逃跑，他们按捺下冲动等待了片刻。 　　当幽灵莉迪亚稍微放松了一点警惕之后，他们就开始了仓皇逃命之旅——所有人分散逃亡，而且身上的衣服都换过、剪过了，一时间还真分不清谁是谁。 　　幽灵莉迪亚在古堡内奔跑追逐，发出了轰隆隆的响动，她随便追了其中的一个人，而把剩下的人交给了已经只剩下一副骨架的老管家。 　　此刻，在城堡的正门口，弗朗西斯·弗雷德里已经好整以暇地站着，在看自己的怀表了。 　　按照约定，墨菲会在这里和他汇合。 第150章 命之线 　　弗朗西斯蹲守在大门口。 　　他遇到了正在逃命的杰诺斯，于是一边欣赏对方惨白的脸蛋儿, 一边吹着口哨道：“跑呀, 小帅哥, 快跑，嘻嘻嘻嘻。” 　　这逼还没装完, 后面的幽灵莉迪亚已经横冲直撞过来，将粗壮的大厅柱子直接给撞倒了。 　　弗朗西斯瞬间收回幸灾乐祸的表情，乖巧道：“他往那边跑了！” 　　幽灵莉迪亚迈开一米粗的大腿, 轰隆隆再度展开了追击。 　　弗朗西斯看出来自己的姑姑追错人了, 这要是真的努力追上了, 她也要变成男人身体里的萌妹子了……不知怎么的，弗朗西斯竟然还有点期待。 　　他接着在门口站着, 又先后看见了逃命出来的布鲁诺和莉迪亚。 　　这两人一看见弗朗西斯, 都不敢走正门, 直接从二楼窗户跳出了古堡。后面正在追的管家就停在了大门口, 一步也迈出古堡——他是低阶亡灵，在阳光下虚弱无比, 说不定还要被两个人类反杀。 　　于是布鲁诺和莉迪亚站在阳光下之后, 好像突然感觉活过来了一样, 一脸恍惚地瘫倒在了地上。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 墨菲终于也优哉游哉地走来了。 　　墨菲看上去有点憔悴, 还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很明显是一晚上都没休息好。 　　弗朗西斯挤眉弄眼的，刚想调侃墨菲两句, 忽然看见站在墨菲身后的就是以诺！ 　　两人站在楼上，以诺似笑非笑地看着弗朗西斯。 　　往昔被大哥教训的心理阴影成吨地浮现了上来，弗朗西斯瞬间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地说：“大嫂，早上好。” 　　“……”墨菲嘴角一抽，对这个称呼也是敬谢不敏。他从外衣口袋里随手掏出了那枚护身符，然后凌空抛向了弗朗西斯：“拿着。” 　　“？”弗朗西斯一脸懵逼，一时没有接住，就看着护身符掉在了地上。 　　然后在他弯下腰，手指触碰到护身符的那一瞬间，身后的阴影里突然窜出来了一只诡异的黑猫。 　　一人一猫撕打在一起，弗朗西斯的脸上渐渐冒出白烟，仿佛是被阳光炙烤一般，他大叫道：“这是什么？不！！你不可能拥有这种力量！” 　　短短片刻之后，弗朗西斯的身体彻底瘫软了下来，翻起了白眼。 　　门外，布鲁诺似乎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过来。 　　地上的弗朗西斯叫道：“布鲁诺，快帮忙！把护符挂在我的身上！” 　　布鲁诺一咬牙，将护身符挂在了弗朗西斯的脖颈上，然后还拖着弗朗西斯的身体离开了城堡的阴影中。 　　然后就只听见一声惨叫，一个鬼魅般的影子被从弗朗西斯的身体里驱逐了出来，挣扎着、扭曲着、惨叫着，但却无法逃脱被阳光的审判，最后消散为模糊的云烟。 　　“弗朗西斯·弗雷德里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 　　护身符发出了金色的光芒，弗朗西斯大口喘息着站了起来，对布鲁诺说：“兄弟，太谢谢你了……我把我的身体拿回来了！” 　　他喜极而泣，抱着布鲁诺开始嘤嘤嘤。 　　布鲁诺也是非常理解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拍了拍他的肩膀，由着他抱了一会儿，说：“你能活着出来真是太好了，兄弟，没想到你的计划这么成功。现在我们只能祈祷杰诺斯和卡洛琳也平安无事了……” 　　然后他扶起了弗朗西斯，两人一齐开始挪动，力求距离这个阴森的古堡远一点。 　　然而，布鲁诺并没有注意到，弗朗西斯的头突然转动了180，回头看向了阳台上的墨菲和以诺二人。 　　“谢啦。”弗朗西斯用嘴型说。 　　墨菲点了点头，回头看着以诺，说：“我发现三弟演技不错，果然女人天生有+20演技的修正值么。” 　　以诺：“……” 　　两人接着又很快听到了幽灵莉迪亚那里传来的动静。 　　莉迪亚把剩下的两个人都抓住了——杰诺斯和卡洛琳。然后她很悲愤，很纠结，又有点绝望地跑过来，一手拎着一个人，问以诺说：“怎么办！怎么办！一个是男人的身体！一个是棺材板的身材！” 　　卡洛琳也很绝望啊，说：“我没有胸我也没办法啊！” 　　以诺就想了一下，给莉迪亚提建议说：“不如两个都留下，看看能不能引来新的人。” 　　幽灵莉迪亚眼神一亮，说：“还是你聪明！留下那个侦探的日记本，我们得到了这么多人类。再留下两个人类，肯定又有人会来救……” 　　她美滋滋地继续攥着这两个人，一步一轰隆地向着古堡的内部走去了。 　　这时，管家化身为阴影，出现在角落里。 　　以诺就吩咐他说：“我会和墨菲离开古堡一段时间。弗朗西斯也已经走了，这里的东西需要你来接着守护了。” 　　管家忠心耿耿地领命了。 　　墨菲就很过分了，他全程用双手捂着眼睛…… 　　最后，以诺无奈道：“他已经走了。” 　　墨菲就把双手放下，说：“啊，宝贝儿，还是你最美！我绝对不会多看其他任何人一眼的！” 　　以诺双眼盯着墨菲，看了他半晌后，古怪地笑了一下。 　　下一秒，他完美无瑕的面容突然变得透明，在那莹白色的肌体下显现出了一副白骨——无论是什么人，变成了骨头以后都不会太好看的。 　　墨菲：“……” 　　以诺说：“现在呢？” 　　“这个呀……宝贝儿，我也会。”墨菲也笑了，他念了一小段咒文，使用一个很小的零环戏法，显现出了自己的骷髅样貌。 　　两个骷髅互相望了片刻，墨菲惊喜道：“你的眼窝好深，果然还是个大美人儿！” 　　“……”以诺竟无言以对。 　　总而言之，他们在这天的早晨离开了弗雷德里家族的古堡。 　　关于这个家族的一切，最终还是会埋藏在这片被遗弃了二百年的土地上。布鲁诺等一行六人带出来的，出了两个幽灵、一枚护身符以外，还有几张灵异侦探的日记。 　　在车上，墨菲读着他手头的最后一页日记。 　　【喔，我要对弗朗西斯道歉。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个帮助了我的驱魔事业的人，正是三少爷弗朗西斯。他是对巫术的钻研非常之精深，让我不由感到顶礼膜拜，我甚至怀疑他是那个伟大年代当中诞生的传奇驱魔人。他不但帮助了我建造安全屋，而且还给了我一枚六芒星护身符，六芒星在传说中是魔法的象征……这枚护符能够帮助我抵抗一切邪恶力量，我应该时刻戴着它，以继续进行我危险的工作。】 　　墨菲将这页日记看完，随手扔出了车窗，看着它随风飘走了。 　　然后他将头靠在以诺肩上，随着车子的颠簸，而渐渐睡了过去……一整夜没有休息，他也是很累了。 　　以诺默默地把车窗给关上了。 　　前头的弗朗西斯就好像个猴子一样，老是回头来看他们俩，脸上露出了“啧啧啧受不了你们这对狗男男”的表情。 　　以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弗朗西斯立刻缩了回去，正襟危坐，开始偷瞄邻座的布鲁诺健壮的胸大肌……并流口水。 　　布鲁诺等人也是睡的像死猪一样，车厢内非常安静。 　　直到几个小时以后，车子终于驶出了山区。 　　墨菲自动醒了，以诺揽着他先下了车。 　　墨菲在睡眼朦胧之间，也没有打招呼，直接消失在了车站中。 　　而布鲁诺等人下了车以后，给司机付尾款，说：“非常抱歉，我们比预订的时间晚到了一会儿，也很感谢您愿意在山路上等我们……” 　　然而司机数了下钱，说：“不对啊，你们是五个人，这里是四个人的钱。” 　　“我、莉迪亚、弗朗西斯，还有墨菲……不是四个人吗？“布鲁诺茫然道。 　　司机愣了，说：“你没看到吗？墨菲先生旁边还有一个人啊，那么高……还很帅的，你们不至于连他都没有看到吧？” 　　布鲁诺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开始汗流浃背。 　　弗朗西斯就站在他的身边，说：“你怎么了？” 　　布鲁诺抓住了他的手，说：“你还记得吗？我们一开始就是六个人！但是当时从安全屋里出来以后，你不在，我们应该是五个人，当时我们多了一个人……我们一直……都多了一个人。” 　　他的手都冷了，浑身发麻。 　　弗朗西斯就温柔地说：“别担心，我在你身边呢。没什么好怕的，不如你先带我回家，咱们慢慢讨论接下来要怎么办……” 　　布鲁诺六神无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墨菲已经带着以诺回了家。 　　这是个不大的单人公寓间，看着还挺温馨的。茶几上摆放了一些生活用品，但还不到凌乱的地步。 　　墨菲已经像大老爷一样躺在了上面，美滋滋地勾了勾手指：“大美人儿，给我暖床吧……车上还没有睡饱。” 　　以诺四处观察了一下，然后翻到了一个积灰的柜子，就无师自通地开始看起了各种家用电器的说明书。他道：“我有很多东西需要了解。” 　　墨菲打了个哈欠，说：“明天我教你也行啦……” 　　话没说完，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竟然没有号码。 　　墨菲接起来道：“喂？” 　　那一头说：“恭喜你，布莱恩先生，你通过了我们的考验。现在你拥有了崭新的生命——” 　　“嘟嘟”，墨菲把电话挂断了。 　　以诺回过头看他。 　　墨菲无辜道：“营销电话。” 　　然后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电话那一头的声音稍微急促了一点：“请不要挂断我们的通讯，布莱恩先生。我们是来通知你获得了现代驱魔人联合协会的正式成员资格——” 　　“嘟嘟”，墨菲把电话挂断了。 　　以诺看着墨菲。 　　墨菲无辜道：“别看我呀，等下他们就要我付钱了，月费多少买会员什么的，垃圾广告。” 　　话音刚落，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电话那一头的声音已经气急败坏了：“是我们从车祸当中救了你的性命，布莱恩先生，这都是因为看中了你可能存在的驱魔人潜力！现在你解开了弗雷德里家族的部分诅咒，我们认可你的——” 　　“嘟嘟”，墨菲把电话挂断了，并且设置了陌生人禁止来电。 　　世界清净了。 　　以诺：“……” 　　墨菲无辜道：“现在的传销都不讲基本科学了，尽瞎说八道。我就是个普通人，哪有什么驱魔人的潜力。对吧，宝贝儿？” 　　以诺默默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说：“你去睡吧。这些驱魔人我来处理。” 　　墨菲耶了一声——为即将到来的被包养的幸福日子而欢呼！ 第151章 时之轮 　　第二天，墨菲就开始琢磨要怎么给家里两个黑户上户口——以诺和弗朗西斯, 两个大男人凭空冒出来诶。 　　墨菲已经准备好再次跟以诺在这个世界里多留几年了, 就像以前很多次那样, 他们会过得很平淡，墨菲觉得挺开心的。 　　所以这些隐患还是要消除的。在户口问题搞定之前, 他让以诺先不要出门。 　　墨菲自己则联络了一个地下商人，后者只接受现金交易，因此墨菲不得不先去银行取出了全部现金, 然后背上这沉甸甸的双肩包, 打车前往预订的地点。 　　然而, 就在车上，发生了一些意外。 　　墨菲首先感应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魔力气息, 他能分辨的出来, 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停车。”墨菲对司机说。 　　然后,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 司机在点了点头的一刹那，就被外来的魔力源给侵染了, 他的脸颊镀上了一层银白色, 瞳孔逐渐消失, 只剩下一具躯壳仍然在继续开车。 　　他们行驶过的小巷, 同样也在慢慢褪色, 逐渐在深邃的魔力海中变成了黑白色的框架。 　　墨菲就坐在后座上没有动弹，他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 竟敢先斩后奏地与自己见面。 　　可能他是在星界诸多位面中旅行的太久了，导致他们忘记了大巫妖的恐怖之处吧。 　　墨菲：哼哼，人作死就会死。 　　在黑白色世界的当中，出租车停了下来，最后也慢慢被同化变成了晶体一样。 　　墨菲从车上走下来，同时也没忘记自己的现金大包包。 　　在广场上，悬浮着一个发着光的球体，而且不断地吞吐着云雾，有点像是尚未成型时期的恒星。 　　墨菲虽然还在人类的躯体中，但眼光显然还是很好，他定睛一看，说：“法术构造体？” 　　“法术构造生命体。”发光的球体中发出了一个难分雌雄的声音，“日安，尊敬的大巫妖‘耀日’阁下。” 　　它说完之后，地上的晶体渐渐向上蔓延，长成了一张椅子。 　　墨菲就大咧咧地坐了上去，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对方，说：“一个强大的构造体，掌握有时空的力量，但是物理形态已经即将走向终结。你没有多少寿命了，是想要来求我帮你续命吗？” 　　球体在空中旋转，带动光芒如同光环一样运行，仿佛这是它思考的方式。 　　在片刻之后，它说：“请容我先行自我介绍，耀日阁下。如您所见，我是时空法术的管理者，最初来自钟表涅槃之境。我的主人将我作为魔宠召唤到了主位面中，我陪伴他度过了几百年的时光。但他最近遭遇到了麻烦，我不得不多次地使用时空力量，想为他收集一些能够帮到他的东西。“ 　　“打住，”墨菲道，“你主人是谁？” 　　光球平静地说：“他叫阿克博尔德，是深渊第一千零二十层‘狂战炼狱’的主宰。” 　　墨菲乐了，说：“感情你就是阿克博尔德那个时空魔宠。我听说你的时间线相当乱来？” 　　“是的，我在诸多位面和时间线中来回逡巡，分别使用的是我在幼年、成年和老年时期的一大段时间。这导致在主位面中，我分别缺失了三段重要的时间。”光球说，“现在我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再也没有办法弥补这三段空缺，这恐怕将会招致时光之力的坍缩，因此——” 　　“你早干嘛去了。”墨菲幸灾乐祸道，“借了钱就应该早点还，一直到还不上了才想到求别人？” 　　光球：“……” 　　墨菲一手支着下巴，说：“长话短说吧，你大费周章来找我，目的是什么？” 　　光球说：“我希望您能受理我的这个愿望，代替我弥补这三段时间。” 　　墨菲道：“哦，那你又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光球运转了片刻，唤起了地上一片晶石，慢慢生长到了墨菲的面前。 　　在那银光璀璨的晶石当中，竟然躺着两片无色的神格碎片——它们相当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脱逃，但终究是没有自主意识，再加上被暂停了时间，因此才完好地封存在里面。 　　墨菲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眯了眯眼睛。 　　光球说：“我知道您正在收集死亡之神的神格碎片。这是我在时空乱流当中截到的两枚碎片，它们还没有来得及降临到任何生物身上……以我的能力，能捕获这两枚已经是极限了。” 　　墨菲没有说话。 　　光球接着努力道：“这两枚碎片作为酬劳，请务必接受我的交易。耀日阁下，我缺失的时间一共不超过十年，您如果感到不满了，随时随地都能够离开。无论如何，神格碎片都已经属于您了。” 　　“你很有诚意。”墨菲淡淡地说，“我可以接受你的交易，我确实有一个法术能够修正你的时间线。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请说。” 　　“在我离开的时间内，你需要将这个世界的时间冻结。”墨菲笑了一下，“我可不想再迟到了，有人会很生气的。” 　　光球说：“当然，耀日阁下。我会一直呆在这个位面中，将时间完全冻结在此时此刻。不过，我的寿命已经不长——” 　　巫妖瞄了它一眼，说：“完全够了，法术构造体最擅长苟延残喘了，会用时光法术的还能+1s、+1s。你多努力一下不就完事了么。” 　　光球：“……” 　　双方写下了契约书，墨菲就在第一时间收下了那两枚神格碎片。 　　而光球看上去比他还着急，契约落成的下一秒，就已经开始念时空法术了。 　　鬼知道它的时间线是有多乱，反正墨菲在踏进去时空漩涡的一瞬间就只感觉到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最醒目的反而就是三大片黑色的空缺了。 　　按照光球留下的时空道标，墨菲来到了第一片空缺处。 　　修正时空乱流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也就是墨菲这种星界旅行者比较有经验了。他一脚踩进去了之后，就准备读两个法术速战速决。 　　万万没想到，第一个音节都还没有出口，突然就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打断了他。 　　墨菲：“？” 　　他从来没体验过这种感觉，但是这种法术波动也是太熟悉了——这不是每个法师都会的召唤魔宠的法阵吗？ 　　这玩意儿没法抵抗，墨菲表情一囧，就被吸了过去。 　　然后他就出现在了一个物理位面当中，就在法阵的正中央，还散发着很强烈的白光。 　　墨菲活动了一下身体，就发现自己现在也是一个光球的形态。没手没脚，在空中悬浮着，仿佛一个……棉花糖。 　　白光渐渐消散了，法阵外面站着一个神情严肃的少年—— 　　他有一头漂亮的银发，还有一对代表着神灵钟爱的金色眼瞳。虽然目前还是五头身，但能看得出来身姿挺拔，未来肯定是个大帅哥。 　　少年目光炯炯地盯着墨菲，半晌后，对旁边说道：“我能感应到，在时空的乱流中出现了一个强大的灵魂，这就是我召唤的目标。它应该是一个拥有时空之力的特殊生命。” 　　墨菲：“……”干你哦！我是一个在修补时空乱流的倒霉法师！ 　　不过，这个小少年还长得很合墨菲胃口啊。 　　瞧瞧，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的，肌肤白的能发光，还有两个尖尖的耳朵——看这个立起的角度，这不是高等精灵吗？ 　　墨菲咽了一下口水，想要上去调戏一下小少年，比如说“你吃糖吗？”之类的…… 　　突然，少年说话的对象就在旁边出现了。 　　他是个粗犷的中年人形象，赤裸着健壮的上身，胡须和发梢都在飘荡着火焰的焰尾，一看就知道非常不好惹。 　　墨菲在他身上感应到了神力。 　　——这是个弱等神明，行使着火焰相关的神职。 　　中年人对少年说：“殿下的召唤法术相当成功，我能感应到魔宠的力量非常强大，它在抗拒着我的观察——我不会强迫它进行任何事，这是殿下接下来的功课。您需要使用各种手段，让它臣服，并且得到它的真名，这样它才能在往后的日子里侍奉您的意志。” 　　少年微微点头，仰头看着悬浮在空中的墨菲。他取过一块手帕擦了擦手，吩咐道：“暂且将它放在仙女宫，我会先去见母亲。” 　　中年人点头应是。 　　墨菲：“……” 　　他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连忙左右观察了一下环境。 　　毫无疑问，他正在一个宽广的神殿当中，这里应该是某个侧殿，专门用来试行各个法术的。眼前的少年身份地位之高，竟然还有弱等神明在侍奉他，简直是让凡人物种头晕目眩。 　　多元宇宙里，能有这种身份的凡人基本上是不存在的才对。 　　当年的以诺算是一个，再往后就没有出现过…… 　　——哎，等等？！！ 　　墨菲突然如遭雷击，在原地僵硬了。 　　神殿中，几名女官悄无声息地出现，按照少年的吩咐，她们将墨菲囚困在法术牢笼当中，小心地运送往仙女宫。 　　墨菲面无表情，飘在笼子里。 　　他听见仙女宫的神使在颐指气使道：“将牢笼放在侧殿，把隔壁房间打扫出来！奥术共鸣器放在这边……以诺殿下使用太古紫晶龙龙魂召唤出来的魔宠，指甲盖都比你们值钱，全都都给我瞪大眼睛，仔细照顾着！” 第152章 时之轮 　　几千年前的以诺，是个根正苗红的太子党。 　　别人有的是背影, 他有的是背景。 　　简单讲一下吧, 他的父母双方都是强大神力级别的主神……他是身上流淌着纯正神血的凡人——在专业术语中, 还没有封神的都叫做“凡人”，即便是神的后裔也一样。 　　这还没完, 以诺他父亲光辉之主是善良神系的老大哥，也就是传统故事中的“光明神”那种地位。 　　在当时那个年代里，满天神佛全部算上, 创世神排第一, 光辉之主可能就排第二。多元宇宙里的所有信徒中, 几乎有一半都有光辉之主的信仰。 　　以诺他另一个父亲弗兰忒斯在那个时候，则是精灵神系的老大哥, 而且统治力和魅力双双爆表。多元宇宙中所有的精灵都信仰祂, 其他几乎所有精灵的神明都归祂管。 　　神明没有性别可言, 而且也没有凡人的那种社会观。虽然以诺是弗兰忒斯生的, 不过墨菲估计，那只是因为弗兰忒斯的神力稍逊于光辉之主, 而在利益交换中做出了妥协。 　　这两位大佬的结合堪称是强强联合, 不讲道理, 赶尽杀绝……进一步促使了光辉之主的势力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巅峰时期, 直接逼得邪神们节节败退, 不得不把神国都隐藏起来，暂避锋芒。 　　在墨菲看来吧，光辉之主就是个善良守序的疯神, 即便是在这个他还没有完全发疯的时代，祂也是“嫉恶如仇”，非要杀光那些邪神不可，为此屡次挑起了所谓的“圣战”，将战火狼烟遍及几乎所有位面。 　　此刻，光辉之主应该就在忙着指挥祂的信徒，打第二次圣战。祂想干掉深渊里的老牌死亡之神——尽管后者完全没招他惹他呀！ 　　总而言之，这是个差点就统治了全宇宙的猛人…… 　　而祂名义上的配偶，精灵神王弗兰忒斯呢，一方面借口说“精灵是热爱和平的中立阵营”，一方面则又说诞下以诺导致祂变得虚弱，就没有参与大战，只派出了麾下的得力干将去帮忙……而自己则窝在一个叫做“荆棘之源”的位面里休假。 　　虽然据墨菲所知，其实弗兰忒斯这时候已经偷偷在跟黑夜之神偷情了…… 　　这个时间点就是这样，简单来讲：以诺他爸在外面打仗，他妈带着他在休假，可能顺便偷个情。 　　精灵的生长时间非常漫长，不老不死的高等精灵尤其如此。 　　虽然这时以诺已经好几十岁了，但他刚长到一米高低，常年板着一张脸走来走去。据说是因为他小时候太过可爱了，一笑起来就能迷倒众生，所以为了保持威严，他学会了一直憋着不笑…… 　　面对魔宠的时候也是这样。 　　小以诺试图用目光让墨菲感受到压力。 　　墨·活了几百年的老油条·死了几千年的老巫妖·菲：“……” 　　嗯，他觉得很有压力，他必须忍住不能去捏这么可爱的小以诺，不然旁边虎视眈眈的守卫估计要一巴掌灭了自己…… 　　墨菲现在还只是个棉花糖，他飘在半空中，说：“喂，你爱吃糖吗？” 　　小以诺专注地维持着冷酷的表情，对他说：“我乃是以诺，光辉之子，精灵母树的传承者，荆棘之源的主人，高等精灵议会议员。魔宠，告知我你的真名，然后缔结契约。” 　　他说完，旁边的弱等火焰神卡赞就小声提醒道：“殿下，是‘荆棘之源的主宰者’。” 　　小以诺点了下头，接受了辅导者的提议，然后清了清嗓子，重来了一遍。 　　“我乃是以诺，光辉之子，精灵母树的传承者，荆棘之源的主宰者，高等精灵议会议员。魔宠，告知我你的真名，然后缔结契约。” 　　棉花糖抖得就像筛糠一样。 　　墨菲快要笑死了，故作懵懂地说：“太长了，我记不住啊。” 　　小以诺眨了一下眼睛，就认真且礼貌地说：“我叫以诺，你叫什么？” 　　火焰神卡赞深吸一口气，无力地扶住了额头。 　　这时候的以诺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泡在一群不谙世事的高等精灵当中，还有数不清的善良守序阵营的神使、女官乃至于弱等神灵在全力侍奉他，好比是正能量温室里的一朵娇花儿，他压根不知道谎言、阴谋、欺瞒这些词都是怎么写的…… 　　墨菲就喜欢欺负这种单纯善良的小美人儿，笑嘻嘻地说：“我不告诉你，略略略略略。” 　　小以诺：“……” 　　小以诺回过头，征询了一下卡赞的建议，未果，于是他仰起头做出生气的表情，然后对女官说：“他触犯了我的威严，我要将他关押在虚空监狱中，让他反省自己的过错。” 　　女官低头说：“是，殿下。” 　　卡赞开始了连比带划，小以诺边看边说：“嗯，三天……有点太久了。” 　　卡赞抬起手：不是！三天太短了！ 　　小以诺的声音拖长了道：“三个小时的话……” 　　卡赞抓狂地以手捶空气：至少三天！三天行不行？就三天吧？ 　　小以诺又道：“毕竟是我的魔宠，而且刚才我没有沟通好，不如就三十……分钟吧。” 　　卡赞双手捂脸，深吸一口气，绝望地放弃了讨价还价。 　　墨菲被从虚空监狱里放出来的时候，对女官产生了深深的不满。 　　——他一个瞌睡都还没有打完，就被吵醒了，就不能让他睡够了再放出来吗！ 　　这些人把墨菲装在魔法牢笼里面，然后一行八人伺候着，一个人打扇子，一个人擦笼子。三个人前后抬着，两个人在前面开路和通报，最后一个人在后面收拾殿后。 　　墨菲：“……”骄奢淫逸的太子爷啊，养个魔宠还这么费事儿！ 　　笼子被放在以诺的书房里，小以诺正在奥术桌上学习一些理论知识，珍贵的材料铺了一桌。 　　小以诺对墨菲说：“我们需要先熟悉彼此的魔力波动。从今日开始，我的副官会一起安排你的行程，确保我们有互相熟悉的时间。” 　　墨菲观察着旁边墙上挂着的时间表，小以诺一天的日程已经赶得上最敬业的大国国王了…… 　　嗯，从某种意义上，将这位太子爷跟凡人世界的国王对比，还算是辱没了他了。 　　墨菲在笼子里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精灵神王是没有性别的，你之前称呼的‘母亲’是祂吗？” 　　小以诺把笔放下，非常公式化地抬起头，对墨菲点了点头，说：“她现在以女性形象出现，我惯于称呼她‘母亲’。如果回到神域，我会称呼祂‘父神’。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哎呀，这作态，这表情，一看就知道是礼仪课上训练出来的！ 　　墨菲可稀罕小以诺了，笑眯眯地说：“你放我出来吧，笼子里好挤啊。” 　　小以诺拒绝道：“你是一个还未缔结契约的魔宠，不能排除潜在的威胁性。” 　　墨菲原地转了一圈，棉花糖身体撞在魔法牢笼上面，被强硬弹了回去。他马上发出了“哎呀”一声痛呼。 　　小以诺的尖耳朵动了一下。 　　墨菲在笼子里动来动去，将自己缩成了更结实的一小团，然后夹在两根栏杆当中，卡住了。 　　小以诺瞄了过来一眼，笔端暂时停住了。 　　墨菲扭了两下，使出了绝招—— 　　他发出了无比做作的假哭声：“嘤嘤嘤嘤嘤嘤嘤……” 　　小以诺坐不住了，连忙说：“你不要动，奥术牢笼不会伤害没有动静的生物。” 　　墨菲停住不动，还在原地一抽一抽的。 　　小以诺走过来，小心地将栏杆握住，将它在自己掌中变成了精纯的魔力——他年纪虽小，但魔法上的造诣已经不逊于许多凡人大法师了。 　　墨菲现在是个结实的棉球儿，他一蹦一哒地上了以诺的肩膀。 　　小以诺稍微有点不适应，不过显然对自己魔宠的亲近感到很开心。他说：“等会儿卡赞回来了，你最好回到笼子里去，他对你会比较严苛。” 　　可是墨菲近距离看着他这张小脸儿，还看他说话的时候脸颊上很浅的小酒窝，那简直是蠢蠢欲动，根本管不住自己的手啊。 　　“嗷呜。”墨菲咬了以诺的脸颊一口！ 　　棉花糖毫无威力，小以诺脸上就出现了一道红晕。 　　他吃了一惊，认真道：“我不是食物。不，你不能吃我，你会受罚的。” 　　墨菲终于本性毕露了：“小宝贝儿，你好可爱啊，哎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小以诺愣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谢谢你的……赞美？不过，还是不要进行这种危险的行为了。” 第153章 时之轮 　　几天过去以后，虽然小以诺和他的魔宠之间, 关系已经“突飞猛进”, 但是魔宠先生依然不肯透露出自己的真名。 　　小以诺对此也很头疼, 他总不能天天喊“喂”吧……这不够庄重，不符合身份, 是肯定会被卡赞说教的。 　　有一天，小以诺最后问墨菲道：“真的不能告诉我真名吗？” 　　墨菲可喜欢这单纯的小美人儿了，故作扭捏地胡说八道：“人家也是有苦衷的, 嘤嘤嘤嘤嘤嘤嘤……” 　　臭不要脸的巫妖大佬又开始了做作的手段。 　　小以诺满脸理解地说：“你不要哭了, 我相信你。不如我给你起个代号吧。” 　　墨菲期待地点点头。 　　小以诺突然开始了漫长的沉默, 一秒后，十秒后, 一分钟后, 他的目光在桌上开始到处逡巡。 　　终于, 他看到了一根棉签, 于是头上“叮”的冒出来一个电灯泡，说：“不如以后我就叫你‘棉球’吧。” 　　墨菲：“………………” 　　依稀记得, 当年他召唤出魔宠以诺的时候, 给人家起的名字是“煤球”…… 　　这个世界果然是因果循环, 报应不爽啊。 　　