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爱不是甜言蜜语 作者:幽幽云 前生:一个男人给了他一个梦:只有男人和自己两个人,一间不大的公寓,两份稳定的工作,每夜相拥而眠,每日清晨相吻而醒……梦醒才知甜言蜜语都是谎言,只为骗他接受另一个男人的包养,换得一笔巨额包养费。 直到死前,他才知道真正有这个梦想的,是那个朝夕相伴、细致关怀却从不说甜言蜜语的有钱男人,那个包养自己快两年的男人心底有一个梦:一所房子两个人一个家。 重生:没有背叛,用心感受,鼓起勇气,追上那个有梦的男人。 不是金手指,重生也不会变得无所不能,性格也不会大彻大悟的仇恨冷漠一切只是为了一个家的执念:一生一世一双人。 此文希望是慢热、治愈、温馨的sweet文,目标在此,文里见真章哦。 内容标签:重生都市情缘高干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邹盼舒,任疏狂┃配角:庞飞,秦明宇,小保┃其它:HE,1V1 第1章 末世重生 末世是否真的存在?既然难逃一死何必这么小气让自己多等一天又何妨。明明只要再过几分钟就能听到2012年的第一次钟声,却连走在人行道上都惨遭横祸,也怪自己为那个负心王八蛋过于伤心到满目泪痕,才在听到四周尖叫声时没能反应过来…… 如果人生再来一次,一定不会轻易就被甜言蜜语蒙骗,还有那个人,只是想到就一阵心悸,终究是辜负了他…… 原来人死了之后真的有灵魂存在,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甚至都感觉不到车祸撕裂的剧痛,只听到一声刺耳的急刹摩擦音再“嘭”撞上自己,清晰的感觉生命飞速流逝,几乎瞬间就消亡了。 却不知再次恢复意识还能思考,只是软绵绵虚弱无力之感让人不好受,四周也一片黑暗寂静,邹盼舒还没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想伸手摸摸脸上泪痕是否还在,只记得漫无目的游荡街头时泪珠子不停掉落,怎么擦也擦不掉,心底怎么命令不要哭也停不下来,鬼魂不是都可以晃荡的吗?痛哭过一场,人死如灯灭,恨也恨不起来,爱又无法出口,茫茫然做了鬼他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小兄弟,还好吧?醒醒,喂,醒醒……”这个声音怎么和记忆里一模一样,死了都不放过自己吗? “掐他人中看看,不会得了什么病吧?”小保还是这样,心肠算好的,可面对金钱也会做些昧良心的事情。 一阵剧烈的摇晃和两个略微焦急的声音传来,浑身无力饿到发软昏倒的邹盼舒感觉人中刺疼难忍,这一幕怎么如此熟悉?他心底一阵恐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2012末世到了,颠覆了地球,难道他们两个人也一起死了吗?死了还要纠缠着,难道邹盼舒在他们眼底就真的是个只会吃亏不长记性的笨蛋?!况且,为什么大家都死了却不是遇到那个人呢? 邹盼舒人中越来越痛,这痛太过霸道,毫不温柔,甚至都能感觉到指甲掐入皮肤渗出血丝来,也成功驱赶了因为饥饿疲倦带来的虚软昏眩,这感受太过真实,摇晃着自己的两个胳膊也传来体温,还有莫名其妙令人心底恐慌的熟悉感,他勉力睁开眼,一张特大号挂着淡淡忧虑的脸正对着自己,他一吓忘了思考挣扎着往后退,眼底泄露的复杂心思一言难尽。 “好了,醒了就好。别动别动,我们不是坏人,你昏倒了。”死了都忘不掉的温柔声音,眨眨眼,也没有力气挣扎的邹盼舒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这个人,这张无数次梦到的脸,这个无数次给了自己美梦的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的声音,不会错,就是庞飞。 小保怕拍手站起身,看看还半躺在地上,半靠着店门的人,他呆傻的样子,比猫大不了多少的力气,简直是骨瘦如柴的身体,要不是一张脸非常合心意,小保才懒得在这多磨蹭,虽有一点怜悯,可在这个大都市,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风餐露宿,要一个个都去可怜那不成上帝了。 “阿飞,问问他什么情况。我看这个样子可能是饿的,我去弄杯糖水来。”小保说完径自进了店门。 看到他眼里的惊恐,以为他这是对陌生人的防备,庞飞没在意。庞飞知道自己的脸容易给人亲和感,不管什么人都能够打上交道,这也是为什么小保把问话留给自己的原因,帮他挪动一下换了个舒适点的姿势,在对方那双大眼甚至带着仇视的眼神下,庞飞才带点怪异地不自然的后退半步,问道:“你有没有别的不舒服?你昏倒在这家店门口,刚才说话的是店里的经理小保,我是他朋友庞飞,我们没有恶意,你是不是需要帮助?找工作还是在上学?” “今天几号?哪一年?”邹盼舒很想隐藏住迫切,但如果人生真的可以重来一次,哪怕只是给自己一个继续活着的机会,他也要紧紧把握,他的声音竭力想维持平静,可惜这副弱不经风的身体还是不能自制的微微颤抖。 怪异,不仅是对自己莫名敌意抗拒的怪异,这个人睁开眼就不像对着陌生人的戒备,总觉得有点其他自己不知道的因素在内,再就是哪有人醒来第一句就问几月几号,还哪一年?不会是脑子有问题的吧,如果真是个脑子坏的人,这张脸这个身材再合适也没必要费心思了,疑虑着庞飞站起身后退两步,略带谨慎的答:“2010年2月14日。” 看他呆滞的样子,庞飞不确定他是否能听懂,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今天是大年初一,也是情人节。” 邹盼舒瞳孔猛地一缩,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在消化这些信息,他从里面捡出至关紧要的一条:这是他与庞飞的第一次见面,在这之前他们还是陌生人。如果人真的有来生,或者重生,那么他就是其中一个。 “怎么?是个傻的?”小保端了一杯冒着热气加了白糖的温开水开了门出来,左右看看,他也听到了庞飞的回答。 庞飞与他视线交流,摇摇头不知道是说没弄清呢还是让小保不要这么说话,看着反应与想象不同的人,也开始犹豫是不是就此算了。 小保的声音成功拉回了邹盼舒的走神,他虽然恨不得再也不要和这两个人有任何牵连,但是他没有忘记就是这间酒吧,离开这里他根本没机会接近那个人,难得自己真有机会重生,他这次再也不会迷茫,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以配得上那个人,千头万绪头一条首先是要再次回到那个人身边。 思定对策,邹盼舒才稳了心神竭力按照快两年前的自己做出应对,微微抬起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装出一副乡下人进城的紧促模样说:“谢谢两位大哥,真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是来这片地方找工作的。我没病,只是两天没吃饭了。”说着还很难过似地垂下了头。 当时他是很难过的,唯一牵挂的人年前走了,人海茫茫找不到一点温暖,大年除夕夜是在空荡荡的火车上度过的,身无分文确实是来这片想找个包吃住的工作,可惜大过年的开业的不多,而且正好是情人节,要么关门要么忙碌得很,没人有空闲招呼这个瘦弱的人,他的身体又不争气,走到这里一个趔趄竟昏了过去,撞到别人的店门。 两个人都吁了一口气,能沟通就好,而且还是预想中的情况,怪异感也消失了,怎么看都是一个淳朴的不经世事的乡下小子,不同的是这个人长得还不错,身体瘦了点可以补回来,五官算的上清秀就是太苍白,睫毛很长眼型很好,一睁眼果然没看错很能吸引某些人的注意,而且睁眼后这张脸就生动起来,温和纯挚,正是他们两人要找的绝品。 当下两人也不耽误时间,大冬天的外面站着还是很冷的,他们两人也没多穿衣服听了响声就出来看看,一阵冷风刮过,三个人都抖了抖,于是合力喂邹盼舒喝了一杯白糖水,等他缓过了气一人一边夹着把他扶到店里去了。 邹盼舒随着两个人进店,吃了小保热的一份排骨饭。 他记得这是工作餐,酒吧并不包吃住,但是守夜或者加班太晚的话也会给这份福利,饭都是一份份从超市买回的冷冻食品,只需要微波炉转转就能吃,方便快捷。 那两个人估计以为邹盼舒怕生会不好意思,特意避开到一边去坐着,两个人在商量着什么声音很低听不清楚,虽然是大白天,酒吧里也不甚明亮,当然也就看不出他们的神色。 终于有机会静下来思考,邹盼舒没有像前生那样狼吞虎咽一连吃了两份饭,也不会像前生那样以为遇到好心人含着热泪半口饭半口泪的吞咽,重新再经历一次才知道以前多么单纯,还以为那两个人是不让自己为难才避开,实际是在商量怎么让自己感恩戴德吧。 等一下他们肯定会一唱一和,小保给自己提供一个服务生的工作,而住宿却是庞飞提供,庞飞做得一手好饭菜,比现在自己吃的这样快餐食品不知道好多少倍,自己就是掉入了那样温馨温暖的家的味道里面出不来,有人全心全意关心你的吃住,还不厌其烦的洗手作羹汤养胖自己,最后还……等自己完全对他们死心塌地的信任后,又是一唱一和把自己卖给那个男人,自己傻乎乎的把那笔包养费都给了庞飞以为他拿去救急,还每个月都把所谓的工资存入庞飞的户头…… 明明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魂飞魄散的霎那也想过不再恨他也不爱他,可再回到原点,心里还是会刺疼,眼眶还是会酸涩,好在也许泪水前生都流尽了,现下再也流不出来,饭菜气势也还算可口,没了泪水伴着也不会像前生那样苦涩。 许是邹盼舒的神情不太对劲,时间也过去不短还没吃完一份饭,真不像个两天没吃饭的人,两人走近前,一边一个坐到一张台面,还是由亲和力极佳的庞飞开口:“不合口味吗?要不要换一份?” “很好吃,真是太谢谢两个大哥了。”邹盼舒手中的勺子印证似地舀了一大勺白米饭往口里塞,他肚子垫了一点底后也才胜过愁绪真的感觉饿极了。 庞飞眯着眼很满意,递过桌上的汤说:“汤也凉了,喝一点,别噎到了。” 汤是套餐里配套的,只需要把调料包放入碗里注入开水,过一会泡开就能喝,邹盼舒记得不同的套餐配的汤料也不同,有蛋花的有海带的还有蔬菜的,这份是蛋花的,随着移动那点点如花蕊的蛋花也飘来飘去,他点点头给人一个感谢的微笑接过碗喝了一大口,喉咙真的舒服多了,全身也逐渐恢复力气,从内到外开始暖和起来。 等他快吃完一份,小保适时问了是否不饱再来一份的时候,他摇头拒绝了,不能像前生一样别人说什么都当真,更不能都按照别人的想法去做去盲从,人生给了他重来的机会,他要做出自己的选择。 第2章 意外生病 “你的意思是想要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不论工种和工作时间?”小保确认般的重复了一遍。 “是的。我没有文凭,身上只有身份证。苦的累的工资少的工作都没关系,包吃住就行。”邹盼舒没有如前生那样把自己的情况老实说出来。 小保低眉思索了一下,邹盼舒明知道他上次也是这样,然后就会同意的,但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那好。我这里过年正好走了两个服务员,这工作培训一两天就能上岗,工资每月1800,下午4点到半夜2点,包一顿饭。住的话……”小保说到这停了一下,转头看向庞飞。 等两个人都望着自己,特别是邹盼舒那双小鹿般的大眼带着点可怜兮兮的企盼,庞飞才摆出一副大方豪爽的模样说:“我自己一个人住,邹盼舒要是不介意先去暂住一段时间。以后再自己找房或者找人合租,当然一直住我那里也行,本来我也是与人合租的,朋友正好年前出国去了。” “我没有那么多钱。听说这边的房子都很贵。”邹盼舒的声音低低的,很无助。 “担心什么,你要是在小保这里上班的话,每个月只需要付房租300块就好,发工资再给我也行。正好免去我再找人的麻烦,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呢。” 前生就是这样入住了庞飞的房子,哪怕像邹盼舒这样从小城市来的人也知道在这个大都市别说一个房间,估计连个卫生间大小的鸽子笼租金都要800块以上,那时候他简直就是热泪盈眶,没想到自己那么好运只是昏倒了一下不仅结交了两个好人,还一同解决了吃住,之后三个多月里每一天都过得舒适贴心,连体重都一下子增长了20斤,一身穿着打扮也在庞飞的指点下从头到尾更新换代,按照他们两个人的话说这样看着与初遇时判若两人,简直就是大都市里标准的小正太一枚。 “我能不能守店呢?我听说这样的酒店饭店晚上都要人守夜的,你们可以从外面锁门,我不会出去的。”邹盼舒不会再重蹈覆辙,现在的他连多看一眼庞飞的勇气都不多,更不要说两个人再来一次那样的经历。他微微缩着肩膀,本来就瘦这样一来存在感都要找不到了,苍白的脸上耷拉着估计几天没洗的结块的头发,要不是脸蛋秀气和一双大眼的话,远看着的话也许这两人就把他错过了。 邹盼舒忐忑不安地坳着放在桌子底下的手,脑中飞快的转着,他并不在意到时候再把钱给这两人,他只是需要这个机会再回到那个身份高贵的男人身边去,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便捷也最直接的办法,虽然这样一来自己的立场就有点尴尬,但只要殊途同归,外人看法算得了什么呢。 庞飞好像有点生气,他这个人向来不由人拒绝,何况还是个一看就呆头呆脑的乡下人的拒绝,更是觉得拂了面子不再吭声。 “庞飞哥的好意我心领了,300块租不到一间房我知道的,而且我什么都不会,去了也只会给你多添麻烦。住在店里的话我还能多学点东西,起来后做做打扫什么都可以。我也不白住,一样交房租给店里,只要有个地方睡沙发也可以。小保哥看行吗?”这个工作一定要得到,和他们的关系就不能弄僵,强忍着翻腾的心绪,邹盼舒细声细气的问着。 “好吧。今天你先去休息。今天情人节,晚上来的熟客多会很闹,你不熟容易出乱。跟我来。” 小保把他带到酒吧后面,在藏酒室弯角处连着楼梯底有个长条形逼仄的储藏间,这里摆着两个单人床,就是给守夜或者休息时使用的。 比预想中顺利,邹盼舒装作对酒吧很陌生的样子,拘谨的紧随小保,听他介绍完环境,还拿到两套服务生的工作装,估计小保很有眼力看出他随身携带的那个小拎包里没有太多换洗衣服,等他快手快脚打着寒颤洗完澡换了衣服躲回储藏间休息,都已经快三点半了,都能听到一两次其他服务生进门的风铃声响起。 犹记得前生谈妥工作后自己是跟着庞飞走的,回到他租住的两房一厅,在他的关照下也是洗了热水澡,只是那热水澡使得自己全身都热乎乎的,换上的是他的衣服,带着一股清香温暖了自己干枯的心,睡在他家宽阔舒适的大床上一觉睡醒天都暗了,窗外还在噼里啪啦放着鞭炮,房里飘香着炖汤的味道,是庞飞精心炖制的香菇鸡汤的味道。那顿饭至今回味都唇齿留香,那是邹盼舒长这么大以来记忆里第一次有人专门为他精心炖汤做饭,只为他一个人。 此刻徒留一室清冷,杂物的味道,浓郁冲鼻的酒味交杂着扑鼻而来,这才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应该呆的地方。不管前生在这之后三个月庞飞给过自己多少温暖都掩盖不了他们两人一开始的欺瞒,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颠扑不破的真理可笑自己到现在才真实体会出其味,邹盼舒在薄薄的被子下手压住心脏的跳动,阵阵钝痛传来,要想真正放下还是有点难度。 酒吧的客人来得都比较晚,大年初一要不正好是情人节估计会更冷清,好在这多少年都遇不到的巧日子,单身的想来一次艳遇,成双成对的要一回浪漫,街头巷尾入夜后更激烈的鞭炮声伴随着酒吧的音乐,邹盼舒在入夜不久醒来也不起床,他不想给人添加麻烦,也需要时间把以后会发生重要事件的日期理顺,特别是现在即使得了这个工作也不能说万无一失,想见不敢去见,见面不相识,不知道如何能见等各种心情纷扰,本就体虚的身体迷糊间好像发起烧来,可他已经没有力气起身。果然不一样的选择会得到不同的后果,他可不记得前生这时候生病了,庞飞一开始就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身体没几天就见起色,当时自己还真以为他把自己当作弟弟一样关照,毕竟庞飞是这么说的,说是看到自己就想起了早逝的弟弟,所以才悉心关爱着。 “嗨,怎么有个人睡在这里。脸怎么这么红?喂,你是谁,醒一醒。”一只冰凉的手按在邹盼舒额头上,“嚯,头好烫,该不是发烧了吧。喂,醒醒……” 这个声音也有点熟悉,睁开迷蒙的双眼,邹盼舒看到一个清秀中带点妖艳的同样单薄的穿着服务生工作服的男人,他记得这个人叫秦明宇,是在这家“迷失”酒吧里记忆最深的服务生,原因就是他比自己早来一个月,据说与庞飞有点小暧昧,自己开始不知道,没有与他交流是因为那时候太内向,等自己和庞飞确定了关系逐渐开朗起来后,与他的相处模式已经形成,之后也就是碰面点头之交,细想好像也有庞飞引导的关系,看似让自己变得开朗了,实际身边除了庞飞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都没有,小保除外。 “水。”想开口应他,喉咙冒火一样沙哑干涩,邹盼舒只希望灌一大杯水下去灭火。 “等等,我给你拿来。顺便问问小保哥怎么有个人在这里生病也不管。”秦明宇嘟囔着出去了。 迷糊了一下,邹盼舒就听到秦明宇的声音:“外面太忙,小保哥没空。我也走不开,先给你吃点感冒药,再过两个小时等客人走掉些再带你去医院看看。喝吧。” 先被灌了半杯温开水,然后嘴里塞进来两个胶囊药丸,邹盼舒也不在意直接就着他的手和着剩下的水吞了下去,喝完还是哑着嗓音有气无力地说:“谢谢。” “得了,大过年的得病太晦气。你好好睡着吧,我出去了。”秦明宇说着,把杯子放一边,走到另一张床抱起空着的被子压上,掖了掖被角,拿起杯子才走了出去,出门前把灯一拉关掉了。 黑暗里,连耳朵都被捂着,听不到清脆的声音,那些声音变得沉闷,仿佛外太空传来一样带着回响,邹盼舒开始担心会不会因为一场病改变什么,只能祈祷病赶快好,身体争气点,明天最好能起来上班,还想到秦明宇和记忆里不一样嘛,以前怎么从来没发觉他能一口气说那么多话呢。 老天没听到他的祈祷,也许玉帝和上帝一起下棋去了,邹盼舒只知道有人把他连着被子一起卷着带离,换了个更加冷清的地方,一股子让人不舒适的气味,比原先那储藏间还不如。 然后就是忽冷忽热,冰凉的时候全身颤抖不止,牙关都咯咯作响,热起来又浑身是火,汗水呼啦啦奔流而出几分钟就把穿在里面的秋衣秋裤弄湿了,有人在边上照顾自己,带着熟悉的感觉,那份熟悉既让人心安又让人从心底感到更加忧伤,邹盼舒直到沉睡也没有想起来是谁。 再次醒来,单手被人握着,温暖的体温干燥的触感,熟悉的感觉,侧过头只看一眼,邹盼舒即刻控制不住泪水朦胧,他赶紧仰着头收回目光,这是他曾经以为可以维持一辈子的幸福。 这时候他们两个人还没有经历考验,这时候庞飞还自以为只是为了欺骗才对自己好,只是后来相处下去随着自己对他全身心的依赖,他也舍不得的吧,他的心里多少也有自己的位置,只是这位置比起大笔的钱,比起世人的舆论,比起他父母的期盼就什么都不是了。 多久没有这样两手相握,自从自己跟那个人走了以后,头三个月最难熬,等熬过那段时间每月回来找他一次,也因为自己不愿意对不起付了钱的那个人,而不和他上床生分起来,三次之后两个人都相看无言,邹盼舒还以为是他对自己的选择膈应着,心底也只能盼着满一年就回到他身边,只是没想到一年期满他却说他爸爸大病急需救命钱,于是自己又和那个人多呆一年再得了一笔包养费给他…… 这个手不握也罢,到了最后总是要散的,泪水也逼了回去,没有必要为这个人再哭,出事前就是明确知道他第二日大婚才终于梦想破裂,同时也是解脱才嚎啕大哭在街头。今生,不再为他流一滴泪水,不值。 庞飞照顾这个陌生人一晚,也是巧合,他和一帮子老朋友打着麻将到了零点,放了鞭炮后大家都说要喝一杯才又去了迷失,没想到听说这个人发起了高烧,庞飞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记挂着,脑子一热就叫了个哥们搭手把人送医院急诊来了,后来他想估计多半还是想着只靠秦明宇一个人不保险,多个人多个选择,这张脸怎么看那个人都会喜欢,所以用点心机也是合算的。看着他忽冷忽热还亲手上阵给他擦汗换衣加被子,看着他瘦得肋骨都一根根突起心底还划过多余的怜悯,白天还看着溜溜圆的双眼紧闭,眉间蹙起整夜都没安稳,快天亮了烧才褪去终于安睡起来。 此刻他的手一挣脱,庞飞就醒了,看看自己空着的手,他心底带着点怅然若失,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失落了什么似地,不过这个人也太不识好歹了吧,醒来不吭声不道谢,甩包袱似地动作什么意思,他习惯性眯起眼,眼底寒光划过。 第3章 距离 “庞飞哥,我想上卫生间。”邹盼舒马上意识到动作太猛,赶紧补救的想了个借口,脸也皱了起来,好像憋得很难过似地。 “唔。起来赶紧去吧,大过年的没什么人住院,正好不用排队。”庞飞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点点头帮手着让他起身。 邹盼舒全身还是没什么力气,身体虚得很,胃也苦哈哈的好像装着的都是黄连,呵出口气都带着涩味。昨天说来晚饭都没吃,从凌晨一直走到昏迷在迷失门口,着实冻伤了,淋浴处条件也不太好,浴霸都没装,估计就是这多个原因才一下子发起了高烧。 都不是有钱人,急诊挂水处一个房间8张床,连着好几间房稀稀拉拉躺着确实没几个病人,卫生间在走道两头各有一个。邹盼舒想矫情都没用,只好由着庞飞扶着一路走到卫生间去,还好他只送到门口,感觉到他的别扭和坚持没有跟进来,否则邹盼舒真不知道要如何当着这个曾经肌肤相亲的人放水。 呼啦啦一阵响,还真是憋得慌,邹盼舒打了个寒颤,想着光出汗也并不能都消耗掉那么多灌入身体的生理盐水,看看身上的穿着,内衣竟然是换过的,拨开外面套着的医院的病服一看,认出来是庞飞的内衣裤,他比自己要高有10公分,一米86的个子高高壮壮很是帅气,为人一看是那种很容易给人好感的亲和,开口就带着魔力让人不由自主跟随,精通穿着打扮,无论哪个角度看去都是精英模样,可谁都不会知道就是这样一个人,和小保两个人合伙骗了包含自己在内共三个人的钱了。 内衣很不合身,太大了一团团裹着又瘦又矮的自己,裤子不管是脱还是穿都别扭得很,一股庞飞的体味引发记忆里的味道,不知怎的,邹盼舒突然就觉得这个曾经觉得香甜安心的味道如此让人恶心,恶心到比这个卫生间的味道还作呕,心头才涌上的感觉,身体就执行得飞快,喉咙控制不住的收缩就干呕起来,简直比孕妇还激烈的干呕,胆汁胃液青青黄黄的再没有别的东西,更是刺激得味蕾反复的吐,间歇了一会又开始咳,昏天黑地一般,连邹盼舒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把这两年的压抑背叛愧疚等全部倾倒完才会结束,会不会弄不好这次重生就到此为止,都还来不及见那个人一面。 邹盼舒再次软倒到地面,还是在卫生间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像一个落入凡间的断翅天使孤寂无助。 抽空去抽了一支烟后闻声而来的庞飞心底一紧,这个人这个身子也太差劲了,急诊时医生竟然说他营养不良,这是哪个山疙瘩里出来的人,都21世纪了竟然还有人因为营养不良饿昏在店门口,这一病还没恢复又昏倒了。庞飞想着这人拒绝去自己家住时的神态,有点诡异,长这么大还没多少陌生人会对自己提防的。 把人扶回病床,庞飞看了看表,这时间不早不晚的再回去弄吃的也不方便,小保应该也起来了,干脆打了个电话让他路上买点稀饭过来。 好在交了过夜费的病床都得了一个热水瓶,庞飞都倒在盆里拧毛巾给他擦脸,脏死了。 这盆和毛巾还有换的内衣裤什么的还是昨晚托朋友带来的,床上的人也真够折腾的,这次再做完庞飞也不愿意继续了,都说事不过三,这已经是他和小保要交易的第三个人了,讹这种钱虽然来得轻松可多少不太好受,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要白不要,真让人矛盾。 热乎的毛巾擦着人也好受些,过了一会儿邹盼舒悠悠醒来,人还是没有力气,不过胸口积存的闷气都吐了个底朝天似地,浑身轻松,再看着忙前忙后的庞飞也不那么抗拒,这时候的庞飞无罪,哪怕是为了钱才对自己好,这也是他的付出,到时候自己还是把钱都给他们就行了。想通之后负担也没那么沉重,那些不宣于口的秘密暂时可以安安分分匍匐在心底某个角落,邹盼舒还能坦诚的对他笑了笑,说:“庞飞哥,谢谢你。这两天太麻烦你了,又是给我工作住宿,又是照顾我的病。以后有什么我能做的我有的请一定不要客气,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一口气说得太多,嗓子沙沙的声音也很难听,说完还咳了起来,苍白无色的脸颊也氤氲了丝微红,病态的艳丽,不过语气里的真诚是实打实的。 “行了,先养病吧。你这个破身体还想要报答我的话就好好养养,这样不行。”得了预想中的承诺,庞飞却没有如自己想象中那样雀跃,皱着眉拿了边上床铺的枕头叠加在一起让他靠在背后坐起身,等一下小保来了好吃点东西。 水杯牙膏都配好,也不让他再出去折腾,床上放着个脸盆,让他就坐在床上刷牙。才放下负担,又被这样细致的照顾隐隐勾起涟漪,邹盼舒默默接过牙刷和水杯,心底默念这些都是毒药,上瘾之后无毒可解,这些都是假象,都是有目的的好,可没有力量能阻挡从不被人关爱过的人接受了帮助后的心暖。 医院离酒吧不远,庞飞和小保都是当地人,酒吧后门出去,背后一条街就是老街,都是些民国时期留下的小楼房,这条街上左邻右舍都知根知底,像庞飞这样整日里不工作靠着人脉过着混混生活的人不胜枚举,小保这个酒吧经理也只是占着本地人的优势管管人事和解决打发闹事人,真正的经营思路促销活动什么的一概不管,自有真正的能人在策划把持。 大冷的天,小保上身只穿着件酷酷的短款黑皮衣就出门了,连风衣都没加一件,一身黑色的打扮,拎着个保温壶真有点不伦不类,他一进门就刮起了小寒风似地,连带着声音都冷了几分:“我都还没睡上三四个小时,天杀的这么冷,难怪要生病。” “自己不多穿件外套出门,嚎破天也不会马上变春天。”庞飞呲笑他一句,接过保温壶拧开盖子看了看,满意的卸下配套的小碗,把粥倒一碗来,粥还有点烫,热气腾腾的给这冰冷的病房添了一丝暖意。 接过粥,邹盼舒看着他们打哈哈,这两个人住一个院子长大,一个院子一栋楼共三层,一般分隔成六户,这两人的家就是一楼的两户人家,做混混也好,做事业也好,打架也好骂人也好,有理无理他们都帮着自己人,这是从小父母双亡只跟着奶奶寄宿到堂姑姑家感受不到的友情,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就是这两个人救了自己,如果避免以后那样的伤害,从现在来说,这两个人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个恩情太重,一度把邹盼舒压迫得不能喘息,再次遇见心底只余下暖意和一丝遗憾,再也成不了他们的自己人的遗憾。 “谢谢小保哥,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再躺一躺恢复点力气就可以出院了。出去外面吃也一样的,还让你大冷天起来这么早,真是对不起。”小保虽也是混日子,但他对纳入自己朋友范围的人很仗义,小保前生只除了把自己介绍给那个人,分去一部分钱以外,对自己的照顾也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的。 后来才知道他们两人这样的做法也是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毕竟那个人钱多权重,又是要送到那人身边去的人,生怕去了之后说他们不好反过来遭罪,因此对每一个入了眼的后备军都很关照,秦明宇也是其中之一。简直就是经典的拿钱办事的模范,面面俱到。 小保摆了个超人的poss,手一挥咧着牙说:“不碍事,小保哥我是超人,什么事都难不倒。对了,你多吃点,都吃完,邹盼舒你太瘦了。”他边说边摇头,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病人的脸和上半身,内衣明显不合算,一鼓鼓包的隆起着,对他的审美观真是个考验。 “回去后我翻几套旧衣服给你,你别客气也别嫌弃,这年头衣服也没几个是穿烂了才扔的。等你自己有了钱再买新的吧。”小保和邹盼舒身高差不多一样都是1米76,小保也比较瘦,但那是带着肌肉的精瘦,偶尔还会在酒吧舞台上玩劲舞的人,爆发力柔韧性极好。 果然是改变了,记得前生自己没生病,随身带着的破旧衣服都被庞飞扔了,他直接买了好几套新衣裤,还说等发了工资再还就行,后来两个人关系越来越好,很快就越了界不分彼此,钱的事情全交给庞飞打理,也就不了了之了。 咽了口里的粥,邹盼舒才含糊着舌头点点头,旧衣服最好,正合适他现在的情况,他也知道确实这些人家里一堆只穿几次就扔一边的衣服,再推辞就是娇纵了,同意的说道:“好。谢谢小保哥,那我就能节约好多钱了。这些钱我也不用买新的,到时候给你们买礼物吧。” “埋汰人啊,工作还一天都没上,就想着领钱了。赶紧吃吧。”估计是没遇到这样上路的人,小保是收了两次介绍人的交易费,可那是有钱人手指缝里流出来的,真要是手下这些个服务生每个月那点工资要孝敬他,他还真没收过什么,做人要有原则。 邹盼舒是真的饿狠了,连着好几天就没吃一顿好的,这次吃的是香喷喷的骨头粥,口欲得了满足,胃也收拾得妥妥帖帖,只是把整个保温壶里的粥都吃完,才尴尬的发现没给庞飞留一点,他羞愧得脸一下涨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前生留下来的习惯,那时候没少受他们两人的宠,很容易就忘形了。 “没事,我不饿,等会和小保出去就吃午饭了。你这还要挂水,我去找护士来。” 等邹盼舒再次吊了盐水,他们两个才相携而出,8个床位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除了远处传来鞭炮的一声声响外,病房里寂静无声,犹如末世仅剩一人的孤单无助。心之所在为家,热闹过后更寂寞,说的就是这样的心情。邹盼舒盯着管子里的水滴,不快不慢的速度,他知道上医院一次要花好几百块钱,心底默默记着数,这些都是要还的。 说起来前生他21岁之前在老家压抑着压抑着也不怎么生病,除了总是照顾生病的奶奶耽误学习以外也不觉得多凄惨,然后才到这个城市就遇上了这两人被照顾得很好,前所未有的好,好到自己以为找到了一个家,一辈子的家。三个月后跟了那个人更是条件好了不止一个等级,衣食住行具是精致,自己又是个喜静的性子,除了爱人谁也不在意,无欲则刚连病魔都没怎么光顾,偶尔有点小风寒喝点三九冲剂都不用上医院就好了。 这才两天身体就出了大问题,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自己的每一个选择都会改变未来,只祈祷那个人按部就班不要出意外才好,否则要这样落魄的自己如何去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呢。 饭后只有庞飞一人回来,说小保回去补觉了,昨晚有客人醉酒闹到快天亮才走的,他把连续三天的药都拿了过来放给护士,领了个牌子交给邹盼舒,告诉他后面两天只需要本人过来,出示牌子就能直接吊针了。 再回到迷失,已是下午两点,途中庞飞还顺手买了些糕点让他晚上饿了当夜宵吃,接下来迷失会放假两天,初四才开门。庞飞自然是有迷失的钥匙的,开了门把人送到储藏间,不流畅的空气比前厅还差劲,他皱着眉颇为不满意的再次提议:“你这身体还病着,这两天又没个人来上班,天天吃冷冻食品也不好,还是到我那里住两天吧,等打完针身体好了你再回来也行。” “已经很麻烦庞飞哥了,我就在这里住吧,搬来搬去也不好。谢谢庞飞哥。”邹盼舒也知道自己有点拗,说实在话一个陌生人非要留在别人店里,光那么多酒水就是一笔不菲的数目,他是知道这两人的目的才敢有所依仗,要是换个人估计也就顺水推舟去他那里住了。他是绝对不会再走错这步,坚信人生能重来一次就是给自己选择的机会,这一路过去还会有一次次选择,如果才开始遇到点小困难就妥协了,那还不如就真的被车撞死算了。 庞飞也说不清,他今晚是要回父母家吃开年餐的,看着这个瘦瘦弱弱的人,每多看一次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竟生出莫名的熟悉感,差点就脱口而出邀请他一起去自己家吃饭了,好在理智还在,知道带个陌生人回家过年不妥,再说这个人可怜也就可怜了,最多为了目的对他好点,把身体养多点肉,到时候打扮漂亮点交易出去就行,管他是不是孤零零一个人过年呢。 觉着自己有点不对劲,庞飞也不坚持,约好了明天下午一点钟过来给他开门,才施施然迈着自诩优雅的步子出去,锁门转身走人,背影也同样潇洒不羁。 酒吧设计就是暗色调的,足够的纵深使得储藏室更像幽灵通道的一隅,不见丝毫自然光,进出都需要电灯照亮,虽然锁了外面的门,里面倒也五脏俱全,吃穿用度一应具有,邹盼舒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 身体又被灌了冰冷的生理盐水,怎么也热不起来,酒吧是中央空调,整个酒吧都休整了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人就打开,那样也太浪费了,于是湿冷的角落更加潮湿阴暗。邹盼舒跺跺脚,跳动了几下就气喘吁吁,运动取暖也不可行,他趁着身上还带着热气,倒了杯白开水来吃了些点心垫肚子,早上的粥香仿佛还弥留舌尖,可惜就是不顶饿。 吃了点心就在短短的横向走道走来走去消食,绕得自己头昏也没感觉起到消食的作用,邹盼舒自嘲的笑笑,想着其实心底是着急了才静不下来,一停下来就会想起那个人不知道此时在何处。 到今年,那个人有五年没回家过年,每年要么单独一人,要么就是包养了男孩陪着,也不知道避开这个热闹的城市到国外去度假,眼不见心不烦。可他偏不,偏要赌气地自找没趣就留在同一个城市哪也不走,家人间彼此也不联系,一年到头拜年电话也不通一次,真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思,留着不走不就是心底还有期盼,可两边竟然谁也没拉下脸先妥协,一拖五年,直到后面邹盼舒跟着的两年,当然,2012年之后他被甩了也不知道他们家人到底联络了没有,但起码差不多七年间是真的咫尺天涯。 虚叹一声,心底有着些微的疼,为了那个人的疼惜才坐立不安,他也知道这样焦虑毫无益处,也就死了心干脆什么都不想,先把眼前规划好了,一步一个脚印去追逐。 把拎包翻了个底朝天,竟然纸笔一样都没找到,坐在床边他想了想两年前自己的处境,好像已经是非常遥远的往事了,不仅仅是重生,而是遇到了生命里除血亲外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教会他生命的疼痛,一个教会他真正的爱情。 第4章 规划 邹盼舒独坐在储藏室不明亮的光晕里,再次仔细梳理了一遍。截止今日为止,老家已是旧梦难寻,很简单的经历: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外出打工重伤不治,黑心老板草草付了点棺材板都不够的抚恤金了事,才七岁的他就只剩下奶奶一个亲人。一老一小无依无靠,靠着变卖房子家具等所有能变卖的东西和早年父母的积累,奶奶也撑着接点手工活,硬是逼着他读到大专,可惜他因家变很内向,初中后又得知自己是个变态只喜欢男的,整理日惴惴不安,精神压力极大,什么都没学进去。奶奶就是年前过世的,算高寿福寿,老家那片的人说这是红事,把仅剩的一间房子卖给了一直照顾两人的堂姑姑家换取伤葬费。葬完奶奶,在老家了无牵挂的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没理睬堂姑姑假惺惺作态的挽留,学也不用去了,上学期就因为奶奶病倒拉了一大截,再说一个小地方的三流大专真的什么都没有教到,那样的文凭拿了和没有一个样,他也就不去受那个罪,何况他连生活费都没有。 掏遍了口袋,他摸到165块钱,懵懂里竟然还知道走到火车站,脑中不知道怎么一闪想起来爸爸在S城打工,有次回家来说起过那座高高的明珠塔,塔底下有一条江,两岸既是令国人骄傲也令国人耻辱的万国建筑,爸爸说那里如天堂一样辉煌灿烂,等自己考上好的大学一定带自己去看看。 他去买票,最便宜的站票要155块,看他游移不定的样子,售票员是个和蔼的阿姨,好心的告诉他只要买站票就行,车厢里没人,随意怎么躺都没人管,看看他又提醒了一句有学生证半价,邹盼舒一边懊恼自己学生证扔得太快,一边把仅剩的钱里拽出一张稍微新一点的10块,其他都放到售票窗口处的凹槽里,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转眼,麻利的售票员就换了个红色火车票也放入凹槽,这下是肯定不能后悔了,退票还要倒扣30%,邹盼舒舍不得。 摸摸自己细弱的小腿,和差不多两年后的自己完全不一样的脆弱,就是这双腿凌晨下了火车站,没吃一口饭没喝一滴水,从火车站一直走到明珠塔下的江滩边。他没过江,找不到路,问了好几个路人别人要么让他打的,要么让他等天亮做轮渡,还有个是游客竟然介绍他天亮后去坐观光隧道,一听贵得吓人的票价他就赶紧走开了。 他干脆不问了,听说上塔也是要门票的,更死了这个心,沿着江把江滩从这头到那头,有景色的都逛了个遍,好在是不夜城,没看到据说满目繁华璀璨的烟花,可光是这灯火辉煌的路灯也足够当得起爸爸当年神色骄傲的许愿,他逛到心满意足,哪怕双脚比灌了铅还沉重。 心事已了,人生才刚刚开始,背着个小拎包,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内衣裤和几样杂物,十块钱他贴身收着一直没舍得用,天大亮之后想找个工作才发现大年初一没人雇工,想买份报纸看看招聘发现报纸都没有得卖,沮丧失望之余,他也不知道方向,鼓足勇气又问了几个看上去不像游客样子的本地人这会儿哪里营业会招人,才稀里糊涂走到这条酒吧街,饿昏在迷失的门口。 他摸完自己的小腿,又摸摸没有肉的大腿,然后戳了戳突起的肋骨,无比失望的发现如果前生没有庞飞那三个多月的滋补食疗,就这样一副棺材板样的身材,苍白如吸血鬼的脸,那个人还会挑中自己吗? 看来不仅是增强体质,增肥也成了当务之急,以后在迷失上班,晚餐吃店里的冷冻食品,早餐估计就免了不会起那么早,中餐又不能外出,起码一个月内别人不会信任到把钥匙交给自己吧,那这样还真是成了问题。质不过关就靠量补,只能把胃口养大点,然后多运动消化成肌肉而不是脂肪,暂时先这样。 接近只是第一步,配得上才是他的执念,他要堂堂正正陪着那个人,要做那个人的家人。那就不能再是这样一无是处的小白脸样,起码要有一技之长。好在前生跟随他的时候,随着两人交流加深,邹盼舒感觉到那个人有意让自己接触更广阔的世界,常常带回一本好书或者剪辑一些新闻集锦给自己看,还有电脑运用,甚至到了2011年下半年出差也会带上自己,趁着机会学了不少的外语,都是些生活用语居多,口语较占优势,这也是个突破口,那个人的公司很多业务都是国际性的,高级员工都必须精通英语德语这双语,而那个人自己除了这两门外还精通日语法语以及西班牙语。 然后是一些重要日期,头一年的有些都以为逐渐遗忘了,此刻思索着仿佛历历在目从不曾消失过,前生邹盼舒是个别人对他好一分,他恨不得还给别人十分的人,现在虽然不会再这样圣母,已经学会辨别别人是否真心,但第一年记忆里那个人对自己的好也真的就刻印在心底,与庞飞不一样的好,可惜那时候自己一心里只念着庞飞,错过了深入了解和沟通的好机会。 邹盼舒不想漏掉什么关键的信息,想了想跑到前面吧台一翻,纸笔随处可得,只不过这纸张其实是酒水清单,巴掌大小,不过对他来说足够了,这样隐秘的信息他可不敢明目张胆大写特写,只是用自己知道的特定词标了重点。最令他高兴的是竟然还翻到名片大小的日历卡,正反两面一面是2010年日历,一面是2011年日历,农历日期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前生这样一张小卡片还是从庞飞的钱包淘到的,分离那日开始他就每过一天划掉一天,期盼着日子能一眨眼就过到他标了终止符的那一天…… 端详着一样的卡片,迫切焦虑愁思都差不多,可对象却完全不同,他晃掉脑中的惆怅,坚定自己的意志。要很细心才能在卡片上留下印记,因为卡片表面是加膜的油光光根本吸收不了墨水,没干的话随意一碰就会弄花一块。他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点上一点,放一边晾干很久,有时候一动不动直到第二天再去加一个点。 此刻,他把这张没有过任何记录的卡片,翻到2010年这面,用笔尖轻轻在几个日期上点过,仿佛这样就能透过时光的隔膜看到那些真实存在过的经历,今生将是他自己独有的记忆。他还不确定未来这些经历是否会原模原样再重复一遍。 做完这步,他才定了定神,条理分明的开始列重点和注意事项,薄薄的酒水清单不一会就写了满满一页,他看了看发现有些地方写得太浅显,万一有人发现看到的话猜到什么就惨了,又赶紧拿过一张新的,蹲在床边,就着朦胧的光晕修改了一下,再次修改过的字体更整洁,他确认除了自己外谁看了也只能看到当下自己要做的那几条,其他打乱了顺序的文字能猜到才见鬼了。 把这些弄完,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叫响,站起身时差点一个趔趄摔地上去,原来是蹲久了脚麻到刺疼。半蹲着揉了好久才缓过劲,他走到走道上看钟才发现不知不觉天都黑了,已经是晚上八点,自己竟然专注得连鞭炮声都忽略了。再次密集起来的鞭炮还在噼里啪啦地响,邹盼舒一边热饭,一边倾听着,祈祷能合着鞭炮声吸收点热热闹闹的人气喜庆气息,保佑自己顺顺利利的回到那个人身边去。 吃饱饭依旧天寒地冻,邹盼舒没有朋友手机都没有一个,倒是酒吧的电话铃响过几次,但他很老实一个都没接。打了一盆热水泡脚,发烧虽然压下去了他也知道不能再受寒,不然一旦反复可真的会毁了这条小命。上床前他快速把庞飞借穿的内衣换了下去,惦记着明天记得洗好再送还给庞飞。拎包里只剩下一套内衣,在医院被换下的那套没看见拎回,想来是被庞飞给扔了,他暗叹一下也只好无奈接受这个事实。 人可能真的困到了极致,又或者做好了规划心也定了,一觉睡醒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那样久,浑身都松散了,惫懒得很,截然不同于昨日的病弱心急,给自己打了气加油,他才起身收拾好小小的储藏间。 庞飞开门进来时还带来一包衣服,是小保让他转交的,还一起给他捎来300块,说是当作预支的工资。 邹盼舒谢过后默默收起,再次告诫自己不要把前生的怨恨疼痛带到今生来,没有谁应该为那些对他们来说不存在的事情负责,只要不给自己沦陷到甜言蜜语中去的机会,哪怕今生依然做不了他们的自己人,也不要做仇人或者陌生人。 一次吊针要差不多三个小时,过年里人人应酬都不少,庞飞也没有留着再陪他。 邹盼舒更是不会留人,要不是酒吧钥匙在他手里,邹盼舒更愿意自己一个人完成。 连续三天的吊针打完,没有复发,邹盼舒也觉得精神多了,奶奶去世对他的打击不如前生此时的冲击大,想来那时候会这么容易就爱上庞飞也和当时的心境有关,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死死握在手里,献祭般的投入到那场恋爱中,完全分不清现实虚幻,分不清真假。 庞飞还是那样说话很圆滑,带着S市小市民的一点优越感却不令人讨厌,起码他和小保都不会用有色眼光看外地人,更不会出言侮辱,只是他们有自己的为人处世方式,形成了自己的圈子,也同样是外地人介入不了的领域。 “庞飞哥,我想买几本书,不知道哪里有新华书店?”明天就开始上班了,趁着这时候有空,手上又有小保借支的钱,邹盼舒希望尽快把外语书买回来学习。 “新华书店?你还要买书啊,什么类型的书,小说杂志的话我家里有点旧的,别浪费那个钱。”庞飞建议到,这个小子瘦瘦的,一身衣服也土里土气,按理这样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行为举止应该总带着那么点乡里的小家子气和拘谨才对,当然那个人喜欢的就是这样所谓的质朴品质,所以才说这个人是个绝品,既有对那个人胃口的好样貌,又有自然淳朴的气质,对此庞飞呲之以鼻,不就是个包养还要求这么高,摆的什么大款架子。 不过庞飞连着几天和他接触,总觉得这人不如表面那样简单,看着像个很内向的性子吧,说话却落落大方更是礼多得很,总有股疏离感。 庞飞觉得自己看人眼光一向很准,当时一眼看中他,和小保两个人还有意向把秦明宇留着备用,把他当做第一人选推荐给那个人。他哪里知道人还是这个人,魂却不是同一阶段的魂了。前生庞飞自己调教了三个月打开了他的心房,让他有了与外界接触的初步能力和笑容,更是在爱情的滋润下衍生了对家的渴望和责任感。责任感是一个人成长的必要因素,会由里而外的改变一个人整体的精神面貌,再加上跟了那个人一年又七个月,更是大大开阔了眼界,推开更广阔的世界之窗,接触了更高层次的人群。 自信内敛谨慎才是现在真正的邹盼舒,同样是沉静,却不是毫无处世经验的拘谨腼腆了。 所以庞飞看人眼光再准,此时此刻面对这个人,也不得不折戟而归。 “不是。想买点外语书看看。我想学点英语德语,听说酒吧也会有老外来?”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买回去以后总不能都躲着人看书学习,而且酒吧有老外来也是事实,懂外语的服务生工资会高一些,还会有不菲的小费。 庞飞不可置信的把人看了又看,一张俊脸略带夸张的错开眉,摇摇头嘟囔了句看不懂,脚下一转还是把人带到另一条路上走去。 附近茂名南路上没找到新华书店,只有一家私人开的也不小的山人书店,邹盼舒在书架前徘徊了半个多小时,看着一本本价格昂贵的书在心底算了又算,钱不够,要想系统的学就要买大量的练习册,光一套教科书最便宜的就要五六十块,而随意一本练习册都是二三十,翻了翻里面的练习题,能看懂的看不懂的,都还算入门,这样计算下来,还要加上买MP3练听力的钱,远远不够。 庞飞在杂志书架前随手翻阅着,他平时可没空看书,杂志多是些美女美男图,还有时尚新资讯值得看看,不过都半个多小时他都翻完好几本杂志了,邹盼舒还在那犹豫不决,庞飞就有点不耐烦了,多心眼的人他们可不喜欢,不好掌握,太清高的也不行,不要到时候不愿意跟那个人走可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那个人由着小保推荐也就是图个安宁省事,只是要包养个男宠罢了,不想给他家族添加什么茶余饭后的谈资,虽不喜欢勉强人,但推荐的人一定不能是个惹事的性子,要的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彼此都能称心如意。庞飞倒是不时在心底腹诽让那个人找个充气娃娃一了百了,不过有钱赚不是,还是就这样更好。 “怎么,没挑中?”庞飞把杂志一甩,也不理睬从柜台射过来敢怒不敢言的视线,走到外语书架旁。 “选好了。真不好意思,耽误庞飞哥时间了。我马上去付款。”邹盼舒善于察言观色,这倒是从小就历练出来的,在老家他就时刻注意着周围人的神色举动,堂姑姑家的、同学的、街坊邻居的,甚至自己亲奶奶的,也对别人的情绪能更快反应过来。 一咬牙,邹盼舒选了一本《新概念英语第一册》和配套的《小题大做》练习册,整套是4册,好在还可以分开买,在柜台边取了三支标价一块五的最便宜的圆珠笔和两本本子,一下子就花去差不多80块,德语教材没找到。 这两天都不算上班,邹盼舒也不好意思再吃酒吧冰柜里的餐,每次回去路上都会买两份盒饭,庞飞劝了一次他没答应也就随他去了,只是邹盼舒能明显感觉到庞飞的不高兴,觉得自己不识好歹,心底也只能暗叹,这时候划分清楚些才是应该的,非亲非故,前生自己怎么就会心安理得接受庞飞的说辞而享受了他和小保的好呢。 往回走的路上,庞飞接过书翻了几页,挑挑眉问:“你这是自学?以前学校没教?” “读的大专,学的都是哑巴英语,高中学的也都还给老师忘光了,想重头学起。”这是实话,唯一不同就是邹盼舒有点口语底子,是跟着那个人出差练出来的,就是没有系统的好好学过,特别是商业上的专业用语更是一窍不通。 庞飞啧了一下,不知他是同意呢还是不屑这种学习方法,把书还给他之后也没多说话,显得更沉默了。 邹盼舒不知道这个做法会不会改变什么,心里多少有点不安,也亦步亦趋沉默着跟随他走回酒吧,这种冷场前生前三个月不曾有过,倒是后来每回再相见也如现在这样气氛越来越压抑,到最后彼此都言辞激烈,伤口流血。 前生他与庞飞谈及过未来,当时庞飞告诉他自己与人合伙开了个小公司,收入不错,不需要邹盼舒再努力多学什么,想上班呢就在小保店里帮帮忙,减少点工作时间不要累着就好,要是不想上班了就他养着,一张嘴的事情小意思,两个人在一起成家更不必分得那么清楚,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 那短短三个月邹盼舒简直就是泡在蜜里度过的,从没有人说以后养着他过一辈子,从没有人对他说过我们是一体的不必分你我,也从没有人给他描绘这样一个美妙的梦想:两个相爱的人一个家。 他感动了,也爱上这个男人,更是心底满满的想着以后要努力对庞飞好,要对得起庞飞的爱,他计划着两个人两份稳定的工作,过几年买个小一点的公寓,管外面潮起潮落,自己两个人只要如庞飞说的晚上相拥而眠,早上相吻而醒,过着自己悠哉的小日子就好。 这个梦没有破灭得太快,在见那个人之前,庞飞就有意无意失落惆怅焦虑,小保隐隐透露说是庞飞的公司遇到了麻烦,合作人诈骗卷款跑了,留下庞飞欠了巨债,闹心得很,还告诫邹盼舒不要去和庞飞商量,说他是个大男子主义,遇到这种事情肯定要自己一肩抗着不会希望邹盼舒也一起烦恼,不过小保的话里透着那么多艰辛苦涩,让邹盼舒急得只怨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手眼通天,更没有钱没有能力帮助爱人度过难关,何况爱人还这么体贴都不让自己知道他的艰难。 一周后,小保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在邹盼舒的催促下说了有个办法可以筹措到一大笔钱,能让庞飞还了债后还余一些把公司经营下去,邹盼舒当即就跳了下去,遇到了那个人--任疏狂。 第5章 往事 都说日子如流水,邹盼舒却觉得每一天都那么难熬,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在日历卡片上划小点,再默默算一算日期。 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但也逐渐适应自己特意安排的紧张生活。上班时间段多站位,多服务,空闲就勤加打扫,他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给小保他们增添好感用的,而是在锻炼身体,多伸展开自己的四肢;空余时间就猛背书、做习题,MP3没买到不能听就凭着记忆一个个读音标,早上尽量早起在酒吧的各个过道台子间疾走,靠运动量带动食欲增大饭量。 维持着内敛的低调,邹盼舒悄然改变着。 “邹盼舒,我觉得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秦明宇对着正在擦杯子的人说,今天轮到他们两个值班,提前半个小时到酒吧做准备工作。 小保开了门就出去找吃的了,酒吧就他们两个人在。 邹盼舒猛不丁被如此贴了标签,还是来自这个本市郊区的半个本地人之口,他一惊,不知道是否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手上的白口布被他转得飞快,故作镇静的问:“听不懂呢。你给我解说解说?” 秦明宇哂然一笑,也没有停下手中的活,他在检查吧台周围的酒瓶是否需要更换,还有些老客户的寄存忙乱中也会放错位置,这些都需要调整,过一会才说:“刚开始以为来了个土包子,后来看小保哥和庞飞哥对你的态度也觉得应该是个老实人。” 邹盼舒皱皱眉,这个话里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有转折,重点是后面的,他手上动作缓了下来,已经开始自省哪里出了错。 “别紧张啊,我没说你不好。你是不是也知道这里的服务生有条出路来钱快?”秦明宇干脆停手,他的目光审视中带着了然,手上还正好握着一瓶喝了一半的人头马。他的手保养得非常细致,指尖圆润骨节分明,用劲的握着瓶身,一半覆盖在深橘色的酒色上,一半覆盖在透明的玻璃瓶上,映照得熠熠生辉充满质感和诱惑。 邹盼舒不得不承认这个清秀中带着点妖艳的秦明宇是他见过的特质最突出的人,清纯又妩媚,爽朗又细腻,有着明确目的性的小精明又好像是大智若愚,矛盾的气质要看他愿意展现哪一面给你看到,简直媲美变色龙。邹盼舒的眉尖都要贴一起去了,前生所有事物都是庞飞打理,他根本就没有好好看过这个秦明宇。 一声不吭的沉默让秦明宇生气了,他伸出手要戳人,伸到一半又收回去,转身把酒瓶放好继续点数,也不再开口。 “为什么这么问?所有服务生都知道吗?”邹盼舒找回理智,只是舌头都有点不听使唤似地吐字不清。 “就是说你是知道的。我就说嘛,小保哥那做派一看就猜出来了。他对我们这么好还不是看中我们这张脸这个身体。不过你没戏,你看看你的样子,要身材没身材,皮肤还这么差,最多就是这双眼睛长得好些。”秦明宇一开口就打击人。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哦,你问为什么啊,我看你在偷偷学外语吧,还在锻炼身体?是练体形柔韧性?小保哥教你的?” 一句没回答别人的话,倒是丢了一堆疑问出来,邹盼舒也淡定不了了,他是肯定要弄清楚怎么回事的,只好再重复问了一遍,一个字一个字的问着。 “好啦,我就是觉得你很有意思,也不知道小保哥看上你什么,不过我看他也不像要大力推荐你的样子,刚开始你来的时候他和庞飞哥对我态度有点冷淡了,最近又热乎起来,哦,这个月还给我涨工资了,开酒的提成比例也加了3%。别瞪眼啊,这样一看你才像个同龄人嘛,整日里傻笑着讨好这个讨好那个的,累不累呢。我们用不着这样。” 秦明宇的性子怎么是这样的,邹盼舒从来没这么苦恼过,听了一堆话也知道他是劝自己放弃了。 “我不行的话,你就一定可以?其他人呢?”邹盼舒要充分了解更多的信息。 “其他人?没有其他人了。哦,还有个小齐吧,不过我看自从你来了以后小齐就被刷下去了。你知道的内幕多吗?我们交流交流。我先说吧。”他看看腕表,昨晚生意一般,收拾得也比较干净,今天两个人一刻钟就都准备好了,时间还比较充裕,看样子他早就想找人说说了。 “我有个亲戚和小保哥认识,知道他这里有个男人每一两年就会来挑人。这事说来也长了,那时候闹得还很厉害。好多年前吧,这家店的老板和那个男人是同学,所以别人才选择了这里。总之就是那个有钱人喜欢男的,狂妄得很,是个高干子弟,你不知道吧,这一片的好多店都是他家罩着的,也不是涉黑,就是都能和他家拉上点关系,这片区的混混就不敢动了。他老爸可不得了,具体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传都不能传的。” 邹盼舒心急,他最想知道的也恰恰是这个闹得很厉害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他知道这是那个人在校时出的事情,因为这事和家里闹翻了。可惜前生他一直就跟随在那个人身边,也没有机会听听外面人八卦这份过往。 秦明宇今年夏毕业,此时早就没有课业要上了。他早早就规划了自己的人生路,家境关系学艺术的他没办法到国外接受更好的培养,精明的他就把目标放到了这里,内幕他知道不详细,但足够把自己推销出去就成,他是实打实知道要想成功,最好提前取得小保的首肯,撇开邹盼舒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他已经预备找时间和小保坦白,直接谈妥条件,他的目的是跟了那个人一年,哪怕两年也成,让那个人出面找路子把他送到国外去,对有钱有势的人来说这是小菜一碟,对他这样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人来说,却是颠覆人生的转折。至于舆论,去他妈的,自己的人生自己过,酸甜苦辣自己知道,与其放弃自己的天赋做个庸庸无为过一生的人,他宁可背负骂名闯天下。 当然,目前首要是把这个拦路虎给打发了。秦明宇没有忽略他焦虑的眼神,他不清楚这个人谁看都是乡下来的人怎么会知道内幕,但不妨碍他打击邹盼舒的信心,少一个对手多一份保障,管他这个对手实力如何,越早拍死越好。 “你知道他的名字吧?”秦明宇试探性又问了一句,他刚刚东讲西讲其实心底还是有点怀疑。 “任疏狂。” 三个字,一个人,邹盼舒前生也没有这样清晰有力的念起过这个名字,可这一刻这个名字倾泻而出,那快两年的点滴生活片段蜂拥而来,这个名字仿佛带着魔力萦绕耳畔从不曾远离,心头的悸动也从没有这么明晰过,不宣于口的爱意是真实存在的。 那份来自被庞飞背叛的心痛如退潮般消逝,庞飞的面孔渐渐淡化,直至消失,取而代之是前生不敢贪恋不敢相信的任疏狂的脸,没有庞飞帅气,但气质沉稳,看那个人最醒目的不是他的脸而是气质:骨子里带来的高贵优雅,也一样有高干子弟的淡漠疏离,不同的是经历过巨变的人沉稳了下来,傲气收敛在内里,不再锋芒毕露灼灼逼人,可谁都靠近不了他的心;没有庞飞那样一看就健美壮硕的身材,任疏狂只有一米八的个子,偏瘦,常年压抑着自己,肠胃不好,运动量明明很大,可都用去疏解精神压力了,练就了一身精瘦的肌肉,包裹在得体妥帖的西服正装里外人看不到。 “他当年在校那是风云人物啊,不像我这样毫无背景的人寸步难行。据说他为了个男同学气死了家里的长辈,这个男同学也自杀了!”秦明宇一脸憧憬。仿佛两个人的死亡只是体现了那个人的狂妄自大的优越性,而不是两个生命的消失。 任疏狂,任疏狂……这就是你不能开口的过往?一边是爱人一边是亲人,两条命夹在中间,这是多么沉重的枷锁。邹盼舒霎时手脚冰凉,他忆起那个人生活中的冷漠,床上的狂暴,还有一点点被融化冰层试探着走出来的心。 如果自己能早点和庞飞说清楚,如果自己满了一年不要再自欺欺人骗自己相信庞飞的话,而是直面两人之间从不曾真正契合的爱情,也不会到了2011年最后一天被任疏狂发现,误解自己从头到尾都在骗他,误解自己同时和两个人上床,最后的记忆是听到任疏狂暴怒的呵斥让自己滚蛋找庞飞去。即使那样狂怒的情况下也只是压抑着把自己赶出门,又偏偏自己去找庞飞想要个正式了断再回头找任疏狂解释,却听到庞飞第二天大婚的消息,双重打击还是解脱一言难尽,只知道满脸泪痕游走街头…… 沉重的生命,自己对他确实也是背叛,背着他把钱物都交给庞飞,一分没留给自己,不管是出于报恩还是别的原因,长达快两年的每月收入是实实在在汇入了庞飞的存折,两笔按年给的包养费也分文不少的给了庞飞,外人谁会相信自己自从跟了任疏狂就没有再和庞飞上过一次床,外人怎能理解这里面的情深义重的纠葛……自己背叛了任疏狂,庞飞背叛了自己,谁更无辜?谁更罪孽深重? “邹盼舒,邹盼舒?”秦明宇终于从他的憧憬中回过神,也发现邹盼舒的走神,心底暗笑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乡里人,一听出了人命脸色煞白,这个对头不会是劲敌,他确信。 被推了几下肩膀,邹盼舒眨眨眼,掩去眼底的心酸,故作讶异的说:“那之后任疏狂就一直在这里挑人了?” “是。据我亲戚透露的消息,他那时候也在这里干过,和小保哥很熟啦。那时候酒吧的大老板还没出国呢,看那人变了个性子听说精神很不对劲,人没两个月瘦得不成人形。嗬,保不准和你现在有得一拼啊,叫你瘦猴都不差。” 秦明宇说着还探头过来,捏捏邹盼舒的脸颊不满意,又抓上他的胳膊比比,他手上健康的嫩白更衬得邹盼舒的苍白像是带着病态,他满意的收回手,怎么看都是自己更胜一筹,才继续说:“大老板就做主挑了个干净清秀型的男孩送到他家,听说死去的那个男的特别精致漂亮,好像家里也很有钱,在学校里没闹出这事之前简直是万人迷,啧啧,真是太可惜了,要是我才不会这么傻到去自杀,这世界谁离了谁活不下去啊。还奇了怪了,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想的,从此后都到这里挑清秀型的人,你傻乎乎的别想了。那人之后一般都是一年换一个,出手超级大方,先给一笔一年买断费,还每个月给2万零用钱,吃穿用全包,一年到期自己走人。也有被提前赶走的,不过没听说短少过钱,也没人敢闹事。有这笔钱我出……” “叮当”一声铃响,小保吃过饭回酒吧了。两人一致起身,视线一交错马上分开,很有默契的按下这个话题不谈。 这些如烟往事竟然意外的在这里了解了一番,邹盼舒心底真是五味杂陈,前路更见茫然。前生秦明宇这个人后来落了个什么结果,他并不知道,看他这样一副胸有成竹样,自信飞扬目的明确,而自己失去了庞飞的帮助,就这样干扁的身材,苍白枯瘦的脸,真的有机会再次走到那个人身边吗? 连着几天邹盼舒患得患失,胃口怎么也养不大,才刚有起色的神气又以可见的速度消磨下去。英语还在背,可单词当时背了回头又忘了,效率不是一点点差。 “邹盼舒怎么了?”庞飞到酒吧来玩,一般也就是两三天来一次,频率不算高。再次看到人竟然精神萎靡,他就觉得奇怪了,喝着酒坐在吧台边,与对面的小保闲聊。 “不清楚。好像胃口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小保没怎么在意。 “确定放弃他了?那还留着?”自从邹盼舒病好后,庞飞屡次向他伸出橄榄枝提供帮助,可那个人倔得很怎么也不肯接受,庞飞也是有脾气的,难得觉着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不一样才想对他更好些,偏偏是自己自作多情!于是他每次来酒吧就对邹盼舒视而不见,小保看了也同意就这样放着先看看,主要是邹盼舒太勤快太利索,除开那个人的因素,作为一个服务生这个人合格到可以评优秀员工。 “工作很上进,你没看他来了以后别的人偷懒的也少了。这倒是省了我不少事情。”小保不知该怎么评判似地摇摇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怪事一桩,同时也对偶尔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挤兑装作不知情,既然放弃了他,就不需要再多费心思关照。 庞飞沉默,喝了一口酒,透过酒杯仰着头正好扫过斜对面的邹盼舒,好不容易养的一点肉好像又没了,和刚来时都差不多,他心底一阵不舒服,有点不想再看到这个人的念头。 想到就做,庞飞历来不为难自己,把酒喝完放下酒杯,拍拍小保的肩膀说:“秦明宇那里你多看着点,小齐也还是关照关照。那个,算了不说他。那行,我先走了。今天就是来通知你别忘了一定要去我家,帮我挡挡。” 他皱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倒把小保弄得笑了起来:“知道了。每年都有这么一回,哥们肯定会做好你的挡箭牌的。哎,还好我妈早对我死了心,不然年年这么唠叨我更受不了。” 庞飞谁也没看,连一些熟客的招呼都没怎么理睬,心事重重的出去了。 对于庞飞的视线,邹盼舒一直比较敏感,刚刚就被扫过两次,犀利的要把人解剖的感觉。看着他的背影,邹盼舒先是纳闷了一会,马上脑中一闪想起来了,本周五也就是植树节3月12日,是庞飞的生日。前生同一天,自己和小保一起陪着他去了他家庆祝。那时候见证了他妈妈的厉害,把庞飞这么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训得如何做小伏低都没用,说来说去无非当年如何顽劣不听老人言考好的大学,之后又混着日子不务正业,到如今都三十而立还不成家更无立业,把这个人说得一无是处,完全不顾是否有外人在场。小保是习惯了皮实得很,反倒还常常与他妈妈插科打诨,往往关键处掐断话头,使得一桌生日宴多少还维持了一丁点的喜庆。 当晚,庞飞酩酊大醉,回了他们两个人住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家后,庞飞对邹盼舒告白了。那晚邹盼舒也喝了酒,他的体质本来就虚弱,补了一个月难见大起色,一喝酒人就晕乎,庞飞甜言蜜语中带着乞求,寻求着有一个人认可他,爱他,一心一意陪他,不论富有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永不分开……两个人都迷失在那个梦里,好像真的只要这样一说,此刻摸得着的对方就真的是自己心底爱慕的对象,是可以一起过一生一世的一双人。两人在梦幻里发生了肉体关系,也就此确定了恋爱关系,而时间距离他们相遇还差两天才满一个月份。 第6章 受伤 周五这天小保果然不在店里,连开门都不是他。邹盼舒想着前生仅有几次去过庞飞家,都不算特别好的印象。两次印象特别深刻:第一回就是今天;最后一次就是出事那天。 犹记得凭着记忆找到他家院门,S市已是难得一见的双开铁门掩映,推开进去后,走入不甚熟悉的院子,一条碎石子堆砌的小路两旁种满花草,即使寒冬腊月里也不见凋零枯萎。他家里热闹异常,一踏入院子就能听到,其中他妈妈兴奋激动的声调充满了得意之色。循着人声走去,一条横向的长廊,两旁两家的入口,越过廊下先跨入其中一边入口,进去就是走道,老式的楼房内屋的门在走道偏后处的左边,走道尽头那边还有个小内院。而走道入口处是厨房和卫生间在右侧,估计为了方便都敞开着门没有人在,邹盼舒一眼就看到了改造过的厨房和卫生间。 他在这个家住过一夜,庞飞说要再等等才能介绍给父母,不过可以先去住一晚体会体会。他知道这个家并不富裕,看着是院子房,其实每家分到的面积并不大,总共也就是一间房三十多平方外加厨房卫生间和花园。庞飞这么大了如果回家也还是与父母睡在这间房里,一头一张床,庞飞的是个军用单人床,睡前庞飞偷偷说他妈妈说了以后成家要是没钱买新房要回来住的话,到时候在房间中间隔一道墙或者拉个帘子都行。老式的厨房和卫生间更是没有新的电器,设施陈旧生活非常不方便。 庞飞与家里关系不好这是很明显的,他在外面哪怕少买几件衣服这个家就能变个样子。邹盼舒什么也不能说,不过后来把钱每月都存入庞飞户头的时候,他给过一些建议要如何使用。第一年的钱按照庞飞的意思大部分投入公司没了,少部分存着,还都是放在他妈妈那里没乱花;第二年用了一些给他爸爸养病,邹盼舒想着生病的老人就想起自己的奶奶,催促着庞飞把家里改造了一番,用的都是邹盼舒的钱,好让老人住得舒适一些,他从心底想要孝敬老人。 最后一次踏入庞飞家,他看到了焕然一新的厨房和卫生间,洁净的瓷砖、铮亮的灶具、热水器、双开的大冰箱、舒适的地板…… 再往里走到房间门口,空调外机、门口对着的超大屏电视机、还有崭新的家具……这个房间还处处挂着红色喜庆的喜字,刺痛了邹盼舒的双眼,早就听得清清楚楚的婚讯,无不在说着那个人彻底的背叛。他还一语未言,庞飞妈妈已经色变,顾及旁人没有破口开骂算好的,沉着脸把他赶了出去,凶悍的跟在他身后,抛开众人到了院门才低声恶狠狠的让邹盼舒不要再去纠缠庞飞,庞飞已经是扯了结婚证明天就摆酒席的人了…… “喂,哪里来的小瘪三这么不懂得看眼色啊!” 沉浸在自己的伤痛里,邹盼舒仿佛还能听到那日血液汩汩外流的声音,不曾想猛地被人掼到了地上,才发现自己负责的台面来了几个明显有点喝过头的客人,估计因为自己没及时招呼而直接动手了。 邹盼舒体弱,在家乡长期营养不良带来的后果就是骨质酥松不经打,这一摔生疼,手肘先着地扭了一下还不知道骨头有没有什么问题。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今天小保不在,往日这种痞子找茬都是小保出面摆平。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大混子不会来这里闹事,但抗不住不懂事的小混混三不时出现,这种时候小保这样的本地人优势就很明显。 挣扎了一下微微颤颤着起身,强忍着疼,邹盼舒咧嘴笑了笑,赶紧问:“欢迎光临。请问几位需要什么酒水。” 迷失是个静吧,音乐不特别闹人,舞台也不是总开放,大部分时间也就是弹弹钢琴曲。能进来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像邹盼舒眼前这样粗鲁装扮的几位,与迷失的氛围是格格不入的。也许他们几个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边上几桌瞟来几道鄙视的视线和隐约不清的嘲讽语气词,这几个人不仅不觉得应该放低音量,反而恼怒成羞,刚刚推搡人的那个声音更大声地吼起来:“老子有的是钱,把最贵的酒拿两瓶过来!” “就是。坤哥的钱用都用不完。来来来,再继续喝,今晚不醉不归。” “对,一个都不能漏了。庆贺庆贺坤哥又做成一票大买卖。” 几个人勾肩搭背的你我吹嘘着,最得意忘形的还是那位坤哥,已经被捧得飘飘然找不着方向了。 “好的,马上送来。您们请先坐下来稍等片刻。” 邹盼舒深吸一口气,单手锢着另一支胳膊,快速走回吧台。 客人已经分散各个角落开始有点多,秦明宇正好在吧台,看到他额头冒虚汗,手还别扭的握着,就知道肯定是刚才高声开口的客人可能动手了。 他低声骂了句什么,按住邹盼舒的手让他别急着上酒,说:“让我看看你的胳膊。这样拉长疼不疼?这样按呢?唔,骨头还好,应该没裂开。筋扯到了,换个人估计休息几天就好,你这个身体不行,今晚别端托盘了,明天还是去医院看看。两瓶最贵的酒?我给你送去,你倒酒就行,走吧。” 秦明宇有条不紊的检查了伤势,才抽出一个托盘,再从酒架上取下两瓶酒,最贵的,酒单上就有介绍:三万八一瓶的威士忌,喝死他们算数,服务生还能多拿点提成。更好的珍藏酒都不在酒单上,大老板早就放话说了不白给不识货的人糟蹋了去,大老粗们来摆阔,就拿拿那种名头响当当去应付就好,利润还更高些。 “哟,好俊的小妞啊。”一个眼都眯得快看不到眼珠的客人开了口,坐在坤哥的左手边。 秦明宇没理睬,偶尔也有这种不入流的挑衅,口舌之争他根本就没入耳,放下酒到边上的台面,瓶口展示给坤哥看了一眼,征得他的同意把两瓶酒都开了瓶口,走前才向着邹盼舒点点头,眼里流露的意思是让他稍微当心点。 邹盼舒心底一阵暖,没想到秦明宇这个前几天才打击过自己的人会主动帮忙。 因为他住店里,还很勤快,并不太招其他服务生待见,平时就偶尔受到排挤,这时候就很明显明明两边不远处都有服务生听到动静,可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帮忙。邹盼舒一边苦笑自己人缘太差,一边只能自食恶果。他没有更多精力去和其他人搞好关系,他要在有限的资源内调理这破败的身体,尽可能更快的学习,努力不给小保哥开除自己的机会,竭力避开庞飞,就这些已经够他焦头烂额,何况现在还知道因为没选择住到庞飞那里去,很可能会引发不同的结果,一想到所有的努力会付之东流,他的精神压力就很大。 “这什么破酒这么难喝,比弄堂小店里的黄酒还不如?”有人开口了,才喝了一口。 “多少钱一瓶?坤哥点的可是最贵的,知道吗?最贵的那种。” 边上有人附和,几个人眼里都闪着莫名的光,盯着因为胳膊疼而微微颤抖的人。 “确实是店里最贵的酒,三万八一瓶的威士忌。”邹盼舒很感谢秦明宇的先见之明,托盘上就摆着酒单,上面单价品名图片一目了然,平时到这里的客人没人看这个东西。 那人还要再说什么,坤哥左边那位半眯着眼的人先开口了:“素质,素质,要注意形象。”摇头晃脑的说着,其他人哄笑起来附和了一下,他又得意的接了一句,明明没有睁开眼却有寒光划过:“钱咱坤哥不在乎,花得起。不过只有酒不够,叫几个小妞来陪陪爷们几个爽快爽快。” “抱歉。我们这里只经营酒水,没有其他业务。”邹盼舒知道这是找茬,非常确定,闹到最后他们赢就是不付钱,店里赢的话还要看他们是否真有钱付款。但不管哪一种,服务生都是最倒霉的。 “怎么可能没有,骗谁呢。哪有酒吧不提供服务的。以为我们好欺负是吧。” 嚯一下站起来两个人,速度奇快都看不出是喝过头的人,一边一个直接把邹盼舒按到了台面上,嚷嚷着看不起我们就要受点教训之类的话。 秦明宇很有心一直牵挂着这里,一看客人动手脸色一变,让吧台里的调酒师赶紧到后面办公室去请营销经理,一边顾不上自己的客人忙不迭奔过去帮忙,途中甚至来不及再招呼人,因为最近的两个服务生竟然偷偷掉头走开了,他心底暗暗诅咒这些小心眼的人,也没办法只好自己先过去救场。 “快放手,你们最好别闹事,我们店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撒野的!”秦明宇有点小身手,穷人家的孩子平时也会受欺负,打架滋事没少干,趁人不注意推开了一个客人,正要把邹盼舒拉出来时,另一位上了火一脚踹向邹盼舒的膝盖,只听“咔嚓”一声响,随即邹盼舒猛烈的哼声也跟着响起,那一脚力道大得把人带着倒向地面,原先受伤的胳膊也被那个人一拽再甩开,那一声响估计也最少是脱臼。 秦明宇急红了眼,热血冲头,越过倒在自己眼前好像已昏迷的人,“啊”的大吼一声,飞起一脚也踢向那个混蛋,没有谁生来就应该被人欺负,何况还是欺负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对手也不行。 这个台面是完全混乱了,台面撞翻的声音,酒瓶酒杯摔碎的声音,吼叫声,甚至还有加油声,四周的客人服务员都还没反应过来这个角落已经一锅粥一样乱炖了。等到营销经理匆忙赶到,才有服务生上前一起帮忙分开,有人给小保打着电话,总之七手八脚的收拾着乱子。 邹盼舒是疼醒的,从小他的耐力就好,没有吃的就饿着,没有车子坐就走路,没有人搭理就沉默,摔倒了爬起来拍拍屁股继续走,因为没有人会关心你疼不疼,关心你饿不饿,没有人听你哭泣的声音。唯一的亲人奶奶已经老迈,邹盼舒没有向奶奶诉苦的习惯,可这回是真的生生被疼醒了。 左腿膝盖骨被踹裂,打了石膏一动不能动,左胳膊确实是二次伤害时脱臼,现已接好,不过筋脉也伤到了,其他混乱中踢到压到的些微轻伤容易恢复,只这一个左腿一个左手,伤筋动骨一百天,医药费酒吧全额负责,还会支付一定金额的后续生活费,但最多也只能这样,至于工作还是看他伤好后的情况再考虑。 小保和庞飞遗憾的告知邹盼舒他的情况,不管是工作一个月未满,还是伤势和以后的困难,哪一条都算得上形势严峻,而他的工资扣除借支还款之后省得也不多,根本无法独立生活,手脚不便的这个样子连店里也不能再住了,毕竟酒吧不是慈善总会。 边上床位也躺着一个人,邹盼舒没想到秦明宇伤势也严重到要住院。原来他虽然没有断手断脚,但对一般人来说也够受的皮外伤不少,这还是他会自我保护的原因,不然说不定也几下就被打趴下了。幸运的是人来得很快,秦明宇也只能坚持到那时候,再长一点时间也超过他所能承受的范围。 一下子两个对手变成了难兄难弟,邹盼舒长时间侧脸看着对面床上还在睡的人,他无论怎么努力回想都没想清楚前生秦明宇的样子,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秦明宇这一天没受伤,因为第二天他去上班时小保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很高兴的样子,调笑中后退时好像撞到了秦明宇,那时候秦明宇一声不吭退开了,小保也没有责骂,只是皱了眉笑意也减去几分。 如此想来,结合小保对自己的态度,这次是不是秦明宇已经和小保达成了协议,只等着那个人来挑他,确切是哪一天来看人的邹盼舒并不知道,别人也不会敲锣打鼓通告天下,等小保吱吱唔唔通知到自己的时候,也不知道距离那个人来看人过去了几天。 想到因为没选择去庞飞处而失去被挑选的资格,邹盼舒不知道该庆幸没有重蹈覆辙再与庞飞纠缠,还是该焦急即将失去的机会,随着自己受伤,更没有机会遇到那个人了,一时间只觉得坚持努力到现在的勇气一泻千里,再次感受了有疼无处诉说的苦楚。 如果他们两人之间没有背叛的重来一次,那些两个人一年又七个月的同居生活是否还能继续。如果自己这次受伤是在没有背叛的那时候,任疏狂会不会再从他那双冷寂的眸子流露出疼惜,是不是自己也能再次拥有那个怀抱。 前生,邹盼舒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撬开任疏狂心房之门的一点点缝隙,两个人之间没有甜言蜜语,每一天从早到晚,刚开始话都不多一句,自己到了那边才知道男人的欲望如此凶猛,才知道撕裂如此疼痛,才知道没有怜惜的交合如此令人作呕。但是,那个人心口常年淌着血,封闭了自己的伤痕,肉欲只不过是一个发泄口。 随着同居日期的推移,两个人都意识到另一个人不仅仅是单纯的肉欲对象。邹盼舒看到了他偶尔流露的另一面温柔,邹盼舒很敏感,别人对他一点点好,他就恨不得十分回报之。任疏狂看到了他真心实意的关怀,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让任家帮忙,只是单纯的想让任疏狂这个人过得舒心一点,一点点改造冰冷的住宅公寓,让公寓每处看上去都充满了温暖柔和家的气息;会在自己疲惫不堪时轻轻按摩让自己放松;会在自己彻夜不眠以工作打发失眠时要么送一杯咖啡,要么静静的陪着强撑着也不睡,只为了不让冷清的房间更冷清……无数个细细的无声关怀,冲开任疏狂心房的坚冰,又再次感受了真实的心跳,他注目的视线一天比一天更多射向那个人的背影,到后来想让邹盼舒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想提供给这个全心全意为自己的人更好的空间,不再把他当作泄欲的对象,而是平等的人,带着一点不清不楚的占有欲,把他带在身边,开始逐步教他新的知识。 邹盼舒的眼里没有泪,他的泪水前生真的都流尽了似地,此时上天入地无门还是哭不出来,眼眶涩涩的发红,依然一眨不眨固执的看着对面的床,那个人会取代自己去到任疏狂的身边,他会怎么做呢?他们两个人也会互相关心发展出一份意外的情,打通彼此间的隔膜走到一起吗?如果是这个结果,上天为什么给自己重活一次的机会?邹盼舒想不通,身上的疼也渐渐麻木,再疼也疼不过心上豁开一个口子的伤痕疼痛。 那天为什么就跑出来了呢,为什么这么笨总想着要先和庞飞当面正式解除关系,再回去解释给任疏狂听?为什么不会当时就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哪怕他会暴怒到动手打人,哪怕被他打死也好过现在这样无处可去,他不知道自己冲动跑出来会是如此难以承受的后果,他相信任疏狂那时候暴怒的原因是因为感觉背叛,也不会真的动手。 他还能再承受一次失去吗?在享受过那个人冷面下的关怀后,在理解了那个人每个举动后的深意后,在明明跨前一步就是通坦大道的时候,再经历一次失去的痛苦? 邹盼舒自己也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的,他跌进梦魇里爬不出来。 第7章 绝处逢生 庞飞又一次带着一堆东西到病房陪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而复返。邹盼舒,他默念了一次这个名字,就是一个瘦巴巴的乡巴佬,又不讨喜,虽然整日里温言细语,礼貌颇多,可庞飞就是知道这个人对自己有一股莫名的戒备,可能还不止戒备那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敌意。他总是想起这个人昏迷在店门口睁开眼的那一霎那,明明白白的惊恐仇恨,虽然仅仅是一刹那,可后来好多次被自己抓到他刻意的逃避,庞飞知道一定有什么是自己不清楚的原因才导致这个结果。 因为被敌视所以特别关注,又因为特别关注所以更上心,等庞飞自己也觉得自己有毛病时,这个人的身影却已经霸道的印在心底挥之不去。此刻,他傻傻的拎了一堆东西过来陪房就是最佳证明,虽然他给小保的理由是主要看护秦明宇。他说正好自己这段时间闲着无事来陪一陪,也算尽点力让秦明宇恢复快一点,免得耽误了那个人的事情。实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主要陪护的人是这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邹盼舒。 邹盼舒再次醒来又是新的一天,被一股浓郁的骨头粥的香味诱醒的。 “醒了?洗一洗吃早饭吧。”庞飞听到动静,把秦明宇的小桌面摆好,才从地上拿起脸盆,铺上两张旧报纸隔着放到被子上,还是让邹盼舒坐在床上洗漱。 “你真能睡,腿很疼吗?睡着了也都不安稳要动来动去。”秦明宇已经吃了半饱,有力气调侃人了。他从庞飞那里也知道了邹盼舒的伤势,更是清楚随着他受伤,自己和小保的协议不会再有大变化,心情好得根本不在意身上的伤势。不过看着邹盼舒伤势这么严峻,他又有着微妙的同情心。 单手单腿一动不能动,只好傻傻的躺着,等着庞飞调整半边床的高度,一夜之后打了石膏的膝盖骨已能感受到蚀骨的肿痛,这痛硬生生逼出一层薄汗,邹盼舒一声不吭接过牙刷毛巾,都弄清爽了才回答秦明宇:“昨晚谢谢你。只是害得你也受伤,我真是过意不去。” 这是一个真诚的笑容,那双小鹿般的大眼直勾勾看着自己,眼里满满的都是感激和愧疚,秦明宇自诩脸皮够厚的人被他这样盯着看也不由得微微红了脸,感觉当不起这样纯粹的谢意。 “谢就不用说了,只能说我们都倒霉,那么巧小保哥正好出去了。”秦明宇说着还看了一眼庞飞,庞飞面对着邹盼舒自然看不到他意有所指的目光。 “也算我冲动了,如果等经理一起再过去,也许不会害得你受这么重的伤。”秦明宇实话实说,这种意外遇上了在一旁幸灾乐祸不是他的性格,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何况他并不需要邹盼舒的谢意,帮与不帮都是自己的心理底线。 庞飞只听说了过程,并没有亲眼目睹,此刻听了心里一动,暗恼那伙人不识好歹,哪怕后来被小保修理了个够,可受伤已成事实,也恼怒秦明宇的冲动,忍一忍等着经理也许真的就是不同的后果,不过他脸上没表现出来,秦明宇可是内定的人。 不管怎样,多亏了庞飞一日三餐都带滋补骨血的汤饭过来,像个老妈子似地忙前忙后也不见他嫌烦,只是不怎么说话,与邹盼舒印象里的人仿佛换了个性子。 秦明宇伤势轻,都是些皮肉伤,住了两天病床就闹着要回家,小保无法也只好放他一周假嘱咐他回家好好养养,特别是脸上手上和身上的擦伤一定要注意不要碰水,尽量不要留下痕迹。 心里对这份有目的的小心翼翼讽刺了一番,但面上绝对不会表露,秦明宇打了招呼后就由小保送下楼打车回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邹盼舒和庞飞,少了一个人后这双人病房就突然显得冷清下来。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庞飞先开口:“你别急着出院,起码要住满一周,等髌骨附近的血肿吸收稳定后才能下地,反正是酒吧出钱,你就安心养着吧。” 停了停,庞飞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到床头,顺便坐到床边的椅子上,自己也觉得别扭的说:“出院后住我那里去,我做饭给你吃。你要有地方去就走,没地方去就少啰嗦!要不是在迷失受的伤才懒得管你!”恶狠狠的语气,生怕别人出口推拒,说完庞飞推开椅子站起身直接摔门出去了。 庞飞对自己生气了,从小到大这么上赶着对一个人好别人还不怎么乐意,这感受真让人不爽。他也想按照小保说的,最多让这个人住院十天,然后给一笔钱让他自生自灭去算了,可昨晚为了这事两个好朋友差点吵起来,小保觉得为一个陌生人付出太多不值,何况还一点价值都没有,可不要因为这伤反倒讹上自己两人才好。庞飞也不能说小保这种想法不对,以前他也没少这么处理事情,给点钱打发穷人是最便捷的方式,但只要一想到这个带伤脆弱的人眼里透出茫然哀伤,他就感到一阵不舒服,说不清的心悸哪里来的,为了解开自己的心结,他才想着先把人接回去养伤,等伤好了再看看到时什么情况吧。让他就这样甩手是绝对做不到,哪怕邹盼舒再坚持都没用。 “哐当”一声响后,病房只剩下一个人,不止是冷清,外面还飘起小雨,3月的风雨透进来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春意,寒冷刺激了疼痛,没有光能照到邹盼舒的心底。 兜兜转转,别无选择最终又要回到那间公寓,早知道是这样,何苦这一个月来如此艰辛的度过,一早就按照庞飞的建议住过去,只要坚守自己的身心,直到被带走不是更好吗?或许是经过与任疏狂的同居,被他带着也增强了自信,总以为只要承受自己选择的后果,就能朝着既定目标前进,一步一步,再慢也有终点。 太自不量力了,邹盼舒脸上是苦涩的笑容,嘲笑自己的天真,这个世界哪里有这么简单的选择题,生命没有底线,尊严同样没有底线。身无分文到举债的地步,还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有选择的余地呢。就算是一开始按照前生路线入住了庞飞家,哪怕守住了自身又如何,被包养的身份再去接近任疏狂就是唯一途径了吗?谁来告诉自己,前生哪怕没有那些背叛,哪怕两个人心意想通,就不会重蹈覆辙得到一个和庞飞一起一样的结局,那样的身份陪在任疏狂身边,就能扛得住舆论,就能让任疏狂的家人接受了? 所有的后路都被掐断,邹盼舒才开始真正冷静的思索关于重生的意义。他想,比别人多一次经历,多出的时间,不可能会有绝路的说法,自己一直都是按照前生的步调在努力,或许大方向就错了。那天跑出任疏狂的公寓,路上就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再有重来的机会,一定要以干干净净的身心去接近任疏狂,不让他有背叛的感受;如果再有重来的机会,更不会以被包养的尴尬身份出现他面前;如果再有重来的机会,一定会更自信的相信自己就是他期待的家人,是可以不离不弃陪伴他一生的人;如果再有重来的机会…… 犹如一道闪电划亮暴风雨中的迷雾,邹盼舒脑海从未有过的清明:如果就是这样的执念才有了重生的机会,当一切都可以重来,自己为什么还要执着的继续老路?为什么不是找新的工作,为什么不是就这样堂堂正正走到任疏狂面前去结识他,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好了,既然连生命都可以重来,还有什么困难能够阻挡自己走到他身边去的脚步。 一条崭新的通坦大道犹如真实的存在于眼前,起点就在这病床,终点就是那个任疏狂心之所在的家。邹盼舒一个激灵差点忍不住下床的强烈欲望,被一股钻心的疼痛拉回了现实。 刚刚还在苦笑的脸此刻开了花一样灿烂,邹盼舒自己都觉得有点傻乎乎的,抬起右手揉了揉没有什么肉的脸颊,脑子里却联想到曾经任疏狂有事没事就爱把自己的脸揉来揉去,那份现已不存在的亲昵热度仿佛能把人烫伤,邹盼舒红着脸老实的埋首被中,可不要给庞飞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面对庞飞,邹盼舒没有了之前的膈应难耐,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重新站起来,心底对庞飞的愤懑也越来越淡,爱恨是把双刃剑,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面对庞飞时也能做到心如止水,心也如重生的生命一样纯净。 无比顺从的配合,令得庞飞憋起的劲头犹如打在棉花里,这人再次给了他怪异的感觉。这种程度的配合怎么看都不像那个酒吧里执拗的人。那个人不愿意接受别人的一点好,被迫接受了也会马上加倍还回来,和谁都是分清彼此的关系。按照小保的话说就是这种人不能做朋友,利益分得太清不交心。 邹盼舒对钱财一直没什么概念。奶奶在世时都是她规划的,等到了S市遇到庞飞,再跟随任疏狂,也都没有从他手中用过什么钱出去,更多时候他连个钱包都不带总是跟着人出门,钱多钱少对他来说都没有关系。衣服够穿就好,不需要名牌高档;吃饭管饱就行,也不要山珍海味;住的要求更低,心爱的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租的房子、自己买间小房还是超级大宅都没有任何不同,只要身边躺着的是爱人。在邹盼舒心底一直都有的梦想就是两个人一起度过一生,而他就要奔向这个终点。 最后还是在意愿住满了十天才出院,又在庞飞的公寓住了十天,胳膊已经不影响日常生活,膝盖髌骨虽不曾痊愈,但已经能基本下地行走,只是还走不快,下蹲也有点困难。慢吞吞的计算了开支,算了好几遍邹盼舒也不太肯定够不够,他对数字真的不太敏感。迷失给他结余的工资加上赔偿共有差不多5千,他一咬牙只留出300块把剩下的全部递给庞飞,作为住在这里麻烦他的费用。 “邹盼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吃我的住我的,就是想用钱打发我,你当我是叫花子呢?” 庞飞这样高大的男人,竟然喜欢做饭,自从独居后每遇上伤心事开心事他都喜欢做一大桌好饭菜,但没有哪一次如这个月这样做饭都做得心情跌宕起伏。以前是做饭就能平静,现在是做饭既甜丝丝又很惆怅,不过看着邹盼舒日渐丰腴的脸蛋,骨裂也恢复得很好,他还是很开心。 他的开心也只是维持到今天,他知道终于还是要面对:这个人就是个白眼狼,怎么都养不熟。那一刀钱他一看就知道差不多是邹盼舒所有的钱,一股郁气只冲上头,从未对邹盼舒摆过脸色发过火的他,此刻也生出了狠狠打他一顿的念头,扯过那叠钱“哗”一下甩了个天女散花,这还是他及时收手了,不然这叠钱就被甩到邹盼舒脸上去。 邹盼舒吓了一大跳,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大反应,也从未看过庞飞这样对钱的态度。看着他气红了眼,可能对自己这么大反应也有点意外的样子,伸出的手都没收回去,气鼓鼓的眼神却是一副受伤哀痛的样子。 邹盼舒回神才想到庞飞没有前生那些经历,但不可否认他是喜欢过自己的,哪怕程度也许不够深,是不是今生从头到尾自己都拒绝了他,反倒使得他对自己衍生了真感情?邹盼舒相信人潜意识里总会喜欢相同类型的人,这是由过往的经历和性格造成的,就像他前生刚开始之所以会很快爱上庞飞是因为庞飞宠溺他,在这个家里两个人的生活非常甜蜜;而后来爱上任疏狂也是因为任疏狂给自己家的温暖感受,也是宠溺着自己。人心之所向的潜意识,估计没有谁能抗拒。 这样的情况令人措手不及,邹盼舒艰难的蹲下,一张张捡钱,垂头沉思着该怎么说清楚。看着这样的庞飞,他心底很不好受,他体验过感情受伤的疼,不想今生没对不起自己的庞飞也去体验。 但他又不想马上开口解释什么,心里也闷闷的,一时不知道该可怜前生那个明明和庞飞确定恋爱关系依然被交易的自己,还是嘲笑一下今生再次惹上是非的自己,看看,不用付出肉体没有被交易的征兆就好像能拥有庞飞的爱情。可他同时又清醒的知道这些都是虚幻的,一旦自己陷入进去,结局不会有什么不同,庞飞做不到和家人翻脸,也做不到和自己一起同甘共苦,庞飞对得到金钱的手段不是邹盼舒能接受的是非观,这也是前生最令他深受其害的根源。他只叹醒来那天就应该离开迷失,找一份别的工作,现在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庞飞看他蹲着捡钱,拖着一条还不能弯曲的腿缓慢的挪动,越看越戾气横生,不想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他要好好想想到底怎么办,外套都忘记拿急匆匆往外走,门关上前传来他恨恨的声音:“别捡了,等我回来再弄。你别想着这么容易就能摆脱我,没门!邹盼舒我告诉你,除非我放手,不然你就老实在这里呆着吧。”接着就是一阵反锁的声音,然后脚步声也消失在楼道里。 邹盼舒愣然,左腿也坚持不住跌坐到地板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一地的红票子,半天才继续一张一张捡起。 最后邹盼舒还是把钱都捡起整理好,压在茶几上放着,又找出纸笔写了个对不起的条子一起压住,才翻出庞飞藏在鞋柜抽屉里的钥匙开了门,拎着自己随身的小包离开了公寓,钥匙还是放回去,门只是关上没反锁而已。钥匙放在那里,是前生知道的庞飞的习惯,至于如今庞飞会怎么想自己离开的方式,那就不是邹盼舒要考虑的事情了。 已到下午三点,没想到浪费了这么长时间,看来今天没法找工作了,邹盼舒想了想,慢慢移动脚步走向从来没去过的任疏狂的公司,只有那个地方有可能会遇见他。现在他的身份,根本靠近不了任疏狂的公寓,连小区的门都进不去,公司也不可能进去,但是他记得公司地址,是淮海路的地标建筑,底层有个小广场,游人可以随意停留。 并不太远的路程他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走到,受过伤的腿已经有点吃不消隐隐作痛起来,邹盼舒不敢再逞强走来走去,穷人是生不起病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再去医院了,也不会再有陌生人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吧。 好在是四月天游人不密集,站着等了一会,正对着任疏狂公司大门的长椅最边上空了一个位置。他的身体这段时间被庞飞调理得不错,但也经不起他自己的折腾,开始发虚头昏眼发黑,于是顾不上是否还有别人在等,赶紧上前抢着坐了上去,发酸发胀的膝盖才缓和了一点点。 坐得太急半边屁股还在外面,左腿一放松从骨头深处和脚底板心阵阵麻木的刺痛汹涌而来,邹盼舒呲着牙忍了又忍一动不敢动,上身只能微微斜向后边以求双腿减少压力舒缓得快些,才刚刚倾斜一点点身体,“哇哇”大哭的声音突兀的在耳畔响起,刺激得他太阳穴都突突直跳,身体也僵硬着没敢再动。 等他僵着身子转过头,看到明明只可以坐一个人的位置,除了自己还有个六七岁小女孩也挤了进来,说不清谁先坐下,小女孩侧着身子哇哇大哭委屈地瞪着自己,双手已经挥舞着推向自己的背部,口里含糊的开始叫嚣着疼,挤得难受什么的,听不清却不妨碍周围的人谴责的目光一律射向邹盼舒。 一张长椅正常能坐三个大人,多加一个小孩完全可以挤得下,问题是另外两个人都是粗狂的汉子老神在在聊着天,根本不理睬身旁发生了什么,先来后到他们也有理,看那样子哪怕没理也不会让人,其中做长椅中间的人,脸上还有条从眼角到耳垂的疤痕,更是凶神恶煞,只瞪了一眼就再也没有人敢直视他们两个人。 那小孩小小年纪也知道欺软怕硬似地,非要把邹盼舒赶走,要让她妈妈坐下。周围已经开始嗡嗡的议论开,指责他一个大男人不懂得礼让,竟然和个小女孩抢位置。 邹盼舒不仅受伤的腿不能动,好的那条腿也同样阵阵钻心的刺疼,从脚底心直冲上头,僵直的根本支撑不住他的体重,只要他重心一动,马上能把人逼昏的痛感就涌上头,加上四周嘈杂的责骂声,一口郁气堵在心头,他翕张了嘴唇说不出话,只觉得眼前一黑,猛地栽倒了地上。 众人只顾着围观谴责,当邹盼舒昏迷后,又大嚷大叫着纷纷退开几步不敢上前查看,谁都不想只因为看个热闹就惹事上身,谁知道这个人是不是讹诈是不是病得快要死了,那脸色煞白煞白的,虚汗直冒,脚边上还丢着个小包。小孩也不敢哭了,她妈妈独身上前一把拉过自己女儿抱起就走,好像后背有鬼在追她似地脚步飞快。 从头到尾都看到热闹的人开始换了语气议论,反过来又指责那做妈妈的不会教养孩子,这孩子以后长大了也是个没教养的人,竟然不懂得给病人让座,还非要把个虚弱的病人给生生气昏了。 正值下班高峰,游客也是外出吃饭的出行高峰,短短一会儿的时间,看热闹的人更多了,竟差不多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都不为过,空气都凝滞不动。一下子弄得外面的人拼命往里面挤着要看个究竟,里面的人又总想等着看个结果,你推我搡就是没有个人上前看看躺倒在地的人。 此时也没有人注意那栋大楼的大门口,排着两列正装的高级职员正在恭送大老板下班。那人冷漠的一张脸,眼里没有印出任何人的身影,旁人全都自动退避三舍。他行走间一派自然的贵气优雅,出了自动玻璃门,隔着绿化花坛就看到广场上的围观,早已没有好奇心的人,诡异的停下脚步皱着眉看着。 第8章 鸿沟 说起来长其实骚乱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任疏狂脚步刚一停下,就有负责保卫处的经理派出几个保安去看看怎么回事,并且驱散人群。 泰恒集团短短几年凭借过硬的关系,在工作狂的大boss带领下,飞速发展,已经傲居全国同行业前三,整栋大楼都被囊括,而且是去年才整体搬迁进来的。因为公司位于最繁华路段,一般情况下保安是不会干涉游人在门前的小广场嬉闹,不过他们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巧,围观闹事就发生在大老板眼皮底下。 几个保安分工合作,分散人群的,疏通道路的,还有一个终于挤了进去才看到是个昏倒的人。这个保安个子不高身体魁梧,一看就是个打架好手,大家都叫他大江。他在泰恒做了三年,也是从小地方到S城来的,一眼就看出昏倒的人那副打扮和三年前的自己很类似,同病相怜之情油然而生,他赶忙上前蹲下,手脚轻巧的托起邹盼舒的上半身,探鼻息、摸脉门、拍脸颊、捏人中……一系列急救措施有条不紊的进行。 不一会儿人群就各归各四散开去,连长椅上坐着不动如山的两个大汉也不知何时离开了。空气又流通起来,人中受到强烈的刺激,邹盼舒轻吟一声,黑漆漆的还不能聚焦的双眼睁开了。 他一眼就看到正对门口的一辆黑车,那辆车他曾经无比熟悉,因为每回陪任疏狂外出他都是坐那辆车的后座上,然后才看到后车门一个人站着,眼神涣散的他看不清那人的五官,只觉得心头一阵惊悸,有什么呼之欲出,还未等他思索清楚,那个人影已转身对着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施施然优雅的上车,外面滞留的人恭敬的把车门轻轻关上,车子如梭般快速飞离,瞬间就消失在邹盼舒的视野里。 大江看人终于醒转,却见他的目光迷离涣散,仿佛走投无路的小狗般让人心头不忍,大江家里有个弟弟小江,从小身体不好,他外出打工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弟弟医药费太贵,小地方工资不高难以承受。为了节约来回路费,大江三年都没有回去过,此时看到邹盼舒的样子,也不由得语气轻柔的唤他,也不知道这个人以后该怎么办。 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公司的大门,大江没再看到大老板,却看到保卫处的黄经理一脸思虑不解的走过来,黄经理到了跟前,沉默的看了看已经半坐起的人,怎么看也找不到原因,思索了一阵,不耐烦的向大江开口:“大江,你宿舍的人刚好离职吧,有空床在,你把这个人带到你宿舍,先安顿看看他怎么回事。没事最好,要是真有什么病的话再来告诉我。” “这,这是什么意思?”大江可是清楚泰恒集团招聘的高标准,当初自己要不是有点手上功夫都不一定能应聘上保安这个职位。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要求自己带回宿舍,也难怪他疑惑了。 “说了你就去做,问那么多,你是老板怎的?”黄经理素来严厉,脾气暴躁,手下的保安出一点错都要惩罚,大江让他解释理由虽然只是下意识开口,也惹得他破口呵斥。 大江一惊,才发觉自己脱口而出的疑问,在泰恒他一向是奉行多做事少说话的,赶紧应是,都不用边上的同事帮忙,一手就把邹盼舒架起,一手拎着地上孤零零的小包,走向公司旁边的一条小侧路。公司宿舍就在公司后面的背街上,上下班几步路就到了,伙食也是统一供应,泰恒集团的待遇好是众所周知的。 不过大江很肯定他越过黄经理时,听到了黄经理的唠叨:“我怎么知道什么意思,大老板说了好好安顿,谁来告诉我什么叫做好好安顿这个人?……” 邹盼舒估计也从未想到他的再次街头昏迷,竟然从此落户到离任疏狂如此近的距离,如果早知道的话,不知他是否会想重生后就直接过来昏倒就好了,也不要接受小保的那顿饭那份工作。 任疏狂今晚有个酒会要参加,才早早换了正装离开公司,否则平时他一天工作时间会长达十六七个小时,即使回了家也在书房里加班,只有当心底的戾气只靠工作也压不下时才会提前一点下班回公寓,提前回去也只是一个目的:做爱。 已经五年过去了,那些往事还没有放过他,自从他找到以工作和做爱的方式散发戾气后,那些往事也没有再成为梦魇,因为他没有时间精力入梦,身体不累到极致也不会休息。他已经很久不曾想起过往事,只是麻木了身心,外表却丝毫看不出来。 刚刚走出公司大门看着那样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他就想起了小宇坠楼自杀后也是如此让人肆无忌惮的评头论足。他心底被刻意镇压的猛兽就要出笼似地,阴霾来得如此之快,仿佛压制到了极限的反击,才使得他停下脚步,仿佛又看到那鲜红的血混合着皎白的脑浆,红红白白的图案勾勒出一副用生命雕刻的画,经久不衰到不知道多少次让他作呕,心底发凉。 喉头又涌上那种感觉,他本应该马上离开,可他的双脚不听使唤,如老树根深深扎入土中一般钉在地面,直到看到里面被保安扶起的人:煞白泛青的脸,紧蹙的眉尖,落魄糟糕的一身,人很瘦。还好,没有鲜红也没有白浆,他正要深呼一口气,那双黑漆漆的大眼已睁开,直愣愣盯住自己,任疏狂心底一颤,常年平静无波的脸也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个人肯定不认识,看他眼神也不认识自己,但有一股异样的熟悉直射心底,搅得只余一片冰寒的心也挂起风暴般瞬间混乱。他想自己出现幻觉了,估计是因为又快要到小宇和奶奶的忌日才会心神不宁,转了身要坐入车内,鬼使神差的竟然会吩咐边上侯着的黄经理一句:“把那个人安顿安顿。”说完什么解释也没有,直接上车让司机开车离开了公司。 在后座上闭目养神,任疏狂想了想刚刚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语,早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也为当年的恣意狂妄付出了两条生命的代价。如此年纪的他早已心如止水,工作中也是出手狠厉不留余地,怎么还会为个陌生人担忧懊恼? 那一刻那个人睁开眼,任疏狂竟有点热泪盈眶的感觉,那一瞬间他以为还是五年前那个黄昏,小宇也没有真的跳楼,小宇只是在和自己开个无聊的玩笑,如同往常无数次一样小宇总喜欢吓唬自己,也许那双眼就是小宇的眼睛,正等待自己走过去拉起他,拍拍他身上的灰,再擂他几拳板个面孔威吓一番,小宇就会求饶着撒娇,再哥俩好的去食堂吃饭。 可早已锻炼得坚韧冷漠的神经告诉他这是错觉,那地上躺着的不是小宇,只是哪个乡下来的倒霉蛋罢了。即使这样,那一霎那的触动,也使得他觉得自己还活着,心还在跳动,才会鬼使神差的开口,就当做还给那个人的恩情,哪怕别人并不知道那一刻对自己的意义。任疏狂从小就不是个善人,他们一群大院里的高干子弟没一个是真正意义的好人,无不利用家里的关系开拓自己的事业,或者如他五年前的梦想一样靠自己也靠家族朝着自家祖父辈端坐的军界高位前行,但他们也都有一个习惯,不愿意欠人人情,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都用钱解决掉,钱解决不了的都是大事件。 车子还没开到酒店,任疏狂已经恢复平静的心绪,刚才的一幕只是昙花一现,有人勾起了他的心跳,他还给那个人一份帮助,到此了结。 大江已经风卷残云般早早吃过饭,丢下一句去打听打听更具体的情况,一点都没设防,两人一间的宿舍内留下人就出去了。 邹盼舒慢腾腾吃着大江打来的工作餐,脑子里还在消化刚才大江所说的信息,知道自己再不能这样任性,拖垮了身体什么事都干不了,一口一口嚼着饭菜,味道还不错。 等到他把饭菜都吃完,吃得有点撑正在宿舍里走动消食,大江才终于回来了。 “没问到什么。只见到了我们一组的领队,黄经理已经下班。我把你的情况都说了,领队说你暂时可以住在这里,吃饭也可以和我们一样领工作餐,具体什么时候走没说。不过不要随意乱走动,这个院子里几栋房都是我们集团的内部员工,外人正常是不能进来的。喏,这是给你用的临时出入证,领餐时出示这个就行。” 大江看着接过出入证后不说话的邹盼舒,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到如今他自己还一头雾水呢。不过他心底还是松了口气,这么个身上带伤的人,看样子也没什么钱,又没有工作,能在这里度过一段时期也是好的。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了。”邹盼舒不希望再增添大江的烦忧,何况这种情况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斟酌了语气,他略带期望的问:“大江哥,你说,如果我提出要在泰恒工作,你们黄经理会不会同意?” “啊?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那句话我是偷偷听到的,黄经理没直接告诉我。你身上还带着伤呢,怎么能这么快工作?小病一定要养好了,堆积着一不小心就成了大病,到时候要花更多的钱,人也受罪,你家人也会更担心……” “大江哥,我就是说说,你别念叨了,也不是现在就上班,肯定要等伤好以后。”邹盼舒一眼就很喜欢这个大江,爽直的性子,有话直说,就是这份对病痛的大惊小怪让人有点受不了。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这样吧,先养伤,要是遇到上头再问起,我转达你的意思。你看成不?”大江一听这人说会好好养病,马上心安了,呵呵的笑了起来。邹盼舒的腿伤和病历他看了,这种程度的伤对他来说是小意思,也知道只要好好养着痊愈就好了,和自己家弟弟的慢性病完全不一样性质。 “行。谢谢大江哥费心了。” “别总是谢来谢去。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再说我什么也没做,还都是公司出的钱,要谢啊就谢我们大老板去,要不是他金口玉言,黄经理也不会管这个事情。”一提到这个大江就纳闷,好在也不计较了,他们这种小人物怎么会知道有钱人的想法呢。 “唔,我就不见外了。”邹盼舒还想再说谢谢,又及时住了口,讪讪的笑了笑看着大江故作凶样,那样子就像只要他再开口道谢就会猛扑上来撕咬似地。 他绝口不提关于谢谢大老板的事,那个身影一晃而过,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离开。今生再遇,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他此刻毫无把握,巨大的鸿沟竖立在他们两人之间。他确定自己现在仅仅是对着一个背影,心都会乱跳着要冲出嗓子眼,庞飞的身影淡到看不见了,自己真的可以从身到心都只属于他,可这道鸿沟,他要如何才能跨越? 为了好好养伤,大江尽量不让邹盼舒下地,打饭洗碗洗衣的活儿都一起包揽了。邹盼舒也没有再矫情,心底感激着,人也在努力做按摩复健,在可控范围内增加拉伸运动的时间。同时也每天更努力的学习英语,因为一连串的变故,他手上还是只有那次购买的两本书,这段时间的学习,书本都翻得磨出印子起了卷边,练习册上的习题在本子上做了两遍,又最后在书上做了一遍,直到正确率达到95%才罢休,也知道到了需要更深内容的时候了。 于是,一直因为吃住都免费而暂时忽略的事实又摆在了面前:邹盼舒身上只有300块钱。 第9章 夜遇 这日,大江略带忐忑的找领队说了邹盼舒的意愿,为了能够增加一点可能性,不善于和上级打交道的他还磕磕巴巴的说了不少邹盼舒的好话,不过说来说去也只会说那个人肯吃苦每天还在学习英语很用功,人很好态度很友善之类的,也明确告知邹盼舒任何工种都愿意,保安估计不可能,他那小身板不能胜任,打杂清扫文员等室内的工作不行的话,报关助理这样要外跑的工种也行,最不济宿舍楼的看门也愿意。 虽然大江心底对邹盼舒如此看低自己有点不满,在他眼里的邹盼舒可是个能干的人,与自己这样的大老粗完全不是一个类型,不过那人又拿不出文凭来,又好像非常想留在泰恒集团,也只好老实转达,心底却还是希望能安排一份不太累的斯文工种。 所以,当得知黄经理竟然真的同意邹盼舒在泰恒工作,而且是进入内务部,不用外出风吹雨淋时,他竟少有的一脸笑意着对黄经理道谢,还顺口拍了马屁,在黄经理的愣怔中已经飞快跑回宿舍了。 4月下旬,邹盼舒的腿伤算痊愈了,只要不是剧烈运动不会有太大感觉,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次他是彻底吃了苦头,以后更是坚定锻炼的决心。 得知工作有着落,难得愿意放松的他也不由得小小欢呼起来,还拉着大江一起到外面找了个小店炒了几个小菜,吃顿饭喝点酒庆祝了一番。 “以后我们就算同事了,也不用我搬出去换宿舍,真是个令人高兴的事情。来,大江哥,以后也要多麻烦你照顾,谢谢就不说了,干一杯庆祝庆祝。” “好。这是好事情,泰恒是个好公司,好好做你能行的。干杯。”大江说完自己先一口喝尽杯中酒。 邹盼舒心底暖洋洋的,想着与那个人的距离又近了一步,需要一些酒意才能麻醉心底的悸动。住在这里的差不多二十天里,他偷偷又去了守候过几次,却一次都没守到过那个身影。为了不被大江及其他保安认出来,他不敢直接出现在小广场,只能跨过八车道走到对面,依靠粗壮的法国梧桐树干遮挡身体,才敢痴痴地看着那扇自动门。 现在终于可以名正言顺进入同一栋楼,只要想着最顶层某一间办公室里就有那个人的存在,他暂时就不能利索的做事情,简直不敢相信好运会以这样的方式光顾自己。 任疏狂近期有点急躁,外人当然看不出来,最多是高级经理们感受到工作量增多,要求更严,交上去的策划书报告书等都被打回来修正再修正。 他刻意回避的压力估计又到了极限,比往年更甚。4月30日是他奶奶的忌日,紧接着5月4日是程清宇的忌日,他哪一边都不能回去祭拜,每年都是独自承受噬心之痛。往年他都会下意识的在这之前遣散包养在家的人,也试着在这之后不再弄一个人回家放着,仅仅是给自己舒缓压力而用。倒不是可怜那些被包养的人,你情我愿,何况任疏狂出的价码不低,一年20万外加每月2万,多的是人愿意。他只是不希望自己沦落成一个行尸走肉般的人。 可惜他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救赎,当麻木的工作都不能压住心底的戾气,非要做出什么自己也不能控制的大事情之前,他就会在男人身上寻求解脱,说是报复程清宇也好,那个人从来没有得到过就以自杀的方式强行扭曲自己的生活;说是纪念也好,程清宇是他从小到大都一直形影不离的兄弟,可这个兄弟却对自己心有执念,活着不能给他的那就找个人代他承受。 程清宇也确实做到了,让任疏狂再也不能对着女人兴起欲望,一碰女人就想起他那张红白相间丑陋残破的脸。任疏狂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大变态:明明以前从不对男人感兴趣的却只能在男人身上寻找解脱,明明有个祖萌深厚的家却有家不能回,明明有着将军梦想却变成了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明明一副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却连个知心朋友都没有了…… 如果没有那次意外的话,任疏狂相信今年会与之前几年一样,这段时间熬一熬就过去了。可是那天那双黑漆漆的眼像探照灯一样在他心底扫来扫去,怎么都扑不灭那灯光,令他心底的丑陋无处可躲。已经每天睡眠时间压缩到四五个小时,超长时间的工作和酒精还是不能释放掉挤压的戾气,他开始忖度是否不需要顾忌不能祭拜的忌日,干脆早点去再挑个男人回来,也许还剩下的这个方式可以让自己心底的野兽也平静下来。 这么想着,任疏狂再也坐不住,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蠢蠢欲动的欲望也开始抬头,哪怕还有两天就是奶奶的忌日,可这些凭什么都要他一人承担,如此沉重的枷锁牢牢把自己困在其中。他们不原谅自己,那么自己也永远不会低头。 邹盼舒已经上班一周了。泰恒集团的福利确实非常好,哪怕像他这样的内务部小菜鸟也都得到了一个很宽裕的独立空间和配置非常棒的电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黄经理的关系,暂时也没遇到什么刁难,而且第三天他尝试着向他的上级钱经理提出晚上想留在办公室回去晚一点,多利用电脑学习一些文件处理之类的工作。钱经理知道他是住在公司宿舍的一员,没有为难他直接同意了,只是告知他最好十二点以前离开,以免太晚影响第二天的工作,保安也会在十二点交班。 巩固工作上的技能是一部分,还有个私心他没说出来,那就是利用电脑学习外语。在他去买《新概念英语第二册》时,正好听到也在挑选材料的两个人的对话,那两人在讨论网上的英文教材,说了好几样单词软件语音课件和教材网址等,他才恍悟原来自己还漏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环节,于是加买了耳机和MP3,准备每晚在公司还能练练听力,再下载一些语音在每个双休日练习。德语的教材还是太少,邹盼舒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路是要一步步走才能踏实稳当,何况目前的状态他非常满意,也就消了同时学两门外语的打算,专心先把英语学好。 做事都要留一线,邹盼舒一般在11点到11点半之间回去,并不真的卡着12点前离开。今晚他有点小兴奋,下载了好几个G的听力练习,还认识了几个活跃人士,知道S市有几处练习角很有名。对自己越来越流畅的语调他觉得听着都很舒服,已经找到了技巧似地学起来得心应手,工作了一周以后与同事也逐渐熟悉,虽然还不会被分配到需要独立完成的工作,但相信离那天也不远了。 他按下电梯,提示灯亮起,一边等着一边在想说不定哪天就有机会能到最顶层的38楼去,静静的黑夜里,表示楼层的微微亮光闪烁的数字38,此刻显得如此亲切。大楼东部的电梯间有三部电梯并排,其中一部属于高级职员专用,不过正常工作时间之后,加班的员工可以临时使用。泰恒集团有很大一部分订单都是国际上的,时差的原因加班比例并不低,只是10楼的内务部基本不需要加班,倒是有轮流值班,也不会太晚。 正入神的想着心事,脑海里还不时跳出英文单词和表格术语,“叮”一声响,最右边的高级员工专用电梯门开了,邹盼舒愣了下心头一跳,他本来就知道任疏狂是个工作狂,不过那个人往往都是12点才会下班,看看没动静的另外两部电梯,他才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不曾想里面的人没看到人影,已经微微不悦的伸手按下了关闭键。邹盼舒有点不太清醒,放在白天他肯定会止住脚步,但也许夜太温柔迷幻了他的神经,他的手堪堪落在电梯门的中缝上,只听响彻整个10楼的“哐当”一声,电梯门颤了颤,又向两旁打开了。 任疏狂不悦地再次看了一下指示灯:十楼,他没想起来会是哪个经理级别以上的员工会在十楼加班。此刻他心急火燎地有点压不住内心的欲望,他从未这样焦躁的想破坏点什么,极端的时候偶尔也衍生出干脆报复社会的念头,每每要这样嗜血时奶奶死不瞑目的那双失望的眼睛就挥之不去。今晚他也不管小保那边有无准备,毕竟按照往年惯例他一般会在5月中下旬才会去挑人,中旬还是下旬只看自己压制的情况,可惜基本没有压制到过六月,他也想是否哪一年能够真的把心底的野兽压制到六月,过了这个坎说不定自己就能摆脱过去的困扰了。 邹盼舒摸摸夹住的手,还好不太疼,脸上扬着笑走进电梯,强行拦截怎么说都有点不礼貌。一步跨入电梯后他毫无预兆的瞬间被定身,笑容也僵硬着给不出别的表情,瞳孔猛地收缩。手上拎着的环保袋,里面装着他的书本资料,也咚一声落到电梯里,他才急急忙忙垂头不敢直视,捡起环保袋紧紧攥着,后背贴着冰冷的电梯墙面,汲取着那寒冷的温度。 不要着急,一定不能慌,要好好想想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让他记住自己,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要勇敢的走出第一步……就好像远在天边的云彩突然可以摸到实物一样,邹盼舒并不是害怕这个人,而是这太不真实,他还没做好准备就这么走到任疏狂面前,他攥紧的手还这么瘦,来了S市后也没有很长时间的调理还受了伤,这次终于才让自己的脸不显得病态的苍白,可自己也知道绝对算不上好看,身材还是太瘦太虚,身上没几两肉,万一给他留下个超级难看的印象,那以后还会有机会靠近吗? 思及此,邹盼舒极度懊悔刚刚的冲动,就应该再等下一部电梯的,就不应该走入这莫名其妙的高层专用电梯,还不知道是否会给他留下个好高骛远趁机巴结的坏印象,可再多的胡思乱想也抵不过心底的思念之情,以为再也不会流泪的双眼也润湿了,泪水盈眶他更不敢抬头,眼眸对着他背后的下半身,低低的说了一声:“总裁好。” 任疏狂从此人一进来就非常不悦,一看他身上的工作服就知道是一般员工,一个小小的职员就这样耽误自己的时间,还莽撞到拽开门,看来干脆规定以后加班时间高层专用电梯也不要开放才好。 他一时间并没有认出这个人,那日他只记得一双眼睛,至于那个人长什么样并不清楚,而后黄经理请示过一次说那人想要一份工作,自己也是随口答应了,从未把那双眼睛与眼前此人联系起来。 任疏狂此次记住了他,只因为这个人见了自己的脸后,就像见了鬼似的慌乱无措,傻了一样僵直四肢一半在电梯里一半卡在外面,正要催促他时,他又出了状况,捡起环保袋后如过街老鼠一样躲到自己背后,电梯都开始运行到5楼才开口打招呼。 任疏狂自然不会回复,别说是小职员,就是各部门的一级部长,他这个时候也不会理会。只不过他脑子里在思索刚刚那一瞥而过的眼睛,怎么那么熟悉,胸牌好像是“邹盼舒”,没印象,凡是没印象的说明都不是各部门的精英。不过那张清秀的脸配着那双小鹿般惊恐的眼睛,还真有韵味,正是自己要找的极品,也只有把这样的男人压在身下驰骋,他心底的野兽才能平静。 自从程清宇自杀,任疏狂就再也狂妄不起来,也对正常意义的精致漂亮起了强烈的抵抗心,对聪明精干的人也没有好感,公司的骨干除外,面对那样的人他起不了一点欲望,反而每见到一个就更疯狂的涌起毁灭的念头,他知道自己这是着了魔,一种名叫做程清宇的魔魇,他把自己的心禁锢住,而自己同样无时无刻都在撕毁他留下的印记,恨吗?任疏狂觉得不是恨,他只是陷在那段过于惨痛的过往找不到出口。 当那句问好传来,脑中已经自动将那个声音转换到床上的发音,他的胯下一紧,如果不是多年的历练隐忍,早就练就的钢筋铁骨,以及绝对不再让自己陷入被动局面的决心,他还真有可能就把这个小职员拖回公寓去了。五年来,他从未向不知情的人出手,也从不去所谓的同性恋酒吧,更不会跟人一夜情,他只从老同学的酒吧那里规矩的每年挑一个男人回公寓养着,有需要的时候就可以在公寓里发泄,既安全又方便。 小保自会告诉那些男人如何遵守任疏狂的规矩:不可打探他的隐私;不可泄露两人的保养关系;不可一同出现在公共场合;不能擅自出现在任疏狂所在的区域;任疏狂在本市时不可离开公寓半步;任疏狂离开本市出差的话随意出门,只要不滋事生非不在此期限内与别人上床即可。至于一日三餐等衣食住行,全部有专人打理。一旦任疏狂觉得不满意,就会直接给足一年的钱提前打发好在小保已经很了解他的需求,所以只要挑中了除非任疏狂自己刻意的尝试不依靠这样的方法缓解自己的压力,不然一般就是一年换一个人。 清脆的叮声再想起,已经到了一楼,任疏狂直接快步走了出去,完全不理会身后人的问好。他是不能理睬,这个人怎么会是公司的职员呢,他正烦闷的忍着欲望,被这个人一勾引似地更加难耐了。肯定等不到5月中下旬,他直接掏出手机按了小保的电话,对方接通后直接告知他现在过去带人走,小保吱吱唔唔好像想说时间还没到什么的,被他直接一声淡漠却严厉的命令卡了声,答应了下来。 从头到尾一个关注的眼神都没有,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看着那个急匆匆离去的淡漠背影,那声带人走的命令,连同之前理所当然的吩咐,邹盼舒都听到了,他汲取全身的力量汇到脚下,一走出电梯就软倒在地上,紧紧捂着自己的心口喘气。 第10章 登堂入室 “盼舒,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大江正准备出门去换班,这周他值夜班,就看到邹盼舒失魂落魄的愣在门口,也不见他掏钥匙开门。 “没事,最近可能有点累了。”邹盼舒勉力笑了笑,走进宿舍。 这个借口不太好,但看着他比哭还难看的笑,大江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顺着说:“这样啊,那你好好休息几天别每日加班了。你的体质太差了。” “好的。我知道了,这几天我会按时下班回来休息的。大江哥不要太担心。”开口说话后,邹盼舒才感到开始恢复力气,举动也自如了。 “那好。要是真的不舒服就请假休息。你赶紧休息吧,我去上班了。”时间不多了,大江也只好按捺下担忧,大踏步离开宿舍到公司上班去了。 把环保袋放到桌子上,邹盼舒倒了一大杯热开水,等不及开水变凉,他直接加了点冷水进去,咕嘟咕嘟灌了个饱,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过来,刚刚那份心痛好像真的一刀把他杀了似地。 怎么会就忘记了秦明宇呢,刚刚电话里面提到的人就是他吧,看任疏狂的意思,今晚就要把人带回公寓去。邹盼舒可不会自大的认为是因为自己的选择导致了任疏狂提前挑人,他怎么也想不通,又忽视不了那份心酸心疼,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今晚就会抱着别人上床睡觉,从此一年里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他却不知道,就是因为他的到来才使得任疏狂内心产生了偏差,今生此时,邹盼舒带着爱意,而邹盼舒对于任疏狂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陌生人,连上床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任疏狂从不会对身边的人或者职员出手,更不会接受知道当年事件自以为是送来的精致少年,有过一次如此惨烈的教训,收敛所有的恣意狂妄,任疏狂也依然过着不由人支配的生活。 生活变得有什么不同了,任疏狂很明确的知道自己不满意,往年也是这样一个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人,把工作和酒精都带不走的苦闷宣泄出去就可以获得平静。但今年不对劲,他的内心远没有获得往年一样的安宁,这使得他的精神更焦虑,每日紧绷着神经调整,工作更忙碌,甚至不得不选择多出差,呆在国外的时间逐渐增多。 邹盼舒的生活的不同在于他也更疯狂的工作,不宣于口的爱意无处可去,连见面都没有资格,何谈陪伴一生。他疯狂的挤出每一分钟学习,工作中更是兢兢业业,与周围的同事处理好关系,不是虚伪的讨好,而是尽量真诚的关照,只因为这是那个人的公司,他爱他,也爱着这些为他工作的同事,公司的每一处他都感到无比亲切。 等拿到三个月的工资后,他还把手上结余的钱拿了很大一部分出来报考了驾校,他清晰的记得不久的将来,有一夜任疏狂的司机得了急病请假了,而任疏狂是个非常注重隐私的人,宁可自己开车也不愿意随意挑一个人做司机。 那晚任疏狂醉酒驾车回家途中出了小车祸,没撞人但是撞上了安全岛,还是一个路人帮他的忙拨通了公寓的电话,前生那是第一次邹盼舒从外面接回任疏狂,仔细一想好像那一晚上对他的细心照顾才是两个人开始交流的源头。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邹盼舒都不会希望这件事重演,不能再让他出车祸,更不会给秦明宇一个这样走入任疏狂心里的机会。也许秦明宇并不会细心照料那晚简直是毫无逻辑的酒疯子,但是邹盼舒不能冒险。 为了这一天,邹盼舒做了很多的准备,而这距离他上班已经整整5个月过去了。那些撕心裂肺的疼痛,那些不能诉说的醋意,他都埋在心底,任它发酵膨胀,甘心忍受。 他的工作得到了钱经理的肯定,已经成为钱经理的得力助理之一,在协调内勤和收集整理资料方面有突出的表现,他的耐心和细心被同事认可,更是十楼大部分人当之无愧的可爱小弟,毕竟只有21岁的年龄比起其他人都要小好几岁。 而他的英语也顺利晋级,虽不曾参与正式的资格考试,但与同事多番交流学习,相关业务里的专业用语也理解得越来越多,省吃俭用的钱更是舍得花费在购买专业书籍上,起码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已经可以慢速整理公司的英文资料了,就这种堪称神速的进步能力,也使得钱经理对他高看一筹。 他的身体经过好几个月的调理,每日坚持不懈的大量运动和特意加大的胃口,已经与那时判若两人。 这一天是中秋节,公司除了几个值班的保安,其他全体员工都提前两个小时开始放假,毕竟连着三天的小长假已经使得大部分人心底欣喜雀跃而无心工作。 节假日加班是三倍工资,大江几乎从不落下,他略带遗憾的向邹盼舒表示了不能陪他过节的歉意,乖乖上班去了。邹盼舒吁了一口气,正好大江要连着加班,否则他还要想法怎么瞒过今晚不会回来的事实。 邹盼舒并不清楚任疏狂要在哪里喝酒,于是他只能用最笨的办法跟踪,带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还特意买了一身新衣服穿上,这样哪怕是熟悉的人应该也不容易看出,加上路上行人不少,不到跟前还真看不出来。好在中秋佳节交通拥堵,任疏狂的车速并不猛,的士轻松的就紧紧咬着,转了几条街开了有三刻钟车子才终于停在一家私人会所前。 任疏狂把钥匙丢给门童就直接进去了。邹盼舒看着门童把黑色的车子开入地下停车场。他一呆,这可怎么办,总不能要潜入地下去吧,这样也不行,到时候人出来了如果也是门童去把车开出来,自己就白等了。看来还是只能盯着会所大门,在任疏狂要上车自己驾驶的时候上前自荐。 明明是中秋节,可天公不作美一整日的阴天,局部地区还有雷阵雨,天空看不到一丝月色,暗沉沉的仿佛一个巨兽笼罩着城市,为了节约钱,邹盼舒买的是一件偏厚的外套,他是希望这件外套能够穿的时间长一点,特意今天穿也为了避人耳目,不过此刻可就有点受罪了,穿着热脱了又冷,心跳也是扑通扑通没平稳过,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特别漫长。 坐在会所对面人行横道的内侧,找了个石墩靠着。知道还有好几个小时要等,他也没花钱再来回跑,从环保袋里抽出预备好的报纸,铺上几张整理出一小块地方,将就着坐在这样的地面,靠着石墩打瞌睡养精神。特意买来的二手手机已经设定了闹钟,为了以防意外,他特意设置到11点,而据他所经历的,任疏狂应该是1点钟左右出来的。他还是担心任疏狂是否会换地方,想着哪怕要换地方也不会这么早离开吧,一边知道自己此刻最好养足精神才好应付晚上的酒疯,一边又心神不宁总怕错过了他,迷迷瞪瞪的睡得极不安稳,做了一些怪力乱神的梦魇,到了十点半被惊醒后再也不敢眯眼了,正好开始细数对面进出的车辆。 当那辆熟悉的牌照的黑车子从地下停车场出口开往大门时,邹盼舒只觉得口干舌燥,脚下猛地一蹬起身,顾不上腿麻的酸疼,看了两侧马路没有车来就踉跄着脚步奔过去。 估计最多五十米的距离,邹盼舒却弄得自己气喘吁吁,车子刚停稳,门童还在咨询客人是否需要代驾。任疏狂明显醉了,依然讨厌别人的干涉,挥开伸向自己要搀扶的手,尽量笔直的走向车门,他以为自己还能够控制自己的行为,相信这样的深夜完全可以独自开车回去。 “我送你回去吧。”温和的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点喘息,语气也让人感受不到命令式的强硬,但也不好反驳。 任疏狂在人已经绕过车头一半的位置站停,抬眼瞥了一下,本意是要好好教训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眼望到了邹盼舒眼中的自己,雾蒙蒙的大眼仿佛会说话一般,眼里满是关怀的殷殷期盼。他甩了下头,这双眼睛他有印象,又好像是错觉,定定地看着人,脑子里轰隆隆的闹得厉害,总觉得马上就能抓住什么线索,待要仔细想清楚时又抓不到感觉。 邹盼舒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才敢如此大胆的出言,哪怕此刻被任疏狂盯着心底已经发虚,也还强撑着给自己打气,不论如何他都不会退缩,哪怕等一下被拒绝的话,死缠烂打也要阻止任疏狂自己驾驶,即使使用店里的代驾也行,自己错过这次机会还有下次机会,但他不能明知道任疏狂会出事还置身事外的干看着。 他的手心脊背都开始冒汗,实在是背光的任疏狂那看不清表情的脸色有点阴霾笼罩,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会泄露多少,该泄露多少才合适,既怕多了被人误解,又怕少了任疏狂感受不到他的特殊性,正心底忐忑不安的忖度着,听到那人说了一句简直是天籁之音的话:“开车。” 任疏狂调头转回,门童利索的马上开了后座的车门,可他却没有上去,而是停在副驾驶的车门旁候着。边上的另一个门童忙不迭上前一边道歉一边打开前门,恭送他坐稳后才关门。 邹盼舒讶异的看了看,定定神也拉开了驾驶室的车门,说实话这还是他拿了驾照后的第一次独立上路,他没有机会找到车子试驾,不过此刻夜深人静,开慢点应该不会出事,怎么都比个醉鬼开车要安全。 “知道地址吗?”任疏狂淡淡的问,听不出是否含了其他意思,连酒意都感受不到。 要不是他从来笔直的坐姿此刻确实完全摊在靠背上的话,邹盼舒都要怀疑自己的记忆出错了。 “知道。”邹盼舒快速报了个地址。他并不想装作不知道实情,至于任疏狂是如何想自己怎么知道的,让他猜去吧,能引起他注意是好事情。 邹盼舒略带紧张的打火、挂挡,好在是自动挡的车子,比较容易他这样的新手开,只需要挂着慢速档,牢牢握着方向盘看前就行,脚底轻轻的踩着油门,速度像蜗牛一样离开了会所。 任疏狂看着他把车子开上路,转了一个弯以后就不再面对着他,也没再开口,好像边上的人本来就是他的老司机一样的随心所欲,说不定更有恃无恐,因为任谁都能感觉到邹盼舒的僵硬紧张,那双大眼简直就是直愣愣的盯着前方,恨不得瞪出一个洞来似地一眨都不眨。 邹盼舒的神经自从上了路就忘记了任疏狂的存在,自己的小命也就罢了,反正他已经赚到了重生的机会,但任疏狂的命他更心疼,今生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好多话没有说,紧张得自己浑身是汗都不清楚。 等他把车子没有任何摩擦的停稳在公寓的指定车位上,竟然看到任疏狂眯着眼在假寐,一时间心如擂鼓,不清楚任疏狂到底醉了还是没醉,现在是什么情况,刚才有没有发生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注意力都集中到开车看路上去了,犹豫着要不要把人叫醒,叫醒就意味着需要商量让自己带他上楼,还要面对公寓里面的人。 “小宇,到了?” 邹盼舒心底一颤,来了,这个人是真的醉了,这个名字就是在他醉狠了才会出口,前生他并不知道这个人已经离世,听来听去会听到说小宇答应我不要走,那时候以为任疏狂的爱人出国去了,还很为他心酸了一把,那之后才开始理解一点他的心理,开始关心他。 这个人并不嗜酒,总是用工作麻木自己,酒精是其后的选择,最后是最原始的运动,但要数出他真正酒醉的次数,邹盼舒想过还真的就是这一次特别厉害,之后就很少看他喝醉过,也或许醉了自己并不知情。 他醉了就犹如回到过去,时光停留在他口中小宇离开的霎那,来来去去说的都是那之前的往事。 再次从任疏狂口中听闻这个名字,缱绻在他舌尖的眷恋,明知道那个人已经离世,邹盼舒还是忍不住既心疼他又痛恨他,如此思念一个人,自己真的能够取而代之吗? 没有答案,但并不能阻止邹盼舒的脚步,他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回答着:“到了。我们上去吧。”他不知道这个人明天酒醉醒来会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前生自己照顾他大半夜到天微明,他醒来后只字不提就揭过了,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一点变化都没有。 如果这是他潜意识里最希望的美梦,邹盼舒也愿意陪着他一起做梦,圆了他心底小宇未曾离开的心愿。 锁了车门,架起削瘦却紧实的身躯,邹盼舒心底暗赞自己的运动颇见成果,感觉怎么比前生把他带回去时还轻松一点。闻着这已经深入灵魂的体香,再次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彼此贴合的地方摩擦着,带起阵阵颤栗,邹盼舒微微发着颤,脚步有点不稳的前行,心底一片复杂。 到了顶楼的门前,邹盼舒没有去掏他的口袋找寻钥匙,而是深吸一口气按响门铃等着,还有这一关要面对。 “是你?邹盼舒?他怎么了?”秦明宇一脸诧异的看着来人,嘴里喃喃的说着,语气很是不可置信。 他犹豫了很短的时间才伸出手要帮忙扶人。 “啪”一声响,他的手背上马上见了红,是任疏狂猛地打了一下,就如地盘被人侵入的野兽的自主维护。 任疏狂眼睛还是半眯着,闪着寒光扫视了两人,只一瞬寒光消失,又是一个完全醉了的人,身体的重量又靠到邹盼舒的身上。 邹盼舒尴尬的不知道回答什么,解释着说:“秦明宇,任疏狂醉了,我送他回来。”其他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明,只好一动不动看着秦明宇。 邹盼舒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来的,可真正面对秦明宇,他还是觉得心口一片涩然,扶着任疏狂腰处的手也不由得攥紧,根本没意识到受力的人是任疏狂。 还是秦明宇更无所谓,看不到什么失落的表情,耸耸肩退开,让出位置给他们两个进门,自己也直接到厨房去倒了一杯水。 第11章 醉梦 任疏狂进了房间,被平放到主卧室,邹盼舒刚想离开去看看是否有醒酒茶,他记得没有这个东西,前生这个家之后的醒酒茶是这件事情发生后他才买回来的。 “小宇,你别走。”任疏狂动作非常快,手一伸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很大。 “好,我不走。我去看看有没有醒酒茶,给你喝点。”邹盼舒尝试着解释,声音尽量的温柔平稳,不想刺激到他。 任疏狂不相信,把人拉到跟前脸对脸看了半分钟,猛地一个起身把他拉扯到匍匐在床上,估计是酒后力度失了准头使得邹盼舒是半趴着上身在床上,下半身还扭着挂在地板上,被压着翻不过身来。 “你骗我。你肯定要走的。你说过不走的。你都忘记了,是不是?”任疏狂的声音并没有多少起伏,可邹盼舒听出来里面的危险。 他知道这时候只要顺着说就行,千万不能反抗,于是忍着别扭的姿势,心疼地说:“没有忘记,我说过不走就不会走。你看,我在这里陪着你。” “真的?哪里也不去?”任疏狂似乎相信主动伸到自己手里来的手,确实有着温度,是摸得着的。 点点头,邹盼舒又想到点头背后的他看不清,赶紧开口说:“真的,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他为这份小心翼翼而心酸,比之前生更甚,毕竟那时候只是以为任疏狂和爱人分手,没想到是死别。 “小宇,我渴了。”没有感受到任何反抗,任疏狂软下身体,也放开对邹盼舒的钳制。 秦明宇已经在门口呆了一会,什么都看在眼里,只是此刻和邹盼舒对视一眼,知道不是聊天的好时机,这才走进来,递过来一杯温水。 “没有醒酒茶?”邹盼舒接过水,小声的问了一下。 “没有。有牛奶,行不行?” “可以。麻烦你把牛奶放到微波炉热一热。”邹盼舒还是希望尽快安抚下任疏狂的酒意,有秦明宇在边上,他说不出的难受别扭。 “他是谁?要把你带走吗?”任疏狂一声厉喝,嚯一下坐起身,手上抓到的枕头就飞了出去,砸向秦明宇,人也凶狠的看着秦明宇一眼,又开始找寻身边可以用上的武器似地左看右看。 邹盼舒一惊,不明白什么刺激到他,前生自己没碰到他使出暴力的情况,看这个样子,他生怕自己和秦明宇两个人都要遭殃,他们两个加起来都不是任疏狂一只手的力量,顾不得秦明宇,他忙不迭解释:“不是来带我走的。他是新来的同学,你忘了吗?” 灵机一动,邹盼舒想起来程清宇是在学校自杀的,也就是说还在上学,既然此刻任疏狂认不清人,那就不要解释好了。 “新同学?和你一样投不进三分球的新同学?”任疏狂犹疑不定,手紧紧的握成拳,有力的手臂肌肉突起,衣袖已经捋到手肘上去了。 “是的。你好,我只是来随便看看,你不喜欢的话我马上走,可以吗?”秦明宇在邹盼舒的暗示下接过话,他也想通其中的关键。虽然枕头打过来并不疼,但秦明宇可不愿意再承受一个酒疯子的暴力袭击,谁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就飞来一个台灯烟灰缸什么的,即使知道清醒的任疏狂绝对不会这么做,他也不愿意冒险。 任疏狂并不理睬他,而是看了他一下,似乎在判断他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确定他并没有对邹盼舒出手,才谨慎的转而咨询邹盼舒的意见:“小宇,你要和他一起学投篮?我不教这么菜的人。” “好好,你教我,不要教别人。我让他先走。”邹盼舒歉意的望向秦明宇。 点点头确定任疏狂不会暴起,也没有其他意见,秦明宇缓慢退着挪动几步,快接近门口才脚步飞快的转身,还特意把门带上了,不过他没有关死,留着一条细缝,自己也不清楚这一时的做法是什么意思。 少了一个人,任疏狂又安静了一会,然后坚持要邹盼舒做投篮练习,定投50个,三步上篮50个,非要现在就做不可。 果然还是躲不掉,已经有前生经验的邹盼舒知道避无可避,只能老实的做一个数一个,在任疏狂偶尔苛刻严厉到带着仇恨的,偶尔又算宠溺的视线下认真的动着。 任疏狂是个合格的老师,一发现他动作不标准马上起床纠正,直到他做对为止。 这才是开始,做完了投篮练习,任疏狂也不知道思维发散到哪里,开始折腾邹盼舒,让他学着匍匐前进,学着打靶、蹲跳、仰卧起坐等等,还有擒拿格斗的招式,每一关都要到他满意才会换下一关。 任疏狂甚至屡次会自己生气,要么甩手不理睬人,要么使劲提高难度,指使邹盼舒做他难以做到的姿势,只要一停顿下来,他就以为是邹盼舒有反抗的意思,会马上冷下脸说:“你说话不算话,好,你走,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 他的声音很少会声嘶力竭,也并不混乱,逻辑都清晰得可怕。邹盼舒知道不能离开半步,这时候的任疏狂太危险也太悲哀,不知道是否挤压了过多的负面情绪才会在醉酒后这样爆发。邹盼舒无比配合,宁可难为自己加强了训练也跟不上的体质,只是希望他的情绪都发泄出来,每关都勉强自己忍着酸疼,呲牙咧齿气喘吁吁的也要陪着他完成他的教导。 几番下来两人都是浑身汗水,邹盼舒几近脱力时,终于听到他说开始补习文化课吧。也不等邹盼舒回答,径自为了找书本把一面墙的书都翻了个大半,还是邹盼舒待恢复了点力气,拿了本杂志冒充教案蒙混过关,把他机智的骗了过去。 任疏狂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体力折腾人,已经差不多四个小时了,他根据经验知道任疏狂差不多可以安静了。 邹盼舒知道这些每一种交流都是他和小宇之间的回忆,估计被他深深埋藏在心底,只有真正醉得忘记了现实才会控制不住,才会释放出来温习。而邹盼舒再次与他一起温习,却成为自己心底一道不可愈合的疤痕,活着的人怎么也比不上死去的人,邹盼舒的泪水只能往心里流而不能表现出来。 同样的经历,截然不同的心情,邹盼舒坚强的心此刻也不由得微微动摇,不是不爱,而是太爱,爱之深却不得,不敢看着任疏狂的双眼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终于在快天亮前,任疏狂累了,酒意也挥发得差不多,撑着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此时邹盼舒还坐在他身边正经的看着杂志,扮演着被补习的小宇。邹盼舒知道差不多了,轻轻开口:“今晚很累了,我困得不行,我们喝点牛奶洗个澡先睡觉,明天继续补习好不好?” “好。” “那我去热牛奶,你在这里坐着等我,不要乱动。”邹盼舒已经敏感的知道任疏狂很少拒绝小宇的请求,用带着点任性的语气更能让他相信自己就是小宇,这样才会安静的听话。 “好。”任疏狂的回答一点犹疑都没有。 邹盼舒走出去,隐去心头的所有泪意,这是自己选择的路,黎明前的黑暗已经到来,光明就在前方了。 等到任疏狂喝完牛奶,由着邹盼舒协助他简单的冲个淋浴,再听话的躺下,他的表情终于恢复到淡漠,慢慢的睡着了。 邹盼舒坐在床边上陪着,他确信任疏狂入睡前呢喃的那句话自己没有听错:小宇,不要走,奶奶也不要走…… 轻轻的关了门,邹盼舒全身已是乱糟糟,外套早就不知道脱哪里去了,在卧室里上串下跳的他,衣服皱巴巴如酸菜一样,刚刚帮忙洗澡时又溅了一身水,此刻才终于有空闲在出门前拉平自己的衣服,找来毛巾胡乱擦了一把,外面还有人等着他。 秦明宇并没有先去睡觉,人虽然不怎么有精神,不过还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我去你房间冲个澡,可以吗?”邹盼舒并没有马上走过去,他的环保袋里装了换洗衣服,就是预防会是这样的后果。 他再次认知到这套公寓住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不是他。 秦明宇看了他一会儿,蜷着膝盖靠着下巴,微微点点头,有点愣怔像不认识邹盼舒一样,他的表情又好像不止这些。 邹盼舒得了首肯,心底有点怪异感,他以为是自己的到来引起了秦明宇不一样的反应,也不指望他给自己多好的脸色,径自凭着记忆走向另外一间卧房,使用里面的淋浴。 这套复式公寓,楼上改装成一室一厅的超大空间,不过那间房始终都锁着,邹盼舒从未见任疏狂上去过。楼下也改装过,少了很多功能房,只留下两间卧房一主一客和一个书房。两间卧室都很大,功能齐全:独立的卫浴、小型会客室兼工作区、小酒柜等一应俱全,反倒是真正的客厅连着开放式厨房形成了一个空旷的大空间,家具摆设甚少,冰冷得不像有人居住,厨房更是从不开火,一日三餐都有人专门送来精致烹饪的饭菜。 浑身都酸软无力,邹盼舒使劲用热水冲刷着身体解乏,更是狠狠的下手按摩自己的胳膊腰腿,他还有事情没做完,现在还不能如前生一样回房间倒头就睡。