卡赞第一时间就赶来说教了, 严肃地对小以诺说：“殿下, 你应该为自己的魔宠起一个更有威严的昵称。” 　　小以诺有点委屈，说：“棉球是软的，是白的, 非常可爱。我只是按照事实逻辑起的名字。” 　　卡赞说：“但这不够庄重，不符合身份！” 　　小以诺：“好吧。” 　　卡赞沉思了一下，说：“您可以保留这个思路。比如说‘白云’在古典用语中的发音是‘伊兰卡’，或许可以称呼他为‘伊兰卡’。” 　　小以诺想了一下，对墨菲道：“伊兰卡？” 　　墨菲毫无反应。 　　小以诺又说：“棉球儿？” 　　墨菲：“喵！” 　　“你看，棉球似乎更喜欢他现在的名字。”小以诺说。 　　卡赞：“……” 　　小以诺又道：“伊兰卡？” 　　墨菲毫无反应。 　　小以诺又道：“棉球儿？” 　　墨菲：“喵喵喵！” 　　小以诺彻底没绷住，很开心地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墨菲软绵绵的身体：“你在学什么奇怪的声音啊，怎么不和我说话？” 　　卡赞深吸一口气，终于看不下去了，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这个地方，只留下一道萧瑟的背影。 　　又过了几天，墨菲彻底从笼子里面解放了出来。 　　神殿里的众人正在准备恭送精灵神王的仪式，仪式上还有一大堆精灵神系的从神，而小以诺自然是弗兰忒斯名下第一位的——尽管他尚未有资格封神。 　　墨菲问他：“精灵神王准备去哪里？” 　　“她将以肉身姿态下凡办一些事情。”小以诺说，“她会带上我，不过没有其他人陪同。我会带你一起，应该在黑玫瑰城堡中匿名住宿，但你不要将消息透露出去。” 　　墨菲深吸一口气，懂了。 　　小以诺至今还不知道偷情是怎么一回事……但就看弗兰忒斯这个安排，祂肯定是甩脱一众跟班，自己偷情去了。 　　弗兰忒斯在人间有许多个化身，其中一个就是黑玫瑰城堡的主人，那是个不隶属于凡间任何国家的化外之地。 　　有时候弗兰忒斯会在那里找点乐子，开办一些离经叛道的宴会。因为黑夜之神的秘密到场，所以很多中立甚至邪恶的生物也会到来，总体来讲鱼龙混杂。 　　只是，“黑玫瑰城堡”这个词语对墨菲来说，有点过于熟悉了…… 　　墨菲心情复杂，默默地看了小以诺一眼。 　　“怎么了？”小以诺说。 　　墨菲叹气道：“羊入虎口啦……” 　　还好的是，小以诺的行程非常饱满，虽然暂时脱离了卡赞的辅导，但他还是有很多功课要做。 　　黑玫瑰城堡终年都是黑夜，小以诺颇为不习惯，所以不经常出门。 　　他和墨菲在书房里研究一些时兴的法术，偶尔也会被弗兰忒斯叫出去问一些话。 　　墨菲从来不跟小以诺过去，他现在不可能在强大神力的神明面前露面，这是很容易露馅儿的。他可不是专精于隐蔽的那种类型，在别的弱等神灵面前他还能装装样子，但是精灵神王弗兰忒斯就算了，容易出事儿。 　　所以墨菲很愉快的当起了宅宠，自己不出门也就算了，还带着小以诺也沉迷魔法研究。 　　有一天，两人又在房间里面讨论一个方程式的时候，窗外面出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小以诺看了一眼魔宠，后者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外头的动静变成了“沙沙”的声音，小以诺打开窗户，向外看了一眼。 　　他见到底下的花丛在摇来摇去，里面仿佛有什么小动物被困住了。 　　精灵对这类事情那是毫无抵抗能力的。小以诺念了两段咒文，身影从房间内消失，出现在了楼下的花丛中。 　　他拨开这些碍事的枝叶，意外地发现里面竟然躲着一个小男孩。 　　小以诺：“……” 　　小男孩：“……” 　　男孩吓得不比以诺轻。他有着黑色的短发和眼睛，身体异常瘦弱，可以说是皮包骨头。 　　他躲在灌木里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正在偷吃那些名贵的月季花。 　　两个人面对面，小以诺先开口说：“对不起，让你受到了惊吓。冒昧地请问，你在我的花园里是何贵干吗？” 　　——哎呀，他对陌生人永远都是一套标准的作态。 　　而眼前陌生的小男孩就睁大了眼睛，这让他的小脸儿显得更加憔悴了，他说：“对、对不起，我好饿……” 　　小以诺也没想到这种回答，他愣了片刻，说：“那，那我……我可以请你吃下午茶吗？” 　　他呼唤了一个名字，而那名字所束缚着的仆人即刻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给我的客人准备一些点心，要足够饱腹的程度，再为他准备一个盒子。”小以诺吩咐道，“泡一杯红茶。” 　　仆人很快领命去了。 　　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果然就带上了一顿丰盛的膳食。 　　神秘男孩也早就从灌木里出来了——如果是往常的话，他绝对躲不过城堡里巡逻着的魔像，但这时正是宴会时间，城堡的主人不知为何将所有的守卫都已经撤开了。 　　他一手抓着几块点心，吃得狼吞虎咽的，模样极为狼狈。 　　小以诺从没见过这种吃相，但他还是很礼貌地说：“我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男孩将一杯昂贵的红茶灌了下去，说：“我叫墨菲……真的非常抱歉，我不但偷了您家的玫瑰，您非但丝毫没有惩罚我，而且还如此慷慨地给了我一顿美餐。您真是善良而又大方的好人。” 　　小以诺听过很多赞美，不过从没有见过眼前这个孩子这么狼狈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这反倒是平添了几分可信度。 　　“请不要这么说，”小以诺说，“这些月季已经快要过季了，我正在发愁如何处置它们。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帮忙将它们采摘下来交给这里的仆人，我会向你支付报酬的。” 　　男孩睁大了眼睛，黑色的瞳仁里面充满了纯粹的感激，还有……奇怪的惊艳？ 　　他伸手过来狠狠地握住了小以诺的手，说：“太感谢您了！太感谢了！” 　　摸啊摸，捏啊捏。 　　好不容易才放开，男孩接着就拿起了旁边的点心盒子，快速地说道：“我母亲马上就要回家了，请恕我告辞，再见！” 　　然后他很快又穿过灌木，随着一阵小动物般的动静，消失在了这个花园里。 　　小以诺：“……” 　　小以诺回来了房间里，先洗了下手，但还是脏脏的。 　　仆人很快进来换了魔法洁净过的水，这才让小以诺感觉恢复了正常。 　　仆人走后，棉花糖一样的魔宠飞了过来，说：“唉，你真傻。” 　　小以诺：“？” 　　“楼下那个‘家伙’，”魔宠说，“他的母亲是宴会里的一员，一个邪恶狡狯的女巫，这种人养出来的儿子不可能天真无邪好么。他算准了城堡里的守卫不在，而且月季花现在正在当季，再过几天就会出现苦味了，现在是最好吃的时候。” 　　小以诺说：“不要随便猜测别人，你认得他吗？” 　　墨菲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算认识。” 　　小以诺叹了口气，怜悯地说：“他是个可怜的孩子。” 　　“他在装可怜。”墨菲无奈地说，“明显是装的！装的！他很清楚你就是在为给他食物而找借口，故意没有拆穿你，他还会来骗吃骗喝、吃你豆腐的！” 　　“不要这样揣测别人，我没有让人准备豆腐制品。”小以诺说，“而且他确实需要食物，让他再来几次吧。” 　　偷花吃的小墨菲确实又来了好几次。 　　每一次都“恰巧”是在城堡里的守卫最薄弱的时候，而“单纯的小美人儿”却并没有因此产生过疑心。 　　反正，很快那些灵魂不完整的哑巴仆人们都已经知道了墨菲的存在，他们知道墨菲会偷偷过来摘花，过来见小以诺，通过“甜言蜜语”跟小以诺交上了朋友。 　　嗯，甜言蜜语，是小以诺从来没经历过的那种话，鬼知道小墨菲是哪里学来的。 　　比如说，小墨菲会把最好看的那朵月季藏起来，偷偷塞给小以诺。 　　“这朵玫瑰是花园里最好看的，但是肯定还不够好看，“小墨菲说，”拿在你的手里，它才是世界上最最最最好看的，所以我一定要送给你。“ 　　小以诺接过花，说：“谢谢，但这是月季……” 　　但是这时候，小墨菲已经听不进去话了，两眼冒着爱心地说：“宝贝儿你好漂亮啊，哎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小以诺：“？” 第154章 时之轮 　　两个小孩很快成为了“秘密”的朋友。 　　棉花糖般的魔宠对此也没有发表更多言论，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两个差距犹如云泥之别的幼小灵魂, 竟然因为一连串不可思议的巧合而走近了那么片刻。 　　虽然只有那么片刻的时间, 但却让无形的命运之弦产生了波动。 　　有一天晚上, 小以诺第一次被骗……啊不，被邀请了出去。 　　他离开了黑玫瑰城堡, 跟着小墨菲在荆棘之源位面玩了一晚上。 　　墨菲当然知道他们出去玩了什么，所以当小以诺风尘仆仆地回来的时候，他没有表现出很吃惊的样子。 　　小以诺脸上带着笑意, 回来洗了个澡。 　　墨菲飘在浴室外面, 轻声说：“你要被外面的野孩子带坏了……” 　　“不要这么说, 他是个很有趣的人类。”小以诺说，“虽然他的原生家庭条件不好, 但他却没有因此甘于平凡。我能感觉到, 他有一定的法术学识, 也对外界充满了好奇心……” 　　“我没在说这个。”墨菲说, “那是个女巫的孩子。他野心勃勃，很小就学会利用别人的同情心；他还轻浮, 还浅薄, 只喜欢你的外表。” 　　“可是他坦诚而且直率, ”小以诺则说道, “棉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如果要先评价每个人的出身和德行才能交朋友的话，我不会有朋友的。” 　　墨菲没话可讲了，他好想捏这个小以诺啊。 　　——这个人就是理所当然地在说“论身世, 没人配得上我”吧！最可气的是，他完全没有说错！！ 　　精灵神王在黑玫瑰城堡的狂欢节，一次性举行了超过三个月。 　　这点时间对神明来说基本感觉不到，但是对凡人来说已经足够久了。 　　在这段时间里，小墨菲堪称是无师自通，从最开始偷别人家的花送给别人家的孩子，到后来拿全部资产换来一个领带结，再到后来亲手进行一些好看绚烂的魔法戏法。 　　——虽然那个领带结是中低层人士使用的东西，是当年的小墨菲眼里用来装逼的神器。然而小以诺别说戴了，基本上都没见过它。 　　但这位小美人儿收到礼物实在是很开心，将领带结放在桌上思考了好久。 　　棉花糖墨菲飘在他身后，囧然道：“忘记它吧！快忘记它！快忘记快忘记快忘记……” 　　“不，这是别人的心意。”小以诺说着，召来了他的一个贴身侍从。 　　这位心灵手巧的侍从将领带结拿起来，尽量不破坏原本的结构，而加上了名贵的宝石装饰品，将它变成了一个花型的装饰物。 　　小以诺将它挂在水晶丝绸做成的床帐上，晚上睡前也不忘记看一看。 　　然而下一回小墨菲出现的时候，还是有点失望，因为他以为小以诺会把领带结戴上的。 　　小以诺发现了他眼里的失望，然后…… 　　棉花糖墨菲就崩溃了：“丑死了啊！快忘记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以诺没理会他，而是把那花从床帐上摘下来，拿在胸口看了一下，拆了自己的代表高等精灵上层议会议员身份的徽章，把花别了上去。 　　墨菲不忍直视地别过了头。 　　但小以诺还是决定把它戴上一周，再好好地保存起来。 　　虽然，光辉之子以诺小殿下的气场真不是盖的，愣是将廉价的装饰物佩戴出了独一无二的潮流气息。 　　没多久，黑玫瑰城堡中也不知何时渐渐开始流行起了花型的装饰物。 　　而这个时候，两个小孩已经默认彼此是最好的朋友了。 　　再往后，黑玫瑰城堡里的宴会结束了，只有得到两个神明眷顾的凡人才能留下来，继续取悦他们的主人。 　　也因此，弗兰忒斯变得更加肆无忌惮，祂甚至跟黑夜之神的化身进行非常那啥的大party，整个场面肮脏不堪。 　　虽然在其他所有人眼里，祂还是那个高岭之花一样的精灵神王，容貌和气场之盛，让人一见就想顶礼膜拜。 　　但是，祂的阵营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慢慢从中立开始滑向混乱的深渊。 　　不谙世事的小以诺目前还对此毫不知情，他本身很受到另一个父神光辉之主的看重，甚至派来弱等火焰神卡赞随行保护——卡赞却已经被弗兰忒斯支走了。 　　在黑玫瑰城堡里，一些黑暗的生物都已经感应到了弗兰忒斯正在堕落的事实，他们知道事情早晚会暴露，现在最好想办法置身事外…… 　　某一次，小墨菲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出现。 　　小以诺带着微笑在那里等待了好几十分钟，最后变得有些忧心忡忡，回来后跟自己的魔宠商量：“他是不是遇到了意外的事情，所以来不及通知我，还是说遭遇了什么危险吗？” 　　墨菲就飘在他眼前，说：“别管他了，他只是突然意识到了你跟他之间的差距，决定不来找你了。” 　　“不，他会跟我告别的。”小以诺坚持道，“一定是有什么意外。我得去想办法。” 　　他思索了一下，取出了自己的短魔杖。年幼的高等精灵法师都会配备这么个装备，主要为了防止自己在战斗中耗空身体的魔力池——这说明以诺准备好作战了。 　　墨菲拦在门前，说：“你现在不能出去。” 　　小以诺从他话里听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眯眼道：“为什么？” 　　他已经很有威压了，刻意散发出来的怒意让空间为之一震。 　　“你不能出去，这是出于你的安全考量。”墨菲说，“所有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花园。” 　　这个暗示已经相当明显了，小以诺的瞳仁微微扩大。 　　他能感受到，笼罩着这座城堡的已经不是属于精灵神王的魔力，在这个夜晚永固的位面当中，还有一个强大的神明正在暗中蛰伏着…… 　　又过了一天，小墨菲仍然没有出现。 　　弗兰忒斯却好像突然想起了自己还带着一个充作借口的儿子，就叫以诺过去问了问他最近的进展。 　　小以诺虽然不解真相，但能察觉到气氛诡异，当天有点闷闷不乐地回来了。 　　墨菲等在他的书房里面，跟他说：“忘记那个凡人男孩吧，你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样对彼此都好。” 　　老实说，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听不进去，更别说对着才几十岁就能应有尽有的以诺小殿下了。这就好像在骗小孩说“等你长大了可以天天玩游戏”似的…… 　　小以诺当然不会听，只是若有所思地说：“有时候我觉得你像个先知。你是来自时空乱流的生物，具有相应的天赋，你是不是预见了一些什么？” 　　墨菲嘴角一抽，说：“我说，你真应该恶补一下预言系法术了。在你的命运之线里起码有两个强大的主神作为干扰，没人能有那个本事预见甚至是更改你的未来……命运之神也不可能。” 　　“那很好，如果我和墨菲交朋友的话，也许他也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没人能更改他的未来。”小以诺说着，就收拾东西，带上了自己的短魔杖。 　　墨菲说：“你认真的吗？！” 　　小以诺说：“认真的。你可以加入我，或者假装看不到。” 　　为了躲过众多耳目，小以诺没有使用魔法，因为魔法波动必然会留下痕迹。 　　于是，墨菲就眼睁睁看着这位从小就受到良好贵族教育、礼仪学的一丝不苟的小殿下翻了窗，钻进草丛，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动静声，然后钻小墨菲留下的狗洞，消失在花园里。 　　墨菲：“………………”我没说错吧！羊入虎口！近墨者黑！被坏孩子带坏了！！ 　　痛心疾首了一会儿，墨菲又突然开始叹气了。 　　“唉！” 　　棉花糖慢慢磨蹭到窗口，半晌后好像漏了大半气的气球一样，有气无力地耷拉在那里不动了。 　　……墨菲来自单亲家庭。 　　他的母亲是个来自东方的女巫，并且正在研究一些神秘的邪术，为此随便找了个男人，专门生了个儿子来筹集材料——自己的骨中骨、血中血、甚至是胎盘之类的奇怪东西。 　　最近，这个睿智的女巫察觉到了黑玫瑰城堡中的蛛丝马迹，她很快把小墨菲从杂草放养的状态改为了囚禁在地下室，避免触碰到任何禁忌。 　　而小墨菲呢，不愧是女巫的儿子。 　　他早就知道自己要被过河拆桥的，他刻意跟小以诺交上朋友，而且每次见面都要约定确切时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小以诺能发现自己遭遇了不测。 　　这回小墨菲算好时间，刻意地激怒自己的母亲。他知道女巫不会杀掉自己，因为实验还没结束，而再孕育一个孩子对女巫来说又会是一笔很大的损失…… 　　当小以诺赶到的时候，他会看到一个被折磨到不省人事的小墨菲，还有一个正在用其血肉进行邪恶实验的女巫。 　　小以诺是个重视礼节和仪式的人，他每次来见小墨菲，都会戴上墨菲送给他的“领带结”。 　　那东西是小墨菲用全部财产换取的，他让手工艺人编织了自己的头发，还要求他做得很大。所以女巫会第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新出现的幼年精灵法师是来找自己儿子的。 　　当场就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然后就爆发了战斗。 　　但是没有人会伤到昏迷过去的小墨菲，以诺不想，女巫也暂时还不想。而且，也没人会怀疑他。 　　最重要的是，女巫一旦发现以诺的身份，她绝对没胆量一次招惹两个主神。她只能认栽，毕竟只是肉体死掉，总好过连灵魂都要被投进炼狱。 　　总而言之，这场战斗最终以小墨菲的100%胜利而告终！ 　　他甚至全程没说一个字，没做一个动作，他知道自己的演技不好，因此干脆就在战场上真的昏睡着——从头睡到尾，一点多余的担心也没有。 　　牛逼的大佬从小就牛逼，阴险的巫妖从小就阴险。 　　作为实验品出生的小墨菲，从一开始就跟天之骄子的小以诺是截然不同的。 第155章 时之轮 　　时间不是乐高积木，能被拆走一块再拼一块新的回来, 再强的神明也无法凭空造得出时空碎片； 　　实际上, 应该说时空是像华容道一样滑来滑去, 滑错了就形成所谓的时空扭曲——但最终能回到某个位置上的，还是只有唯一的那个正确答案。 　　作为一个时空场论的研究者, 墨菲清楚的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自己记忆里确定的事实，否则自己最好的结果就是彻底疯掉, 最坏的结果应该就是堕落成星界里的污秽生物。 　　他在窗台上趴着, 等啊等的, 就等到小以诺又爬墙回来了。 　　小以诺身上很狼狈，不过防护魔法都还在, 肯定是女巫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宇宙第一太子爷, 没人敢对他动手的。 　　墨菲飘在他旁边, 幽幽地说：“给人家做打手爽不爽？” 　　小以诺关上窗子, 没有回答墨菲的问题，而是坐下咳了两声, 脸色却有点苍白。 　　毕竟高等精灵的幼年期长得惊人, 他还远远没有到达可以真正作战的年纪。魔力消耗过度让他的精神变得很虚弱, 大脑中针扎一样的疼痛提醒着他自己的莽撞和勉强。 　　墨菲不做声了, 他以前不知道以诺的情况这么糟糕。 　　毕竟那时候他还很小, 而且他根本没有老师，全靠偷看女巫的法术书来死记硬背，除此之外对魔法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以诺也从没有在小墨菲面前表现出来过虚弱。 　　他艰难地自己回到了房间, 然后脸色苍白地躺了一会儿，对自己的魔宠说：“墨菲遭遇了意外，我帮了一点小忙。不是什么大事，你不需要禀报，让我独自休息一会儿即可。” 　　墨菲说：“那个小朋友人呢？” 　　“女巫的灵魂逃走了，墨菲担心牵连到我，怎么也不肯跟我一起走。”小以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太逞强了，我只能把护身符给他，约定了下一次还在花园里见面。至少黑玫瑰城堡中有法术结界，女巫应该不敢在这里造次。” 　　棉花糖波动了一下，又说：“你可真傻。人家那是把你利用完了，赶紧把你支走，然后他好在现场毁尸灭迹。” 　　小以诺道：“你怎么总是用恶意揣测他？” 　　墨菲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总是被他骗啊！” 　　“……我愿意相信他。”小以诺说着，因为疲惫和疼痛而眯了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半掩着纯金色的瞳仁，他的表情还是很祥和，“你没有见过他对我笑的样子……他很可爱。” 　　然后，他就昏睡过去了。 　　墨菲：“………………” 　　所以，小墨菲天天在想“他好漂亮”，小以诺天天在想“他很可爱”是吗？？ 　　总结一下这两个小朋友： 　　没！治！了！ 　　时间的流逝不疾不徐，一分一秒地走着。 　　两个小朋友下一次见面之后，小墨菲说他要远走高飞了。 　　“女巫都能预言到自己的死期，母亲一定会有所准备。”小墨菲说，“我不能留在这里了，很可能会连累到你的。我会隐瞒身份向南边走，离开这片永夜之土，找到一个合适的法师，跟着他做一个小小的学徒。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也会变成一个足够强大的法师，到时候我就能离开这片位面，说不定还能见到你。” 　　但是，小以诺欲言又止，没有说什么。 　　小墨菲看出来他的复杂，就笑了一下，取出一个木盒子。 　　那个盒子一看就是他自己做的，手工很粗糙，上头也没有锁，只是用绳子捆了两下，保证不会随便打开。 　　“这里面……是我的心。”小墨菲说。 　　他把盒子交到小以诺的手里，凑过去在他耳边说：“只要我的心没有死，我就不会死。你拿着它，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小以诺金色的眸子微微睁大，震惊地说：“不，我……我不能保留它。” 　　小墨菲说：“我相信你，我只能相信你了。以诺殿下，我把我的心交给你了，请你保护好它。” 　　小以诺的手微微握紧了，他将这个木盒子抱在胸前，许久后，说：“好，我答应你。” 　　“嗯嗯，我相信你。”小墨菲笑了一下，后退了两步，“那我这就走了。祝您也一路顺风。” 　　他是个很果决的人，转身就向外走去。 　　突然，小以诺看着他的背影说：“如果你留下呢？我不怕你的连累，墨菲。你可以留在我身边，会有很好的法师教导你魔法之道，我会令人保护你，没有人能够在我的面前伤害到你。” 　　小墨菲的脚步停了一下。 　　“我是以诺，光辉之子，荆棘之源的主宰者，精灵母树的传承者——”小以诺深吸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我许诺给你我身边的第一个位子。这是高等精灵的承诺，再过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也不会改变。墨菲，留在我身边，我可以保护你。” 　　小墨菲没有动，他心里正在天人交战。 　　小以诺又说：“明天的这个时间，我会在这里等你。如果你回来见我，我的承诺就会当场生效。” 　　这确然是一个“应许”，因为小以诺特殊的身份和他庄重的仪式，自然世界的意志认可了这个承诺，将它变成了一个魔法效果。 　　于是，一纸契约凌空出现在两个孩子中间。 　　只要双方亲笔签下名字，它就能变成牢不可破的盟约。 　　小墨菲一言不发，很快地溜走了。 　　那个晚上，小墨菲辗转了六个小时。 　　在他的人生当中，从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真正为他着想过的人。 　　他踟蹰不安，惶惶不可终日，因为以诺小殿下代表的是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世界。女巫的世界充满阴险狡诈、痛苦与鲜血，但他熟悉这一切，而且早有周密的计划，所以毫无畏惧；以诺的世界却光明祥和，墨菲对此一无所知，他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定位是什么，会遭遇怎样的困难，又能使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克服。 　　总之，小墨菲绞尽脑汁，都无法想象高等精灵的世界，他只知道一些神话故事而已……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很愿意相信以诺。 　　于是，足足一夜的殚精竭虑过后，小墨菲最终还是出现在了那个花园里。 　　从一开始在那里相遇，他们也是认识了好几个月了。 　　以诺的为人和品行，让小墨菲感到很安心，他决定做出一次极为大胆的尝试。 　　另一边呢，当天小以诺带着一个木盒子回到房间。 　　他也难得有些不安的样子，对着木盒子释放了层层保护性的法术，也不放心交给仆人来进行保管，于是先后又在自己的枕头下面、梳妆台里面、半位面当中藏了藏。 　　棉花糖一样的魔宠就看着他的行为，有点不忍目睹的说：“那个……那个木盒子……” 　　“？”小以诺迷惑地抬起头。 　　“你没想过看一下里面有什么吗？”棉花糖弱弱地说，“说不定，里面，其实是空的呢……” 　　小以诺却是第一次有点生气了，说：“这是很重要的东西，棉球，你不该胡言乱语，随便地诋毁别人。” 　　“……”棉花糖波动了一阵子，把自己缩成了很小的一坨，声音显得中气不足，“你想啊，人家当时急于摆脱你跑掉，所以丢出来一个空盒子骗你一下，还能吸引你的注意力。用甜言蜜语哄人这种东西，他毕竟是无师自通的。等你发现盒子里啥也没有的时候，他早就跑出了十万八千里了……” 　　小以诺说：“棉球，如果你再这样说话，我会将你关押在虚空监狱里作为惩罚。” 　　棉花糖终于闭嘴了。 　　小以诺最后决定把这个盒子放在自己的枕边，他说：“明天见到墨菲的时候，再把这个亲手还给他吧。这太重要了。” 　　棉花糖看着他，他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问题。 　　因为小墨菲在那个花园里等着、守着。 　　他站了四个小时，一动不动，但是以诺都没有出现。 　　他于是想：啊，被人耍了。 　　他认为以诺一定是发现了自己的小伎俩，所以选择用同样的手段报复回来，让自己空欢喜一场。 　　这种报复对于女巫的世界来说是多么的司空见惯啊，而且相比起死斗来说还真是相当仁慈了。 　　所以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出生的小墨菲既没有感到太多意外，也没有感到多少伤心。 　　他只是确认了以诺不会再出现以后，就嘲讽了一下自己的愚蠢和自作多情，然后麻溜地一咕噜钻进了灌木丛里，走了。 　　反正，墨菲一直是把这个事情当做一次教训的，他学会了“不要把口头的承诺当真”这一课。 　　实际上。 　　棉花糖跟着小以诺。 　　小以诺抱着一个珍贵的木盒子，匆忙走向约定之地。但是在他前往花园的途中，他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他看到弗兰忒斯的女性形象，她正躺在荆棘从中，被黑暗所簇拥着。 　　那黑暗中洋溢着不同寻常的邪恶魔力，它们正在污染着精灵神王，而后者竟然显得乐在其中。弗兰忒斯的表情是充满了堕落的快乐，还有一种醉生梦死的迷蒙。 　　她轻轻地吐舌：“好呀，以诺，我的儿子……你也学会了，在花园里，约见一个喜欢的人……” 　　她睁开一双妩媚多情的眼眸，庞大的魔力刹那涌出，使其如同星空般浩瀚而冰冷。 　　就在那瞬间，整个位面的时间都因此而彻底停滞，唯有眼前邪恶的弗兰忒斯步步走来，而她身后的黑暗正在张狂起舞。 　　精灵神王仰起头，抚摸着黑暗里不可见的某个身影。她漫不经心地笑道：“今夜，将荆棘之源所有生物处死，就说……他们触怒了我亲爱的儿子。” 第156章 时之轮 　　时间停滞当中，所有凡人都动弹不得。 　　弗兰忒斯对以诺缓缓地说道：“有些事情, 你要做得足够保密, 这样才不会让外人给看见。以诺, 今天我就教会你这一课。” 　　在她身后，数名杀戮天使已经化为一道道光芒, 向着各个方向飞去。 　　下一步，弗兰忒斯的目光看向了以诺身后的魔宠。 　　“可爱的小东西，本来想拿来给你做个玩具。可惜了。”弗兰忒斯伸出手, 一股无形的巨力将魔宠从时空封锁中拖了出来。 　　庞大的魔力挤压着魔宠, 弗兰忒斯的杀意展露无遗——她说要处死所有生物, 就是所有生物，连以诺的魔宠也不例外！ 　　“走……”以诺咬牙说道, “棉球, 快走……” 　　他勉力想使用法术, 但就以强大主神的豁免能力来说, 八级以下的任何法术基本都对她毫无影响。 　　弗兰忒斯一手直接将组成法术的魔力给挥散了，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嗯？” 　　她察觉手中孱弱的魔宠仿佛有异, 但这时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时空力量一阵皱缩, 那只魔宠竟然就在精灵神王的面前直接失踪。 　　——他逃之夭夭了！ 　　弗兰忒斯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小小的魔宠几乎可以说是打了她的脸。她冷冷地吩咐道：“抓回来, 杀！” 　　接着，她又看向了被迫单膝跪在地上的儿子。 　　“那是什么？”她说话已经彻底没有温度，一手向着以诺怀中的木盒招了招。 　　以诺毫不犹豫地背过身, 竟然挣脱了时空的封锁，硬抗了弗兰忒斯这一下魔力牵引之后，又念动咒语。 　　他深知自己是不可能逃得过弗兰忒斯的，因此为了保护这件至关重要的东西，他选择的是一种罕见的誓约。 　　誓约是高等精灵极为重视的东西，等同于魔法效果。 　　——以诺起誓要以自己的生命保护它！ 　　在他死去之前，没有人能够打开或者伤害这个盒子，就连精灵神王都无法绕过这个誓约。 　　弗兰忒斯却是笑了，他没有再看这个盒子，而是对以诺说：“你果然并不像我，我的儿子，你竟然亲手……为自己制造了一个弱点。来人，将他关押进虚空监狱里。什么时候荆棘之源的最后一个生物咽了气，什么时候把你们的小殿下放出来。” 　　墨菲从时空乱流里一头扎了出来，他还是没想到突然会跟精灵神王打个照面。 　　更惨的是，弗兰忒斯明显正在偷情的过程当中，结果被祂儿子以诺撞了个正着，一看就是相当生气的样子…… 　　墨菲深吸一口气，分析了一下眼前的时空乱流，就又找了回去。 　　当他重新以棉花糖的形象出现时，竟然是在虚空监狱里面—— 　　因为给魔宠供给魔力的人，以诺小殿下，现在就被关在里面。 　　虚空监狱一无所有，简单来讲就是一个小黑屋。 　　小以诺不知被关了多久，正在静静地坐着，头埋在双臂之间。 　　墨菲飘了过去，小声道：“以诺？以诺？” 　　属于精灵的尖耳朵动了动，小以诺抬起头，说：“棉球？” 　　“喵喵喵！”墨菲道。 　　小以诺举目张望，他能够在完全的黑暗里隐约分辨出魔宠的位置，立刻说道：“快带我出去。母亲准备杀死荆棘之源的所有生物！杀戮天使已经出发了，他们只需要最多十天的时间就能完成任务，现在已经是第三天。” 　　墨菲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小以诺摇了摇头，接着又说：“我没有很好的办法，但我可以打破位面壁。届时这里的物质全都会崩碎并涌入星界，星界虽然危险，但一定好过被杀戮天使追杀——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 　　墨菲吸了一口气，倒是有点佩服小以诺的果断。 　　他知道事情的结果是什么，就立刻开始着手，为小以诺打开了一条星界的通道。 　　本质上，虚空应该是星界的一部分，这里距离他们的目标非常接近。 　　小以诺在黑暗里站了起来，这时他竟然还是抱着那个木盒子。他的脸色依旧很苍白，不过眼神已经相当镇定，并说道：“棉球，谢谢你。我……我很抱歉。” 　　墨菲：“……” 　　小以诺道：“你也跟他们离开吧。我担心母亲还是不会放过你，我现在还没有办法能够从她手里保护你。但是我向你保证，不会永远如此的，我会堂堂正正地接你回来。” 　　墨菲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说：“好吧，小殿下。” 　　荆棘之源本来是弗兰忒斯送给以诺的某一个生日礼物。 　　这个位面相当不小，共计有三亿五千多个智慧生物在其中定居，并形成三个文明、五大国度。 　　但不管何等样的文明，最终都逃不过主神的意志——这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维度上的战争，而是数十名杀戮天使裹挟着无上的威能，在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 　　三天，只用了三天。 　　群星被熄灭，大地被倒转，所有植物被污染成蛛化魔物。 　　火山中喷发出酸性的脓液，云层里降下一团团燃烧的白磷，庞大恐怖的热量令整座大海在七日之内被煮沸，大量尸体被抛上海岸，并因为滋生瘟疫而进一步发展成死灵。 　　杀戮天使们开始现身了，所过之处尸横遍野，没有人能看到他们的真面目。 　　小墨菲连续逃亡，凭借女巫留下的一些道具和坚韧的意志力，他撑到了转折的那一天到来。 　　随着以诺的行动，星界很快开始蚕食这片位面，整片大陆都分崩离析，大地的碎片汇集起来，就像上万条河流一样向着未知的虚空流走，即便是杀戮天使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杀光所有人。 　　这里残存的几个势力纷纷开始尽可能地搬迁到星界中，他们将在那里流亡很久，直到找到一个新的位面定居。 　　而小墨菲则趁乱混入了其中一个国度，他伪装成一个贵族的孩子，跟随着其中一名法师进行转移。 　　在世界末日般的场景里，他是最镇定的那一个，甚至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神采。 　　他听说，“荆棘之源的主宰者只因为一场误会，就选择了毁掉整个位面”，人人都说那位殿下冷酷无情、暴虐非常。 　　在这一天，年幼的墨菲突然理解了“神”这个字所代表的重量，他意识到了自己和以诺之间的天壤之别。 　　然而小墨菲没有感到挫折或者绝望，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切，心里想道：神明可以做到的事情，凡人就一定做不到吗？如果我把法术的威力发挥一百倍、一千倍……我也可以造成这么厉害的场景。这就是魔法诞生的意义！ 　　墨菲早年在星界流浪，跟随着第一个法师导师学习，达到了学者等级10——他的学习天赋让众人瞠目结舌，直呼为“天才中的天才”。 　　之后，他的导师在星界的一次探索中身故，当时整个流浪的群体已经只剩下出发时的20%的人口数量，他们不得不找到一个勉强能居住的位面停留。 　　在那里，他们和原住民发生了很惨烈的战争。 　　墨菲来之不拒，就在战争中快速地学习和成长，利用他阴险的计谋，悄无声息地攫取到一批重要的资源和知识，还在那时发明出了他的第一个原创魔法。 　　为了追求在战争中的更大威力，他转职到奥法追随者，这个破坏力非常强大的施法职业，并很快通过杀戮到达了等级10。 　　总等级20就是凡人生物的一场蜕变，他们称之为“超凡”。 　　在战争底定之后，墨菲已经拥有了相当不俗的地位。但这个贫瘠的位面已经无法提供给他进一步晋升的知识，于是他开始自行研究星界的奥秘。 　　在星界流浪的这些年，让这批凡人拥有了许多罕见的知识和天赋能力。 　　墨菲就职了非常稀有的施法职业——星界旅行者。 　　然后，他开始了更加漫长的旅途。 　　他在星界的诸多位面当中都留下过足迹，还获取到更多的知识，这让他更加感慨于魔法之道的强大。但同时，也催生了他相当多的疑问。 　　那个年代的魔法，都是学习自高等精灵的方法。人们要进行冥想，与自然意志进行沟通，然后借用外力来凝聚和释放力量。 　　这种途径导致了凡人没有任何能和神明争锋的可能性，因为神明是可以命令外部世界的——像黑夜之神就能让黑玫瑰城堡直接变成永夜之地。 　　墨傲天就很不服了，他觉得老子就是有潜力，一定可以比神明还牛逼。 　　所以为了找到解决办法，他辗转来到了一个传说中无比恐怖的地方——坠星深渊，那里盛产邪恶的魔神。 　　他在那里经历了很多旁人根本意想不到的危险，好几次差点要被魔神开膛剖肚，但凭借着他比魔神还要阴险……咳咳，凭借着他的足智多谋，还是多次地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但是事情还是出了点意外，在那段时间里，坠星深渊的入口竟然被一个路过的神明给封印了，刚好把墨菲关在里面。 　　墨菲：“………………”诸神！我——甘！霖！凉！ 　　嗯，这事阴差阳错的加剧了墨菲对诸神的敌视。 　　接着墨菲就被迫在那个恐怖的地方开始无限期的大逃亡。有一回他甚至被魔神打到重伤濒死，差点就要主动变巫妖了，幸亏关键时刻极限反杀掉了对手，保住了自己未来的性生活。 　　最后魔神们把他也默认成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了，墨菲终于能腾出手来继续拼命钻研自己的时空理论。 　　人都是逼出来的，墨菲变成了时空场论领域的究极大佬，也变成了能从魔神手里逃生的传奇法师。 　　他也最后找到了一个机会，借助时空乱流逃了出来。 　　但是时空乱流就是乱流啊，墨菲在追星深渊里只呆了十几年，外面的主世界却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了。 第157章 时之轮 　　棉花糖君的第一段时空乱流被修整完毕了，墨菲进去了第二段。 　　其实他有点想原地抽根烟, 唉, 这都是怎么回事儿啊。 　　当年这些事情实在是很久远了, 实际上墨菲早就忘记自己具体都骗过小以诺什么事情了！ 　　人撒谎的次数多了，当然就不在意了；巫妖活的时间久了, 记忆总量太大了，自然就会选择性遗忘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墨菲：嗯咳，都是常规操作, 常规操作…… 　　新的这片时空应该是在挺远的时间, 墨菲用了一点时间来适应。 　　他重新变回了棉花糖的外形, 然后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精致的房间里——之所以说是精致，因为这边摆放的家具都小了一号, 明显是专门为棉花糖定做的。 　　然而这并无卵用, 因为棉花糖并不需要使用家具。 　　墨菲飘着转了一圈, 注意到这个房间是精灵的古典风格。精灵都喜欢纤细又优雅的东西, 尤其喜欢槲寄生等藤蔓植物的形状，他们的家具多半是白色、金色、青色, 装饰有复杂的弧形花纹。 　　墨菲从窗口飘了出去, 发现这是在某个古树城市里。 　　这又是精灵的一个特色, 他们喜欢闲着没事儿把一棵树培育到高耸入云——那是真的超过了云层的高度, 树干会粗壮到一眼看不到头, 能够让精灵们得以在上面建造众多精灵房屋。 　　就好像建立在悬崖上一样，这些屋子之间使用悬索桥来连接，高度相差很大。到了晚上灯火通明的时候, 远看去就好像一棵无比硕大的圣诞树一样流光溢彩。 　　没人害怕掉下去，因为轻盈是精灵的天赋，几层楼的高度对他们来说都是轻松跳跃的。 　　当然，那也是因为这个时期的高等精灵血脉真的是太强大了：身体素质高，魔法天赋好，长得还个顶个的沉鱼落雁。 　　……墨菲一边飘一边流口水。 　　他沿着前面的路径，见到两旁守卫着的精灵灭法者，都微微低头向自己示意——就是那一低头的温柔！美到毫无天理了！ 　　墨菲那颗老心脏啊，立刻就心花怒放了，美滋滋地飞向了古树城市的中心。 　　在树干里面，是一个典型的高等精灵殿堂大厅，正中间摆着一个月亮井，周围分列着办事处，环形梯子层层往上通向二楼。 　　墨菲又在众精灵的致意当中，飞上了二楼，然后他总算是看到了以诺小殿下。 　　——嗯，已经不是“小”殿下了。 　　年龄达到四位数的以诺同学，完全是成年精灵的体态了。 　　按照高等精灵的习俗，他戴着一枚朴素的头冠，上面点缀有一颗玛瑙石，任由一头顺滑的银发瀑布般倾泻下来。一袭金色镶边的制式长衣，双排扣整齐熨帖，袖口紧扎着，刚刚好勾勒出修长健美的身材。 　　以诺低头给手中的文件签上字，这才抬头看向自己的魔宠。 　　他浓密的眉锋一抬，点星一样的金眸显得孤高而冷峻，冲淡了属于精灵的那份柔美。那种气质高贵而优雅，但是太过遥远了。 　　“怎么今天又睡的这样迟。”以诺道，“过来吧。” 　　嗓音也不像幼年期那样圆润可爱了，但是那种磁性又很性感。 　　啊，墨菲的口水是哗哗的流，太多年了，他差点就要忘记以诺的本体是多么的好看—— 　　就凭这个美貌！已经可以封神了好伐！！ 　　墨菲看得神魂颠倒，险些在空着翻两个跟头，索性倒着飘了过去。 　　以诺显然跟自己的魔宠相当熟稔，信手还捏了一下墨菲，道：“清醒点，伊兰卡。我应该提前告知过你，今天是和木精灵进行会议的日子。你是我的魔宠，需要在正式场合出面一次，之后你可以回去补眠。” 　　墨菲给他摸的直接就软了，软绵绵地躺在他肩膀上，毫无原则地说：“好、好的。” 　　以诺轻轻叹息了一声，将面前的文件先合上，然后看了一眼时间，吩咐外面的侍从进来准备。 　　他显然毫不避讳墨菲的存在，转进旁边的休息室以后，去换了一件更正式的礼服。 　　墨菲瞪大眼睛，就盯着他换衣服。 　　“伊兰卡？” 　　以诺看了他一眼，有点莫名的样子：“怎么不说话。” 　　墨菲咽着口水道：“我，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叫我棉球的？我忘记了来着，啊哈哈。” 　　“不记得了。”以诺道，“很早的时候。”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情。 　　墨菲道：“我比较喜欢那个名字。” 　　以诺道：“你是我的魔宠，那个名字不够庄重。” 　　墨菲：“……” 　　——啊，那个可爱的小以诺！没了！剩下这个冷冰冰的大以诺！不可爱了——！ 　　墨菲内心觉得很遗憾，但一看到以诺殿下这个颜值，转瞬间又觉得完全能接受了。 　　接着，以诺带着墨菲在精灵部族面前漏了个面。 　　一向内敛的精灵们竟然围得水泄不通，只听以诺说了两句话，就激动得开始欢呼。 　　高等精灵真是盛产帅哥美女啊，墨菲一下子看直了眼。 　　以诺不得不腾出一只手，亲自一把捏住了这只棉花糖，然后攥在手里带去了会议的地点。 　　会议上，墨菲左顾右盼，总算了解了目前所在的时间点。 　　——光辉之主打完一场胜仗回来啦，总算想起来要料理一下后院啦。 　　精灵神王弗兰忒斯表现得十分乖巧，把大本营打理得井井有条，没人能抓到祂的把柄。 　　然后两个主神又开始探讨“造人”——别误会，是真的造人。 　　他们做出来一个新的精灵部族，并称之为“光精灵”，顾名思义，这是一种与圣光有着相当亲和度的精灵。 　　这会儿，整个精灵族除了高等精灵，还有月神造的月精灵，还有自然神系造的木精灵，就出现了一支新的部族。光精灵目前的领袖，也就是第一任光之精灵王出现以前的无冕之王，就是以诺殿下。 　　实际上，他已经差不多统领整个精灵种族了，很多人将他视为下一任的精灵神王。 　　以诺是个相当有远见的领袖，他目前做的事情就是统合所有的精灵部族，建立起一个中央政府，还要确立好三个地位相等的精灵王的席位。 　　那么现在这个古树城市，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高等精灵母树之一，人人都当它是首都的城市，艾托·卢美尔，星辉之地。 　　墨菲：“……”啊啊啊，又好熟悉啊。 　　很快，棉花糖墨菲就跟着以诺来到了更加熟悉的地方。 　　高等精灵在首都城市有一座巍峨高大的藏书馆，管理着这里的自然是一名高等精灵大奥术师，他叫做奥科伦。 　　以诺的下一个行程就是去藏书馆和奥科伦议事，两人要谈论藏书馆的下一步扩建和藏书章程，因为很快就要有一批木精灵的典籍被抄录进来了。 　　整座藏书馆是魔法驱动的，两人坐在中间的座位上时，随手一引就能令任何一个书架凌空飞过来。 　　奥科伦大法师是个性格非常奇怪的混血精灵，他聊着聊着，突然转头训斥道：“墨菲！你的待客之道都学到哪里去了！茶水呢！茶水！！” 　　坐在旁边的以诺也抬了下眼，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 　　这时，奥科伦的小学徒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法袍出现了，低眉顺目地说：“先生，已经吩咐魔像去冲泡咖啡了……“ 　　奥科伦抬脚就想踹他：“魔像那么蠢笨，泡什么咖啡——什么？咖啡！早就告诉你以诺殿下不喝这种东西了！你还不如滚到地狱里被深渊蠕虫啃光了脑子，说不定还能提升下记忆力！” 　　“奥科伦，算了。”以诺突然开口说道。 　　奥科伦转过脸，表情变了。 　　以诺的声音不疾不徐，淡淡道：“你应该检视一下自己的精神状况了，大法师。关于法术藏书收录的新政策，可以先交给众议会讨论。” 　　奥科伦懊恼地叹了口气，说：“让殿下见笑了啊。我确实需要一点额外的时间，唉，可是我那些蠢笨的学生们，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们还不如这个扫地的低级学徒——” 　　而他的学徒一言不发，转身把新冲泡好的果叶茶端了上来。 　　近在咫尺时，以诺的目光在他的脸上略作停留，突然道：“你叫做墨菲？” 　　学徒道：“是的，殿下。” 　　他的声音有点发抖，而且低着头不敢看人，似乎是出于紧张。 　　以诺身后，棉花糖魔宠无语地看了看天花板，随后无奈地缩成一团，他选择装死。 　　奥科伦这时候也有点疑惑了，问道：“殿下认得他？” 　　以诺沉默了片刻，说：“没什么。” 　　——但是，他还多看了两眼这个不起眼的学徒，这明显就不是“没什么”的样子好伐！ 　　奥科伦只好认为以诺是不想回答自己，于是特别尴尬地抄起桌上的果叶茶喝了一口，然后被烫得噗一声，杯子直接摔了出去。 　　眼看着茶水就要溅到桌上的书上了，小学徒突然往前一扑，拿手背挡住了。 　　水果然很烫，他的手背马上红了，不过书也因此毫发无损。小学徒沉默着把书放回了桌子上。 　　“你真是蠢笨——”奥科伦骂到一半就又清醒了，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无奈地说，“算了，赶紧下去吧，自己去取一点药膏。” 　　“好的！先生。”小学徒照样还是低着脑袋，这回反应倒是挺快的，立马转过头就走，仿佛这地方让他感觉很不自在，他早就盼着赶紧跑掉似的。 　　以诺眉头微蹙，没有说什么。 第158章 时之轮 　　总之，以诺殿下的这次访问还是很完满地结束了。 　　他还给藏书馆起了个名字, 确定好了跟木精灵那边交接的时间, 然后在隆重的仪式中签订合约, 最后到天色昏暗的时候，回到了母树中心的宫殿中。 　　棉花糖全程跟在他身后梦游, 一会儿欣赏高等精灵们的美色，一会儿怀念那个时代朴素的魔法形式。 　　回到自己的底盘之后，以诺又马不停蹄地换了衣服, 接见了几个近臣, 最后才算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 　　他带着魔宠前往私人的居所, 那是在精灵母树最高层的建筑之一，在旁边有一个小的耳房。关上门以后, 里面显得很昏暗, 只有魔法的光芒在平静地照耀。 　　两人一路走, 一路还在说话。 　　以诺说：“你今天魂不守舍, 伊兰卡。” 　　棉花糖道：“彼此彼此啦……” 　　以诺将旁边的灯打开，辉光将他的侧脸照得柔和而圣洁。他说道：“我看见了一个令我有些在意的人。” 　　棉花糖道：“咳咳, 大人, 我也觉得此事必有蹊跷。” 　　话音刚落, 这间屋子的门关上了, 魔法屏障也若有似无地出现, 房间正中央以一道道锁链保护着正中央一个光团。 　　以诺没有回头，淡淡地说：“你是谁？” 　　墨菲：“……” 　　以诺道：“你不是我的魔宠，但却有着一致的魔法波动。——这里是奥术禁闭室, 无法使用魔法，所以先收起你的小心思。” 　　哎呀，所以墨菲讨厌做伪装这种累活儿。他都已经天下无敌多久了啊，早就把演技这种东西给忘光了——没人值得他这么殚精竭虑地去欺骗。 　　于是墨菲琢磨了一下，说：“我……我是你的棉球儿。” 　　以诺眉锋一抬，眼神里带有一些审视：“哦？” 　　墨菲道：“真的是真的！一千多年以前你把我从时空乱流里面召唤出来的！然后你盯着桌上看了半天，最后决定给我起名叫‘棉球’！我还记得伊兰卡这个名字是卡赞起的咧……” 　　以诺看着棉花糖思索了一下，说：“那么最近这几百年的时间，在我身边的伊兰卡又是谁？” 　　那个应该是真正的魔宠吧，天知道它是谁…… 　　墨菲嘴角抽搐，决定再次胡说八道：“你听说过人格分裂吗？其实我和伊兰卡是两个人格，被你召唤出来的是我，过了一千多年我终于又醒啦，啊哈哈哈。” 　　以诺：“唉。” 　　墨菲：“……”你那是什么眼神！什么眼神！竟然还叹气？ 　　以诺道：“我相信你是棉球了，撒谎都找不到一个好理由。另外，你这一千多年应该没有做太多事情。” 　　墨菲：“是啊，我还在时空乱流里穿梭——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演技毫无进步。”以诺说，“笑声也毫无改变。” 　　墨菲：“……”骂人不揭短！！ 　　以诺随后说：“这两天我事务比较繁忙，没时间理会你的事情。鉴于你的特殊身份，我会将你在这里关押一会儿，等事情解决之后再回来找你。” 　　墨菲：“喂喂！什么事务繁忙，你该不会是想要回藏书馆找那个家伙——” 　　“这件事与你无关。”以诺淡淡地说，“我会单独找到他。” 　　他转过身，身影如雪白的雾气一样氤氲，穿过奥法牢笼之后，留下了一个背影。 　　墨菲对着这个背影喊道：“别去找……别去找那个凡人了，他在一千多年以前就死了！” 　　以诺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说：“如果你是当年的棉球，你应该知道，我对他许下过一次承诺。精灵的承诺不管过多少年都不会变。” 　　墨菲道：“他死了！真的死了！” 　　“就算是死了，凡人的灵魂也会在五百年之后重新轮回。”以诺说，“我要找到那个灵魂。” 　　墨菲不服气，说：“就算找到了，他的性格、人生、记忆也全部都不一样了，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小屁孩了！你凭什么觉得他就会稀罕你迟来了一千年的承诺？” 　　以诺沉默了片刻，说：“是否接受，是他的事。是否践约，是我的事。” 　　他说完，还是走出了墨菲的视野范围之内。 　　墨菲知道他这一走会发生什么，想想还挺让人激动的咧…… 　　“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独自留下的墨菲长长地叹了口气，整个棉花糖瘫软在房间里，闷闷不乐地想：都让你别招惹“我”了，老子不想跟你这种人谈恋爱！ 　　奥法牢笼里其实挺无聊的，墨菲蹦蹦跳跳，跳一下就叨念一下：“你俩谈恋爱没有好结果，你俩谈恋爱没有好结果……哼。” 　　跳来跳去的，他突然注意到了房间正中间的光团。 　　那光芒里面显然是锁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另一边，奥科伦大法师的学徒总算在半夜三更下了班，干完了杂活儿，从藏书馆里出来，掏出钥匙锁上了两道大门。 　　接着，他刚回过头，突然就被两个高等精灵守卫一前一后地堵住了。 　　“殿下召见。”守卫冷冰冰地说完，不由分说地就架起了学徒，将他带上了马车。 　　学徒被带到了一个私人会客室，壁炉正在噼啪燃烧，桌上放着一杯精灵特制的花茶。他起初还表现得很紧张的样子，但左看右看都没有人来，就有点偷懒地开始喝茶。 　　然后，以诺穿着一身便衣出场，坐在他的对面。 　　学徒咽了一下口水，端正了自己的坐姿。 　　以诺道：“你叫做墨菲。” 　　学徒点点头。 　　以诺道：“为什么隐藏身份？” 　　学徒眨巴了一下眼睛。 　　以诺双手交握，姿态优雅而雍容，金色的眸光看着凝视着对面的人，说：“你将魔法气息掩藏得很好，法师，但是人的眼睛无法说谎。奥科伦在狂躁的时候，一个低级学徒不会有那样镇定的眼神。“ 　　闻言，墨菲又眨巴了一下眼睛，无辜地说：“我饿了。” 　　“……”以诺抬起手，吩咐会客室内的魔法仆从给他上来了一盘点心。 　　墨菲一边美滋滋地咬了一口水果，一边又卖乖说：“演技是需要体力的啊，当时我太饿了，满脑子都想的是赶紧下楼吃饭。” 　　以诺道：“一名强大的奥术法师伪装成一个低级学徒，甚至收到奥科伦的驱使和斥责——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墨菲满脸“我超乖”的样子，坦率地对他说：“我是来偷看高等精灵的藏书的。我是个人类，你看，不做伪装的话，根本就混不进来。” 　　“你可以以合作者的身份加入奥法组织。”以诺说。 　　墨菲就道：“那你们也不可能把藏书都开放给一个新人。只有一个最底层的扫地小学徒才有可能摸到所有的法术卷轴啊。” 　　听完，以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墨菲这个坦诚的程度……基本上可以说是厚颜无耻了。 　　墨菲就接着说：“我猜您特地深夜来找我密谈，应该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吧？” 　　以诺却没有马上回答，他的目光在墨菲手中的杯子上停留了一下。 　　“现在是月季正好的时节，花瓣甚至可以食用，你觉得这杯茶味道如何？”以诺说。 　　墨菲马上就把杯子放下了，接着装模作样地道：“不错，不错。” 　　以诺说：“很多年以前，有人偷走了我的花园里最好看的那朵玫瑰，并且用一样东西来抵债。那件东西至今还在我的手中保管着，我希望找到一个机会将它物归原主。” 　　墨菲：“……” 　　墨菲敢接话才有鬼了啊！以诺是啥人啊，两个主神的后裔，光之精灵的无冕之王，说不定明天就要封神的大佬。更重要的是，他当年放了墨菲的鸽子以后，还下令干掉了整个荆棘之源！！ 　　墨菲立刻素质三连道：“不知道，没听过，你讲啥？” 　　以诺沉默了一会儿。 　　墨菲说：“我今年二十六岁零几个月，肯定和您的‘很多年以前’没有关系吧。”嗯，反正零一万个月也是零嘛。 　　以诺抬眸看了他片刻，短暂地笑了一下，说：“既然如此，那么就当这场会话是我的最后通牒。你隐瞒身份混入高等精灵藏书馆七十九天，按照律法，我可以关押你七十九年。” 　　——翻脸比翻书还快！一点也不像当年那个漂亮又纯真的小美人儿了！ 　　墨菲有点懵了，说：“精灵还有这种律法？！” 　　以诺从容道：“我明天将在议会提交并通过这条法案，你有什么意见？” 　　墨菲内心简直有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说：“殿下，你这是公报私仇！假公济私！把律法当做儿戏！” 　　以诺依旧是淡然地说：“不过，赎罪的条件很简单。后天的这个时间，我会派人去接你，我这里有一件东西必须亲手交到你的手上。完成这件事，我可以不计较你偷看藏书的事。” 　　天可怜见，墨菲早就不记得“那件东西”到底是个啥了。就像之前说过的，人撒谎多了，别说圆谎，连自己说过什么都能忘记的…… 　　他狐疑道：“就这样？” 　　以诺道：“就这样。” 　　墨菲立马拍板：“好，我听说精灵的承诺，千年不改！那你要撒谎，你就是小狗！” 　　以诺沉默地看了墨菲片刻，然后淡淡地笑了起来。 　　墨菲翘起来的尾巴立马又垂下去了，警惕道：“殿下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以诺说，“很少看见有趣的人类。” 第159章 时之轮 　　奥术禁闭室里，棉花糖上蹿下跳, 听过精湛的技巧将魔法锁链都解开了。 　　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将光团里的东西刨根究底之后, 才发现里面就是那个粗制滥造的木盒子而已…… 　　墨菲：“唉。” 　　他没想到以诺竟然这么相信自己，会把年幼时的一个约定看得这么重要。 　　墨菲的心里产生了那么一点点、一丝丝的愧疚, 真的有！ 　　他琢磨着是不是早晚得告诉以诺真相：那里头什么都没有。 　　直接动手的话，说不得以诺就翻脸了，但现在他人不在, 墨菲打算先斩后奏, 让他回来就看到一个空壳子！ 　　棉花糖于是上飘下飘, 观察了一下盒子上最后的保护——两个誓约。 　　两个誓约都非常强大，魔法气息在瞬间就蔓延了开来。要解决掉这种东西, 必须先了解前因后果。 　　反正墨菲的时间很充足, 他首先使用了一个罕见的预言系法术, 来聆听所有魔法波动的来源。 　　当他触动第一个誓约时, 就见到了千年前的那一幕，小以诺起誓用生命来保护这个盒子。 　　而第二个誓约, 却是墨菲并不知情的。 　　他见到这个盒子落在精灵神王弗兰忒斯的手中, 而祂说道：“你亲手制造了自己的弱点, 儿子, 这是个愚蠢的举措。” 　　他的身前, 年幼的以诺可能是刚刚从虚空监狱里被放出来，稍显有些狼狈。但是他的目光却不闪不避，昂首看着眼前的主神。 　　小以诺说：“你也一样, 母亲，你在我的位面里和黑夜之神私会，还让我看到了。” 　　弗兰忒斯笑了，祂举起这个盒子，说：“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就拿它没有丝毫办法了吗？不不，这个盒子上面还残留着那个凡人的气息，让我抓住他的命运之线，看看他未来的十年里将会发生些什么……” 　　这是个很直白的威胁，但也很有效。 　　小以诺的表情变了，说：“他只是个凡人。” 　　“但他也是你的秘密。”弗兰忒斯的食指在盒子上轻轻地敲击，似乎在思考着一些什么，“我们可以互相抱有各自的秘密，我聪明的儿子。” 　　