等他把自己收拾清爽,脸上也拍拍冷水醒了醒脑,把换下的衣服折叠好放入随身带着的环保袋里,才走出浴室门,几步后看到秦明宇已经转移阵地坐在客卧的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两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和一个碟子里放着的几个月饼。 “喝点牛奶。昨晚中秋节,月饼也没吃吧?” “谢谢。”邹盼舒没有客气,坐到他对面,端起牛奶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他真的又累又渴,吁出一大口气,他才定定神拿起一个包装华贵的月饼,看了看上面的介绍:鲍鱼月饼,什么也没有多说,直接撕开口子把月饼拿出来掰成小块慢慢吃起来。 秦明宇还是蜷着膝盖,看邹盼舒吃得津津有味,挑挑眉毛说:“他总是这样让人买很多东西回来,却又从不在这里吃。” 喝下一口牛奶润喉,邹盼舒才唔了一声,这个话题他不想讨论。 “他在公司也这样压抑?你知道,他这个样子有点吓人,完全变了一个人,像个疯子。我第一次看到。”秦明宇斟酌了一下用语,没想到合适的用词,甩甩头还是决定直说,难得有人可以进来和他说说话呢。 邹盼舒心底一疼,下意识就开口辩解:“他平时不会这样,在公司对员工都很好。至于酒疯,谁喝醉了都会有点坏习惯,又不妨碍别人。” 秦明宇乍闻此言一呆,睁大眼把邹盼舒看了又看,眉头也竖起来,“你很了解他?” 这个问题邹盼舒没有回答,他没有必要把自己心底的秘密摊开在阳光下暴晒。 “算了,其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都没意义,我只是把他当作一个跳板,没有人会对跳板感兴趣。今天他这样我就是突然觉得他很可怜,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秦明宇把月饼碟子推了推,示意邹盼舒再吃一个,他也知道这一晚邹盼舒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亟需热能补充体力。 为了不多说话,邹盼舒再拿起一个月饼,吞咽的动作有点急,好像把月饼吞下去,就能把来自秦明宇给予的烦扰也一起吃下去一样。 第12章 契机 “不吃了?外面还有好多个。”秦明宇可惜的说,他也是在零点前吃了一个,那时任疏狂还没回来,他也从未期待任疏狂回来过中秋节。 邹盼舒有点腻味,两个鲍鱼月饼,说真的他吃不出鲍鱼是什么味道,只是空腹那么久胃里突然喝了一杯牛奶两个月饼,有点胀的慌。 “我想给他熬点粥,耽误点时间再走,你累了先去休息,好吗?我弄完了就带上门出去。他不会这么快起来,等他起来后你告诉他一声,吃不吃随他。我会顺便买点解酒茶回来,还是劝他尽量喝一杯。”邹盼舒并不是咨询秦明宇的同意,不管对方如何回答,这些事情他都是要做的,只为那个人。 秦明宇确实很困了,熬了一个通宵,紧绷的神经一放松自然昏昏欲睡,他没想到邹盼舒竟然还要煮粥给任疏狂吃,哪怕刚才聊天彼此已经把近况和联系方式都交流了一下,他还是不能理解一个公司小员工怎么会送总裁回家,还留下来照顾一个晚上,最后还要熬一锅不知道是否会吃的粥。最重要的是,秦明宇虽然只在这里住了五个月,却深刻的认识到任疏狂的冷漠高傲。不过,这不妨碍他去睡觉,他历来是无利不起早的清醒型,人生在世,傻事他最不会去做了。 邹盼舒看着他去洗漱准备上床,很自觉的收拾了茶几,把杯子碟子什么的都端了出去,让出这个房间。 他看了看时间是不到六点,还算早但知道菜场已经开门,找到自己的外套随手披上,兜里装着从秦明宇处借来的钥匙和小区出门卡出去买菜。 天空还是阴沉沉的蒙着一块幕布似地,邹盼舒迎着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再重重的呼出去,踩在人影无踪的路面,孤零零的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邹盼舒踮起脚尖跳动几下挥散掉这些莫名的愁绪,告诫自己应该要看到天边已抹开的光芒,不甚闪亮,但黎明终会到来。 菜场不远打的只需要几分钟路途,邹盼舒还是花了一个多小时才买回东西。煮粥的食材比较简单,零碎的调料花去一些时间,可他找大清早开门的药店愣是没找到,最后还是打的回程路上,让司机带着绕了个圈转去24小时营业的药店才买到。 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动过手熬粥,邹盼舒庆幸自己做足了准备才来这里,还好厨房虽然从来不开火,但各种厨具一应俱全。 因为任疏狂的胃不好,前生没少研究熬粥的窍门和养胃粥的作法。任疏狂对葱姜蒜等刺激性气味的材料很挑食,他的三餐虽然都是精致配比,但真正吃进去的却不多,加上他每日大量的运动和超负荷的工作量,更是折磨着胃。 葱姜类只是剁碎都不行,只要吃入口有异味任疏狂就不吃,邹盼舒把姜葱都一一磨成了齑粉,散入粥里都看不见了。慢慢的整个厨房都飘散着粥的香气,锅里米的莹白中点缀着丝丝青色的菜丝和细细点点的肉末,邹盼舒用勺子舀起点粥,粥水入口顺滑,米粒也是酥软又不烂,最重要的是吃不出任何一点刺激味蕾的葱姜味。 终于满意的点点头,邹盼舒把火灭了,碗筷都洗出来放一边,解酒茶也放在杯子旁,这样秦明宇起来后就能直接装给任疏狂吃喝。虽然他更愿意是自己守着任疏狂酒醒,不过还是压下心底的躁动,知道有些事情急不来。任疏狂是个冷漠的人,可能他的热情都随着两条人命熄灭了,邹盼舒要做的就是重新点燃他心中的火花,一步步走入他心房。 看看厨房里的粥,邹盼舒又看看餐桌上已经摆好的西式早餐:两份三明治、少量培根、两个煎蛋和两瓶特别定制的鲜奶,犹豫了一下忖度着。这些早餐是他出去买菜时有人送进来的,平日任疏狂7点一刻就要准时吃早餐,又因为中式餐点里的葱姜味而宁可挨饿也不吃,最后才形成这样的习惯,每日早晨都吃自己不爱吃的食物。 想了想,邹盼舒还是把西式早餐都端到厨房去,和保着温的粥放到一个台上,并加了一张便签告诉秦明宇粥的量很足,不介意的话多吃一点。 走之前,邹盼舒忍不住又悄悄进了任疏狂的卧室,顺便把一杯水放到他床头,等他起来后可以喝。 任疏狂睡着以后也是常常皱着眉头,也许梦里也一直有着什么在折磨着他,这回喝醉后熟睡,难得的眉头没有皱着,平静的安宁的,邹盼舒真希望他这回能做个美梦,梦到小宇也没关系。 邹盼舒今生第一次有机会这样毫无顾忌地凝视这朝思暮想的容颜,指尖都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顺着他的眉眼,滑过高挺的鼻梁,再到那略薄的嘴唇。都说薄唇是负心的表现,但邹盼舒却知道这个人的无情正是因为情深,而自己的执念就是要成为他深情的唯一,对其他人当然是越薄情越好。 想到小宇,不知那是深情还是薄情,邹盼舒的指尖一不小心擦到他的牙,湿润的感觉吓了他一跳,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一瞬间床上的人的呼吸也变得急促,等他再细看,又还是熟睡的毫无变化。不管怎样,心虚的邹盼舒不敢再伸手抚摸,只是轻轻的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有发热,这才贪婪的再看几眼,吸一吸浓郁酒气中蕴含的他的气息,把他肩上的被子掖好,轻手轻脚的退出去了。他知道这个人生病也不会告诉别人,更不喜欢去医院,邹盼舒还真是担心昨晚一冷一热的使他着凉发热。 已经快九点,这是任疏狂睁眼后确认的时间,离开的人当然看不到黑暗里他一转身就睁开的双眼,清明异常,淡漠中带着一丝疑惑不解,却没有任何被人冒犯要发怒的征兆。 他在会所门口就已经想起这个人,就是这双眼睛勾起了心底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一天黄昏人群围观里他倒在地上被一个保安扶着,他还知道后来黄经理因为自己提出的好好安顿他的一句话,给了这个人的所有帮助。一份内务的工作,只要邹盼舒凭借自己的能力胜任,任疏狂并不介意提供,如果不能胜任也不会留下一个无用的人。 任疏狂更是想起那晚欲火焚身的导火线就是他,那晚任疏狂不得不直接把秦明宇带回公寓泄火,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效果。那次他没有把两次见面是一个人联想起来,所以才会放过邹盼舒,如果那时候他就知道邹盼舒试用期都没过算不上公司的人的话,肯定会毫不留情直接把人拘禁回来。 刚刚门一开一合,他已经闻到了满屋子粥的清香,听着公寓门被关上的声音,他掀开被子半坐起身,拍拍有点昏眩的脑袋,看到床头柜上的水,直接伸手端起,还带着温度,喝了一口,差点被烫伤。一转念间,他知道这样滚烫的温度会慢慢冷却,等再过两个小时自己起床再喝的话,就是不冰冷的凉开水一杯了。 被烫了任疏狂反而觉得心底一暖,放下水杯后莫名地带着一点期待起床下地,开了卧室门直接走向厨房。 “秦明宇:昨晚打扰你的休息,真是抱歉。锅里的粥很多,吃得惯的话请不要客气多吃一些,对胃好。醒酒茶我放在这,他醒来后请一定劝他至少喝下一杯。能劝他喝点粥最好,只能麻烦你先装给他一碗粥,让他先尝一尝,真的不习惯的话再把三明治给他吃好了。不要怕他,昨晚的事情是个意外,清醒时的他不会暴力的。留字:邹盼舒” 从不踏入厨房半步的任疏狂,捻起案台上的便签纸,看了上面的内容,目无表情的把一字排开的杯子碗筷、一锅粥和三明治等早餐看了个遍。他把纸条往兜里一塞,拿起小碗和勺子,打开锅盖舀了一小勺,略皱着眉仿佛吃毒药似地吹了吹才把一口粥送到嘴里。 醉酒后舌苔都会泛起酸苦味,味蕾迟钝得严重,即使这样任疏狂也不得不承认这粥非常合他意。本以为肉粥里的腥气或者葱姜味肯定少不了,他一边往口里送还一边在心底为自己的行为不解,只等着喝一口就倒掉死了这份来得莫名其妙的期盼。 这一口热烫的粥暖暖的注入胃里,让人从里到外都暖乎乎,好像心底的坚冰某处都被灼出一道裂痕,脆脆的裂开。 他放下碗,又把便签掏出来重读一遍,精明的他从这样一张纸条的内容忖度出非常多的信息。如果不是一时兴起,很可能这纸条就会被秦明宇看过后随手扔入垃圾桶,再然后还不知道在历任男宠里最受罪的他敢不敢真的给自己装一碗粥来,说不定自己连粥的样子都看不到。西式早餐到了中午也会被收走,那么自己起床后就会什么也不知道的吃着平日里吃惯的中饭,身边再坐着一个食不言的秦明宇。 想象着那个陪着酒醉的自己,忙碌了一整晚通宵不睡还熬粥买回解酒茶的人,而秦明宇却不一定会让自己知道这些事情。昨晚他难得的醉得人事不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已经没有太大印象,他了解的只是始终有一个温暖的声音、温暖的躯体在陪着自己,他心里清楚的知道那不是小宇,更不可能是恪守本份的秦明宇,那个人的名字叫做邹盼舒,有着一双纯净的爱慕自己的双眼,脸庞不如小宇精致,却一直都很生动。 思及此任疏狂难得的心情浮动,转身回卧室飞快地洗漱换衣,把窗口打开通风,再回到厨房去。他的脸色带着疲倦,手里的动作却不再迟疑,把醒酒茶依照便签的嘱咐喝了一杯,再自己装了粥坐回餐桌,一个人默默地一小口一小口吃了两碗粥,一直吃到撑着才停下。 他看看锅里还剩下很多,想着便签里说了让秦明宇多吃点,养胃,他就转头瞪了一下客卧的房门。虽然还是很困倦,任疏狂却毫无睡意,他边研磨咖啡边思索着,在等咖啡煮出来的时候,掏出手机拨了电话给钟点工,让他们中午不用送饭菜过来。 那个离开的人的指尖描过自己五官的时候,把那点暖意也都顺着五官透入肌肤似地,明明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两个人,却一点都不觉得突兀也不觉得陌生,甚至昨晚被他搀扶却理所应当似地没有任何推拒,这样的感觉令他很意外。 第13章 欲擒故纵 邹盼舒回到公司宿舍时,眼皮子都要撑不开了,途中还差点坐过站,还好及时醒过来匆匆下了车。宿舍里静悄悄的,三天的小长假有些人出去旅游了,有些人回家,剩下的要么休息要么加班,大江就是连着上两个班,要下午才会回来。每逢假期的值班,当地人都不太愿意加班,像大江这样节假日反而愿意加班的,往往连着上班公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这样愿意拿三倍工资的人一个增加工资的机会。 不需要向大江解释什么,邹盼舒把外套一脱倒头就睡,累到极致的呼噜声没一会儿就响了起来。 一觉睡到下午四点钟,大江回来才把他吵醒了:“盼舒,你怎么啦?想家了还是生病了?”大江很奇怪邹盼舒在睡午觉。 “大江哥,你下班了啊。现在几点了。”邹盼舒还未睡够,怕大江担心,挣扎着要起床。 “四点一刻,我刚下班呢。你这是怎么了,当心点啊,别摔了。”大江看到邹盼舒迷迷糊糊的一脚踩空差点扭到脚踝,一吓赶紧上前两步扶了他一把。 邹盼舒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刚一动浑身就像被卡车碾过去一样没有一处是不疼不酸软的,这一下折腾得够呛,心底一阵苦笑,好在接下来两天是休息日,足够恢复。 “没事呢。昨晚看书看得太晚了。”邹盼舒笑了笑,撒了个谎。 大江一听就数落起来:“盼舒,你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啊。你的身体你自己知道,才刚刚养好一些,就胡来,让家人知道了要担心的。书留着今天看,明天看都一样的,又不是长了脚会跑走。以后不要通宵看书啦。” “好好,我知道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邹盼舒赶紧作揖求饶,一旦涉及到身体,大江就能唠叨个不停,邹盼舒已经知道大江弟弟的事情,心底很同情那个男孩儿的不幸,也很羡慕他有这样一个好哥哥。邹盼舒是独子,父母又是从他很小就外出打工,更是早早就双双过世,奶奶虽然很疼爱他,却完全不得其法,也过于懦弱什么都听堂姑姑的。这几个月与大江共一个宿舍,是邹盼舒重生以来最开心的事情,就像多了一个大哥哥一样,会唠叨自己的身体,会不厌其烦的提醒自己吃饭穿衣,真的就把自己当作了他弟弟的寄托在照顾,邹盼舒默默的把感谢都记在心底,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他,并不是还恩情什么,而是尽一份为人弟弟的心意。 大江连续上了两个班次也很困了,确认邹盼舒不是生病后就匆匆洗漱入睡,很快就鼾声如雷。 为了不影响大江休息,邹盼舒装了两本书就离开了宿舍,他没地方可去,只好走在淮海路上,漫无目的的随着人山人海的游客和购物的人走着。慢慢的体会着拥挤人群里的孤独,看着成双成对或者一家三口欢快的在商场里精品店中进进出出,他挑了个转角的僻静处,掏出手机拨了秦明宇的电话。 也不知道希望得到什么回答,不过还是抵不过思念,总想知道一点情况,这时候任疏狂应该是在书房里工作着。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心底正忐忑的秦明宇惊了一下,他刚刚大胆的向任疏狂提出了一个请求正等着答复呢,这铃声也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拿起手机他正要关掉,看到提示的名字是邹盼舒,他抬头看向桌子对面的人,轻声说:“是邹盼舒的电话。” “接。”任疏狂只停顿了两三秒。 “喂,邹盼舒吗?有什么事情?” 电话真的接通了,邹盼舒鼓起勇气,直接问出口最想知道的事情:“他吃粥了吗?你的声音怎么了?这么哑,是还没起床吗?” “哦,不是,有点感冒了。你问他吃粥没有?他吃了呢,吃了不少,解酒药也喝了。”秦明宇重复一句邹盼舒的问话,看着任疏狂的表情给出任疏狂的答案,自从他们两人在这里谈判,对邹盼舒这个人,秦明宇只能抱歉的心里说句对不起,他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梦想才这么做的。 “他知不知道是谁做的粥?记不记得昨晚的事情?”秦明宇又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看到任疏狂摇头两次,才说:“他没问谁做的粥,是否知道我也不清楚。昨晚的事情也没有说起一句。” 邹盼舒绷着的背呼的就放松了下来,背靠着墙,把全身的力气都往双脚里灌,修长笔直的双腿伸得直直的站在那,眼里有一丝茫然,身上各处好像更疼了。 秦明宇催促性的呼了他两次才回神,邹盼舒胡乱说了几句让秦明宇多喝水多喝粥,这样对胃对感冒都好再不行记得吃感冒药,说完就挂了电话。 快十月了,天暗得越来越早,路灯还未亮起,天空依旧阴沉沉的,邹盼舒沿着淮海路慢慢的踱步,脚底一下一下没有目的的踢踏着,心里是扯不断理还乱的烦忧。哪怕做好了关心任疏狂并不是求什么回报,但真的那个人一无所知,他还是很失落,独自一人孤独前行的日子太难熬了。他无精打采地看着身边一张张欢快的笑脸,直到肚子抗议的叫了起来,才又自己给自己打气,不管如何算是走出了第一步,任疏狂并未排斥自己的接近。 他决定今晚的晚餐要好好庆祝一下,庆祝今生的自己今天最最接近任疏狂,甚至还抚摸到他的脸。邹盼舒把摩擦过任疏狂嘴唇的指尖轻轻压在自己的嘴唇上,才微微红了脸想不知道隔了这么长时间,这样做还算不算间接接吻呢。 任疏狂看着秦明宇未说完话就被挂了电话,猜出对话那端的人因为他的回答心神估计已不在此处,这样他更加的好奇了,难得有个人引起来他的好奇心,于是他刚刚还未考虑过任何可行性的答案已经脱口而出:“好。你的请求我同意,现在是9月,赶不上今年的秋季,如果顺利的话让你跟上明年春的预科。” 秦明宇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通过了,梦寐以求多年的梦想这么轻松就能实现,一时间感慨万分。 这五个月来,他偶尔也会鄙视自己一下,不过那都是受刺激后昙花一现的脑子发热,为了自己的梦想这样短短一年的牺牲算得了什么,何况如今看来因为邹盼舒还有了变化,不需要一年就可以结束这种生活,并且还真的成功了。他已经做好了提出就被修理一顿或者斥骂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得到了金钱还不满足,竟然还妄想让任疏狂帮助他留学法国。他原本也是希望经过一年的时间,自己也攒下一笔钱,结束这种关系前冒险提出来看看,毕竟这要求对任疏狂来说小菜一碟,看在自己陪了他一年的时间,说不定就会同意了,哪怕被拒绝,有了二十多万自己再慢慢去申请留学也有成功的可能。 “谢谢你。真的,这对我太重要了,而且还这么快就能过去。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秦明宇真诚的道谢,他虽然很现实,但并不是冷血。 任疏狂摆摆手,看着秦明宇激动的样子,双眼熠熠有神散发着光芒,这是面对梦想时才有的明亮。任疏狂霎时想起自己的梦想,已经破灭的梦想,才好了一点的心情也瞬间低落,没有心思再多谈下去。 “你记得做好分内事就行。注意不该说的不要说,当心祸从口出。”他起身,刚才在邹盼舒电话来之前,他们两个的谈话已经把邹盼舒谈了个透彻。 秦明宇为了得到一个提出请求的机会把邹盼舒直接卖了一样,倒豆子般把邹盼舒从怎么在酒吧门口出现,到怎么离开的都说得清清楚楚,连邹盼舒不知道从何处了解过任疏狂的情况的事情也都透露了个底朝天。 任疏狂的声音平平淡淡一如往日的淡漠,但隐隐的寒意之后还有着一丝令人胆寒的戾气,秦明宇忙不迭保证不会多话。虽然觉得对不起邹盼舒,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他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单纯。他深刻的记得半夜自己伸出去被打回来的手,手背的红印子现在都依稀可见,而自己还是住进来五个月了。邹盼舒却可以全身随意的搀扶任疏狂身体任意部分,这是任疏狂的下意识还是什么他不清楚,但并不妨碍他做出判断。 突然看到消失了又出现的邹盼舒,秦明宇心里还是狠狠地惊异了一番,先不说庞飞那边鸡飞狗跳,单说泰恒集团的工资福利,哪个S市人不是削尖了脑袋往里面挤,连个本科文凭都拿不出的邹盼舒却在里面做了五个月了;再就是气质,之前在酒吧时,秦明宇就说过邹盼舒是个有意思的人,有点表里不一之感,再次遇见脸色红润的邹盼舒,身体也不像棺材板那么消瘦到吓人,整个人焕然一新到宛若重生,这才是真正的邹盼舒之感油然而生,以前的怪异违和也就得到了解释,这样浑然一体温和亲切的人也许才是真正的他。 三天休息转瞬即逝,不管人们愿意不愿意,日子总要继续,工作永远也不可能停止。任疏狂到了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内务部的人事档案都拿进来翻阅。 这一消息被有心人偷偷传到了钱经理处,还有一两个消息灵通的人也都明了,一时间这几个人工作态度简直是战战兢兢,唯恐大老板要拿自己开刀,更担心手下哪个闯了祸连累自己,节后综合症什么的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一个个被一层层的苛刻命令害得全部绷紧了神经埋头苦干。 任疏狂领导着这么大的一个集团,加上外部员工接近四五千人,当然知道职场不亚于战场的腥风血雨,在自己还有兴趣时,他不会让目标受到特别的对待,不管好的还是坏的。秘书把那么厚厚几大摞档案抱进来,其实他只按照进公司日期抽出一份摆在办公桌而已,仅此一分,一寸照片处郝然就是邹盼舒的免冠照,那时候他还那么瘦,任疏狂看着照片,眯着眼想了想那次电梯相遇,手指咄咄地点在照片上,眸光里飞速闪烁了一下,确实不会错了,就是这个人。 他把档案暂时放在一边,开始一天的工作。胃里空空的,吃过两餐美味的粥,他的胃竟然一下子适应不了已经吃了好几年的三明治,连着几天一咬到三明治就觉得毫无胃口,今早也是吃了平时一半不到的量就怎么也吃不下了,可实际那点量根本不够他的身体消耗。 快到中午,他才抬起伏案的头,看着堆在一边的档案,随手抽出几份已经需要考核的管理层和当年较突出的新人的档案,当头第一份就是邹盼舒,才按下内线,让秘书进来通知这些被抽出来的人下午三点开始上来,他要和他们见见面,让秘书逐一安排进来,一个跟着一个,就按照这个顺序。 任疏狂的语调少有的轻松,甚至提前休息着等候中饭,好像胃口恢复了。 第14章 表白 下午三点,邹盼舒第一个接到传讯上了顶楼,他脑中不停思忖着各种念头,却都无法确定任疏狂的真正意图,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邹盼舒?总裁已经等在里面了,直接敲门进去吧。”一个女秘书已经等在电梯外面,把他送到门口就退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邹盼舒敲了门,手刚搭上去就发现门是掩着的,他讶异的一推就开,走入一看却没有人。 “进来。”任疏狂带着喘息的声音传来,他听了听才迟疑的进了办公室,顺手把门关上了。 进入一看才发现右边有一扇很像装饰画的门,与墙面浑然一体很难分辨出来,声音正是从那里面传出来。邹盼舒再次推开掩着的门,发现门后竟然是一个超级大的空间,除了一些还关着门不知道功能的房间,空旷处是设施齐全的超大健身房,任疏狂矫健的身姿正在里面挥汗如雨的运动着,上半身裸着,下身穿着一条运动长裤,汗水汇成小溪流似地直往下淌。邹盼舒看着他充满力量的精壮的胸膛,忽然就觉得浑身燥热,迈不出脚步。 看到人进来,任疏狂才停下双手的器具迎面走去,汗水一滴滴掉落在地毯上声息全无,野性危险而诱人的气息浓郁的环绕着他,他停下脚步伸出右手向前,看着邹盼舒一僵手一转却是去取邹盼舒身旁的大毛巾擦汗,嘴角微微翘着,很满意邹盼舒的反应。 “邹盼舒,盼望舒适?”他戏谑地笑着问,雪白的毛巾擦着头,然后随意的搭在肩上。 听到自己的名字,邹盼舒一愣回了神,心情有点低落的回答:“是。妈妈起的名字,盼望我一生过得舒适一些。” 听出他话里的遗憾,任疏狂想了想不愿意追究其中的内涵,扬了扬手指外面说:“到外面等着。”说完自己转身往里走去,看样子要去洗澡换衣服。 缓缓退回到办公司,邹盼舒不知道任疏狂打着什么算盘,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毫不奇怪,但是为什么让自己看到他在健身的样子?要说他是忘记了约人的时间,邹盼舒自己都不相信,他知道任疏狂是个工作狂,更是个时间观念非常好的人,那么这里面有什么目的? 很快,一身名贵优雅正装的任疏狂从如画的门框里跨出来,所有的野性精壮都包裹在修身的衣服下。他看到邹盼舒坐在长沙发的一角,手指不停的坳来拗去,就知道目的达到了,他喜欢这种控制一切的感觉。 他走过去,坐到邹盼舒身旁,间距只预留了20公分,这在人的下意识里已经是危险距离,果然他感受到邹盼舒身体一紧,却强制镇定的努力面对自己。 “邹盼舒,你觉得泰恒如何?对你的工作有什么想法?”午后的阳光洒落在他半边脸上,光暗的刻画使人看不清他眼底的光芒。 邹盼舒谨慎的看了他的下颏一会儿才回答:“泰恒集团很好,非常感谢你给了我这份工作,我会努力做好。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直接提出来,我会改的。” “我听说钱经理很看好你,准备提拔你做他的正式助理。如果我说,我这里有更好的工作,你要不要做?” “更好的工作?”邹盼舒觉得自己被什么不怀好意地盯住了,他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意味。 “对,更好的工作,工资更高,也给你提供更好的机会。” 邹盼舒心底念了几遍更好的机会是什么机会,一时没敢接口询问,总觉得开了口就难以承受问出口的后果。 任疏狂的手自然的挑起他耳畔的发根,扯了扯感觉很舒适,在阳光下闪着润泽的亮光。他的眼里黑沉沉的酝酿着,声音压低了靠近他耳旁问:“你不就是为了接近我才进的泰恒?怎么有这个心没这个胆?” 他一边说着手上揪着头发的力道一下重了起来,自己往后靠也把人往自己这边拉,眼里是不容错认的嘲讽和鄙视,简直就是一个恶魔在引诱人献祭灵魂。 发根一疼,邹盼舒看了一眼几乎贴着脸颊的手腕,精瘦有力的古铜色,可这个手腕却在做着最恶劣的事情,把原本情人间暧昧的举动做得仿佛在施舍。这人的口中吐出的字如一颗颗钉子敲入心口,阵阵发疼,他快速的垂下头隐去自己目光中的涩然,这是他求来的接近机会,哪怕被误会也好过两个人毫无瓜葛,他尽量平平的回答:“请问是什么工作可以提供给我。” 没有反抗,任疏狂觉着逗弄也没意思就松了手,交叠起膝盖双手搭上去,背部也放松的靠着,斜斜的看人。 “到我公寓给我做饭,早晚两顿,工作很轻松。放心,只是做饭,我还不至于对你有什么想法,你应该知道秦明宇在呢,他说你们是朋友。”任疏狂一边说一边仔细研究他的神情,期望看看他的底线在哪里,“唔,也可以选择做我的私人助理,我在公司的一切琐事都交给你负责,这样比较累人。随便哪样,工资都是现在的三倍,如何?” 任疏狂暂时想不明白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是什么,他只知道一定要先把人圈进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用到,暂时他也不想花费过多的精力在这个人身上,这个人的目光里有种光芒让他不太能直视,暂时不能。 “好。我选择私人助理,工资按照正常结算不需要多加。什么时候开始?交接找李秘书吗?”邹盼舒脑子里只转了一下就下了决定,抬头望着任疏狂,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少那些鄙夷嘲讽,如果这是今生必须经历的坎坷,那么他会走到自己走不下去为止。 “怎么,你还真是半分考虑时间都不需要,就这么着急到我身边来?”他的语气带足了揭露心怀不轨之人的阴谋的凛然。 “是。任疏狂,我到泰恒来就是为了你,我喜欢你。”邹盼舒被他一激,索性豁出去了,既然任疏狂都给自己定位了,还遮遮掩掩更坐实他的诋毁。他的双眼不再刻意隐藏心底的思念,明明白白的表露出来,更是当着任疏狂的面痴恋的看着这个完全不知情的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还是他第一次大胆的表白,说起来当初和庞飞在一起都只是全盘接受而没有主动表白过。他的双手放在两边紧紧攥着手心,耳朵尖和脸颊都憋得通红,但还是勇敢的看着,一点都不愿意退缩,他并不怕任疏狂散发的寒气,只为自己的表白而感到羞涩困窘。 听了他的表白,看着那双眼里的爱慕,任疏狂不但没有一丝开怀,反倒是周身寒意越来越浓厚,原本还带着戏谑的脸霎时面如寒霜般凛冽,身体也绷得笔直,双眼如黑色的漩涡在酝酿着危险的风暴,薄薄的嘴唇一开启就能伤人:“你还没资格叫我的名字。别以为给你个机会就能得寸进尺,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开口说喜欢我。喜欢钱还差不多,像刚才那样坦白多好,只要你讨我欢心我不会亏待你。好了,出去。什么时候调职等候通知。” 任疏狂站起身,修长的身体浑身似冰,不再多看他一眼,走回到办公桌直接按下内线,毫无情绪的命令:“通知下一位。” 全身像是失去润滑油的机器人一样僵硬,以为不会在乎的,但真的听到这样残酷的话,邹盼舒只觉得从头到脚如被一场冰雪覆盖一样,不亚于任疏狂的寒冰,不同的是邹盼舒的冰冷中透着丝丝怅然,随后的上班时间浑浑噩噩一直没有恢复过来。 为了一个人的不知好歹,又被勾起往事的任疏狂一扫玩一玩的好奇心,对之后会谈的人挑刺的挑刺,贬谪的贬谪,几乎都快面谈完才终于吐出了堵在胸口的闷气,还剩两位时直接通知秘书结束这无聊的游戏。 他讨厌言不由衷的人,一对比反而觉得秦明宇更可爱些,要什么就直说而不是拐弯抹角打着感情的旗号接近自己。他不会笨到相信一个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人,两个人之间一点交流都没有,就会产生什么爱意,一想到拥有那双如此纯碎的双眼的人,竟然是个心计深沉的人,他就一阵恼恨,心底已经决定肯定不会把邹盼舒调职到身边来,甚至如果邹盼舒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话,也许他不介意使出一点手段给邹盼舒个教训。 任疏狂忽略了每次邹盼舒出现都会挑动他的情绪,使得自己不再是寒冰一块,也因为这个人的出现,他才一次又一次开始真正的面对过往,让伤口照射阳光般一次次暴露出来,而伤口暴露带来的疼痛却开始让他把难得出现的怒火往邹盼舒身上发泄,他甚至不知道是因为怒意才呵斥邹盼舒,还是因为邹盼舒才生成了怒意。 正好泰恒与其他业内的两家大公司共抢一个国内未来五年中最大的订单,这牵扯到国际最新的生产技术,国内的研究根本到不了这个水平,要想在S市建立起超大型流水线工厂,就必须获取德国、法国或者日本的技术支持,有了最顶尖的技术之后三家还要比拼后台的强硬。任疏狂抛开纷乱的心思一头扎入工作中,连轴转的在几个国家内出差,一时顾不上秦明宇也顾不上还等着他的调令的邹盼舒。 十一长假已然到来,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公司业绩持续增长,大家拿到了更多的奖金也有了更好的条件去玩乐。邹盼舒月底领了自己的工资,迟迟等不来调令,一时有点无措,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10月4日,他接到秦明宇的电话说生病了,S市也没有什么朋友,希望自己去看看他。邹盼舒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他听说任疏狂出差在国外,秦明宇也确认说好像任疏狂明后天才会回国,于是买了些水果和菜准备登门拜访。 邹盼舒经过一家家居精品店一时忍不住进去挑了一对秋季气息浓郁的抱枕,他没法看着任疏狂每日里对着不是黑就是白的客厅和卧室,可又没有资格如前生那样一点点装饰,只好在刚买完就后悔的懊恼中再次来到公寓。 “我都说了不要这么麻烦,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每天呆这里太闷了。”秦明宇得了重感冒,胃口全无,去了两天医院就死活受不了药水味回来躺着吃药硬挺着。 邹盼舒看着依着厨房门一脸苍白的秦明宇,很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才会想到买点菜来做点家常菜给他吃。 “没事,正好放假了我也没事情做。”邹盼舒择菜做菜的手艺都是在这里学会的,他觉得自己有点执拗,好像进入了怪圈。 毕竟是不常做速度慢了不少,忙了快两个小时才做好四菜一汤,两个人准备开饭时听到开门声,两人面面相觑,秦明宇起身出了饭厅,嘴里还呢喃着:“真奇怪,谁会来啊。我通知过钟点工不要送餐了”。 客厅里郝然站着面带倦意的任疏狂,秦明宇一时呆住了,看了看任疏狂又回头看看餐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他今天请邹盼舒来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有目的性的想套点信息,同时了解了解邹盼舒的近况,而且,还有个人一直在找邹盼舒,今天他也是想问清楚邹盼舒的意思。 秦明宇开口说了句傻话:“你回来了。”嗓子干涩,声音也很沙哑,说完话还咳了两声。 “感冒了?怎么不去医院?”任疏狂皱眉,虽然是养在家里的人,不过生病不去看病他还是很反感,在他眼里这种人都很自私,只会顾及自己给别人添麻烦。 “去过了。这两天再吃点药就好了。那个,你吃饭了吗?邹盼舒来了,做了饭我们正准备吃。” 像是应合他的话,邹盼舒已经越过屏风走到客厅与饭厅的交界处,正听着他们说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任疏狂的视线刷的射过去,刚刚还是无害的冷淡,一下子就变成探照灯要把人洞穿一样的凌厉,脸色也阴沉下来说:“不是说了让你等候调令的吗?怎么又擅自出现在这里?还是说你这么迫不及待要来给我们做饭?” 第15章 私人助理 邹盼舒的脸色刷的白了,他看到秦明宇也一脸惊异的转头看向自己,那眼里充满了疑惑,好像在问自己何时做了令任疏狂讨厌的事情。 这里真的不该再来,这里不再是前生自己熟悉的地方,再也回不去了,那些只存在自己记忆里的温馨也许真的找不回来。邹盼舒突然觉得哪怕再多呆一秒都会窒息,慌张的叠声说了两次对不起对不起,人三步并作两步跌跌撞撞越过秦明宇,再越过任疏狂,谁也不再多看一眼,换了鞋子就冲出去,连随身常带的环保袋都忘了拿,里面还有他的英语专业书。 公寓门嘭的撞了一下关上了,秦明宇才反应过来,顾不上解释赶紧打开门冲出去,口里还叫着邹盼舒的名字。 电梯间里邹盼舒影子都不见了,只有指示灯亮着向下的箭头,而电梯还晃荡着慢悠悠从底层向上爬,秦明宇隐约能听到安全通道传来的脚步声,知道自己肯定追不上才转身回去。 任疏狂猜测是自己误会了,略带烦躁的脱了外套甩在沙发上,坐下时发现了不属于这个家的环保袋和一个大礼包。他盯着看了一会,伸手抽出礼包上的缎带,秋意甚浓的浅棕底色的抱枕挣脱了薄薄的包装弹跳起来,圆鼓鼓的精致的磨毛缎面抱枕,让人一看就觉得心里柔柔的很想摸一摸抱一抱。 他看看厚度,伸手扯出来一个放到身体的另一侧,另一个抱枕也迫不及待的露了脸正好是一对。任疏狂一手一个搭着,这抹亮色在这个家里意外的和谐,手底下感受着柔软,他抬眼问出去又回来拘谨的看着自己没说话的人:“说话,怎么回事?” “这是邹盼舒带来的礼物。你误会他了,是我请他来的,我和他说感冒了想找个人聊聊天。他做饭也是因为我说了没胃口吃饭。我们没想到你会提前回来。”秦明宇照实说着,心底还暗暗叹息今天这事情做得不好,没机会问出自己要知道的信息,还很有可能惹怒这个大老板,生怕他迁怒赶紧补了两句:“以后我不会再约任何人来这里了。上次他送你回来,你也没说不让他来。” 被任疏狂一盯,秦明宇识相的闭嘴,不知道该不该去吃饭,他中饭也没吃什么,倒是邹盼舒做的家常菜他很有味口想尝一尝。 任疏狂并不会对什么人都迁怒,除了邹盼舒还没有人能够这样轻易挑动他的怒火,看看变得战战兢兢的人,他不想多说什么,起身走向厨房洗了手,出来到饭厅看着荤素搭配得很好的四菜一汤,整个饭厅都飘着一股诱人的香气,半响才淡然地说:“吃饭。” 出了这栋楼的大门,邹盼舒低着头急匆匆往外走,一下撞到了站在阶梯上也正低头吸烟的人,他急忙开口道歉:“对不起……”起字还在喉里就被打断。 “怎么是你?你住这里?你这是见到明宇了?”被撞到的人竟然是小保,他打断了邹盼舒的道歉,反而接二连三的问出心底的疑惑,问完才看到邹盼舒脸色发白,双眼通红,好像受到了刺激,才又小心翼翼的问:“邹盼舒你去哪里了?突然说走就走的,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想到在此能撞到小保,邹盼舒一时忘记了心里的委屈涩然,也傻傻的反问:“小保哥你怎么在这里?” “啊,我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唔,我来看看秦明宇,他得了重感冒,不知道好些没有。听说他没有去医院。”小保支吾了两句后才下了决心似地把话说清楚了,脸上带着一抹不自然的尴尬,就像做坏事被撞破的小孩一样目光左顾右盼,不敢看向邹盼舒。 “那你怎么不上去?” “你见到他了?他怎么样,要不要紧,是不是应该再去医院看看?”没回答邹盼舒的提问,小保继续追问着。 邹盼舒看他不想深谈,也不想在这个话题纠缠,小保也好秦明宇也好,他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他告诉了小保秦明宇的情况,不愿意在这里耽误时间,明知道不会有人追出来,还是担心着想着要快点回去。 小保听了眉头皱的死死的,口里咬牙切齿地说着:“这个人真是不懂事,这么重的感冒就敢跑了,难道多呆一天会死么。” “你还是走吧,这时候进去不合适。”邹盼舒好心提醒他,彼此间都知道这里是谁的寓所,虽然他对小保会出现在此也略有好奇。 小保的眼暗淡下来,口气闷闷的说:“我知道。我看到那个人了。” “那好。我先走了,再见。”说完就迈开脚步飞快的小跑着离开,小保伸来拉他的手也被甩开,也完全不理会小保在后面叫嚷着庞飞很想念他,要他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出了小区门口拦了的士急驰而去。 回到宿舍,失魂落魄想着何去何从的邹盼舒,被大江充满激动惊喜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盼舒你回来啦,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弟弟要到S市来了。我真是太高兴了,我有三年多没见到他了。” “那真是太好了。他身体好些了?”邹盼舒一听也很高兴,开口关心的问。 “没有呢。不过一直药物控制得很好,这回到S市来一个是要做一次脉冲,还有就是他这几年竟然找了份不错的工作,这边的杂志社正式聘请他做专栏写手,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也要在S市居住了。可惜我舍不得这里的宿舍和食堂,搬出去就会增加好大一笔开销,只能放着我弟弟一个人租房住。” 大江搓搓手,一脸为难也掩饰不了眼角的笑意。 “我一直没问,搬出去的员工有没有补贴?” “有的。只是不够在外面租房,只补贴住宿费500块一个月,这里还有免费的三餐,搬出去的话只补贴300一个月,差距太大了。宿舍的床位一直供不应求,评过优秀员工或者一年工龄以上才有资格申请呢。”大江说着,想起邹盼舒是个例外,看了看他后,两个人相视一笑,都回想到当初邹盼舒昏倒在泰恒集团门口的事件。 被这一打岔,邹盼舒对比着小江的遭遇,为自己太过容易受伤而暗里嘲笑了一把,早知道接近任疏狂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前生自己可是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撬开他的心房,怎么今生就这样随意一打击就受不了了呢。 想这些也无用,暂时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内务部,邹盼舒觉得上次的表白还是太冒进,准备抛开这些杂念开始学习才发现环保袋也拉下了,一拍额头对自己的表现更不满意了。 “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大江只顾着自己开心,没发现邹盼舒的不妥,此时才看到他不如往日沉静平和。 “没事呢。去看个朋友把袋子忘记拿回来了。”邹盼舒笑笑,转而拿起桌子上另一本已经看完的英文专业书重新温习,即使看完一遍他还是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内务组精通专业术语的人也不多,他只能自己慢慢摸索。 差不多三个月前邹盼舒结束了在公司加班的习惯,改而花费大量的业余时间在宿舍学习,这几天他埋头看书,秦明宇这几天也没有联系,想来自己一个外人的出现不会造成他的困扰,心情很快平复,只是8号天没亮就睁眼看着天花板快半个小时,然后一骨碌爬起来洗漱后外出晨跑。晨跑他已经坚持了五个多月,还会一直坚持下去。 新的一天又到来,迎着清晨凉爽的风,呼吸着小道上清新的空气,烦恼也一扫而光,睡不着的那点忐忑已被深埋,他的脚步稳健有序,浅灰色的运动套装随着步伐上下起伏,一头柔软的碎发也蓬松的跳跃,一直跑到全身出汗,他才满意的降低速度快走回程。 随着邹盼舒走入宿舍大门,街头转角处的一辆黑色豪华车才缓缓启动驶向泰恒集团的前门。 任疏狂一般是7点三刻到公司,这个时间实在太早,邹盼舒曾经也想过定点在一楼电梯间偶遇他,不过邹盼舒是八点半上班,天天要是提前那么长时间,也担心会给任疏狂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哪怕经历了两世,他对世俗还是有点惊恐,在校期间就因此封闭过自我,出社会后庞飞的选择及庞飞母亲的恶言划下的伤痕还未抚平,在任疏狂没有任何表示之前,邹盼舒也只敢暗地里喜欢他。 内务部今日有点动荡,上次大老板面谈过的人中有几个职务都有变化,两个中层和两个新人是升半级调入其他部门,一个中层降级,最引人注目的是邹盼舒的调令:升任总裁私人助理。钱经理很纳闷这个调令中的“私人”二字,在他的印象里总公司好像没有设置这个职务,什么时候新出来的他都不是很清楚,好在不妨碍他转告邹盼舒。 “今天就要上去吗?”私人助理也分到一间办公室,就是总裁室外最近的一间,邹盼舒说不清要以什么心情面对,才仔细的又问了一遍。 钱经理略带羡慕的说:“是的。调令上有交接日期。你和小汪交接半小时后就上去吧,交接不完也可以下午来补。我说你这个小子,不声不响的怎么就升到上面了?亏我还……算了,不说这个了。上去后记得多做事少说话,也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谢谢钱经理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我会努力做好。”面对自从工作以来给了自己最大帮助的大叔,邹盼舒还真的很不舍,再多呆半年的话肯定还能学到不少东西,这时候调离确实不好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何况,那个人什么想法邹盼舒一点头绪都没有。 如果是别的部门钱经理肯定不会放人,可上头的调令他就没法阻拦了,只能遗憾的摆摆手,让邹盼舒赶紧去交接。 半个小时以后,邹盼舒只拎着自己的随身物品上了顶楼。 “邹盼舒,跟我来。”还是上次那个李秘书,这次她的眼神不再是上回的淡漠傲气,略带着疑惑审视,不过没有开口询问什么,而是带着人走向今天才开放的私人助理办公室。那间房原先是总裁助理办公室,上一任助理离职一个多月了一直没招到合适的人,只是没想到这回助理前加了私人两个字,作为资深秘书,李秘书非常清楚任疏狂拒人千里的冷漠,私事非常之少,完全像个苦行僧。 “这是你的办公室,这是需要你尽快熟悉的工作内容……”李秘书指着办公桌上一沓文件,摆开一一介绍了一遍,最后说道:“还有这是今天总裁的行程,这些是总裁的餐饮习惯及叫餐电话,他吃饭时间不准时,不过餐还是要准时送到。都明白了?” 邹盼舒接过当日行程表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安排,简直就是拧紧发条的陀螺一样,皱了下眉马上放松,面带微笑的对李秘书说:“好的。我尽快熟悉这些。有什么不懂的请李秘书多多指导。” 李秘书嗯了一下退出去了,眼神也不像一开始那么锐利,可能是感觉这个新人没什么威胁。 邹盼舒熟悉了一上午,其中任疏狂两次会议他都跟随前去,还都是李秘书来通知的,任疏狂从办公室走向会议室时,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一头雾水的邹盼舒好在只需要杵在那做立柱听听就行,暂时没有让他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到了11点他想起要定中餐,拿起餐牌横看竖看都是附近大酒店的招牌菜,这种菜式偶尔吃吃可以,胃不好的人长期吃外食并不是好习惯,又看看写着的注意事项,他花了差不多十分钟才勾出两菜一汤叫了餐。 餐点送来的速度非常快,看来泰恒的招牌还是很响,看看时间是12点不到一些,邹盼舒前去敲门,手上拎着外卖专用的手提食盒,一只手提着还真是够重的。 “进来。” “总裁,这是你的中餐。请问要现在打开吗?” 那人纹丝不动,手指依然飞快的敲击着键盘,一会儿才说:“放着。” 果然是不按时吃饭么,邹盼舒没有听话的放下就走,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按时吃饭对胃好。我点了清淡的菜,没有什么刺激的味道。” 任疏狂敲击键盘的手一顿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邹盼舒,差不多一分钟后说:“摆开。” 这么容易就妥协了,邹盼舒赶紧把饭菜都摆出来,汤也提前装好,都弄完后看着任疏狂确实停了工作,他才转身出去准备吃中饭。 “你呢?”任疏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啊?什么?” “我说你在这里吃,你这是去哪里?”任疏狂换了位置坐下准备吃饭,眼睛盯着人,直到邹盼舒差不多同手同脚靠近过来,才端碗开吃。 第16章 一天 “以后每餐加一道菜。”也不管邹盼舒是否吃好,自己吃过放下碗筷就离开到休息室去的人丢下一句话走了。 邹盼舒勾起嘴角,感谢不知道发生了的什么令得任疏狂这种态度,好像换个岗位也不那么差劲。 把东西都收拾好,转身出去前他看到任疏狂办公桌上一个熟悉的袋子,眨眨眼再看,确定是自己的环保袋。他呆了一下转头看向另一面画框里的门,任疏狂在那里面悄无声息的不知道是否真的在休息,想了想觉得应该不需要任疏狂的同意就踮起脚尖把自己的环保袋一起带上回了办公室。 下午一点,邹盼舒开始紧随任疏狂外出,还是那起YVA技术及设备引进的单子,为此任疏狂已经去过好几个国家,与德国的顶级J公司谈成了基本意向,接下来就是国内的疏通了。 邹盼舒被带入一个全新的世界,前生他陪着任疏狂到国外出差时多数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旅游,任疏狂的工作时间他都无法参与,而这次不一样,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摆设般的陪同,哪怕他还是听不懂他们说的一些话,但是他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任疏狂在与人谈判时的游刃有余和始终带着微笑面具的脸。 这是个不真实的任疏狂,带着和对方一模一样的假笑,开口闭口都是利益的瓜分,甚至还有随行秘书与对方秘书私下交流着礼品,他猜到那礼品不如表面那样简单。 这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邹盼舒很不适应,连晚餐都要陪着人到顶级餐厅就餐,餐桌上山珍海味这些人却浅尝即止,浪费了无数的好食材只为了酒桌文化的深意。 终于把最后一波今日要洽谈的客人送走,喝了不少酒的任疏狂才把其他人遣散,只留下邹盼舒上了自己的车,他交代司机开回公司就开始在车上闭目养神,脸色是说不出的疲倦,而这疲倦在之前竟然一点都不显露。 “我会按摩,你要不要试试看?”邹盼舒心里很不忍,自己跟了一天最终什么忙也帮不上。 任疏狂张开眼,在不明亮的车里看不清他眼底都是些什么,他没说话直接平躺了下来,把头枕在邹盼舒的腿上,再次闭眼休息。 邹盼舒抽了抽嘴角,这也太直接了,而且这个人真的是任疏狂吗?他怎么觉得一整天都做梦似地,这个人和几天前的人简直判若两人。好在他只在心里嘀咕,手还是很轻柔的按摩起来。他知道任疏狂一累过头就会头疼,指腹能很明显感受到任疏狂太阳穴附近跳动的神经,突突的一张一缩。 静谧的车里,偶尔响起邹盼舒伸手缩手摩擦到衣服的声音,谁都没有说话,任疏狂的脸色放松下来,柔和了他的五官,邹盼舒贪婪的看着,他不知道这种机会多不多,仿佛因之前的那些恶意拒绝带来的阴郁都不存在,只留下一心想为这个人做些什么的单纯心愿,也为自己还能离他如此近而感动。 这是一条朝圣之路,邹盼舒已经迈出了步子,中途没有回头的路,朝前走是他唯一的选择。 哪怕只能做这些琐事也好,他愿意就这样陪着任疏狂,他的人生没有想过惊天动地的英雄气概,没有想过需要多么大的成就来衬托,他一心一意只想拥有一个家,两个人的家,这就是他的幸福。 车子到了公司大门停下,任疏狂睁开眼,深邃的双眼刷一下看向毫无防备的邹盼舒,把他的憧憬他的温柔都看在眼底,垂下眼他拨开邹盼舒的手坐起来。 “那个,头发翘起来了。”邹盼舒想笑来着,他的一小撮头发高高翘起,难得的张扬与滑稽。 任疏狂听闻扭头看向车窗,伸出手扒拉了两下头发,把翘起的头发压平,对司机开口说:“下车。” 司机快速的绕到后面恭敬地打开车门,任疏狂回头瞥了一眼想说话最终什么也没说走出去了。 邹盼舒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是否惹怒了他,不过突然看到那样有点可爱的样子,他是真的忍不住笑出声。看着竟然直接进入公司的人,他也赶忙下车跟上,邹盼舒还不知道自己上下班的具体时间呢。 “把今天的报告汇总后交给我再走。一杯咖啡。”进入办公室,任疏狂又是那个严谨生疏冷漠的大老板。 已经快8点了还喝咖啡,看来任疏狂今晚不到12点估计不会走了。邹盼舒走入顶层的茶水间,一眼就看到超大的全自动意式咖啡机,他按了几下按钮,咖啡机从磨豆到出咖啡都全自动完成了,他只需要最后清理一下咖啡渣以及把咖啡端走就行。 看着黑乎乎的咖啡,想了想今天任疏狂喝的量,好像这已经是第四杯咖啡了,邹盼舒翻看冰箱找出一盒鲜奶,直接倒出半杯牛奶放入微波炉温热后取出,再把黑咖啡倒入这个马克杯里,他没放糖,只是不想让任疏狂的胃再受到刺激,奶味可以缓和黑咖啡的刺激,也能补充因为喝咖啡而流失的钙。 任疏狂看到端来的竟然不是黑咖啡,拧着眉嫌恶的问:“这是什么东西?” “加了鲜奶的咖啡,这样不会刺激你的胃,味道挺好的,你试试看就知道。”邹盼舒无辜的说,眨了眨他的大眼睛,他想通了对这个人自然就好,反正对方知道自己的目的,那就不需要再装模作样故作矜持了。 “换一杯。” “好吧。”邹盼舒失望的妥协了,亮晶晶的眼瞬间黯然下来。 “等等。”任疏狂看他的样子心里一紧,没经过大脑似地伸手拦截了杯子,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急,他收回手故作大方的说:“你抓紧时间去写报告,咖啡放下,下不为例。” 邹盼舒的眼神又亮了起来,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咖啡的事情解决了,可是这种报告他从来没写过,先翻出几份李秘书给的范本研究了很久,才开始整理思路汇总。整合了一大摞资料他才勉强写了一份完整的出来,在预计专业用词会有问题的好多地方都画了标记,他才很不好意思的再次走入任疏狂的办公室。 任疏狂一言不发接过报告,两三分钟就看完他花了几个小时写出来的东西,对此报告写得如何一概不评论而是放他下班。 不知道自己做得如何,这一天的工作就像没有完结一样令人挂心,可已经12点过10分了,邹盼舒加快步伐回宿舍,明天还要继续奋战呢。 匆匆洗漱上床,他才想起今天带回了自己的袋子,里面有他正在学习的英文书。他习惯睡前翻看几页,遂打开袋子取出书,发现多了一本不属于自己的笔记本,翻开一看内容整个人愣怔了,那是任疏狂的字体,笔记内容正是英文书上的注释解说,比书上解释的更加浅显易懂。 他呼一下坐起身,快速翻阅着笔记本,竟然有三十多页的内容,大部分都是他在英文书上划了标记的难点的解说,他再翻开英文书,多处小地方也都有注释。 愣愣的看了好几分钟,直到长时间盯着越发认不出那些字母,他的思维凝滞了一般,他想起自己是4号忘了把书带回来,只有短短的三天任疏狂是怎么给自己手写出一本笔记的,又是什么心情写出这样对他来说犹如幼儿园级别的注释的,还有他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完全不像平时的倨傲冰冷,要不是今天真的跟随了一天,他都要怀疑任疏狂被人冒充了。 身心都累到极致,邹盼舒这一晚却难以入眠,谁来告诉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八年抗战的决心,突然有人告诉你不用八年直接就抗战胜利该如何面对。他的脑袋里重生以来第一次找不到清晰的思维,一晚上都做着光怪陆离的梦,人完全陷入梦魇中醒不过来。 任疏狂收了交上来的报告,把人打发下班后才摊开在办公桌上细细的看,很用心很细心,哪怕经验不足导致不少地方阐述不够精确也不影响翻阅,还把自己确认的问题标记出来,使他想起那天看到的邹盼舒留下的书的情形。 那一天吃着合乎自己胃口的饭菜,脑海中却总是回放那个人泫然欲泣的脸,那双眼蓄满了泪却强忍着不掉落,短短几秒钟的过程他总是一遍遍的想起,不知怎的突然心底就软了一下。 任疏狂一直在等救赎,他不知道自己的救赎将会以何种形式到来,或者到自己老了死去都不会来临。但那天那清秀的脸庞,那双迸发着委屈愤怒失望的双眸,突然就进驻心底,那一霎那他听到坚冰破裂的声音,哗啦啦的响,他想自己也许真的等到救赎了。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已经独自行走得太过劳累,任疏狂并不知道自己还能独孤的走多远,而现在有一个能够让自己从心到身都温暖的人送上门来,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按照秦明宇提供的信息,这个人之前和自己没有任何交集,但是他做的粥,他做的饭菜,甚至他的双眼蕴含的温情都那么合意,合意到让他相信这个人别有用心。尽管这样,他还是想给自己一次机会,他就像一个蜗牛躲在自己的壳里面,终于确认外界有一份不可抵抗的诱惑,开始轻轻的伸出触须,一点点的准备挪动前行。他已经不可能和女人结婚成家,那么以后如果有这个人相伴也是好的,如果这个人求财,任疏狂就给他财,如果求势,任疏狂自认小小一个邹盼舒所求的势还难不倒自己,当然,所有的前提都是那个人要对自己好,至于怎样叫做好他还很模糊,而且他还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如果钱财权势都不是那个人要的,那么那个人想要什么呢?他也想知道,所以今天一大早就发布了人事变动的命令。 快凌晨一点,任疏狂才批注完邹盼舒的报告,他提出了详细的修改建议,对一些专业知识也给出了邹盼舒能接受范围注解,而其实真正会用到的报告已经有其他秘书撰写了,公司也不会把这样重大订单的报告交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来完成。 这只是给邹盼舒的一个锻炼,任疏狂从小就是个狂妄的人,哪怕现在收敛所有的任性,也不允许自己身边出现一个毫无主见毫无能力的人,他要看看邹盼舒的底线在哪里。骄傲如他当然不会告诉邹盼舒这些细节,回想这一天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个人的心思如此简单明了,任疏狂突然发现自己确实做了一个绝佳的决定,有那个人在身边非常有趣,他期待明天的再见面。 第17章 竹马 “邹助理,请把你的个人身份证和这张资料上提到的证明尽快交给我。另外……”才上班李秘书就敲响邹盼舒办公室的门进来,她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细框眼镜继续目无表情的说:“一个小时后到公司大门处等候,这次你陪总裁出差三天。现在你可以回去整理你的资料和随身衣物。” “出差三天?”才刚刚熟悉手中的工作流程,勉勉强强能跟上任疏狂的进度,冷不防就要出差,邹盼舒一个头三个大,实在是这一周以来任疏狂那个人简直就是变色龙,要求变化多端不说,还特别恶劣的时不时贴近自己若即若离,他被弄得手忙脚乱完全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了。 “是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带你去而不是其他秘书,不过邹助理希望你能够尽责不要给总裁添麻烦。” 说来说去这层楼的几个助理秘书都对邹盼舒的到来,并且占据了第一助理使用的办公室心下不忿,可暂时没人看得懂总裁是什么态度,于是一个个都淡漠的旁观,只有李秘书作为秘书室的老大避免不了与邹盼舒的接触才常常打交道。 空降兵邹盼舒到现在还不太习惯被其他人称作邹助理,特别是当他午休找到机会下到十层去看望旧同事时,那些羡慕的妒忌的猜疑的甚至巴结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他不明白仅仅是一个岗位的不同,怎么就让人与人之间产生了这么大的隔阂。还好钱经理还是一如既往的鼓励他努力做好本职工作,不要太在意别人的言论,趁着年轻一定要继续学习不放弃提高自己的机会。 邹盼舒接过李秘书放在办公桌的资料看了看,除了身份证之外就是需要提供详细的个人及家庭资料、学历证明及财产明细等,他想了下心底一跳,想起前生任疏狂曾经也让他提供过类似的资料,后来再把身份证等返还时已经附上护照和三个国家的签证了。 任疏狂的意思是以后要带着自己到国外出差了吗?邹盼舒想到这点心头就怦怦直跳,自从做这个助理第二天接回自己提交的报告,看到那报告上密密麻麻的批示,他就觉得自己离目标越来越近了,他已经成功的让任疏狂注意到自己,除了更好的表现自己,他真的不知道这时候还能再做什么。 说是收拾衣物,可邹盼舒的日常衣服非常少,除了几套配发的工作服外,休息日他也很少外出,只有一些运动装和少量的休闲装,他看了看宿舍的衣橱,烦恼的抓头挠腮不知道该收拾什么带去,李秘书甚至都没说要到哪里出差,自己是否全程陪着,是什么类型的工作,视察还是谈判,是否有酒席要出列,怎么自己傻傻的竟然不知道问清楚呢。他最后只把一套工作正装一套休闲服一塞了事,管他呢,反正自己就是小兵一个,他这么安慰着自己,拎了包先上楼把证明交给李秘书,接过李秘书给总裁准备好的行李箱,再准时到楼下大门处等候。 九点半一辆全新的黑色林肯使到门前,司机利落的下车接过邹盼舒手中的行李放入后备箱,邹盼舒凝眉看着全黑的车窗,他感到有锐利的视线在审视自己,全身很不舒服,一时犹豫要不要拉开后车门,之前每次陪同他都是与任疏狂同一辆车同坐后座。 后座的车窗缓缓下降,里面坐着不止任疏狂一个人,还有另一个染着浅棕色头发一脸痞子笑的男人正毫不掩饰的盯着邹盼舒打量着。 任疏狂扫了一眼邹盼舒,看他的目光竟然盯着边上的男人看,声音沉沉的道:“还不快上车。” “哦。马上。”邹盼舒顾不得再看那个陌生男人,自己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了,他还在使劲回想自己是否见过这个男人,想来想去确定前生真的没见过这样装扮的人,不过一眼就能看出和任疏狂不相上下的气势,只是比任疏狂更多一份张扬的狂傲,衣服也不是严谨的正装,而是内套一件浅蓝色无领带扣针织长袖衫,外面一件略微硬质的修身马甲,裤子看不见,不过怎么看怎么骚包自恋狂。 “疏狂,这就是你的新助理?你确定要带他去?我以为你会带家里那位去呢,说起来那个秦什么来着出场才更有冲击力吧。” “肖庭诚,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无聊,怎么外国的水米都喂到狗肚子去了?” “啧啧,我以为你披上这身皮就能变得绅士一点,没想到还是这样毒舌。”肖庭诚马上反驳,一手捋了捋他的刘海飞了个媚眼给邹盼舒。 任疏狂刚准备开口再说什么,眼角看到前座邹盼舒微微张开的唇,不知是自己刚才的话吓到他还是肖庭诚把他惊到,郁闷的闭口伸手升起了隔音挡板。 肖庭诚一看,吹了一个口哨,脸上一副我发现了秘密的欠揍表情,“真的有猫腻啊,你难道忘记有句俗语此地无银三百两?” 任疏狂沉默了,盯着前座那个位子,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脑子发热通知这个人跟随。这次关于YVA合作案涉及到军方使用品的生产线,工厂最终敲定将会建立在S市与K市交汇处,那里有块地势开阔四周无人的地域,两个城市十年规划都没有涉及到,正好作为YVA最佳构建场所。而这次为期三天的封闭会议,说穿了就是各大公司拼背景的时候,军方作为成果享受者也有着不容忽视的一票否决权,与两市地方政府要员三足鼎立,不过K市其实算不上稳定的一足,基本上算是S市的附和。 即使这样看上去应该是严谨规范的会议,实际也是在游玩享乐中敲定结局,封闭会所本身就是一个位于K市的超大型秘密基地,不到一定级别根本探不到路。任疏狂知道前去的人要么只身前往,要么就是带上所谓的男男女女的情人,一边是度假的心态在游乐,一边是私底下污秽的交易,他确实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把邹盼舒带上。 “怎么了?胃病又犯了?”肖庭诚看他皱眉深思,不太舒服的样子,也不再开玩笑。 摇摇头,任疏狂撇开那些思绪回答:“没事。你真的不打算回来了?” “还不确定,等到了三十岁再决定,还有三四年先这样混着吧。到时候如果回来我就来你这里混饭吃。”谈及正经的话题,肖庭诚也不由得沉闷起来。他离开这个国家已经三年多,目前在德国J公司任职,作为此次泰恒集团的合作伙伴回国出差的。J公司在此之前不知道他的背景,出去到如今他也一直守口如瓶从不炫耀身份,撇开了家族的荣光,他照样过得潇洒自如,也就更不愿意再回去了。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我一个人太累了,想着你能早点回来帮帮我一起做。”任疏狂疲惫的靠着椅背,他最近一直没有好好放松休息过,每日里都只有三四个小时的睡眠。这次的YVA合作案半途杀出一家新公司,来势凶猛,甚至还把他已经打通的关系都给拉走了,因此他才使出了肖庭诚这个杀手锏,凭着他们两家的背景,不敢说十拿九稳,但要比他们还强的他还真想不出会是谁。 肖庭诚拍拍他的肩安慰他,才发现他的肩膀真的很瘦,瘦得有点硌人,心底暗暗叹息接不上话。他想起他们年轻时三个人的笑闹,那时候每个人都意气风发,特别是任疏狂那么光芒万丈,身边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任家这一代当之无愧的未来将军,被家族寄予厚望,不曾想…… 林肯车性能卓越,一路上风驰电掣却一点都不颠簸,起早摸黑拼命工作的邹盼舒舒适得昏昏欲睡,挡板升起后司机也不会和他交流,看着飞快后退的景色,他的眼皮渐渐沉重,车子什么时候停下来他都不知道。 “嘿,你老板在等你呢。”肖庭诚率先下了车,挡板一放下他就看到前座的小助理在酣眠,一时兴起打开前车门戳了戳他的脸蛋,清秀的脸在车内空调中烘出一抹红晕,软软的额发搭在光洁的眉上,宁静祥和,一如他第一眼看到时那令人惊艳的纯粹,这是他们这种人失落的一部分,极其吸引人。 邹盼舒正好眠被戳醒,一时有点迷糊,半睁着眼看叫醒自己的陌生人,微微张着嘴,没想起这时候自己在哪里。 “哎,擦擦你的口水,都流到地上去了。”肖庭诚继续说,一脸嫌恶的坏笑,一手支在车门上看戏。 “啊。”被这句话惊醒,邹盼舒抬起右手擦擦嘴角,脸也憋得通红,他想起这个人也想起这车子是怎么回事了。 “邹盼舒,你真丢人。还不跟上。”几步开外任疏狂在叫人,脸上难得有表情,可惜是恨不得把人掐死的凶狠。 看看一点印记都没有干爽的手背,邹盼舒也知道自己被捉弄了,他手忙脚乱的扯开安全带下车,狠狠瞪了肖庭诚一眼,正准备跑向后备箱就看到司机已经把行李箱和自己的拎包都交给门童,而任疏狂正站在大门处瞪着这边,他一把推开肖庭诚,几步就跟在任疏狂身后双手交握在身前,一副我是个好跟班的样子。 肖庭诚看着他忙碌得像个小兔子似地哈哈大笑,引起会所大厅里一片侧目,他却毫不在意的随着已经开始进门的任疏狂往前走。 说是会所,一楼大厅却如五星级酒店一样设置了结算前台,只是大厅有屏风绿树间隔了几个大区,可供客人随意扎堆交流又不受影响,此刻几个大区都有人就坐,很明显的分为好几个阵营。 邹盼舒抬头快速的看了一圈,发现这些人基本都是年纪比较轻的,一些稍微沉稳的中年人看着也都最大在四十岁上下,他心底有点怪异。 看到有人进来,还敢肆无忌惮的狂笑,一点都没有谨慎小心的自省,众人纷纷观望是哪方劲敌。其中几个台面的人一脸略带讶异的站起身打招呼,肖庭诚才收了笑声点点头回应,不过没留步而是随着完全不与人交流的任疏狂前行。 随着门童进了电梯又转入16层1608房间,邹盼舒看看时间还未到12点,想想自己竟然睡了两个多小时,一阵汗颜,亦步亦趋紧随,一进入房间看到是个套间,赶紧接过门童的行李箱,拎入卧室打开准备挂起衣服。 “我就在隔壁1607,中饭下去吃吗?”肖庭诚的声音传来,邹盼舒还在好奇这个人的身份,刚刚他可是看到周围人的反应了。 “不了,中饭各自吃,晚上再一起吃。你先休息,这么紧的时间时差还没倒过来吧,等你睡醒再说。除了军方的人,其他要打点的都差不多了。” “那好。晚上见,我可真是困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所以我才不愿意出差,把我的双腿都给憋弯曲了。” 邹盼舒还在支棱着耳朵,不防被人一下拍打到肩上,唬了一大跳。 “偷听?好大的胆子。”任疏狂冷笑着说话,他可没忘记邹盼舒偷看过好几次肖庭诚,那就是个痞子,一身的怪癖有什么好看的。 “没,没偷听。你们说话很大声,自动传到耳里来的。我在整理你的衣服呢。”说着话邹盼舒还甩甩手上的黑色西装,料子柔软顺滑,量身定做的衣服穿着就是不同,同样一身黑衣,任疏狂就是能穿出高贵的气质,而自己穿着黑色正装总觉得有点小孩穿大人衣服的别扭。 任疏狂哼了一下表示接受这个说辞,他和肖庭诚之间的谈话本来也不是要避着邹盼舒的。 第18章 宴会 “这里只有一张床,我睡哪里?还有别的房间吗?”收拾着任疏狂的行李箱,邹盼舒左顾右盼也没发现第二张床或者第二个卧室。 “你的身份还想分配一间套房,做梦吧。就睡这里。”仿佛听到笑话似地,任疏狂淡淡的说了一句,心里却想着这个人竟然要分开睡,不是说喜欢自己的吗,真是口是心非,他都不在意了对方还不干脆,心底不免有点不快。 “就睡这里?这里是哪里?”邹盼舒瞪眼,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而他一停顿自己也没注意到手中拿着的是任疏狂的贴身内裤和袜子。 “沙发或者床,随便你,外面走廊也行。”任疏狂不欲多说废话,眼睛瞟了眼他手上自己的内裤,他的内裤都是黑色的,托在邹盼舒变得白嫩的手掌中,一黑一白颜色分明,心底一动他飞快转身就走,出了卧室到客厅开始准备工作。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纵容太多,短短一周多的时间,邹盼舒和他说话已经越来越随意,没大没小的还常常反驳自己,不过他一点不讨厌就是了。他偶尔也会纳闷这种好像相处了很久的默契,更想不通为何邹盼舒总是能提前预知自己的底线,往往每回都踩在底线上行动,更是让自己的底线也一次次刷新,他都快要忘记当初是自己要测试邹盼舒的底线来着,只觉得有这个人在身边,心底的野兽也安宁的潜伏着,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跑出来折腾自己。 邹盼舒看着他的背影,挺直的背修长的腿,脑中浮现曾经两个人同床共枕的画面,只觉得脑中擂鼓声声,心也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似地不受控制,好半天直到外面传来翻文件和键盘敲击声,他才脸红心跳的稍稍平复,继续磨蹭着收拾,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是拿着什么和那人说话的,轰一声脸色通红,一瞬间恨不得刨出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直到任疏狂嚷了一句中饭,邹盼舒才匆忙把行李箱最后几样东西胡乱塞到抽屉里,奔向浴室朝脸上泼泼冷水后出到客厅准备订餐。 “你想吃什么?这里的东西不知道味道好不好,哇,天啊,这什么价格。”邹盼舒翻着菜单,看到天价一般的菜式,一惊一乍地惊呼出声,不过被任疏狂一个眼色扫视马上就闭了嘴,他知道这个人又嫌弃自己丢人了。 “你真的不点餐?那我就随意定了哦。”邹盼舒没话找话,实际这段时间以来吃什么喝什么都是他做主,任疏狂一句怨言也没有,似乎吃喝对任疏狂来说毫无乐趣,仅仅是维系生命的必须流程一样。他已经在想是不是要自己做饭了,邹盼舒很能理解任疏狂的想法,一个长期吃外卖的人,而这个人偏偏对家有执念,要他对这样的吃喝有兴趣那才见鬼了。可是要自己做饭就要有厨房,宿舍是不提供厨房的,就意味着要出去租房住。邹盼舒算了算开支也不是不可行,他自己的开销非常少,现在做了助理更是有不少补贴,什么服装费交通费出差补助都不少,甚至连住房补助和伙食费的标准都提高了很多,完全能够支撑他在淮海路附近租一间小一点的公寓。他已经打算好了,等领了这个月的工资就开始着手租房。 不出意料这样的咨询任疏狂一点反应都没有,冷面继续自己的工作。邹盼舒摸摸鼻子,对来此的目的一无所知,只好做个生活上的好助理,于是他仔细筛选菜单,选了三菜一汤让服务生送到客房来。 等餐期间,看看注意力都集中在工作中的人,他悄悄拎起自己的包蹑手蹑脚的进了卧室,三两下就把自己的两套衣服挂好。衣橱里壁垒分明,看看李秘书给任疏狂准备得非常齐全的由内到外的全套衣服,他不由得佩服起来,不过一想到一个外人常年如此帮助任疏狂打理行李箱,连贴身内衣裤都是李秘书经手,邹盼舒心底就非常不舒服,连带着自己的贴身内衣裤也不取出来摆放,由着它们呆在自己行李包的角落里,他心底说着才不要和任疏狂的内裤放在一起,脸却不争气还是微微烫着。 等两人吃了中饭,任疏狂喝着一半咖啡一半鲜奶的混合饮品,眼睛注意着手上的文件却状似不经意的说:“肖庭诚是我一起长大的发小,三年多前去德国留学工作,是我们这次YVA德国合作公司的负责人。他家族也是军政世家,不过他和我一样没有从军。你呆过的那家‘迷失’就是他开的。他有点痞子气,说话不好听就不要听,你也别去招惹他,不然惹了麻烦别来烦我。这几天在这里不要出去乱走,要出门一定记得在我视野范围内。” 断断续续的,邹盼舒还是第一次听到任疏狂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而且把他和肖庭诚的关系解释得这么清楚,他入迷的倾听着,脑中还想到那个小宇,这个肖庭诚肯定清楚。 “如果,我说如果你遇到什么情况记得马上给我电话,手机随身带好。没事别在这晃荡多去背书,连个报告都写不好,要你有什么用。”觉得自己变得啰嗦起来,任疏狂又加了句鞭策,微微耷着嘴角喝完带着奶味的咖啡直接看起文件来。 心情刚飞上云霄又被打落,这人说话就是超级让人不爽,邹盼舒撇撇嘴,坐到任疏狂边上的茶几旁开始看资料,他要学的东西还太多,他不要这样被人看扁了。 一时间,各不干扰却又浑圆一体似地两人,享受着难得的轻松,不需要坐着车子不停赶场,没有大大小小的会议,更没有不停的请示,静静的只能听到偶尔的敲击键盘声和翻书声,阳光从强烈到温和,从直射到斜照,好像世界也只剩下他们两人一样,静谧而温馨。 肖庭诚是被电话吵醒的,任疏狂通知他晚餐已经安排好了,主办方安排的一场自助式宴会,估计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到场,还告诉他打开门领回自己的行李箱,下午三点时他的助手把行李送来交给门童后已经回去了。 等他快速打理好自己,敲响隔壁房间的门,推开门进去一看,眼前一亮:任疏狂和邹盼舒穿着的是同款式的西服,任疏狂的是黑色的,邹盼舒的是浅灰色,都是修身的款式搭配白衬衫黑领结,一个稳重大气一个清秀温和,特别是两个人的眼神都那么的明亮,这样眼神明亮散着精神气光芒的任疏狂,肖庭诚很久没看到了,或者说他们20岁独立后任疏狂就一下子跨越了岁月,青春消耗一空似地进入了心如止水的暮年,此刻的他看上去才像个26岁的青年,哪怕比一般同龄人更沉稳,但起码不再是死水一潭。 肖庭诚眼眶微热,感觉自己有点失态,赶紧扬起自己招牌的痞子笑掩饰,坏坏的吹一声口哨,“哟,怎么我一觉睡醒就到了宫廷宴会现场啊,你们这是要把我比下去么。来来来,疏狂把你这小助理借给我得了,让我也脸上增点光。嘿嘿……” 他邪笑出声走上前,就要伸手去捏邹盼舒的脸颊,冷不防边上的任疏狂伸手一搂一带入怀,扑了个空,他却不气馁,哈哈笑着说:“啊,疏狂你吃醋了哦。天上下红雨啦,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闭嘴肖庭诚!”任疏狂拿这个发小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厉声呵斥,可惜没什么效果。他沉着脸在公司里无人敢靠近,可此刻别说肖庭诚,连邹盼舒都从来不怕他的阴霾。 “哦哦,我好怕怕啊,小邹邹你快点救我。”肖庭诚一个大男人还拍拍自己的胸口做一副惊恐样,惹得任疏狂更黑线,而邹盼舒却呵呵笑出声来,他没想到这人是这个样子的,没想到这两人感情这么好,而任疏狂一脸无奈的束手无策也让他心底暖暖的,这样的任疏狂才有温度,才是真实的人。 邹盼舒只顾着看戏,都忘记自己此刻是被任疏狂搂着腰锁在怀里,一切都那么自然和谐。 笑闹了一阵,眼看时间快赶不上了,三人才一起走向电梯间往二楼的宴会场走去。 邹盼舒本来是略略错开半步走在他们两人身后的,不过被任疏狂一拉就平头并进了,感受着干燥大手的温度,邹盼舒虽然很不习惯这样的突发情况,可嘴角高高翘起,双眼微微眯着,任谁都看得出他心情出奇的好,而他一点也不介意展示出来。 从换衣开始,当听到通知说是正式宴会时他一阵慌乱,正想着果然李秘书就是故意害人没通知自己要带宴会装,却不曾想被任疏狂直接带到卧室,从邹盼舒整理好的几套衣服里拉出一套浅灰色的给他换,他才懵懂的知道自己错怪李秘书了。等衣服换上身发现竟然与任疏狂的是相同款式不同色,而自己合体的一身一看就是定制款,他才恍然不知道何时任疏狂连这些都注意并准备好。 他仿佛又回到前生,当他敲开任疏狂的心房后,这个人也是这样从来不说甜言蜜语,却总是细心体贴关照自己,很多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都是他默默的做了却从来不吭一声。哪怕就是今生这短短时间的接触,任疏狂也给了自己不少帮助,那些英文翻译,那些报告的批示,甚至助理该做好的工作明细都状若无意的提点过,他的帮助从来都不是傲慢的浮夸,不管哪样都正是邹盼舒当下最需要的。 就像此刻,不知道是什么等级的宴会,一走入会场邹盼舒也能感觉到和之前的宴会不同。每一个参与者都那么贵气逼人,浑然天成的优雅高贵流露得恰到好处,每一张脸上都挂着完美的微笑,仿佛这个宴会所有人彼此都是知心好友和和气气,有大半与会者身边都带着伴侣,男女都有,但是那些陪同者都个个沉默着充当装饰品似地低头垂目错开半步跟随,只有任疏狂握着邹盼舒的手没有放开同步迈入会场。 这是一种姿态,也是一种宣布,任疏狂这个人与会者无人不知,当年发生的事情太过激烈,甚至微妙的改变了军方的一些派系合作,此刻他这样的出场,左手边是肖庭诚,右手边是一个双手交握的男人,众人心底心思各异,眼底闪烁着各种目光,只有面上的微笑还一如寻常的保持着完美的角度。 在主办方的一个小圈子里,因为他们的进入也引起了骚动,其中一个有着凌厉五官的年轻少将,同时也是这次会议军方的最高代表眉头死死的皱着,盯着那交握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将军,人基本都到齐了,您看是否由您来开场发言?”边上一个S市的秘书长开口了,按规矩应该是他先发言的,毕竟是以他们名义作为主办方发出的邀请,不过谁不想和军方打好关系呢,何况还是年仅40岁就授衔少将的程家新贵,那个庞然大物的程家人。 收回自己凌厉的目光,一身军装的程清鸿才转回头面向S市秘书长,推辞掉这些虚伪的客套,他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玩这些无聊的把戏。 主办方那些冗长的发言,任疏狂根本不理睬,他虽然近几年没有出现在家族聚会上,但是泰恒集团在他手中越办越大,经济实力也越来越雄厚,哪怕这笔订单真的拿不下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全力争取只是他的工作方式,除了工作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来打发用不完的精力。 他自动过滤耳边传来的官腔,也忽略四周闪烁的目光,更不会主动去与谁打交道,这里在场的人基本都是同行和政府军方的人,没有真正纯意义的客户,也就不需要他装腔作势去应酬,所有的打点都是私下进行的,他宁可花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陪着边上的人吃顿饭。 任疏狂看着自助餐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式,中餐西餐日式糕点水果真是花样百出,他自己并没有特别的喜好,只是不能忍受刺激性食品。肖庭诚交友甚众,难得回国一次倒是一入场就不见了影子,如鱼得水般晃入一个个小圈子去了。邹盼舒有了任疏狂的支持,也不需要谨小慎微的不敢动作,大大方方的挑了一大盘自己喜爱的海鲜回到一个角落的座位上,大快朵颐起来,反正自己的老板都表示不用管其他,只管吃饱喝足就行,当然不要离开他的视线。 只吃了一点素菜和几片瓜果,任疏狂就放下刀叉,看到邹盼舒正双手忙个不停的拆着大闸蟹,看他那副无上享受的样子,任疏狂不由得微笑起来,这个人和他想象中有点不同,毫不作态的纯真,一点点小小的东西就能心满意足,除了对自己看上去很用心外也没发现什么乱用心计的地方,总裁办公室随意他出入也不觉得他会是哪家同行派来的有心人,脑子里想着这些,他的手却自动伸过去,拿起一个大闸蟹学着邹盼舒的样子掰蟹腿、挑蟹壳,然后再轻轻的一夹把硬壳都夹得裂而不碎,从来没动过手却三下五除二的把一只大闸蟹分解得如艺术品一样还能重新堆出一只蟹的样子。 邹盼舒从他拿起大闸蟹开始就停了动作,呆呆的看着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竟然亲自动手拆解大闸蟹,只见那灵动的手指如穿花蝴蝶般优雅的动着,邹盼舒汗颜的看看自己吃过的渣滓,一堆小碎屑,不由得很尴尬,再偷偷转头看看四周好像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大吃特吃,更不敢动了。 直到任疏狂把那装着看上去完整无缺的大闸蟹的盘子替换掉自己面前的盘子,他才真正是目瞪口呆反应不过来,他这个样子惹得任疏狂微微一笑,碰碰他的手示意他吃,“傻了?快吃吧,不然就凉了。” 任疏狂抬手招了个服务员过来,撤掉装渣滓的小盘子,换了一个干净的,一边看着难得在餐桌上埋头吃东西的人,一边随手转了一下装着不少海鲜的大盘子,把白灼虾转到自己这边,微微捋起袖子开始帮他剥虾子。 他的动作那么优雅自然,却不知别处好几个人都要掉下眼球似地不能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第19章 合作案(倒V) 宴会上总有一些人是别人不敢怠慢不能拒绝的,哪怕能够参加这个圈子聚会的人非富即贵,程清鸿就是这样一个无论出现在什么场合都是最闪光耀眼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任疏狂亲自动手侍候人刺激到他的神经,反正好多个有心人里只有他毫无顾忌或者说存心选这个时间走上前,站停在小桌子边上,依然皱着眉看了看开始动作僵硬继续埋头吃东西的人,才对着还在剥虾的人说:“疏狂,我们谈谈。” 邹盼舒的动作变得僵硬并不完全是因为程清鸿的视线,而是因为任疏狂。他感觉到任疏狂细微的改变,感受到任疏狂在极力压制着什么,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是嘴角的微笑已经收回去,手上的动作只是他下意识的惯性,也是一种掩饰,邹盼舒从未见过这个人这样,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心里一阵紧张过一阵。 “哥,好久不见。”任疏狂礼貌的点点头,停了手。边上的侍者赶忙上前放下一个洗手盅,淡淡的柠檬水很轻易的就洗净手上的污渍,甚至能够手有余香,再接过侍者递过来的软布擦干手,理了理袖口和裤子上不存在的褶皱,才起身跟随程清鸿离开,没有和邹盼舒打招呼就很快消失在宴会厅深处的走廊里。 此时在他们眼中,邹盼舒与会场的一张桌子、一个花瓶没有什么不同。 邹盼舒看着还荡漾着涟漪的洗手盅,看着还未完全吸透水渍的软布,更是看着一下子人去楼空似地清冷,他身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侍者都直接扔下这些东西离开去服务其他贵人。邹盼舒自己伸手端起对面位置上剥好的白灼虾,把它们一股脑地倒入自己面前的盘子,和吃到一半的大闸蟹放在一起,捻起一只虾子沾了点佐料放入口中,明明是鲜活个大的清甜味美的虾子,他却觉得口里一阵苦涩。 木然地吃着,除了大吃特吃,邹盼舒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经过开场发言,他已经知道这次出差的目的,但是他也不禁疑惑,他记得前生这个项目泰恒集团最终没有参与,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也是因为这个项目在业内太过有名,致使邹盼舒只是和任疏狂少有的几次到国外出差,都时不时听到这个项目的各种花边新闻,应该是一个非常成功的项目,在今后几年里创下了好几个业内奇迹,而拿下这个项目的公司邹盼舒今生都还没听到过名字,这也是他这一周很惊奇的地方。 好奇的视线已经消失,即使再有瞟来的往往也是带着一种看笑话的恶意心思,当然邹盼舒还感受到怜悯,这样的怜悯往往出现在同样是陪同者的眼中,邹盼舒只当作看不见,他心里堵得慌,不知道这些贵人的心思更弄不清陪同者的心思,他目前 只是任疏狂的助理,哪怕他和任疏狂真的有什么,这有什么错吗?还是说人和人之间真的存在不可跨越的鸿沟,而这道称之为阶级的墙就能把人划分成三六九等,钱财权势就能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论斤衡量? “真的这么好吃?我尝尝。”不请自到的人径自伸手拿了一双新筷子夹起一只白灼虾,佐料都不沾就放入口里嚼了几下后吞咽下去,一脸的若有所思后说:“没觉得有什么好吃的,任疏狂动手剥的也不过如此。”说着这人自说自话就坐到了原先是任疏狂坐着的位置,饶有兴致的看着人。 “你认识任疏狂?”邹盼舒干脆也不吃了,再吃也是堵心,确实就如眼前的人所说任疏狂动手剥的也不过如此,邹盼舒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稀罕。 “这句话问错了,你应该问你和任疏狂是朋友吗才对,这里没有人不认识任疏狂。”来人说教开来,一点不给人面子又说:“你跟他多久了?听说第一次看他带人出席这种宴会,你真不简单呐。要不跟我吧,他能给你的我也都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还是能给你。哦,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张丰唯,这是我的名片,收好了。说说你。” 邹盼舒看着都要伸到鼻子来的名片,只好接过看都没看就随手揣兜里了,然后想了想,还是老实的报了姓名,知道对方这么说估计也只是礼貌性问话,要查的话分分钟的事情,不过他却知道要对这个人满口胡言置之不理:“邹盼舒。你和任疏狂是朋友吗?” 张丰唯给了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打了个响指找来侍者,取了两杯酒,一杯递给邹盼舒,一杯自己抿一口,享受的把酒含在口里来回品了一翻才咽下,开口赞道:“好酒。S市秘书长真是个妙人儿,连这种典藏都能找得到。小舒你也尝尝看。” 邹盼舒翻了个白眼,这个人就是个不正经,比之肖庭诚还难交流,算了,他还是不要想从这个人这里问出什么。他为了避开谈话,招了服务生过来收拾台面,自己还动手帮忙着。 张丰唯并不生气,只是眼底的兴味越来越浓,他在B市名头不小,不过来到S市后并不怎么吃得开,越是这样他越有斗志,而任疏狂就是他选定的目标,这个据说是引动过S市格局的人,不管是军政背景还是现如今最大的劲敌公司,都值得他出手一次,而他找到的切入机会就是这个邹盼舒,看上去这么纯良,估计不用多花心思就能拐过来玩玩,到时候他要好好看看任疏狂项目被抢,连个小情儿都被抢走是什么嘴脸。 畅想着美好的未来,想到自己在S市横行的日子不久将到来,张丰唯的眼神更加深幽,如狼一样冒着绿光,盯着眼前的小白兔觉得自己随时都能收入囊中。 不怀好意的视线令人不适,哪怕隐藏得再深,邹盼舒也隐约能感觉到,从小就形成的习惯使得他一下子站起来要逃开这里,眼前这个一身黑衣却与任疏狂的内敛完全不同的狂傲自大的人,看似大咧咧的动作实则强硬,脸部很典型的北方人特征,邹盼舒才意识到这个人的口音带着儿化音,竟然不是本地人,他想起刚才自己的问话更觉得尴尬,不知道会不会给任疏狂带去麻烦。 “怎么,小舒就那么不愿意和我喝杯酒吗?还是说任疏狂小气到不让你和任何人说话?”他的声音里带着傲气和不屑。 邹盼舒的脚才准备迈出,这下走不开了,他不能让人这么诋毁任疏狂,可他也不想和这个人喝酒,先不说自己酒量不行,重要的是他还记得任疏狂的交代,可惜那个交代自己不要离开他视野的人已经自己主动离开了,正左右为难时,邹盼舒眼睛一亮,看到肖庭诚朝这边走来,晃着他特有的步调,还时不时举杯与遇到的人示意,好在眼神已经关注着这里。 正准备出手拦截的张丰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嗤了一声又坐稳了,正过来的人那也是个刺头,他脑中迅速调出此人的家族资料,不过这样一来,他却更坚定了从邹盼舒身上下手的决心。 所有的宴会现场,都不会少了几个休息室和隔间,一个偏小的只有一套三人沙发的休息室里,程清鸿坐在主沙发正中间,而任疏狂坐在边上的独立沙发上,两人都彼此打量着,他们也有三年多未见面了,各自心底都唏嘘不已,时间流逝得真快。 程清鸿看着这个从小就崇拜自己的任疏狂,不是亲弟弟却胜似亲弟弟,只因为他自己的亲妈在他很小时就去世,父亲直到他十四岁那年才又再婚,一年后他就有了一个仅比任疏狂晚出生两个月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个弟弟就是程清宇。 再没有人比程清鸿更清楚的知道任疏狂对军队的热爱,对将军军衔的狂热,从小这个人就和自己的弟弟一样叫自己哥,从小就是任疏狂以自己为榜样学着军中的为人处事,更是从小就把自身体质锻炼得远远超越同龄人。而自己的亲弟弟却一反常态并不与家人亲近,连亲妈都可以丢一边,从小就纠缠着任疏狂。任疏狂学擒拿学射击等,早产体质瘦弱的小宇也要学,为此任疏狂不得不时时被拖进度只为了等小宇;任疏狂学军事理论等,小宇也不顾自己明明只对音乐感兴趣偏要学军事理论,又是任疏狂学完自己的再回家给小宇补习;任疏狂跳级上学,只等高中毕业就转读军校,在这上面小宇死缠烂打硬是也跳级跟着,偏偏在高考那年磨得任疏狂同意他两人一起读了本科再转军校…… 所有人都不知道程清宇真正的心思,在他们20岁那年,也正是他们本科毕业的一年,小宇才暴露出他的思量:破坏任疏狂从军的一切可能,只为了能留住这个人,军队封闭的训练,封闭的氛围甚至全部都是男人的环境,竟然是小宇噩梦的来源,他认为抓不住在军队里以后会成为将军的任疏狂,那么就毁掉那样的任疏狂,拉下神坛陪着自己就好,于是,那一年开春不久,正是四月底春暖花开时,小宇做了他最疯狂的求爱,也就此毁了两条人命,确实做到了把任疏狂拉下神坛,从此与军队绝缘。 程清鸿的心底一方面充满了愧疚,一方面面对自己弟弟付出生命代价也换不到的爱情,而这个之前口口声声绝对不会爱上男人的任疏狂,这次竟然和一个仅算得上清秀的男人双手交握,这让他情以何堪,是以,半天也才苦涩的问:“你和那个人是真的?” “啊?你说邹盼舒?”任疏狂反应到程清鸿问的是什么,看着从小当作亲哥哥一样崇拜的人,他没法说谎:“不是。那是我助理。” “助理?那你们刚才……”程清鸿一愣,他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望着任疏狂的眼知道这是事实,一时沉默得说不下去。 任疏狂也愣住了,说助理是他心里下意识的回答,答完了才想到好像不仅仅如此,可他也说不清具体是什么,翻看自己的双手,刚刚手指上的触感还在,连柠檬的清香都未完全挥散。是啊,刚才自己在做什么了?他恍惚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给人拆解大闸蟹,还一个个剥了虾壳,在他26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为人做过这些杂事,就连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宇,仔细一想要么是家里的佣人处理,要么就是小宇动手,任疏狂从未做过。 太复杂一时说不清,任疏狂面对程清鸿难以自抑又会想起往事,于是直接切入主题询问:“哥你找我是要谈YVA合作案吗?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直说吧,我尽可能配合。我还不知道这个合作案是由你负责的。” 看着一谈到工作就条理分明,在商言商的架势,哪怕口里叫着自己哥,那些兄弟情谊也回不去了,裂痕始终都在那里,程清鸿心底晦涩难言却也调整好心绪回答:“是的,我找你就是想和你私下先谈谈关于我们军方的想法。我想你已经知道'北天集团'吧。” “知道。很强势。” “那你是遇到他们耍手段了吧。这个合作案,军方上头已经内定北天了,就在几天前。”程清宇停了一下,等候任疏狂消化这个信息,看他还很平静心底暗暗赞叹几年不见这个人竟然已经成长如斯,才继续说:“不过因为北天是完全的B市背景,S市不同意他们一家独揽,希望在本市也找一家共同开发。我们挑了泰恒,从背景来说不比北天差,从技术来说J公司也不比北天签的日本小京公司差,我们希望由你们一起整合德国和日本的技术来开发这个项目。你有什么看法?” 一席话透露了很多信息,任疏狂想起任家在军方是偏S市的,而原本也是偏S市的程家自从小宇死了以后竟然开始偏向B市,这股格局动荡直到现在还未稳健,也难怪S市政府会不同意。深思了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他心底嗤笑这些人把泰恒归到任家背后的说法,也对自己明明占据着任家背景从中获利,却对那个家族的人不再往来而心底嘲弄,看吧,外人谁会认为任疏狂不回家就不是任家人了呢,也只有任家的老顽固还在自作多情的生闷气,以为自己会低头回去认错,他们从来不想想自己何错之有。 还有程家,谁都知道程清宇是程老将军的老来子,那是捧在手心怕摔着的心肝宝贝儿,程清鸿完全是棍棒下教育出来的铁汉子,程清宇却是蜜水里泡大的娇娃,任性得连天都要围着他转才好。 任疏狂自嘲了一番,抬起头,眼底坚定如常,他不会妥协也不打算参合这些人背后利益的纠葛,想让泰恒去做润滑剂,他宁可不要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也不要与这些人有什么纠缠,就做做纯商业的商人好了,他的梦想都被程家人毁了,程家把持的军方项目他不会再参与。 “先别急着答复,还有两天才会最后公布,到时候你再决定也不迟。这两天来都来了,好好玩一玩,北天的总裁张丰唯也来了,明天我介绍你们认识。”程清鸿抢先开口了,他对任疏狂再了解不过了,这也是为什么几天前就内定的事情,他非要到了这里才找任疏狂谈判,就是为了避免任疏狂在外面就直接拒绝。不管是否带着私心,泰恒的实力不容小觑,更是S市目前的宝贝纳税大户,有他们钳制一下北天也好,程家在B市的话语权也会更稳当。 两个人谈完了正事又无话可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裂痕彼此都找不到缓和的办法,匆匆相互礼貌性的问候了几句家族长辈,最后也只好散了。 任疏狂没有离开,而是程清鸿先走,他还要找不少人谈话。寂静的休息室里,任疏狂一根又一根的吸着烟,他觉得才安静不久的野兽又在蠢蠢欲动,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本就睡眠不足的他,此刻双眼更是发红发狠,像一头择食的野兽。 直到夜深,一个莽撞的服务生以为里面没人拿着扫帚等工具推开门,任疏狂才略略清醒,从满屋子烟雾的休息室出来,宴会厅的客人已经寥寥无几,反倒是处处都有服务生的身影在忙碌,脚步沉重得迈不开,任疏狂缓慢的走回1608套房。 第20章 同床(倒V) 到了自己房间,任疏狂正要掏出房卡就看到房门是虚掩着,轻轻一推就进去了,客厅里没人。 “回来了?没事吧?”听到声音,肖庭诚从卧房里走出来,关切的看着任疏狂。 “我还好,不用担心。这个项目我们不做了,抱歉把你拖下水。”任疏狂很累,走到沙发上坐下来整个人虚脱一般,太阳穴一直在突突的跳,他伸手按着,歉意的看着肖庭诚,早知道是程清鸿负责的项目,他肯定不会联络这个远走他乡的人回来。 肖庭诚倒了一杯水过来,擂了他一拳自己也坐到沙发上说:“都是兄弟说得这么见外,不做就不做,这样你也可以轻松点。” 他很想问问程家是不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不过看到老友这副样子实在不想在他的伤口上插刀,彼此沉默了一下才说道:“那个张丰唯也太嚣张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挫挫他的锐气。王八蛋小子,竟然不给我面子非灌了你家小助理三杯酒。这不,人已经醉了,我刚把他安顿好。” 任疏狂想了一下,才从杂乱的头绪里找出脉络来,“邹盼舒被灌醉了?” “是啊,你这个助理也太嫩了,酒都不会喝,你从哪里找来的?我看以后还是不要带出来好。”肖庭诚虽然不知道任疏狂是什么意思,但是发小毕竟是发小,比任疏狂更能看清一些苗头,他只希望这个老朋友能过得开心一点,其他的都不在考虑中。 任疏狂起身往里走,才想起自己被程清鸿叫走时忘记让邹盼舒先回房了。 “你也早点休息吧,我先回房了。小助理那里不用太担心,我给他喝过解酒茶,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还好他醉酒不闹。”说完肖庭诚径自走向房门,开门出去了。 已经迈入卧室的任疏狂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只是觉得头疼欲裂,一晚上都被往事烦忧,拼命压抑却总是意难平,看着意气风发已经是少将的程清鸿,那身军威凛凛的正装,那身军装上的肩章都那么刺眼,甚至后来独自一人时才回味到的程清鸿质问的语气,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超大雪白的床上,邹盼舒的身影显得那么娇小,躺在床边上盖着蓬松的被子蜷着身体,就像是凸起在床上的一个包,只亮着一盏橙黄色床头灯的卧室,响着邹盼舒轻微的呼吸声,酒醉导致他脸色通红,喘息也比平日要重,也不知道是不是肖庭诚已经帮他度过酒醉最难熬的时刻,此时的他静静的睡着,眉头微微蹙起,不像平日那么安详,脸也显得很暗沉阴郁,不知道是否梦中也有什么在纠缠他。 任疏狂站到床边看了一刻钟,眼里闪闪烁烁浮现了遇到这个人的点滴,心慢慢就平静了。 他伸手抚上邹盼舒的眉头,想要把他的忧虑都抚平,他从没看过邹盼舒这个样子,说不清什么心思,只是觉得不适合,心底也不舒服,他还是更喜欢看那个无忧无虑带点小笨拙总是用心关怀自己还总想引起自己关注的邹盼舒。 又呆了一下,暴戾的血慢慢平缓,他闻到自己一身的烟味,厌恶的嗅了嗅转入浴室洗漱,从头到脚清洗了个遍换了一身睡衣,才出到客厅工作。既然已经决定不做这个项目,那么他的精力就要转到别处,前期公司花费的准备也要有个好的收尾,暗了暗眼神,驱逐脑中程清鸿带来的震动,十指飞快的敲击键盘做着筹划。 到凌晨三点多,任疏狂感觉双眼已经干涩得总是眨眼也看不太清屏幕和文件上的字体,才困倦的起身,一想到要上床睡觉他就心里发怵,噩梦总会不经意间就冲出牢笼,他没有榨干最后一滴体力精力是不会上床给噩梦钻空子的机会。进了卧室才想起原来今晚的床上已经有一个人在上面,他觉得不可思议,除了程清宇还没有人会睡到他的床上,而程清宇难得的几次同床也都是程清宇制造的机会,往往是年少无知烂醉后的同床,哪怕是近几年他找人发泄欲望也都是在客卧,并且从不一起同床过夜。 白天的玩笑话又回荡在耳边,他记起那时候说要一起睡,但他认为到了晚上自己肯定会把这个人赶到沙发去的,哪里就会真的与邹盼舒同床共枕了。此刻看着又睡不安稳的人,任疏狂心软了,不仅想起是自己丢他一个人才会被人灌酒,更是可怜这个人和自己一样晚上入睡也受噩梦侵扰,一股同病相怜之感油然而生,也许身边多一个人也没有关系吧,都是天涯沦落人起码这一晚没必要苛责。这么想着,任疏狂掀开被子躺进去,就近看才发现邹盼舒紧紧团着自己的身体发颤,脸上也冒着一层薄汗,犹疑了一下任疏狂下床到浴室拧了一把热毛巾,帮邹盼舒擦了汗,摸摸他的背感觉还好才把毛巾就甩在床头柜上,并顺手关灯再次躺下。 翻了两次身还未入睡,任疏狂总是忘不了刚刚自己手搭上去时邹盼舒舒缓的神情,就这一会儿他也确定自己不讨厌身边多这么一个人的体温,辗转反侧了一会,任疏狂任命的翻转过去,把挨着床边睡觉的邹盼舒搂到怀里,果然一会儿后这个人的颤抖就停止了,任疏狂也没意识到自己嘴角弯了一下,很快就睡熟过去。 邹盼舒是被憋醒的,只觉得胸口沉重一口气堵在那里怎么也送不过气似地,挣扎了一番人呼的一下就醒过来了。醒过来后又不觉得憋人,第一反应却是头疼,脑子里有人在跳劲舞一样天旋地转还一抽一抽的疼,等疼过了适应了又发现自己胸口上压着一只强健有力的胳膊,正要动一动才感到四肢麻木浑身僵硬的刺疼,原来双脚也被人锁住,环在谁的双腿中间,简直就是高难度的睡姿。 厚重的窗帘一丝亮光都不透,邹盼舒醉酒后的脑子完全判断不出时间,要是在平日不用闹钟他都会自然在六点半起床晨跑,可这时候自己是睡足了还是没睡够他都弄不清楚,更何况两分钟后他就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了,好在他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宴会的衬衫,只是外套领带皮带等束缚物已经不知道甩哪里去了,他才没有惊叫起来。 意识回流,一想起竟然与任疏狂同床共枕了一夜,邹盼舒一动不敢动的僵直了身体。他想起这个人的习惯,除了做运动才一起上床外,前生他可一直都是住客卧,从未有与任疏狂在主卧里同床过夜的经历。哪怕后来一起出差也都是住套房分床睡,哪怕他们曾经有过一段未言明的暧昧,但因为邹盼舒和庞飞的关系,心底胆怯一直不敢表现出爱意,或者说并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拖到被任疏狂知道庞飞的事情才激烈的爆发冲突,却一切都晚了…… 邹盼舒深知任疏狂心底有伤,哪怕这人说了要睡这里他也预想得到要么是任疏狂借此机会想让自己远离他,或者是需要发泄以为他真要做什么而自己不会同意,要么就是什么都不会发生自己睡沙发,却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人灌醉了,还是被肖庭诚扶回来被硬逼着睡到床上,更是酒醉后一睡不知身外事。 一想到昨晚,他就想起离去时任疏狂和程清鸿同样淡漠的背影。在后来的谈话中,他已经从张丰唯的口中知道那个将军是程清鸿,虽然没有提及程清宇,邹盼舒也能联想到肯定有关系,何况任疏狂叫那个人'哥'。他有点懊恼自己受张丰唯激了几下就借酒消愁,任性的想要挥去心底的烦闷,却没想起自己不能沾酒的体质,心底有愁思更是一喝就醉。 原来梦里梦到任疏狂抱着自己是真的,邹盼舒突然觉得眼眶酸涩,这样不知道算不算跨出一大步呢?黑漆漆的房间他看不到身边人的五官,但是喷洒在发梢的呼吸带着任疏狂的味道,全身紧贴的肌肤更是被他的体温环绕着,心里涌上一股幸福感,真希望时间就停滞在这一刻,不要再前行,让自己能永远保留这个美梦。 呆在暗恋着的人的怀里,邹盼舒碰上了尴尬的事情:他硬了。越来越压制不住的欲望,使得他不敢再这么躺着,生怕任疏狂一动就会碰到那渐渐硬起来的地方,这时他头也不疼脑也不晕了,满门心思都用在压制上,越压制越想念似地,何况还是这种姿势,全身处处都有无数个蚂蚁在爬来爬去,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本就酸涩的双眼氤氲了雾气,更看不清身边的人,嘴唇死死的咬着,生怕一不小心就泄露了心思。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是床头柜上会所提供的电话机的铃声,在任疏狂这边。 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被人从好眠中吵醒的任疏狂不耐烦的接起:“我是任疏狂。”你好都被他省略了。 “疏狂,还在睡呢?都已经快中午了,起来吧。早上我碰到清鸿哥,他约了张丰唯那小子说下午和我们一起打网球,我同意了。”是肖庭诚的声音,隐约能听到一片噪杂声,真不知道好动的他又混到哪个场子里去了。 “这么晚了?”任疏狂很讶异,把电话夹到肩上伸手啪一下开了顶灯,刺眼的光芒倾洒而下,微微闭了眼再打开,任疏狂眼底已经一片清明,对着话筒继续说:“我知道了。中饭你在哪个厅?12点一刻我去找你。好,等会见。” 挂完电话,任疏狂看着关上门的浴室,刚才被电话一吵醒,接电话时没注意怀里有人,开灯时那一瞬自己回神过来就看到臂弯里的人挣扎开一溜烟进了浴室,只从眼角看到一个急匆匆的消瘦背影。他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表一看,真的是十一点多了,算算自己昨晚上床入睡的时间,竟然睡了七个多小时,天知道他已经有五年多从未睡觉超过五个小时,抽出一支烟点着,却没有吸入一口,他只是需要好好想一想什么,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脑子里空空如也,竟什么都想不清楚。 汇合肖庭诚吃了中饭休息过后,三人如约来到网球场。10月中旬的阳光已经不够炙热,正下午的阳光反倒让人浑身暖洋洋的。 “哥。”任疏狂看着程清鸿,眼神平静悠然,宛如翩翩公子,一派商场强人的气势。 昨晚的那些纷扰丝毫不见了踪影,仿佛遇到光明退散一般,此刻的任疏狂稳健优雅,令人侧目。 “这位是张丰唯,北天集团总裁。这位是我弟任疏狂,泰恒集团总裁。肖庭诚你们都熟悉了。都是朋友,不要拘束了。”程清鸿也一扫阴霾,表现得彬彬有礼,丝毫不摆他将军的威严,竟像个老大哥一样呵呵笑着介绍。 任疏狂伸出手与张丰唯握手,对方手上传来一股大力,他心里一沉,使力握了回去,于是这一次握手显得时间有点长,对视的目光也隐约可见火光,一边沉稳,一边却挑衅的半眯着。 等他们三人寒暄完,程清鸿就想进入网球主题,他认为都是年轻人在一起挥洒挥洒汗水,吃顿饭喝喝酒,友谊自然就会产生。毕竟这几个人家境背景相当,思维模式相同,一个圈子有一个圈子的潜规则,自然会在利益的趋势下走到一起。程清鸿并不需要他们如何两肋插刀,只需要有一个表面的共识即可。 “这位是?”突兀的询问,张丰唯继续挑衅的看向任疏狂,仿佛他昨晚没有硬逼着邹盼舒喝过酒。 被程清鸿刻意遗忘的邹盼舒一直被排斥在外,此刻被人这样提起,他浑身不舒适,一言不发的垂头双手交握着站立,甚至没有向前一步去让人观赏。 程清鸿一听,眉头立起,脸色也沉下来,看向任疏狂的眼神又有点不满,他以为任疏狂不会把这个所谓的助理带来,在他眼里这种人不配到场。 “我的助理,邹盼舒。”任疏狂的声音淡淡的,抓不到别样的情绪。 “哦,任总裁的助理啊,失敬失敬。昨晚我就遇上了,还一起喝过酒的,你看我这个记性,这才想起来。呵呵……”张丰唯呵呵笑着,只是眼底闪着光芒。 任疏狂气势不输半分,也不见他的声音有起伏:“张总裁贵人多忘事,也是难免的。一个小助理,不值得你牵挂。只是张总裁逼人喝酒的把戏,还是另找人比较好。” 张丰唯一愣,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不管在哪里还没有人敢这样直接驳斥他,哪怕昨晚肖庭诚在旁都架不住他还是硬灌了邹盼舒酒。他终于开始细细打量这个自己竖立的对手。 “来来,清鸿哥我和你先打一场,好久没有和你交战,不知道你这个将军是不是荒废球艺了哦。我在德国可是一有时间就练手。”肖庭诚发话圆场,有些事情点到为止,说多了也无益。他穿着一身全白的运动服,把球拍玩儿似地放到肩头一甩一甩,一点都不正经。 其他人一听,默认了他的挑战,都朝着场外走去,程清鸿瞪了肖庭诚一眼,放下随身物品拎着球拍走向球场对面。 一旁的观众席上,刚刚被打断的火药味依然没有消散,张丰唯一点都不看人眼色,极其自然的就坐到邹盼舒右手边,和任疏狂一左一右夹击了他,脸上荡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21章 嚣张(倒V) 邹盼舒很烦躁,右边上这个牛皮糖似地人也不是动手动脚,只是那目光赤裸裸的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而且还危险的闪着光芒,肯定是在计算什么不怀好意的点子。 可他不能做出什么反应,这样的社交本来就不擅长,更何况需要面对多重夹击,抛在风尖浪口任由人推来搡去。他只是笔直的坐着,心里的憋屈死死的锁住,目无表情的看着场中的你来我往,也或者是在看对面的计分牌。 球场需要安静,没有人闲聊,只有这边或者远处另一个球场传来击打的声音,球速时高时低撩起风声,矫健的运动员们也偶高声喝响,阳光下一切都那么和谐,照射不到阴暗角落的阿谀我诈。 邹盼舒一凛,感到左侧一只手掌覆上他紧紧攥着椅子边沿的手背,视线微微下移,顺着眼角的余光他看到是任疏狂轻轻的搭在自己手上摩挲了两下才放开,再转头看一眼身边的人,邹盼舒确认看到那双一直淡漠的眼里有着淡淡的歉意。 足够了,邹盼舒心想,否则还能如何。这就是现实社会的等级,不是他这样无权无势的平民可以介入的生活,自己完全就是一个落入天鹅群的丑小鸭,而现在起码还有那么一两只高贵的天鹅表示了善意。 三局两胜制肖庭诚竟然输了个干脆利落,两局全输直接败下阵来,他耷拉着脑袋仿佛不能相信似地嘟囔着走向观众席休息。程清鸿在另外半边球场没过来,只是走到一边给运动员的休息处,挥手让干坐着的任疏狂和张丰唯下场。 两人从善如流的做了做赛前运动,张丰唯自动走向对面半场,把开局让给任疏狂。第一局没几分钟,场边人就看出他们两个竟然拼了个势均力敌,甚至更高个强壮的张丰唯隐隐有占上风的倾向。 “你家总裁这几年荒废了,要是放在五年前,对面那狂妄小子肯定被打趴下不可。”肖庭诚接过邹盼舒递过来的水,边喝边说。 乍闻此言邹盼舒倏然想起了肖庭诚的身份,任疏狂发小的身份,介绍男人给任疏狂的身份,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他以前什么样子?” 急切的问话,闪着光的双眸,肖庭诚看他一眼就转向球场,沉吟了一下,答非所问:“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和他走这么近的人,不论男女。” 第一个?邹盼舒想起程清宇,难到从秦明宇那里得来的消息是错的吗?可明明任疏狂酒醉后念念不忘还会不停叫着程清宇的小名。邹盼舒苦笑了一下,活人去和死人比,自己有点癫狂了。 或许是这个苦笑让肖庭诚想到了什么,或许是邹盼舒眼里蓄满了疑惑和不相信,肖庭诚看着场中弹跳力体力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的老友,把双腿往前排靠椅上一搭,人颓废的靠着椅背,开始说起一些往事。有些事情深埋心底,他也没想到这次回来生意没做成,倒是见到了好友可喜的变化,因此也有了把那些往事翻出来晒晒的欲望,更何况旁观者清,他还是坚信第一眼看到的邹盼舒那双纯粹的眼,那很可能是任疏狂的救赎,他从那双眼里看到了曾经出现过的相同的光芒,却又不尽相同,那双眼里面没有偏执,没有不惜毁灭一切的疯狂。 最重要的是任疏狂的反应,他第一次看到任疏狂给人剥虾壳,也第一次看到任疏狂没听完自己的话就急着去看这个昨晚喝醉的人。 肖庭诚人爱动,不羁潇洒,头发更是几乎一年一换颜色,衣服也往往什么流行换什么,看上去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声音却是难得的低沉略带沙哑,总是给人声音与人不对板的感受,却不可否认这样的声音带着吸引人的魔力,使人不由自主就陷进去倾听他的诉说。 那些两小无猜的年少恣意,那些青梅竹马的琐碎记忆,任疏狂、肖庭诚以及程清宇这三人的故事就这样流入邹盼舒的耳中,却从头到尾都是三个人在一起的兄弟间的故事。 眼看就到了场中第三局最艰难的时候,两人竟然逼平了两次,在3比3时逼平,目前又在6比6逼平,而任疏狂看着是要比张丰唯更狼狈一些。肖庭诚指了指场中任疏狂的身影说:“他和小宇之间的事情以后有机会你问他,我不能代为告诉你什么,毕竟我不是他们。不过,虽然两个都是我兄弟,但我要说这事情从头到尾NND就没疏狂什么事儿,小宇那个笨蛋害了自己不说,还要拉着疏狂陪葬呢。” 说了这句话,肖庭诚心情很不好,心疼有之,悔恨有之,仇恨竟然也不少,邹盼舒觉得自己不好插话,有些事情不是他能介入的,何况现在他和任疏狂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说来说去我也不好。那晚上要不是我拉他去喝酒解压,也不会错过小宇的留信,也许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变故。”像是花光了所有体力,肖庭诚沉浸在自己的记忆里,一身的阴郁。 原来他也是个受到往事侵扰的人,也在承受着每日夜循环不停的愧疚压迫,邹盼舒开始有点后悔提及他们的往事。 “对不起,让你想起这些往事。我们看球吧,不谈了。”邹盼舒赶紧开口,声音也很低沉。 “喂,小邹邹,你真没良心啊,怎么不是应该给我个安慰的拥抱什么的吗?你看到了我内心的伤口啊,你要负责给我治好才行。”一晃眼又是那个痞子样的肖庭诚,仿佛刚刚的他是魔鬼附身一样,挤眉弄眼的邪魅。 邹盼舒再次在这个人面前目瞪口呆,总觉得自己跟不上他的思路。两个人正对视间,场中比赛已经结束,任疏狂惜败,紧紧咬着以最后两球之差输了第三局。 这一回休息几个人都聚集到一起,张丰唯赢了比赛更是得瑟,竟然还快手一步接过邹盼舒递给任疏狂的水,口里还假惺惺的道谢,再一脸胜利者姿态的高谈阔论,连程清鸿都皱起眉头看着他,却完全不收敛。 话不投机半句多,尴尬的谈话持续不久在程清鸿的邀请下四个人玩了一场双人赛,还是以任疏狂与肖庭诚的败局结束了今天的球赛。细想也很正常,程清鸿虽然当了将军,但是几乎可以媲美职业选手的球技不会差到哪里去,说起来另外两人的网球都还是他启蒙的。而张丰唯打了鸡血似地斗志昂扬,平时在B市整日里混迹马场球场的玩乐,体力球技自然都不差。任疏狂在S市已经几乎找不到单纯的好友陪玩,加上超负荷的工作量,已经受损的胃,要不是每日除了工作外也会花好几个小时健身,估计根本不够其他人一合之将。肖庭诚也同样,从小就没想过参军,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家族放弃者,自然乐的逍遥自在,跟另一对军人的体质没得比。 即使这样,三场完败还是令人很不爽,肖庭诚一想起那个B市小子狂妄的笑声,就咬牙切齿,直到吃晚饭还没缓过劲,把口中的食物当成那小子狠狠嚼下去了。 任疏狂不在意这些没意义的输赢,但是有一样他不得不在意,那就是张丰唯时刻不忘调戏邹盼舒的行为,虽然不是明目张胆的,但也绝对是故意让自己看到的举措。他心底非常的膈应,已经好几年没有人让他如此讨厌了,至于讨厌的原因他自己都没闹明白,只觉得张丰唯从说话到动作没一处让人舒心。 邹盼舒是沉浸在从肖庭诚处听来的故事的氛围里拔不出来,也有担心这两人全败是否会丢面子,不敢多说话,生怕刺激了他们两个高傲的自尊心。 于是一顿饭静悄悄的,只见路过这个台面的服务生都畏畏缩缩唯恐惹祸上头。 “不行。我吃不下去了。太堵心了,这个场子一定要找回来。奶奶的哪里出来的人。”肖庭诚突然把刀叉一扔,哐当一声响,周边其他座位的客人全都看过来,他呲着牙一一望回去,那些目光就飞快消失了。 被他一打扰,任疏狂也吃不下了,他本来胃口就不好,也就顺势放了刀叉,叫了三杯咖啡。 邹盼舒一听想提醒他,不过最终什么也没说。 “不是还有马场?明天正好。”任疏狂提议。 肖庭诚眼前一亮,对啊,这个地方玩乐的项目应有尽有,网球上败了就换一个,高尔夫不够刺激出不了这口郁气,跑马完全可以,同样也是对赛马技巧有要求的运动,而当年他们三剑客笑傲S市的技术可不是吹出来的。 “好。就这个。我马上约他们,敢不同意试试看,哼。”说到就做,肖庭诚已经翻出手机拨通了程清鸿的电话。 程清鸿正郁闷今天牵线效果不好,张大公子的嚣张连他这个S市人都心有戚戚然,要不是立场捆绑了,他都不愿意合这个稀泥,一接到电话他也同样眼前一亮,心想这两个小家伙肯定是心里有气要找回场子了,正好求之不得,希望再来一次让他们赢回去,缓和缓和这剑拔弩张的关系,立马就答应了。 于是这一晚他们都好好的享受了会所提供的桑拿按摩服务。任疏狂虽然没工作到三四点,不过也是有意避开等邹盼舒上床睡着,他一直工作到凌晨一点才进卧室休息。 翌日,任疏狂把邹盼舒留在房间,让他中饭就在房间订餐,不要出去乱晃。邹盼舒自然听话的留下了,虽然他宁愿忍受别人的目光也想去看看任疏狂马上的英姿。 可惜任疏狂不这么想,或者说他根本没这个意识,他只是一想到张丰唯看邹盼舒的目光就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到了今日都没消散,反倒因为等下再次与张丰唯赛马,想着万一自己忍受不了他赤裸裸的目光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都有可能,干脆直接把人留在房里更妥当。 没看到邹盼舒陪同,肖庭诚了然一笑,想着今天要报仇,他也就顾不上邹盼舒了。 几人都是手眼通天的人,每人自己专配的骑马装当晚就有人送来了,四个主要赛手,外加八个其他知道有这赛事闻风而来的赛手,一共12赛道前个个都是飒飒英姿,不管你是高矮胖瘦,一身华贵的骑马装坐在马上也配得上潇洒了。 果然是快意人心的赛事,平地跑和障碍赛,任疏狂当之无愧的两个第一名,张丰唯和肖庭诚各拿了一场第二名,肖庭诚还多拿了一场第三名,而张伟庭的另一场只得了第四名。 肖庭诚心情大好,挎着任疏狂的肩膀开心得像个小孩一样就差欢呼了,任疏狂也难得的呵呵笑了起来,好久没有这样意气风发了。 正好下午2点开始竞标开始,肖庭诚已经知道内定了北天,自然毫无动力前去,不过所有人必须到场,他也就无可无不可的踢踏着跟随主流前去。 赛完就不见影子的张丰唯又如幽灵一样出现了,左右看看开口就问:“任总裁,你公司的小舒呢?” 任疏狂心头火起,眼睛却冷冷的看着人。这确实是个超级令人讨厌的人,拽得二五八万似地,好像会场没一个人能入他的眼,家教都给狗吃掉了,偏偏这个人一得空就要问起邹盼舒。 “啊,你没带来?哦,我知道了。”张丰唯夸张的再次追问,后面一句尾声上翘带着无限暧昧,言下之意却是给邹盼舒定义了身份就是个男宠,因为其他公司老总带来的全部是小情儿或者独身,只有这个任疏狂介绍时却说是助理,助理的话就应该带来投标现场。 任疏狂闻言压抑的暴戾突起,话音未落完任疏狂已经速度极快的上前就一拳击在他的小腹上,在他还来不及反应又就势扯上他的衣领一掼,膝盖抬起就一下擂了上去,直接把他打趴在会场走道上。 张丰唯只来得及双手捂着肚子,膝盖那一下顶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位似地,疼得冷汗直冒,咳了两下口里都带着微微腥气,但是他也是个行家知道这样下手只是疼,真要去检查也查不到什么,恶狠狠的睁圆了双眼直直盯着居高临下站着的任疏狂,一字一句的说:“任疏狂,你好,你厉害,还没有人敢动我一根毫毛。你给我等着,不光你的单子,连你那个小兔儿我都会全部抢过来,我看你还敢不敢再嚣张!” 吐了口唾沫,张丰唯揉着肚子缓缓站起来,就像个嗜血的修罗一样,凶狠暴戾的残狼似地一眨不眨看着任疏狂,他并没有上前出手,就刚才那一下他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凭他瑕疵必报的性子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其他人心里都没底,自然早早都去了会场。正好此处又是个转弯道,并不长,因此也没有路人在。肖庭诚措手不及也只来得及拉住把人打趴下的任疏狂,不让他再出手第二次。开玩笑,他可是知道任疏狂当年小范围训练的成绩在初中时就已经比一般军人强了不少,擒拿格斗术更是炉火纯青,哪怕这几年体力跟不上,身手绝对还在。再说这两个都是有身份的人,在这里闹大了只是徒增笑话,不过肖庭诚心底对邹盼舒的看法又刷新了一下,更是对自己的第六感坚信不移。 第22章 斗志(倒V) 会场闹得如何邹盼舒并不知道,一大早任疏狂交代了两句话就出去了,他只好自己找事情做打发时间。看书学习了一阵,脑中总是想起昨天肖庭诚低沉的嗓音,“疏狂和我们不一样,他是从小立志要参军做将军的人,这也是他们任家这一代的期望,他可是独子,他爸爸也是独苗。” 邹盼舒仿佛还能看到肖庭诚憧憬的目光,深远悠长,沉沉的调子说着那些好像不是自己参与过的往事:“那时候我们多傻啊,疏狂说等我们老了也许就能等来星际战争,所以他一定要升得越高越好,到时候哪怕八九十岁了也有资格去第一线战斗。我总是想他要是生在古代,肯定就是个戎马一生的开国大将军,他是个天生的兵马大元帅。” 然后,肖庭诚沉默了几分钟才接着说:“可惜那时候我也太蠢了,一点都看不透小宇。因为我和小宇都比疏狂小几个月,我们都把他当作大哥看待的,什么事情都以他马首是瞻。不同的是我一生只想逍遥快乐就行,绝不参军受那个令行禁止的鸟气,因此才不懂事的帮衬着小宇总是给人制造麻烦,拖他后腿,拉着他玩乐逍遥,我只是想让他别那么累就像个木头一样眼里只有军队那一套。你不知道,一直到我送……” 记得在这里肖庭诚卡壳了,然后调整了坐姿,喝了一大口水略过这段话继续说:“一直到20岁疏狂还是个处,你能想象吗?呵呵,真是个笨蛋竟然能够训练到榨干所有精力到想不起女人这回事,哪怕男人也行啊。我怂恿了他多少回,小宇也一样,灌醉他都没用。呵呵,谁知道呢,小宇竟然是那个用心……” “我就是太蠢了才会连累了疏狂,要是没有我拖着,小宇一个人也不能成事,说不定疏狂高中一毕业就转军校,那现在他肯定比清鸿哥风光多了。我和小宇一样,毁了他的梦想……”肖庭诚很长时间的沉默,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场中。 邹盼舒放下书,按了按脑门,他想象不出如果这时候任疏狂是一名光荣的军人,会是什么样子?会一扫现在的少言寡语吗?会一脸神采飞扬吗?或者胃也不会出问题,半夜也不会被噩梦惊醒,更不需要学着商人的虚伪圆滑,只需要做一个铮铮铁骨的大将即可。 那样的任疏狂意气风发了,可还是自己能够追逐的任疏狂吗?邹盼舒不停的自问,怎么问得到的回答都是不可能。如果任疏狂没有经历这些惨痛的坎坷,那么自己不会遇到他,不遇到他就不会迷恋他沉默下的温柔,更不会跌入他与自己一样的梦想:一个家两个人……邹盼舒开始怀疑前生是否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没有言明的暧昧是否真实存在过,是不是全部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就像现在一样,自己傻傻的站在这里,与周围格格不入,却陷入名为任疏狂的温柔,而完全忽略了外界的真实。 他觉得不能再想了,于是放开书本,起身整理衣物。按照任疏狂的吩咐,他要在这段时间内把行李都打包好,因为吃完中饭那边就会开招标会,之后自己就可以到楼下大厅等候回城的车子了。 他先收拾任疏狂的东西,几天前拿出去的东西,现在又一件件整理好放回,昨日未来得及清洗的单独用袋子套着放在夹层背面,干净的还原,花了比拿出来多一倍的时间才整理完。然后开始装自己的拎包,换下的正装,而此时他身上已经换上带来的休闲服,毕竟今天不需要工作了,回到S市估计也不会再加班,没必要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装好自己带来的东西,衣橱里还有一套皱巴巴的浅灰色西服礼服,这套当然不会再装到任疏狂的行李箱去,可此刻看着他竟然不知道是喜是悲,穿上时的喜悦还在心头,一切都是臆想的恐惧也萦绕不散,木讷的取下来,扯了扯醉酒后弄皱的地方,带回去后要记得送干洗,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还有机会穿上,他一边胡乱想着一边折叠起来,手碰到兜里的卡片,掏出来一看是张名片,眯着眼看了看上面的字,三个龙飞凤舞的字跃然纸上:张丰唯。 原来是这个家伙的,邹盼舒心底狠狠的唾弃了一把,就是那个坏蛋把自己灌醉了,才不要收好呢。他手一伸正要朝垃圾桶扔去,突然看到抬头:北天集团总裁,一下愣住了。好熟悉的名字,肯定在哪里听过,他叠着衣服,名片就放在床边上,一会又看一看,总觉得这个信息很重要,非要想起来不可。 前生一直呆在任疏狂的公寓里,错过了太多,现在是10年10月,而自己重生是11年最后一天,只有一年又两个月不到了,可随着自己离开庞飞,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邹盼舒很茫然,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茫然了,开始否定自己重生的意义,因此他总想抓住些什么与前生有关的事物,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曾经与任疏狂两情相悦,好像这样就能给他动力,使他有勇气继续在这条路上向前走。 直到把自己的行李也都打包完,他还是没想起到底在哪里听过北天集团,越是想不起他越着急,那些算是往事的回忆是不是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形,他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要坚定,现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任疏狂对自己与其他人还是不同,这很肯定,不是吗? 叨念着,他终于从执念里出来了,把名片放在茶几上,拿起专业书继续学习。他拿着笔划重点,突然一个词跳出来,他想起来了,北天不就是今天的中标者吗? 他啊了一声,也就是说张丰唯后来居上,竟然抢了泰恒的项目,这个人竟然是那个坏心眼一堆堆的人?那张名片烫手似地,他三下五除二撕了个粉碎扔到垃圾桶去了,真是的,还不如想不起来呢,害得整个公司大部分人白白忙碌不少时间的坏蛋一个。 邹盼舒心里已经被划为坏蛋的人正发着狠要把他弄到手,以打击任疏狂这个敢对他动手的人。走道里气氛依然是剑拔弩张,谁都不妥协,任疏狂被自己兄弟拦着倒也不挣扎,只是听了威胁的话双眸一睖,竟有点恐怖。 迟迟看不到内定人,程清鸿厌烦的催人出来找寻,赛马后他咨询任疏狂的答复依然是拒绝,气恼的他此刻浑身阴霾,又不能对任疏狂发火,不是自己手下的兵,不是自己家族里的小辈,哪怕叫了一声哥也改不了他是任家独苗的事实。而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嚣张大少爷更是不知天外有天,也不知道有些人的底线不可碰触,三番两次的挑衅,程清鸿只觉得自己老父是昏了头了才要转向B市体系,硬生生破坏了S市任、程、肖三足鼎立的格局,现在弄得程家两边不讨好,而自己堂堂将军竟然要来和这些二世祖打交道。 正心烦着,派出去的人却一脸惊恐的飞奔回来,简直是成何体统,只见那人战战兢兢上前,畏畏缩缩的说:“程将军,不好啦,张总裁和任总裁打起来了!” 不用想又是那个不长眼的小子先挑起事端的,任疏狂的脾性程清鸿自认还是很了解的,能把那人逼得动手,这个张家大公子也真有本事! 怒气冲冲跟着人前去,程清鸿一眼就看到任疏狂睖着眼的样子,心下不由一紧,不要是真捅了什么大娄子吧,哪怕当年那么激烈的变故这小子的眼神也没这么凶悍过。 他赶紧上前往中间一站,尽量不显声色的问:“这是怎么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年轻人做事情不要太冲动了。” 张丰唯看了看程清鸿,掏出雪白的手绢擦了擦嘴角后装回兜里,再狠狠地拍几下西服,一言不发转身向会场走去。 程清鸿看着已经离开的背影,凌厉的五官更见锋芒,军人特别是做到将军的军人,不会一点脾气都没有!哪怕此时不便发火,可被人惦记到心底也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看到这半个长辈到来,肖庭诚也适时松了手,正想随意调侃几句把这过节压下,这是他们和张丰唯之间的事情,自然他们会好好善后,哪怕张家是B市最鼎盛的家族之一,他们也不会怂了。 任疏狂一抬手,肖庭诚了然的不说话了,由他全权代表:“哥,这个项目我们泰恒参与,你看需要怎么配合。” 边上两个人都愣住了,不过两人都是聪明人,一想就想通了前因后果,说穿了还是张丰唯太嚣张,与其把这块蛋糕给他独吞,不如大家各半,没有谁会嫌钱多,何况,任疏狂想到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于是,张丰唯完全不知情就白白送了一半蛋糕出去,还受了出生到现在的第一顿揍,憋屈得还手机会都没有。 邹盼舒拎了两件行李站在大厅等候,结果等在大厅才发现挤满了人,清一色都是陪同者,自己一身便宜的休闲服在他们的华服之中还真是突兀。而且这些陪同者一个个都空着手,邹盼舒看到有门童或者司机进来帮他们把行李都拎到车上去了,而任疏狂的司机影子都看不到,自然也没有门童上前服务了。 他不吭不卑的站着,不像其他人三五成群的交流,心里记挂着等一下要不要安慰安慰竞标失败的任疏狂,还有那个昨天输给张丰唯就够跳脚的肖庭诚,不知道会不会又气得要从别处找回场子。 比预计时间多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看到会场方向陆续有人往外走,当头还是最出挑的那四个人,邹盼舒仔细看了任疏狂的表情,失望挫败怎么都没有?倒是好像感觉到一股满满的斗志,连有点跳脱的肖庭诚都一副成功者的精英样,穿着正装迈着优雅步子,举手投足具是贵气,自然也是少不了斗志昂扬。反观张丰唯,衣服上有点皱,带着点狼狈像,浑身怒气冲冲,谁得罪他了? 邹盼舒眨眨眼看看,再眨眨眼看看,没看错,他再次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他们到了门前,任疏狂的司机幽灵一般出现了,恭敬地接过邹盼舒手中的行李。 “小邹邹,你行啊,哥真佩服你。”肖庭诚一走近就向着他翘起大拇指,当然是背对着任疏狂伸出拇指,不过他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该听到一个也没落下。 邹盼舒一脸雾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求助地看向任疏狂,只见任疏狂眼底极快的闪过光芒,浑身环绕的斗志也倏的都消失了一样,还是老样子一脸没什么表情的说:“车上等着去。” 张丰唯脚步不停,只对着程清鸿点点头,带着自己的副总裁和日本公司负责人率先出了会所大门,倏的一下,他们的黑色豪华加长车已经风驰电掣地离开。 没人给解释,那就上车等人吧,邹盼舒老老实实坐到前座去了。他看到任疏狂、肖庭诚和程清鸿道别,果然还是老交情的关系,除了这一波略显热切的道别,他们俩与其他人也只是点头示意,然后泰恒集团的车子紧随程清鸿的车子,第三波离开会所。 进入S市车子继续开往公司,车子平稳的停在公司大门口,门外一长溜的高级职员等候着,看样子是欢迎大老板和肖庭诚了,邹盼舒才想起肖庭诚工作上的身份。 下车前,任疏狂通知邹盼舒今天就回去休息,明后天周末休息,周一再到公司上班,另外,因为他的签证都没弄好,接下来半个月就在办公室多学习,多请教其他秘书,而任疏狂和肖庭诚周日一早就会飞往德国及日本,洽谈这次项目的细节。 在车上又睡着的邹盼舒,迷迷瞪瞪听了个囫囵,差点被一长排高级职员的目光杀伤,然后就目送总裁两人离去,高级职员随后离去,黑色林肯也无声息离去,除了保安和前台小姐,空荡荡的大门处只剩下他拎着自己的行李包呆站着。 回到熟悉的宿舍,他仰躺在床上,深深的呼吸了几下熟悉的味道,还是在这里感到踏实,休息了一阵才掏出手机开机,他没朋友也没家人,既然任疏狂说是封闭式会场,他自然就关机了三天,这点自觉他还是有的。 接着,他看到了三十几个未接电话,全部是一个陌生电话来电,很诡异的事情。他正思忖着会是谁,这个号码又打来了,他小心翼翼的按了绿色键,自己都还未说话,那边已经急吼吼的咆哮了:“盼舒!邹盼舒,是你吗?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我是庞飞……” 第23章 上赶着的伤(倒V) “庞飞?”邹盼舒脑子一僵,怎么也没想到这么急切的声音来自庞飞。 庞飞重重的吁了一口气,才缓和了语气说:“盼舒你怎么能这样说走就走,难道你就这样对待朋友?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还是小保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几个劈头盖脸的责问,邹盼舒竟然无法回答。今生,庞飞和小保都没有对不起自己,而且还是最困苦时伸出援助之手的人,即使他们曾经打过一些算盘,可最终没有给自己造成真正的伤害,而且那次受伤都是庞飞整整二十多天的看护才好的。 “庞飞哥,你找我有事吗?”邹盼舒小心翼翼的问,不知道为何庞飞会急成这样,他脑中想过某些想法,生怕会成为现实。 刚刚还急吼吼的人,听了这么一问,又吱吱唔唔说不清楚了,庞飞心底直想把自己抽一顿,到了关键时刻就说不出话来。当初他关门出去找地方冷静,一是不想再看邹盼舒那个时候的脸色,那样急于撇清一切关系的眼神令他不能承受,另一方面他开始怀疑自己对邹盼舒是不是滋生了什么。到了傍晚还是想不通,只好先去买了菜打算回去再说,却发现人去楼空,钱还是整齐的码在茶几上,一时间差点急火攻心,怒不可遏。他庞飞从出生到现在三十年还没有这么上赶着对谁好过,偏偏这个人竟然要钱货两清,刚开始几天他愤怒的到处找人,找着找着人找不到却对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的看清了,却是一颗心不知道怎的就落到那个人身上了。 这几个月他过得并不好,拿了秦明宇那里分来的钱也没有好心情,他手上的皮包公司更是生意量骤减,只因他整日里泡在迷失,与小保两个人两两对望两伤情。到了此时,他才知道小保与秦明宇之间也有点纠缠,可惜小保竟也是个笨蛋,把人送给了任疏狂才看清自己的心,此刻也是恨得痛不欲生,哪怕原先有机会这回也再无可能了。 当他三天前才从小保那里知道邹盼舒的下落,死缠烂打从秦明宇处问来电话号码,就连续拨打了三天,要不是秦明宇一再保证邹盼舒只是出差去了,说不定庞飞真承受不住这样的失而复得会直接报警了。 只是,被邹盼舒那样谨慎的询问,他又开不了口,但心底急切要见一面的心情是怎样也压抑不了,支吾一下后才说:“我想见你一面,有些话我要当面和你说。我在迷失对面的24小时咖啡馆等你,你不来我就不走。不见不散!”说完不敢听邹盼舒拒绝的话直接挂了电话。 邹盼舒听着嘟嘟声,看着手机慢慢暗下去直到待机,再次颓废的倒向床上。庞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难道听说自己在泰恒上班来要钱吗?这是他刚才的第一反应,实在是前生记忆太过深刻。不过听着庞飞的语气又不像,前生每次要自己弄钱的时候可是柔情似水,不会这样支吾不明,另外,今生他怎可能再向自己要钱,两人到不了那个情分。 在去和不去之间摇摆不停,邹盼舒清洗了脏衣服,送洗礼物,再吃过晚饭,眼看着天都黑了,想着今生的庞飞一无所知,确确实实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如果真的一直等在咖啡馆,也会很难受吧。时间过去越长,他心底慢慢倾斜,偏向于去见上一面,把一些话说清楚也好。 再次回到迷失门口,站在马路对面看着那扇曾经撞上去的门,邹盼舒笑笑,世事难预料啊。推开咖啡馆的门,一抬眼就看到庞飞坐在右侧靠墙处正在向自己招手,大玻璃窗正对着迷失,看他的样子刚才肯定通过玻璃窗看自己的傻样了,邹盼舒脸一热,还是大方的走过去。 “你胖了。过得不错吧。”庞飞的声音怎么听都带着点落寞。 邹盼舒坐下,服务生已经跟过来,他还来不及和庞飞说话,只好点了杯英伦红茶,等服务员走了才仔细打量庞飞。 “庞飞哥,你怎么瘦这么多?”确实,才半年不见,庞飞怎么会瘦得这么厉害,脸色也不太好,从未见过这样的庞飞,邹盼舒很惊奇,不由得关怀地问。 庞飞苦笑起来,看着离开自己后过得不错的人,脸庞的光泽洁净润滑,双眼有神,浑身的气质都衬托得很好,一点不像半年前见到的那个乡下小子,哪怕一身的休闲服看得出不是名牌,可是温和的气质却足以让他那么与众不同,只要一靠近他,身心都倍感安宁。 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小鹿一般蕴含关怀,庞飞心底一热,觉得有些话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鼓起勇气看着来人开口:“盼舒,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那时候你刚到迷失,我就觉得你和别人不同,后来你一次次拒绝我的帮助,我每一回都很生气,那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知道了,因为我喜欢你。你还记得那天你用那四千八百块钱来还我那段时间对你的关怀吗?那天我差点要动手了,我从没这么生气过,我对你好我给你做饭帮你做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我喜欢你,只是因为我想让你过得好一点。没想到你……” 庞飞的声音有点涩意,喉咙里哽咽着吐不清词,他迅速低头沉默了一下,才又抬头继续说:“你就这么狠心一走了之,音讯全无,盼舒你真的这么狠心……” 服务生端了红茶上来,怪异的看了两人一眼,放下茶杯离开了。 重要的已经说出去了,庞飞感觉很累,找这个人找了这么久,他已经快死心了却突然又有了消息,此刻还活生生坐在自己对面,他有太多话要说,只是说了一点就说不下去了。 邹盼舒听他一开口说的话就呆愣了,他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前来,却不曾想得到一份表白,与前生不同的是这份表白的力度绝对足够分量,如此伤感的庞飞,这么消瘦的庞飞,那么卑微的庞飞,他没有见过。 前生自己对他百依百顺,只除了跟随任疏狂时不能和他上床以外,没有一件事情不是按照他所说的去做,可看看最后换来了什么。而今生,同样的人不同的灵魂,对他一次次拒绝,却换来他的真情。邹盼舒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宁愿庞飞没有变,宁愿刚刚庞飞是开口要钱,否则他被庞飞逼到以死了结的前生算什么呢。 他一句话不说,哗一声推开椅子站起来要走,早已对庞飞死去的心,早已为他流尽的泪,却也不由得心绪澎湃到眼眶发热,而他发誓过再也不会为庞飞流哪怕一滴泪水。 刺耳的声音惊吓了庞飞,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赶紧一伸手从台面越过去,把人死死拉住,急怒攻心地吼道:“什么意思?我就这么让你难受吗?盼舒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你哪里做错了?不,你没有做错,是我做错了,是我前生上赶着什么都依着你,才导致我们走到生离死别才能了断。邹盼舒心底这么吼着回答,可嘴唇却死死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生怕一开口就会泄露这些秘密,而这些所有的一切与眼前这个人毫无关系。 两个人拉拉扯扯,桌面的茶和咖啡都被碰翻,邹盼舒的体力比不过,肩膀被按住也不坐下,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一阵灯光闪过,对面迷失门前停下一辆黑色的加长豪华车,在霓虹灯下更显得神秘奢华,恭恭敬敬下来拉开车门的司机,陆续走下来的身影那么熟悉,邹盼舒力气一泄被按到椅子上坐下了。 庞飞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看到又一个人从后座下来,他一愣,喃喃的说:“那不是秦明宇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还坐这么好的车子?” 邹盼舒一颤,想扭头不看,身体却不听命令动也不动,受虐似地非要看着,明知道看了会难过。他当然认识那三个人,任疏狂和肖庭诚,陪同是秦明宇,都从车后座下来,有说有笑的走入酒吧,小保和其他的经理也都出来迎接,跟随其后也都进了门。 没有人看到这个角落,更不知道庞飞和邹盼舒的心情如何。 “盼舒?不舒服了吗?”庞飞招来服务员收拾了桌子,重新点了两份一样的饮品,看邹盼舒还是直直的盯着迷失门口,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比之刚才的激动更显得脆弱。 邹盼舒这才转回头,看着庞飞毫无掩饰的温馨关怀,扯了一个微笑。 只是这个微笑实在过于苦涩,庞飞心里没底,更觉得心疼,想着刚刚两个人疯子一样拉扯,完全不像自己的作风,这一下冷静下来,才找回理智说:“你认识那车上的人?其中有一个是任疏狂吧,你们集团的总裁。没想到秦明宇这么得宠。小保看到了又要难过,怕是心里都在滴血吧。” 一时间静悄悄的,谁都没有继续说话,庞飞转头再次看看迷失,感受了一下小保的心情,觉得很是替自己的发小难过,自己今天的告白也糟糕透顶,到现在还一头雾水不知道哪里出错了。 心里就像在滴血一样,庞飞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片片凌迟着邹盼舒的心。不管是说秦明宇得宠,还是说小保会难过,他都恨不得不要亲眼见证,不要知道这些相关的片言自语。秦明宇,怎么会忘了这个人呢。邹盼舒紧紧握住新送上来的红茶杯,滚烫的热度把他的掌心都要灼伤,他却没有什么感觉。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到底对不对,就像上次任疏狂酒醉他特意前往一样,是不是自己破坏了任疏狂和秦明宇的缘分?任疏狂到底是对自己特别,还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如果那晚上秦明宇也对他关怀有加,是否就可以替代自己了? 看着庞飞一脸忧虑又伤怀,邹盼舒也想起前生自己没有真正考虑过庞飞的想法,只是按照他的说法做事,那么庞飞被自己拒绝上床时是不是也像他刚刚所说的会难过,心里都在滴血?为何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呢?邹盼舒走入死胡同里绕着,怎么也出不来。 “盼舒,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想和你一起过一辈子。你好好考虑,不要急着回绝我,好吗?”庞飞看着他,只觉得他的颜色越加苍白无血色,恨不得上前紧紧抱着他,哄着他,和他一起承担一切,不过他见识了刚刚的疯狂,有点不太敢动作。 “一辈子?你父母就会允许吗?”邹盼舒发红了双眼愤恨的冲口而出,说完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他只是前生今世纠结,任疏狂庞飞一个二个都仗着被自己喜欢而恣意妄为,前生庞飞是这样,落了个飞来横祸的下场,那么今生自己上赶着任疏狂,是不是到最后也会落个悲惨下场呢?想起这三天出差的见闻,自己不就是身临其境感受过么。 这一刻,邹盼舒是恨的,恨尽世间一切:恨父母生了他却没有护着他长大,恨亲戚的无情剥削,恨学校的压迫,恨同学的鄙夷欺负,恨庞飞的欺骗,更恨任疏狂那样高不可攀的人要对自己温柔,才使得自己陷入这样的境遇。 