再然后，就是这第二个誓约的由来了。 　　以诺起誓道：“我可以对你和黑夜之神的任何事保持缄默，永远不对任何人提及。” 　　弗兰忒斯则道：“那么，我也将对你和这个凡人之间的任何事保持缄默，此后也不会主动对他出手。” 　　刚看完这一幕，墨菲总算能碰到这个盒子了，它却突然整个就消失了！ 　　墨菲还在眨眼睛呢，以诺就出现了。 　　“你又在做毫无意义的事。”以诺说着，身影渐渐变得实质化了。 　　他肯定是有所感应，所以直接使用闪烁法术回到了奥术禁闭室。 　　而且，与此同时的，盒子也被闪烁到了一个虚无的位面里。 　　墨菲整个球都抽搐了，说：“这只是个空盒子而已啊！你和精灵神王一人一个誓约？！还有这个虚无位面——它被设置了几天？” 　　以诺道：“三天。” 　　墨菲：“……”这有点过分了啊。 　　以诺蹙了一下眉，将棉花套捞了过来，说：“三天之内，我也没办法提前拿走它。伊兰卡，我该怎么惩罚你？” 　　棉花糖缩成了一团，弱弱地说：“罚我吃草莓吃到撑死？”然后变成了草莓口味的棉花糖？ 　　以诺反倒是笑了，说：“看来我还是太过宠溺你了。” 　　然后他就召唤来了一名高等精灵侍从，吩咐他们带自己的魔宠去接受一次封闭性的礼仪培训课。 　　于是到了后天，以诺自己也没法从绝对安全的维度里拿出那个盒子。 　　年轻的墨菲到了会客室以后，就一脸懵逼，问道：“说好的东西呢？” 　　“出了一点意外。”以诺说。 　　他也没有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墨菲猜了半天未果，内心一边扎以诺的小人，一边佯装很乖的样子和他聊了会儿天。 　　第二天，更倒霉的事情就发生了。 　　而且还是一件大事儿：木精灵送来的一整批法术卷轴被人偷啦！！ 　　这个年代的法术卷轴可不是单纯的书籍、卷轴，这批东西被偷，差不多相当于是核武器的发射密码、航空母舰的设计图纸下落不明…… 　　别说是藏书馆，整个高等精灵议会都立刻震动了，他们直接封锁了整片区域，开始调查和审讯每一个可疑的人。 　　在这种超级严格的情况下，倒霉的墨菲就被揪出来了，满脸绝望地选择了闭嘴不说话，然后蹲大牢。 　　到了这天的晚上，他就又被请到了以诺的会客室。 　　这回墨菲已经不客气了，怒道：“都怪你没事老绑架我！害我显得很可疑！现在怎么办吧，要不然你明天就修改个律法放我走人？” 　　以诺咳了一下，自觉理亏，就决定先动用私权，把墨菲从牢里放出去，然后安慰他说：“案件会很快水落石出……” 　　“那我也已经没办法潜伏在藏书馆里偷书看了啊！”墨菲理直气壮地说，“你赔！” 　　以诺沉思了一下，说：“你的身份问题很好解决，我可以任命你为特使，协助解决这件事情。” 　　墨菲眼前一亮，这样的话他就有了在高等精灵城市居住的正规身份了。 　　计划本来是非常完美的。 　　奈何，墨菲这个人比较倒霉。比如说，他就进坠星深渊里逛一圈的时候，都能神奇地碰到人刚好封印了入口，就好比说好好地蹲着厕所，大门被人反锁了一样令人郁闷。 　　在这件失窃案很快就要解决的时候，那个小偷慌不择路地打开了星界入口，庞大的吸引力瞬间撕碎了整个街道。 　　而在旁边打杂混资历的特使先生墨菲，还来不及露出个表情，就莫名其妙地吸进了一个半位面里——他是星界旅行者，所以没有在这个不稳定的通道中丧命。 　　那是小偷用来藏匿所有卷轴的半位面。 　　墨菲在里面一飘，乐了！ 　　他决定在看完这些绝密资料之前，坚持三大基本原则：不出去、不求助、不坦白！ 　　然后，墨菲美滋滋地将乱飘的卷轴先整理了一番，活儿都还没干完呢，又有人闯了进来。 　　——以诺亲自来了。 　　星界是非常危险的地方，血肉之躯的凡人很少能够在里面坚持超过三分钟，而以诺显然是个特例，因此他还是找到了这个半位面的入口。 　　墨菲都惊了，说：“他们居然同意你亲自出马？”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以诺淡淡地说。 　　他扫视了一下半位面的环境，说：“你正在整理卷轴，很好。我带来了定位锚，接下来只需要打开主位面的通道，就能够回去了。” 　　墨菲的美梦泡汤了，愁眉苦脸地继续把剩下的卷轴理完，小声说：“我帮你开传送通道，你放个水让我多看两天卷轴怎么样？” 　　以诺的目光落在墨菲的脸上，说：“求我。” 　　“……”墨菲内心疯狂扎他的小人，心想：卑鄙无耻！你变得再也不可爱了！ 　　墨菲耷拉着脑袋，说：“拜托了，以诺殿下。” 　　以诺笑了一下，说：“先将法阵准备好。” 　　寄人篱下又打不过人家的墨菲，在沉思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心情又变得很好，开始协助以诺勾画传送法阵。 　　两人各自从一边画起，阵图最后在中央汇合。 　　墨菲转过脸道：“还剩——” 　　声音戛然而止。 　　他感觉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以诺怔了一下，直起了身子。 　　墨菲摸了摸嘴唇，说：“没事没事，意外不算是初吻，嗯，肯定不算！” 　　以诺站起身，道：“……你有三天时间。” 　　墨菲的注意力马上转走了，心花怒放道：“美人儿你真好！”不枉我在心里夸了你这么久！ 　　便欢呼着奔向了那一堆法术卷轴。 　　半位面的空间不大，时间也保持着停滞。 　　这就是为什么每个法师都想要拥有自己的半位面了，因为他们能在里面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钻研法术知识，绝对没有外人会来打扰。 　　而现在半位面里有两个人——他们于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呆了足足五天。 　　之所以变得这么久，那是因为墨菲他…… 　　他撒娇了。 　　在航空母舰的设计图纸面前，墨菲彻底豁出去不要脸了！ 　　不管以诺有没有需要，反正先端茶递水、嘘寒问暖，乖得像鹌鹑一样，极力在以诺面前表现出自己所有的优点，还顺带给他捏了肩膀！ 　　以诺对此肯定也是心知肚明的。他在被墨菲捏了之后，也没主动提过激活传送法阵、离开这里的事情。 　　不仅如此，墨菲有时候还会摇着尾巴凑过来，讨好地对他一笑，然后说：“这页上面有古代精灵文字——我知道您知识渊博，而且乐善好施！最重要的是，您翻译文字的时候认真的样子帅呆了！我感觉每个字都在发光！” 　　以诺也不做声，默默给他做了一下简单的翻译。 　　墨菲一边等着，一边还在摇着尾巴说很假的赞美之词，一看就是平时不怎么夸人的样子。说的口干舌燥了，他就拿起旁边的杯子一饮而尽。 　　“……”以诺抬眸，看了他一眼。 　　墨菲这才发现自己拿的是以诺的杯子，水都还是自己倒的…… 　　于是他讪讪地把杯子放了回去，说：“咳，连这杯水都变得这样甜蜜呢！“ 第160章 时之轮 　　再怎么拖延，最后都是要离开的。 　　墨菲大概只看了个三四成, 毕竟这里有着木精灵大量的传承知识, 并不是一两天就能背的下来的。虽然遗憾, 但是没有办法了。 　　同样是看书，人家以诺就很悠然自得, 一边看还一边慢慢做笔记——因为目前来说，所有精灵种族的东西，都可以直接变成他的东西。 　　论身世, 论血统, 真的是没谁能跟他比。 　　而且人人都知道, 以诺迟早会封神，悬念可能只是他会去精灵神系还是善良阵营的神系而已。 　　墨菲心里琢磨着：要是每个神都跟以诺似的好看, 那诸神其实也蛮好的。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抓个男神养在我花园里, 哎嘿嘿嘿嘿…… 　　没人知道他脑子里都在转着什么大逆不道的念头, 总之他还是跟着以诺打开传送法阵, 回到了主世界。 　　木精灵的这一批卷轴被找回来了，人人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藏书馆的大法师奥科伦。 　　窃贼也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 这件事情就完美地落幕了。 　　这个插曲虽然只有五天, 不过也带来了一点影响。木精灵的使节团因此在这座城市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然后人家公主觉得这里很舒服, 决定在这里过节。 　　木精灵每十年都有一次祈愿节，是继承自远古时期精灵部族的习俗，很传统也很盛大。高等精灵当中也有不少人遵循这个传统, 所以议会决定全城举办这个节日。 　　节日当天，以诺为首，精灵们与他们的主神——也就是弗兰忒斯——进行沟通，在仪式过后，主神就会遮蔽整个天幕，只留下月亮。 　　这一整天，月亮就是精灵们唯一的恒星，整座城市都沐浴在银白色的光芒里。 　　精灵们还熄灭了大灯，这让墨菲没法继续看书了，只好也跟着出来看庆祝活动。 　　所有人都在载歌载舞，他们本来就是充满艺术细胞的种族，再加上长得特别好看，因此墨菲也看得相当开心。 　　他听说以诺会在中心大殿的舞会里，像这种节日，他的第一支舞肯定是要跟木精灵的公主跳——这都是政治。 　　于是墨菲就挤着人群往前走，想要远远地瞥一眼。 　　但是人很多，每个人肩膀上都飘着魔法光亮，就好像地上的银河一样星星点点的，根本看不清远处的东西。 　　墨菲又从人群里被挤了出去，于是只好随便找了一个角落里，领了一杯免费的果酒喝。 　　果酒很甜，墨菲又回去要了一杯，脸上就浮现出了红晕。他靠在角落里欣赏精灵族的帅哥美女，不知不觉又喝了好几杯。 　　然后正在这时，他注意到了一只彩色的魔法蝴蝶，翅膀又大又绚烂，一下子勾住了墨菲的好奇心。 　　墨菲追着蝴蝶往外走去，穿行过两个悬索桥，来到人迹罕至的地方，然后就听到了以诺的声音。 　　墨菲醉醺醺道：“哇！你……你用漂酿的福蝶勾引我！” 　　以诺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一个人？” 　　墨菲抬起头，看见以诺正站在高了半层的一个阳台上，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柔和又优雅。 　　“你怎么也一个人？”墨菲却反问道，“你不是……应该在宫殿里面，陪公举跳舞吗？” 　　以诺的身影闪烁了一下，就出现在墨菲的面前。 　　“那是魔法分身，”以诺道，“我不会跳舞。” 　　墨菲乐了，一手抓着以诺的衣襟，对着以诺吐酒气：“那你……你是不是精灵啊！你不会跳舞……” 　　以诺抓住了他的手腕，说：“老实点，你喝醉了。” 　　墨菲后知后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腕，又抬头对以诺抱怨：“你……捏我手，登徒子！过分！” 　　这个喝醉的人类真是不讲道理，以诺无语地放开了他。 　　墨菲还在不停地碎碎念道：“长得好看了不起啊，长得好看就能随随便便撩人吗？你以为我会被你撩到吗？哼哼，除非你今天晚上给我暖床……” 　　以诺终于忍无可忍了，伸手捏住了墨菲的脸颊，说：“差不多可以了，你需要清醒一下。” 　　墨菲“唔唔唔”着抗议，却说不出话来，半晌后终于被放开了，就说：“痛！我要报复你！！” 　　以诺好笑地摇摇头，转身向着螺旋的梯子走去。 　　墨菲果然快步跟上，像个小尾巴跟在以诺后面，说：“别走！别走！我墨菲可是从来不吃亏的，必须要捏回来才行！” 　　嗯，酒后吐真言，墨菲就是这么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小人复仇，从早到晚——墨菲不但会从早到晚，而且可以连续十年不停。 　　两个人一前一后，绕行了两圈之后，就来到了树屋的顶部。 　　城中是精灵的灯火，如流萤漫天；天上是无暇的皓月，如水银泻地。 　　以诺被追到了头，终于停住不走了，反过身看向墨菲。 　　墨菲一下子停住了，好半天没想起来自己追着他是要干嘛。 　　以诺无奈地叹了口气，低下头，把脸凑了过去。 　　墨菲呆呆地伸出两只手，摸到了他的脸颊—— 　　怎么说呢，以诺太好看了，尤其是在朦胧的月光里，墨菲这种颜狗那是根本不舍得碰他的脸。 　　他们静静地对视了片刻，谁也没有说话。 　　墨菲脸上还是醉酒的红晕，他试探着踮起脚，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偷偷地亲一下这张好看的脸。 　　然后，他没想到以诺先亲了下来。 　　人家亲的是嘴。 　　“……”墨菲瞪大了眼睛，这回没有任何借口了！初吻就是没了！没了！ 　　他觉得非常亏，瞪了以诺一会儿，决定报复回来。 　　所以他亲了回去——这回是为了夺走以诺的初吻！这样他们就扯平了！ 　　这天晚上结束于另一对情侣的突然闯入。 　　看起来这个幽静的地方很适合偷偷摸摸的干坏事，新来的两个精灵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表情。 　　但是墨菲觉得自己真的什么坏事都没有干啊，他只是跟以诺看了看月亮，然后就下来了。 　　比较亏的是，他第二天宿醉了…… 　　嗯，果酒虽然是甜的，但度数不见得就比谷酒低了。 　　头疼欲裂的墨菲没能起来床，躺到了日上三竿才回到藏书馆去——他见到这里每个人都一模一样，一脸肾虚的表情来上班。 　　墨菲：“……” 　　只有奥科伦大法师仍然精力旺盛，在斥责他们说：“你们这群年轻人平时都在干什么！一个小小的祈愿节都能把你们折腾成这样？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黑眼圈！还不如倒栽进熔岩火湖里洗个头，说不定能清醒一点！” 　　这天的墨菲都差点忘记演戏了，直奔着书架就去“偷”书去了，还好最后关头想起来了这茬，连忙装作在擦灰尘的样子。 　　还有人比他更精神恍惚的。 　　奥科伦的某个弟子有点走路都不稳的样子，奥科伦指了下墨菲，说：“你去跟着他进实验室看看。他要是情况不对，直接给我打晕了送回宿舍去！” 　　于是墨菲就跟着那个法师进了实验室，东张西望地偷看人家的实验资料。 　　然后他的倒霉光环就又发作了。 　　那个法师打翻了实验器材，忙不迭把整个实验室给封锁了起来，但他跟墨菲身上还是沾满了奇怪的魔法粉尘。 　　“阿嚏！”墨菲打了个喷嚏，转头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味道这么刺鼻？” 　　法师说：“哦，这是转化粉，对生物释放的类型。不过你可以放心，这东西比较低级，只对白银以下的种族起效，所以我没加什么防护措施。你回去洗个澡就行了。” 　　墨菲：“……”淦！你们精灵是黄金种族了不起哦！可我是人类啊！人类！ 　　奥科伦的傻缺弟子却压根没意识到这一点。他还在摸着后脑勺，魂不守舍地跑去找导师要新的材料去了。 　　第二天起床，墨菲抓狂了。 　　他摸到了奇怪的东西，嗯，他……他变成了她。 　　墨菲他变成了一个黑长直的妹子——还挺好看的，这让墨菲一下子就接受了现实。 　　墨菲自己先下手撩了撩头发，还摸了摸胸，可惜他估计只有A+罩杯，身材也没多大变化。 　　就是那个气质，萌萌的，呆呆的。一看就觉得非常正直，跟墨菲邪恶的内心完全不搭。 　　墨菲调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魔法效果。 　　——那个转化粉的效力确实不强，顶多就能保持半天而已。 　　墨菲本来打算直接用个魔法解除掉效果的，但是转念一想，他又想到了更妙的主意！ 　　他偷了隔壁家一条粉红色的长裙，穿上去左右看了看，又搭上了一个口罩……但还是觉得不像。 　　于是，墨菲上街买了非常万恶的东西，连买三个，把自己愣是填成了C罩杯，又努力挤了挤，然后披着一头长发，藏住了人类耳朵。 　　他跑去了藏书馆。 　　……没有人认出他来！！ 　　谁能分辨的出一个低眉顺眼的短发人类小学徒，和一个C罩杯的长发美人儿呢？ 　　墨菲混进了人群里面，然后掏出自己做的万能钥匙，悄悄地摸进了机密藏书室，然后打开自己的储物空间，开始塞！塞！塞！ 　　——老鼠掉进了米缸，真是其乐无穷啊。 　　早在他跟以诺困在半位面里的时候，墨菲一边装乖卖萌，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把这里搬空，他早就准备好了全套的作案工具！ 　　这回阴差阳错，可终于让他得逞了。 　　等时间差不多要有人来换班了，墨菲马上又整理头发，踩着无比妖娆的猫步，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下一步，就是趁着以诺今晚还没来“绑架”他，赶紧的溜号…… 第161章 时之轮 　　高等精灵城市外面都有魔法保护罩，本来墨菲是打算硬闯的。 　　但现在他有了完美的伪装, 干脆就装作很平常的样子, 雇了一辆马车直接从大门口走人。 　　只要离开魔法结界的范围, 那他就彻底自由了。 　　墨菲很开心，美滋滋地开始清点这一次的收获。 　　嗯, 直到他的马车被拦住了。 　　赶车的魔像呆呆傻傻的，被拦住了以后就只知道停了车，自己下车在原地打转。 　　墨菲怀揣着超级不详的预感, 撩开窗帘一看—— 　　夭寿啦, 果然是苦主追上来啦！ 　　墨菲：“……” 　　他拿起小皮鞭, 拍打着拉车的独角兽的屁股。 　　但是人家独角兽一看见以诺就走不动道了，主动往地上一趴, 两只大眼睛水汪汪地瞅着以诺。 　　以诺轻轻叹了口气, 伸手摸了摸独角兽。 　　然后独角兽就丧权辱国地直接侧躺下来了, 露出肥肥的白肚皮给他。 　　以诺于是站在车前, 淡淡地对墨菲说：“我在你身上留下了魔法印记，就算在异位面里也能找到你。现在还跑吗？” 　　墨菲耷拉着脑袋, 说：“不跑了。” 　　他内心有一千万个主意逃跑, 但是在以诺面前不太敢耍花招。毕竟权势也是实力的一种, 以诺背后站着两尊大神, 甚至还有一个强盛的黄金种族…… 　　退一万步来说, 以诺本人的实力也是深不见底，至少现在的墨菲肯定打不过。 　　那怎么办呢？ 　　墨菲琢磨着想找到一个既不会太过得罪人、又能顺利脱身、还要保留下赃物的好办法…… 　　他决定先转移赃物，只要以诺找不到那些东西, 自己可以死不认罪。 　　然而墨菲还没有准备好呢，以诺已经走上来，打开了车门。 　　墨菲：“……” 　　以诺：“……” 　　墨菲瞬间双手捂住胸口，娇嗔道：“讨厌啦，人家正在准备换衣服了啦！” 　　以诺震惊地后退了一步，看着墨菲一头黑长直，还有他那勉强算得上可观的胸部，道：“这是怎么回事？” 　　墨菲抓起旁边的杯子丢到以诺身上，道：“你快出去！人家真的要换了！“ 　　以诺深吸一口气，准备说些什么。 　　这时，墨菲哗地扯掉了左边的吊带，露出了白花花的肩膀和胸部……的垫料。 　　还好以诺是个正人君子。 　　他没看到具体情况，就马上背过身去，然后道：“你冷静一点。” 　　墨菲急匆匆开了一个星界的小传送口，准备把自己偷来的东西先藏到虚空当中去。这有点类似于就地挖个坑埋起来的做法…… 　　以诺偏过头，无奈地说：“我能感受到魔法波动。墨菲，我知道你偷了不少卷轴——” 　　墨菲马上把另一边吊带也扯掉了：“讨厌！你再转头，我就告你非礼了啊！！” 　　以诺只好又把头转了过去，说：“……你身上的魔法效果是怎么回事？这个样子会持续多久？” 　　“人家也不知道了啦，人家现在是柔弱无助的女！孩！子！你不准回头！”墨菲一边无比做作地瞎扯，一边连忙把赃物全部埋了起来，终于是吁了一口气。 　　接着，他开始眼珠子乱转，找机会脱身。 　　但是以诺也想到了一个办法，他闭上了眼睛，反身就上了车。 　　然后他用披风将墨菲整个一裹，就一把截住了墨菲的腰。 　　“哎哎哎哎哎哎——” 　　墨菲惊慌地大叫，但是被以诺拦腰抱了出来。 　　两边的吊带好悬没有完全掉下来，但是胸前的垫料掉了出来，挂在以诺的扣子上。 　　墨菲：“……” 　　以诺困惑道：“什么东西？” 　　他把墨菲调整了个姿势，变成了公主抱。 　　墨菲默不作声，偷偷把垫料摘了下来然后塞回去。虽然总感觉左右两边不一样大了……嗯，不管了。 　　以诺就这样抱着墨菲，站在精灵的传送节点上，很快又回到了城中的大殿里。 　　墨菲整个人都在他的披风里面，只露出一截嫩生生的小腿，还有好长的一截粉红色的裙摆。 　　“救命啊！以诺殿下强抢民女啦！！”墨菲惨叫道，“光天化日啊！有没有人啦！” 　　精灵侍从们都很震惊，但是还得低头给以诺行礼啊，只能假装没有看见。 　　以诺好笑地捏了一下墨菲的腰，说：“你最好老实点，这是我的地盘。” 　　“……”墨菲安静了一阵子，马上又叫道，“威逼利诱了啊！不要脸了啊！追求不成就改明抢了啊！！” 　　他一手死死抓着柱子不肯走。 　　以诺没办法了，只好借用了一下旁边守卫的魔法鞭子，将墨菲双手绑了起来。 　　这样子就更像强抢民女了，一路上的守卫全都不敢直视这一幕，干脆背对着他们看天空。 　　以诺说：“还叫吗？” 　　墨菲终于闭上了嘴，并留下了绝望的眼泪，他觉得精灵真的是毫无人情味！他都这么惨了，这些旁观者居然完全屈服于以诺的淫威之下，对这等惨案视而不见！ 　　总之，以诺就这样非常顺利地把墨菲抱回了自己的偏殿，然后把他好好地放在了床上。 　　奈何墨菲是不可能乖巧的，他快速地蠕动到了床的另一边，两只绑起来的手放在大腿上，头颅往旁边不屈地一撇——作出了贞洁烈女的表情：“我是不会屈从的！你就算得到了我的身子，你也得不到我的心！” 　　以诺笑了一下，一手扣住了墨菲的下巴，把他的脸转了过来，说：“你确定吗？” 　　墨菲正面直视着这张脸，咽了下唾沫，不敢嘴硬了。 　　他觉得要是跟以诺这样子的精灵滚床单的话，可能还是自己赚了。哎呀，想一想还挺美的，墨菲只听说过性生活是个好东西，但还没有亲身体验过。 　　于是，墨菲脸红了一下。 　　以诺一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墨菲现在还嫩啊，脸就越来越红，终于小声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以诺有点无奈，说：“你隐瞒身份进了我的藏书馆，偷了我的东西又立刻逃跑，现在还问我想要怎样？” 　　墨菲不服气，撇了撇嘴道：“你不也有东西说要还给我吗？结果还不是没有还……” 　　提起这一茬，以诺倒是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那件东西，我现在已经不想还给你了。” 　　他笑了笑，伸手将墨菲手上的鞭子给解开了。 　　墨菲听得满头雾水，狐疑地盯着以诺，说：“到底是什么东西？” 　　以诺指了一下墨菲的胸口。 　　墨菲瞬间误会了！ 　　并牢牢地捂住了自己的“C罩杯”，深怕以诺看到里头的三层垫料，同时尖叫道：“流氓！” 　　以诺：“？” 　　以诺道：“我说的，是你的心。” 　　墨菲愣了一下，然后脸色又瞬间爆红。 　　他没想到，这个高贵冷淡的高等精灵……还蛮会讲情话的哎。 　　以诺站起身，给墨菲倒了一杯咖啡，然后摆出了准备长谈的架势。 　　说来也奇怪，他抓到了大盗墨菲，却没有严加审讯，更没有动用大刑，还给了很好的待遇。 　　但是更奇怪的是，墨菲明明没有被逼供，却反而显得有点坐立不安，红着脸小口地啜饮着咖啡，不说话。 　　“你隐姓埋名留在藏书馆，本来就有我默许的成分，所以我不准备追究这一点。”以诺说，“但是你最好不要时刻想着偷走东西，然后全身而退——因为不论多远，我都能抓到你。” 　　墨菲没说话，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帘觑着他。 　　以诺就又说：“将偷走的藏书拿回来，墨菲，趁着他们还没有发现这一点。” 　　墨菲巴巴地说：“喔……” 　　以诺道：“但这次的事情必须要追究。如果你还想好好地呆在这里，你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墨菲说：“比如说？” 　　以诺想了一下，说：“你在时空法术上确实有不错的造诣。如果你担任这方面的顾问，协助议会进行一部分研究，那么你可以自由地借阅藏书。” 　　墨菲兴致勃勃地问：“你们这里薪水怎样？” 　　“没有薪水。”以诺无情地说，“这是将功折罪，否则我应该立刻将你关押起来。” 　　墨菲蔫了下来，可怜兮兮地说：“那我要吃不上饭啦……” 　　“我不会饿着你的。”以诺淡淡地说。 　　墨菲想了一下，又精神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吃饭，是吗？” 　　以诺看着他，表情变得温和了很多，说：“嗯。” 　　墨菲心里衡量了一下，被这份工作的超高性价比给震惊到了。 　　他可以随便看精灵的藏书，不用偷偷摸摸的了！而且可以吃到最高级的美味，最重要的是，还是看着以诺大美人儿下饭！ 　　还要钱干什么啊，人生所有的需求都能被同时满足，墨菲想在这儿干一辈子。 　　他现在越看以诺越觉得顺眼，还有点想上去亲一口的冲动——真的，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还这么好看的人儿。 　　“但是，”以诺却先开口说道，“你需要先驱散身上的魔法效果。” 　　墨菲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虚假的胸部，笑道：“这个容易，你给我找个洗澡的地儿，没多久我就变回来了。现在这样是有点别扭。” 　　然后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鞋子在刚才的挣扎过程中掉了。 　　以诺也看了一下，干脆把他又抱了起来，说道：“一会儿直接换男式的鞋子。” 　　于是，诸多精灵守卫就震惊地看到了—— 　　明明是惨叫着“强抢民女啊”被以诺抱进去的小美人儿，现在言笑晏晏地被以诺又抱了出来，两手亲昵地勾着以诺的脖子，看向他的眼神简直是冒着星星。 　　一向冷淡的以诺殿下，超级宠溺地抱着她走路，好似根本不舍得她下地似的。 　　众人：“……”发生了什么？！！！ 第162章 时之轮 　　转化粉的魔法效果很弱，墨菲刚进热水里泡一泡, 很快就变回了男儿身。 　　对他这种人来说, 谈恋爱的对象的性别不是什么问题, 自己的性别也不是什么问题，反正只是一些很细微的生理差异而已。 　　真正重要, 且唯一重要的，就是利用好自己的一切优势来谋求利益。——by墨菲 　　然而可惜的是，他的演技其实一直不怎么好…… 　　很明显墨菲的天赋点全都点在法术上面了, 导致他的演技天赋实在惨不忍睹。虽然他已经很努力了, 但是往往都在起反面效果。 　　以诺这个人就很蔫儿坏, 他看得出来墨菲在演戏，但他每次都默不作声。 　　比如说, 墨菲头一次进这么豪华的浴池, 眼睛一直在四处张望, 还有点好奇地盯着侍女们看—— 　　他在想：她们会不会上来给我搓澡？那我也算是特权阶级了？哎嘿嘿嘿嘿…… 　　然后以诺这个人就在旁边, 吩咐侍女们全都下去了，说：“他喜欢独处。” 　　墨菲：“……” 　　“不要泡得太久。”以诺又转过来对墨菲道, “一会儿就出来吃晚饭。” 　　墨菲突然有点后知后觉的害羞了, 默默地躲在更衣架的后面, 露出个脑袋点了点头。 　　以诺相当绅士, 肯定不会在这里留着, 走的时候还没忘记关上门。 　　墨菲一下子松了口气，然后开始快乐地在浴池里面游泳…… 　　好半天，当墨菲离开了浴室之后。 　　在外面等候的侍女们眼睛都瞪圆了！ 　　浴室外边还挂着一件粉红色的长裙, 她们甚至还打扫到了三对奇怪的填充物，然而从里面走出来的居然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墨菲边看边乐，穿上旁边一件男士的长袍，就跟着侍卫，溜溜达达地去吃晚饭了。 　　特权阶级果然是特权阶级，晚饭上了满满一桌。 　　并不是说量特别大，而是每一盘菜都很精致，大概几口就能吃完的样子，摆盘都快要摆出花儿来了。只有中间一盘火鸡肉是特别完整的，那鸡脖子还在弯曲着。 　　墨菲的眼睛就盯住了火鸡，但它摆在桌子中间，他够不到。 　　以诺就侧头看了一下旁边的侍从，后者马上就走了上来，自发地拿了盘子和刀叉，替墨菲把火鸡肉切开，每一条都分量刚好，然后送到他的手边。 　　墨菲尝了一口，就仰天默默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以诺看着他，说：“你看上去很好满足。” 　　墨菲道：“那是你太不容易满足了！这么奢靡的生活，简直是皇帝的享受好吗！！” 　　以诺笑了起来，侧头又吩咐侍从专门过去服侍墨菲吃饭。 　　他自己吃饭是完全精灵式的，每一样只沾两口，大概七分饱的时候就停了，然后漱口洗手，接下来就光看着墨菲吃了。 　　墨菲这一顿吃了个十七分饱，差点要把肚子撑破了，还在满足地吁气。他是个特别实际的人，吃东西也会先从最好吃的开始吃起，因为毕竟经历过一些朝不保夕的日子。 　　后来年岁渐长，墨菲就不这么吃饭了。 　　而且，他后来也见了不少皇帝，大部分的皇帝过得肯定不如以诺殿下。 　　他也参加了不少顶级的宴会，之后发现中间的火鸡、羔羊之类的肉，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摆着看的，很少有人真的去碰它。 　　不过这个时候的墨菲当然不在乎了。 　　他在以诺这边吃了好几顿之后，一下子就把以诺的用餐风格也全带歪了。 　　几天过后，大厨默默地学会了烤一盘大肉，然后先切完，就端着大盆子上桌，摆在墨菲的面前。 　　他因此得到了墨菲的赞扬：“悟性真不错！” 　　以诺堪称是毫无原则，也令人奖赏了他一番，说：“可以多尝试一些肉菜。” 　　并不快乐的大厨：“……”我可能是第一个因为烤肉而被赞扬的精灵吧。 　　另一边，墨菲也是通过了时空场论的高级考核，得到了精灵法师协会的认可。 　　从这天开始，他就不再是黑户了，而是有身份认证的时空派系大法师。还顺带着进入了精灵的的魔法等级系统，他们给他评估为总等级35的法师——学者等级10，星界旅行者等级15，奥法追随者等级10。 　　墨菲差不多已经站在了人类战斗力的顶端，但是在高等精灵的价值观看来，他就是个比较高阶的学者。 　　通过审核之后，墨菲就有了自己的实验室，也有了带项目的资格。不过目前他的工作主要还是配合精灵们，对时空理论进行完善。 　　第二天墨菲就回了一趟藏书馆，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现在已经不需要演戏了，墨菲把过去灰扑扑的学徒衣服全丢了，换上更舒服的衣服——他也不知道以诺的侍从都给他准备的都是什么，反正翻开大衣橱随便拿一件，每一件肯定都能让他满意。 　　这天还有不少人对他频频侧目，一些人是看到了他与众不同的气质，另一些人则是看他胸前别着的学者徽章。 　　社会地位已经截然不同的墨菲，让以往那些同僚们都大吃一惊。 　　“你去哪里了，实验室一直没人打扫……”奥科伦的那个傻缺弟子说。 　　墨菲道：“你们早该升级一下魔像了，那玩意儿才是用来扫地的。你，对就是你做的傻叉寻路系统，才是导致魔像不好用的罪魁祸首，我建议你回去重修一下魔偶识别学。” 　　被他指着的法师脸色都涨红了，说：“你……你懂什么魔偶，我那是新的算法。” 　　墨菲是什么人啊，犯不着跟这种低阶法师辩论，反正对方爱听不听。 　　他四处巡逻了一圈，一口气把自己憋了半个月的话全说完：“你，那个赤炎转化实验完全不用做了，思路不对，应该先从高阶转化粉开始入手……还有，你，伪造数据都不会，笨死你算了！我站在你背后咳了一分钟你都没发现，要是让奥科伦发现你就死定了好吧？最后还是我给你改了一笔，啧啧啧。” 　　所有人都惊呆了，有人哆哆嗦嗦道：“我X！原来是你帮忙改的数据，救我一命了啊……” 　　这时候，奥科伦大法师终于发现了热闹，赶过来看到墨菲，也惊住了。 　　没人想过，一直跟在奥科伦背后低着头的扫地小学徒，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大佬。 　　说起来，扫地神僧不也是为了少林的藏经阁而隐姓埋名么？可见天下英雄所见略同，能偷看航母设计图纸比什么都重要…… 　　“哟，”墨菲跟奥科伦打招呼说，“我们以后就是同僚了，多多关照吧。” 　　奥科伦虽然有时候脾气不受控制，但本性其实不错，也没有苛待过墨菲。他看了墨菲好半晌后，道：“关照就免了。” 　　墨菲笑眯眯地说：“你的黑洞辐射模型遭遇瓶颈了吧，没法在时间维度上解释一个+2%的矢量误差？我建议尝试去看看J.V写的一篇关于反粒子在重力势阱中分布的论文。” 　　奥科伦的表情突然凝固住了。 　　就在他的所有学生都抱头蹲伏，以为老师即将发飙的时候…… 　　奥科伦突然提起衣襟就跑，边跑边喊：“哈哈哈哈哈，对没错，重力势阱！重力势阱！JV最近不就在这里访问吗！我这就收拾东西去见他！” 　　奥科伦的速度可以说是非常快了，可能进去拿了个钱包就冲了出来。 　　而墨菲慢吞吞地拎着自己的行李，也走到了门外，两个人同时站定，开始等一辆魔像驾驶的自动公共马车。 　　奥科伦瞟了一眼墨菲，墨菲瞟一眼奥科伦……奥科伦有点不自在了，开始回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过墨菲。 　　这时，马车终于到了，上面还有最后一个座位。 　　两个人于是开始假惺惺地互相谦让。 　　奥科伦说：“我不要紧，我在协会里还有点面子，JV肯定会等我的。” 　　墨菲说：“我也没事。以诺殿下人比较忙，应该顾不上我。” 　　奥科伦：“……”MD，输了。 　　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奥科伦又道：“殿下的事务要紧，你先上吧，我可以调来实验室的座驾。上头毕竟批了不少资金呢，不用也浪费，啊哈哈。” 　　墨菲点了点头，正准备上车，突然旁边就来了一辆混血龙马拉的车。 　　那车就停在墨菲面前，上头下来一名戴白手套的高等精灵侍从，板着脸道：“墨菲先生，殿下派我来接您，请上车吧。” 　　他弯腰行礼，并替墨菲拉开了车门。 　　奥科伦：“……” 　　墨菲礼貌地点了点头，假惺惺地对奥科伦说：“啊，运气真好，我们都有车了。那就下次再见吧，奥科伦大法师。” 　　奥科伦面皮抽搐，道：“再见。” 　　墨菲那叫一个小人得志啊，上了以诺的车还在笑呢，然后又在以诺那儿吃了一顿晚饭。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墨菲就愣了：“咦，我应该住哪儿？” 　　以诺正在批文件，闻言头也不抬，淡然道：“你没有薪水，可以住哪儿？” 　　墨菲眨巴着眼睛，突然懵了，道：“我……我没有薪水，所以只能跟着你吃饭，然后住你的地盘。” 　　以诺说：“怎么，在这里不开心？” 　　“这里的生活简直是幸福啊。”墨菲说，“不是，等下，好像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应该把行李放哪里？” 　　“放在卧室门口，自然会有人整理。”以诺翻过一页文件，继续说道，“枕头可以用你自己的。” 　　墨菲静静地继续懵逼了一会儿，试探性地说：“那个，我睡相不太好，我还磨牙，还打呼……” 　　以诺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我不介意。” 第163章 时之轮 　　墨菲怀疑自己被套路了。 　　还是个连环套路！ 　　以诺最早放任墨菲在藏书馆里偷看的时候，肯定就已经设下了重重陷阱, 就等着墨菲上钩了。 　　当墨菲毅然决然地咬住了按个肥美的饵料——藏书馆里的绝密卷轴之后, 不知怎么的, 就一步步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同居生活。 　　墨菲惯用阴谋，而且很难被暗算到；但是以诺他堂堂正正, 他用阳谋把墨菲圈了起来。 　　就算墨菲终于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还是舍不得这么幸福的生活。 　　第二天清晨，以诺起床后看了墨菲一会儿, 没想好怎么喊他起来, 便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皮。 　　墨菲惊醒了一下, 勉强撑开朦胧的睡眼。 　　以诺将被子掖回去，道：“你可以继续睡三十分钟。” 　　“唔……”墨菲发出了无意义的赖床的声音, 没有焦距的双眼在看到以诺的一瞬间终于变得锐利了起来—— 　　哦哦哦哦, 一大早就看到了顶级的美色！ 　　墨菲清醒了许多, 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了一点, 问道：“现在什么时间？” 　　以诺答道：“六点。” 　　“啊……”墨菲说，“根据不知名协会的不知名研究, 九点以前起床是会头疼、腹泻、注意力不集中、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最终导致早死的！” 　　以诺说：“你会错过早餐。” 　　墨菲纠结了一下, 最后果断地拒绝了起床, 并转过身, 背对着以诺以示自己的决心。 　　然后就传来了穿衣服的动静，以诺很快又推开门离开了。 　　墨菲磨磨蹭蹭，又蠕动到了以诺睡过的位置上, 感觉上面暖烘烘的，于是满足地叹了口气，就又睡过去了。 　　结果等到三十分钟以后，以诺再过来看的时候，还是不知道怎么喊他起床吃早饭。以诺的手放到被窝上，又放下来，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放任墨菲接着睡下去了。 　　毕竟，墨菲的顾问工作并没有薪水，所以实质上是一种兼职工作。法师协会从不要求他早上几点上班，只需要每天能到场三个小时就足够了。 　　所以他睡得肆无忌惮的…… 　　嗯，第一天的这种情况还是算克制了。 　　等到了一个月之后，情况变得彻底无法控制了！！ 　　墨菲一大早就勾着以诺的脖子，吧唧吧唧亲了两口，说：“再睡一会儿。” 　　这个人就很过分了，他不但自己要赖床，还要拖着以诺一起赖床。 　　这么做有三个理由：第一，以诺好看；第二，以诺暖和；第三，一起赖床就能让他睡得更加心安理得。 　　墨菲：看看，连以诺殿下都没起来，那我凭什么起床？ 　　以诺很无奈，也没办法强行扒开这只八爪鱼墨菲，就反过来搂着他，每隔三十分钟就尝试叫他一次。 　　这种温柔的做法当然并没有任何卵用。 　　反正后来以诺就认命了，他开始每天晚上提前做好准备，然后上午的时间就直接在卧室里面办公。 　　——真是太堕落了！以诺殿下竟然会躺在床上办公！ 　　要知道，自从以诺开始接手高等精灵和光精灵的事务以来，他就没休假过。如果不算会客时间，他每天的工作也在八个小时以上，算上会客时间，那就要奔着12个小时去了。 　　就连这样勤勤恳恳的以诺，最终也抵不过墨菲的胡搅蛮缠。 　　没过多久，他的工作时间就只剩六个小时了，因为多出来的那两个小时被花费在了性生活上面……咳咳。 　　事情是这样的，墨菲一直只听说过性生活，但没有亲身体验过。 　　他早年堪称是颠沛流离，后来有了实力地位，却又不幸被困在了坠星深渊里面，里头的魔神一个比一个奇形怪状，反正不可能让他有练习谈恋爱的机会。 　　现在终于算是安顿了下来，还过上了暖饱不愁的幸福生活，墨菲就开始有点困惑。 　　有一天晚上，他突然从床上弹起来，对以诺说：“我们这样其实算是谈恋爱吧，算是吗？” 　　以诺睁开一个眼睛，一只手把他揽了回来，慵懒地“唔”了一声，表达肯定。 　　墨菲问：“我们谈多久啦？” 　　“……四十九天。”以诺说。 　　墨菲震惊了：自己居然已经谈了四十九天的恋爱？那恋爱要几天才算攒满了能量条，下一步可以开启性生活呢？ 　　他不懂啊，但他非常好学。 　　隔天，他专门向法师协会里请了个假，跑去了闻名已久的木精灵红X区。 　　和高等精灵那股子性冷淡的风范不一样，木精灵的部族传承了更多原始精灵的风俗。他们崇尚自然，饮食一般只有蔬菜瓜果，对魔法也没什么感觉，每个人都随身携带一把木弓，然后对待性生活的态度也更加的开放……开放到有时候别的精灵都有点接受不了。 　　他们会把自己研究出来的姿势珍而重之地写在书里，作为一种知识保存和传承下来！他们对待这些书的态度非常平常，甚至会主动拿给崽子们看，来作为启蒙。 　　墨菲跑去那家著名的XX书店，随手翻开的第一本书，就让他看直了眼。 　　好学的墨菲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耳朵渐渐地红了，偷偷摸摸地缩到了角落里，办了一张借阅证。 　　再后来有一天，墨菲躺在床上偷看枕头下面的藏书。 　　以诺洗完澡回来了，在床边坐了一下，用魔法将头发弄干。 　　美色在前，墨菲那叫一个心猿意马啊，终于伸出了邪恶的魔爪，抱着以诺的腰，说：“那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以诺回过头：“嗯？” 　　墨菲掏出那本小X书，翻开到某一页给以诺看，说：“据说这个叫‘传教士’，嗯，咳……你说，这张图里，上面的小人更开心，还是下面的小人更开心？” 　　以诺怔了一下，不过还是很淡定，想了想就对墨菲说：“这个很难说。” 　　墨菲有点纠结，将头埋在以诺的肩窝里，耳朵红红的，说：“那哪个更累？” 　　“上面吧。”以诺说。 　　墨菲决定了：“好，那上面归你了！” 　　以诺堪称是超级淡定了，将那本书拿过来，慢条斯理地全部翻了一遍，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墨菲被他感染了，抬起头来问他：“这本书怎么样？” 　　“知识点很密集。”以诺从容地评价道，“可能需要研究一段时间。” 　　墨菲眨了一下眼睛，说：“你看上去很熟练啊。” 　　“这种事情也就是这样罢了，应该没什么特别的。”以诺说，“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尝试一下上面的知识点。” 　　墨菲想了想，说：“试试看吧。” 　　…… 　　然后就试了一晚上！！！ 　　墨菲要死啦！！！ 　　以诺一边很淡定地说着“不用紧张，平常对待就可以了”，一边很兴奋地连做了三次！ 　　一边很正经地说着“不要耽误了明天正常工作”，一边照着那本书上连续学习了六页纸！翻过一页还要学一页，一直学习到了天色蒙蒙亮，终于意犹未尽地停了！ 　　墨菲也是头一次体会到了性生活的威力，痛并快乐着地熬过了一夜之后，窝在以诺的怀里，身心舒畅地睡着了。 　　于是在那之后，所有的克制都见鬼去了。 　　两个人开始一齐赖床，以诺自发自觉地把自己起来办公的时间调整到了上午十点。并且他的日程高度规律，每天晚上十二点钱必然洗完澡回到卧室。 　　然后中间的十个小时，他们爱学习就学习，爱睡觉就睡觉。 　　墨菲快乐死了，中途又跑去XX书店新买了一捆图书，没事干的时候就跟以诺探讨知识。 　　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两个人彻底粘在了一块儿，日常生活全靠以诺强大的自律能力支撑着。 　　后来有一天，以诺需要外出去月精灵的领地访问。 　　两个人坐在一块儿吃午饭的时候，他就询问墨菲的意见，说：“你跟我一起去，还是在这里等我回来？” 　　墨菲问：“那边好玩吗？” 　　以诺说：“有知名夜店和温泉，可以试试在里面做。” 　　墨菲脸红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见到两边的侍从依然板着脸站着。他于是说：“光天化日的，你说话注意点。” 　　以诺就想了想，神色非常正直地说：“你想跟我一起去月精灵的领地学习他们的知识，还是留在这里等我回来教你？” 　　墨菲支支吾吾了一阵子，就说：“我跟你一起去好了。我是个热爱学习的人，学习使我快乐。” 　　于是，两个人就收拾东西，去月精灵的地方度过了大概七天。 　　本来按照以诺的办事效率，他可以只呆两天的。但加上了一个墨菲之后，他的办事效率呈直线下降。 　　墨菲也是一样，带过去的一本法术书已经看了半个月了，竟然还没看完，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反倒是在月精灵的地方新买的几本书，他们几个晚上就全部看完了，还做了很深入的探讨和实践。 　　以至于月精灵的小王子（今年120岁）发出了感叹：“以诺殿下真是好勤奋啊，就连外出访问都不忘带上书籍来钻研。” 　　以诺说：“何出此言？” 　　小王子说：“昨天在饭桌上，我听见你们讨论晚上学习的事情了。墨菲先生说，一学就一个晚上有点吃不消。殿下说，看完这本书就可以睡了……殿下有点严格了呢。” 　　墨菲喝水都呛着了，咳嗽了两声，躲在以诺后面不吱声。 　　以诺想了想，对小王子说：“学习的乐趣在于不断领悟新的知识。一开始可能会有些艰涩，但只要勤加练习，很快就会融会贯通，便能感到乐在其中了。” 　　小王子听了这番话，就点头道：“殿下说的真好，我受教啦。” 第164章 时之轮 　　年轻的小两口出去浪的这几天，被遗忘已久了的棉花糖终于逃离了苦海。 　　如果各位还记得的话, 这位棉花糖魔宠墨菲君曾经因为偷摸想对木盒子下手, 而遭到了以诺的惩罚, 丢进了高等精灵的礼仪培训课。 　　不得不说，这种课程还是挺磨人的。它并不累, 也不算难，但是相当繁琐复杂，足以让任何桀骜不驯之人都被磨平了脾性。 　　还好墨菲有着很不一样的特质……嗯, 这个特质以后再说。 　　总之, 他活着出来了！ 　　仰天大笑三声, 棉花糖在飘出去的那一刻就丢掉了所有的礼仪，并准备头一件要事就是狠狠捶以诺一顿, 来消消气。 　　然而, 那如胶似漆的小两口一直到五天之后才回来。 　　棉花糖一回想到自己的那个时期, 就有点抽搐, 简直想不明白：我为啥一看见以诺就变得这么傻白甜！为啥！ 　　恋爱使人智商为零。 　　连墨菲也不能免俗。 　　那边厢，年轻的墨菲回来之后可累得够呛, 这天晚上也没胡闹, 就睡得很踏实。 　　倒是以诺又不得不出来干活了, 离开的这几天他积压了不少事情。 　　棉花糖就在书房里把他给堵了, 还一下子飘过去想糊在他的脸上！ 　　以诺忙道：“别胡闹。”一把将他给抓住了。 　　“老子在培训班生不如死, 你倒是挺滋润的！！”棉花糖张牙舞爪，身体一会儿拼成“S”形，一会儿拼成“B”形。 　　嗯……他在礼仪班学到的最重要的技能, 就是让身体变得超级灵活了…… 　　这段日子，以诺确实是忘记了棉花糖，咳咳。 　　他道：“这是对你的惩罚。” 　　棉花糖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指，虽然并没有什么力道，但是解恨啊。 　　“我警告你！你这个人谈恋爱根本不实诚，接下去你们俩绝对会掰！”棉花糖哼哼唧唧道。 　　以诺眉头一皱，又有点被触怒了，说：“你对墨菲有什么意见，为什么总是在针对我们之间的关系？” 　　棉花糖气鼓鼓地说：“我那是对你有意见！你这个男人根本不适合谈恋爱！” 　　说完，他也不给以诺反驳的机会，咻地一下飞走了。 　　主要是，他感觉到有别人来了…… 　　棉花糖刚飞走，卧室里头的墨菲就揉着眼睛出来了，说：“跟谁说话呢？” 　　以诺面对着他的时候，表情就变得很柔和，说：“一个不听话的小孩。怎么了，冷了？” 　　墨菲点了点头，同时伸出双手。 　　以诺无奈了，走过去将他给抱了起来——像抱个在撒娇的小朋友，然后就回去卧室里了。 　　泼冷水是没有用的，这小两口正在蜜月期呢。 　　而且棉花糖知道，他俩这个“蜜月”实际上蜜了有好几个月。 　　一直到前线上，光辉之主打赢了他的圣战，但却只是挫败了那些所谓的“黑暗”，而没能让邪恶诸神伤筋动骨。但是新生的光精灵已经损失惨重了，在证明了他们强大的能力之后，不得不调回领地上来休养生息。 　　一同回来的还有这次圣战当中的得力干将，火焰神卡赞，他也是以诺殿下小时候的指导者。 　　他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来精灵族的领地上拜见精灵神王，然后按照吩咐再探望一下以诺。 　　当得知以诺正在跟一个凡人谈恋爱的时候，他就直接皱了眉。 　　这个时候，以诺干什么事情都是完全不避讳墨菲的。 　　所以墨菲就坐在窗台上打瞌睡，能听见卡赞说：“殿下，和凡人玩几个月就可以了，没必要对他如此推心置腹。” 　　墨菲懒洋洋地抬起头。 　　卡赞也看到他了，但是……神明是不可能把凡人当一回事的——以诺不一样，以诺是未来的主神，论身份、论资历、论实力都是板上钉钉的。 　　以诺也没有对卡赞客气，说：“这是我的事。” 　　卡赞有点不满，如果是小时候的以诺，至少也会说“考虑”一下，而不会回绝的这样不留情面。 　　“和这个凡人交往，对您来说没有半分裨益，”卡赞说，“无论是身世还是能力，他都不值一提，只不过是寄生于树干上，贪婪地吸吮汁液为生的蝼蚁而已。第三场圣战很快就要到来了，他只会拖累你！” 　　墨菲把手头的书放下了，说：“我可还在这里呢。” 　　卡赞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高高在上，充满了神明的蔑视。 　　祂确实有这个资格蔑视。 　　卡赞的总等级是45，这个等级其实在神明当中不上不下，但祂却只是个弱等神明。因为和凡人不同，神明拥有另一套力量体系——神力、神格、神职！三位一体，即便是最弱等的神明，也能够至少免疫一切三环以下的法术，拥有超强的韧性和体质，同时能使用神力施展毁天灭地的神术。 　　凡人想要和神明掰手腕，就像蚍蜉想要撼动巨龙一样可笑，他们的力量甚至没法用同一个单位来计量。 　　至少，这个年代的凡人法师还不能。 　　墨菲还不能。 　　所以为了保护墨菲，以诺第一时间就沉声命令道：“卡赞，你先出去。” 　　地位差距的悬殊，在这一刻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卡赞眯了一下眼睛，却是领受了以诺的命令，转身离开了。 　　卡赞走后，以诺肯定是第一时间上去想说什么。 　　“我没那么脆弱。”墨菲说，“他说的是事实，但是我现在很弱，不能帮到你很多忙，不代表我以后也会很弱。” 　　他咬了下嘴唇，眼神里有着倔强和不甘。 　　过去的那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女巫母亲要杀他，他不服气；世界毁灭了，他不服气；连续十多年的种族战争，他不服气；独自面对一整个位面的魔神，他还是不服气。 　　——凭什么呢？ 　　——被命运所青睐的人就可以肆意地睥睨他们这些生来不幸的人吗？如果卡赞出生在同样的家庭里，祂也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吗？ 　　至少在某一方面，墨菲是很强的，而且他知道自己很强。 　　“这么多年了，他没有半点进步。我却已经不一样了，他仍然一无所知。”墨菲说，“你放心，我不会自怨自艾，更没有时间跟这种故步自封的人闲聊。” 　　以诺看着墨菲，并不需要墨菲说更多的话，他很明白。 　　他轻轻握着墨菲的手，亲了一下手背，对墨菲说：“我知道。墨菲，只有你呆在我的身边，我才能变得无比强大。” 　　墨菲笑了一下，看着以诺金色的眸子。 　　他在心里想：不，我肯定要是最强的那个！ 　　反正不服气就对了。 　　墨菲在总等级35的时候达到了瓶颈，这瓶颈已经困扰了他好几年的时间，他急需寻找下一个能够帮助他提升实力的、合适的法师职介。 　　很快，他就在木精灵的信仰中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 　　因为地位的改变，现在的墨菲已经能和木精灵的大祭司谈笑风生，甚至坐着看他们对生命女神的祈祷仪式了。 　　在仪式里，墨菲也是头一次见到了真正的生命之水——青春、不老、健康之泉的完美交融，这只有生命女神才能做到的神迹！ 　　在这蕴含着无限生机的生命之水里，墨菲看到了对人类这种黑铁之民来说，最好的未来。 　　他毫不犹豫地就投入了生命女神神殿，而且很快就得到了大祭司的认可，后者亲自为他进行了一次洗礼仪式。 　　这场仪式让墨菲的身躯变得更加坚韧，而且竟然惊动了生命女神的意志。 　　这位女神已经诞生了许多万年的时间，一直与世无争，是绝对中立阵营的强大神力。但她却被小小的凡人吸引了目光—— 　　“你的命运之线，被一名强大的主神（弗兰忒斯）亲手斩断了……”她说，“但是我看到了另一个可能。啊……你的命运，在此一分为二。一者，是凡人生命的顶端，那是连黄金时代都未能达到的最鼎盛之文明；另一者，却是坠落于深渊的死灵生命，在你的手下是万千亡者的哀嚎……” 　　生命女神竟然还有一部分“预知”神格，她见到了因为弗兰忒斯的干预而变得变化莫测的未来。 　　墨菲说：“是么？不管是哪一种，至少我活着，而且我很强，那就足够了。” 　　生命女神说：“你饮下了生命之水，强大的凡人。如果你愿意，可以在这里与我立下契约。我能够无限制地延长你的寿命，从此使你脱离黑铁之民的境地；但是你必须发下誓约，此生绝不脱离‘中立’阵营，绝不参与善恶之争。” 　　墨菲怔住了。 　　对这件事情，他思索了挺久。 　　不过有一天，有一个很寻常的晚上。 　　墨菲从梦里醒过来，摸到旁边以诺熟睡的面容。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爱人的面庞，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高等精灵有着无尽的寿命啊，精灵和人类之间的爱情几乎永远是以悲剧收尾的。人类总是在讴歌精灵对爱情的牺牲和忠贞，但是怎么就没人心疼一下精灵呢？ 　　墨菲于是发现，自己也是会害怕的，还会有点自卑。 　　以往他没有这种情绪，因为他没有在乎的人。 　　——第二天，墨菲独自前往生命女神神殿。 　　在就职了“缚誓者”的同时，他得到了生命女神的吊坠——通过里面无尽的生命之水，他能够永远保持身体的年轻健康。 　　与此同时，他立下了今生的第一个、可能也是唯一一个誓约。 　　墨菲将会永远停驻在中立阵营，不主动向善、恶任意一边靠拢。 　　这个誓约同时也保证了，在墨菲未来永生的生命里，他的心智将永不腐化。无论是一百岁、一千岁……乃至于一万年后，他依然能有保持此刻年轻而富有活力的心态。 第165章 时之轮 　　巫妖是可以保持绝对中立的。 　　实际上某个凡人刚好蒙中过，墨菲有段时间却是是一个“永恒的观察者”、“知识的守望者”之类的角色。 　　他和每个神明、每个恶魔领主都可以有来往, 但不参与后者的战争。 　　也因此, 他的地位其实相当超然, 没有人会贸然来打扰他。顶多就是像诗歌之神那样也中立的神明，会主动跑过来他的位面里寻求庇护了。 　　因为在那个黑暗的年代里, 就是墨菲等一干惊才绝艳的大法师，亲手捧起了凡人最辉煌最鼎盛的文明——奥法文明的巅峰。 　　也是在那之后，尽管墨菲把自己转化成了巫妖, 但是凡人依然将他视为高尚的引路人, 将他编进了教科书里。甚至他们毫不避讳墨菲的贡献, 将他尊称为“大巫妖耀日”阁下。 　　当时每个人都觉得墨菲是为了活的更久、研究更多的法术知识，才选择了进行巫妖转化仪式的。 　　没人知道墨菲身上发生了什么。 　　嗯…… 　　其实…… 　　墨菲他…… 　　他变懒了。 　　他变捞了。 　　他也变强了…… 　　嗯咳, 他还开始收集以诺的神格碎片了, 收着收着不知怎么的就又绕回了这个时候。 　　这个他还未完全的成长, 还很弱小的时候。 　　但是墨菲其实是抱着欣赏的态度看着年轻的自己成为“缚誓者”的, 因为……谁不爱看穷小子逆袭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嘛！ 　　尤其他后来还亲手打了火焰神卡赞一巴掌！那卡赞是敢怒不敢言，听说到现在都讨厌听到“耀日”这个名号！ 　　所以棉花糖并没有搭理这个时候的卡赞。 　　反而是以诺的动作让他有些费解了。 　　在墨菲在外面出差（其实是在生命女神神殿里厮混）的时候, 以诺也挺忙的, 他被自己刚回来的父神光辉之主召唤回去了。 　　光辉之主其实有祂的圣名, 就像精灵神王叫弗兰忒斯一样。但祂自己改了, 祂自称是“世间万有之光、无上秩序主宰、至高至善至纯至净真理神”——听听这名号！这是脑瓜子正常的神明能想出来的嘛？ 　　嗯, 这个主神一直挺不正常的。 　　祂喊以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要他立刻登上光精灵这边的神座，或者接受他的善良神系的某个神职也行。 　　反正, 祂等不及了，想要把这个天赋出众的儿子立刻转化为战斗力替他出征，甚至都不愿意等待以诺将精灵族统合成为当今最强盛的种族了。 　　但是，以诺拒绝了。 　　当时，在以诺面前的光辉之主，还有他背后飘着的棉花糖就一齐懵逼了。 　　——就算条件再多，还有人能拒绝送上门的神格？！！！ 　　最关键的是，墨菲不知道这事儿啊。他一直记得，以诺是在之后好多年，以凡人之身弑神，用最暴力最直接的方式抢夺到死亡神格，随后就封神了。 　　——还有这事儿？ 　　以诺却是神色如常，缓缓说道：“我不准备封神。” 　　“为什么不封神！”光辉之主质问他。 　　“没有那个必要。”以诺说，“我会参与圣战，协助您的意志，但我不会以神明的名义来参与。我将保留凡人之身，像一个凡人那样存活下来，和我所爱之人共度余生，也许在此期间帮助精灵族做一些事情。然后在他先我一步离开之后，我会陪着他一起在沉眠中度过永恒。” 　　光明神殿当中，有那么片刻的沉寂。 　　光辉之主冷冷地说：“就为了一个凡人？！你准备放弃神格，放弃生命，放弃走到今天为止的一切？” 　　以诺坦然抬起头，直视着眼前强大的神明，说：“我不认为这是‘放弃’，这只是我的一个选择。它还远远称不上艰难。” 　　“你令我失望，以诺。一个毫无进取之心的凡人，就使我这些年的栽培化为乌有。”光辉之主说，“现在，离开我的神殿！去找弗兰忒斯谈谈，也许祂能改变你的主意。” 　　善良守序阵营的大哥大，在这个时期不管意识如何混乱，本质上还是个好人……额，好神。 　　他相信弗兰忒斯能有办法，毕竟保持在中立阵营很久了的精灵神王，可以使用的手段可就多的多了。 　　但是光辉之主还不知道，精灵神王已经给他头顶整了个呼和浩特大草原。 　　这些年来，精灵神王出轨了一个又一个，差不多已经睡了两位数的男神。但是最神奇的是，祂现在又回过头跟最开始的姘头，黑夜之神好起来了…… 　　黑暗已经彻底磨灭了祂身上的精灵特质，但是腐化仍在继续。成为神灵后，种族血统也变得无关轻重，弗兰忒斯不再看重精灵族了。 　　嗯，在外人看来，弗兰忒斯也是变得有些喜怒无常，经常出手毁灭一整个位面，似乎阵营已经有点向着混乱那边偏移过去了。 　　神灵的阵营偏移可不是一件小事，关乎到千千万万的位面，还有整个精灵族群的未来。 　　最关键的是弗兰忒斯祂是个强大的主神，如果没人能劝的动祂，那绝对也没人有能量打的醒祂。 　　