完全不像邹盼舒说话的语气,怨恨凶狠,庞飞一僵,他还从未想过关于他的父母要如 何处理的事情,一下子被说到没反应过来,亲生妈妈三十年的积威哪里是能说不怕就不怕的呢。 看他愣神,邹盼舒心底涩然,再也呆不下去快速起身就冲出了咖啡馆,正好一辆空的的士路过,他伸手一招拦下车子上去后就把追来的庞飞甩开了。 在的士上,隐忍的泪水还是静静的流淌,一点声音都没有,打湿了脸庞,打湿了前襟,邹盼舒却一动不动。 的士司机听他一打开车门催促快开车时,就知道肯定有纠纷,也很顺从的加速启动,开出去两百米要到路口准备问目的地,后视镜一看客人那模样,心底一叹又是一个失意伤心人,也就暂时不问了,把车速降了下来,随意挑了条路转圈再说。 第24章 躁动 再次来到‘迷失’,任疏狂的心情很微妙,这里是那些年他们三人偶尔放松的地方,肖庭诚与程清宇曾不止一次要拉着任疏狂一起玩耍放纵,可都被他挡回去了,他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去部队跟训或者自己加训,整个大院里面同一辈中最强的是任疏狂,可那些人又有多少个看到他背后挥洒的汗水。 自从出事后他就基本没有来过,后来肖庭诚出国,当他需要挑选人时才会来看看,最近一次前来就是挑了秦明宇回去。他看了一眼恭敬的跟随身后的秦明宇,这个人和以前遇到的每一个都不一样,有主见,有才华,为人现实却也不失真诚,长得算不错,气质很好单纯从身体来说都是充满魅惑的人,可任疏狂自己知道,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碰这个人了。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迷失’,他想起秦明宇说过的话,邹盼舒那时候也是在这里上班吗?而且还是饿昏在店门口,才上班没多久又受伤入院,因此被迫离开这里……如果不是这样,自己那时候挑选的会不会是有一双明亮纯净的大眼睛的邹盼舒呢?如果那时候挑选了他,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吗? 任疏狂一边陪着肖庭诚喝酒聊天,心底却难免总是想这些以前从来不会在意的问题。他的青春挥洒了无数的汗水,他的青春染上了生命之花的鲜血,早已学会不再意气用事,但就是外人看来已经冰冷无情的他竟然会为了别人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出手揍人,甚至还不惜改变初衷参与了程家把持的项目合作,那个看起来有点执拗的人在自己心底已经重要如斯? “疏狂,想什么呢?这么入迷。”肖庭诚给他加了酒,看他从进门就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问道。 任疏狂端起酒杯敬了他一下说:“只是有点感慨罢了。你这里经营得还不错,这么多年也没变味。这几年国内经济发展很迅猛,社会现状也是天天在变,这么纯粹的酒吧S城不多了。” “难得你还赞我一句,都是别人的功劳,我可不敢居功。这么说来不是要给这帮小子多发奖金?”肖庭诚一脸的笑意,眼底掩不住的骄傲,然后挥挥手招来小保,向他说:“小保,去找老邓,就说我大哥赞咱们店做得好,让他给大伙儿多发发奖金,以后继续保持,好好做。” “好的。我代替大伙谢谢肖哥。谢谢任哥。”小保微微鞠躬,才出门去找总负责老邓,对着有知遇之恩的肖庭诚,他是从心底崇敬爱戴,对任疏狂,如果没有秦明宇,他也是敬佩的,那个人是S市的传奇人物,可是经历了秦明宇,他却心底只剩下苦涩,以及对那个人微微的恼恨。 那晚上要不是任疏狂强硬的姿态,只要再拖一个月,他一定能另外找到一个更合适的人,绝对不会把秦明宇送出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哪怕刚才他知道秦明宇会回到‘迷失’继续工作,一直呆到他出国为止,这份工作时间自由,酒水提成高,是肖庭诚特意交代的人更不会有任何麻烦,但小保也知道两人之间再无可能,明知道不可能,却还心心念念的想着盼着…… “阿飞,你怎么了?”看到老友失魂落魄的样子,小保大惊失色地出声,他看看靠近门口周围几张桌的客人有被打扰的样子,拉着庞飞往僻静的角落走去。 “你不是约了邹盼舒吗?怎么,他拒绝你了?”小保关切的问,心底懊悔不该把邹盼舒的消息告诉他,那个人能这么干脆的一走了之,也能猜到不想和自己等人有什么联系,只是那日看着老友憔悴无神的样子,而自己更是无望,同病相怜之下说漏了嘴。 庞飞无精打采的坐着,盯着小桌面看着上面的纹路,直到小保使劲擂了他一下才说:“他问我,我爸妈会不会同意。” “啊。那他的意思就是你爸妈同意的话,他才同意?”小保一惊,他可是知道庞飞妈妈的厉害。 庞飞犹豫了一下,低低的唔了一下。但他心底知道邹盼舒一开始应该是不同意的,不过也没有拒绝不是吗,虽然看上去不说话马上要走,但是后来他这样反问,应该是会同意的吧,可是,真的要和父母出柜吗?他还记得当初小保出柜时,那么温柔的小保妈妈都发了狂,直到现在几年过去了小保都没能回家,而他父母更是从此深居简出,邻里间都抬不起头似地黯然了不少。 小保一脸为难担忧,拍拍他的肩说:“阿飞,你还是好好想清楚。你和他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接触,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你也不像我那么狠心,更何况你不是非男人不可,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你走这条路。你要好好想想为了一个人和家里闹到不可开交值不值得,你别忘了我的前车之鉴。” 庞飞张开嘴想说点什么,拐角走道上走进来一个人,他马上闭着口不说了。 走进来的是任疏狂。周围几家酒吧的老板和他们多少都有点联系,只不过任疏狂历来不与这些人打交道,年少无知时不会这么做,现在更不会这么做了。但是肖庭诚从小爱玩,才十几岁就开了这家店,与不少三教九流的人都玩得很好,眼尖的人一认出肖庭诚,这不没多长时间,陆陆续续已经到了不少他的那些老朋友,任疏狂不得不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避开,顺便吸烟想点事情。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听到这么让他不知该如何形容的事情,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庞飞的脸,这个人他曾经见过几次,不过一直都忽略了。肖庭诚的酒吧有不少混子他知道,这种事情不可避免,是酒吧不可少的人情世故之一,也从未放在心上,两个不同的阶层不会有什么接触,包括小保,要不是肖庭诚当年走之前再三交代说这个人可靠还是个GAY,不会看错人,能把他的事情办好,他也不会记得这个人。 从不认为会有交集的两个人,刚才他听到他们说了,这个庞飞向邹盼舒告白了。任疏狂心跳加速,摒住呼吸一直听着,他从不是这样没礼貌没家教的人,不过克制不住,直到手指夹住的香烟烧到了指尖,他才惊醒自己的行为走了过来。 他一直走到肖庭诚那热闹的桌前,一桌子人认识不认识的都被他一身寒气所震撼停了讲话,他点点头算打了招呼,眼里没看任何外人,而是向肖庭诚说:“小城,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我去接你,今晚适当点。” 座位上有人不满的撇撇嘴,私底下交换眼色,不过没人敢开口。肖庭诚安慰的看了几人一眼,也很无奈,两帮人玩不到一块他是知道的。 他和任疏狂难得一聚,却不曾想任疏狂坚持今天就要送走秦明宇,而因为他答应了秦明宇要送他去法国,肖庭诚与秦明宇短短的交流接触也很欣赏这个人,干脆建议秦明宇再回到‘迷失’上班,他听说这个人经济条件不太好,这样多个缓冲多一些收入,几个人一拍即合,才会一起到酒吧来。 可肖庭诚忘记了他当年那么疯狂的日子结交的朋友,个个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一人有了他的消息哪里会放过,不一会儿就来了五六个,他可以预知等下还会有人来,也难怪任疏狂让他适当点,毕竟明天还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呢。 他也知道任疏狂从小就严于律己,谨遵军队那一套死规矩,哪怕现在参军无望也难以改变,反正接下来两人要在一起工作很长一段时间,也就不坚持让他留下,眨了个眼偷偷笑了笑,却不正面答应他,对兄弟他可不习惯敷衍。 任疏狂一看就知道他心底的小算盘,摇摇头微微一笑,也就由他去了,制止他起身送客,径自出了酒吧。 司机咨询开往哪里时,任疏狂没有丝毫犹疑说了公司,他告诉自己这是要去办公室工作,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但当他到了办公室,打开文件看了一刻钟愣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时,他才知道刚刚听到的一席话对自己很有影响。从来都是作风果断的他,第一次犹豫起来,最终还是想见那人一面的念头战胜了理智,他起身走向从未去过的公司宿舍。 已是深夜十一点,淮海路上人流也消散了,难得的宁静和着风,在梧桐树的摇曳中让人感到一种安宁,每一盏城市的灯火都那么温暖。 任疏狂极少漫步街头,他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做这样浪漫的事情,不过今夜月如钩,偶尔走走好像也不错。没几分钟就走到宿舍大门处,门卫室里留守着灯光,他看了看没有打扰,轻轻刷了自己的卡进去了。脑海里自然记住的邹盼舒的宿舍楼,脚底也像有意识一样,等他停下时已经站在邹盼舒宿舍门口了。 这个宿舍是双人间,另外一个人是大江,今天是下午班,此刻还在值班,十二点下班,那么没有人开门,说明邹盼舒不在宿舍。以任疏狂的认知,邹盼舒极少娱乐,是不是受了刚才那人告白的影响才没有回来? 任疏狂心底一阵烦躁,为自己矫情的举动而不爽。明天就要开始YVA案,多的是工作要做,而自己现在竟然还有闲心跑来这里。不就是有人向邹盼舒表白了么,而且听那口气庞飞也不可能为了邹盼舒就和家里人出柜,那么自己担心什么?烦恼什么?管他是否没有拒绝,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扯了扯领口,都已经快10月中旬了,这天气还这么闷热,任疏狂觉得有点躁动不安,秦明宇在公寓也不再能泄火,这才把人送走第一天难到自己心底的野兽又要发狂了? 他的双眼黑魆魆地看着宿舍门,仿佛要把木门洞穿一样,正在他要转身离开时,后面响起了声音。 “疏……总,总裁……”邹盼舒眼里满是震惊疑惑,身心俱疲的他无处可去,最后只能回到这里,却看到了应该还在‘迷失’的人,才逼回去的泪意又有涌出的迹象。 说了一半的名字就像被吃掉后面一样突兀的转了口,任疏狂心底先是一震,后又一股恼意升起,这个人以前私底下胆子大得从来不叫总裁,虽然也不直接称呼名字,这回却转口了,怎么听都觉得不舒服。 第25章 亲吻 宿舍门前的路灯并不很明亮,朦胧的树荫也使得他看不清任疏狂的表情。他在的士上泪流满面,回神后谢过司机,一个人走了多久他不清楚,一步步挪着最后无奈的回到宿舍。 任疏狂眼力比他好多了,看着他红肿得像核桃的双眼,心底的躁动倏的消失,升起一股自己也不清楚的心疼,也夹杂着一些不忿,竟然为了那样一个人的表白就哭成这个样子,理智告诉他直接回去,留下来就会出现自己不能控制的事态发生,心却告诉他一定要留下,追寻心意去做,不要留下遗憾。 “怎么哭成这样?”最终向自己的心投降的人上前一步,任疏狂伸出手碰了碰他的眼角,叹息一声把这个瓷娃娃一样的人拥到怀里。 被朝思暮想过的体香包围着,温暖的体温是那么灼热,怜惜的声音那么动人,邹盼舒突然觉得委屈,无尽的委屈铺天盖地而来,他放声大哭起来,双手紧紧抱着任疏狂的腰,头埋在他的胸前嚎啕大哭,就一回让他放纵一把,把前生那些苦闷和不甘都哭尽,把今世历尽千辛万苦求来的这个怀抱的感激都哭出去,明天邹盼舒还是那个勇敢的邹盼舒,明天邹盼舒就不再是以前的邹盼舒,经过今晚,本以为会坠入深渊,却在这一刻获得救赎。 邹盼舒觉得自己此时才是真正的重生:他的人生先要为自己而活。 任疏狂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把他吓住了。他只有一个姐姐,从小在家里也是万千宠爱集一身,更是被奶奶护得连父母都不敢大小声一句,要不是他自律说不定比程清宇还要魔王霸道,而程清宇在任疏狂面前也很少流露脆弱,只会任性的要求。 这栋楼基本都是保安居住,哭声一响吵醒了不当班的人,几个宿舍的灯光一一亮起,任疏狂还算理智,赶忙问邹盼舒要钥匙。虽然邹盼舒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好歹也知道指一指裤兜,任疏狂只好自己动手掏出钥匙开门,把人拥着带入宿舍,把外面一些好奇惊异的眼光关在门外,只是可惜这哭声可能关不住了。 “你……别哭了。”任疏狂憋出一句话,声音也有点严厉,实在是哭了有一刻钟了,这个人没说过一个字,这到底是什么委屈能把人折腾成这样。是不是那个庞飞还做了什么过份的其他事情,任疏狂眼底一片阴郁,想着邹盼舒为了别人哭成这样,心底不知道是不是妒忌,这样的感觉好陌生。 许是终于发泄掉心底的郁气,感觉到任疏狂衣襟已经湿透,邹盼舒才不好意思起来,慢慢的停了哭声,他却不敢抬头看人了,只是别扭的挣扎着要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低声说:“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任疏狂一听这人恢复神智说的第一句话,怒意又上来了。 这句话听着好熟悉,邹盼舒想着,不过也不敢再说出口,既然挣脱不开他的怀抱,那就再让自己放纵一会儿好了。 任疏狂皱皱眉,觉得自己的口气太严肃,怕是吓到他了,这人现在这么脆弱,一碰就碎似地,他捏捏手底下的肩膀,又往下再捏捏他的背部和腰身,根本没注意自己的行为是否会有歧义,不悦的开口道:“你怎么这么瘦?泰恒的工作餐这么难吃吗?” 邹盼舒没有被他的语气吓到,倒是被他的抚摸吓到了,听他说话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赶紧开口解释:“不是。工作餐已经很好了,我每餐都有多吃。”他可不敢开口说这已经胖了很多了,半年前瘦得更厉害。 “那还这么瘦。”任疏狂有点不相信,把人推开一点看了看他的外型,才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他的身体竟然真的这么单薄,“以后多叫一个菜。我不在公司的话你也自己叫餐,不用去食堂吃。” 邹盼舒看看他,没想到他这么在意,不由得一片怔忪,仿佛刚刚看到他和秦明宇走在一起不像真的一样,这才想起来问:“你怎么在这里?” 任疏狂一滞,他怎么会直说自己不知道是担心还是妒忌才跑来宿舍看人,眼光不由得有点躲闪,又不想说谎,而且刚才他明明问过这个人怎么了也没得到回答,那么就更不方便提起这个话题,放开人他想着干脆回去算了。 “别走。”邹盼舒忙伸手拉住他,哪怕是美梦也要多留他一会。 这样的力道根本拦不住任疏狂,可是背后衣服下摆被拉住,他却无法使力挣脱,别走两个字就像带着魔力把他定住了。 “别走。就陪我一下,大江哥12点下班,还有半个小时。”邹盼舒没忘记这里是哪里,也只是找个借口让这人多留一会,他的语气那么眷恋而绝望。 任疏狂转过身,望着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眼里是一片诚挚的期盼,带着一份小心翼翼的坚定,他没法拒绝,就像他刚刚在门口没有掉头离开一样,“好,我不走。你去把脸洗一洗。” 这才看到任疏狂的前襟一片黏糊,邹盼舒尴尬得脸色发烫,红通通的双眼下,脸颊耳朵都蔓延了绯红,赶紧放开手转入洗浴室,每个宿舍都配了淋浴房,虽然逼仄狭小,不过这样的条件已经是非常好了。 等他进去清洗,任疏狂才有闲暇参观房间:房间不大只有十几个平方,一边是高低床,床的前面是一张横放的书桌,书桌前放了一张椅子,看样子是他学习时使用,侧面还有一张较高的凳子,估计是吃饭时另一个人才用得上。床对面的小门进去就是小小的淋浴带卫生间,床尾靠着进门这面墙有一个不大的衣橱,衣橱顶部还能看到行李箱。这是一个简陋的宿舍,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有男人宿舍应有的脏乱异味,也没有什么积压的灰尘,桌面上堆满了书籍和练习本。 任疏狂走过去,坐在床沿上看了那摞书,判断出都是邹盼舒学习用的专业书居多,少量的小说和几本旅游杂志,他还看到自己那次心血来潮写的黑皮面笔记本也在里面,抽出来翻看发现已经起了毛刺卷边了,可见被翻开的次数不少,但是内页却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污渍,也没有添加任何的新笔迹。 “我帮你擦擦……”戛然而止的声音。 邹盼舒快速冲了冷水洗面,拧了热乎的毛巾要给任疏狂擦一擦,走出来一开口,看到任疏狂手中的笔记本,就像个被发现秘密的小孩,僵直的站在浴室门口。 任疏狂一片镇静,哪怕心底思绪如潮表面也不会有什么不妥,他开始相信这个人是单纯的喜欢自己,心底刚刚因为他为庞飞哭泣的愤怒也就消失贻尽,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这人不会为了那样的人哭得那么厉害。 “过来,你不擦一下我怎么出门见人。”任疏狂理所当然的说,一边气定神闲的把黑笔记本放回到一堆书的中间。 看不出什么不妥,邹盼舒才走过去打开毛巾轻轻的擦起来,黏糊糊的狼藉,他都不敢抬眼看人,在他面前这么失态的自己,不知道会不会被想成懦弱幼稚的人。 “要不你脱下来,我拿吹风筒吹一吹?”邹盼舒担心的提议。 换毛巾擦了两次才把上面的黏糊擦干净,不过依旧咸湿一片,这时候天气已经入寒,要是这个人穿着这一身等一下再回公司工作的话,邹盼舒真怕他会生病了。 任疏狂挑挑眉,这个建议不错,面无表情地伸展开两手看着他,自己却不动手,眼底其实带着一抹戏谑。 真是个少爷,邹盼舒一边心底嘀咕,却隐隐带着喜悦把毛巾放一边动手剥衣服。 这样的亲近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他都快忘记这个人偶尔的调皮了,也只有在最亲近的人身边任疏狂才会不设防,时不时闹点少爷脾气来。 仿佛做过无数次的熟练自然,任疏狂只是一时兴起捉弄他一下,也算报复他刚才的哭泣让自己左右为难,但是这样亲昵熟习的举措,微笑着享受似地脱着自己的外套,任疏狂又升起一股熟悉感,好像这样的场景曾经发生过,仿佛也曾经这样的缱绻温柔,只是清醒的他却知道绝对不可能发生,他的心思有点走远了。 本意是捉弄人,可当邹盼舒毫不忌讳解开自己的衬衫纽扣时,任疏狂又别扭得不肯让他继续,刚刚那怪异的熟悉感挥之不去。任疏狂一把抓住胸前的双手,握住不让动,双眼盯着他红通通的脸,想说点什么阻止他,可是看着看着,两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邹盼舒哭过的脸本来就红,刚才也只是强自镇定,知道任疏狂没有别的意思,就如上次在会所一样,他说要睡在一张床却没有真的要一起睡,哪怕后一夜也仅仅是语义上的原义,不带一丝其中的深意。但是当双手被握住,他才感到自己的心跳已经不受控制,脸上身上都热烫起来,机理下的燥热烘着,不但脸红,连脖子往下衣服挡住的地方肯定都红透了。 任疏狂眼中看着这份魅惑,俯身向前情不自禁的吻上两片红唇。 一如甘泉般甜美,带着一点点泪水的涩意,却因为这涩意而更让人沈醉,毫不做作的真诚,纯净的爱慕,都是任疏狂这样的人渴慕的情感,不浓烈却醇和,不浓郁却暗香。只是啜着唇瓣还不满足,任疏狂的舌尖撬开他的牙关,更深入的品味着,吸允间一股股快意酥麻从神经末梢流窜全身,从未有过的餍足在心底盘旋,双手已经绕到他身后把这单薄的身体纳入羽翼下,这个人,要定了。 双唇间的缠绵就像无止境一样,邹盼舒被这突然而来的狂暴搅混了思绪,大起大落的心情一片茫然,只知道傻傻的配合外已经无法思考,潮水般的幸福感把他淹没,这是前生延续到今世的吻,这是他重生后的执念,这是他恋恋不忘的怀抱,是他渴求的爱慕。 直到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任疏狂才放过他的唇,嫣红的双唇那么迷人,他忍不住又再三撕咬了一阵,像是要刻下自己的印记一般下了狠手。 轻轻的吻上他轻颤的眼帘,任疏狂看不到自己眼里的宠溺,他却用着沉稳的语调说:“我给你个机会,秦明宇我已经送走了,你搬到我公寓来住。这次我出差要半个月,等我回来后就搬。” 追寻本心行事,任疏狂虽然没想到会是这个境况,却也不后悔。他从不亲吻别人,换了这么多个男宠也没有亲过任何人的嘴唇,却在这个夜晚这样简陋的房间里亲吻了这样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就别想逃开。 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一股刺骨的冰凉油然而生,邹盼舒想起了两人间的差距,想起这巨大的鸿沟以及因为身份不同带来的世界观的不同,他心底刚刚因为亲吻而涌升的幸福感被浇熄,只剩下一片荒凉。 不过他没有说同意或者不同意,也没有对任疏狂把他当作男宠要带回公寓表示什么不满,只是沉默的退后一步,满脸的绯红也已经变得苍白,默默的烘干了褪下的衣服。 穿回已经看不出湿意的衣服,看看腕表时间也不多了,两个人都不希望被大江看到,任疏狂恢复冷静,摸摸他的脸,眷恋着这份宁静,才独自走出去,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看着关上的门,房间里一派冷清,只余留淡淡若有若无的香气还在空气中,邹盼舒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展开一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笑容,拿起被任疏狂看到的黑笔记本看了一会,随后起身去洗澡,他不希望被大江看到自己的失态。 这样的失态,被一个人看到就足够。 第26章 决断 休息了两日,邹盼舒异常沉默的思索未来,神经一向大条的大江都看出他的异样,关心的问了他也被挡回。 不论怎样,生活总是要继续。邹盼舒迎来了第一个任疏狂不在办公室的助理工作日,更要命的是合作伙伴是德国公司,邹盼舒的德语除了你好再见吃饭等极其简单的生活用语外一无所知,他的英文也不过堪堪可以跟上进度,会议上语速一快还是有很多专业名词听不懂。德语只是近期放上日程的一项考虑,邹盼舒本来就打算现在开始入门,如今经济条件也允许他周末去参加付费的培训班,希望到明年这个时候英文德文都能和其他人水准相差不大。 “李秘书,请你安排工作给我。”邹盼舒无奈的走入李秘书的办公室,开口请求。整个顶楼忙碌的身影中没有自己,像是被遗忘在一角的感觉很不舒服。 李秘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皱了皱眉说:“目前最紧急的工作都与YVA合作案有关,全部是德英双语说明,你能胜任吗?” 李秘书所在的办公室是一个大型办公室,类似于专门服务总裁的行政办公室,李秘书占据一角,她的对面还有着六位资深秘书低着头工作,三位女性三位男性,实际还应该有两人在此,不过那两人随着任疏狂出差德国去了。而邹盼舒所在的办公室之前是首席助理专用,以前都是从这个办公室挑选上位。 邹盼舒很清楚这些人对他不满,更是在工作中尽量避开自己,此刻李秘书话音一落,其他人撇嘴的撇嘴,偷笑的偷笑,也有人嗤笑出声,语气里明显的嘲讽意味。 李秘书扫视全场,职业女强人的犀利目光犹如刀剑,其他人马上垂目不再作怪。 邹盼舒也不明白李秘书什么态度,知道自己确实不能胜任,这是实话他也无法反驳,“可以给我其他的工作,YVA案无关的。”他继续恳求,没想到任疏狂一走,发到自己手边的工作一项都没有了。 李秘书看着他诚挚的目光,沉吟了一下才说:“好吧。总裁交代过这段时间你自由支配,既然你要分配工作,那就把这些处理了吧,都只是英文相关的。”李秘书翻了翻她案头的文件夹,抽出四五个递给邹盼舒。 “谢谢。有需要我再找你。”邹盼舒稳稳地接过来,心底还在忖度任疏狂的意思。 回到办公室,隔壁房间就是总裁室,可现在那里再也没有那个清冷的人坐镇,邹盼舒无端端感觉一阵失落,觉察到自己工作时间开小差,他迅速整理好心情,翻开文件夹开始工作。 憋着一股气,邹盼舒全神贯注的工作着,等到他再回神一看时间,吓了一跳,竟然是下午两点多了,而肚子也很不争气的咕咕响着,提示他的虐待。 好像这是半年来第一次不准时吃饭,邹盼舒突然想到这点,心里难过起来。坐上这个助理的位置,难道真的就是对的吗?以前不管是在酒吧还是和大江一起住没工作的日子,哪怕是在内务部时也三三两两有同事招呼吃午饭,可是自从来了顶楼,自从占据这个顶楼除了总裁室外最尊贵的办公室,就没有人会招呼自己吃饭,连任疏狂的餐点都是自己记住的。 他揉了揉已经很空的胃,想了想也没下楼,食堂肯定没有吃的了,外卖也不方便这时候送进来,免得又给人留下口实,翻了翻抽屉和包裹,果然找到两小袋夹心饼干,这还是以前跟随任疏狂加班以防万一留下的点心。他起身到茶水间泡了一杯牛奶红茶,然后在办公室里走走,舒展开僵硬的四肢,脑海里想起总裁休息室那功能完备的健身房,不禁微微走神。 他知道任疏狂精力旺盛,也许是小时候留下来的习惯,不管工作如何忙碌,一天总要在健身房呆一段时间,有时候工作清闲时甚至会呆上五六个小时不停的训练,因此他哪怕外表看上去精瘦,实际肌肉一点都不少,紧实饱满含蓄。前生不知道他的往事,只是羡慕他隐藏在正装下的健硕身材,今世才知道那样完美爆发力的身型下掩藏着怎样的伤痛,那是用一生的梦想换来的身材,因此也就不羡慕了,不仅不羡慕,还每每想起心底泛着疼惜。 感觉到光线暗淡,才发现已经到了傍晚,邹盼舒看看时间赶紧收尾,免得又错过晚饭。任疏狂虽然开口说可以叫外卖,邹盼舒却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娇贵,并且他也不认为那些五星级酒店的外卖就有多么的精贵好吃,他想起任疏狂嫌弃自己瘦的表情,不由微微一笑,那个人估计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温柔是多么动人。 “盼舒,你下班也太晚了,我等了大半天了呢。和我去吃饭吧。” 略微带着点责备的声音,邹盼舒一愣,没想到庞飞竟然坐在他曾经坐过的长椅上等自己,此刻一边说话一边快步向自己走来。 他的声音那么亲昵响亮,边上的其他同事不管是否认识邹盼舒都不由看过来,邹盼舒一囧,不知道庞飞又要闹什么。 “盼舒?不舒服吗?”庞飞高大帅气,一身得体的本季名牌休闲装,他总是对流行很敏感,穿着也都精心搭配,两人站在一起一对比,邹盼舒就感到好几道热切的视线围着庞飞打转。 “没有。你怎么来了?”邹盼舒眉头一紧,他可不愿意成为焦点的中心。 听他不善的口气,庞飞热切优雅的笑意一僵,眼中根本没有别人,也就意识不到此刻的处境,呐呐的开口:“我想了三天,决定了还是要和你在一起。你同意的话我就去和我爸妈说我们的事情……” 好在这次声音放得很低,但也把邹盼舒吓了一大跳,他赶紧伸手捂住庞飞的嘴,不让他继续胡言乱语,拉着他的手,向边上不知道是否听到什么的同事们笑笑,带着人飞快的离开了公司的大门。 “你怎么可以这样乱说话!”邹盼舒有点生气这个人不分场合的话语,沿着淮海路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转弯,寻了个僻静的角落,他马上质问起来。 庞飞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如此自然的就开口了,不过他已经想开,说道:“两个男人既然要在一起,就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我们过我们自己的生活,碍着谁呢。不过,你要是在意的话,我以后会注意的。” 邹盼舒简直不能相信他的思维逻辑,虽然也有点感动他的坦然,自从得知自己是个GAY后,他这一生期盼的也不过就是找个人组合一个家好好过日子,但是他已经不再纠结前生,更不会对庞飞有什么想法,那些伤害和现在的喜欢,都被他随着泪水放逐了。 “虽然我很感谢你不歧视这些,但是我没同意说要和你在一起。庞飞哥,你最好不要走这条路。”邹盼舒想起那天自己闹的乌龙,只觉得一阵头疼,这回再不敢乱说话,直截了当的点明开来,甚至,他是真心希望庞飞不要走这条路,这条独木桥太艰难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庞飞煞着脸,一脸的凶狠,怒意也被他压抑着。 看他这样,也许真的动了真心,邹盼舒隐隐觉得悲哀,却不会再心软,“那天是我不对,我要走被你拦住了也就忘记说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告诉我原因。你来S市第一天我就遇上你,难道你有喜欢的人?”庞飞刨根问底。他从不是退缩的人,昏天黑地想了三天,也仔细考虑了以后的生活,他才下定决心要和父母出柜,只是这之前很想很想见见邹盼舒才跑来他公司楼下等着,甚至不敢打电话,就是担心这个人躲着自己。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会担心了,因为他心底也是不相信邹盼舒会同意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坚持,只不过在这之前他还可以做梦欺骗自己,现在梦醒了。 打发走庞飞,邹盼舒却总是忘不掉他震惊的脸,听闻自己肯定的答复他有了喜欢的人时的那份震惊,邹盼舒只觉心里酸涩,却也带着一份释然。他希望庞飞能尽快醒转,不要陷入自己编织的梦里,两个男人在一起是多么艰难的一条路,庞飞顶天算个双,完全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 不知道是否因为庞飞的喜欢,真诚的告白,乃至愿意为了两个人在一起而向家里出柜,邹盼舒前生的伤痕才真正的愈合,只留下对庞飞的祝福,今世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也没有给他做错的机会,从旁看着他,却也是个敢作敢为的好男儿,邹盼舒心底自嘲的笑笑,是前生的自己没福气得到他而已,真的不关别人什么事情,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那么,今世的选择呢?还要继续上赶着对任疏狂好吗? 邹盼舒已经坚定的下了决断,不会再上赶着对任疏狂好了,如果以前那样毫无立场的付出只能换来他对待男宠一样藏于家中,那么宁可不要这份温柔和梦想。 人先要爱自己,别人才会更爱你,邹盼舒觉得历经两世,自己知道得还不算太迟。 挥开这些杂念,邹盼舒依然一心一意的努力工作,努力学习,劲头十足。 不过,他却没想到庞飞会像牛皮糖一样粘着自己,每天都在公司门前的小广场上等候自己,不管是冷脸相对还是怒斥,甚至不发一言都没有用,已经整整一周他都这样堵截。 “你到底想怎样?”邹盼舒怒道,这个人严重干扰了自己的工作生活。 庞飞的脸色黯淡,声音也不如以前那么自信,“我没想怎样,就是忍不住来看看你。明后天周末了,今晚陪我吃顿饭吧。” “在公司吃过了。”看他哀叹的样子,邹盼舒还是不能甩手就走,除了跟随自己从公司到宿舍这么短短几分钟路程,要说什么过分的举动却也没有。 庞飞一听他竟然答复了,虽然不是答应,也很开心,眼睛一亮说道:“那就陪我去喝一杯,就当陪陪老朋友不行吗?”看着邹盼舒沉默的样子,他又追加一句:“就去迷失好了,小保和秦明宇也在,我们几个很久也没有聚聚了。好吗?” 一听到秦明宇的名字,邹盼舒下意识就要摇头,可是根本没必要的,不是吗,任疏狂那晚上说了把秦明宇送走了,如果自己连他都不能面对,那还怎么面对任疏狂的过往,他开始犹疑起来,也觉得这样把自己放得如此卑微的庞飞太可怜。 一看他犹疑,庞飞就觉得有戏,自己一周的死缠烂打还是有效,继续跟进加油:“去吧。我不做让你为难的事情,我看你每天工作都那么晚,也该放松放松,劳逸结合才好。你还是这么瘦,工作也不要忘了身体。走吧。” 一边说着,庞飞已经伸手拦截的士,的士停下时,他打开门双眼晶晶亮的看着人,满脸的期盼,邹盼舒沉默着上车了。 事实上,再次面对小保和秦明宇,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和纠结,那两个人之间一样暗流迭起,不过却都维护得很好,并不影响其他人。四个人当晚玩得还算开心,小保本来就没有固定岗位,只需要向一些老客户打打招呼,秦明宇后半场直接就算请假了,不知道是不是庞飞的事情他们都清楚,气氛意外的和谐。 最后还是秦明宇提议一起来次周末两日游,就到S市周边城市转一转,他说他可能明年春就会出国,这一去最少三四年才会回国,难免会想念这里。 庞飞和小保那是求之不得,马上附和,连当晚的住宿都安排好了,邹盼舒对S市周边一概不知,他的人生竟然还没有过一次这样的旅游,心生向往,也点头同意了。 小保和庞飞两个人傻乎乎的笑着干杯,挤眉弄眼开着他们自己知道的玩笑,两小无猜的友谊果然不一样。 邹盼舒看看他们,又看看秦明宇,也不由得笑了笑,抛开恩怨,有几个朋友的感觉还不赖。 第27章 流言蜚语 四人一起去了西塘,并在西塘住了一个晚上,感受了江南水乡的千年古镇的魅力,幽静的街道、蜿蜒的河流,还有那些宁静的桥、弄堂和古朴的廊棚,处处都是风景,人如在画中一般。 庞飞带着一个尼康的单反相机出门,从不同的镜头可以看到不一样的风景,留下各种足迹。邹盼舒一脸跃跃欲试,庞飞马上炫耀的教了他一些基础,让他也拿着单反当作数码相机拍了一些照片留念。 邹盼舒从小的生活圈子就非常简单,两点一线直到上了本地的大专都是回家住,因为自身原因也极少参与社团活动,学校组织的游玩他也都是跟在人群后匆匆来回,往往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就结束了。 西塘的美震撼了他,就像推开了一扇窗户,让他看到了另一种怡然的生活,单反相机中留下的唯美画面也令他眷恋,就像把心底的感动用画面来诠释一样,只要有一个相机就能记录自己走过的所有足迹。回程的大巴上,昏昏欲睡中他希望自己以后有机会走遍大江南北,甚至他想起了前生去过的几个国家,那些当时孤寂的回忆也都清晰起来,不一样的文化不一样的建筑,却是同样的光辉灿烂,同样令人心生向往。 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矫情,有一种想要张开翅膀翱翔天空的感觉,仿佛要化身为腾空的苍鹰,走遍千山万水,而不是受困于这城市的钢筋水泥,更不用殚精竭虑地想怎样融入任疏狂的社会阶层。 短短的两日游,邹盼舒只觉精神振奋,周一上班也浑身是劲,继续努力的工作,也尽量不去李秘书的办公室找不自在,只是可惜没有任疏狂的来电,想来那个人一工作就什么都忘记了,或者说只是等着自己到时候乖乖跟他走吧。 到了中午差点又错过中餐时间,他急忙往食堂走去。一进入食堂,好多怪异的视线都扫射过来,已经只剩一半人不到的食堂也诡异的无一人说话,等他走去排队挑选饭菜,身后才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队伍前面一人正好是十层曾经的同事,邹盼舒挤出一个微笑正要向他询问,那人却鄙夷地看他一眼,哼了一声没理睬他。 被人这样嫌弃,四周的窃窃私语仿佛也都和自己有关,邹盼舒感到与在校时一样的阴郁心情又有发作的迹象,赶紧自我调节做心理建设,自问做人行得正走得直,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那些视线如针芒在背,邹盼舒胃口不开只吃了一点就回了顶楼。他走向茶水间准备泡一杯牛奶红茶,才靠近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谈笑,竟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敏感的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站停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不管怎样这种人真不要脸。”朱秘书的声音,哪怕看不到她的表情,邹盼舒也知道是不屑的,这个人最是看不起非本地人。 “也是。真不知道当初他怎么就这样做了助理?难道是总裁的亲戚?”疑惑不解的声音,这是许秘书。 “我才不信,任家的亲戚怎么会是那样的土包子。你不知道啊,他文凭都没有,听说英文还是来泰恒才学的,你看他现在是不是在学德语,路都还不会走就想跑了,不自量力!哼!” 许秘书诧异的哎了一声,表示自己没注意邹盼舒是否在自学。 “什么都不懂,凭什么就升了特助,还单独一间办公室,想想我就气愤。如果不是李姐升上去,换个有能力的空降我也心服口服,可这个乡巴佬,连双外语都不过关,就是个混饭吃的小白脸,我不服。”朱秘书愤慨的陈述。 “也是。总裁对他还蛮好,听说这次要不是他的签证没办下来,还准备把他带到德国去出差。你说如果传言是真的,会不会……”许秘书猜测着,却不直接说出来。 朱秘书的声音徒然提高:“呸,才不会呢。你不看看他的样子,哪点值得总裁看上啊。虽然总裁没有女朋友,那也不会就看上个什么都差劲的人吧。就是我们办公室那几个帅哥,随便挑一个都比他强比他帅……” 邹盼舒默默的退回到办公室,耳膜仿佛还一跳一跳的刺疼,静默的想了一下,也只能劝自己什么都不要多想。他打开网页,点击网上银行查看存款,公司是每个月的25号发工资,也就是今天发,他一看吓了一跳,工资竟然那么高有两万多,工资单还没拿到,不过就是这个数目也超出预期太多。 这份工作自己或许真的就是占尽便宜混吃混喝,邹盼舒自嘲一番,苦涩的起身去找李秘书。 好在李秘书看他脸色不好,请求私下谈话时还比较平静的带着他走到边上的小会客室交流,否则有些话他真的无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出口。 “李秘书,我刚查了工资,不知道是不是发错了。我感觉太多了,请告诉我退还给谁。”邹盼舒说道,他还记得当初任疏狂说了提他上来做助理会多给工资。 李秘书有点诧异的看着他,随即想到他是新人,才难得带着一点笑意的回答:“没发错。给你发的是总裁助理级的最低标准。” “最……最低标准?”邹盼舒张了口,却像是被吞了一些话,一双眼睁得很大,嘴巴也成了个小小的O型。 “你很努力,不必担忧什么,好好照这样做下去就行。总裁既然请了你就是相信你的能力。”李秘书停顿了一下,仿佛下了决心才继续说:“如果有人说了不好听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就好了,记住你的直系上司是总裁。” 邹盼舒看着对面女强人的镜框下眨了眨泛着笑意的双眼,一瞬间竟也觉得眼眶酸涩。他知道自己会的不多,这个月基本除了吃饭睡觉外的所有时间都拿来工作学习了,进步算很神速,但是没有一点文秘基础的他与其他资深人士对比当然是稚嫩青涩的新人,以为所有人都讨厌自己,这个办公室秘书室的老大却给了肯定的评语,甚至还带着点维护,邹盼舒难得既尴尬又感动找不到回话。 “别想太多,好好做事。泰恒集团靠实力说话没错,可也同样看重潜力看重努力。我先过去工作了。”李秘书了然的说了这句话就出去了,留下邹盼舒一个人呆在会客室里。 不仅是震惊工资的数额,邹盼舒也疑惑到底公司传了什么流言,刚刚朱、许两个秘书谈论的什么如果是真的,指的是什么?他想了想自己最近有什么意外发生,突然脑中一闪想起来庞飞,知道问题的结症出在哪里了。 找到原因,再前后结合很容易就猜到公司同事的误会,或者也不能说误会,自己确实是个GAY,不过喜欢的不是庞飞,而是朱秘书口中声称绝对不会看上自己的总裁。他觉得周末难得找到的宁静一瞬间被打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给任疏狂带来麻烦,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李秘书的话。 连着几天都能感觉到背后指指点点,甚至连前台一向谄媚语气说话的客服,也笑得略微有点僵硬。庞飞在周末旅游过后就没有再来过公司等候,实在是当日分手时邹盼舒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他估计也知道这样的行为会带来不好的后果才勉强同意了,只是提议周末继续外出游玩。 当时邹盼舒不置可否,现在想来外出短途旅游却是个避开人群的好办法,不过他不会再与庞飞他们一起去。于是再次周末来临,邹盼舒庆幸自己还好没报名德语培训班,这时候他的心情难以平静,肯定是学不进新东西,而浪费钱一向是他所不齿的行为。 这一次他独自一个人去了杭州,感叹西湖之美时也遗憾没有相机,只能用眼睛去看,却留不住这美景。孤独一人行走在西湖中的小道上,他想了想自己以后要去向何方,一时间只觉茫然,身无一技之长,也没有拿得出手的文凭,甚至以前连自己的的兴趣爱好也不明确,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人生何其糟糕。 好在两日游回来他就恢复了沉静,人生要一步步走下去,这是一条单行道,自己还年轻,还有机会犯错。他默默的列了一张单子,把近期要做的想做的都一一列出来,竟然还翻出了皮夹夹缝的日历卡,他已经很久没看了,此刻再看到是说不出的怅然若失,自从他离开庞飞处,到泰恒来上班,已经改变了前生的轨迹,果然是现在经历的这些前生也不会有。 看着日历卡上还出现的一些特殊标记,他也只是看看,知道这些都无用处了。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前生泰恒并没有参与这个项目,那么这时候任疏狂也不应该在德国,留在S市的公寓也不会没有一个人等候,这种种都改变了轨迹,邹盼舒不知道是好是坏,却知道自己一定要更勇敢的面对人生。 又是周一,经历了一周的指指点点,他的神经已经变得粗硬,这些流言蜚语只要不去在意,就伤害不到自己,随着他的不辩解,风波转向日渐平息的样子,毕竟他一直都很好说话,人缘不差。做助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不管是传音还是交接,态度友善真诚,甚至有时候还能帮忙顶顶来自总裁的冷气,传言只流传在底层员工当中,基本到了中层就自然灭亡了。 当然不排除那些嫉妒恨的人,这些人无风都能起浪,何况好像还证据确凿。只不过总归是少数人,邹盼舒更不放在眼里,只要没有给任疏狂带去麻烦,他也就不在意了。 中饭时间,邹盼舒没到食堂吃饭,而是在公司旁边的面包店买了面包带走,开始游走咨询公司附近的房屋中介,他要开始找房子准备搬出去了。 本来以为很艰难的事情,也曾经懊悔不应该在这关键时刻去一趟杭州散心,没想到运气非常好,竟然正好有一家老公寓非常合适。距离公司也不远,只有一公里不到,走路只需要十几分钟,一路上中介的小伙子不停的吹嘘那房子多好多实惠,邹盼舒也只是听听笑笑,一切都要自己看过才知道。 好在中介的小伙子吹嘘得厉害,却也有七八分真实,邹盼舒一看就很喜欢那间小房,哪怕外墙很陈旧,周边是老城区都没在意,只是才四十多平方的一室户因为是精装修竟然要三千五百块一个月的房租,邹盼舒看着那房子确实很合意,八成新的装修带着超级舒适的厨房,他租房也是为了能做饭,最后谈了半年的合同还每个月加了三百块房租才搞定合同,邹盼舒当场就把定金交付了。 匆忙赶回公司时,在一楼大厅碰到了目前公司最大的官-总经理,公司未设置副总裁职位,因此总裁秘书才会有十名之多,邹盼舒不知道为何,总能从这个总经理处隐隐感受到敌意,可要仔细看去又什么都看不到,总之他也不喜欢这个总对着他板面孔的总经理,活脱脱一个任疏狂第二,却有点画虎类犬的感觉。 “邹助理,”严总经理好像每回称呼他都很别扭,“给你二十分钟做好接待准备,B市的北天集团总裁马上要到公司参观,指明你负责陪同。” “北天集团?张丰唯?”邹盼舒傻了,怎么是这个人指明要自己陪同,他一想到这个人就觉得汗毛立起,背部一阵细密的汗液涌出似地浑身不对劲。 “哦,你们认识?那最好,抓紧时间。”严总经理瞥了他一眼,明明带着点小帅气的脸硬是掰成面瘫,邹盼舒心底嘀咕一声赶紧上楼做准备。 第28章 惊吓 邹盼舒真不知道是否该称赞北天集团的守时,分秒不差二十分钟后那个嚣张的张大公子果然从一辆豪华车下来,两眼简直就是只看天空似地,司机给他开门、门童给他拉门,甚至包括严总经理带头的一长串高级职员的问候都被他无视,倒是看到跟随严总经理身后的邹盼舒时,双眼散发了绿光一样站停了。 “我也不是吓大的,任总裁这是想给我来下马威吗?”看着邹盼舒,这个话却是对着严总经理说的。 估计总经理也没想到这人这么嚣张,得了几分任疏狂真传的不动声色的脸庞还是按捺住了,保持着优雅精明的礼仪说:“哪里哪里,我们泰恒这是表示对北天集团及张总裁的敬意,抱歉鄙公司总裁出差未回,在此都是目前在公司的中流砥柱来迎接。” 话音刚落,两排的职员都很有礼貌一致的致意,寒暄后才鱼贯离开。 同张丰唯一起来的还有日本会社的小京上林,是小京公司的现任技术总监,此次前来是参加四家公司的首次会议。 不过,张丰唯特意提前两天到来,小京上林也不得不跟随,手上未完成的工作也只能通过网络继续。 遣散了其他人,只剩下五个人一行人开始参观公司,不知道是否有意,总经理和他的秘书带着小京上林坠在后头,距离竟然越拖越远,而张丰唯却像个急性子似地脚步飞快,特别在换楼层时更是不等后面的人,不一会儿就变成邹盼舒跟着张丰唯在公司里转悠了。 邹盼舒皱着眉跟随,不仅要受着前方传来的气势压迫,还要偶尔接受公司职员的偷窥,仿佛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的目光,让他恨不得找个借口推了这个接待。 “我累了,到你办公室坐坐。这什么参观就算了,哪个公司不都一样的。”张丰唯绕够了,觉得再转下去效果反而会变差,施恩似地开口了。 撇撇嘴这种人真是自大狂,邹盼舒回了句好的就转向楼梯间,不过这人为什么要去自己的办公室而不是会客室? 到了办公室门口,张丰唯却没直接进去,而是看着紧挨着的两扇门,眉毛一挑,一双略带桃花又带点刻薄意味的眼也跟着转了转说:“任疏狂倒是会享受,把你就放在身边拴着。” 周围已经完全没有旁人,邹盼舒也不用维持助理身份的派头,干脆挑明了问:“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记得得罪过您。” 没有非要参观总裁室,张丰唯抬脚跨进了助理办公室,大刺刺坐在沙发正中间,才慢条斯理的回答:“你没有得罪我,我可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是对你有兴趣,你忘了那晚我说的话吗?” 邹盼舒一口气堵在心口,要不是不习惯骂人也不知道怎么骂人,他真要破口开骂了。怎么就有这么感觉良好的人呢,完全不顾别人的意愿行事。 “我听不懂您的话,我也不希望您对我有兴趣。另外,接待您是我的工作,工作以外的事情请不要在公司谈。”邹盼舒不得不严正以待。 看他清秀的脸庞摆着防备的神情,连脊背都绷得直直的,张丰唯觉得没意思极了。在他看来这种人一开始总是会表现得多么清高傲气,只要给一点施舍最后还不是一个个倒贴过来赶都赶不走,要不是心底咽不下被任疏狂打了一拳的那口气,他也不会趁着任疏狂出差未回提前过来,就是想着趁这个时机先把这个人收了。 “喏,拿去,给你的见面礼,就停在你们公司地下车库A座,在你名下的证件都在车上了。今晚陪我吃顿饭。”张丰唯从裤兜里掏出一串车钥匙扔到邹盼舒的办公桌上,奔驰的立体三叉星LOGO熠熠生辉。给了礼物,张丰唯就开始收利息了,他也没什么想法,想着先把人带出去再说。 如果说刚开始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看到精致的车钥匙时,邹盼舒瞬间就明白了这人自说自话就要强送一辆奔驰给自己,甚至还理所当然的提出陪吃饭的要求,完全把自己当作他的所有物一样的说辞,让他顿时冰寒了脸色,从未这样生气过。 “你……你无耻!”邹盼舒憋了半响,喷出了一句话,连敬语都忘记了,这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骂人的话了。 张丰唯一愣,以为他是不懂这车的价值,大度的没有生气而是解释:“这是奔驰的经典跑车SL系列的300款,在S市跑跑玩玩给你应该够用了。” 看到听着解释脸色越来越黑的邹盼舒,张丰唯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没有喜笑颜开呢,狐疑的问:“你不喜欢这个车型?那也没关系,告诉我你喜欢什么牌子什么型号,随时都能换。” “谁要你的车子!”邹盼舒难得大吼出声,脸色已经憋得通红。 “不要车子啊,唔,那就是要房子了?”张丰唯恍然大悟,自以为找到了切入点,“那也行,告诉我你看中哪里的房子,不过手续估计要一两天,我还要联系S市这边的朋友帮帮忙。” 邹盼舒的怒气倏的不见了,这简直是鸡同鸭讲,两个人的思维根本不在一条线上。只听到他还在嘀咕什么要是B市的房子就好了,邹盼舒只觉得一阵无力,和这种什么都靠钱权衡量价值的人,真的无法沟通。 “张总裁,我不要您的车子也不要您的房子。”邹盼舒恢复理智,觉得和一个脑子回路不正常的人实在没必要绕弯子,看他马上拧眉像在思索自己要什么的样子,赶紧加快语速说:“我什么都不要,张总裁不要白费心思。我们之间无亲无故,不能收您的大礼,而且刚才我想我说得很清楚您的兴趣对我来说是一种困扰,希望您不要打扰我的工作生活。” 张丰唯这回算是听懂了,敢情这人先前闹着自己玩儿呢,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种亏,上回在任疏狂手里吃亏了那时是特殊情况,再说任疏狂身份毕竟不同,背后的家族和自己家比都不遑多让,但眼前这个小子什么身份,要不是为了报仇自己哪里会和他多说一句话。 腾一下站起身,张丰唯脸色阴狠,双眼更是迸发凶狠之意,阴森森地说:“邹盼舒,不要给脸不要脸,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我讲条件。这顿晚饭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说完不管对方什么反应抬腿就离开了办公室。 邹盼舒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眼睁睁目送他的背影离开,最后只能喟叹的坐回办公椅,盯着桌面上的钥匙发呆。 小职员是斗不过这样的大boss的,邹盼舒深刻的明白这条职场定律,在总经理虎目眈眈之下,他作为总裁室的唯一代表最终只能陪同一起去吃饭。 在一家庭院深深的据说延续了百多年历史的私房菜馆,特别订做的一桌正宗沪菜色香味俱全,可惜一大桌人不知道有几个会真正品尝。张丰唯一晚上没说几句话,但是只要一开口就如阴风过境横扫一片。在这种情形下,严总经理更是推出邹盼舒去敬酒,谁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小心思,但是每回他都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瞪视邹盼舒,更是私底下告诫邹盼舒要以大局为重,两天后的会谈对公司来说非常重要,肯定不能在这里就得罪了合作者。 张丰唯摆明了整人,别人敬酒他一概不理睬,邹盼舒敬酒他才喝,而且对等的喝,这两个人的酒量一个天一个地,没几杯邹盼舒就摇摇欲坠,看人已经能看到重影了。总经理眼底如墨,闪过一阵精光,在新的几轮推杯换盏之后,很识趣的邀请张丰唯转换阵地去酒吧。 他留了一个助理美其名曰送酒醉的邹盼舒回去,但是酒意正上头的邹盼舒根本认不清人,助理被授意出了餐馆把人放入车中就行,邹盼舒最后被带到公司附近不远处的五星级酒店套房内。 张丰唯接到短信翘起了嘴角,心底却鄙夷那个给了一点暗示就按照自己想法做事的总经理。张丰唯并不觉得自己这种心理有什么不妥,他就是天生的高人一等,可以一边享受特权,一边如看戏一样看着别人苦苦挣扎,丧失尊严。何况哪家超级集团不是这样,暗地里的交易都是默许的,不管是金钱还是权势,送人到谁的床上只是小事一桩。 虽然知道那人已如笼中鸟,张丰唯并没有急吼吼赶回去,说实话那样的身材不是他的料,他还是更喜欢征服体形壮硕的男子,喜欢看那些身型力量不下自己的人在身下挣扎哀求,那样更能满足他的征服欲,而S市还真没有几个他看得上眼的极品。 张丰唯依然和这批人一起去了酒吧,甚至还看上了酒吧的一个调酒师,帅气阳光体格健硕,一看就很养眼,他眯着眼忍不住看了又看,自从来过S市参加那个见鬼的封闭会议后憋着的郁气,并不是今晚上了邹盼舒就能疏解完的,或许把这个调酒师一起带回去会更好,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深夜两点才散场,身边跟随的手下已经眼明手快把那喝了特制酒的调酒师和明显喝高的张丰唯一起送入了套房,当他们看到超大的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位,虽然看不清样子也不由得暗地里鄙视了下自己的老板,把人放下后面的事情就不归他们管,两个保镖识趣的退出去了。 张丰唯虽然喝多了,不过却还不至于失了神智,反倒是欲望更浓厚,调酒师也不知道是否太单纯竟然敢喝从别处端过去的酒,酒里面可是放了药的,这些都是他的手下惯用的手法,把人弄回来后再由老板慢慢调教,在B市他们横行霸道惯了从未出过事情。 感觉到小腹已经传来燥热,他忙不迭转身,看看两个都还未清醒的人有点郁闷,手上也使了力道想把人弄醒。今晚他被这个调酒师勾得有点迫不及待了,可是这种奸尸似地行为他又不屑,正烦恼间感觉到手下的人好像有反应了。 他的手已经摸入调酒师的大腿内侧,正神魂颠倒的感受着健壮紧绷的肌理,突然嗷的吼了一声,张丰唯都还不清楚怎么回事竟然被拧了手腕,强行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不管是手腕还是腰椎都传来一股钝痛。 调酒师睁开的眼睛清明无比,哪里看得到一丝被下药后的迷茫,不过当他看到床上竟然还有第三人时也不由得黑了脸,一时恼恨自己不知道挑了个什么极品,他动作迅速准确的三两下扒了张丰唯的外套,并且就势用衬衫绑住了他的双手,而双脚早被他紧紧压制不能动弹,空出的手才去猛地摇晃邹盼舒。 “醒醒,喂,起来,该回去了。”调酒师可不希望自己调教人时还有人旁观。 沉浸在噩梦里的邹盼舒被一阵强烈的摇晃晃得要吐,半醒不醒时控制不住真的靠着床沿就吐出去了,他听到有人在说话,可是听不懂在说什么,只觉得胃就像被使用过度的抹布一样极度扭曲,简直要把苦胆都吐出去才会轻松的感觉。 调酒师一看就知道这人估计也是被人逼着喝酒或者喂了药,有些人的体质饮酒过度的话猝死都有可能,还好是遇到他这个经验丰富的,为了不 给被他制住的人增添罪孽,他把那人的双腿也绑住,不顾那人的咒骂呵斥威胁,起身给邹盼舒料理。 等邹盼舒再次走在淮海路街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想到自己差一点就遇到的境况,不由得惊恐也悲哀,没想到张丰唯真的敢做这么出格的事情,更没想到严总经理也敢这样做。 他身上的外套已经脱下拽在手里,刚刚呕吐时几乎都吐到外衣上了,此刻一身酸臭,浑身乏力,更是口渴难忍,心头也苦涩难言,被寒风一吹忍不住瑟瑟发抖。 靠在街头的梧桐树干上,偶尔道路中间会飞速开过一辆车,邹盼舒掏出手机,凭着刻入骨的记忆拨了忘不掉的号码,所有的理智在深夜的寂静中被驱逐。 铃声响起,邹盼舒心底一松跌坐到地面,靠着树干他望着天空,还是没有星辰的夜空阴沉沉的,一阵阵冷风刮过,冬天不远了。 “喂,请说。我是任疏狂。”一如既往平静的声线。 真的接通了,邹盼舒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说什么呢,难道要说自己差点就被那个变态强奸了,还是说你们的恩怨不要拉扯到我,或者问问总经理敢这么做是否是得了谁的指示? 重重的喘息了两声,邹盼舒哑口无言,他不知道现实为什么总那么残酷,他只不过想要追求一份最平常的生活而已,却不管是无怨无悔付出也好,有理智的追求也罢,怎么总是抓不到幸福的尾巴,他准备挂掉这个电话,不想做一个遇事就找人哭诉的懦夫,一次失态的发泄已足够,同时也想着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够坚强,没有什么能打倒自己,强权也更不可能令自己折腰。 “盼舒?是你吧,发生什么事情这么晚了还没睡?”任疏狂等了一会没听到声音,却听到了喘息声,那声音如此熟悉,却也揪心,仿佛随着一呼一吸都能感受到那人激烈的心绪。 心头一震,邹盼舒才下决心时的坚强就被这略带担忧的声音打散,不过也醒悟过来自己并不想让任疏狂为难,于是沙哑着嗓子说:“没什么事情。” “是吗?”任疏狂并不相信,这个人看着挺单薄,但是任疏狂却知道他不是容易妥协的人,绝对韧性十足,而且倔强得有点固执,不容易向人敞开心扉,这么晚会打自己的电话,而且也不知道他哪里知道这个号码,心底又升起一股怪异感,总觉得自己对他来说意义不同,而且他对自己的熟知到底怎么回事? 邹盼舒也知道这样敷衍肯定不过关,但是他没了刚打电话的勇气,想着赶紧挂电话,“对不起打扰你了,我要睡觉了。再见。” 混合着任疏狂等等的急促两字,远处街道两辆摩托赛车伴随着重金属摇滚的轰鸣声呼啸而过,几秒钟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你在哪里?说实话,邹盼舒。”任疏狂的声音严厉异常,他可以肯定这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第29章 分歧 虽然大吐特吐了一场,但是酒精已经渗透到血液里流遍全身,邹盼舒听了那刺耳的轰鸣后只觉得头痛欲裂,这一下再听到任疏狂的命令语气,下意识就回答:“公司附近,淮海路上。”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闻着身上的酸臭味,邹盼舒更不能开口,想来张丰唯经过这一晚的遭遇,应该也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再敢来的话他记得刚才帮自己的那个人好心的留了电话说可以找他解决。 “等在那里不要走,当心点。”任疏狂等得不耐烦了,也不指望别扭的打了电话又什么都不说明的人会开窍告诉他,说完这句话挂了电话。 随后他马上打开公司紧急联络网,查到大江的电话拨通,交代大江去把邹盼舒带回宿舍安顿。放下电话想回拨过去,想想又没有拨出,而是把来电存入电话本,这才掏出另外对公的手机开始调查。只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李秘书就把汇报发了过来,任疏狂的脸色越看越黑,周身也愈加冰寒,简直与11月的天气有得一比,更是看到最后紧锁双眉仿佛看不懂那些字的意思一样,眸子里闪烁了好几道寒光。 给跟随来德国出差的秘书下了购买最近一趟飞回S市机票的命令,他匆匆起身,除了不可少的手机证件等什么都没收拾,敲开了肖庭诚的卧室门:“小城,我要先回S市。那边出了点意外。关于收尾的那些条例,我留下两个秘书协助你,明晚你带上他们一起再走。” 终于把合作案细节磨合得差不多,只等明天上午扫尾,然后晚上飞S市,后天下午与北天谈判夺取份额,肖庭诚这段时间累得不行,一边是公司一边是发小,两头都要兼顾的他才松了一口气准备今天睡个早觉,没想到就来了这么个意外。 “家里出事了?”肖庭诚一急,在他的认知里除了家人外,S市没有什么对任疏狂来说会因为意外而需要提前回去。 任疏狂眼神一暗,摇摇头说:“不是,家里出事也不一定会联络我。邹盼舒遇到点麻烦,我回去看看。” 肖庭诚愣了下,看着老友带点羞赧的神情,支持地拍拍他,“去吧。这样的意外自然是义不容辞。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说。”虽然知道任疏狂几乎没有摆不平的事情,还是忍不住说出口,特别是在这件事情上,难得见到这样明显担忧焦急的脸。 “谢谢。我先走了。”任疏狂也不矫情,他既然会对肖庭诚坦诚就是一种信任,肖庭诚对自己也是一样,转身就快速出了宾馆直奔机场。 大江猛然接到据说是总裁的来电一阵惊吓,再一听是邹盼舒出事了一急,挂了电话二话不说起身抓了外套边穿就边往外冲去。好在距离果然不太远,也没跑错方向只花了不到一刻钟大江就看到半瘫在地上的人,一看他的样子心疼得不停数落他,一边架起他招了的士回宿舍去了。 邹盼舒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任疏狂挂了电话后再无音讯,邹盼舒只当他生气了,脑子迷迷糊糊也管不了那么多,寒冷的风刮过一开始还觉得发抖打颤,慢慢的就没有知觉了。 等到被大江摇醒,他才恍惚想起应该是任疏狂叫来的人,难怪让自己当心点等着,心底一踏实就放心的把自己交给大江彻底昏睡过去。 即使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了,邹盼舒还是觉得这个夜晚漫长而无望,就像前生遭遇横祸时的一片漆黑,不仅漆黑,还令人窒息似地难受,而且温度越来越高,然后是彻骨的冰冷,一热一冷的交替着,他拼命挣扎也脱不开束缚。他不停的奔跑想要寻找出口,却无论哪个方向都找不到,直到筋疲力尽要放弃时,感受到一阵暖意流遍全身,他紧紧的握住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热能,死死的抓着不放手,然后才沉沉的陷入睡眠。 等他再次醒来时,眼前一片白茫茫,口鼻都是刺人的消毒水味,全身都暖洋洋的就像包裹在子宫里的感觉,安心而悠然。 “醒了?还难受吗?”带着温柔的语气,还有伸到额头来的骨节分明微凉的手。 邹盼舒一惊,微微侧过头就看到任疏狂疲惫的脸,青色的胡茬令他一向文雅的气质多了一丝粗犷,眨眨眼看看,邹盼舒有点不相信这是现实。 感觉烧退了,任疏狂才板着脸说:“没事就起来回去。”他已经咨询过,医生说只是轻微酒精中毒,加上受了寒,醒过来就可以回去,在家好好调养几天就没事了。 看看房间白色的床白色的墙,邹盼舒才发现竟然住院了,而大江也不在身边,不过一听可以出院他马上爬起来洗漱,不顾离开两床被子的寒冷快速的换衣,他想起来今天还要去中介交钱拿钥匙,也才想起来问:“你怎么在这里?帮我请假了吗?” 任疏狂看他闭口不谈昨晚的事情,拿他这种鸵鸟心态也没办法,只好说:“早上到的。你这个样子没请假的话是不是还要去上班?” 邹盼舒想说感觉很好没什么事情,不过看到他苛责的目光就开不了口,偷偷看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反正大老板在这里请不请假还不是他说了算,这么想着也就没有坚持。 出院时才看到自己随身物品不少,也许是不是大江送来的,邹盼舒一边感慨一边纳闷,不知道任疏狂这是怎么回事,他记得半夜给任疏狂打过电话,打通了说明那时候他还在德国,这才多长时间人就在自己面前,难道为了自己才改变行程飞回来的吗? 和任疏狂一起坐在他非公事时乘坐的轿车的后座上,邹盼舒不一会儿就偷偷看一眼,几次想启口问问是不是为了自己才提前回来的,不过没敢打破这宁静,他觉得这样憔悴忧虑的任疏狂很真实,心里就如刚才盖了两床被子一样暖洋洋的。来回瞄来瞄去几次后被任疏狂抓到,他只好红着脸扭头看车窗外,这一看就叠声叫起来:“开错了开错了,我要回宿舍。” “我说过等我回来就搬去我那里住。”任疏狂没理睬他的叫嚣,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容反驳。 “我没同意。我不去。”邹盼舒坚定的说,虽然还弄不清任疏狂为什么提前回来,但是他房子都租好了,绝对不会去住任疏狂的公寓。 任疏狂半眯着眼,危险地看着敢于挑战自己威严的人,没有多少人能够抵抗他的气势。 经历过昨晚的事情,邹盼舒更加清楚一旦这时候迈入任疏狂的公寓,就会有很长很长的弯路,能不能通达他的心底都不清楚,绝对不能这时候退缩,摇摇头再次掷地有声:“我没有同意。我不去,我租好房子了,今天就从公司宿舍搬出去。” 看着他倔强的坚持,双手不自觉紧紧地攥着,一双曾多次引发自己内心感怀的大眼睛更是湿漉漉黑白分明,坚定而执着,有着不容错认的闪耀,就像繁星一样引人入胜欲罢不能。被这样既强大又脆弱的人看着,任疏狂不由得心头一软,收了一身的凌厉,却也没开口答应,他不喜欢掌控外的事物发生,人也不行,这个人既然招惹到自己,已被划到自己保护的领域,那就不容他任性。 “你帮帮我搬家,好不好?”半响,邹盼舒软软的语气开口恳求,一点都不顾忌他的身份。 任疏狂转回头看向他,那双眼里现在是满目期盼,明明不想答应的,可是看着他昨晚被那样折腾,现在都还苍白的脸色,就是说不出不同意的话。 心头为自己的心软一阵气恼,他突然伸出手环住坐在边上的人,双唇吻上去一把堵住吐出自己不喜欢听的话的嘴,辗转吮吸。隔了半个月又尝到这甘甜的味道,哪怕醉酒后的苦涩都觉得那么眷恋,从昨晚开始焦虑的心才落到实处,细细的扫过他口腔中的每一处,心里就像有一团火在燃烧。双手更是毫不犹疑的侵占,仿佛有意志一样,先是箍着他的腰,然后往下摩挲,一直往下到翘起的臀部和结实的大腿,在那里使劲儿揉捏了几下,只把自己小腹的火都揉捏起来,才不舍的轻轻摩挲。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听话,竟然趁自己出国擅自租了房子想要逃开自己,刚刚想要放开他让他喘口气,又想起这码事情,任疏狂就觉得憋闷,攻势霎时猛烈起来,双手甚至已经伸入衣服内,随时都可能擦枪走火。从小只有人巴结自己,围着自己打转,就连这个人一开始不也是对自己有求必应么,明明知道自己公寓有个秦明宇不也一样特意送自己回家,甚至还敢大胆的告白,可现在自己都同意他入住了他却点了火自己就跑了,越想到这个人要逃开,他就越不是滋味,手和嘴更是一刻不停。 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这是邹盼舒的第一想法,刚开始还好好的缠绵的吻,可后来却变了味道,好像带着点惩罚,嘴唇明显被咬破了一些,放在敏感处的那双大手更是毫不留情。邹盼舒简直是欲火焚身,他可是如假包换的GAY,被自己爱慕的人这样热吻摩挲哪里控制得了,可是车震什么的他一点也不喜欢,何况今生他这个身体还一次都没有过上床的经历,第一回肯定不要就这样草率的交代了。 “唔唔我……”两手终于切到任疏狂的胸前,邹盼舒使劲一推趁着空隙马上求饶:“别在这里……疏狂,求求你,不要在车上来……” 难得的软语,自然软糯的称谓,令任疏狂停了手喘着粗气,眼前是一副令人血脉喷张的妖娆画面:一双水雾朦胧的大眼睛带着一些被挑起的情色正哀怨的乞求,衣服的领口已被拉开露出一节锁骨,削瘦却染着绯红,腰上的衣襟也被扯出来露出细腰上的嫩白,半褪到髋骨处的裤腰还包裹着自己的手掌,热烫的体温像要把人烧灼一样。 回味了一下刚刚那句乞求的话语,好像这人并不是要逃开,任疏狂心情变好了,也不想在车上做,何况他本意并不是要这样做,把人搂过来抱着,过了一会儿压下悸动和燥热,才亲吻一下他软软的发,帮他整理衣服。 邹盼舒乖乖的任他动手,想着他估计做不好,果然腰上的衣襟怎么也不妥帖,垂头勾着笑才自己整理好衣服,挨着他坐着。 两人就这样坐了一下,车子早已经停稳,任疏狂无奈还是顺了他的意,觉得还是喜欢这个人就这样自然一点,而不是唯唯诺诺的百依百顺,放下中间的格档,悻悻地对司机说:“到公司宿舍。” 邹盼舒高兴地笑出声来,然后马上用手捂着嘴,瞪圆了眼睛看他生不生气。 说不清是不是温暖和欣喜,明明放弃了原则可看到他的笑脸和那双小鹿般纯净的眼睛,任疏狂就觉得做什么都愿意似地,他看了看捂着嘴的人,摇摇头转头看窗外,想着这人估计又要担心自己生气了,自己都觉得好笑嘴角也高高挂起,如此轻松惬意的心情好多年不曾有过了,一时间不由得惆怅起来。 感觉到他周身变得暗淡,邹盼舒想了想微微起身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马上退回去,羞赧的鼓着脸颊说:“谢谢你。” 任疏狂身体一僵马上又放松,没转回头也没再说话,停止再回想那些令人黯然的往事,静静的坐着,身边有一个人陪着的感觉令他浑身舒适,心底更是没有一点阴霾和暴戾。 第30章 搬家 到了公司宿舍,任疏狂没下车只是停在楼栋前静候。邹盼舒一个人进了宿舍收拾东西,虽然住了半年多,也就多了几套衣服和书籍,新买的一个偏大的行李箱一装就都放进去了。 正在整理间大江匆忙跑了进来,邹盼舒记得此刻他应该是白班的,看来是知道自己要走了。 “盼舒,你怎么就出院了?”大江一看到他就问到,昨晚可是把他吓坏了。这回看到好像没什么事情的人,才唠叨着把昨晚的经历说了一遍。原来他把人带回来就帮着冲澡换衣服,这些事情因为从小照顾自己的弟弟早就熟能生巧,可是等他把人放到床上才感觉不对劲,邹盼舒并不像单纯的酒醉后睡熟,时间越晚好像还隐隐抽搐发热发寒,吓得他赶紧背起人就送到就近的大医院。因为弟弟的关系,他总是很担心身边的人耽误病情导致不必要的严重后果。果然一诊断竟然就是酒精中毒,还好送来及时,再晚的话加上受寒后果不堪设想,医生都把大江怒斥了一顿。 “本来我今天请假要照顾你,不过后来大老板来了就让我回来休息,反正我熬得住就上班去了。”大江看着邹盼舒,他还记得楼下停着的那辆豪华车不属于这个宿舍区,不过对于邹盼舒微微红肿带破皮的嘴唇一字不提,一点异样都没有。 “大江哥,真的谢谢你。我今天就搬走,不用你帮忙了,外面有车子送,路也不远。等你空闲了来玩,带上小江,我还没见过他。”这是个对自己很好的大哥,而他从小孤独惯了在大江这里才感受到了亲人似的照顾,一下子分开都有点不太习惯,想着以后没有人在耳边唠叨要注意身体什么的,邹盼舒就眼眶发红。 “不是说了不用谢嘛,住一起相互照顾是应该的。我弟弟也总是听我说起你,他很佩服,等他安顿好了我们一起去看你。”大江赶紧摆手,憨厚的笑着,眼底流露出不舍。 彼此都知道以后可以相聚,也就没那么多愁善感,大江还不到下班时间,看看确实没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于是拎起大行李箱往外走,放在车后备厢处又赶紧跑回公司上班去了。 等到邹盼舒收拾好东西下来,司机才打开后备箱把一大一小两件行李放进去,任疏狂从头到尾都没有下车。 很快车子就到了中介,这次是任疏狂陪同一起交了两个月的房租和五千块押金,拿了钥匙又再次往前开,转了两条弄堂才进到楼栋前,房子就在二楼不算高,任疏狂一手一个拎起行李让邹盼舒先走。 本来以为会是静悄悄的离开宿舍搬往自己租住的第一个家,没想到既有大江又有任疏狂帮忙,反倒是搬家的邹盼舒从头到尾就是打包了一下东西,走在不是很亮堂的楼道里,听着身后沉稳的脚步声,他的心里暖暖的,脚步也轻快极了。 用才拿到的钥匙开锁进了门,邹盼舒让道给任疏狂,他轻松的提着两件行李进来放在客厅,半眯着眼慢条斯理的参观,其实房子就一个大开间,只是隔出了独立卫生间带淋浴室,厨房处有透明的雕花玻璃做格档,客厅卧室都在一起,一张一米八的床前有一个一米二高的书架略略遮掩。 邹盼舒也不知道他这样沉默是满意还是还在生气自己的擅作主张,反正交钱时他也没再反对,邹盼舒乐得逍遥,看着这个平生第一次租住的房子,邹盼舒笑着开始拧抹布擦洗。 房子原主人看样子就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并不脏也没有太多积灰,邹盼舒速度飞快的擦了一遍,地面也拖过以后就能开始新生活了。 “嘭嘭”两下敲门声响起,邹盼舒带着疑惑去开门,竟然看到是给任疏狂公寓送餐的人拎着两大个食盒在门外,看到门开启直接恭敬的把食盒递过来,邹盼舒狐疑的接过,转身看到任疏狂已经老神在在坐到小餐桌边上等候了。 “刚才在车上订的。这几天你要多吃点,别再给我喝酒,过几天再去上班。”许是看到他的疑惑,任疏狂心情很好解释了一句,解释完又加了句命令。 “唔。谢谢你。”邹盼舒很高兴,弄了这么久他早就饿了,想起来要不是自己坚持搬家早就可以吃东西了吧。 听到他道谢,任疏狂皱皱眉,不过没再开口,虽然答应了他自己住,可是心底难免不爽快,而且这房子这么小,都没有自己公寓一个客卧大。 邹盼舒打开食盒差点吓一跳,两种粥四样菜一个汤,他知道任疏狂从不吃剩饭剩菜,这么多一餐哪里吃得完,好在这些人想得周到连干净碗筷都准备好了,一时间也顾不上是否浪费,摆开菜后装了两小碗粥出来,一人一碗吃起来。 在公司两个人也是一起吃饭,但是感觉和在这里完全不同,没有严谨肃穆的氛围,没有拘束的上下级关系,更没有一身紧紧箍着的正装。任疏狂吃饭速度快却很优雅,餐桌礼仪估计都沁入骨子里去了,邹盼舒吃饭却是慢慢的,细嚼慢咽慢慢磨,也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生怕餐桌上谁注意到自己似地不发出声音。 因此这一餐很安静,都没有尝试找什么话题,何况任疏狂向来是食不言。热乎乎的粥菜进入胃里,邹盼舒哪怕嘴里带着醉酒后的苦涩明明品不出什么美味,却也觉得可口香甜,不知不觉吃了不少。 收拾了残羹,没吃完的粥菜邹盼舒也没扔,没有保鲜膜就直接先放入冰箱放着。等他把碗洗了,衣服也挂入衣橱才发觉在宿舍入住时棉被都是大江打理的,到底是不是公司提供都没搞清楚,而这里只有一张席梦思床,要添置的东西可真不少,这就是一个家的烦恼吗? “你要去公司吗?”眼看都快到下午三点了,邹盼舒小声的问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人,这人修长的身体慵懒地靠坐在双人沙发上,怎么看都很养眼。 “今天不去。”任疏狂坐直,眼神也瞬间清明看向他,眼底闪过什么太快了抓不住。 “哦。那你在这里休息还是回去?”邹盼舒问,他想出门买东西。 任疏狂危险地眯起眼,身体微微前驱,低沉的声音说道:“你要赶我走?” “不是不是。”邹盼舒赶紧摇头摆手,他哪里是要赶他走呢,恨不得他干脆一起住这里好了,哪怕自己工资不高苦点累点也愿意养着这尊大神,赶忙解释:“我想出去买些生活用品,床上用品也要买,不然今晚没法睡觉。” 看他指指空荡荡的厨房和光秃秃的床,任疏狂接受他的解释,瞥一眼他已经显出困倦的脸,看来昨天受的罪没那么快恢复,点点头说:“不用。坐着等。” 话音刚落,嘭嘭的敲门声又响起来,邹盼舒似明白又似不明白打开门,几个穿着制服的搬运工人手一大袋东西排列在逼仄的楼道里,看到开门领头的大汉正咧开笑示意他接东西。 莫名其妙把东西接过来放到客厅,每一袋都有点重量,甚至有特别重的,就这样接了三四袋搬运进来也够呛,邹盼舒本就发虚的身体更是气喘吁吁。任疏狂看他这样径自起身瞪了他一眼,满是责备也不知道责备什么,却没有让他再搬运,而是自己动作飞快的接过放进来。 看着可以说是堆积如山的包裹邹盼舒简直是目瞪口呆,看看任疏狂一副了然的样子也想得到是他安排人送来的,也许就是进来参观之后他打电话时通知的,可这样速度也太神速了,而且这些东西太庞大。 任疏狂一句解释话也没有又回到沙发坐着,倒是闭目之前瞥他一眼,那意思就是催促他动作快点。 确实要动作快点,不然堆满一个客厅的东西连路都不能走了。邹盼舒任命的打开最大的包裹,里面是两床一厚一薄装在压缩袋里的羽绒被;打开第二袋里面是四五床被单被套,其中一床不是新包装用透明压缩袋装着还贴了纸条,拿起来一看写着:已清洗过请直接使用;第三袋是清洗系列用品;第四袋是零食;第五袋是洗漱及纸巾类……一个家要用到的,邹盼舒能想到没想到的全部都有了,连厨房的锅碗瓢盆都在内,而且还有最后一袋竟然是任疏狂的两套正装一套家居服一套睡衣和一些内衣裤。 所有能成双的东西都是成双的:拖鞋是两双、刷牙和喝茶用的杯子都是两个、连吃饭的碗都有一对是特别不一样的……邹盼舒无语的看了看沙发上的人,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谁租的房子。散落一地的物品要收拾好可是个大工程,邹盼舒没想过第一天就买这么多东西回来,家是要慢慢布置的,只好偷偷看看他,不知道吩咐人准备这些东西时他到底如何交代的,邹盼舒可不认为他会说出准备成双的物品这样的话。 任疏狂根本没睡着,这个人磨磨蹭蹭还时不时看过来的视线,让他向来冷情的面孔也不由得发烫。 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打电话让人送来全套生活用品是什么心情,只是告诉自己都是为了把这个人贴上自己的标签,不让他逃离才会这么做,可是睁开眼看邹盼舒带点小狡黠的眼神,分明就是吃定了自己不会对他怎样。感觉自己今天频频打破原则,突然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他起身直接往外走,口里说道:“先铺床休息,其他的慢慢弄,晚餐有人送来。” “啊,你要走了?”邹盼舒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了,刚刚还好好的,一下没反应过来要起身。 任疏狂唔了一声就直接带上门走了。 邹盼舒一下子坐到木地板上,顾不上地面冰冷,正懊恼间马上又听到敲门声,惊喜地起身去开门,果然是任疏狂还没走,他赶紧让开道路。 “钥匙给我。”任疏狂瞥他一眼就淡淡地开口。 “钥匙?哦,知道了。”原来不是要进来,邹盼舒从放在茶几上的一串钥匙里剥下一把递给他,看着他目无表情地接过转身下了楼道。 邹盼舒赶紧跑到阳台处看向楼下,不一会儿就看到任疏狂的身影出现、上车、开走,很快就出了弄堂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在新家的床上醒来,耳旁还能听到窗外的鸟鸣声,长长的一觉精神也养好了,邹盼舒换了运动装下楼晨练,然后热了一点昨天剩下的粥吃过后精神烁烁地上班去。 邹盼舒到得很早,偷偷一看任疏狂都还没到呢,他心底乐了一下。前阵子跟随任疏狂进出习惯了早出晚归,比一般人早到一个小时都有,下班时间更是不定时,基本都过十一点,只不过在办公室里有时候处理完工作会学习一段时间。 虽然李秘书说这段时间自己安排时间,邹盼舒还是接了不少工作,好在也掐着时间完成了。昨天没上班没来得及交付的文件还锁在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他趁机拿出来整理,想着早早弄完交给李秘书,然后老实的做回任疏狂的私人助理。 这才第一天住新房,他也不打算马上开伙,毕竟今天下午还有个重要的会议,明后天怎样安排现在也不清楚,全看会议进程如何再决定。一投入工作就全神贯注的他,完全忘记外界的事情,直到听到匆忙凌乱的脚步声才回神,一边收拾整理好的文件,按照顺序摞在一起抱起,才打开门出去。 第31章 开除 “我不服!我要上告……”一边被李秘书牵着往外走,一边嘴里高声叫唤,从总裁室里出来的两个人与邹盼舒迎面对上,朱秘书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邹盼舒诧异的看着她们,李秘书一脸忍耐冷酷,朱秘书一脸潮红的愤慨,看到他双眼更是喷火一般蓦然挣脱李秘书的手,双手使劲一推,邹盼舒一个趔趄哗啦啦他怀里抱着的文件夹散落到地上去了,不由得惊呼一声。 愣愣的看着眼前有点癫狂的人,邹盼舒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又得罪朱秘书了。 “你怎么来了?”任疏狂听到声响走出总裁室,完全没理会撒泼的人,嫌恶的眼光都欠奉,而是对着邹盼舒说话。 李秘书再次拉起她,并且口头警告了她两句,电梯间叮一声响已经有两个保安到来,朱秘书不知道被警告吓住还是被任疏狂的冷气扫到,眼泪刷的下来却没敢再出声,乖乖跟着李秘书走了,但是瞪视邹盼舒的眼神依然不变,反而更加的疯狂。 邹盼舒看不懂这是什么状况,赶紧蹲下去捡文件,散得遍地都是这么多份混乱在一起要重新整理好真不容易。 任疏狂看着他的脸色还好,应该休息得不错,既然来了也不能赶他回去休息,心底有点对他任性固执的无奈,看到从会客室出来的几人在帮忙捡拾,也就转身回总裁室去了。 帮忙的几人中有两个邹盼舒很清楚,一个是原来十层被降级的同事,一个竟然是严总经理,大家都没有说话,气氛很压抑。几分钟后所有的文件文件夹都汇总到邹盼舒手上,他向几人致意,道了谢才又转身回办公室,关门前只听到去而复返的李秘书对着谁说:“请你进去,其他人继续等着。” 关了门就把外面的嘈杂关在身外,邹盼舒一边分着文件,一边冥思苦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显得这样大动干戈。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邹盼舒头昏脑胀才分好这些文件,呼出一口气他靠向椅背休息,眼睛都酸涩了。 敲门声响起,得到应可走进来的是李秘书,她看看桌面已经整理好的文件,歉意的说:“抱歉,让你遇到这种事情。” 邹盼舒已经站起身,这个李秘书算起来是自己的半个上级,他可没那么大架子让她道歉,何况与她没什么关系,赶忙表示不在意。 李秘书也没有就此事多说,倒是把邹盼舒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透,让邹盼舒又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直到他有点小紧张李秘书才再次开口:“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总裁没说让我告诉你,不过他也没下令不能说,我想还是让你知道比较好。” 迟疑了一下,邹盼舒才问:“和我有关?” “是。前段时间公司有些不利于你的流言,是朱秘书和她的亲戚煽动的,太具体就不说了,总之总裁已经把这几个相关的都开除了。”李秘书推了推眼镜,神情有点严肃:“你要知道泰恒还没有过这样一天开除多个老员工的先例。说起来也不是你惹出的事情,你也不要太在意。这些文件我带走,你好好做事吧。” 李秘书把文件带走了,邹盼舒却陷入了沉思,一时心底感动得难以压制。任疏狂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却用自己的那套方式行事,总是出人意料的在沉默中履行温柔。他甚至想就这么冲过去好好抱抱他,不过理智好歹占了上风知道这是公司不能胡来,何况总裁室没有召唤是不能随意进出的。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总裁室里还留着最后一名任疏狂今天需要面见的人--严总。 “严靖,说说前晚怎么回事?”任疏狂看了好一会儿自己这个下属兼学弟才开口问话,对于严靖他的耐心会稍微多一点点。 公司里只有两个人对他来说有点不一样:一个是学姐李秘书,一个就是眼前这位一毕业就过来从中层一直做到总经理的严靖。这两人算是当年在校时就和任疏狂走得比较近,都是比较有能力而人品佳的人。 任疏狂自从大学毕业不能转军校与家人闹翻后,一边改了专业读研一边开始创办了这家自己的公司,那时候还是刚研究生毕业的学姐李秘书一人任多职开始运作,而严靖也是那时候表示了意向,兼职着加入了阵营。对他们两人,任疏狂并不想多加猜忌。 严靖哪怕心底直打颤面上也不动声色,射线一样的目光扫来他确实有点顶不住,不过他自信肯定不会留下马脚,因此才顶得住压力,此刻一听到问话果然是这个事情,不知道是失落还是紧张,理了理思绪装作不知的问:“前晚出事了吗?” 任疏狂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间也有点疑虑,虽说别的大集团会有这种龌蹉事情,但是泰恒历来没有这个先河,贿赂钱财甚至一些小权势,比如帮对方安置个把人去某个政府小职位什么都可以做到,唯独送人的把戏任疏狂从不屑去做。 最重要的一点是任家的背景在S市这个城市来说就是块金字招牌,是S市最高的军权代表,一开始泰恒集团就拿到了诸多利益丰厚的政府项目,真正使得泰恒集团大发展的项目还是三年前接下的整个华中通讯基站改造,一下子就翻了十几倍规模,随着资历深厚又接了好几个大项目才发展成为目前全国同行业前三名,而前三名都是大背景下的集团公司,优势各有千秋,至今也不好区分谁是龙头。 “没出事。说说你们晚上的经历。”任疏狂不想质疑自己的属下,用人不疑是他的性格,否则也不会留下两个知道一些自己往事的人在公司,还担任重要的职务。 严靖心底一松,隐去紧张和悸动,缓缓说了前晚如何招待张丰唯一伙人,包括酒桌上的猫腻也都坦言出来,这些话自己不说一调查其他人也都会查到,没必要隐瞒,何况严靖还是看不起邹盼舒,不认为邹盼舒真的就能鱼跃龙门得到总裁的青睐,要是总裁因此把邹盼舒调走或者送给张丰唯那才好呢。 严靖刚刚看到邹盼舒时还不能判断前晚后续如何,只是昨天邹盼舒请假一天是事实,他也不知道任疏狂昨天就回到S市,想到把一个威胁清除掉了,自然有点小得意在心底,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任疏狂阳奉阴违呢。 任疏狂听完之后,与调查对比没发现什么疑点,至于邹盼舒如何到的酒店没人解释得清楚,只能判断是张丰唯使了坏把人弄去了。没有再多说什么,任疏狂向严靖交代了一些其他的工作,并且把安抚因开除几个老职员带来的动荡的任务交给他处理,才把人打发走了。 严靖的工作能力一向很强,工作意向也很明确,任疏狂向来放权,待遇更是业内最佳,绝对想不到严靖会对自己有不一样的心思,这心思如此深沉,多年如一日,出现了邹盼舒他才冒险动了些手脚。 解决了公司内部的这些骚乱,还不能平息任疏狂的怒意。昨日一回到S市就看到大江的留言说把人送入医院了,他甚至来不及回去换身衣服就让司机开往医院,看着吊着药水一脸痛苦挣扎的人,那一刻涌动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如果张丰唯在眼前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出手灭了他。 哪怕已经过去一天,这股怒意缠绕心间还未散去,自认被归到自己羽翼下的人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被人陷害了,任疏狂怎么也压制不下这口郁气。昨天在邹盼舒面前他没表现出来,此刻只一人时才不压制眼底的寒光,他会让张丰唯知道动了他的人是什么后果。 眼看快到中午,任疏狂想起早上到S市现正在酒店休息的肖庭诚,才按下内线通知邹盼舒不用准备中餐,等一会直接一起到肖庭诚下榻的五星级酒店吃中饭。 “我可以进来一下吗?”邹盼舒接到内线通知,问了一句话,他觉得很想现在就看看任疏狂,一股悸动让他的理智迷失,恍如看到了幸福的轨迹。 得了许可进了总裁室,邹盼舒想说谢谢又觉得任疏狂可能不想自己知道这些事情,说了不就出卖李秘书了吗?他还想紧紧的抱一抱任疏狂,感受一下这个真实的体温,只有这样他才更有信心继续追求心中所爱,一时间又想到冒冒失失进来,真不如倒一杯咖啡打打掩护还能找到借口,最后呐呐地开口竟然是中餐想吃什么,说完才记起刚才的吩咐,瞬间红了脸。 任疏狂早已练就的火眼金星一眼就望穿他的纠结,猜出是李秘书告知他,对李秘书这样擅自主张他并不生气,一个好的心腹会自己过滤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带着点小小的恶作剧,特别是昨天自己好像吃亏了,他噙着一丝笑意看着人在那难为情的别扭。 邹盼舒憋着都不敢喘口大气,因此脸色更加红润,原先显得苍白的肤色一下子艳丽起来,他正懊恼间一下看到任疏狂翘起的嘴角,意识到任疏狂什么都清楚在看自己的笑话呢,恼羞成怒一句呵斥脱口而出:“你这坏蛋!” 说完脸色却更是通红,这样的话怎么听都没有力道,邹盼舒转身就要出去。 身后的人动作更快,知道自己闹过火了,不过刚刚还蓄满心底的怒火此刻早已一丁点火星都无,快步绕过办公桌上前伸出手一把拉住人,两条长臂一圈从背后把邹盼舒抱住了。 任疏狂已收了玩乐的笑意,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体香,他把头微微靠在邹盼舒削瘦的肩上,只觉得怀里这样抱着他就能获得心灵上的安宁,没有强迫,没有欺骗,没有要把腰压断的重任,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喷在邹盼舒已经泛红的耳尖上,用着低沉魅惑的声音说:“不气,欺负你的人我都帮你教训他们。” “为什么?”虽然感动得心都涨满,但是邹盼舒还带着一丝理智问出心底的疑惑,这个人从昨天提前飞回来就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沉默了一会,任疏狂找了个理由答复:“因为你是我的人,谁都不能欺负了去。” 邹盼舒说不出是欣喜还是失落,原来任疏狂还是把自己归为他的人,这样的强势和张丰唯自以为是的想法如出一辙。不同之处在于张丰唯的手段更恶劣,而任疏狂还能稍微顾虑点自己这样的平民的自尊,给予一定的平等。心底还是感动,悸动却慢慢平复,要想得到一个平等的相互支持的两个人组建的家,他只觉任重而道远。 想到张丰唯不由得一震,他才记起自己放到任疏狂办公桌上的奔驰车钥匙,微微扭头看任疏狂的脸问:“那个人非要说送我车子,钥匙我放在你的桌面,看到了吗?” 一提起这个名字,感受着邹盼舒霎时微微紧绷戒备的身体,任疏狂就觉得心火烧得旺盛,知道那人给邹盼舒留下了阴影,他把邹盼舒转过来,直视着他说:“不要怕他,那就是个仗势欺人的二世祖,你越怕他他越得意。” 任疏狂的眼底是对张丰唯毫不掩饰的轻蔑鄙夷,掷地有声的话语也给了邹盼舒勇气面对,任谁突然遇到那样的事情都会觉得绝望,但任疏狂这么一说他就有信心以后再遇到张丰唯时,可以挺直腰杆理直气壮和那人对持。 第32章 殴打 等两人相携前往宾馆幽静的中餐厅时,肖庭诚已然一派正装等在餐厅门口笑眯眯地看向来人,优雅而凛然地说:“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啊。” 当两人都还来不及对他用的这个词表示什么时,他已经如四川变脸一样换上了痞子笑容,飞扑而上给邹盼舒来了个满怀抱,口里直嚷嚷:“小邹邹,我可想死你了。抱抱,抱抱,哥看看你瘦了没……” 任疏狂措手不及被他占了便宜,赶紧出手擂他,看他还不撒手干脆直接用上了擒拿手法一拧一拽,把邹盼舒救出来拉到自己另一边去,口里不爽地说着:“没断奶的话让服务员给你来几盒光明鲜奶,要抱抱也请去找你的辣妹子。” 揉了揉有点疼的手腕,肖庭诚拍拍衣服向邹盼舒眨眨眼,才看看发小,撇撇嘴小声嘀咕:“老醋坛子。” 已经拉着人迈步走入餐厅的任疏狂没听清,回头问他说了什么,肖庭诚赶紧摆手说:“什么也没说。” 只是他走在后面对听得很清楚的邹盼舒露出一个你知我知他不知的神情,说不出的暧昧之色。 他们三人挑了个角落处挨着落地窗的位置,既僻静不容易被打扰又能看向窗外一大片绿化,虽然已经深秋,不少常绿植物还是被照顾得郁郁葱葱,看惯了电脑和钢筋水泥的双眼一阵舒适,三人都很满意这位置。 点菜时两位大爷全都摆手让邹盼舒拿主意,他就挑了两个任疏狂稍微多吃的偏素的菜,挑了四个正宗沪菜给肖庭诚解馋,另外要了四碟凉菜一个汤,主食点了两客荠菜大混蛋,这个他们两人都比较喜欢,下午还有会议三人都只喝茶不喝酒,点完菜邹盼舒就把菜单还给了漂亮的服务员。 任疏狂皱眉正要说话,肖庭诚已经抢先开口:“小邹邹不是喜欢吃海鲜吗,这里的海鲜很有名,正是吃大闸蟹的时候,给你来一点。正好,喏,让那位大哥为你服务哦。”肖庭诚指指任疏狂,意思是让他再服务一次,然后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挑眉看向服务员,只见他抛过去一个媚眼儿,别提多么的风流倜傥。 要不是他的话那么用心,邹盼舒都要怀疑他是故意找借口调戏美女才是。 “不用海鲜,他现在不能吃。加一客粥或者汤面,点自己能吃的。”前半句对着肖庭诚说,后半句已经是转向邹盼舒,任疏狂眼底带着不满。 肖庭诚老实了,一脸若有所思。邹盼舒笑笑,觉得今天天气真好,遂翻了菜单加了个清淡的青菜肉丝面。 点完菜后,任疏狂和肖庭诚已经开始就下午的会议进行交流,并且话题扩展得很开,涉及到公司今后的发展,两人完全没有避开邹盼舒的意思,他却知道这些对一个集团公司来说绝对是超级隐秘的事情。 “把我的手机还给我!今天下午我有重要会议要开,赶紧放了我,不然你承担不起这个后果。我告诉你,我一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等着,整不死你我张丰唯的姓倒过来写……” 喋喋不休的威吓和无奈,很明显有气无力的沙哑声线,隔了点缀的绿化盆景看不清旁边桌子的面孔,但是这个声音三人都很熟悉。 接着是椅子拉开的声音,然后透过叶片间隙可以看到张丰唯被人轻轻扶着,按坐到椅子上,一坐下就听到他的抽气声,缓过劲来他又开骂了,不一会儿旁边三位就听了个大概。 邹盼舒明白另外至始至终都没说话的就是救了他的那个调酒师。 任疏狂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听了大江的汇报他只以为邹盼舒是自己逃出来的,如今一下子是被张丰唯不顾形象的泼妇般的行为愣住了,但是马上回神怒火横生,此刻真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听他坐下的椅子刺耳的“吱——”一声长音,他也完全忘记与生俱来的优雅似地,动作大开大合把椅子一把推向后站起走了过去。 没有人来得及阻拦,肖庭诚是完全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作为发小他可以旁敲侧击的帮忙,却不会真的干涉任疏狂的决定。邹盼舒更是恨不得不要再见到张丰唯,因此只当作不认识那个人。而唯一一个可以救张丰唯的调酒师,偏偏心有不忍想去找服务员借个软垫暂时离开了座位。 说来说去还是张丰唯自己倒霉,他这样大咧咧的怒骂,服务员根本不敢跟上前,这种人身份一看就尊贵,S市的高级服务场所的员工都练就一双双火眼金星分辨出什么客人惹不起。 于是瞬间就听到了拳头击在肉体上的钝音,嘭嘭有力,光听着就令人心底发颤,而随之响起的是更加耸人听闻的哭喊声,那是张丰唯崩溃时发出的叫喊。十几下拳打之后他竟然放弃了防备姿势,抱着自己的双臂曲着身体低着头,已经无意识似地只会叫:“妈妈、妈妈……”带着闻之令人落泪的心伤。 “兄弟,差不多就行了。打成这样什么气都该出完了吧。”一个冷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响起,一双强健的古铜色的手出击轻巧的就封住了任疏狂的拳,把人借力一推,推开让到一旁,那人才慢条斯理上前查看张丰唯的伤势。 有人阻止并且如此轻易的就把自己推开,任疏狂心底一震,知道遇到了硬茬子,他不怕事更不会怯场,不过看那人高壮健硕,一脸的刚毅帅气,脸色却很平静不像是要帮着张丰唯无理取闹,再一想他刚才说的话,看看地上在抽搐的张丰唯,任疏狂也就又退开两步自然的垂下手,这口气算出去了。 “疼不疼?你……”邹盼舒算反应迅速的,一听到椅子的摩擦音就知道不好,他以为瞒住的事情也有可能任疏狂早就知道只是不说而已,起身就要拉任疏狂却被肖庭诚制住,直到这边停了手肖庭诚才放开对他的压制。 这样打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任疏狂平时是绝对不屑的,他虽然停了几年随军训练,手掌也变嫩滑不少,但是比起一般人来说,从小就晒出的古铜色也只不过变成蜜柚色而已,浅了淡了也不会是小白脸一个,这点还带着本能控制的力道自己当然不会疼,不过被邹盼舒摩挲着手背骨节,看他心疼得眼眶发红说不出话来,任疏狂就没开口解释说一点都不疼,反而把手更加伸过去一点让邹盼舒抚摸安慰。 肖庭诚在一边看着,虽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兄弟要做的事情他全力支持,管他是要教训人还是要怎样,甚至根本没在意对方的身份,因此才止住邹盼舒。此刻看着自己这个从小就倨傲清高的兄弟竟然如此享受着邹盼舒的抚慰,一时有点接受不良感觉怪异得很,却也不否认心底还是很开心这样的变化,他觉得任疏狂好像活回来了。 调酒师检查了伤势,都是些皮外伤,会很疼但是没有伤及内腹,他把人横着抱起,让张丰唯的脸靠向自己胸口,才直面任疏狂,瞥了一眼前晚自己放走的邹盼舒就知道来龙去脉,心知这是张丰唯罪有应得,因此很平静的问:“兄弟觉得气出够吗?他是下作了点,不过还好也没造成实质伤害,不如就这样了结这件事,你说呢。” 邹盼舒生怕任疏狂再冲上去,紧紧拉着他的手不放,一双眼睛看看调酒师又看看任疏狂,只是这场合不适合他开口。虽然已经明悟这是在给自己找场子很开心,不过白天再看到那个救了自己的调酒师才发现那人和晚上的感觉完全不同,或者说和刚才面对张丰唯时的那个人气势不一样,此刻的他凛凛之威外放,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事就算了。不过,你最好告诉他清楚,我任疏狂的人他最好不要动歪心思,否则下回不会是一顿打就能了结。这个还给他,让他别没事瞎得瑟那点钱。” 任疏狂递过去一串钥匙,邹盼舒一看就是那辆没见过的奔驰车的,脸色一下子很不好看,瞪了张丰唯一眼,可一看那个一身狼狈的惨样,又觉得他还在失神哼唧叫唤妈妈的样子好像也太可怜了,倒是为自己有点像幸灾乐祸的感受觉得羞愧。 了然的点点头,调酒师接过钥匙,心底暗叹自己这回真是找了个大麻烦。 “找找看,队长肯定就在这附近,难道你们还不相信我的追踪?” “信……信……这么好的宾馆队长舍得住啊,要是他真的在这一定让他请客,我们大撮一顿,嘿嘿。” “那是肯定的。队长真不人道啊,自己来这软玉喷香的大都市度假,却让我们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自己在这逍遥……” “队……队长……”四个一看就很彪悍的壮汉齐齐看到调酒师的公主抱,四个人四个膛目结舌样,齐声叫唤了一下都没能再开口说一句完整的话。 服务员早早就避开,这个角落也没有其他客人,四个如此具有存在感的汉子一出现他们就看到了。调酒师始终平静的面部终于开始抽搐,不知道是不是秘密被抓获的纠结表情,怎么看都觉得他隐忍得很难过。 调酒师没理睬那四人的招呼,而是向着任疏狂等人示意了一下就大踏步走出去了,那刚刚像被定身的四人才猛然回神,叫嚣着什么追出去了。 三人回到自己的餐桌,这个角落恢复僻静,才有服务员上前整理的整理,上菜的上菜。 下午两点,会议时间已到,会场就设在这家五星级宾馆的三楼会议室,为这个项目设置的办公楼以后才会重新建设,在这临时会场里,S市和K市的代表一言不发,程清鸿看着泰恒集团代表任疏狂、德国J公司代表肖庭诚、日本小京公司的小京上林,偏偏没看到北天集团代表张丰唯,他的眉头皱得能夹住两个蚊子。 会议的重要性不可置疑,张大公子竟然把这当作儿戏不到场,是可忍孰不可忍,程清鸿出了会议室亲自把电话打到张家,咨询怎么回事。 过了一刻钟他才怒气冲冲进来,直接来到任疏狂面前劈头就问:“疏狂,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为了个兔儿爷值得如此大动干戈?以前随军学到的技能就是让你用来逞强好胜的吗?竟然还是为了个一无是处的男人,你太让人失望了。” 看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程清鸿,任疏狂不知怎的心底余留的兄弟情谊突然单薄了很多,那些从幼年到青年一直追逐他脚步的仰慕显得面目狰狞,原来由旁观者的角度看他们这些高干子弟的鼻息就是这样恶心的感觉吗?一个个都自大狂妄,唯我独尊到把每一个不是圈子里的人都贬低到尘埃里去,恨不得就像垃圾一样赶紧扔得远远的,不辨是非,他开始渐渐理解邹盼舒偶尔的沉默和无奈,那个人谨小慎微的习性是否就是这样养成的?自己是不是也同样给了他这方面的压力? 任疏狂的眉头也皱起来,平静的直视程清鸿说:“程将军,请您说话前弄清楚事实真相,并且,我不认为我这样一个商人有值得让您失望的资格。” 一句话出,所有人都震动了,这是多年来任疏狂第一次对程家亮出了反击,在场的除了日本来的小京上林估计不懂得国内局势之外,没有人不知道那些过往,高门大宅是没有秘密可言的地方,何况因为程家的变动导致的不稳还没有结束。 “你,你……”程清鸿被堵得说不出话,他刚说完心底也有一点后悔。再怎么说任疏狂是自己看着长大如亲弟弟一样的小辈,但毕竟不是亲的,加之有了程清宇的过往,其实他是没有资格再说这种话。在程家表示出偏向B市的立场后,他们程家已经成为了整个S市高层排斥的对象。 但是,他也最多就是懊恼一下,认为任疏狂还是太年少经验不足,竟然为个男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那个邹盼舒就是个祸害,上回见到他就很不喜欢,却没想到换来任疏狂如此生疏的应答,一时间退了两步后呐呐不成言。 第33章 挑拨… 刚刚还以为别人年少无知,这一刻的气势却逼得自己都要后退两步,四周那些莫名的视线更是刺激着他,程清鸿两颊上的肌肉抽了几下后慢慢调整了气息,一张脸也平静下来,恢复一个将军应有的威严风度说:“刚才真是抱歉了,任总裁的私事确实不适合拿到这里谈论。那么,北天集团代表不能到场,这个会议如何开展?各位有什么意见不妨提出来交流。” 他一边说着,一边维持了稳重感,慢慢走回自己的主位,只是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把双手握成拳,使出了全力才克制住愤怒的颤抖。 这要如何讨论,有谁敢直言什么意见,就连任疏狂两人也不会傻到去建议什么,有些场合有些话他们并不适合说,要不是当初的决定这样带着浓郁军方色彩主持的项目他都不会参与。 正僵持间,会议室的门却被推开了,郝然是那位缺席的张大公子,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张丰唯已经换过一身正装,任疏狂出手时并没有打在他外露的肌肤上,是以看不出一点伤势,只不过气机孱弱是不可避免的,更是可以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他扫视了全场,脸上褪去了任疏狂等人上次在K市会所时看到的张狂,显得阴鹫异常,破坏了那张算得上帅气的脸,整个人都像刚从地狱爬出来一样阴冷。 “对不起,此次会议非各位代表不可入内。”S市的秘书长出声阻拦了张丰唯后面的人。 “那我走了。你记得再上几次药。”调酒师耸耸肩没理睬秘书长,对着张丰唯有点萧瑟的背影说了一句话转身就走。 他也看清场中的人都是有身份之人,不谈刚刚遇到的两个,光是出声的秘书长他就认识,还有那位威武坐着的衣着上挂着将军级别肩章的人他也知道,这些人的资料都在他的脑子里存着呢。 这样看来那小子还真是有个重要会议,调酒师心底难得好心生出点愧疚,要知道是真的也许就不那么折腾那人了,或者刚刚上药的时候不下那么重的手也行,虽然好得会慢一些不过不用受第二次罪。快要走出宾馆大门时,他想以后如果有机会就帮那小子一把,就算自己欠了他了。心底暗暗呸了一下,本来应该是个简单的猎人与猎物的游戏,怎么扯出这么多变故来,不过也仅此而已,他的身影很快与队友汇合,消失在S市街头。 张丰唯脚步不停,听闻此话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没有再出言呵斥。他已经得到过深刻的教训,出声越响那个疯子就越亢奋,而且他终于认清原来自己也不是无所不能,离开了B市自己的圈子,张家的招牌并不足以他横行S市。 他踱步走向自己的位置,没有再看任何人,连任疏狂也不看,有些事情口中说出已经没有意义,那只是幼稚的意气之争。 短短几天,张丰唯竟然脱胎换骨长大了一般,沉稳的讨价还价,紧紧抓住自己的优势不放手,与任疏狂肖庭诚耗着。 一直会谈到晚上八点钟,张丰唯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他全身都如有蚂蚁在啃噬,疼痛难忍,能坚持到这么晚已经是超常发挥,心底堵着一口气才扛到现在,最后以他退让一点北天集团占45%结束会谈,而任疏狂的泰恒集团则拿到了另外的55%份额。 这个结果除了张丰唯一行外皆大欢喜,S市和K市当然希望泰恒占得越多越好,毕竟这是一条产业链,后面会有一长串的附加产业跟随,谁占得多谁后面的企业就多,泰恒多占了S市和K市的税收和政绩也会更好。 就连程清鸿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程家也是希望泰恒拿多一些份额,毕竟张家在B市的根基实在过于牢固,这样分配有利于他们从中获取自己的利益行事。 会谈一敲定,项目准备就紧锣密鼓的开始了,各方人马全部都是连轴转为此服务,所有手续资格全部一路绿灯。 任疏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从小崇拜的程清鸿竟然会是个打小报告的人,因此他没想过与程清鸿再解释什么。他心底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程家隔了这么多年还把程清宇的自杀归罪于自己,不仅程家偏向B市,连带着两家的关系也落到冰点。任疏狂自己已经为了这两条人命自我放逐,一直在追寻救赎,可并不表示他认可程家的欲加之罪。 会谈结束后各自分散回家,当晚程清鸿就拨了一个电话,连通后说:“小曦,疏狂什么时候办喜事啊,他可能不会请我了,唉。”声音里是无尽的惆怅。 “清鸿哥你好。你说什么喜事?真的吗?宝宝没有和家里联系过呀。”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正是程清鸿口中的小曦--任疏狂的姐姐任若曦。 “是吗?啊,那可能我记错了。是的,肯定是我想歪了,我还以为他那样是……”自然的断在这里,程清鸿把鱼饵撒出去了。 “怎么回事?清鸿哥你一定要告诉我,宝宝好多年都没回家,我们都想他。”任若曦的声音哽咽起来,终于有弟弟的具体消息,她当然不会放过。任疏狂对隐私极为注重,而任家也不会大张旗鼓去跟踪调查他,因此只是大略知道任疏狂的情况,并不详细。 而对于程清鸿这个大哥,大院里的孩子都很敬佩他,哪怕两家老人因为那些事情生分了,从小养成的习惯没那么容易改变,任若曦也不认为就真的要老死不相来往。 “小曦,我实话实说你可要注意了,我还以为你们都认可了呢,毕竟那年要不是……我们还是不谈这些往事。”程清鸿依然在挑起任若曦的情绪,“今天我们在这边开会,关于YVA合作案,你知道吧。唔,是的,就是这个我们军方也参与的项目。说起来也是巧合,之前在K市第一次招标时就看到两个人在一起了。今天又看到疏狂那小子和北天的太子爷争风吃醋打起来了,争抢的还是个男的,就是上回一起去K市的人,被疏狂护着,看那样子感情很好啊……” 一番话说完,满意的得到自己要的效果,程清鸿挂了电话,噙着笑才从居住的高楼顶层看向楼下的街道,蜿蜒的灯火通向远方,蛇形的车灯更是不知何处是终点。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在这个国家他们程家的地位会越来越牢固,不管是换到哪个阵营,都不容许别人欺负。 任若曦,户口不与任疏狂在同一处,却是真正的亲生姐弟。当年任家头胎生了个女儿,不管是那时候还在世的任老将军还是那时候未成为将军的任爸爸,以及家里的两位女主人,都一致认为必须再生一个男儿,于是任若曦才出生就直接被旁系亲戚抱养,户口挂名到别家去了。有些政策当年他们也必须明面上遵守,而实际没过几年,任疏狂一出生就把任若曦接回来一起生活了。 被一众人视若珍宝的任疏狂普一出生就享尽了万千宠爱,更是有个超级溺爱他的奶奶,可以说在军队里说一不二的将军一回到家都得听她老人家的,于是她番词典一眼就相中了“疏狂”二字,觉得也只有这两个字才配得起她的金孙,哪怕自己这个宝贝疙瘩就疏狂一辈子碌碌无为都没问题,有任家罩着呢。 但一家人又因为这个名字叫起来不够亲昵,于是任家人叫任疏狂其实都是叫“宝宝”。两个极端的名字在一个人身上,小时候为了宝宝这个小名,任疏狂没少在大院里立威,稍微长大点儿其他人也就从善如流叫他疏狂,只有家里人还是一如既往宝宝、宝宝地叫唤。 邹盼舒的生活并没有因此有多大的变化,任疏狂和肖庭诚再忙碌也是那样,与之前任疏狂一个人在办公室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多了常往S市和K市交汇处的工地跑而已,超大面积的国际标准现代化工厂需要建设,配套的行政办公楼、仓库、货运道路、市政道路等等也都在紧张地规划中。 不管是去工地还是任疏狂飞德国或者日本出差,他都极少陪同,一来他这两门外语就是个门外汉,二来任疏狂每次都来去匆匆,极少能顾及到不熟悉国外情况的邹盼舒。虽然任疏狂不说出口,不过邹盼舒还是很感激他的体贴,任疏狂是不希望邹盼舒跟着转,既耽误学习又怕他吃不消这种强度。 于是乎,泰恒集团全体上下都忙得够呛,为了年底的大红包,为了这个肯定能让泰恒更上一层楼的大项目,所有人使足了劲猛干,加班简直就是家常便饭,都不用谁在后面鞭策,只有邹盼舒还能按照自己的进度经手一些只与英文相关的国际贸易,或者是国内的项目,其他时间就一头扎入学习中去。 他已经报名参加了德语培训班,每周去三个晚上听课。公司因为这个大项目,在技术部多出了不少来自德国J公司和来自日本的高级工程师,语言环境还不错,邹盼舒可以随时去旁听,连带着一些日文的用语也能脱口而出,这也是他独有的特权之一。不过邹盼舒还是知道轻重缓急,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并没有再分心去系统地学日文。 偶尔在工程师们休息吃饭时他会凑上去学几句生活常用语,帮帮这些远离家乡的学者们一些力所能及的小忙,真诚的对待换来这批向来高傲的工程师们的一致青睐,有时候晚上空闲了都还会邀请他一同去聚餐。 另外的一个特权就是邹盼舒可以随时使用总裁室里的健身房,并且是带着强制命令的使用。那天把张丰唯殴打过后,任疏狂怎么想都不放心,他后来才查到那晚上一同入了酒店的还有那个冷酷又强悍的男人,也因此猜测到是那人解救了邹盼舒,而不是邹盼舒自己逃出来。 于是他给了邹盼舒一个新的命令:学会使用健身房里的拳击器械,并坚持每天最少锻炼一个小时。任疏狂甚至还给他请了一个退伍特种兵做教练,每周去两次那个特种兵上班的泰拳道馆单独特训,要他把一般的擒拿格斗术练到拿得出手才可以停止。任疏狂没开口说的是一想到邹盼舒手无缚鸡之力,面对一些高大威猛的男人时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每每想起他就觉得心里闷得慌憋得紧,说不出的难受,为了自己不那么担心才做了这个决定。 邹盼舒也知道这是为自己好,因此非常配合教学,头几次光是练习保护自身安全就弄了个鼻青脸肿、一身乌青,可他硬是咬牙一声不吭挺下来了。他只要一想起那晚上就还是惊疑不定,想着如果自己的体能好一些,反击的有效一些,以后只要谨慎点不喝酒的话,完全没必要惧怕孔武有力的人,与其把每次的安危都交给运气,邹盼舒更愿意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这段时间任疏狂忙到脚不沾地,极少回公寓,更不用说去邹盼舒那里,除了搬家那天竟然没有一次机会可以过去看看邹盼舒过得怎样了。两个人难得在公司能遇到时,偶尔能看到邹盼舒脸上的乌痕,任疏狂虽也有点心软,但是从小练就的铁石心肠告诉他必须要狠得下心,一个软弱的小白兔并不适合呆在自己身边,因此从不表示妥协,却总是默默的关注大兵传来的训练进度。 任疏狂甚至没有时间想一想自己和邹盼舒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已经又过去那么长时间,他心里曾经时不时就冲出来捣乱的野兽好像陷入了深睡眠一样,一次都没有出现过。他再也用不着因为发泄不掉的戾气而去找个男人放在家里藏着泄火,每回在公司匆忙来去能看看邹盼舒,说上几句话,有时候还可以一起吃顿饭或者气氛合适时借机抱一抱,他就很满意,满意于眼前宁静的生活。 任疏狂的认知还停留在邹盼舒身上的气息能使自己得到安宁的阶段,却下意识已经知道这个人哪里也不能去,只能留在自己的身边,无论用什么手段。 对于工作的忙碌,任疏狂并不会觉得厌倦,反而斗志昂扬。他的责任心极强,也对自己的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既然接了这个工程,他当然要趁此机会发展泰恒,把泰恒做大做强,并趁着这个机会已经在德国开了分公司,自己每回出差到那里都亲自坐镇,有着国内强势的支持和更加深厚的资历,泰恒集团开始走向世界。 这是那天第一次与张丰唯动手时瞬间做出的决定,就此他已经与肖庭诚商谈过很多次,从一开始的发展大方向到现在分公司的每个细节每个新招入的员工都谈及。肖庭诚本人也非常认同,已经决定把YVA案做到导入正轨开始进入生产正循环后,他就辞职回泰恒做副总裁。 退伍大兵姓张,在特种部队里资历极老,任疏狂都尊称他一句张哥。张哥有着一身雄壮有力的肌肉,完全不需要开口就已气势逼人,一双历经过血雨的双眼更是犀利。 邹盼舒每次不需要他催促就乖乖拼命训练。刚开始张哥是看不太上这么瘦弱的人,只不过碍于任疏狂的人情和教导费才不得不亲自训导,但是一周过去这人还在坚持,两周过去这人已经开始摸出门道,三周四周过去,退伍大兵张哥终于也带着点认真开始教授一些真正的保命手法,对这个编外学员他越来越满意,每周给任疏狂回复时已经从一开始的不屑转变为偶尔一两句不错。他知道并不是这个瘦弱的人真的能强到哪里去,只是能吃苦态度认真到令人敬佩,张哥欣赏每一个这样有骨气的人。 第34章 成长 努力工作并学习相关知识、两门外语外加近身搏斗术的学习,把邹盼舒周一到周五的时间填充得满满当当,身心都榨不出一点多余精力来。 到了周末,他也没有放松自己,这两日他另外安排了其他为兴趣而就的学习和玩乐。因为实在是喜欢旅游中的放松惬意,特意去报名参加了一个摄影培训班,并因此结识了大批驴友,才知道原来旅游也有各种各样的方式,并不是只有旅行社一条线,而摄影更是一个广阔无垠的世界,从这个小小的镜头可以看向世界乃至人生的脉络,可以追寻到自己生命的真谛。 一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中旬,已经是本月的第二个周末了。邹盼舒之前已经跟随驴友一起利用双休及调休出去过三趟。最后一趟就是上个月底他调休了两天跟着去了一次四天行程的黄山游,被险峻秀美的黄山所蛊惑,拍了很多黄山及徽派建筑以及当地的人的照片回来。 说起照片,就要说到相机,经过培训班的学习,邹盼舒已经知道原来一般人用的是数码,那种基本就是傻瓜式相机,根据设定好的程序一按快门即可,而培训班教授的知识全部是单反相机所使用,参数窍门极多,可以拍摄出更加丰富多彩高层次的照片。 关于相机的事情,当时邹盼舒计算过月底会再次拿到的工资,除开正常开销以及少量理财专用的存款后,因为十二月不需要支付房租,邹盼舒一算竟然够买一个入门级单反相机及两个必备镜头,当然都不是高级货,只是一般的初级使用者的标配。他在拿到工资之前就开始纠结该不该投入这么大一笔钱购买,直到那天庞飞送来他迟迟不去取的西塘照片才下了决定要买。 那一次四个人去西塘,邹盼舒用庞飞的单反拍了好些照片,庞飞也三番五次电话来催他去看,甚至还说已经帮他简单处理过,还冲印了一些不同尺寸的照片出来,邹盼舒都找借口推辞了,他并不想再和庞飞他们有什么过多联系。 躲了差不多一个月,庞飞还是找上门来了,更是直接寻到了邹盼舒的新房,带着他冲印的照片前来。他能找来就是邹盼舒给他用于接收快递照片的地址,真不知道该说他聪明,还是该说邹盼舒太笨。 邹盼舒拿到照片简直不敢相信那些是自己拍出来的画面,非常的唯美有意境,凌晨雾蒙蒙时的宁静幽巷,波光粼粼的水面垂柳木船,洗衣的当地世代之民的恬静……庞飞赞叹说真看不出来他是个新手,这些照片还被他拿到他参加的摄影俱乐部去炫耀,也一致得到了夸奖,都说如果是一个新手拍摄的话,已经非常厉害了,取景角度和思想性都非常棒,很有艺术味道,特别有灵性。 两人就相机相片投入了交流,作为一个新手邹盼舒摸着庞飞带来的大单反更是爱不释手的把玩,顺便也向他讨教了更多的窍门和知识。无意中说出自己攒够钱可以买入门相机时,没想到庞飞速度超快的掏出手机拨打电话,三言两语就帮他定好了尼康的入门偏中档的D90款型和两个入门必备镜头,还要到了较好的折扣。 看着一脸得意洋洋邀功的庞飞,邹盼舒僵硬而又殷殷期盼的点点头同意了。 这次黄山之旅是他第一次正式使用自己的单反,庞飞也紧紧跟随一同前去。只因为庞飞提前一步加入了邹盼舒所在的驴友俱乐部,他自己报了名,邹盼舒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只希望尽量在旅途中避开。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旅途中的庞飞俨然换了个人,跑上跑下的给大伙帮忙,更是身先仕卒一路打点一众人的住行,连资深的驴友都对他交口称赞,赞他不仅人爽朗勤快,更是旅游经验丰富,摄影功底扎实,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可以做驴头的牛人。没有人能猜出庞飞真正的用心,他只不过是为一个人而来。 邹盼舒只觉得又看到庞飞不为自己知的另一面,前生他们看来真是错过太多,自以为为了庞飞做尽努力却完全不知道庞飞要过怎样的一种生活。 “怎么以前没看出你这么懂旅行和摄影?”在爬黄山半途休息时邹盼舒曾问他。 庞飞一脸骄傲的说:“以前没说是因为不熟悉。自助游和徒步游我早就玩腻了,大半个中国都不知道去过多少回呢。现在原先一批朋友成家的成家,要小孩的要小孩,都有了拖累也就没那个精力出来玩,我也就歇菜不玩了呗。”庞飞的眼底还是流露出一丝不舍。 “这样啊。”邹盼舒点点头,看向远处的树林,过一会他转头过来继续问:“那你的工作具体是什么?” “呃,工作啊……”庞飞挠挠头,笑意马上隐去,有点尴尬的看看邹盼舒,又不好意思直视他,转而一起看着下面山坡的树林说:“最近也没做什么。公司没什么业务就这样晃着。” 邹盼舒想了想,面带憧憬的说:“我想慢慢踏遍整个国家,然后走出国门到世界转一圈,拍一些自然、动植物和人的照片,这大概是我现在能想到的最快乐的事情了。我看你挺喜欢旅游和摄影,公司的业务和这些相关吗?听说兴趣爱好和工作结合会做得很好,人生也更充实满足。” 他继续问着前生不甚明了的事情,在这神奇的大自然中心底非常宁静安详,逐渐把庞飞当作一个普通朋友看待,人生在世不过匆匆几十年,总是陷入那些阴暗的过去不是什么好事情,学到的东西越多,邹盼舒越觉得时间不够用,已经再没有精力去管那些本来就无意义的伤春悲秋。 庞飞转回头看看他的脸,若有所思,好像想从这些话里和他的脸庞上找出什么隐藏的内容,半响才说:“嗯。我会仔细想想的。” 两个人一起静默,邹盼舒是不知道如何继续了,他不觉得一般朋友还需要知道更多彼此的想法,刚才也只是氛围所致可以开口询问。 庞飞却是真正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和工作,自从与邹盼舒再相见以来,他深刻的认识到邹盼舒对各种知识的执着,总是由内心涌出奔腾不息的学习欲望,最近通过俱乐部的了解更是知道邹盼舒学习的刻苦认真,让他深深的敬佩之余,不由得惭愧自己三十而立除了吃喝玩乐还什么都没做成,连一份稳定的让人羡慕的正当职业都拿不出手。 他想起每年自己过生日从不得安生,妈妈甚至可以当着多个亲戚朋友的面拆自己的台,数落着自己从小到大就没做过一件让她舒心的事情……太多细碎的不满堆积在自己的人生里,这一刻沐浴着自然的风,倾听着自己的心跳,伴着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静坐,他油然而生一股豪情,觉得不能再这样蹉跎下去,一定要学学邹盼舒对待人生的态度,努力地工作,吸收更多的知识,让自己的脚步也踏上更宽广的土地,实实在在为自己好好活着。 偶尔看看边上静坐的邹盼舒,庞飞越加觉得迷恋,不再是刚开始时说不清的吸引,而是这个人仿佛周身散发着令自己着迷的光环,只要和他在一起,人生就像突然变得七彩动人,人生可以更光明更灵动的走下去,他越来越眷恋到无可自拔,并且小心翼翼的靠近着。 庞飞如何想邹盼舒并不明白,只是第一次外出旅游四天,还是爬山的运动,要不是他近一个月都勤加锻炼,说不定还真要让轿子把自己从山上抬下来丢丑呢。 黄山归来后他又要补回调休那两天的工作和学习,每天只有一点点时间整理自己的旅游笔记及照片,用自己刚学没多久的PS技术慢慢修理自己的照片,接连一周累得连任疏狂这个人有时候都会忘记。 终于等到新的周末,初期摄影培训已结束,中期要到开春才会开班,邹盼舒松了一口气之余也不由得感叹学习太累人,学习全新东西更累人,脑子每天都塞得满满的。昨天周六他是他补还的最后一天调休,这周只有今天周日一日的空闲,除了修一修照片写写游记之外,邹盼舒什么都不打算学习了,适当的放松也是很有必要的,他虽刻苦却也深知一根弦不能绷得过于紧,适当的缓和才更有后力去冲击新的高峰。 临近傍晚,邹盼舒才从悠然的午睡中醒过来,长达三个小时的补眠扫去了多日的疲惫,难得今天还有阳光照耀,此时虽已是残阳也让人仿佛感觉到暖意,柔柔的阳光透过窗棱照射进来洒在地板上,说不出的暖心适意。 他伸伸双手展了展身体,感觉自己锻炼了差不多一个半月进步真的很大,脸上早就不会再有被击倒后的明显痕迹,就连身上也很少会有原先那种乌黑的淤青,摔打碰触到的淡色淤青是不可避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邹盼舒觉得大兵教练的手力好像轻了一些,在他可承受范围内了。他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握拳展示了一下肌肉,撇撇嘴还是不能和任疏狂比,和大兵教练就更不可相提并论,好在只要能增强体质,学一点防身术就是他最大的心愿,倒也不纠结是否练出性感有爆发力的肌肉了。 哼着歌进了厨房,他开始做晚饭。一个人的伙食总是很简单,不过邹盼舒已经知道要对自己好,在吃这方面从不吝啬,而且他很享受做饭时的感觉,总觉得很有人烟味,有股令人怀念的温馨味道。 他总是这样一做任何事就会全神贯注的投入,做不来一心两用,总以为自己是笨鸟要先飞,却不知只有全身心投入才能学到真正的内涵,只有持之以恒的坚持才能获得其中的精髓。 在他没注意时,任疏狂第一次打开了这扇门,略显疲惫的进来,一眼就看到邹盼舒忙碌的身影像个快乐的小蜜蜂在厨房里运作,心底满满的倦意被房子里弥漫的饭菜香一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换了拖鞋走到沙发上坐下,保持着一贯的优雅轻巧,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是慵懒的斜靠着沙发,看到沙发上已经多出一对抱枕,他认出这对抱枕竟然与当初邹盼舒带到自己家去的那一对相同,眼神微微一暗,看着厨房的方向思索着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邹盼舒弄好了两个菜没做汤,转身装了一碗饭后拔了电饭锅的电源,才拿出一个托盘把饭和菜都放上去,一次性端往客厅的餐桌时,看到了窝在沙发上的人诧异的问起来。 任疏狂无语地看着他,为他这下意识的一句问话很不舒服。 “你吃过饭没有?菜不多,要不我加一个番茄蛋汤好不好?”邹盼舒也意识到这话有点问题,任疏狂当初索要了钥匙,自己给了他自然就是默许他随时进来,刚刚那样问倒像是自己不欢迎他来一样,是以马上改口。他看看两个菜,好像自己今世做菜一直沿袭以前的习惯,哪怕一个人吃也是清淡为主,营养搭配好就行,姜葱蒜类更是处理得闻都闻不出来。 任疏狂看了一眼他托盘上的饭菜垂下了眼帘,还是没说话,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邹盼舒把托盘里的饭菜放在餐桌上转身又进了厨房,番茄蛋汤速度快,他同时打开两个煤气灶,一个小锅烧开水,一个汤锅烧等下用到的水。他先把番茄顶端切个十字放着,等一会儿小锅的水开了之后就浇上来再剥皮;姜也用特殊的工具碾成齑粉,等一下要先在热油里爆过去掉味道;鸡蛋打散在碗里备用…… 十分钟不到一碗色泽美观看上去就很诱人的番茄蛋花汤做好了,他还是用托盘装着汤和新装的饭一起端过去,这回任疏狂已经端坐在位置上等候了。 开始吃饭时邹盼舒才回过神想起也许今晚任疏狂就要在这里过夜呢,于是一顿饭还是彼此不开口交流,但邹盼舒的心可就澎湃跳动,越压制越悸动,时不时还偷偷看看任疏狂的脸色有没有流露出一点什么来。 第35章 爱的方式 两人安静的吃了饭,虽然菜色不丰富,味道也不见得就比真正的五星级大厨做得好,不过很可口合乎自己的口味,这还是任疏狂第二回吃邹盼舒做的菜,他就想起了上次的误会,心里莫名的就有点愧疚,觉得那时候自己说的话有点过于气势凌人,也许就和程清鸿张丰唯的做法想法一样令人嫌恶。 他当然能感受到邹盼舒时不时瞟来的目光,只是看他小心翼翼带着点期待的样子很受用,任疏狂就不去点明,脸上更平静得无表情。吃了饭邹盼舒给他倒了一杯茶,问了他没什么要求后就径自忙自己的去了,也不过就是像一般人一样在自己家里清洗碗碟,收拾厨房和房间,都弄好后看到邹盼舒坐到另外一张学习桌上埋头做着什么,静静的,任疏狂感受到了一丝称之为家的温馨,这在他自己的公寓是完全体会不到的。 他看了看房子的摆饰,收拾得很整洁,比上回来多了很多小玩意,色彩偏暖色虽然有不少小东西却只会觉得更温暖而不凌乱。他站起身走了几步站到邹盼舒身后,就看到邹盼舒好像正用他的笔记本翻看一些风景照片,书桌靠墙那面的上方还竖起一个小木框架,上面也用大头针钉着不少风景照人物照,还有书桌上铮亮的单反相机、德文英文日文词典和书籍、《摄影入门》、《旅游世界》等杂志,井井有条的摆放着,他一一看在眼底,不知道想着什么。 “要看吗?我去旅游时拍的照片,是在黄山拍的。”邹盼舒转回头望他,笑眯眯的邀请,心底很希望他能答应一起看看,就像一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总想找个亲近的人分享炫耀一样。 任疏狂看着他亮晶晶的大眼睛这么期盼的一眨一眨,除了好就说不出其他话来。 “那你坐这里,我去搬凳子过来。”让出了舒适的电脑椅,邹盼舒去餐桌旁端了一个木椅子过来。 接下来任疏狂基本也不怎么说话,就只静静听邹盼舒兴致勃勃的介绍,每翻一张照片就解释一下当时在哪里,什么心情拍下的照片,或者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些合影里是什么人……任疏狂仿佛也能通过这些照片跟随他走过那些名胜山川,更是在眼前勾勒了一个丰富多姿的邹盼舒。 他是第一次与别人分享这样的成果,不是什么宏大的目标成果,不像公司大项目的敲定,甚至与年少时完成一个个高难度训练都不一样的成果,就是生活里事无巨细的点滴,琐碎却温馨,只是在旁静静的倾听就已然感受到幸福。 “这是怎么回事?”任疏狂看到一个软件窗口问道。 “哦,这个啊我在学习修图,就是照片导出来以后总要做一点后期处理,再好的数码照片都要经过这个过程的。”邹盼舒解释说,有点疑惑他不懂这个吗。 “不是,这里卡住了。你的电脑什么时候买的?”任疏狂并不是看不懂PS,而是讶异他的电脑好像很陈旧,运行了两个软件就非常慢了。 邹盼舒一听就知道了,原来说这个啊,当下解释了几个月前买的二手笔记本,新的太贵买不起,而他以前只需要在电脑上学习外语,是以对电脑的要求并不高,这还是第一回导入这么数目庞大的照片,才会读取超慢,电脑当机。 任疏狂也不知道是否听进去了,听完后也没说什么,眼神闪了闪后起身走到一旁点了一只香烟到阳台吸烟去了。 任疏狂觉得有必要好好想想邹盼舒这个人。在他的认知里,想尽办法接近自己的人中不是为钱就是为权,不会再有谁是单纯就为了任疏狂这个人而费尽心机,可是直到今天他还是看不出邹盼舒有什么目的,难道真的就只是纯粹的喜欢自己吗?可以前他们根本就没有交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从何而来,可以凌空降临?可是除了相信他是单纯的喜欢,任疏狂找不到别的解释。 他只相信看到的听到的调查到的事实,可事实就是邹盼舒从没开口向自己讨要过任何一样东西,就连工作也是兢兢业业,哪怕有不足之处却也算合格,只是职位不太合适而已,这还是自己刻意造成的结果。 事实是邹盼舒宁可花对他来说比住公司宿舍高很多的代价租房独居,也不愿意搬进自己的复式公寓,更是一派随意自己进出的予取予求。 事实是张丰唯一出手就是几百万的豪华奔驰,他却毫不犹豫的退回,而自己让人送东西过来他却坦然接受。 事实还是他总是千方百计让两人呆一起的时光更温馨,更有家的感觉,私底下并不遵守公司那一套上下级关系,而总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平等的人对待,即使他偶尔有点拘束也是自己刻意制造距离造成的…… 还有那怪异的熟悉感,这是最令任疏狂困惑的事情。这个人的气息能使自己安宁,这一点毋庸置疑,但那些对自己生活习惯的认知,邹盼舒到底哪里来的呢?就像他的胃并不是一开始就吃不了刺激性食物,而是精神方面的原因压力过大导致的神经性紊乱,家里人都不知道他会这样,但是邹盼舒好像非常清楚这些细节。任疏狂并不会出口询问,如果一个人不想告诉你完全可以欺骗,如果他想告诉你自然也就不会保留。 一支烟熄灭,他又点燃一支,今天好多事情他都要仔细想一想。平时他也很少吸烟,思考时喜欢喝酒,可惜这里没有烈酒,这时候又不太愿意打电话让人送来,难得的休息日还是想安静的度过。这里是能让他宁静的地方,他想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邹盼舒刚开始还很淡定的修图,他的电脑是差了一点,不过慢慢来就好,没什么关系,对着任疏狂实话实说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一个人的财富并不能判定一个人的价值,更不能作为判定一个人的标准。邹盼舒相信那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这还是他爸爸教给他的呢。 当阳台上的任疏狂已经点燃第三支烟时,邹盼舒不淡定了,任疏狂可能会住下来的悸动也慢慢平复,反而是对任疏狂的担忧渐渐浓郁。他很少看到任疏狂这样烦恼的样子,香烟一根根抽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连图片都不看了盯着阳台看人,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劝劝。 冬日的夜总是早早来临,窗外已经逐渐漆黑,一到晚上好像就更能感受到的寒风在树梢上飞来飞去窸窣作响。 邹盼舒实在不忍看任疏狂那样陷入愁苦的沉思,于是上前拉开通向阳台的落地窗,关切的问:“疏狂,遇到什么事情吗?不管怎样,香烟还是不要多抽的好。” 任疏狂手上一顿,这也是个怪异的地方,这个人称呼自己的名字时的熟稔非常自然,就像他已经叫过千百次一样,而自己也曾经无数次应答过似地并不觉得突兀,反而总是引起一阵心颤。 “唔。”任疏狂应着,熄灭了手指中夹着的烟,把烟灰缸递给他跟进来了。 进了房间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烟味浓郁,任疏狂皱皱眉很不喜欢,看到浴室门外就放着他上回留在这里的换洗衣服,很自然的就进去淋浴了。 从来就不是个扭捏的人,任疏狂第一次对晚上睡觉这件事情充满了期待,小小的可以称之为雀跃的心绪不知何处跳出来,他虽然还维持着平静翻看邹盼舒放在床头的书,不过心里倒是对邹盼舒不识好歹在浴室磨蹭那么长时间不出来有点不满。 邹盼舒把他的睡衣内衣准备好也不过就是把选择权留给任疏狂,他直接离开回去或者留下来过夜,邹盼舒都不会有意见。这个人太难以捉摸,沉重的过往把他束缚着,除了工作不停的工作外都看不到一丝作为人的快乐,这样的他令邹盼舒大为心软,越接近他越心疼他,舍不得让他增添更多烦恼,所以也不会再去强求他关注自己,回应自己的感情。 几个月的努力学习,与更多人交流,走出工作的城市,邹盼舒并不止在知识上得到进步,更是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更清晰的认知,清晰的知道没有谁可以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掌握,更没有谁生来就是谁的附属,这不仅是对别人的负担,也是对生命的亵渎。 他感觉到自己对任疏狂前生的喜欢,在今世的日积月累中变成了深沉的爱恋,但他已不会用这份感情去束缚任疏狂。他爱上的是一个自由的坚韧的洒脱的任疏狂,是那个骨子里就透着清高倨傲的人,没必要非要把他扭曲成对自己有求必应,爱不关别人什么事情,想要一个家也并不能成为理由执拗,邹盼舒也不认为自己很伟大,他只是经历了重生一步步走到今天,他感谢这次机会让他能够从头再来,让他可以真正的知道什么才是真感情。 在浴室里磨蹭并不是他的本意,不过他也没忘记前生刚到任疏狂身边时,估计任疏狂已经濒临狂躁状态,亟须发泄心底的暴戾的他动作没有太多温柔,也几乎不管身下人的体验。 邹盼舒能感觉到那时候的任疏狂是一边厌恶和人做爱这件事本身,一边好像又不得不做,也是经过这么久的了解,他才知道过往造就了现在的任疏狂,也同样影响了任疏狂,使得他的人生蒙上了晦暗的色彩。 今晚的任疏狂到底会不会顾及到自己,他说不清楚,多少还是有点忐忑不安,不过马上能与自己爱慕的人进行最原始的运动,今生这洁净的身体与任疏狂结合,没有背叛,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夹杂着一丝献祭似地心情,邹盼舒走出了浴室,一身两件套纯棉睡衣把他包裹得很保守。 “过来。”任疏狂的声音已经带上点暗哑。 今天临时决定过来并没想过要做什么,只是与姐姐见了一面后忍不住就来了。 这之后是邹盼舒一点点唤醒了他体内最原始的欲望,一种与为了消除心底戾气而上床的欲望完全不同,这是一种心底渴慕的颤动,是直白的野性的带着侵略性的男人的性欲。 伸出手拽过人,任疏狂被汹涌的情欲控制,他不想压迫自己,第一次有这样带着悸动的冲动,熟稔的把人圈到自己身下,吻上了带着沐浴后更见红润的唇,啜了两下后舌头已经迫不及待的探入得更深,扫过内壁的每一处,这口腔里的甜美全部都是自己的,决不允许任何人碰触。不合时宜的他想起张丰唯那个混蛋做的事,不满的低哼一声双手已经开始动作,摩挲着深入邹盼舒的睡衣里,搓揉着他胸前的突起,吻也顺着脸颊移向他小巧的耳垂,再到纤细的脖颈,然后是消瘦性感的锁骨…… 一路攻陷城池似地,任疏狂眼底渐渐被强烈的情色感染,透过朦胧的壁灯看向已经有点瘫软却尽量配合自己的邹盼舒,只觉得浑身好似着了火,熊熊烈焰燃烧了他的理智,今夜他要彻底的侵占这个人,贴上自己的标签,让他再也不能逃离,在欲望的来袭中,任疏狂早就不去深思其他,这个人能够羞涩却全然信赖的在自己身下绽放,那么这样就够了,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把这样一个人圈住。 邹盼舒一被放倒在床上就碰到了他的坚硬,瞬间就被堵住的唇舌,强烈的被需求感,他仿佛看到了任疏狂心底空荡荡的大洞,他愿意为这个人做一切事情,此刻亦然。在越来越激烈的抚摸下,他觉得自己也按捺不住情潮涌动,一边尽量放松,一边配合的动着,让任疏狂在自己身上留下一个个印记。 不知道是否他的哪个动作烧毁了任疏狂最后一根弦,他的动作突然急促起来,三两下就扯开了彼此的睡衣,一手已经粗鲁地探到邹盼舒身后去。 邹盼舒被他这样带点疯狂的粗暴动作吓到了,脑子一凛赶紧推一推,趁着自己剩下不多的理智给他指了指床头柜的抽屉,那里他已经备好了KY等用品。 任疏狂渲染了情欲浓潮的脸抬起看了他一下,反应过来后才伸手拉开抽屉取出软膏,心头闪过一瞬的莫名,再次俯身时深深的看着他停下了动作。 恢复了一点理智,任疏狂忍不住问:“你爱我吗?” 邹盼舒感觉到冷风吹过皮肤的寒凉,空调起到的作用不能让裸露的肌肤足够保暖,他不知道任疏狂为什么这时候能够停下来询问,脸色也是从未见过的认真,他睁着还是雾水迷蒙的双眼看着任疏狂,直视他说:“我爱你,非常爱你。” “如果我不能给你你想要的,你还爱我吗?”话里有着两人都没注意到的脆弱,他们都只是半清醒状态。 “爱,我会一直爱着你。”邹盼舒顾不上羞涩,伸出手抚摸上任疏狂的脸,他终于可以这样尽情的触碰他了。这一刻,他要把他心底的想法真实的告诉任疏狂,他眷恋的摩挲着掌心中不是很嫩滑的机理,感受着这个人为自己涌现的热切,轻缓却坚定的说:“我会一直爱你,不管你在不在这里。不过,如果有一天你结婚了或者有了其他人,我会离开你。我爱你,这是我的事情。疏狂,我不会给你负担,在这里你想怎样都行,我陪着你。” 第36章 誓言 把自己剖开摆上祭坛似地做法,这不是矫情,而是邹盼舒确认好的路。他的努力不仅是为了配得起任疏狂,更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不让自己的人生太过苍白单薄。如果有一天任疏狂真的结婚或者有了其他人,他会悄悄的离开,永远也不要再见这个人。那时候,邹盼舒还是邹盼舒,同样会过着充实的生活,只不过邹盼舒的心底也会如现在的任疏狂一样空出一个大洞再也填不满。 在那之前,就让他全心全意地陪伴着这个人,这个从前世到今生越来越爱慕的人,不去在乎别人怎么看,不去管世俗的烦忧事,这一刻,亦永恒。 任疏狂凝视着他,仿佛从那双眼中看到了千言万语,比说出来的话语更有力量,这股力量执着而坚定,霎时贯穿了他全身,心脏开始嘭嘭的加速跳动,不同于纯粹欲望的跳动,还多了一些其他的什么,正在修补着自己,他想起第一眼看到这个人倒在人群中被扶起半坐着,那一双眼是否早已贯穿到今日,甚至已经望到了未来,否则,怎么会让一向信奉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自己眼眶发涩呢。 他轻柔的俯下身,舔舐着邹盼舒已经泛红的唇,一股怜爱之意油然而生,没有了刚才被欲望控制的粗暴,而是细腻地轻巧地挑逗,仿佛自己的唇自己的手掌吻过或抚向的每一处都是脆弱的珍宝,舍不得用上太大的力气。 在做了充分的前戏,蓄势待发地要进去前,任疏狂吻了吻他最爱的眼睛,用着仿佛誓言般带着魔咒的语调说:“明天陪我一起参加奠基仪式。今晚我会小心,别怕。” 话落他以一个挺身的前驱,缓慢地进入了恍如梦想中的故乡般的温柔包容处,一股颤栗沿着末梢神经流窜至全身,最强烈的一股透过脊椎直冲上脑,在脑海里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他想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双眼睛,眼睛里除了自己再无其他。 邹盼舒根本来不及反应,没听懂参加奠基仪式是怎么回事就被被打开的感觉刺激着,刚开始有点钝痛,但正如任疏狂所说他做了很充分的准备,速度也不快,很快就适应了这种进入感,并且因为身心合一的执念得到满足,交出完整的自己的欣喜,多重刺激下他的眼角不由得潸然泪下。他想他真的如此如此爱着这个人,这是他重生的意义,然后理智就被一阵强过一阵的快感淹没,再也不能思考。今夜他完全放开自己,更是克服羞耻的感觉迎合,每一回撞击都哼出任疏狂的名字,换来更勇猛的对待…… 任疏狂在完全的进入后就找回了自我意识,这场做爱的意义比其本身对他更重要,就像心底突然被填满一样,迸发了从未对任何男人或者女人引起的悸动,这股悸动席卷全身,连带着心也一起沉沦。他的身体率先觉醒,仿佛前世今生都在追寻这样一份契合,在他还没意识到时,身体已经给了他答案。 他一点都不后悔刚刚说出来的话,这次的奠基仪式将会非常隆重,嘉宾阵容尊贵而庞大,更是由电视台全程现场直播,在这之前他没有想过让邹盼舒陪自己前去,那样就真的坐实了姐姐质疑的问话。 已经结束了这次运动,邹盼舒被他的持久弄得昏昏欲睡,连自己给他清理都没有醒转,好在虽然从没有给人做过清理,任疏狂还是知道应该要怎么做,也庆幸自己及时醒悟没有令他受伤。只是他不由得再次对这个小公寓有点点不满,浴室里连个浴缸都没有,狭小得两个人一进去就不好转身。 虽然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还不够餍足,渴求进入的感觉反而越来越旺盛,但心理上他获得了满足与宁静,因为明日还要带他出去一整天,因此放弃身体的渴求,任疏狂拥着陷入睡眠的人略带消瘦的身体,闻着他习惯使用的柠檬香,不再感觉深夜的空寂,很快就坠入了梦乡,从未觉得入睡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盼舒,记住你说的话,要一直陪着我……”双手紧紧抱着人入睡前喃喃出声说的这句话,任疏狂还以为自己只是在心底略过的念头。 翌日清晨,又是邹盼舒先醒来,比起上次的慌乱,这一回他安定多了,感受着虽疲倦却不是很疼痛的身体,全身也都很清爽,心底微微一暖。 他转头大胆的看着枕边人,手指也不管是否会把人吵醒,就是忍不住要一点点描上他的面容。这个人从来就不如他表现出来那样冷硬无情,任疏狂也没有让他失望,自己从前生到今世追寻而来的一切苦难在昨天那样一个夜晚得到了最美好的回应。 爱或者不爱,言语会苍白,两人相处的细节却不会说谎。 邹盼舒的手被抓住,他也只是呵呵笑了起来,并不挣扎,张大了一双此刻更是晶亮清澈的眼睛看着任疏狂,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心底有一点点的担心。 这套房子邹盼舒独自住了一个多月,任疏狂送来的东西早就归置得整整齐齐,可惜他都没空来看一眼。不管他来不来,邹盼舒都不得不承认住在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的感觉非常棒,就像自己有了完整的自我,不再是隶属于谁的附庸,可以自由的呼吸,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累了倒头就睡也没人念叨,空闲了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虽然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始终只有一个人,但他尽量让自己过得充实自在。 