就像一枚核弹头横躺在那里，它迟早是要炸的，可是谁还能阻止核反应不成？ 　　以诺离开光明神殿后，也是思索了片刻。 　　棉花糖跟着他飘回来，幽幽地盯了以诺半天，突然道：“笨蛋。” 　　以诺：“？” 　　棉花糖啪叽躺倒在以诺面前的墙上，柔软的身体变出了一个“SB”的形状，说：“有神不做，却去做凡人。你是个傻叉。” 　　以诺伸手把棉花糖摘了下来，却对自己这个桀骜不驯的魔宠毫无办法，头疼道：“你应该上的是礼仪课程，究竟是从哪里学到的这种东西？” 　　棉花糖才不回答，他又憋了半晌，突然吐出来一句：“封神，然后分手，这对你俩都好。” 　　以诺的表情变了，说：“是卡赞让你来游说我？” 　　棉花糖道：“根据事情未来的发展，我觉得这都是最好的结果了。拜托，谁都知道要出事儿了，光辉之主说不定要跟精灵神王直接打起来，到时候你如果还没有封神，你怎么办？光辉之主要是生气了，一巴掌拍下来，你都自身难保了……” 　　“唔。”以诺想了想，却是答非所问道，“先把墨菲送走，他不能留在精灵的领地上，这样很危险。” 　　棉花糖恨铁不成钢道：“干嘛不封神！封神啊傻叉！！” 　　以诺沉默了一会儿，说：“封神后，我就不能死了。” 　　棉花糖：“……” 　　以诺道：“精灵族的政体我已经经营了许多年，在没有领袖的情况下，议会同样能运转的很好。他们不需要一个新的精灵神，但如果我在这个时期利用精灵对我的信仰来封神，无辜的子民们就会被卷入未来的战争。更何况在那之后，我不可能再作为一个凡人，陪着墨菲……” 　　棉花糖愣了，说：“你就这么想陪他当个凡人？” 　　以诺道：“伊兰卡。我是个精灵，这是我的爱情。” 　　棉花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墨菲不知道，当年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以诺还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他为什么从来不跟墨菲说呢？ 　　棉花糖跟在以诺的身后飘啊飘，看着他们又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间。 　　后来，以诺还没有去找精灵神王，后者却是先来召唤他了。 　　令人感到惊悚的是，弗兰忒斯再次准备诞下神子了！夭寿了啊，那可是黑夜之神的子嗣！神子诞生这种大事，光辉之主绝对会第一时间知道的！ 　　墨菲简直没法理解这些神经病主神都在想什么。 　　——难道封神后生命形态的改变会让思维模式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啊，弗兰忒斯快要堕落到混乱阵营了，自古混乱出逗比？？ 　　连以诺都感到不可思议，说：“您已经神智混乱了。” 　　弗兰忒斯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为了孕育子嗣，祂化为一团纯粹的能量体，但此刻这股能量中夹杂着黑暗和血腥味。 　　“以诺，你已经看到了一切。”弗兰忒斯说，“在我诞下神子的那一天，必然会爆发光与夜之间的战争。届时，我要你站在我这一边。” 　　以诺蹙起眉，说：“精灵部族宣誓中立。” 　　弗兰忒斯却笑了，以手指点向以诺的眉心，说：“你没有选择，以诺，你必须背叛光辉之主。只有在祂陨落之后，才能将我于誓约之中解放出来！” 　　以诺问：“什么誓约？” 　　弗兰忒斯说：“当年从荆棘之源回来后，我向光辉之主起誓永远不会打破我们之间的联盟，否则就令精灵主神的血脉受到玷污！每一个神裔，都会在叛徒的绝望中转变为‘神孽’——包括你。” 　　轰，这个消息砸下来，棉花糖先懵了。 　　神孽，又名憎恶。这是被善良和邪恶诸神共同摒弃的扭曲造物，拥有恐怖而不可名状的形态。 　　它们有神性，因而几乎永生不死，但它们却没有神智，诞生之后所有的一切目的都只有一个：吞噬眼见的一切。 　　直到吞噬掉整个位面为止，它们与生俱来的饥渴和仇恨依然不会消灭。 　　世上几乎没有任何办法杀死神孽，每一个神孽最后都由强大神力的神明出手，牢牢地封印在深渊的某一层位面当中。一旦有任何一个出世，都会掀起腥风血雨，将灾祸降临到一个国家、一个种族乃至于一整个位面当中。 第166章 时之轮 　　回去之后，以诺已经显得很冷静了, 但棉花糖炸裂了。 　　“精灵神王那什么玩意儿啊！自己出轨凭啥把你拖下水！！”棉花糖抓狂道, “打死祂！打死祂！撸起袖子, 我帮你打祂！” 　　棉花糖凸出来两长条，仿佛是两只胳膊在往外比划, 在空中上上下下左右左右，可见其心中之愤恨。 　　以诺无奈了，将他从空中捞了回来。 　　“……我必须参与这次圣战。”以诺对他说, “祂说的没错, 我已经没有选择了。一旦精灵神王率先挑起战争, 誓约就将被打破，一切都无可挽回。所以祂必须让我先行叛变, 用最快速度将光辉之主从神座上打落——” 　　“打落有个屁用！只要祂神格还在, 祂随时可能复活回归, 到时候还是一样的结果, 而且肯定率先处理你这个‘叛徒’。”棉花糖说，“没机会的, 那个主神现在强到变态, 没人能打碎祂的神格。” 　　“不, 伊兰卡。”以诺道, “我的意思是, 由我来打破盟约，由我来挑起战争。我会从背后向光辉之主发起偷袭，然后主动堕入邪恶阵营, 同时将弗兰忒斯的神国一起摇落到深渊里去。这样一来，神孽的诅咒也就无法降临了。” 　　棉花糖：“……” 　　他惊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诺提出了一个堪称惊心动魄的计划。 　　“精灵……”棉花糖嗫嚅道，“精灵和你的墨菲要怎么办？” 　　以诺低头想了一会儿，轻声道：“送他们走。我不能带着他们卷入战火，最后堕入深渊。” 　　“我反对！”棉花糖叫道，“肯定还会有别的办法！你这是在玩自己的小命！背叛光辉之主那是作死，你还要同时摇撼弗兰忒斯的神国，你是不是疯了！！” 　　以诺捏了捏他，说：“伊兰卡，你躲回时空的裂隙里去吧，就和当年那样。这件事我必须去做，而且只能由我来做。光辉之主和精灵神王之间必然会决裂，除我以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参与了。” 　　他说的是实话，而且他的计划很可能最后成功了。 　　两个主神决裂了，弗兰忒斯的神国坠落了七天七夜，落进了深渊里面，精灵神王也同时堕落为黑暗神王了。 　　所有人都认为以诺选择了黑暗这一边，他也不再是精灵族的光辉领袖，而是堕入深渊的魔头…… 　　他从此跟精灵族撇开关系了，精灵一族果然能够继续保持中立，并没有在诸神的黄昏中受损，才有了之后辉煌的奥法文明。 　　墨菲明白这一切，但他没法控制自己。 　　棉花糖在张牙舞爪，想要糊到以诺的脸上，咆哮道：“傻叉！以诺你这个大傻叉！你这个红烧棉花棒棒糖超级无敌大傻叉！！” 　　以诺笑了，将自己的魔宠关在奥术牢笼里，说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他走了，棉花糖还在笼子里叫道：“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们这些一声不吭就牺牲没了的精灵！我讨厌你这种一脸冰山的样子！讨厌你什么都不说！以诺我恨你！！” 　　关了魔宠，以诺回到自己的领地上。 　　墨菲一个人在床上睡觉，很没有安全感地蜷缩成一团。 　　以诺抱着他，看着他的脸颊，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沉睡中的墨菲舒展开了眉头，自发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一直没醒过来。 　　这是最后一个晚上了。以诺的视线一秒也没有离开过墨菲。 　　第二天一早的时候，两个人吃完了早饭，以诺难得有空，于是跟墨菲两个人在精灵的空中花园里走走。 　　花瓣纷飞，这个场景很漂亮。 　　墨菲这时候心情特别好，他摸着自己胸口的吊坠，跟以诺说：“昨天我做了一个美梦，我觉得我们可以把花园扩大一下，我觉得月季花比较好吃。” 　　以诺跟在后面挺远的地方，走上来说：“墨菲，花园没法扩大了，你可能需要离开这里。” 　　墨菲愣了一下，快速地抬头看以诺，乐呵呵地说：“行吧，去哪里？你背着我去就行。” 　　“我不会去了。”以诺说。 　　墨菲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以诺平静地说：“我即将封神了，墨菲，我们分手吧。” 　　墨菲的双手颤了一下，可能是觉得有点冷，缩回了口袋里。他蹲了一下，很快又重新站起来，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说：“到底怎么了？宝贝儿，你不说我可猜不到情况。是觉得当凡人当无聊了吗？我支持你封神啊……” 　　“分手吧，墨菲。”以诺轻声说，“我是认真的。” 　　墨菲的演技一向不太好，他轻松的表情很难维持住了，只剩下有点难看的笑容。 　　但他一直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 　　墨菲又说：“分开一段是吧，也挺好的。最近我们俩是粘的太紧了，卡赞说的也没错，这样对你不太好……可别误会，我一点也不在意他说的话。但是既然是你提出来的，你肯定是有深思熟虑过……是吗？” 　　以诺说：“是的。” 　　然后，墨菲就有点出神了，呆呆地看着以诺，一直都说不出话来。 　　以诺一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深深地凝视着墨菲的双眼。 　　墨菲突然好像回过神来了，说：“我明天就搬出去……我，我东西很好收拾，衣柜里还没穿的肯定也不要了。只是我现在没有薪水……你得借我一点出去周转，还有那些书，我记不清楚是你的还是我的了……” 　　以诺淡淡地说：“这些东西可以给别人收拾。钱的问题我会给你批一支基金，你不用担心。” 　　“殿下对分手的对象还挺大方的。”墨菲干瘪瘪地笑了，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就是有些东西我分不太清楚你我，真的很……抱歉啊。” 　　“你不用还给我，都带走吧，就当做是纪念。”以诺说，“我也有一件东西一直没给你。” 　　墨菲说：“是吗？哈哈，那扯平了。不……可能是我比较赚吧，还得谢谢你的宠爱，这几个月我是挺开心的。不，我……” 　　墨菲静了一会儿，轻声说：“真的很开心，谢谢殿下。” 　　他咬住了牙，低头向着花园外面走去。 　　就在这一瞬间，以诺无声地喊道：墨菲。 　　然后，墨菲突兀地回过头看他了。 　　墨菲突然说：“跟殿下过了这么久的性生活，还是觉得很开心。就这么点我觉得还是殿下亏了，要不然再最后来个分手炮怎么样？” 　　以诺吃了一惊，说：“不，你不用这样。” 　　墨菲快速地走了回来，他靠近了以诺的身体，脸上带着笑，眼眶里泛着薄红。 　　以诺说不出话来。 　　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这肯定是最后一次了。 　　墨菲将他按在花丛里，自己坐了上去。 　　这一幕在他的记忆里深刻许多年，真的许多年。 　　好多年以后他还能跟凡人笑着吹牛逼说：“老子在主神陨落的黄昏里调戏过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 　　以诺非但把墨菲送走，还自己卸下了所有在精灵族的公务。 　　在旁人看来，这是妥妥的准备脱离物质位面，然后开始封神了。 　　他什么也没有交代，第一是不想将任何一个子民卷入纷争，第二是他几乎什么也不能说。 　　早在当年小墨菲逃跑的时候，他就和弗兰忒斯交换过誓约，他不能透露出诸神之间那个可怕的秘密。 　　所以他很自私地做出了唯一一个选择，而将不知情的墨菲送走了。 　　墨菲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只有脖子上多了一条项链。 　　而以诺走的时候同样一无所有，他连自己的魔宠都关在不知名的地方，只记得带走了一个木盒子。 　　那之后没多久，“黑暗之日”的灾难就爆发了。 　　以诺背叛了光辉之主，却得到了弗兰忒斯的支持，直接导致两位主神之间闹掰了。第三场圣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被迫开启。 　　光辉之主暴怒之下发动了祂的战争机器，而精灵神系动荡不堪，三分之二的神国被弗兰忒斯的堕落而牵扯着下坠，无尽的黑夜收容了无家可归的精灵。 　　那一天，天上无星无月，所有的恒星都被光辉之主收回了光芒，所有的位面都经历了永夜的恐惧。 　　数不清的种族在短短几日内彻底灭绝，光精灵托庇于高等精灵议会之下苟延残喘。大量中立神祇直接退避，连自己的神殿在战火中崩塌也无暇顾及。 　　弗兰忒斯的神国最终落在深渊第66层，将那里化为一片黑土的同时，精灵神王也正式宣布成为了堕落神王。他和黑夜之神瓜分了邪恶神系的权柄，成为了足以推翻光辉之主的强大阵营。 　　而以诺也在此次战役过后很快封神，他亲手弑杀了当时虚弱的死亡之神，并在夺取完整神格后点燃神火，在深渊中登基了。 　　年轻的墨菲在走后，拒绝听到任何关于新兴死亡之神的消息。 　　不过，他知道这场圣战最后生灵涂炭，却是谁也没有赢。 　　三分之二的星辰都永远的熄灭了，整个宇宙都在无尽的空荡和死寂中走向灭亡，这也是为什么后世称之为“黑暗之日”，那其实是一个短暂的年代。 　　永夜开启后不久，曾经与他合作过的高等精灵奥法议会，向墨菲寄来了橄榄枝。 　　那些高贵而强悍的高等精灵及时和精灵神系断开了关系，没有在可怕的战火中遭受苦难，那反而使三位精灵王更加坚定了整个精灵族群的团结精神。 　　在目睹了神明们的暴虐之后，大奥术师们决心要设立一个从古至今未曾有过的伟大项目，他们想要代替神祇为所有的种族点燃文明之火—— 　　他们想要一个人工制造的恒星！ 第167章 时之轮 　　在最初的人工恒星项目里面，年轻的墨菲并不是最强的, 但他却是最拼命的那个。 　　饿了, 一边看文件一边拿起手边随便什么将就着吃一顿；困了, 在椅子上要么趴要么躺，将外衣往脸上一盖。 　　有段时间他甚至不太愿意洗澡, 因为在水流冲刷的时候，他没法阅览文件，只能任由思维向着不好的方向发散。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在想什么, 只能尽量用研究来填充自己的一切时间。 　　这个项目一共经历了上百年, 对高等精灵来说已经是非常短的时间了, 但对墨菲来说足够的长了。 　　他刻意地忘记了很多事情，将自己一头扎进了理论和实验的单纯世界。 　　到了项目后期, 影响力举足轻重的是公认的法师三巨头, 分别是：研究核磁原理的奥科伦（混血精灵, 塑能系大法师）、专注于工程力学的德莫涅利特（高等精灵, 大奥术师），还有就是研究时空场论的墨菲（人类, 缚誓者）。 　　多年过去, 墨菲早已经达到了缚誓者的巅峰。同时也受益于生命之水, 人类身体的状态不但没有因年龄增长而开始走下坡路, 而且还突破了人类的极限, 来到总等级45的高度上。 　　第一代的人造恒星被称为“督辛瓦尔”，在精灵语中的意思是“天空之心”。当它升入天空，为一个黑暗的位面重新带来光明的时刻, 许多生物都在流泪和祈祷——不是向神明，而是向文明。 　　后来，一手促成了整个项目的三大巨头也被捧上了神坛，高等精灵的奥法文明迎来了最辉煌的时刻。 　　墨菲是里面唯一的人类，但他获得的赞誉也因此更多。 　　他所在的奥法协会带领着整个法术界不断地向上攀登，不断地突破凡人力量的极限。他们攻破的不仅仅是恒星的奥秘，还掌握了原子核的力量，继而把控到了时空和命运的曲线，并从这些知识中攫取到了恐怖的力量。 　　从这个时代开始，“法师”真正的变成了“法爷”。 　　他们将整个职业体系的上限推高到了整整60级总等级，然后发明创造了法师塔城这种破坏平衡的东西。 　　奥法议会利用法师塔城的毁灭性战争力量，硬生生围杀了二位数的神明！ 　　他们还活捉了两个弱等神明，然后开始研究神力。 　　于是他们得以发展出一套新的法术，能够破除神明的法术免疫能力，进而让最强大的大奥术师们获得了单人弑神的能力。 　　——单人弑神！ 　　这是何等的吊炸天，说出来都吓死人。完全就是凡人种族逆袭上了奥林匹斯山，对着神明高高在上的脸孔就是一口唾沫，并宣布：他们不再是蝼蚁了！ 　　从此之后，高等精灵奥术师所过之处，所向披靡、诸邦臣服。 　　墨菲作为三大巨头里面最擅长战争、最厌恶诸神的那一个，在就职了“神魔术师”这个新职介后，弑神系的法术甚至大半都是他所开发出来的。 　　总等级突破了50级的墨菲，带着法师塔城和追随者们，先后解放了许多个被神明的信仰所压迫的位面，为数以千亿计的无知信徒带来了知识的启蒙，开启了无数个尚显稚嫩的凡人文明。 　　这不违背墨菲绝对中立的誓约，因为启迪文明、平衡自然、传承知识都是中立之道，他没有对其中任何一个种族有偏颇。而且他一打起来，就是连善良带邪恶，所有阵营都不放过的那种打击。 　　后来，墨菲被尊称为“耀日”阁下——因为人们记得，天上那个太阳是人类智慧的结晶，而不是神明的恩赐。 　　黄金年代过后，白银年代末期，愚昧的信仰被终结了。 　　对着诸神扑面而来的，是凡人们的奥法时代。 　　功成名就的墨菲已经有了七个半位面，七座塔城，个个都有强悍的塔灵指挥着铺天盖地的魔像大军。 　　他亲手弑杀的神明都超过十个了，在他的位面里住满了为他歌功颂德的追随者，手中的财富更是以星球和位面来计算。 　　但他依然不够快乐，就好像在心里有个小偷搬空了所有东西。晚上睡觉的时候，甚至能听到胸口有空洞的风声。 　　为了能够不睡觉，墨菲要么一直在工作，要么一直在娱乐。 　　奥法议会现在太过强大了，强到不可思议，强到深渊的诸神不得不以平等的态度与高等精灵们进行谈判。 　　作为三巨头之一的耀日阁下，墨菲提出要亲自过去访问的时候，许多人都大吃一惊。 　　一些人可能会忧心墨菲的安全问题，毕竟深渊里都是一群或邪恶、或混乱的魔神，有很多是不讲道理的。不过，大部分人都支持墨菲，因为这时候的墨菲已经强到他们都看不懂了。 　　嗯，带着法师塔城的墨菲，一个人就代表了奥法议会三分之一的高端战斗力。 　　他愿意去？ 　　当然可以去，耀日阁下为所欲为有什么错啊。 　　奥法议会很高兴，派出了一支精锐法师队伍跟随耀日——他们不是去保护墨菲的，倒过来还差不多。他们是去深渊实地考察的，看看能不能从魔神们那里挖出什么资源，比如占领下深渊几十层什么的。 　　这就是文明强大的好处，每个人连出差去深渊都能兴高采烈，跟春游出去爬山似的。 　　那会儿墨菲在时间线里钻了太多次，自己都算不清自己应该几岁了，反正对外就笼统的说是一百来岁……虽然外表依然还是二十岁的样子。 　　他一点儿也没变，可是哪里都变了。 　　到达深渊的第一天，法师们就将浮空的塔城降落在深渊的某一层，然后就通知邪恶阵营诸神过来开会了。 　　堕落神王弗兰忒斯派来了他手下的几个恶魔领主前来迎接，他们听说了耀日亲自驾临，都是有点吃惊。 　　而法师塔内，墨菲看了下来人的名单，就说：“啥玩意啊，不见。” 　　塔灵于是毫不客气地将这些恶魔领主赶走了。 　　所有人都以为是墨菲嫌弃领主们身份和力量太低，见了会掉价。 　　嗯，只有塔灵知道，墨菲是嫌弃这些恶魔长得丑…… 　　塔灵琢磨了一下，最后留下了来自魅魔女王的使节，分别是一男一女两个容貌出众的魅魔，让他们负责双方的沟通。 　　而这时候的墨菲，则领着两个高阶法师先出去参观冥河了。 　　他们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跨过深渊里的冥河，来到灵魂旷野上，采集到足够的样本，顺便观测那些凡人的死灵会经历怎样一个过程后，重新轮回。 　　冥河边上有一座恶魔城市，但规模比起人类来说是远远不及。这里也就是让那些来看冥河的大人物们能够歇歇脚罢了。 　　当两个元素仆从撩开门帘跨进去的时候，里头的恶魔都嗅到了人类的味道，不由露出了狞恶的笑容。 　　然后走进来了两个高阶法师，恶魔们的尾巴就夹了起来。 　　最后走进来了墨菲，他胸前别着奥法议会大法师的徽章，无形的力场直接把所有恶魔挤到了角落里，贴在墙上下不来了。 　　墨菲也不看它们，他嫌辣眼睛。 　　法师们对世间一切都兴致勃勃，充满了研究兴趣。几个元素仆从收集了恶魔们的血酒，然后拿出一枚魂金币给酒保，让他找到一名冥河摆渡人。 　　冥河是一条不知源头的大河，贯穿了几乎所有的位面，将那些从灵魂旷野上流落出来的灵魂带进深渊中去。大部分灵魂会被恶魔领主们垄断，变成深渊特色货币，魂金币；小部分会被最弱的恶魔当粮食吃掉。 　　冥河摆渡人也就是深渊的特色职业，其形象就是人类传说中拿着镰刀的“收割者”。他们没有外在形象，必须一直穿着斗篷，不露出丝毫痕迹。 　　这名冥河摆渡人默默地解开了绳索，看着几名法师带着元素仆从上船后，他便撑开了船桨，让小舟向着冥河上飘去。 　　元素仆从开始采集冥河之水了，几个年轻的法师也聊了起来。 　　“冥河之水是世界上最重的流体，被它包裹住的灵魂是没法逃脱的。只有恶魔掌握着将这些灵魂铸造成魂金币的手段。” 　　“冥河和所有死灵不都是归死亡之神管辖的吗？恶魔从冥河里偷灵魂，祂不生气？” 　　“死亡之神也是深渊的魔神啊，祂肯定是和其他魔神有协议的。灵魂对深渊非常重要，不但是货币，而且是培养低阶恶魔的重要粮草。” 　　“我听说这一位新生的死亡之神是中立阵营的，并没有向邪恶或者混乱那边偏移。” 　　“死亡之神的神职比较特殊，中立很正常。”一名较资深的法师说，“祂统辖所有物种的生死轮回，这是不分善恶的，就像生命女神让万物繁衍一样。善神和恶神都需要让自己的信民正常轮回，因而都不愿意和祂敌对。” 　　“据说这位死亡之神是精灵族出身，而且还是堕落神王的后裔。” 　　法师看向了墨菲：“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耀日阁下当时应该也在母树艾托·卢美尔，说不定还是见过的。” 　　墨菲看着冥河之水在身下流淌，淡淡地说：“见过，很漂亮。” 　　几名法师都笑了起来，他们知道耀日的小“癖好”。如果连墨菲都说“漂亮”，那一般是到了美绝人寰的地步了。 　　然后，墨菲沉默了片刻，又说：“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 第168章 时之轮 　　小舟上，几名法师还在愉快地聊着天。 　　墨菲走了出去, 站在船头望着远处阴沉沉的天际。他看到了灵魂旷野, 那些游荡的灵魂好像云的影子一样, 漫无目的地徘徊。 　　最远处，一股庞大而精深的魔力气息正在不停地运作。 　　“轮回……”墨菲喃喃道。 　　他身边, 沉默地撑着桨的冥河摆渡人突然开口了。 　　那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说道：“那是灵魂熔炉。绝大多数凡人死后，死灵都会在灵魂旷野游荡, 如果没有被神灵接去神国, 也没有被恶魔掠走, 就会来到灵魂熔炉中，洗涤掉记忆、善恶和生前的一切东西, 在五百年后重新归于凡世间的生命。” 　　墨菲靠在船舷边上, 笑了一下, 说：“一百多年以前, 我还以为自己也会很平凡地结束掉一生。当时我还想，要是我走在灵魂旷野上, 估计没有神灵愿意来领走我。” 　　“耀日阁下说笑了。”摆渡人说。 　　小舟在冥河上飘荡, 静静地来到了灵魂旷野的岸边。 　　被生灵的味道所吸引, 河岸上如今汇集了许多扭曲的造物。一只深渊虫母也在那里, 身上挂着成千上万的深渊蠕虫, 它们都喜欢吃活人。 　　冥河摆渡人站在船上，将船桨从水中提了上来，在船板上一杵。那轻微的动静突然好像惊醒了那些怪物一样, 后者纷纷向外张皇地逃窜走了。 　　法师们惊奇地看着摆渡人，他们不了解深渊里的这个职介。 　　墨菲的表情却有点变了，他走下船，淡淡地吩咐道：“走吧，去熔炉那边采集样本，天黑之前回去。” 　　这一行非常顺利，竟然没有任何怪物的干扰。 　　法师们成功达成了目的，然后就又回到了河岸上。令人吃惊的是，那名冥河摆渡人依然静静地伫立着，好像一抹深沉的影子，几乎要融入湍流的冥河里了。 　　几名法师上了船，说说笑笑道：“摆渡人还很敬业啊，竟然负责来回运送。” 　　墨菲却是再次走到船头，说：“据说死亡之神的神国里，最繁华的城市叫做‘维尔克弗斯’，在精灵语中的意思是‘忏悔之地’。不过，我觉得只是音节正好相同罢了。” 　　冥河摆渡人微微抬起头，控制着小舟横跨这条阴森大河。 　　他说：“耀日阁下的知识相当渊博。听说你在星界进行过多年的旅行，想必去过很多地方了。” 　　“但我没有来过深渊，这里太难看了。”墨菲笑了一下，“在精灵的地方呆久了，就连审美都相应地提高了。这深渊这样贫瘠又丑陋，要是真让那些洁癖精灵入驻的话，怕是要发疯的吧。” 　　“美丑本没有意义。”摆渡人轻声说，“这里没有像你这样的生者，也没有人在意是否好看了。” 　　墨菲说：“哦，那我确实是很在意美丑了。你知道么？我养了一群漂亮的树精，一个个都丰乳肥臀的；我还养了长翅膀的天界美人，又温柔又知性，能陪我晚上看书的；还有元素生物，我发现水精是里面最好看的——” 　　“你不必向我说明自己的私生活。”摆渡人说。 　　墨菲挑了下眉毛，说：“哦，我忘了，你们深渊里还是有美人的，比如说魅魔还有欲魔。魅魔的滋味怎么样？听说她们能连做十天不止，统治了这么大一片地方的话，估计生活还挺滋润的吧。” 　　摆渡人沉默了一会儿，说：“墨菲。” 　　墨菲道：“舍得叫我名字了？殿下可真是有空，这么大一条冥河都管不过来呢，竟然跑过来给小小几个凡人摆渡。这真是不好意思，太过委屈您了。” 　　摆渡人微微低头，静静地划动船桨。 　　隐蔽的神力在电光石火间一闪而逝，小舟突然出现在了岸边。 　　几名高阶法师却察觉不到异常，继续说笑着下了小船，然后回过头看着墨菲。 　　墨菲头也不回地说：“回去吧，我在这里还有一些事。” 　　法师们向他躬身行礼，然后就带着此行的收获回去法师塔了。 　　冥河上空的风非常冷寂。 　　墨菲伸出手抓下了冥河摆渡人的兜帽。 　　他看到了熟悉的面容，一头璀璨的银发，还有一对暗红色的眼眸。 　　墨菲突然忘记自己本来要说什么了，就道：“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以诺说：“金色本就是光辉之主的赐福，祂收回了而已。” 　　“哦。”墨菲干巴巴地说。 　　以诺没有说什么，小舟顺着冥河继续向下飘荡，死亡神力渐渐变得浓厚了起来。 　　以诺的天赋能力之高，墨菲从来没有摸清楚过。尤其是在封神之后，生命形态的转换和神力的加持，至少比得上15级的职业等级加成。 　　他们都变得很强了。 　　墨菲突然说：“我听说维尔克弗斯有一片很大的月季花海，比精灵的空中花园还要好看。” 　　以诺说：“和你没有关系，我只是习惯了月季。” 　　墨菲说：“哦，也对，当年的黑玫瑰城堡里也都是这种话，挺好吃的。” 　　以诺的目光停在墨菲的脸上，说：“我还没有遇到过第二个会吃月季花的人。” 　　墨菲嘲讽道：“我也没遇到过第二个会种月季花的死神。死灵能欣赏那种东西吗？生前的种种娱乐不是应该全都索然无味的吗？” 　　以诺说：“也不尽然。” 　　墨菲说：“哦，那殿下还挺念旧。” 　　以诺说：“是，我很念旧。” 　　墨菲怔了一下，飞快地看了以诺一眼，但接着又低头看向了冥河。 　　那些裹挟着无尽灵魂的河水，就像墨菲熟悉的时间之河一样，一经奔流就永不再回了。 　　以诺将墨菲送回到了法师们驻扎的地方，便站在那小舟上，继续向着下游漫无目的地离去。 　　墨菲远远地看着他，一时间觉得以诺半点也没有改变，一时间却又觉得他已经很陌生了。 　　隔天，深渊诸神们跟墨菲会见了一下。 　　本来只是奥法议会的几个使者的话，只要派出手下恶魔领主来商谈就可以了。但现在耀日亲自出马，诸神不得不站出来撑场面了。 　　他们还挺想来个下马威的，整个会场边上驻扎了几十万恶魔大军，天上甚至逡巡着奇美拉和骨龙。 　　但是墨傲天的出场还要更加牛逼。 　　就见一个浮空法师塔城远远地飘了过来，无边无际的阴影直接笼盖了底下所有恶魔，然后上面张开的结界还弹走了飞在空中的奇美拉和骨龙，霸道得蛮不讲理。 　　塔城伸下来一道彩虹传送辐条，数千魔像和元素仆从一拥而下，在整个会场的地面上铺下了丝绸，然后使用法术将会场重新装修了一遍。 　　整个地盘都变得金碧辉煌，像极了高等精灵的城市以后，上面的法爷们这才纡尊降贵地凌空飞了下来。 　　四处寂静无声，恶魔们都瞪大了眼珠子。 　　好，可以开始会谈了。 　　墨菲是不出面的，他也是来镇场子的，过去讨价还价有点丢份子。 　　他跟诸神在后面的宴会上谈笑风生，顺便尝了尝所谓的神肴——嗯，其实相当不错了。 　　不过，堕落神王当然没有到。 　　墨菲也看到，死亡之神的位置空悬着，以诺没有来。 　　宴会过后，诸神就邀请墨菲在深渊里某个繁华的魅魔城市中玩一阵子。 　　反正墨菲是绝对中立阵营的人物，不少人/神都想要和他做交易，垂涎着他本人代表着的力量、权柄、知识等等一切。 　　他们听说了耀日阁下喜欢漂亮的事务，所以投其所好地送了不少魅魔过去。 　　墨菲当然不会蠢到去跟魅魔交配，不过也是在俊男美女的包围中过了几天，又跑去在他们著名的赌场一掷千金。 　　血酒很甜，魂金币很亮眼，魅魔们很漂亮。 　　