可是,从今天开始是不是就会多一个人陪自己一起? 他微微有点担心会得到否定的回答,人一旦拥有过就很难再回到最初的淡然。 邹盼舒有点忐忑不知道任疏狂会不会后悔昨晚做的事情。想着他先是沉浸在欲望中后来自己表白了心意后又改而温柔以对,那一个吻仿佛就像从灵魂散发着爱意触手可及,虽没有给自己一句话的承诺,邹盼舒却已觉得很满足,人就是因为奢求太多才会越来越贪婪,他现在只需要好好守住这个人,他始终相信重生一次的真谛就是让他来和这个人相爱一生。 他已经退而求其次,不再强求现在就得到同等的爱情,而只是要一份纯净相守的开始。 任疏狂看了他一下,傻傻笑着又带着点羞涩的样子让他心底一软,觉得这个早晨与任何一个清晨都有那么一点不同,怀里抱着一个温暖的人,昨晚的悸动还未完全褪去,手掌摩挲了几下底下细腻的肌肤,他才恋恋不舍的催促。 “起来吧,今天你会很累。” 邹盼舒一头雾水,虽然知道是周一两个人都要上班,不过这时候还早呢。他是习惯性六点半起床早锻炼,哪怕昨晚那样累生物钟也是在这个时间自然清醒。 “你不记得了?”任疏狂眯着眼好像在判断。 摇摇头,邹盼舒乖乖被他抱着,他的手臂收紧却没有用上太大的力气,倒像是自己和自己生气的人,邹盼舒眨眨眼继续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哼。”任疏狂冷哼一声,可不会重复自己的话第二遍,而且,当时自己一定是脑子不清醒了才会说出我会小心这种话。他掀开被子率先起身穿上睡衣,不过却没有直接去洗漱,而是掏了手机拨通,说了句上来就挂了。 邹盼舒正诧异着,两分钟不到就听到有人敲门,然后是等在门后的任疏狂把门打开接过什么东西,听着外面的人恭敬的声调,邹盼舒听出是他的私人司机。 拿了东西任疏狂并没有让司机往里面看,就直接把门关上了。虽然知道从大门完全看不到床的方向,可他还是不喜欢邹盼舒睡着在这样什么都一目了然的空间,生怕被别人觊觎了去似地,他心底已经把邹盼舒归为自己的所有,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主权。 看着桌子上摆放的食盒和两套正装及两件厚实的风衣,邹盼舒才猛然想起好像他说过什么奠基仪式,那怎么是他这个身份要去的场合呀,一骨碌人已经坐起身,愣愣的看着任疏狂,邹盼舒小小声问:“你是说要带我去参加奠基宴会?” 正要进浴室洗漱的脚步一顿,唔了一声任疏狂就进去了,马上哗哗的水声响起。 发挥了超常的速度,邹盼舒雀跃又略带着忐忑的心情把两个人都打理得清清爽爽,越看任疏狂越觉得他的脸帅呆了,一身明明爆发力十足的肌肉愣是被包裹住,不知道的人只能看到他优雅冷漠的气势和略显削瘦的身材,绝对想不到剥开衣服后会是那么的精壮性感。 他喜欢这种感觉,两人从一张床起来,一起吃早饭,打理清爽后再一起出门,他要的幸福就是如此简单。 任疏狂依然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不过邹盼舒屡次看到他眼底闪着一丝柔和的神情,如果自己给他打理衣服摸他的肌肉表现得太过份他也会瞪上那么一眼,可邹盼舒一点都不怕,只觉得怎么看都像个纸老虎一样别扭。 任疏狂不是纸老虎,他只是对这个人心越来越软,有点舍不得真的对他使用强硬手段。他还对这样自然而温馨的早上有点怔忪,仿佛眼前这个人是已经生活在一起多年的伴侣似地熟悉在心底流淌,眷恋之感越发浓厚,看着邹盼舒的眼神也就带上了从未有过的柔情。 难怪要这么早出门,到工地去还要开两个小时车子呢,等两个人七点不到坐上车子后座时邹盼舒才想起路途有点远,也难怪任疏狂一早上就说今天会有点累呢。 “盼舒……”任疏狂唤了一声又停下,竟觉得声音暗哑,一个名字出口后又在舌尖上缠绕了好一会儿,觉得人的名字已经不单单只是两个冰冷的文字,只是轻轻的一声呼唤就仿佛带着魔力让人浑身都酥软起来。 “盼舒。”这一声已经是正常的声调,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很迷人,邹盼舒欣喜期盼地看着他,静等他的下文。 叫了两次后已经恢复自然,任疏狂也没有什么尴尬地道:“你睡吧。到了我叫你。外套可以脱下。” 邹盼舒双眼弯弯都成了半月形,顺从地解了扣子脱下外套递给任疏狂,并没有躺到另一边更宽敞的座椅上,而是屁股往后退一点直接躺下侧身把头搭上任疏狂的大腿上。他确实有点累,心情一直绷得有点紧,昨晚那样一场运动也耗尽了他才调养回来的精力体力,此刻他没有矫情,躺下后还抓起任疏狂比自己大不少的干燥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环着,感觉自己被他的气息包围着,腰上搭着一股由体温带来的暖意,整个人既安全又舒适,心底只来得及喟叹一下,不一会儿就在平稳的车子里睡熟了。 从他躺下任疏狂就垂着眼,直到他睡着都任由他动作。上次他是在副驾驶一路来回睡着去睡着回,任疏狂昨晚吩咐司机时就换了加长车,想着可以让他平躺着睡得舒适一些,不曾想他宁可曲着腿也要枕着自己的大腿睡。不过看他这样安宁散着幸福味的睡颜,任疏狂眼底快速闪过些什么,才想起来要拿毯子给他盖上,否则即使有车内空调也非感冒不可,可是自己的右手被他抓着搭在腰上,一动势必要惊醒他。 看着即使睡着了也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任疏狂想起昨晚看到的邹盼舒身上的淤青,哪怕很淡可是在他细腻白皙的肌肤上还是那么狰狞,想到他这段时间拼命地学习和工作,还要努力跟上张哥的教导,一时间不由得有点心疼,突然升起一种想把他藏在家里的念头,什么都不用再学也不要那么拼命,只要在家里等着自己回去,照顾好一日三餐,晚上一起拥抱着入睡就好…… 惊觉到自己的念头,任疏狂被吓了一跳,这种陌生的感觉令他手也不由得动了一下就想抽出来,却被紧紧抓着,邹盼舒似乎感觉到什么轻声哼唧了句什么,任疏狂正被自己惊着也没听清楚,倒是回了神不再动,顺着力道手还是环在他的腰上。 没办法只好微微扭着身,任疏狂伸长左手去勾毯子,一点点拖过来后,单手铺开再对折一叠才轻轻地盖在完全熟睡的人身上。 一路上任疏狂都没有再想这些陌生的情愫,而是强迫自己去想工作。奠基仪式结束工地就会正式动工,得到大力扶持建筑物将会以飞快的速度建成,那之后的大型生产线调试和真正的生产才是重点,他可不会让自己的工作出一点错,就需要花费更多的心思考虑周全。 肖庭诚挑着眉看着跟在任疏狂身后走来的邹盼舒,因为今天的仪式很隆重,他倒是没有再脱线的冲上去要个拥抱什么的,不过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里眨巴着某种探究到秘密的邪魅眼光,还是把邹盼舒看得心底一动,眼神不敢和他对视,尴尬得脸上发热,加上他才被唤醒不久,一张脸更是红通通像个诱人的果子一样。 整个会场布置得恢弘大气,主要分为两处:一处是奠基石处的仪式举办地,一处就是宴会厅。竟然就在这里搭建了一个虽说是临时却绝对上档次的宴会场所,宽阔的红地毯从宴会场一直延伸到奠基石处整整有差不多1公里长,等一会能正式走上奠基石旁的人,数都数得过来,任疏狂和肖庭诚正是其中两位。 而一路上从停车场开始就是彩旗飘飘,大气的拱门连着好几道,处处点缀得即使是冬季也如春天一样缤纷的花海,美丽的迎宾小姐更是从停车场就开始每隔10米一边一个的夹道欢迎,乐队也在不远处演奏着欢迎曲……所有的一切都烘托出此次的热烈喜庆,使得一走下车的所有人都有一种被渲染开的振奋情绪油然而生,不仅是脚步轻快,一个个脸上都不由得荡起了浓烈的笑意。 进入宴会厅一眼望去全部都是达官贵人,邹盼舒好歹也做了泰恒集团的助理两个多月了,对S市的官方代表及一些大集团的头几号人物都非常熟悉,即使这样他还是看到这些人对着另外一些人表现出示好的神态,邹盼舒只能认出不多的B市和中央的大领导在其中,甚至他晃眼好像也看到程清鸿脱去军装换上正装在会场里与人谈笑风生。再看看这些人基本都是独身前来或者一把手二把手前来,也有少量的人是携女眷出席,他开始不明白任疏狂非要把自己带来的原因了。 趁着邹盼舒顾盼流连时,肖庭诚走到任疏狂身边悄声说:“我刚才看到小曦姐了,清鸿哥和他说了不短时间。”眼神却瞟了瞟邹盼舒,意思是让他做好准备,毕竟直接把人带到这种场合,已经与上回在K市的私人会所性质不同,更正规也将会遇到更多不可防范的意外。 “放心,我心底有数。”任疏狂拍拍他的肩,眼神也顺着他看向背对着自己二人的邹盼舒,闪过一瞬的柔和后霎时变得犀利,脸上是收敛了多年的狂妄之态,就像一头将要苏醒的雄狮锐不可挡。 肖庭诚只觉得眼前一亮,心底一热也回拍了他几下,拍着拍着突然升起一股郁气要发泄,脸上的神情也带着点欣喜夹杂怨怒感,有点狰狞怪异,重重的力道根本毫不掩饰,打在他的肩背上砰砰直响。 任疏狂知道他是有感而发,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心底一股郁气确实在消散,只不过不需要像肖庭诚这样通过武力来抒发。这点力道他也并不在意,早些年他和程清宇没少陪自己训练,一个二个被自己操练得哭爹喊娘的时候多了去了,何况这点力道根本就是小意思,也就任由让发泄,心底倒是闪过一丝淡淡的惆怅,转眼物是人非。 “肖庭诚!你在干什么?!你快住手!”邹盼舒的一声怒喝响起。 第37章 呵护 感受到自己的极限了,旧文《半月情人》已发公告暂停更新,等这个文码完了再回头去写,同时更新两篇不现实,如果有同时追的在此表示一下歉意哦,肯定不会坑,放心哦,到时候我尽量加更发那文。 原来是背对着二人看会场的邹盼舒听到声音转过来,从他的角度一眼就看到肖庭诚有点儿凶狠的动作,霎时就不假思索地怒喝,并且身体更快的倾上前去,双手下意识就使出了从张哥处学来的小擒拿手做了格挡和锁扣的招式,势必要把肖庭诚逼退,单薄的身体散发了一股凛然不可侵犯之威,更是透着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肖庭诚被吓了一大跳赶紧跳开,又不敢使出招式对打,毕竟他好歹被任疏狂从小操练到大,再不用心也不是邹盼舒这样秀气的人能抵挡,一边小心翼翼不要伤到他的拆招,一边嘴里马上顾不上什么仪态叫嚣着:“盼舒停手,停手,我们闹着玩儿的……” 不仅肖庭诚被吓到,就连任疏狂都吓了一大跳,他从未见过邹盼舒如此惊怒交加的样子,瞪圆了双眼咬着唇,屏住气在进攻,招式竟然真的有模有样,只是力道还欠缺太多,显得有点软绵,不过任疏狂相信只要再继续锻炼下去,招式上的优势加上一定的力道,邹盼舒自保是绰绰有余了。 他顾不上骚动带来的会场里频频看向此处的目光,忙不迭伸出双手抱住已经逼退肖庭诚还不罢休的人,把他的双手一起抱着,从邹盼舒后背轻声安抚他:“盼舒,没事,停下来。真的,他开玩笑的,你看看我一点伤都没有。” 邹盼舒被从后面抱住就有点反应过来了,手上动作一停脑子也逐渐冷静下来。何况仔细一想就知道这两个人肯定是在开玩笑,略带尴尬地看着还在告饶的肖庭诚,有点悻悻然地喘着气。刚刚那一下他是真的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仿佛那样的行为不需要经过任何的思索。尽管知道是开玩笑,他还是讨厌肖庭诚刚才对着任疏狂那副有点怪异的脸和拼命拍打任疏狂的手,仿佛任疏狂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恶事一样。 任疏狂看肖庭诚作怪就知道邹盼舒不会再出手,也就放开了自己的双手,这一刻他竟然有点希望能永不放手。除了奶奶还从来没有外人如此第一时间不管对错的维护自己,他一时有点百感交集。 小时候就是孩子王的任疏狂,跟训后更是佼佼者,从来没有人认为他软弱到需要人呵护,就算是两个跟屁虫一样的程清宇和肖庭诚,也是任性嚣张的时候多,让自己帮着收拾残局的时候多。哪怕如果有人挑衅自己,这两个人当年也只是在一旁哈哈大笑的乐呵,只等着看那些不识好歹的人被自己修理的惨样,在他们眼里任疏狂不需要人呵护,任疏狂是个强者只需要依靠和仰望。 从未有机会享受这样的呵护,还是来自一个在他眼里绝对是弱者的呵护,任疏狂看着自己的一双大手,竟觉得有点陌生。 肖庭诚倒是顽劣心性大起,他看到任疏狂竟然要人保护,一时间只觉得滑稽可笑得很,心底刚刚涌出的郁气也消散了,就想起了当年那些趣事,不由得打趣邹盼舒,言语也更加无所顾忌地说:“疏狂那么强悍的人,十个我都不是他对手,小邹邹啊,你傻了还是怎么了,竟然以为我打他?还来攻击哥,你哪里学的这些招数,有点像那么回事嘛。不过力道也太差了点,花拳绣腿简直是给哥挠痒痒,要不再来挠一挠?啧啧,疏狂那个家伙,我哪里敢打啊,不过我看你可以哦,你打他估计他肯定不还手……” 就算是自己误会了他们两个发小之间的玩笑,就算自己的力道不足以对肖庭诚造成伤害,也许任疏狂遇到真正的意外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是,为什么一个要这样数落,一个站在身后却沉默不语?邹盼舒突然觉得非常委屈,夹杂着说不清的酸涩恼羞,不敢回头多看一眼任疏狂现在是否也一样看自己笑话的脸,他的身体微微发颤,刚刚动作过猛一下子劈腿时拉扯到身下更是猛地一疼,越听他的双眼越红,双唇更是死死咬着,泛着红的双眼狠狠的瞪着眼前挤眉弄眼的肖庭诚,然后一个转身不顾身体不适快步就往会场大门外走。 他必须离开这里,去一个无人处,再呆下去就会觉得自己实在过于可怜,自不量力不说,还得不到一点点认同,他是爱着任疏狂,他可以为了他去做很多事情,但是,如果任疏狂不需要自己,他却也不会死死纠缠。 一路行去,周边怪异的眼神射线一样扫过他倔强的脸,他又一次感觉到浑身无力只是硬挺着背绝对不弯腰,对这个阶层的人的思维方式无可奈何,总觉得那是一堵跨越不过去的墙。 等他走了好几步之后,任疏狂才猛然反应过来,双手握成拳又放开后自然垂下,脑子里回味到肖庭诚开的玩笑。这种玩笑开在几个发小间很正常,随意怎么逗弄都没关系,惹怒了也不过是打一架就揭过,但是邹盼舒不一样,他和肖庭诚没有这么熟,而且也从未经历过这种动手脚的玩乐,看了看呆愣着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把人惹到,正张着嘴想叫人没叫出口,而挠着自己头的肖庭诚,他知道不能怪他,只好上前拍拍他的手臂:“不怪你,别放心上。我去安慰一下他。以后别和他开太过份的玩笑。” 说完也不管肖庭诚会怎么想,大踏步追着已经走了二三十米远的人,看着那个单薄还在发着颤抖的背影,他的心底说不清的百味杂陈,却能肯定的是他很开心,非常的开心,就连一直毫无表情的脸都挂着完美弧度的微笑,不认识的人只会当作是礼仪,如果是熟悉的人就会知道这个笑容多么的真实到得意。 任疏狂的脚步并不显得急躁,身影还是那么优雅,但是速度却一点都不慢,比还要倔强地维持仅剩的理智的邹盼舒速度要快上不是一点两点,很快就在会场门口内拦住了他,伸出手去紧紧的握住邹盼舒有点抖着发凉的手,心底闪过一丝心疼,笑意也收敛了,看看四周他把人轻轻一拉带着往一个人少的角落走去。 好在邹盼舒也知道这种场合并不适合闹什么别扭,所有的嘈杂都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刚刚那样大声呵斥甚至动了手,他已经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要出来。这一下哪怕心底堵得慌却也乖乖顺着任疏狂走,只是当手被攥住的时候一颗受伤的心才不那么难过。 任疏狂的脸恢复到面无表情,眼神扫过注视过来的人,犀利的带着威严的气势,想看他的笑料这些人还不够资格。越走越僻静,一个有好几大盆茂盛的植物盆景堆砌的雅静角落就到了,原先在这附近的人一看到他也都识趣地踱步离开避嫌,借此机会有些不相熟的他们倒是正好可以凑一起聊聊天了。 “坐。把这个握着暖暖手。”任疏狂按住邹盼舒坐在沙发上,并把刚才路上吩咐侍者送来的一杯热饮递给他暖手。 直到邹盼舒彻底平静下来,坐在他对面的任疏狂才斟酌一下语气轻声的说:“盼舒,我今天带你来并不是让别人看你笑话的。刚刚那件事情……” “不用说了,我知道我错了,以后不会这样不理智了。”邹盼舒不愿意听他口里吐出什么责难的话,抢先截断他的话开口,让他和肖庭诚成为别人注目的焦点并不是他的本意。 任疏狂闻言一瞪眼,声音不免提高一点问道:“谁告诉你你做错了?” “啊?不是我让你们……”邹盼舒嗫嚅着,在任疏狂带着微微冰冷的视线下说不下去了。 喟叹一声,任疏狂觉得他们两个人的交流好像真是太少了,起身直接坐到邹盼舒身旁,直视着他认真地说:“我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所以你也不需要在意,小诚他更是个常常做事出格的人不用理睬他的反应。刚刚那件事情,我是想告诉你:你这么维护我,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任疏狂重复了两次高兴这个词,手抚摸上邹盼舒的脸颊,气得通红的一抹嫣红还未消散,白皙清秀的脸透着一股让他抗拒不了的诱惑,指腹轻轻的揉了揉他的眼角,一点点的湿意黏上指尖,任疏狂心底一颤,眸光里蔓延着柔情说:“谢谢你,盼舒。我很高兴你的维护。” 邹盼舒从他坐过来说话,双眼就睁得溜圆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似地,一瞬间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一样,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直响,鼓噪着有如雷动,一蹿一蹿就要从嗓子眼冲出来不能克制,刚刚还觉得委屈难受的心此刻涨得发疼发软,傻瞪瞪地看着人话都没有接上,脑子里面乱哄哄只记得任疏狂那双柔情的眼和低沉磁性的声音。 对视了一阵,任疏狂的指腹已经来到他微微张开的唇上,眼神一暗缓缓倾上前…… “咳咳,宝宝,我是姐姐。仪式马上开始了,一起走吧。”清脆的声音从盆景后传来,隐约可见一位身材曼妙的一袭长裙的女子的侧影。 任疏狂一愣,并没有马上回应他姐姐,而是手指张开摩挲了两下邹盼舒的脸颊说:“你要不要一起过去?累吗?”他皱起眉头,想到刚才邹盼舒可能伤到自己了。 “还好,不累。”邹盼舒瞥了几下那看不清的身影,听闻是任疏狂的姐姐,既好奇又不安,不知道她看到了多少,会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下意识并不想离开任疏狂的身旁太远。 “那就一起去吧。我姐姐人很好,不用担心。”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贴着邹盼舒的耳朵说的,非常小声,却惹得他耳尖瞬间泛红,心底也略微安心了一点。 “这是我姐姐——任若曦。这是邹盼舒。”任疏狂淡然的介绍着两人,没有再牵着邹盼舒的手,不过两人几乎是贴着胳膊站着。 这边两人还没来得及相互打量,就见肖庭诚已经快步走来催促,脸上已挂着他一派正经的面具。只不过看向邹盼舒的眼神带着点儿小小的歉意,估计也是想起了任疏狂叮咛的话知道玩笑开过头了。 整个奠基仪式没有什么新意,无非是在热烈的迎宾曲中介绍头衔大得吓人的一干嘉宾后,让这些人围着一块奠基石挥锹铲土,再是挑几个领头的谈话……全程都有多个电视台在跟踪报道,不光是那些尊贵的嘉宾被关注,就连在一旁的众人都时不时被摄像机纳入镜头下,主持人更是喋喋不休的介绍着。 邹盼舒一直不怎么在状态,只因为他身边跟着位女神——任若曦,导致他只匆忙看了看任疏狂在台上的风姿后,所有的注意力就用来抵抗任若曦探究的眼神。 明明一路走来都有很多人和她打招呼,任若曦却总是浅笑吟吟一番矜持做派把来人应付走,始终亦步亦趋地跟着邹盼舒,只把邹盼舒看得心底发颤,不知道她那七分和任疏狂相像的脸上的笑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仪式结束后是宴会,知道他不喜欢应酬,任疏狂歉意的安慰了他几句,就拜托姐姐帮忙照顾一下匆匆走了,虽然姐姐来得有点突兀,不过他也有点让出空间给这两人交流的意思。 任疏狂和肖庭诚两人忙得团团转,毕竟再怎么不喜欢应酬也有些是不可避免的交流,他们作为实际的运作方与张丰唯、小京上林一起接受了来自多方的庆贺,更有非常多的下游产业链的总裁董事们蜂拥而至,想着要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任若曦并不是代表任家来的,另有人前来,呆在军方那批古板固执的人群里,她乐得清闲地欣赏着邹盼舒拘谨的模样,觉得这个更有意思多了,时不时挑几个话题聊一聊以便获得她要的信息。 可惜邹盼舒也同样很聪明,并不会过多透露些什么。他还吃不准这位姐姐是什么态度,好在并没有在她的眼里看到鄙夷,在惊喜交加外带忐忑的心情下回应着,两人倒有点像打太极拳一样你来我往。 邹盼舒只是打起十二分的精力应对,可完全不敢有通过她更多了解任疏狂的意思。他还记得上一次这么问别人时就遇到了张丰唯,已经有过教训绝对不会再开口从别人那里探听任疏狂的过往。 终于等到宴会结束,几个人都有点脱力之感,任疏狂看看肖庭诚和任若曦,提议一起回S市吃个晚饭,于是四人一起坐到了任疏狂的车子后座,两两对着。 等车子开出去,邹盼舒才感到松了一大口气,任若曦的眼神实在过于明亮,仿佛什么秘密都藏不住。上了车他就不管了,坐在任疏狂边上低首垂目做个好跟班样,可是坐着坐着眼皮子就打架,心神一松懈竟然没多久头一歪靠在任疏狂肩上睡了过去。 肖庭诚还好没有表示得过于惊讶,任若曦却看着自家弟弟只是侧脸看了一眼就任其靠着,甚至还能感觉到任疏狂微微调整了一下肩膀高度配合睡觉的人,过了一会儿更惊奇的是任疏狂直接把人放倒枕着自己的大腿,还拿起毯子给他盖上,脸上闪过的绝对可以说是柔情的心疼。 任若曦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这个弟弟了,她转头挑眉看了看做自己身边的肖庭诚,用眼神问他是否对这事情早已了解。 两人在那面面相觑,任疏狂只当作不知道一样,把人带来是他自己的决定,真的看他这么累心里又有点过意不去,不知道这个倔强的人以前是否也总是一个人默默的强撑着,总裁助理这份工作实在不怎么合适他这种性格的人。 到了S市天已经全黑了,看时间已是七点多,宴会上根本没吃什么东西的几人也都觉得饥肠辘辘。 任疏狂正要把邹盼舒叫醒,只听到他的手机铃声响起,迷糊的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哪里,一双手胡乱的摸来摸去,可能是按照习惯去摸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手自然就向着脑袋上伸去,结果一手摸到了任疏狂的两腿之间。懵懂的他捏了捏觉得软软的胀鼓鼓的想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只觉得一股热烫从掌心传来,一种奇妙的手感,他就这么一手捏着一手还在乱摸着寻找手机,发出了被吵醒的呻吟和不快的哼唧声。 第38章 餍足 肖庭诚一点面子不给噗噗狂笑出声,可一发声就接收到任疏狂将要杀人似的眼神赶紧自己出手捂着嘴,一下子收得太急咳了个满面红,却还是怎样也憋不住的闷声笑着,肩膀一耸一耸也不再看对面而是转头看着窗外,可是侧面都能看到他泛着红的皮肤。 任若曦也忍不住地尴尬,不过没肖庭诚那么夸张,只是赶紧扭头只当作不知道,可那耸动颤抖的身体同样也看得出正在隐忍着笑意。 看邹盼舒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任疏狂额头直跳,长臂一伸就掏出了他的手机,正要递给他看到上面来电人是“大兵哥”,霎时想到可能是张哥,任疏狂干脆就自己接起,也不去管身下被人抓着,他倒要看看等一下邹盼舒醒过来是个什么样子! “小兔崽子今天怎么没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估计老兵是真生气了。 任疏狂赶紧把手机拿远一点,明显觉得邹盼舒开始僵硬的身体,手指也开始一根根悄悄松开,好像别人真的感觉不到似地掩耳盗铃,任疏狂等这声音回声下去了才拿到耳旁平静地说:“张哥,抱歉,我是疏狂。今天盼舒在我这里,过不去了。改天让他再约你,行吗?” “是你这个小兔崽子啊,行了,你都开口了我还能怎样。那就这样。” 电话啪一声就断了,肖庭诚这才知道任疏狂竟然请到这位特种兵老教官给邹盼舒特训,难怪他说今早那架势怎么那么标准,不过心底他可是无限同情起邹盼舒来,可想而知会被操练成个什么样子,一想起年少时曾经跟着任疏狂去过一次跟训,他就打了个寒颤,那次跟训后他可是趴了整整三天才起床。被这么一吓,他倒是停止了笑意,只是悄悄瞄来瞄去的眼角,瞄到邹盼舒把自己缩成一个圆滚滚的球状,想起自己和这位早上才闹过乌龙,他紧闭着嘴,这回他可不想再被任疏狂提点了。 车子平稳地停在一家有名的本帮菜馆前,任疏狂示意他们两人先进去点菜。 等车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时,任疏狂才微微带着笑意说:“怎么,有胆子做没胆子看了?你想把自己闷死?” 邹盼舒没理睬他,只是更加缩了一下。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手为什么会去捏那个地方,捏一次不够还捏了两三次不止,直到耳旁传来笑声才觉得有点不对劲,然后是大兵哥那超级洪亮的一嗓子霎时震醒了他,明知道怎么做都是一样的结果,可他还是存着侥幸偷偷地一根根手指放开,悄悄地收回已经发烫到宁可不要的手臂,再紧紧地把自己环住期望没人注意到自己。 任疏狂也知道他脸皮薄,只在自己面前还好,偏偏还有肖庭诚和任若曦在,这份尴尬连他都脸上发烧,何况是昨天才第一次做过那种事情的邹盼舒呢。 虽然有点小尴尬,可他心情甚好,只觉得邹盼舒的反应实在有趣,不过真看他把自己闷在毯子里不作声,还是有点担心他窒息,于是压下戏谑的性质劝慰地说:“他们没看见。起来吧,你再磨蹭才会引起怀疑。” “真的?”小心翼翼的声音。 邹盼舒像个从壳里探出头的蜗牛一样,微微露出红通通的脸,一双雾气蒙蒙的大眼睛怯怯地看着任疏狂,里面满是羞意困窘,偏偏还带着那么一点自欺欺人的期盼,带着全然的信赖,仿佛只要任疏狂一点头承认别人没看到他就真的相信一样。 任疏狂只觉得心底一热,刚刚被捏了几回都还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光顾着给他拿手机和威吓肖庭诚去了,可这下看到他这样任人攫取的模样,湿漉漉的眼神,一团火由腹下燎原而上,呼吸也不由得粗重几分,眼神暗了暗,顺从本心低下头把他一把抱起放到腿上横坐着,不再解释什么直接攫取着这温热口腔里的甜蜜。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上瘾了,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从放任他靠近,到第一次亲吻,到时不时想起,再到昨晚第一次那么温柔地做爱,再到现在只是那么轻轻一瞥自己就被点着,怎么都不够似地撬开他的齿间直捣而去,越来越重越来越深,仿佛要把心底释放出来的陌生情愫全部都用上一般,把邹盼舒的呼吸都给堵住了。 一阵阵的酥麻刺激着两人,言语已经成了多余,只有浓厚的情热气息在车子里缭绕,任疏狂直把他吻得瘫软在自己怀里还不放手,更是顺着他的唇往下一路吸允而过,手灵巧地解开他的领带,解开两粒扣子,那下面白皙的锁骨上昨晚自己留下的印记都还清晰可见,一朵朵犹如开在雪上的花艳丽魅惑,身体深处的渴望被挑拨出来,绝对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满足的。 邹盼舒已经完全没有抵抗力,一开始的羞窘也被抛到九霄云外,刚刚睡醒的身体还散发着慵懒的气息,又被挑逗出情动的热切,整个人软软地瘫在任疏狂怀里,嘴唇红艳艳半张着,眸子里倒影着任疏狂同样带着情欲的脸。 按下车上的通话按钮,任疏狂直接对司机说:“回永园。”车子立马再次平稳地启动离开了私房菜馆,汇入S市繁华的车流中。 然后他掏出手机按了快捷键接通肖庭诚的电话,沙哑着声音说:“你们两个吃吧,我们先回去了。” “啊?不会吧,已经开始上凉菜了。这点了一大桌菜两个人怎么吃得完。”肖庭诚叫嚣起来。 “盼舒不舒服,我带他先走。小城你记得把我姐姐安全送回家。好了,有事明天说。”任疏狂没听清肖庭诚再说什么就直接挂了电话,现在他没那个理智去应付别人,何况那两个人一个是发小一个是亲姐,根本不用虚伪客套。 被人找借口说不舒服的邹盼舒莫名其妙就随任疏狂到了他的公寓,完全没意识到身下的大床是任疏狂从不让外人介入的地盘,前生他可是到了2011年下半年才开始入住这个房间的。 被遗留在菜馆里的两人面面相觑,肖庭诚有点发怵,他一向不怎么得长辈欢心。当初他们三人常呆任家时,也是任疏狂和程清宇更得长辈喜爱,所有老一辈都对肖庭诚有点恨铁不成钢却又总是带点怜悯的微妙心理。 “小曦姐,那个,疏狂说小邹邹不舒服他们先回去了。”肖庭诚束手束脚地说,好像是他自己的原因导致这个结果一样,“哦,小邹邹就是邹盼舒。” 任若曦看着隔了好几年不见的弟弟的好友,嘴角噙着笑看他,淡然的说没关系。寒暄了两句后两人开始静静的吃饭,肖庭诚是找不到话题,她是脑海里想起了那些淡忘得差不多的往事。 她比任疏狂大了四岁多,比程清宇、肖庭诚大了五岁,这两个小子对她有那么一点奇妙的感觉,既不亲昵却又敬佩。小时候大院里女孩子中任若曦也算是个中翘楚,可惜按照院子里的说法就是任家老奶奶实在过于偏袒孙子,孙女越是出众反而越是被老奶奶称之为出风头不守本分,可年纪小的孩子什么都不懂越是被否认越是要证明自己的优秀,证明女孩不比男孩差。 小小年纪就能吃苦耐劳,不仅学习拔尖而且照样参加跟训,那时候的任若曦完全就是个假小子,一次次被奶奶训斥仍然咬着牙背地里抹眼泪也要想着不能比弟弟差,要不是父母和爷爷同意随她怎样都行的话,说不定一开始就要学着大户人家的三从四德,被教育成个食不言寝不语的古板模样了。 肖庭诚看着优雅安静吃东西的人,就好像屁股底下安装了无数根针一样坐立不安,绞尽脑汁在想怎么挑个活泼点的话题打破冷场。 小时候他自己是因为太过懒散调皮毫无志向不讨长辈欢心,面前的人却是因为太过优秀而被家里老祖宗厌烦,因此从小他就对任若曦与对其他的人不同,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受,却又因为年龄和男女关系的原因从未更深的表达过自己的想法。 如今再相遇彼此的年龄差距好像不再显得那么重要,可是两人的境遇也不再是当初的不招人喜爱了。 任家老奶奶已经过世,任若曦不知怎么也在任疏狂出事那段时间前后判若两人,现在的她文雅知性,举手投足俱是合乎身份的大家派头,当年的假小子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 肖庭诚更是算得上社会精英,留学德国的博士,世界一流大公司的高层,即使父母早逝不依靠家族祖萌照样成才,也堵住了大院里的悠悠之口,直赞肖家会打算,老大虽然死的早儿子经商这么有出息,老二的儿子继承家业也快要升到将军的位置去了。 “小曦姐,你最近过得还好吧。”最后挑了个正常点的话开口,肖庭诚暗暗心里抽了自己一下,心想对着别人怎么玩笑话张嘴就来,这时候矫情个屁。 “我很好。小城,你呢?还不打算回国稳定下来?”任若曦回神,浅浅一笑地回答,恰到好处地反问回去,既不显得特别亲昵,也不是一无所知的隔阂。 “我?暂时还要在国外呆几年,现在还不太清楚,要看这个项目进展得怎样。”泰恒的进军国际计划还没有大面积传开,肖庭诚自然就避开了重点,换了个话题:“小曦姐的工作怎样?压力大吗?” 他因为任疏狂的召唤才临时决定回国,后来接了项目更是忙得昏天黑地,都还来不及去了解一干老熟人的现况。话题一打开后交流流畅了起来,从工作压力说起,说到大院里那批同龄人的现状,又转回幼时大院一些有名的糗事,再点到为止的说了几句任疏狂与邹盼舒的八卦,两人很有默契没有深谈这个话题,都吃不太准对方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因此很保守。 最后肖庭诚打电话让公司派给他的司机把车子开过来,亲自送任若曦回了她现在独居的公寓。 翌日,邹盼舒清醒时肯定超过了六点半,看来生物钟也是有限度的,当他看着熟悉的房间里单调的黑白色时就意识到身在何处了,床上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摸了摸身旁几乎没有什么温度,可见时间应该不早了。 他刚一动身体就浑身酸疼得要命,简直比被大兵哥甩来拍去还要折磨人,不仅是身上肌肉酸疼,就连私密处都有点使用过度合不上的感觉。 这一回任疏狂也不知道怎么就一直一直停不下来,邹盼舒一开始还能配合,到了后来体力用完就完全由了他去,随意他想怎么摆姿势就怎么弄,实在是再也提不起一丁点力气。 而任疏狂头一回感受到了原来做爱竟然是如此美妙的享受,欣赏着身下人独为自己绽开的沾满情欲的脸,看着留下自己印记的全身,听着他口里叫唤的呻吟,还有一次次饱含爱意的称谓,无不刺激得内心深处的渴望更深更重,毫不知餍足的身体和心终于可以完全放开,来了一次享受的大盛宴。 临到天微明任疏狂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抱着已经只会在刺激激烈时才偶尔哼哼连自己名字也叫不出来的人去清洗,顺便三两下扯掉沾满粘液的床单,换上干净清爽的新床单,紧紧抱着热乎乎软绵绵的人入睡了。 天大亮他就起床,一身的神清气爽感觉不到丝毫的疲惫,往日里总有过度的精力挥发不掉的涩然感也都消失无踪,揉了几下还在睡熟的邹盼舒的头发,他才满意地起床直接在家里办公,心里根本不屑给自己找借口,因为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而不是像以前包养人那样不管清理不管别人第二天会如何,照样做完就回自己卧室,到点就去上班。 外面餐桌上的食盒里装着特意交代人送来的粥和小菜,任疏狂只觉得工作效率飞快,嘴角也不由自主牵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对邹盼舒来说已经离开这个地方差不多时隔一年,再次从这张床上醒来,他不由愣怔许久,然后一抹甜蜜的笑意绽放着,对自己更有信心了。 经过这次在任疏狂的公寓过夜,邹盼舒的生活如果说有什么大变化也不尽然,小变化却不少。 比如他还是只负责原来那样的工作,只是对总裁的行程更加了解,时不时还能跟着参与一些,只除了德语不过关外,一个助理该做的他都努力做到最好,不让总裁为了杂事分心。不过他没有再出席过任何宴会饭局,不管任疏狂去参加任何性质的宴会都没有再把他带上,对此他也只是暗地里庆幸而已,可不敢有什么得意表示出来,实在是他对付不来那些宴会饭局上的虚伪圆滑,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比如他的日常生活,任疏狂只要不出差或通宵加班就会回到他的小公寓住宿,只要第二天不是周末就不会做得很厉害,如果第二天晚上要去大兵哥那里训练任疏狂也会单纯的抱着人睡觉。至于学习和训练更是从不停止,好在周末不忙时还可以到S市附近转转,看看风景拍拍照片放松。 任疏狂还是那样忙碌,就连周末都要加班。工地刚刚破土动工,很多地方的建筑标准都被德日的专家指责达不到标准,会影响以后的生产,而国内的专家则认为他们吹毛求疵是在显摆,国情不同导致的矛盾层出不穷,小打小闹一直延伸到大范围闹情绪,最后各大BOSS不得不常常去监督,还要频繁的出差德日两国。 圣诞马上要到了,因为老外都要过节过年已经不再愿意出差过来,任疏狂和肖庭诚不得不再次在22日晚飞去德国,就连呆在S市的高级工程师们也都期盼着要赶紧回去。为了更好的沟通,泰恒和北天的工程师们每个月开两次技术研讨会交流,上半月在泰恒展开过,本来12月末在北天的这次只好放到23日上午提前召开。 “邹助理,这份文件麻烦你马上送到北天集团,需要亲自交给汉森总工,他在那里开交流会。”李秘书亲自递给邹盼舒一份文件,近期因为邹盼舒工作上手已经比较少需要李秘书协助了。 “好的。”邹盼舒明白肯定是绝密的技术性文件,这类文件只有他们这些总裁室助理和工程师们可以接触。 第39章 诅咒灵验 北天集团大手笔地在S市徐家汇商业圈买了一栋18层的楼设立了分公司,这里交通便利多重高架和地铁交汇此处,对于常常要跑工地的员工来说非常便捷。 邹盼舒还是第一回前来,最大的会议室在16层,他在前台出示了泰恒集团的工作证,并说明了缘由,前台小姐请示过后才给他带路前去。 敲门进去后把文件交给高瘦的汉森,这个老头工作起来非常严谨认真,不过一下班就变成个非常风趣幽默的人,对邹盼舒有点小喜爱,曾邀请过邹盼舒假期去他在德国的家玩耍。过了他们的新年再来时,常驻S市工作的工程师将会是拖家带口前来,汉森表示一定会介绍自己的“政府”给邹盼舒认识。 邹盼舒每周一到周五除了三天德文培训和两天的训练,基本都把剩下的一个晚上交给了这些工程师们,一次次带他们逛S市,顺便自己也增加点对本市的了解。 临出门前还能看到汉森的副手亚历山大向他偷偷眨了个媚眼,湛蓝的眼睛高鼻梁非常帅的一米九二的小伙子做这么个动作,直把邹盼舒弄得无语,只是点点头表示不会忘记他们的约定。 工程师队伍里有不少年轻人,都是那些大佬专家们的副手,与邹盼舒也能沟通更多,因为年纪大的一辈基本不懂中文,而副手基本都会一些。而这个亚历山大在德国上学时第一外语就是中文,完全没有交流障碍,当时汉森那个“政府”就是他给解释的:妻子管吃管喝管住,德国人又恋家,因此德国人都把自己的妻子叫做政府。 年轻人难得到了本国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好几个人表示要留下来在S市度过一个美好的节假日,正巧因为任疏狂出差,邹盼舒一个犹豫就被亚历山大点名要陪他们过圣诞夜。 交付了文件,邹盼舒正准备下楼赶回公司时,前台小姐竟然没走就等在门口,一看他出来面带微笑着说:“邹助理,我们总裁有请您到总裁室去一趟。请跟我来。” 这位美丽的小姐笑容满面单手斜斜向前引路,非常有礼貌的静静等待。 邹盼舒关会议室门的手一顿,心里一滞想着还是躲不开啊,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张总裁还在S市没离开,还以为不会遇到呢。看着前台小姐的好脾气,邹盼舒实在找不出不去的借口,只好抿着嘴跟着前去了。 到了顶楼18层,一半还挂着正在装修的幕布,邹盼舒来到另一边的总裁室,这里已经由总裁室秘书接手了引荐。 上次奠基仪式张丰唯就在现场,但是很奇怪邹盼舒愣是没有任何印象,因此乍然再看到张丰唯的样子,他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震惊地问:“你,你怎么这么瘦了?” 张丰唯坐在超大的办公桌后舒适宽敞的老板椅上,哪怕这样坐着都能明显看到他凹进去的脸颊,深陷的眼眶青黑的眼圈,更别提他放在办公桌上的双手都有点瘦骨嶙峋的感觉了,整个人全身都被一股阴鹫笼罩。 邹盼舒眨眨眼看看沉默着的人,一时间竟然觉得老天爷在开玩笑,难道是自己的诅咒灵验了?不过他那时候心底也不过咒骂了两句说坏人总会有报应,只是时候未到而已,不会这么巧吧。 看到张丰唯与一个多月前自己见过的嚣张自大决然不同的阴霾,甚至有点死气沉沉的幽灵感,要不是这里是他的办公室,在大街上邹盼舒绝对不敢相认。 秘书端了两杯咖啡进来后,又很知趣的徐徐退了出去。 “坐。不用怕,我就是想找个人聊聊天。”张丰唯的声音很沙哑,看得出是缺少睡眠又不正常吃饭的缘故。 邹盼舒坐到棕色的真皮沙发上,整个办公室的装修很有欧式派头,用的家具和装饰都是超贵的东西,他心里唾弃了一下这些人一个个都有钱没地方使,非要装潢得多么高雅辉煌才觉得满意。 “黑咖啡习惯吗?不习惯的话加点糖奶。”张丰唯仿佛完全感受不到苦涩,等了一会儿咖啡稍微凉了一些就直接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给邹盼舒的感觉就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都靠着这东西挺着似地。 邹盼舒抿了一口黑咖啡,实在不能恭维这个味道,抽抽嘴角丢了两颗方糖和两勺奶油进去搅拌,再喝一口才觉得好多了,从杯沿看向张丰唯,不知怎的就觉得有点可怜了。端着杯子,他斟酌了一下语气谨慎地问:“张总裁,您是不是生病了?” 半响,张丰唯才摇摇头说:“不是。” 说完他垂着头想了些什么,然后看向窗外的天空,正是寒流来袭时,天空被低气压洗劫得毫无生气,也不知道他从中看出了什么。 等自己的咖啡都喝完,他还是不开口说话,邹盼舒不免有点着急了,可是看他一点生气都没有的样子又觉得这人这么可怜了,就想找个人陪陪,提出离开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现在你回去也是要吃中饭休息,那就陪我去吃饭。”张丰唯突然一下子站起来,开口邀请人吃饭,还是那个唯我独尊不由人拒绝的样子径自披了外套就往外走去。 邹盼舒看他原先那么强健有力的身躯现在这么单薄,耸耸肩跟上他的脚步,就是一顿饭而已,相信大庭广众之下这个人使不了坏,不去反而留下口实。 七拐八弯,张丰唯站停对邹盼舒说:“你去买。” 手指指了一下马路对面一家面馆,邹盼舒狐疑地询问:“确定是这家吗?” 看他微微点头,邹盼舒才前去排队,还是有点不真实感。别说一身顶级名牌的张丰唯与这里格格不入,就是自己一身西服正装都不像来这种面馆吃面的人。 这就是随意哪个城市小巷子里都能看到的面馆,简陋的桌椅板凳,黑漆漆的地面和凌乱的铺面,闹哄哄人声吵杂,店家更是询问声中气十足,不过生意确实好,才十二点不到就要排队上十个人了。 等邹盼舒都快要忙出汗才终于弄到两个狭小的位置,对面马路那位张大公子才欣欣然前来,即使都快成幽灵了一出门还是浑然天成的逼人的气势,使得人群一下自动自发给他让路,毫无阻碍就到了邹盼舒面前,看得邹盼舒眼角直跳。 张丰唯坐下后还不开吃,邹盼舒忍了忍,试探性递过去自己崩开的一次性筷子,他还真就接过去开吃了。 这位张大公子,简直比任疏狂还要大爷,邹盼舒想着,闻了闻香喷喷的味道,才又挑了一双一次性筷子崩开尝试着吃起来。 周围嘈杂不堪,说话也听不太清,两人都静静地吃着面和饺子,味道确实非常棒,就连邹盼舒不太喜爱面食的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唯一就是他们与这里太格格不入,除了邹盼舒背面的墙,另外三面全是频频投来的探究目光和窃窃私语。 张丰唯简直就像几顿饭没吃一样,不仅连面汤都喝光,而且风卷残云把桌面邹盼舒按照三人份点的饺子一扫而空。 思忖着找个什么理由就在这里分手,邹盼舒微微有点走神,他虽然不清楚这个一反常态的人怎么回事,不过既然不是生病也就不想再有什么私下接触。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帮你擦……”收拾桌面的小妹两手都满满的要从他们的桌子边过去,身后不知被谁一推撒了不少残羹在张丰唯的裤腿上,就连风衣衣摆都沾上不少油腻。一看就是没读过什么书从小出来帮忙的小女孩,正憋红了脸想放下手上的脏碗去拿抹布,可又不敢马上离开。 “你这个手脚碍事的蠢人,还不快去拿抹布来!这位老板,对不起您,俺们不收您面钱,您看行不?”一阵旋风刮来,邹盼舒都没看明白那店家老板是怎么穿过重重阻碍到这里的,倒是对他用和大兵哥有得一比的大嗓门做小伏低状侧目,只见店老板一巴掌打到那小妹背上,哗啦一下小妹一个踉跄右手没端稳。最上头的碟子哗啦一响摔倒地上去了,这下张丰唯铮亮的皮鞋也遭殃了。 面馆内霎时寂静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射过来,不一会儿才响起各种讨论,这些人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人人都能听得到。有熟客为小妹叹息的,有好事者惟恐天下不乱直言要陪新衣服新鞋子,还有鄙夷穿这么好衣服人模狗样还跑来这小破店吃东西…… 店老板一下傻眼了,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皱得都搅在一起,对着簌簌发抖的小妹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更不知道自己免收面钱能不能解决眼前的危机,他在S市呆了二十几年才盘了这么个小店面发挥自己祖上流传下来的面馆手艺,早已经对S市的排外有了深刻认知,更是知道生活的艰辛以及有钱人的蛮不讲理,眼见着他的脸色越来越暗沉无望。 张丰唯就像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一样,在那小妹终于取来抹布要碰到他时就挥开了人,优雅地从兜里掏出素色的手绢擦了擦衣服,发现去不掉也只是拧眉看了一下,再抬起脚踩在边上空出来的高凳上擦掉皮鞋上的脏污,随手把脏了的手绢和一百块钱直接扔到桌面上,招呼邹盼舒往外走,对冲过来呵斥小妹的店老板视而不见,更是对店长口里所说不收他面钱的话语置若罔闻。 稀里糊涂都准备到时候劝说劝说的邹盼舒,走了半路上才发现自己还傻傻跟着他呢。 “张总裁,下午我还要上班。再见。” 话才说完就见前面那疾走的身影慢慢蹲了下去,一手按住胃部弓着背,邹盼舒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去,一看不得了,张丰唯满头大汗,脸色更是发灰,嘴唇死死地闭着一声不吭,蹲着都显得吃力了。 等到邹盼舒拦了的士,把他架住送到了附近大医院急诊,乱七八糟安顿好后才知道这位爷还真是受到了不得了的打击,诊断结果竟然是急性胃溃疡。医生说他是因为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神经性紊乱,严重睡眠不足,饮食极其不规律,好在时间不长,这次只是因为突然暴食引发了本就脆弱不堪的胃里的症状,超过了零界线才会变成急性胃溃疡。 医生严厉的指责邹盼舒对病人的虐待,要求他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病人,并注意舒缓病人的精神紧张……好一顿说下来,邹盼舒只得老老实实听着,一想起张丰唯从B市过来后竟然也是独身一人,他心底就有点怪异的感觉,好像以前那样张牙舞爪的嚣张样也不那么讨厌了。 这么严重的后果邹盼舒可不敢担着,看着在镇静剂的帮助下陷入深睡眠的人,他才打了电话联系北天总裁办公室的秘书,告知他们详情,让他们派人过来。又是一番交代,邹盼舒才带着点说不上来的感觉走出医院,北风一刮打了个抖紧了紧领口回公司去了。 合作公司的总裁生病,泰恒肯定要派人慰问,任疏狂又不在公司,这个慰问任务严靖又派给了邹盼舒,他并不知道是邹盼舒把人送医院去的,只是觉得那个张总裁对邹盼舒的态度有那么一点暧昧,他不介意做做推波助澜的黑手。 这是正当的工作邹盼舒推脱不掉,再说总裁秘书室还真就是他更容易使唤做杂事,只好又硬着头皮拎了一些营养品水果篮踏入医院。他刚出了高级病房所在7楼的电梯,就看到前面拐角有人比他动作更快推了门进去,那人背影急匆匆的透着一股焦虑,想着可能是张丰唯的同事或者朋友,他就慢腾腾挪着小步子,不想打扰别人。 “张少,你要查的人有眉目了。我操,真难查啊,你看看他这辉煌的履历,要做掉他可有点难度。那可得好好策划才行,张少,要不要我再查查他的朋友亲人什么的,从那些人身上下手肯定更方便。唉,要不是上回在酒店被抹去了摄像和指纹,哪需要回到咱的地头才能揪他出来。话说,这人近期都在B市,张少你要回去坐镇吗?……” 再怎么慢慢挪动,距离并不是很远他很快就到了门前,犹豫要不要推开虚掩的门时,就听到先前的人喋喋不休地讲着要怎么整人,那手段够龌蹉够残忍,就像要整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一样,在听到这人说什么那天酒店的摄像全部被抹掉了,不然就可以动什么手脚时,邹盼舒心底一动想起这人说的该不会是那天救了自己的那个人吧,后来那天还是那个人帮了张丰唯一把呢,不然任疏狂不定会打多久。 “哒哒”两声,邹盼舒听不下去了直接伸手敲门,门一推就开了,他第一眼就去看躺在病床上还是很虚弱的人的表情。 张丰唯面无表情地躺着,并不见听闻找到人可以开始整人的喜悦,倒是可能好好睡了一觉以后脸色只是有点发白,憔悴感少了很多。 “好了李勤,我知道了。你们不要动,等我指示。去给我买碗面和半斤饺子回来,地方问他。”张丰唯眼神瞥了邹盼舒一眼就闭眼休息了。 倒是他那看着像手下又像朋友的人,一听说他要吃东西,眉开眼笑着连带对邹盼舒都感激起来,详细问了面馆的位置才屁颠屁颠跑出去了。 “你怎么来了?”张丰唯等人出门了就睁开了眼问。 邹盼舒自然是一番标准的慰问礼节做了全套,张丰唯也不打断,就那么看着,眼看邹盼舒说完就要走人他才施施然出声:“先别急着走,坐。” 其实邹盼舒并没有想着要马上走,只不过做做样子,他有点想看看就放在床头柜上的文件上的照片到底是不是那晚的人,如果真的是的话,哪怕自己不能劝阻张丰唯让他别做什么坏事情,起码还可以打电话通知那人小心一点。 “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张丰唯有点好奇了,一般人不是都会对别人的秘密感兴趣的吗?何况自己这两天的状态可不好,连带着也没有什么兴趣整人,这人不应该害怕才对。 邹盼舒一滞,心想谁愿意管你的破事,你这就是做了太多坏事得的报应,不过口里可没这么直白:“我想张总裁您不喜欢别人过问私事,再说我们也没什么交情好到可以过问私事的地步。” “得了,别张口闭口总裁的,我就不信你私底下叫任疏狂也总裁总裁的。”张丰唯烦躁地一挥手,又说:“随便你怎么叫都行,非正式场合就不要用敬称了,算起来我到了S市还没几个熟人,你算上一个。” 如果在B市有人得到张大公子这么一句话,那肯定是感激不尽,无限谄媚地不知道怎么想着抢个鞍前马后的机会呢,张丰唯略带点得瑟的看着人,发现那木头毫无感激之情,还是那样挂着虚伪的笑,怎么看怎么刺眼,他悻悻地收了得意之色,想起上次那调酒师转交退回的奔驰车钥匙,心里一阵泛堵,也不知道是邹盼舒胆敢拂了他的意更堵心呢,还是又想起阴魂不散偏自己要找还找不到的调酒师更堵心,一张脸霎时黑了下来。 第40章 圣诞夜 两人就此聊了几句,张丰唯施恩地说一笑泯恩仇,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还微微带了那么一丁点歉意,含蓄地告知邹盼舒不够格做他的对手,他也就没必要花费心思在邹盼舒身上,自己与任疏狂的梁子自会找其他法子找回场子。 邹盼舒看他还真的没有了一开始对自己的别样心思,说话也不那么狂妄到令人受不了,既然别人送了个这么好的机会上门,邹盼舒低头想了想,隐去眼底的狡黠,从善如流地带着关心的口气问:“张丰唯,你弄成这样是怎么了?难不成还有人能让你吃亏?不会是上回那晚上救了我的人吧?”啧啧几声仿佛真有那么回事,严重刺激着张丰唯的神经。 “你放屁!谁能让老子吃亏!”张丰唯简直要跳脚,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完全不顾身份怒吼出声。 这就是他心底的一根刺,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种暗亏,甚至都不能光明正大的使手段报复,就像现在这样如果被人知道自己想上人不成反被人上了,难不成还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张丰唯的糗事? 他可没这么二,这也是导致了这次调查进展缓慢的原因,不想闹得满城风雨,一切都要静悄悄的谋划。最重要的是这种糗事不止S市一次,回了B市竟然又遇了一次,本以为可以报仇把那人折腾半死再想法子废了他或者圈禁都行,结果,还是旧事重演…… 张丰唯猛然想到眼前人就是个知情者,自己那天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暴怒消去脸色霎时阴沉下来,眯着眼半威胁地说:“把你脑子里关于那个人的事情都忘记了,否则我不介意耍点手段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一听就知道果然还是要找那人的麻烦,错不了了。 邹盼舒心里有点着急可也没办法,倒是对张丰唯这赤裸裸的威吓视为不见。也许是见过这人昨天那样的凄惨样,开始觉得他并不那么可怕了,也或许真的是受了大兵哥的训练,连带着胆子也大了起来,他面上神色不变地点点头说:“那个人?我对你一无所知,今天才结交你这个朋友。” 纯真的笑容真挚的语气,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他的诚意,张丰唯暗想就应该这样,识时务者为俊杰,心情又好了那么一丁点,容色稍霁正要开口表扬两句,门被推开了。 “丰维,丰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才大半个月不见愈发瘦了。没关系,我已经搬过来了就让我给你好好调理吧。”一个健美高个的男子走进来,穿着一身紧致的皮衣皮裤,连个外套都没有,身材确实劲爆性感,直接把邹盼舒挤到一边自己霸占了床前最佳的位置,手已经自动自发捏了几下张丰唯的胸肌后握住他的手,才略略一抬眉眼晃了邹盼舒一瞥,随即嘴角扯了个讥嘲的笑意,转回头面向张丰唯时又是一派情深意重的深情样。 邹盼舒都还没弄明白这怎么回事,只是伸手揉了揉被撞得有点疼的肩膀,暗想自己的警惕性还不够,身手也还不够敏捷,这要是大兵哥在此绝对不会这么容易被人撞到,要让大兵哥知道了少不得又要一顿加训。 随后进来的李勤两手拎着袋子,一边把东西放床头柜上一边解释:“张少,我在路上接到姜公子电话,他一听说你病了都没休息就直接过来看望了,行李都还在车上呢。” 张丰唯眉尖有一闪而过的阴霾,快得让人几乎把握不到,又恢复到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一手按住姜公子的后脑勺就吻了上去,看着这么雄健的男子英气的脸陶醉在自己的吻里面,他突然发觉自己这段时间的反常实在毫无道理,不就是被个人压了么,有什么了不起,压两次就当被狗咬两回。反正现在也查到了那人身份,有的是机会压回来,犯不着把自己的身体弄垮,再说这世界多的是对自己痴情的男子,他要大振雄风,没空浪费那么多脑细胞搞那些娘儿们的忧愁。 如此一想眉宇间残留的阴鹫霎时消散了不少,打击到了一定程度反而激起了他心底的血性,人也就从生平第一回严重地打击中恢复过来,心情大亮吻得越发的起劲,恨不得就在此时把人办了,好证明一下张丰唯还是那个睥睨天下的张丰唯。 姜公子更是软得就如一滩水,大半个身子已经压到了病床上去,一双手毫不顾忌有人在旁已经深入被子底下挑逗起来,口里时不时得了换气的机会就呻吟几声。 李勤见怪不怪手上动作一点影响都没有,把装了面的碗取出来,饺子也摆上,醋浇上,慢条斯理地做好他的本职工作,心里还暗想着早知道张少是在S市缺人暖床,早就把他那些后宫里的男女各通知几个过来,好在这姜公子脑子清明尽然舍得离开B市那欢乐场跑过来,不过也要帮张少发展发展几位这S市的人才行,可是这S市的男人也太瘦弱了,一个个瘦巴巴的不是张少的口味,嗯,那就先找几个女的…… 邹盼舒尴尬的看着这一幕,不管是旁若无人亲吻撩拨的那两人,还是在一旁把自己当作立柱人的李勤,都给他一种来到天外的感受,刚才趁机帮李勤摆放东西时他晃眼看到了文件上的照片,虽不是很清晰可应该就是那个人,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他重重地咳嗽一声,准备要撤离了,想想这位爷的性子,觉得还是打一声招呼为好。 “咳咳,我就先走了。张总裁您请保重身体。以后有机会再联系。”后一句纯属客套话,邹盼舒心想自己也在改变啊,总不能老做个什么都不懂的二愣子。 美人在怀张丰唯也不是年少无知贪恋色欲时,自然总会有一丝灵台清明,闻言狠狠嘬了两口,直到姜公子颈脖靠近锁骨处泌出一个微红的印记才按住他还在挑逗的手,哑着嗓子说:“乖,宝贝,晚一点再满足你。我还有客人在。” 姜公子闻言悻悻地又摩挲了几下被子里已经硬起来的凸物,才扭头用那双泛着情欲的眼狠狠瞪了一眼搅局人,随后才撅着嘴低声不知道对着张丰唯耳旁说了句什么,后又埋下头很乖顺的停了下来,只是起伏的胸口可以看出他激动的心情。 看他这样,张丰唯觉得是这人解了自己的心结,还千里迢迢赶来S市,可见对自己还真是一片情深,先不管这情深里面带了多少是冲着自己出手大方来的,反正张丰唯此刻觉得非常满意,身体也舒醒了叫嚣着要享受一番云雨,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作为一个强势的大男人当然要让自己的小情儿也满意才是好男人,遂想起来什么问邹盼舒:“泰恒今天是不是有圣诞夜的狂欢舞会?” “呃,是的。”这话题跳跃得太厉害,邹盼舒差点没回答上。 他刚刚是看这两人互动感觉很尴尬,那一声“宝贝”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主要是这位姜公子典型的人高马大的北方人,当然不如张丰唯未瘦下来时强壮,不过配这么一句宝贝,邹盼舒还是有点接受不良,简直和亚历山大的媚眼有得一拼。 这次泰恒的狂欢舞会空前盛大,很有点庆祝的意味,也是给加班了这么长时间的职员一个放松的机会,所有高层只要没出差的都要报到并且带头上节目慰问下属,请帖也发遍有资格参与的合作公司,邹盼舒还以为张丰唯不会去参加的,好像舞会主题是化装舞会? 一说起这个,邹盼舒头疼起来,亚历山大神神秘秘还不知道给自己准备了什么身份的装扮,可别是什么太过出格的服装,早知道那天一口回绝他的好意就好了,他微微叹了口气。 姜公子一听抬了头,眼神闪闪发亮,他是最喜欢热闹的,越是大型的宴会他越兴奋,而且他的一身劲舞非常有诱惑力,曾经好几次在宴会上为张丰唯长脸,他可是知道能够从张丰唯口里特意说出来的舞会绝对不会逊色。 “宝贝想去?”张丰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看着姜公子双眼满满的期盼,而这种期盼只有自己能给他满足,顿时神清气爽,告诉邹盼舒他要带人参加。 “张少,先吃点东西吧。”李勤很有眼力地把碗递给姜公子,目露疑惑地问:“这面闻着不错,不过那店铺也太小了一点,张少从哪里知道的?”话中不难听出他的为难,本来是兴致冲冲赶去,结果再三确认才敢肯定自家老板是真的要吃这么个脏乱破的小店的东西。 坐起身正要吃面,猛然被人这么一问,张丰唯支吾一句什么,嫌恶地说:“这鬼地方所有的菜都是甜的,汤是甜的,肉是甜的,连炒个素菜都是甜的。” 戳戳碗里的面挑起来吃了一口,他不甘不愿地解释:“有次听到钱秘书让保安给她打包这家的面。” “难怪,钱秘书最不喜欢甜食了。”李勤恍然大悟,又递过去饺子,暗想要尽快把公司附近的好饭馆全部都扫一遍,可不能让张少再这么饿下去了,看看连小破店的面食都吃得那么香。 约好了在舞会见面,邹盼舒终于出了医院,对张丰唯这个人还真有点哭笑不得,感觉完全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孩子,是非不分估计也和家教有关系,而且,他想起那人略带着幽怨的神情抗议S市的饭菜,噗一下笑出声来,那人竟然偷听秘书的话,还真让自己带他去那种地方吃东西,难道他不知道直接通知秘书给他打包回来?可见那人也有点孩子气,估计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短处。 走在路上他马上掏出手机,觉得就这么打电话过去太唐突了,再说自己那晚的遭遇也不是什么好启口的过往,于是简洁的发了个短信,看到发送成功后深深地呼了一口,至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邹盼舒觉得还是不要介入太多的好,两个人都不是一般人,自己只要做了应该做的事情就好,也算是回报那晚的解救之恩了。 回到公司也接近中午了,今天是狂欢夜,整个公司上下都没什么心思工作,就连空气中都是骚动的分子,为了晚上的舞会下午更是早早就会放人回去做准备。 因此邹盼舒也没什么可做,只是随意看了看文件,整理整理办公桌上的东西,脑子里却想起任疏狂这时候出差,会不会是为了逃避给下属做娱乐节目啊,这么一想着他就弯起了一双大眼睛,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如果任疏狂上节目会是什么节目,会是个什么神情。 吃了中饭再次回到办公室,离亚历山大约定一起换装的时间还早,而手头的工作又正好告一段落,难得的秘书室那边都有嘈杂声传来,想来是他们也在讨论这次的舞会节目,邹盼舒撇撇嘴,不管有没有亚历山大的邀请,那边的人都不会来约他一起排演节目,倒是李秘书曾经问过一回他要不要加入被他回绝了,自认也没必要凑这个没趣。 关系弄成这样与上回开除李秘书也有关,那件事情简直是雪上加霜,再加上近期自己与他们的分工截然不同,也就没有了直接的接触,就连偶尔的饭局任疏狂也都是带其他秘书去,更别提一些商业谈判了,邹盼舒有时候也想过不知道任疏狂是否后悔当初把自己调上来做助理,他其实更喜欢内务部那份工作。 既然在这种躁动的氛围下不能安心学习,他干脆走进总裁室内的健身房,那里还有一间书房,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其中多国语言的专业书特别全,他准备先看看书再锻炼两个小时,预计就差不多到时间出去了。 总裁室原本一片的黑白色和褐色里现在多了不少绿色植物,除了一开始在靠近门处就有的两个大盆景外,其他都是邹盼舒陆陆续续添加的。 公司本来就请了专门打理花卉的专业公司,不过不知道任疏狂早期是否表态过,邹盼舒一直没看到这里面换更多植物,因此他先是弄了一个小盆景的景观仙人掌在办公桌,发现任疏狂没在意。 然后他才开始每周托付花卉公司给他带盆景,漂亮的玻璃器皿装的圆叶碧玉、红鹅掌、吊兰、蝴蝶兰、君子兰等等,经常性换一换,一半开花一半常绿,搭配着摆放在茶几上和沙发边、书架上还有休息室等地方。 任疏狂从来没就此发表过任何意见,邹盼舒第三周就忍不住只好跑去问李秘书听到什么风声没,李秘书那次倒是一反常态笑眯眯地说:“佛曰不可说。”然后潇洒利落地转身走了。 留待邹盼舒挠着头也没弄明白,只好耸耸肩继续自己蚂蚁搬家一样的小乐趣。因为总裁室是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出的,邹盼舒也不敢开这个先河,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可担当不起,只好每回都要到楼底下搬运花卉上来。 如果再给邹盼舒一次选择,他肯定会斩钉截铁回绝而不是一时心软答应亚历山大的邀请。 当他不得不穿上象征着野性之美的特洛伊皮革制成的铠甲装、护腕、长靴,戴上头盔,手握大剑出现在舞会现场引来阵阵注视时,心底就是这样一股后悔夹杂着怦怦直跳的激动兴奋。 亚历山大穿着一模一样的装扮,可是他露在头盔外深棕色的披肩长发和深邃的五官以及一米九二的个子显得那么的帅气逼人,邹盼舒又觉得自己油条一样的身材也穿这么一套衣服简直就是找罪受。 好在各式各样打扮的人都有:超人、小丑、动漫人物、古代帝王妃子、西方众神……简直令人目不暇接,邹盼舒两人的不同在于他们两人一模一样的装扮,而且一看就是两个男子,才被人频频侧目。 好在所有人都带着面具,少数如邹盼舒一样本身的装扮就有面具功能就不需要多此一举,邹盼舒脸上发烧别人也不知道,再说会场已经喧闹起来,音乐声挑逗着众人的神经,角色和面具遮挡了现实的身份,所有人都可以释放心底某些不为人知的情绪,肆意开怀舞动着。 舞会的高潮在主持人巧舌如簧的串词中到来,接下来的节目表演者都必须事先掀开面具以验真身,全部都由高层公司职员表演。 舞台中央空出了一大块场地表演,只听到哨声、叫好声、掌声都快把屋顶掀翻似地狂欢。 邹盼舒根本就没机会欣赏,他正和亚历山大在后台小小地争执,按他的意思就是自己上去独唱一首歌就行,他从小就比较胆小孤僻从未参加过这样疯狂的舞会,而且自认才艺不佳,就连独唱都是他偷偷私底下练习了很久呢,要不是李秘书严令他不可中途逃跑说不定他一早就开溜了。 可是亚历山大不肯,非要说难得如此计划,一定要带着他共舞,来一场原始的野性之舞,争来争去亚历山大妥协说要么就来一段探戈也行,那样也够劲,而且两人的皮革装会别有一番狂野的味道,肯定能惊艳全场。 正要再反对时,来给自己小情儿弄一个表演机会的张丰唯路过,他是一身古代帝王装,走起路来虎虎生威真有那么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也不知道他怎么练就的火眼金星,还顺带听了个完整,此刻才出声赞同亚历山大的提议,摸着下巴围着邹盼舒看了一圈,盯着微微裸露在外的皮肤说:“嗯,没想到你这么瘦竟然还有点小肌肉,跳女步足够了。” 邹盼舒的大剑双手一掌就朝他砍过去,这个人说话还是这么令人讨厌,邹盼舒气呼呼地舞动几下打不中人才走回来,正待解释就听到主持人那边报了总裁室邹助理的名头。 完了,看着一副温柔却决不妥协还有那么点可怜兮兮期盼样的亚历山大和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张丰唯,他只好低了头把大剑放在一旁,任由亚历山大把自己拉入了会场。 场外有专业的团队负责会场的音乐及录音录像,李秘书早早表演完开始过来审查,这些录像到时候要交给任疏狂过目,她是习惯性的尽责做好每一个细节,只等所有人表演完就把第一份带回办公室,正站在监控后面看舞台,听到邹助理的名字她还笑了一把,觉得那个人很不错,有他在学弟也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她是当年的少数的知情者之一,更是现在公司唯一的知情者,也是有着她的照顾,邹盼舒在公司虽然累得够呛,却也能乐得逍遥不受办公室是非困扰。 可是当她看到邹盼舒与别的男人一同穿同样的服装上了酷炫的舞台,带着同样的面具挑起了探戈,还走的是女步时,只觉得轰一声头疼不已,心底也开始念叨,默默祈祷邹盼舒运气好点,不要被任疏狂看到他这副模样,等学弟从德国回来时说不定心情不错不会看录像,她相信八卦还是到不了任疏狂耳朵里去的,但是录像还是要放一份到总裁室去。 第41章 吃醋 转眼到了2010年新历最后一天,邹盼舒站在一堆接机的人群里面翘首以望,他没想到任疏狂会打电话要求自己来接机,以前还从没这种事情发生过。 广播里不停地响起航班到站的信息,想起这还是第一次单独到机场接人,邹盼舒不由有点感慨,同时不由自主想起圣诞夜任疏狂第一次从国外给自己打来私人电话的事情。 那一晚舞会结束不知是否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气氛刺激了众人,最后竟然一大群人转战到迷失去喝酒,先不说那天张丰唯对庞飞表示出兴趣这件事情令他愕然,也不说亚历山大一整晚粘着自己的行为让人琢磨不透,最让他牢牢记住的是当他心里想着任疏狂不能一同狂欢的遗憾时,任疏狂拨了电话进来。 原来他没有忘记圣诞节呢,甚至还让司机给自己送礼物,可是礼物送到家里去竟然没人,才打电话来逮人。 邹盼舒微微笑着,尽管最后在酒吧包厢里大家叫嚣着让他打开礼品包装后各异的神情,也不能冲击他那一刻的开心。 “想什么?”想得太入迷竟然有人这么靠近都不知道。 “啊?你就到了吗?”邹盼舒猛然被从记忆里惊醒,才看到任疏狂已经拉着行李箱出来,他还勉强能看到随同前去的两个秘书的背影,肖庭诚没有一起再飞来,而是到别处度假去了。 任疏狂皱起眉头,不过没说什么,他有时候不太能理解邹盼舒的思维方式,也就猜不透他的想法。 看他疲惫的脸,邹盼舒看了看四周人来人往,悄悄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飞快地收回手关切地问:“是不是很累?行李箱给我拿吧。” “不用,走吧。”任疏狂让过他的手,只把另一边提着的两瓶酒递给他拿。这是肖庭诚公司老董事长送的,他不好推辞就带回来了。 从机场出来开回市区还要一个半小时,已经是中午,昨天就知道任疏狂今天要回来,邹盼舒一大早起来去菜场买了菜,黄豆骨头汤一早就熬着,出门前关了最小火,咸肉菜饭也设置了定时,当两人推开门进屋时,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溢满了房间。 这是任疏狂第一次出差回来,进门后家里有饭香味,以往要么直接去公司,要么回到冷清的公寓,看着邹盼舒自然的接过行李箱带到衣橱前放着,又快步去打开了窗通通风,还在厨房那边说了一句让自己先去洗澡,换洗衣服已经放好了,他的心里满满涨涨,连日来说不清的焦虑倏的消散了。 饭桌上已经准备了两个凉菜一个青菜,主要是菜饭和汤,这是任疏狂昨天上机前突然打电话给邹盼舒说想吃的东西,问他会不会做,并让他来接机。 “不知道味道你喜不喜欢,今天时间有点紧,改天汤炖时间再长一点会更好。” 邹盼舒递过去一双筷子,微微不好意思地说。他信心有点不足,这还是头一次任疏狂对自己说想吃什么,而且是这么简单家常的东西,昨天接到电话时他心里说不上来是惊喜更多还是心疼多一点,只为这么微小的心愿。 任疏狂的习惯是吃饭时不说话的,所以邹盼舒也没指望他给什么明确的答复,只好边吃边观察,看看他吃得多少就知道了。 “很好。”吃完饭收拾干净后倒了一杯茶过来时,任疏狂淡淡地说了话。 不知道怎么,邹盼舒觉得他兴致不是很高,明显心底有事情在烦恼,可是这个人早已习惯什么心事都埋在心底,什么责任都自己扛着,不习惯与人分享,邹盼舒觉得这种时候还是不打搅比较好,这种时候起码自己还能陪着他。 回来的路上就说好了今天不用去公司,明后天放假,因此两人也不急着做什么,任疏狂不知道在想什么,邹盼舒清理完厨房回过头开始整理行李箱的东西。 虽然任疏狂来住的时间不长,可是陆陆续续带过来的东西不少,酒都堆了好多瓶没地方放,被邹盼舒拿来当作装饰品摆放了。任疏狂还带过来两台笔记本,说是在家里工作可以用上,其中一台给了邹盼舒。 他没有推辞,只是默默的处理了自己那台老笔记本,把照片什么的资料都转了过来,如今两台笔记本就放在一个书桌上。 整理着东西,看着越来越满隐隐放不下的衣橱,大半以上都是任疏狂的衣物,还都只是日常的穿着,真正的那些礼服什么都还是让司机不停地带走放回公司和他的公寓,然后是已经调整了位置的桌子,一人占了一边斜对着坐,而不是像原来那样一面靠着墙。 “搬到我那里去吧,你想上班想上学都可以。”任疏狂突然开口说。 邹盼舒整理完东西正在看书背单词,乍听此言还以为幻听了,转回头看他神色很认真,才放下本子回答:“我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很好,暂时不想改变。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过来。”任疏狂眼神闪了一下,拍了拍边上,他已经午睡了一会儿才醒来。 把人圈在臂膀里,任疏狂抚上他软软的发际,深深的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还是觉得很温馨,这个小小的房间处处充满了温情,但是他觉得这种固执没有意义,更好的物质生活可以让人身心更愉快,在这里处处都放不开手脚。 “既然你是我的人,住我那里和住这里有什么区别?如果你是担心上下班问题的话,不和我同一辆车可以另外买一辆。” 邹盼舒抬头看了看他的眼睛,确定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虽然一听之下很有道理,不过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不搬,我喜欢住这个小房子。” 他很想赌气说一句如果你觉得这里不好你可以不来,可是知道有些话不能轻易开口,哪怕是吵架两个人也不能借着语言的力量去伤害另一个人,有些伤痕一旦划下就永远也不能消除。 他更不能说如果我们真的两情相悦,那么自己会不在意两人地位的差异,不会在意谁的钱多一些,更不会在意真的搬过去住,真的两情相悦后只要保持自我,只要还在努力工作,用谁的钱他并不觉得尴尬,那时候再固执反而是种伤害。 “你是吃醋?因为我以前的事情?”这是前几天打电话听闻他在迷失与朋友聚会时才想起的过往。 任疏狂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做的事情,包养过好几个男人的事情当然也不会后悔,如果没有那些人给他发泄,他可能早就崩溃了,不过他慢慢发现邹盼舒不一样,这种感觉越来越深刻,深刻到他忍受不了邹盼舒在某些他不在场的时候与其他男人一起狂欢。 身体一僵,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转到这个上面,斟酌了语气邹盼舒认真严肃地说:“疏狂,你遇到什么事还是谁说了什么吗?我不是吃醋才不搬的,我只是想保持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我爱你,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事情,除非你也爱我,不然我不会搬去你那里。我们就这样还是给你添加负担了吗?” 任疏狂心底一颤,上一回他这么说话时两人都在激情中,这一次两人都非常清醒,他知道邹盼舒不是在说玩笑话,可是什么是爱?他还弄不明白,自己如此在意这个人是否就是喜欢和爱了呢?开始担心他会跟其他人走,会去喜欢别人,比如在迷失那次听到的那个庞飞,据说还在不时的出现,这样是不是爱? 这个词太陌生,就连吃醋他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刚刚那么问也只是心头灵光乍现,不过看他这么担忧,任疏狂还是说了前几天他姐姐打电话告诉他妈妈病重的消息。 “要去探望吗?”他的家庭一直是个谜,邹盼舒自己从小父母双亡,对长辈的孺慕之情无处寄托,不希望他也这样,何况这样僵持着对谁都不好。 “不去。姐姐是偷偷告诉我的。”任疏狂的声音一下子低哑起来,仿佛有一种疼痛在发酵。 原来如此,邹盼舒不再劝,只是翻身与他面对着,双手搂着他的腰给他自己的安慰,心底泛起一阵疼,不知道怎样的父母才会这么狠心舍得把自己的孩子推向这样一个地狱。 “你要看看我用你送的镜头拍的照片吗?”邹盼舒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让他高兴点,最后还是提到了自己最喜欢的摄影上,而且任疏狂的圣诞礼物他非常的喜欢。 “等一下看。”两人抱在床上,时隔一周多,刚刚是心情不好没有过多的念头,可他一心一意笨拙地安慰自己的模样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任疏狂就觉得心底有团火烧起来了,手也不由得动起来,更是直接按住他的后脑勺把人拉过来吻上去。 “不……不可以。”邹盼舒使劲挣扎开抗议着,今晚他还有训练,上次因为任疏狂的事情已经被狠狠地削了一顿,今晚怎么说也不能再变更日期了。 感受着身体里横冲直撞的欲望,任疏狂半眯着眼,声音也危险起来:“为什么不可以?” “今晚有训练,而且明天我要外出拍照,要在外面走一天的。”邹盼舒觉察到他的不悦,赶紧解释。 “拍照?和什么人?” “就是一些摄影爱好者,我加入了一个俱乐部。” “那个庞飞也去?” “是啊,他也是俱乐部的人。哎,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邹盼舒惊奇了,这个人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了,历来外界的杂事很难入他的眼,而庞飞这样的身份估计他是不屑打交道的。 “现在去训练,我看看你的实力。” 任疏狂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起身去洗漱了,他觉得心底的野兽隐隐有冲出来的感觉,又和以前的有点不同,没有那么暴戾,可就是不舒服,果然还是有人不死心想要引起邹盼舒的注意。 邹盼舒莫名其妙地看他的背影,一丝赘肉都没有的健美,泛着蜜柚色的光泽的机理,很性感很诱人,其实如果任疏狂一定要坚持做下去,邹盼舒觉得自己估计也反抗不了,但他真的克制住了,邹盼舒也觉得既遗憾又舒心,遗憾他们难得在一起一次的机会泡汤了,舒心他沉默的体贴。 不过,他怎么觉得刚刚任疏狂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难道自己的感觉出错了? 第42章 自由 张哥的泰拳俱乐部并不在繁华的街道上,租用的是一幢旧时留下来的公馆改造而成,有着斑驳的外墙,要不是远远就能听到吆喝声还真不知道这里是个如此热火朝天的地方。 “疏狂,好久不见。来,看看你有没有被资本主义腐蚀了本质。”说话的是副馆长强哥,邹盼舒只知道大家都这么叫他,好像也是个退伍特种兵。 往日他都是匆匆来去,几乎没有时间精力与人交流,他都是在独立的房间里训练,与大多数学员的条件不同,应该说是特别好的那种,完全就是单独开小灶的一整套流程和设备。 任疏狂应声,难得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让邹盼舒做自己的训练去,利索地脱去外衣,开始做准备运动。 “没想到他会来,已经有好几年没看到这兔崽子出手了。”张哥的声音洪亮,不过这回没吼人,倒是能听出一丝惆怅来。 头一次看任疏狂的与人搏斗,邹盼舒双眼发光,双脚就钉在场边不动了。 他还记得上回任疏狂出手揍人的迅猛,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牙齿发酸,那张丰唯真够倒霉,不知道和副馆长对比会如何。 张哥看他这样,摇摇头笑笑,没催他去开始训练,自己也悠哉悠哉寻了个位置坐下等着看,一双眼仿佛透过眼前看向遥远的时空。 热身和换衣花去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两个人才一击掌上场,都是赤手空拳上面只穿着背心,运动开的身体上泌着一层细汗,非常的有阳刚之美。 场上交战两人先是轻巧的闪躲,彼此试探了几个回合,然后由任疏狂开始发起攻击,娴熟的招式带着特有的劲爆直取对方的弱处。副馆长已年过四十,可因为每天都沉浸在场馆里宝刀不老,同样一招一式毫不慌乱,看上去喝喝出声拆打得非常过瘾。 邹盼舒看着任疏狂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硬朗之风,每一下都坚定有力虎虎生风,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一双健美的手臂握拳后就会显出流畅线条的肌肉,汗珠在他飞扬的发梢甩动着,要么就是顺着闪光的肌肤往下流淌,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心嘭嘭直跳,仿佛有无数个小爪子在心里抓挠。 看到任疏狂一击得手会小小的雀跃一下,看到副馆长一拳击打在任疏狂身上时又觉得比自己受训时还疼,恨不能以身代之,明知道他们肯定会把握好分寸不让人受伤,他还是忍不住地担心,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心也跟着场上的打斗一跳一跳,没多长时间自己反倒逼出一身汗来,只觉得不停在天堂与地狱里摇摆。 只有张哥早就对这种搏斗见怪不怪,他没想到任疏狂会亲自带人来,而且还毫不掩饰他们的亲昵,于是呆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研究起邹盼舒与任疏狂的关系来。他知道任疏狂的清高孤傲,看似随意实则清冷不与人亲近,但如果认定了谁那也会全心全意的对待不带虚的,这种性格不适合军队,不过谁让他的出身那么不一样。 任家两代出了两位中央军事委员,庞大的派系下更是枝繁叶茂,现役将军就有多位,更别提小一辈培养出一大批优秀的接班人。这种背景下出生的任家直系唯一的孩子,光是天生的责任就由不得他不学会比一般孩子更多的知识,拥有更强的体魄,肩负更多人的期望,付出的汗水也是常人的多倍,只是可惜了最后竟然做了一名商人。 想起已经过世的任老爷子曾经自己的上司,张哥是眼睁睁看着他的殷殷期盼付之东流,只能感叹世事无常。 “小子,他对你不错。”张哥走到邹盼舒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好了别看了,过来,你要开始训练了。” 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人,总是会有一种对人性的宽容,对人生的豁达,他这一拍也不管别人是否承受得住,自己心底倒是乐呵呵的,两个小辈虽然不是军人,他同样喜欢。 恋恋不舍地随着张哥走入隔壁房间开始做基础动作,邹盼舒心底涌上一股豪气,更用力的重复着一个个枯燥的动作,他相信自己也有一天可以保护好自己,不再让别人担心,这个世界只要流了汗水肯定会有回报。 “他们怎么下手这么狠。”邹盼舒一边给任疏狂擦精油一边嘟囔。 副馆长下手还好,主要是后来张哥也上场去比划了几下,久未与人搏斗的任疏狂自然不是对手,可又不服输的硬撑着还击,勉勉强强撑了不少时间,后果就是身上青一片紫一片,就连脸上都被擦到破了皮。 原本任疏狂还想着训练结束后带邹盼舒出去吃一顿好的,可是邹盼舒怎么都不肯让脸上有破皮淤青的他在外面,他担心遇到熟人会让任疏狂丢面子,那些场合总有不少权贵出没。 回到家邹盼舒就催促他匆匆洗澡出来,才用毛巾包着冰块和白水蛋白慢慢的他脸上揉开淤青,然后才涂抹一点消炎药。这样处理过后,明早应该就看不出印记,一点点小破皮也不影响他的俊雅。 今天邹盼舒没被折腾得太厉害,不知道张哥是不是把力气都用去折磨任疏狂了。完整一全套擒拿术做完后只是学习出拳踢腿的攻击,这比训练防守的挨打要轻松一些,他自己身上没伤也不在意,倒是看到任疏狂身上从来都是润泽的机理上一大片的淤青,忙不迭翻出张哥特意给的一瓶特制油开始按摩,要把药性都按进去才好得快。 这种时候他倒是有点遗憾家里浴室太小没有浴缸,否则让任疏狂泡上一泡再来按摩会更有效些。 好多年没有这样痛快地出一身汗,任疏狂只觉得心底的焦灼也无影无踪,面对以前的人好像也不再那么痛苦不堪,远去的理想虽然没有实现的可能,付出过的努力也成了泡沫,不过那些辛劳汗水依然是自己人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自己就是由这样的过往组成了今天的自己。 任疏狂每每看着邹盼舒总有种奇异的感觉,像是可以从他身上汲取阳光,可以驱散心底的阴霾,令那些往事不再成为困扰。 看他大惊小怪的口气,实则是很担心自己,任疏狂不由得一笑,说道:“怎么你前阵子身上青一块红一块,也怪张哥下手太狠?” “那怎么一样啊。”邹盼舒可不敢同意他的说法,谁对自己好他还是很清楚的,只好没什么底气的回了一句。 任疏狂呵呵笑了两下,回头揉了一下邹盼舒鼓着的两腮,然后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凑过来吻了个够,才反过来开解他。 “再用点力,一点都不疼。” 顾及邹盼舒说明天还要出去走一天,这一晚他们两人第一次用手帮助彼此疏解而没有做到最后,在冬日呼啸的寒风中,他们相拥睡在温暖的房间里的一张床上。 这一晚,他们都做梦梦到了彼此,犹如春天的树枝抽出新芽的幸福,曙光在前方。 翌日是元旦,在天朝来说不算是真正的年,不过年轻一辈已经与世界接轨,庆祝的人群越来越庞大,商家更是瞄准商机大打折扣牌,玲琅满目的花招吸引着人流。 邹盼舒加入的摄影爱好群中既有半专业的摄影师,也有完全业余的爱好者,水平参差不齐,大家都是为着同一个兴趣爱好聚集。这一回的主题活动是拍摄街景人潮,俗称扫街,与那些赶潮流的街拍不同的是他们更关注人本身,人与社会,人与环境,人与人为主题,而会合地点在中心区的人民广场,这里既有闹中取静的花园广场,附近也有商业街,更有大型的文化场馆,往远走一些还可到历史悠久的城隍庙及新建的老街,可谓再合适不过了。 相机挂在胸口,背后还背着专业的大双肩包,里面装着其他备用的镜头和其他配件,光是这一身行头就不轻,队友们约定好中午的聚集点后都分散开,邹盼舒开始考虑从哪里开始。 “盼舒,那个张丰唯是不是脑子有病?他再这样骚扰我,哪怕是你的朋友我也要和他翻脸了。”庞飞苦哈哈着脸,从早上开始就无精打采,都快中午了他看邹盼舒拍得差不多,趁着休息的时间赶紧倒苦水。 “他怎么了?”邹盼舒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不会那晚上自己说的话张丰唯都照做了吧。 “他怎么了?他有病每天早晚送花到我公司去,话里还夹着肉麻兮兮的香水卡片;还一到晚餐时间就拉我去吃什么烛光晚餐,晚上要陪他泡酒吧美其名曰增加了解沟通,隔日就送个礼物上来,都被我摔出去了……”终于找到宣泄口,庞飞噼里啪啦地诉说他这一周悲惨的经历。 那个男人那么强势,他打也打不过,骂了别人当作耳边风,而自己除了忍受还真没有一点办法回击,何况那个人打着追求的名义,使得庞飞有气没地方出。 “哈哈哈……”邹盼舒很不给面子大笑起来,怀里抱着自己的宝贝相机完全不顾场合开怀大笑,他能想象出庞飞面对耍赖的张丰唯那憋屈的样子,谁让张丰唯就有这个能力气死人不偿命呢。 庞飞一开始羞恼得团团转,不过一会儿后双眼暗了一下,目不转睛盯着大笑的人,只觉得心底一片柔软,不由自主喃喃地说:“盼舒,你真好看……” “呃,你别开玩笑了。”邹盼舒摸摸眼角,他才觉得自己有点不地道,看人家笑话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缓了口气,邹盼舒才重新坐好,咔嚓了一张花坛边一个小女孩嗅花的照片,说道:“张丰唯没使坏吧?” “那倒没有。不过我现在忙啊,没有时间和他这样闹着玩,害得我都不能好好做事情。” “你很忙?忙什麽呢,难怪最近好像不怎么联络了。”邹盼舒笑笑,第一次听庞飞说他忙着做事情。 庞飞看着前方的高楼大厦说:“我想正经地做点事情,公司正在转型做其他业务,这段时间都在跑执照和许可证,还有不少需要拉关系的杂事。对了,国外你最想去哪里旅游?” “怎么问这个?我还没想好呢,护照办下来好久了也没时间去,如果单纯是旅行的话,估计最想去希腊看看,那里有很多西方神话的神庙,还可以由那里再去爱琴海看看……” 邹盼舒一直觉得东西方的神话故事很吸引人,可惜天朝的遗迹已经太少,唯有西方很多国家都还保存着完好的遗迹和文化传承,他很想到处去走走看看,循着人类发展的脚步去追寻。 庞飞看着他憧憬的样子,只觉得非常的美,有一种让人心生向往的光环,他摸着自己加速的心跳,更坚定要陪在他身边的想法,眼神闪了闪问:“盼舒过年打算怎么过?要回老家吗?”他还完全不知道邹盼舒已经无家可归,老家已经成为遥不可及破碎的梦。 “不回去。就呆在S市吧,也可能趁这个机会出去旅游一趟,还没决定好去哪里。”邹盼舒心情有点低落,自从奶奶也过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可称之为回去的地方了,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漂浮不定。 “那正好,过年我也有时间,不如我们一起去旅游好了。行程我来安排,就这样说定了啊。”庞飞闪着光芒的双眼望着他,一锤定音似地马上离开去拍照,完全不给邹盼舒答复的机会。 看看三步并作两步已经专心取景的人,邹盼舒摸摸鼻子,心想反正还有不短的时间,说不定到了那时候庞飞自己就忘记了,也就不去纠结这个约定了。他可是记得任疏狂过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今年他打算好好陪陪任疏狂,刚刚实在是不好意思对着庞飞开口说这个事情而已,再说了,哪怕出去旅游,他还是会拉上任疏狂。 今早上起床还是能看到任疏狂嘴角边上的破皮,不明显却也没完全愈合,不知道公司的人看到了会做何感想,他这么一想着不由得翘起来嘴角。 恰恰庞飞偷偷扭头看他的反应,一看他弯着的嘴角,愉悦的眼睛更是光彩夺目,清秀的面容自有一番温润如玉的气质,咔嚓一声拍下这令人心动的脸,庞飞为自己的提议心花怒放,他会更加努力,抛掉以往的吊儿郎当,好好做一个有正经工作的人,到时候一定给邹盼舒一个稳定的家。 另一边任疏狂一大早也跟着出门,只是他先去西郊的军区疗养院外呆了一下,并没有下车进去,虽然这里面戒备森严,他只要表明身份照样畅通无阻。 微微沉默了一下,他掏出手机拨打了姐姐的电话,询问妈妈的病情如何,得知已经控制住还是老样子后,才让司机开往公司。 还有一个月就到农历年,这一年因为YVA合作项目,任疏狂的精力都放在这上面,公司原有的项目都移交给下属,国内的新业务下半年都比较少去主动争取,就这样他的办公桌上也有堆积如山的文件需要他查阅签字,揉了揉眉头,他二话不说开始一份份翻阅,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年底了除了正常的报告外还有年度的核算以及来年的计划,冷静快捷地批阅着,才两个多小时就消灭了一小半,满脑子都是些数目和项目,任疏狂按了内线让李秘书送咖啡进来,他起身伸展了一下身体,站在大玻璃窗看着楼下人来人往。 李秘书敲门进来放下咖啡后,一手抱起批阅过的文件,瞄了一眼还放在一角的光盘,她看了看有点疲惫但精神不错的学弟总裁,犹豫了一下说:“总裁,这些文件我带出去了。这张光碟是否需要我拿去放好?” “光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桌角那里有筛选过的近期各种重要报刊的主要新闻和一张光碟,他恍然,转回身继续看楼下说:“带走吧。” 这类光碟有专门收藏的地方,不仅是纪念,有时候作为一个大集团的领导人,他需要从各个方面去了解自己的下属,他对自己挑人的眼光很有自信,不过自信并不是自大,人心会在各种诱惑下改变,就连自己都不能保证会永远是一颗赤子之心,那么就不能这样去苛刻别人,任疏狂要做的只是过滤,把有异心的人剔除出去。 “好的。”李秘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没有差别,快速的一捏带上光盘,脚步轻快地往外走。 就在李秘书半个身子已经跨出去时,任疏狂脑中一现,骤然开口:“等等,放在这等我看看再拿去。” 他想起了这回的化装舞会好像有个环节是所有的高级职员都要现场表演,这还是他自己下的命令,正好自己出差在外,抿了抿薄薄的嘴唇,他略带兴奋的把碟子放入休息室配备的专业的放映机中,不一会儿大屏幕上就流动着宴会热闹燥热的气息,他按着快进键,用16倍进度翻看自己想要看到的身影。 有着超强记忆力的任疏狂,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画面里的人在面具下肆意地开怀畅笑,他几乎能认出自己麾下的所有大将的身影,面具和装扮只能骗过那些用眼睛看人而不是用心去看人的人,甚至当他看到一些平时工作严谨在舞会上也会做出一点出格举动的人,不由得心情很好,劳逸结合果然是箴言。 “啪”,他按了暂定键,一高一矮两个同样出色装扮的人出现在画面里,一个是硬朗强悍的风格,一个是刚中带柔的别样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关系不同。 一秒钟都不用任疏狂就知道那个矮的是邹盼舒,高的应该是德国派过来的工程师之一,具体是什么名字他要看到全部的脸才能说得上来,不过不用十秒钟,他想起来了,记得邹盼舒和一个中文通叫做亚历山大的德国小伙子很聊得来。 他从不干涉邹盼舒的交友,这是他能给的尊重,也是他的退让,他想要让邹盼舒自由自在地陪自己,有一个完整的人生,完整的灵魂,而不是对着自己溜须拍马,更不需要对着自己战战兢兢不敢直言。 不过,如果别人胆敢做出对不起邹盼舒的事情,或者是想要觊觎他的人,任疏狂觉得自己不会就这么放任,他有着非常极端的底线。 这两个人竟然穿着同样的装扮出场,在自己出差的时候,任疏狂脸色越来越黑,他已经按下了继续键,刚开始还起伏的胸口慢慢趋向平静,直到看完也没有再喝一口渐渐冰冷的咖啡,光盘也没有退出来他就出到办公室继续办公。 只是他高效的工作效率好像已经脱轨,后面的三分之二的文件直到晚上七点多才看完,他甚至连晚饭都还没吃。 回程的途中,他翻开私人手机查看,没有任何的未接电话,任疏狂才惊觉除了那晚出事后邹盼舒给自己拨过一次电话以外,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来没有给自己打过任何私人电话,而工作中的电话也都是先由秘书接通才转交到自己手上。 一时,车内的温度仿佛降下去不少,任疏狂感受到一种不可言喻的疯狂,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除了理想之外最想掌握的一个人,对现在的他来说重要度排序第一,他正汲取着这个人的力量走出困境,谁也不能阻挠。 第43章 你是我的 任疏狂的性格中有着超越常人的隐忍,这种隐忍在很多方面是优点,可以让他更从容的应对,但有时候这种隐忍也会伤害到自己和身边最亲近的人,他还没有意识到。 阴沉着脸回到邹盼舒的住处,看到一脸阳光笑意来开门的人,任疏狂快速收起了表露出的心思,只是沉闷的不发一言,视线在他身上不时扫过,寻找着自己也不知道目的的线索。 “你吃饭了吗?”邹盼舒关切地问,他感觉到任疏狂有点不一样的气息,哪怕他竭力想隐藏,可是所有的注意力都曾放在他一个人身上的邹盼舒,早就已经对他的气息有着敏感的嗅觉。 打量了一番,邹盼舒判定他没吃,这下可烦恼了。因为今天的活动,中晚餐都和队友们一起吃过了,早上出门前就和任疏狂沟通过,他也才刚进门不久,只来得及洗澡换衣服,照片都还导到一半,没有完全复制到电脑去。 “要不你先洗澡,我下碗面条?”邹盼舒提议,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狐疑和担忧,不知道他是否又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他妈妈的病情加重了。 他还在苦恼该怎么劝劝任疏狂去看望家人,总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一道膜隔着。 目前这样自己求来的同居还不足以让他有资格开口劝解,也担心万一触碰了他的伤痛,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他完全站在任疏狂的立场,他认为做父母的就不应该这样对待孩子。 但是,做人儿子也要体谅父母,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何况万一真正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时候,像任疏狂这种什么感情都压在心底的人那将会是怎样的悲恸,邹盼舒不能想象,仅仅是这么一想就觉得心底抽疼。 看他安静的进了浴室,邹盼舒也觉得这个地方与他有点格格不入,一米八的身材虽然外型不是壮硕的那种,可是存在感实在太强,随意往哪里一坐一站,整个空间就弥漫开他的气息,就好像这里除了他以外别人都无足轻重。 收回自己有点留恋的目光,邹盼舒打开冰箱,好在他习惯性每天晨练结束后都会买一点新鲜的小菜回来放着,利索地取了点小鸡毛菜、番茄、一个鸡蛋和精瘦肉,青菜洗净放着,番茄用开水烫过后去皮切成小片,面里放上半个番茄会更开胃些,精肉先切成薄片再翻过来切成了肉丝,用蛋清、料酒、生抽和姜的齑粉一起拌匀放着入味,然后才开始烧水下面。 等任疏狂冲澡出来,餐桌上已经放着一大碗香喷喷的肉丝青菜汤面,面上还有一个双面煎的荷包蛋,邹盼舒拿了条大毛巾等在沙发上不知道想着什么正入神。 任疏狂走过去坐下,邹盼舒已经自动自发起身帮他擦头发,声音轻轻地说:“今天就不要吃辣椒了,我看你去德国这一趟好像又瘦了。” 邹盼舒心底也微微叹气,还以为租了这个房子后可以中午回来做饭带去给他吃,可是没想到他三天两头往外跑,不是去工地就是国内国外的出差,两人都难得聚在一起安安静静吃顿饭,更别谈什么带盒饭的事情了。晚餐也同样,邹盼舒自己平日就够忙碌的,往往都是在食堂匆匆吃完就去赶车,而任疏狂更是应酬无数,就连好好吃顿工作餐都很难。 很多时候他都不能理解这种生活状态,不知道任疏狂这样拼命工作是为了什么。只能祈祷过了这段忙碌的前期,他的胃不要被他折腾坏了。面对这种情况,邹盼舒真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总不能停下学习工作只为着任疏狂一人团团转吧,那样他相信不用很久,任疏狂可能就会厌烦,继而两个人也走到尽头。 曾经绝不吃不放辣椒的面的他,已经好几年没吃面食了,因为只要一吃就胃疼,不过现在邹盼舒的手艺他觉得很对味口,辣椒少放也很美味,就如今天这样如果邹盼舒强制不给放也没办法,任疏狂把面挑起来闻了一下,觉得味道可以才开吃,虽然好像少了点什么,不过热乎乎地汤面进了胃里,一整天憋闷到无处散发地郁气好像也不那么难受了。 吃了面之后任疏狂一直在沉思,他第一次陷入一种两难的抉择中。 他的原则向来是人不负我我不负人,而对于驾驭人时,他也总是给予对别人来说超价值的收获,比如说公司职员,比如说他包养过的人,都是你情我愿给出丰厚的报酬,与张丰唯的某些观点是殊途同归的做法,不同在于任疏狂有清高傲气,不屑使用强硬手段,除了强取豪夺多的是办法达成目标。 这个世界最不缺少的就是人才,他不会为了某一个人而违背自己的人生原则,更不会盛气凌人地以为天下都掌握在任家手里,反而从小接触的教育告诉他高处不胜寒,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做人就是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在别人手上。 这是一种圆滑,一种世故,一种对人性透彻的理解,要想取之必先予之。任疏狂如此做法从小就做得炉火纯青,除了家人和两个发小他是从未驶过手段外,现在的邹盼舒也让他有点不想使手段。虽然你情我愿的合作本身并不算使手段,可他还是不想和邹盼舒分得泾渭分明,更不想沾染上钱权交易。 他有点茫然,不想用钱财来获取邹盼舒身上的什么,而他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己都还没弄清楚,只是不想用以往用惯的手法去绑紧他。 虽然邹盼舒说过爱自己,也会在自己没有其他人之前一直都在这里陪着自己,任疏狂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你怎么从来不向我要东西?”问出口才发现这是自己心里的想法,任疏狂察觉到也没收口,他觉得邹盼舒那里应该会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邹盼舒正一心两用的做事情,手里在导着今天拍的照片,脑子里却还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开口劝解,正鼓起勇气想要开口,冷不防被他这么一问,心里的气呼啦啦一下又泄了回去,只好先回答他的疑问:“我要的东西你给不起,所以我不会索要。” 他也很奇怪,在谈感情的时候总是可以很坦言,有什么想法都敢说出来,却偏偏遇到任疏狂的事情难以开口,总是底气不足。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任疏狂听懂了,听懂了却觉得心底涩涩的,没有了白天的怒意。 任疏狂拍拍边上的沙发,等邹盼舒走过来坐下,拥着他还是显得瘦弱的身体,汲取着他身上的味道说:“那就这样陪着我,不要去找别人。”话中有着浓浓的留恋而不自知,不让他离开这一点是毋庸置疑,在没想清楚自己要什么之前,任疏狂已经事先强势的挽留。 “好。”邹盼舒没有重申只要他没有别人自己就不会走的论调,他觉得离任疏狂的心越来越近,从刚开始的遥不可及到现在仿佛伸出手就能触摸到,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真正触摸到以后是否有勇气离开。 抱了半响,邹盼舒才又鼓起勇气问:“你妈妈的病怎样了?真的不去看看吗?” 在邹盼舒以为他不会回答的长久的沉默后,任疏狂松了松收紧的手臂,沉沉地说:“她是常年体弱,现在没事了。她,不喜欢我。为了生我差点难产而死,也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不想见我。” 邹盼舒心底一紧,只觉得眼眶发涩,后悔在这个时候问出这句话,也为他愿意开口而高兴,只是心底漾起的疼惜怎么也止不住,抬起头微笑着吻着他的额头,充满了爱意的吻,要把他曾经的伤痛都抹去的吻,更是希望能够与他一起分担痛苦的吻。 这一晚,任疏狂前所未有地索取,在他身上耕耘,狂野到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塞到邹盼舒身体中去,要一次次地证明着他的身体深处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渴望之地。 还在沙发上时,他就忍不住拽下邹盼舒的唇重重地一咬,不满足于他那轻柔安慰的吻,他要更加有力量地舒发,吞咽着彼此交汇在一起的唾液,混杂了两个人味道的气息令他心安。 沙发并不大,是一个双人沙发和一个单人沙发的组合,带着一点点粗纤维的布艺质感表面,正适合地摩擦着两人赤裸地肌肤。任疏狂舍不得放手,就连给邹盼舒脱衣都不让他的身体离开自己太多,重重地摩挲着他身上的每一寸热烫的肌肤,一双薄唇更是毫不掩饰欲望地一寸一寸往下覆盖,舔舐过纳入眼中的每一寸肌肤,这个人是自己的,只允许他的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只允许自己看到他陷入情潮的艳丽。 “嗯……疏狂轻点……疏狂……”邹盼舒心里有着涩然有着悲意以及与任疏狂心灵相通的喜气,他全身心投入地回应着,自己也要从这样的缱绻中汲取力量。可任疏狂过于狂野地吸吮又带着一丝丝疼痛,而这痛意总是夹杂着更强烈的快感蜂拥而至,令他颤抖不能自制,嘴里无意识地呼唤他,抓着他的头发想要拉开,既希望他停下,又舍不得弄疼他似地使不上劲,一双手只好捧着他的头随着他动。 从未想过任疏狂也是难产,而自己的妈妈就是难产而死,他妈妈活下来了竟然会不喜欢自己的儿子,邹盼舒甚至有种要落泪地悲哀,猜测自己的妈妈如果没死是否也会不喜欢自己。 “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任疏狂挺身进入前,掷地有声地告知他。 就在小小的沙发上,两个人甚至不能完全伸展开躯体,任疏狂一下比一下有力地撞击,他想要进入得更深,要把自己送入他身体的深处,再从那里延伸到他的心里…… “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这一句话,就像是咒语一样绑缚着两个人,在淫糜的碰撞中完成了宣誓仪式。 任疏狂一直紧紧锁着他的腰,发泄过一次的身体完全不够,都没有退出来就直接伸手托起他的臀,往自己的身下一压才把他抱起,就这样连着他带到宽大舒适的床上继续他的律动。 这个房间要说最令他满意的就是这张床,在四十多个平房里虽然只占据一个角落,却是他所有幸福的源泉。 第44章 朋友 翌日醒来,天已大亮,至于什么时间邹盼舒完全无法判断,只是一醒来就蒙着被子和自己赌气。 他真不该心软的,要不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晨练和大兵哥的训练,他都要怀疑自己会被活生生做死在床上,全身疼痛到连手指都抽筋的感觉,就连拉一下被子这么简单的动作都丝丝抽气着完成。 他怎么以前从来没发觉任疏狂还有这么超强的精力,前生哪怕是刚开始两人没有感情时也不过是最多两三次,三次的时候都很少,除非他特别的狂躁时才会沉默不语的发泄。后来两人渐渐有了情感上的交流,也不过是变得温柔次数并不会增多,反倒算起来任疏狂是个偏冷感的人,需要发泄欲望的次数也非常少。 邹盼舒怎么想也没想到他会那样仿佛化身为兽,不停地索取,一次强过一次的撞击,令得邹盼舒觉得神经都要麻木掉。 “真的很疼?”他一动任疏狂就知道了,马上从书桌旁走过来关切地询问。 邹盼舒气不打一处来,哪有这样问话的,气鼓鼓一把掀了被子露出脸说:“你给我压一晚上试试看疼不疼。” 可是掀被子的动作太猛,邹盼舒话才说完一张小脸已经皱的堪比老酸菜样,五官都挤压到一起去了,直看得任疏狂也不由心底发怵,意识到自己昨晚做得太过了。 他想说句什么,可能是道歉的话,可是不习惯向人认错的他开不了口,而且哪有在这种事情上认错的人,何况昨晚那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碰到,从未想过原来做爱也会如此令人着迷至疯狂,想了想只好安慰他:“我让司机送了粥过来,要不要吃一点?” 昨晚那样的邹盼舒给了他心灵深处的宁静,从不向人诉说的母子情也不再那么难堪,没有人能够不在意来自亲身妈妈的隐隐敌意,他只是深埋在心底一个人孤独的品尝着,可昨晚那样冲动的开口后,却觉得在面对邹盼舒时真的可以什么话都直接说出来,不管对错都能得到他给予的包容。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哪怕是亲人再溺爱自己,除了奶奶一个人外也都是有着苛刻的要求。 “以后还是要节制点,这样对我们的身体都不好啊。” 自重生后就非常注重养生的邹盼舒还是拧着眉,难得的数落起他来,邹盼舒相信要是这样的经历再来几次,说不得身体都要散架了。 饶是任疏狂这样淡定的人也不由得微微红了脸,只觉得脸颊有点发热,侧了侧脸庞伸手扶他起身,不过他可什么话都没答应,昨晚那样的情况又不是他能控制的,好在心底总算知道不能伤了他,后来清理时也只看到红肿没发现血丝,这多少令他更安心。 孰不知他耳旁也是微红,落在邹盼舒的眼里就是致命的诱惑,一下忘记了疼痛伸手紧紧抱着他,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自己也脸颊发热,此刻他感受到两个人的心灵跳动是一致的,那么多的等待就像一首将要完结的诗,没有了中途那么多的曲折坎坷,只留下美妙的旋律和动人的诗情画意。 艰难地吃了粥,邹盼舒才缓了口气坐在沙发上休息,还是不能动作拉扯太大,弯着眉笑眯眯地看着任疏狂优雅地收拾餐桌和洗碗,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得津津有味。 待任疏狂把两个碗洗了,食盒里剩的粥也都盖好坐过来,他闻着任疏狂身上带上的洗洁精味道,心底一阵闷笑,顺着他的脖颈往下,呲牙咧齿做状咬了几下任疏狂的肩膀,每每咬下去后又舍不得,只好舌尖又舔舐回来。 感觉到两人之间突飞猛进的亲昵,他兴奋的拨弄任疏狂的身体,戳戳他腹部处的肌肉,捏捏他肩膀的二头肌,甚至还凭着记忆去摩挲他前天被摔打到的部分,谁让这人昨晚把人欺负狠了,这下老老实实的任他肆意摸来摸去,邹盼舒只觉得既是高兴又是好笑,玩得不亦乐乎。 他其实没有生气,任疏狂眷恋自己的身体也是个好兆头,他心里甜着呢,一张小脸更是神气飞扬,偶尔作怪的表情更是生动活泼。 任疏狂由着他闹,哪怕淤青处被拧疼了也只扯扯嘴角,倒是全身都放松得很,身心都很惬意,自己拿起带回来的文件翻阅,只在邹盼舒的手深入衣服里摩挲时眼神暗了下来,好在他也知道轻重,邹盼舒的身体还是太瘦弱,真经不起太频繁的床事,只好自己做着深呼吸调节,尽量把注意力放到文件上去。 玩了半响,头已经枕到任疏狂大腿上,脸向着他的腹部,手掌贴上他的胸肌,感受着手掌下充满力量的机理,还有越来越悠长的起伏,邹盼舒猛然坐起身叫了起来:“完了,疏狂,我忘记买菜了!” “大惊小怪。中晚饭有人送来,不用你忙。”任疏狂赶紧放下文件扶住他,伸手给他揉着因为这起身带来的撕扯疼痛,还好他避得快,否则等他撞上自己的下颏,两个人都要遭殃。 邹盼舒是猛然想起他上上周就与大江约好了今天他们两兄弟过来玩,说是中饭过后来,吃过晚饭再走,那时候邹盼舒还信誓旦旦要做一大桌菜犒劳他们俩呢,可看看今天这样子别说一大桌菜,就是买菜都走不动了。 “不是。下午三点钟大江要带他弟弟来玩,我答应他做菜给他们吃了。哎,你别太用力,我这是两周前就答应好的。快看看几点钟了。”才说到半就被任疏狂狠狠揉了一下,邹盼舒心虚地赶紧交代实情,他吃不准任疏狂什么时候在国内,当然也就没办法总是推掉朋友到家里来聚会。 “十二点。你这个样子哪能做饭?我让司机送餐过来。”任疏狂担忧地看他只是起身就很困难,直接提议送餐解决。 邹盼舒不得不妥协,自己这个样子确实动也动不了,再说到时候能不能陪着好好聊天都还不一定呢,飞在天上的好心情终于落到了实处,他一下子晃神了。 房间处处都有任疏狂的痕迹,从那些当作摆饰的高档酒,到厨房成套的碗和杯子,卫生间里的用具,还有书桌上的笔记本和文件、书籍,更别说衣橱里的衣服,外面也挂着不少服饰用品,还有玄关处的鞋子…… 最重要的是有着一股淡淡的男人香,那是任疏狂身上的味道,他的衣服带过来越多,人在这里住的时间越长,这个味道越是持久,邹盼舒每每在他出差后都是使劲地闻着,可也不得不面对每一次过长时间后就会消散的事实。 他忐忑地看着任疏狂,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虽然自己不介意被朋友知道,可是他会介意吗?还有大江是他难得的朋友,是否也能接受自己的性向呢?这些迫在眉睫的念头纷扰而来,邹盼舒仿佛一下子被抽光了精神气,耷眉耷眼地垂下脑袋不吭声了。 任疏狂脑子里快速略过大江的资料,他曾经调查过邹盼舒,自然知道他们两人在公司宿舍同住了半年之久,大江还对邹盼舒多有照顾,两人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以前任疏狂还不觉得如何,此刻回想起心底竟有点不舒服,看他这副神情恹恹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呆在这里妨碍他交朋友了,一时怒意升起。 “你再睡一下,两点半我叫醒你再走。晚饭早点吃了让他们回去。” 任疏狂冷冷地说着,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去,盖上被子后自己坐到电脑前开始工作。 邹盼舒脑子里嗡嗡直响,浑身的不适也没有他说的要走来得震动,默默看了看他端坐挺直的背影,宽肩瘦腰充满魅惑的性感,浑然天成的高贵并不因为一身家居服而收敛。这样清雅贵气的人还是那样遥不可及,一早上的玩乐霎时变成了水中花镜中月,泡沫一般消逝了。 胡思乱想中邹盼舒的身体进入了睡眠恢复,听着变得悠长的呼吸,任疏狂才微微停了手上的动作,深思着自己的行为。 任疏狂做事情从来不会拖泥带水,两点半把人叫醒后帮着他换了一身休闲装,沉着脸出了门。 邹盼舒泄气地胡乱收拾了一下房间里换下的衣服什么的,没有刻意抹去这个房间两个人住的事实,只要稍微用心都能看出成双成对的东西没有女性用品,还有就是很多东西精致高档,就如浴室里的胡须水是顶级品牌,还有不少是定制的东西,外面根本买不到,就不知道大江是否看得出来了。 三点钟两兄弟准时登门,邹盼舒平时也难得见大江一次,毕竟保安总是三班倒,心底还是很开心,带着点新奇的看他弟弟,要不是有这个小江,当初说不定大江也不会这么亲近的待自己。 小江有点腼腆,人瘦瘦高高的意外的有点漂亮,带着一股温润如水的沉静,和大江没有多少相似之处,大江咧嘴解释说一个像妈妈一个像爸爸,但是性情都很坦率,不大一会儿三人就没有了隔阂聊了开来。 “这是你喜欢的杂志,最新的。”小江把手中的袋子递给他,声音轻轻柔柔,没有带上一点常年受病痛折磨的阴霾。 “谢谢啦,每个月都这么麻烦你呢。”邹盼舒道谢着接过来,并没有矫情,这是大江的骄傲呢。 这已经是第四批杂志了,大江自从知道邹盼舒喜欢看旅游杂志,就把每个月他弟弟送给他看的杂志都转送给他。据小江说出版社里多的是,每人都会发两三套,有自己出版社的也有业内同期的,他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也不管哥哥看不看每回都很有成就感快递给他,搬到S市来了之后就是大江自己去提回来了。 “工作还适应吗?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别太累了,不然大江哥肯定不会轻饶你的。”邹盼舒欣喜地翻阅着还带着墨香的杂志,边半开玩笑的说着,他可没少被大江叨念呢。 “唔,还好。转正后有点忙,不过我不怎么用外出采访,基本都是在公司和家里完成,不会很累。哥,你不用担心。”小江不急不缓地解释,从小因为慢性病导致他不能剧烈运动,磨光了所有的急性子,有着哥哥无微不至的关怀,倒是磨砺得他比同龄人更有定性,仿佛天塌下来也不着急。 “那就好。你不知道,你没来S市之前,我可没受大江哥唠叨呀。”邹盼舒呵呵笑着和小江一起谈论他们共同的经历,他们两个人是同样的22岁,算起来还是小江大了几个月,不过邹盼舒可不会叫他哥了。 小江看着在一边满足笑着的哥哥,心里一片暖意,知道因为自己的病这个哥哥付出了很多的心血,作为相依为命的两兄弟,他也希望哥哥能幸福快乐,所以才从小一直很努力学习,体力不如人就要在脑力上超越其他人,因此他才会以优异的成绩,沉稳的性格和实习期间吃苦耐劳的精神获得了一份很多人都羡慕的知名出版社的正式工作,虽然还是编制外,不过他对以后的生活充满着信心。 “这些都是你拍的照片吗?很漂亮,拍摄视角很独特,我能都看看吗?”小江一进来就看到整面墙的照片,各式各样的照片简直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各种风景人物社会场景等等,每一张细看都很有一股韵味在其中,非常的醒目吸引人,他作为一个编辑自然有着敏锐的触感。 “可以。电脑里还有很多没有冲洗出来的,这些冲洗的有些是带去给老师看的,有些是参加活动的照片,大家的都放在一起讨论学习用的。” 有人喜欢自己的照片,邹盼舒心底扬起一股自豪感,他的照片就是他心中的世界,每一张都很用心的按下快门,每一张都很用心的筛选后做后期处理。 看着两个人找到共同语言挤在小小的笔记本电脑前交流,大江倒是欣喜之外略带着点忧愁。 他屡次苦恼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终于在有人送餐来时,一边惊叹精致食盒里更精致的晚餐,一边偷偷趁着外面弟弟还关注照片不注意这里,拉了邹盼舒进了厨房,低声地开口:“你是不是在公司受到排挤了?不用在意那些人的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 邹盼舒猛一听有点糊涂,不知道大江这是从何说起,难道指的是上次任疏狂处理过的那回? 大江倒是误会了他的愣怔,以为是被说到了痛处,有点着急可还记得压低嗓门表明自己的态度:“以后我当班的话,我就等你一起到食堂吃饭,这样就不需要回避别人了。还有,不管你喜欢谁,你都是我大江的弟弟,你记得我们支持你就行。” “大江哥,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邹盼舒想了想不知道自己的哪些行为又给人看出什么来,在他们的交流后才知道公司暗地里流传着他和亚历山大谈朋友,因此才常常去技术部转悠,公器私用,并且还觊觎着总裁本人,否则怎么会总巴结着总裁不放,完全不与其他人打好关系,亚历山大和总裁不在公司时他几乎总是一个人,肯定是心虚所以才会这样,还常常总是一下班就不见了影子,加班次数极少。 直到他们都离开,邹盼舒还觉得这流言来得莫名其妙,虽然他已经向大江解释过他和亚历山大不是在谈朋友,不过他是真的喜欢男人,还有就是他白天常常忙到忘记吃中饭最后只好悄悄解决,而晚上下班后则是出去学习,让大江不用担心他不是被流言缠身不敢出现,而是太忙了没时间出现,很多时候忙到中晚餐都在外面匆匆解决。 至于大江是否会想到邹盼舒喜欢的男人就是任疏狂,这个他就管不了了,毕竟在任疏狂没有表态前,邹盼舒绝对不会给他制造麻烦,现在他开始头疼不知道是不是圣诞舞会又刺激了流言的产生,也不知道任疏狂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可是亚历山大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任何喜欢的话语,表现得只是亲近一点,邹盼舒想总不能自己开口去说我不喜欢你,所以你也不要喜欢我这样的话吧,他自己都觉得如果说了才是真的有毛病,捕风捉影竟干些没有油盐的事情,这个世界哪里有那么多同性恋呢。他追一个任疏狂就追得这么辛苦,实在没有精力去应付其他任何人了。 不过到最后大江还是握了握他的手,估计是看出了这套小公寓的不同,表示支持他追求自己的幸福。 邹盼舒心里面既开心又惆怅,他想起了避开出去的任疏狂,那个人才是逃避的一个。 第45章 实力 任疏狂离开后直接去了公司,办公桌上已经放着李秘书交上来的汇总报告,一部分是亚历山大和大江的所有详细资料。 他沉着脸看得很仔细,微微皱着眉,就像是思考一个大型项目一样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然后才拨打肖庭诚的电话,给他下了一个任务,让他尽快赶在那边一开年就完成。 肖庭诚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新年休假,正悠哉悠哉晃荡在海边,不曾想这样也被任务砸到,不停地在电话里狂喷任疏狂的恶劣,看在他老老实实听完的份上,肖庭诚才挂了电话开始想怎么完成任务。 边上才勾搭在一起一天没到的金发碧眼的美女正妖娆地攀上他的脖子,肖庭诚一把甩了手机,还是过几天再想工作的事情吧,这时候美女在怀就应该只想一件事情就好。 解决了第一个人,任疏狂翻看了大江的材料,笔尖在小江的资料上划了个圈,觉得暂时没什么可动的,大江这个人的性情任疏狂自认还是看得很透彻,这才把两份材料一起锁了起来。 然后继续查阅着其他的文件,郝然是S市最有名的几所大学的各类教案、教授、课表等汇总。他凝眉细细地考量,剔除了好几个沽名钓誉的教授的课,再三挑选后还是精选出排位最靠前的两所大学,不过T大有老校区就在徐家汇,另外F大所在地就比较远了,如果去上学的话来回估计路程就不少时间。 T大是任疏狂自己的母校,发生过不太好的事情,他并不想邹盼舒去同一个地方,还有就是专业,F大的传媒和文科类是强项,他想邹盼舒应该会比较有兴趣,看他镜头下的取景就能够管中窥豹了。 把其他的资料都放到一边,只留下这份F大的材料,其中含了下个新学年开始的入学通知书。 做完这些,他起身看向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一次这样凌空俯瞰下方,他总是能从中坚定自我,在这个世界必须掌控更强的力量才不会被别人干涉。他看了一会儿才缓缓掏出私人手机,拨通电话,脸上是少有的笑意说:“子竞,什么时候回国?我有事情想麻烦你。” 电话那头传来显得醇厚低沉的声音,犹如大提琴响起的悠长:“疏狂,你怎么想起来问候我了?哈哈,了不得,谁这么大能耐能让你麻烦人,我倒是想见见。年前我应该会回国一趟,到时候再找你喝酒。什么事情你说,要是一定要我回去的话,我让助理挤个行程出来。” “现在还不用你亲自指导,我想放个人到你那里去实习,就在S市好了。以后看他水平怎样再谈,如果可以的话你帮我找个人教教他。”任疏狂没有直接请求柏子竞教导邹盼舒,他知道这个人对摄影非常的固执,只要达不到他的要求,就连副手都不会允许做,何况还教导呢,因此很淡定的直接提出找别的老师。 “好说,我会给老庞打个招呼的,你直接让他去找老庞就行。什么人让你这么费心,等我回去一定带给我看看。恭喜你了。”柏子竞的话里充满了喜悦,他们的圈子就这么丁点大,彼此知根知底,能够脾气相投的实在太少,因此都很珍惜。 任疏狂不由得轻笑出声,为这声恭喜觉得非常的开心,第一次觉得柏子竞的声音也这么有魅力的,笑着应承了下来,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下彼此的近况才挂了电话。 S市最顶级摄影工作室“回眸”的唯一摄影师兼老板柏子竞是他不多的好友之一,当前人虽然不在国内,但工作室还是照常运转,而且回眸名下有很多的挂名摄影师及他的学生,一个个都是国内数得上的圈内名人。任疏狂从送了个小炮筒的镜头开始就有这个想法让邹盼舒去那里实习增长见识了。 柏家同样有着深厚的军方背景,而柏子竞也是个跳出圈外的人,一心一意朝着摄影之路奔去,高中都没在国内读就飞到美国进修,后考取哥伦比亚大学继续攻读,时年22岁时获得了当年普利策文化艺术奖,一举成名于世界,更是奠定了他在国内当之无愧的大师之名。可惜这个人常年奔波在世界各地,少有回国的时候,不过每次一回来都会与任疏狂喝喝酒聊聊天。 在任疏狂的认知里,从来都是利用上所有可以用到的资源,让事情可以最快最优的完成,哪怕被人说成是特权也无所谓。 特权也是一种积累而来的资本,并不是凭空天上掉下来的。 如果邹盼舒愿意花那么多的时间去参加那些半吊子的摄影培训,那么他更愿意让邹盼舒直接接触最高端的摄影世界,让他踩在巨人的肩膀上起步,在他还是一片白纸的时候去开启他的思维,而不是让别人给他灌注上灰蒙蒙的颜色。 任疏狂时常惊叹于邹盼舒镜头下的世界,常常有种心灵震撼的感觉从画面里冲出来,暗暗关注了他很久,发现他是真心喜爱而不是随意玩玩就丢,这才下了决心找上柏子竞。 把目前可以做的都做好,任疏狂开始投入到工作中。工作是他放松自己的方式之一,并不会觉得枯燥,反而能够从中得到更多的乐趣,带着公司翻越一个个高峰,是他证实自己还活得很好的证明。 德国分公司基本已经理顺,目前还没有开展什么大项目的合作,不过一些小的项目已经开始运转,国情如此,年底到了很多政府部门和大型企事业单位都有大量未用完的预算,为了明年预算不被降低,他们是不会浪费的,于是会疯狂的不管是否合理都会立马设立很多的项目上马,泰恒的分公司正是接了很多这样的业务,他也才会忙成这样。 那里还设置了泰恒最大的技术研究室。任疏狂和肖庭诚是朝着世界一流研究所的目标发展,投入了大量的金钱精力,正满世界通过猎头邀请资深专家进驻。 国内暂时无法成立这样的研究室,不仅是大环境的影响,还来自家族的压力,他并不知道任家是否有一天不会成为自己的依靠,那么他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更加完善有力的后备来支撑。 只要德国分公司成功运转,以后国内的技术革新都可以由分公司来完成,把紧跟世界发展的核心抓在自己手里,这将成为任疏狂手中最锋利的剑也是最结实的盾。 只能说YVA合作项目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契机,当时要不是张丰唯的挑衅触动到他的底线,他还没有意识到契机来临,还只是惯性的觉得目前的生活已经很好,泰恒发展迅猛,不想再去改变太多,不愿意与程家有任何的关联。 可是通过张丰唯,他发现并不是一味的退让别人就会知道错不在自己这里,那么,顺应发展,任疏狂觉得自己开始需要保护自己的力量,需要守护心中想守护的人的力量,而这份力量仅仅是外力还不足够,必须是自己手中能把握住的。 随着一步步稳定的安排,看着已经黑暗并亮起灯火的窗外,任疏狂深邃的眼底一片坚定,狂傲的神情一如他出生就高人一等的地位,这样的地位如果没有能够匹敌的能力,那么就等着被人登高爬低。 这一天任疏狂工作到凌晨一点多才回了小公寓,他有种紧迫的感觉,总是觉得身后有什么黑暗被驱使着靠近。因此在工作上更是不会放松,不仅分公司要抓好,本部更是不能丢,明年的项目他还要筛选出可靠的人来主持,年底了还要理清非常多的送礼名单和金额,这些只有肖庭诚可以帮他,不过那家伙开溜了,那么任疏狂只好自己来一份份拟定。 这是他们这个阶层特有的文化,他是既得利益者,并不会去抵触。当一个人的能力达到一定程度时,自然就不得不背负更沉重的责任,任疏狂虽然断绝了从军的愿望,可是对这个国家的热爱从来没有消失过。就如他设立研究室的目的也是为了跟上世界尖端的科技技术,更是为了培养更多的人才,令泰恒成为纽带,或许一个人的力量很渺小,但只要有人在做总有希望;泰恒还设立了专门的慈善基金会,全部由专人审核项目,务必做到切实可行的帮到需要帮助的人。 任疏狂从未与人谈过这些想法,那样显得很矫情,他只是一步步踏实地做事,既要对得起父辈穿在身上的绿装,也要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忙碌了大半天,回到小小的公寓,轻手轻脚洗澡上床,看到熟睡中的邹盼舒小脸上拧着眉睡得并不安稳,任疏狂伸手给他松了一下,脑中想着不知道是不是大江给他带来什么麻烦,不过没关系,是的话就不要怪自己手下不留情了。 任疏狂噙着笑意把热乎乎的人揽到怀里圈着,舒展开邹盼舒的手脚,不让他总是蜷着睡觉,动作轻柔不想把他吵醒,怀里已经渐渐习惯要抱着这个人,汲取着他身上淡淡的柠檬香,只觉得外面的世界无限美好广阔,可他只需要这么小小一块宁静,就能坠入甜美的梦乡。 泰恒集团前所未有的紧张运转起来,所有员工也都连抱怨的时间都没有,德国分公司成立,以后每年优秀员工都可以外派学习和工作,对员工来说是一项非常好的福利,不仅可以提高自己,还有机会获取更高的职位,并且公司的前景也更是一片大好,谁都不想被刷下去,卯足了劲加班加点。 邹盼舒也逃不了,公司内外的事情成几何形增长,更是各种汇报会议源源不断,任疏狂也没有再长时间出差,基本都在S市,这直接增加了邹盼舒与公司各级高管的接触,毕竟他的门与总裁室的门是贴着的两面,李秘书也忙得够呛,这些高职的汇报全部一股脑交给邹盼舒去协调处理了。 不仅是工作日,周末他还被一份大礼给乐得把那些不愉快都忘到了脑后。自从那一周以后,他把所有的周末都用在实习上,说是实习其实就是打下手,到回眸去帮忙,但就是这样一个打下手的机会多么难得他是深深的知道,每次去都能够学到非常多的新知识,摄影理论与实际操作两不误,甚至他自己的入门级相机也不用带去了,回眸多的是各种型号的相机。 当然他肯定不能动各位大师的相机,但是厂商无限制塞进去的相机就数不清,这些样机一般都会做测试数据后就随手找地方搁着,谁爱用谁就拿来用,很有点公共相机的味道,镜头也是如此,除了一些特别珍藏级别的镜头,一般性过得去的镜头比比皆是。 了解得越多,他觉得这个世界越深邃,更是着迷的一头扎进去学习,废寝忘食的吸收着,就像新生的小兽本能的进食一样完全是来者不拒。 忙到彼此都没有时间胡思乱想,邹盼舒倒是常常都能感受到任疏狂别有意味的目光,他总是摸摸心口想他眸中的含义,不过好像猜不到。他们同进同出的时间增多,彼此也磨合着生活习惯上的不同带来的不便。往往最后都是邹盼舒妥协,在这点上他没什么执拗,任疏狂已经愿意屈居自己的小窝,实在没必要真的连生活水平也降低,那样他觉得太不人道了。 好在任疏狂哪怕应酬频率有所收敛,并不因为是年底而增多,这让邹盼舒大大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是自己亲自动手,他还是特意嘱咐专门负责饮食的公司该注意什么,也没有在星级饭店订餐,而是干脆每回都让以前那家专门送来,磨合了一段时间看着任疏狂的胃口有所增长,他觉得暂时满意了。 还有就是一周两三次的做爱频率,邹盼舒不知道是不是做的次数太少,每回任疏狂都有点疯魔,虽然没有再真的把自己做到下不了床,可那个家伙每次要么猛烈的撞击,要么就是缓慢而深的一下一下钉桩子似地折磨人,总有一股子不宣于口的疯狂占有的焦躁。 邹盼舒并没有觉得太大的不妥,他们两个人之间还存在着问题,可目前谁都没有开口要解决的意思。 他是无法启口做出一副乞求的样子,自己的心意已经表明,特别是第一次告白时的阴影还存留心中,他想着以后等两人都不那么忙了或者两人再熟悉一点,也许任疏狂就不会这么焦虑,也许两人也能水到渠成关系稳定下来。 至于公司的留言,怪异的又消失了或者更隐藏了,反正邹盼舒没有时间精力去关注,而据大江后来说确实没有人再公开讨论了。 邹盼舒只是耸耸肩让大江不要太在意,还约他们俩找时间再聚,这次一定会亲自下厨款待。 这天下午,亚历山大特意请示上了顶楼邹盼舒的办公室,困扰地搓着手像是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 “亚历山大?给你咖啡。”邹盼舒算是领教过这些工程师们的咖啡海量,简直就像国人喝茶一样的随意,一天好几杯都是小意思。 闻了闻醇香的黑咖啡,亚历山大心中已有决断,抬起头直视着邹盼舒,声音带着老外怎么也去不掉的一丝异音说:“盼舒,我喜欢你。不过,我想我们没有可能了,我本来以为会在S市呆两年的,可是现在我要回国了,那边你们泰恒分公司的研究室正式邀请我去,发展前景很好,我老师也劝我去,说是难得的好机会。我已经同意了,明天就回国,现在这边的工作已经交接完了。我们没有时间发展,我现在还是喜欢你,但是现实注定不可能。我祝福你,希望你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喜欢你的人,你很好,真的。我来这里一趟,就像是专门为了结识你一样。现在,我很遗憾。” 邹盼舒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慢慢的平复,然后带上真诚的笑容,这真是一个坦率的小伙子,难怪他会有那样的举动,正是这种真挚的热情才使得他看上去熠熠发光,和他呆在一起一点压力都没有。 走上前主动抱了他一下,这是他们之间偶尔为之的安慰,邹盼舒才说:“朋友,恭喜你找到合适的新公司。我们以后可以通邮,别忘了发email给我就行,这段时间真是谢谢你的照顾。你看,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的德语不会进步那么快。你不会因为我占了你的便宜以后就不打算理睬我了吧?” 刚还说着遗憾一副病恹恹样,听闻邹盼舒的话,哈哈笑了起来,亚历山大一口喝了咖啡说:“哎,真不知道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砸到我头上来。你可要记住答应我的话,一定要去看我,你拍的照片很有意思,我发给我表哥看过了,他说让你好好学,以后他介绍一些高人给你认识。” “好,代我谢谢你表哥。以后我一定会去看你的。明天我还要上班不能送你了,真是遗憾。” 还在上班期间,他们也无法深谈,只好匆匆结束了谈话。晚上亚历山大还有其他的事情也不能来个欢送会什么的,直到把亚历山大送走,邹盼舒才觉得心里压制的惆怅渐渐发酵开,令他胸口闷闷的。 他的朋友很少,谈得来的更少,这下走了一个,难免心情郁郁不欢,晚餐匆匆吃了一些就没胃口了。 任疏狂只在一边看着,什么也不问,只当作看不出他的异样,还难得的夹了两筷子菜给他,邹盼舒狐疑地望望,把菜都吃了。任疏狂当然知道亚历山大来告别了,甚至就连那家伙告白的话都听到了,还算那小子识趣,知道打了退堂鼓,任疏狂倒是觉得晚餐味道很好,还多吃了半碗饭。 第46章 情敌 这日总算可以正常下班,因为年关德语培训停了下来,工程师们也走得差不多了,每周邹盼舒可以空出三个晚上自由做事情了。此刻他正要走回去,家里也好久没好好收拾,他想着要大扫除一次才好。 可惜还未离开大门,邹盼舒就被庞飞拦截,诧异地看着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堵自己下班的人,等着他的解释。 “我怕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来找你,不会有影响吧,这泰恒也太霸道了,还给不给人自由了。你不是说想去希腊旅游吗?我已经把所有的资格证许可都办好了,这是开业后的第一条国际线,我想带着你去。啊,我没说清楚,就是,我公司转型成功,现在改做旅行社了。” 庞飞看他听不懂的样子才想起自己一直悄悄瞒着,看来很成功呀,心里小小的欣喜,才忙不迭献宝似地说:“公司已经开始正式营业,国内的线路都运转了,国外的首航我想和你一起去,就当做开业庆祝,把你的护照给我拿去办签证吧。” 一口气说完,庞飞双眼发亮,从未有过的自豪感使他看上去更显得帅气,确实人瘦了不少,但是精神气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就像是突然成熟了有了担当完全找不到吊儿郎当样。 邹盼舒看着这样显得陌生的庞飞,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前生的他也是这样责任感强烈,有担当的话,两个人是不是不会走到末路?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心里有点不好受,早就把庞飞当作一般朋友看待,可是看庞飞的样子并不像要放弃,邹盼舒还以为上回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一下不由得犹豫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不该再和他多有联系了。 这么想着,邹盼舒就开口拒绝:“庞飞,对不起,我过年有事情不能去国外旅行。” “为什么?你不是不回老家?你们公司的假期也够长,我问过前台了。难道你是因为钱?没关系的,费用我来出,不用你花一分钱。我是为了你才转型公司的,这个泰恒的工作太累了,等我的公司上了轨道,你就辞职出来吧,不上班……” “还轮不到你养他。”平平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霎时凝结了周围的空气。 却是刚从外面回公司的任疏狂,车子一转入公司大门他一眼就看出那是邹盼舒的身影,另一个人没什么印象,直到他下车走过来听闻邹盼舒的称呼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从另外一辆车下来的是张丰唯,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一双微微上挑的眼闪着精芒,双手抱臂说道:“庞飞呀,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呢,原来在这儿等盼舒来了。得,老任,也不用进你公司,人都到齐了找个地方一起吃饭吧。” 庞飞就像见了鬼似地看着张丰唯,这个阴魂不散的人,庞飞恨不得扑上去撕咬了他。不过他还来不及动作,就被张丰唯身后的保镖出马请进了黑车子里。 邹盼舒莫名其妙的就被任疏狂带上了车,看着他阴沉的脸,还没转过弯来就老老实实尽数告知,说完了才想起自己下意识的行为,一时不由得唾弃了自己一把,这是自己和庞飞之间的私事,完全没必要心虚。 “几号去几号回?”任疏狂对庞飞这个人不置一词,却问起了具体行程。 “呃,不清楚行程。我没有答应要去,我留在这里陪你过年,行不行?”既然说起过年的安排,邹盼舒干脆地询问。 听了这话,任疏狂容色稍霁,缓缓唔了一下,扭头看着车窗外的人流车流,熙熙攘攘中他也只要这一个而已,想到屡次出现的庞飞,他的双眼闪过一丝快得捉不到的寒芒,然后闭着眼不知道想什么。 半响,他突然问道:“他和张丰唯怎么回事?你和张丰唯又是怎么回事?今天他怎么会想起要来公司找你,还说邀请你一起共餐?” 邹盼舒真是觉得冤枉,那两个人果然不能沾染,一个个都不省心,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愉,遂解释道:“张丰唯我也不知道啊,就是一起吃了饭,正巧他生病了我送他去医院,然后一起去迷失喝过一次酒。我没喝,你别瞪我,喝的是果汁。庞飞和张丰唯,这个,这个……”憋了两句这个都没说下去,他都还没弄明白那两人现在什么关系,而且背后说别人的闲话不是他的性格,可是被任疏狂一抬眉眼扫视,立马交代:“张丰唯说看上庞飞正在死缠烂打地追求。” 看他不换气冲出口的话,然后就紧闭双唇那意思就是再多的不能说了。任疏狂楞了一下,伸手揉了下他的头发,差点笑出声,也不知道是被邹盼舒的样子愉悦到,还是想到了张丰唯死缠烂打的模样,总之车内的气温才回到正常状态。 车子开往任疏狂惯常去的沪菜老店,邹盼舒咬着唇看路线就知道了,欲言又止看了几眼任疏狂,最后还是戳戳他的腰告诉他张丰唯好像不吃带甜味的菜,任疏狂复杂的眼神看过来,邹盼舒赶紧收回手一本正经坐着,然后就听到任疏狂通知司机换道,改去S市有名的西餐厅吃饭。 而另一辆车后座就没有这么温馨宁静了,实打实动了手。庞飞虽然对付不来专业保镖,可对着张丰唯他还是有点余力,此刻被破坏了好事之后的迁怒也顾不了对方的身份,车门一关拳头就擂了上去。 张丰唯也不是吃素的,当然不可能任他打不还手,哪怕在追求也不行,自己的尊严不可侵犯,手臂一横格挡住就要扭住他的手,不曾想庞飞下盘还未坐稳已经一脚踹过来,这下他的火气也起来了,仗着学过的那几手擒拿欺身上前让他使不了力,也开始直接出手攻击了。 保镖只敢在副驾驶座上看着,没有命令他们可不敢轻易的涉入,谁知道这是不是在打情骂俏呢。 “停停停,再打……我可真生气了。”张丰唯逮了个空忙不迭说道,两人都已经气喘吁吁。 邹盼舒张口结舌望着衣衫不整从后面一辆车子出来的两人,眨眨眼看了又看,憋住了笑转向任疏狂,两手抓上任疏狂的手臂不再往那边看,只见他的肚子一鼓一鼓,硬是没发出笑声。 从容地半拖着邹盼舒往前走,任疏狂也不由得翘起了唇角,他想到好办法了。 果然,餐桌上任疏狂神态自若地三言两语,就激得张丰唯也同意一起去旅游,大年初三出发初八回,邹盼舒的签证也不用庞飞帮忙,泰恒就能办理。 庞飞敢对着张丰唯耍横,豁出去时完全可以应对,却唯独不敢在任疏狂面前反驳,总觉得一股气势压着,无丝毫反抗之力,闷闷不乐地吃了一顿饭,自己张罗了几个月的成就被瞬间扑灭,他简直郁闷得要吐血。还有身边的牛皮糖张,近期看样子开始变得不耐烦,也不知道是不是还会有什么其他强硬的手段。庞飞只觉得头大如牛,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惹到了这两座大山。 邹盼舒看他们这样,也觉得无奈,有点愧疚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承担一份责任。 当初在迷失,张丰唯怀里还搂着姜公子,竟然就看中庞飞。邹盼舒一惊怕他使坏,赶紧趁着无人时,在一旁以朋友的立场给他提示了几句,无非也是说强扭的瓜不甜,不如自己追求到的真感情来得好。没想到张丰唯哪根筋调错了,还真的听进去了,拍着邹盼舒的肩膀让他支招,把邹盼舒逼得吱吱唔唔按照俗套的张丰唯最不可能做的去说,什么每日送玫瑰,送礼品,请烛光晚餐什么的,这些浪漫的举动都是邹盼舒提示的。 他是真的没想到张丰唯玩了这么久没追上,竟然还乐此不彼,反而越挫越勇,这一下连大过年一起去旅游都同意了。想想这样组合的旅游团,邹盼舒只能感叹世事无常,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呢。 眼看着要散场,邹盼舒趁着只有张丰唯一个人离席,又跟上去了,他不无担忧地问:“张丰唯,你如果不是真喜欢庞飞,能不能放过他啊。” “不可能。白费我那么多精力,怎么也要让我上一次,滋味不好我就放了他。现在不行,反正现在我觉得他这样正合我意。”张丰唯瞥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可是,两个人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强扭的瓜不甜啊。”邹盼舒还是这个论调,他想要是任疏狂真的不可能喜欢自己,肯定不会这样给他制造麻烦。 张丰唯怪异地看他,忍了忍才问:“就是说你和老任不是强扭的瓜?滋味怎样?他很行吗?” “张丰唯你混蛋!”邹盼舒觉得不能再沟通了,转身要走。这家伙还是这个混蛋样子一点没变,他就不怕再遇到像上次那个调酒师那样的人呢。 张丰唯一把拉住他,看看四周没人,安慰地开口:“好了好了,怎么一说到任疏狂你就翻脸,不说他行了吧。庞飞那里你也不用太担心,我马上就回B市去了,过完正月才会过来。这不正好途中有几天旅游去,天为被地为床,说不定就能发展出两情相悦来,盼舒你说对吧。” 三两下挣脱开他的束缚,邹盼舒气呼呼走了。身后传来一长串嚣张的大笑声,张丰唯摇头晃脑叼着烟往卫生间去了。 至于庞飞的疑惑,邹盼舒没义务给他解释,这里面太乱了他只能推脱了事,最后还郑重的再次向庞飞申明两人绝对不可能,让他不要白费心机,好好的经营公司,以后找个合适的姑娘结婚生子。 他是真心祝福庞飞,不管他听没听进去。不过这次的旅游一锤定音,任疏狂发了话没有谁能反对了。 这一晚任疏狂又在床上进入前停下来,完全不顾自己直往下淌的汗珠,深深地凝视着身下的人,逼着他感受着自己的火热说:“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邹盼舒,这一辈子你也别想逃开。” “我不逃,我是专门来找你的。”邹盼舒双眼涣散,对他恶劣的挑逗却总是临门一脚停下来一点办法都没有,喃喃地回答,一点也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话。 偶尔失神后邹盼舒会说起片言自语此类话,任疏狂也只当他是有某种情结。什么前世今生对任疏狂来说无关紧要,他只相信眼前,抓住眼前自己想要的即可,而不去在乎什么前生来世,那些缥渺无踪的情结还是留给别人去哀伤吧。 他们两人在床上的配合越来越熟悉,任疏狂已经完全摸透了邹盼舒的敏感点,总能逼着他一次次向自己讨饶,一次次的从身到心都得到满足。 他觉得哪怕这房子小一点也没关系,只要有这个人陪着,不过如果换到自己的公寓去,所有的地方都可以来上一遍,特别是在公寓那超大的浴缸里,滋味肯定不错,任疏狂还是想着要找个时间劝劝这固执的人搬家。 在这里唯一不便的就是清理,浴室实在逼仄,总是在最后那点时间里打击到任疏狂的满足。 邹盼舒从头到尾就没见过自己的护照,很久以前李秘书把其他的证件什么返还的时候就说了护照被总裁拿走了,结果这么久还是没看到,反正拿着也没什么用,干脆也不理会了。 就这样匆匆忙忙间到了年前最后一个周五,这天是泰恒每年一度的年底盛宴。采用的是年夜饭加一场晚会的形式,就在不远处的五星级宾馆中举办,全体职员都参加,表演也全部是请的外包,这一天他们只需要尽情的吃喝,等着抽大奖就可以了。每个人的年底红包都早早在上午已经落到了口袋里,里面的数额让所有人都笑眯了眼睛。 平时极少能够看到总裁,因此他一露面致词,如潮的掌声简直要掀翻了屋顶。邹盼舒在底下坐着望着一身精心定制装的他,偌大的舞台中央只有他一个人,身型笔直修长如青松,优雅自如的发言,一个人的气势就压住了整个会场,只觉得豪气横生,这个男人是他的,在他面前已经越来越放得开,话也比原来多了不少。他涨红了脸也跟着拍手,手都拍红了而不自知。 每回宴席任疏狂都是开席致词就离开,这一回也不例外,不过他离开舞台前瞥了一眼混在人群里的邹盼舒,黑压压一大片人,他总是能一眼就看到这人,瞟到邹盼舒忘情地拍手,胀鼓鼓的两腮,他竟觉得那人很可爱,总是毫不掩饰他的爱恋,坦坦荡荡得令人心疼。 出了酒店,车子上肖庭诚也在,他们约了去迷失坐一坐。今天肖庭诚回家去了,顺便去了一趟任家,两人有心找个安静的地方放松聊一聊,再过几天就是大年夜,终于可以把绷紧的神经松一松。 两人进了迷失,此刻客人几乎没有,一是时间太早,还有就是年关这时候饭店都是爆满,估计都要等晚餐结束才会转战酒吧。肖庭诚制止了服务生的接待,自己带着任疏狂往靠近包房的一个角落走去,包房里太闷,他们还是喜欢僻静的角落畅谈,还能扫视整个酒吧,这种人群中的孤独感很让人享受。 才靠近角落,就猛然听到最近的一个包厢传来吵架声,肖庭诚不快地皱眉,他可不认为会是客人在争执,来这里的客人基本都是有点层次的人,最是注重身份了,想着到底是谁这么没有职业操守,竟然上班时间还在为私人恩怨扯皮,他就不由得气势一变就要打手势叫人去看看,任疏狂伸手扯了他一下,让他仔细听。 “你还敢说这样的话,就不怕雷劈了你。当初是谁把我送人的?是谁还分了那笔包养费的?现在来跟我说把钱退给我,我不要!不要钱也不要你的好心,什么狗屁感情我不稀罕。还给你,收回去你的钱。” 哗啦啦响起纸票飞扬的声音,秦明宇的声音继续如豆大雨点般急促地说:“不仅是你小保,还有庞飞你,当初邹盼舒来的时候,你们是不是也打了他的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不说而已,毕竟我也需要这笔钱。那次他受伤,眼看时间不够了,你们才彻底死了心换的我……” “好了,秦明宇,你说话也不要太过分了。小保这样他也不好受,你的钱我们真的一分都没动,小保早就说要还给你只是不好开口,现在过完年你就要准备出国了,好歹这笔钱你带上。不管怎么说,感情不成,就当朋友一场……”庞飞出口相劝,他的声音任疏狂听得出,而肖庭诚是用排除法知道他的身份。 “屁的朋友!别以为这段时间好言好语和你们说话,尾巴就翘天上去,我不吃这套。以后不要来烦我了,你明知道……明知道那时候我都决定不去任疏狂那里了,可你还是……” “哐当”一声摔门,秦明宇红着眼急匆匆朝里面去了,包厢区域的公共卫生间就在里面的尽头。 “庞飞,我真后悔……真后悔……把人一送走我就知道没有机会了,哪怕他回心转意这件事情也成了死结,他愿意我也会终身悔恨。这样也好,这样他起码不会受伤,可以找到更好的人……”小保充满悔恨的声音传来,还有庞飞沉默后的劝解。 “已经成了事实了,他说的也对,做出这种事情,是没有脸再求他回来……保,放手吧,以后重新找个人……” 第47章 中奖 任疏狂黑黝黝的双眼看着虚掩的门,后面那低低的呢喃声就没有再听了,光是听到的一部分就够他浑身冰冷,已经太久没有人这样触动他的愤怒了。 重新换了个位置,肖庭诚要来一瓶芝华士威士忌和冰块,挥手让服务员没有召唤尽量不要把客人带往这边,倒了两杯酒,给了任疏狂一杯,碰了一下他的杯子,一口喝干才压抑着怒火说:“对不起,疏狂。我没想到出这种事情。” 任疏狂瞥他继续倒酒,也不去管他,知道他从小就烟酒不忌,随他喝死估计都不会醉,不过碰了杯的这酒他也是一口就喝干,呼了一口酒气没说话。 肖庭诚也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当年找了一个男人给任疏狂,让他从一蹶不振中走出来,也就沿袭了习惯。自己出国后就托付给小保,小保是个天生的同性恋,眼光一直不错,还以为交给他会妥当些。 那是他十三四岁出来混时就认识的混子,觉得人很灵活比较可靠就收了做跟班。后来开了酒吧让他打发打发一些二赖子很有效,也就一直留着了。至于庞飞是通过小保认识的,也是个混子,看着人不坏,长得人模人样的,等肖庭诚出国前,那两个人都一个个看上去很成样子了,谁知道几年不见竟然闹了这么一出敲诈任疏狂给别人的包养费的龌龊事情,亏他们想得出来知道要悄悄地做。 憋着一股火,要不是任疏狂压着,他刚刚非出手削那两个人不可。 这会儿只好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他自己就已经这样憋闷了,还不知道当事人会如何呢。弄得他面子里子都没有,开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何况竟然还涉及到邹盼舒,他只觉得头疼欲裂,想着这哥们儿还不如让自己去打一顿呢,可别弄出什么大乱子来。 “不行,我一定要去修理他们一顿。还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遇到这种事情!”肖庭诚恨恨地说,叮一声掼了喝干的酒杯到台面上,酒吞咽太急呼哧呼哧地直喘气。 “坐下。以后也不会有这种事情了。”任疏狂的声音还是平平的,只是双眼黑黝黝的瞟了他一眼,肖庭诚泄气地坐下了。 遇到了邹盼舒这么久,他已经很明确的知道心底的野兽已驯服,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压抑不住。当然,在他的心里邹盼舒这个人绝对不能离开的念头是决不动摇的决定,要留住一个人就给他所有最好的东西,让他眷恋到舍不得离开,这是任疏狂的信条,他也确实是这么贯彻着。 他并不太在意那些人被敲诈,虽然这个事情是有点不地道,但是既然被人敲诈了去还不知道找自己帮忙,那只能说明那两个人做得高明,能够做到这个份上也是本事,弱者不值得同情。何况这几年里来来去去的那几人,除了秦明宇因为邹盼舒的事情交流了一下,他现在连那几个人的脸都回忆不起来了。 他的怒火是冲着邹盼舒去的,一想着当时如果不是邹盼舒受伤离开,那么他就会与自己有一个糟糕的开始,而这种开始据秦明宇说过他是知道的,也就是说邹盼舒曾经这样想过要接近自己。他一直极力暗示自己邹盼舒是值得相信的,对自己的感情也是真的,可是一切回到最初,这个立场始终站不稳。虽然现在他同样不会放走邹盼舒,可这个心结一直存在,时不时就这样被触动出怒火来。 对于曾经打过邹盼舒主意,而今又来纠缠的人,他眯着眼想了想是否该给点更狠的教训,原先预想的似乎还太温柔了一点,不过,还不清楚邹盼舒的想法,他好像并不太讨厌庞飞,这就有点难办了,一个亚历山大调走还算平和,任疏狂不会笨到让他明显看出自己身边的朋友一个个被迫离开,这种事情多了迟早都会穿帮。 任疏狂猛然意识到除了曾经程清宇做下超级恶劣的事情时愤怒到想杀人外,他还没有如此对一个人在意过,邹盼舒已经越来越能挑拨他的神经,好的坏的,一样样渗透到心底去。 “是。我知道你不在意,不会浪费精力在这种小人物身上。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他们这样对我兄弟耍手段,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不修理修理我气不过。” “你怎么这么大了还是靠拳头说话啊,没出息。”任疏狂擂了他一下,倒是给他气乐了,想起小时候肖庭诚嚣张地聚集一大群混子的情形,就连自家老爸都提点过让自己尽量离他远点,说他父母不在了有点可怜,但是如此自暴自弃不是好男儿所为。也不知道如果自己没出事,是不是就该轮到他出事了,想着肖庭诚曾经在家族里受过的对待,任疏狂就有点担心他不知道是否还介怀。 “好了,不管他们的傻事。说说你今天回家,家里还好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我爸呢,身体怎样?”任疏狂把他掼一边去的酒杯给拿过来,招了服务生换了个干净的来,重新倒上酒让他缓口气说话。 “还能怎样,就那个样子,这回跟进了YVA项目,他们倒是眉开眼笑的,切……不说他们。倒是任伯伯身体还不错,硬朗的很,听我胡扯了一通也没见他不耐烦,你说是不是老了以后耐性好了?” 肖庭诚的气来得快也去得快,说起了这事就乐呵起来,不过眨眼间他又说:“对了,我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好像是黄静怡往外走,礼盒都还放在茶几上呢。那黄静怡是不是几年前说的人?” 任疏狂眯着眼想了一下,点头,名字应该不会错了,人什么样子他根本看都没看一眼。 肖庭诚灌下一杯酒,略微遗憾地说:“可惜小曦姐不在家,不然可以问问她是否知道。你说会不会和小邹邹有关?不然几年也没看到动静,怎么一下就登门拜访了。” 门开开合合,不停有新的客人进来,舞台上还有穿着一袭长裙的女孩在弹钢琴,叮咚如泉的音乐缓缓地流淌,任疏狂看着这个流动的世界,半响才说:“不关我的事,当年没同意,以后更不会同意。开年后德国那边步伐要快一点,我总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肖庭诚也严肃起来,挺直了背坐着,手指在杯沿上绕来绕去,“你都发现什么了?” “你能解释张丰唯为什么一定要这个时期到S市来,我看他水土不服有点严重,就这么一个独子张家能放心?你没看他出入两辆车的保镖,一明一暗跟着。还有程家,希望背地里不要使什么绊子,把我爸惹急了他们也没好果子吃。本来因为小宇的死,我爸已经退了一步……黄家这几年一直有点活跃,那黄静怡也不过是一颗棋子,想往我身上推没那么容易,不用担心。他们应该影响不到我们两家的根本……” 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分析着,时不时还会停下来斟酌一番,这样的任疏狂有着别样的魅力,统领全局的胸怀气势总是能够吸引着大批追随者,肖庭诚这么多年走过不少地方,就连家族的面子都不买,却独独喜欢跟随他鞍前马后也觉得是一种逍遥。 任疏狂虽然离开了那个环境,可是军政官商在国内从未分家,没有哪一块是可以独立于外,因此他凭借着敏锐的政治嗅觉游刃有余的拓展自己的商业王国,此刻好像又到了需要站队的关键时刻。 两人就这些沉重的话题讨论了一番,虽然他们不想参与,但是两家的大船不稳的话,他们一样会受到牵连。 任疏狂在去卫生间的路上接到了邹盼舒无比兴奋的电话,还说有个大惊喜要告诉他,现在就要见面,任疏狂说让司机去接他,邹盼舒忙拒绝,说自己过来。 “盼舒说要过来,看他挺兴奋,估计话不少,换到包厢去吧。”任疏狂招了服务生过来,把台面的东西转到包厢,另外重新叫了一瓶威士忌、一扎果汁和一扎黑啤。 “这黑啤你喝?”肖庭诚指着送上桌的黑啤问,他们两个都不喝这东西。 “不是,让盼舒试试看。他不能总是一点酒量都没有。我问过医生说他的体质没问题,那就是没练过了。” 肖庭诚吃不消地摇摇头,指了指烈酒,挂着一副招牌笑容说:“是男人就应该拿这个锻炼酒量。来,你把这两个都撤了,拿瓶水来。”肖庭诚指挥着服务生撤了果汁黑啤,重新换了一瓶依云矿泉水进来。 等邹盼舒来到进入包厢,留给他的就是一杯加了冰块的烈酒放在任疏狂边上的位置前,邹盼舒不疑有他,任疏狂知道他不喝酒,因此一般放着的都是果汁类,他正好兴奋得口渴着呢,端起被子咕嘟咕嘟就往下灌,一大口下去立马被呛住,任疏狂只来得及抓住他的手抢下一半的酒而已,就这一半还都泼洒到地毯上去了。 看他呛得眼泪鼻涕齐流,任疏狂被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拿着湿纸巾给他擦着,肖庭诚哈哈大乐,笑弯了腰狂捶着沙发来舒解,几次张口愣是没说出句囫囵话来。 “你们真是太坏。我的好消息不说了。”邹盼舒红着鼻头红着眼说,又是肖庭诚捉弄自己的把戏,不过任疏狂没阻止,他一并恼恨上,这两人一扎堆就爱看自己的笑话。 肖庭诚一看他要生气,忙抱拳向他解释是他自己喝得急,两人都还来不及提醒。 这也不是任疏狂的本意,他是觉得以后邹盼舒的人际交往肯定要扩大,总需要与人应酬,多少练出点酒量很有必要,哪知道他自己一点平日的镇静样都无,如此牛饮一下子呛到了,这下再劝酒就有点开不了口,任疏狂好笑又遗憾地看着他,拧开了依云水倒出大半杯,让他今晚就喝水吧。 笑闹了一阵,邹盼舒知道他们不是故意的才消了气,不过肖庭诚那家伙还是被他追着打了几拳,美其名曰让他检验一下自己的擒拿力道是否进步了。肖庭诚本就有心让让他,因此在任疏狂的眼神高压下不得不装装样子闷着受了,直嚷嚷着任疏狂见色忘友,此言一出又被邹盼舒踹了两脚才罢休。 看他解气了,任疏狂才把人拉回沙发坐下问:“你刚才电话里那么兴奋,遇到什么好事情了?不会是中了特别幸运奖吧?” “嗬,真的假的?要是真的小邹邹你可要请客,浪费了我的酒,这桌就算你的帐。”肖庭诚腆着脸凑上前,指了指地毯上还没有完全吸收掉的污渍,双眼猛闪,比他自己中奖还开心的样子。 看他们一猜即中,邹盼舒很不好意思,想着又要被说一句大惊小怪,兴奋劲头一下被打消了不少,老实地点点头说:“就是那个奖了,另外一辆女款车是前台的小陈中的奖。还是严总抽的奖,你没看他给我发奖的时候那个脸色好黑,哈哈,估计是没想到抽到我的名字。喏,这是车钥匙,我刚刚开过来了。” 看着邹盼舒从兜里掏出来摆在白皙掌心里的车钥匙,任疏狂竟然一下子惊出一身汗来,比肖庭诚速度快的一把夺了钥匙严厉地呵斥出声:“你多久没碰车子了敢这个时间上路?” 肖庭诚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年底了醉驾是屡禁不止,而且这么一说他想起邹盼舒还真没什么驾驶经验,不由得也愣住了,心想这人真够大胆的。 一路上险象环生,不然怎么会一进门就冲过去找水喝,他那是紧张到极限后一下释放才急着要喝水,没想到炫耀不成反被呵斥,邹盼舒一时难以应对,这两个人气势这么强,猛然都释放出来,整个包厢的空气仿佛都停滞了,他只觉得脑中轰隆隆犹如电闪雷鸣压制不住,胆气猛地上升对着任疏狂一吼:“我就是开来给你看的,然后问你能不能卖掉!” 两人都傻了,第一次看到他红脸脖子粗地吼人,一下没反应过来,肖庭诚大半个身子还腾空在茶几上,冷不防差点被他的手摔到高挺的鼻梁上,而任疏狂捏着钥匙的手也还在他另一个手掌上方,邹盼舒一看他们卡住了一样,不由得胆气又小了,知道他们是关心自己才会着急,臊着脸伸手推了推任疏狂说:“你看我好好的。还有你肖庭诚,我刚不是还揍了你一顿,要不要再试试看。” 简直是欺软怕硬的典型,不敢跟任疏狂横,就来挑自己找茬,肖庭诚败给他了,也没理会他的挑衅,知道那不过是他没话找话,退回到沙发上,灌了一杯酒下去感叹地说:“真是个傻大胆,不过傻人有傻福。小邹邹,你请客了啊。走,我们去看看你的新车子,要卖掉之前干脆今晚开个够,就来个夜游S市。” 邹盼舒眼睛里星光闪闪,那可是他生平第一辆车子呀,刚刚光顾着紧张了什么都没感受到,这回有人开自己只是坐着应该很爽快,而且人生到现在都没中过这么大的奖,一听忙点头附议,眼看着兴奋劲又攀升了。 “你想死自己去,别拉上他,喝了这么多还敢夜游S市。”任疏狂的音调平平,却让人听了只觉得阴森森。正哥俩好凑一块的两人猛地打了个寒战,互望一眼嘿嘿笑着给他赔小心,再不敢提这混帐话。 结果车子还是叫了司机来开走,顺便让司机第二天转卖掉以后把钱打入邹盼舒的卡里。为了庆祝这件喜事,邹盼舒还是果断的碰杯喝酒了,肖庭诚更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让他喝下去不少,这个不少是针对邹盼舒自己而言,用肖庭诚的话说是比猫都小的酒量。 邹盼舒自然是不服气,往日里他还很冷静不太容易被激,只在任疏狂的事情上容易失去理智,这一晚倒是像个孩子一样反过来揪着肖庭诚比酒玩塞子猜谜,把自己灌了个迷糊糊最后怎么回家都不知道。 也亏他不知道,否则肯定又是不依的,他是被任疏狂抱着出了酒吧,边上肖庭诚还一个劲逗着他说胡话,任疏狂看他们这样只是宠溺的笑笑,并没有阻止,一个是他生死兄弟,一个是他目前最在意的人,随他们怎么闹,只要不是去做什么酒后驾驶这种危险事。 邹盼舒实际并没有喝很多酒,酒里兑了了大量的矿泉水,估计是太兴奋了喝酒时间又有点长,才会自然而然进入一种很玄乎的醉酒中,甚至很有点像吸食了毒品后的晕眩,全身都暖洋洋轻飘飘,想来第二天也不会太头疼才是。 这一晚任疏狂倒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半醉半醒的邹盼舒无比地坦诚配合,让他怎么做就怎么做,而且索要得天经地义,嘴里又稀里糊涂说了些终于等到你之类的胡话任疏狂每每听到会更亢奋,还有晚上旁听到的那些话都刺激着他,对这个人怒也不是恨也不是,喜欢是不是也不知道,反正不想放手,干脆一起沉沦在欲望的海里。 这一晚既是新奇,又还是多少带着点惩罚,清醒时打骂有点舍不得,任疏狂也只好在这个时候让他领教点厉害。 第48章 责任 第二天邹盼舒又起不了床,质问了任疏狂得到回答是他自己喝醉了缠着要的,不给还不睡觉地闹腾。 任疏狂的脸色无波无澜,真诚地望着只露出小脸的人,邹盼舒从未想过他会说谎话,一时羞得恨恨地骂了肖庭诚一句混蛋,反正每回遇到那个家伙都没什么好事情,以后再也不要和肖庭诚一起喝酒了。 任疏狂置若罔闻,只是扯了扯嘴角,一双深邃的眼竟然蕴含了无辜,这一天在这种眼神下,邹盼舒只好老老实实躺了一整天休息,对这个罪魁祸首也无法生气。 到了中午任疏狂接到电话告诉他车子卖掉了,一共37万都转入他的银行卡里,让他可以查账。邹盼舒的嘴张大到简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他只是听闻泰恒集团每年底的特别幸运大奖人人梦寐以求,没想到那辆车子这么贵,昨晚天太黑他又很紧张,这下连车子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愣愣地重复了一句37万,等任疏狂再次点头确认他还是不敢相信,嘶嘶抽着嘴角起身打开电脑查看余额,真的多了好多钱,一下子变成个小富翁,他乐呵呵地笑得像个偷腥的猫,不一会眼神眨呀眨,小声问任疏狂这次两人一起去希腊旅游的开支能不能让他全部负责。 任疏狂指指床,让他赶紧躺回去休息,爬上爬下也不嫌累,语气里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是为了我们两人的旅游开支才卖的车?” 邹盼舒关了电脑,摸摸鼻子老实地爬回到床上回答:“唔,我的存款不太够,没想到有年终奖,加上年终奖差不多了,多了这笔钱更保险,你到时候想买什么我来出钱,不用为我节省。” 邹盼舒豪爽地一挥手,别提多满足,然后发现自己和任疏狂提不用为自己节省钱有点傻气,忙不迭又解释说:“反正我也用不上车子,听说光是停车费一个月就要三千,还有汽油费,还有什么养路费,总之还不如卖了多走路的好,还可以锻炼身体,你说是吧?呵呵。” 这话说出来,他不由有点心酸,面对什么都不缺的任疏狂,除了对他好一些,多陪着他,邹盼舒找不到自己存在的理由,难得这么一次旅游,他原先就把存款算了又算,希望哪怕一次也行,让他来承担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他不想做任疏狂护翼下的附庸,哪怕就是精神上的独立,他也想尽可能让自己更完美一点。 任疏狂放下手中的文件,坐到床边,揉了一下他乱糟糟的软软的头发,看他微微躲闪的眼神,生怕自己不同意地忐忑蕴含其中,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脸颊,任疏狂觉得这里的滋味也挺不错,满意地起身才低沉着嗓子同意他:“好。全部由你负担这次的旅费。” 小小比划了一个V字,邹盼舒兴奋得睡不着,可惜被任疏狂压制着要休息,他只好在脑中规划着行程。 还要计算机票多少钱,住的宾馆庞飞肯定安排了不知道又是多少钱,要记得提醒庞飞住好一点的酒店,他可不要任疏狂迁就自己住个小破旅馆什么的,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大开销,最好还能拉着他拍拍两人照就好了,是不是应该买点什么礼品……等等。 不过他总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心算尤其差,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不时就瞅一眼正在沙发上看文件的人,时不时乐呵一下笑出声,时不时又为着算不清而苦恼。 任疏狂眼角余光就能看到他兴奋得不安分地忍着疼翻来覆去,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这种有人一心一意为你好的感觉太美妙,令人不由得上瘾,得了一分还想要十分,从不知足。 在邹盼舒身上他真的没有感觉到任何一点阴谋地味道,向来直觉敏感的他都没发觉,那就应该无误了。 可是他这样的出身,从小见多了面善心恶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早就不相信纯粹地毫无缘由地好,也只好暂时埋下心中疑惑,不愿打破此时的安宁,只希望在以后的动乱中邹盼舒不会是那个背后插一刀的人。 阴晴不定地闪过不少念头,确信一切掌控在范围内,任疏狂才驱赶掉杂思专注于工作上。 两人既然决定了要一起过年,邹盼舒在任疏狂的说服下收拾了一些东西就随他搬去了永园的公寓,确实如任疏狂所说,年内肖庭诚肯定要来玩,还有他姐姐也会登门拜年,总不能让他们进这小小的房间,那样也太不礼貌了。 越是最后几天任疏狂越是忙,各种拜访层出不穷,不是他去拜访别人就是别人邀请他参与,邹盼舒是一点忙也帮不上,任疏狂也不想他接触这类人太多,市侩精明都不足以道完这类人的品性,于是他在公司上班到年二八,把上上下下打理好就回永园准备买菜囤年货了。 任疏狂强行给了他一张卡,让他买东西的时候用上,眼见着再不接任疏狂的眼色越来越阴沉,邹盼舒赶紧把卡塞到钱包里去。 以前在小公寓时他也曾经给过,被邹盼舒拒绝了,那时候还可以以开销不大为由不拿,此刻再坚持就显得矫情,不过拿了卡他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大开销,两个人只需要买一些菜,零食都不怎么吃,只随意挑一点做做摆设,到时候有人拜访时可以用来招待,何况他已经发现永园的公寓里好多的年货礼盒,想来都是近段时间司机送过来的。 太过泾渭分明的做法实在是令人开心不起来,哪怕就是在自己租的房子里,大部分东西还是任疏狂让人送来的,邹盼舒也明明知道这样计较没有意义,可是随着他接触的人群越来越广泛,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才知道过分的依赖往往令人生厌,自己都看低自己别人更不会尊重你,因此哪怕在任疏狂眼里这样斤斤计较的自己显得可笑,他还是想坚持下去,坚持到某一天不需要武装自己的尊严,坚持到哪天也许没有必要伪装强大。 年二九他上上下下把一套偌大的公寓全都大扫除了一遍,实际一直有钟点工定时过来打扫,不过毕竟是过年,邹盼舒记得小时候每年爸爸总会回家大扫除,后来只剩下奶奶一个亲人时,他们的房子也只剩下一间,也照样没丢掉这个习惯,把简陋的房间打理得干干净净。 习惯了自己小房间的充实,他一个人站在亮堂堂冰冷色调的公寓里,还是觉得难以忍受,除了黑白色就是少量的褐色,就和任疏狂办公室一个调调,而且他很久以前买过来的一对抱枕,不知何时被放到了主卧的沙发上,于是这挑空的大客厅就显得更加空旷,就好像说句话都有回音似地。 想着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神经大条,反正自己做什么都没意见似地,邹盼舒干脆两手一拍换了衣服出门,坐上了特意留在公寓让他乘坐的车子,吩咐司机直接开往华亭伊势丹撤出后新开的家居城,进了商场一阵挑挑拣拣,选出了大批家居用品和小家具。 司机跟在后头一看吓住了,偷偷给任疏狂拨电话请示,得了指示后调来几个人另外开两辆车过来帮忙运载才把东西带回了公寓。 采购完家居,他又直接拨打了负责绿化的专业公司,给他们下了一长串的订单,让他们今天就把花卉送来,自然这批账他直接让对方算到任疏狂个人头上,让他看看自己不是不会花钱的。 凌晨两点才回到公寓,任疏狂进门前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有点愣怔。 整个房子在邹盼舒的努力下大改面貌,原先空荡荡的大客厅添加了大大小小常绿植物和喜庆的兰花,玄关的一盆梅花含苞欲放分外精神,沙发边上高达一米五的金桔更是累累果实还吊着几个小封包,光是植物就让这个家大变样了,一派生机勃勃,空气也带着淡淡的花香…… 脚下的拖鞋也换成了新的,走几步就能踏上浅驼色的长毛地毯,沙发上、地毯上随意丢了抱枕和布艺坐垫还有添置的一些小家具,填充了房子的色调,虽然有点不习惯,不过并不显得杂乱,配合着灯光自然就营造出温馨的氛围,任疏狂不禁对邹盼舒短短时间就能搭配得如此协调而惊叹。 他却不知道这都是邹盼舒前生已经做过的事情,重来一次自然手到擒来。 那时候为了这个家邹盼舒没少花费心思琢磨,都是一点点悄悄改变的,有些东西买回来和房子的基调起了冲突又拿去换色换款,不知道弄了多久,今生对这里的布局早已了如指掌,才能够短短一天就样样到位了。再说现在他是有了司机的全力配合,自己找不到的东西一说也有人马上送来,倒是比前生布置起来顺畅多了。 即使这样,他也累得够呛,大扫除、逛店铺、搬运东西和安置,从大清早整整弄到快零点才收拾清爽,此刻也不过冲了澡才刚躺下,挨着枕头就打了呼噜睡着了,这时候谁要是把他搬起来扔进河里估计都不醒。 除夕当日,任疏狂也还要出门,至于是否是工作邹盼舒不清楚,只听他说晚上五点半吃饭前回来就出去了。 感觉自己就像个养在家里的煮饭婆,邹盼舒看看采购来的堆满冰箱的菜,压下异样的神情还是有条有理的开始择菜做准备。 这几天他们的对话简直少得可怜,虽然同一张床上起来,往往邹盼舒晨练回来任疏狂已经洗漱完毕在吃早餐,等邹盼舒洗澡换好衣服出来他也不过打声招呼就出去了,晚上更是等着等着自己睡着了也没等到人。 还好他有着自己喜爱的事物,亚历山大发来电邮聊了不少,还摘录了大段大段他的表哥给的评论,又另外索取了不少自己的新照片。小江和大江也没有回老家,大江今年终于不再值班,听说还用上了年假,加在一起陪着小江游玩去了,两人也是不时的打来电话,小江更是提议邹盼舒一起去玩,他说很喜欢邹盼舒旅行时的感觉,让他尝试着写写心得,结合自己的取景,完全可以投稿到他们的出版社去。 回眸那里早早就关店休息了,年底不少都是名人级别的业内聚会,老庞对他很好,提点了两句说如果要去可以问他要邀请函,邹盼舒自认不够格就没有去凑热闹。回眸的实习生和副手们一起吃的一顿年饭他去了,虽然和很多人还不是很熟,不过也有几个聊得比较好的人,更惊奇的是他竟然也拿到了红包一个,推脱了几下才不好意思收下了。 对于未来,邹盼舒心底自有一番思量,他和泰恒签了一年的工作合同,不管是从违约金还是从工作资历及学习的角度出发,都必须把这份工作做到五月底,甚至还有可能需要延长一个月才可以辞职离开。 而辞职后具体选择什么工作他想了几个方向:一是做翻译,笔译最自由但是工资没有口译高;第二就是身上正好还存下不少钱可以去进修,特别是亚历山大提到的进修学校他觉得很合适自己,德语到了明年肯定也能过关,有人担保的话,没有文凭应该也可以去读;第三就是小江提醒了他,不管是文字还是照片都可以投稿,这个也可以与笔译结合起来,还能边工作边游历世界,是最美妙的一种生活…… 只是这样的设想里都没有再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的打算,凭借他这一年的资历,学了两门专业性极强的外语,以及接触到的泰恒的各种经验积累,哪怕离开泰恒也能在S市再找一份不错的工作,可是很奇怪他竟然从来没有这种念头,也不再愿意继续泰恒的工作。 至于任疏狂这个人怎么办,他每每独自一人时总是会自省,不知道到底这样还能坚持多久,任疏狂这样若即若离是为什么。 把灶上炖好的汤挪到一边备用,邹盼舒开始炖剔骨蹄髈,腌制好以后整个放到蒸笼上加大火,很快香味就弥散开来。一些大菜都做好了,蹄髈是最后一个需要事先弄好的,望着一碟一碟分好的原料,这些小菜只等五点一刻开始翻炒即可,调了闹铃后,洗了手邹盼舒走回到主卧的书桌前,看着自己的东西发愣。 笔记本是任疏狂从公司带回来的,算公司的财产,因此他每天上下班都会背来背去,一个相机自己买的,六个镜头有两个也是最贵的两个大小炮筒是任疏狂送的,衣橱里各式各样正装、礼服、休闲服和家居服睡衣等等,过来了才发现有不少适合自己穿的尺寸,自己买的反倒在这里格格不入。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只是觉得很压抑,努力追逐了这么久,在自己的公寓里还没感觉,才搬到这里三天他就觉得身心俱疲,越是奋力改造这里,越是想要融入这里,越觉得心灰意冷,特别是连着几天都看不到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冰凉。 第49章 梦想 他这几日倒是时常想起重生前日日夜夜都呆在房子里的自己,真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坚持下去的,傻傻的相信身边的每一个人,别人说什么都以为是真的,甚至可以因为一个人舍弃一个世界,成为那个人的附属。 已经很久没有波动的心绪,就这样劈头盖脸把他淹没。 他也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不够坚强,太脆弱了,可是再次入住这里,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除了书房锁着他从来没有进去过以外,两个卧室和客厅都已遍布他的改造的痕迹,他还是找不准自己的位置。 走到书房门口,他想起前生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偶然的机会进过这个房间,他从不知道任疏狂素描竟然那么好,里面有一本未完成的厚厚的画本随手就搁在书桌一角,里面的草图勾勒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和景物,出现好多次的都是不同风格的一幢小楼,不论哪种风格的小楼都是环绕着庭院、树林、秋千和溪流。 前面几幅图的房子都没有人,后来开始有人影了,都是几笔就勾勒的线条影子,没有五官,看不出男女看不出身型,有时候人在院子里的长椅上躺着,有时候人并肩走在树林里,又或者从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正坐在餐桌前的两个人…… 他刚开始以为是任疏狂纪念曾经的恋人画的,而自己来后就没见过另一人肯定是两人分手了。 可是他翻着翻着猛然被上面的日期惊吓到,长椅那张是他们去了日本的一个公园,那天下午就躺在长椅上休息的日期;树林那张是他们在德国巴伐利亚国家森林公园散步的日期;至于餐桌前的那张,他后来才想起来是自己生日的日期,而生日那天任疏狂给他带了生日蛋糕…… 就是这样一本画册,让他看到了任疏狂的梦想,和自己多么一致的梦想:一所房子两个人一个家,如此简单纯粹。 只是,他们不同的地方在于任疏狂梦想里是典雅贵气的别墅小楼,而自己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房间就满足,在他心里,两颗心才是真正的家,外物的奢简不是评判的标准。 可是那时候他正在为庞飞的异动而苦恼,又隐隐感觉到自己对任疏狂有着不一样的情感,一边是对庞飞的愧疚,一边是随时要蹦出来的悸动,倾轧着他的思维,他还不会分辨对庞飞到底是恩情多还是爱情多,对任疏狂是惯性的陪同还是心之所属的爱恋,只是与庞飞在一起三个多月,与任疏狂在一起一年多,孰轻孰重他自己都分不清。 他还记得当他们相处到第二年,也就是11年下半年开始,任疏狂还是从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表达,可是他会在工作结束后挤出时间带自己去游玩,也会记得自己的生日,到了后来,他甚至会中晚饭都回来吃饭,总是有意识的让自己阅读时事新闻,尝试着让自己开始接触他所在的社会,潜移默化中两人越走越近,往往都能感受到彼此加快的心跳。 然后是11年不知哪一天被他发现存款的存根,每一笔钱都是汇入庞飞的账户。 在那最后的一天,他把调查甩在自己面前,从未见过他如此暴怒,仿佛只要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就会把自己杀了的凶狠,吼着让自己找庞飞去,从这个家滚出去,甚至还摔破了所有添置的物品,即使这样,也没有一样东西是摔打在邹盼舒身上。 再次回想起前生,邹盼舒死死的拧着眉也没想清楚为什么那时候就是不知道直接去找庞飞摊牌,甚至还惯性的以为庞飞过得不好而坚持要把钱汇给他。 记得那时候自己的想法应该是两年的钱都给他,两年过后从任疏狂这里搬出去终止包养协议,和两个人都断得干干净净再来重新看清心里到底爱的是谁,那时候还完全不知道庞飞所做的一切,直到最后一天一切都轰然倒塌。 他苦笑了一下,现在一切推倒重来,看着好像步入正轨,关系也比前生更紧密,可是反倒感觉不如那时候来得纯粹。 如果说前生是润物细无声,两人是因为同样渴望一个家水到渠成走到一起,契约虽尴尬却是从空白到熟悉,知根知底;那么今生,简直就是风雨飘摇根基不稳,一开始就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不知道哪一天会爆发出来,而这一切都是自己一个人倾尽所有求来的。 他总能隐隐感受到任疏狂审视探究的眼神,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也不知道这几日的反常是不是和这些不信任有关系。 他也知道没有人会对这样贸然出现却了解自己的人不产生戒备,可是,他要如何开口告诉任疏狂,他真的只是爱上他这个人本身? 书房锁着,邹盼舒没想过要再进去,前生那次也仅仅是偶然,哪怕现在没锁着,没有得到任疏狂的同意他也不会再踏入一步。 只是,想着那样一本画册不会再出现了,因为今生这些都从未发生过,他觉得非常失落难受,心里就像被挖空了一块一样,那些回忆只存在自己一个人的脑海里,无人可以分享。 他还能从哪里去寻找任疏狂梦想的轨迹,或许,没有得到任疏狂肯定的那些画,也许全部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呢? 为着这个郝然出现的想法,邹盼舒惊出一身冷汗,明明房间里地暖开得很足,可以只穿着两件套随意呆着都不感到寒冷,他却禁不住从心底发凉。 一切都是错误,这个念头犹如附骨之俎紧紧缠绕着邹盼舒,昏昏沉沉陪着他过了年,就连肖庭诚和任若曦一同上门拜年他也提不起精神来应对,整个人神情恍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消瘦下去。 任疏狂问了他好几次,他欲言又止,只是一双眼睛含着忧伤,常常无望地发呆。 他开始思索今生自己的种种选择,都是围绕着任疏狂在打转,哪怕现在学到这么多东西,也不过是为了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任疏狂的身旁,只是为了有实力成为独立的个体陪在他身边,但总归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一个人。 如果,自己那时候没有离开庞飞昏倒在泰恒的门口,一切是不是会不同?如果,时光倒流,还真的有勇气再这样苦苦地追寻吗?如果,任疏狂真的要结婚了,家里反对了,自己难道就可以坦然离开?何去何从,转眼间就成了心头的一把双刃尖刀,扎得他的心直发疼。 他解答不了自己的疑问,也没有人可以回答他,整个这一年都紧绷着的身体,突然之间就像断了弦一样崩溃,猝不及防发起烧来。 刚开始是低烧,他强撑着不说,任疏狂也只当他是因为过年没有亲人所以心情低落,结果大年初二半夜温度突然上升,发起了高烧,一下子烧到了39度3,任疏狂阴沉着脸怒意横生把他背下楼,送到医院急诊室时被医生狠狠地责骂了一顿。 又进医院了,邹盼舒苦涩地看着点滴,实在没想到自己的身体这么努力锻炼了一年还是如此脆弱,去年正是大年初一昏倒在迷失门口,当夜进了医院,初二在医院醒来,而今年是初二进了医院,初三在医院醒来,转来转去好像还在同一个迷宫里走不出去。 不知道是否因为身体生病,他更是心情郁郁寡欢,连话都懒得说,任疏狂安排人送吃的喝的,他都按时吃到不能吃为止。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任性,因为这次生病,任疏狂明显脸上非常不愉,也并没有一直守在这里。希腊的旅行也泡汤了,庞飞只来得及打了电话过来慰问,声音也充满了担忧无奈,却还是准时上了飞机,他要带着旅客走,也是个没资格任性的人。 到了初五邹盼舒觉得身上已经完全好了,就偷偷地想结账出医院,结果到了住院处说预付款都没用完不需要他担心,如此他也就不管医院方面的情况,一个人带了随身物品就出院了。他暂时不太想再见到任疏狂,总是觉得任疏狂眼里的冷静令人心寒。 曾经以为很近的距离突然变得无限遥远,上了的士他还是让司机先开往永园,他的笔记本电脑相机什么都还在那边,要取了才能回自己的公寓。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清冷的空气还是带着淡淡的花香,看了一下四周,应该有钟点工过来清扫过了,有些需要特别照料的花卉邹盼舒还贴了小贴纸,想来钟点工会注意,确实没有他这套公寓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他把鞋子按照习惯收入鞋柜,换上拖鞋才缓缓进了主卧,准备收拾东西。 正翻出旅行包和相机专业背包时,听到开门和谁说话的声音,这里任疏狂不会带外人过来,邹盼舒纳闷着以为是钟点工去而复返,正要拉开掩着的主卧门,听出了肖庭诚的声音。 他猛地一下瞳孔收缩,浑身微微颤抖着,不知为何竟然轻移脚步背靠墙壁藏身到了凹处,这个位置哪怕推开主卧门只要不走进来就看不到他的身影,背面却是与客厅相连的一堵墙。 “小曦姐你怎么会把她带来?这不就是疏狂那个什么要做他未婚妻的人吗?”就是这句话让邹盼舒发颤。 “你别让宝宝听到,他不喜欢别人这么说。我也是没办法,这个年都没法过了。今天非缠着我要来参观,家里长辈都看着,我还能怎样。”任若曦充满无奈的声音。 “你说疏狂会让她进门吗?竟然还敢一个人等在楼下,胆子真不小。”肖庭诚转悠了一圈,还是带着对这房子的新奇东瞧瞧西看看,才坐到沙发上去。 “管她呢,那是宝宝和她的事情,我想她会知道宝宝的厉害,看黄家还敢不敢嚣张。不过我总算是完成任务了。可惜了你们希腊没去成,不然我也跟着去好了。” “还不是盼舒病了,要不我们等一会去医院看看他?疏狂怕也没时间陪他吧,医院可不是好地方。” “行。上回我就说他精神不好,你们还不信。看看冰箱有什么喝的没有,还是那小家伙做的饭菜好吃,这几天在家里可把我憋坏了。”任若曦只觉得头疼,家里长辈给的压力太大,她都愿意尽早上班搬出大宅了。 肖庭诚看她老神在在坐着,只好起身往厨房走去,不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接起来说了几句话就挂断,转回身对任若曦说:“得,别找喝的了,下去吧。疏狂不让黄静怡上来坐,让我们下去,说如果要吃中饭就去外面吃,不然就请回。” 两人面面相觑,都拿任疏狂没办法,只好又匆匆下楼去了。 邹盼舒静等所有声音都停止,才滑落到地面上,他发现自己在医院里还曾经想过,要向任疏狂坦言自己重生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可笑,那是他想过的豁出一切的努力,看看这样坦白后任疏狂的态度会不会更真实一些。 默默地收拾了自己带来的东西,意外的看到了他的护照,翻开一看好多个签证许可,分别是德国日本的一年期限和希腊的三个月期限,还都是商务的多次往返许可,可惜此时看到他也不觉得是多么高兴的事情,随意的把护照塞到包里去了。 衣橱里的衣服他都没动,看了下时间快到司机送餐的时候了,他才发了短信给任疏狂,告知他自己回公寓去了,不用再送饭去医院,并且,自己现在会先到一次永园拿东西。 这里面有一个时间差,他并不想让他们发觉自己听到了什么。 如果别人没有给你尊严,请你一定要学会自己给自己尊严,邹盼舒笔直的背仿佛正是这句话的表现,他极力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脸色发白也没关系,起码他还坚强地一步步向前走着,距离背后高高的公寓越来越远。 任疏狂冷冷地看着其他三人,这三人自说自话就到了自己家门口,都走了半路才给自己电话通知,他的眼神特别照顾了肖庭诚,那家伙手上有他给的钥匙,应该是自己姐姐拜托他一起前来,今天正好是他去任家拜年的日子。 肖庭诚赶紧嘿嘿笑着打圆场,忙着点菜,他没办法,任伯伯只是一个眼神施压,任若曦在一旁也看着他,脑子一冲他就答应了做向导,他当然知道任疏狂是多么讨厌陌生人进入他的地盘,这下已经做好了事后被削一顿的觉悟。 任若曦倒是心态平和,他们家这一套把戏早已玩得炉火纯青,别说她自己从小就叛逆不会答应,自家这个弟弟肯定也不会任人摆布,只不过黄家最近突然攀上了某个人的关系,微妙的一种平衡很可能打破,她才不得不陪着做戏,因此也在一边热情地招呼黄静怡,三个人俨然自成一个小团体。 黄静怡是最莫名其妙的一个人,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任疏狂本人。 对面那个冷冰冰的男人好几年前闹了丑闻,还在高二的自己当时就被家里勒令做他的未婚妻,等满20岁立刻成婚,还不等自己反抗任疏狂就已经强势拒绝,后来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结果到了去年底,这事情又突然提了出来,她才刚大学毕业出来,都还没有玩够,怎么可能认命就这样和个闹了同性恋的男人结婚,因此配合了家里人拜访了任家长辈。 她一直在找机会和任疏狂谈一谈,不曾想这个人竟然这么冷酷却自有一股成熟稳重的优雅魅力,完全不像个才27岁不到的人。 黄静怡有着S市人典型的精致面容,穿衣打扮自然是既得体又时尚,长及腰部的一头乌黑秀发令她自有一股清新自然的气息,22岁的年纪中又正好是青春与成熟交错的时节,带着点点纯真和正统家教出来的富贵大气,如她这样的家世身材脸蛋,在学校里本来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小姐,自从出了任家眼见着被别人敷衍,面上神态自若的应对着,心底已经蛮横地怒骂了起来。 不过她眼光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到若有所思,皆因为任疏狂给她的震撼,一直听人说这个人怎么怎么出色,不从军后商业也是一把好手,以后大富大贵同样跑不了,任家还因为他而在商业届的异军突起,多了一个强势的领导人,怕是会占领一片江山,她还心底不屑地鄙视过几次二世祖的吹嘘,但现在她开始相信了,这人一看就是事业有成,性格坚韧的人。 第50章 失踪 短信响起时,任疏狂正好想到医院里的人,打开信息他眼神一变,很想起身过去,不过看了看眼前的三个人又没动,只是脑子里一直回想着这些天的事情。 他才和肖庭诚在商量对策,就已发现政治变动得厉害,由上而下的洗牌风已经隐隐成型,为此他甚至不得不给几年未联系的老爸的秘书官打了电话。 他没开口说自己的担心,只是询问了动向,才得知黄家出乎意料的攀了高枝,已经开始想要分一块S市军区和商业的蛋糕,如此一来再没有比任疏狂这个人更合适的下手对象了。 至于他自己老爸的想法,任疏狂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如程清宇的遗书所说是个同性恋,让自己不和女人结婚就不要再踏入任家半步,以前还可以置之不理,可如今成婚的对象变成了政治联姻,不同意的后果对任家会有怎样的打压他还不清楚,也不清楚程度会怎样。 此刻不得不暂时妥协先吃了这顿饭,不管是他老爸的前途,还是肖庭诚的面子,还有姐姐,他都不能丢下这三人独自离开。 明里暗里他这么多天已经走访了不少人,该打点的都打点过了,看不出有什么骚乱,他不得不怀疑会不会是自己老爸的故作迷阵。 目的呢?会不会是对付邹盼舒?任疏狂很自负也过得坦荡,从来也没有把邹盼舒藏着掖着的行为,虽然在外没有什么亲昵举动,但是当初那两场宴会,特别是后来电视直播的奠基仪式,想来父亲那边是看到了,隔了这么久才动作吗? 一顿饭吃得很难说宾主尽欢,黄静怡找了几次机会开口暗示任疏狂都没有得到回应,一散场任疏狂就丢下三人走了,完全不理会他们若有所思的目光和叫唤。 任疏狂在自己的公寓扑了个空。 他以为邹盼舒还在收拾东西,就让司机直接开往永园,想着那个倔强的人身体虚弱还要硬撑,抓到他说不得要好好教训一下,自己这边忙得焦头烂额,里面还参杂了他的安危,他倒好还玩什么忧郁,死都不肯说有什么心事,还把自己弄得住院去了。 即使脸上难得表露心思的任疏狂,这回也不由得生气了,显而易见地非常生气。 一面对邹盼舒苍白的脸色,他的眉头就更是从早到晚难得舒展,一来要弄清楚现在的情况,二来他一看到虚弱无神的邹盼舒就很想出手教训,心底有着郁气生怕自己压不住就拿他出气了,这才不得不避开他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他到了小公寓,竟然还是没找到人。 任疏狂拨打了电话后对方是关机,看看手机短信一条也没有,霎时犹如冬日里被一盆冷水浑身浇了透似地冰冷。他看着才几日没人住就显得有点凄凉的房间,坐在沙发上等着,希望邹盼舒的手机只是没有电,他的手指紧紧的攥着手机。 这一等,就从中午等到了日暮西山,邹盼舒还是踪影全无。 小区年代久远,窗外的树木都长得很高大了,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枝桠在冬日寒风里簌簌抖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听着都渗人,没有开空调的房间温度也越来越低,已经和外面几乎没有温差。 窗外亮起了路灯,远远的黄色光晕照不亮房间,黑魆魆的影子时不时晃动一下,那是树倒影进来被折射成了夸张的黑影,犹如神魔乱舞。 藏身在黑夜里,任疏狂发觉自己的手在抖,这令他全身都散发出一股寒意,直透心底。 他的双手从小就是坚韧有力的代名词,十八九岁那两三年跟随特种兵特训时甚至可以空手夺白刃。这些年脱离了训练进入商界,虽然不再用双手搏击摸枪,也从未有什么能脱离这双手的掌控。 但是,他现在不仅手在抖,身体都隐隐要发抖了,一种失去的尖锐的疼痛一点一滴聚集,先是一个小点如针扎,然后慢慢覆盖全身,蔓延到每一处的末梢神经,不剧烈,却如万蚁噬心。 约有一刻钟,窗外突然响起一阵鞭炮声,惊醒了僵坐一下午的人,任疏狂闭上眼睛又睁开,寒芒如电,已经控制了身体不再颤抖,他开始拨打电话,冷静的下了一个个命令。 肖庭诚即使离开过几年,在S市还是照样吃得开,他的圈子和任疏狂的圈子自然有不交叉的地方。 下三滥有下三滥的渠道,几个电话一打S市街头混子赖子满街跑着在查什么,而大一些的势力头头则开始通过自己的渠道去查某人的下落。 所有的调查方向基本都围绕着任家、程家和黄家,这种地方哪里这么好查,一时间进展非常缓慢。 “你不能确定是谁下手吗?”肖庭诚还是第一次进入这间小公寓,来不及表示他的惊叹已经迫切地询问。 任疏狂坐在沙发上盯着传真机看,时不时会有新的传真过来,可每次他看完都更阴沉。给肖庭诚开了门也没管他,再次坐回到沙发上去。 “看不出手法,三家都有可能。医院说的他离开的时间,和他告诉我的时间不同,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是否遇到什么人。还有这几天他明显不对劲,也不知道是不是谁找了他?”任疏狂的声音沙哑干燥,嘶嘶的从喉咙里破出来一样。 “你没吃晚饭?!你不要命了!”肖庭诚一愣,随即愤怒地呵斥。 他仿佛又看到几年前的任疏狂,比那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才短短半天不见,才发现他竟然给人憔悴到极致的感觉,而肖庭诚是所有朋友亲人里最知道他胃不好的人,口里骂着却也动作不慢,穿起才脱到一半的外套就冲下楼去了。 这个地方他知道任疏狂肯定不想让人知道,不然自己也不会这么久才在这种情况下登门,只好亲自开车去买晚餐回来。 他们一人两三个手机不停地响起,接起每一个时任疏狂的眼角都无意识地一跳,但每次都是令人失望的消息。 “不能等了,怕等下去什么都晚了。要不你还是给任伯伯打个电话吧,起码要让他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我们这样大动干戈地调查,他也不可能不察觉。”肖庭诚颓废而疲倦地建议。这算是他们妥协的第一步,这令他心情很阴郁。 此时已过了子夜,房间里烟雾缭绕,开了一瓶酒不过两人只喝了半瓶,此刻喝酒是为了缓和神经而不是想要喝醉。 “小城,你说我真的是同性恋吗?”这个问题他在心里问了几天了。 自从邹盼舒病倒,他恍然惊觉自己的心意,更是在黄家有动作时肯定了自己的心,他想他是喜欢上邹盼舒了,不是和以前那样包养一个人,而是作为平等的两个人互相爱恋,甚至,他怀疑他才是更离不开邹盼舒的那个人。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失去邹盼舒的恐惧来得如此之快,如此惊悚,他抬眼望着肖庭诚,答案其实就在自己心底,要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别人的肯定。 “是否同性恋不重要,你爱不爱他,在意这个就行。男的女的我都不在意,你认可的人,我就认同他做嫂子。”肖庭诚这时候不敢催他了,能问出这句话,可见他是认真了。 这也是他乐见其成的,任疏狂从小就过得艰苦,就像一部机器一样按部就班的长大,学到了怎样玩弄权谋,学到了高超的格斗,学会很多常人所不会的东西,可偏偏,肖庭诚认为,他就没学会怎么做一个正常人,任家也从来没教他如何去全心全意爱一个。 “当年小宇那样逼我,我都没对他有什么别的心思,就只是当作好兄弟看待。你说,我怎么就会看上这个人了?他没有小宇漂亮吧,小宇是大院里最出色的一个,就连那些姑娘都比不上;他没有小宇有能力,你别看小宇总是缠着我学这学那说不懂,他其实精着呢,故意装不懂;他更没有小宇的背景,你看程家现在为了他都敢直接掉转头攀B市的高峰……可我就是栽在他手里了,我连他哪里来的那些熟悉感都还没弄清楚。” 任疏狂一口喝干杯里的酒,起身去浴室洗漱,他将要面对的是自己几年未见的父亲,而父亲最是古板威严,就这样衣衫不整地去的话,哪怕邹盼舒真在他手上也很难安全无虞带回来。 完全不避开肖庭诚,他直接拉开衣橱翻出衣服换上,须臾之间又一身优雅气势,丁点颓废都被掩藏,摸起茶几上的私人电话专用的手机就往外走,语气甚严地交代着肖庭诚:“电话没有用,我直接去见我爸。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和他谈一谈。其他的电话留下,如果不是我爸,你帮我看着。” 肖庭诚望着只剩下自己一个客人的公寓,突然很羡慕他们两个人。 这里很小,但每一处都那么温馨,墙面上挂满了照片,还有几张竟然是任疏狂,他深知任疏狂有多么讨厌拍照,就连采访照都不让拍的人,就这么随意让邹盼舒冲洗出来钉到墙上去。 见任伯伯,还不知道是一场怎样的风暴,肖庭诚可不敢凑上去,只能祈祷两父子间的隔阂能解开。 他也知道任疏狂当年为了小宇做出不参军的决定重伤了老人,可是,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应该受到其他人的束缚,就像他从小浪子一样的混着长大,还不是过得很好,想不通为什么这些父辈总是强制把自己的期望压在子女身上,还以为都是为了子女好。 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任疏狂回来,肖庭诚只好将就着翻出一床毛毯,把空调打高,卷在沙发上休息,他知道如果有消息或者找到人,任疏狂肯定会回这里来,就连他都觉得呆这里很舒服,嗯,睡沙发都可以。再给他两个胆,他也不敢滚到那张角落里的大床上,不知怎么的,他开始憧憬也有那么一个人让自己爱到豁出一切就好了。 大院也变化了很多,曾经所有的小楼围绕在一起的痕迹都被抹掉,一年一年的改变。当他再次距离几年后回来,郝然发现童年时那种一院子小孩堆一起玩耍的情景已不可再现。 通过了三层关卡,先进了军区外大门,再进了小区,小区还分了级别,这里通过两道门,他才进到目前自己父亲所住的三层小楼,完全独立的空间,四周绿荫环绕,让司机等在车上,他走下车,与哨兵打了个招呼,才踱步进去。 曾经,努力达到父辈的级别,甚至更高级别,住在一幢这样象征身份的房子里就是他的理想,然后说不定等到几十年后他还可以以这身份看着人类走出地球。 夜凉如冰,穿过院子来到前门,客厅灯火辉煌,光亮洒落到院中来,比路灯还明亮,他知道,父亲肯定是一身威严地等候着自己。 时隔几年,距离上次的不欢而散,两父子再次对坐在任家大客厅的沙发上。 任将军一身戎装就像早知道任疏狂要来一样,有着刚毅的五官和一副与年纪不相符的雄健体魄,那是常年坚持锻炼才保持的,一双眼如鹰隼般犀利,即使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也没有柔和一丝表情,两父子的面无表情如出一辙,只不过任疏狂的五官还遗传了母亲的面容,显得更优雅秀气一些,没有他那么凌厉。 任将军除了这身绿装好像就没穿过任何其他的服饰,望着儿子一身定制名牌的西装,已经完全找不到一个军人应该有的肃容,心底透着一股闷气,恨铁不成钢的郁气更是堵在心口,令他寝食难安。他根本就忘记了自己儿子还没有正式参军,在他心里,这个儿子一出生就是要接班的人,只能沿着祖父辈的轨迹成长。 半响,还是任疏狂心里焦急,开口先说话,为了邹盼舒的安危,语气也不免有点乞求:“爸,你知道我的来意吧。我想问问他在不在你这里,人是否还好。” 眼神更加的失望,任将军看着这个为了一个男人丢了理想,又再次为了一个男人示弱的儿子,连开口的念头都没有,眼看着任疏狂眼神渐变得焦虑和冰冷,心底一叹他才反问到:“我让小曦带了黄静怡去你那里,你看人怎样?” “爸!我不会娶那个女人,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我只问你,到底有没有把邹盼舒怎么样?”任疏狂的声音沙哑刺耳,面对再次提起这种事情的父亲,他心底更是痛恨,不明白凭着任家的势力,为什么还要牺牲儿子的婚姻,难道他们两人的婚姻牺牲了不够,就连儿子女儿的婚姻也要一并当作筹码来衡量吗? “你就是用这种语气和长辈说话的吗?从小教你的礼貌都丢哪里去了?邹盼舒,邹盼舒,你眼里为了他就连父亲也敢吼了。你得幸亏他不在我手上,否则你就别想再见到他!”任将军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就掼到了地上,怒喝出声。 任疏狂眼中闪过一抹欣喜,一时顾不上父亲在生气,对他来说,只要不是父亲亲自动手,其他人他都有办法对付。 第51章 逼婚 他相信父亲说到做到,可随即一想既然不在父亲手里,那么在谁的手上?程家还是黄家? 明知道接下来的问话会令老人受刺激,他还是不得不问:“爸,程家黄家没动手掳人吧?” “你这个逆子,一天不结婚你就一天不要踏进家门,滚出去!”任将军怒不可遏,直接出言赶人,还以为他能回来是想通了,却原来还是老样子。 “爸,消消气。宝宝才刚刚回来,有什么事情坐下慢慢商量好了。妈,你慢点,我扶你下去吧,注意脚下的楼梯。” 任若曦早就发觉家里气氛不对,送了黄静怡回去之后,她在外面又见了朋友才迟迟回来,翻来覆去想着家里的事情,结果就听到客厅传来声音,赶紧起床下来看,在楼梯口碰到了不知站了多久的妈妈。 “深更半夜不睡觉,你们两父子出息了,不知道还以为我们任家都是泼皮来着。”任妈妈一出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在任家,老一辈健在时始终都是老奶奶一言堂,到了任疏狂的父辈,还是他妈妈发话更有效,偏偏任家上上下下都是重男轻女,任妈妈年轻时同样不讨任奶奶欢心,直到老人家去世说话声音才响了起来。 “妈,你身体还好吧。”任疏狂起身走过去,和姐姐一左一右把任妈妈安置到沙发上,摸着她瘦弱的腕骨,还有自己近身时她的瞬间僵硬,只觉得心底一阵发苦。 任若曦忙去叫醒陈婶,她妈妈脾气怪异,不喝其他人泡的茶,从小就是大户人家出身,嫁到任家后还都是由这个从自己家跟过来的陈婶服侍。 “你怎么起来了?医生不是让你早睡的吗?”任将军没有再看儿子,关切的询问起妻子的身体。 任妈妈自从生养儿子难产,身体就一直不好,不过个性要强,原先得了婆婆同意说好了儿子养到两岁就可以出去做自己的事业,结果身体不争气愣是支撑不了,一直郁郁寡欢。 然后是几年前任疏狂因为喜欢男人,和程清宇不清不楚还弄到别人自杀,而他却干脆一走了之,只丢下父母眼巴巴看着希望破灭,忍受别人家的异样目光,还连累到任妈妈病情加重,如今更是常年住在疗养院,只逢年过节才回这里小住一番,这些后果无论哪一个作为父母都不能坦然接受。 瞬间转过无数念头,任将军只觉自己好像年华老去,不复当年雄心壮志,儿子即使这样也不妥协,更觉心灰意冷。 但是,他做了一辈子的军人,哪怕是死,也不会折了腰杆同意儿子胡作非为,他说过的话都是实话,只要儿子不成婚决不认他,因此只当家里没这个人。 “不碍事,反正就这副破身子,拖一天是一天。”这个话一出,就连从厨房转回来的任若曦都摒住了呼吸,三人都觉得心头阵痛,各有所思。 任妈妈即使在这样温暖如春的房间里,也依然是厚重大衣包裹着,看不出身型,只是一张脸很苍白,夹杂着脆弱与精明干练,整个人郁气重重,常年的压抑令她也几乎很少顾及家人所想,在外人面前她还是维持了一个任家女主人该有的气度风范,只在家人面前总也忍不了一口气。 她这一生都毁在这个家里。丈夫结婚前答应得好好的事情,结婚后竟然由婆婆说了算,硬是禁了足不让外出做事业,说是抛头露面败坏门风。 等到养了儿子身体又垮了,再等到儿子成人以为把一腔心思都灌注到儿子身上,定然能培养出一个出色的儿子,人生有了寄托这样也不错,只等着儿子毕业参军,走军政路线,然后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回来,再养个任家金孙,人生如此也算圆满。 偏偏事不如人愿,多了如此曲折,更何况,任妈妈想到死去的小宇,就会想到已经绝交的手帕交-小宇的妈妈,曾经从小到大的情分,就这样因为小辈一刀两断,本来事业不成,儿子糟了意外,唯一的知己又成陌路,多重打击之下任妈妈也受不住了,如果儿子还真的找了个男人回来,她更是死都无颜面去见小宇妈妈了。 “你们吵吵闹闹,刚刚我都听了。承国,你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告诉他实情,免得总以为做父母的事事要和小辈计较。” 任妈妈也并不看儿子,在儿子不结婚不进门这一条上她和自己丈夫是一条阵线,早先还以为是误会了,毕竟几年来也没见儿子对什么男人上心过。 虽然也没有女人,不过只当作他还年轻想着要奔事业,这样强的事业心任妈妈甚至觉得有点欣慰,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加上任疏狂五官很有几分像她,眼看着心情渐渐有点开怀,冷不防那次从电视里看到了任疏狂和邹盼舒亲昵的模样,把她一下子气到,再没恢复过来。 “没有人动那男人,他们还不敢!如果你不打算结婚,就走吧,我说过的话不会变。”任承国给出了他要的答案,兀自端起重新换上的茶杯喝茶。 “要是觉得黄小姐不喜欢,随意你挑哪家的都行,身份差点也没关系。你要知道,任家丢不起这个人。”任妈妈施施然补了一句,平平缓缓的音调,仿佛听她说话的不是她自己的亲儿子,就是个应该证明她的价值的物品。 “姐,你回去吧,穿这么少就不要送了。我走了,你自己当心,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来找我。” 任疏狂拒绝姐姐要送出院子的行为,只让她送到院门处,这里说话里面已经听不到了。 他知道姐姐并不喜欢这个家,不过心里有孝义难受也忍着,甚至还不如她在养父母家来得快活。早年这个姐姐可是个叛逆到张狂的人,也是因为自己的变故之后突然改了性子,变得隐忍起来,更是对着颇多责难的妈妈逆来顺受,如果可以,任疏狂倒是希望姐姐偶尔也自私一点。 以前就不怎么亲昵的两姐弟,反倒这几年偶尔有接触,更是有了邹盼舒和肖庭诚介入后,觉得有些话很能自然的说出口,不知不觉两个人都成熟稳重了,也更珍惜彼此唯一的姐弟情分。 任若曦看着强撑着笑容的弟弟,只觉得苦涩难言,想他多年未回,一回来还是起了同样的冲突,那样狠心的话父母也都能说出口,不由得摸摸他的手说:“宝宝,别想太多。如果你真的喜欢那邹盼舒,不回就不回吧,姐姐支持你。我每次回来这样看着心里也很难受,不过你放心,爸妈有我看着呢,真有什么事情我会通知你。” 任若曦想起上次妈妈突然发病,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哪一边都是亲人,让她夹在中间更是钝痛,裹了裹薄薄的外衣,她催促道:“你赶紧到其他地方找找看,爸说的话不会有假,说不是就肯定不是了,可别耽误了时间让他一个人在外流落了。” “好。你进去吧,记得有事情就找我。” 任疏狂转身走了,踏入黑夜中,他强调了又强调,无非是担心姐姐逆来顺受,万一把自己的婚姻搭上了还不敢反抗,算起来,姐姐已经年过三十了。 这个家,他不知道是否还会再回来,自从奶奶离世,一切好像都变了。 自从那年从这里搬出去,他就已经不奢望什么理想,唯一的希望就是找一个人互相扶持,安安静静过一生,一定要找彼此是真正爱恋的人,不要有程清宇那样的偏执,也不要有父母这样总是带着某种目的的婚姻,更不要因为世俗的眼光就维持一个假象的家。 心情沉重地让司机在街头兜圈子,排除了这些人出手的可能性,任疏狂陷入了困局,开始思索自己调查错了方向后该如何弥补这个时间差。 想来程家黄家还没有这个胆量敢出手,任将军再怎么说不认儿子,任疏狂还是知道父亲只是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男人,这些话也都是关起门在家里说说,对外还真没有谁敢在自己这里挑衅任家尊严,这么说来其他两家动手的可能性确实非常低。 任将军的放任自流,还有一部分原因也是觉得儿子在商业上做得风生水起。 原本一些旁系和同派系下的人也有经营集团公司,不过一直没有能够发展壮大,任家更多的重心还都是在军方,而随着任疏狂介入后异军突起,连带着这几年其他的人都沾光做得越来越顺畅,就这么几年时间,任家派系在S市的商业领域也有了举足轻重的分量。 作为领头人,任将军当然是自豪的,多少弥补了一点儿子不能从军的遗憾,不过现在回头看当初儿子的决定也并不是无理取闹,目前国内形势纷乱,财势越来越能衡量一个派系的分量,以后何去何从都还是未知数。 但是,儿子喜欢男人这个事实还被他们紧紧捂着,这是做父母心底的一根刺,也是任家丢不起的面子。 对任疏狂来说,当年那样莫名其妙类似出柜的做法真是个误会,他只是为了小宇的名声没有辩驳,人都死了他不愿意再去掀开兄弟的伤疤,也就一直背着骂名,不过现在再被父亲这样责骂,因为是真的喜欢上邹盼舒,反倒心里沉甸甸说不出的苦闷,转念一想或许这样也好,反而省去了真的出柜这一环节,只能盼着父母早点接受,自己倒没什么,就不知道邹盼舒是否会多有想法了。 兜兜转转还是没什么头绪,街头除了路灯外难得有人影,任疏狂看看时间已经四点半了,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他自己是完全没有睡意,担忧得香烟一支接一支地抽,只要想到邹盼舒不知道在哪里受苦,他就觉得心像是撕成了两半,怎么都缝合不起来,胃部也刺激地一抽一抽,都被他凭着过人的意志力压制住了。 估摸着司机也困了,再转下去也没有意义,任疏狂吩咐司机往回开,只等天一亮他会再让人去查所有的出城记录,要先确定人到底还在不在本市。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离开带来怎样天翻地覆地变化,邹盼舒此刻才刚刚下了飞机,通过海关关口踩在了希腊的土地上。 邹盼舒当时走在路上看到旅行社,只是凭着一股气进去问问有没有机票,谁知竟然真的就有三个小时后起飞的直飞雅典的飞机,他脑子一冲,想着任疏狂阴晴不定的性子,想着那所谓的未婚妻到底是真是假,想着自己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围绕一个人在转,干脆一个人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冲动之下买了OPEN地来回机票,回程不定。 买完才觉得后悔,可是机票就是当日的,再退的话手续费都够呛,算了算差额,邹盼舒干脆一咬牙拦了的士直奔国际机场,随身的行李包和相机背包倒成了预谋的一样。 然后就是关机排队、入海关登机,再之后直飞了12个小时,稀里糊涂他已经站在希腊雅典的土地上,周围全部是外国人。 原本在国内算比较不错的英语口语,可是真到了国外,他才发现带着口音的希腊人英语听起来非常吃力,想着任疏狂说过自己也就是勤奋可取,人不够机灵,出去肯定就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那种,他谨慎地挑选了一个面相憨厚的导游带去了一家四星级宾馆。 在他的认知里,贵的好的酒店肯定就会安全好多,哪怕多花一点钱,因此刷卡时心疼得不行,还是一副很安然的样子,开了房也忘记了要开机,身体本来就未全好,这一番折腾下来浑浑噩噩直接倒头就睡着,所有的一切都被抛在脑后。 任疏狂回到公寓,也没吵醒肖庭诚,知道他也累极了,自己一个人到阳台坐着吸烟喝酒,直到天亮他才又开始打电话,这回让人去查所有的酒店旅馆的登记,以及从昨天开始到今天的出境记录,还让人拿了邹盼舒的照片准备去所有的客运站火车站询问。 肖庭诚被吵醒了,一看天都亮了,赶紧匆忙起身用冷水洗了脸,翻出新牙刷径自用起来。他已经听出眉目,看样子昨晚的调查白做了,是完全走错了方向,既然这样,那就好办多了,比起与军区相关的调查,这种寻人他的那些老关系更便捷,只要是个人就能揪出来。 等他也一番电话拨完,还跑下楼去随意买了点早餐给任疏狂,可那家伙说吃不下,肖庭诚实在看不下他那副胡子拉碴的样子,厉声道:“只要不是他们出手,很快就能找到,你这个样子他回来还不是会担心。不吃就睡!不然我翻脸了。” 任疏狂无法,也知道自己这样不行,如果邹盼舒真出了什么事情,还需要他保持着体力才能去帮忙,只好脱了外套躺到床上去。 才两个小时不到,肖庭诚的电话响起来,他一看心里一动,立马接起,一接通对方马上噼里啪啦一阵说,激动的声音整个房间都听得到。 “什么?他去了雅典?好的,我知道了。继续查,查出他在哪家酒店入住后马上告诉我。” 肖庭诚挂了电话,看着已经从床上坐起的任疏狂,摇摇头知道他睡不安稳,遂把情况给他说了,末了还评论道:“这个傻小子,还真是够大胆,竟然一个人就敢跑那么远去了。好了,知道他没事就好,我看你还是睡一觉,别想太多,有什么等睡醒再说。” “查到酒店后就叫醒我。”任疏狂闻言闭了眼躺下。 得知了邹盼舒的安危,他的一颗心落到了实处,可随即一股狂怒又升起,一双彻夜未眠通红的眼更是迸发了凶狠暴戾,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饶了他。 第52章 不放手 “行,我知道了。”他看出任疏狂这通脾气怕是轻易下不去了,不过也没劝阻。 那孩子是太不知轻重了,去哪都行怎么可以一声招呼不打呢。难道他不知道在任疏狂的心里他已经重要到不可替代吗?何况,目前正是多事之秋,虽然还不到要随身带保镖的地步,可小心无大错,一出错就怕后果不堪设想。 拿着所有的手机到了阳台,肖庭诚开始一个个联系其他人,让他们可以停止搜索了。于是这忙碌了整整一晚外加大半个早晨鸡飞狗跳的调查,终于落了幕,不过至于有多少人觉察到其中的隐情,肖庭诚也吃不准。 在他看来,这邹盼舒,就等着逮到后被收拾吧,人有了着落他也该去再弄点热的饭菜,希望任疏狂的胃不要有什么差错才好。 等到肖庭诚回家换衣并且去见了几个老朋友,再顺便带些吃的回到小公寓时,却发现任疏狂弓着背冷汗直流,鼓着青筋的手一手死死的按住胃部,一手紧紧攥着床单,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只是闭着双眼皱着眉。 “疏狂你是不是胃病犯了?操,我就说这样不行,偏不听。”肖庭诚一甩拎过来的中饭,忙不迭上前才听到任疏狂细细抽气地声音,他已经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肯定是好几年没犯过的胃病又犯了,想到曾经有过胃出血经历的他,肖庭诚吓得赶紧拨打120,三两语交代了病情,催促对方马上过来。 附近就有大医院,十分钟不到救护车就呜呜开到楼下,什么都来不及收拾,肖庭诚急忙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想着昨天才出院的邹盼舒,今天又进医院的任疏狂,他真是对这两个人怒都怒不起来,这大过年的没见过这样折腾的人。 鞍前马后地安置了任疏狂,庆幸他只是胃痉挛,还好没有再胃出血,只要输了液休养一阵就好。 肖庭诚想着应该是近期精神紧张压力大导致的饮食不协调导致的,看来他也要个人管着了。而昨晚到现在也只吃了一点点东西,烟酒倒成了主食似地,这更是引发病变的原因。 这种时候邹盼舒不在身边,他这个做哥们的就有点膈应了,而且这精神紧张很大一部分原因还要落到邹盼舒身上,如此一来,肖庭诚难得也虎下脸,走到病房外的走廊上开始拨打电话。 酒店一个小时前就查到了,他是为了让任疏狂好好休息了再联系才没说,结果闹成这样,如果邹盼舒就在眼前,说不得他也会出手凑一顿。他的脾气本来就暴躁狂妄,一直在任疏狂面前才收敛了不少,年纪慢慢大了以后才显得多少稳重一些,但是如果谁对任疏狂不利,他是二话不说肯定出手的。 酒店房间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再次拨打酒店总台,确认说邹盼舒人就在房子里,他们也不能随意去打扰,只好请客人稍后再联系。 肖庭诚忿忿地挂了电话,开始想着雅典有没有哪个熟人在那边。 邹盼舒一觉睡醒,额头满是虚汗,也不知道梦中到底是什么境况,似乎不是吓人的噩梦,可总有一层迷雾遮挡着的心悸揪着他的心,令他既想要拨开迷雾看个究竟,又生恐看到什么不想遇见的情景,整个人扭来扭去睡不安稳,面孔皱到一起才恍然醒来。 脸上喷了冷水人渐渐清醒,再泡了一个热水澡后,邹盼舒只觉得双脚发软,人软绵绵没有一点力气,肚子也才咕噜噜叫唤起来,他才想起来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飞机上的餐点也没有胃口,嘴里更是满口苦味,尝什么都是苦涩的,拧开了一瓶矿泉水正要喝,又想起这样胃受不了,于是把水倒入电热水壶里烧开,再晾凉了才在准备出门前喝上了温开水。 背着相机包出了房间,他在电梯里遇到了几个正谈论着要去雅典卫城的游客,看他们满脸开怀大笑地高谈阔论,邹盼舒只觉得自己显得更寂寥,默默跟着他们的脚步走出了酒店。 出去没有多远就看到不少小吃店,他望了望选择一家人气的店铺进去,挑选了一份例餐开始吃东西,味道有点怪异,不过饿得太狠了也顾不了太多,慢悠悠一点点塞了食物到胃里,吃饱喝足再把药吃了,这才踱步在雅典的小路上。 这个城市的调调就如同国内云南那边淳朴小镇的调子,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生活,没有S市如潮水般的车流,更没有震天响的喇叭声人声,随处可见历史的沉淀,抬头就能看到着名的帕特农神庙屹立在卫城制高点,邹盼舒随着人流缓慢的移动,脚步沉重得迈不开。 他突然发现即使逃离到这么远的地方,心却还是落在了千里之外那个公寓里,并没有跟着人一起出来,曾经那么努力的学习摄影,到了这处处是风景的地方,眼睛里望出去竟然找不到往日频频跳跃的灵感,双眼中的世界是暗色调的哑剧,没有人的语言能够传达到心底。 手机已经没电,他也庆幸忘记收充电器到包里,否则现在也没有勇气拨打那个印到骨血里的号码,那样会更加难以煎熬。不知道任疏狂是否发现自己的离开,肯定会发现的,哪怕再晚任疏狂都会回家来睡觉,近期每一个晚上两人都是抱着入眠,这才一个夜晚,自己就因为缺少了另一半温度而陷入梦魇,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个世界中游走,那会是怎样撕心裂肺地疼。 说什么如果你有了别人,我会祝福着离开你,我爱你,这和你没关系。邹盼舒发觉这只是自己的懦弱,是没有丝毫信心说的话,埋藏在心底那么深的秘密突然就暴露在异国街头,他不愿意放手,这是他今生苦苦地追寻,他花费了那么多精力和时间走近,不惜放低姿态到尘埃里去,不就是为了能够站在任疏狂的身边么,怎么可能真的说放手就放手呢。 是的,绝不放手!邹盼舒挺直了背,仿佛冲破了层层迷雾看到了晨曦,暖暖的炫彩,只有一丝却比千言万语更有力量,他转身就往回走,哪怕再走几步就能进入地铁站前往雅典卫城,哪怕那个方向是他向往的旅行圣地,但他更想听一听任疏狂低沉性感的声音,哪怕是冷情的片言自语也好。 前生不管是对是错,就算那些画册里的人像不是自己,就算那些记忆全部抹去,今生同样可以从头来过,目前的一切不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么,他决定了,马上订机票回去,他要直视自己的内心,把心底的秘密大声的说出来,接受任疏狂的审判,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边上已经搭讪了好几句话的一个高大的意大利男人,前后换了几种语言和邹盼舒说话,看他眼中流露出的欣赏和暧昧,邹盼舒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忙不迭匆匆道歉就飞一般逃开,这种事情他不由得想起任疏狂让自己锻炼的目的,更是一阵阵后悔愧疚,对自己这样无理取闹感到惭愧,有什么话都应该摊开了说,猜测才是最大的伤害。 一口气奔到了酒店,他疾步返回自己的房间,开始拨打航空公司的电话定行程,好在是OPEN票,现在也不是旅游旺季,他非常顺利地签到了傍晚的航班。 挂了航空公司的电话,看看已经没电关机两天的手机,他犹豫了半响,最后一咬牙硬是忍住了,想着这时候打电话反而不好交代,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偷偷回到S市再说。 虽然心里也隐隐觉得应该早一步联络任疏狂,可是他心虚体虚,更没有勇气挑战任疏狂的戾气,只好又开始打包行李,结了帐走出酒店,恋恋不舍地看了远处的卫城,义无反顾地招了的士再次直奔国际机场而去,看着钱包里一大叠在机场换的外币,也只好悄悄把多余地取出来塞到行李包去。 从头到尾,邹盼舒都没有想过要联系同在这个国家的庞飞,他来这里只是因为曾经说过要负担和任疏狂一起来的旅费,总觉得不来一次心里放不下,这种遗憾也深深被埋藏,所以才会冲动的前来吧。 邹盼舒不知道的是,他刚刚离开一个小时,肖庭诚就托了老朋友前来拿人,没想到又扑空,好在那人也够机警,愣是从前台处了解了邹盼舒的去向,甚至还调查到他签了最近的航班,此刻估计人都在机场了。 肖庭诚伸手抚额,前不久任疏狂醒转过来还叮嘱自己不要联络邹盼舒,只要确认他人完好就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一场,任疏狂倒是恢复了一身的沉静,还说既然人已经到了国外,干脆让他安安心心玩几天,说不定前几天就是太压抑了才会生病。 对此肖庭诚无话可说,安抚了他一下,不让他出院,医院建议最好还是多住院两天再走,免得回去后又复发就不那么容易痊愈了。肖庭诚看他还想抗议,甚至还威胁他如果非要出院的话,就把他曾经的胃病史爆料给任伯伯,这才把任疏狂硬是留在医院住下了。 他当然不敢去告诉任伯伯,当年那一次胃出血就差点要了任疏狂的命,不过他也觉得再这么瞒下去也不行。 毕竟任伯伯家里人都不知道任疏狂受过什么罪,肯定又会实施高压政策,他要让那几个人知道这个人也不是铁打的人,也会病也会痛,这么思忖着,肖庭诚很婉转地打电话给任若曦,还说自己有事情要离开一段时间,才不得不拜托她到医院来陪床。 果然,肖庭诚老实呆在病房里,一脸无辜样地看着前来探病的任伯伯一家三口,任若曦也很配合地说她有个同事调到这家医院才上班就发现了任疏狂,这才急忙通知了他们,而且,任疏狂的病史一下瞒不住了,就连他这几年神经性的饮食紊乱都暴露了出来。 一身戎装的任将军,看着脸色苍白依然镇定对应躺在病床上的儿子,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个父亲是否太不合格,一味按照自己的要求培养了儿子,一旦出了差错就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到儿子头上,就连他得了那么重的病竟然也没有通知家里面一声。 任将军的脸有点绷不住了,他所有的决定都是为了让儿子过得更好,变得更强大,这样才能安稳的过一生,没有军权那就在商业上打造自己的王国,可是,他真的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儿子,身体竟然会比他这个年岁大的人还差劲,这种反差让他一时不能接受。 寒暄了一阵,任疏狂不适应亲人莫名的目光,点点头示意接受了他们的慰问,才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休息的,你们不用担心,胃也早就好了,这次是意外。爸,妈身体不好,你们先回去吧。我明天就没事可以出院了。姐,把爸妈送回去吧,路上车多让司机当心点。” 任妈妈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话:“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回去了。”她还是穿着雍容华贵的皮草大衣,身上带着淡淡清香,整个人走出去就是S市上流社会的贵妇典范,往日里淡漠的眸子第一次有点动容,听闻任疏狂所说的意外,也不由得与任将军互望一下,又迅速错开目光。 任若曦落后几步谢过肖庭诚,这才与父母一起转入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那主治医生还真的是她原先医院的同事,才从军区医院调到这家大医院做了副院长。 中午,肖庭诚一身寒色等在机场到达处,望着同一航班的人都已经陆续走光,还看不到邹盼舒的影子,不免有点焦虑。 他是眼看按捺不了任疏狂出院的意愿,干脆找了借口说有急事要处理,让任疏狂一定要等他回来才能出院,这才自己开了车来逮人。他一定要让邹盼舒知道在他离开的时间里,任疏狂变成个什么样子,让邹盼舒知道两个人之间是不能随意任性,往往一次过错就会造成一生的悔恨,有了程清宇那一次错过,他怕了。 邹盼舒没想到因为出关时所带的相机镜头笔记本没有报关,结果入境就遇到了盘查,一番解释都没用,他心急如焚只想着早点见到任疏狂,根本懒得在这里和这些人瞎扯,再说凭什么要他按照新品缴纳关税。 扯皮了一阵,他脑中灵光一闪,翻出记事本上的电话号码,借用了别人的固话拨打了起来,不一会儿有业务联系的海关负责人就匆匆赶来,一看被拦下的是泰恒的总裁助理,了解了事情始末就忙不迭地道歉,还让人专门去取他的行李包过来,这事情才圆满解决了。 这一来一回的扯皮等待和寒暄,同一航班的人早已取了行李走光了,邹盼舒才在对方一众人的目送下走出机场,他的脸上带着豁然开朗后的明朗,整个人虽然很憔悴可是双眼晶晶亮,不过当他看到等候在出口处的满脸怒意的肖庭诚时,不由狐疑起来,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起。 第53章 兄弟 “邹盼舒,他肯定是舍不得动手,我这个兄弟就来帮下忙。”肖庭诚虎着脸,待他狐疑地走到跟前,冷不防就出拳直接打在了邹盼舒的下腹,使得他猛地一疼冷汗直流,缓缓地屈身蹲了下去。 虽然疼极了,但是邹盼舒没有还手没有躲避,他听到了肖庭诚的话,也看到了肖庭诚脸上的肃杀,他现在只关心任疏狂到底怎么了,让一向嬉皮笑脸的人都如此愤怒,待得疼痛稍微缓和了下去,他吐出一口涌上的酸水,他已经四天都没怎么吃饭了,才抬头问:“疏狂是不是出事了?你带我去找他。” 肖庭诚没有使出全力,也知道一般人是受不住自己全力一拳,特别是像他这种本来体质就差的人,一拳下去搞不好就脾脏碎裂到出血了,但是五六分力还是使出了。 整整三天的怒气如果不这样抒发,他很难再正常的面对这个人,不过看他这个态度,第一句话不是叫疼而是问起任疏狂的情况,再看看他脸上霎时青白到冷汗直冒,手指更是青筋凸起按住下腹,可见是疼得厉害了也没叫唤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前几天才入院过,肖庭诚心底微微泛起点怪异,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出手第二次了。 “他在医院,正好,你也去吧。”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肖庭诚的手却已经伸出去,先接过他的双肩相机包,一手拎起掉地上的行李包,再一手搭在他的腋下把他扶起,完全不理睬四周异样的目光,领着人往停车场走去。 “医院?为什么在医院?咳咳……疏狂到底出了什么事?”邹盼舒一手攀在肖庭诚的肩上,五指紧紧攥住他询问,脸上的青白更是褪去变得隐隐泛着青,还带着一丝疯狂涌动的血丝在脉动下跳动,一双眼更是透露着焦灼懊悔担忧重重思绪。 肖庭诚看他这样,正斟酌着该如何说,是说重一点呢还是轻一点,还有那些往事该不该说,一下没回答他只把人拖着往前走。 顾不上身体还蜷着直不起身,邹盼舒的眼神越发绝望,他想不出到底出了什么意外能让肖庭诚变化这么大,他也知道肯定是发生了大事情,不然曾经对自己很好的肖庭诚,一直在促进自己和任疏狂关系的肖庭诚,不会这个样子。 “你说,他是不是出大事了?”邹盼舒突然站停,就要挣脱肖庭诚的扶持。 “别闹了!”肖庭诚一怒,旋即又想到是自己误导了,强制性扶着他继续走。 邹盼舒哪怕全盛时力气也比不过他,何况现在病弱之体,只好被带着走。 肖庭诚看他沉默着,才缓缓说:“我们找了你整整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翻遍了S市的整个军区,他怕你被人劫持了,也怕是他家里人出手了。” 邹盼舒震惊地瞪着双眼,简直不能相信他说的话,可是他知道肖庭诚没必要骗他,百感交集中最悔恨自己的不辞而别,静静地随着肖庭诚的脚步,他知道没说完,肯定不止这些。 肖庭诚托了托他无力的身体,调整了一下步伐,放慢了速度,微微喟叹一声才说:“你怎么能这么任性,有什么不能当面好好谈的,你们是吵架了还是什么?他为了你,亲自一人回去给他爸爸示弱,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他向谁认输低头,也就为了你他踏入了几年没进过的家门。后来知道你没被人挟持,那就是你自己走的。我们又开始查你的行踪才得知你去了国外,你厉害啊,一声不吭就走了,短信也不发一个,你不知道他担心到吃不下睡不着?胃病复发到要叫120,他已经躺医院两天了,今天还吵着要出院,被我按住了,我没告诉他你回来了。” 陆陆续续上了台阶,下了电梯,进入停车场,肖庭诚的声音一直不疾不徐,可是邹盼舒只觉得浑身血液流尽似地,彻底的冰凉。 他真的太懦弱了,只想着没有得到一个承诺,就要做个逃兵,心底还隐隐盼着因为自己的离开,让任疏狂去着急着急,可是真的得知任疏狂这种反应,他反而颤抖起来。 这不是一个爱人所应该做的事情,更不是他应该带给爱人的伤害,那个男人,从前生就知道不善诉说感情,做尽了一切也不会说一句好话给人听,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开口问问他那几天忙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去猜忌呢? 瞥他一眼,肖庭诚帮他把保险带拉上,方向盘一转往出口开去,见他实在有点失魂落魄,又担心这样去了医院反而让任疏狂担心,开口安慰道:“好了,他现在没事,胃也还好,只是需要静养,再不能像现在这样三餐不继,把酒当水喝,还有休息时间也要足够,不然胃出血再来一次,看他有几条小命够挥霍。” “胃出血?他曾经胃出血过?”邹盼舒心情更低落,就连嗓子都是粘乎乎的,说出的声音很浑浊。 既然开了头,肖庭诚也没想着遮拦,索性都摊开了说:“是。当年为了小宇的事情闹的,也有他家里人的关系,不过都没告诉外人,还是我送他到医院去的,不然那次就丢了小命了。这也是我为什么看好你,你一出现我就觉得他对你不一样,他是我兄弟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比你看到的还在乎,如果有什么误会,我希望你能冷静的和他谈,不要闹脾气。” 车子停下交了停车费后,很快就上了高速公路,彼此都知道一个半小时后就能看到任疏狂了,该说什么这段时间都要说出来,何况这样的话题以后可能谁都不会再提及。 “我们的身份有点不同,不过他的压力最大。我只提醒你,既然跟了他,就要多多考虑他的身份,他进出都有很多人盯着,你他也没有藏着,在有心人里面肯定会拿你做文章,甚至还会出一些不好的情况,就像你一失踪,我们都以为是谁出手了,从没想过是你自己走的。” “对不起。”邹盼舒简直要把自己缩到椅背离去,声音闷闷地从他抱着的膝盖上传出来。 “你不要和我说对不起,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只是看得有点累,看我兄弟这样心也难受。不介意我吸烟吧?” 肖庭诚问了一句,以前他们一直都是在公共场合见面居多,到很少再这样封闭的地方,因此也只是象征性的问一下就点了香烟。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呼出一个烟圈继续说:“我们刚查到你的消息时,他是恨不得追过去绑你,但是随后马上他胃病复发,醒来就不让我联系你了,说让你好好玩几天,兴许这样你能心情好点。” 双手稳稳地抓住方向盘,肖庭诚眼角余光看了看人,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他们突然之间就这样了,年前好像都还挺好的,不由纳闷地说:“他是不知道你前几天闹的什么劲,把自己给弄到医院去了,心情一直不太好。我这还是偷偷来接你的,我派去找你的人去晚了,只查到航班,这样算来也不算我违背他的意愿了。” 邹盼舒的泪水静静的滑落了一滴,悄无声息地打在了膝盖上。 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都觉得没有脸去见任疏狂,只要一想到自己做的混帐事情,就觉得心扎得生疼,他只顾着想要努力配上任疏狂,要有能力站在任疏狂的身边,却从头到尾忘记了任疏狂身边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人什么都不缺,偏偏就是想要一个共度一生的人,明明自己也只是这样一个相同的心愿,却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工作上,租房的初衷是要给任疏狂调理胃,也变成了独立的筹码,甚至让任疏狂搬过来一起住,降低他的生活标准,再累到深夜回来也没有办法泡一泡浴缸解乏。 两个人从未沟通过未来,没有人走出第一步,邹盼舒只怨自己被花花世界迷惑了双眼,哪怕再强大如果失去了任疏狂,又能够如何?重复任疏狂之前的人生,住在豪宅里没日没夜的工作,然后每天面对冷冰冰的家吗? 肖庭诚也不好受,他并不愿意介入别人的感情,特别是好兄弟的,当年小宇闹事的时候,他就因为不懂事在里面插足起哄,闹着要任疏狂陪着玩乐,生生把事情推到了不可解决的地步。 但此时又有点不同,起码那时候是程清宇一个人一厢情愿,还隐瞒了真正的心意,这才使得任疏狂和肖庭诚都没有觉察,而这两人,明明都这么在意对方,看上去一个个都可以为了对方放弃一切的样子,偏偏就总是缺那么临门一脚的感觉。 把车子使下高架,转入去医院的大路,肖庭诚递了湿纸巾过去让他收拾一下,最后说:“以后你出门也警惕点,陌生人的搭讪轻易不要理会,当然不是说不能交朋友,就是稍微多注意自己的安全吧。疏狂不是给你请了教练,张哥那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的,你多用点心学。好了,你可不要哭啊,不然疏狂以为我欺负你,那还不揍死我。好啦,小邹邹,我求求你,你还是笑一笑吧,不然他肯定会看出来……” 被他这么一番打岔,邹盼舒脸上倒是平和了不少,不再那么僵硬,伸手拍了拍脸颊,从后视镜看去一脸的憔悴无神,他顾不得这么多,胡乱又用湿巾拍了几下,把行李包和相机包带上催促肖庭诚带路。 “谢谢你,肖庭诚。”推门进去之前,邹盼舒对他说,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他为任疏狂有这样的兄弟而高兴。 “得了,进去吧。记得解释清楚,好好说。对了,给我说几句好话,让他不要趁机揍我。”肖庭诚潇洒地挥挥手,让他赶紧进去。 邹盼舒想了想,没敲门而是轻轻一转门把手,门开了,他一眼望向里面靠墙的病床,任疏狂静静地睡着了,肖庭诚说过医生开的药里面有安神的作用,他这两天会比较嗜睡。 轻声把门关上,眼角还能瞅到肖庭诚鼓励的笑脸,邹盼舒心中一暖,褪去的勇气也汇集而来,愧疚悔恨不如面对现实,放下身上的东西,他悄悄地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贪婪地看着任疏狂的脸。 仅仅只是几天不见,邹盼舒却有种恍如走过千山万水跋涉前来的感觉,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面容,浓而密的眉毛,此刻不自然地拧向中间,嘴唇干燥得起了皮,邹盼舒看了看桌子上只有杯子,进了浴室才找到棉签,接了点温水用棉签沾了水给他点在唇上。 往日里总是会分泌一点点油脂的挺直的鼻尖,此刻也有点粗糙,两颊和眼眶处是最明显的暗沉和消瘦,下颏已经明显的看出变尖了,想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注视过他的脸,都没注意他这段时间压力这么大,反而斤斤计较他的早出晚归。 当他一个人在为两个人的未来努力时,自己却疑神疑鬼地胡乱猜忌,眼里不由得起了雾气,本来一双水亮亮的大眼睛此刻更是迷蒙了。 从没有见过这么虚弱的任疏狂,邹盼舒看着看着双眼模糊到看不清他的样子,心中更是悲恸。 “别哭,盼舒,不要哭。”不知何时醒来的任疏狂,抬起手指划去他滴落的泪珠,心里一阵收紧,不管什么原因的哭泣,他知道自己不想看到这个人的泪水。 任疏狂犹记得很久以前有一次在邹盼舒的宿舍,他那时候就是嚎啕大哭,那回自己心里就有点异样,只是不知道那时候的心情,现在他知道,原来那么久以前就已经心疼了,那种情感就是疼惜。 邹盼舒一慌,赶忙伸手擦了一下,果然是有泪水滴下来,觉得自己有点懦弱了,看任疏狂心疼的目光,不由绽开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意。 看他这样,任疏狂无奈只好起身,拿起桌上的毛巾给他,看看不见肖庭诚的影子却看到沙发上邹盼舒的行李,以为是肖庭诚还是私自打了电话通知他回来,才说道:“小城通知你回来的?我没事,他这家伙小题大做了。擦擦吧,不要哭了。” 第54章 喜欢 自己去浸湿了冷水敷面,邹盼舒才走回床边,伸手一把抱住任疏狂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肩上说:“我自己回来的,他去接我了。” 任疏狂抱着他,原先预想的等他回来了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可真的抱在怀里,看他脸上像个花猫一样,甚至还落泪了,只觉得心里软软的,疼惜都来不及,真是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伸出手搂着他讶异地问:“你怎么会回来的?不是偷偷一个人出去散心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听他语气里的焦急,邹盼舒只觉得更是惭愧,其实他早该发现的,任疏狂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是一涉及自己的事情,他总是不由自主就很上心,这种有人牵挂的感觉自己怎么会忘记了呢。 “没有遇到什么事情,我想你了就回来了,然后遇到肖庭诚。我不知道你病了,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情,我自己一下没注意。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去一次希腊玩。”任疏狂拍拍他的头安慰。 邹盼舒猛地退出来,狠狠地瞪他一下,才又很泄气地说:“肖庭诚都告诉我了,你不用开导我。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你打我吧,要不骂我也行,这样我会好受些。”说完又抱起人来,头还是低低的没什么力气似地。 任疏狂侧脸看看他,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这样坐着挺累人,他的身体恢复还算好,可是长期紧绷后一放松,人也有点疲懒了。 他干脆把邹盼舒整个人拉上来,等他把外衣裤都脱了两人都躺下来侧着身子面对面,任疏狂才略微严肃地说:“我们谈谈。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不过你要告诉我这段时间你突然间怎么了?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情令你难过了?” 一张一合的薄唇,吐露出略带沙哑的声音,这声音在邹盼舒的耳里就是世界上最性感的声音了,突然两个人就贴合得这么近,彼此的呼吸都喷在脸上,顿时有点心猿意马,他扭了几下,浑身燥热起来,眼神瞟了几下才敢定在任疏狂的脸上,直视着他说:“那几天我胡思乱想了,以为你是不喜欢我的,都是我纠缠着你才能跟在你身边。” “胡闹!就为了这个你把自己弄到病倒,还不声不响就跑出国外去?” 任疏狂只觉得脑中一热,一股闷气从心底升起。 他原先思来想去最后断定还是有谁肯定找上了邹盼舒,要么是威胁要么是什么动之以情动摇了他,可一听仅仅只是这个人的胡思乱想而已,不由眼睛都睁大了,嘴角抽了几下,不知道该不该惩罚他一下,可是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一时倒是无语,更严厉的责罚话也就说不出来。 “也不全是。”邹盼舒一看,缩了缩脖子往墙后面靠了靠,如此一说好像自己真的太逊了。 任疏狂出手把他拉回来,一手正好压在他的臀部上,干脆啪啪两下拍了下去,故作凶狠地说:“把话一次性说完,有什么怀疑的都说出来,我也正好有话要问你。” 任疏狂这两天在病床上,仔细回想过两人之间的一点一滴,还是决定把心底的疑惑坦诚说开,既然他知晓了自己的心意,那就绝对不允许邹盼舒退缩,也不想再在心底留着疑虑。 只等把话都说开,他要开始把工作重心放到国外去,如果父母真的最后还是不能接受的话,他就打算把邹盼舒带到国外去定居,绝对不会让邹盼舒跟着自己还要受到各方的掣肘。 看他一脸的严肃认真,邹盼舒只能不计较被打的部分,鼓起勇气问:“我觉得你对我有戒备心,可我想不通哪里做得不好,还有我听到说你有未婚妻……” 病房里的空气刹那间冰冷了几度,任疏狂冷着脸沉思是谁的小动作,想了想醒悟应该不是有人找到他,不然他不会是这个样子,这才收了一身寒意,结合他出院的时间,随即问:“是不是肖庭诚和我姐说起了?那时候你在永园的公寓里?” 看他点点头,任疏狂暗骂一声那两个多事的人,难怪他要跑,不过这样不能成为他逃跑的理由,再次狠狠地拍了两下,刚刚还只是假意的两下,这回用了点力气,邹盼舒被拍得直抽气也不敢反抗。 “你就这么笨,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拿出点当初你来追我时的勇气,直接问我不行?竟然敢一个人跑了。你真是……真是……” 任疏狂一时找不到话来形容他,只是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如此没有信用,别人三言两语他就信了,这么一来不免有点心寒,他还从未对一个人如此上心,废了如此多的心思,结果顶不过别人的片言自语,一双眸子也黑沉沉的,在酝酿着什么危险的事情。 邹盼舒一惊,他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今天这场谈话也是要开诚布公的,赶紧两手抱住他的腰,忙不迭地解释:“我没有跑,我就是觉得不能去太遗憾了,而且你这几天太反常,我害怕。真的,我没有想过要跑,我一买了机票就后悔了,可我舍不得手续费就只好去了。” “我反常?我这几天想事情了,所以话少一些。这事情和你有关,不知道肖庭诚告诉你多少,你跟了我以后自由多少要受限制,盼舒,你告诉我,你都想好了吗?这次你确定了,以后就没有退路了,我不会给你任何退路,趁我现在……” “我想好了。”邹盼舒忙一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别的话,“我愿意,在雅典的大街上我就想清楚了,疏狂,我爱你,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只要在你身边,什么事情我都不怕。” 他的双眼如繁星般晶亮,神情专注而凝重,还带着一点红肿没消去,原本清秀稚气的脸此刻看起来有点滑稽,红眼睛红鼻头,头发也乱糟糟的,肌肤也显得没有了光泽,可就是这个人却实实在在触动了自己心底的柔软,并非绝色却有着一颗玲珑七窍心。 任疏狂眼神闪了闪,伸手托住他的后脑勺,把人往自己这边压过来,轻吻了他的唇,手掌摩挲着他的腰身,绵长而细腻地一吻,半响他郑重地说:“今生,你不负我,我不会负你。我喜欢你,盼舒。” 任疏狂只觉得这句话一出,整个人生都点亮了,指尖接起他又掉落的泪珠,温温的暖暖的,放到舌尖舔了一下,只觉得涩涩的,也许人生的情感就如这泪水吧,甜的苦的暖的冰的都是它。 “傻瓜,说好了不要哭的。” “我没哭,我是高兴。我有话要告诉你……”邹盼舒吸吸鼻子,很不地道地把泪水都抹到任疏狂的衣服上去,心里有点紧张,不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得到什么样的反应,也不知道此刻的温情是否还能继续,但是他不打算隐瞒了。 “好,你说我听着。”任疏狂也感觉他瞬间紧绷的身体,还有用力抓住自己的手,想着到底是什么令他这么沉重。 难倒他对自己的熟悉感这样的事情还真的是谁的阴谋?难言的心思都被他掩盖在深邃的双眸里,鼓励性地轻拍着他的背,由他开口也好,不然任疏狂也打算问出口的,他是个不会给自己给别人留退路的人。 完全没注意到任疏狂的不对劲,邹盼舒一鼓作气说出了口。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重生过的人。就在今年底最后一天,前世的我从永园公寓跑出去后半夜遇到了车祸横死街头,然后我又在去年大年初一重生了。那天是我到S市的第一天,我认识了庞飞和小保,前生他们把我介绍给你,被你包养在公寓里。你都是一个人只包养一年吧,甚至大多数都是大半年就赶走了,不过我呆在你身边快两年了,要不是那天出了事的话,后面会怎样我也不知道……” 就连庞飞和自己的纠缠,邹盼舒都没有隐藏,一五一十如倒豆子一般倒了个干干净净。 从前生的轨迹一直说到今生重生后他的转变,说到他是如何一心认定任疏狂,如何追逐着他的脚步前来,一直谈到他在任疏狂的书房里看到的秘密,说起几天前自己思绪的波动,说起听到他有未婚妻时的痛苦难抑,说起如果让他的人生缺少了任疏狂,将会是一场比死亡更悲惨的灾难…… 不知道是否这个经历太过于耸人听闻,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动作,邹盼舒的嗓子更是说多了话,又哭了那么久,已经像破锣嗓子般嘶哑,却还是固执地要一次性说完,然后一口闭住,头也不敢抬着看人,静静地等着宣判似地僵硬了身体。 “前生,我伤害到你了吗?”任疏狂半响问道。 他的问话惊到了邹盼舒,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已经红肿到眯成了缝隙,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任疏狂知道能说的肯定是可以说出口的,如果是以这样的身份来到自己身边,前期肯定少不了折腾。别的不说,他想起以前对待那些人时每次完事后是绝对不会帮着清理的,有时候压抑不住心里的暴戾时也只好找人发泄,看看邹盼舒到自己身边来养了这么久体质都还是偏差,那么可见前生肯定也是受过不少苦的。 他只觉得心中是满满涨涨地心疼,犹如波涛一般的把他淹没。 他不知道邹盼舒在担忧什么,他相信邹盼舒的每一句话,这个人从来就是如此的清澈坦诚,有着一般人所没有的纯粹。 世界那么大,他只遇到了一个邹盼舒,前世今生都把心落在他身上,他觉得庆幸。 他确信前世自己那样的举动也是动心了,可惜竟然因为一次误会就毁了这个人,好在他们还有机会重来一次。 紧紧地抱着他,带着生怕他下一刻如泡沫一般消失一样的恐惧,任疏狂吻了吻他的额头,哑着嗓子问:“我那时候伤到你了,对不对?以后不会了,把那些不好的记忆都忘了。我们活在当下。以后不要再害怕了,我相信你,我爱你,盼舒。刚才我要说的就是我也有疑惑,你对我太熟稔,这也让我害怕,这段时间我家里那边动作比较多,我怕你和任家的对手有什么关系,这几天我只是有点多疑了……” 想到他曾经就因为一次误会地吵架跑出去后惨遭车祸,任疏狂的心更是被戮中,总有一个伤口愈合不了,这时候才想到他这几天出去肯定也注意力不集中,万一出了事情只怕又是天人永隔,那时候,谁还来再给他一次机会? “答应我,以后我们之间有什么疑惑都直接开口问出来,不要闷在心里,还有以后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任疏狂叮嘱他,直到确定他听进去才罢休。 两人都很困倦,邹盼舒是心神过激导致的,任疏狂是药物作用,两人相拥着不知不觉说着话就没了声息,交融着彼此的气息睡着了。 等他们都睡醒,才发现外面天都黑了,任疏狂一想就知道肯定又是肖庭诚阻拦了护士,对他们两人来说,最好不过就是这样一次敞开心扉的畅谈和一次充足的睡眠,看在这个家伙这么自觉的份上,任疏狂决定放过他胡说八道导致邹盼舒离家出走的惩罚。 他一点都没发觉,自从邹盼舒改造了公寓,他就开始把公寓当成了家。 邹盼舒的眼睛肿胀着,睁都睁不开,他再次趁着房间昏暗彼此看不见表情,又确认任疏狂相信了他的话,不会把他当作妖怪后,才乐呵呵地要起身。 任疏狂也知道他不好意思,没有开房间的灯,而是就着窗外洒进来的余晖,看着他慢慢爬过自己的身体,踩到地面上去浴室,等到他在里面磨蹭了一刻钟出来,得了他的允许才开了灯,只见他还是坐在沙发上,等灯亮的瞬间把湿冷的毛巾盖到眼帘上。 灯一亮,敲门声就响起来,肖庭诚在门外问是不是可以准备吃饭了,得了应声后说了句马上回来就走开了,能听到他好像还和谁在一起。 等他们把饭送进来才知道任若曦也在,邹盼舒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肖庭诚就算了,任疏狂的姐姐这个身份令邹盼舒一下很难适应,有点局促。 估计是肖庭诚说过什么,任若曦倒是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看了看他们两人的状态,在任疏狂坚持要饭后出院时也没有多说什么,和肖庭诚一起把他们两人送到公寓楼下才一起离开。 第55章 合适 又一次背着东西踏入永园公寓,邹盼舒头回从心底没有抵触情绪,反而看着每一处都觉得那么亲切,每一处都有他们两个人的气息环绕,他想着自己真是傻,差点酿成大错。 原来适应不适应,融入不融入,也只不过等的就是一句话,一句喜欢你这么简单的话语就能让彼此都心安。 两人心底都还有余悸,颇有点不太愿意分开,就连任疏狂也难得谆谆柔情,不放心心情过于激烈的他单独一个人。 最后两人一起去浴室拧开了龙头,放水等着过一会儿泡澡,用的就是主卧里的超大浴缸,然后任疏狂陪着邹盼舒进了厨房,站在一边看他煮粥,看着他每一个动作都觉得心里暖暖的,仿佛在世间寻寻觅觅,求的也不过就是唯有一人相伴白头,这些温暖的细节一一存储在心底。 邹盼舒再不敢让他随着性子来,该吃什么还是要他老老实实遵从医嘱,家里那些烈酒他准备找个时间都清理一遍,摆放着只要任疏狂能忍住不喝他也无所谓,要是忍不住他就要都扔了。 等青菜粥熬好,把火关掉他们才离开厨房,这时候并不吃,只是预备着让任疏狂十一点左右吃一小碗垫垫胃,医生说他的胃忌空腹。 他们两人一个是在外奔波了多天,一个是彻夜不眠后直接入院,都感觉自己一身的尘埃脏乱,彼此相视一笑才快速地褪了衣衫。 邹盼舒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浴室里这样共浴还是第一回,微眯着眼神时不时就看看任疏狂一丝赘肉都没有的机理。 他把最后一件贴身内衣往上一拉时,腹部一疼啊了一声,这才想起中午受那一拳时不时疼起来,不过一直精神很紧张没有过多注意,这下松懈了反倒倍觉痛感,暗叫一声不好,就要把衣服给穿上,想着等一会冲淋浴算了,免得给肖庭诚招麻烦。 “怎么回事?转过身来。”任疏狂刚开始还不觉得不对劲,只是有点奇怪,可看他遮遮掩掩,脑中就有了不好的想法,怕他是在国外时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犹犹豫豫转过身,他的腹部上郝然一个拳头大的乌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狰狞可怖,还没等他解释,任疏狂已经走上前查看,脸上阴寒得就如要滴血一般,阴恻恻地问道:“谁打的?” 邹盼舒看他的样子更是不好开口,说来说去也都是因为任疏狂的原因肖庭诚才会出手,正在想着看看是否有什么借口可以隐瞒过去。 任疏狂正蹲下身用指腹轻轻揉着,得不到回答一个眼神瞥过来,邹盼舒不得不实话实说:“接机时肖庭诚打的。你不要去找他,这是我应该受的,打过一拳也就揭过去了。没有看上去那么疼,真的。啊--疼……” 话还没停,任疏狂一使劲疼痛就直冲上脑,邹盼舒不禁叫出声来。 “这还叫不疼,唔?行了,我知道了,不会去找他。”任疏狂安慰他,扶着他冲湿了身体去了尘再缓缓坐到浴缸里去。 至于他口头答应的不去找肖庭诚这事情,肯定没那么轻易饶了他,对和不对自己会判断,要出手也轮不到肖庭诚来动手,虽然也知道他好心,再好心任疏狂也不接受这种方式,看来需要找个时间把肖庭诚拉到张哥那里去一趟。 邹盼舒只觉得任疏狂的眼中明明灭灭,一双黑黝黝的眸子里不知道转过多少心思,开口想劝解,想了想还是避开这个风头比较好,他想起任疏狂忘记说自己提前出院的事情,可不想撞到枪口上去,只好在心底为肖庭诚祈祷了。 任疏狂终于如愿以偿在浴缸里潇洒了一回,不过顾及着彼此的身体,也只是浅尝即止,两人只疏解了一回欲望就及时收了性子。 等两人意犹未尽从浴室里出来,邹盼舒的脸蛋已经恢复了些许润泽,不过红肿的双眼就没那么容易消退了。 帮着邹盼舒的小腹处涂上膏药,轻轻再推开药性,任疏狂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了,应该不是小事,可偏偏从下午见了邹盼舒后,前后谈及了太多,倒弄得他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如果是往日,他的性格定然是起身去倒一杯酒边喝边思索,非要弄清楚不可,不过今天两人关系才觉得更亲密更坦诚,自然也不愿意再去独自斟酌,只好作罢。 当晚,任疏狂就把一切外部通讯都中断了,就留了一部私人电话,万一真有什么事情肖庭诚应该会通知他,想着两人好好单独过两天。 这一觉睡到了自然醒,醒来后邹盼舒磨磨蹭蹭不愿起床,一会儿看看天花板地吊顶,一会儿转头看看任疏狂,总觉得还有点像在做梦。 但真实的体温环绕着,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还霸占在自己腰间,任疏狂的嘴角也是微微上翘,裸露在被子外的机理还是那样性感光泽,每一寸都充满了爆发力,这样平日里冷酷的人昨天真的大变身了,实在令人有点惊叹,更觉得心里像涂了蜜一样甜美。 就连他的五官,此刻看着也是柔和了线条的温情,不过脑中突然想到自己昨天真是丢人,一个大男人每每一遇到任疏狂的事情就总是丢了分寸,也不知道他是否嫌弃自己这样有点懦弱的性格。 “想什么,这么出神。”任疏狂睁开双眼,眼角微微弯着,深邃的目光里倒影着脸色有点涨红的邹盼舒。 “原来你醒着,是不是以前我看你的时候你都知道,还故意装睡让我看。”邹盼舒就像发现了什么新秘密一样,语气中也带着揶揄。 任疏狂哈哈一笑,把他圈得更紧,惩罚般吻了他,舔舐着他的耳垂,慢慢向下,两人贴紧的地方火热处已经高高翘起。 平日里真是难得有如此悠闲的时光,还能一早上不起床这么磨蹭着,眼看就要着火了,邹盼舒担心着任疏狂的胃,不得不收了缱绻心思强制推了他让他起身吃早餐,被任疏狂狠狠摩擦了几下才放人。 吃了早饭,邹盼舒看任疏狂是真的没有办公的打算,一副随意自己做什么都配合的模样,想了想说:“我还是搬过来住吧,那边地方小确实不太合适。” “好。现在就搬。”任疏狂一听马上打电话通知司机安排人,他都提过几次建议,如今得偿所愿更是一刻都不耽误。 在车上,邹盼舒与任疏狂约法三章,让他不得多喝酒,要按时吃饭,能不在公司加班就不在公司加班,一席话说下来,任疏狂只有点头的份。 他也知道这次入院吓到邹盼舒了,为了两人以后的将来,他确实做好了改变的心理准备,此刻听闻邹盼舒念叨叨,反而觉得心里很安宁。 “我是不是太唠叨,也不是很坚强。”邹盼舒憋不住,还是问了出来,总觉得自己在任疏狂眼里定然是个懦弱的人,就连他自己都摆脱不了这个念头。 任疏狂一看就知道他有心结,知道他是从小的经历刻画太深,有点孤僻的圈子没有来自正面的肯定,把他微微避开的脸板正,认真地说:“盼舒,你不需要有这种念头,你是个坚强的人,很多人都没有你这样的勇气,要有信心,你是最好的一个。我也不觉得你唠叨,反而我听了心里很暖,以前除了奶奶没有人关注过我这些,他们只让我不停地变强大。所以,你是最适合我的,别胡思乱想。” “我觉得你哪里不一样了。”邹盼舒沉默一会儿说,以前任疏狂难得说一句长话,可这两天他说的话简直堪比一个月的总和。 任疏狂一愣,随即一笑,摸了摸他的头说:“唔,你离开这几天我反省了一下,有些话还是应该对你说出口。你答应了陪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说的话你又要瞎想。” “疏狂,我爱你。” “唔,我知道。”任疏狂淡淡的说,不过柔和的五官可以看出他的好心情。 果然任疏狂还是那个任疏狂,期盼他再说一次的话还是没听到,邹盼舒哼哼了两下自己先笑了,心想这人也不过变了一半,这样也正常,要是任疏狂真的像自己一样开口闭口都谈感情,那真的无法想像了。 所谓搬家,在任疏狂的坚持下,并没有动小公寓里的很多东西,只是收拾了两人用到的独一份的东西,但凡永园那边有的一律留下,这样很快就打包好,由着司机带人把东西载走了。 就此,他们才算是开始了真正的同居生活,彼此心有所属,相互扶持着生活。 两个人的生活习惯已经磨合得差不多,换了个地方也没有太大的分歧,只是一开年任疏狂就不得不再次面临频繁出差的现况,这关系到两个人的未来,邹盼舒也已经知道现状,只能在他呆在国内时多多调养他的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聚少离多,两人相处时反而更加放得开,非常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时光。 日子如流水,一转眼就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4月初YVA的第一个国内最大最先进的全自动生产流水线建成,经过盛大的剪彩后进入调试生产环节,而边上的工地依然热火朝天加班加点地赶工。 因为这条生产线创了多个国内第一的记录,并且整个车间都是无菌操作,要进去需要经过三道门,完全消毒灭菌换上全封闭隔离服才能踏入,苛刻的要求更是使得它威名盛传,各级领导和要员时不时把这里当作参观地来来往往。 对此,所有的员工都觉得很正常,即使偶尔有人不耐烦也不得不接待,任疏狂和张丰唯也都下令接待时一定严格按照要求操作,并未严禁参观。 不过,所有的外籍工程师们对此议论纷纷,一致联名抗议如此多的人进出参观,不仅增大了细菌感染的危险性,也严重的影响了运转,并且很有可能会造成技术泄露。 这样的矛盾层出不穷,给多方合作的高层带来不少麻烦,还好总能压制在一个彼此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这日,邹盼舒陪同汉森总工前往车间视察,每周他们都会定时维护,轮流派人前往。 邹盼舒也是第一次前来,还是因为是例行检查,不需要工程师讨论什么技术性的问题,因此他才能陪同前往。他现在更多的工作是协助工程师们之间的工作,包括关心解决他们生活上的难题。 这样安排是两人深思熟虑共同商量的结果,毕竟邹盼舒志不在此,实在没必要花费太多精力在这上面,他可以不用再学大量的专业词汇,也不用再学高级秘书学和行政管理学,只需要继续加深非专业性的外语词汇即可。 这样他可以节约出大量的时间学自己喜欢的摄影和多去张哥的武馆处训练,工作强度也降低不少,人际关系相对会更简单。这一批老外工程师们意外的都比较喜欢与他接触,因此他的工作重要性反而没有降低。 如此一来,任疏狂只要不出差,一日三餐总能吃到邹盼舒亲自料理的饭菜,中餐在邹盼舒的坚持下要么是两人回小公寓吃,要么由司机送到公司,反正邹盼舒没打算在公司公开他们的关系,他还是不希望破坏任疏狂的形象,身份再高也难免会被流言中伤。 对于这一点,任疏狂是浑然不在意,怎么处理都随意,只要没有人伤害到邹盼舒,任疏狂并不在意公开与否。 两人在前台出示了证件和调查表,因为他们是工程师,前台也就单独放行并没有陪同,里面的设备运用汉森可是比他们更熟练。 一起进了第一道门,此处是一个喷出式消毒间,他们在此全身上上下下都消毒过后把外套脱去换上工装服。 再进入第二道门内,这里是超大的更衣室,要先把自己裸露在外的所有肌肤全部消毒,然后再在原有的衣服外穿上全封闭的隔离服,隔离服中内置有呼吸器,就连呼吸都是需要灭菌的,还内置了通讯器作为联络。 在第三道门再次消毒后才能踏入车间,而这之后的整个过程,绝对不能打开隔离服,以防带入细菌造成危害。 他们正在涂抹消毒液在肌肤上,突然身后第一道门联通处被打开,吵吵嚷嚷地人声之后就看到鱼贯进了十来个青年男女,嘴里不清不楚地都说着什么,看穿着有正装有休闲装,一看就不是公司员工。 只看到略微靠后还有女子出声说:“那么丑的衣服不要换,就这样进去吧。” “他们怎么进来了?今天临检不允许人参观!还有,这些人竟然没有换外套。邹,这是怎么回事?” 汉森严厉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他的脸上怒意非常明显,一头银丝般的头发更是像要竖起来一样,用德文说了一通以后又用英文开始质问那些青年人。 “看,有个鬼佬在,外面那几个家伙还说今天不让进,那这两个不是人?” “当然不是人了,不是说了鬼佬嘛。” “就是,明明是我们的地盘,凭什么由鬼佬说了算。” “王少,张少,赶紧进吧,听说最高处足足有三十多米,该不会是研制外星机器人吧,我都等不及要看看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了。”一个一身妖娆装扮,画着烟熏妆的女人在催促。 其他人也纷纷附议,眼看着完全不消毒,不换隔离服就要去按通向第三道门的开关。 邹盼舒猛然反应过来,上前几步拦在门边,严厉地说:“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车间重地,外人不得入内。并且,你们消毒不合格,就是有许可也不能踏入半步!” 这边说着,他赶紧拿起门边处的通讯器,呼叫外面的门卫,要让他们找保安来维持秩序。 “哟呵,这怎么还有个瘦子鸡,你是什么人也敢拦我的路?”刚刚被称呼为王少的穿着紧实大V领T恤牛仔裤,身型彪悍,一看就不是个好说话的性子,瞥了一眼邹盼舒讥笑着说。 邹盼舒听出来了,他们的口音不像S市人,应该都是B市来的,当下报出了泰恒和北天的名头,让他们收敛收敛,这里可不是谁都可以撒野的地方。 第56章 事故 一个穿着正装看上去稍微稳重的人,恭敬地对着带头两人说:“王少,张少,据说张大公子是真的下了命令不让我们来参观,我们是不是应该通知一下?” “张大公子据说是被贬了吧?张少,你们家族的事情,你最清楚,说说看。”王少一副斟酌的语气说道。 “不用。既然我带你们进到这里,就肯定能带你们进去,不就是个小小车间吗,怕什么!” 邹盼舒这才看到那两人后的一人,说出这话的郝然是S市秘书长的儿子。 这个人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在S市是个有名的不作为,凭借着二世祖的名头风流逍遥,他们家也有企业参与了此项目的下游供货,邹盼舒正要说什么时,一看对面门处出了乱子。 他赶紧朝前几步一看,这一下,他的火气腾就上了头,一向不愿与人争吵的人也突然间发怒起来。 只见原先就在自己边上不远的的汉森已经怒火冲天,不知何时冲上去对着另外一边门的通讯器呼叫,还伸手赶他们出去。 后面几个青年人一看炸翻了,一个去挂了话筒,两个去拉开汉森。 汉森当然不肯,还以为他们要动手,正打算据理力争,偏这时还有谁直接用英文骂了脏话,然后就有人起哄着跟腔。 身高足有一米九的汉森浑然不惧,一腔正义感和责任心也不允许他后退,直接对着出手的人出了拳头,一时场面混乱起来。 双拳难敌四手,汉森毕竟上了年岁,五十多岁的人又是个工程师,更多的时间都用在实验室里,此刻误会一发生,几个小年轻跃跃欲试倒有点邀功的意味,完全不知道自己出手殴打的人什么身份,只觉得有人顶撞了他们这个圈子里的核心老大,那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立个下马威,人揍了再说。 邹盼舒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而无动于衷,不管是出于工作上的责任心阻拦他们,还是出于正义感,或者是对汉森这位总工对他平日的照顾的回报,他只觉得脑子都炸开了,完全不顾对方人多冲了上去。 好在他还能冷静的分析当前的情况,还记得抢过挂在墙上晃荡来晃荡去的话筒呼叫保安过来,严厉地命令着,更是指出再不到来外面的人就等着被解雇吃官司。 邹盼舒几步上前就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汉森的背部,邹盼舒那学了差不多半年之久的擒拿招式,在张哥那里大量的对打中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此刻自然就运用了开来。 虽然力道可能还稍显不足,但是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出手犀利准确,更是有着一股狠劲,只要在承受范围内的攻击一律不躲避,反而迎上去拆招,几个回合就逼开了差不多抱成团的殴打,其中两人的膝盖骨处中了他的踢腿,一下踉跄着连退几步跳出了他的攻击范围。 汉森得了援助,这才缓过劲来,他是一头雾水就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几十年来的休养都要维持不住,一手伸出去指着人简直是要把对方吞了一样,嘴里飞快地说着什么,语速实在太快,说的还是德文,竟然一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意思,邹盼舒还在忙着抵抗另外又欺上来的三个人,完全没时间去听。 估计就连王少张少和秘书长儿子孔平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斗殴场景,在邹盼舒冲上去时已经蒙了。 虽然他们进门时确实也出手制止门外门卫的陪同,没有出示任何许可并且没有按照要求更换衣服就直接进来了,可是谁也不希望事情闹得太大,他们这几个头头还是清楚能在这里出现的老外肯定不能随意动手打的。 须臾之间变起仓促,等他们三人和边上那位比较稳重的人反应过来,后面的人已经有人受了伤,三个女的更是惟恐天下不乱,一直跟着狐假虎威作福惯了,换了个城市也没觉得需要收敛,竟然在一边拍手叫好,嘴里还嚷着“加油,就是要显显国人的威风。”之类的话语。 原本也只是猎奇心起,孔平更是抱着讨好这批B市有名的二世祖团体的意愿,妄想着能够攀上高枝,到时候说不定家族的企业还能把业务做到B市去,在S市他已经令父亲大为失望,实权已经越来越少了,但是目前的局面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只求赶紧息事宁人,千万不要被父亲知道。 邹盼舒一开始得手也是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当对方的几个人真的反应过来进退有度时,他一个人也是扛不住这么多人的攻击,汉森眼看着他被打自然也是大为心痛,红着脸呵斥着还是上前帮忙。 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他们两人最后还是被围住,这时候他们还保护得比较好,吃了些拳头都是些皮外伤,那几个人出手就能看出不是专业训练过的,两人正背对背,一时停了手,可惜邹盼舒不管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这才发现这批人估计一个个都有点喝多了,精神特别亢奋。 几个人都有点控制不住,叫嚣着一定要邹盼舒两人好看,前面吃了亏的人就想要报复回来,眼看着就想拳打脚踢再次一哄而上出出怒气,一个个凶光毕露,呼啦啦从门外冲进来一批保安,霎时控制了局面。 领头的人就是泰恒专门负责此处的保卫处黄经理,他是从年后就调了过来做了一把手。因为他向来治下严厉,压得住这里混合两大集团的保安团队,他一看到今天来临检的竟然是汉森总工和邹助理,只觉得浑身冷汗直流,一边忙着呵斥保安们一个人都不能放走全部关押起来,一边忙不迭吩咐人把两位送到休息室,还赶紧让人联系医生,自己也退到一边冒着冷汗拨打任疏狂的电话。 这被打的两人,不管哪一个都是泰恒的宝贝疙瘩,对于总工那是无话可说,泰恒人人都知道这半老头子是个鼎鼎大名的世界一流专家,整个项目的工程师里他简直就是泰山北斗级别,而邹助理,黄经理就是当初安排他与大江住一起的人,这种成了精的人眼光毒辣,早就磨砺了火眼金星看出自家总裁和邹盼舒的关系非比寻常,立马就意识到这可是捅破天了。 最先到达现场的是严总经理,按理说今天不应该还有人能够通过安保进来,除非有各处总裁室的特别批文,还有就是当时最高级别人的放行,不过在没有调查之前,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黄经理忐忑不安地等着总裁到来,迎来了严总那也是有了主心骨,赶紧上前接待,一五一十把经过说了一遍,另外关押那批人当然也不可能真的押到此处设立的安保审讯室,而是都赶入一个大会议室不允许进出罢了,就连审讯都不敢进行,黄经理一看就知道这批人不好惹,生怕给公司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严靖听了之后,拍拍黄经理的肩膀说:“还好黄经理制止得及时,没有造成太大伤害。我进去看看他们怎么回事,如果汉森总工那边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找车先把他们两人送回市区去。” “医生已经在路上了,刚才我打了电话给总裁,他说马上赶来。”黄经理一脸为难。 “是吗?那好,暂时不动。我去里面看看。”严靖压下眼底的嫉妒,没有再看黄经理伸手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他刚刚已经去看了发生争执的两人,本来以为可以把这件事情做做文章,但是如果任疏狂马上就来的话,是来不及做什么动作的,失去一个大好机会,不由得有点怨里面的二世祖下手太轻,那么好的机会五六个人打两个人,竟然也没有弄成重伤,真是蠢猪一群。 “孔公子,我卖你面子放人进来,你就给我找这么大的麻烦,你知道被打的是什么人吗?”严靖关了会议室的门,里面也霎时安静下来都望着他,一直走到一脸焦灼的孔平身前他才开口。 “哼,打就打了,了不起赔他点医药费,难不成还要我们去道歉?分明就是那个鬼佬先动手的,我这几个弟兄只是想上前和他交流而已。”孔平还未开口,王少已经接话了,他被人强行压制在这里,已经愤愤不平地打了电话,只等着有人来撑腰后好好理论理论。 “就是,凭什么要我们赔医药费,看看我这里,已经乌青了,他们两个才应该道歉!”一个被踢了两脚的人发话了,还特意指了指自己的膝盖。 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去看看全自动的无菌车间,哪怕不消毒又能如何,还真不相信他们身上会带什么病菌进去,在B市就隐隐有流传说是张大公子不喜他们这群人到S市来搅合,想要在此处分部一言堂,刚刚被带到此处这些人已经交流过了,一致同意这个想法。 “总之你们没有按照规矩办事,我也要受处罚,那两个人毕竟是我泰恒的高层。”严靖看了看十几个都是一脸怒火的人,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语气却森严。 “放心,我们不会牵扯到你。我已经和家里人通过气了,就说是得了他们的许可才来的。反正我们人已经在里面,至于怎么进来的我们不说谁能知道。登记表那里本来也没签你的名。”还是王少开口,语气里甚是嘲讽,仿佛看着一个弱小的蚂蚁在与大树抗衡一样。 “那就好,这里我也不能说了算,黄经理是肯定要等上头人来的,你们也休息休息,等一下少不得要对峙吧。”得了想要的结果,严靖才转身慢悠悠的出去了。 这群二世祖成日里聚众吃喝玩乐,什么新鲜玩什么,其中有好几个挂名在各自家族企业里面,这些企业与这次的合作项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这些企业的顶头又个个与北天高层有联系,怕是任疏狂亲自来也不能整治他们。 本来完全可以不放他们进来,严靖也是突然看到登记表上有邹盼舒的名字,知道他会在车间里,这么一群愣头青聚在一起参观,肯定不会有好事情,这才同意放行进来,可惜只得了这么个结果。 出了会议室,严靖看到黄经理一脸焦急地走来走去,知道他是担心被任疏狂责怪,心里更是很不好受。年后很明显任疏狂起了一些变化,而这些变化和邹盼舒有关系,严靖当然也是看在眼里放在心上,可是一直都找不到好办法,就连邹盼舒的工作职能也换到了他更不好插手的工程部去了。 严靖也不太能理解自己的心思,要说他是纯粹想要独占任疏狂也不对,他是从在学校起就暗恋任疏狂,但是一直都是以一种默默陪伴的心态在泰恒里工作着,想着任疏狂这一辈子很有可能不婚,哪怕结婚他的家庭让他选择的肯定也是女人,自知希望全无也就甘心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想。 可自从去年突然跑出来一个邹盼舒,处处不如自己,还是个乡下小子的身份,偏偏还得了任疏狂另眼相看,严靖更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关系越来越亲密,这心里就像百爪挠心,苦不堪言,对任疏狂的占有欲也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想着自己不能独占,那么也不能让邹盼舒独占,绞尽了脑汁要把邹盼舒神不知鬼不觉赶出泰恒。 他特意看过邹盼舒的合同,还有一个月就到期,看样子邹盼舒也没有续签的意愿,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在这段时间内邹盼舒工作上出了重大纰漏,就能彻底断了他的后路,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医生到了吧,他们伤得很严重吗?”严靖关切的语气问黄经理,黄经理摇摇头,泄气地说:“伤倒是不严重,只是竟然出了这种重大事故,打伤的还是他们两人,你知道的吧,总裁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是这批人和北天的关系……” 听出黄经理话里有话,隐晦的点出了邹盼舒才是关键,严靖的眼神更是阴鹫,这在泰恒高层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可他隐藏得很好,一副为着泰恒着想的口气说:“唔,如果不闹开是最好。私了的话或许还可以以此压一压北天的气焰,接下来马上有几个项目也是我们两家争夺,还有这里应该会多出几个一把手的位置。” 黄经理心里一动,精瘦的脸上两竖眉毛朝天挑了挑,眉间的竖纹一紧,不由得沉吟起来,看严总的意思是用这次的事故卖个面子给北天,也就是说不追究擅闯车间和打人这件事。 这里吃个暗亏,回头可以在项目上强势的出手,甚至在此处的职务上也可以以此为切入口,就像自己在保卫处就隐隐压了B市一头,这么一想好像也是个好主意,不过黄经理却觉得总裁应该是不会同意,这回他倒是谨慎地没有接话,怎么处理还是等总裁来了再说。 同一时间到来的不仅是任疏狂,还有张丰唯,两人的脸色都非常不好,紧跟他们后面还会到来的是北天集团S市分公司的两位副总裁,其中一位的儿子就在这群人中间。 一听闹事的几个挑头人,任疏狂就判断出是他们B市派系出了内讧,只不过因为张丰唯在这边,波动风向才转到这边来,因此立刻联系了张丰唯一起前来,让他出面给说法。 如果他也不能压制这批人,任疏狂心里冷笑一阵,那么他不介意就在S市给这些人苦头吃吃,竟然敢在S市的地头上撒野打伤了他的人。 “人就在里面,你去谈,我只看结果。”任疏狂一下车,黄经理已经快步上前再次汇报了一遍,等他简洁的说完后,任疏狂指了指会议室的方向对张丰唯说话,自己却转向另一边去看邹盼舒。 休息室里邹盼舒还在安慰汉森,更是从进入这里就开始给他按摩,手上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医生来了以后也说都是些皮外伤,给了药膏让他涂抹。 自己身上的疼痛邹盼舒倒是忍住了,毕竟早期被张哥那么凶猛的捶打可不是吃素的,对于抗击打很有一套,算下来他对打的时间比汉森长,伤还真的没有汉森重。 通过这次的斗殴,他更是深刻的认识到当初任疏狂的决定多么正确,原来他也可以在与人动手上占上风,心底不免有点小小的自豪。 邹盼舒已经看出汉森这回是真的动怒了,作为调解他们与集团之间矛盾的最重要的参与者,他知道这次一定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是说怕事的息事宁人,而是国情如此,一旦引发矛盾很有可能就会影响此项目后面的进程,他非常肯定如果这次的事情解决不好的话,这个倔强的老头肯定会撂摊子走人,这样一来泰恒集团麻烦可就大了。 估计是听进去邹盼舒的解释,汉森哼哼两下,按了按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呲了一声说:“邹,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勇猛,打起架来不要命。” “没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当时也没有多想。”邹盼舒愣了下,开怀一笑说道。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称赞自己勇猛,不过这样看来,自己的身手还真不赖了,果然在张哥那样强将手下是出不了弱兵的,就连他现在的气势都有了转变,自己本身平和温润的性子上糅合了一点任疏狂的沉静冷漠,又带着长期训练出来的阳刚,整个人已经与几个月前天翻地覆。 这种变化早就被任疏狂看在眼里,看着他就像璞玉被雕琢般渐渐放射出自己的光芒,心里欣喜的同时也更被吸引。 汉森伸手比了比自己的个头,又比了比邹盼舒的,还有两人明显差一大截的体形,憋闷地摇摇头。 任疏狂一进门就看到邹盼舒一脸笑意地陪着人,而汉森脸上有刮伤,头发半竖起,还穿着的蓝色工装外套上皱巴巴,胸前还掉了两颗扣子,背对着自己的邹盼舒从背面看上去倒还好。 他走上前去,邹盼舒已经听到开门声转回头,看到他正要说话赶紧打着眼色要他一起安抚人,倒像是害怕他再火上浇油更是引发汉森的怒火。 任疏狂心底一笑,就知道他是个识大体的人,不过他识大体是他的事情,自己该做的事情也绝对不能不做,不过此刻确实安抚住汉森更重要。 第57章 联手 任疏狂很诚挚地向汉森行了个礼,带着歉意地说:“汉森总工,这次的事件是我们管理不善引起的,对此我代表泰恒集团向你表示歉意。我们一定会痛下决心整治,保证以后不会发生类似事情。并且除了极个别的领导视察外,从此我们的车间将拒绝所有关系户的参观,不管任何人进出都一定严格按照规定行事。希望你能给我们一次弥补的机会。” 邹盼舒双眼弯弯望着他,目光中满是讶异和欣赏。 就连汉森都有点有气发不出的感觉,一直以来任疏狂给他们的印象都是非常冷酷强势,极少妥协,而这次他先发制人地道歉,放低了姿态,做出了这个论起来非常难做到的保证,如果自己再以此为由刁难的话,倒显得自己才是度量小不识大体。 可是这口郁气憋在心底也不好过,汉森不由得重重的哼了一声,先是说了让任疏狂给邹盼舒也道歉,看他很干脆地道歉后,才干脆扭头不看他,拍拍邹盼舒的手说:“我们去继续工作。那些人以后你可不要和他们来往,不适合你。” 邹盼舒一听,知道汉森就此揭过这件事情了,就连对方的道歉都没要求,不由得心底一暖。这个老头心细得很,小事情会迷糊,大是非观却很通透,来了国内大半年了看来对国情也多少有点了解了。 任疏狂没机会跟邹盼舒多说一句话,就眼睁睁看着他被老头带出去,今天他们的工作时间被耽误不少,要到天黑才能弄完了。 邹盼舒被带着走时也只来得及回头无声的说了句我没事,别担心,任疏狂看着开合的唇,对他笑笑让他安心出去,等看不到影子这才收敛了笑意,沉下脸走向会议室。 任疏狂来到会议室门口,就听到里面比较激烈的争吵声,当然基本全部是那帮人的声音,张丰唯只是偶尔出声,声音很冷静,但就是这份冷静更刺激那些人。 他听出了不少信息,看来程家果然还是在背后捣乱,妄想从中获利。北天集团摊子越来越大,想分一杯羹的人也越来越多,就连程家这个B市新贵都舍不得不扑上去咬一口。 这里的项目从开始动工之日算起,泰恒和北天只是入驻5年,保证5年内完成整个项目的建设和进入生产正循环,而这五年里的产量也都由国家直接下订单,五年之后交还给市政府和军方去管理,泰恒和北天将会功成身退。 这里面就会有一个管理层,特别是高层职员变动的问题,会有一些员工到时候直接脱离原公司留下,当然也会有市政府和军方的人现在就想插进来提前布棋,这个项目还是个跳板,后面当然有一长串的合作项目,总之五年后谁的人多谁的话语权就更大,程清鸿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可惜任疏狂志不在此,这个项目就是他的跳板了,只要这五年没有意外,泰恒的发展到时候就不会再受到国内势力的掣肘,因此才能更清醒地看待这里面的是非圈。 在这五年里,特别是头期庞大的原料供应、建筑商、耗材等各方面下游公司业务,任疏狂这部分早已梳理完毕,把更多人绑在了一条船上。 听到里面的争执就要结束,任疏狂避开了,他没有必要和这群人去碰面,暴力和怒骂并不是整治人最好的办法,也不会让人记住你不能随意招惹。 张丰唯独自一人留在空荡荡的大会议室里,那帮纨绔子弟已经被两位副总裁带走,任疏狂所谓要的说法他暂时也拿不出来,这里面牵涉的人太多,这批人只不过是什么都不懂的二世祖罢了,无非就是想要彰显一下自己的无所不能,曾经,张丰唯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张丰唯遭遇这种事情同样心生怒意,从去年到现在不管是家里还是公司的频频动作已经令他很清楚自己到S市来的使命,如今一时找不到突破点更令人烦躁。 “看来你们张家有麻烦了。”任疏狂走进来,与张丰唯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宽敞的会议桌。 “你也别讥笑我,如果他们真的成了势,你任家也不好过。现在可以在B市兴风作浪,等他们根基稳定了肯定会倒转回来。”张丰唯马上回击,带着一丝狠厉。 任疏狂对他语气里的狠厉不以为意,淡然地点点头说:“不错。我手上有一些资料,我想你会需要,看过后再来谈我们是否合作。” “是吗?”张丰唯双眼迸发出光芒,半带狐疑地看着人,不免对任疏狂的镇定起了几分警惕,转念一想程清鸿就是S市出身,和他们任家曾经休戚相关,他清楚也是正常,才又缓和了语气问:“有没有其他条件?” 张丰唯了解任疏狂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敢这么胸有成竹说出口,就说明那些资料和合作肯定对张家有大用处。 “当然不会让你吃亏。不过,我想应该先化解我们之前的恩怨,我不希望后背有人算计。”任疏狂若有所指,犀利的目光直视张丰唯,不放过他神情的每一丝变化。 观察了这么久,他终于确定张丰唯和程清鸿两派势力之间如今是水火不容,就差掀开最后一点遮羞布了。 原来程家是联合到这么强大的势力,他当然不会愿意坐以待毙,万一真的程家借助B市做大后回来S市垄断,任家也要受到威胁,所以他要在对方势弱时就提前下手。 哪怕曾经他和程清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现如今两家变成了敌我阵营,面对咄咄逼人的程家,任疏狂也只能全力应对,既然对方都不顾念旧情,任家自然也不会顾及。 “好。当初算我不对,不应该去招惹邹盼舒。你也知道我现在和他关系不算坏,甚至现在我还当他是我在S市少有的几个朋友之一。就为这个,我也不会再找你麻烦。”沉吟了一下,张丰唯干脆挑明了说。 这一年离开了B市大本营,他脱离众星捧月的生活,完全靠着自己在S市摸索,也终于变得成熟稳重起来,再也不是那个整日里以拿钱砸死人办事的自己。 “那好。资料我放在公司,这里不适宜洽谈。我们再约时间。今天的事情既然你拿他们没办法,那么就由我来操作,到时候你配合一下。”任疏狂起身,走过去伸出手与张丰唯握手,一笑泯恩仇。 “可以。盼舒的伤没事吧?应该没事,不然你不会留下来在这浪费时间。你见了他帮我带问个好,这周日我请他吃晚饭压惊,你也来吧。” 张丰唯看他的样子就笑了,话语里带着戏谑之意,意思是已经找到他的弱点,握了手马上挥手赶他走,就像知道他肯定恨不得飞奔离去一样。 张丰唯虽然在调笑任疏狂的焦急,不过这种心情与第一次认为邹盼舒是他弱点时不同,带着几分羡慕在里面,他还记得邹盼舒认真地说两个人在一起要真心以对的神情,不由笑了笑,傻人还是有傻福,像他们这种大家族出身的人,谁不想枕边人就是单纯的爱自己呢。 但是,羡慕归羡慕,张丰唯还是不会改了自己及时享乐的习惯。 他吐出一口郁气,刚那帮人明显是喝高了又被人挑衅才冲过来,和他们争吵了几句反倒显得自己掉价,还是赶回市区去找小情人消消火,既然任疏狂有意向拉拢张家,想必这次的斗争自己这方还是占了上风,一个稳固的势力怎么都比墙头草的程家要强。 任疏狂也不管他语气如何,既然达成了初步意向,这批人谁也跑不了,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里胡扯。 他并不会去打扰邹盼舒的工作,而是去了这里设置的办公室,桌子上已经摆放了很多资料需要处理,其中一份文件是黄经理递过来的名单,还有着一盘录像,正是第二道门内的监控。 等汉森他们工作结束时已经过了七点,任疏狂陪着他们吃了工作餐,回程时还礼貌周到的请汉森和他的助手及邹盼舒上了自己的车子,他已经重新调了一辆加长车过来专门送人回去,希望这件事情真的不要闹大,不然就趁了别人意了。 汉森估计是累了,不仅要例行检查,还要重新给一二道门内消毒检查,上了车也没什么好话,连寒暄都没有就直接闭目休息。 他的助理也是个德国人,顶替亚历山大年后才到S市来,刚才发生变故时正好去科研室取资料,此刻看自己老板不开口当然也不会多说,又迫于任疏狂的气势压力,浑身不适也干脆闭着眼休息。 只留下任疏狂和邹盼舒相互看看,眼里都带着一份外人难知的默契。 车内有着外人说话都不方便,邹盼舒也不敢太大胆再枕着任疏狂的大腿睡觉,不过他还是抵抗不住坐车时间一长就睡着的惯性,十几分钟以后也侧着头枕在任疏狂肩上睡着了。 任疏狂听着几人趋向平稳的呼吸,伸手握着邹盼舒的手,幽深的眼神扫视了一下他的身上看不出什么不妥,脸色也没有显得苍白,想着应该没有吃什么亏,掌心摩挲了几下才作罢,眼中酝酿着风云。 车子先把两人送到,才缓缓转向。一回到家邹盼舒就被压着去洗澡,衣服一脱就能看到身上还是有点淤青,在他看来真的问题不大,虽然这次冲突有点严重,但是想必泰恒正好可以做做文章一举解决后患。 “我说过不让人欺负你,那批人我都会给些教训。”泡在浴缸里,任疏狂半抱着人,手指尖抚摸在那些一团一团轻微的淤青上,神色淡漠地说,语气中威慑力十足。 邹盼舒相信他肯定会说到做到,他也隐约清楚近段时间风声鹊起,泰恒高层变动频繁,就连他退出的总裁助理位置也有一个资深的业内高级经理人接了位置,严总之外也增加了两位副总,这两位副总据说也都是有身份背景的人。 “我真的没事,如果是因为我的话,还是不要随意动手的好。”邹盼舒想转头看他的脸,不过被一手按住不让他动,不由略带焦虑的劝阻。 