墨菲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继续梭哈，目光在纸醉金迷里扩散。他好像有看到眼熟的身影，但很快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以诺这种有洁癖的精灵，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从来是瞧不起下等人的娱乐的。 　　墨菲就把手头的钱堆积到了金山银海，然后用一发法术全部抛飞了出去，看着那些魅魔们好像金鱼一样哄抢着这点可怜的东西。 　　他拿起一杯血酒，从人群里挤了出去，走到阳台上望向天空。 　　深渊里没有日月，只有赤色的天空和漆黑的大地，资源很贫瘠。墨菲就又在想：以诺能受得了这种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听到熟悉的声音了。 　　“你怎么一个人？” 　　墨菲回过头，看到以诺将阳台门关上，慢慢地走过来。 　　墨菲反问他：“你怎么也一个人？” 　　然后他觉得这对话挺熟悉，便咧嘴笑了笑。 　　“我来威胁你。”以诺上前一步，淡淡地说，“想要你重新和我交往。” 　　他一低头，亲吻到了墨菲。 　　像有电流凭空滋生，不管过去多少年，四肢百骸依然在不堪地战栗。 　　墨菲睁大了双眼，猛地将他推开了，然后发出嗤笑的声音：“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 　　以诺说：“就凭你的心还留在我这里。” 　　啪。 　　墨菲打了他一巴掌。 　　“殿下可真会说笑，是仗着您这张漂亮的脸蛋，觉得自己无论向谁求欢都不会遭到拒绝么？”墨菲笑了一下，又重新用手掌抚触着以诺的脸颊，用微醺的目光专注地看了他一会儿，“好啊。您确实很好看，要做的话，今晚就行啊。” 第169章 时之轮 　　墨菲也不知道自己当年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他和以诺在赌场的天台上做了一次，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墨菲眯眼看着以诺, 摸着以诺肩膀上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 说：“还在用着血肉之躯吗……” 　　以诺没有说话。 　　神灵的真身一般只会呆在自己的神国里面, 只要神国不坠落，祂们是永生不死的。有些神灵却还会使用凡人的肉身, 那叫做“圣者形态”，在这种情况下，祂们是脆弱到可以被杀死的。不过只要神格还在, 早晚还是能在神国中复活。 　　墨菲的眼神里闪烁着恶意, 他在以诺耳边说：“殿下的这具肉身漂亮归漂亮, 不过技术委实没什么进步，让我觉得有点失望了。” 　　他还管以诺叫“殿下”, 这个称呼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意味。 　　以诺伸手捏着墨菲的下巴, 说：“是么。” 　　墨菲一边笑, 一边说：“高等精灵还是不够放荡呀。我比较喜欢木精灵, 还有就是魅魔的滋味……” 　　“听起来是一段丰富的经验。”以诺漠然道。 　　他将墨菲抱了起来，炽热的双手继续向内探入, 然后说：“不过, 还是很紧。” 　　他故意用力进行动作, 这让墨菲的瞳仁收缩了起来。 　　墨菲细细地喘息, 说不出话来了, 就又低头咬住了以诺的颈部动脉。 　　已经快要到深渊里的天亮时分了，赌场内的人群开始散去。有人在外头好奇地扳动阳台的把手，然后被另一个人一巴掌打醒, 连忙拖走了。 　　没人敢上天台，但以诺还是脱下外衣将墨菲一裹，打包抱走了。 　　他们在死亡神殿里又做了一次。 　　……嗯，其实以诺还是很厉害，而且很了解墨菲的身体。 　　墨菲这回彻底累晕了，拿起一件以诺的外套就换上，然后匆匆忙忙地回到了法师塔里。 　　之后他才做了彻底的清理，然后就发现自己后背的肩胛骨上印满了吻痕——从脖子一直蔓延到尾椎骨，就好像一长串葡萄。 　　浑身上下都好像快要散架了，好多年没有这种体验的大法师墨菲脸都黑了，当天都躺在床上没有出去。 　　奥法议会和深渊诸神的洽谈进行了差不多一个月，算是定下了初期的政策。 　　后续他们会分别留下一个团的外交官，专门纠结剩下的一些细节，也算是正式开始了贸易的盟约。 　　中间还有一件挺有趣的事情。 　　深渊的娱乐活动很少，基本就是各大恶魔打来打去的战争日常。他们有相当残酷的角斗场，从里面走出来的恶魔最后都能在血与火的历练当中晋升到顶尖层次。 　　墨菲受邀看了一场角斗。 　　最后胜出的是一只变异的炎魔，它身上肌肉贲张，漆黑的皮肤表面上腾起蓝白色的火焰，夸张的热度一再扭曲着周围的空间。它很有天赋，也许很快将成为深渊某一层的强大领主。 　　此刻，这名胜利者站在角斗场中间举起武器，所有的恶魔都发出狂热的欢呼声，把能丢的东西全都丢下去。 　　然后这只炎魔环顾了一圈，将桀骜不驯的目光投向了高高在上的贵宾席。 　　它将那柄宽达一米的斩首巨剑指向了墨菲。 　　恶魔们尖叫欢呼了起来，炎魔嚣张地说：“我要挑战你！孱弱的人类！” 　　墨菲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并没有任何要站起来的意图。 　　他内心在疯狂地扎以诺的小人，因为他们前天晚上又做的很过火。以诺带来了精灵的果酒，然后为了避人耳目，他俩躲藏在冥河上的一艘小船里面，河水那个摇晃啊，墨菲也在摇晃…… 　　唉，往事不堪回首，总之现在墨菲的老腰快要断了。 　　他看着那只炎魔张开破碎的双翼，熊熊烈焰瞬间浸染了它脚下的土地，恶魔的长鞭已经凌空舞动了过来。 　　墨菲没有动，黑色的双眼冷漠地看着那条鞭子。 　　他食指上的一枚青金石戒指闪过微弱的亮光，然后那只火焰长鞭就诡异地驻留在了墨菲的面前，一动不动。 　　时间的波纹瞬间向外扩散，所有人只看见那只炎魔的动作突然变得很慢。 　　青色的火焰被凝固成了幻象，硫磺仿佛只是好看的粉末，巨大而狰狞的恶魔之角被无形的手掰开，那尊重达数吨的炎魔就这样被莫名的巨力强行掼在地上。 　　强壮到恐怖的恶魔之躯，却只能低头跪倒，在静寂无声中被撕裂着。 　　墨菲脸上没有表情，他没有取出魔杖，甚至也没有念咒，好像与眼前的一幕完全无关，就只是路过观赏着一只蝼蚁在水里挣扎。 　　其实现在整个角斗场里没有人能动，因为时间被封锁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炎魔死在墨菲冷漠的目光中，火焰如水银般流了一地。 　　然后时间的流动才重新开始，墨菲稍微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全场哑然无声，没有一个恶魔敢动弹一下。 　　直到墨菲说：“继续。” 　　一排戴着镣铐的小恶魔发着抖，上来默默地拖走了炎魔的尸体。 　　墨菲没有把炎魔放在眼里，但他还是对以诺很生气。 　　这天晚上，他又收到了以诺的讯息，便又离开了法师塔，换上一件伪装用的披风，出现在深渊某一层位面中。 　　那已经很深入死亡之神的地盘了，但是墨菲艺高人胆大——作为时空派系的法师，就算他有打不过的对象，也不存在会被留下杀死的情况。 　　在城市的边缘，墨菲看到了以诺，后者还是伪装成一名冥河摆渡者。 　　墨菲就黑着脸，二话不说对他放起了法术。 　　“？”以诺不明所以，被墨菲追着轰炸了两条街，然后就反手用神力消除这些法术造成的影响。 　　墨菲没有闹得很大，只是不停地用单体法术对着以诺丢过去。 　　以诺很无奈地挨了一顿暴揍，伪装全掉完了，就出现了免疫低阶法术的圣者形态。他找了个机会，抓住了墨菲的手臂，说：“你生气了？为什么？” 　　墨菲冷冷道：“你自己知道。” 　　问题是以诺真的不知道，他想了半晌，猜测道：“是我前天做得太过分？” 　　啊，他正好猜中了。 　　但墨菲嘴硬道：“那不算是什么。我就是看你不爽。” 　　以诺没法跟他讲道理，就伸手将墨菲抱住，硬拖着他进去了一座死亡神殿，在那里面随便怎么打都无所谓——没人敢进去过问。 　　墨菲却是打够了，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就又恢复了高贵冷艳的大法师貌，说：“这是哪里？” 　　唰，室内的灯光全部亮起。 　　这里竟然是一座硕大的图书馆。 　　而且是仿照高等精灵的制式，所有的书架都在半空中悬浮和移动，漂浮在空中的法力魔像在不断地守护和整理着藏书……这里至少有几十万本藏书。 　　对深渊来说，这估计已经是最不可思议的建筑物了，没有恶魔会喜欢看书的。 　　墨菲的目光一时间都停驻在书架上。他看到了许多自己见所未见的书籍，但却有着熟悉的作者名字。 　　墨菲伸出手招来一本书，说：“JV？他应该在七十多年前就死于战争中了，这本书……” 　　他翻开内页，却见到上面成书的日期是十多年前。 　　“他现在是一名死灵巫师，就在维尔克弗斯继续他的实验。”以诺说。 　　墨菲深吸一口气，将书重新合上，珍重地放回书架里。 　　他仰头看去，重新审视了一遍这座图书馆，仿佛明白了一些什么，说：“你将那些大法师的灵魂从灵魂旷野上带了出来？” 　　——死亡之神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哦？ 　　以诺的目光中含着笑意，承认道：“不只是法师。在维尔克弗斯停留着很多执念没有消散的亡灵，他们当中不乏惊才绝艳的天才，还有经验丰富的先辈。” 　　墨菲的手轻轻拂过整齐的书脊，他看得目眩神迷，但还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情。 　　他回过头看着以诺，说：“你带我来这里，目的是要与奥法议会交换知识？” 　　“不。”以诺说，“这些书都对你开放。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想要多久都可以。” 　　墨菲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明白了。 　　奥法议会和深渊诸神的初次会谈已经结束，他预计在两天内就带着法师塔城从深渊中撤走。 　　但是现在有这些珍贵的知识摆在面前，墨菲不舍得走了。 　　两天后，精英法师团带着法师塔城离开了他们驻扎的深渊位面。 　　三巨头之一的耀日阁下也在名义上离开了……嗯，虽然留下了一名叫墨菲的外交官。 　　据说他专门负责跟死亡之神的交接事务，但后者是一名相当神秘的中立神祇，因而没有更多消息能传出来了。 　　……总而言之。 　　有一天墨菲从床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摸到旁边热乎乎的被窝。 　　他看着黑金两色装点着的死亡神殿，这里的一切都和高等精灵的风格截然不同。但是走过来的以诺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优雅高贵，看向墨菲道：“怎么了，是昨晚睡得太少？” 　　他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很自然地低头亲了一下墨菲的嘴唇。 　　墨菲习惯性地回亲了一下，然后静静地看着以诺完美的侧脸，懵逼了一会儿。 　　——他突然觉得自己又被套路了！ 　　——怎么又变成了现在这样啊！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 第170章 时之轮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对待性生活也要成熟一点。 　　墨菲已经努力表现得非常老练了, 他和以诺商定好了一周三次的频率, 还有每次的最大持续时间, 双方都表示挺满意。 　　而且他还提前声明了：“这不是交往，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殿下长得足够好看, 很适合做单纯的床伴。” 　　当时以诺也很淡定地说：“嗯，就这样吧。” 　　但是，之后发生的事情, 让墨菲觉得以诺太幼稚了。 　　以诺老是在莫名其妙的时间地点突然发情。 　　比如说, 墨菲收了一封来自奥法议会的信件——他有个同事叫做恩德加尔, 对他颇有好感，来信跟墨菲讲了讲他不在的这个月发生了什么, 并随信附赠了一束小花。 　　墨菲拿起那朵被魔法保存的很好的小花, 然后就被以诺给看到了。 　　以诺将他按在桌上亲了起来, 墨菲没把他推开。 　　不知道为什么, 亲着亲着两个人同时激动了起来，然后就又开始在书房胡搞…… 　　这已经是这周的第四次了, 可是这才是第三天而已。 　　墨菲又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强行停下, 只能一边喘一边生气, 揪着以诺的头发说：“你这个人……嗯, 怎么回事。” 　　以诺也不说话, 将他抱起来然后回到了床上，接下来就做了第五次。 　　简直要命，这样一来一整天的时间都没了。 　　之后墨菲累得直接睡了大半天, 醒过来躺了一会儿才回过神。他看着以诺的身影，说：“殿下不会是吃醋这么幼稚的吧？” 　　以诺说：“没什么，正常男人的占有欲，上过床就会有。” 　　墨菲说：“哦，我知道了。我们反正只是床伴，希望殿下不要过多地干涉我的私生活。” 　　以诺转过来看他，说：“私生活？你和那个男人有任何生活可言吗？” 　　墨菲笑了下，说：“现在没有，不过我准备有了。恩德加尔人不错，待我很真诚，最重要的是他是个人类，我们——” 　　以诺没有等他说完，他的手伸进了被子，将墨菲抱了起来。 　　浑身的酸痛一拥而上，墨菲“嘶”了一声，话头也就被打断了。 　　以诺漠然道：“我带你去浴室。” 　　有一天晚上，墨菲梦到了过去的事情。 　　梦到特别年轻时候的自己，还在精灵母树艾托·卢美尔，那是个美得如梦似幻的场景。黑暗之灾过后，高等精灵就再没有建造过如此契合自然的城市了。 　　墨菲梦到还是金色眼眸的以诺，他们在只有星月的夜空下尽兴地聊天。 　　蝴蝶的翅膀扇动着绚烂的光影，木精灵的舞蹈伴随着古朴的吟唱，果酒的香气点缀着掠过树梢的风，以诺的吻温柔又缠绵，令人迷醉。 　　墨菲喝醉了，然后在床榻上醒过来。 　　一睁开眼睛，他看到了近在眼前的以诺的睡颜。 　　——真好看啊。 　　墨菲高兴地缩进了他的怀里，亲吻了他的眼皮，小声说：“宝贝儿快起来，我要去看祈愿节。” 　　然后以诺睁开眼睛，那是一对暗红色的瞳仁，散发着冷酷的神力气息。 　　墨菲愣住了。 　　周围那个温暖明亮的世界好像在一瞬间远去了，变回了黑金两色的神殿，冷冰冰地伫立在周围，将他包裹起来。 　　墨菲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法回去了。 　　但是以诺撑在他的身体上，静静地看了墨菲很久，低头亲吻他的眉梢还有下陷的唇角。 　　以诺说：“对不起。” 　　墨菲浑身战栗，好像突然觉得很冷也很疲惫，已经没办法再硬撑下去，假装自己毫不在意，假装自己无坚不摧了…… 　　他没有说话。 　　以诺沉默了一会儿，面颊贴着墨菲冰凉的脸。 　　突然，他把墨菲抱了起来。 　　墨菲看到了维尔克弗斯的幻象。 　　那是一座巨大的城市，明亮的灯光不分昼夜，亡灵们如生者一般生存在其中。 　　在城市的周围是盛大的花海，就好像被那条湍流的冥河所浇灌一样，艳丽的红色在晦暗的背景中几乎像在发光，拖曳出明丽动人的光彩。 　　以诺将他抱在阳台上俯瞰着这一切，他亲吻着墨菲的嘴唇，像要把自己身上的温暖全部渡过去一样。 　　墨菲说：“够了，够了……” 　　以诺却不听，径直说：“没有其他人，墨菲。我谁也不需要，我只需要你。这座城市是为你建造的，这片月季花海全都是为你种下的。你离开我的这一百多年，我心里想的全部都是你，我没办法正常入睡，没办法正常工作，不能算是正常的活着。“ 　　墨菲怔怔的看他，像是有点被吓到了。 　　“精灵有丧偶症。离开毕生挚爱之后，精灵的生命就会凋零，再强大的神明也不能挽救回来。”以诺说，“墨菲，你让我病入膏肓了。我没法忍受这一点，这些年我天天都卑鄙地企盼着你也会流落到灵魂旷野上，然后我能把你捡回来，再也不放你回到轮回中去。我忍耐得快要发疯，而你竟然还敢主动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墨菲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 　　以诺低下头，和他接了一个很轻柔的吻。 　　“我不想放你走，你哪儿也不准去。”以诺说。 　　墨菲的眼中渐渐发热，他的喉头哽住了，半晌没有说话。 　　是，他发现了，以诺没有变。 　　那之后的时间，一切如常。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墨菲在以诺的死亡神殿中饮食起居。 　　他在早上从以诺的怀里醒来，然后一起用饭，有时在图书馆里分别遇见，有时在深渊仅有的几个风景里互相对望。 　　墨菲的生活慢慢多了几分颜色。 　　可能是书签上面被贴了一张手工绘画的枫叶，可能是在听音乐剧的时候突然被挠了下掌心，或许也有在猝不及防看到恶魔的时候覆在双眼上的手，还有早晨醒过来的时候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亲吻。 　　墨菲有时候挺无语的：“殿下你好像变幼稚了。” 　　以诺但笑不语。 　　墨菲做了个鹌鹑。 　　他选择忘记以诺现在的身份，忘记外头的深渊里都有些什么妖魔鬼怪，还有奥法议会最近在上什么项目似乎也不关他的事。 　　反正他是绝对中立嘛，去哪里都行，乐意跟谁交往就跟谁交往，自己开心就好了。 　　墨菲最近就挺开心的。 　　他没进维尔克弗斯这个亡灵城，不过倒是和几个亡灵有过交谈。许多死者的性格都和生前大不相同，他们明白自己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早已切断了所有的感情和联系。 　　墨菲时常邀请几位亡灵巫师到自己的地盘来，主要探讨学术问题。 　　慢慢的，外界也就知道了他的存在，而且有了流言——以讹传讹之下，不知怎么的变成了“死亡之神眷顾了一名凡人”。 　　他们说死亡之神降下了自己唯一的神眷，给一个凡人赐下永生，还用数不清的资源进行栽培，未来是要培养成自己的从神的。 　　墨菲一听说这个谣言，还觉得挺乐呵的。 　　深渊的居民们还是缺乏想象力，不能与时俱进啊。以现在大奥术师们的能量和权势，大部分反而是不乐意封神的，他们自己都能屠神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的时候，以诺那边出了点事儿。 　　当时他们还在外头的行宫里面，伪装成两个混血恶魔在四处游玩。 　　墨菲躺在床上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发现以诺准备离开了，就问：“怎么了？” 　　以诺低头亲了他一下，说：“我的魔宠回来了，顶撞了堕落神王。” 　　墨菲含糊道：“从没听说过你还有个魔宠……” 　　“嗯，我去把他捞回来，你继续睡一会儿。”以诺说。 　　墨菲翻了个身，不想参与这些深渊诸神之间的事情。此刻他对堕落神王弗兰忒斯的印象还是相当模糊的，毕竟也从没有正面见到过。 　　没想到，以诺走了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 　　“忘拿东西了？”墨菲打了个哈欠。 　　他刚睁开朦胧的睡眼，还没看清以诺的面容，突然觉得胸口一凉。 　　低头看去，是一把赤红色的匕首，没入了自己的胸膛。 　　一股阴森而诡谲的神力就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眼前“以诺”的形象变得模糊了—— 　　这不是以诺，而是一个精通伪装、谎言、偷袭的魔神！ 　　千钧一发之际，墨菲吐出一段简短的音节，激发了身上的防护罩。 　　然而那把匕首竟然还抹了奇美拉的毒素，连带着那股森冷的实力，开始在墨菲脆弱的身体内肆虐，并扰乱墨菲体内的魔法回路。 　　墨菲强行暂停了自己身上的时间，打开了星界的通道，同时一发屠神法术就轰击了出去。 　　法爷那都是玻璃大炮，就算是身受重伤的墨菲，同样也拥有核弹级别的力量。 　　偷袭他的魔神很快露出了真身，那是一名恶魔少女形象的邪神，手持着一把骨鞭——祂虽然精通偷袭的手段，但却没有什么正面作战的能力，竟然被墨菲两发轰得落荒而逃。 　　墨菲伤势过重，并没有去追击祂，而是先回到了星界，避免被其他的恶魔看到这个情形。 　　这时，他才咬牙将那把匕首拔了出来。 　　当他准备取出生命之水准备维持住自己的性命时，却突然发现，胸口已经空空如也了。 　　那个魔神偷走了他的挂坠。 第171章 时之轮 　　棉花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第三段时空乱流。 　　他刚一进去就搞明白自己现在大概在什么时期了。 　　以诺已经是死亡之神。 　　弗兰忒斯已经是堕落神王。 　　——啊啊啊啊啊！ 　　仍停留在愤怒中的棉花糖，直接从死亡神殿冲了出去。他现在没有法师塔, 也没有血肉之躯, 但就想狠揍弗兰忒斯一顿。 　　还好, 以诺及时赶到把作死的棉花糖给拦住了。 　　就在弗兰忒斯的面前。 　　堕落神王仿佛突然注意到了眼前这个奇异的时空造物，说道：“真有趣, 这个小东西……在它的身上缠绕着断裂的命运之线。它不是一个简单的魔宠。” 　　祂注意到墨菲了，而后者已经举起了粉嘟嘟的拳头，叫道：“你给我等着的！千万别让我回到‘星期一’, 不然我——” 　　以诺默默地抓住了这个口不择言的愤怒棉花糖。 　　棉花糖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但无济于事。 　　堕落神王眯起眼睛, 显然是感到自己受到了冒犯，祂向着魔宠伸出手, 说：“让我看看, 这个小东西身上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这位强大的主神, 仿佛在冥冥之间, 预见到了某个不可阻挡的未来。 　　但是在以诺很好地保护了棉花糖，他淡淡地说：“你看错了。” 　　弗兰忒斯笑了, 说：“以诺, 我的儿子, 看来你是认为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地位来反抗我……告诉我, 一个新生不过百年的神祇, 哪里来的这种勇气？” 　　两人之间明显剑拔弩张，早就已经撕破脸了。 　　但这个时候，堕落神殿外头又走进来一个魔神—— 　　折磨少女。 　　棉花糖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 祂是折磨少女。 　　折磨少女轻快地跳上了堕落神王的阶梯，趴伏在祂的神座旁边，笑眯眯地说：“父神，我挨打了呢。” 　　弗兰忒斯的语气明显变得缓和了，低头说：“是谁敢违抗你？” 　　折磨少女舔了舔自己手上的伤口，说：“没关系，我也达到了我的目的。嘻嘻嘻，我下次想要去见生命女神那个老婊子……” 　　祂们的对话进行到一半时，以诺看到了折磨少女脖子上挂着的项链。 　　那吊坠染着新鲜的血。 　　“墨菲在哪里？”以诺冷冷地问。 　　折磨少女说：“死了呀。凡人不可能在我的毒素下活着的，我把他尸体丢进星界了，现在早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轰。 　　无形的神力弥散开来，一股巨力凌空抓住了折磨少女的咽喉，将祂提在半空当中。 　　折磨少女徒劳地挣扎了起来，紧跟着就被堕落神王救了下来。 　　“好大的胆量。”弗兰忒斯冷冷地站起身，“你想要背叛我？” 　　两名神祇的神力转瞬间就将空间扭曲并且撕碎了，巨大的涡流毁灭了半个深渊位面，剩下两座神国在遥遥地对峙着。 　　以诺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看着折磨少女，冷声问道：“再问你一次，我的墨菲在哪里？” 　　折磨少女不敢出声，弗兰忒斯却是愤怒地挥下了手。 　　神国之门大开，无边无际的黑夜覆盖了整片宇宙，千万亿计的杀戮天使倾巢而出，打响了这场神灵之间的战役。 　　棉花糖有力量，但在这场战争面前杯水车薪。 　　他只能发出呐喊，他让以诺回到神国里去，现在的死亡之神正面硬拼是不可能战胜堕落神王的。 　　但是以诺根本没有理智可言。 　　他用神国冲撞了堕落神王的神座，并且亲手与弗兰忒斯决战。 　　弗兰忒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能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以圣者形态应战，却遭到了重伤，差一点就要陨落在自己的地盘上。 　　但是神国的底蕴却是天差地别，难以被弥补的。亡灵军队在堕落神王的杀戮天使面前节节败退，最终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 　　最终一战，弗兰忒斯击碎了死亡之神的神格。 　　那些碎片仿若流萤一般漫天飘散。 　　狼狈的弗兰忒斯还不忘示威地说：“你永远赢不了我，儿子！” 　　但与此同时，以诺的生命还在，他总是维持着圣者形态，固执地保有那具精灵身躯。 　　“我会将一切还给你，父神。”以诺说。 　　他抽出了自己的脊椎，紧握在鲜血淋漓的手中，挥出了开天辟地般的一剑。 　　那是亡灵齐齐发出嘶鸣的一刻，诸天所有的神灵都在看着这一幕，死亡的神国在巨响中崩裂！ 　　漫天的神格碎片散发出无穷的辉光。 　　远方，那旷野上顶天立地的灵魂熔炉发出了震鸣的巨响。 　　“嗡——” 　　死亡之神以诺陨落，神格崩碎，神国坠毁。 　　堕落神王弗兰忒斯陨落，意识逃离回到自己的神国，等待着不知多少年后一个复活的机会。 　　深渊下起了血雨。 　　折磨少女在四处张望。 　　突然，祂见到了一截脊椎骨。 　　那是以诺与弗兰忒斯最终决裂的证明。 　　死亡神格就像陨星一样向着四面八方坠落出去，棉花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拦住他们。 　　但是很快，他发现了另一团微小的光芒，它笔直地飞入了灵魂熔炉。 　　“以诺！！”棉花糖夹杂着哭腔地叫喊，“以诺！！你出来，出来啊！！！” 　　灵魂熔炉巍然不动，千千万万个逝去的灵魂都在其中被熔炼，里面都是充满了思念的窃窃私语声。 　　天空突然黑了，他抬头看去，只见死亡神国的碎片正在向这里砸来。 　　轰。 　　灵魂熔炉发出巨响。 　　冥河的支流，从神国的残破土地上一泻而下，恍若九天银河一般。 　　它冲刷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痛苦，从灵魂熔炉里裹挟带出了一片纯白色的灵魂，都落在深渊的黑土上，化为一只只弱小的深渊蠕虫。 　　——深渊最底层也是最初始的生命形态。 　　棉花糖像一道白光逡巡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他见到死亡神国哺育着这些恶魔，就像垂死的母亲挤干了最后一丁点养分。 　　一只只深渊蠕虫结成了茧，然后破壳而出。 　　从里面走出来的恶魔又弱小又丑陋，它们有着黑漆漆的皮肤，尚带濡湿的毛发，两个稚嫩的小角，猩红色的眼睛。 　　它们没有生前的记忆，只知道互相残杀，然后贪婪地吸吮彼此的灵魂。 　　棉花糖静静落在地上，看着这丑恶的一幕，这在深渊当中司空见惯的一幕。 　　“……以诺。”他喊道。 　　没有人理会他。 　　棉花糖伏在地上，嚎啕大哭：“以诺！以诺！” 　　突然，有一只干枯的爪子，轻轻地捞起了这只棉花糖。 　　棉花糖看到了一个毫无特色的小恶魔，它专注地看着自己。 　　“别、别哭……”小恶魔笨拙地说，“给、给你。” 　　它递过来一朵柔弱的月季花。 　　在陨落的死亡神国里，那片月季花海毁灭了，残破的花枝落在深渊的每一个角落里。 　　以诺为他种下的花海，墨菲还没有去看过。 　　听说那里很美，真的很美…… 　　…… 　　星界之中，墨菲已经完成了他的巫妖转化仪式。 　　他是在濒死之际，自己进行的仪式，这耗费了他大量的时间。 　　再回到自己的法师塔的时候，墨菲听说深渊的某一层爆发了一股很强的能量，但没有更多的消息传来了。 　　没人知道弗兰忒斯现在是多么的虚弱，祂下令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刚变成骨头架子的墨菲，第一时间就回到深渊，驾驭着铺天盖地的魔像狠狠地揍了折磨少女一顿，夺回了生命女神的项链。 　　但那对他已经没有用了，只能存放里仓库里积灰而已。 　　折磨少女手中拿着的那柄骨鞭，上面充满了以诺的神力，怎么看都是死神赐下的神器。她大肆地嘲笑墨菲，好像见到别人的痛苦就能感到无上的快乐。 　　墨菲用弑神的法术直接轰灭了祂的肉身，然后还打算直接打落祂的神国，把折磨神格劈成齑粉那么碎。 　　但是折磨少女的神格隐藏在堕落神王的领地深处，墨菲已经没法继续深入了。 　　他还想去见死亡之神以诺，但是后者再没有消息。 　　又过了许多年，墨菲死心了。 　　他拒绝和任何来自深渊的东西往来，他埋头在自己的法师塔里做研究，让塔灵挡下了一切关于死亡之神的消息。 　　人人都知道，大巫妖耀日和死亡之神不对付。 　　巫妖墨菲花了很久的时间才适应了新的躯体。 　　他也就职了死灵巫师，所有巫妖都会有的一个职介。 　　死亡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生命气息，只剩下一副惨白的骨架。但也给他带来了全新的力量，也让他最终得以抛弃这具一直在拖后腿的人类躯体。 　　墨菲，巫妖，总等级65。 　　学者等级10，星界旅行者等级15，奥法追随者等级10，缚誓者等级10，神魔术师等级8，死灵巫师等级12。 　　每一个职介，都是他生命旅程的一部分，都是无情岁月在他的灵魂上刻下的深深伤痕。 　　他成为了当世最强大的法师之一，被人称作为“大巫妖耀日”。所有人都敬仰他、畏惧他，将他视作整个巅峰文明的象征人物。 　　所有人都仰望他，所以也看不见他真实的模样了。 　　老同事们一个接一个地故去，恩德加尔死前留下了一座法师塔，要变成一个很好的学院。墨菲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他让塔灵随便拨出去一笔捐款，便忘记了这事。 　　墨菲慢慢变成了一个故事里的标签，只有徽记会出现在历史书上面。 　　后来，他偶然从星界之池里倾听到了一个很隐秘的消息。 　　死亡之神的神格，不知怎么的破碎了……流落进万千位面里，寂然无声地守望着，等着一个人拾起那些碎片。 　　也许能从中再次听到以诺的声音。 　　他说：“墨菲，别哭。” 第172章 时之轮 　　棉花糖陪着那只小恶魔。 　　看着他一步步地厮杀，在血火中进化。那恶魔身躯真是好丑啊, 一丁点都看不出曾经的模样来。 　　他变成劣魔, 进一步是夸塞魔, 接着向火焚魔，最后是强大的炎魔领主。 　　一点点往上爬, 从很卑微的虫子，成长为执掌生杀大权的深渊主宰。 　　这是在深渊的第一千零二十层，他们称之为狂战炼狱。 　　炼狱里崛起的这位恶魔领主, 有一个很奇怪的精灵名字“阿克博尔德”, 意思是“最终的复仇者”。 　　他的势力很快从一个单一的领地, 扩张为一个恶魔部落，然后他统率了更多部族, 变成了整个狂战炼狱的主人。 　　再后来, 他吞噬了一头黑龙, 向着更高阶的恶魔君王形态进化。 　　在达到总等级50的时候, 灵魂中的天赋令他觉醒，他能感觉到冥冥之中无数呼唤着自己的声音。他将下一步征战的目标调整为折磨少女的神国, 因为他感到那里有一枚神格碎片。 　　一枚陨落了的死亡之神的神格碎片。 　　阿克博尔德的剑锋所指之处, 万千恶魔大军铺天盖地, 为他披荆斩棘, 为他摇撼着那个罪恶的神国。 　　据说, 折磨少女因为得罪了一名强大的巫妖而被重伤了，复活以后也还是很虚弱。 　　阿克博尔德的军队趁机攻占了祂的地盘，然后夺得了那枚死亡之神的神格碎片。 　　但是, 阿克博尔德对神格没有兴趣，他只是从那里面获得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墨菲……”他笨拙地念着这个名字。 　　他的魔宠告诉他：“那是你前世的恋人，他现在是个巫妖。巫妖耀日你听说过吗？” 　　恶魔君主似懂非懂，派出了他的信使，给大巫妖耀日送去了不少礼物。 　　接着，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折磨少女了，他说：“我不想封神，只想把那些神明从祂的座位上拉下来。” 　　没人知道他为何有这样的野心，他自己也不明白。 　　但是他成功了。 　　折磨少女并不是一个擅长正面作战的神明，祂最终还是被数之不尽的恶魔军队给冲垮了。 　　阿克博尔德将祂关在笼子里，然后端详着祂的武器—— 　　那是一截骨鞭，上好的白骨是连续的，散发着神力的微光。这是一件强大的神器。 　　棉花糖已经叫道：“杀了祂！杀了祂！” 　　折磨少女双手把着笼子，被上面的火焰炙烤着手掌，发出凄厉的叫声：“你不能杀我！我是堕落神王弗兰忒斯的子嗣，我流淌着黑夜之血，我是这片深渊命中注定的主人！” 　　“但你很吵。”阿克博尔德将骨鞭放下，取出自己的佩剑，将折磨少女一刻不停的双手给斩了下来。 　　折磨少女终于闭嘴了，祂意识到自己真的有可能死在恶魔君王的手上。 　　多少年前，神灵会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 　　但现在，时代已经完全不同了，凡人们杀死的神明已经快要到达三位数了……像祂这样弱小的存在，脱离了庇护之后就什么也不是。 　　折磨少女因恐惧而颤抖，祂开始试图求饶，说：“我的藏宝库里还有很多宝藏，是我多年的积累。只要你放我回到黑暗的领土，我能将一切都侍奉给你。” 　　阿克博尔德想了一下，说：“我不想要那些，反正都送给耀日了。” 　　他抬起剑锋。 　　折磨少女张皇地大喊：“我可以侍奉你！我可以做你的奴隶！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只要让我活下去就行！” 　　阿克博尔德稍微犹豫了一下。 　　但这时他的魔宠已经冷静下来了，用一种快意非常的口吻说道：“宝贝儿，杀了祂。” 　　恶魔君主笑了一下，说：“好吧，你说了算。” 　　手起而刀落，折磨少女的头颅滚落在笼子里。 　　祂的生命力当然很强，神力还没有散尽的时候，是不会死的。一对继承自弗兰忒斯的眼睛还在转着，徒劳张开的口中却发不出声音了。 　　棉花糖又说：“宝贝儿，这里交给我吧。用火焰能彻底烧死祂的身体，保证不会有差错的。” 　　阿克博尔德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刀放在折磨少女的身体上擦了擦，便漠然转身。 　　笼子里，青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折磨少女尖叫了整整三百多夜，最后终于在痛苦中永远地陨落了。 　　祂的神格被阿克博尔德的魔宠劈成了齑粉。 　　看来深渊里要再过好几千万年，才能重新凝聚出一个全新的折磨神格，然后再出现对应神灵了。 　　阿克博尔德信任自己的魔宠，几乎要超过信任自己。 　　每个恶魔都知道这一点，但他们还是不知道那个魔宠是个什么样的生物。 　　但是有一天，棉花糖很突然地消失了。 　　而那一天，从来不会做梦的恶魔君王突然有了一个逼真而离奇的梦境，他梦见了很多事情。 　　再醒过来时，他习惯性地呼唤道：“伊兰卡！你在哪儿？” 　　没有人回应他，棉花糖仿佛在这个时空中蒸发了。 　　阿克博尔德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手指纤长，骨节分明，上面沾染了很多肮脏的血…… 　　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胸口，微微躬身，好像突然遭受了痛苦的打击。 　　但是很快，他又重新站了起来，说道：“来人，准备一个使节团。将……将巫妖耀日的消息递上来。” 　　…… 　　棉花糖从时空乱流里被吐了出来。 　　在一片白光里面，他渐渐被拉长，然后恢复了人影。 　　墨菲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热的。 　　他抬头看去，见到这片白光正在慢慢地消解。 　　笼罩着的魔力也消退了，时间在渐渐从凝固中恢复正常。 　　而白光的中心，那个真正的魔宠一动不动，身体像花瓣一样碎裂。 　　它死了。 　　伊兰卡的寿命走到了尽头，它走的很安静，也许是因为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墨菲已经忘记自己之前在这个位面是在做什么了。 　　他沿着街道走了两步，觉得每一眼望去都很陌生。然后他顺着本能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打开门。 　　他看到以诺正坐在沙发上，戴着一副眼镜，低头研究一张说明书。 　　察觉到墨菲回来，以诺抬起头，将眼镜摘了下来，说：“怎么回来了？” 　　墨菲吸了吸鼻子，眼眶很红。 　　看得出来，以诺瞬间慌了，站起来道：“怎么了？” 　　墨菲走过去，一把抱住他，不说话，就发出不停吸鼻子的声音。 　　以诺牢牢地抱着他，有点不知所措地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说：“是不是谁在外面欺负你？我出去杀了他。” 　　墨菲就想起来了，眼前的以诺是以诺·弗雷德里，等了他两百年。 　　“宝贝，”墨菲说，“你等我好久了，有没有觉得好恨我？” 　　以诺很无奈，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突然撒娇的墨菲。想了好久，他说：“没有，我只觉得好爱你。” 　　他说完，墨菲发出“呜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以诺快要给他折磨疯了，完全手足无措，最后干脆把墨菲抱起来就亲。 　　直接把墨菲给亲的大脑缺氧，然后懵逼了。 　　以诺道：“究竟怎么了？告诉我，我给你解决。” 　　墨菲最后吸了一下鼻子，表情慢慢地变了。 　　从一个红着眼睛的小可怜，变成了杀意凛然的大反派。那双眸子里折射出无比冷酷的杀机，仿佛是炼狱中的火焰。 　　“我要杀一个人。”墨菲一字一句地说，“亲爱的，我打算把祂打成一滩零碎，让我的魔像们一个个照着那张脸皮碾过去，用祂的骨头做成我书房里的笔筒，拿祂的神格磨成球，来给我的卫生间照明。” 　　以诺也没啥表示，说：“好，我帮你。” 　　夫夫俩这三观也是很反派的了…… 　　墨菲很快地从位面里回到了星界，他自己的法师塔。 　　最后这枚神格碎片就躺在他的手心里，这是第十个。加上伊兰卡收集的两枚，已经能将死亡神格拼凑的非常完整——剩下的很可能就在恶魔君王阿克博尔德的手上。 　　墨菲将这些碎片和自己的命匣藏在一起。 　　巫妖的命匣，就是他们维系着自己灵魂不灭的东西。 　　墨菲当时在星界别无选择，用的是自己手上一枚魔法戒指。后来他变得这么强，也没有了再更换的心思。 　　做完这件事，他取出了自己的法杖。 　　将七名塔灵同时召唤出来，他问道：“很久没打仗了。说说我的位面里现在造了多少具战争魔像？” 　　塔灵一号便开口汇报道：“主人，我们的制造工作一直没有停止，累积到现在共有精金级魔像二百万座，秘银级魔像七千三百万座，元素仆从合计一百二十个部落约四十万个体，魔兽仆从……” 　　在他的汇报声当中，墨菲走向了法师塔的顶端。 　　七座塔城从各自的半位面中腾空升起，伴随着时空的震动而进入星界——它们将很快打破位面壁，轰击向深渊第六十六层的领土。 　　那将是彗星撞地球，毁天灭地的一击。 　　墨菲的魔法部队已经养了很多年了，他觉得是时候消耗掉一些了。 　　不计代价！他要打死辣个狗娘养的堕落神王弗兰忒斯！！ 第173章 时之轮 　　堕落神王的职业总等级是56级，职介都偏向游侠, 在诸神当中也算得上名列前茅了。 　　祂还是强大神力级别的神明, 理论上这相当于56+20, 差不多76级的挑战强度，远远超过了一切凡人生物的极限。 　　但是, 当年以诺弑杀了祂的圣者形态，这让祂这些年一直都虚弱地呆在自己的神国里养伤，准备积攒到足够的信仰之力后复活。 　　这个过程相当漫长, 至少现在还没有结束。 　　所以当大巫妖耀日的七座法师塔都开拔过来的时候, 一时间整个深渊都震动了。 　　时空法术派系的墨菲, 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堕落神王的神国结界。 　　然后他直接浓缩了二十发禁咒，二话不说轰隆隆炸了进去！ 　　神国动荡, 空间大面积坍塌, 里面居住着的弗兰忒斯的信民纷纷站了出来。他们从最低阶的祈并者, 一直到最高阶的炽天使, 都必须为了保卫堕落神王而战。 　　这就是一场倾尽世界之力的战争，魔像就像密密麻麻的蜂群一样正面迎击了。元素仆从就是法师团, 他们制造出来的强大轰炸简直要把空间也掀飞。 　　墨菲站在高处, 他的时空封锁法术足以让最强大的炽天使都灰飞烟灭。 　　但是不够, 在堕落神王的麾下, 还存在着一些归属于祂的从神。祂们掌握有阴谋、偷袭、背叛等等较为弱小的神格, 但是战斗力远远超出炽天使们。 　　法师塔终于开动了，魔导紫晶炮在吞噬了价值几个星球的庞大矿物之后，吞吐出一发让世界黯然失色的禁咒。 　　整个神国开始撼动, 深渊的第66层整个地碎裂然后流进了星界的漩涡，让战场背景变成了无尽的虚空。 　　弗兰忒斯终于出面了。 　　祂还没有复活，只是以一座巨大的人像站在神国的中央，无数信民的信仰之力给祂镀上了一层金色。 　　“巫妖——”祂的声音传遍了大千世界，“你在侵犯一个主神的威严！” 　　“是么？”墨菲笑了一下，他的双手拄着自己的法杖，打量着弗兰忒斯现在狼狈的形象，“我不止想要侵犯你，还准备剁了你，切碎你，在你的头骨里面尿个尿。” 　　主神出离地愤怒了。 　　神力扩散出来的冲击波，仿佛是超新星造成的光晕，轰然击碎了在场所有的结界。 　　白刃战真正地开始了，魔像、天使们混战成一团，尸体不时地在天空中如雨一般坠落在地。 　　弗兰忒斯根本不敢离开自己的神国，否则祂很可能会被真正的杀死。 　　因为对面的不是普通的凡人，他是大巫妖耀日。 　　从灰烬中崛起，历经无数战争而未尝一败，一手缔造了奥法文明的辉煌，创造出了一系列弑神法术的传奇法师！ 　　深渊的诸神也没几个敢插手这场战争，他们不但畏惧法师的禁咒，还害怕奥法议会会秋后算账。不断内斗的诸神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敢横着走的都是同属一个文明的大奥术师们。 　　弗兰忒斯在咒骂中派出了祂真正的精锐，那竟然是与黑夜之神一同培育的黑暗精灵们。 　　那些精灵已经毫无荣誉可言了，墨菲冷冷地命令道：“杀光他们。我不在乎任何伤亡，我只要弗兰忒斯——死！” 　　在深渊的土地上作战，弗兰忒斯有着主场的优势，祂强行征兆了其他位面的恶魔领主们，为祂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军力补给。 　　场面上，墨菲的军队暂时落于下风。 　　但是，在弗兰忒斯的背后还有着另一支恶魔军队，它来自深渊第一千零二十层的狂战炼狱，那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战争位面！ 　　阿克博尔德手持着一柄巨剑和一把骨鞭出现，他的军队从背后冲散了弗兰忒斯的精锐部队，宛如一把尖刀扎进了对方的心口。 　　弗兰忒斯又惊又恐，那座巨大的人像终于加入了战场，祂不敢动用所剩无几的神力，便使用如山岳一般厚重的手掌碾碎祂的敌人。 　　“你终于下场了，杂碎。”墨菲从他的法师塔上凌空飞起。 　　他遥遥地看到，阿克博尔德的剑刃是那么的锋利。 　　战斗持续了三十三天，当最后一名炽天使也陨落的时候，堕落神王的神力也终于被榨干了。 　　巨大人像的浑身上下是千疮百孔，沾满了肮脏的血迹，还插满了魔像的残片和武器。祂退守在神殿的门口，拆下了一扇大门为自己阻挡攻击。 　　“你竟然如此的虚弱！竟然能隐瞒这么多年！真是了不起，但是现在，你也该死了！” 　　墨菲的脸上都是狰狞的笑容，他高举着法杖进行吟唱，接近三十枚弑神法咒就这样毫不怜惜轰击过去。 　　弗兰忒斯节节后退，终于背靠在自己的王座上，单膝跪下了。 　　那珠宝璀璨的王座抵消不了如此大的冲击力，终于在震耳欲聋的响声中崩裂成了碎块。 　　墨菲凌空抬起手，法力形成的巨大无形之手在半空中扇了过去，一把将弗兰忒斯扇到了墙面上。 　　巨人的脸颊发出“咔咔”响声，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弗兰忒斯终于慌张了，祂想要从神殿的后面逃跑。 　　但在那里慢慢地走出来一个人影——他长着恶魔的尖角和火焰长尾，手中持着一柄巨剑，和一把洁白的神器骨鞭。 　　他挡住了弗兰忒斯的去路。 　　“轰隆”。 　　法力之手抓起了那面巨大的“盾牌”，从后狠狠地轰击在弗兰忒斯的脊背上，将他碾进了地面，巨力甚至砸出蛛网一般的裂纹。 　　弗兰忒斯的手还在向外挣扎，祂死死抓住了地面。 　　但下一刻，阿克博尔德抬起巨剑，钉穿了祂的手掌，将祂最后的抵抗化为了乌有。 　　“啊！”弗兰忒斯发出如雷的咆哮声，祂抬起头看向阿克博尔德，接着瞳仁突然紧紧收缩。 　　阿克博尔德蹲在他的面前，一言不发。 　　“是你！”弗兰忒斯怒吼道，“是你！以诺！你竟然敢！你怎么敢！” 　　以诺笑了一下，是那种很浅淡的精灵式的笑容，然后他说：“是。堕落神王，我什么都不欠你的，而且我回来了。” 　　墨菲上前两步，黑色的瞳仁里倒映着弗兰忒斯凄惨的样子。 　　“你真应该在我最弱小的时候掐死我，否则……追悔莫及了吧。”墨菲轻轻地说，“神明？啊哈。” 　　他吁了一口气，然后双臂一振。 　　整座堕落神殿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那金碧辉煌的横梁和斗拱都分崩离析，被重新捏造成陨石一般巨大的东西。 　　墨菲歪了下头，不甚满意，又额外念咒，将它重新塑形成了一个拳头。 　　先照着弗兰忒斯的正脸来一拳，打得祂咆哮着歪过头，太阳穴砸在旁边柱子的废墟上；然后照着弗兰忒斯的下巴一个上钩拳，把祂轰到几千米的高空上，整个人像都好像破布娃娃，被底下千千万的恶魔们仰望着；接着对着弗兰忒斯的老腰就是一手肘，将祂重新砸回地里，用几根弩箭牢牢扎住…… 　　墨菲履行承诺，让他的数万魔像在弗兰忒斯的背上挨个地碾压过去。 　　这过程挺漫长的，墨菲摘了手套，好像嫌弃他揍的人很脏似的，还洗了洗手。 　　然后他吩咐塔灵说：“等每个人都踩过祂以后就杀了吧。别忘了拿骨头还有神格，我觉得卫生间很适合这东西。” 　　塔灵平静无波地点头，忠实地前去执行主人的命令。 　　当墨菲转身时，能听到弗兰忒斯虚弱而不甘的怒吼：“不——！！” 　　谁还在乎呢。 　　墨菲走到了他的以诺面前。 　　以诺已不是天之骄子般完美无瑕的精灵了，他有着恶魔的外形，一般无二的那张脸庞却带着邪恶而深邃的气质。 　　如星空神秘，如炼狱躁动，如月光纯粹，如深海沉默。 　　墨菲伸出手轻轻抚触他的侧脸。 　　以诺默默地把自己的火焰尾巴藏了起来。 　　墨菲笑了，说：“我最后还是得到了我的复仇。宝贝，我说过要攒齐你的神格碎片，现在你的把柄就在我的手里，赶紧道歉请求我的原谅！” 　　以诺猩红色的双眼凝视着他，突然翘了一下嘴角，带着恶魔式的邪魅。 　　“死亡神格的碎片都已经归属于你了。”以诺低下头，胸口浮现出他身上那枚碎片，将它递到了墨菲的掌心里。 　　碎片上，明显浮现出耀日的徽记。 　　墨菲：“诶？” 　　以诺说：“它们都心甘情愿归属于你，已经没有其他任何人能登上死亡之神的神座了。” 　　墨菲呆滞了。 　　他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 　　接下来，以诺单膝跪在他面前，仰头笑着亲了亲他的手背，说：“对不起，宝贝，我还想跟你复合一次。” 　　他递上来一支月季花。 　　墨菲终于高兴了，一把把上面的花瓣全部薅没了，然后塞进嘴里嚼了嚼，趾高气昂地说：“嗯，味道还不错。但我还是挺生你的气，你说吧，你要怎么跟我道歉！” 　　以诺挑了挑眉，说：“回去在床上道歉。” 　　墨菲咽了咽口水，故作矜持道：“还有呢？” 　　“还有……我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那个木盒子。”以诺说，“我千辛万苦地把它保存了这么多年，最后发现里面是空的。” 　　墨菲：“……” 　　完蛋了，东窗事发。 　　四目相对，墨菲的嘴角蓦然一抽。 　　以诺一把抱起他就往回走。 　　墨菲求生欲极强，在他怀里大声叫道：“不不不！宝贝，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 第174章 时之轮 　　死亡之神的神格碎片终于齐整了。 　　一共十三枚，非常有趣的数字。 　　融合成一个完美的六十六面体, 凌空悬浮在那里, 向着苍穹射出无尽光芒。 　　神格是瞒不住的, 所有与“死亡”的领域有关联的神祇乃至于半神级强者都会对它的位置有所感应。 　　不过当他们发现这枚神格是落在大巫妖耀日的法师塔里之后，大家也就消停了。 　　该吃吃, 该喝喝吧，别对死亡神格有想法了。 　　那可是大巫妖耀日！再加上一个狂战炼狱的恶魔君王！ 　　那两个狠人刚屠了堕落神王，说出去都感觉匪夷所思。 　　那个神王在深渊可是经营了多年, 遑论祂当年在精灵神系的权力地位了。但是该被杀还是被杀, 一点儿不含糊, 据说连身体带神格都已经被碎尸万段，惨不忍睹…… 　　作为弗兰忒斯的老姘头, 黑夜之神就连一个屁都没敢放, 生怕自己会引起注意。 　　深渊诸神那叫一个惊慌啊, 纷纷派出自己的使者过去交涉。 　　每个人都忍痛先割地赔款, 送上去两份礼物再说。 　　使者们是卑躬屈膝，就差在脸上刻着“惨”字了, 身怀唯一的目的就是：求求大佬放过我, 我的肉不好吃…… 　　墨菲收了礼物, 就又开始翻库存, 找到一堆老东西。 　　生命之水已经用不上了。 　　墨菲无聊的时候, 跟生命女神隔空聊了两句。 　　这位女神近些年来越来越佛系，啥事儿都撒手不管。听说堕落神王直接从天上被捅了下来，她也就是发来了两句祝贺的话。 　　但是听说墨菲跟以诺关系特别亲密, 她还送来了礼物。 　　——又一根项链。 　　墨菲将两根生命女神的项链摆在一起，评头论足地跟以诺说：“你看，这条金色的，霸气，适合我！而且反正啥项链在你身上都显现不出多好看来，这条黑色的就给你吧。” 　　以诺在他后面看着，亲了一下墨菲的耳根，说：“我不戴别人送的东西。” 　　墨菲眨了一下眼睛，说：“这个项链能令人保持凡人的外形。”是我现在能够拥有性生活的重要保证…… 　　但以诺想了想，却说：“变化外形是恶魔的基本能力。你应该知道，每一个恶魔在进化的道路上都会经历很多次完全变态——” 　　墨菲刚听到这里，就一个哆嗦。 　　而他回过头时，已经看到恶魔的角和尾巴都已经不见了。 　　以诺依稀还是当年那个样子，澄澈的金色眼眸静静地看着自己。 　　——啊，比起恶魔君王那样霸道而且还弯弯的那啥，墨菲果然更喜欢精灵这种更柔美的风格！！ 　　想起曾经拥有的正常的性生活，墨菲那叫一个热泪盈眶啊，扭头就跟他亲了起来。 　　然后到了该上车的时候，墨菲就傻逼了。 　　以诺问他：“你喜欢人鱼的，还是机械的？” 　　弱小可怜而无助的墨菲，瑟瑟发抖地说：“你、你不要过来啊嘤嘤嘤……” 　　之后，说起来也是怕魔神们吓死，墨菲他跟以诺又偷偷跑回深渊里了。 　　他们看着那片灵魂旷野，失去了死亡之神的管制，灵魂熔炉的运转非常艰难。大量灵魂顺着冥河被冲刷下去，养育出更多的低阶恶魔。 　　墨菲走在这片土地上时，看到从黑土中长出来零星两朵白色的小花。 　　“这么娇贵的花，竟然也能在深渊长出来。”墨菲有点感慨。 　　以诺这个人就很过分了，他弯腰把花摘了下来，递给墨菲：“要吃吗？” 　　“要死啦你！老子刚伤春悲秋一下！”墨菲道。 　　以诺笑了起来，说：“我只是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 　　墨菲默默接过花，然后一把摔在地上，瞬间炸毛：“以诺！这日子我看你是不想过了！” 　　以诺想了一下，又说：“也喜欢看你开心的样子，得意的样子。实际上，每种表情都还没看够。” 　　墨菲眨巴了一下眼睛，说：“你变了，过去的你根本不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实际上，还是因为你。”以诺说，“可能是你太甜了，还总是让我尝到。” 　　墨菲捂着胸口，一副没法呼吸的样子，倒在他身上：“你还学会了推卸责任！哎呀，真是气人。” 　　以诺无奈了。 　　这么多年了，墨菲还是个不合格的戏精啊…… 　　瞧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好吧。 　　深渊第一千零二十层，狂战炼狱。 　　这个位面经历多年扩张，已经吞并了许多其他深渊位面，现在发展为数一数二的知名深渊了。 　　随着恶魔君王阿克博尔德的名声更加响亮，一些深渊领主开始自发地投靠他，这片领土也就显得越发繁荣。 　　恶魔的一个好处是：他们不需要管理，实际上也没法管理。只要放在那，以绝对的实力压着他们不让内斗，他们天然就是一支驻扎好的强力军队。 　　“等你点燃神火，成为新晋死亡之神，”以诺说，“我将这个位面投献给你，作为神国的一部分。” 　　墨菲马上摇头：“不要，太麻烦了！老子懒得管。” 　　以诺道：“让塔灵管。” 　　“塔灵每天汇报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墨菲依然拒绝道，“我七个半位面都懒得过问，这么大一片深渊就更别提了。” 　　以诺捏了一下他的耳垂，说：“连两句汇报都不愿意听，你为什么变懒了？” 　　墨菲想了想，说：“怪你。我在星界旅行这么久，零零散散的加起来，至少也被你包养过五百年。养成我的惰性了！” 　　以诺说：“看来推卸责任的毛病也是从你开始的。” 　　“……” 　　墨菲举起拳头就捶他：“以诺！你怎么回事！你的冰山范儿呢！给我拿回来！幸福美满HE结局了以后就瞎说话了是吧？” 　　以诺笑了起来，抱着他说：“不要冰山，什么都不要，要你。” 　　墨菲想了一下，不挣扎了，说：“来，再哄我两句。” 　　以诺说：“需要一点动力。” 　　墨菲就往他漂亮的脸蛋儿上一边亲了一下：“宝贝儿，这样够吗？” 　　以诺没说话，抱着他就往屋里跑。 　　墨菲：“？？？！！！！” 　　事实证明，动力太足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 　　墨菲的时间又蒸发了两天。 　　奥法议会的辉煌时期也在几个世纪以后渐渐落幕了。 　　核心位面的人们已经开始习惯了有魔导科技的生活，小学生们拿着历史课本嘻嘻哈哈地互相对打。 　　一个说：“今天我来扮演耀日！” 　　另一个哭唧唧地说：“我不想当堕落神王来挨打了……” 　　而恩德加尔的法师学院因为成绩很不错，而得到了一大笔捐款，他们开分院了……一位老院长升入了奥法议会作为议员。 　　刚到议会的第一天，他战战兢兢地给每个人带了礼物，也给耀日送过去一份——这差不多是当做一种献祭仪式了。 　　墨菲收到礼物，想起来这个位面了，就兴致勃勃地打开一看。 　　居然送了两条活的双头蛇！！ 　　它俩还是一对儿！！！四个脑袋挨在一起磨蹭，这能看吗？能看吗？！ 　　墨菲一脸惨不忍睹，想要随便找一个位面将它们养起来。 　　然后他挑中了一个一千年都不会有战乱的位面，据说里头的那个弗洛达帝国已经平稳地过度到了共和国，还出了两个天才法师跨出了那个位面，准备来法师学院进修了。 　　总之，两条小蛇在那里能够茁壮成长。 　　但墨菲觉得自己可能快要枯萎了。 　　以诺看了两条小蛇之后，就若有所思，对墨菲说：“我感觉学到了新的知识。还记得上次在星界我看到了一个祈祷者，他拥有一具很特别的身体，那个地方似乎有很多种性别……” 　　墨菲一脸坚毅不屈的表情，说：“我是不会尝试双那啥的！绝不！你听见了吗，绝不！” 　　…… 　　然而结局并没有出乎意料，墨菲加入了“真香”定律大家族。 　　双马配双鞍，生活乐无边。 　　只是，从那个位面里度假回来以后，多元宇宙里好像是产生了什么误解。 　　明明死神神格一直就摆在那里等待有缘人，但是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把墨菲当做了新晋的死亡之神。 　　冥河摆渡人和死亡收割者们挨个地找上门来了，活像是讨不到工钱的工人们。 　　墨菲一脸咸鱼地说：“不，我要休假。我辛勤工作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能靠吃利息当米虫苟活着……” 　　他拒绝面对现实，将头埋在以诺怀里。 　　最终，以诺无奈地说：“算了，我来做这些事吧。你再睡一会儿。” 　　大巫妖耀日·真大佬·墨菲，一脸高兴地躺平了：耶！又可以被包养了。 　　午睡的时间刚刚好，墨菲让“星期一”里的太阳直接飞远了点，不那么刺眼了。 　　阳光的热度烤得他暖洋洋的，怀里不知何时又长出了两只猫来。 　　墨菲眯了那么一会儿，就见到美绝人寰的以诺坐在床头，俯身下来亲自己。 　　颜狗墨菲看得一个激动，不当心从梦里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盛世美颜的以诺坐在床头，俯身下来亲自己。 　　墨菲伸出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迷迷糊糊道：“宝贝儿，我是爱你的……” 　　“嗯，我也爱你。”以诺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啦，苍蝇措手手。 　　最近比较严不敢开车车番外或者个志（很容易失去我的），以后可能会回头来补。 　　鞠躬，你们知道我是爱你们的！是真的爱！！！ 　　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