他现在没有什么放不开的心结,也知道了任疏狂父母不同意,而任疏狂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了脱离这束缚,他没有什么能帮忙的,更不想因为自己还要增添任疏狂的困扰。 “不行。有一就会有二,如果他们是无意的话还好办,万一是有心人指使,你以后就会麻烦不断。” 不可置疑的口气,邹盼舒只能暗暗叹气,为他有时候的固执无奈,却不知道彼此都有拿对方没办法的时候,只好说:“那就要小心点,能放过就放过,没必要浪费精力在这种事情上。” “不谈这些扫兴的人。你让我不浪费精力在这种事情上,是不是说我出差时间太长,没时间没精力陪你了?不如今晚多用点精力陪你吧。” 任疏狂口里说着,一手已经直接从后面穿过他紧实的腰搂住邹盼舒,揉了揉觉得这段时间养得不错,比去年胖了不少,弹力十足,另一手掌一按他的侧脸,扭转了他的头吻了下去,也不让他答话。 他们已经商量好邹盼舒工作到合同结束,趁着这段时间自己梳理,然后决定是开始去读书,或者做一份别的什么更自由工作。 这几年两人要想天天见面都很难,邹盼舒还在读书与游历之间徘徊,在S市读书就可以守着家,外出游历或许两人的时间就错开了,弄不好三五个月都不一定碰得到。 因为现在的工作一周只上班三四天,随着在回眸的实习增多,他渐渐展露了在摄影方面的天赋,而长期呆在一个小圈子已经开始制约他的发展,至少就有不止一个回眸里的大牌摄影师提议让他加入到回眸组织的活动中去。 每一期活动都是经过漫长的策划到实施,总要出去好几个月,虽然有点舍不得,邹盼舒也估计很快就会抵挡不了这种诱惑。 “唔……我是让你注意身体,不要为了小事情费心。”哗啦的水声过后,邹盼舒才得了次换气的机会,赶紧解释。 任疏狂一听,闷声直笑,邹盼舒每回都不太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双腿一下箍住要逃开的人,手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似地一寸一寸攀附在他泛着光泽的皮肤上。 每一回出差后回来都是他最幸福的时刻,在外面面对再艰难的谈判和对手,只要想着都是为了两个人的家,就不由得信心勇气十足,不再像以前纯粹只是为了发泄精力而找事情做,他也终于发现当心底有了寄托后,每一日都变得生动起来,哪怕出差时是一个人,往往一个电话也能增添许多乐趣。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呃,你……”邹盼舒的双手终于挣开了束缚,却不知道是任疏狂故意放开的,马上转了身正准备理论,却一下碰到了任疏狂硬硬的地方,顿时明白自己又被戏耍了,脸色不由渐渐转红,本来就被热水泡过起的红晕就更加深了,还有延伸到肩上去的趋势,理直气壮的神色也变得尴尬羞涩起来,双腿一蹬马上退开。 再次得逞的任疏狂哈哈大笑,一个猛虎扑食的动作,就把邹盼舒再次圈到了怀里,哗哗的水声也欢乐的激荡着,正好明天是周末,也不用顾及一早起床上班,任疏狂当然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了。 虽说是周末,他们两个都不是闲人,只能在家安静的休息了半天,吃了中饭就一起出门,拎了礼物去汉森家里拜访,让这位总工再次感受到泰恒的歉意和诚挚。两人礼貌地享用了汉森太太亲自侍弄的下午茶点心。 这种上门拜访也是因为邹盼舒的原因,他已经不是第一回到汉森家去拜访,深得汉森太太的喜爱,时不时还会烤了小饼干让汉森带到公司转交给他。任疏狂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家庭拜访能够拉近汉森和公司的关系,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邹盼舒在中间起到的作用。 出了小区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分开了,任疏狂要去公司加班,邹盼舒约了朋友大江小江去他租住的小公寓聚会。 小公寓就在公司附近,走路也就十分钟非常方便,不管是中饭还是偶尔的休息,都比回永园好,邹盼舒在公司的办公室也搬到技术部去了,不方便随时进入总裁室的休息室,因此算起来这里还是他们的秘密约会地。 两人虽然晚上不住这里,不过布置基本没什么变化,就是少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 小江自从提了建议而邹盼舒又真的年后开始投稿,就与邹盼舒的关系密切起来,时不时周末他们就聚一聚聊天,现在小公寓里面的摆设更多都是旅游和摄影相关的物品。 月初由小江的出版社牵头举办的在业界颇有分量,三年一届的S市第十届新人摄影大赛,邹盼舒在小江的推荐下投稿了三幅作品通过了初选,现正式进入了复试。每一轮都要重新提交三幅作品,结果在月底公布,而决赛将会有国内有名的大家前来做评委,在五月底正式公布最后获奖结果。 多了这层关系,小江也认识了不少的其他圈内人,在他的推荐下,邹盼舒开始逐渐与这些人交流。 不过这些人目前都还有点稚嫩,完全没有回眸那儿的大师风范,氛围也会更融洽些,他觉得现阶段这样更适合自己,虽然都说艺术要清高,要踩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但是太过高了也会把人摔死。 对于名利,邹盼舒看得比较淡,也许也因为对物质没有特别的要求,他更追求精神上的满足,理解了与任疏狂在一起生活的意义后,他好像发现自己渐渐的圆满,开始能够分清楚生活与工作,生活与情感之间的联系,不会再混为一谈。 这次,小江拿到了据说很有可能夺冠的几个人的复制作品前来,与邹盼舒一起探讨其中的意境及摄影技巧,并且还约定了下周的多人聚会。 大江只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了,他最近交了个女朋友,每次都被小江和邹盼舒赶走,让他把难得的每周一天的休息日留给女朋友。不过大江还是比较固执,非要把小江安全送到,到了时间再安全送回公司宿舍去。对于他这种生怕小江在路上发病的担心,两人都觉得无奈,只好由他去了。 第58章 信任 “你转性了周末也工作?”任疏狂看着等在自己办公室的张丰唯,觉得很惊奇。 据他所知,原先北天集团里面张丰唯说话分量就不是很大,到了S市才是他的转机,也是老一辈特意给的历练机会,但是刚开始时张丰唯同样把工作丢给一堆副手处理,只在重要场面才出席,也就是现在好像他开始花心思在工作上,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变化这么大。 “这秘书泡的咖啡没有盼舒泡的好喝,真怀念。老任,你怎么舍得把他调去那么远的部门啊。”张丰唯顾左右而言他,任疏狂这个问话一下踩中了他的死穴,让他心情不好过,那么他也要反驳回去。 任疏狂了然地耸耸肩,也没有再提这个话题,而是翻出张丰唯过来要看的文件递给他。 自从张丰唯和邹盼舒和解后,每回张丰唯遇到任疏狂问他什么不想回答的话题,张丰唯就会来这一套,还把只比他大两个月的任疏狂叫做老任。 即使他们原先有点剑拔弩张的意味,不过因为任疏狂会注意观摩对手的动作习惯,要从蛛丝马迹中了解对手的所有底线,因此一看张丰唯这样,综合以前遇到的情况,就知道张丰唯是遇到了某个他摆脱不了的人或事情,心情很不好。 现在他的做法与自己以前很像,就是投入工作消耗掉精力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别弄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地。”张丰唯一口喝了小半杯黑咖啡,转动着杯子说道。要说起喜怒不形于色,十个张丰唯也不是任疏狂的对手,他还没修炼到能把喜怒都收敛的地步。 任疏狂对气机很敏感,早就了解到他的这种本性。这也是他愿意提出合作的原因之一,这种人的手段有迹可循,再怎么狡猾也只能算小狐狸一个,反倒是程清鸿,不声不响就铺了那么大一个陷阱。 “你看看这些资料,我想你一个人也做不了主,我不急,等你和家里什么时候商量好再联系我。” “什么东西这么慎重,还值得我家里出面。”张丰唯面带狐疑地接过来,才翻了两页就神色一变,双目中寒光略过,浑身一扫刚进来时的一点恼意,而是变得阴寒。 整整看了两遍,花去大半个小时的时间,张丰唯放下文件,半响才说:“你好大的手笔,我都幸亏是程家去了B市,要是我们家的对手是你的话,估计胜算太低。” “不会有这种事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任家也不会主动去挑衅,但是被人骑到头上的事情也不会让人做了。这份诚意足够吧,你手上有了这家公司,立足S市不会有问题,B市能做多大就看你们张家的能力了,有我这里帮忙做掩护的身份肯定不会暴露。”任疏狂的眼神既是疯狂又是冷静,他的这一举措恰恰是程家先开拓出的第一步,联合B市S市的最强势力打造一个经济王国。 “我的要求不高,只需要你们帮忙压制程家军方这三年的评级,多出来的名额我们任家也不要,一部分转给黄家,一部分你们可以做人情送出去。本来有任肖两家压制勉强可以,但是总有一些人会趁机打劫,我要的是稳妥的过度。三年后这份商业王国就能完全独立出一份来,这个保障分量十足。” 这么一听张家得到的利益更多,张丰唯只是狂妄却并不愚蠢,他起身看着泰恒集团楼下的淮海路,转念一想就找到了关键,“你的要求太少,不对等。我要知道你的真实意图。” 任疏狂点了一支烟,站起身并排在他身边,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喷出烟圈,声音低沉地说道:“看上去任家利益是少了点,不过对我来说足够了。压制了程家,我爸那里压力减轻,三年后换届一清洗程家就蹦跶不了了。黄家的利益和这份计划绑在一起,军方也把他绑死在一起,他们可以替代程家还是在S市形成三足鼎立的局势,这样我就能放心的走。” “走?我知道了,你父母不同意你和邹盼舒在一起?难怪你要这么做,几年后这家新公司在S市就要与泰恒平起平坐了,确实可以帮你钳制住很多人。” “也不一定走,留一条后路而已。”任疏狂平静地说,这是最后的手段,只要没有威胁到邹盼舒,他们就不离开S市,这是他的底线。 而对于父母,他把能做的都做了,没有参军带来的遗憾,他就从商业上去弥补,这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极致,几年的时间里再拉拢到几方大势力,等德国那边的分公司气势一成,到时候这些势力还是奈何不了泰恒,自然任家也就多了一条后路。 至于张丰唯是否能听懂这后路的双重意思,那就不在任疏狂的解释范围了。 “我知道了。看着你们两个在一起的画面,我也能理解你为什么愿意为他做这些。这些给我带走,我安排好就会回去一次,尽快给你消息。明天记得带上他一起吃晚饭。” 张丰唯想到自己,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那个讨人厌的调酒师的身影,每一次都吃亏,年后竟然阴魂不散又碰到了两次,到现在都奈何不得他。 明明自己越变越强大,男男女女情人不少,偏偏屡次在同一个人手上栽跟头,张丰唯的步伐每一步都下了力气,好像脚下踩着的就是那人似地,下午还得知了那人竟然来到S市的消息,偏偏等带了人赶过去又扑了个空,一怒之下他连玩的心思都没有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没想到程家胆大包天,竟然妄想联合其他势力渗透张家的大本营,而张家里面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些分家和小附属家族从程家得了好处就开始唱起了反调。 张丰唯也感觉到了压力,从一开始他就把任疏狂定为S市最大的对手,一开始还不惜频频挑衅,可没想到一次又一次,偏偏从任疏狂和邹盼舒这里学到了不少东西,他也不禁感叹世事无常,如果不是祖父下了大决心不给自己带资源把自己送出来,也许就会和那批纨绔子弟一样还每天花天酒地不务正业了。 既然张丰唯一提再提,任疏狂虽然很不希望他们多碰面,也不得不带上邹盼舒一起赴约。邹盼舒倒是无所谓,他越来越觉得张丰唯这个人还行,有些做法虽然混蛋了点,不过好像现在改正了不少,没听说再在S市做出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反倒摇身一变成为了S市新贵,都流传他是翩翩公子,颇有风度。 像这样时不时的聚餐,任疏狂也不由得感慨二世祖就是二世祖,除了微甜的沪菜系的饭馆外,张丰唯愣是带着他们几乎没有重复的吃着S市的各个有名的餐馆。任疏狂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地方,只是他对吃没有特别的执念,反而比较怀旧总是去常去的几家老店。 每次邹盼舒到了新店都要赞扬一下张丰唯的用心和消息灵通,而张丰唯每回都洋洋得意地收下赞扬,并且总是提出下一回再去新的一家的约定,弄得任疏狂往往还没开吃就郁闷起来了。 这一回估计是因为说要给邹盼舒压惊,张丰唯没有再带他的情人过来,等任疏狂离席的空档,张丰唯才瞅准机会问:“庞飞最近出事了,你知道吗?我看你们总在一起,也不好问,好像老任他不喜欢庞飞。” 咋闻很久没听过的名字,邹盼舒都有点愣住了。自从雅典回来,大概在元宵前后庞飞约过他说有礼物送,在任疏狂的目视下邹盼舒直接拒绝了,邹盼舒本也是有心和庞飞断了来往,毕竟再联系下去对彼此都不好。 何况自从与任疏狂坦言后,任疏狂对庞飞的戒备就上升成了敌意,邹盼舒甚至有点担心任疏狂会私下做什么动作,他知道一般人是很难抗衡一些不可抗力的打压,这很现实,也很无奈。 “我很久没有和他联系了。你这么一说,好像他连我们一起参加的俱乐部举办的所有活动都没参加了。他怎么了?”邹盼舒皱着眉说,对于庞飞,他只能当作一般朋友看待,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成不太联系的朋友,忽然心里一动,不知道真出了什么意外。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难怪我联系他时,他说让我不要告诉你。他的海外经营资格三月时被吊销了,这个月初他们跑的贵州的一条线旅行途中翻车,好像死了两个人,重伤七八个,真是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现在这个事情的余波还没过去,他在处理后续,旅行社暂时也开不下去了,不过听说他的兄弟叫什么小保的在支撑着。” “你不能帮帮他?事故是他旅行社的主要责任吗?”邹盼舒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他知道庞飞为了这个旅行社付出了很多心血,这个人很聪明不过从小混到大,这还是他第一回认真做事情,结果就变成这种结局,邹盼舒有点堵心,希望有谁能够帮他一把。 “他不要我帮,说现在还撑得住,主要是索赔纠纷,事故当然和他们没什么关系,车子是当地地陪联系租用的车子。你不知道吧,前段时间我和他打了一架,不分输赢,后来谈起了你,才知道原来他这么喜欢你,这样的人我觉得做朋友也行,以前那些追求就算了,难得他也是条汉子,我现在也觉得总是让保镖帮忙很没意思。” 张丰唯感叹地说道,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一下子垮下来说:“操,我才发现这辈子打过我的两个人都是喜欢你,一个任疏狂,一个庞飞。” 总算想起了这么回事,张丰唯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干脆倒了大半杯红酒指着说:“我知道你不能喝,老任也拦着,不过就这么点,喝了就算过去了。我怎么就遇到了你,真是怪事情,你简直就是我天生的克星。”最后都要咬牙切齿说出口了。 邹盼舒哭笑不得,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不过看他坚决的样子,也不想落了他的面子,毕竟如果这样追究起来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端起杯喝下去了。 现在邹盼舒时不时总会被出差回来的任疏狂灌点酒下去,然后总有一大半时间会飘飘然,第二天总要比平时累一些不能起床,慢慢的倒是练出一点酒量来,任疏狂回来就看到邹盼舒的脸蛋红扑扑的,鼻息还带着酒气,不由眼神犀利地扫了张丰唯一眼,这个家伙总是要挑点事情,也常常给邹盼舒出坏点子,所以他才不喜欢他们两个常碰面。 “你不能这么干涉他的私生活,当心管得太紧他会跑掉。”张丰唯天不怕地不怕,竟然还要火上浇油,他就是个自己不爽最好别人也不要爽快的性子。 “张丰唯你别乱说话。我看你又喝多了。”邹盼舒赶紧圆场,不过刚刚那酒喝得有点急,他觉得身上发热了。 任疏狂只是再次瞥了张丰唯一眼,对他挑拨离间的话置之不理,这人的劣根性他最清楚,你越是在意他越得瑟起劲,伸手摸了摸邹盼舒的额头,觉得还好也就放心了。 邹盼舒忙笑笑,摇头说一点事都没有,不用担心。 看他们的互动,张丰唯觉得备受打击,脑中又在想着什么。 他是玩上了瘾,觉得这么逗乐也其乐无穷,要说坏心思也没有,反正他是知道这两个人情比金坚了,用不着自己再来给点什么做那淬炼的原料。 虽然邹盼舒掩饰得很好,不过任疏狂对他的了解已经很深,从他的一点点小举动就知道他有事情瞒着,而且不是好事。 任疏狂也不点破,只当作不知道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就像张丰唯所说他也应该有私生活,任疏狂还是尽可能给他独立自由。 趁着任疏狂去洗澡,邹盼舒悄悄搜索了这类旅行事故的责任,发现处理结果分歧很大,一般因为交通工具出事故,主要责任在司机之类的,有些地方是保险公司负责赔偿全额,旅行社只需要退还未使用到的旅费,但是大部分地区最后是旅行社承担事故赔偿,因为现在的此行业保险有漏洞,他一想庞飞肯定是遇到了后一种情况,按照这么严重的事故赔偿来看,弄不好就要过百万,这简直太难了。 这种事情应该要有资深律师出面,还要有点背景,否则大部分都是一般老百姓吃亏。不过邹盼舒又想起庞飞他们是混过的,想来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处理掉,花点小钱找人应该可以。 但是他马上转念一想,如果任疏狂做了什么手脚,那庞飞再翻天也跳不出五指山,还有庞飞的海外经营资格怎么会莫名其妙被吊销。 这么一想,邹盼舒又觉得浑身发冷,心里非常矛盾,可是让他开口直接去问任疏狂,就变得怀疑任疏狂,被最亲近的人这样怀疑,会不会心寒? 而且,邹盼舒也确实有点怀疑,他非常清楚任疏狂的脾性,这个人很霸道,说了不让人欺负自己,就绝对不让人欺负,不管什么法子总会有手段收拾掉别人。 他记得那天自己说过那些都是前生的事情,都过去了让任疏狂不要追究,任疏狂当时答应了,应该不会再反悔吧? 邹盼舒开始叩问自己的心,到底相不相信任疏狂,就这么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成为了试金石。 有时候想着会觉得有人这么在意自己很甜蜜,可更多的时候又很担心因为自己给任疏狂惹上什么不应该的麻烦,时不时总会很注意自己的言行。 随着慢慢接触,也更理解任疏狂的强大,同时更是了解到天外有天,还有更加强大的势力,没有谁可以一手遮天。邹盼舒有着更迫切的心也要变强,他绝对不要成为拖累任疏狂的人。 连着几天,邹盼舒都有点神思不定,庞飞那边如何解决已经变成次要,他那里不是主要责任,没有任何刑事纠纷,就是赔偿的问题,早几天迟几天应该问题不大,当然,精神上的煎熬肯定少不了了。 他也知道只要自己开口,任疏狂肯定就会答应帮忙,可是自己该不该开口问任疏狂,问了是什么后果反而成为了心魔。 他一边告诉自己说有什么怀疑就应该问出来,只有问出来才不会有误会,一边却又担心后果,不管是任疏狂食言惩戒了庞飞,还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任疏狂会如何想自己? 太在意一个人,不想他受到一点委屈,邹盼舒反而问不出口。 随着几天的思索,他相信任疏狂不会食言,这个人的信誉就像他本人一样挺直如标枪,答应过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 只不过邹盼舒对自己这几天有过的怀疑念头而愈加羞愧,简直都要不敢面对任疏狂了,甚至他能感觉到任疏狂起了疑心,特别是在床上时意有所指的一些问话,他都吱吱唔唔的没有开口。 他也知道这样不对,终于还是决定直接问出口。当这个决心一下定,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原来信任就是如此简单,不过就是一个念头而已,邹盼舒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都更透亮了,对未来也更加充满信心。 第59章 默契 仅仅过了两日,任疏狂已经按捺不住,直接打电话问回了B市的张丰唯,那是邹盼舒不对劲的源头,少不得又被张丰唯给调笑了几句。 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任疏狂猛然间心里很有点不是滋味,想着邹盼舒都说过会忘记庞飞,结果庞飞一出事他不仅整日里闷闷不乐还要装出没事的样子,就连开口和自己商量都没做到。 任疏狂对庞飞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这人前生算计了邹盼舒,今生差点又算计到了,虽然后来好像没有发生什么,甚至在邹盼舒受伤时还照顾过人,但在任疏狂的心里庞飞做的这些远远不够赎罪,要不是答应过不能出手,他肯定会让庞飞以后过不上好日子。 眼看着邹盼舒走神,任疏狂眼底酝酿的危险也越来越浓,不过他还是冷静的在第三天中午拨了泰恒金牌律师的电话,让他去解决庞飞法律纠纷,帮他摆脱这次的困扰。 至于营业资格,他一开始就想到了是肖庭诚的手段,庞飞这种身份的人他不太愿意交流,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去管这些人的杂事,但这次他也不得不拨通了肖庭诚的电话。 “我问你,你对你酒吧里的两个人是不是做了什么?” 任疏狂对兄弟从来不拐弯抹角,这也是他郁闷的地方,想不通邹盼舒为什么就不能这样直接开口,他并不想显得自己处处管制着邹盼舒的样子。 “疏狂,怎么问起这件事情,你还有精力管这些闲人?”肖庭诚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不会又要拖自己去张哥那里训练一顿吧。他的手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腰,就是一晚上陪美女也没那么累,好多年没被任疏狂揉搓,上一回就为了打了一拳邹盼舒,真的就把自己揍得躺了两天才恢复,切,好心没好报的家伙。 他记起来在酒吧时任疏狂不让他动这两个人,还以为他不会记住这事情,难不成又和邹盼舒有关了?肖庭诚现在也知道,但凡牵扯到邹盼舒,任疏狂就事无巨细记得清清楚楚,只希望不要好心办坏事才好。 “那就是做了什么,你到底把他们怎么样了?”任疏狂揉了揉眉心,目露无奈,想不通怎么这些人和事情会搅合在一起。 肖庭诚并不知道邹盼舒重生的事情,这件事情也不可能再有第三人能听到,因此肖庭诚肯定还是为了上回听到的事情做了手脚,任疏狂想着真不知道该说庞飞运气不好还是运气太好,怎样都会撞到枪口上。 肖庭诚一听他口气不太对,打了个哈哈笑了几下还是老实说:“我没打他们,就是让小保离开了迷失,让另外一个的公司丢了最重要的一项营业资格,没断他们后路。我知道小邹邹认识他们,不会赶尽杀绝。怎么?出事了?” “没什么大事,我自己解决。这几天你盯紧点,发出来的货柜都不要出错了,这边闹得有点凶,不要给人抓了把柄。”任疏狂了解了前因后果,也不打算解释给肖庭诚听,他不知情并没有做错什么。 “那好。算了,这两人以后我也遇不到,道上我也去打个电话,让他们不要排挤吧。” 肖庭诚又透露了一点,任疏狂只觉得脑子一抽,这还叫不赶尽杀绝呢,本来就是混子,你发了话谁还敢帮忙,难怪这出事都快半个月了,两个混得不错的人都解决不了一桩小官司,这才弄得邹盼舒都知道出事了。 如此一来,任疏狂也不得不开始正面解决这事情,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这人在邹盼舒心里还是不同,想着前生就是这个人曾经拥有过邹盼舒,他就觉得心里堵着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好在转念一想很快就理清楚了思路,也不去为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多费神,还正好借这事去见见庞飞。 自己忙乎了半个月,焦头烂额都被以前的朋友避如蛇蝎,庞飞已经做好了赔偿的准备。 他拿出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小保凑了不少,就连家里父母竟然也给了据说是存给自己娶老婆的钱来渡难关,不过父母还同时带来了条件,介绍了一个自己开服装店的女孩,让他认真的交往。那女孩在陕西南路的店铺据说生意非常好,也是这一带长大的,父母长辈间知根知底,如果他们以后能结婚,还能相互扶持做生意。 那女孩这几天倒是天天到旅行社来,对这种几个人的小公司的管理竟然很有一套,很快就帮着稳定了人心,重新开始接待客人,当初庞飞跑到的国内的几条线都很有潜力,而国外的资格证,那女孩也开始去跑自己的关系看能不能重新批下来,明眼人都看出只要把赔偿支付后还是有机会继续做下去。 正是在这种时候,庞飞身上的厄运就像遇到阳光一样突然消散了,先是保险公司的人上门诚恳的说他们愿意承担此次事故的赔付,并且以后只要是类似旅行社不是主要责任人的赔付他们都承担,然后是原先被撤销的资格证也重新发放,甚至路线还多了两条。 直到接了任疏狂的陌生来电,一开口说话庞飞心里就苦笑,他终于还是等来了这个人,也才知道是这个人出面解决,那当然是手到擒来。谈不上怨恨,他和小保也不是第一天接触社会,早就见识了那些有钱人的势力的恐怖,也比所有人都现实,但是他和小保不同在于他混着却也没有当过谁的下属,从未真正参与过道上的纠纷,有着一丝自己的傲骨。 庞飞早就看出邹盼舒对任疏狂不一样,要说有多早,应该就是他第一次表白时那天邹盼舒的失态,他后来不止一次的回想过当时的情形,直到有次一起吃饭才确认邹盼舒心里的那个人是任疏狂,而任疏狂这个大人物竟然也对邹盼舒很不一样。 或许是早已看开,知道自己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反而能够平静地面对。 不仅希腊他们没去,说是生病了,庞飞并不太相信,就连后来自己带回礼物邹盼舒也不见,庞飞才苦涩地停止了追逐,只是默默埋在心底啃噬,直到如今出了一连串的事故,他才知道自己以前多么的无法无天,仗着年轻恣意逍遥,却从未想过只要一点点变故,他自己和家人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原本因为自己正经开公司,父母逢人就夸儿子好,哪里还有早年哪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庞飞也才开始感受到父母的不易,更何况此次父母不仅全力帮扶,介绍的对象从方方面面来看也很适合自己,最主要的是一看到自己和那女孩在一起,父母眉开眼笑的脸,庞飞长这么大都没看到过几回,不由心酸的同时,心也开始慢慢融化。 任疏狂当然不会纡尊降贵去小地方,约了见面的地点还算比较隐蔽,在公司不远处与迷失的中间的路上一家私人会所里。 庞飞被迎宾带进去时气势又更低了几分,原以为很平静的心思也不由跳动几下,他宁愿任疏狂没有出手帮忙,可是父母得知纠纷圆满解决后的笑脸总在眼前晃着,那种以后能过上更好生活的盼望总是刺激得他心底发疼,也就没有冲着任疏狂去吼什么不要你帮忙的骨气,现实总是会令人折腰。 “本来我不想见你,你肯定也更不想见到我,不过为了邹盼舒,我不得不解释一些情况。”任疏狂一双洞察秋毫的眼仿佛洞穿了庞飞整个人,每一丝一毫都无法隐藏,不管是他的不忿不甘,还是他的无奈,也没有做出高高在上的做派,神态自若地开口,就已经给了庞飞无尽的压力,这是天生气势的差距。 庞飞端正地坐着,目光望着身前的杯子,不发一言。 “你和迷失里的小保以前对我做过的事情,我不追究。相反,你们的小聪明我还很欣赏,起码据我了解那些被你们骗过的人好像都对你们很认同,这只能说是你们的本事。不过你这次的资格证被吊销,是肖庭诚做的,我也不怕告诉你。他是我兄弟,看不过出手了我也不会怪他。现在我把资格证还给你,多送了两条旅行线就当扯平了,不是要道歉的意思。至于帮你解决保险这件事情,也到此为止,以后你不要再联系邹盼舒,他也不想见你,不要忘了你们当初的心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不会错的。还有,我想你最好清楚,他是我的人,我不放手任何人都没有机会靠近。” 庞飞一开始很震惊,震惊得就像脑子里五雷轰顶一样。最丑陋的一面被人掀开在阳光下暴晒,也许邹盼舒也知道他曾经有过这种想法,想起小保就走错了一步现在陷入悔恨中都还没恢复过来,他就觉得自己也遭受了同样的痛苦。 为什么他后来不敢对邹盼舒苦苦相逼,就是因为在乎,越来越在乎就越来越对自己当初的想法生出鄙夷,觉得自己不配拥有,也许就是这种深深隐藏的念头,才是真正断送他们最后一丝可能性的真正原因吧。 震惊过后就麻木了,原先就做好了打算,只不过没有想到最深的一面被揭露,如今庞飞知道邹盼舒心里明镜似地,反而生出一些怨尤,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他。 既如此何不当初就坦言,留给自己一线希望,总以为只要努力变好,成为一个有担当的人就会有希望拥有他。庞飞一时之间也忘记了邹盼舒一开始就拒绝过,此刻他倒对任疏狂无所谓了,就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没有什么豁不出去的,没了当初一心追求邹盼舒的美好心愿,他又衍生出一丝自暴自弃来。 解决了这件事,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头,任疏狂也没打算对邹盼舒挑明,他现在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要从这么多虎视眈眈的势力手中抢到市场份额,帮助黄家和张家打开S市的商业大门,并不如看上去那么容易。 即使有任家派系的其他企业做支柱也一样要花费很多的心思,这里面也就是任疏狂还有可能做得到,他的背景和手段都是一流,换个人敢这么说,张家和黄家也不敢相信。 黄静怡后来终于还是联络到任疏狂,此女子也算直爽,直接言明她能够说服自己父亲下决心捆绑到任家的船上,不过她的条件就是任疏狂要扶持她上位,壮大她在黄家麾下企业中的发言权,并且以后都不会受到家族的逼婚,当然她欣赏任疏狂,却绝对不会嫁给他。 任疏狂这么多年阅人无数,多少男女都入不了眼,倒是对黄静怡这种身份能有如此魄力产生了一丝欣赏之意,也确实看中她的身份带来的便利,正好作为突破口,有了黄家在前,任疏狂更能隐身幕后。 黄家的下属企业涉猎繁多,每一项都要参一脚却没有一项主心骨能够支撑,换句话说大好形势时还能靠着关系赚点小钱,一旦银根收缩黄家的这些企业就是第一批倒下的。 与黄家谈妥了条件,任疏狂就开始大刀阔斧帮助黄静怡上位,并且顺便帮她理清了经营业务,专注于几项比较有实力的进行改革,收缩掉一些不活不死的项目。 就在任疏狂确定三天后又要出差的晚上,邹盼舒早早回家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心情颇为愉悦,丢下了一个包袱后浑身轻松极了。 任疏狂一回到家就能听到他在厨房里还哼着歌,不由得眼睛一亮,嘴角也勾了起来,看来他是想通了。 “唔,竟然放了辣椒?”任疏狂洗了澡换上家居服,到餐厅一看,心情更好了,他已经被严禁吃辣好长时间了,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邹盼舒看他就为了一点辣椒显得如此高兴,心里暗暗自忖是不是平时饮食太过苛刻了点,月初到医院去检查时医生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以后注意点就行,那就是说应该可以稍微放宽一点标准了。 “呵呵,上次医生不是说你恢复得不错嘛,以后我会稍微多做一点微辣的菜。” 装了两碗饭过来,邹盼舒笑弯了眼,他真是不应该怀疑任疏狂的,要知道任疏狂自从答应他出差也注意饮食之后,就真的再忙也没有忽略过,更是辛辣食物一律不吃,忍了好长时间的口欲。 “真奇怪,你的这习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好了。”看他夹菜一点都没挑剔葱姜蒜,不是夹了吃,而是不挑剔菜里有这些明显的味道了,邹盼舒还是觉得很惊奇。 “莫名其妙好了,以后也不会犯了。”任疏狂解释到,两人渐渐在餐桌上也会少量对话,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默。 还是在外出吃饭时被邹盼舒觉察了这个小毛病,任疏狂也是因为知道他重生过,这些熟悉都是那差不多两年的同居积攒的,不过任疏狂没解释具体原因,精神压力得到了释放,自然那些紊乱就消失了。 这种就像是弱点或者缺陷一样的小毛病,他可不想呈现在邹盼舒面前,也就不可能解释得那么清楚,因此直接岔开了话题,邹盼舒不疑有他,只是觉得这样做菜更方便些,不然很多菜都没法做出好味道来。 等到吃了饭,邹盼舒端了茶过来,在一边看任疏狂静静办公,半响看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停了工作喝茶,邹盼舒才开口说了这几天的困扰,一再强调他只有一点点怀疑过,现在一点都不怀疑了,希望任疏狂要是不介意就帮一把。 “过来。”任疏狂命令到,椅子超后面靠了靠,腾出来空间让邹盼舒坐到他腿上来。 他再次觉得自己拿邹盼舒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人不管什么事情最后总是自己想通,一开始钻了牛角尖也会慢慢冷静后找到新的出口,面对这样一时感性一时理智的人,任疏狂觉得自己心脏的承受能力还有待加强,以后也不要轻易乱了方寸。 “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就等着你开口了。” “你都知道?”任疏狂的眼中闪过什么,邹盼舒没抓到,靠着他的肩感受着这份宁静,不由庆幸自己想通了。 “那当然,你脸上什么都写着。放心,庞飞那边已经都解决了,海外经营资格也发放了,这次的事故赔偿保险公司承担了,他的公司和人都好好的,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任疏狂把玩着他的手,感觉手掌比以前多了点茧,这是在张哥那里训练留下的,有点心疼不过还是要他坚持,何况上次从监控录像看到邹盼舒一人完全可以对付一般的两个人,他就觉得通身都舒畅起来。 “你的动作真快。”邹盼舒赞了一句,又想到他的话,不由得不好意思了,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呢,原来都被看在眼底了,正想问资格证的事情,任疏狂已经先开口了。 “吊销资格证这事是肖庭诚那家伙做的,不过他不知道你的事。他是因为别的事给庞飞还有那个小保施了点手段,现在都没影响了。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就直接问我,你问了我肯定说实话,不要自己猜。可不要再来一次上回那样闷声不响就离家出走,听到了没?” 说着说着,不免又叮嘱了一番,任疏狂不在意他的怀疑,毕竟他们之间沟通时日还短,人生还很长,多经历几次后自然会更有默契,倒是怕他万一哪天又出意外时,会弄得自己一下找不准方向。 对于他最后全然的信任,任疏狂心里一扫前几天的郁气,搂着他腰部的手臂收得更紧,去张哥那里训练还有一个福利,任疏狂一直藏在心底从没说出来--邹盼舒全身的韧性越来越好。 邹盼舒忙不迭点头应是,看来自己这么几天闷头不语又勾起了往事,他觉得不光是自己要更有信心,也要想到做到才好,至于肖庭诚闹出的事情,肯定也有他的原因,邹盼舒就不想参合了。 他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为人处世,旁人没有理由去干涉太多。 对于任疏狂能够放下心中成见去帮忙,邹盼舒心底更是感动非常,也更自觉以后还是不要再见庞飞,免得让任疏狂为难。 就如刚刚所说邹盼舒什么都放在脸上,任疏狂就看出他的感动和愧疚,心里不免有点美滋滋,果然这步棋走对了,这两人以后再不会有瓜葛。 心底放下了这些牵挂,这一晚他们觉得心好像更贴近了,更有一种水乳交融的感觉,当颤栗一同划过两人的脊背冲向大脑时,仿佛能够看到他们的灵魂也紧紧的缠绕在一起。 第60章 敲门砖 这一次任疏狂出差时间会比较长,分公司接了国内一个比较大的项目。 那边老外很多思维和国内不同,需要他压阵一段时间,还要遥控国内这边的诸多事宜,这一去的辛苦可想而知,邹盼舒叮嘱了好几遍,差点就做出陪同前去的决定,最后还是咬牙没有提出。 他知道任疏狂从未在这上面要求过他,因为一旦陪同去出差,就会和前生一样,大部分时间困在宾馆里,没有自主生活,没有自己喜爱的乐趣,更难的是将会没有自己的朋友圈,再舍不得,两人还是在机场拥抱了一下分开了。 有了充分足够的时间,邹盼舒除了每个夜晚忍受思念的煎熬外,生活过得还比较悠闲,安排得满满的日程令他看起来充实而快乐。 他与泰恒签的合同是4月底到期,按照正常他原先曾经做的助理职位,按规定离职要有一个月的缓冲,长的甚至是两个月,不过现在早早调离,所有的交接都已经做完,在技术部的工作更多是内务,因此也不用押后,可以按照合同时间离职了。 交接都比较简单,只用了半天时间,忙完了之后终于无事一身轻,邹盼舒迈着轻快地脚步朝外走。 周末他约了几个相熟的同事聚餐,感谢他们这一年来的帮助,脑中正想着去哪家饭店比较好,托张丰唯的福他竟然也变成了S市的美食通,不过要考虑好几个人的口味,一时还真有点难以决断。 “邹盼舒,你交接完了?”猛不丁才出了电梯到了一楼大厅,边上的人冷冷的声音传来,把邹盼舒从沉思中惊醒。 他转身一看是严总,这人改口的速度真是一流,这才一交接完,他就直呼其名了。 邹盼舒已经隐隐猜到他的敌意与任疏狂有关,也许这就是情敌之间的第六感,虽然不是很明确但不妨碍邹盼舒不喜欢这个人,于是停下来也淡淡地答复:“是的。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他也不称呼总经理了,毕竟这时候对方的职务与他无关了,哪怕这是任疏狂的公司,也不能让他喜欢这个人。 严靖好像第一次看他这么冷淡的模样,以前再不喜邹盼舒也总是轻言细语,看上去就不是有气势的人,才会被严靖一再看轻,压下心底的讶异和不适说:“没什么别的事情,你身上这笔记本电脑应该是公司的财产吧?” 这次声音不仅阴冷,甚至还带着苛刻的指责,微微上扬的声调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不过在众人耳里自然听不出深意,也很难觉察到严靖与平时的口气哪里不同,严靖平时就比较冷漠,对下属更是严厉。 邹盼舒只觉得脑中一炸,一股闷气冲上头,这个人挑了这个时间地点来说,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关于这笔记本电脑,他也和任疏狂说过还回去自己再买一个。一说起这个任疏狂才笑着说不是公司配的,当时怕他不用才找了借口还买了与公司配给一样的型号,如果他不喜欢这种型号想换新的那就处理掉。 这么一说邹盼舒当然不愿意浪费了,哪有这样奢侈才用了不到一年的高配置电脑就要更新换代,也就安心留了下来。 今天背来公司也是因为笔记本里面有一些公司的资料,可是现在被严靖这么一指责,邹盼舒还真不好开口说这不是公司配的,来来回回背了这么久,他一直以为是公司配给,也许也会和谁说过,此刻不管说什么都变成辩解,再说万一任疏狂把发票扔了,他还不能肯定是不是能证明。 但是让他背这个黑锅,离去前留下一个人生污点他也不肯,眼看自己这个公司流言不断的人又引起了窃窃私语,他选了个折中的办法说:“严总,这个笔记本是我自己的,不过既然你怀疑的话,我就把笔记本留下,回头我把发票拿来再来领回去。” 这一番话堂堂正正,说得也很有道理,与邹盼舒打过交道的人知道他性子温和,人品不坏,原先做总裁助理时工作中也多有照顾下面的人,不由有人心底暗暗不赞成,目光也都透露了出来。 严靖已经是成了精的人,什么人都见过,压下眼底的寒芒,他做出一番斟酌沉思的样子,带着压迫性的视线在大厅一扫,目光一顿,问不远处一位内务部的负责人:“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这,最好还是出示发票再把笔记本带走。”负责人心里暗叹自己运气真不好,不过就是下来处理点事情就遇到这么棘手的情况,谁不知道邹盼舒原先是总裁助理,哪怕现在离职了肯定也有办法和上面通气,得罪不起,可这位严总更得罪不起,略一思量还是挑了个两不得罪的方法。 严靖点点头,“邹盼舒,那就这么处理,你原先也是内务部的人,应该知道这是规矩。” 话音一落,后面自然有人上前接住邹盼舒拎在手里的笔记本,跟随严靖的脚步上了高级职员专用电梯。 邹盼舒握了握拳,不想把事情闹大一脸平静转身走了。 从公的角度来说,任疏狂出差频繁,国内这一块严靖是他的得力助手,能力有目共睹,从私的角度出发,邹盼舒更不希望任疏狂人在国外还要担心自己,扰乱他的心神,能自己解决的事情邹盼舒都不会开口求助。 本来像这种处理公司财产的事情应该是内务部负责,严靖却没有按照要求马上让助理把笔记本电脑送走,回到办公室后直接安排助理新的工作,末了说了一句笔记本放这里,晚一些再找人送过去。 严靖不仅交际能力一流,多年来在泰恒立下汗马功劳,对电脑编程也很有一套,这算是他一大业余爱好,如果不是家里不允许,也许他当初高考后就会选择相关专业而不是读工商管理,待助理离开,他忍不住就破开了密码进入了电脑桌面,随手翻了几下,没发现什么公司相关的机密,想起他虽然在技术部,但是好像没参与项目,权限不足以接触核心机密,如果真的有那才是怪异的事情。 排除了机密泄漏的可能性,严靖正准备关机,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控制不住,一遇到邹盼舒就很想处置他,就连现在总裁第一助理已经换了新的人,那人还是他出了力气挖来的出色人才,可他却升不起一点异样情绪,偏偏就是邹盼舒走到哪里都能引起他的反感。 鼠标都已经点到“开始”处,他的眼睛却猛地盯在了一个图片文件夹上,顿时毫不犹豫双击打开一看,好多个小文件夹在里面,略一浏览就看到了标着“RSK”字母的文件夹,呼吸一下沉重起来,心里有一丝不甚明了的猜测。 任疏狂有多么讨厌拍照,熟悉他的人都非常清楚,可是严靖双击打开一看就懵住了。 多达三百多张任疏狂的照片,只在缩略图里看就能看到各式各样场景的任疏狂,不过都是一个人,最多的应该就是在家里,从照片名字上的说明就能看出来,严靖死死地看着这些图片,只觉得心里在滴血般疼痛,他竟然还看到任疏狂的半裸照,这已经明明白白证实了他心中一直不愿意面对的想法--任疏狂和邹盼舒同居在一起。 照片上的人并不是特意罢了姿势,看得出是抓拍,可每一个动作都优雅自如,带着天生的贵气,哪怕就是静静坐着也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阳刚健美,一张张看下去,冷酷的温柔的沉默的竟然还有带着笑意的……严靖从未见过如此放松状态下的任疏狂,在他眼里任疏狂就该高高在上,永远都是沉着冷静,就像一尊神祗不容人侵犯。 手指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他有点不能面对这些照片,邹盼舒的行为在他眼里就是亵渎,更是打破了他长久的梦想,脑中一闪手已经提前一步翻出了U盘拷贝,微微发抖中直接点了复制,结果提示U盘不够大,他才猛地注意到复制错了,把整个文件夹都复制了,包含了邹盼舒其他所有的图片,非常庞大的数据库。 略微翻了翻,心里既有点发虚不敢多花时间细看,又夹杂着一股愤怒,他还看到了一样东西,这图片是否能用上还不知道,只是霎那间他觉得应该有用处,直接连接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把这些图片全部都复制了一份。 回到公寓邹盼舒不动声色地给任疏狂打电话问电脑发票,没让他听出什么不妥,只说自己下午去交接有了发票更好。 任疏狂也没什么怀疑,他知道邹盼舒有时候在一些小事情上非常固执,直接让他联系李秘书,这次电脑是李秘书安排人采购,发票她应该知道。 邹盼舒暗恼自己够笨的,任疏狂怎么可能自己去买,那就更不可能知道发票这种琐碎事情,当时就应该在公司拨电话,也不用他等下再去面对严靖总是冰凉审视的脸色。 不过出乎他意料,在李秘书处拿到发票后是到内务部领取自己的笔记本,邹盼舒还当场开机让他们检索了文档,确认没有带出任何泰恒的不可泄露的文件才背着包出了泰恒,这回没遇到阻拦。 谁都知道开机检索是多此一举,笔记本早就不知道带进带出几回了,如果要有什么坏心眼也不会在此时被抓到,不过那位在楼下被严靖点名的负责人也只好硬着头皮做了见证人。 正在回公寓的路上,邹盼舒接到小江打来的电话,听闻对方语气欢快地报喜。 “盼舒,你通过复赛拥有决赛资格了,还没收到通知吧?” “真的?那谢谢你告诉我了。是不是还要再交三幅新的作品?” 这个赛事邹盼舒一开始并不太想参加,但是小江说了低调也没关系,但也不妨碍参加这种敲门砖似地赛事,毕竟如果他要在这方面发展,就避不开这个圈子,最多可以少参加些聚会。 “是的,还是老规矩。我听评委说了你的作品很被看好,说不定就会一举夺魁哦。”小江羡慕地说,却没有妒忌,他对自己的工作已经很满意,只有对朋友做出好成绩的欢欣。 “好。我会尽快的。你也要注意身体,这段时间肯定很忙吧,可不要把自己累垮了。”邹盼舒笑着说道,小江还是每个月都必须做治疗,目前国内的医疗水平还是达不到根治的程度。 “嗯,我会注意的。免得我哥看到又要说了。那就这样,我忙去了。”小江挂了电话。 虽然心底早有预感,不过真的得到确切消息邹盼舒还是很开心,就如小江所说能得到肯定也是一种能力,他捏着手机想了想,放弃了告诉任疏狂的念头。 这次参赛他还是悄悄参加的,并没有告诉任疏狂,就连回眸那里都没有说,参赛的名字也是化名,除非是得了奖,否则可以不公布自己的真实身份,当然赛委会是必须通告的,只是对外宣传时用了化名。还是看决赛结果再说,一个复赛通过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春天的气息浓郁极了,邹盼舒没有马上打的回去,背着包带着相机沿着马路慢慢地散步,时不时会停下来从不同的角度取景,抽出青黄色嫩枝的树木,百花齐放的花圃,人们洋溢着欢乐的笑脸,仿佛空气中都充满了甜蜜的味道,斜斜映照的阳光不时洒在他的脸上,健康红润的脸庞散发着玉润般的光芒,他整个人都沉浸在祥和的气息里。 傍晚的时候张丰唯打来电话:“喂,盼舒,周末陪我去马场玩玩,我知道老任他出差德国去了,天高皇帝远,趁机潇洒一下。” 邹盼舒嘴角一抽,想着要是这个话被任疏狂听到了,还不知道会不会连累自己受到惩罚,这种劲爆的上流社会玩的活动他都不太愿意参与,任疏狂也从不强迫他跟去,自然是不会答应了。 “周末我有事情,去不了。疏狂也没有限制过我,张丰唯你以后不要总是这样说他。” “你怎么还这么护短啊,他都对你这么死心塌地了,你要学会驾驭,懂不懂?不懂我教你几招,要若即若离他才会抓着你不放,别这么傻里傻气一根筋通到底。” 张丰唯又开始教人学坏了,他锲而不舍地要把邹盼舒拉到自己玩耍的阵营里去,除了这个他已经没办法打击到任疏狂了。 邹盼舒正好停留在一个小公园的花圃边上,看看身边在玩着儿童乐园的孩子们,听着他们阵阵欢笑声,就不清楚张丰唯的思维是一团什么形状的东西,不由好笑地说:“你还是约别人吧,我知道张大公子现在已经成为S市的黄金单身汉,多的是人追捧了。” “切,真是没劲。那这次就算了。对了,我又找到一家刚开业的经营西班牙风味的餐厅,他们做的海鲜饭很有特色,下回去吃吃看。” 张丰唯也不管别人答应不答应,反正等他想去吃的时候,只要人在S市,他就敢直接开车上门逮人。 他对面坐着一位时尚女性,一头长及腰部乌黑亮丽的头发最为惹眼,郝然就是黄静怡,此刻她正带着一丝调皮地微笑,看他挂了电话才说:“看来你也请不动,还是我没缘分见他。” “嗯,以后有机会吧。盼舒那个人不喜欢应酬,我们玩的这些他都不参加,任疏狂也从来不带他出来。”张丰唯对着黄静怡说话很是端正,这是他现在对待工作伙伴的慎重态度,就像蜕变了一个人似地。 虽然以后会有深度合作,但现在还不足以令他用对待朋友那种无所顾忌的语气和黄静怡说话。 他以前是肆无忌惮无法无天,现在才发现那时候的狂妄也都是别人看在张家面子上给的恭敬,都是浮云一般的存在,一旦脱离了自己的身家背景,还不知道能有几个朋友,反而不如和邹盼舒任疏狂这种人打交道,对邹盼舒是对待朋友,对任疏狂是一半朋友一半对手,总之比起以前那些溜须拍马要轻松惬意。 黄静怡听着,伸出保养极好的嫩白的手轻轻转着手中的笔,他们在洽谈合作的细节,正是通过任疏狂牵到一起,任疏狂人虽然不在S市,事情却没有少做一分,在经营中的杀伐果断更是令她钦佩,也因为了解越多越欣赏,心底有着一丝莫名的情绪,刚刚中途休息不由就问起任疏狂的事情,可惜就连张丰唯也约不出任疏狂的那位同性伴侣。 “他这样是保护得太好了,就怕失去保护以后不堪一击。”半响,黄静怡感慨地说。 她为了与家人抗争,已经暂缓学业,准备依靠任疏狂的力量取得自己真正的自由,如此一对比,还真是羡慕邹盼舒的好运气,但是也不可否认语气中的一点点不屑。 张丰唯听了这话却没有接,刚刚她有意无意总把话题牵到邹盼舒身上去,张丰唯也不是傻子,脑中一转就知道她估计是想见邹盼舒,为了顺利合作才遂了她意邀约,不过约不到张丰唯也不沮丧,他本来就知道邹盼舒不会答应。 至于什么失去保护之后不堪一击的说法,张丰唯倒是呲之以鼻,别人如何他不知道,邹盼舒肯定不会。 那人一开始看着有点弱不经风,但是现在越接触越发现是个坚韧的人,在某些方面比他们这种天之骄子还要坚强,最难能可贵的是一颗赤诚之心从未变过,这种人跌倒了也会有贵人相助再起来。 何况,他还知道邹盼舒是个脚踏实地,努力学习的人,根本就没有利用任疏狂的身份行事,这种自我定位明确的人,以后必定自有一番成就。 随意再聊了几句,张丰唯就把话题叉开了。 就在刚才他突然发现自己是真的把邹盼舒当作了朋友,心底隐隐有着一种认同,如果对面坐着的这个有着干练优雅风度的黄静怡要算计邹盼舒的话,张丰唯自己肯定不会置身事外。 现在他也开始学自家长辈和任疏狂身上那种不动如松的气势,把所有的思绪慢慢收敛起来,即使起了戒备心也不会再咋呼呼吼出去让别人知道。 第61章 旅程 邹盼舒忙完了赛事照片地筛选和处理后,开始去租的那间小公寓收拾东西,已经没必要租下去了。 任疏狂看他一直按照定的半年合同支付着租金,就知道他舍不得退房,建议说干脆把房子买下来,就放到他的名下,然后稍微去掉一些家具,留出空间就给他作为与一些亲密朋友聚会的地方,这么提议也是因为邹盼舒还从未把朋友带去永园公寓。 一点点整理着小公寓里的东西,衣服已经基本都带走了,比起以前塞得满满的衣橱来说,现在空荡荡的让人怀念,墙上的照片倒是更多了,只是任疏狂的私人照已经被他收走放到永园的公寓去了。 那边原先的书房就非常大,分了一半给邹盼舒用,任疏狂曾建议把客房改掉,邹盼舒没同意,总要留有一个客房比较好,至于从未动过的二楼,任疏狂只说现在放了杂物,等他们安定下来确定真的住S市后再来改造,邹盼舒当然没有意见,也懒得去看是什么杂物。 只收拾了三个大箱子,这间一室户就显得空出很多,也就少了人气,少了那一丝温馨,邹盼舒不免有点忧伤,他也知道自己是个很容易就伤感的人,已经非常注意调节情绪上的变动,不过此时却难以压抑,这个地方留下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没有一处不充满了幸福的味道,如果就此退掉,肯定就会租给陌生人,将会抹掉所有他们曾经留下的痕迹。 打开网上银行,邹盼舒看了看余额,上次卖了车子的钱最终只用了很少的一部分,还是自己冲动之下浪费掉的,加上近半年的工资奖金,生活开销按任疏狂的意愿都由他负担了,邹盼舒基本就没有大开支,结余了不少,可即便这样要买下这套小公寓也不够,就这么一点地方要价120万,中介说房东因为不想卖所以开价比平均价要高,而且房东出国了人回不来估计一时半会也过户不了。 虽然任疏狂建议买下来,但是邹盼舒却不太认同,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情,他还是不习惯什么都让任疏狂出钱。他自己手上的钱也不能乱用,接下来不管是在本市读书、去国外进修还是游历,都需要钱,这部分他还是坚持由自己承担,任疏狂拗不过他,就随他去了,反正只要不耽误事情即可。 任疏狂有办法直接联系到房东,洽谈购买也是小事一桩,但他也有一点小心思,邹盼舒如果同意买他也没意见,不同意买是最好,正好把人更加死死地圈在身边。 没了这个小公寓,以后再找时间让他带朋友回家,对于这种希望他把自己介绍给他的亲密朋友的想法,任疏狂自己都觉得有点意外,不过他可不会开口说出来,也太没有面子了,只会悄悄地部署,让事情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 邹盼舒哪里能够明白这么多的弯弯心思,此处已是过去,真的都收拾清爽后也想通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好把一腔心思都灌注在那边的家,这些美好的记忆留存在脑海里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真的想念了还有不少照片可以翻出来看看。 他打了电话让司机安排人把东西都拖走,才缓缓落了锁去中介还钥匙,押金还要等中介扣除本月开支的水电才会退回,反正已经提前退了房,也不在意这点时间。身后的影子越来越长,背后的房子渐渐看不到了,宛如一个旧梦被锁住。 离职之后突然之间就多出了很多空闲,邹盼舒猛一下差点不适应,退了房之后又调整了几天,最主要是避开五一出行高峰,然后准备在国内旅行一圈。 他的两门外语不用再背专业单词后,英文已经完全够用,现在已经可以开始看原文小说,德语还没有完全过关,倒是口语因为非常好的环境被汉森都称赞过很地道,日常使用也没有问题了,也就没有再参加更深课程的培训班。 一周去三到四天回眸那里实习,他已经与里面几位大师的副手合作过几次,拍摄了一系列的主题照,不知不觉他也成长到了半专业的水平,自己手里的相机也已经更新换代。 他们组织的这几次小活动并没有离开S市,而是就这个城市的发展开始了拍摄,用一组组镜头来诠释自己心中的故乡。邹盼舒虽然不是S市人,但因为任疏狂的故乡是这里,也因此对这个城市更多了一份亲切包容,即使那些丑陋阴暗的一面也不能打散他的这种情感。 他们有时候会在黄昏汇集在江的两岸,又或者在清晨排列在桥头凝望,还有几次是拍摄来去匆匆的车站旅客的脚步,那些途径S市的人们,那些生命中留下过S市印记的人们都被纳入了镜头中……每年都有大量的作品是此类题材,不可否认每一回也都能挑选出一大批很有深意的作品成为了永久的画面。 邹盼舒此次参赛的一共九张作品也都是这几次拍摄的,他并不是每回都把所有的照片带去回眸交流,有一些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重新组合定位,这九张是他挑选出的三十多张都称之为“晨曦”的系列照片中的一部分,有单纯的景,有纯粹的人物,也有人物和场景结合的照片,全部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希望,一抹微笑,一丝晨光,一缕柔情,组合成了一副晨曦的画面。 他给回眸、张哥和小江这几人都打了电话后,一个人整理了行李包,背着自己的相机包直接去了火车站。 算了算从家乡出来,重生前是差不多两年,而重生后一年半不到,加起来正好三年,他实际的年龄也才算24岁,竟就有了一种沧桑过后的平静,没有什么大风大浪的生活,也逐渐磨砺掉年幼稚气的纯真,经历过背叛与欺骗,经历过死亡,更是经历了无望追逐的艰辛,再次踏上旅程,邹盼舒觉得这有点像一场介于开始与结束共存的征途。 没有具体的目的地,就犹如他当年花完身上的钱购买一张车票斩断过去一样,这次也是到了火车站排队,挑选最近开车的有卧铺票的车次购买,售票员报出目的地--南宁,他掏了钱买票才开始回想关于南宁这个城市的印象。 整整在火车上呆了一天又几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南宁有绿城之称,这是邹盼舒的唯一印象。果然一下车才转入市区就能看到与S市截然不同的风景,街道上两旁一排排高大的树木,不少还是亚热带植物,道路两旁的绿化带在五月的季节里更是姹紫嫣红,好一个半城绿树半城楼,一点都不夸张。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里,邹盼舒已经能够很快就融入其中,循着每个不同城市的灵魂,他不停的游走在其中,仿佛自己也成为了其中的一粒分子。 去过当地的古镇,最远走到与越南交界的德天大瀑布,更是深入了多个少数民族的村寨,领略了一番少数民族热情洋溢的风俗人情,以南宁为中心,他在半个月内逛了附近好多个大小城镇,每到一个地方,就买上几张明信片,写下一些感言寄出去,任疏狂在德国的住所、S市永园公寓甚至几个朋友处都有份,有人一起分享的快乐让他即使孤身一人也不再觉得寂寞。 旅途中还认识了不少驴友,这些人来来去去,总有那么两三个与他同游三两天再分道扬镳,这些人中也并不全是纯粹游玩的人,有天夜里邹盼舒还好警觉,不然他的相机包可就被人顺手牵羊了,在小镇上过夜时住宿并不安全。 除了要防盗,也还要防备一些旅游陷阱。他和两个新结识的驴友去参观一处民宅时就差点被打劫,还好三人同心协力逃了出去,那些人估计是惯犯,一旦游客跑出了某个范围就不再追赶。三人劫后余生一起哈哈大笑转战下一个地方,也各自叮嘱还是不要去太偏僻的寨子,有句话说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不论用在哪里都是真理。 世界不全是美好的,但美好的事物总是居多,因为有你,那些不美好的也成了风景。 这是邹盼舒写的最后一张明信片上的一句话,他寄到德国去了。 贯穿整个旅程的除了镜头下一次次梦幻般的画面,还有强烈的紫外线,邹盼舒却很满意的看着自己有一点点变深的肤色,要是再深一些接近任疏狂的蜜柚色就好了,随着人流出了机场,呼吸着熟悉的空气,他眯着眼想了想,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免有点泄气。 本来他还想再多转一些日子,难得跑了这么远,又正是大好时节,完全可以顺着路直接去云南玩一圈,可惜他记起来后天就是决赛出结果的日子,这才匆匆买了机票就跑回来了。 明天开始所有入了决赛的一组组作品都会在国际展览中心开辟一个会场展览,展期一周,想着任疏狂的回程也是近期,还不知道是否能赶上,邹盼舒就没有说出来,在他心里还是习惯事事以任疏狂为先。 机场等的士是个折磨人的累活,长长的队伍还时不时有人插队,邹盼舒掏出自己的相机咔嚓了几张,心生感叹却没有办法。 “邹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扭头一看,邹盼舒看到两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人不知何时就站在自己身边,其中一位双眼犀利地盯着他。 刚刚就是他说的话,另一位目光没有那么逼人,但是往那里一站就让人觉得不可抗拒,两人都有着一种刚硬铁血的气势,而且正好锁住了邹盼舒的退路,因为另一面是栏杆。 “你们是什么人?”邹盼舒想到上一次自己离家出走时,任疏狂的猜测,顿时厉声问道,完全不屈服。 前面的人已经前行了好几位,拉开了不少距离,后面的人一看这两人不好惹,绕着他们往前面排队去了,没有人敢上前阻止。 邹盼舒也不指望这些不相关的人会来解救,而是迅速地查看附近有没有保安之类的工作人员,他也不敢大声呼救,这两人给人一看就有种如果不配合会凌厉出手的感觉。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最好不要让我们动手。”还是右边的人开口,声音里有一股钢铁的味道充满了胁迫。 邹盼舒伸入兜里的手被按住,他下飞机后还没来得及开机,任疏狂的号码设置了快捷键,只要一个动作就能拨通,偏这时候被制止,他耸耸肩掏出手机让他们看了屏幕是黑着的,那两人才又退开一步。 这种情况不去不行了,但他有点不甘心,脑中还在转着该如何脱困,最好再僵持一段时间,肯定会有工作人员看出端倪来过问。邹盼舒自问如果是一般人还是可以搏斗一下,可这两人的力量估计不下于任疏狂,没有一点胜算。 “那好,我刚下飞机很累了,东西你们帮我拎。”邹盼舒朝他们友好地笑了笑。 递过去一个行李包一个双肩背包和一个相机,人已经向前走,趁着他们伸手接东西时猛地一拧身就像泥鳅一样蹿出了包围,撒腿就跑,手上的手机也快速按下去,只要一点点时间就能开机。 机场里人来人往,正好有好几趟飞机到达更是添加了拥堵,邹盼舒不由得感谢那些小范围躲闪训练,他的身手力量有欠缺,灵活度却非常高,一溜烟就钻入了人群,只听到了后面该死的咒骂。 他没有往外面跑,一旦脱离了人群他的优势就不明显了,眼睛看着哪里人多就朝着哪里钻去,如此一来反而他瘦削的身体占尽了便宜,只要一点点缝隙哪怕是撞翻别人的东西他也顾不上了,飞奔着逃开,根本来不及回头望一眼,不过越来越接近的嘈杂声能够听出那两人正横冲直撞着靠近。 眼看着就能冲入机场,只要进了大门他就会冲往咨询台或者安保处,相信这些人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再出手,他也没有高声呼喊,对他的处境一点用处都没有,手机已经开机完毕,他按在了快捷键上,心怦怦直跳,心里叫着快点接通,快点接通,只要任疏狂知道了哪怕他逃不开也算是告知了消息。 “砰”一声,他的前面突然拦出一只胳膊打在了胸口上,一声闷响后就是钻心地疼,人也一把被拉住,他只来得及看出是不同的面孔同样的装束,这人一句话不说再次出手一个手刀打在了他的后颈,邹盼舒就昏了过去。 等邹盼舒悠悠醒来,已经换到了某个不熟悉的客厅,而沙发对面的人正把玩着他的相机,似乎在一张张翻看相机里照片,他刚想说什么,就看到镜头上有了刮痕损伤,甚至还有一点变型,心里一下就怒了,难受得厉害。 那是任疏狂后来送给他的一个标头,很贵的那种,平时他都不怎么舍得用,这回是外出时间长才特意带上,想着拍出一些更好的照片带回去向任疏狂炫耀一下,顺便让任疏狂看看他送的镜头的功劳。 “你弄坏了我的镜头!程将军。” 第62章 替代品 邹盼舒以前对着这种气势凌厉的人总是不由得心虚惧怕,有种天性上的压制,明知道自己没做什么错事不用害怕还是会退后,但随着呆在任疏狂身边时日深远和各种场合的应对,他已经练出了胆量,此刻怒火朝天更是敢直接出言指责了。 似乎程清鸿也没想到他敢这么直接开口,手一顿微微抬头扫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比严靖强烈得多的审视和几分怨恨,但这些莫名的眼色一收,重新恢复成高高在上的冷漠。 “坏了会赔你一个新的,换个更贵的给你也可以。”仿佛对他这种小家子气非常的不屑。 邹盼舒一愣,这是他第一次正面面对程清鸿,以前都有任疏狂顶着,那些时候好像两人之间完全没有交集,程清鸿只会像没有这个人一样的漠视,可这深沉的怨恨怎么回事,邹盼舒简直弄不懂。 “不要你的。把相机还给我。”邹盼舒顾不上其他,他只觉得这个人真的很讨厌,看他手中拿着自己的相机就不舒服,不顾身上的不适就起身一手撑着桌子要去抢回相机。 “啪”一下,从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压在他的肩上,力气非常之大,狠狠地按着,邹盼舒立足不稳踉跄了一下才又跌回沙发坐下,手指猛地甩到桌子边角,抽搐一般疼,他轻声嘶了一下忍住了。 “不用。相机拿去。”程清鸿对着邹盼舒后面的保镖说,那人的手就收回去了,然后他自己身后的保镖上前接过相机绕过桌子放到了邹盼舒前面。 邹盼舒甩了甩手掌,看也不看手指就接过相机,心疼地检查镜头。 镜面没有裂开,但是肯定受到过重击,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跑的时候,那保镖没接稳相机镜头朝下触地了,但应该没有整个摔下去,不然一整个相机都要报废,即使这样他也知道不可能修复了,手掌摩挲着镜头,不顾掌心中传来的刺疼,他愤怒地抬头看程清鸿。 “程将军就是这样请人的吗?把我打昏了带来,你不怕疏狂知道的后果?”人已经到了别人手上,他反而不着急了。 邹盼舒摸了摸兜里,没找到手机,巡视四周,自己的两个包都在沙发另一头,手机郝然就插在包上侧面的小袋袋里,黑屏着。 “将军,是我们的错,动作过大给邹先生带来不便,我们接受处置。”客厅里的四个保镖排在一起,看上去是向程清鸿请罪,不过有三位眼神都很凶悍地不时乜着邹盼舒。 “邹先生,在机场是我没解释清楚,将军说了请你来做客,并不是要我们动手。对不起。”最早和邹盼舒说话的人转而开始解释。 程清鸿嘴唇嗫嚅了一下没开口,确实,他虽然看不起这个人,但是这人是个很好的突破口,有利用价值,也不得不任由自己的保镖道歉。 任疏狂竟然真的敢开战,还占据了先机,一下扼住了程家在S市的经济命脉,这出乎他的意料。 眼珠子一转,邹盼舒已经判断出这个将军有所顾忌,看样子并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也不知道是否要以自己威胁任疏狂,不由心里一乱,只是不清楚任疏狂是否接通了刚才那通电话。 他倒没理会那几个保镖,而是望向程清鸿,“程将军,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事你说吧。”他没起身去拿手机,以免又要被镇压,既如此,干脆有话说话。 程清鸿有点恼怒,与所有上位者一样威严地抱在膝盖上的双手交错着,紧紧按住,这么一个地位卑下的人也敢这种口气说话,要不是顾忌任疏狂,他根本不会和这个人同坐一堂,当下也不愿意和邹盼舒再废话多说。 他挥挥手,四个保镖鱼贯出去,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程清鸿敲了敲桌子,开口就是一个惊雷。 “给你多少钱,你才会离开任疏狂?或者你开出你的条件。”似乎让对方提要求已经是很宽宏大量,话里满是施舍的味道。 “啊?给我钱?程将军你确定你没说错吗?”邹盼舒睁大了双眼,只觉得世界真是疯狂而奇妙。 这人和任疏狂非亲非故,只听说过别人家的父母或者未婚妻什么的会提出拿钱打发人的要求,还真没见过这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程将军怎么会有如此念头。 他的讶异太过于明显,程清鸿站了起来就要走,“你可以考虑考虑,什么时候考虑清楚了再谈。” “你别走!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的答案,不可能!多少钱什么条件都没用,我是不会离开他的,他也不会离开我。还有没有别的话,没有就找人送我回去。”邹盼舒也直接站起来,笔直修长的身躯站得如标枪一样坚定,语气更是毫不妥协。 “好,好,好。”程清鸿被气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标准美男子的脸上此刻却是阴寒,一双眼犹如黑暗里的蛇盯住食物似地阴森森,严重破坏了他身上一种常年锻炼出来的威慑力,仿佛他并不是一个将军,而是一个潜伏着的地狱来使。 程清鸿复又坐下,语气鄙夷地说:“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疏狂心里永远都会有小宇的位置,你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小宇可以为他丢了性命,疏狂一样也至今都没忘记,一直在找替代品,你就是这样撞上去的吧。我真是小看了你,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乡下小子也敢跟我叫嚣。我告诉你,小宇不在了,他任疏狂也是小宇的人,谁都不能抢走!” 犹如一个惊天霹雳一样炸在头脑上空,邹盼舒晃了一下,双手紧紧攥住,指甲也掐到肉里面,他的双眼射出熊熊烈火,斩钉截铁地说:“你说什么都没用!事实胜于雄辩,我们现在在一起,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要度过的未来还长,不需要程将军操心。我希望你马上派人送我走,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程清鸿就像看疯子一样的眼光看他,从喉里呵呵出两声不明意味地笑。 “你最好还是想清楚,免得到时候人财两空。明天我会来听你的答复。” 程清鸿再次起身,这回没理睬邹盼舒的任何话语,他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这句话深深刺痛了他,自己家亲弟弟的性命真是一文不值,连带着他对任疏狂的怨恨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那一晚,程清宇给这个哥哥打过电话,估计是喝多了酒口齿不清地说着没有逻辑的话。 程清鸿还是听出来说他和任疏狂的事情,大概是任疏狂拒绝了他,连兄弟都没法做了,问哥哥怎么办,程清鸿正为了他闹出来的事情焦头烂额,听他这么懦弱到为了一个人要生要死,不由得训斥了几句,让他好好想清楚,再犯浑就要去把他拘回来关禁闭,随后就挂了电话。 程清鸿从未想过这会是他和弟弟最后的一次对话,也许这是程清宇的一个求救电话,却被自己苛刻地打发掉。第二天一早,悲剧就发生了,令程家人陷入一片苦楚中。 他无数次从噩梦里惊醒,总是回忆那晚的电话,回忆每一个弟弟说过的词,凑起来的片段就是这一场闹剧从头到尾都是自家弟弟的任性,害得任疏狂奶奶病危,现在又因为任疏狂不再亲近他而闹自杀,再令得任疏狂丢了前程,可是,所有这一切加起来,也都没有自家弟弟的性命重要,既然人死了,任疏狂就该负责,那晚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跑不了还是任疏狂没有接受的举动伤害了小宇,那么任疏狂就该承担后果,最好一辈子孤老终身! 程清鸿有时候冷静下来也觉得这种想法有点过份,不过再过份也比不上一条命的代价沉重。 这么多年他自己常常被悔恨啃噬,更不想放过任疏狂。没想到才六年过去,任疏狂竟然敢喜欢上个男人,既如此为何当初不接受小宇?这是程清鸿最不能接受的地方,可惜,现在他还必须隐忍,不然程家就有难了。 邹盼舒瞪着眼目送程清鸿的背影离开,花了上十分钟才克制住自己身体的颤抖,那一刻他几乎觉得心跳停止,时间被凝结了一样。 替代品,他不会相信程清鸿这样的片面之词,更不会质疑任疏狂为什么没有解释,他宁可慢慢地化解心里的疼痛,也不会再凭着这些胡言乱语猜测。他紧紧一握双拳,决定一旦离去遇到任疏狂,第一时间就要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说与不说是对方的事情,问与不问是自己的问题。 在这场名为爱情的追逐中,邹盼舒从来就没有掌握过主动权,这一次,他要坚强一些,从今往后都要如自己说出的话一样坚定,未来的路还很长,绝对不会让外在因素拆散了两人,任何人都不行。 程清鸿就真的离去了,随后进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婶和一位保镖,邹盼舒认出这保镖就是刚才四人中的一个,没在机场见过,脸上看上去甚至有点腼腆的感觉,可是那双手和包裹在黑色西服下挺直的身躯,邹盼舒明白自己没有胜算,何况冲出这房子也不见得就能走得掉,看着窗外高大浓密的树木,还不知道距离市区有多远呢。 这一夜邹盼舒在陌生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机竟然被卸了电池,别墅里的电话也不能外拨,或许应该说是邹盼舒不能外拨。 到了后半夜还是睡不着,他干脆起身开始整理相机里的照片,籍此驱散心底的不安焦虑,只是他长时间盯着一张图片看的动作显示他的转移并没有成功。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醒来了,顶了个熊猫眼下楼,保镖看到吓了一跳,不知道是不是接了什么命令,倒是关切地贴近邹盼舒看了看神色,问道:“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叫医生来?” 邹盼舒看他虎头虎脑的样子,关切的语气也不像作假,明明对他的老板不爽,对他却迁怒不起来,没什么精神地坐到沙发上才沙哑着声音说:“没事,就是没睡好。你们将军呢?什么时候过来?” 他也没解释什么,虽然这保镖不知道具体事情,但这是软禁他总该知道的吧。 保镖正要答话,他别在腰上的通讯器亮了起来,邹盼舒只见他望了自己一眼,就走到外面去接通,明显还是防备着自己,不由得为自己刚才的心软有点懊恼。 不一会儿保镖走进来,脸上带着为难说:“将军今天有事情,让你好好休息,想想清楚他明天来看你。”呐呐的声音没什么气势,看上去倒像不怎么经历过社会似地,总是带着一份纯良。 “你是新来的?是军人吗?”邹盼舒并没有意外程清鸿的毁约,反而猜测是不是任疏狂做了什么让他乱了阵脚,在这里看样子也就是关着暂时没危险,不知道这保镖能不能套到点什么信息。 “唔,今年才调过来的。”保镖扯了扯嘴角,好似对自己有点不满,站得笔直不动如山,脸上却还是多少有点尴尬,带着可疑的一点红晕。 “这样啊,这里是什么地方?”邹盼舒好似随意聊天一样,这人没有回答是不是军人,邹盼舒看着觉得那股气质很像张哥,那么说很有可能是特种兵出身。 不过他没能如愿,保镖的眼神刷一下就犀利起来,探照般望着他,估计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才转了头说:“我去看看早餐好了没有。” 邹盼舒摸了摸昨天撞疼的手指,微微有点红肿了,无语地望着门口消失的保镖,套不出话来接下来要怎么办? 刚刚那锐利的眼神一变,邹盼舒已经肯定这四个保镖都是特种兵出身,凭借自己一个人肯定打不过,好在明天就是决赛颁布日,如果自己不出席,最迟明天任疏狂应该就会知道自己的失踪吧。 任疏狂虽然人在国外,可与邹盼舒每天不止一次的通话让他全然把握了邹盼舒的动态,就连邹盼舒自以为隐瞒得很好的参赛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只不过顺着邹盼舒的意思当作不知情配合。 每每想着邹盼舒一旦隐藏了这种小心思就会有一段时间特别乖顺,任疏狂就会悄悄地品味,就像收藏了什么甜蜜的果实一样藏得好好的,做事情总会不经意就露出微笑。 肖庭诚时不时就如见了鬼似地会大呼小叫一番,任疏狂突然发现这肖庭诚和张丰唯有些恶劣的性子特别相似,想着以后要找个机会把他们凑一堆去,看看是否针尖对麦芒,省得他们总要打搅自己与邹盼舒难得相聚的时光。 因为邹盼舒的作品进了复赛,任疏狂开始考虑要给他找个正经的老师系统地教导,虽说还未决定是否读书,多一位私人教师总是好的,他也能看出邹盼舒进步非常大,隐隐有着一种量变到质变的倾向,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刻,这时候如果把握不好很容易走入岔路。 不管怎样,既然邹盼舒喜欢,任疏狂还是希望尽可能提供最好的条件,这也是他爱人的方式,不一定要耳鬓厮磨日日缱绻,但心底总是最关心最牵挂着,总是会为爱人预留最佳的选择,哪怕这种选择最后是无用功。 第63章 利刃出鞘 前几日再次联系了柏子竞,那人说近期也会回国一趟,估计会停留一个月左右再走,具体行程未定,回到国内后会联系。 既如此,任疏狂也就没有再多此一举自己去找人,到时候让柏子竞给挑一位是最好不过了。他这几天也压缩了不少工作,晚上常常加班到一两点钟,虽说邹盼舒如果知道肯定要碎碎念,不过为了能在决赛公布那天出席到现场给他个惊喜,任疏狂也只好做出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事情来。 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任疏狂不会因为任何一个私人的因素修改自己的行程,以前几次大变动比如高考结束后不上军校而是去一般的大学,比如最后不从军走商路,这些也都是他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有一定外因,更多还是自主意识,而且次数也非常少。 但现在这种行为不一样,心提前一步做出了决定,他只不过顺心而为,分开的时间越长越是想念,国外公寓的空气里少了邹盼舒淡淡柠檬香的味道,总是令人感到孤寂,这种孤寂特别的绵长,细细密密一层层把人包裹着,任疏狂终于体会到相思是什么感觉。 邹盼舒临上飞机前给任疏狂打过电话,语气甚是遗憾,说这个季节不能再向南去看风景实在可惜,任疏狂知道他是要赶会展,就劝慰了一番,说以后有时间就会陪他去更多更远的地方,这才让邹盼舒心情大好地上了飞机。 对于他这种只要得到一点点承诺就很开心的心思,任疏狂也很心疼,只希望这几年的时间尽快过去,再过三年他就能打造出一个不受国内势力影响的王国,那时候才可以随心所欲想带邹盼舒去哪玩就去哪玩,不用担心有人能够干涉他们的生活。 当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挂断,再拨过去是关机的提示时,任疏狂的脸色倏忽一下就沉了下去,看了腕表推算出邹盼舒正是到达S市的时间,他又倔强地不愿意让司机去接,买车给他也不肯要,这时候本应该在等的士才对,不可能会关机,任疏狂停了工作想了一分钟,决定再等一等,也许正好手机没电了,过两个小时再联系试试看。 虽然铃声骤然切断时他的心中跳了一下,但有过上次的经历,任疏狂相信邹盼舒不会再无缘无故离开,而且现在他鞭长莫及,如果真的有什么变化也难以马上应对,这种时候更不能自乱阵脚,压下心里的莫名悸动,他继续沉着地工作,为了明天晚上能上飞机,手上这些工作都要做完才行。 “怎么?有什么事情?”肖庭诚正好在这边公司,任疏狂要提前回去,他过来交接一些资料,会晚一周再走。 肖庭诚还真的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个空中飞人,原先他还打算在德国再滞留几年,起码年过了三十再来考虑人生该如何选择,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跟着任疏狂走,家里那批老古董更没话说了,难得他获得了自由还有机会与任疏狂一起创造一个高峰,自是做得龙精虎猛,只恨不得再快些建造个奇迹出来。 “暂时不知道。盼舒的电话突然关机了。”任疏狂没有隐瞒,如果真出了事情还要肖庭诚联络他那批道上的朋友,“他刚下飞机,过两个小时我再联系看看是不是到家了。” 肖庭诚闻言,沉默地理了理手上的文件夹,语气有点凝重地说:“会不会和我们这段时间的操作有关?程家还是有一些高手,估计察觉到了吧?” “这时候才察觉已经晚了,只希望他们不要愚蠢的动手掳人。”任疏狂岿然不动,他抢到了先机,任家张家黄家三家联势已成,比起程家联合北天另一部分人的组合更强势,并不惧怕。 肖庭诚一笑,充满了得意地畅快,说道:“那是,也不看谁出手了。小爷我难得花费了这么多个本应该逍遥的夜晚来做准备工作,当然是算无遗策了。” “是是,你付出了汗马功劳,年底一定发个大红包。”任疏狂也跟着笑了起来,和兄弟一起打拼的日子确实很畅快。 他们的畅快只维持了两个小时,因为任疏狂打了家里电话一直没人接,小公寓停机,手机关机,然后他拨打了小江的电话,得到的答复就是邹盼舒回程前说了后天准时到会展,再没有其他信息了。 两人面面相觑,都收敛了笑意,知道这回与上次的乌龙肯定不一样,是千真万确失踪了。 好在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两人分别开始拨打电话安排人手,通过不同的渠道调查,第一个要调查的地方就是机场,他们要第一时间了解机场那里是否发生了什么。 有了明确的目标,只花了一个小时,任疏狂的电脑上就能看到机场的监控录像,虽然角度不是最好,但能清楚的看到几人奔跑的追赶和最后邹盼舒被打昏带走的一幕。 邹盼舒是半猜测,任疏狂却一分钟都不用就能肯定那几个人是特种兵,能够出动三个人,级别肯定不低,特殊时候任家程家都可以调到这种级别的保镖在身边,他的心顿时就沉得很深,终于还是要正面对上程家了。 看他绷得紧紧的脸,一双眸子犹如深潭一点光都没有,肖庭诚不由有些担心,拍了拍他的肩安慰,“这应该是程家的手法,看来他们还是发现了。不过不用太担心,这种事情他们肯定不敢动手打人,最多就是关起来,我们想想办法找出人在哪里。” 任疏狂当然知道程家不敢动手打人,那也太有失身份,何况一旦真的打了,就是个不死不休的死局,毕竟他们任谁都能看出邹盼舒对自己来说是不一样的。 他担忧的是任家,犹记得那一次回去,任将军说过“他们不敢!”,这句话言犹在耳,可现在偏偏程家就是敢动手了,任疏狂不得不慎重考虑是否还有些他不知道的因素在里面。 “你给你那些朋友打电话,让他们不要参与,不是他们能介入的事情了。”任疏狂平静地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也只有肖庭诚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看得出他是真正动怒了,所有的怒气都收敛在平静下,犹如无边无际平静的海面,却在深海酝酿风暴一样,只要一点点契机就能够撕破天空,吞噬海面所有的船只。 “好的。那你要提前回去吗?要的话我让秘书改航班。” “不用。这些事情不能拖,拖一天都不行,这时候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打草惊蛇。”任疏狂并没有慌乱,甚至没有改变行程,这已经是他的最快速度,如果提前一天走,肖庭诚一个人弄不好半个月都做不完,还很有可能会遗失了商机。 “对了,你去启动A库里的资金,让程家的股票动荡得厉害些,给他们这两天找点事情做做。”任疏狂的眼睛里闪过精芒,须臾之间就有了对策。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们手上拥有的份额足够操控一番,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们查到我们头上来。” 肖庭诚手掌一拍打在了桌面上的文件堆,起身出去下命令,对于敢和自己叫板的对手,他很愿意来一击狠的。 为了确定对方的真实身份,任疏狂特意动了很久以前就在军方埋下的一颗棋,最终传过去的几张照片都证实了正是程清鸿身边的几个保镖把人带走了。 任疏狂越是怒意横生越是冷静,原本预计要到第二天傍晚才能做完,然后去赶当晚八点的飞机,结果到了下午四点就都处理完了,连着几夜没有好好休息,他正好趁着这段时间补眠,回到国内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等着他。 看上去他是按兵不动,其实早就心急如焚,只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直接飞到邹盼舒身边保护他,原因为这些人会有所顾忌不会动邹盼舒,却没想到还是会被连累,任疏狂不由想着是否要把目标调整,势必要让对手知道并不是什么人他们都能够动的。 踏上离开一个月之久的S市,节气已从春末转变为初夏,去时还要披着外套,而回来只需要一件短袖单衣,任疏狂凝视着不甚湛蓝的苍穹,心底一紧,觉得有点抓不住时间,犹如沙漏一样悄悄就流逝的岁月像是一头来自远古的巨兽,能够收走所有的人,差点就动摇到他坚如磬石的决心,摇了摇头,他上了司机开着门的车,冰凉而冷酷地直接命令开往公司。 公司处张丰唯和黄静怡应该已经等候在那里,三家合资的新公司前期准备都已经做完,只等他到场就能开始运作,目前还是潜伏状态,有着三家背景的这个新公司,很快就会如一颗新星袅袅升起,到时候跨越S市和B市的大动作必然会让所有人瞩目。 这些都是为了以后两人的生活更有保障,任疏狂不会脑子发昏到弄不清主次,前晚深夜,他就把手上的资料转发给任将军,与张家黄家合作的意向他早已通告父亲,前晚发的是结果。 他这是逼着父亲表态,看看父亲到底会如何处理,没有父亲的支持,他根本不可能安然闯入程家的地盘去把人带回来,除非使用一些特殊手段。 民不与官斗,何况是军方,肖庭诚那些朋友一个都不能参与进来,而任疏狂想要调动任家的嫡系,就必须要他父亲同意,这也是一次试探。他怀疑这回的事情与程家受到任家在军方上的压迫有关,但是为什么会绕到自己这边来还没想明白,只怕与父亲脱不了干系。 任疏狂把自己的决定毫无保留地摊给父亲家人看,只求他们真的能为儿子想一想,不要再固执己见守着老旧思想,他的耐性底线是傍晚,如果傍晚之前父亲那边还是没有讯息传来,他已经做好了与程家直接兵戎相见的准备,到时候,他要让程家自动把人送出来。 虽然这样就会暴露出他现在的部署,但如果任将军真的无动于衷,任疏狂也就会死心彻底以离开国内为目的去操作。 而现在这次会议,就是为了这个准备打基础,准备得越充分,才能够越有底气去谈判,他要让程家知道当年退让是自己心甘情愿,并不是任疏狂此人随意给人揉捏。 程清宇是程清宇,程家是程家,两者不能混为一谈,他会为了程清宇这个死者退后一步,却不会为了程家退让半步,何况这半步涉及到的人才是他真心爱护的人。 张丰唯和黄静怡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但不妨碍他们感受到任疏狂身上的肃杀之气,仿佛是利刃出鞘,锋利地刀气已经隐藏不住,两人不约而同的庆幸选择了这位合作伙伴。 特别是张丰唯,想到那批在车间里动过手打了邹盼舒的人,真是杀人不见血。 这批人不管到S市任何一个公开场合玩乐全都遇到莫名其妙的状况。去酒吧会因为聚众斗殴与嗑药被实打实关到局子里24小时才放出来;去马场却莫名地遇到小范围马受惊,导致根本无法玩得尽兴还要担心自己是否会摔下来;参加的哪怕是私人聚会也会与人起冲突,然后显示出他们这批人的无知可笑;频频在各种场合闹出各种丑闻…… 就连他们的长辈都气得脸色发青,更是被人指点知道是得罪了人,这种惩罚还算是明的小惩戒,只好纷纷下命令让他们回B市,这批人最后是灰溜溜回去了。 从头到尾,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只有张丰唯听说后哈哈大笑,笑完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处,想着自己一年前也是这样的无赖样,越是接触越是知道任疏狂的手段层出不穷,自己与他做对就像一个幼童与壮汉做对一样,完全不是一个等级,想来当初如果不是涉及到邹盼舒,说不定任疏狂一个眼神都会欠奉给自己。 不过,张丰唯不会那么轻易就认输,他已经不是一年前的他,人也聪明,B市的水远比S市来得浑浊,却正好给了他大展身手的机会,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也会成长为一个巨人,让人再也不能忽视。 会议是在带着超大视频的会场召开,张家黄家不方便到泰恒来的一些高层会通过视频来监控参与。 这边在积极地做着准备,已经在会场的小江却心神不宁,自从前天接到邹盼舒电话后不久,又接到任疏狂的电话,只是没想到任疏狂让他帮忙在今天的会展上替代邹盼舒,说是如果邹盼舒能赶到最好,如果没赶到现场而又中了奖就帮忙领一下,还让他不用担心,邹盼舒只是临时有事情没有回S市。 小江当然已经知道任疏狂是谁,既然是邹盼舒的伴侣说的话,他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自己后来也拨过邹盼舒的手机,可惜却是关机,他想着还是不要过多打扰,免得坏了邹盼舒的事情,只是心底难免觉得可惜,济济一堂的各色摄影师,还有S市摄影协会的诸位,如果邹盼舒在场,凭着他出色的作品,定然能够大放异彩,说不定就此脱颖而出一举成名呢。 心里多少有点遗憾,不过小江的工作反正就是这些,这段时间他主要就是配合摄影协会安排此次的赛事,也没有太纠结,虽然感觉体力有点不支也硬撑着,只等这一周的会展结束就能好好休息一次。 第64章 陷害 小江的病没有在出版社传开,只有他的直属上级也是当初拍板吸收他进来的副社长知道,因此小江也从不搞特殊化,该做的事情一分没少做,他也想尽快的独立,能够承担住自己的医疗费,好让哥哥存留一些钱找个人成家,给他找一个大嫂回来。 每三年一届的新人大赛在S市分量还是很重,每次的冠军往往都能在大浪淘沙中存活下来,成为业界的顶梁柱,因此关注的力度非常大,人流涌动,除了很多业余爱好者和一些年轻人之外,也有不少一看就非常有气场的业内资深人士。 很快就到了颁布获奖名单的时间,小江不由得紧张起来,好像是他自己投稿了似地,控制不住手心出汗,全神贯注地听着名单,生怕漏掉了邹盼舒的名字。 “下面是第二名第二位获得作品--‘缅怀’,这组作品以黑白色为基调,展示了时间流逝的不可抗力性,通过九张极具对比的光暗色彩作品引出我们内心深处的共鸣,实在是近年来不可多得的一种处理手法,假以时日我们S市肯定会再多一位声名鹊起的大师!这里我就不多说了,想必大家都有目共睹,下面有请摄影协会的副会长给二位颁奖。” 随着哗啦啦的掌声,小江也鼓起掌来,不过他还顺便擦了擦手心里的汗,到目前位置颁发了优秀奖十人、三等奖五人以及二等奖两人,只剩下一个冠军获得者,邹盼舒的名字都不在其中,他都仿佛能够听到自己如擂鼓般轰鸣的声音,既激动又有点忐忑。 终于,二等奖也颁奖完毕,小江目不转睛盯着主席台上的主持,看着他的两片唇瓣开开合合,轰隆一声似地,他都觉得自己晕眩了,以为自己听错了,而主持人看着因为没有人走出来而安静下来的会场再次激动地开口:“一等奖获得作品--‘晨曦’,有请上台,由我们神秘的特约嘉宾颁奖!” 小江才蓦地反应过来,狂潮般的喜悦简直要把他没顶,没想到邹盼舒还真是名副其实,他早就知道邹盼舒有这么一飞冲天的日子,正要迈出脚步去代替领奖,突然,一个非常不和谐的声音就如水落到了油锅掀起了翻天巨浪。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剽窃者也可以获得一等奖吗?” 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种话,简直就是一记大耳光抽了整个筹委会的脸面,顿时场面沉寂得仿佛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一样,随后,马上又爆发了议论,主持人可谓反应迅速,看了看四周没有见到‘晨曦’的作者,拿了无线话筒就下了主席台,询问那位四周已经空荡荡的发话者:“请问这位先生为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证据吗?” 主持人并没有偏袒谁,他自己本身也是摄影协会的一员,如果获奖者中真的出了败类,他不介意联合众人一起进行封杀,因此语气中没有夹带什么威吓,反而能够听出一点鼓励之意,确实,现场没有一个人不痛恨剽窃,这是最无耻的行为,是一种对艺术的亵渎。 “不可能!这些都是盼舒自己拍摄的。”小江根本没等那人说话,直接就跳出人群,站到争议的中心。 他的脸色绯红,瘦瘦的身体都有点颤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他可以肯定这些照片都是邹盼舒亲自拍摄的,每一回去邹盼舒那里都可以看到他一批批新的照片,这些分明就是与回眸的人一起拍摄回来的照片,不过都没有公之于众,此刻其本人不在场,小江绝对不允许把这样的污水泼到他身上去。 “哦?你是谁?就是你捡到我的存储卡,盗用我的照片来参加比赛吗?你不是要证据吗,给你,还好我一向都会把一份存稿发送到网络储存,那天发现我的卡和包丢了以后就从网络再下载了一份。本来今天我就要回去了,只是一时好奇过来看看,没想到就发现了自己的作品被盗用!嗯,我是来S市玩的,每次都呆差不多一周左右,前后来过上十次,这些照片都是我分批拍摄的,这卡里有整组的原图与RAW格式数码图,你们可以当场查验!” 那人穿着倒是很斯文,也确实有着所谓的艺术家气息,不过披着披肩长发的脸上很是嚣张招摇,语气更是不屑一顾,众人瞩目地感觉令他更有点飘飘然,不由更是侃侃而谈,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 主持人一看他这副坦然模样,不禁已经相信了几分,再看到他递过来的存储卡和所说的话,脸色一变马上招来一个工作人员,当场打开了其中的内容。 郝然就是几百张图,分别是参赛这九张的系列图,每一张都是从几十乃至上百张原图中挑选出来做处理,处理过的图片也有三十多张。 这些资深人士个个都精通查验,翻看了多张原图与处理图后,面面相觑点点头,一个个脸色暗沉得可以滴下水来,没想到几十年的老活动竟然遇到这种可耻事件,都有恨不得啖其血肉的冲动。 在此颁奖大厅的一角,一个同样是披肩长发的男子,带着一副超大墨镜身型笔直地站立观望,他的发色乌黑亮丽简单地扎了一把,两鬓细碎的发丝垂落几缕,英挺的双眉微微皱着,五官被盖住看不出特色,却难掩他一身不羁的洒脱,往那一站就给人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感觉。 “想不到这个人竟然是剽窃来的作品,真是太丢人了。子竞,我们走吧?这种闹剧不看也罢。”他身后的一个同伴嘲讽地说。 “你看他的眼睛,不够清澈,没有灵气,这些作品不是他的,和他这个人不相符。”柏子竞淡淡地说道。 这确实是一出闹剧,他只不过正好昨晚回到S市,被一些圈中人知道后邀请他来颁奖给冠军,本来他可以推辞掉,翻看作者资料时无意中看到了邹盼舒的名字,他记得这是任疏狂特意交代要送到回眸去实习的人,不由好奇心起,想在与老朋友见面之前先去会一会这个让任疏狂改变的人。 他到了现场快速浏览了大部分的作品,确实难得有几位比较出众的新人,最打动他的还是那组目前有争议的作品。 画面上极具感染力,不管是朝阳还是晦涩的画面中都有着一丝灵动在其中,这是一幅好作品的灵魂,有了灵魂这个摄影师才有可能走得更远,才会走出一条独一无二自己特有的道路。 他也肯定这组作品是当之无愧的头名,却不曾想人未见到,就已经看到邹盼舒的作品闹出意外,令已经萌生惜才之意的他不由多说了两句。 “真的?我看看,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这么回事,子竞,你的观察力还是这么敏锐。不过这个人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场合都不亲自出席?要不要帮忙?” 他的同伴看着圈中已经快鉴定结束,估计围在一起讨论是否当场宣布废除冠军资格,刚刚帮忙辩解的小江也已经被指责得哑口无言,看他双眼红着推开包围圈掏出手机在联系谁,而仔细观察果然发现那揭露的年轻人洋洋得意的嘴角带着一丝阴冷。 “怎么说都是老朋友要关照的人,这样,你去处理一下。”柏子竞招来同伴启光,在他耳旁附议了一番,只见启光眼睛一亮不停点头,噙了个笑意迈步就往里面走。 圈中资深人士一看他出面,立马恭敬地鞠躬给他让路,还瞟了角落的柏子竞一眼,知道这大概就是柏子竞的意思,都纷纷停下争执等着启光发言。周围的人群里不乏爱好者和时尚圈的人,有些人认出了启光,不由惊叹起来。 “你说这些都是你的作品,那么我随意挑出一幅,你来解说,怎样?”启光懒得废话,他是在欧洲闻名的摄影师,与柏子竞志同道合预备一同周游世界,对这些小儿科似地赛事真没有什么兴趣。 那年轻人一瞪眼,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盯着来意不善的启光,眼看着那几个老家伙已经认同自己,很有可能为了面子干脆把十万元奖金直接发给自己息事宁人,偏偏跳出这么个程咬金,不由心底稍微一慌乱,听闻只是解说,他回想了自己做的功课,当场答应了。 看着启光身后的那些摄影协会的泰山北斗的表情,他也知道不答应也不行,虽然知道那几个人里面肯定有自己同一阵线的人,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位,他摸了摸自己手指中间的戒指安稳下心中的紊乱,开始就启光指出来的一张照片解说。 “拍这张照片就是因为这个乞丐脸上的表情,你看他激动得都眼含热泪了,手中攥住的钱还可以看出是两张一百块,这份感动和笑容就暗含了晨曦的意境……”年轻人再次开始侃侃而谈,一旦说开他就感觉不到自己的慌乱了,心也镇定下来,不由感慨那人的先知,让自己悟透这组照片的所有信息。 小江在各色眼光下挤出了人群包围,寻了个角落也没注意看人,直接就拨打了任疏狂的号码,他是个历来稳重的人,但也不算遭遇过大风浪,怎么说都还是新新人类一个,这时候也难免丢了那份稳妥,着急着不知道是否还能弥补,万一真的当场盖棺定论,那就真是黑白颠倒,哪怕以后反驳回来邹盼舒的名头也有了污秽。 “任,任总,能听到吗?出大事了,盼舒到底在哪里?……”电话一接通,他就如倒豆子般快速地说,对于任疏狂的称呼也只犹豫了一秒钟就顺着哥哥的称呼叫出口。 小江一边说着,一边频频回头张望,那里面又被包围住了,好像有谁出头在帮忙,可小江还是没有把握,来人到底是如何盗取邹盼舒的照片,他纳闷到不行,想着邹盼舒还是对人缺乏戒备心,这个社会真是太复杂了。 “电话给我吧,我来处理,不要着急。”柏子竞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个小伙子,高高瘦瘦看着有点体弱,精神力却俱佳,刚刚也能够力压多人,虽然最后好像人言轻微败下阵来,那也是因为时机不对,再一听他开口的称呼,就猜到是在给任疏狂汇报,只听了一大半就确定了,这才几步下了台阶开了口,这样一来就看不到人群中的启光,不过他相信启光不会摆不平这点小玩意。 小江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神秘人,那身装束打扮一看就是艺术家,一身气质在整个会场都找不到可以比肩的人,就连手机被他取走都没反应过来。 “柏子竞?你在现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帮我摆平了,不要发生任何对盼舒不利的结果。”任疏狂也愣怔了两秒钟,马上开口,刚才小江说话时他已经快步离开会议室往外走,心里还忐忑着生怕阻止不了不利于邹盼舒的言论,现在一听换了人,心里顿时安定下来,又走回会议室,只把张丰唯黄静怡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可都是第一次看到任疏狂的慌乱样子。 “放心,有我在不会出事。果然我没有猜错,你这家伙是陷进去了,我本来还想今天看看他,没想到人没来,出什么事了?”柏子竞是知情人,知道人不在现场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或者,是身不由己来不了。 “唔,也不瞒你,出了点状况。”任疏狂顿了脚步,瞥了一眼装作不在意却把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这里来的两人,干脆再次出了会议室,关上身后的门才接着说:“我准备和程家开战,他们做事情有点过份,现在盼舒人也在他们手上。” “还有这种事情?程家这是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被你阻碍了吧。” 柏子竞双眼黝黑,眸光中有着一股魔力,世间百态在他眼中仿佛都自有一番天地,望了一眼反应过来后一脸欣喜站在身边两手垂着的小江,勾起一抹邪魅地笑,“等你忙完了联络我,如果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直说,难得我在S市,不介意和他们玩一玩。” “好。会场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任疏狂也笑了起来,这下他更有把握今天就能把人安全无虞带回来,就如柏子竞所说,程家是第一个走出这一步的大家族。 柏子竞还是那个叛逆的性子,作为柏家这一代最出色的继承人,竟然甩手去追逐自己的梦想,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副唯我独尊的脾性,任疏狂摇摇头,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出格。 那青年唾沫横飞地说着,可是启光安然不动目视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地怜悯,仿佛他是个不可救赎的可怜虫一般。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了这么多,听明白了吗?我要赶火车回去了,至于你们怎么处理那是你们的事情……”青年说着就要转身走人,他觉得有点不妙。 接这笔单子的时候,对方就告诉他不要想着取缔冠军名额,只要达到污蔑的目的马上趁乱离开,为此还特意买了就近的一趟火车票,可惜他一开始就没看到那个应该在场的人,这才临时起意想要取而代之。 第65章 故乡 “这么急着走,我看你也不像要坐火车奔波的样子。你既然说完了,那么我也来点评一下这幅作品,看看有什么不同。”启光看了他掏出火车票扬了扬,勾了勾嘴角摇摇头,依然慢条斯理地说,一点都不介意他的目光。 “这幅作品如你所说是为了这个乞丐脸上的表情,但是晨曦指的是他心中的希望与感激,希望才是这幅作品最深的核心。他的目光看向的红色衣服女子的背影,那是施舍者,可是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人施舍两百块给一个乞丐?这不是很可疑的事情吗?所以,请看这个角落,看到了吗?这是录取通知书,再看看那个红色背影的女子她的拎包,这遮住了大半的包,还是可以看到校徽吧,这是同一个学校的校徽……” 启光扫视了全场安静听他解说的人群,再怜悯地看了一眼已经快要退到人群中去的青年,继续说:“这幅作品的取景非常有对比性,左边是咋看凌乱的背景,以乞丐本人为中心,目光远处是干净的未来。在左边我们还可以看到一双稚嫩的双拳,这应该是陪着长辈在长辈身后同样乞讨的人,最终会用到这两百块钱的人。这人就是核心的晨曦,只要有希望,这个世界就不会抛弃任何人……” 邹盼舒完全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作品还引发了一场辩论,更不知道有人仅是看着一幅照片,就能够把整个照片前后发生的故事都推论出来。 那两父女确实就是为了学费而在街头乞讨,他们是遇到了小偷,再也拿不出这么庞大的学费,就在他们绝望之际,开始有人给他们捐款,这样的街头捐款肯定不能凑足,后来邹盼舒让他们带路前去,一直到了学校注册处,确定了名单后才给他们补足了余额,再留下五百块的生活费后,趁着他们激动得抱头痛哭时悄悄走了。 本来他也犹豫过是否要把这幅照片拿出来参展,后来也是因为只拍了个侧脸,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影响才选中了这张,毕竟这一张的对比、色彩等各方面都很满意,意境也非常好,感情饱满有一种呼之欲出的共鸣在其中。 如果任疏狂来了,肯定要吓一大跳,邹盼舒只呆了大半天就静不下来,完全不顾保镖的不耐,缠着保镖和他过招,从昨天一个下午的过招中他的实战又有了进步。 毕竟张哥太强悍了,邹盼舒多少还是有点畏惧心理放不太开,而对着程清鸿的保镖他可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只管往死里打好了。 那保镖名字叫建安,确实是高中一毕业就参军,因为成绩体格等各方面都很出色被选中,是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兵哥,年龄只比邹盼舒大一岁,这还是他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束手束脚生怕伤到人。 邹盼舒等不到人来解放他,更等不来程清鸿,心里的担心无处发泄,只好一大早又拉着建安比划,弄得自己一头一身都是汗犹不停手。 “你还是休息休息吧,这样会脱水的。”建安以手肘挡住邹盼舒的飞腿,快速退出他的攻击范围建议。 邹盼舒喘着气,双手按在膝盖上呼哧呼哧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问:“你,你们平时怎,怎么训练的?” 建安走到边上取来毛巾递给他,“没有任务时就是每天训练,不是你现在这种程度,这太轻松了。” 他不会透露具体的实情,不过也没有再介意邹盼舒的提问,能说的就说,不能说他就换个话题。军令如山,他这次是负责监视邹盼舒,全面满足邹盼舒在这里时的要求,不能让他伤到,更不能让他跑出去。 他问过其他的保镖怎么回事,他们以前的任务都是与穷凶极恶的歹徒搏斗,怎么会变成监视平民了,那几人让他好好看管就行,说这事情太复杂不是他们能介入的。 因为这样,建安就觉得邹盼舒很可怜,估计是被牵连了,对他的小动作也就宽裕不少,弄得现在做了陪练也心甘情愿,还有一点不可忽视的就是邹盼舒这个人亲和力极佳,只要呆一起时间稍长,就会被他温和的气质所同化,让人不由自主就对他卸下防备心。 休息了几分钟后,邹盼舒站起身走到边上取了两瓶水,递了一瓶给建安,自己拧开盖子咕噜咕噜灌了半瓶水下去,才从窗口望出去。 阳光已经有点刺眼,到这里已是第三天,他开始按捺不住心里的恐慌,不知道会不会从此就与任疏狂天涯永隔,呆在这样一个谁也找不到的角落里,万一被锁上一两年,再出去还能如何? “你们将军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邹盼舒低沉着声音问,一向清亮的嗓子已经有点磨损似地带着点沙哑,这是他连续两晚睡眠不足导致的后果。 建安把水拧上,摇摇头,他都有点不忍,可是没有命令他也没办法把邹盼舒带出去走走散步,将军的命令是不让他走出一步。 “算了,他总会出现的。建安,说说你的家乡吧,我是个没有故乡的人了。”邹盼舒直接坐到地板上,这是一间专门的训练室,邹盼舒判断这别墅估计还是在S市市郊,弄不好就在军区里面,所以才会不让自己走出去半步。 “怎么会没有故乡呢?你出生长大的地方就是故乡。”建安疑惑地说。 “故乡,故乡是因为有令你牵挂的东西,或许是人,或许是一座老宅,或许是一抹熟悉的空气……那才可以称之为故乡。我没有故乡,我的故乡在这里。”邹盼舒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的位置。 他把任疏狂藏在心中,自己的心就是自己的故乡,走到哪都不会丢失。 “这样啊。”建安有点不明白,他觉得太文绉绉,兵营里要是有人这么说话肯定要被削一顿,随之也坐下来,两腿交错摆了个禅坐的姿势,回味了一会儿才开始说他的家乡,他的父母……一转眼他也离家好多年,每次休假回去也都是来去匆匆,再也没有了年少时的悠闲。 任疏狂心里装着事情,时不时看看腕表,计算着时间,等到下午四点,会议圆满结束,与张丰唯黄静怡握手告别,他整了整自己的衣着,既然没等到父亲的电话,他就要以自己的方式去接回邹盼舒。 踏着坚定的步伐,再看一眼刺目亮白的苍穹,他知道邹盼舒就与他在同一片天空下,只不过被距离隔断,他相信这将会是最后一次让邹盼舒陷入危险,通过这一回,他要高调地让所有人知道,邹盼舒是他选择要共度一生的人,是他的唯一,无论谁做出伤害邹盼舒的举动,都要承受他的怒火。 看着跟了自己多年的司机平稳的双手,宽厚的肩膀,他突然感慨地问:“谦叔,如果家里真的不同意,我就要到国外去定居了,你跟我走吗?” “疏狂,不要急,我想你爸爸会想开的,多给点时间给老人。要是老将军还在的话,也会支持的,他总是支持你的奇思怪想。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着走。”司机谦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谁都没有想到就是一位私人司机,竟然与任疏狂有这么亲密的关系,甚至就连邹盼舒都极少听到他说话,没有人知道这位司机是任疏狂爷爷留给他的保镖,从他还很小的时候就陪着他成长了。 “唔。”任疏狂不置可否,他也知道谦叔只是在安慰自己,父亲如果妥协就不会到这个时候还没有一个消息,他再次翻看了手机,还是一片漆黑。 突然他就有点觉得疲倦了,更是思念邹盼舒温柔的怀抱,需要汲取他身上安宁的气息,来驱逐自己心中压抑着的黑暗,他想如果从来没有遇到邹盼舒,也许几年以后自己真的就会变成一个行尸走肉般的存在,也不会再幻想父母的认同,不会像现在这么努力抓住每一点机会修复关系。 可惜,父亲他们还是不能接受吗?难道外人眼中的面子真的比一个真实的儿子还要重要?任疏狂的双眼更黑更沉,仿佛能够透过空间望向不知名的节点,思绪沉浮在那里。 这一次他调来的是一辆黑色加长劳斯莱斯,平时他很少用上这样奢华的车子,在白天也基本从不动用,自己平时更喜欢另外一辆五座的黑车,但是这次他正是要这样的高调,也不需要再带别人,肖庭诚的准备已经全部到位,只等见了程清鸿开始谈判。 再次来到军区大门,劳斯莱斯减速停了下来,谦叔等着他新的命令,他也有点紧张,知道这样以任疏狂本人的名义开进去,基本就很难再与任家修复关系了,这是一种令人心底凄凉地漠视,他为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心疼。 “谦叔,开吧。”五分钟后,任疏狂苦涩一笑,随后马上收敛了表露的情绪,面无表情犹如一尊神祗,冰冷的目光直指前方,所有的哀痛在一瞬间全部消失。 谦叔闻言,静静地启动了车子,就要滑向大门,手边副驾驶座上摆放着的出入通行证是任疏狂本人的。 突兀地手机铃声响起,车子在得到命令之前还是滑动,任疏狂望着这不速之客似地手机来电,愣了两秒钟才接起,手指都有点颤抖。 “把你的车子停住!等五分钟!”任将军压抑地怒火隔着时空都能听出来。 “谦叔,停车。”任疏狂随即下了命令,放下父亲已经挂掉的电话。 “好了,我就说会好的。去吧,我在这里等着,没有必要了再开回去。”谦叔鼓励地从后视镜看了任疏狂一眼,眼中满是慈爱,然后下车到了后门把门打开,恭敬地站着,神情也在出来的瞬间就变得谦逊起来。 再次整理了自己的衣服,任疏狂的身躯看起来更加高大坚挺,出了车门站立在路旁,他,还是等到了父亲的妥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快要忘记父亲单纯维护他是什么时候了,那个小时候偶尔会说我儿子是最棒的父亲,好像还没有消失。 五分钟,非常准时,一辆军用吉普停在任疏狂面前,开车的司机一身迷彩服双眼如鹰隼般扫向两人,对着任疏狂审视一番,随即咧嘴一笑说:“没等很久吧,上来,我带你去。”他这么说着,车子却距离任疏狂有一米多远,眼光中满是挑衅。 任疏狂眉头一皱,这个人他有印象,出现在最近汇总给他的一批名单里,叫做任慕海,是目前升迁势头最猛的人,属于任氏派系下最有可能接位主掌大权的新一代领袖,而这个位置原先任疏狂是第一位顺位继承人。 任疏狂没有说话,不管父亲打的什么主意,毕竟父亲已经退让了一步,其他的都不在任疏狂的视野内,手轻轻一搭拉开车门,脚下轻盈地一踏,上了车子副驾驶座。 “好气派。”任慕海嘴角一翘赞扬道,方向盘一转脚下使劲油门轰轰响着就飙了出去,只见他对着后背伸出手扬了扬,好似在和谁道再见似地。 任疏狂半眯着眼,毋庸置疑,这家伙了解谦叔的底细,是个深藏不露的强劲对手,可惜他已经不会再涉猎军方的事物,也就没有机会较量一番,不过,想来这个人很入父亲的眼。 这么一想父亲对此人肯定是亲睐有加,任疏狂不免又有点失落,这失落也就是一分钟不到的事情,就恢复了冷静,望着向前开去的路,他知道当车子再次停下来,就能看到邹盼舒。 “到了。据说这被关在里面的人是你的小情人?”任慕海摇摇头,一手撑在方向盘上,斜着身子说话。“呵呵,有意思,任疏狂,你很有种,可惜了。” “不要以为你是下一届主事人,我就会姑息,以后见到我说话客气点。”任疏狂冷冷地说道。 他能猜到父亲的打算,无非就是提前让自己见见他的接班人,以后总是要打交道的,可是这种狂妄小生似地态度他见多了,总是以为天底下没有自己完成不了的事情,却不知现实往往才是最残忍。 “不用动气,以后有我罩着你,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任慕海抬了抬下巴颏指向别墅,门口处目前只能看到站得一动不动的两个卫兵。 任疏狂瞟了任慕海一眼,不再与他废话,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他了解到底谁罩着谁,抬腿就下了车,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往里走。 他的双手紧紧握住后又放开,浑身散发着惊人的气势,心里的阴狠并没有压抑住,也没必要压制,差不多整整三天邹盼舒就这样孤零零被人关在这栋房子里,还不知道有没有受到伤害,任疏狂的心就如被一颗大石捶打过后那样钝痛,他的脸更是阴寒,不能保证自己如果看到邹盼舒带伤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他的目光充满了睥睨天下地气势,任慕海被看得愕然,随即熄了火沉思了一下,也下了车跟着往里走,虽然他早得到消息知道任疏狂进去不会起冲突,却突然因为任疏狂气场全开,而对另外一个影响任疏狂的人起了兴趣。 第66章 回家 味如嚼蜡般吃了中饭,邹盼舒精疲力尽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中午睡了一阵又被惊醒,隐约好像能听到号子声,冲了一把冷水。 他再次起身转了一下,发现这套别墅还真是简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人住的原因,冷冷清清,白瞎了窗外那么好的绿化、那么清新的空气。 “这么快就醒了?应该多睡一下的。”建安正笔直地站立在别墅正门,看到邹盼舒出到客厅忙迎上去询问,他也看出来邹盼舒精神压力大,两眼下是青黑的眼圈。 邹盼舒摆摆手,有气无力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双腿缩起来,双臂搂着自己的膝盖,“睡不着。也不知道你们将军到底怎么回事,总要给个说法吧。我的事情也给耽误了。” 自从程清鸿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进来过,只有一个按点做饭的大婶和保镖。 怔怔地望着桌面的木纹,邹盼舒真的有点无奈了,程清鸿到底什么打算,总不会一直把自己关上几天乃至几个月吧,今天上午的会展颁奖情况如何也不知道,任疏狂在哪里也不知道。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建安在一旁看了半响,邹盼舒就那样坐着一动不动,不由担心起来。 “你这里有什么书吗?我没看到书房。” “有的。你稍等。”建安闻言因为自己能帮上忙脸上舒展开来,快走几步转入了侧门,原来书房在那边,难怪邹盼舒看不到,根本就过不去,十几分钟后他步履轻盈地回转,手上搂着一大摞书籍。 这一会儿其实有着一个空档,邹盼舒眼睛亮了一下又黯然了下去,他相信即使建安真的没看住自己跑出去,也肯定走不了多远,何况他现在一身便装和棉质拖鞋,来不及换衣服也来不及收拾行李,最重要的是他突然觉得不能辜负了建安的信任,哪怕这份信任只建立了短短两三天。 果然,建安走出来一看到他动也没动,虎头虎脑的脸上笑弯了眉,把手肘中的书都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看看,各种书我都挑了一本,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 邹盼舒一看,有人物转、旅游行走、小说、历史……等等,还真的是各种类型都齐全了,谢过之后随手抽出一本《环球一周》翻了开来。 静谧的午后仿佛姗姗来迟,空气中的暴躁也逐渐消散,不一会儿邹盼舒就沉浸到书里描绘的世界中去,每一个介绍到的城市都是他所向往的天堂。 程清鸿终于再次来到这所别墅,这是早期分到他名下的房产,不过程家重心转向B市后这里就不再是他的常住地,哪怕再到S市来他也宁愿住到市区的公寓,而不愿住这个被早期熟悉的人环绕的别墅。 他的保镖正笔直站立,目光却不知道看向哪里,连自己进来都不知道了,还有邹盼舒,竟然闲适地倚靠在沙发上看书,那些书都是被锁在书房里的旧物,程清鸿的双眉竖起来,嫌恶地盯着客厅里的人。 程将军身后的保镖一看建安走神,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咳嗽一声,这才惊醒了各自沉思的两人,建安啪一下立正敬礼,眼角偷偷看了邹盼舒一眼,不顾其他保镖责备地瞪视,稳稳走到将军身后站位去了。 “你倒是挺安然,我提的建议考虑清楚了吗?”居高临下望着人,程清鸿仿佛看垃圾一样的眼神丝毫不掩藏,他闹不懂这些人都为了情之一字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是为了哪般,一点男人的尊严都没有。 邹盼舒意识到程清鸿的到来,有点懊恼自己的随意,竟然穿了拖鞋就走下来了,此刻一双在任疏狂的督促下特意保养过的白皙脚裸露在外,不由得往自己臀下收了收,却发现这个动作更让人尴尬,低咳一声掩饰了一番把脚从沙发放下,穿起了拖鞋,才正襟危坐面对程清鸿。 “前天就已经答复过了,我以为程将军记性会很好。”邹盼舒根本不在意他的眼光,他越是这样,邹盼舒心里越安定,说明任疏狂没事。 程清鸿挥挥手,身后汇合在一起的四位保镖又被赶出去了,他还是坐到前天所坐的位置,像所有保持着上位者尊严的领袖一样气势十足,可邹盼舒早就被任疏狂的气势冲刷了不知道多少次,已能安定不乱的稳稳坐着,随即,邹盼舒看到他递过来一直捏在手中的牛皮纸文件袋。 狐疑着打开一看,邹盼舒心里涌上不妙的预感,直觉总是有点可怕,真的是任疏狂与黄静怡多次面谈、会餐或者走在一起的照片。 邹盼舒心里一刺,感觉一根细长的针深深扎到心底,拔不出来,血液只好倒流进入身体,冰冷的与新鲜热乎的血液相遇,犹如争夺战场般在身体里肆虐开,使得他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端坐。 手指紧紧的捏着书的合页处和照片,过了好几分钟,邹盼舒才抬起头,已经收敛了所有的不妥,声音略带沙哑平静地说:“我看不懂这些照片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想挑拨离间,以为只是这些照片我就会离开他,那就白费心思了。” “三百万,外加你老家的一套大房子,我查到你原来的家已经被卖掉,这笔钱你一辈子也赚不到,不要等疏狂结婚了再来哭诉,那时候没人可怜你。” 程清鸿自说自话,也不要他回答,倾着身子用两根手指尖捏起一张显得较亲密的照片看了看,放在自己膝盖上说:“如果你担心会被他找到有麻烦,这个可以放心,我有办法让他找不到你,但是需要你亲口留个言。怎样?我耐心不多,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邹盼舒一张一张收拾起桌面的照片,“不可能。除非我死,不然你别想我离开他!” 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音调都没有起伏,程清鸿却听出了里面玉石俱焚地决心,他开始发现自己有点小瞧了这个人,怎么打击都没用,制造误会也没用,又不能真的动手,暂时他还不想和任家真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刚才已经接到门卫传来的通报,他知道任疏狂就在进来的路上,一时有点莫可奈何。 任疏狂顺利地踏入了别墅正厅,门外四个保镖早已得到命令不敢阻拦,何况任疏狂一身修罗噬血般的煞气冲天,他们也不愿正面对上。听一些老前辈不时还会感慨这个曾经的天才少年的英勇事迹,如果换个场合他们肯定愿意切磋一番,此刻却不想触了霉头。他们一开始并不知道邹盼舒与任疏狂的关系,是刚刚将军下命令时才恍悟过来。 耳尖的任疏狂才踏入院子就听到了客厅的话,不禁心潮澎湃,这就是他割舍不下的人,是他怀中最契合的一部分,步履不由加快了几分。 跟在他身后的任慕海扫视了四位保镖的退缩,又望着任疏狂表面看上去有点瘦削的肩背,不免很不服气,就更觉得可惜,这人已经脱离六年之久,一辈子也不可能再做军人。 他当然也是沐浴在任疏狂这个天才光环下长大的一批人,在那些教官眼里,这些后辈哪怕是受了三四年正经训练也出不了任疏狂当年20岁前后的成绩,那应该是个天生做军人的料子,这是老教官谆谆教导时总会说出口的遗憾。现在这种遗憾也成为了任慕海的,因为他再也没有机会扳倒这个神话。 感觉到有阴影,邹盼舒一抬头就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猛一下站了起来,手中的文件袋手一松掉到地上去了,他眼眶一热喃喃叫了一声“疏狂”,就傻了一样站着。 此刻的天际带上了一丝温暖的光晕,那些光芒从任疏狂身后照射进来,仿佛他是一位从画中走出来的天神,是来解救自己的勇士,这一番印象长久地存在于邹盼舒的脑海里。 任疏狂双眼微微一眯,一眼就看到他袜子也不穿光着脚踝在客厅,一身便装衬得他更显柔和,心中一荡,口里却凶着语气说道:“杵在那做什么,过来跟我回家。” “跟我回家。”邹盼舒品味了一个瞬间,一张瘦下去的脸绽开了花似地明亮起来,顾不得捡起文件袋,也不管是否有外人在,三步并作两步就朝任疏狂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真实的心跳有力地跳动,恨不得自己也嵌入到他的体内,与他的心跳一起共鸣。 他从前世到今生的寻觅,终于找到了终点--回家。 任疏狂被他地咋呼弄得一愣,随即想通是怎么回事,不免心疼他,刚刚只是短短的几眼也能看出他在这里没休息好,脸色苍白眼神疲倦,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了几下,才抬头直视前方沙发上的罪魁祸首。 两人就这样对视,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他们之间自从小宇死去,已经回不到往日的兄弟情,一道生死鸿沟谁也跨越不过去。 对视了好几分钟,两人不约而同错开了视线,这一次交锋程清鸿知道自己败了,不甘心也没用,好在还不到最坏的时刻。 刚刚得了指示到楼上收拾了包裹,建安把邹盼舒的行李递给任慕海,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任慕海眼皮子一跳,直直看了他半分钟才伸出一个手一把抓住两个包,手上的劲道让人怀疑如果是谁的脖子肯定就要被拧断了。 任疏狂等他拿到所有的行李,眼神一扫地面上的文件袋,程清鸿一惊正要阻止,任慕海已看出端倪走上前捡起来,也没打开的意思,直接调头就往外走去。 他的年纪虽然比程清鸿小多了,级别也没有程清鸿高,但是大家的地位是一样的,目前程清鸿还不是程家一把手,任慕海说不定都会比他先上位,而且此时是任家占理,任慕海又不是老古板,更不会去遵循什么老旧规矩,上了门外的敞篷吉普军车,把包裹往副驾驶座忿忿一扔,拧开了发动机。 “清鸿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以后我们彼此都好自为之,我是真的不愿意与程家对上,别再逼我了。小宇的事情,从头到尾,我想你应该清楚,别忘了当年小宇的手机号是用我的身份证号注册的,他非要和我连号买,注销的时候我查过通话记录。” 程清鸿的手简直要扭曲掉,这是他心底最深的密码,当年他就想去销毁那次通话记录,他深知自己的父亲非常爱慕后妈,对小儿子更是倾注了所有的父爱,如果知道自己在小宇自杀的前一晚竟然还训斥过他,肯定难以善后。 他的双手攥着唯一还留在这里的一张照片,锋利的折痕划破了手掌也没去理睬,他心底深深的怨恨似乎随时都会喷涌而出。 “疏狂,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从小我对你比对小宇还亲……”程清鸿的语气有点哽咽似地,脸上也带着悲恸。 邹盼舒一听,本来就攥得很紧的手,更是抽了一下,手里捏着的任疏狂的腰腹也随之一收缩,他赶忙放开手掌,给他揉了几下,不知道会不会乌青。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掀开,我沉默是因为我把小宇当成好兄弟,清鸿哥也是我亲哥。但是,”任疏狂不为他的话而动,选择了把话说清楚,搭在邹盼舒背上的手重重摩挲了几下,“邹盼舒现在是我唯一爱的人,从前我没爱过任何人,以后除了他也不会再爱任何人。所以,如果再有类似事件发生,我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先走了。” 任疏狂说完话再次深深地看了程清鸿一眼,仿佛要记住他现在的模样,又好像是警告,才双手一伸直接把邹盼舒横抱起来,转身就往外走去。 “啊!”邹盼舒刚还心动神移,脸上都羞得燥热起来,从未想过一向不说甜言蜜语的任疏狂竟然会当众说出如此感人肺腑的宣言,这简直要把邹盼舒化在这里。光是听着他就觉得人要软化掉,站都站不牢了,正要施力依靠却被横抱起来,不由惊呼出声,一出声自己都听出这声音里带着点鼻音,肯定是太过感动的后遗症,这下他也顾不上看旁人什么样子,就像个鸵鸟一样干脆把脑袋埋到任疏狂胸前去,最好缩小到谁也看不到为止。 任疏狂心底并不好受,二十年的兄弟情一朝斩去,难免伤感,可是邹盼舒真实如小孩一样的反应惹得他心情大好,一下就冲散了那些愁绪,明知道会是这种结局,心里早已接受,也就放开胸怀,出了院门就低声闷笑了几下,更是引得邹盼舒伸出拳头捶了他几下。 任慕海都要等得不耐烦了,蓦地看到任疏狂两人的样子,那样柔情似水的人和刚刚杀神似地人一点重叠样都没有,他裂了嘴像是傻了一样不能接受,落差实在太大了。 任疏狂眼神犀利地一瞥,他才如吞了鸭蛋一样难过闭了口扭头看前方,半响等后面的声音静下来,后视镜一看应该坐稳了,才猛一下踩了轰轰响的油门往外开去。 第67章 干儿子 等到人都离去,别墅正厅再次像个垂暮老人般冷寂,程清鸿微微叹了一口气,便又狠狠地吐了一句词,只见他的手从沙发侧面一摸,手上摸出一颗扣子大小的黑色按钮似地东西,是他刚才神不知鬼不觉放在此处的监听,神色复杂地看了一会儿,手指一用劲咔嚓一下没捏坏,他又起身从桌子上直接抄起一个烟灰缸砸了下去,那小黑点才一下粉碎性四散开去。 “如何?任叔是否得到想要的结果?监听器我已经撤了。”程清鸿掏出手机拨了号,口气不是很友好地说:“不要忘记了答应过我的事情,您是不方便操作,我可是把疏狂得罪透了。” “呵呵,清鸿做事情我放心。今年那批名额我任家就退出去不争了,至于程家是不是全部吃得下,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这不劳您费心,没有这个金刚钻就不揽这个瓷器活,只要任家不参与,这批名额多少我们都能吃得下。” “好,年轻人还是有胆识,比你爸果断,那就拭目以待了。” 任将军慢悠悠挂了电话,脸上的笑意也倏的收了起来,靠在他办公室宽大的木椅上闭目养神。 半响,睁开的双眼再次精光四射,仿佛刚才的倦意都不曾存在过。 这位真正的幕后黑手也不由暗叹一声,他这么做自有理由。 程家是第一个敢这么走出一条新路的大家族,想要横跨两个中心--政治与经济,妄想做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既要保持S市的经济龙头地位,又想要在B市军界分一杯羹,这个想法程家早就在暗地里策划,只不过一直没有付之行动,前几年因为小辈的事情,任疏狂退走,程家借此之势趁机表态,硬是压住任家一头,走出了第一步。 任承国当年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与程家撇清,但一方面自己儿子什么也不说就像是真的理亏一样,另一方面妻子也因为小辈与手帕交断交,家庭内危危可及,他就闷着承受了一回并没有给程家制造麻烦。 谁都没有想到六年后再回望,自己的儿子才是那个吃到螃蟹的人,经济上与肖家、柏家、黄家等各大龙头交好和合作,甚至还延伸到B市去,借助张家主家的力量还多得了一份助力,程家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任承国正是得知了儿子的计划,也看出来程家蠢蠢欲动,才干脆拿出两年一次的S市的升迁名额做赌注,一来他要看看儿子的态度,是否还会如当年那样退缩,二来正好缓和一下程家的紧张,给程家一个兴荣的假象,任家确实不会争这些名额,但是黄家会上位,张家也会出手帮扶,到时候程家也只能望洋兴叹。 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任疏狂的强势宣言,甚至如果自己不妥协的话,他很有可能就会直接从经济上制裁程家,宁可打草惊蛇也要保住邹盼舒,这是任将军想像不到的,他监控了任疏狂这几日的一举一动,甚至不惜让任慕海陪同观察,让程清鸿留出监听器,双管齐下终于肯定自己儿子这回是铁了心要和那个男人共度一生。 作为一个将军,他难以接受自己出色的儿子出色的兵喜欢男人这个事实,作为一个父亲,他更难以下咽,男人和男人要怎么样过一生? 别人可能还不清楚,任将军对自己的儿子的了解却非常深刻,当年的事情有隐情这是他的判断,也为了儿子退了一步,现在儿子强势表态,他又妥协了一次,不管是为了任家派系还是为了自己这个小家,他不得不正视任疏狂下半辈子的生活。开始思索要好好和任妈妈详谈,如果说还有人能够做通任妈妈的思想工作,也非他莫属了。 任将军如何烦恼,甚至为了避嫌利用程清鸿设局这些事情任疏狂都不清楚,他除了判断出这件事情后有父亲的身影外也不打算追究,他的宣言既是警告程家,当然也是为了传到父亲耳中,比如,他这辆车前座上一身迷彩服的家伙就肯定会如实禀告。 “给我。以后记得把袜子穿上。”任疏狂把邹盼舒翻出来的袜子接过来,让他往后靠一点,把他白皙的双脚摆到腿上。 邹盼舒瞄了一眼前座那人的后脑勺,这人他没见过,不过他和任疏狂之间的不对头还是能看出来,虽然脸上还是臊得慌红扑扑的,不过没人围观也就坦然了,心安理得接受任疏狂的服侍。 “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程将军今天也不会露面,晚一点就会上楼去穿的。” “难道你还想有意露给别人看?”任疏狂闻言,手下蓦地用力一揪他的脚掌心,要不是知道他是无意识的行为,怎么会如此轻易放过。 “唔……嘻嘻……你不要挠我那里,太痒了……嘶……”邹盼舒脚一抽没抽出来,被咯吱得摇晃起来,一下撞到了车门上,脑袋顿时僵住了。 任疏狂一惊,抬头望着他带着水雾的一双大眼睛,伸手把他拉过来凑过去看他后脑勺,摸了摸竟然有个小包包,可见是真的撞疼了,不由又是心疼又是好气,不顾他的阻拦给他揉了几下,看看没什么大碍才放开手,示意他把鞋子穿上。 吉普车风驰电掣般狂奔,任慕海车驾技术一流,加上有高架直通永园公寓不远处的路口,路上也没有过多堵塞,长长的一声“吱----”一个急刹停在了公寓楼下,这家伙就连刚才进小区门都那么嚣张长鸣,把物业的人吓了一大跳一看牌照和车子,远远就开了闸不敢吭一声。 “你们真当我是个司机啊,两个大男人打情骂俏,真不害臊!”任慕海一停车就回头怒斥了一声,他古铜色的脸上经受过风霜似地带着铁血阳刚,与任疏狂完全不同的性感。 “这是任慕海,这是邹盼舒。”任疏狂眼神望了他一下,给两人相互通了姓名,再多就没说,率先下了车伸手探到副驾驶座拿行李包,刚才邹盼舒翻找袜子鞋子时弄乱了一些,他三两下就塞了回去拉上拉链轻松就拎了出来。 任疏狂可以不在意,邹盼舒却真是害羞了,被人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指责,他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红着脸下了车,猜到这人大概和任爸爸是上下级关系,也算是在救自己出来这件事情上出了功劳,当下就恭敬地行了个礼,并且郑重地道谢了。 这下任疏狂可就不肯了,关这小子什么事情,别以为开个车子来回就真的出了力,还不知道此次碰面他和任将军一大一小两个狐狸是何打算呢,就要拉着邹盼舒走人。 邹盼舒扯了扯任疏狂的袖子,嗔怪地望了他一眼,让他不要这么没礼貌,何况这还是任家人,更要好好对待,看任慕海也有点愣怔似地,便说:“要不要上去坐一坐?喝杯热茶再走。” “这还像点样子,正好,口渴了。”任慕海不知道想到什么,利落地下锁拔出车钥匙,车门也不开直接一个翻身如燕子般轻盈落地,看他的样子是不打算把车子停到车库去了。 邹盼舒也不提醒,这种人做事情往往随心所欲,说了反而不讨好,遂笑眯眯地领着人就往电梯间走去,一手还拽着不是很高兴的任疏狂,心想还是自己尽量多主动,免得任疏狂以后更为难。 三人气氛怪异地进了公寓,主要还是任慕海一脸好奇加得意状,而任疏狂那是黑着脸,很有未接到人之前的肃杀感,任凭邹盼舒一个人在那招呼人坐下,他把行李往主卧里一放,出到客厅与任慕海对坐着大眼瞪小眼,倒是要看看这家伙准备弄些什么幺蛾子。 “不好意思,我们两人都出去挺长时间,房间里怪冷清的。”邹盼舒很快就进屋换了衣服,再沏了三杯绿茶过来。房间确实很冰冷,虽然有钟点工定时来打扫,但是没有人气的房子总会有点不一样。 “谢谢,嗯,我该怎么称呼你?”伸手不打笑脸人,任慕海也只是对任疏狂不服气,要不是任疏狂一直不与家里来往,他早就瞅了机会要较量一番了。 此刻看着与想象中不同,没有一点女气还很诚挚的邹盼舒,也难得收敛了一下他的狂傲,礼貌地道谢起来。何况,他刚刚得了邹盼舒的谢意,眼见着任疏狂抓狂的样子,心情不免大好,只觉得今天这趟差事十分合心意。 “这个,随意怎么叫都可以,我朋友都直接叫盼舒的。如果你不介意,我也直呼你的名字了。”邹盼舒说,转头望了任疏狂一眼。他是不怎么在意这个,任疏狂好像也从来没说过什么,倒是心里想起了任疏狂的小名,嘴角就不由高高翘起,悄悄在心底叫了一下宝宝,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任疏狂一看,便知道他肯定心里又琢磨了什么小心思,脸上的窃笑怎么看都不像太好的事情,更是沉着脸恨不得起身赶人。但这人是邹盼舒邀请进来的,任疏狂就不便出声,只好陪着,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父亲那边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任慕海吹了一下茶散热,喝了一小口放下杯子,沉思了一番才语出惊人,“我可不是别人,我干爸干妈是他爸妈。我该称呼你嫂子吗?”他一手指向任疏狂,神情中望不出是何意,一双眼竟然与任疏狂的深邃很有几分相似。 邹盼舒手中的杯子晃了一下,就被滚烫的茶烫到了,手忙脚乱的把杯子叮一声放到了茶几上,差点就把茶杯给打翻,左看看右看看,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任疏狂对任慕海这句话像是没听见一样,站起来两步就拉起邹盼舒走到厨房去冲冷水,手背已经变得通红,“你管他什么人,他又不会吃了你,吓成这样……” “你已经知道了?”邹盼舒还在消化刚听到的消息。 “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任疏狂据实回答,声音还是那么冷静。 这人见了第一面他就隐隐有了猜测,如果只是单纯的任家派系的人,不会对自己有那样复杂的眼神,而且他的很多小动作与父亲非常地神似,虽然看上去父亲更刻板,他更张狂,但是有些因为长期相处而相似的痕迹不是那么容易抹掉。 正因为任疏狂离家多年,常常会想起父亲的一举一动,反而印象更是深刻,因此才能一眼就看出不同。对于这个父母的干儿子,任疏狂心里很复杂,一开始猜测他身份时就由着他和邹盼舒打哈哈,现在知道有这一层关系,就更不能阻拦,再说,这样未必也不好,父母有了新的寄托,假以时日,也许就能弥补他们心中对自己不能参军的遗憾。 只这一点,就值得任疏狂对任慕海更加宽容,而且他能猜到任慕海在父亲身边替自己尽了孝道,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也不由开始以哥哥的身份去看待任慕海。 “那,你别太难过了。”邹盼舒反手握住任疏狂的大掌,轻轻的摩挲了几下劝慰道。 “傻子,我不难过。”任疏狂挣脱开他的手,凑上去看看发红的地方,还好没有蜕皮,正要解释几句却看到他的小指红肿着,立马沉了脸,指尖一戳,邹盼舒再次嘶了一下。 “自己不小心甩到桌子角了。”邹盼舒眼见瞒不住,低眉垂眼老实地汇报,身体重心在两只脚间换来换去。 听到不是别人弄的,任疏狂的脸色稍霁,却也没有大好,看看再冲水也没效果才从边上的搁架上抽出一条软毛巾给他裹上,准备去寻些药膏来敷上。 邹盼舒看他没再追究,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还没敢说自己浑身都疼,是这两日与建安对抗时用劲多度造成的,这样一惊一乍的几天,他都快觉得自己的神经堪比小强了。 两人转回客厅才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呢,不过这个外人身份还真是不同,他们两个好像潜意识就不太提防任慕海,真不知道是否冥冥中自有缘分存在。 这回任慕海比较老实,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任务圆满完成呢,还是觉得因为吐露秘密导致邹盼舒受伤而心生不忍,反正他一看到两人牵着手出来,目光在交错的手上停留了几秒钟。 “我就先走了,以后会有更多机会上门拜访。盼舒,你好好休息吧,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有了。如果他欺负你的话,可以来找我,我给你做主。” “你可以滚了!”任疏狂实在忍无可忍,抢先赶人,不让邹盼舒开口再留此人。 任慕海闻言哈哈大笑,浑然不在意任疏狂的怒火,反而觉得很有趣,脑子里关于任疏狂的英勇事迹也都被抛到不知何处,此刻才真的存下了一个真实的人,干爸干妈眼中的儿子,原来也是个有情绪会勃然大怒到失态的人,嗯,看来突破口果然就是邹盼舒。 “今天真不好意思了,下次来我做饭给你吃,一定记得多联系啊。”邹盼舒只来得及对任慕海的背影说了一句,就被气势汹汹的任疏狂拉着进了卧室,忙闭了口乖乖地跟着走。 第68章 厉害 邹盼舒有心要开解他几句,可见他埋头给自己涂药膏,看着就像是拒绝谈论这件事情,不由心里担忧,又生怕言语会唐突到他心中关于父母的想法,便也沉默下来。 “好了。这几天就老实点,饭菜还是让人送来,相机最好也过几天再碰。”任疏狂叮嘱了两句,他知道如果不提醒的话,邹盼舒这人是肯定不顾自身要做事的。 邹盼舒只好点点头,望了望不算很严重的手,他也觉得人实在是累了,出门在外旅行半个月也没休息好,大半时间都是住的民宿,这两晚更不谈基本就没怎么入睡,现在人坐在自己家熟悉的沙发上,屋子里满是任疏狂的气息,神经一放松就有点昏昏欲睡起来,刚才在回程的车上时他其实已经有点打盹了。 任疏狂也猜到他这几天估计没休息好,虽然强打起精神也可看出青黑的眼圈,此刻更是连哈欠也压不住了,眼角微红泪水都逼了点出来,把他搂了一下问:“你饿不饿?不饿就先睡一下,什么事等醒来了再说。” “那就睡一下,我好像太困了。”邹盼舒说着,顺势靠到任疏狂身上,狠狠地吸了几口气,满满都是幸福的味道,眼睛闭上把自己安心地交给他。 任疏狂都还没说话,手一伸正要把他抱起,却看到他已经闭眼睡着了,想来是受了不少精神上的折磨,更是对程清鸿不忿起来,耍的手段也太不光明,哪怕就是道上都有句话叫做祸不及家人,可见一定要自己足够强大,否则人身安全都无法保障。 看了看腕表,差不多是吃晚饭时间,任疏狂也不想吵醒他,只轻轻抱起把他放到床上,褪去外衣裤拉上被子,坐在床边深思起来。 窗帘没有拉上,外面渐渐暗了下去,估计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天都黑了,任疏狂才把一些事情理清楚,望着在打呼噜的人,睡得像个小猪一样动都不动一下,揉了揉他的头发才起身关上门到了客厅,拨电话让人送晚饭过来。 八点多的时候,任疏狂呆在客厅里接待了两位客人--司机和李秘书,他们带来了不少的资料和东西,两人正分别汇报着情况,咔嗒一声,卧室的门被拉开,却是邹盼舒睡着睡着,身边少了人就睡不安稳,竟很快醒转过来。 他没想到家里还有别人,只是身边没有任疏狂觉得心里不安宁,胡乱扯了睡衣一套,上衣的扣子都只扣了大半,睡眠不足的脸还遗留着皱巴巴的痕迹,头发也乱糟糟,只是一双纯粹清澈的眼睁得大大的,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被定住了身。 任疏狂忙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停了汇报,自己几步走过去,把邹盼舒带到了卧房里,“醒了?去洗漱一下准备吃晚饭吧,已经八点多了。换套衣服过来,我介绍两个人给你认识。注意这手不要沾水。”任疏狂说着看了看他手上的药膏,觉得问题不大才放心了。 虽然脑子还是有点迷糊,但是邹盼舒听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那两个人哪怕只短短一眼,他也知道是谁,怎么会说介绍给自己认识呢?有着这种疑惑,他速度飞快冲了澡换了一套稍微正式的家居服才又到了客厅。 “盼舒,过来。给你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谦叔,从小就跟在我身边了。这位是学姐,在公司里和一些私事上帮了我很多。以后有什么事情如果我不在国内,可以找他们任何一位。”任疏狂脸上带着柔和的神情,在他的心里这已经差不多都是家人的概念了,谦叔自然不必说,就是李秘书也算是多了一份亲友情,这么多年不离不弃忠心耿耿。 “盼舒,希望以前没有得罪过你哦。”李秘书推了推鼻梁上的无边框眼镜,弯着眉俏皮地一笑,一点都没有在公司的严肃。 “邹先生,以后还请多照顾一下疏狂。”谦叔只是欠欠身,并未改口,不过语气也多少可以听得出算很温和了,以前都是恭敬中带着疏离。 任疏狂闻言颇为无奈,这位司机除了自己爷爷的帐是谁也指挥不动,就连现在的任将军都拿他没办法,曾经想过从他这里打听任疏狂的情况都铩羽而归。 邹盼舒倒是受宠若惊,忙不迭回应了几句,升起了一种见公婆的荒谬感,这个想法太惊悚,赶紧压了下去。 两人基本都已经汇报完,也就起身告辞,拒绝了邹盼舒挽留一起吃晚饭的提议。 吃惯了家里自己煮的饭菜,两人在外都不太习惯,这下回到了家里虽然不是邹盼舒亲自下厨,好歹也是以前熟悉的味道,何况邹盼舒还特意交代过要注意什么,于是这顿饭两人都吃得有点撑,特别是邹盼舒吃着吃着,等放了碗才不好意思摸了摸胀鼓鼓的小肚子,有点吃过了。 他这是开心过了头,先受了一场惊吓,后遇到任疏狂的干弟弟,又再郑重重新认识两个任疏狂亲近的人,脑子里只顾着消化这些信息了。 饭后他把碗筷都收到厨房去,任疏狂看了看他的手,没让他动手洗碗,自己张望了一下厨房,估计是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往日邹盼舒是怎么做的,过了一会儿才在邹盼舒的监督下把碗筷洗了。 等到两人都闲下来,他们知道该到了谈一谈的时候。重新沏了茶过来,任疏狂正在斟酌从哪里说起,偏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张丰唯。 “任疏狂,你这人太不够哥们儿了,下午那样的情况你都没告诉我一声,盼舒他怎么说也是我朋友不是,你们这是拿我当外人啊。”张丰唯一肚子不爽快,一接通就噼里啪啦说起来。 “唔,张丰唯,这事情不单是程家的问题,我想我爸可能参与了,所以才没有说。”任疏狂解释到,这时候能接到张丰唯的电话,他还是觉得很窝心,毕竟这不是B市,张丰唯的消息没有那么灵通,可见他也是一知道消息就打电话过来了,因此也没隐瞒。 对于能够交心的朋友,任疏狂向来是坦诚的,就如他的信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是无用功,要想不再发生今天这种事情,就必须变得更加强大。 “这样啊,涉及到任叔叔那还真不是我家能参与的。那行,算你小子够义气,我还以为你……算了,过去的就不谈,要是有用得着我的事情尽管说,谁敢欺负盼舒也要考虑考虑我肯不肯。” 张丰唯还不知道是不是在喝酒,才九点钟就有点大舌头的感觉,不过语气里的维护任疏狂还是听得出来。 “现在没事了,你等等,我让他和你说。”任疏狂把电话转给邹盼舒,他们之间有种让任疏狂看不太懂的友谊,看在对邹盼舒有益的份上,任疏狂也没有阻止。 邹盼舒接了电话,与张丰唯详细解释着,任疏狂只听到他说没有被恐吓,没有被打,好吃好喝供着,啰啰嗦嗦说了好大一串话,不由自己都笑了起来,看来等一下可以直接略过这个环节,不需要再重复一次他的经历,任疏狂听得出来邹盼舒不是在敷衍才这么说。 等挂了来电,气氛也比刚才轻松了不少,任疏狂突然觉得没必要弄得那么深重,他也想起来年后那次深谈时自己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其实就是忘记了交代程清宇的事情,这件事情因为隐藏得太深,以致于那次邹盼舒坦诚时自己隐隐觉得也要说清楚,却不知道怎么还是遗忘了。 “来,我带你去看看二楼。你刚才睡了一下,不太困的话今天我们把话都说清楚,免得你又胡思乱想。”任疏狂决定用最直接的方式,拉了邹盼舒没受伤的手踏上了二楼。 二楼还是空荡荡的一个超大厅,任疏狂直奔唯一的一个房门,轻轻一拧就打开了不知何时开了锁的雕花门,再按了灯的开关,展现在邹盼舒眼前的就是一个非常大非常高的装满训练器械的房间,比任疏狂公司休息室里的还齐全,划分了好几个大区域,各种障碍组合,小范围训练,高低训练,力量训练等等,一应俱全,在最深处的角落还能看到一个篮球架和一些像是画画的东西,最让他惊讶的是高度,这房间的高度明显不对,起码有五六米的层高,简直就像一个户外训练基地一样。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邹盼舒大张了嘴抬头直望,从上面掉下来不少的训练器械,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任疏狂也仿佛充满了怀念,拉着他的手不放,带着他一步步向深处走去。 “这房子是我十八岁那年自己掏钱买的,不仅这一套,顶上的和我们楼下的我买的是连着的三套复式,这个房间的高度是打通了上面一套,不然怎么会这么高呢。买的时候还没建到这层才可行的。”任疏狂一看他的迷惑,解释了一句。 十八岁,邹盼舒好像都不太记得十八岁的自己在做什么,应该是小心翼翼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在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没有亮点,没有激情,没有梦想。 半响,惊叹过后他意识到个问题,“你掏钱自己买的?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任疏狂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谁都可以质疑,就是邹盼舒不行,“我带你来看就是要告诉你这些往事,听了就听了,也别多想。” “嗯。你说吧,我现在真的没有再乱想了。对了,那个文件袋没有给任慕海带走吧,可不能给他看了。”邹盼舒想起来掉地上装着照片的文件袋。 任疏狂已经看过了,用了不少借位的手法特意拍出暧昧的照片来,他看邹盼舒不像很介意的样子,倒是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想让他完全相信自己,好像又希望看到他很介意的样子,倒显得自己多想了,任疏狂摸了摸手边冰凉的钢管,眼神一沉,开始诉说。 “从小我的生活除了学习就是训练,玩的事情只有小城小宇找上门才会陪他们一下,所以说起来倒是他们两个陪我训练学习的时间更多。满十六岁时我奶奶说等我十八岁就送我一套公寓,到时候可以搬出去过过独立的生活,我就让她把钱提前给我,拿去投资。嗯,那时候胆子也大,做了一年小赚了一笔,被我舅舅知道我还玩这个,让我跟着他做点事情。” 两人坐到一个锻炼腹部力量的器械上,铺有褐色的垫子并不冰冷,邹盼舒还是第一回听他说起舅舅这个人,不免更专注的倾听。 “以前S市老牌的军政大家是不参与商业的,后来大环境有了变化,光是靠着军权有点不足,特别是S市,因此很多联姻就产生了。我妈就是被牺牲嫁过来的,舅舅家要的是任家的背景,任家要的是舅舅家的经济支持,这种情况很多,不光我爸妈是这样,小宇他爸妈也是。舅舅家是上百年的氏族之家,二十几年前他们就主做房地产了,现在S市很多楼盘还能看到他们。那时候我还小,什么也不懂,舅舅找上来让我帮忙去弄地皮,有些地皮在军方手里闲置着,地段正好划在市区新区规划中,所以,稀里糊涂赚了不少钱。” 任疏狂真有点难为情,回头一看自己的发家史,看上去像是不依靠家人,实际上每一样都跑不掉任家的背景支撑。 邹盼舒难得看他这个样子,搂了下他,还是很崇拜,怎么也没想到任疏狂十六岁就开始赚钱了,太厉害了。 后面的故事就很简单了,舅舅家族作为陪嫁的嫁妆,放在他妈妈名下的一笔基金是指明要留到他十八岁才可以领取的钱,当初就说了如果没有儿子就收回,因为是额外给的,也是为了把下一代绑得更紧。 十八岁那年任疏狂已经通过房地产赚了不少钱,不仅是地皮,他舅舅有心培养他,不停劝他参与各种开发项目,凡是有他注资在当时都是一路绿灯,他舅舅乐得轻松赚钱。任疏狂也是在这样的熏陶下开始慢慢学会驾驭各种政府关系。 他早就知道自己母亲很想做一番大事业,取到基金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妈妈说把钱全部给她拿去做事业,就当做礼物送给妈妈,可是,被拒绝了,他妈妈那时候还一心指望他参军,说这笔钱可以留着以后做资本。 任疏狂的资产就是这时候开始膨胀得越发厉害,那一笔基金的注入给他奠定了一份庞大的基础,哪怕没有靠着任家出资,仅是舅舅和自己找到的投资加在一起,就有了泰恒高于旁人的起步。 任疏狂说到母亲,声音不由得低沉下去,心情也不是很好,这些往事他并不太愿意再次面对,但是因为旁听者是邹盼舒,他又有一股想要倾诉的欲望,希望能有一个人分担一些。 “她现在还住在疗养院吗?”邹盼舒伸出手抱住任疏狂,给予他自己的安慰。 任疏狂抬头看了一会儿天花板,仿佛那里有什么很吸引他目光似地,“是的,年后就搬过去了。听姐姐说今年呆在疗养院的时间更长了。” “找个时间你还是去看看她,多沟通会不会好一点?”想了想,邹盼舒还是提议,他能感受到任疏狂对母亲的渴望,比自己的强烈多了,毕竟邹盼舒是从未见过妈妈的,没有具体的影像,也没有被伤害过。 “到时候再说吧。”任疏狂转头望他,偶尔的流露而已,瞬间就收敛了心底的悲伤,站起来把邹盼舒拉着继续往里面走去。 第69章 小宇 他们再次停驻脚步,已经到了房间最边缘,果然是一分为二泾渭分明,一边是半个篮球场一边是画室,这里的层高也不一样,而且邹盼舒觉得这个房间比楼下他们住的主卧、客卧和书房加起来都大。 仿佛是看出他的疑虑,任疏狂没等他问就解释了。 “这片空间是延伸出来的空中花园,当时小城说要个篮球场在内,就圈进来了。那边,画室,是小宇的要求。这俩个人从小就争锋相对,谁都不肯吃亏。” 邹盼舒觉得篮球架很亲切,觉得那敞开的画室非常可憎,不仅因为他们对任疏狂的不同,任疏狂对他们的不同,还因为程清宇留给任疏狂心中一道弥合不了的伤痕。 任疏狂看出他的激动,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毕竟自己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两个活生生的人一周之内全部离开自己,当时放逐成了唯一的选择。多年过去,今天任疏狂终于敢于坦然面对,这一切,都因为身边这个人,他勇敢的冲进来,带着雨后的阳光,带着清新的空气,冲刷了曾经弥留的晦暗。 “我从来没有爱过小宇,或者也可以说我和他也许将来有可能会相爱,但是,我的爱情还未萌生就已经被小宇亲自摧毁了。从小我对他就比对别人更照顾,更宽容,比之小城还宽容得多,他的要求只要我能做到一般都会去做,除非触碰了我的原则才会拒绝。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才给了他错觉,他是越长大越粘着我。直到我们要大学毕业那一年,我决定五一过后就差不多会提前到部队报到,有一个任务我以前跟训的教官说可以让我参加。小宇劝了我几回让我放弃,被我拒绝了。我没想到他会采取那么激烈,那么极端的做法,为了阻止我参军离开他,直接跑到我奶奶面前去说他和我相爱,不能参军。我奶奶一气之下竟然没抢救过来,当晚就过世了。” 邹盼舒静静地听着,任由他把自己抱得紧紧的,也由着任疏狂把头搭在自己肩上不让自己看他的脸,双手缓慢而有力地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背,只想把自己的心意传递。 “这个打击太大了,也引发了两家的怨恨,刚开始程家觉得理亏,不管怎么说都是小宇太鲁莽导致了这个后果,程家在整个头七都低声下气地赔罪。我一直没理睬他,无法面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更闹不清他说的相爱是怎么回事,但我又没法面对爸妈的指责,解释如果能让奶奶活过来,我愿意磕头赔罪向所有人解释,可是……我知道,那个从小宠着我,什么都想给我最好的奶奶再也不会睁开眼,再也不会对我说太辛苦不要去训练了……” 长长地一阵沉默,邹盼舒听出任疏狂带着一点鼻音,有点惶惶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叫停,可又好像知道应该让他说完,这些事情压在心底太疼了,说出来会好些。 可邹盼舒光是听着,就觉得自己心里生疼,自己这一辈子也是奶奶对自己最好,好在自家的奶奶是年老寿终,虽也多病多难,可比起任疏狂来,真是好太多了。 任疏狂紧了紧双臂,像是要从怀抱中的人身上汲取力量,“那晚,小宇打电话让我来见他,说非见不可,否则一定让我后悔,就在这公寓约见,他和小城都有钥匙。我早就后悔了,没想到他还敢这样说话,任性也要有个度,所以我就来了。他一见我就哭着求我原谅他,说不是故意的,只是不想和我分开,说了很多话,我才知道原来他有那么多心思。以前一看他哭我就觉得有点怜惜他,他很漂亮一哭就很能打动人,可那次看到他哭花了脸,估计也因为打击瘦得不成样子的脸,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真的无法再面对他,看他没有什么不妥,要走之前对他说暂时不要再见面了,等我任务回来再来考虑这些事情……可是,我没走成……” 邹盼舒有点疑惑,任疏狂在这里停了好长时间,让邹盼舒都以为他是不是累得睡着了。 “我没事,只是没想到还记得那么清楚。”任疏狂深吸一口气,脸颊碰了碰邹盼舒的脸,感到他脸上有点冰凉,才想起虽然是五月下旬,可晚上呆在这样满是钢铁的房间也会着凉,这里看也看过了,没必要一直在此,还是握住他的手把人带着往外走。 等他们回到一楼客厅,邹盼舒赶紧小跑着去沏了一杯热茶过来,给他捂手暖一暖。 换到熟悉的地盘,邹盼舒也觉得心里踏实多了,乖顺地被任疏狂抱在怀里,一起坐到客厅超大舒适的沙发上,头枕在他的肩上,这个人现在是自己的,邹盼舒只要这么一想,就觉得人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刚才是不是说我没能马上离开?他给我倒的水里有药,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听得烦了我一口喝了那杯水,所以等我要走时发现浑身不对劲,发热烦躁要发泄……吓到了?别怕,我没对他做什么,我只是太失望了。”任疏狂拍拍在怀里惊跳起来的邹盼舒,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失落。 “那后来呢?”邹盼舒紧张担忧得只觉得心快速嘭嘭地跳动,要不是任疏狂人好好的在自己身边,他都要怀疑这一切都是幻觉了。 “后来也没什么……唔,他被我的样子吓到了,给我用手发泄了一次。小宇平时是个从不动手做事的人,学了点擒拿也总是偷懒,力气不大,发泄过一次我就清醒得差不多了,很容易就挣脱了他跑了出去。我去找小城拿解药,小城那时候整日里和一大批混道上的人在一起,什么都玩……小宇再打电话过来时,小城率先挂的电话,没让我接,他还在电话里骂了小宇一顿,告诉他再这样陷害,以后兄弟都没有得做……然后把我们两人的电话都锁到房间里去坚决不接,说是让小宇反省反省……” “难怪,肖庭诚说他做错过事情,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小宇……”邹盼舒这才解了心中的疑惑,很早以前肖庭诚就显得非常愧疚,对自己的好总让邹盼舒觉得像是在弥补什么,因为找不到人补偿了,就都一股脑往自己身上塞。 “他和你说过这些?”任疏狂很惊异,看邹盼舒点头,整个人带着一种温润柔和,也许就是这种气质让肖庭诚觉得有希望吧,任疏狂可是知道肖庭诚也不是那么容易卸下心房的人。 被他这样一打岔,凝重的气氛也被打乱了,任疏狂半眯着眼回想了一下,那段时间太混乱了。 “第二天,小宇就在学校从楼上跳了下来,他写了一封遗书,还是坚持说我和他相爱,并且同居在一起,现在因为家里不同意,爱情破碎了所以绝望了……他太疯狂了,用自己的命逼我,挣开他时他也说了让我不要走,否则一定让我后悔,我没想太多,奶奶的离世和他的变化都让我有点承受不了……原来他是做了这种打算。遗书写得很乱,有一部分是恳求我看在二十年的情分上不要参军。我大病一场,也没有对家人解释事实,两个活生生的人突然之间都不在了,周围什么变化都没有,我身边却一下少去最亲近的两个人,再解释也没用,何况,难道我还要反驳说小宇从头到尾都是自作自受?我对他到底是不是纯粹的兄弟情,我一直也没弄明白,后来小城看我太不像样子,给我找了男人来发泄,我想可能就落下了心结。小宇心心念念要得到我,不惜让我失去奶奶,让他自己丢了性命,我没法去报复一个死人,只好把他想要而得不到的给别人,大概是这样才能压制住我想毁灭一切的念头。” “程清鸿说我是替代品。”邹盼舒不怕死的补充了一句,这句话太伤人,而且这么一听任疏狂心里多少还是有小宇的位置。 “啪啪”两声,任疏狂拧着眉在他屁股上猛地拍了两下,下了狠心要给他个教训,“别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自己不会判断?我都说了我那是没法报复小宇,更不想再和程家有联系。” “你打得太疼了。”邹盼舒可怜兮兮地求饶,他只是有点吃醋,并不会真那么想,再说了,一个过去式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真的?”任疏狂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自己的力道自己清楚,估计还是会比较痛,不由又给他揉了起来,弹性十足地手感揉着捏着,慢慢变得有点温热,往事说出口之后也一身轻松,以后再也不用为了这些而自我放逐,到了该埋葬的时候了。 “嗯……”邹盼舒被揉捏着臀部,一股股热浪袭上心间,分别已久的身体被这么触碰突然变得敏感起来,一丝呻吟就从喉间泄了出来。 任疏狂低头一看他雾气蒙蒙的双眼,脸上褪去了白日里的苍白,而是如一幅画般慢慢地渲染上红晕,心底一震一股热潮从小腹猛然窜上,立即就有了强烈的反应。 他舔添嘴唇,说了太多话有点干涩的喉也渴慕着什么,手按住邹盼舒的后脑不让他动,人倾向前覆盖在他的双唇上,辗转吸吮,不知道是不是被往事刺激到,任疏狂非常想来一场疯狂的运动,他的心里开始理解小宇当年迫切想要与自己结合的心情,而他现在也萌生了这种迫切感,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令他心醉神迷,他要邹盼舒完完全全从里到外,每一根神经末梢到每一刻的思维全部都被自己所占有。 “盼舒,叫出声来……我想听……叫得响一些……盼舒……”任疏狂早已把他抱起到了卧室的大床上,放下同样也比平日更主动的邹盼舒,任疏狂今晚非常想听他情动时的呻吟,才刚开始鞭挞就忍不住要求他出声,不让他压制住。 “疏狂……疏狂……嗯呐……啊,那里,那里……”邹盼舒得了令,也终于放开了嗓子,程清宇没有得到过的身,没有得到过的心,他全部拥有了,只要一想到这点,他就控制不住地悸动发颤,想要与任疏狂合二为一的执念也更疯狂。 在一阵狂乱的撞击后,邹盼舒快要坚持不住了,前后蓦地一阵强烈的痉挛似地高潮同时到来,他突然叫了一声:“宝宝,我爱你!” 任疏狂一滞,只觉得轰隆一声响,被他绞紧的坚硬也坚守不住一泻千里,滚烫的液体一波强过一波融入到邹盼舒的身体深处,浑身淌着灼热的汗水,电流似地快感把他淹没着,却还不忘记在回过神后咬牙切齿叫一声小妖精,不等邹盼舒恢复就一个翻身把他转到了自己的上面。 任疏狂决定一定要好好惩罚惩罚,让他在那么关键的时刻突然那么一喊,控制不住心都要被他叫走了。不过,他发现邹盼舒在最后关头那么一吼,自己也非常有感觉,又找到一个新奇玩具似地,任疏狂同时决定以后要让他多叫唤多多呻吟出声…… 他们还有很多话都没有说完,就被欲望的朝海所吞噬,尽管邹盼舒锻炼得越来越强健的体魄,也还是经不住任疏狂猛烈的索取,等他再次睁开眼,发现未拉起的窗外早已经阳光四射,就连任疏狂都没有起身。 邹盼舒已经知道只要自己一动,任疏狂肯定就会醒来,不会再傻傻地被他纯净的睡颜所骗,全身都酸疼无力,动一下就如有无数针在扎一样,他不禁感叹同样是辗转一夜,为什么任疏狂就能越战越精神,第二天还可以活蹦乱跳看上去反而更加英勇。 正在暗自咬牙切齿大叹不公平,耳旁传来闷闷地从胸口传来的笑声,“是你昨晚勾引我的,我这是顺势而为。”任疏狂得了便宜还卖乖,他确实也是才醒来不久,犯了懒不愿意起身,卸下了多日来的忧虑不免就很想抱抱邹盼舒,两人算算分开已有一个月时间了。 就因为开头好像是自己先情动,邹盼舒这才无话可驳,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任疏狂这是在得意,拼着疼邹盼舒也猛地一下翻身,抱住任疏狂的脖子处就咬了一口,待印子深了转而吸允,也深深地弄出一个唇印来才作罢,看着自己的杰作很满意,也转而得意洋洋地抬头望着任疏狂。 “这下平衡了?”任疏狂眉毛一挑问道,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也不在意等一会脖子上的印记衣领是否遮得住。 邹盼舒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望着比自己有力结实得多的他的双臂,怎样都是毫无胜算,才点点头算是认了这一晚的折腾,何况他昨晚自觉太过疯狂了一点,真有点不愿回想的感觉,有些姿势太过令人难以启齿了。 看他似乎不纠结了,任疏狂才安了心,却也知道确实有点索取过度,自己以后就会小心。不过他发现自己的决定真是英明,邹盼舒坚持到张哥那里锻炼,不仅柔韧性变得更好,体力也增强了不少,耐力也明显比最开始时好多了,要不然这一晚上下来,估计他非要躺上三五天不可。 这里面还有一个另外的原因是邹盼舒拿相机的时间明显增多,而相机包随着镜头数量变多也越来越重,双手的稳定对拍摄出好照片来说是关键的一步,邹盼舒更是多花了不少心思锻炼重心平衡,哪怕是旅行在外也相当于没有中断过训练的效果。 第70章 保护 彼此身体都得到了满足,只是纯纯地在床上腻着,昨晚的谈话让他们的心更是贴近,邹盼舒对与任疏狂的过往这才有了直观的认识,更是心疼都来不及。 “程家以后应该不敢再这么做,我已经做了部署。”任疏狂继续昨晚没说完的话。 “嗯。我不怕,再说他也没对我做什么。就是你送给我的镜头打坏了一个。”邹盼舒瘪着嘴,有任疏狂撑腰,他就有种要扑上去咬程清鸿一口泄愤的感觉。 “人没事就好,东西没了再买就是了。”任疏狂刮了他的鼻梁一下,看他这么在意自己送的东西,心里很满意。 “那些照片……” “那些照片……” 异口同声的叠音,两人察觉说了一样的话,不由都笑了,还是任疏狂接着解释:“那些照片是错位拍的,边上多数时候都有张丰唯在。而且,我怀疑我爸也参合了,等我以后弄清楚再说。你不要误会了。” 任疏狂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他很少会被人偷拍,因为司机常常守在附近,昨晚看了照片他就问过谦叔,谦叔说前段时间频繁被任将军的人请走,确实在任疏狂与张丰唯黄静怡聚会时,这次任疏狂出差回来后就没有这种事情了。 两人一核对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谦叔询问是否要另外再调人调车护卫,被任疏狂拒绝了,他想过平静的生活,既然脱离了军政这条路,就不想再参合太深,这一次与张家的合作也是迫于无奈,程家就是个不定时炸弹,没有能力根本不能自保。 “我没有误会,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情。不过还是不要给人这样拍,我和你的合照加起来都没有几张!”邹盼舒抗议,看到第一眼心里真的刺疼,随即马上反应过来,这一回他从头到尾都信任任疏狂,只是不好受也是真的。 任疏狂一听,确实是这么回事,如果他看到邹盼舒与别人很亲近的照片,哪怕不是事实肯定也会暴怒,将心比心,把他抱了一下,同意他以后找时间补回来一些合照。 “那些照片现在在哪里?” “昨晚就处理了,都化成灰了。”任疏狂回答,他只扫了几眼判断出问题,就把照片让司机带去处理掉了,至于底片,他相信不用很久也会拿到手销毁的。 两人又说了不少话,安安静静的房间里只有低低的细语,直到两人的肚子都抗议地叫唤起来,邹盼舒才在任疏狂的帮助下洗漱换衣,他的手昨晚也忘了敷药,看得任疏狂直皱眉头。 吃了不知道该算早饭还是中饭的一餐,邹盼舒才看到放在客厅任疏狂的一堆文件资料中好像有他的东西,翻出来一看真的是自己的。 “怎么会在你这里?啊,你帮我联系小江了,是吗?你都知道了?”邹盼舒又开始一惊一乍了,似乎自己也发现了这个毛病,不好意思笑了笑。 任疏狂摇摇头弹了他额头一下,把他翻乱的文件重新整理,按照轻重缓急分了分,等一下他还要把这些工作尽快处理完,现在他的工作比之以前是更多了,不仅泰恒的要处理,合作的新公司那边也要费心。 “我让小江帮你领了奖,你还不知道吧,一等奖。恭喜你,盼舒,我为你骄傲。”任疏狂小心翼翼把他抱了一下再放开,任由他没骨头似地靠着自己休息。 “真的?真是太好了,我原本打算如果得了奖不管是什么奖都在昨天送你礼物,你生日我们都没有一起过。”邹盼舒先是很高兴,可是想起错过的事情也不免有点遗憾。为了学摄影,他付出了比旁人更多的精力,就如他学每一样东西那样,总是会全力以赴。 这是他第一次靠着自己的本事获得的认可,果然小江说的话也有道理,不管是任何人都需要社会的认可,亲人朋友的认可,人的价值还是要与社会挂钩。 “今天送我也行,我一样高兴。”任疏狂安慰他,沉默了一下还是决定和盘托出,遂问道:“你的原片都发过给什么人?整个文件夹这种,不是单张几张的发送。” 还在兀自高兴的邹盼舒,敏锐地感受到了什么,任疏狂直接把调查报告转给他看,上面清晰地写了会场的闹剧,最后被拘留的诽谤者也只是说没有见过委托人,都是电话和网络联系的。 任疏狂让人再继续追查,可惜对方做事很老练,所用的号码邮箱等等全部是新注册的,用完就扔掉了,就连支付的钱都是指定了地点让人去取,还都是旧钞。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的图都在笔电上,上了锁别人也能看到吗?”邹盼舒脑中一闪,想起了辞职那天的事情,虽然心底已经认定是他,可还是不太敢相信,调查资料上的一切令他遍体生寒,如果当时没有被揭露,那么自己是不是就要终身都背着一个污点? “是谁?稍微懂点编程的人都可以解锁。谁动过你的笔电?上回你问我要发票,有关联?”任疏狂的脑子是一等一的好,而邹盼舒的事情他又是记得最牢,一得到提醒马上就联系起来。 邹盼舒也不是泥人,他虽然善良,可再善良的人对这种陷害也被气得不行,忿忿不平地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一下。 任疏狂一听,心里很是不好受,他能完全信任的人并不多,对于严靖这个人的忠心从未怀疑过,自问也给予了严靖超出他预期的报酬,怎么也没想到这出阴谋的背后会是他,而且没有冲着自己来,却是冲着邹盼舒去的,这到底是对自己不满有仇,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他坐不住了,如果严靖真的对自己有异心,那么泰恒的现况可就有了大麻烦,还不知道背地里严靖是否做过什么手脚,虽然任疏狂也有监控手段,但一直完全信任的人突然来这么一出,还是让他愤怒异常。 拨打了电话让人去查,他拍拍邹盼舒让他休息一会,自己一个人拿了香烟手机到阳台去了。 很快调查结果就出来了,真不知道该说严重还是不严重。 “查到那天笔电在严靖办公室有半个小时,只有他一个人。黑了他在办公室的电脑发现有照片,是您本人的生活照。您看,需要我们删除吗?他家里的电脑晚上只要一上网就可以查到。” 挂了这个电话,李秘书的电话也拨了进来:“总裁,没有发现严总的异常,他经手的所有业务运转都正常。需要做什么应对吗?” 任疏狂都给了指示之后,不禁更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严靖单单只在涉及邹盼舒的事情上动手。 他深思之后回想起最初邹盼舒酒精中毒那次严靖在场,还有上回擅闯工厂的事情,原以为那批二世祖是凭着北天的名头进去的,但是处理事件时严靖才是当日的最高职务,单单只是昨天的事情确认就已经不容严靖,如果以前那些也是他背后出手,任疏狂不得不重新看待这件事情。 他知道以后不会再信任这个人,潜意识也相信了自己的推测,为了让严靖心服口服,任疏狂再次下了命令让人从什么方向去查,这样明确的目标查起来肯定是一抓一个准,不像原先毫无头绪地调查。 “是他吗?会不会很严重?”邹盼舒看他脸色不太好,担忧地问。 他也知道严靖在泰恒位高权重,如果真有异心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即使不是这样,少了一员大将,任疏狂不知道又要费多少心思重新补回,泰恒和别的一般企业不同,与政府关系密切,换一个总经理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事,别担心。应该是他,我先去一趟公司把这些事情处理了。你在家休息,这些资料先不要看了,奖金已经打到你的卡里,小江那边也等明天再联系,我给过他消息。这几天我会抽出时间陪你去一次会展,不着急。”任疏狂说着话,已经收走了邹盼舒手里拿着的关于此次会展的资料,也不让他下地走路,直接横抱起送到主卧去了。 一边继续手上的工作,一边等着有关严靖的调查汇报,任疏狂在泰恒的办公室里,整个办公室低气压之浓郁,让那些进来汇报的人一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噤若寒蝉。 只有他的新助理韩诺还算好,三十五六的年纪,最拿手的不仅是协助任疏狂工作,还有人际关系方面的特长,才短短几个月就已经与所有泰恒高层打好了关系,并且熟识所有泰恒的合作伙伴,也对政府官员的大小琐碎事背得滚瓜烂熟,已经能够在谈判中独挡一面,确实比起邹盼舒来强了不止一个档次,总裁办公室秘书室的秘书们也都服气得很,倒是省了任疏狂好多力气。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堆积的调查报告有五六个文件夹之多,任疏狂已经看出端倪,严靖就是针对邹盼舒个人,并未对公司有任何异心。可越是翻看他越是不明白,邹盼舒在什么时候得罪过严靖,也不会是为了助理的职位,毕竟,现任助理韩诺据说与严靖的关系就很不错,合作无间。 严靖还不知道自家总裁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正为了那个收了钱却没把事情做好的青年大生闷气,而且事情闹大了对他也有危险,生怕被人知道后会不利于自己。 这个不利对他来说就是来自任疏狂的猜疑,严靖做事情一向勤勤恳恳,也是感激任疏狂向来的放权,严家得益于自己才勉强在S市立了足,从一个原先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公司,现在已经有点小资产,不算二流也要算得上三流家族企业了。 得益于泰恒总经理这个职位的便利,他的家族也水涨船高做了不少利润丰厚的业务,现在发现事情要曝光,严靖才暗恼自己出手还是不够隐蔽,忙联系摄影协会的一个委员,当时在现场隐隐要拍板是剽窃的鉴定的人群中,就有一位是严靖的棋子,当然是用了其他利益诱使那人尽量让剽窃成为事实,其他都不要管。 摄影协会王委员哪里敢直言说自己才刚刚向另一批人坦白了,更不想把到手的东西再送回去,吱吱唔唔了几下搪塞了过去,严靖送来的东西他实在喜欢,不然当初也不会轻易答应,因此也不会轻易吐出去。 要说这王委员也倒霉,本来没人看出什么不对劲,但偏偏柏子竞在现场,旁观者清,只几个回合就看出那批老家伙里面有人推波助澜,细心观察之下就有了推测,只因一开始不知道任疏狂会如何处理也就没开口多嘴,但今天任疏狂打电话来道谢,柏子竞随口就告知了推测,才被任疏狂派去人逮住了。 任疏狂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所有的一切水落石出后,就直接把严靖叫到了办公室。 严靖毕竟心虚,往日里还能坦然看向任疏狂的眼神此刻就不太敢,以前每回见到任疏狂总觉得心里烧着一团火,要把自己焚尽才罢休,但今日他却觉得浑身冰凉,虽未遂却也是做了一件大亏心事,低眉垂眼半天也不敢像平日那样开口询问有什么事情。 揉了揉一天都没舒展的眉头,看着跟了自己五六年的心腹,任疏狂真有点伤感,这个现实社会再次验证了它的残酷。 “你针对邹盼舒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不问你为什么这么做。既然选择出手,就应该想到被我知道会有的结果。毕竟你在泰恒是从开始就做起的,看在往日情分上我给你选择,一是离开泰恒,二是到日本去启动下级分公司,不挂泰恒的牌子,从头做起,总公司给予一定的支持。” “总裁……”严靖猛地抬起头,只说了一个词就说不下去了,他根本就没敢想过后果,只是一味的存了侥幸心里。 “不用再多说,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邹盼舒对我的重要性。给你一个月时间和李秘书交接。我想你也不会拿你严氏家族的前程来赌气再做什么手脚,我从来不给人第二次机会。你出去吧。” 任疏狂看着严靖张了口想说什么又闭上,落寞地走出办公室,他起身看向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想着不知道是否会老老实实在家里休息的邹盼舒,心里很踏实,再多的曲折都不能把他打倒,为了两个人安然的未来,他还有非常多的工作要做。 看着窗外明亮的天空,他始终记得自己的承诺,不让人欺负邹盼舒,他还要更强大把邹盼舒保护得更好,而现在的他还是弱小的,只是比常人多了一份出身的优势,还没有完全转化为自己个人的能量。 严靖出了门后的神色与其说是落寞,不如说是怨毒来得更好,本来也能够相安无事的一份好工作,偏生因为一份执念而毁了,虽说任疏狂留了选择,但不管哪一个选择都是从天上被打到了地下。 终于,他还算脑子清醒,知道任疏狂终究留了一条后路--到日本开创分公司,如果任疏狂狠心直接驱逐自己的话,怕是不止自己,就连严家的企业也会一蹶不振,现在虽说不能挂泰恒的牌子,他也知道另一个正在创建的新公司价值甚大,有这两个公司做后盾,还是可以做一番事业出来,这样一来自己后半生多半要呆在日本不能常驻S市了,可见任疏狂也是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 回头望了一眼已经关上的门,两个世界毫无通融的地方,严靖狠狠闭了眼睛,再睁开后竟有了点枭雄似地狠厉,不过这狠厉是对着他自己去的,这次触碰了任疏狂的底线,深知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斩断这份执念了,对于邹盼舒,他虽不服气,目前却也莫可奈何。 第71章 机遇 邹盼舒一个人在家里先美美地睡了一觉,再醒来时都过了中午,心里虽惦记着任疏狂那边的事情,但也知道凡事任疏狂心里总有度量,自己其实帮不了什么忙,也就抛开这些杂碎的心思,安安稳稳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每每任疏狂出差回来,总要有一两次特别卖力的时候,邹盼舒的体质明显好转,身上也不再是瘦骨嶙峋似地,他放了一大缸热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这才真的疏散了一身的疲惫,还是有着不适,却在忍受范围了。 指尖摸了几下任疏狂留在自己身上的印记,平日里包裹得很好的白皙皮肤上点点嫣红,他没敢多看,就像做了什么坏事情的小孩一样,生怕被发现了,赶紧把衣服套上,选了一条米黄色休闲裤,一件米白的长袖细格子T恤,现在他的所有衣服都是任疏狂派人打理,每个季度就有新的与任疏狂的衣服一起送来,既然彼此心之所向,邹盼舒也就坦然穿上了,不过每次总免不了升起一种男为悦己者容的感受,多少还是有一点扭捏。 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并不因为他获得一次摄影奖项而有所改变,反而是泰恒越做越大,而任疏狂的新计划也会把他推向更高峰,邹盼舒只能再次抬头仰望他的成就,心里也并不气馁,早已认清的事实,他现在只想着以后该何去何从,也没有几个月大学就要开学了,而他还未下定决心,不知怎么,邹盼舒有点排斥再到这种莘莘学子齐聚一堂的地方学习,他的心态很难融入那种青涩朝气的氛围中。 泡过澡的身体就像卸了千斤担一样轻松,邹盼舒哼着歌谣收拾客厅,然后忍不住还是打开笔电,把这次出游的照片都导了出来,才想起自己的电脑里有任疏狂的照片。 这一下他惊到了,忙打开细细品味一番,看到最多就是那几张上半身裸照,还好没有太出格的照片,但即使这样,他也非常不满,对严靖的讨厌上升到一种非常极致的地步,因为他猜测不出严靖会把任疏狂的照片拿去做什么坏事情,在他的脑子里认为严靖敢做出那么坏的陷害,肯定是个无法无天丧心病狂的人,不由很是担心任疏狂的名誉受损。 等任疏狂回到家,邹盼舒忙不迭询问,惹得任疏狂直笑,看他恢复得很好,告诉他不用担心后,就拉着他进了卧室,自己开始脱去严谨的正装,看了邹盼舒身上衣服的款式颜色,随手取了差不多式样同处定制的衣服开始换衣,今天他约了柏子竞吃饭,正好介绍他们认识。 任疏狂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照片留在别人手里,已经提早一步全部回收就锁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邹盼舒在家里或者偶尔外出带着相机时总会时不时给他拍照,任疏狂是默许的,也知道邹盼舒不会舍得拿出去与别人分享,随他乐意爱怎么拍就怎么拍,但别人想要偷偷留存就不可能,一张都不会允许。 甚至,他觉得说不得哪天有可能自己反过来给邹盼舒也拍上一组,唔,至于怎么拍,拍些什么场景,他现在太忙还没空实施,这念头也就作为福利的一种存在心底了。 不知道邹盼舒如果清楚他的这种想法,还会不会每次偷拍了几张就乐呵呵地独自欣赏。 经过郑重的介绍后,邹盼舒对于谦叔恭敬地开着门侯着,就有点不太放得开,低声道了谢才弓身进了车后座,任疏狂眼睛雪亮,拍拍他的肩让他不用特别在意,邹盼舒看着这两人对这种模式都很坦然,自我调节了一下也就释然了。 “和谁一起吃饭?张丰唯还是肖庭诚?呃,这里--哈,怎么办?要回去换衣服吗?” 邹盼舒看到任疏狂换了休闲装,应该是比较亲近的人,不过正因为是休闲服,他脖子上的红印就挡不完,有小半截露在衣领外了。 任疏狂早在换衣时就看到了,看他这么久才发现,也不知道是不是反射弧特别长,两人在家里随意惯了,所以才会出了门觉出不妥来。 “不碍事,看到就看到了。正好让人看看是谁给弄上去的。” “那怎么行!你有预谋,难怪早上不阻止我。”邹盼舒脑子一转就以为抓住了任疏狂的小把柄了,正酝酿了气势要好好跟他理论呢。 “这还要预谋,你也太小看我了。”任疏狂宠溺地看着他,觉得他最近比以前活泼了不少,这里面有很大的原因是自己特意宠出来,不由很满意地把他拉过来吻了一口。 邹盼舒性子里还保留着几分守旧的思想,随意怎么闹他不怕,艰苦疼痛也不怕,却偏偏任疏狂施展出温情脉脉的一面时他就如小白兔一样乖顺不知反应,总带着与生俱来的羞涩,完全是让人不得不心生怜爱之情。 他所有本性里对情感的执着就像全部都交给了任疏狂主导,予取予求绝不反驳,也因此造就他对着外人看似温柔实则疏离的个性,整个人亲和力十足,却情商超低,总也看不出别人对自己是否有意。好在他对待朋友都是真心以对,如果彼此都只是朋友关系,因着邹盼舒的包容心,反倒能够很快打成一片。 这些邹盼舒都看不清,在他眼睛里脑海中,除了任疏狂一人外,别的男人女人都只是一个个代名词,能够接通的唯一线路就是朋友,再也没有其他可能。 因此,当餐桌上启光频频投到他身上的视线,他只是觉得奇怪,却什么想法都没有。邹盼舒总还是觉得自己条件不够好,配不上任疏狂,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求来的,心底深处还是带着卑微,一面想要紧紧抓住,一面却往往很容易患得患失。 “你的作品我看了,你的人和作品很一致,有着现代社会少见的一种灵气。”柏子竞的视线具有非常强烈的透视感,仿佛他眼前的人或事物都会被分解成最微小的分子,被打破后再以他认知的方式重新组合。 “不过还缺乏雕琢,现在只是有着成长的可能性,至于最后能不能保持并发扬出来,还要看你的选择。”柏子竞说完双眸直视着他,如繁星般幽深的眸光摄人心魂。 邹盼舒就像被什么定住一样,好一会儿才挣脱了他的目光,满脸尴尬地笑笑,“谢谢你的称赞,我会努力的。”邹盼舒一说完,马上扭头去看任疏狂,他有点害怕这个柏子竞。 任疏狂给他倒了一点红酒让他喝些壮胆,对于柏子竞那种带着侵略性的目光,他倒是没什么想法,知道这只是柏子竞的职业习惯。 柏子竞就是有能力透视世间一切伪装似地,他的双眼确实会令一些人感觉到可怕,说起来邹盼舒被这样盯着还能快速反应回话,任疏狂已经觉得不错了。 “子竞,你也稍微注意点,我觉得你越来越不像活在人世间了。”任疏狂还是开了口提醒,他带邹盼舒来就是想让柏子竞看看,能不能给他找个好的导师。 “抱歉。习惯性行为。”柏子竞双眸一闭再张开,里面的幽光好像消失了一般,看上去不再那么摄人心魄了。 启光在一旁笑眯眯像个狐狸,眼神又抛向邹盼舒了。 他一开始也是被柏子竞这双眸光所诱惑,现在遇到了难以决断的事情,多年所求未果还落了个人财两空,干脆抛下一切随着柏子竞周游世界,改一改自己的风格,不再拍摄珠光宝气的时尚界型男美女们,改而去拍世界风景和那些朴素的人们。 双眼犀利的任疏狂,自然不会遗漏启光的行为,不过他从启光的眼中没有看到什么阴谋地光点,只是有着某种不知名的羡慕和迷惑,知道这是个有故事的人,估计是被邹盼舒身上这种天然的纯粹吸引,没有多加理会。 四人在饭桌上又聊了一些话,主要还是任疏狂与柏子竞在聊他们的近况,能够这样带出来,说明柏子竞信任启光,而任疏狂对邹盼舒就不只是信任那么简单,因此话题还算谈得比较深,并没有避开另外两人,等交换完彼此间的信息,任疏狂才问了此次赴约的最重要的目的。 奇异的是,柏子竞竟然沉吟了好一会儿,在他们两人之间扫射了几个来回,又是那种要把世间所有物质都分解再重组的目光,任疏狂知道他可能有比较谨慎的想法,邹盼舒可不习惯被人这样盯着,不免很忐忑不安。 非同行有时候不能感受到彼此的气场,邹盼舒就从柏子竞和启光身上感受到了强大的气势压迫。 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一种共同的磁场的压迫,仿佛自己每一次按下快门的瞬间都被他们所透视,每一次脑海中构造的取景也都被他们事先预知,这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绝望,因为你会萌生永远也超越不了的念头。 这实在是太打击邹盼舒的信心,他觉得自己的天赋本来就稀少,比如语言,再怎么努力他也知道三门外语是极限,精通也许就是两门;比如助理的工作,学了很多却总是学不会交际学,协调起来难免吃力;比如泰恒主营的核心技术,那更是他不能涉及的深度,只能有个比一般外行深一些的浅显认知,再过五年十年也未必就会入门…… 唯一他觉得既快乐又很有灵感的就是摄影和旅游,旅游算不算天赋他不知道,文字倒是能写一些,这一次出游连着发了六七篇长短不一的文章给小江,反响都挺好,不合适小江出版社定位的话,小江也会帮他转投其他出版社,图文并茂的投稿,投中率非常高,现在已经几乎没有落空。 而摄影,在回眸时就常常被赞作品感情充沛,有自己的气质,这回得了一等奖,他更是有点飘飘然,信心很是大增,却没想一天还没过去,就被压迫得都要喘不过气来。 邹盼舒哪里知道这是多少同行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别说只是被扫视一番,就是让他们脱光了侍候估计都前仆后继冲上来,他有压力也是正常,如果没有感受到压力反而只能说明他在摄影上没有天赋。 在他惶惶不安时,柏子竞才终于像是下了决心说:“疏狂,你要是舍得就让他跟我两年吧。这两年正好我们有个环球行,穿越一些偏远的人烟稀少区域,估计南极北极和一些人迹罕见的丛林深处的部落都会探到,这一路就由我来教他,成不成材就看他肯不肯吃苦了。” 平平淡淡的声音,没有太多的情感起伏,仿佛他说的就是明天早上吃什么一样简单。 任疏狂两人还没答话,启光倒先脱口而出:“天啊,你确定要收徒了?哦,这小子哪里来的好运气!” 邹盼舒当然也知道是个天大的好机会,他的心情蓦地激动起来。 柏子竞的大名他早就如雷贯耳,在回眸就如天神一样不可撼动的存在,曾翻看过无数柏子竞的作品收藏,确实也从中汲取到不少的灵光,更是听闻柏子竞大牌得不屑与同行交流,行踪飘忽不定,时而是去拍摄山水,时而却又去做了战地摄影记者,又或者出现在时尚圈一段时间,但不管他出现在哪里,都是一阵十二级旋风刮过一样,世界瞩目。 相对于邹盼舒的激动,任疏狂的心反而沉了下去,思索了一番问出心底的疑虑,他知道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却还是忍不住问了。 “就是说这两年都不能确定你们在哪里,我和他也没法想碰面就碰面。这次行程,还会有一定的危险性,对吗?” 邹盼舒闻言一僵,心底突然就非常不舍起来,整整两年要见不到任疏狂,他的心中就像多出一口大钟,左右摇摆不定,拉得他的心生疼,一边是一辈子地追随,一边对他来说却是唯一可以迅速成长,拥有与任疏狂比肩的机会,错过这一回,他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这样的名师指点,会不会还能够以自己的能力坦然的站在任疏狂身边。 “是的。不过如果中途我们在交通便利的地方停留时间长的话,你也可以包机过来。”柏子竞点头照实说了,飘忽在他耳鬓的细碎长发随之舞动,衬着他略微带着古意气质的脸庞,恍如真是错落的另一个世界之人。 “来吧,来吧,这可是太难得的机会了。别说只是两年,你还这么年轻,五年都不差这点时间,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啊。哦,我见证了历史的时刻……”启光在一边附和,他第一眼就看邹盼舒很顺眼,一听柏子竞的提议,立马就同意,觉得旅程中多这么一个人肯定会有趣很多,光是柏子竞这个家伙,有时候太无趣了点。 柏子竞扫了启光一眼,启光马上闭了口端起酒杯喝酒去了。 “不用急着答复我,这次回来我也要做一些准备,还有三个人没到位,另外回眸的事务也要打理一番,下个月底才会正式出行。在那之前决定了就通知我,摄影器材就不需要准备了,有赞助商提供。当然,如果你有特别趁手的珍品也可以带上,一般的就算了。” 邹盼舒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出这个一般的也比自己用的要高级好多,当下就没有答话,只是心神恍惚不定,竟觉得愈加难受起来 第72章 让他去飞 后面他们再说什么邹盼舒几乎没听进去,他脑子里就像在打仗一样一会儿是这个决定,一会儿是那个决定,就这样恍恍惚惚结束了晚餐。 任疏狂看他的样子,歉意地对柏子竞和启光打了个招呼,就直接把他带回家去了。 任疏狂耐性很好,自己也在思索柏子竞这突如其来的提议,他心中自然是非常不忍。 邹盼舒还有着重生前的记忆,那是长长的接近两年的相处,再加上今生,算起来就有两年半还多的时间相聚过,而对于任疏狂来说,只不过是一年的相识,只得了半年多的相伴,这其中还有大半都是出差分离,就是这样,猛一下就要分开长达两年,也难怪邹盼舒会患得患失魂不守舍。 他只是静静地引导邹盼舒进浴室、洗澡、换睡衣上床,把主卧的大灯都关闭,换了黄光的温和壁灯,这才拍拍邹盼舒的脸颊,引起他的注意问:“是不是下了决定?” “我舍不得你。疏狂,疏狂,疏狂……” 邹盼舒恍然回神,也不管人在何处,只觉得眼眶发热难受得很,却又已知如果放弃日后定然会无限后悔,伸出手紧紧抱住任疏狂精瘦的腰身,左右上下地摇晃,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做,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如此才能让心底的凌乱思绪暂时压制住。 任由他摇晃了一阵,任疏狂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半响低沉着声音说:“盼舒,如果你决定了,就去吧。这回换我在家等你。” 他的声音历来就有让人遵从的魔力,此时刻意放低了音量,更是带着一种性感的磁性引人入魔,很能安抚人心,仿佛只要按照他说的话去做,就绝不会出错。 邹盼舒的双手一下就僵住了,只是更紧的抱着他,真就想把自己融入他的身体中去,也不用受这种煎熬,不用再去考虑什么够不够资格陪在他身边,口中还是忍不住一声声叫着任疏狂的名字。 他猛然觉得自己的心一分为二,一半就这样落在任疏狂身上,一半还留在自己的身上,这下知道这个决定是不可更改了。 既然不可更改,他便也狠了心,抬起头望着任疏狂幽深的双眸,坚定地说:“你等我,等我变得更强的时候回来,等我配得上你时就回到你身边来。” “谁告诉你配不上我的?以后别让我听到这些话,你自己也不要再这么想!”任疏狂难得严厉地命令,他知道邹盼舒有心结,却不曾想这心结如此之深。 这番狠厉地说了他一句,却又心疼他这种想法的源头,任疏狂不免收了戾气,再次郑重地说:“你是我合适我的,我告诉过你,以后不要有这种想法了。” 他调整了坐姿,以便更好的把自己都要晃倒的人抱得更稳,“你想变得更强,这个我可以理解,也不拦着你,但这个选择的前提是这些是你所喜爱的,不是为了别人也不是为了我才做出的决定。所以,我要你好好想一想,用心去想,除了因为我的关系,你是不是真的想要学摄影。如果答案是的话,你就去,不用担心其他;如果不是,只是因为觉得自卑,那就不要去了!就在S市给你找个好的大学或者好的导师就行,你一样能学到东西,还能陪着我。” 他们从未就邹盼舒的未来做过如此深层次的交流,任疏狂是放任支持的态度,也以为邹盼舒是个明白人,看他这么坚定的一重生就一条道到黑来找自己,哪知道这人也有糊涂的时候,竟然还会有这种以钱权成就划分等级的想法,是以才给他一击当头棒喝,定要把他敲醒了才行。 这一番言辞直指人心,邹盼舒一时间也愕然,细细品味了任疏狂的话,不由豁然开朗,只觉得一团乱麻似地心思条条都清澈了。 他原也不是在意钱多钱少,更不在意阶级的人,一心只求两人白首同心,奔着任疏狂有同一个梦想而来,如今得到了却反而迷乱了心神,被这个花花世界所诱惑,也学得那些人的一套套以成就来区别三六九等的把戏,这一番话来得真是及时,不然按照他今日白天对自己取得一点成就沾沾自喜的性子,弄不好就一头撞歪走了岔路去了。 脑中一清醒邹盼舒也没有多犹豫,机会难得他是不肯放过,这是顺心的行为,而任疏狂其实这两三年也都会频繁出差,倒是正好的时期,如果任疏狂常驻S市,那还真是更舍不得了。 “疏狂,我想清楚了,我是为了自己的梦想下的决定,我打算跟着柏子竞学两年,就这两年,如果到时候没学好我也不后悔,这是我除了你以外最喜欢的了。”邹盼舒还不忘强调一下。 看他似乎想通,任疏狂也就放了心,达成了一致之后,两人对这剩下的一个多月的相聚更是分秒必争,任疏狂把工作在脑中整理了一番,把近期涉及到的出差全部押后,中途只有一次谈判是不可缺席,他也决定干脆就带着邹盼舒前去,说起来他早早就给邹盼舒办了签证,却还真的一次都没有带他去过,虽说他这次是与柏子竞去周游世界,但自己带他去玩也不冲突。 邹盼舒一听,两眼都放光,他最想去的几个地方里就有前生与任疏狂一起去过的德国的国家森林公园,不免心情大好,已经开始等不及就像小时候听闻要去春游一样兴奋。 第二日,任疏狂就回复了柏子竞,同时被要求让邹盼舒一有时间就去回眸呆上一段时间,柏子竞做事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一点时间都不浪费就要把邹盼舒的基本功给操练一回,让他能够尽快的提高,他们这一次的行程每一个地方都是难得一见的美景,错过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人生没有可以重新再来的机会。 任疏狂处自是不必谈,工作堆成了山一样繁重,不过他每天都尽量地处理,要是弄不完就干脆打包回家加班,和邹盼舒两人相互陪着呆在书房里,一个办公一个忙着做功课,倒是难得的温馨,真正做到了朝夕相伴。 晃眼就过去了十天,肖庭诚因为任疏狂走不脱的关系晚了一周才回国,他也忙了个脚朝天,一回来就在电话里嚷着要让邹盼舒下厨犒劳他。 任疏狂拿这兄弟是毫无办法,只好给柏子竞打电话请假,说是肖庭诚回来了,问他要不要到自己家来吃顿便饭,柏子竞与邹盼舒相处下来也算有点熟悉,虽然他总觉得邹盼舒对自己还有点对严师的拘谨,不过他也不在意,就答应了,边上的启光一听非常的感兴趣,他是个对美食最没有抵抗力的人,也算上了一份。 于是,才刚过了中午,邹盼舒午休完刚到摄影棚里练习抓拍技巧,就被柏子竞叫去,告诉他今晚一桌人到他家吃饭,多弄些好菜,莫名其妙就被赶出了回眸。 站在大街上,邹盼舒哭笑不得,他这个新鲜上任的老师最是不耐烦在琐事上做解释,脾气很有点古怪,弄得这一段时间回眸里人人自危,个个都尽量收敛了气势,唯恐冲撞了这位大神,但又存着能够得到柏子竞指导地心思,再不济要是柏子竞看中自己一身皮囊做一回他的模特也行,矛盾的行为屡屡发生。 他也知道不可能回头去问,直接掏了手机问任疏狂,才知道来龙去脉,结果,张丰唯正好刚遇上任疏狂,完全没有自觉要避开别人的电话,一听怎么能少得了他,他正愁最近逮不住邹盼舒一起去饭店吃饭,忙不顾形象在任疏狂耳边对着手机说:“盼舒,算我一份。要辣的,香喷喷的,不要甜腻腻难吃死的菜啊……” 任疏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完全不管这举动多么不符合自己的身份,他只是心疼邹盼舒了,一个两个三个,算下来六个大男人,这要邹盼舒做多少菜才够吃啊,还要买还要洗切,听邹盼舒说已经出了回眸,正准备打的去公寓附近的菜场。 任疏狂一手拨开还在边上跳跃的张丰唯,“要不你直接回家,我让司机买了送过去。” “那不好,我自己做什么菜就买什么,谦叔买来也不一定合适。”邹盼舒忙拒绝。 “那就去超市买吧,菜场太挤也不方便。”任疏狂再次建议,他被邹盼舒带去过一次菜场,实在对那种地方难以接受。 邹盼舒一听就笑了,这个大少爷果然还是对那次经历耿耿于怀,早知道就不带他去所谓的体验生活了,忙不迭说:“不用,菜场的菜新鲜,难得这么多人来我们家,当然要买新鲜的菜了。好了,不说了,我拦到的士了。” “那你小心点,别忘人多的地方挤。”任疏狂也只好妥协,叮嘱了一句挂了电话。 他与张丰唯碰头,也正好就是陪政府官员开会吃饭,中饭刚结束不久,两人分别送走了几批客户,此刻在海鲜大酒楼的前厅处站着。 任疏狂想了一下下午的工作,可以晚上或者明天多做些,实在有点担心邹盼舒一个人弄不来这么重的东西,就和张丰唯打了招呼,让他去和黄静怡交流后面的收尾,自己先走一步。 任疏狂都来不及再回公司收拾文件,拨了电话让李秘书给他整理好,回头司机会过去取回来,就让司机开车直奔菜场而去,这里距离家的距离比邹盼舒那边回去要远得多,不赶的话怕要错过了。 途中他拨了两次邹盼舒的电话想通知他一声,都没有人接,不知道是不是菜场里人声鼎沸没听到,还是出了意外,任疏狂心里更是焦急,到了菜场没多久,就看到邹盼舒拎着两大袋沉沉的材料走出来,他忙下车过去接手,看到邹盼舒的双手被勒得一条条红杠杠,也只能看着他忍受了。 两人好久没有一起在这样的下午时分呆在家里,都是一大清早就彼此各奔东西,晚上才能相聚,任疏狂也不去管其他,就陪在一旁看邹盼舒择菜淘米,看得津津有味。 随着香气慢慢飘满整间屋子,刚开始的心疼和不满也都被一一化解,觉得笑眯眯做着饭菜的邹盼舒无比性感,有一种落入凡间精灵的感觉,这片空间因为有了他变得真实可触,温暖怡人。 细细回想任疏狂才发现邹盼舒的身型变得更加修长,全身的气质也一直在蜕变没有停止过,从一开始自己认识的那个有点傻有点呆的乡下小子,一直慢慢变成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周身上下都被打理得很精致,不是那种一碰就碎的面容上的精致,而是一种气质上纯净的精致,随着他心结的解开,更是被柏子竞高压下开发出更多的潜力,身边来往的人全是非富即贵的高贵人士,他也开始有一种不同于大众的贵气。 这样的邹盼舒是经过自己的打磨蜕变的,任疏狂更是欣喜得意,他也知道这次邹盼舒跟随柏子竞一去再回来,肯定还会大变样,说不定就会蜕变成另外一个人。 但是他愿意接受这种结果,爱他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去飞,无论飞得多高都不用怕摔下来,因为自己会呆在这个叫做家的地方等着他,会做他每一次腾飞前的起跃点,会是他摔下来时接住他的怀抱…… 邹盼舒一身休闲装都来不及更换,简单分类了菜之后就套上围裙开始料理,先要在水池边一样样洗切,这才是做一顿饭最庞大繁杂的步骤,整理好以后真的翻炒其实要不了多长时间。 还是按照以前的经验,他先把两个大菜炖上,才来细细的清洗,边上任疏狂就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一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一会儿也就坦然了,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你给他做一顿饭,他在边上陪着你,等一会你们可以一同吃饭。 “盼舒,认识你真好,谢谢你再来找我,这是我最庆幸的事情。”任疏狂走上前,从他背后抱住站在调理台前的人,汲取着他身上混合了厨房气息的体香,心升感激。 “我也觉得最庆幸的事情,就是当时鼓起勇气来追逐你,还好我当初没被你吓到。”邹盼舒心里一动,继续着手中的动作,轻轻地回答着。 好在光是炖锅蒸锅就有好几个,有些菜可以事先预备好,邹盼舒手脚麻利地把所有准备工作做好时,也已经四点半了,这才洗了手在任疏狂的催促下到客厅喝杯茶休息休息,他按了按小腿处,两个小时站着准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底的紧张兴奋,比起在回眸一站几个小时还累人,酸酸涨涨的都有点僵硬了。 任疏狂本来就心疼他,原以为请肖庭诚和柏子竞这两人即可,谁知又多了两个拖油瓶,看他都忙到出汗,到浴室里拧了湿毛巾给他擦脸,自己脸上也不是很开怀,平淡着没什么表情了。 “不碍事,我受得住。再说,有客人来是好事情,我们都要交新朋友,再多几个也忙得过来。”邹盼舒接了毛巾擦了一下,温热的气息非常舒服,这才觉得自己是太紧张了,毕竟说起来这是第一回有新朋友到家里来。 任疏狂沉默地帮他捏着腿放松肌肉,向来不喜欢外人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域的他,听闻邹盼舒的话,也不由开始反思自己的习惯,在他心里还是有着很强烈的隐私概念,肖庭诚柏子竞都算老朋友都要特意邀请才会来一趟,不过邹盼舒说得也有道理,而且既然他本身也愿意多接触人,任疏狂更没有理由限制,这才从心底接受了这些人的到来。 “你喜欢就好。以后少弄点菜,这些人平时谁都没少吃,就我在家时你都没做过这么多花样。”任疏狂虽然接受了,不表示他一点其他意见都没有。忙碌一下午的邹盼舒做的菜等一下要入了别人的口,他还是觉得不太满意。 “哈哈,你不是吃醋了吧?咳咳,我说错了,当我没说过……” 邹盼舒才说到一半就被咯吱得说不出话来,他也是灵光一现随口说说,可任疏狂的动作明显是欲盖弥彰。 两人在客厅沙发上闹了一阵,邹盼舒直讨饶,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的后果就是被折腾得气喘吁吁,要不是等一下有客人要上门,弄不好就要被直接就地法办了。 “不行了,疏狂,别按了,我要去炒菜了。他们都会按时来吧?不然菜冷了就不好吃了。”邹盼舒实在被弄得没力气了,赶紧起身逃开,双腿比刚才的僵硬好不了多少,现在是发软了。 “不会,这几个人都有时间观念。”任疏狂放过他,手一松就由着他进了厨房,嘴角高高翘着,翘着腿坐在沙发上觉得满意了,因为刚才邹盼舒答应他有几道平时自己最爱吃的菜绝不做出来招待客人,这就叫主客有别。 第73章 礼物 任疏狂说得不错,这些人都是社会顶级的阶层,时间就是生命的条例更是从小就被灌输,六点钟一到几个人全部在楼下遇到准时进了门,而邹盼舒准备的一桌子菜也正好都端上了餐桌,公寓里弥漫着一股香喷喷的味道。 “请进。”任疏狂酷酷地只说了一句话,没有过多寒暄,按照邹盼舒的说法新朋友也是朋友,那就都不是外人,用不着客套。 邹盼舒嗔怪的目光望了他一下,赶忙上前一边表示欢迎,一边要帮他们接外套,拖鞋已经早一步摆放在玄关处。 “不用,小邹邹。都是朋友,不用特意招待,你没看疏狂都没理睬我们。”肖庭诚在最后一位进来,也是最熟悉的一位,他开口邹盼舒就笑了起来,这家伙说话还是很直来直去。 “那是。”第一个进门的张丰唯鼻子一嗅脸上马上亮了一样,“哇,这么香,我闻到我爱吃的味道了……” 邹盼舒正要接话,冷不防柏子竞递过来一个大礼盒,有六十公分长宽,他一愣伸手接住,柏子竞手一松这大礼盒就到了他手里,沉甸甸的差点就掉下去了,任疏狂在一边赶紧接了一下才稳住。 “这,这是什么?”邹盼舒看看自己这位老师,又看看任疏狂,不知道是不是理解错误。 “笨。第一次登门拜访,还是蹭主人亲自下厨的菜吃,当然都有礼物。给,这是我的。”启光递过来一个小软皮盒子,巴掌大小,薄薄的一片,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邹盼舒既尴尬又感动,在任疏狂鼓励的目光下接了过来,他看出来了,这些礼物都是给他的,任疏狂也不在意,甚至很高兴,下午那点小心眼也都飞走了,这样的拜访,偶尔来一次他可以接受了,不是为了这些礼物,而是为了这几个人对待邹盼舒的态度。 真是亏了公寓的玄关非常开阔,两米多的宽度纵深也够,这样齐聚一堂的效果让邹盼舒也不由觉得很是养眼。 张丰唯是豪爽的北方男儿,身材最高外型也是最健硕,五官带着北方特有的立体开阔,阳刚健美的标准,一看就是位直性子的人。他已经换了拖鞋,外套也随手一扔没挂到衣架上,甩在玄关边上的搁架上,摆手示意不用管,递给邹盼舒一串晃荡在他手中的车钥匙。 柏子竞的气质是最神秘的,每一回见到,邹盼舒都觉得与之前的他不同,披肩长发今天没有扎起来,他的五官本来就带着浓郁的古意,穿的衣服是浅灰色系,整个人就像是从古代山水画中走出来的人,让人一看就要陷入到时间的河流中不可自拔。 启光从第一次见到就毫不掩饰他时尚界人士的特色,衣服新潮有个性,今天穿的就是一件挺括的小开领贴身字母衫,下面是方格子深驼色的收身休闲裤,混血儿的五官是最魅惑人的一位,嗓音也不同,估计是从小在国外长大,总有一点不一样,这样的大牌摄影师,邹盼舒光是看他生活中的一面就可以想象得出他在工作中所受的欢迎,才短短几天,回眸每天前来的他的粉丝越来越多,柏子竞都快要把他赶出去了。 如果说其他几位型男邹盼舒还吃不准他们的品味什么,对肖庭诚他算是熟悉了,但是今天的肖庭诚让他大大吃惊,任疏狂已经带着前面几位往里面走去,邹盼舒就像第一回才认识肖庭诚似地,伸出手指指着他的衣服和头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受到打击了吗?” “小邹邹,你怎么可以这样诋毁我英明的决断……”肖庭诚做了捂心状,仿佛想起什么又立刻停了做到一半的动作,咳了两下才说:“唔,我决定抛弃旧我,重新做一个新我。”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欢迎你回归。”邹盼舒见状大笑起来,揶揄了他一句。因为他发现肖庭诚原来多姿多彩的头发第一回变成了黑色,原先总是吊儿郎当的服装,换成了一套中规中矩的休闲装,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肖庭诚,真的太不习惯了。 “好了,我就借花献佛,把我们老板让我转交给疏狂的酒当作礼物送你好了。还是我直接拎进去吧。”肖庭诚正要递给他,看他脚旁的架子上放着大礼盒,两手还抓着东西,径自往里走了。 邹盼舒也吃不准张丰唯给他钥匙什么意思,以为他等一下是不是担心喝了酒开不回去,他知道张丰唯最近好像在和家里闹,大概是要家里取消他随身保镖的事情,就把钥匙和刚收到的小软皮套子一起放在茶几上。 这几人虽然有人不熟悉,不过都不是默默无名的小辈,多少都知道彼此的名号,任疏狂给他们彼此简单介绍了一番,这才入了席,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不过除了肖庭诚外,其他三人还是对满满一桌菜表示了惊喜。 只见按照十二人预备的大圆桌上摆着六个荤素搭配的凉菜,热菜更是兼顾了几人的口味既有本帮菜中的八宝鸭、家常豆腐、菜心狮子头等,也有辣味的好几道,还有海鲜小炒和白灼虾、醉虾,醉虾一揭开盖子都还能看到蹦跶的河虾,看上去简直可以喂饱上十人的感觉。 邹盼舒在一旁谦逊地介绍了几句,任疏狂则是难得显露出得意来,脸上的五官仿佛都打上高光一样亮堂,其中一盘香菇菜心还是他摆的盘,当然是在邹盼舒的指导下完成的,但也不能抹去他的功劳。不过也不知道他得意的是邹盼舒的人还是自己也参与其中。 不用招呼,肖庭诚和张丰唯最先开吃,不知道任疏狂是不是真的太敏锐了,这两人一见面果然就是针尖对麦芒,彼此看不对路,以前他们两人碰面都是在工作场合,两人都收敛了性子,现在一下转变为半朋友半合作伙伴,相处就有点不同,更趋向本性自然。 启光从小就在国外长大,家里虽然还保持着国内的一些传统,但是菜式上早已经西化,而此次随柏子竞回国也都是上餐馆,这还是第一回吃这样的家宴,也很放得开下筷如神。柏子竞倒是扫视全场,点点头与任疏狂相携坐着,两人气定神闲地慢悠悠夹菜。 肖庭诚动作没张丰唯快,没抢到挨着邹盼舒的位置,被张丰唯得了先机,这两人就像小孩一样,张丰唯炫耀邹盼舒特意给他做了不甜的菜式,而肖庭诚哼哼两下说:“吃不了甜味不算真男人,你以后就等着一辈子受苦吧。” 张丰唯直接反击:“吃甜食,哈,告诉你以后你就是个妻管严。绝对是准的!” 桌面都静下来了,张丰唯张望了几下,猛然反应过来就他一个吃不了甜,这不是引发众怒么,忙打了个哈哈,自罚三杯了事,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论调是对的,S市的男人最有名的不就是新时代好男人么,妻管严什么绝对的。 其他人本来也无意跟他计较,再说这种餐桌上的话谁在意呢,只有肖庭诚开心了,盯着张丰唯让他一滴酒都不能洒出来都喝光。 张丰唯坐的时候就要挨着邹盼舒,抢了先现在右手边是肖庭诚左手边是邹盼舒,把酒罚过之后就不理睬肖庭诚了,吃了点菜压一压酒意,他小声而又神秘地说:“盼舒,你同意我的说法吧?你说,老任是不是妻管严,我看还不算一点点严重,哼哼。” 邹盼舒望了望另一边的任疏狂,心想这话我可不敢说,而且两个男人说什么妻管严来着,虽然自己是个天生的零号,也不想被人当成女的,不过他也知道张丰唯这只是比喻,从未把自己当成女人看待,只不过这话题实在太惊悚,任疏狂明明在和柏子竞聊天,那眼角余光也够犀利的,赶忙用手肘推了推张丰唯,招呼他吃个超辣的辣子鸡,这是邹盼舒特意做的,鸡肉连骨头都炒酥了。 张丰唯得意了,看你们一个个不同意,事实摆在眼前,邹盼舒只好笑眯眯地附和他。 肖庭诚转去听另一边的谈话,在说接下来周游世界的准备,在座的都已经知道邹盼舒要一去两年,这一顿都有点送行宴的意味了。 然后又说起现在回眸的变革,他与柏子竞不算太熟,不由疑惑地问:“子竞,你怎么想到又回来整这个工作室了?”他还是知道柏子竞为了摆脱家族的束缚,基本都不太愿意回国的。 “我这次回来就是重组,吸纳一些摄影师,让他们为主来经营,其实之前也都是他们在管理,只是一直挂名。”柏子竞解释,“以前国内的氛围不好,水平都太低,现在已经逐步向国际靠拢,回眸在S市影响力还可以,我就推一把尽点力,打造一个更好的氛围。” 肖庭诚闻言点头同意,他和任疏狂做的事情也有点异曲同工,在德国的实验室将来也会成为国内高科技人才的一个去路,而这些人也将会回返,这是带动一整个行业的创举。 一餐饭吃得宾主尽欢,邹盼舒让任疏狂把客人带去客厅,给他们泡了茶就转回餐厅,准备自己一个人收桌子,肖庭诚却没走要帮忙,看他束手束脚一次只能拿一个菜盘或者两个碗的样子,邹盼舒不由揶揄他贵公子非要来体验生活,没想到肖庭诚一脸严肃,就像正在做着什么头等大事一样。 “你说我是不是变得成熟稳重了?”肖庭诚再次端着一个盘子进来问道。 “啊?你的意思是外型?难道你是为了让人看到你变得成熟稳重才染黑头发,换掉穿衣风格?”邹盼舒开始洗碗,真是感谢水台够大。 肖庭诚的脚步一停,似乎想挠挠头,看看手上的油渍又作罢,“有人说我太不着调,像小孩一样。” “噗--咳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邹盼舒被自己呛到了,看肖庭诚黑着脸赶忙道歉,“我不觉得你像小孩啊,做事很有原则,外表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内心。不过,你现在这样,看上去真的很可靠了。” 邹盼舒不过是安慰他一下,就如他自己所说外表和内心不能一概而论,人不可貌相,看人要看心。 肖庭诚眼睛一亮,仿佛得了天大的赞美,有点傻气的呵呵笑了起来,屁颠屁颠更带劲去餐厅端盘子了。 邹盼舒抿着嘴偷笑,也挺高兴的,不管肖庭诚外型怎么改变,都改变不了他是任疏狂最好的兄弟的事实,刚刚他还偷偷询问自己有没有在程家受罪来着。 等到他们两人把餐厅收拾干净,厨房也打扫后出来,客厅已经很有点烟雾缭绕的气息,直把邹盼舒咳得够呛,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那么沉闷,香烟一根接一根不停,这里面只有邹盼舒一个人是烟酒不沾,酒现在在任疏狂的调教下能喝一点,烟还是绝对不碰。 几人一看他咳嗽,也都很自觉按灭手上的香烟,邹盼舒忙不迭摆手示意没关系,任疏狂起身去把抽风系统再开大一些,另外把窗户也都打开,六月初的夜晚不像白天那么闷热,还能感受到凉风习习,倒是比闷着的房间更惬意了。 他们继续着话题,茶早就搁置一旁,换上了肖庭诚拎来的威士忌。 邹盼舒才听出是什么上头的动荡,因为要换届总会出很多变故,任家与张家联手,肖家从来与任家就是一条心,柏家是S市差不多最老派实力也最深厚的商业家族,难怪话题那么沉闷,这些他都听不懂,启光也是个局外人毫不感兴趣,两人自然就呆到沙发一角聊了起来。 “看看给你的礼物。”启光双眼发光,指了指客厅与玄关连接处的大礼盒,那是柏子竞送的,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真像要越俎代庖亲自上阵。 邹盼舒望了望聊得起劲的几人,他知道国外是习惯接到礼物当面打开以示尊敬,国内倒是收了礼物就放好,等人走了之后才会打开来看,既然启光都开口了,邹盼舒也就从善如流两手把礼盒提过来放在膝盖上。 好在礼盒也没有太复杂的缎带之类,把包装纸一拆就可以掀开盒子,里面郝然是一本精装本的画册,封面非常的唯美震撼,是一幅俯拍的森林瀑布河流的组合,气势磅礴如龙的瀑布在森林的右侧,一条长河以瀑布为源头蜿蜒穿过原始森林,有时候能看到河流静静的水面,有时候却又被苍天大树遮掩,除去如玉带一样的长河,还能看到不同层次感的森林色块,炫彩斑斓,仿佛耳旁能够听到风穿过丛林的哗哗响声,简直是鬼斧神工之作,人对于大自然来说从来都是最渺小的,面对这样的画作更会萌生这种感觉。 “这是子竞的力作,里面还有。是他和几个朋友一起手工制作的一本珍藏,总共也只做了一百本。我想多要一本送朋友都没抢到。”启光撇撇嘴说,语气中满是怨念。 “那不是很贵重?”邹盼舒愣了,启光都弄不到,那肯定是很珍贵了,而且这幅作品据他所知,在号称世界上柏子竞作品最全的基地--回眸里面也没有存留。 “那是他应该的,收了徒就该有点表示。”启光继续发散他的怨念,只见他的目光闪闪只望着画册。 邹盼舒有种他会出手抢去的错感,双腿悄悄往边上挪了一下,拉开一点距离。 不巧正好被张丰唯看到了,哈哈笑了起来,“他这是为老不尊,想抢小孩儿的礼物啊,没门。来来,让我也看看是什么画册,值得这么珍重收藏。” 邹盼舒已经把画册完全从礼盒里取了出来,看着不止启光感兴趣,就连张丰唯也来凑热闹,才只看了几页他就觉得心灵非常震撼,双手紧紧的抓着画册边缘,生怕别人真的动手来抢了,他可抢不过这几个人,他也怕夺来夺去万一损坏了可就真是后悔。 “你收起来以后慢慢看。还没拆启光的礼物吧。”任疏狂出言解围。 邹盼舒马上照办双手搂着画册走了,好像背后有什么野兽在追他一样。 这一圈人里,柏子竞和启光同年最大,也不过比他们大两岁,另外三人巧合的都是同一年出生,今年都要跨入26岁行列,算起来邹盼舒的22岁对他们来说真的就是小弟弟一枚,因此多少都有点宠着的意味,一看邹盼舒还真的抱着礼品跑了,不由全部笑了起来,难得这么开怀,也干脆停了沉闷的话题,转而聊起了轻松的事情。 等邹盼舒再从主卧出来,这几人也很识趣没再逗他,肖庭诚遗憾地说他带来的礼物已经开封,指了指都快见底的酒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误会,那老头总以为疏狂特别嗜酒,千方百计弄了好酒就要我带来。”肖庭诚抿了一口咂咂嘴,他其实很怀疑是自己说漏了什么。 “没诚意,蹭吃蹭喝。”张丰唯讽刺了一句,正要再说时,启光已经把自己的礼物递给邹盼舒让他打开。 一下自己就变成了焦点,每一道视线都很有压迫力,邹盼舒真是觉得有点承受不住,不过也知道大家对他都很善意,任疏狂对他招招手,把他唤到自己身边坐下了,两人挤在一个宽大的单人沙发里,也能够并列坐下,邹盼舒就有了主心骨,胆气也壮了。 “这是什么?”打开来看就是一张金卡,一串的花体字的LOGO和数字编号,其他什么都没有,邹盼舒不由问出声来。 启光眼神复杂的看着,任疏狂见状,替他解答了。 “这是一个衣服牌子的终身会员至尊卡,只要牌子存在一天,就可以每季度免费获得他们的一些新款,这是编号,你回头把自己的资料寄过去就行。” 邹盼舒弄不懂这些牌子怎么回事,不过也觉得有点贵重,终身啊,他还有好几十年要活呢,那不是说基本就不需要买衣服了吗?他倒是从未想过衣服风格是否合适什么的,很郑重地再次道谢了。 其他人也都没有解释这个牌子是顶级的定制成衣里的前几位,启光就是原有股东兼御用摄影师,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里面的故事太复杂,了解的人都很默契没有问,而邹盼舒是完全不了解,只是觉得一张小小的卡片价值真高。 启光沉默着,肖庭诚望望四周,双眼一亮笑眯眯地说:“刚好像还有人说我没诚意来着,不知道是谁在蹭吃蹭喝。” “肖庭诚,没事的,真的用不着送我礼物,你们能来我就很开心了……”邹盼舒忙望着肖庭诚,让他赶紧停下来,他这么说不就是说张丰唯么,张丰唯进来时是没拎礼品的,生怕惹得张丰唯尴尬了。 他们来了之后态度很自然,邹盼舒就已经很感动,受到了任疏狂家里的反对,再经历了程家那种境遇后,此时的聚会对他来说意义更大。 “谁说我是蹭吃蹭喝了,喏,刚不是给了吗?车钥匙。”张丰唯斜斜地撇了肖庭诚一眼,双脚搭一起翘着一晃一晃,古铜色机理的手指一晃,指向沙发上的车钥匙。 “盼舒,你忘记了吗?我说过我送出的东西不会退回的。哈哈,我也是今天才看到这钥匙,还是从你们公司楼下开过来的呢……”张丰唯得意洋洋地笑着说,眼光不仅瞥了肖庭诚,还挑衅地看着任疏狂,这回任疏狂没办法拒绝了吧,嘿嘿,他终于还是报仇了。 第74章 度假山庄 这简直有点峰回路转之感,邹盼舒看着手心里的车钥匙,恍然发觉果真就是去年那辆奔驰车的钥匙,虽然当时也没怎么细看,但那个显眼的标志还是很好辨认的。 邹盼舒有点担心了,先不论这车子价格如何,怎么也要几百万的全进口跑车,单就是这份张狂挑衅,他就担忧地看着任疏狂,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柏子竞和启光敏锐地感受到气氛一下凝重起来,自然就不接话了,对于别人的纠纷他们没什么好奇心。 “怎么,他们送的礼物你就收,我送的礼物就不收了?”张丰唯也不笑了,一双眼瞪起来,他这也只不过就是临时起意,一想到给邹盼舒礼物就正好想起了而已,和早期时候的心情完全不同,就是当作一个朋友的馈赠。 肖庭诚正要说什么,任疏狂先开口,对着张丰唯笑了笑,“那就谢谢了。虽然有点贵重,不过他们的也不轻。你收下吧,不过要是用不上也可以委托人卖了,你不是要出去两年吗。” 他后一句话是对着邹盼舒说的,至于卖掉一说有了先例,也不算过份。邹盼舒忙点头,这种车子他哪里敢开到大街上去,何况马上他就要出去两年呢,一想着光保养费就要不少,就舍不得了。 肖庭诚在一边嘿嘿直笑,张丰唯愣了一下,气势也被打散了,他也知道任疏狂说的不是针对自己,可就是觉得没看到任疏狂吃瘪的脸非常不爽,还是棋差一招啊,不由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灌了一大杯酒。 这也只不过就是小小的插曲,邹盼舒心怀感动地听着他们聊天,他简直是做梦也没想过这几个人都这么坦然接受他和任疏狂在一起,一点歧视都没有,好吧,其实他不止一次梦到过,有一堆的朋友就如今天这样能够时常到他和任疏狂两人的家里来做客,而今天,梦变成了现实。 末了,也不记得是谁提议,说是既然在座的三位先生就要去周游世界,那么,剩下的可怜的三位男士就太孤单了,不如就本周末抽个时间大家一起去休闲山庄度度假,一个周末即可,顺便还可以来上几圈麻将,特意强调了麻将一词。 S市的麻将风并不见少,三四十年代时还是豪门深院内的游戏,后来渐渐发展成为类似小赌怡情的消遣,近十年来户外运动比如赛马、高尔夫、网球和健身房等等已经占去很多人的大部分业余时间,但是依然也会有一批人忠于这项古老的运动,特别是这样氛围极好的朋友圈来说的话。 邹盼舒是最容易妥协的一个,对他来说只要任疏狂去,自然他就去了,而这一个圈子今天是为了他的饭菜来的,既然他同意了,其他人也都没意见,也没有谁是个排不出时间的人,当下就拍板周六出发周日下午回,就去S市周边的度假山庄。 “可以邀请其他人去吗?比如黄静怡?”张丰唯抛了一句话出来。他并不知道照片的事情,只是今天过来之前黄静怡也表示很想来看看,张丰唯可不愿意带她,没有主人邀请哪里能随意带人前来,就推辞了。不过既然现在看上去都比较随意,张丰唯也就顺口问出来。 邹盼舒悄悄看了看任疏狂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很平静,他也觉得没必要为了别人都不知情的事情而让朋友难做,就说:“我没什么意见,不过就是去度假而已,人多人少都可以。不过,她一位女士方便吗?” 邹盼舒历来就会为人着想,倒是担心黄静怡出现后会不会合不来。 “我问问小曦姐吧。”肖庭诚瞥了一眼任疏狂,扭头对着邹盼舒说。 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他们也不用主人送,兀自换了鞋带上外套自己出去了。 邹盼舒收拾着客厅里的杯子和酒瓶,很是纳闷地想了一会儿,还是不得甚解,不由问道:“疏狂,肖庭诚怎么了?我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我也不清楚,不过有点猜得到,等我弄清楚了再告诉你。别管他们,都是大人了不会出事的。”任疏狂安慰他,也随手帮着把烟灰缸的烟灰导入垃圾桶。 对于肖庭诚的变化他一直看在眼里,今晚这句话算是试探吗?任疏狂觉得有点头疼,这个变化他一时也吃不准是真是假,再说他向来开明,更不会去阻拦兄弟的选择,哪怕那个选择是自己的亲姐姐,只要他是认真的,任疏狂就敢在背后支持。 “那好吧,我看他这样变化也不错,原来还真的有点像小孩啊,他说是有人这么说他了,你说会是谁说话他这么听得进去。”邹盼舒摇摇头,他数了数瓶子,竟然有三瓶之多,这几个人在餐桌上就喝了些啤酒红酒,这餐后又喝了这么多瓶烈酒,他忙起身走到任疏狂身边看了看他的眼睛。 “怎么了?怕我喝多了?不会。”任疏狂把手上的烟灰缸都堆在托盘里,“你闻闻,没喝多。”喷了一口气到邹盼舒脸上,神情很温柔。 邹盼舒脸一红,他也被灌了几杯红酒,人有一点飘然,遇到任疏狂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他也没辙,只好挣脱开他抓在自己腰上的手,把酒瓶和杯子都收走了。 任疏狂被他推着进了主卧,不让再插手收拾东西,说任疏狂老是在一边动手动脚影响他的效率。 任疏狂呵呵笑着双手做投降状,被他推着走,也就不闹他了,看看时间很晚过了凌晨一点钟,任疏狂也希望他早点弄完早点休息,让他放着建议明天让钟点工来收拾他又不肯。 进了主卧,任疏狂打开衣橱翻出换洗衣裤,看到大床上的被子鼓起一个大包,觉得有点奇怪,就走过去掀开,那一本柏子竞赠送的画册竟然被邹盼舒藏到床上的被子里,任疏狂不知为何,想笑又觉得怜爱之情萌生,这是邹盼舒下意识的行为,就是说邹盼舒的安全感很低,只有最亲密的人或者最亲密的地方才能给他安全感。 刚刚任疏狂也只是隐约听到解释,并不很清楚到底是什么画册,坐在床边一页页翻看,不得不惊叹他们这些搞艺术的人思维和一般人还真是有点不同,一幅幅令人叹为观止的开阔壮观的大制作画面,难怪邹盼舒要这么宝贝着,整本画册前后都没有任何说明,只在每幅画的某处有非常细小的印记,任疏狂认出来其中一个正是柏子竞的缩写字母J,看来真是一本有钱也难买到的收藏品了。 看着这本画册,他的脑中不由想到了很多,想起过去想起未来,更是想起他们还能这样相聚的日子只有二十天不到,就要分开长达两年之久,好在他偶尔会觉得有点孤独,更多还是期盼着两年后邹盼舒的蜕变,一定会更自信更迷人了。 仅是看看今晚的聚会,就知道邹盼舒有种亲近人的特质,正因为他不设防,反而会有很多人乐意与他交往,任疏狂不禁开始矛盾自己是不是把他保护得太好,会不会扼杀掉他明辨人心的能力,不过一想如果邹盼舒也变得精明市侩,懂得趋利而为,那还是自己喜欢的那个邹盼舒吗? “疏狂?你怎么还没洗澡?”邹盼舒走进主卧就看到任疏狂呆看着画册,想起自己一时冲动把画册塞到被子里才觉得安全的行为,不由脸上燥得慌,赶紧扯了个话题。 “唔,看看你收藏的画册。顺便等你一起洗。”任疏狂已回神,他已经挺长时间没有喝太多酒,以前是怎么喝也不会醉,真的醉过的次数非常少,好像记得有一次就遇到了邹盼舒,不过那回他印象不深刻,只是记得他身上的体香而已,现在被邹盼舒不停叮嘱已经更少沾酒,今天不免就觉得有点上头。 “很晚了,我们就冲一下早点睡吧。”邹盼舒腰酸背痛,已经没什么力气,更怕任疏狂万一发起什么性质,他可不想明天起不了去不了回眸,学习倒是次要的,就是觉得太难为情,还不知道会被人怎么想呢。 任疏狂也只是说说,虽然性质很高,但他更心疼邹盼舒的身体,看他劳累了一天也只想抱着他香喷喷的身体而已,看他逃得那么快,不由要反省自己平时难道真的太过分了? 很快就到了周六,大家都是有各自安排的人,也没有约定挤着一道出门,倒是约好了中午在度假山庄吃中饭,具体的各自前往。 他们相约的红叶度假山庄就在S市与H市交界处,认真算起来都要出S市地界了,不过度假村老板本事过人,拿了开发权后硬是把整块地皮给圈到S市范畴,这样可以拿到更好的政策待遇及拉到更好的客源,因为有着附近少有的温泉地脉,还是很热门的度假山庄了。 红叶度假山庄的营业范围非常广,占着宽阔的优势各种上流社会玩耍的项目比如马场、高尔夫等一应俱全,还开发了一小片丘林地人工堆出来的山丘湖泊,精心种植了成片的樱花、梅花、桃花和红枫,四面四个景,很远的迎宾大道过来的路上移植的都是大几十年的银杏树,甚至还有一棵差不多五百年的老银杏树在山庄前院内,生生把这片原先的农田地改造成了生态园一般的地方,每个季节都有不少达官贵人前来附庸风雅。 邹盼舒光是听着就觉得犹如天花乱坠,摸不着脉络,怎么能有这么大手笔在S市做出此等规模,那要一下投资多少才初见成效,任疏狂看他惊叹的样子,真是觉得每天在一起的日子都非常的开心,不用猜忌彼此的想法,有什么就是什么,生活非常的轻松。 “当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了。而且,你以前估计都不知道有这样的地方吧?和以前带你去的封闭式的会馆不同,这里没这么隐秘,但也不是一般人能随意来的。” 任疏狂随意说了住一晚的价钱,邹盼舒马上闭了口,太贵了,还只是单纯住一住泡泡温泉而已,每人花费就要抵上他原先做助理的一个月工资,还是最低消费。 他们是算着时间出门的,周六早上两人泡在家里享受了一番两人时光,到了山庄大门开始陆续看到豪华车开进开出,此处的餐馆也琳琅满目,只要你想吃的口味都能满足,他们定的是其中一家西餐厅,这样谁来迟了也不妨碍。 他们先去了预定的房间,也不知道是谁预定的,反正能力通天竟然订到了同一层楼的套房,全部给包了下来,具体多少间邹盼舒都没弄明白。放下行李,他们看看时间才十一点半,路上比预想的要通畅,两人正商量着要不要先去四周欣赏一下风景,在S市区里可没这么好的空气。 任疏狂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接通,对邹盼舒做了个嘴型--小城,就拉着邹盼舒的手往外走,才刚打了个招呼,开了门出来,就看到走道上三个人:肖庭诚、任若曦和一个不应该在这里的任慕海。 “嗨,你们这么早就到了?我正想着问问你们是哪一间房。”肖庭诚挥了挥自己手上拿着的钥匙牌,三个都在他手上,看样子预先通了气,只有任疏狂二人蒙在鼓里而已。 “宝宝,你也太不关心姐姐了,怎么聚餐也不邀请我,来玩儿不叫我一声啊。”任若曦脸上勾起明亮的笑意,浅笑盈盈站那瞅着邹盼舒。她手上没拿着行李,看到是肖庭诚挎着两个一黑一浅灰色运动包。 任慕海是这么多人里面最黑的一个,也不是黑人那种,就是肤色最深,看样子是长期晒出来的,此刻他没有再穿迷彩服,紧实修长的腿包裹在一条泛着灰白色的牛仔裤里,上衣是贴身的无领椰白短袖T恤,干练精悍,露出的胳膊鼓着肌肉非常的引人注目,有着一种赤练如铁的性感。 他没开口,只是挑挑眉,依然一边肩膀倚靠着墙面,一条腿脚尖着地一搭一搭晃着,望向任疏狂两人也只是伸伸手摇一摇,就算打过招呼了。 任疏狂只觉得够麻烦,他本来就不喜人多,小时候就很怕被多人拥着缠着,小小年纪开始就常冷着脸,这回因着邹盼舒的关系身边越来越热闹,他有种往日一去不复返的壮烈感,也不知道是否今后的人生就会变得像上次去过的菜市场一样热闹吵人。 “你们好,还以为你们在路上呢,要出去走走吗?”邹盼舒上前一步,被任疏狂抓住的手一个反转,捏了捏他的手掌,任疏狂只好皱着眉点头打招呼,任由邹盼舒做主邀请。 “给我最远的那间。”任慕海开口了,向肖庭诚讨要钥匙,踩在本就厚实的走道的地毯上更是稳如猎豹,轻盈得一点生息都无。 “要不,就直接去餐厅等吧,估计不一会儿就会陆续都到了。”肖庭诚提议,他看了看手上的房间号选了一个给任慕海。 其他人没意见,这么一会儿再讨论去哪里也不合适,也就都同意了。 两人准备先下电梯,让他们三人去房间放行李,要分开前,任若曦才望了望任慕海的背影,低声的对任疏狂道歉。 任疏狂摇摇头,知道姐姐指的是父母认了干儿子的事情,不说肯定也是不希望自己多想,并不关姐姐什么事情,肖庭诚在一边欲言又止,也想说他同意任慕海跟来的事情,被任疏狂摆摆手阻止了。 “疏狂,你看肖庭诚是不是和你姐姐很亲近呀?”邹盼舒看着电梯楼层指示灯一闪一闪,这里的每栋楼都不高,一般就是五六层,还有不少散落在树林里的小别墅群。 “看出来了?那天我不是说了还不肯定么,估计就是这么回事情吧。”任疏狂对邹盼舒敏锐的直觉有点讶异,却不知道邹盼舒从小就对人的气息感受很准,他是真正用心去感觉一个人的心,而不仅是用眼睛看。 说起来好像他前生是被庞飞欺骗,但要认真追究源头也是因为庞飞那时候是真正对他好,好到让他分辨不出其更深的目的。 “真的啊?那真是太好了。”邹盼舒不由得雀跃起来。 他正愁不知道怎么帮着任疏狂与家里人走得近些,在邹盼舒的眼里,家人始终是一家人,分歧也不会是永远,总有办法能够缓和,如果自己能够做点什么,他非常愿意。 或许又觉得自己的兴奋之意太明显,他出电梯时降低了声音,“你爸妈会同意吗?要不要我们帮忙?唔,会不会是个好机会把你叫回去……” 任疏狂好笑地看着他脑中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念头,扫了一眼大厅的人,还真是能看到一些熟面孔,不过大家一般也不会冒然打招呼,只当作没看到,任疏狂也不在意牵起他的手带着往西餐厅走去。 第75章 爱情傻瓜 就如他们预料的一样,人并不是一口气到来,西餐厅也没有完全封闭的包房,只订到了一个有着绿化植物隔着的角落,厚重的大理石台面给人非常冰冷的感觉,繁复的桌面上各式刀叉种类繁多,水晶杯从小到大一字排开,每位的前面都摆了六个杯子。 看看其他人个个都很自在,邹盼舒也不由感叹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从小要学的东西真多,他虽然也陪着吃了不知道多少次西餐,却还是对这餐桌礼仪有点排斥,太过于中规中矩到拘束,很不适应。 原先就已经说过了先到就先吃,因此十二点一到,他们五人就开始各自点了自己的一份,正好此时柏子竞到了,看他和启光的样子也是已经去过房间放行李了。 任疏狂再次给他们相互介绍了一下,柏子竞意外的竟然也知道任慕海,这不由得令任疏狂稍微多想了一下。 “这里有一种专门珍藏的波尔多红酒,是他们特意去波尔多订购的,可以品一品。”柏子竞坐下来就给了建议,他自己也顺便点了餐,直接就要了两瓶这种红酒,让大家都尝一尝。 差不多到了十二点半,张丰唯与黄静怡才姗姗来迟,黄静怡不停道歉,说是自己的原因耽误了张丰唯的时间,也没人与她计较,其实是没有一个人与她熟悉,当然除了任疏狂。 黄静怡从小的良好家教让她具备了随时都能参与话题的能力,很快就与大家打成一片,特别是她就坐在任若曦身边,对着任若曦更是透着一股子亲切劲,完全不见过年时那股傲慢。 邹盼舒看着她谈笑风生,一身典雅又不失俏皮的装扮,嫩黄色的真丝衬衫扎在纤细的腰上,下面是一条宽大嬉皮风的绸裤,非常飘逸迷人,精心打扮过的脸,长及腰间显眼的乌亮长发,心里很有点不舒服,也不是邹盼舒太小气,实在是黄静怡那种刻意的漫不经心让人刺眼,怎么看都有一点对邹盼舒的挑衅之意,何况那些暧昧的照片还清晰如昨,最后他只好不看任何人,低着头吃自己的那份牛排。 任疏狂眼神如炬,一切看在心里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有点后悔当初没阻止张丰唯的提议,现在黄静怡是自己的合作伙伴,为了自己两人的将来,也不能随意做什么,暂时看在没有什么出格的份上,只能忍了。 算下来一桌人已经有九位之多,如果仔细去看的话,S市的三巨头核心人物都在场,加上柏子竞作为商业大家,张丰唯是B市第一大军方势力的嫡系嫡孙,真是一份不可小觑的势力。好在此处角落封闭性较好,何况也不见得人人都认识,才没有招来什么人前来攀附。 餐后有人建议要消食,也不要浪费了这大好春光,六月初在S市郊,还正好是最美妙的踏春时节,大伙儿也就附和着漫步在红叶山庄的林荫道上。此刻没有各类树花在开,不过道路两旁依然种植着各种花卉,也一样有着浓郁的姹紫嫣红的气息,这么一大帮帅哥美女遥遥行走,自然是一番绝佳的风景,每次交错的客人都频频回头不停张望,最后他们实在有点受不了这种观赏物似氛围,几人一起租了一条大船,到湖上垂钓。 六月中的阳光已经有点强烈,特别是午后时分更是厉害,男人还不觉得有什么,两位女士已经受不了转战到船舱内,老艄公很识趣地咕噜咕噜把船慢慢地摇到一大片树荫下,山庄还真是下了大功夫,连这种情况都能照顾到。只见船背后是苍翠的树木,虫鸣鸟叫非常的幽静,而前面就是碧波荡漾宁静悠远,真不愧是远负盛名的度假休闲之地。 船坞内任若曦若有所思,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她与任疏狂只有五分想象,接了几分任将军的大气,脸庞很是英气,只有一双眸子是和任疏狂最相像的,接了他们的妈妈的眼睛,如果半眯着看人是非常有压迫力的。 此刻她就是这样半眯着看黄静怡,因为知道了黄家最后的选择,也就不需要虚伪应对,说话就有点不客气了。 “我弟弟和他爱人过得挺好的,他变得越来越爱笑了,我不希望你参一脚破坏什么。” 黄静怡正在沏茶的手一顿,近期锻炼得有点犀利的双眼刷一下扫视了任若曦一眼,转而看了在船尾依靠着钓鱼的任疏狂和邹盼舒,递给任若曦一杯茶,才缓缓说道:“你放心,我没想要参一脚。只是有点不甘心罢了,不过你看他们那样,我亲眼见了才相信真的有同性恋这回事。” 黄静怡也毫不避讳,她原先确实有着一点点想法,毕竟任疏狂这样出色的男人可不好找,越是靠近就越被诱惑,好在她还算清醒,早早就起了戒备心知道不可强求,比起任疏狂不会被爱的妻子的角色,她还是更希望能够得到自己一辈子的自由。 “那就好。我看你刚才有点出格,才会提醒你。”任若曦早年可是和肖庭诚有得一比,一个是道上的大哥,一个是道上有名望的大姐大,说话历来不留情面,但如果你是他们认可的人,那就基本上一辈子高枕无忧吧,他们肯定会全心全意护着你。 邹盼舒偏偏就是这种情况,两个人都看着任疏狂在与他交往中变得越来越有人气,笑容更多,也都打从心里认定了他的身份。 肖庭诚望着在船坞内的两位女士,很有点争锋相对的意味,他因为心底有着悸动,不知道何时开始很是关注任若曦。不过此刻什么都还没挑明,毕竟肖庭诚早年放纵惯了,可以说是声名狼藉,要不是任疏狂和小宇的事出突然,打了个措手不及,忙着小宇的后事和任疏狂的病,说不定他还真就混着黑道毁掉一生了。 小宇的死也给他敲了警钟,加上对他们两人都心怀愧疚,竟然就此洗心革面重新奋斗出一份事业了。 即使到了国外,肖庭诚也是一夜情偏多,难以与哪一个女人保持超过三个月以上的交往,费心费神试过几次后他也就随了性子干脆只谈性不谈爱,却不曾想多次与任疏狂一起回国,因为他与邹盼舒的事情而与任若曦这个年少时有点仰慕的对象频繁交流,不知不觉中衍生了自己都弄不清的情愫。 此刻的肖庭诚,长这么大突然开始对自己的过往非常之在意,真想有个时空机器好让他回到过去,一定会从小就好好学习,哪怕不如任疏狂出色也不要留下那么多令自己感到难以启齿的诟病,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如此在意一个人,这个人还是好兄弟的姐姐,比自己大了五岁。 现在他正是最困扰的时期,让他走出去又没有那份勇气,似乎总缺点什么,可是让他完全放弃,干脆再去找几个大波女郎缠绵一番,他却又没有了兴趣,甚至觉得有点恶心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状态。 是以,那天在任疏狂家里聚餐后才会试探性问了一句,可任疏狂滴水不漏的表情,肖庭诚吃不准到底自己这位兄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至于任若曦本人,肖庭诚就更吃不准了。 再聪明的人,遇到自己的爱情都会是一个傻子。谁都以为自己能够超脱,偏偏坠落的时候谁都逃不脱。 任疏狂感受到有视线在自己背上,借着收鱼线时的动作一偏头,霎时把船坞和肖庭诚的表情纳入心底,他那一瞬间的目光透过空间直视到肖庭诚的内心,把自己的鼓励表露之后才慢悠悠地转回身,望着因为钓到鱼而兴奋不已的邹盼舒,只觉得天地间最美好不过如此了。 肖庭诚一震,刚刚还烦恼着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就收到了任疏狂的鼓励,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毕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一抬手一投足都能够猜个八九不离十,这才想到自己能猜到任疏狂的动作,任疏狂必定也能猜到自己的动作,顿时就释然了。 望着天上悠悠白云在飘荡,想着从小就混来混去的生活,孤身一人在海外的寂寞,肖庭诚才终于下了决心,大男人就该有担当,不试一次谁都不知道结果,既然从小到大就看中这么一个人,那就没必要退缩,于是放着抛在平静湖面的鱼竿,果断的迈着坚定步伐走向船坞。 这些人享受的都是垂钓的悠闲时光,到了四五点钟,有人收获满满比如任疏狂二人,也有人一条都没钓上来比如启光,最后清点了一番后也都把那些可怜的鱼儿全部都放生,开始转战到麻将桌去了。 这一层楼面有一间特别大的套房,客厅非常大摆了两桌全自动麻将桌,当然这是提了要求山庄才派人来换掉的,不过一看四周围的设置就知道肯定考虑过这个因素。 邹盼舒是很好奇,九个人两桌,他自己提出来不玩,因为他不会,所有人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哄堂大笑着分了两桌。肖庭诚、任若曦、张丰唯和黄静怡一桌,剩下的人一桌,邹盼舒在任疏狂边上旁观。 大家一旦开打时间就过得飞快,晚饭也都是各自叫了点心直接送到房间来,就摆在边上的茶几上,每次一送就是一桌的点心,轮流着吃完后又继续酣战。 邹盼舒是看得昏昏欲睡,他从小在家里就一个人,亲戚家的孩子也都不太愿意和他玩,因为大人都会告诫自己的孩子这个人克父母不要玩到一起去,到稍微大些又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就更不敢与同龄人玩耍,结果硬是塑造了他这样什么玩乐都不会的性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其他三人还都是针对着任疏狂来,麻将本来就靠算,一个人针对你还能挣扎,三家都针对你的话,那就是任人宰割了。 任疏狂已经算尽了心计,可也斗不过同样聪明的几人的联合,刚开始还能支撑,后来是越来越不济,频频失利,好在他心态好,只当给邹盼舒开开眼界,并不介意输赢,虽然也觉得老是输很没面子,不过反正邹盼舒看不懂,一直在小鸡啄米似地打瞌睡。 “有句老话叫做情场得意赌场失意,疏狂你没忘记吧。”到结束时,柏子竞看着已经趴在任疏狂腿上睡过去的邹盼舒,揶揄了一句。 “就当送你们几瓶酒好了,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任疏狂笑笑,把已经睡熟的邹盼舒抱起,也不管桌子没收拾就率先出门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的神情温柔而沉稳,仿佛怀中抱起的是易碎珍贵的宝物,每一步落下去都踏实有力却又不会颠到怀中人,还未收去的笑意谁都能够看得出来是因为他感觉到幸福。 任疏狂这完全不避讳的行为,看在各人眼里就是各种不同的反应了,不过他本就是唯我独尊之辈,本来就不在意,尽管多了任若曦和任慕海,一样不会改变自己半分。 任慕海一整晚都没怎么说话,麻将结束时也不过才凌晨十二点半,他随口问了一句要不要去酒吧坐坐,没想到还真有人附和,一看是肖庭诚和张丰唯,也不知道这两位陪着女士玩麻将是不是太郁闷了,反正一脸复杂。 柏子竞和启光摆摆手,他们两人这几天在回眸忙得够呛,到了这里就希望去温泉里泡一泡睡个懒觉,不愿意去酒吧凑热闹了。 两位女士更不愿意熬夜,也就告辞回了各自的房间。 任慕海无奈,耸耸肩与两位男士一同去了此处有名的酒吧,据说这里零点时分开始的艳舞远近闻名,他们几人都是见多识广看不上这种节目,但架不住名气远播,一进入酒吧就是人声鼎沸,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客人,白天明明就没看到多少人影,可看看拥挤的酒吧就能管中窥豹知道这家度假山庄到底有多少人前来。 机灵的侍应生很有眼色的把他们引到吧台前比较靠边的位置,因为此处已经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到舞台上的表演,就连音乐也不显得那么刺耳,虽然喧嚣声还是避免不了,却已经好了很多。 张丰唯和肖庭诚都是无比适应这类场所,张丰唯随手就塞给了几张小费到侍应生紧绷绷的皮裤兜里,手掌还恶劣地捏了一下弹性十足的臀部,侍应生见怪不怪抛了个调情的眼神施施然走了。 任慕海嫌恶地扭头,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喝点酒,可不是要来点乱七八糟的一夜情。自从上次配合任疏狂之后,他就对这个干哥哥产生了好奇心,事后还多方了解,更是从任将军处得知了任疏狂的略带着疯狂的计划,也不由得为他的决心而震撼,这个兄长的形象才彻底的高大起来。 虽然任慕海还是对自己以后接掌任家的能力毫不动摇,却也不得不承认任疏狂是个难得的对手,颇有点惺惺相惜之感,再看他与邹盼舒之间水泼不进的甜蜜,萌生了帮助他们的想法。前几天他也试探过一回任将军的底线,意外发现了松动,只不过任将军是绝对不会亲自拉下脸率先妥协,既然这样就要有其他人推动才好。 他与任若曦私底下商量过,希望邹盼舒出国之前能够去探望任妈妈,让任妈妈见见真人,留个印象,再谈论起来就难免会有所顾虑,说起来任妈妈对外人一直都比对家人更宽容,唯一就是对任疏狂要求太严格,寄托的期望太高。不过这事情最好要瞒着任疏狂运作,他们吃不准任疏狂会不会因为舍不得而拒绝。 任慕海为这事今天特别的沉默,喝了几杯酒下去,就和肖庭诚讨论起细节来,张丰唯一听是私事,很自觉转身避开,开始环视酒吧内的人,酒精有点上头他感觉到欲火焚身似地,想找个合意的人等下来一回419,免得浪费了如此美妙的度假之旅。 他举着杯子,透过柠檬黄色的杯壁缓缓地转悠,漫无目的挑挑拣拣,蓦然,眼神一定动作也僵住了,他看到一个绝对不应该再有交集的人,也是自己这辈子唯一吃了大亏的男人,那男人竟然还是他们第一回见面时的身份,就站在转角吧台的另一头,张丰唯心底一颤,不知道怎么心里的欲火一下就被扑灭,很不甘却也知道这个人暂时惹不起,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不能在S市闹出什么事情来,慌忙转过身放下杯子,重新叫了一杯酒,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等他转了身,却不知那调酒师对目光极其敏锐,早已发现了他,只不过任务在身按捺住了,心里也不知道是否转着什么心思,远远犀利的眸光瞥了一眼张丰唯和他身边的两人,立刻认出了另外两人。 第76章 不可缺席 任慕海正在交流,蓦地感受到刺探,利用举杯喝酒的动作一晃,愣了一下,旋即就自然的低了头。 “怎么了?有熟人吗?”肖庭诚疑惑地问。 “唔。一个神秘的家伙,B市那些老头的宝贝,专门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任慕海撇撇嘴,也不知道他是羡慕还是诋毁。 “特殊……”后面的部队两字没吐出来,肖庭诚倏的就收了口,因为张丰唯凑了上前。 张丰唯只觉得浑身都不舒坦,正好耳朵尖听到了,“我知道,是不是那个调酒师?原来这么有名……” 肖庭诚背对着那边,也没有要转头看的意思,他知道有些秘密不能探究,否则一定就会讶异那人在这里。 “想不到你也知道飞虎。他们执行的都是秘密任务,最好装作不认识。”任慕海忍不住又瞟了一眼,才压制了心底要较量一番的欲望,要说S市他钦佩的是任疏狂的话,B市的名单里这个调酒师能排入前三,他的这种热切也不过是因为与这些人都不在同一个系统内,没有机会交流,总是只闻其名。 “是吗?我去会会。”张丰唯一反常态,眼睛内开始酝酿着什么,也不管新上的酒,一手插着兜,摇头晃脑融入人群中向对面吧台走去。 他这才对那人有了更透彻的了解,以前的手下查到的资料看来是伪装过的,这次意外从任慕海口中得知了真相,不由胆气一壮,那些老家伙可不就有他自己的祖父在其中,这一回有恃无恐,趁着他不能轻举妄动时,不妨报复一下往日的仇。 “喂,张丰唯……” “不用理他。”任慕海打断肖庭诚的招呼,“他又不是小孩不知道轻重,B市的水远比我们这里浑浊,最好不要参与太多。说实在的,我倒不是很同意疏狂的合作,危险太大。” “机遇与危险并存,再说是程家先搅局,总不能不反击等着挨打吧。”肖庭诚是坚定的与任疏狂同一战线。 “算了,我也只是有感而发,操作得好我们得益不小。那就这样定了,还是你出面约邹盼舒,千万不要让疏狂发现了。” “我会注意的,时间还是有点紧张,这中间他们还要一起去德国,等他们回来我就约,免得给疏狂看出端倪。”肖庭诚一口应下来,多了一个任慕海在中间,说话分量比任若曦更重,也许能有转机也不一定。 两人喝干杯中的酒,起身准备回房休息,竟然看到张丰唯一脸嚣张地笑着给飞虎伪装成的调酒师塞小费,那副色迷迷的模样怎么看都很欠扁,完全把对方当成牛郎似地存在在戏耍,而飞虎果真因为要潜伏的关系竟然也老实任他调戏。 肖庭诚大惊,他看到调酒师的侧脸,认出是有一面之缘的人,恍悟为何张丰唯咽不下这口气,张丰唯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自觉无力调解,也不对任慕海解释别人的隐私,与他相携出了酒吧,连与张丰唯说再见都省略了。 邹盼舒没有意外总是晚上十点钟就会入睡,陪任疏狂在家里的书房加班时他会选择在舒适的椅子上趴着睡,不管任疏狂怎么劝他都不离开独自到大床上先入睡,说过几次无效任疏狂也就随他,后来不得不在书房也加了一个米色真皮磨毛躺椅,大部分时间都是任疏狂工作结束后把他抱回主卧。 因为身边有任疏狂的气息,邹盼舒小鸡啄米的瞌睡习惯性就没有防备,麻将结束被抱起他也不知道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等他酣眠醒来,已是生物钟的胜利,进入夏季总是早早爬上半空的阳光也已经越过窗棂,还有清脆欢快的鸟鸣声奏响了晨曲,脖子下垫着的结实滚烫的手臂和腰上一如既往的束缚,让他迷惑了一下,还以为是睡在家里,正要考虑是否起床去晨练,毕竟他们有时候周末会偶尔偷懒一回。 “早。想不想去泡一下温泉?”任疏狂已醒来,正在研究他头顶上的漩涡,呼气上去就会吹开软软的发丝若隐若现。 “哦,我都忘记这里有温泉了。这个季节泡温泉不热吗?你想去?”邹盼舒觉得无所谓,他倒是对那个宁静如画的小湖非常有兴趣。 “我随意你。他们今天可能不会起得太早,约了十点钟能起来的话就去马场跑跑马。你有什么想玩的吗?”任疏狂想起张丰唯曾不止一次责备他没有带邹盼舒学会享受生活,虽然他并不放心上,但难免偶尔会萌生愧疚。 他确实有点占有欲过强,并不希望邹盼舒样样都拿得出手,行事上往往就会把邹盼舒的思维往这样的方向导,如果能够安心呆在家里不和太多人交往他也不觉得不妥。 “那就陪我再去湖边走走吧。昨天人太多也没能好好看看。”邹盼舒语气欢快地提议,跑马就算了,到时候他把相机带去,多拍几张照片留念。 “好。那就起来。我看看时间,还很早才六点一刻不到,湖边说不定都没有一个人影。” 邹盼舒一跃而起,双手搭上任疏狂伸过来的手掌上,用劲把他拉起来,羡慕地看着他精壮的胸肌,看多少次都会惊叹他的表里不一,现在两人从外型上看起来体形都差不多,可真的脱了衣服一对比,还是有着非常明显的差异。 咬了一下嘴唇,邹盼舒没法不服气,因为任疏狂曾经笑着说自己整整锻炼了超过二十年,差不多三岁就开始习武打基础,哪里是他这样半路出家才学了一年不到的肌肉能比的,所以惊叹归惊叹,邹盼舒每回只好偷偷地偶尔比划。 任疏狂心里暗含发觉新大陆一样的心态来看待邹盼舒这个人,在他身上寻找一些纯良、坦率、真挚甚至还有多愁善感等等特质,这令得自己的每日的生活都充满了小惊喜。 一个一个的堆砌成为活生生的一个人,观察越仔细,投入的感情就越深刻,就连任疏狂自己都不知道邹盼舒对于自己的意义是否过于重大,感觉到离别将至,就连他这样从来做事情果断利落的人,也衍生出莫名的愁绪,这还真是从小到大破天荒第一遭。 这段时间内,任疏狂有点反省以前顾着工作,忙着要给两人一个安然的生存环境,太急于求成,总想着两三年内就要解决来自家族和其他势力的压力,很容易就忽略了生活就是一个个平常的日子,别离一天人生就会少去一天,即使日后天天朝夕相处,也弥补不了生命中曾经的缺席。 这些所谓的压力缓缓图之也无不可,三年不行就五年,哪怕十年都没有关系,十年后他们两人也不过一个38岁,一个32岁而已,但却可以拥有真切的十年相守。 恍悟这一层,任疏狂的心境又有了变化,离别的决定已不能改变,过去也不值得花费心思懊恼,他才会在这个月内尽量多陪着邹盼舒,多给他接触外界的机会,也正好重新调整自己工作的重心,离别两年中把雏形打造完成即可,不会贪功冒进,更不会拖累到自己的身体,他知道邹盼舒比在意他自己本身,更在意任疏狂的身体。 这一天任疏狂都没有工作,散步后去马场,邹盼舒摆手不骑马,却举着相机笑着说要给自己拍照,任疏狂也第一次在人前摆起了姿势让他尽兴,看他惊喜连连、闪烁着光芒的双眸,心底一片暖流淌过。 休闲过后大家又恢复了彼此忙碌的生活,邹盼舒这几日的精神明显很亢奋,晚上常常炯炯有神全无睡意,连着几日睡眠时间都很短,任疏狂知道他是对去德国充满期盼,哄着他睡觉都不行,又不能次次都用做爱的方式使他疲倦后入睡,只好让他每到九点多就喝上一杯红酒,这才压制了他的过度兴奋。 一共也只在德国呆五天,除去任疏狂开会的两天,他们可以玩三天,邹盼舒早就列出详细的行程表,他总是会事无巨细做计划,不管计划最后是否能用上,这习惯从小就有,后来到泰恒工作一年更是巩固,往往要花掉比别人多很多的时间做准备。 或许这些都是使得他骨子里带着书卷气的原因,也是他常常过虑的源头。 飞机定了15日晚9点,白天任疏狂还是照常上班,邹盼舒上午时分就呆在家里把行李全部打包好,没有再去回眸学习,肖庭诚给了他很多旅游攻略,柏子竞也给了他不少在德国的拍摄建议,正好他可以拿出来混合着做一份笔记。 到了下午,他给亚历山大打了电话,约了碰一次面的地点时间,挂了电话才想起自己真是忙糊涂了,自从赛事过后打过一次电话谢过小江,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以前他们两人总会两三天就联络一次,不拘是谁先联系谁。 他敲敲自己总是太过于专注做一件事情的脑袋,拨了小江的电话。 电话铃声一直响着,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小江特别忙碌时根本就来不及接手机,重要的公事都会使用座机联络他,一遍又一遍地响着舒缓的音乐,邹盼舒第一次觉得这音乐有点忧郁,仿佛预兆着什么不祥。 直到对方的手机传来机械音,邹盼舒才感觉到一点异常,他不死心继续拨了三次,还是一样的结果-无人接听。这不免令他有点慌张,赶紧调出大江的号码,也不管大江是否在上班,就直接拨打出去。 好在这回才响了三声,对方就接通了电话,邹盼舒一口气还没落到肚子里,却又紧接着受到打击,大江的声音异常沙哑,即使隔着时空也能感受他深刻的悲恸无奈。 “大江哥,是不是小江出事了?你怎么就不能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告诉我出什么事情了,我看看能帮什么忙。大江哥,你说啊,你不是说要把我当作弟弟的吗?”邹盼舒一着急,声音也提高好几分,听着大江支吾不肯坦言,不由说话也比较重。 “盼舒,不是我不说,我想说了只是多个人担心,于事无补。你既然一定要知道,我也不瞒着,小江的病因为劳累过度复发了,这回如果压制不下去,他以后可能就站不起来了……”大江从来都是浑厚的嗓音此时干哑如摩擦在老树皮上的回响,透着深深的无力和一种认命的悲哀。 短短半年的同一个宿舍生活,邹盼舒看着大江为了多赚一点加班费而不眠不休,早就了解他们兄弟情深,突然来一个这样的晴天霹雳,就连邹盼舒都有点接受不了,明明每次见到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说病倒就病倒,他清晰地感受到大江以前的小心谨慎是多么正确,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更好的医生,邹盼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任疏狂。 他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问了小江住在哪个医院,挂了电话马上换了鞋就往外走,一边拨电话一边就赶去医院看望。 电话一接通,顾不得问候,邹盼舒直接开门见山,“疏狂,你帮帮我,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小江的病复发入院了,好像很严重,你有认识的专家吗?病历等我到了医院就能拿到传给你看……” “他的病我清楚,不要急,你现在是不是在外面?”任疏狂打断他的话,听出他急促的脚步声。 “是的。我刚知道,他们都不告诉我瞒着我……”邹盼舒很难受,他的朋友不是很多,大江小江两兄弟对他而言就是亲兄弟一样的存在,“我先到医院去看看,如果小江的情况不好,我可能不能陪你去德国……” 知道消息的一刹那,邹盼舒就决定了,一分犹豫都没有,他不由庆幸张丰唯笑闹着赠送的礼物,那辆车子任疏狂真的帮忙转手卖掉,钱打入邹盼舒的卡里,本来邹盼舒说全部捐给泰恒的慈善基金会,任疏狂建议他可以留一半,因为他们有大概半年的时间是穿越不少第三国家或者偏僻的部落,到时候可以采购一些药品过去救助。 除了委托人代购药品和已经捐赠的,他现在还留有一百多万没有动,加上自己以前存下的稿费工资和上回中奖的余额,他能够尽一份力。邹盼舒只希望任疏狂人脉广泛,最好能够找到世界级的医生,他心底不停在祈祷,除了还能做这些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 生命,往往如此脆弱,只需要一个瞬间就会凋零。 “好,我知道了。盼舒,深呼吸,不要急,他的病我知道得比较早,曾经让人咨询过,所以等我的消息,路上一定要看清楚,知道吗?”任疏狂说话尽量的缓慢坚定,犹如在施魔法一般抚慰他的情绪。 任疏狂心底有着阴影,生怕邹盼舒出门在外不看路不看车,是以才会显得比邹盼舒本人还紧张。 “好。”邹盼舒就如吃了定心丸,在他心里任疏狂无所不能,既然任疏狂说早就了解,不管他为什么会很早知道,那就说明他肯定有办法,深深的呼吸了三次,邹盼舒听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变得有序起来,“我挂电话了,你查到了就联系我。” 第77章 见长辈 邹盼舒打车到了协和医院,要付费时才发现自己太慌忙只带了手机钥匙就出来了,很不好意思地打电话让大江下来帮忙付费。 “大江哥,你不要太难过了,事情已经发生,我让总裁帮忙找好的医生了。”邹盼舒一下车就安慰起来,他和大江他们交流时还是延续以往的习惯把任疏狂叫做总裁,大江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应。 大江谢过他之后在前面带路,不欲让邹盼舒看到他满脸疲倦和满是血丝的双眼,医生也曾经提议过国外确实有一个着名医生专门研究骨髓炎,各种急症慢性都在他的研究范围,像小江这种因为小时候受伤遗留下来的病症,国内是不可能根治的。 医生说那位专家的医疗费非常贵,人也要送到美国去,一年最少过百万,根治时间一年到五年不等,带上家属陪同,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承受得了,何况,有钱也不一定能够弄到入院许可,那位专家醉心于研究,对临床只是顺带,每年接收的人数极其有限。 大江当然知道可以联系邹盼舒,可是非亲非故,让向来忠厚老实的他难以启齿,小江也是不让他去麻烦邹盼舒,知道邹盼舒肯定是要去请求任疏狂,这样一来,自己就变成拖累邹盼舒的穷亲戚穷朋友,生怕对他们的关系带去不稳定因素。 在医生还没有确诊是否真的不能压制住复发前,他们两兄弟也都忍耐着绝对不透露消息,却没想到邹盼舒眼看着要出国了还会打电话来,一下就发现了隐瞒的秘密。 两人一起进了病房,小江已经睡着了,本来就是个高瘦的小伙子,此刻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凹着脸颊,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大江的女朋友在一边收拾东西,看到邹盼舒进来腼腆地露齿一笑,就拘谨地退到一边让出了位置。 路上邹盼舒已经问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对于他们的担忧也能理解,却还是心里不好受,有钱有势总是在这种时候才更能彰显其生存空间的巨大,对于一般人来说砸锅卖铁卖血都不一定能够求来的生存机会,对富贵人士来说只需要上下两个嘴皮子一碰就能挽留。 生命面前应该人人平等,社会却硬是划分了阶级,邹盼舒也只能接受这种残酷的分层,更是坚定变强的决心,不能把自己都依附到别人身上。 邹盼舒也没法做什么,只能和大江一起静等,这间病房是八人房,其他的病床边也都有亲朋陪护,不过看上去一片凄苦,仿佛人人的后背都拖着沉重的一座山峰似地,哪怕有人在说笑,脸上也能看出是强颜欢笑。 特别是隔着两个位置的病床边上一个臃肿的妇人正在骂:“你这个老不死的,年轻时仗着身体好胡作非为,现在好了报应到了,成了个半瘫子你还不省心,看样子不把你这老骨头折腾散架是不罢休了,你是要逼我去死吗,啊?……” 他觉得空气如此令人窒息,仿佛挤压在某个真空的环境中,耳边的喧嚣都成了幻听,拖着他往另一个世界坠落。 “盼舒?盼舒?手机响了。”大江迷惑地看着他沉思,还是觉得多一个人担忧实在不好,面对束手无策的病情,再多人知道都是无用,不免对自己一开始接电话时露了马脚而后悔,应该说小江出差去才对。 虽然一边懊悔着,可是难免对弟弟痊愈的希望又会悄悄抬头,只要弟弟的病能治好,大江愿意一辈子给泰恒做牛做马都行,几百万的治疗费虽然很高,但是他们兄弟两人也存了二十多万,以后一辈子不要工资慢慢还,不买房省吃俭用,还是有希望能还清。 大江通红的双眼盯着邹盼舒的手机,目光中是压抑不住的星星之火,矛盾而无奈。 邹盼舒一看是任疏狂的电话,马上站起来往外走,病房里接电话并不好,安慰地拍拍大江的肩膀,他还是对任疏狂给予了深切的期望。 深深吸了一口,邹盼舒才按下通话键,听着任疏狂沉稳缓慢解释他的安排,心里的焦虑慢慢褪去,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得以卸下。任疏狂最后说他会在晚饭时分过来接他们,饭后自己一个人去德国出差,行程也会从五天变为三天,尽快赶回来陪他。 邹盼舒无法拒绝,只是坚持用上自己的钱,这样大江接受起来会舒服一些。在对大江解释时,大江也明显松了一口气,听闻任疏狂的安排也觉得非常好,先把人以最快速度送去美国,那边还在打通关系,不出两三日就能入院。 这却是巧合,任疏狂从来对邹盼舒的占用欲很强烈,早就研究过大江的情况,知道这个人对兄弟情深义重,当时就有点欣赏,也就随意安排秘书帮忙查了查小江的病是否能根治,因此了解得比较深,至于关系本来就是有钱万事皆可能,两三个电话一打总能找到关系匪浅的人脉可以运用。 当然,这也只是任疏狂的一种防人手段,邹盼舒可以对人掏心掏肺的好,任疏狂也不会这样。 第一次与自家公司最大的BOSS一起同桌吃饭,还是弟弟的救命之恩,一顿饭大江没吃几口,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语,后来还是邹盼舒发了火骂他不把自己也当作兄弟,大江才呐呐地红着脸闷头吃东西,只能看到他抖动的双手紧紧抓着调羹。 任疏狂不是很在意,他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邹盼舒,至于其他人怎样不在自己的情绪范围。提议一起吃晚饭也是因为他马上就要出差,邹盼舒所做的一切计划都落空,就想安抚他一下,带上大江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给大江一个感激的机会,免得大江也总是会惦记,吃了这顿饭,这次帮忙也就算过去了,再有什么牵扯也都是邹盼舒与大江他们之间的事情。 眼看时间不多,邹盼舒才意识到自己想重温旧梦的旅程泡汤了,任疏狂一来一去也要好几天,他不免心中很失落,既有对小江是否能痊愈的担忧,也有即将与任疏狂别离的忧愁,双重叠加更是衍生出一丝脆弱,生怕别离之后有什么变故。 两人在餐厅外告别,任疏狂不顾他的微弱挣扎,当着大江的面把他紧紧抱了一下才放开,在他耳旁说:“不要太担心,他会没事的。你要相信我。照顾好你自己,等我回来。” 邹盼舒长身玉立,凝视着很快汇入滚滚车流再也看不到的黑色车子,才不好意思转头对大江笑了一下。 “他对你不错。盼舒,要好好珍惜。”大江已经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得知小江救治有望又恢复了往日的憨厚,还是如一个谆谆教导弟弟的好兄长。 “唔。我知道。我会对他很好的。”邹盼舒嘴角含笑,已经从离别的愁绪中抽身,他的生活正要如一幅画展开一角般刚刚开始,一切都那么美好。 通过任疏狂的关系,小江和大江两人的签证都以最快速度办理,后天他们就会上飞机。小江的病床位也已经换了单人间,这一夜,邹盼舒把大江和他女朋友都赶回去话别,至于这两人以后是否能够在一起,这不是邹盼舒能够参与的事情了。 他换自己留下来陪床,一晚上和小江两个人畅聊,也许是寂静使得人能够放开心怀,也或许生命的脆弱让他们更珍惜眼前,比起以前每次都匆忙结束的话题,这一夜两个人倒是精神都不错谈得比较深入。 小江对自己的一生波澜平静坦然地接受,既不为因病痛而丢失的活力苦恼,也不为能够痊愈的希望而乱了心神,他说:“我感觉自己到这个世界就是来走一遭,病痛困苦一样不少,以后也肯定还有机会遇到一个人相爱过完下半生,就好像有什么命运之轮在催动一样,我时刻能感受到。” “你比我坚强。”邹盼舒扭头望着黑乎乎的窗外,“我也不知道有多幸运,才得到那么多人关照。” “是啊,连我都被你的福运照耀,看看你这一下可真是解决了我的大难题。只是不知道我哥这回是不是又要吹了,原先在老家就有个从小认识的姑娘说要嫁给他,但是他为了要到大城市打工多赚钱,还是拒绝了。”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每个人都会遇到自己最重要的那个人,谁也不知道会何时降临。 邹盼舒改了话题说:“我听说你手术后双腿会比现在要轻得多,需要重新做复健,那会很遭罪。”遭罪,这个词他是在医院里面听来的,觉得用在这里很贴切。 “没关系,我最不怕的就是与病魔做斗争,很有意思。说不定,这一两年,当然希望只需要一两年就能康复,这期间也许我还会写一本如何与病痛斗争的故事,到时候你来给我拍几张宣传照……”小江笑了起来,仿佛那些病痛是他驯服的宠物似地。 他们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最后一致同意以后要把大江的婚姻大事作为一等一的重要事件来处理。 翌日一整天,小江被强制压在病床上接受来自朋友、同事上司的问候告别,邹盼舒和大江忙得团团转,要收拾行李,要完成两人的停薪留职手续,大江的相当顺利,而小江的就有点艰难,还是他们的副社长一锤定音给办下来了。 也不知道大江是怎么与他女朋友谈的,这一日就没有看到那个腼腆却善良的女孩出现,邹盼舒小江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一晚他们三个人挤在病房里过夜,大江睡沙发,也没有显得太艰难。 到了分别的时候,小江是坐着轮椅被推着走,在机场,邹盼舒也顾不上脸皮薄,和他们兄弟分别拥抱了一次,所有离别的话语都已经说完,祝福也都一遍遍诉说过,遥望进入海关的人,邹盼舒感慨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妙。 那一次从庞飞家出走,病后虚弱的身体昏倒在泰恒的门口,不仅从此走入任疏狂的生活,也多出一个哥哥,再后来认识了任疏狂身边一众豪门子弟,却也多了一个不愿意承认自己小的弟弟,每个人都努力地奔跑在人生的单行线上,邹盼舒自己也即将起航,憧憬着未来还会有更多交汇的朋友。 直到完全看不到身影,他才拖着站累的双腿略微落寞地走向机场外,来时是公司调了一辆依维柯,到了机场邹盼舒就让司机回去了,此刻他还是准备打的回去,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你也来送人吗?”邹盼舒看看他的左右,没看到其他人,以为肖庭诚也和自己一样。 “我来接你。”肖庭诚扬了扬手中的车钥匙,穿着一身银灰色正装,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他却一点都不在意,就连领带都一丝不苟得体而优雅。 邹盼舒有点疑惑,却也没有多想,自然就跟上肖庭诚的脚步往底下停车场走去,不管是什么原因来接自己,对于肖庭诚他总是满怀感激。 两人听着悠扬的小提琴曲,邹盼舒惯性地在一刻钟后昏昏欲睡,冷不丁肖庭诚开口了:“我们三人想请你去见见任疏狂的妈妈,他们两人在你家楼下等着了。” 太过震惊的提议,邹盼舒咚一下蹦起来被敲到了脑门,看他的样子要不是安全带系着,简直要掉地上去了。 “任,疏狂的妈妈?”邹盼舒稳了稳心神,才反应过来三人应该还有两位是任若曦和任慕海,“瞒着疏狂的,对吗?” 肖庭诚开着车在高架上,却不妨碍他通过后视镜给了一个真聪明的赞赏眼色,“我们也不知道任姨会不会为难你,怕疏狂知道了会舍不得。” “你们这架势,如果我说不去,是不是要绑我去啊?”邹盼舒已经决定好了,难为这几个人为了他们两人的事情殚精竭虑,自己更不可能临阵退缩。 “我倒不一定,不过慕海很有可能。呵呵,那个小子比我们都小几个月,很是不服气疏狂的盛名啊。他想要疏狂欠他一份情,等着以后好有借口挑战。” 肖庭诚啧啧出声,他也是今年与任若曦交流多了以后才知道任慕海这号人,没想到任叔叔隐瞒得这么好。 其实是他们两个不关心家里变动,一个一去国外多年不回,一个在同城却绝对不会联系。 邹盼舒想着任慕海总是略带挑衅满含深意的目光,也不由觉得头疼,相比起小江的豁达,这个任慕海怎么看都有点太过于执拗。 “他就不能去做点别的,非要和疏狂一较长短吗?”邹盼舒不禁幻想着。 “那就不是我能制止的事情了,这两个人我都不能得罪。”肖庭诚想着那日把任若曦送回她的单身公寓时,她邀请自己上去喝茶,虽然还没有捅破那层神秘的面纱,肖庭诚却也能感受到热辣的暧昧,此时这样的温度刚好,也用不着太急于求成。 “我知道了,你怕他们到时候给你使绊子吧。想不到有一天你也会自发收敛。我一想起第一次见你时那头紫色的头发就想笑……”邹盼舒说着就呵呵笑了起来。 肖庭诚也不生气,“这样算起来我们的关系更近了,是兄弟到时候疏狂那边可要帮我担待着。” “行,我明白。”邹盼舒脑海里已经臆想到肖庭诚将来的小日子定然是多姿多彩的,两个人都有着各自独立的生活,有着非常相似的经历,他想到将会有一个与任疏狂血脉相近的孩子会出生,猛一下才发现这个念头其实早就深埋心底,正好这回可以与任妈妈开诚布公谈一谈。 第78章 大家庭 肖庭诚潇洒地驾驶着他新买的银灰色奔驰跑车,这预示着他将要开始在S市的生活。这之前他只在国内保留一套公寓,肖家的大宅与他没关系,车子都是用泰恒派遣的,后来因为YVA合作案,德国母公司也在S市设立了一个比较小的事务所,他是最高级别的派驻员,配有专门的司机和车子。 本来他准备买一辆奔放的越野车,不过被任若曦鄙视他纯粹是在城市里烧油,才改为跑车,并且一运到国内就找了人改装,心里还念着要找个时间载着任若曦去飚车。 顺利的回到永园公寓时,已经接近中午,肖庭诚和任若曦进了门就觉得馋虫上涌,都同时回忆起邹盼舒的美味菜肴,肖庭诚大咧咧往沙发一坐,看着变得越发温馨的客厅,墙上已经有了一整片的照片墙,单人的双人的都开始出现,嵌在风景画里非常养眼,他努着嘴让邹盼舒赶紧滴犒劳他。 任若曦也在一旁附和着说想吃。她是真的没有下厨天分,很怀念养父母家那种家庭的味道,就更加喜爱邹盼舒做出的饭菜,反而每次回到任家都吃得很辛苦。 只有任慕海与任疏狂一样,对吃毫无讲究,一门心思都钻研到自己喜欢的事物上,露出在迷彩服外深古铜色的饱满机理闪烁着亮光,还真不知道他是什么口味才能调养得那么好。不过见同伴都表现得像个馋猫一样,他也转了转心思,觉得自己又挖掘出这个人一项好品质,更有理由回去说服长辈,就像个审判官一样挑了个单人沙发坐下,严正以待。 邹盼舒看得直笑,没想到因为任疏狂胃不好特意磨练出的厨艺还挺受大家欢迎,不好把笑意表现得太明显,耸着肩进了厨房,打开双开的冰箱门往外掏食材。 这两天家里都没有人在,食材还都是之前留下的,新鲜蔬菜是没有了,冷冻的花样不少,还有很多干货和块根类,好在他们也没什么讲究,家常菜即可,邹盼舒只翻开一会儿就有了菜单。 这边动作飞快的淘米下锅,另一边已经把该泡的干货泡起来,该蒸开的也已经开了定时,邹盼舒就是靠着这样多方下手才能快速地做出一桌菜。 “姐,我觉得他比你更能做好一个贤内助。”任慕海喝着茶说,对这个姐姐他还是很尊敬的,知道任若曦年少时不受家里待见,吃过不少苦,现在看上去伤痕愈合,对着家里人也一点都不计较往事,但他却知道有些伤害并不会随着岁月流逝而变轻。 肖庭诚马上反驳:“并不是一定要会做饭才能做好贤内助。”说完还颇为有意的瞥了一下任若曦。 “哈,那肖庭诚你的意思是这邹盼舒不是个贤内助?”任慕海望了望两人,翘起二郎腿,眉毛一挑,刚毅的五官霎时和任将军神似起来,都是一股子军人的威严劲。 “你这是强词夺理!”肖庭诚压着声音,他拿这个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小舅子毫无办法。 “慕海,你就消停消停。你确定爸爸今天不会去疗养院吗?”任若曦解围,她知道每天自己的父亲都会转入军方疗养院去看看母亲,通常在下午到晚饭前后这段时间。 “不会,有事情把他拖住了。要去也应该是晚上,我们不会遇上他。”任慕海虽然是休假期,依然可以轻易弄到干爸的行程表。 “那就好。一次还是见一个吧,再说,他们马上要分开两年。哦,我真是为他们感到遗憾。”任若曦感慨。 她没有去喝放在茶几上的茶,而是站在照片墙前浏览,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一一描过照片里的人,更坚定自己将要做的事情。 肖庭诚正要附议,任慕海却说:“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日久见真情,分开过一次以后才会更珍惜。不就是两年,要是疏狂入了部队,这个年纪正是出成绩的时候,弄不好照样一去三五个月才会回来一次。” 任若曦无奈地垮下肩,这个干弟弟到底有多么执着于不能与任疏狂一较长短,才会这样无时无刻地设想任疏狂如果参军会出什么成绩,她不禁庆幸亲弟弟早早脱离了这个环境,不然肯定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安乐幸福,肯定会被训练成一个铁血军人,以军为家,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一辈子倒是有半辈子以上的时间不在家里。 就连这个干弟弟,任若曦也是叹息的,却也知道他乐在其中,从未出言劝过他什么,她只好摇摇头,不再讨论。只希望自己的父母也能够看穿这一点,不要对小辈的感情生活横加干涉,就连她自己的感情,她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沉默的肖庭诚,摇摇头挥开纷乱的思绪。 这些话却刺激到肖庭诚,他沉默下来坐了一会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干脆起身去厨房看看是否能够帮忙,他开始有意识地锻炼自己料理生活的能力。 “你们都不进去?”吃了饭之后邹盼舒就坐上任慕海开来的军用吉普车,一路通畅无阻来到西郊的疗养院,只见任慕海挂了电话就把他带到房门前,竟然就让他自己推门进去面对。 “已经和妈妈说过了,我们不进去了。这点胆量都没有?”任慕海皱着眉,看看换了一身正式衣着的人。他对邹盼舒没有偏见,却也谈不上不喜欢,此刻的表现只是作为任家一份子应尽的责任,何况,他还是任家下一代主掌,并不希望任疏狂与任家不合。 邹盼舒已经习惯任慕海常常略带挑衅的语气。因为第一次见面时有任疏狂在一边压阵,任慕海的话语对象就是冲着任疏狂而去,现在任疏狂不在身边,他就冲着自己来,可以感受到他也没有特别坏的心思,起码目光是清澈明亮的,看他也在其中周旋的份上,邹盼舒决定不理睬他语气的恶劣。 转头向身后担忧望着自己的肖庭诚任若曦点点头,邹盼舒理了理衣领,才出手轻轻敲了两下门,没听到答应,他扭头看任慕海,任慕海示意他直接推门,这才拧开了奶白色的门,里面不是一个单间,这里只是客厅,原来还别有洞天在深处,难怪听不到敲门声。 待到身后的门重新掩上,邹盼舒看了看地板不需要换鞋,踩着稳健的步伐往里面走去,不知道将会面临怎样的一幕,邹盼舒在寂静的客厅里甚至都能听到自己乱蹦的心跳声,还有加快的趋势。 客厅后开了门,有两个看上去像是卧室和卫生间的门,还有一条通道尽头是个转角,这才隐约听到人声,他缓步穿过客厅的转角,从后门出去,原来还有一个院子可以休息晒太阳。 邹盼舒才迈入花园,就看到了在葡萄架下坐着的一位贵夫人,略显苍白的脸,任疏狂那双与她如出一辙的眸子,让邹盼舒心底一跳,手心开始冒汗了。 她正慵懒地斜躺着,一位白衣护士在给她测量体温,看上去只是例行检查,两人应该是熟识,脸上也都很轻松地聊着天。听到脚步声微微侧了脸,看到邹盼舒时眼底快速闪过什么,邹盼舒完全抓不住,那双眼太像了,有着比任疏狂的双眸更深的心思,在面对任疏狂时邹盼舒都没觉得压力这么大。 任妈妈等护士的测量做完,轻轻拍了拍护士的手,也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护士轻声笑了起来,才转身对着邹盼舒点点头,收拾了东西迈着轻盈的步伐出去了。 一时间,除了自然界的虫鸣鸟叫声,邹盼舒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了。 “你叫邹盼舒,对吗?过来坐吧。”任妈妈率先开口,自己也矜持地端坐起来,已经六月天她还是披着看上去有点厚实的长款大衣,像极了怕冷的毛绒动物。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仿佛没有什么力气,语气却不容拒绝,有着惯常发号司令的上位者气势,并不刻意就自然的让人忍不住诚服。 邹盼舒走过去,葡萄架上是累累的果实,应该是紫水晶葡萄种,一大串一大串垂着,眼看着就要到收获的季节了,空气中弥漫着果实的香甜,微风时不时吹过,真难以相信在市区边上就有这么多个这种带着小院子的套房供人休养。 因为接触过花卉公司,邹盼舒认出整个小花园内很多株名贵的花卉和果树,空间不大却有着老派的曲径通幽似的风景,带着江南庭院的温婉,他自己反倒成了不请自来的擅闯者,一身严谨的服饰与此处格格不入。 “任妈妈,您好。我是邹盼舒,抱歉到现在才来拜访您。”犹豫了几秒钟,邹盼舒决定直接就用更亲昵的称呼,他与任疏狂已经是情定今生不会改变,怎么称呼都是错,不如就挑个最亲近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大胆给骇到,任妈妈终于抬眼上上下下看了正襟危坐在自己面前的小辈,可惜看不出她是否满意,倒是伸出了青葱似地手指,指了指圆木桌面上的一套茶具说:“想喝什么茶自己沏吧,给我一份薰衣草茶即可,如果不会就弄和你一样的。” 如果任若曦在此,一定会吓一跳,她妈妈可从来不喝外人沏的茶,就连小时候她还不知道这种规矩,凭着孝心总要讨好妈妈时泡的茶,妈妈都没喝过一口。 圆桌边上还有一个可推动的小车,分三层,一层是好几种茶-花草茶、绿茶、乌龙茶和普洱,一层是各类器皿--晶莹剔透玻璃制的、精美陶瓷的一应俱全,最低下一层是一些辅料-糖、奶之类,圆桌上已经放着茶盘和一套四人分的茶具和一个大碟子上放着四五种精致的点心。 邹盼舒抬眼看看任妈妈,一双平静无波地眸子,脸上也没有什么不愉的神情,才低头看了看茶叶,找到薰衣草的罐子,还好上面贴着说明书,虽然也知道自己这是临阵磨枪肯定泡不出精髓,可也只好硬着头皮仔细参考一番,才从一堆玻璃器皿里挑出一个带着托底的小圆壶开始操作。 待他开始沉浸到泡茶中,心思仿佛也沉静了下来,开始成为此处花园中的一份子,任妈妈的双眼才又闪了一下,伸手挪动了一下背后的靠枕,微微往后靠着,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 “我知道你们住一起有大半年了,给我说说我儿子的生活。”任妈妈的声音依然是如袅袅拨弦声,每一个词都仿佛带着韵律。 邹盼舒松了一口气,如果是别的话题他还需要绞尽脑汁生怕出错,谈到任疏狂本人,那就好办多了,简直就是深入骨髓,早已融为自己的血肉,自然是张口即来,侃侃而谈之下也越来越放松,任妈妈时不时也会补充上一两个小细节,邹盼舒就更放得开,因为他们中间有着彼此最亲密的契合点,一个是伴侣,一个是儿子,都是唯一不可替代的人。 这一说,就从太阳高高挂一直谈到花园变得更加幽静暗沉,四周围高大蓬勃的树木已经变成守卫拦截了西下的阳光。 邹盼舒敏锐地感受到她在一阵风吹过时好似抖了一下,这才发现都已经过去差不多三个小时了,从沉醉其中的谈论中惊醒过来,担忧地望着这位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母亲的贵夫人,“任妈妈,要不要换到客厅去?阳光下去了,这里还是太凉了。” “你知道我的病怎么来的?”任妈妈虽然是问句,却已经从邹盼舒的解说中了解到自己儿子与这个小伙子的感情怕是真的拆不散了。 “嗯,知道,疏狂说是生他的时候落下的。我有些话可能会冒犯您,但是我希望您听了不要生气。”邹盼舒站起身,恭敬地微微鞠躬,复又坐下。 “你说吧。” “我们两人虽然没有谈过,不过我希望以后会有疏狂的亲生孩子,现在找代孕很方便,希望能够得到您和任爸爸的体谅,不要再逼着他和女人结婚,我会好好照顾他和以后的孩子,也绝对不让孩子受到委屈。”邹盼舒抬头看了看树梢远处映射的红通通的火烧云,那片炽热的红光倒映在他的双眼里。 “我妈妈生我时难产,连我的一面都没看到就过世了,我很怀念却从无记忆。所以,我很希望能够以后叫您妈妈,和疏狂一起孝敬您和任爸爸,我们一定会多多前来探望,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也请直接开口不需要有顾虑,疏狂一个人住在外面,他其实……他其实也很想念您二位,请看在他遭遇过那么多曲折的份上,请您和任爸爸接受我们,同意我们在一起吧。” 邹盼舒说完这段话,站起来推开了椅子,毕恭毕敬地跪在任妈妈面前,他的背挺得笔直,然后深深的俯下身,“我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亲人了,疏狂就是我唯一的爱人,我希望能够拥有他,陪伴他,也希望加入他的大家庭。妈妈,您就成全我们吧。” 天边的火烧云很快就看不到了,小花园里更是影影幢幢开始看不清彼此的五官,沉寂很久都要让人以为这里纯粹就是虫鸟花树的世界,幽幽地声音响起:“你是要出去两年,对吗?那么这事情就不着急。你回去吧,我累了。” 也不知道三人是否一直等在外面,邹盼舒出来就看到他们焦虑的踱步,眼看着天要黑了也没有一个人离开,不由心底一暖,这三人会是他以后的大家庭成员。 他开始对说服任家父母有了更多的信心,并不介意任妈妈说的不着急,如果这是他们考验自己和任疏狂感情的一种方式,那么邹盼舒也乐意接受。 第79章 别离 等到他们离开,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护士匆忙一拥而入,之前从花园退出去的那位对任妈妈说:“您的身体不能这么长时间坐在这里受凉,这年轻人好不懂事。” “没有关系,我听到了很多原先不知道的事情,是我让他呆这么长时间的。” “还是赶紧吃饭休息,刚才任将军打过电话来说他今天不能过来。” “好的。我知道了。扶我进去吧。”任妈妈把手搭在护士的胳膊上,僵硬的腿站着适应了一下才离开花园走回客厅。 她被邹盼舒的话刺激了一下,想起不久前任将军也前来劝解过,没想到任将军会率先妥协,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儿子的事情上产生分歧,对于亲儿子得了重病还瞒着家里的事情,这也给了她不小的打击,这段时间以来不禁把自己的一生又细细回味了一次。 任疏狂从德国回来,原以为邹盼舒会因为小江的病情而萎靡,没想到匆忙赶回来看到的人却是开朗的面容,他并不知道邹盼舒因为去探望过一次自己的母亲反而信心倍增,更有勇气去追寻自己的梦。 一如任疏狂所承诺的,小江到了美国第三天就直接入院,开始治疗,诊断出所需时间是两到两年半,这个时间差是看病人本身复健的承受力,越能吃苦就越能提早康复。 邹盼舒已经与小江通过电话,自然是知道安排得很妥当,也再次接受了他们两兄弟的感激,他一再推辞,也推不掉他们发下承诺,康复后努力赚钱还给他。对此,他也只好笑着应下,知道如果换了是自己肯定也会是一样的做法,没有必要在口舌上争个输赢。 只是没想到原以为是自己离开朋友外出两年,却换成了他们先出国,时间还要更长。 这之后的时间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两人的所有朋友都很默契没有再来插足他们的生活。 临行前的晚上,行李都已经打包好,并没有带很多东西出门,服饰类启光早就说了不需要带很多,只带上几套到时候自然会有人邮寄给他们,而且很多时候要穿着特制的野外服,相机和镜头全部由柏子竞选择,看着放在玄关处一个不大的行李箱,邹盼舒还真不能想象自己会离开那么长时间,像做梦一样就迎来了离别。 两人都很平静,任疏狂准点下班回家来吃邹盼舒做的饭,还一起帮着洗碗,聊的内容也无非就和平常一样,就好像他们明天的分开也只是如平常上班一样,早上出门晚上就能在家看到彼此。 洗澡后邹盼舒坐在主卧的沙发上发呆,心里再多的不舍也不能诉诸语言,这都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暂时的分开是为了更长久的在一起。 从四天前开始任疏狂已经不在晚上加班,而是陪着邹盼舒两人开车去兜风、看杂技、听歌剧……把他们以前错过的一些节目都补上。今晚两人都没有心思再出门,洗完澡出来的任疏狂瞧见邹盼舒就那样坐着,直接从公文包里翻出东西,他也只是披着半敞开的睡袍,有些水滴都没有擦干,正顺着肌肤滑入睡袍下面。 “这是什么?”邹盼舒望着他递过来的盒子,心底一跳。 “打开看看。”任疏狂推推他的手,脸上带着微笑地期待。 “你什么时候买的?”邹盼舒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瞪大了双眼问。 任疏狂从他手中打开的盒子中取出对戒,拉过他的左手,“前段时间订的。出去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一有空我就会去看你。戴上戒指,不管你走到多远,都要记得我一直陪着你,在家等你。” 他倾身上前,吻了一下邹盼舒的额头,再轻轻地吻了一下湿润的唇,仿佛一个誓言。 “我会每天给你写邮件,如果断网就保存在电脑里,等有网了我再发出去。”邹盼舒看了看自己无名指上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戒指,仿佛自己的心被套在上面,一圈又一圈,再也不能逃开。 “你要按时吃饭,好不容易养好的胃不要再弄坏了。辣也可以适当吃一点,不要吃得太多。应酬避不开的话就少喝一点,你不知道,你一板着脸肯定就没有人敢劝你喝酒,我倒是觉得你不如改改这优雅风度,做个冷面人也行,我指的是餐桌上……” 邹盼舒说着说着就笑了,望着同样被套住的手指,抬到嘴边吻了一下,他一样也逃不开了。 时值夏季,他们第一站就去了北极圈,飞机越过崇山峻岭和无边海洋,降落在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中,这里的人常年都与不化的冰层共存,他们将探访这里冰雪中的村庄和曾经探险队走过的一些道路,守候北极光…… 就如承诺的那样,邹盼舒每天都尽量在早起时或者睡前写上一封邮件,并不是每次都有网络可以当时就寄出去,但没有关系,他会把没发出去的信都保存着,只要一有机会就一次性都发走。 “2011-7-4疏狂,我才知道这里的人竟然不使用世界流通的钞票做交易,大部分都是以物易物,用我的海狮肉换你的鸟蛋之类的,就连集市都没有。他们在约定好的时间乘着小船拉着货物去交换,顺便还会带上适龄男女,如果看中了当场就会跟着对方走,否则就要到下一年才有机会见面……我觉得这样也很好,单纯没有物欲,这里没听说有离婚的方法,他们总能够过一辈子……” “2011-8-5疏狂,我看到了极光,啊,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的心情,实在是太美太神奇,我真希望你也陪着我身边一起观望……我们守了整整四天才看到,上帝是听到我们的祈祷吧……那些光根本就不像地球能够拥有的奇迹,我到现在眼前仿佛还是七彩耀眼,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了……” “2011-10-3疏狂,我们终于穿出了丛林,要是再出不来我们就要被困到明年开春了。子竞教了我很多东西,我们上一组照片听说已经发表了,他扣下自己的作品,寄出去的是我的,虽然很难为情,不过这是个好机会。我还是觉得他的双眼有点吓人,在他面前我就像个透明人一样,什么都被他看穿了……” 在年底,邹盼舒收到张丰唯的一封信,他可不会常来信,总是在某种特定的时刻需要找个人聊聊天时才会偶尔来一封。 “你小子逍遥得如何?很厉害啊,我看到老任办公室里关于你的作品发布的书刊越来越多了,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报道和什么奖,看来柏子竞很用心栽培你。不过我建议你写信的时候不要总是提起你这个便宜老师,你不知道老任的脸色有多黑吗?哈哈哈哈,你问我怎么知道的?唔,我还是不逗你,我是有次偷看到,然后才发现了……对了,这次主要是告诉你,庞飞结婚了,请帖发到我公司来了。我想你在那么远是不可能参加,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怎么回事,我还是代为转告一下吧……” 世界有些事情改变了,有些还是按照原定的轨迹在发生着,庞飞还是在相同的时间结婚,邹盼舒平安度过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他是在与任疏狂的通话中度过的,两个人都有点担心,却都没有说出来,这回他们没有呆在闭塞地村寨,而是在炎热的澳大利亚大城市中。 照片所表现的只是他们旅程中非常少的一面,暴晒、风雪、疾病等都曾经光顾过这个团队,在非洲一个小镇上他们全体都被感染病倒,好在他们的准备非常充分,及时调到药品控制了。 “2012-6-2疏狂,我们接下来会在巴西休息两周,有人要回美国参展。柏子竞说如果我想回去的话也可以,但是他也说了希望我能坚持下去,可以在附近走走……我很想见见你,每晚睡觉前我都要看看你的照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在梦中看到过你的脸……” 这封信非常的短,任疏狂一得到确切消息就定了机票飞过来探望。这时他们分开已经差不多一年之久。 邹盼舒在正中午接到了人,远远地他就看到朝思暮想地身影,随着人流向自己走来,这一刻,天与地都似不存在一般,熙攘的人群也都消失,他的世界里只有一个缓缓靠近的身影,这是他的一切。 “不认识我了?”任疏狂带着笑容,贪婪地上下扫视他,露在外的皮肤都晒黑了很多,比自己的都深,曾经白皙显得柔弱清秀的脸就像孩子突然发育长大一样,变得有了一些棱角,磨砺掉他身上最后一丝青涩的稚气。 他的声音就像接头暗语,把邹盼舒从激动中缓和出来,“你一点都没有变,真好。” “傻瓜,你是要我称赞你变成个黑小子吗?” 任疏狂任凭他接过行李箱,伸手与他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往外走去。他的掌心内多了好些茧子,任疏狂心底微微一跳,没有翻来看,只是用拇指摩挲着,这些都是成长的代价,也是一个男人的骄傲。 “我觉得这样正好。你觉得真的太黑了吗?”邹盼舒反问一句。 他还想着要给任疏狂一个惊喜呢,也是前几天才知道自己不知何时比前生还高了,测量出来是178,他都不知道多出来的一厘米是怎么回事,而且他重了差不多十斤,并没有显出胖来,只是多了一些充满爆发力的肌肉,他觉得自己的身材比出来之前棒多了。 “不,我也觉得正好。就如荷赛记者说的‘横空出世的小黑马,有着神秘东方人的气质’,就是这样。”任疏狂与他上了车,是他们团队的车子,邹盼舒自己开来接人,他的车技终于派上了用场,旅途中时不时会与启光飚车一阵,在无拘无束的大自然中狂奔。 任疏狂只能呆三天,事发突然他没有办法挤出更长时间,邹盼舒已经很满意,没有说自己准备过的计划,这些计划最少需要一周时间。 邹盼舒帮着整理行李,看到一个苹果笔电,扬了扬。 “那是给你的,你的电脑该换了。”任疏狂喝着冰水,这里实在太热了,空调也于事无补。 “谢谢。”邹盼舒坦然接受了,前一台确实有点老旧,每次处理大批量图片时就力有未逮,可因为是任疏狂赠送的,他就舍不得换掉,在远离家的地方,每一样能够与任疏狂挂钩的东西他都珍藏着。 “你要去哪里玩吗?我可以做导游。”邹盼舒闪着眼睛问,他自己都很矛盾,既想出去又不愿意再出门。 “不用。我以前来过。”任疏狂一眼就看穿他的渴望,而自己也并不愿意浪费时间再去分心,他放下杯子,开始脱衣服准备冲一下澡,长时间的飞行加上刚才一路的闷热,他一身都黏糊糊的。 邹盼舒才猛然发现自己还是很紧张,非常紧张,两个人分开时间太长,都有点太客气了,放下手中还未挂完的衣服,走上前去推开浴室的门,转身面对着任疏狂,忽而一笑。 “我陪你洗。” 任疏狂的手一顿,望着他的笑脸,长臂一伸把人逮住,狠狠地吻了一下,直到他喘不过气才放开,“这三天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我。” “好。那干脆吃的也让人送上来好了,现在要吃吗?”邹盼舒的力量也终于锻炼出来,双腿一样紧实有力,笔直修长的腿一勾,就把任疏狂带到浴室里去。 “不,现在我要吃你。”任疏狂顺着他,把衬衫随手一扔,裸着上半身露出没有丝毫变化的性感胸膛,双眼熠熠发光,他所珍爱的宝贝散发着无限诱惑,当初做出的决定是对的,只有让他去飞,他才会变得如此出色。 花洒已经打开,浴缸的龙头也汩汩的往外冒冲刷着浴缸,不一会儿浴室就蒸腾着水气,两个人都觉得浑身燥热,敞开的门处,室外的冷气与室内的热气在交织,他们都管不了这么多,很快就彼此帮对方卸掉最后一条内裤,站着拥抱在一起,吸允着彼此的气息,比干柴烈火还更炽烈,约束了快一年的身体就如放出牢笼的野兽般饥渴。 邹盼舒也不压抑自己的渴慕,他只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放得开对任疏狂的执着,他的手划过任疏狂每一处绷紧的皮肤,灵魂深处涌出深深地欲念,紧紧地缠着任疏狂。 第80章 爱 整整三天,他们真的没有踏出房门一步,任疏狂甚至把所有的手机都关掉,来之前他就已经通告过肖庭诚他们,不要妄想这几日会联系到自己,天大的事情发生也让他们自己处理。 邹盼舒尝到了自己提议的后果,第一天还好他的体力早已今非昔比,能够与任疏狂比拼了个不相上下,第二天就已经频频告饶,第三天也只能无奈又羡慕地凝视着尤不知疲倦在自己身上不肯下来的人。 尽管任疏狂已经很是温柔地做足前戏,也扛不住他野兽一般的进攻,直到离去日的早晨他都觉得没有补回这些分别时间的百分之一,意犹未尽却也停了下来,把人困在双臂中间,下巴颏摩挲着邹盼舒的头顶,看他蓄起来有点长的发,双眸快速地闪过什么。 “柏子竞没有去美国参展?启光呢?”任疏狂放过他的头发,摩挲起他掌中的茧子问。 “你不问我都忘记了。嘶……”邹盼舒就想要抬头说话,一下牵扯到私密处,脸皱成一团,被捏着的手掌不由用力推了一把任疏狂的胸膛。 “忘记什么?”任疏狂双眼含笑,分明是知道他忘记了什么,复又抓起从自己手心跑掉的手。 “忘记告诉子竞你来了,你都没有和他打过招呼。启光回去了,好像发生什么事情匆忙走了,原先他不准备走的,还说我们四个到附近城市去玩一下。”邹盼舒此刻才想起来两人真是忘形过头,连朋友都丢下了,不由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都是他引诱了自己。 对于柏子竞这个老师,邹盼舒的心里也很复杂,刚开始是很严谨地遵守着尊师重教的礼仪,可是不停被启光调戏,柏子竞也不在意这些,甚至也没说要灌上师徒名义,对外用不用这个名义他都随邹盼舒的意愿,因此后来慢慢就习惯与他们的朋友圈一样叫他子竞。 在旅途中,不仅是柏子竞一个人教他,就连同去的共五个顶级摄影师几乎个个都有传授绝招给他,这些人传授都是各有特色,并不是一味灌输理论,往往都是传递一种精神,一种意境,让他大大开了眼界,并且从中摸索出自己的风格,随着旅行的地方越来越多,他的风格已经趋向稳定,不少作品开始在业界崭露头角,这一次还是柏子竞压着他的作品,让他参与下一年的各大赛事,不然此时估计他和任疏狂就是在美国碰面了。 “怎么办?时间都来不及和他道别了吧?我这个样子不要出去见人。”邹盼舒从对面书桌边的落地镜上看到自己延绵到脖子的印记,再看看任疏狂身上只有少数地方有,衣服一穿什么都看不到了,不免羞恼起来。 “我又不是来看他,不用管他。要不,给你咬一口。”任疏狂探出脖子伸到他嘴边,眼神落在自己留下的印记上,变得深沉起来。 邹盼舒一把推开,脚踹了他一下,回去后他就要到公司上班,亲近的人肯定知道他来看自己,留这印记回去被人看到,简直比自己身上留下还让邹盼舒觉得不好意思。 任疏狂看他再怎么变,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某些特质还是没变化,不由心情大好,眼看时间不多了,把他抱着不让他动来动去,静静地躺着,一起看向天花板。 他们频繁的通信,该说的要说的话,都已经不知道在信里说过多少回,就连一向不太言语的任疏狂,也每每回复时会多敲很多字,两个人后来干脆共用一个专门的邮箱,两人的信都发往同一个EMAIL,这样更方便两人连着看。 邹盼舒还是老习惯,每到一处只要买得到明信片,他就会买上一打,随手记录一些感言,发往各处,任疏狂把发往德国的和发往永园的汇合在一个大本子上,已经镶嵌了好大一本册子。 窗外是炎热的天气,闷得令人窒息,套房内日夜不停的空调在此刻突然失效似地,空气好像黏稠如热油,两人只能听着彼此一次比一次缓而慢的呼吸。 这次的别离比上一回更让人难以忍受,他们都带着戒指的手十指相交,摩挲在一起,上一回是因为还未经受如此真切的分离之苦,带着莫大的期望和勇气,才能平静的道别;但是今天,前方还有一条长长的岁月河流横亘,需要更大的勇气才能道一声再见。 再见,还有一年又一个月才会再能看到彼此的容颜,比之身后的分别还要长久,比那些厚重的画册承载地页数还要多的离别。 “今天不要出门,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去想事情。我一个人去机场,别送。”任疏狂淡淡地命令,有些时候邹盼舒可以扭转自己的想法,有些时候任疏狂也不会妥协。 任疏狂像是汲取了足够的勇气坐起身,就要拉上毯子给邹盼舒盖上。 “别动,等一下,让我拍一张照片。”邹盼舒从天花板转回目光,灵动的双眼带着一丝水气,突然一亮。 他不顾身上的不适爬起来,自己也是全裸着身体,任疏狂大半个身体已经跨下床,就那样望着他定住了。 “咔嚓、咔嚓……”邹盼舒浑然不觉,半眯着眼从取景框里摄下任疏狂的身体,半侧着的身体下半正好被毯子盖住,精壮浑厚的胸膛展露无遗,一双铁臂撑着身体,正扭头望着镜头…… 待任疏狂回神,咔嚓声已经响过好几次,他宠溺地望着黑乎乎的镜头微微一笑,摇了下头没说话,而是直接站起身抖落毯子就朝着浴室走去…… 邹盼舒的手指按不下去了,那一抹微笑直冲心底,那一抹温柔就如璀璨繁星令他沉迷,只是双眼还是透过取景框看着他矫健的身姿从床边漫步走入浴室,身影消失在门内,一阵空调风吹到身上,他才发现自己赤裸,不由脸色绯红放下相机赶忙冲上床盖上毯子,听着哗啦啦的洗澡声出神。 在任疏狂的坚持下,邹盼舒补觉到晚上,饥肠辘辘被饿醒才起床,洗漱后他才走出套房,准备到餐厅吃饭,然后到不远处的广场去走一走。 他才走入餐厅,就看到柏子竞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是吃到一半的晚饭,邹盼舒只犹豫了一下就朝他走过去。 柏子竞听到脚步声转过头,上下扫视了他一番,目光在他的脖子处停留了一秒钟,“他不是说让你今天休息不要出门,还让我不要安排你做事。你怎么不听话?” 这个他两人都知道是任疏狂,邹盼舒只觉得浑身一阵羞臊,要是知道任疏狂这么不避嫌敢开口,他真不会下楼来。只好站在一边咳了一下才坐下,正好侍者过来询问解了他的尴尬。 柏子竞也不过就此一说,等他点了餐就换了话题,开始说起过几天后的行程以及此刻美国那边的现况。 邹盼舒连着几天身体消耗太大,虽然胃口不怎么好还是尽量的多吃东西,好在他还知道要点容易消化的东西,细嚼慢咽把一整份餐都吃完了,其间只默默听着。 他们之间的相处往往就是这样,柏子竞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有些是信息听了就记住,有些是理论和经验听完后自己就去实践。 柏子竞是个从不说废话的人,更不喜欢重复自己的话,所以邹盼舒往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倾听,刚开始他总是会遗漏,还不得不去找启光求解,也是相处了几个月后才开始能够跟上柏子竞的思维。 “这两天就不要工作了,身体第一。”分开前柏子竞又望了一眼他脖子处的红痕,难得皱眉地说要放他两天假。 “知道了。”邹盼舒不敢反驳,只好老实的应了。 此时他已经无比后悔自己心血来潮跑下楼的举措,当下也没有心情再去广场转悠,赶紧回房,好在呆在房间里也多的是事情可做,可以翻看处理照片,可以写信给任疏狂,才分别不到一天他已经如此思念起那份温暖,可以看看新闻……总之,真不应该跑下楼的。 此次休整,大家都得到了很好的缓冲,又开始精神抖擞地去征服后半的旅程。 有次他们扎了帐篷在一座平原上守日出,凡是在野外过夜都有人巡夜,这一晚轮到邹盼舒和启光守后半夜。 自从启光回了一次美国,整个人好像豁然开朗似地,邹盼舒都不由侧目,原本就是非常个性时尚有范儿的型男,一下变得更耀眼,不管多么脏乱的环境都不能抹去他身上半分魅力。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盼舒。”启光一手拿着简易便携式烟灰缸,一手夹着香烟,看着黑魆魆的天际。 这话没头没尾,邹盼舒疑惑地转头看他,“怎么说这种话?我还没谢你对我的帮助呢。” “不,你不懂。”启光双眼映射着天际硕大的繁星,仿佛那些星光都被他的双眼吸纳,变得晶亮纯粹,他洒脱地一笑说:“你,你和任疏狂,给了我勇气。这次和子竞环游,我是放逐自己而来,他是要寻回最初的自我,你不一样,你是为了你的未来,你们的未来。” 邹盼舒愕然,还有这样的故事吗?他以为大家都是为了追寻事业的高峰,才会来这样一场堪称危险的旅程,风景是绝美,可安全同样无法绝对保障。 “不明白?”启光看邹盼舒摇头,把吸了一半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盖上烟灰缸的盒子,吧嗒一声扣住了。 他继续扭头望着天际说:“我这次回去,是想和过去做一个告别,逃了这么远都逃不开,我才知道有些事情是需要面对的。不过促使我下决心的还是你,”他转身过来,晶亮的双眼凝视着邹盼舒,“你和任疏狂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他真是幸运,这么早就遇到你,你的勇气鼓舞了我。你可以为了爱一个人舍弃所有,求仁得仁,所以,我也想试试看,这次我回去跟那个伤害过我,而我暗恋了十二年的人告白。你猜,结果怎样?” 邹盼舒刚开始一愣,转而就笑了,看这人得意的样子,肯定是告白成功,很为为他高兴,鼓励地问:“怎样?说说看,我猜不出来。” 启光估计也发觉自己有点傻气,他以前可从未和人谈起过这些,轻声咳了两下整理了衣襟,才慢条斯理装作一点都不在意地说:“唔,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也说……咳咳,说喜欢了我十几年,以前那些事情一解释其实有很多误会在里面,谁都没错,也都错了……” 邹盼舒真是有点不理解了,这都什么性格的两个人,相互暗恋十几年,还能做出伤害对方的事情,“那你原谅他后,决定接受他重新开始?” “谁说我原谅他了?虽然没错但是伤害还是造成了,我不会轻易谅解的。” 邹盼舒怎么听这话都有点说不通,不谅解不接受,启光怎么可能这么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对了,他才想起来启光的通讯多起来了,于是随口说了出来。 “谁说我和他通讯了,那是他非要道歉求我原谅……”启光一脸焦急,生怕邹盼舒误会了似地。 他的声音有点响,邹盼舒赶紧伸出手摆了下,他就倏的收了口,才觉出自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羞恼之下甩了烟灰缸就做状要掐住邹盼舒的脖子。 邹盼舒闹不过他,主要是不敢出声生怕吵醒了正在睡觉的众人,也知道这种情况启光是要发泄一下,没别的什么意思,就由他箍了一把,憋了一口气闷红了脸,启光才得意地放手。 “如果有暗恋你的人对你很好,告白了,你会怎么做?比如我们这个团队中的某个人,朝夕相处……”启光轻声问。 这个话题把邹盼舒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种毫无根据的假设,忙摇头严肃地制止他的话,“启光别乱猜测,即使假设也不要在我们这些人之间开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启光若有所思闭了口,半响轻轻叹了一口气,神情有点复杂。 邹盼舒心底咯噔了一下,又什么头绪都抓不住,望着夜空仿佛触手可得的繁星,整理了思路说:“很久以前我也不懂爱情是什么,有人对我好我就以为那是爱情,所以我也想要全心全意对别人好,以为这样就能过一生。” 诧异他会认真解释,启光绷紧了夜露下的身体,再次点燃一支香烟,却久久都没有吸上一口。 “后来我发现,爱情不是对彼此掏心掏肺就够的,最重要的一点是给对方一个独立的空间,爱,是一种成全不是束缚,你也知道我爱任疏狂爱得很执着,但我不会去约束他,也不会丢失自己。我觉得这样很好,以后的路很漫长,谁都不知道有什么变化,我们只要认真过好现在的每一天就行。你说呢?” 启光想回答什么,张了张口没说出来,有点颓废地按灭自燃到一半的香烟,才说:“你们都太冷静了。是啊,生活已经太艰难了,何必还要庸人自扰想太多。” 邹盼舒呵呵笑了一下,他还真是没看过启光太过忧郁地样子呢,“所以刚才你的假设没有用,也不合适。我的选择早就已经做下了,不会再有改变,并不是对我好的人,我就要去爱。” 他的语气透着沧桑后的豁达,于千万条路中选定一条独木桥,走上去就从未想过退缩。 突然,他们身后传来轻响,两人吓了一跳忙不迭回头一望,竟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柏子竞就坐在帐篷外抬头凝视着星空,不知是否被他们骚扰到,淡淡地看了这边一眼回帐篷去了。 两人面面相觑,有点骇然,这柏子竞的行为有时候真不好猜测。 第81章 父母心 自然光是最难把握的,精妙的时刻往往一瞬即逝,肉眼根本捕捉不到其中的变化,邹盼舒经过长达两年在自然界中的磨砺锻炼,以自己敏锐的目光与灵感稳稳的奠定了基础,形成与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的拥有灵魂的风格,越到后期越能拍摄出有分量的作品。 到后来,他已经可以独自完成复杂光线中的任何时刻地捕捉,也能够反过来模拟出相近的灯光摆设,以后回到工作室就可以再复现很多光线的折射。 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人物拍摄,单纯的人,与环境与社会绑在一起的人,常常惊鸿一瞥般就留下一个个令人沉醉地定格,他的作品不论是怎样黑暗、颓废的画面,总能够从中感受到一线生机,一丝光明,一份希望。 柏子竞到了最后半年已经基本不再开口指导,总是默默地看着他一次次挑战新的手法,看着他从小小的取景框摄取宽广的世界,深邃地视线依然是透视性极强。 邹盼舒已经能够坦然站在他面前不会再怯场,甚至学到了他那种雷打不动的沉稳,比任疏狂的优雅稳重更有分量的深沉,人性上的幽深,仿佛能够直取人心。 启光屡次讥笑过邹盼舒一到休息时间就急忙去敲字写信,他怎么也没想到后来自己竟然也迷上了这种沟通方法,好像平时不好宣诸于口的话语通过文字的方式更能坦诚吐露,那日他望着邹盼舒微笑的脸色布满光辉细数了他们通信的次数,一个小小的数字凝聚了他们漫长的相思,那一刻的震撼使得启光从此也掉入其中。 邹盼舒是后来才发现启光的行为,不过并不会像他那样口无遮拦,只是当作不知道一笑而过。他不止是和任疏狂通信频繁,就连其他的朋友的通信次数也有增加的趋势。 还有来自业界的联络,他现在发表的作品越来越多,已经是业界袅袅升起的新星,诸多机构抛出橄榄枝希望把他招募到名下,都被柏子竞一口回绝,声称一定要等此次环游结束的展会上再放他自由。 柏子竞发了言,就没有人敢再来电来邮件邀请,不过一下子把目光都转向了他们环游结束后的展会,此次他们一共五位鼎鼎大名的业界泰斗与一位新星的旅程,涉及类型之广泛,行程之长,危险之大都堪称典范,更是两年都未停止过对外新作品发表,已经积累了非常高的声望。 对于这些,邹盼舒不太理会,他已经得到了自己选择时想要的机会--追逐自己心中的摄影之梦,踏遍世界各地。 他早就已经决定学成就回国,任疏狂在哪里他就去哪里,以后接的工作也会是自由类,甚至如果在S市的话就挂名到回眸去,闲暇时拍一些自己喜欢的照片,偶尔再到没有去过的地方旅行,有任疏狂陪着最好,没有也无甚关系,还可以参与他曾经呆过的业余俱乐部的传授,他的水平已经早已超越,也该回去反哺,这也是一种单纯的乐趣。 就在他每日不亦乐乎地奔跑在旅行中,快到年底的一封肖庭诚的信让他大吃一惊。 “2012-11-11盼舒,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不过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也许你能猜到一些……这个日子也与我没有关系,本来是要等你回来我再与小曦举行婚礼,我们还设想过可以与你和疏狂一起举办,因为某些原因,很抱歉我们不得不提前办酒席……” 邹盼舒觉得很奇怪,他和任若曦结婚可以说是水到渠成,邹盼舒还觉得他们结婚时间太晚了,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某些原因是什么,既然他不愿意说,邹盼舒也没有开口问任疏狂的意思,兄弟的隐私问了也不太好。 可惜,邹盼舒不愿意启口询问,自然有别人来汇报,只过了两天他就收到张丰唯的邮件。 “2012-11-13哈哈哈,盼舒,我有个特别新闻要告诉你,你听了之后打算怎么犒劳我呢?唔,三桌我爱吃的菜,这个条件我可以接受……肖庭诚这个小子,真是太嚣张,他是奉子成婚!奉子成婚这个词的意思你懂吗?你和老任永远不需要担忧的事情,对,就是你想的那样……你一回来,就可以有侄子了,是叫做侄子吗?还是要叫做外甥?……” 邹盼舒哭笑不得看着自说自话的张丰唯,三桌菜,亏他想得出来,不过做给他吃就是了,也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好吃,张丰唯之后就很少提及要出去吃,现在算下来邹盼舒已经欠他六桌菜,以一桌菜为一个单位与人谈条件,也只有张丰唯才可以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任疏狂在信中看到邹盼舒把这事情告知,很是磨了一阵牙,如果可以他还真想把邹盼舒的邮箱给屏蔽掉,不让其他任何人发邮件过去,不过也只是这么想想而已,并不会付诸行动。 从来都不知道任疏狂的独占欲有多强,邹盼舒总还是习惯什么话都坦诚交代,重生之后那些沉重的负担曾经把他压得只能够喘气,知道心一旦有了负累,就很容易层层堆积,直到有一天把腰压垮,因此他愿意就这样通透地活着,不再患得患失地去想对一个人太好会不会丢失自己,不想如果哪天对方不爱自己怎么办,从无可能的事情,他已经放下纠缠,只认认真真把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这样才不会辜负了重活的这一世,不会再重蹈覆辙。 在他们的脚步踏遍七大洲五大洋后,终于在2013年6月底回到美国,而整个环游作品展也早已交给专业人士打理,就在纽约的艺术展馆A厅展示,为期两周,这之后他们六人会分别出一本各自的作品画册和一本合集纪念册,其中的大部分样板都会展出,少部分作为画册的惊喜要到出版那天才会揭秘,会场开展就开始接受精装本的预定。 开幕当日上午十时,六人作为主角,带着陪同他们一起环游的12位助理隆重登场,并由主持一一介绍,这些人都是自由惯了,也就是这么一道亮相就各自散开,褪去长达两年的疲倦,都换上精致妥帖的定制礼服,每一个都是彬彬有礼的贵公子模样,掀起了一道又一道仰慕的狂潮。 邹盼舒是最后一位致词的人,他的话非常的简短,感谢了让他有机会参与这次伟大的行程的柏子竞老师,感谢同行众人对自己的帮助,并特别感谢一直在家等候自己的爱人,因为有了爱人的支持,他才能走到今天。 会场对他有力的发言给予了掌声,都纷纷猜测他的爱人是哪位美女,叫嚣着应该让他的爱人出来亮相拥抱一下,邹盼舒忙不迭感谢完匆匆下台,熠熠生辉的双眼早已锁定了任疏狂修长笔直的身影。 这几人商量好每日只有一位来坐镇,邹盼舒年纪最小也是离家最长的一位,和柏子竞一样中途从未离开过,因此大家很体贴让他率先守了两天,第三日就获得了自由,抛下身后所有的事情,与已经到纽约来也同样守了两天的任疏狂赶回国。 启光是第二位驻守会馆的人,多出来两天柏子竞自己提出承担了。 与邹盼舒交接完,启光和柏子竞一起驻足在邹盼舒的作品展前,两人凝视着炫耀的灯光下夺目的作品。 “就这样放他走,甘心吗?”启光悠悠开口问,扭头看他的老朋友。 半响,柏子竞从作品上转回目光,迈着优雅的步调转身往外走,跨出几步后才说:“错过了。” 启光顿时无言以对,望着老友第一次稍显寂寥的身影,舌尖上含着几个字--错过了,翻来覆去品着,心中突然衍生了对命运无常的悲怆。 虽然任疏狂已经对国内的朋友家人说了不需要来接机,已经通知司机前来,但是走到机场到达出口,邹盼舒还是双眼发热了,他早已经不是那个父母双亡,孤单前行的人。 肖庭诚瘦了不少正双手僵硬地抱着自己的儿子,只能向着他咧开嘴点头致意,把儿子微微侧着身子给他看。任若曦在一边时刻关注着,生怕他抱不稳把孩子弄伤了,她倒是胖了不少,不过也是孩子才刚刚两个月,应该还会瘦回去。 张丰唯感觉好像有变化又好像没变化,身型还是那样健硕有型,穿着一件细条纹V领真丝短袖T和一条深蓝色牛仔裤,把一双腿修饰的如标枪一样醒目,不过他的手插着裤兜,挑着眉噙着笑,怎么看他都像来讨要自己那几桌菜的欠账。 任慕海竟然也在,这回看不出他的那习惯性嘲讽了,点点头沉稳地说了一声:“欢迎回来。”邹盼舒听说他的级别又上升了一次,同龄人中他已经是佼佼者,遥遥领先其他人,或许是这样,他也显得更加不怒自威,邹盼舒都要怀疑他才是任将军的亲儿子,据说任将军也一直就是一副威严的样子。 估计是他们后来与谦叔交流过,换了加长车过来接人,正好大家兴致高扬没有分开车坐,就连张丰唯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由,不再有黑衣保镖随身左右。 等上了车,几人恭喜了一番也就换了话题,他们都经常通讯,邮件里的附件照片少不了,隔了这么长时间却没有一点陌生的感觉,聊着聊着就回到了老模式,邹盼舒反倒退出了交流圈。 上了车任若曦已经接过儿子抱在怀里,她使了眼色,邹盼舒很知趣地挨着她坐下了。 “看看,我儿子。你这个做叔叔的,还算有良心知道给他带礼物。这孩子出生后就说缺木,所以取名叫做肖林,我说这个名字太俗气,小城还非说大俗若雅,好养活……”任若曦整个人散发着母性的光辉,等邹盼舒那边会话告一段落之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谈着自己的儿子,全身都是幸福的气息。 邹盼舒早已经通过邮件看到了肖林的照片,他是亲自动手用旅途中买到的一些特殊的精美木材,给肖林雕刻组装了一个相框,礼轻情意重,肖林父母早有言以后孩子从百日照到结婚照,一律都交给他这个便宜叔叔负责,自己两人是绝对不花一分钱,不操一份心。邹盼舒直笑着点头,这样一份荣耀他求之不得。 任若曦明显是有事情要说,等他们那边几个男人的话题热火朝天之后,她才压低声音说:“我爸妈松口了,说是让疏狂赶紧找代孕要孩子,最好是个儿子,什么时候要孩子,什么时候带你进家门。疏狂不肯,他和小城说不能耽误你的事业,也不愿意你们两人中间多一个孩子插足。” 偷偷瞥了一眼没人关注这边,任若曦哄了两句儿子后,继续说:“估计他等回到家就会让你同意不要孩子,肯定不会告诉你实情。我就这么和你一说,至于你们的决定我和小城都尊重……” “小曦姐,你不叫疏狂小名了?”邹盼舒挤挤眼,偷偷笑着问。 任若曦正拍着儿子的手一顿,无奈地耸耸肩,“他严令禁止家里人再这样叫他。”语气怎么看都有点咬牙切齿,就不知道任疏狂是怎么个严令法。 不知道是否邹盼舒敏感,他好像觉得任疏狂的视线透过来是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不过光是这样的眸光,邹盼舒还真是吃不准他的意思。 让任疏狂回家,让任家父母承认自己这个人,这是压在邹盼舒心底最后的一个坎,他这么努力想要做出点成绩,也是不希望别人提到任疏狂的选择时会有所看低他,就像任疏狂要帮自己挡住风雨一样,邹盼舒也希望任疏狂的朋友亲人以任疏狂选择自己为荣,而不是被人指指点点,虽然还是会有人永远也接受不了同性恋,但开明的人起码会看到两人的努力,会看到两人的相互扶持,能够给予更多的理解。 这之后任若曦功成身退,又开始聊起了她儿子的糗事,才两个月大,已经把父母折磨得瘦了一大圈,肖庭诚就是这么瘦下去的,白天要上班,晚上却还要哄儿子,他们请来的保姆也只负责白天,偏偏这儿子日夜颠倒,晚上事情还更多。 邹盼舒含着笑意入神地听着,他仿佛也能想象到自己的妈妈当初肯定也是怀着这种奉献一切的精神生育自己,虽然来不及看一眼,那份爱绝对也不会少半分。 他又想起那天下午美丽的花园,累累果实下端坐着的任妈妈,他想着任妈妈肯定也是爱自己的儿子,否则不会拖着病痛的身体听自己谈了几个小时,虽然她极力掩藏自己的心思,邹盼舒还是能肯定任妈妈对任疏狂的爱意一分都不少,或许会有一些儿子不听话的埋怨,但这种埋怨哪一个父母没有呢,只是他们之间缺乏交流,都深深收敛自己内心的情感,没有一个人率先开口表达,才会让误会越来越深。 他记得任疏狂曾经说过任妈妈不喜欢他,或许是有这种意思,但也肯定不是恶意的不喜欢,何况,现在怎么看他的父母都有软化的迹象,邹盼舒望了一眼不知道想什么有点走神的任疏狂,已经决定一定要说服他。 第82章 唯一(完结) 虽然差不多正好是中午,可也没有一人敢腆着脸催促邹盼舒去做饭,还没人开口任疏狂那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已经压迫过来,一向无法无天闹腾的张丰唯也嘿嘿笑了两下扭了头。 意外的邹盼舒离开两年后再回S市,反而对本帮菜留恋异常,那些带着微甜的每一道小菜仿佛都还在舌尖滚动,不过在征求他意见时,他还是选了一家广式老餐厅,既要照顾到张丰唯,还要照顾哺乳期不能吃辣的任若曦。 排位时自然是两对人凑在一起,张丰唯看看落单的自己和任慕海,再看看一点都不避嫌的任疏狂那副做派,不由抚额对着任慕海说:“你呢?是不是也该成家了?不会没有催吧?” “我不是最大的,催不到我这里来。”任慕海瞥了一眼斜对面的二人。 那两位都可以直接进入生子环节,不过被这么一提醒,他曾经未能实现的与任疏狂分胜负的心愿,完全可以由下一代来竞争,不由双眼猛然一亮,嘴角邪魅地翘了起来,硬汉刚毅的脸突然有点违和。 张丰唯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眼前这人给人太邪恶算计的感受,忙把屁股底下的椅子移动了半步,能有多远就离他多远,要说起来这一桌子人里面就是任慕海身份不同,还在那热血沸腾的圈子里,有些想法确实不敢恭维。 “张丰唯,你冷吗?”邹盼舒正在帮任若曦吹开水,准备要泡奶粉给肖林吃,也是因为出门在外偶尔的一次,就看到张丰唯的小动作。 “不,不冷。”张丰唯望了一眼已经恢复常态的任慕海,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呆在国内的发展不如在国外吧。” “现在谈这个还太早,人刚回来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说。”任疏狂示意服务员把菜单给张丰唯点菜,不等邹盼舒开口就接了话。 张丰唯也不推辞接过菜单一看,很快就挑了一桌丰盛的菜点,总共没花三分钟就点完了,果然还是他做这事情最拿手。 “老任你还是这样管着盼舒,他都是大人了。”张丰唯一如既往抗议,现在他这么说已经不是开玩笑,而是担心邹盼舒被任疏狂吃得太死,变得没有自己的主见。 “张丰唯,谢谢你。我也是这么想的,不是疏狂强制要求这样,出去两年吸收了太多的东西,看到的风景也已经足够我回味很久,起码要好几年才能消化完呢。” 邹盼舒赶紧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免得朋友误会起冲突,要说起维护自己,还是张丰唯的维护是一切都从自己角度出发,其他在座的优先考虑的都是任疏狂的需求,这些不同邹盼舒也只是放在心底,能够理解也不希望真的有分歧。 张丰唯哼哼了两下,确定他说的是真心话,才作罢,桌面气氛不免有点尴尬起来。 “盼舒,真是抱歉不能去看你的展览,上一回我是在国外没赶回来,这一回你看这小家伙拖累得走不开,事不过三,下次一定赴汤蹈火都要捧场。”肖庭诚转移话题,顺便也道歉,时机真的是非常不合适,不然这次也不会只有任疏狂出席开幕式。 任若曦也在一边附和,她其实更遗憾,平时工作忙,节假日还需要回父母家探望,难得有机会出去。 “我去的,反正有两周时间,我已经安排好时间下周就去。”张丰唯乜了肖庭诚一眼,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说,这么多人里面最后还是他的自由度最高,不免优越感蹭蹭往上冒。 “有任务,没有休假。”任慕海酷酷地说了一句,生怕邹盼舒看出来他是特意解释一样。他现在对邹盼舒的态度也改变了不少,起码这两年任疏狂的努力有目共睹,程家已经被死死的压制住,任家就如当初预想的那样,成为了既得利益者,还是其中收益最大的一方。 他没必要还端着什么架子为难邹盼舒,何况邹盼舒本人的性格和做事,已经得到他的欣赏,如果不是邹盼舒与任疏狂的关系,任慕海说不定反而更早就认同这个人了。 “不要这么说,大家的心意我都领了。到时候精装本出来了,我给你们分别送去,可不要笑话才好。”邹盼舒谦逊地笑着,这些任疏狂在开幕式当天就解释过了,没想到这几人还会特意再解释一遍。 毕竟是分开了两年,每个人都有点感慨,每个人都多少发生了变化,岁月如梭是最难把握的,这么一批正值最佳年华的社会精英,竟然会聊着聊着起了性子,还是因为平时太过于专注工作,干脆不顾还是白天,都放开了心怀喝起酒来。 他们先是觉得啤酒喝着不够味,然后换了红酒还是不够劲,这些喝惯了烈酒的人让他们喝这种温吞吞口味的酒简直是杀鸡用牛刀,还不能尽兴,后来还是任若曦看着他们的样子,提议干脆就上威士忌算了。 吃了小半桌的菜也撤下去大半,司机很快就送了酒进来,车上的小酒柜里随时都备有上好的酒,他们这才觉得畅快,拉着邹盼舒一起共饮。 任若曦看他们闹得不太像样子,直接打了电话调了肖庭诚的司机过来,自己带着孩子先回去了,否则一整个包间都是酒味,对孩子非常不好。 于是这顿饭或者说这顿酒,五个男人难得像孩子一样勾肩搭背地划拳争胜负,一向以冷静闻名的任疏狂也被拉入战场,邹盼舒就更不谈了,到了后半场就已经没有战斗力,最后迷迷糊糊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等他醒过来天都黑了,房间里黑魆魆什么都看不清,但是久违的气息霎时把他整个人整颗心都包围住,身下是熟悉到骨子里的意大利进口钢架的床,超低超大设计,四个脚是圆墩墩地小柱子,整体都包裹着软纤维,符合人体学的硬度适中的乳胶床垫,随意脚一伸,就可以探到地面去。 “醒了?”任疏狂还未完全醒过来,他都要差点醉了,还好守住了最后一丝清明,即使这样也够呛,嗓子冒着烟似地声音沙哑,要不是谦叔帮忙他们两人今天还真有可能要留宿在外了。 “你没事吧?咳咳……我怎么也一样。”邹盼舒拧了拧眉头,宿醉的感觉真不好受,他伸手又捶了捶脑袋,手就被捏住了。 “别敲,起来洗澡吃点什么就好了。到家的时候还好让你喝了醒酒茶,不然你要一觉睡到明天去了。” “你喝了吗?胃没有怎么样吧?后来怎么会变成喝烈酒的呢?我都没有印象了。”邹盼舒嘟囔着,这个欢迎仪式太激烈了。 “喝了,不用担心。起来吗?还是再睡一会?” “起吧。你也要吃点东西才好。”邹盼舒说道,伸手钻入任疏狂来不及换下的衣服里面,揉了几下他的胃。 任疏狂的眼神在黑暗中一沉,抓住他的手咬了一口,拍拍他让他起来。 卧室的灯亮了起来,柔软温暖的光芒倾洒而下,室内一片温馨,已是晚上九点多。 邹盼舒有点手脚发软,两人互相帮忙搓背,满室涟漪却没有丁点力气做点其他事情,洗漱过后匆忙热了些司机特意准备的粥,口里都品不出什么美味也照样吃得很香。 “真怀念这样的日子。”泡了茶两人坐在沙发上休息,邹盼舒头枕在任疏狂的肩上说。 “那就暂时在家呆着。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再出去。”任疏狂也半眯着眼望着茶几上袅袅升起的雾气。 “疏狂,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对吗?”玩了一下任疏狂的手掌,邹盼舒转头望着他深邃的眸子,想要从此处看到他的内心。 “姐姐告诉你了?”任疏狂说的是问句,脸上神情却是了然于心,这个问题他也想了又想,现在邹盼舒回来了,也是该两个人商量这件大事情。 “你不用太在意我爸妈的想法,他们不接受你,我们就去国外定居。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任疏狂伸手捧着他的脸,拇指摩挲了一下他的脸颊,后半年他们换了地方,好不容易晒黑的皮肤又退了回去,不过也还好与自己的差不多一个颜色了,看样子再过几个月如果长期呆屋子里又会变回白皙。 “就知道你会这样想。可是,我并不觉得委屈。我喜欢你,也喜欢你的家人,我觉得S市就很好。你看,我们可以在休息日和肖庭诚一家一起到你爸妈那里过周末,那多热闹啊,孩子也不会孤单。” “可是……”任疏狂斟酌着语气,“如果有了孩子,就要有人带,你这么辛苦学了摄影回来,就这样停下对你的发展不利。如果你想要,过两三年等你的工作顺利了再要也不迟。我这边的工作再有三五年才可以基本放手。盼舒,我们还年轻,不要太着急了……” “是,我们还年轻,可是你爸爸妈妈不年轻了,何况你妈妈身体还不好。”邹盼舒坐直身体,两脚交错端坐着,严肃地说。 “我的工作本来就很自由,何况就是代孕也有一年的缓冲,到了明年也能理顺了,你说呢?你看,明年你正好就三十岁,真的不小了。多一个孩子,我们可以把上下的房子打通,请一个保姆跟着,不会很辛苦的,我很想有一个继承你血脉的孩子,疏狂,你想这多美好,我们看着他从一个小小的模样,慢慢长成你这么高大英俊……” 邹盼舒完全陷在自己的憧憬里,从小的孤单令他更喜欢热闹的家庭,和任疏狂的两人世界也并非不好,只是总觉得不够完整。 任疏狂凝视他满脸幸福的微笑,心里的担忧也慢慢消弭,他虽然更喜欢两人世界,但邹盼舒描绘的未来也不错,至于父母那边,他心底同样还是渴望被接纳。 “盼舒,”任疏狂把他从梦幻中叫醒,“一个孩子也是带,两个孩子也是带,我们一起要孩子吧,我去找一对双胞胎来代孕,这样我们的孩子就是兄弟姐妹,不再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啊!”邹盼舒愣住了,他自从知道自己是同之后,就再也没有想过要一个自己的孩子,父母去世得早,也没有什么传宗接代的思想把他禁锢,乍闻这样的提议,不免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特别是任疏狂说的找一对双胞胎来孕育他们的孩子。 “这嘴巴也张得太大了。”任疏狂笑了起来,心里软软的,“你总是不为自己想一想,以后这脾气要改一改才好。这个办法怎么样?” “好!”邹盼舒忙点头,任疏狂会同意是可以肯定的,只是担心他会不会难过,毕竟是父母以这种条件要求孩子,但是任疏狂同意得这么干脆,还早就做好了准备,邹盼舒心里也一样很开心,这是不是说明任疏狂很快就能回家了? “要找很久吗?双胞胎不好找吧?”邹盼舒又开始担忧耽误时间,倏的双眼一亮,“会不会有一个或者干脆两个孩子也都是双胞胎啊?真的,疏狂,你说会吗?我听说双胞胎是基因遗传哦。” “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如果真的有了也是好事情,三兄弟四兄弟,肯定要比两个孩子来得热闹,正好满足你。不过要说好了,如果真的太累就交给保姆,我们在一旁看着就行,不能把自己累垮,也不能一心只顾着孩子去了。” 邹盼舒双眼都弯起来了,不管会不会有双胞胎,他当然还是会把任疏狂放在心中的第一位,在沙发上跪立起来,双手圈到任疏狂的后脑勺,两个人脸对着脸,眼对着眼,邹盼舒一字一句郑重地说:“在我心底,你永远都是第一位,我的唯一。我们的孩子,也只是我们生命中的过客,我们抚养他们长大,就让他们去飞,那时候你也退休了,陪我去周游世界吧。那时候肯定还是你的体力比我好,每天就让你拉着我走,我就踩着你的脚印跟着你向前,不用我去看路的方向……” 任疏狂的眼神愈发温柔,就是这样一个宝贝,被他幸运地遇到,他庆幸自己一开始起了好奇心走出了第一步,庆幸那一天抓住了把邹盼舒骂走后,看到他条理分明的课本时的霎那悸动,那些严谨认真的笔画令自己猛一下意识到他的态度,他说我喜欢你时是如此真挚纯粹,才会无意识就写了注释给他…… 无数个庆幸,最庆幸的是他的重生,任疏狂的眼眸越来越深沉,脸渐渐的贴近,双唇轻轻地触碰到一起,堵住邹盼舒还未说完的话,逐渐加深了力度,彼此的嘴里还留有茶香。 今夜,就让他们拥有彼此,让灵魂也缠绕在一起,那些未完的话留给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去说…… ------------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正式完结一部文,从1月16日当天开写,约38W字,自我感觉速度和质量都还不错,吐槽一下我是专职写作地,就是为了写作才特意辞了工作关闭修炼,虽然这是动笔的第二部文,却是第一部完结,还是很多感概,谢谢一直以来支持正版的各位亲们,第一次用亲们这个词,不知怎的突然觉得非常合适,谢谢不管是怎样地吐槽都坚持安慰我的所有读者,这条路还能走多远我也不清楚,和晋江签了五年约,起码会写好几部文吧。 关于番外,不定时写,还是要看新文的存稿来决定,主角两人的延续是肯定的,我脑中就有了好几个小场景,至于配角中的张某某、肖某某、小江、那个相爱相杀的启光等,估计要写最少要好几章一对CP,等于是一个个小短篇,估计会更慢,喜欢的可以订阅一下提醒,不喜欢也没关系啦,如果可以拜托不要撤收藏,积分会掉。 感觉自己在不停地成长,下一部文希望大家也能喜欢,类别完全不同,甜蜜温馨只会是其中的一部分,很想写的是一部共同成长的热血文,受压迫、危机四伏、勾心斗角,从中寻找到携手一生的人,热血机甲文,咳咳,很不好意思地说,不喜欢这种题材也帮忙收藏一下,嘿嘿,新人爬榜各种无奈啊。 新文,谢谢捧场。 收获各种的同时,体重也在增长,腰肌劳损和肩周炎有发作迹象,眼睛视力下降厉害,副产品真多,天气终于好了,我要开始去爬山锻炼了,一周起码要去两次才行…… 第83章 番外01有惊无险 邹盼舒揉了揉眉头,终于送走这一批学员,他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嗓子还有点不舒服,喝了一点已经凉掉的茶,邹盼舒咳一下润了喉,才慢悠悠整理桌上的文件往外走。 四月午后的阳光真是惬意,不知不觉回国已经大半年过去了。邹盼舒应了柏子竞的邀请到回眸工作,他的身份一下从几年前的学徒变成了现在的重量级导师,在这个处处靠关系的社会,邹盼舒让很多人羡慕,以致于很多人几乎忽略掉他所付出的艰辛努力。 刚开始流言还有一些,但渐渐的,回眸里的老牌摄影师和学员们发现邹盼舒的水平已经远远把他们甩开,最让人惊叹的是他作品中的光芒,经过几年的沉淀,邹盼舒终于还是把握住自己内心世界的表现。 “盼舒,这边。” 邹盼舒闻声忙转头,脸上蓦地绽开了暖暖的笑意,脚步轻快地走过去。 “疏狂,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明天才到家?”向司机谦叔致意后,邹盼舒问,脸上还带着惊喜的笑意。 任疏狂的脸色却不太好,声音也有点低沉,“刚接到医院来的电话,飞瑶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孩子呢?大人怎么样?孩子有事吗?”邹盼舒的声音一下高昂不少,焦虑地蹙起眉尖。司机在他上车后平稳的启动,车子开往医院。 “暂时没事,医生说要静养半个月。别着急,我们一起去看看。”任疏狂拍拍他紧抓自己胳膊的手,安慰地说道。 自从两人见过长辈之后,就一直是大小事情商量着过日子,任疏狂刚开始不怎么习惯,慢慢地次数多了之后才发觉这样的生活更真实,不管好的坏的,有人一起分担的感觉很窝心。 不过,任疏狂心底的小心思可没停过,他也只在身边这个人身上用过一些小心思,比如,刚才邹盼舒从回眸出来的路上就不止三个时尚亮丽的女孩、两个青春朝气的年轻人与他打招呼,甜美的笑容怎么看都很碍眼。 任疏狂知道他这一期的课程今天结束,不由松了一口气。 柏子竞拍拍屁股走了,丢了一大堆事情给邹盼舒处理,现在回眸的专业演讲课的质量和人气在业内稳排第一。邹盼舒是花了最多精力的人,只因为他一来想报答柏子竞,二来也希望自己的知识能够帮助别人。 想法不错,工作也不错,可是接触的人真多,任疏狂难免又犯嘀咕,这已经是第二期邹盼舒主讲的班级,一到他开课,自己的中饭就没着落了。 但是,总不能真的把邹盼舒锁在家里吧,任疏狂再次压下这个不合适的念头。 话是这么说,邹盼舒还是很担忧,对着外人历练沉稳的气质到了任疏狂面前就变成个小孩一样,什么表情都坦然地表露出来。 “她也太不小心了。”邹盼舒不想责备谁,但却真的心惊胆跳。 “这次她自己也吓到了,希望会老实一段时间。”任疏狂都很无奈地说,对于自己这方面的疏忽心里不是很开心。 他们确实找了一对双胞胎做代理孕母,花了非常高的价钱在国外一家信誉非常好的医院开在S分部受理,双方并不直接见面,或者说是女方看不到他们两人,而他们却可以看到对方。 这是为了避免以后不必要的纠缠,特别是任疏狂和邹盼舒这样会出现在公众面前的人,更需要隐私。 院方告诉他们姐姐叫做乐瑶,妹妹飞瑶,也明确说了是化名,这对双胞胎什么都不错,没有隐性遗传病,容貌姣好,还有四分之一法国血统,智商也很高,可是他们唯一没想到的是飞瑶性子非常的好动,浑然没有做孕妇的自觉,即使是他们两人去探望时也难得安静坐下来。 所以这样摔跤的意外,让两个大男人真的生气了。 可惜,生气也没有用,飞瑶肚子里怀着的是邹盼舒的孩子,他们拿飞瑶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相互祈祷时间快点过去。 不是高峰期,车子很快驶到位于西郊的隆科医院,这里有一大片环境优美的小型别墅群,每栋别墅都修了底下停车场,蜘蛛网一样在地底延伸,每栋别墅都不需要经过地面就可以直接进出。 一身白袍架着无框眼睛的医生等在地下停车场,他负责七户,偏偏就有这一户是麻烦最多的,这一回那个孕母可真是捅了大娄子,检查时都可以看到血迹了。 “两位唐先生请进,请问去看B超结果还是去房间探视?”医生强作镇定地问,在任疏狂犀利的注视下额头冒汗。 “去看看飞瑶。”任疏狂边说边向电梯走去,两人一点都不避讳地手拉着手。 这里的别墅内特设的房间外都有通道,对着固定的地方是单向可视玻璃,通知躺在里面的飞瑶,她身边的佣人忙来开窗帘,任疏狂两人就可以看到她的样子,可以透过对讲机与她谈话。 飞瑶难得露出拘谨不安地神情道歉,不停保证自己以后绝对安静养胎,脸上微微胀红,与平日里好动的样子看着有一点不同,床边上乐瑶安静担忧地握着妹妹的手,也在表示以后的时间一定会管束好飞瑶。 邹盼舒安慰她两句之后就不说话了,任疏狂也没有多说,示意探望结束,里面的窗帘再次慢慢闭合起来。 到医生办公室看过B超图,医生摆出专业地口吻说:“唐先生不用太担心,静养一番不会出问题,我会让佣人24小时不让她离开视线……” 这件事情也怪不了医院,两人很理智地听完医生的话,他们唯一希望的还是那个飞瑶多一点孕母地自觉,经过这一出,想来不敢再乱来了吧。 两人与医生握手告别后,从来时的停车场悄悄出去,司机开往的方向正是他们现在以及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居住的永园公寓。 车子才开出去没多久,任将军的电话就追来了,安慰了他们两句,最后说他妈妈会让人送汤水过去,不等任疏狂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爸爸还是这个样子。”邹盼舒的心情好了一点,听着任疏狂皱眉转述的话,不由感慨地说。 “嗯,倔脾气一个,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受得了。”任疏狂不满意地说,带着邹盼舒回家正式被接纳后,他爸爸也不见得多高兴,每次都是言简意赅,两人越来越不不像父子。 “说起倔脾气,我觉得你的也没好到哪里。” “是吗?我怎么从来不觉得自己倔了?嗯,我想想,难道……” 难道了半天,邹盼舒认真听着,也没听到后面的话,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任疏狂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他本来也不是庸人自扰型,凡事尽力后不强求后果,出手如飞揉乱邹盼舒整齐的头发,淡淡地说:“我的倔脾气都用在你身上了。” 邹盼舒白了他一眼,心里暖洋洋的,就着他手上的力道头枕到他的大腿上,真舒服,两人都忙,好久没一块聚聚了。 窗外的阳光被阻隔掉大部分,只剩下舒适的温度透过贴着黑膜的玻璃暖着人,累了一周的邹盼舒想着要和任疏狂多聊几句,毕竟任疏狂这次出差了两周,可说着说着声音变小,没几句话就睡着了。 任疏狂的指腹按了几下他浅浅地黑眼圈,泛着心疼。 说到倔强,他觉得邹盼舒才是真正的倔强,对工作对生活对亲朋都那么认真,有时候他很希望邹盼舒能够耍耍性子闹一下情绪什么的,也不要活得这么累。 自己赚了那么多钱,铺了通天大道,不就是为了两个人舒舒服服过日子,不受别人欺负么,怎么到了最后自己还是工作忙,经常出差,而邹盼舒更不谈了,回国后只休息了一个月不到就被柏子竞晃悠进回眸,一点点开始适应回眸的工作,还要整理自己那两年的作品,要参加今年的几个赛事,还有画册第二册出版的琐事…… 还有生活上的,回来到现在,除了第一个月以外,只要两人同时空闲在家,基本都去任家、肖家探望,要么就是医院,说起来一个月也不过一到两次的空闲而已,掰指算算真是够忙碌的,要不是两人感情还很好,他都觉得是不是出了问题呢。 任疏狂收回手搭在他的腰上捏了两下,嗯,看上去只是精神疲倦一点好像没瘦什么,两人较劲似地关注彼此的身体健康,几年的习惯下来,倒弄得彼此在这方面都非常讲究。 快到家门口,任疏狂让司机把车子开到地下停车场去,那里有电梯直通楼上。 自从有一次把邹盼舒抱回公寓的糗事,邹盼舒就再三让任疏狂别做这么让他不好意思的事情,任疏狂当时同意了,反正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任疏狂没有吵醒邹盼舒,从车里把人抱起走到电梯口,向着恭敬站在一边帮忙按楼层的谦叔点点头,谦叔出去后,电梯门关上上行。 被抱着移动人没醒,可是电梯的“叮”声还是太响,邹盼舒迷糊地睁开眼,被顶灯刺了一下,很快回神过来。 “到家了?放我下来。”邹盼舒意识到自己腾空被抱着,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扭着身子要下地。 邹盼舒可是知道自己的体重与几年前早已不同,从未间断过的锻炼,甚至国外那两年历练,常常背着几十公斤的包裹爬上爬下,上山下海更是常见,不知不觉他发现自己竟然也有了紧实的腹肌,虽然不像任疏狂那样充满力量感,却绝对称不上手无缚鸡之力了。 “让我抱抱,我想你了。” 任疏狂短短一句话就让邹盼舒停了动作,不过他还是把邹盼舒放平下地,却拥在怀里不给他拉开距离的机会。 他的声音突然暗哑起来,呼吸喷在颈间,两人的视线交缠在一起,那些烦恼事见鬼去吧,这时候两人之间谁也插不进来。 第84章 番外02甜甜蜜蜜 两人都有点迫不及待,都说小别胜新婚,任疏狂觉得他们二人的生活小别实在太多了点,于是每次出差回来都更加急切想要品味彼此的气息。 公寓的门被他一脚勾起甩上,砰的声音简直把邹盼舒的心都砸得一颤一颤的。 “我等不及了……” 任疏狂的声音低沉如耳语,锢着怀中人不给他翻身的机会,双手热切地摩挲着他衬衫下的肌肤,细腻的紧实的柔韧的,思念如潮的熟悉感在心中泛开,在这个他们两人的家里,任疏狂终于放下平日的冷情,深邃的目光追逐着自己心中所爱。 邹盼舒也不见得有多平静,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在我最美好的年华遇到你,在我最纯净的时候结识你,在我的情感还没有任何灰色色彩时交给你,在任疏狂面前,他从来都是倾尽所有的爱来回应。 “疏狂……宝宝……我爱你……”双眼迷蒙专注,呓语声从他红润的唇中泄出,汲取着任疏狂身上的气息,邹盼舒毫不犹豫地配合,一个转身被任疏狂直接压在门背上,外套被拨开扔在脚下踩着,衬衫上金边纽扣直接被啪啪扯掉,邹盼舒的话语简直就如往烧得滚热的油锅里浇了一勺水,任疏狂的脑中轰一下炸开了,吻着诱人的唇,双手带着不容拒绝地气势拉开上衣再往下探去…… 想念,实在太想念了,任疏狂脑中偶尔闪过一丝清明,想着一定要在今年把德国的业务全部理顺,到时候丢给谁都行,再也不要出长差了。 不过那些留待以后再说,又是两周分离的人,品尝着彼此的味道,甜蜜从心底泛出来,眼中除了对方再也没有其他。 极致的投入,一开始的急切鲁莽,邹盼舒还是没能坚持到最后,他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回的卧室,不过记忆里在门口处的激情,在客厅沙发的温柔缠绵,后来任疏狂好像说了好多什么话,没听清楚,一波又一波酥麻颤栗只把最后一点清明都给冲散了。 邹盼舒一动,任疏狂就过来了,外人绝对听不到的温柔语气轻声询问他怎样。 两人的体力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差得很远,邹盼舒不禁摇头,算了,还是别想在这方面与任疏狂比个高低,免得最后还是自己受不住。 “没事,躺一晚上就好了。很晚了吧,你吃过了吗?”润了喉,邹盼舒也觉得饿了,看来今天是没法自己做饭吃了。 “我有让谦叔送吃的来,你躺着,我去热一下粥。我等你醒了一起吃。” 有时候邹盼舒就觉得生活像在天堂,他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会无故心生惧意,很怕现在的生活如海市蜃楼,说不定那天就破灭了。 比如眼前一幕就是这样,不知道是不是两年分离让任疏狂意识到什么,等邹盼舒知道他会进厨房,会热一些简单的饭菜,还会做一些家里的打扫时,他就觉得世界与他开了个玩笑似地不真实。 实在不能怪邹盼舒不自信,不管是前世今生,任疏狂都是个不折不扣十指不沾烟火的人,所有的生活琐事都有专人打理,最主要的是任疏狂是个典型的工作狂,以前的生活除了工作和健身,一些必要的应酬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什么乐趣。 不过一次令人惊奇,第二次让人好奇,等到了第三次,邹盼舒摸熟了规律——做这些琐事时都是任疏狂自己过于索取,弄得邹盼舒不好起身的时候。 他心里轻轻地笑了,偶尔会恶作剧的想该不该去捅破一下,不过这种感觉真的不赖,他就没有矫情地承受了。 或许,自己还是很幸运的,邹盼舒不止一次这么想,重生后怎么就敢一无所有冲上前,径自闯入到任疏狂的生活中去? 等他到如今有了足够的社会历练,特别是已经带过两批高学历的学员,看过那些潮气蓬勃的青年们对待感情的做法,突然心生感慨,如果是现在的他,也许他反而会选择远远看着任疏狂,默默关注任疏狂,绝对不会再有勇气把他拉下神坛,更不敢那么傻乎乎见一次面就对别人表白。 这算傻人有傻福吗? 邹盼舒嘴角弯着,双眼都笑眯了,如一只偷腥的猫儿一般慵懒地斜在大床上,一只手臂弯着任疏狂的枕头,头也侧着靠在上面,裸露在外的肩上白皙的肌肤上朵朵红梅,手臂也有好几处印记。 任疏狂端着托盘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充满诱惑的画面,沉静的青年幸福地笑着,带着自己的烙印,他觉得自己滋生出一点什么多愁善感来,好像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人轻轻地揉了一下,痒痒的,却又还希望再揉几下不要停止。 轻车熟路把托盘放稳,再拉开床上桌,把炖得香软的鱼片粥和自己的晚饭摆过去,任疏狂伸手点了一下邹盼舒的额头,这小子傻笑着只顾望着自己,一动都不会动了。 “好了,别玩了,吃饭吧。”手腕一转,转为把人拉起,任疏狂还不忘记叮嘱:“多吃点。接下来一周我都有空闲,德国那边的负责人基本上手了,小城也会盯着不会有问题。你有什么打算都可以说。” 早已打破食不言的规矩,两人都很喜欢这种边吃边聊的方式,忙起来也只有晚饭时间能够好好谈谈,就连任疏狂的就餐速度也放慢了不少,不像一开始总是匆匆吃完丢下邹盼舒一个人在桌边。 吹了一下面上的粥水,荡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邹盼舒闻着喷香的味道,深深吸了一口气,真香,食欲也给勾起来了。嗯,这家公司真是不错啊,经过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磨合,做出来的饭菜不再只讲究精致了,反而更接近家常菜。 任疏狂看他小孩子一样的动作,心里软软的,从自己的菜里面挑了一小勺鸡蛋羹,这个他可以吃,递过去到他唇边。 “嗯,这个味道也不错。”邹盼舒就着任疏狂的手吃掉鸡蛋羹,满意地赞了一句。 “还是没有你做的好吃,不过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任疏狂当然知道都是邹盼舒私底下沟通才会这样,而这种沟通在最初把他调到身边做私人助理时就开始了。 “说起打算,暂时也没有新的想法。不过,小江说他的书过几天发行,本来还以为只能打个电话庆祝,要不我们去他那里转转?” 吃着粥,邹盼舒想了一下才说,眼里亮晶晶的满是期盼。任疏狂从来都招架不住他这样的眼神,纯净的眼眸,哪怕现在多了一丝练达,赤子之心却从未变过,这张脸真的只是清秀,秀气的眉毛小巧的鼻,略尖的下颌,刚开始很瘦的时候比起现在尖得让人一看就觉得柔弱,但是他的五官搭配起来,不知怎的就让人不能忽略,浑然有一股气质越接触越明显。 历经商场沉浮多年,任疏狂身边即使没有明着带什么人,当年的传言也给他带去不少麻烦,男的女的,无一不是极致魅惑的美人一个个被送来,都被他给打发走,原以为这辈子要么一个人过到底,要么哪天说不定与家人妥协娶个所谓门当户对的女人,任疏狂偶尔会想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知道如果自己的父母真的发狠起来,作为子女的,更多时候反而是最先妥协的那一个。 还好,在走入死胡同之前,遇到了这个人。心之所属,有时候真的只是一刹那间的凝视。 “不方便吗?那也没关系,等我想想和你去哪里合适。” 邹盼舒垂头喝粥,小江都快三年没见面了,怪想念的,反正自己两年内都不会再带班,接下来到孩子出生前还是有时间单独去一次纽约,也就不勉强任疏狂了吧。 被邹盼舒打断走神,任疏狂真是觉得自己今晚不太对劲,有点太多想了,忙回答:“就去看小江吧。我没事,刚才就是走神了一会。唔,我想起来没遇到你之前的打算了,还记得吗?我告诉过你的。” “记得。那晚上说的。所以我说我很幸运啊。”邹盼舒忙接口,一勺粥递过去,来而不往非礼也,呵呵地笑着。 把粥吞咽下去,任疏狂才问:“明天就走还是再等一天,我今天是不是伤到你了?清理的时候有点红丝……” “任疏狂……”邹盼舒忙截住他的话,眼里含着点莫名的情绪,耳尖却羞红了。 做的时候怎样都可以,过后邹盼舒就不太能够坦然谈这种事情,他总是觉得过于羞于启齿。 “好好,不说了。那你也要告诉我什么时候走,我让秘书订票。要带礼物吗?还有谁要拜访?”任疏狂心里笑了下,不过可不敢表露出来,赶忙叉开话题。哎,家里有个害羞的内人,这算情趣更多还是情趣更少啊? 任疏狂都迷糊了,得,反正怎样他都喜欢就是了。 估计是任疏狂的眼睛出卖了他的心,邹盼舒很想教训他一下,可惜才刚刚一动,呲了一下牙,老实坐回去了,说起来今天是有点过火,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锻炼的结果,或者是任疏狂坚持让自己吃的中药有效,反正越来越习惯这种事情,几天下不来床的情况几乎都没有过了。 “就明天走吧。早去早回,回来还要到爸妈那边去看看。要不,明天去看望他们,过两天走也行。你定吧。” 任疏狂点点头说知道了,回父母家的频率真高,这话他可不能说出口。 第85章 番外03齐聚 纽约国际机场,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不停朝着出口处张望,还能看到他不是很平稳的站立,边上一个比他矮了差不多一个头的敦实的人正焦急地给这男生悄悄驱赶靠近的人,生怕谁过于鲁莽把他撞到了。 小江张望了一会儿,想着可能是晚点了,回身看哥哥,才想起自己身体不便,哥哥是最着急的人,忙说:“哥,我们去那边坐着吧,还是你来等吧。” “没关系,没关系,你站着等一会不要紧,医生也说了这时候要多站多走了。” 大江谨记医生的每一个嘱咐,这一次看病花了那么长时间始料未及,却也吓坏了他,要不是当时同意邹盼舒的提议过来治疗,小江很有可能熬不过后面的并发症了。 不过现在好了,复健都熬过来了,小江现在只差多走多动,慢慢就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小时候不能跑不能跳的遗憾也能多少弥补一些,不过剧烈运动比如篮球足球类,基本就不能想了。 从轮椅到拐杖,然后到现在慢一点走,已经好了真是太多了。 “嗯,哥,你说盼舒胖了没?” “不好说,盼舒心思重,这种人难养胖啊。” “哥,他要是听到了,一定会敲你的,呵呵。” 大江护着弟弟的动作一僵,旋即哈哈大笑起来,说:“不会不会,他脾气不会变那么坏吧。” “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啊?”一个温柔清脆的声音响起来,正是刚出关的邹盼舒,任疏狂拎着行李箱和礼物跟在旁边。 “盼舒!”大小江异口同声叫起来,两人都很激动,三人分别抱了起来。 说起来很不巧,小江到展览馆那天邹盼舒已经回国,等邹盼舒后来再来纽约时,恰巧小江复健到关键时刻不能出门,难得的两次见面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任疏狂在一边,眼神闪了下,默默计算他们拥抱的时间,嗯,他只是有点无聊打发时间而已。 换了是别人,绝对不会让他们抱这么久,把自己都忘一边去了,不过这两位兄弟嘛,算了,任疏狂大方地耸耸肩,咳嗽了一下。 “总裁,真是太谢谢您了。您的大恩大德我大江一定不会忘记,我会用后半生都用来报答您的……”大江搓着手对任疏狂不停鞠躬,口中说着感谢的话,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小江算起来还是第一回看到任疏狂,哥哥的话让他心里很难受,但又知道这是实情,正要开口揽过这份责任,邹盼舒已经生气地一把拉住大江,说:“大江哥,你怎么还这样说话,再说我可要生气了!” 任疏狂差点都要翻白眼了,邹盼舒瞪着自己算什么,他真是什么都没做,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话,还是不要和这些小孩子计较算了。 “不用这样,你们是盼舒的兄弟,我做这些是应该的。而且,钱是盼舒出的,唔,我就是打了几个电话给朋友而已。”这样可以撇清了吧,任疏狂给了邹盼舒一个得意的眼神,可惜被无视了。 邹盼舒一听他说到钱,火气蹭蹭往上窜,当时那钱一部分是自己的存款,一部分还是张丰唯赠送的车子卖的钱,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大江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小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噗一下笑了,“好吧,还是谢谢你们了。哥你别再说这个话,盼舒他两口子不爱听,我很快也能回国了,以后日子长呢,计较那么多。哥,刚才你还说盼舒心思重,我看你也不轻啊……” “哈?大江哥,你不地道,怎么可以背后说我坏话……”邹盼舒立马跳脚,呲着牙给了大江两拳,大江呆呆地站在那任他打,呵呵直笑着。 这个话题就这样被叉开了,小江暗自握了握拳,没关系,路还很长,钱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环。 邹盼舒这才瞅了空正式介绍了两边,虽然以前算认识,可也不能老让大江私底下还要叫总裁。 虽然看上去大江还很拘谨,不过他是个神经粗的人,别人对他一分好,他还给别人十分,心有敬意很快也就自然了,装腔作势什么的本来也不会。 机场外有车子来接,一路走过去邹盼舒看到小江的动作,两人压低声音讨论了一会,声音四个人都能听到,只是避开刚才边上好奇围观的人。 车子还没开到酒店,邹盼舒已经对小江的病情了解得差不多,两人也没少电邮交流,只是这回见面免不了从头到尾又说一遍经历,想起出国前两人一晚上的畅谈,不免一阵唏嘘,真是什么都比上健康重要。 “真佩服你直接就用外文写作了,这第一本书竟然不是母语,感觉好神奇。”邹盼舒双眼冒着星星说。 他知道小江很聪明,身体不好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上,与自己相比真是太明显的距离了。 “得了,你还是不要揶揄我了。”小江再压低声音,靠近邹盼舒耳旁说:“你家那位口音也太纯了吧,刚才听他开口说话把我吓了一跳。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邹盼舒的脸马上红了,眼角偷偷瞥向任疏狂,猛然与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对了个正着,整一个做了坏事被逮住的样子,忙扭头正大光明对任疏狂笑笑,他才吱吱唔唔小声地对小江说:“没时间,他没时间我也没时间,你知道,过一段时间我们的孩子出生,更没时间了。” “怎么可以这样!”小江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不少,他还以为两人是有计划的主,可是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情一句没时间就能打发吗?不会是邹盼舒还要忍受什么高干家庭的压迫吧? “嘘——”邹盼舒一惊,忙伸手捂住小江不让他继续说,赶忙叉开话题讨论别的去了。 大江太累了在车上昏昏欲睡,他早已经学会抓紧任何一点时间入眠,差不多是那种一分钟不到就能入睡,一分钟不到就能完全清醒的类型。 任疏狂耳力极好,虽然那两人隔了点距离压低声音,他还是听到“结婚”这个敏感的词,甚至他怀疑小江别有用心,说不定是故意这样提起的。 说起来小江还真是冤枉了他,没时间是真的没时间,当时想给邹盼舒一个最好的婚礼也是事实,家里那边非要有了孩子才认可,邹盼舒又是个对亲人最看重的心思,弄来弄去,两个人的生活一下扩展到大家庭生活,屈指算算,孩子现在都七个月了,再过两个多月就会来到世上,哪里去谈什么二人世界,任疏狂觉得自己才是最郁闷的人。 两个人也曾戏言干脆等孩子到了三岁,带着孩子一起办婚礼,任疏狂想了下那样的场景,好像也不无不可,虽然他一直没弄明白当初怎么一下心软没坚持一定要过两年二人世界的生活。 后悔吗?任疏狂从来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晚上的接风宴,不仅是两兄弟,启光带着他家那口子和柏子竞也来了,人多气氛一下热闹起来。 意外的,邹盼舒发现大小江与柏子竞看上去挺熟悉的,只是好像有点不太平静的暗流,难道是这几年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猜不出别人的心思,只闪了一下念头就过去了,没再深究。 邹盼舒还是不怎么喝酒,开席的时候敬了两杯就放了酒杯,专注地听他们高谈阔论。他是个摄影师,对于一切美的事物都无法抗拒,当然是欣赏的目光,他看人看物更有种透过表象看内在的锋芒,因此眼前的每个人在他眼里都是不同的美。 柏子竞还是那样一不注意就流露出剖析一切的目光,在这里除了任疏狂能和他抗衡,其他人还真的只能做陪衬,有时候邹盼舒都要用“妖异”这个词来形容柏子竞了,他实在想不通怎样的环境才能养育出这样光芒四射而又超脱世外的人呢。 “嘿,别看美男看入迷了。”启光离席回来后,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靠着邹盼舒坐下来调侃他一句。 “去——”邹盼舒挥开他的爪子,故意拍了拍自己被他碰过的肩头。 启光一脸忧郁地神色,说:“你嫌弃我了吗?你忘了我们同生共死了吗?你不记得曾经我们脱光衣服……” 邹盼舒投降了,赶紧出手掐住启光的脖子,卡着他不让他继续说,再说下去邹盼舒觉得自己寒毛都要立起来,这些话真是太混淆是非了。 桌面安静下来,不知道几道目光刷地都注视过来,玩闹的两人发现玩过头了,那些目光里面最炽盛的当属任疏狂与启光那口子了。 邹盼舒讪讪地放下手,手肘还不忘记给了启光一下,解释道:“呃,他说的是我们在丛林里面的事情,有次很危险,哦,还是子竞救了我的,也救他。脱光……那是在河里洗澡,下过暴雨以后的事情。别误会,什么都没有。喂,你说!” 启光脸色怪异,阴晴不定的,不过他可没忘记关注自己那口子的神情,黑得滴水,切,当初还不是他害得自己跑去出生入死,施施然坐下来,根本不理睬邹盼舒的解释,说:“发生过的事实就是事实。” 顿时,安静了几秒钟,好几人哄堂笑起来,启光并不适合做那一本正经样,一看就很假。 任疏狂看了他两眼,他才不相信那番鬼话,不过是想着邹盼舒那两年与启光和柏子竞的接触那么多,合起来竟然比自己还要厚实,不免有点小小的烦躁,至于什么脱光衣服,唔,男人嘛,谁没有那些东西,他不会在意的。 怎么身边温度降了,邹盼舒皱眉,不会是变天吧。 第86章 番外04合影画册 启光的要求真的很奇怪,虽然邹盼舒被他撺掇得也有点心动,目光不时飘向任疏狂与柏子竞聊天的方向,没有一口答应。 “我不管了,我们这么好的兄弟,这个忙你一定要帮啊。”启光觍着脸说,他那个缠人劲儿的样子真不是一般人能应付的。 “我不能保证,晚上我问了以后给你回话。不过,干嘛你们两人不自己上阵啊?”邹盼舒目露疑惑地问,瞅了下他那口子,很高很威严的一个人。 “切,法国佬。这次是要亚裔好不好,你看他从头到脚和亚裔有一毛钱关系?”启光撇撇嘴,这辈子别想翻身了,纠葛这么多年最后还是在一起,他已经不做他想了。 扯扯启光的袖子,邹盼舒总觉得他们两人的关系还没修复好,启光对朋友向来仗义,可是一遇到他那位法国情人,就如一头火爆龙一样,句句话带着炸药般冲人。 “就这样了,晚上你问问他吧。你不觉得趁着你还没变成家庭主夫之前留点纪念很有必要?哼哼,我可是有小道消息来源的。”启光撇开他家那位的话题,继续八卦着。 “好吧。” “别那么勉强,笑一个,不然任疏狂拿眼刀子捅我了……”启光一手搭上邹盼舒的肩,神色暧昧地笑着,看到小江刚从室外进来,忙招手让他过来。 小江稀里糊涂,他和启光见过几次,半生不熟的,不过今晚之后关系稍微好点了。 “一看你就在算计人。”小江坐下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摇摇头表示绝不参与他的话题。 邹盼舒很不给面子的呵呵直笑,说:“看吧,在写书人的眼里,没有什么可以隐藏。” “切,那是他没伴儿,不然我一样拖他来。”启光说着,目光已经开始上下扫视,把小江直望得搓起了鸡皮疙瘩。 “别,大爷你千万别拖我。”小江忙举手投降,精光直冒的启光一看就滑溜得很,小江怀疑自己被卖了还会给他数钱呐。 几个人一会儿分开聊,一会儿合一起聊天,弄到十点半就散场了,毕竟小江的身体这时候还不能熬夜,几人约了三天后在博时书城碰面,上午十点小江在那签名售书。 婉拒了任疏狂的好意,小江是准备打车回去的,有大江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柏子竞一个眼神扫过来,丢下顺路两个字,大小江有点冷汗直冒的感觉,在司机恭敬地开门后上了他的车。 “启光和你聊什么了?笑成那副模样?他是花痴吗?” 不等邹盼舒交代,一走入卧室房门,任疏狂已经发飙责问了。 哪有把自己情人甩一边,霸占着别人的情人的道理,要不是自己眼光如炬,一眼瞅准那启光就是个零的话,肯定不会让他们黏得那么紧。 “疏狂你变坏了。”邹盼舒酒有点上头了,刚开始的两杯酒一点事没有,最后反而被灌了几杯,“你是吃醋吗?他提了个想法,我有点动心,你答应了好吧。” 邹盼舒眼角含笑,双颊被酒意熏出一抹嫣红,任疏狂不太愿意地承认,以前总是说邹盼舒不够精致漂亮是不对的,他分明是个披着纯良皮的妖精,浅笑的脸蛋如暖流划动,勾起的眼稍带着春意,任疏狂只觉得喉头发紧,咕噜吞了一下。 一双特有神的大眼这么直勾勾望着人,估计男人女人都受不了,他这个模样绝对不能给第二个人看到,任疏狂这么想着也是这么去做的。 今晚本来不想做什么的,不过……任疏狂找了个借口,邹盼舒这是自己来挑逗自己,可不能怪谁。 “要我答应什么?”任疏狂的手不老实的动起来,两人还在套房的客厅,邹盼舒的衣服已经被他解得差不多。 任疏狂的手指拧了一下他胸前一抹红,邹盼舒“啊……”地叫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咬着牙双手与任疏狂对碰起来,怎么也要等人把话说完啊。 “疏狂,等下,等等,你是答应了?”邹盼舒力道拼不过,干脆双手穿过任疏狂的腋下,紧紧把他抱住,这样就不能骚扰到自己了吧。 房间好热,邹盼舒迷迷糊糊地想,他还等着任疏狂点头同意呢。 好笑地望着自投罗网的人儿,这人怎么这么笨,抱紧了就没地方下手了吗,那自己的双手捏着鼓鼓的弹力十足的两瓣是什么,何况只需要轻轻一顶,贴合的地方就是一股股颤栗如电流入脑。 “先告诉我启光说什么了?”任疏狂是真的好奇了,难得看到邹盼舒这么坚持一件事情的。 邹盼舒微微后仰,认真地看了看任疏狂的脸色,几年地相处,彼此有什么小心思有时候很好猜,不过此刻双眼迷瞪瞪地,邹盼舒吃不准说了之后会不会答应。 不过反正最后也要知道的,他鼓了鼓气,一口气说完:“启光说想请我们两个给他们公司下一个季度拍一份画册他想要亚裔风格的一对儿的感觉没找到合适的看到我们就觉得我们合适你觉得呢?” 中间一次停顿都没有,即使半醉了邹盼舒还是有顾忌的,有些观念想法早已经根深蒂固。他知道任疏狂向来不公布照片给媒体,私人照也不怎么喜欢,如果不是自己时不时咔嚓几下,邹盼舒都要怀疑以后找不到任疏狂年轻时的照片了。 任疏狂一愣,揉捏着的双手收到上面,环住邹盼舒的腰,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他从邹盼舒有点躲闪的目光看出邹盼舒心底的渴望,心头一紧,把他的头压向自己,亲了一下他的头发,嗯了一下。 答应得这么顺利,邹盼舒却突然懵了,其实他不怎么抱希望,就连启光说归说,走之前还是很遗憾地摊手表示他苦命的还要继续去找合适的模特。 身体上的急切消失了,看着整晚晕乎乎的邹盼舒,任疏狂异常温柔的索要了一回,清理后就紧紧地拥住已经睡着的人,安静漆黑的夜里,任疏狂摸了下心口,久久没有入睡。 他以为给爱人最好的生活条件是自己应该做的,除此之外就是宠着他念着他就行,可是仔细回想,从来都是邹盼舒追逐着自己的脚步,不管他飞得再高也都会自愿把线留在家里,为了自己父母的承认,原本不想要孩子的他同意了,为了孩子取消了婚礼,为了自己生活的安宁他甚至很少抛头露面,即使是摄影界的盛事也都挑选着参加,仔细想一想,两人真的没有几张合影照,家里一本本的影集要么是风景,要么是自己的单人照,就连他与朋友的照片都有好几本相册,偏偏最薄的一本是两人的合影。 有一回看到邹盼舒一个人整理相片时眼眶微红,问他却说只是想起来一些往事,任疏狂心里一疼,是怎样的爱才会让一个人如此卑微的仰望对方。 还记得自己答应过他,等他学成回来定会陪他到处转转,转眼大半年过去,曾经答应过的地方一个没去,就连邹盼舒提及的前生去过的几处也都未成行。 这一晚任疏狂久久不成眠,像是要把邹盼舒的样子深深刻画一般,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黑暗里明明看不见,他却觉得很清晰,起伏承转都在指尖下一清二楚。 翌日,邹盼舒酒劲过去,终于想起来任疏狂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他猛一下蹦起身,说:“疏狂疏狂,我昨晚是不是说什么了?你记得吗?” 小心翼翼地措词,邹盼舒又觉得可能是醉迷糊了,任疏狂应该不会答应才对。 “鬼叫连天,一点都不疼吗?”任疏狂的大手敷在他腰上揉了起来,“答应了。我和启光联系过了,他说明天就可以拍,最后用不用要看拍出来的效果。今晚带你去泡一下温泉,做做桑拿吧,不然明天估计你熬不下来那么长时间。” 一如既往沉稳的声音,带着魔力般总能蛊惑人心,邹盼舒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难道自己心中的恐惧表露出来了?他真的害怕这一切都是梦幻的,太过美好的生活说不定哪天就如泡泡一样被打破,留给自己的还是一片冰冷。 看到自己拍摄的照片,整理那些各式各样的相册时,偶尔他总会很落寞,两人就这样在一起了,孩子都快要出生了,好像人生已经既定了轨迹,犹如童话中出现的结局——从此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生活直到永远。 但他总有遗憾,一些说不清的遗憾,他没想明白是什么。 任疏狂比他透彻得多,他们两人缺少的是肯定,来自家人的肯定,来自社会的肯定,不是现在这样巴巴的上赶着回任家,还得陪着笑脸侍候人。 或许,不仅仅是合影,对邹盼舒来说,更像一份肯定、认同和纪念。 任疏狂没再说什么,手上更加温柔地按着,偶尔听着邹盼舒因为趴着而泄出的低低的呻吟,他愿意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处下去。 守护,从来不是给予物质的满足那么简单;相伴,也绝对不是一个人附和另一个人。 “疏狂,我爱你。”邹盼舒不知怎的,蓦地扭头向任疏狂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嗯,你是我的宝贝,我也爱你。” 邹盼舒骤然瞪大眼,他就说不对劲,任疏狂受了什么刺激? “你有事情瞒着我吗?我怎么好像都弄不明白了?”拉住任疏狂还在按摩的手,邹盼舒严肃地坐起来,完全不顾裸着的半身。 任疏狂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是真的糊涂了,才猛地笑了起来。这个傻小子,算了,以后还是自己多注意吧。 第87章 番外05性感 这一回出门,任疏狂和邹盼舒本来就是以看望老朋友为主,是以安排很随意,不过此刻行程多少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因为某种原因,启光眼神复杂在自家私人摄影棚接待他们。 不是说给他公司下季度拍画册吗?怎么不去公司的摄影棚?虽然个人的也很好,不过只有启光和助理两人,还是在启光家里拍,邹盼舒总觉得有点怪异。 邹盼舒看启光有点欲言又止,目光还躲躲闪闪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不用拍了?” 启光只觉得背上一寒,心里哀嚎面上却一点不露出其他表情,双手一摊摇摇头说:“没有。你们能来最好啦,我只是有点意外而已。” 他说着话,与落后一步的任疏狂打过招呼,这家伙要不要这么凶狠啊,不就是小小的算计了他一把么,现在这算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吗?启光觉得自己的中文越来越好了。 都是熟人,没有什么客套寒暄,启光直接指挥助理维克斯把两人带到更衣室。 等看不到两人的影子,他才朝着天空挥舞了两下拳头,然后恹恹地撇撇嘴,自言自语道:“切,算你福气好找了个那么好的人……”声音渐渐低不可闻,开始专注地调整摄影棚内的灯光和布景。 “他怎么了?感觉怪怪的。”邹盼舒边走边对身边的任疏狂说。 “估计他没睡好。”任疏狂淡淡地说。他当然不会解释因为自己昨天早上给启光电话时,理出一二三四条规矩启光才会这样。 “唔。那等下劝他注意身体。” 邹盼舒一点都没有怀疑,有任疏狂在身边时,他往往习惯性选择相信任疏狂的判断。 启光这次来帮忙的助理是熟人,就是上次与他们一起环游世界的那位,对于几个摄影师之间的友谊有点谱,混着这个圈子更是懂得察言观色,只见他在前面带路肩膀一耸一耸,好久才能吐出一个不清晰的词。 “维克斯?你也不舒服吗?”邹盼舒狐疑地询问。 未等维克斯接口,任疏狂伸手拉过邹盼舒和他说话,理了下他的领子和发梢,很快就转移掉邹盼舒的注意力,目光却犀利地注视前面扭头回来的人。 维克斯一凛,再也不敢开小差偷笑,只觉得那一束目光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等任疏狂垂目时,才赶忙摆手说:“不,不是的。盼舒,我没事。很好,非常好。看,就是这些衣服了。” “哎,怎么好像风格不太一样啊?”邹盼舒看着手里的整套衣服说。 从内到外到配饰都是齐全的,不是严谨的正装,也不是休闲装,倒像个人定制的款式,可是,好像太奢华了。 启光与他的法国情人创建的牌子JS&D,适合25-35岁这个年龄层的精英,服饰多是以打破正统著称,却又是绝对的精致严谨,常常出其不意携带一些不羁的元素,往往能够让人眼前一亮,是种真正低调奢华的代表,有很多款式出货量很稀少,很受高阶人士欢迎。 邹盼舒因为有贵宾卡,每个季度果然收到不少新衣服,他本来就是不愿意浪费的人,没想过风格合不合适。结果穿上以后意外的合意,衬得出他的气质,有了这些衣服再加上任疏狂每次订购总会带上自己的,邹盼舒现在都开始苦恼觉得衣服太多太浪费。 任疏狂倒是每回都检验一番,挑出些觉得不妥的款式剔除,大部分还是给他留下来。 因此,对于这个牌子的把握邹盼舒还是有些经验,一眼就看出手上拿着的不同。 维克斯不知道是否没听见,埋头在一堆配件里挑来挑去,任疏狂瞳眸闪了下,嘴角一弯,说:“可能他们要尝试新风格。” “这样啊?难怪会找我们。走,我帮你换上。” 邹盼舒兴致勃勃,从知道任疏狂答应那天起,他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终于可以与任疏狂正大光明的合影了,邹盼舒满脸笑意,脚步轻快。 启光是个会享受有创意的大牌时尚摄影师,即使只是家里的私人摄影棚,也同样配全所有的设备,就连更衣室都是无法想像的大,超过两百平米的大开间,邹盼舒看着四面全是镜子的墙,布满天花板的光源,觉得他们两人像展览品似地。 “启光还说想转型不拍模特,我看不可能,说不定又是和谁闹别扭了。”邹盼舒感叹启光的奢侈和执着。 这个谁不言而喻了,启光和他家那口子,典型的相爱相杀,都是心高气傲的人。 任疏狂没发表意见,他只需要了解,其他的邹盼舒怎样与朋友交往他并不干涉,能有这样的好朋友圈子,对邹盼舒是好事情,现在的他看上去自信飞扬,怎么看都像是独立自主,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的那种性子,让任疏狂都快要怀疑自己的放手是否太过彻底了。 邹盼舒听到自己喉咙里咕噜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是很少这样看着任疏狂的裸体,纤毫毕现的环境,四周都是镜子,眼光除了瞅地面之外,视野里全是一个人,一个最爱的人。 空气有点燥热,任疏狂有意无意地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挑出内裤缓缓地穿上,犹如慢动作般地场景,邹盼舒一下就傻了,如此性感魅惑的一面,他从未见过。 流畅的身体曲线,蜜柚色紧实的肌理,宽肩窄臀颀长身材,充满力量感的薄薄的肌肉,鼻子一热,邹盼舒呼吸变粗想要扭开头喘气,又动也不能动直勾勾看着,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不能思考。 “很好看?”伴随着低低的磁性浅笑,任疏狂只穿着一条丁字内裤靠近过来,头搭在邹盼舒肩上,在他耳旁呼吸着问了一句。 “唔,很好看。”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说什么,邹盼舒视野里全是令人血脉喷张的爱人躯体,这里的灯光太好了,这里的风景也太亮丽了。 “有多好看?喜欢吗?”任疏狂继续问,薄薄的唇泄出的每个字仿佛都带着魔力。 “好看、性感、喜欢。我想摸摸……”戛然而止,邹盼舒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抹红快速沿着他的身体爬上脖颈,再爬上脸颊,羞臊得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太丢脸了!都要老夫老妻了啊,自己这是说的什么话…… 邹盼舒回神过来,他终于知道自己被引诱调戏了,这么几年的社会历练可不是白瞎的。 把手上拎着的浅蓝色衬衫往边上一挂,邹盼舒伸出手摸起来,白天和晚上摸上前的感觉真的不一样,以前每回他都晕头转向的,任疏狂从来比他要清明得多,这回干脆摸够本,想想,以前任疏狂都是怎么摸来着?邹盼舒自以为做出的样子很凶悍,还特意学着眯着眼笑,做出一副色迷迷的样子。 任疏狂心底都要笑抽筋了,既很得意自己对邹盼舒的影响力,又觉得他这一副明明是只猫偏要做老虎状,真的很可爱,唔,以后看来可以多试试。 论起脸皮厚,十个邹盼舒也不是任疏狂的对手,等他再次意识到自己是自投罗网时,才惊跳着退开几步,手上弹性十足的触感仿佛还萦绕心间。 “任疏狂,你正经点!”说不上来是不是恼羞成怒了,邹盼舒吼了一句,自己怎么就是个见色起义的人了呢。 “过来,穿衣。”任疏狂淡然地说,眼底的笑意没隐去半分,他喜欢看到邹盼舒偶尔炸毛的样子,邹盼舒太多时候都过于安静了。 一拳打在棉花里,邹盼舒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都老夫老妻了,闹闹好像也没什么,当然,前提是自己不要一副快流口水的样子。 乖顺地走过来,从衣架上拿起衣服,邹盼舒红着脸,胸膛起伏着,给任疏狂穿衣,这大少爷已经比以前好多了,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懒得动手做生活琐事的。 享受地半眯着眼,两人静静地配合,一个伸手一个自然就往上递过袖子穿上。忙起来天昏地暗,任疏狂每日都很眷恋像现在这样的相处,邹盼舒总是会微微低下头,神情专注地扣扣子、收下摆、拉平……仿佛他正在做着什么神圣的事情。 珍宝,每次被邹盼舒这么对待时,任疏狂总有种化身为珍宝的错觉,被人捧着护着,浑然没把自己的冷厉当回事,也不记得自己是个在外叱咤风云的人。 “外套等下再披,你也换吧。” “我……”邹盼舒呐呐说了个字,他的耳朵也通红了,不用脱也知道自己身上肯定变了颜色,邹盼舒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不过有次任疏狂竟然拿起他放在床头柜来不及收起的相机咔嚓了好几张,事后他才知道如果自己觉得身体发热,肌肤一定也会边成粉色。 不是他矫情,这里真的太亮了,刚才看着任疏狂时觉得是一种无上享受,可轮到自己也要脱光,感觉怎么有点不对劲。他想说让任疏狂到外面等着吧,又觉得肯定不会同意的。 “启光在催了。”任疏狂凉凉地说了一句,眸子快速划过什么。 邹盼舒根本忘记这里是个全封闭的空间,隔音效果一流,启光就是拿着大喇叭喊话也听不到,一听启光催了,他也顾不上太多,手脚飞快地脱衣服。 与任疏狂从小被晒出的肤色不同,邹盼舒是那种难得晒黑的皮肤,本来刚回国就变白了,这大半年很少外出,又回到白皙细腻的嫩白色,与以前不同的是肌肉紧实了,瘦削的身体脱光后也显出来,不与任疏狂这种狂人对比的话,邹盼舒的身材是顶好的了。 两人竟然都是同样的穿衣时觉得瘦削略微单薄,可是脱光后才会看到肌肉下的力量绝对不可小觑。 任疏狂也没闲着,这么难得的机会,该做的事情都没少做,有几处两三天前留下的吻痕已经变得很淡,他还特意加深了一下,邹盼舒觉得穿着衣服拍,反正看不到也不去拦着,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只会傻傻地配合,不过真的好丢人啊,这里可是朋友的家呢。 不过,心底那抹亢奋是什么?一种禁忌似地快感让人欲罢不能。 如果他看到任疏狂深邃的目光,不知道会不会警惕点。 两人玩闹了一会儿,邹盼舒惦记着这是帮忙,很快恢复冷静,任疏狂只好遗憾作罢,陪他打开门出去。 “我说,我以为我的房间里面有个深坑,你们掉进去出不来了。”启光真的在门外大刺刺坐着,藤椅被他摇得一晃一晃,一双眼就像侦探似地望着两人说话。 目光太过逼人,邹盼舒赶紧催促:“启光,走吧,抓紧时间。” 邹盼舒可不敢再让他胡说,实在太难为情了,在朋友家里一点都不严肃。 “还没完呢。维克斯,带他们过去好好招待,就任疏狂先弄吧。”启光也知道邹盼舒的性子,什么事情都以任疏狂为先,他都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想法,干嘛老是让着任疏狂啊。 邹盼舒才想起来还有化妆这一个环节,虽说不是浓妆艳抹,但是必要的修饰绝对少不了,让他惊奇的是任疏狂就像去散步一样悠闲的跟着维克斯到隔壁房间去了,一点为难都没有。 趁着任疏狂不在,启光犹如贼一般溜溜就靠近邹盼舒,他这轻手轻脚的动作把邹盼舒吓了一大跳。 “你这是……” “噗!你这个样子怎么好像要被人先奸后杀啊。”启光笑了起来,背靠着门摸着下巴,开口说:“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说动你家这位的?” “我问他能不能答应,然后他点头同意,就这样,很简单。”邹盼舒回答。 简单,简单个鬼!启光心底嚎叫着,算了,还是别指望邹盼舒开窍了。自己这个亏吃得真够大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启光再次哀嚎起来。 第88章 番外06演绎 一切就绪,启光已认命,以后再也不打任疏狂的主意了,绝对不能惹这匹狼。 不过,自己的眼光果然一流啊,启光咂咂嘴。这两人一个儒雅的硬朗,一个温润的健朗,身上都是具有多重特质,拍这种人才是挑战,进入工作状态的启光摒除杂念,在他的眼中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取景框。 这一刻,他从一个痞子变成严谨的大师,对待摄影,他从不玩花哨。 邹盼舒喜欢摄影,却不太喜欢被人拍,所以他是理解任疏狂心理的,不过今天,哪怕只是拍摄商品写真,只要想着是和任疏狂拍合影,他就觉得沉浸在一种令人目眩的幸福感中。 刚开始还有点放不开手脚,这也只是羞涩导致的僵硬,邹盼舒当然知道该如何摆位,而任疏狂,谁也别想能够让他僵硬,启光还来不及给建议,这两人已经默契地进入了他们的世界。 酣畅淋漓,这是启光唯一的想法,工作实在是他最好的享受。 这一次拍摄比他预计中要好太多了,出色的一对已不足以形容他取景框中的两位,每次换衣服,不需要他给出任何建议,这两人就能够自然而然演绎出不同的风情。 特别是有两套带着狂野意味的装束,两人完美上演了一番野兽与野兽的对持与交流,启光差点目瞪口呆,这样开放野性硬派的邹盼舒,他可真是从来没见过。 不知怎的,一边拍,启光一边有些莫名的想法——以后还是不要调戏邹盼舒了,这家伙也不是个好惹的人,说不定那天踩了他的底线,绝对也是个凶狠的主。 最辛苦莫过于维克斯,一人兼任数职,只来得及偶尔惊艳一番,就被漫天飞的衣服淹没。 邹盼舒不知道别人做模特拍摄是什么状态,他沉浸在与任疏狂每次回眸对视中,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人,早就忘记这是在拍宣传册。 等到任疏狂换上休闲装,他已经有点昏了,这还是那个任疏狂吗? 如此青春美好,岁月仿佛只沉淀在他那双锐利的眸中,洋溢着欢快气息的简单T恤和休闲裤,邹盼舒以为面前走来的是哪个行走在菁菁校园的学子。 霎那间,有什么脱壳而出。 邹盼舒已经忘记自己身上穿着什么,他只是追逐,视野里全部都是不同魅力的任疏狂,如痴如醉,与想象中一样的美好。 不,更加美好。 真好,这个人现在是我的,邹盼舒眨了下眼,抚上任疏狂的眉尖,虔诚地献上一吻。 “咔嚓、咔嚓、咔嚓……”启光只恨不能再快一些。 偶尔,他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过,很快他又更有激情,他觉得也许再也拍不出比今天这些更让他心动的画面了。 如果说休闲装让邹盼舒仿佛触摸到曾经从未被伤害的任疏狂,使他心底发暖发热;那么狂野装让他完全放开心扉展露自己独占欲的另一面…… 当任疏狂换上一身军绿色的着装,那样挺拔的身影,那样刚毅的面容,那样令人侧目的坚定神情,一步步踩着稳健的步子迎面走来,邹盼舒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邹盼舒以为自己是错觉,并不知道他的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砸在铺满背景的地面。 他看到了从小就以做将军为理想的小小少年在刻苦训练;看到每个寒暑假别人在玩乐却已经跟训不止一次的幼小身影,爬过高山,越过障碍,咬着牙绝不认输的稚嫩脸庞;看到每分每秒都围着冷冰冰器械打转的身影,那是少年的任疏狂,挥洒了无数汗水在训练中;邹盼舒看到那些梦想破灭的幻影,他从未忘记任疏狂曾经一度濒临死亡,为了两个人的死,为了永不能实现的理想,他好像穿越过时光,看到奄奄一息被肖庭诚送入医院苍白消瘦的任疏狂…… 最后,他看到了褪去青涩,如苍柏般坚毅的任疏狂,没有遗憾,没有不忿,硬朗的面容,有一双漂亮的满是笑意的眸子,那里面,倒影着自己的身影。 “别哭,盼舒。我说过不让你哭。我爱你。”任疏狂托起他的下巴,指尖轻轻地划过他的眼角,挥去那些温暖的泪珠,温柔而深情地说。 “我不哭,我是太高兴了……” 邹盼舒伸手紧紧抱住任疏狂不让他看到自己的泪,他记得答应过任疏狂不哭的,可是此刻他真的忍不住。 他心疼,心疼曾经受过那么多苦的爱人,心疼自己没有更早出现,心疼依然背负着家庭重任的爱人,更是心疼自己不能帮助他更多更多…… 这时候不需要语言,任疏狂明白邹盼舒读懂了自己的意思。 他的前半生,没有邹盼舒的前半生,已经是过去式,没有遗憾,偶尔会缅怀却不再是束缚,这一身军绿,搭配着邹盼舒身上一身休闲装,就是让邹盼舒也一起分享曾经的梦想,从今往后,他们会一起奔向共同的家园。 启光和维克斯愣住了,看着新布景中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耳鬓厮磨却环绕着一点伤感,仿佛外界都不存在了。 维克斯累得双脚灌铅,这两人的各种着装实在太出色了,他都看花了眼睛。不过,真的很累啊,这应该是三四个人的工作量。好吧,他当然知道这两人不方便让其他人看到,只是这最后一套不要这么煽情好不好。 启光好一会儿才回神,咔嚓声继续响起,只不过取景框时不时会模糊一下。 直到拍摄结束,任疏狂把累过头的邹盼舒带走,维克斯收拾后也已离开,启光还端坐在三脚架下的地板上,呆呆地一张张翻看今天的照片。他看着一幅幅画面,就像看到两个人是如何贴近彼此,拥有彼此,不知怎的,他的心中清晰起来的一个人的身影,他突然笑了,笑着笑着,泪水流了下来。 两个人的爱情,去谈尊严真的是太幼稚了。 启光动了动僵直的四肢,小心翼翼把相机放好,他不是担心损坏机器,而是担心万一不小心弄坏了存储盘。他脑子估计也是抽了,忘记存储盘在相机内部,除非他砸烂这相机,不然肯定不会有丝毫损坏。 起身,启光找了下东西,哦,昏头了,手机不就在裤子口袋里么。 “喂,我爱你。今晚你到我家来!” 启光也不管对方突然急促起来的呼吸,啪一下挂了电话。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神情威严的高国人,一双幽深的深灰色眼眸仿佛倾注全力向自己看过来。 小江的签售会很成功,他的题材文笔打动了很多人,写的是一个类似他情形却完全不同的与命运做抗争的故事,故事很感人,邹盼舒哪怕再次阅读依然觉得心口澎湃,更加感谢和珍惜能够拥有现在这样幸福的生活。 小小的庆功宴是在小江公寓里开的,由启光负责买菜过来,邹盼舒负责做,大江打下手,一顿饭吃得热闹极了,这么些人像小孩一样聚集在只有十几个平方的客厅里开怀畅笑,小江的脸上更是红扑扑的,他终于走出自己重要的一步,以后还会更努力。 任疏狂的私人手机铃声急促响起,仿佛预兆着什么,邹盼舒眼皮一跳,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人还在阳台外,任疏狂静静地听,周身冰冷,他不时回望温暖灯光下的邹盼舒,心里发紧,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好的。我知道了。明早最早的班机我们回去。”任疏狂对着电话说,双唇马上紧紧抿着,又听对方安慰了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他已经很久没有吸烟了,为了身体健康,而且家里很快就会有小孩,邹盼舒叮咛着,他就慢慢准备戒掉,可是,此刻真希望有一支烟,他太需要冷静一下了。 不过,他还是马上拨打秘书的电话安排事宜,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么只能面对。 等了好一会儿,任疏狂都没有进屋,邹盼舒坐不住,打个招呼也出了阳台,他轻轻把身后的拉门关上,伸手抚上任疏狂的背,问:“出什么事情了?” “盼舒、盼舒、盼舒……”任疏狂把他抱在怀里,恨不得把他揉到身体里去,这样谁也伤害不了他。 喃喃叫着名字却不说其他,让邹盼舒心里陡然紧张起来。 “怎么了?疏狂,你别吓我。” “别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任疏狂摩挲着他后脑勺的发鬓,缓缓说:“飞瑶早产了。别急,孩子剖腹取出来了,不足月很虚弱,相信我,不会有事情的,我们一定能保护好他。孩子现在在重症监护病房里,是最先进的‘袋鼠房’,就和呆在子宫里面一样,医生说呆满两个月就能回家了。孩子身体器官基本长好了,就是恐怕一生体质都不会很好,以后我们多护着他一点,他还有两个双胞胎弟弟,我们也让他们一辈子看着,不会让他受苦。盼舒,别多想,好吗?……” 任疏狂选择和盘托出,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意外,不管飞瑶再次滑到的原因是什么,伤害已经造成,他必须做爱人坚强的后盾。 邹盼舒懵了很久,脑子里乱哄哄的,很久都没反应过来。 第89章 番外07合影(本集完) 他们虽然说是出来访友,一天三次电话打回去关心从不间断,与在s市时是一样的频率,平日也并非总往医院跑,毕竟代孕有很多不便。 可是,这才几天时间,出门前医生信誓旦旦的话还言犹在耳,转眼孩子都已经出生了,明明还要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啊。 失足、意外、剖腹、早产、体弱、一生体质不好…… 所有这些词汇像巨石一样从天而降把邹盼舒砸晕了,虽说最初他确实没想过要自己血脉的孩子,但任疏狂的提议他也很动心,他们的孩子是真正的兄弟,这是多么美好幸福的畅想,不仅是畅想。 “盼舒?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去,不要多想。” 任疏狂冷静劝解,他本来就是个比较冷情的人。孩子,原本对他来说有点太遥远。 “唔。我只是有点担心。”邹盼舒心里不好受,知道任疏狂也同样难过的,乐瑶飞瑶,不管谁生下的都是他们的孩子,他想扯个笑回应一下,不过只是嘴角动了动,一双大眼充满不安焦虑。 还记得乐瑶是早一日受孕成功,后来得知乐瑶怀了双胞胎,那时候还说两个双胞胎哥哥带一个弟弟,到时候不知道是一对好哥哥呢,还是一对调皮蛋坏哥哥来着。 两人紧紧抱着,这是他们第一次为了下一代焦虑地拥抱。突然之间,两人做父亲的责任变得摸得着似地,沉甸甸涌现在心里。 屋子里都是好朋友,邹盼舒没打算瞒着,简单说了两句,欢乐的喜庆一下子沉闷如实质,不过随即恭贺热烈而来,不管怎么说,孩子是安全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是啊,两个人都有点傻了,可能因为每日都算着孩子什么时候出世,反而现在只记得惦记孩子身体不好,差点就忘记今天应该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这么想着,两个人对视,心情一下好了很多。 “谢谢你们的祝福。我们就先走了,过几个月小江你们回家记得到我们家,有事情也别忘了找我们。” 邹盼舒匆匆嘱咐完,再向启光他们打过招呼,与任疏狂快速回酒店。虽然现在回去也是等明早再走,但他还是希望早点回去收拾东西,好像这样就能更快回家一样。 “都检查过了?心脏肺这些器官都没问题吧?飞瑶到底怎么回事呢。” 邹盼舒实在担忧,在车上不免问出来,刚刚没有说得太清楚。 “没事,做过检查了,就是虚弱。隆科医院的保育箱和一般国内医院不同,用的是最贴近子宫氛围的设计,飞瑶休息几天就开始催奶去陪孩子,我们和她叉开时间也可以去陪护,等乐瑶那边孩子出世后再一起接回家。 正好,我们养个娇贵公子哥出来,有我们护着,也不要他以后做什么吃力的事情,只要他开开心心一辈子,我也不想约束孩子们学什么,就让他们自由长大好了。” 任疏狂望着窗外的目光转回来,两人十指交握,任疏狂紧了紧手掌说:“飞瑶的事情算了,说是在浴室打滑了一下,没有摔下去,还是上次的后遗症。” 他们的羁绊更深了,看不见的纽带把两个人牢牢绑在一起。 平时都是邹盼舒说得多,真有事情的时候任疏狂更能开解,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犹如醇厚的大提琴音,带着安抚神经的魔力。 “恭喜,我们做爸爸了。估计这孩子是不想做弟弟吧。”邹盼舒垂头望着交握的十指,突然抬头来了这么一句话。 脸上是开怀的笑容,是啊,他们今天做爸爸了呢,这个名词带着某种神圣的意味,每听一次让人心底跟着一软。 “对,恭喜我们。”任疏狂彻底放心了。 这是他佩服邹盼舒的地方,也许邹盼舒在刚出事时会焦急会担忧,可他总是会很快理清楚什么是最重要的,循着他自己的原则总能切中最关键的部位,然后很理智的面对。 与这样的人相伴一生,会过得很轻松。虽然任疏狂偶尔也觉得少了那么点小趣味,比如吃吃醋,比如偶尔也让自己哄一哄。 “想到什么?笑成这个样子,不会是和我有关吧?” 邹盼舒狐疑地摸摸任疏狂的眉梢,两人定了心也就不纠结这事情,反而看到任疏狂有点迥异平常的神情,自己背上有点发凉。 任疏狂笑笑,说了句没事,贴着的膝盖摩挲了下,把邹盼舒拉过来抱着。 这样就好,再大的坎都一起承担。 两人开始了连轴转的生活,比预期提前到来两个多月的孩子,彻底扰乱他们的安排。 任疏狂把出差几乎全部推掉,实在推不掉的就掐着时间来回,绝对不多花时间在外面,常常是在算准时间上飞机,处理完事情立马就走。 邹盼舒特意给柏子竞打电话告假,推掉回眸首席的职务,挂了一个顾问,起码一年内他不会考虑接离开时间长的单子,自己爱好的周游拍摄也暂时放下来,一切以家庭为中心运转。 佣人已经请回来,就住在楼下的套间里,共请了四个,其中一个专门负责做饭,另外三人轮班,白天两人晚上一人值夜。 这也是任疏狂坚持的,三个孩子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应对的事情,他们都没有经验,就怕出什么处理不了的状况,邹盼舒没反对,也没有什么想法一定要自己亲手弄吃的。 一共五套复式早已打通,这个家对孩子来说将会是个迷宫式的乐园。 转眼他们回家已经大半个多月了,两人才终于得以喘口气,孩子恢复得很好,在医院并不需要他们操心什么。 “这是什么?给我的吗?”邹盼舒讶然望着任疏狂带回来的沉甸甸的礼盒,他们两人之间可很少弄这些浪漫的事情。 “给你的。现在看吗?”任疏狂笑着说,眸光深处带着深意。 好沉,邹盼舒接过礼盒,心里有些期盼,又觉得自己好像太贪心了,垂着头扯开缎带,掀开金咖色的盒子,郝然是一大本写真集,封面上就是他和任疏狂两个人在对视,温馨幸福的感觉看一眼就能感觉到。 “疏狂……这是怎么回事?”邹盼舒把画册取出来,越看越惊讶,怎么看都不像启光说的宣传册啊。 “你还没想明白吗?我请他给我们拍合影,抱歉以前我工作太忙,以后我会注意调节。”任疏狂略带歉意地说,这世界上能让他说抱歉的人少之又少。 “啊,那他的宣传册……”邹盼舒还惦记着帮忙,他还以为帮到朋友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任疏狂转了话题,“宣传册也有用到我们的照片,放心,他很满意的。盼舒,你不想继续看下去,那就收起来以后看,我们做点别的事情吧。” “等等,我现在要看完。”邹盼舒赶忙抓住任疏狂在自己腰上动着的手,他的心跳得飞快,拍照那天晕乎乎的只顾着看任疏狂去了,现在才有机会目睹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样子。 “很般配,对吧。我说过,你是最适合我的人,你看,再也没有人能这样陪在我身边了。”任疏狂看出邹盼舒激动的心情,也不闹他了,坐在边上与他一起欣赏。 这些外在的东西他不是很在意,但邹盼舒喜欢的话,他愿意给予,何况,欣赏各类盛装的邹盼舒同样令他愉悦。 邹盼舒点头,任疏狂怎么这么帅气呢,还这么能干,现在周身也不像以前那样拒人千里的冷漠,邹盼舒突然有点危机感,自己还要更努力,千万不能丢失自我。 两人在家里亲亲我我,邹盼舒不知道遥远另一个城市,被任疏狂称之为很满意的人正在抓狂。 启光对着他的法国情人正大吐苦水:“啊,你说,怎么有这么霸道的人。大半天啊,我都给他们做苦力了,只给一张照片的使用权,还一个是背面,一个是小侧面,这算什么意思,他家邹盼舒就是个宝贝,那就不要带出来显摆……” “不想用我们再找别人,一张怎么也是不够的。”某人凉凉地安慰,完全看不出真诚之意。 “那怎么行,一定要用上,而且还要放最大尺寸使用!”启光凶狠地挥挥手。 可怜的启光本来快忘记这事情了,毕竟当初是自己不好去撺掇邹盼舒,而且那么唯美的画册让他都感受到幸福,可是任疏狂要不要这么恶劣,明知道自己看中好几套,他们那天拍的换装里面确实有启光家的衣服,还以为都能给自己,结果,启光一想起来就气愤不已。 任疏狂今天打个“感谢”电话来,难得轻言细语地说:“为了表示我的感谢,授权照片已发,记得查收。以后不要再私下找盼舒去做模特,不过不介意你再给我们拍一次。盼舒很喜欢。” 启光美得冒泡啊,原片他看了好多遍了,后期全部亲自出马完成,就连画册装订都是他辛苦的成就,边乐呵想着,边打开邮箱,结果看到孤零零一张图,他差点摔掉电脑。 光顾着喋喋不休泄愤的启光,完全没注意已经落入自家情人怀里,这么好的机会可不会错过,等启光回神,舒爽地发过脾气,才发现身上都被剥得快精光了,一抬头就望入深潭似地灰色双眸中,脸上顿时微微发热,都老夫老妻了还要不要这么激烈啊? 好吧,启光想着,其实他拍摄那天就已经认命了,自己斗不过任疏狂,被压榨是很正常的,他只是羡慕而已,不过现在用不着羡慕,启光也不是羞涩的雏儿,双手立马不老实地反击回去。 窗外阳光正好,树影婆娑,真是美好的一天。 第90章 肖筒子番外 肖庭诚犹豫了又犹豫,决定还是旁观一下,绝对不敢甩手离开,好在他的位置隐蔽,不过正因为隐蔽又觉得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般,心底忐忑着。 他在听墙角,想来这段时间真是奇了怪了,屡屡因为听墙角闹出点事情来。 “若曦,你还在生气?当时我不得已必须那样做,你走了我也没有拦着不是,这几年我一直很努力,现在我可以给你名分了,你回来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你。” 如果肖庭诚不认识这个人,还不会觉得这哀怨味儿极重的话有什么不妥,只当作情深浪子回头的戏码看待,偏偏这男人他认识,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的S市道上的新生代大哥。 他只是没想到郭瑞竟然与任若曦有过这么一场,听上去不怎么令他愉快的过往,肖庭诚也不知道作何想,心底倒是有点紧张任若曦的答复。 “郭瑞,我们分手六年多了。大家年纪都不小了,还是不要闹出点什么的好。”任若曦清脆的嗓音说出话却淡淡的,冷冷的,有着任家人骨子里带来的优雅的傲气。 肖庭诚心底一松,自己先脸上发热了。 “若曦,曦,重新来过好不好,这辈子我只爱过你一个人。而且我一直在找你,S市各大医院我都找遍了,都准备开始往其他城市找人了。” “好了,别说这种孩子话。”任若曦还是淡然地说。 陡然,一阵沉默后是撞开椅子的声音,然后是激烈拉扯。 肖庭诚按捺不住了,猛然起身过去救场,结果目瞪口呆——郭瑞被任若曦一个过肩摔打趴在地上。 任若曦没想到会有人,这地方向来隐蔽客人也少,时间段来说更不会有什么熟人,当然也因为她不肯答应郭瑞进包厢谈话,只是来人是肖庭诚,她一下有点脸上有点挂不住的尴尬。 “郭瑞,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现在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不要再来恶心我,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任字怎么写。” 理了下衣服,任若曦恢复一贯维持的知性优雅,淡淡笑着转向肖庭诚说:“小城你也在?真巧。顺便送姐姐一程。” 肖庭诚望了下任若曦曼妙身材的背影,再看看狼狈爬起来的郭瑞,虽然知道郭瑞是放水不敢还手,可是这么一个一米八七的大个子被轻易放倒,还是让肖庭诚心底有点发怵。 好在一愣神间,肖庭诚抬腿就跟上了,完全不顾身后郭瑞打招呼,只是点了下头。他们之间原本也就是点头之交,肖庭诚与郭瑞的老对头关系更好点。 “上来喝一杯?”任若曦说,心情不是很好。 肖庭诚不是第一次过来了,两人自从肖庭诚回国与任疏狂一起打拼,更因为任疏狂谈了个男朋友,反倒多出不少话题来。 而且,肖庭诚总有那么点情愫,到了这把年纪从未认真谈过一次恋爱的他,好像一朝顿悟似地,发现自己从小就对这个大了五岁的兄弟的亲姐有着不为人知的恋慕。 “小曦姐,要不要我出面。”酒过半瓶,肖庭诚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提了这个话题,鬼知道他是想要真的出面处理,还是想要探知点什么。 “小鬼头,姐姐的隐私你也要探究吗?用什么身份,嗯?”都说越喝越愁,心情不好的人喝酒就是容易醉。 任若曦突然这么一句话,把肖庭诚愣了一下。 一口喝掉半杯,肖庭诚借着倒酒的动作拖延时间,脑中轰轰响着,好像窥到什么,却抓不准其中的意思。 “小曦,你想说吗?想说的话我愿意听,什么都行。” 一个称呼,少了一个字,意义完全变了,空气仿佛燥热起来。 任若曦的双眼与任疏狂相像,仿佛一潭深水般让人看不清,氤氲着浓烈神秘的烟雾,肖庭诚突然就掉进去了。 呵呵笑了几下,打破黏稠的暧昧,任若曦兀自喝着酒,说:“就是个老套的故事。当年你知道的,家里不是很安稳,我就搬出去过一段时间,和郭瑞从高中大学一路相伴,他是郭家后来接回去的私生子,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以为这辈子就这么个人了,虽然打打杀杀的和任家完全不同,可是有个人知你疼你,这样就够了。还是年少天真啊,那年小宇出事那段时间,他家也出事了,他正需要借助外力上位,要娶能够帮他稳住地位的豪门千金。就这样,很简单吧。真是俗气。” 任若曦眉尖一挑,沉静的容颜登时多了几分不羁,那些被岁月逼迫收敛起来的狂妄,仿佛在萌芽。 肖庭诚心底一疼,每个人都有过不去的坎,难怪说任疏狂出事后,任若曦就搬回大宅做起了孝女,一面是顶了弟弟的那份,一面自然是深受打击吧。 “他不知道你的身份?” “知道了还会那样选择吗?年前在宴会上遇到,他刚开始还没认出我来,别人介绍了才又缠上来了。之后就听说他离婚了,一脚踹了那个帮他稳住地位的可怜女人。” “咚”的一下,肖庭诚砸在厚实的红木茶几上,心里发涩,恨恨说道:“这个瘪三,别撞到我手里来!” “不用你出头。小城,你当年怎么会跑那么远。”任若曦双目微微眯着,就像要挖掘什么惊世秘密似地神情,烈酒渲染过的脸颊红润润泽,眼神迷离,真是矛盾的人。 “咳咳咳……”才入口的酒被喷出去,肖庭诚傻了一下,隐藏在心底这么久的秘密被当事者挖出来,可真是尴尬异常。 “小城还是这么害羞,当年你可不是这样啊。我想想,第一次在外面见到你是哪次来着了……”任若曦蹙眉回忆着。 “那次我第一回跟人去酒吧玩,结果他们吃大麻,我还一口没碰就被你逮住带回家了。” “你还有真胆子啊,十三四岁就敢玩酒吧吸大麻,怪不得奶奶他们私底下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不知为何,这话由任若曦说来,肖庭诚却不反感,那一次他可是被任若曦狠狠教训过,从此也没有干过类似的事情。 不过,这种糗事能不能别谈论啊,肖庭诚想打断又不敢打断,他们之间的回忆可不多,除了在任家,说起来都是肖庭诚惹了麻烦时,任若曦会出现。 “那次是怎么回事?被人砍了三刀,你小子真够狠的,护着那个女孩子还挺漂亮的。” 得,又是一次俗套的英雄救美,不过不是自己的美人,肖庭诚苦笑道:“正好遇到了,那女孩是兄弟的码子,被牵连进去的,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了。” 想起那段养伤在任若曦租住房的日子,心底蠢蠢欲动,肖庭诚赶紧说:“那时候天天吃你弄的大馄饨,真好吃。” “你还记得?我只会弄大馄饨,别的都不会。” “记得,很好吃。第一次有人给我单独弄吃的。” “别装可怜,你和宝宝还有小宇,哪次休息回去家里不是弄一大桌好吃的喂你们。好好,别这样看着我,回头我再弄碗给你解馋,好久不弄了,估计手艺都退化了。” 任若曦有点坐不稳,滑到布艺沙发深处半趴着说话,头枕在沙发扶手上,顺滑的长发铺洒着,犹如午夜精灵般妩媚。 两人都曾经半只脚踏入过黑道,虽然他们的背景也许能够保得住一时安稳,但谁也不能保证可以保住一世,因此脱离那种环境再来回忆,颇多感慨。 彼时两个都是不得家里人看好,一个任性好强想要与弟弟一争高下,一个父母双亡性子不羁由不得亲人摆布,干脆堕落个彻底,只是仔细回忆后,虽说年纪差了五年,总有种肖庭诚紧跟在任若曦身后的感觉。 肖庭诚那时年少不懂,这一晚醉醺醺的两人越说越久远,就连小时候的记忆都给翻出来品味,说着说着,肖庭诚只觉得一股幽香窜入鼻中,熏得他神经紧张又热血滂湃,身体的变化更是把自己都吓住了,嘭嘭直跳的心怎么看都快要压抑不住。 这一晚的结局是肖庭诚逃也似的跑了,把任若曦扔在沙发上落荒而逃。 实在是好像最后一块遮羞布被取掉,肖庭诚惶恐不安。幼时就开始的崇拜,懵懂的渴慕,少年时期的追逐,到后来落寞远走他乡。至于为何选择远走他乡,现在想来还是因为觉得此生无望,也不愿意想清楚,宁可做个花花公子醉死温柔乡算了。 只是肖庭诚向来精明冷静的头脑,遇到任若曦就焉了,那些阻碍又活了过来,不是年纪,而是担忧自己给不了她要的幸福,也害怕只剩下一个兄弟会因此而有隔阂,更害怕历来严厉的任叔叔和总是一眼就把人镇住的任婶婶,从小烙印在心底的印象,一朝要打破真是太难太难了。 到了此时,肖庭诚又有点感谢任疏狂,好在他拉着自己一起打拼,怎么说自己也不算太差劲吧,别的不说,比起那个郭瑞,肖庭诚还是很有底气的。 那个人渣!肖庭诚自己没理顺心思,好长一段时间专门盯着郭家找茬,愣是把郭家弄得损失巨大,最后差点要来个鱼死网破,还是任疏狂看到肖庭诚不对劲叫停了。 从此后,郭瑞再也没出现过。 任疏狂早发现这小子不对劲了,不过蛛丝马迹一分析,哦,这事情自己还真不能插手呢,他只是乐见其成,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哪个都是他的至亲。 倒是邹盼舒对肖庭诚的转变大大讶异了一番,三天两头逮着机会就过来蹭饭,还乐呵呵地要打下手,然后双眼发光正大光明偷师,把邹盼舒乐得欢乐了好多天。 别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啊,肖庭诚这大少爷命过了二十几年,没想到学起家务来还真有点天分,竟然学得有模有样的,不需要很久,那真能弄出一桌味道不错的饭菜来。 至此,蹭饭之旅结束了。 其实他也蹭不了多久了,老是打扰别人的夫夫生活,任疏狂忍他很久了,再不停止估计要被踹出门去。 第91章 番外长情01 小江原名江岚天,从小就是个特别调皮捣蛋的孩子,加上有个宠他到不行的哥哥,上头有人罩着更加肆无忌惮地惹事生非,童年在县城东郊一带都是有名的小霸王。 只是天不遂人愿,八岁那年和人打架起因都不太记得了,却发生了令他一生都要承受代价的事情。 那天天气昏沉得厉害,小江只记得黑压压的乌云好像就盖在头顶似地,他一个和对方两人谁都不肯服输,小江仗着每天放学大哥肯定会来接他所以不放弃,对方仗着两个打一个更不肯怂了。 到了最后,在荒废掉的红砖厂里,他们从徒手打到手拿板砖,小江把对方一个人打破了头,对方另一个人趁机把他的腿砸断了。 然后是怒嚎般的倾盆大雨狂泻而下,三个人看着鲜血冲在污浊的雨水中,这才慌张起来,轻伤的人也吓傻了,抖抖索索把板砖往地上一扔,嚎啕大哭着奔入了雨中,很快不见了身影。 丢下一个昏迷的破头的人,和一个断腿的不能行走的小江,一直到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家人们才惊慌失措找来。 破头的那人缝了三针了事,只是轻微脑震荡和一场高烧,休息了一个礼拜屁颠屁颠上学去了。 而小江,却因为感染救治不及时,从此得了不能断根的骨髓炎。 那一天大江和小江都跟变了个人似地,开朗的笑容淘气的顽劣全都消失不见,刚刚初一的大江再也没有与那天第一次悄悄约会的女孩说过一句话,哪怕那个女孩后来一直等了他十五年。 大江不能原谅自己因为约会才会没去接弟弟,小江却从此过上了离群索居的生活,再也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做任何剧烈的运动。 他们的父母为了儿子操碎了心,庞大的无休止的医疗费迅速拖垮这个家庭,操劳过度的父母在大江刚高中毕业那年相继过世,大江一人扛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 相依为命的两兄弟,慢慢化解了这些沉重的过往,直到他们先后立刻小县城,直到大江遇到邹盼舒,直到任疏狂找了路子让小江到国外进行彻底的断根治疗,两个人的身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负面的情绪,他们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 这日,是邹盼舒跟随老师外出拍摄两年后回来开展会的日子,开幕式当天正好是大江回国的日子,小江为了让哥哥放心,一直很老实呆在公寓里。 翌日临时照顾他生活起居的钟点工又出了意外不能过来,小江一个人坐着轮椅一直等,只等来了做复健前最后一个疗程的腿部护理工,直到展会的最后一天还是没等到钟点工,他才瞒着大江悄悄一个人操作着轮椅出了门。 怎么也得去看看盼舒的展会啊,还要为自己的书挑几幅插图呢。小江给自己找了个不错的借口,一点点向外挪去。 笑眯眯的小江路遇了好几拨好心人,的哥、指路的、展馆门口的导游等等,三个小时后他终于出现在展馆内,虽然衣服都湿透了。 轮椅真够沉重的,平时都是大江给推着,就是这么几天独自一人也不过在家里转转,现代化的设计让他很轻松就能独立生活,可是出门之后才知道,轮椅真的好沉。 会馆展览了一共五个人的作品,小江翻看宣传册时大致了解了一下,不过他的时间可不够多,匆忙进了邹盼舒的作品展厅开始浏览,很快就被吸引住了。 对于邹盼舒的作品,小江有着很深的认同感。 他们都来自小县城,他们都经历过苦难,他们都有着一颗未被世俗污染的心,更有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向往,不管遭遇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努力适应,努力改变…… 因为是最后一天,人流非常大,各种纪念品的发送和预售登记非常繁忙,小江常常告诉自己注意一下不要影响到别人,虽然周围的人都很友善,他却不想麻烦别人,不过他常常会入迷以致于像个雕塑一样呆在一幅幅震撼的画面前。 “你看到什么?”一个充满压迫力量的提问,让人无法忽视,声音更是透着股令人臣服的味儿。 “命运。”小江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出口后才愣住了,扭头一看,顿时有点不太好意思。 柏子竞双眸奇异的光芒一闪,收回凝视小江的视线,转向一幅画。 画中是一次丛林滑坡后的惨烈场景,不仅有泥石流、倒地的灌木,还有两只才进行过一场生死搏斗的动物,看不出谁胜利了,因为相互咬着的一半身体埋在泥石流下,露出在外的还可以看到深可见骨的伤痕,而整幅画中唯一活着的是一只幼兽,正在舔舐着都快要看不清毛皮的其中一只尸体大腿。 “我以为你会说绝望或者希望。”柏子竞半响后说。 “为什么这么认为?”小江摆脱了一开始的异样,对于柏子竞这个人他知道不多,但仅仅知道一点点,也足够令人敬仰了,何况这人还是邹盼舒的老师。 小江可不想给他留下什么坏印象,不过既然他有兴趣交流,却也无不可。 柏子竞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反问:“你为什么觉得是轮回?” 偷偷翻了个白眼,小江神色淡然地说:“物尽天择而已,任何事物和人都是命运中的一份子。” 柏子竞扭头看了眼小江,这个青年与两年多前在国内初见时有着迥然不同的洒脱,那时候这种气质已然显露出痕迹,原本以为会在纷扰的现实社会中磨砺成圆滑,却不曾想再见是这样的境遇。 柏子竞的眼光非常的毒辣,仿若世间一切在他眼中都是表象,能够透过双眼看中核心,这种穿透性极强的目光常常会让人觉得这个人不可理喻,却又不敢与他对视,不自觉就会矮人几分。 小江也不可避免地觉得不舒服,这样的目光充满了攻击性和解剖感,就好像你在他面前是透明的,你心底的某些原罪般的恶念纷纷跳出来无限放大。 “你不忙吗?”小江话才出口就差点咬到舌头,对盼舒的老师说出这么明显的赶人的话,实在太不礼貌了。 “当时你们怎么样?有谁受伤吗?”小江马上转移话题,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画面,心底微微松了口气,自己不看他就好,最好他觉得不耐烦自己走掉! 不自然的,小江放下来的手紧紧握着轮椅的扶手,好像这样就可以拥有更多的力量支撑。 柏子竞收回目光,蓦然笑了一下,意味不明抬头,没有如小江想的那样走开,而是缓缓开口说:“当时很危险,泥石流来得很突然。帐篷一下就被压住,器材几乎全毁,启光想要抢回那半年多的成果有点鲁莽,没有第一时间退出去,盼舒出去又回转找他,两人遭遇第二波滑坡,还好只埋了一半,就和这幅画里面的一样,好在他们没有搏斗没有致命伤,埋的是下半身,队里几个人一起把他们挖出来,赶在第三波滑坡前离开现场。就是这样。这幅画是第二天回头找东西时盼舒拍摄的,场面是有点震撼。” 短短一段话,小江仿佛看到自己出事那个傍晚,瓢泼大雨中黑沉沉的天际就如怪兽般让人心底发寒,他可以想象得到不管是邹盼舒的选择,还是柏子竞的选择,都不是那么容易做到,大难临头,更多人选择是独善其身。 那样惨烈的一幕,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小江不知道是否还有些说不出来的细节,比如,在明知道还会滑坡的时候,是谁带头挖人,又是谁率先发现这种情况…… “抱歉,让你回想这种往事。”小江歉意地说。 柏子竞却问:“你看了两个半小时了,还要继续吗?” 小江心中一跳,看了下时间果然过去两个半小时,不多不少,再呆下去他回程就会擦黑,那样的话容易有危险,再说大江会定时打电话来查岗。 “多谢提醒。我是要回去了。再见。”小江礼貌却疏离地说,手转动轮椅向着另一边的空档转弯。柏子竞三个字含在唇边又吞了下去,直呼起名感觉不礼貌,叫柏老师不够格,叫柏大师显得生疏,叫他的英文名同样不够熟悉,算来算去,竟然无法称呼这个人。 于是小江选择了忽视,呆在柏子竞身边总是容易让人紧张。 “我送你。” 柏子竞平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江只觉得汗毛立起,赶紧摇头拒绝,手下动作一快迎面撞上一个十七八的小孩,冲撞带来的冲击和刹车的反应,小江顿时胸口翻涌,极力躲避最后脚下还是擦到小孩的胫骨,脚指头钻心的疼。 还好他有点着急脚探了出去,不然如果是轮椅踏板撞到那孩子胫骨,想到自己得病的原因,小江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起来。他们两兄弟都有着对生命和意外的畏惧,可以接受自己遭遇意外,却半点也不能接受别人遭遇意外。 小孩撞得不疼,却不耐烦地骂了几句,叽里呱啦一大窜外文说起来像倒豆子一样,马上从走廊那边再冲了一个小男孩过来,一把抱住这个小孩神色焦急询问起来。 “对不起,真是太抱歉了。我陪你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小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在展厅内奔跑喧哗,撞到人还不道歉吗?”柏子竞沉沉的声音一下打断了两个小男孩的互动和小江的道歉,旁边围观的人脸色也颇有这个意思。 两个男孩悻悻地道了歉,也不管小江什么答复竟然趁人不备哧溜跑了,小江只隐约听到他们一个人说赶快离开他们来了,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酸痛得很,轮椅的速度根本起不来。 “你是邹盼舒的朋友,这时候不方便,安排个车子送你只是帮盼舒的忙,不用拒绝。如果需要去医院直接告诉司机,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和司机提出来,我想盼舒遇到这个情况会这么做的。” 不由分说,柏子竞手一抬就有工作人员上前接手推轮椅的工作,另外有人拿着通讯器在安排车子。 小江脸上顿时臊得慌,沉默着接受了帮助。 如果是盼舒在这里,他当然也不会逃也似的了,只是刚才自己想着的真是莫名其妙,那三个字也太让人想歪了。 生平第一次,小江觉得要尽量避开一个人。 第92章 番外长情02 小江很快开始了复健,对他来说,身体不适的疼痛早已像喝水吃饭一样平常,八岁几乎是才记事的年纪呢,这疼痛就深入骨髓从此不能来个相忘于江湖什么的。 很长一段时间小江都阴郁着脸,整个家仿佛天塌了一样整日里死气沉沉,哪怕从那时候开始,小江也几乎不吵不闹,他觉得一辈子的吵和闹在八岁之前都耗空了,慢慢地只有埋头到读书中寻求解脱。 读书,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对于未来,小江曾经非常茫然,不知道自己活着的价值在哪里,特别是经历父母过劳死后,这更是成了他心口最深沉的疼痛,比身体上的疼百倍千倍的不适应。 然后是大江的一番话把他猛然炸醒,大江说:“不就是不能跑不能跳吗?爸妈拼了命就想让你过得好点,我不读书确实也是想让你的病能治下去,可这些都是我们的选择!我们无怨无悔,你凭什么这样糟蹋家人的心,啊?岚岚,你不记得小时候你整日疯整日和人打架时的畅快了?我们有说过一句不是吗?没有!你什么样子都好,都是我弟弟,都是爸妈的小儿子,你凭什么糟蹋我们的家人!你要是再这样消沉下去,大哥我也不想再见你了,又不是天大的事情,人一辈子不都是要往前看的嘛……” 人不能强行背负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也不能把自己的责任丢给别人。 小江只是弄明白这个很浅显的道理,真正开始了自己的人生。 “岚岚,盼舒给你准备的东西,柏先生特意送过来了。”大江有点手足无措,这又是一个与总裁同样阶层的高贵人士,为了点小事情让别人跑一趟,真让他过意不去,可是才开口道谢,柏子竞一个眼神过来,大江就开不了口。 小江有点讶异,他正在做着复健的关键一步——行走,撑着双杠双腿发颤,他只好扭头轻轻对柏子竞说:“谢谢你了。东西交给我哥就行。” 对于健康人来说,也许只有在还没有记忆时一岁左右的学走路会这样跌跌撞撞,可是小江的复健就艰苦多了,手术时间长,药物恢复时间也长,小腿内胫骨甚至有一块换成了钢质,磨合期时的痛苦不言而喻。 大江在旁闻言,搓了下手脸色发红,心底直埋怨弟弟不懂事,哪有这样对朋友的,他倒不是想要攀富贵,只是担心这样做会给邹盼舒带去麻烦,更何况对于帮助自己的人,不喝杯茶就赶人走的做法实在有失礼貌。 “你要到楼下客厅等一下吗?我们有盼舒送的茶。小江今天的复健时间快结束了,还有五分钟,这是在做放松环节。”大江赶紧开口解释,虔诚地看着客人,生怕自己照顾不周。 小江闻言只好暗暗叹气,大哥就是这样,也不看看别人说不定只是顺路而来,能送来就算不错了还不知好歹,这种人怎么可能呆在这么狭窄简陋的公寓呢。 这套公寓也是医院配置的,一楼是特殊装修过的客厅起居室等生活区,这样即使小江坐着轮椅都可以一个人自理生活。 二楼全部是改装过的专门用于复健的房间及一个紧急救治室,说起来还是任疏狂面子大能够弄到,地点虽然偏了点,距离医院很近,离市区有不少路程,但是便利性大大提高。 “好的。”低低沉沉的声音,浑身的优雅气质,一点也没有融入环境的贵气,却又不显得灼灼逼人,柏子竞看穿小江的打算,只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顿时让小江喘了口大气,才施施然转身下楼。 大江还来不及弄明白怎么回事,柏子竞脚步又快,他只好在后面低低叫了声“岚岚别胡闹”就匆匆跟上,还要快点下去泡茶呢。 柏子竞坐在不是很大也比不得家里舒适的沙发上,到处可见的一些女红制品倒是使得这个房子充满温馨气息,颜色也偏向于质朴的深色系,这样安静坐着,听着楼上护工鼓励的声音和不稳定拖行的声音,柏子竞意外觉得心里很安宁。 似乎很多年他一直都在游走,不停追逐着梦想,安宁这个词,真是太遥远了。柏子竞没有多想,翻开邹盼舒让转交的资料图片,邹盼舒的意思是让柏子竞找个人帮忙发一次快递给小江即可,不曾想柏子竞心血来潮,想来看看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坐在轮椅上的男孩怎样了。 小江个子很高,和敦厚壮实的大江两人怎么看都不像兄弟俩,实则两人还真的一个接父亲一个接母亲,个子又与相貌对调了,接了父亲五官的哥哥却接了母亲的身高,小江和父亲一样,从小就是有名的美男子,在小县城里常被说是个小明星。 柏子竞翻着早就很熟悉的作品,看到邹盼舒做过的记录和介绍,这才发现小江要这些图做插画,这个小江竟然是要出书了,而且还是一本英文书。 似乎这是第一次,柏子竞对小江有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不是因为才华,也不是因为刚才小江那样坚韧的神情,不屈的动作,但具体是什么,柏子竞也没费心思去猜,他历来习惯我行我素,一切单凭直觉去走,不愿意做那些无谓地猜来猜去的游戏。 邹盼舒提供的作品跨越时间正好是两年,各种环境下的人物景物,柏子竞不免又想起长达两年的相处,这就像个突然离开轨迹撞入自己生活来的人,可惜最后还是又回到原来的轨道。 想起启光曾问过怎么不努力一下,柏子竞就很想笑,努力的前提是可行性高,如果明知道不可行还要去争取,那就是蠢货一个,他当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何况,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 原点,才是最让柏子竞放松的状态。 “请喝茶。需要吃点心吗,我自己做的。”大江小心翼翼泡了一壶茶,给柏子竞倒上一杯,恭敬地摆好后,才开口询问,话里带着点羞涩。 点心倒是他自己做的,就不知道这种贵公子会不会嫌弃?他看到柏子竞若有所思,目光流连在房间内的软装饰品上,赶紧又解释:“这些都是我女朋友自己做的。” 话语里有着强烈的骄傲。 对于一个等了自己快三年的女人,大江再也没有办法推拒,何况他并不想推拒,当时迫不得已出国,原以为会从此再不相见,却不知道陆陆续续收到这些女红,小江也极力敲打,这才让大江坚定了决心。 “做得很好看,也很温暖。这茶,谢谢了。”柏子竞说着,品了一口,很用心泡的茶了,不过味道肯定不能与自己请的茶博士泡的相提并论。 几分钟的时间一晃而过,护工一头大汗下楼来,看了下沙发上的客人,往日他可以坐下来喝杯茶吃点点心再走,可是今天,还是算了吧,他可没胆子靠近。 不等大江挽留,护工赶忙打了招呼走了,顺便催大江上去帮忙。 他知道这俩兄弟感情好,小江的洗浴之类的一直都是做哥哥的做着,弟弟也不轻易让人帮忙动手。 大江歉意地送走护工,又与柏子竞道了歉后,从卧室收拾了干净衣服急匆匆上楼去了,这一下,他有点后悔刚才留下柏子竞的行为了,他想着还是小江通情达理,这种时候让客人坐等才是不礼貌的事情,还不如一开始就客气的送走呢。 “哥,他走了吗?”小江坐在地板上揉搓着腿部肌肉,每天的复健简直能让人去掉半条命,但为了再次站起来,还为了以后能跑能跳,小江可不准备妥协。 “嘘,小声点。没走呢,护工倒是走了。柏先生这么吓人吗?护工个子可不小呢。”大江说着,伸手到小江的肋下,协助他站起身,慢慢朝着配套的浴室走去。 复健后不宜马上洗澡,不过擦擦身换下汗湿的衣服很有必要,小江接过毛巾就把大江往外推,说:“哥,你下去陪着吧。我自己一个人能行,再说你老不让我自己动手,会恢复很慢的,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抬出医生的话,大江就没话可说了,嘴唇嗫嚅了两下,宠溺地揉了他的头转身出去了。 小江一个人呆在浴室外的换衣房,有个躺椅很舒适,擦干身体换好衣服后他躺上去休息,脑海里有点乱。 坐在楼底下那个人,为什么要来呢? 不免又要想起上次的尴尬,小江都不知道该不该下去,想着想着,他不知不觉睡着了也不知道。 好像有人给自己盖了被子,那应该就是大哥吧,等自己的书出版了以后,一半的钱还给盼舒,一半的钱让大哥把婚结了,那之后还需要继续存钱才好,要让大哥大嫂生活宽裕点,这么多年过去了,总该自己做点什么了吧。 小江做了个梦,梦里稀里糊涂的,把过往二十多年的困难又宝贵的,挫折却又单纯的生活重新温习了一遍,抛开了束缚再梦到父母,心里也不全是悲恸,那些以为忘记的甜蜜回忆一直都没有褪色过。 “真是抱歉,他只是太累了。”大江眼神复杂地望着给自家弟弟盖被子的人,实在是别人动作太快了,手脚都长。 柏子竞嗯了一下,下楼后交代了邹盼舒的资料大概什么情况,没有再等小江就醒来走了。 目送他的自然是大江,大江挠挠头,走回二楼看这弟弟,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弟弟洗个澡再睡觉?还有这个贵公子到底来这一趟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啊? 第93章 番外长情03 生命有多脆弱,小江大概算是有过切身体会了。那场暴雨之后,他一共经历过三次大手术两次病危通知,最后这一次,如果不是邹盼舒及时援手,说不定就不止是病危通知,而是事实。 好在不管多少苦难,小江依然微笑着挺过来了。 他感谢父母,感谢大哥,感谢一路上很多帮助过他的人,特别是最后让他彻底告别病痛折磨的邹盼舒夫夫,这些感谢深埋心底,小江没有整日里口头上挂着谢谢的语调,甚至他道谢的频率远比大江少多了。 有些谢意,不是一句单薄的谢谢就能够表达。 初到美国时,小江被病痛折磨得夜不能寐,连带着大江也都折腾得不成人样,小江心疼之余,就想着怎样化解自己的注意力,看书是看不下去了。那些曾经那么喜爱的文字怎么都读不进去,脑袋都被病痛啃噬得坑坑洼洼似地,字体一个个填埋进去就如掉入黑洞一样,拼凑不出完整的意思。 然后他想到了写,既然读不进去,那么就尝试着抛出来。 抛一些文字出来,小江顿时笑了,多么有意思的一个词,从那些被啃噬得都不能思考的黑洞里揪一些有用的东西出来吧。 没想到这个办法还真的有用,虽然大多数时候他要么昏睡过去,要么就是一波一波出汗,汗水沿着手腕沿着掌心侵透了键盘,他也没有放弃,就这样一天一天,一月一月,等到疼痛不知何时可以承受时,小江却喜欢上这样专注抛出点文字的做法。 这一日,是庆功的好日子,很早赶去书城,三个小时的签售会却忙碌了一整天,等到夜晚回到公寓,看着热闹的客厅,心底各种滋味都有。 白天光是国内打来的庆贺电话就把手机差点打爆了,夜晚还有朋友团聚一堂,真是幸福的人生啊。 只是,不得不请来的柏子竞,小江真是闹不懂了。 自从上回送资料上门,这个人就总是在自己快要忘记他时晃悠过来,来了很多时候小江也没空搭理他,他就安静坐在那里喝喝茶吃吃点心,偶尔会对小江选择的插图提点几句,或者有些地方有别处更好的插画他也会以此为理由前来。 总之,这个家伙是要闹哪样啊? 小江觉得头疼了,他实在不清楚柏子竞的目的是什么。 趁着客厅里热闹得很,小江把邹盼舒拉到二楼去,其他人很有眼力都由着他们离开。 小江把困扰给邹盼舒说完,最后很无奈地耸耸肩说:“盼舒,你能让他不要来吗?我哥每次都很紧张,你知道的,我们和他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我哥总担心着哪个地方一不小心得罪人,或者给你惹了麻烦就不好了。” 邹盼舒愣了一下,跟着也皱起眉头,想了很久,他也只好遗憾地说:“小江,你也知道他是我老师啊,我可没这个胆子说什么。刚开始我很怕他的,现在虽然不怕了,不过……哎,不说这个。他算个好人吧,只是有点我行我素,我只能保佑你却不能干涉到他。” “啊?我以为你们呆一起两年关系会好一点,你来了之后他不是也都次次出现么。” “可是每次你们也都出现啊,肯定不是因为我的关系。这话可不能让疏狂听到了。”邹盼舒赶紧伸手捂住他,任疏狂忙得脚不沾地,每次一回来就很粘人,要是听到这话回去还不定怎么折腾呢,想到这邹盼舒就觉得腰疼腿疼的。 “好吧。哎,真搞不懂这人什么意思。我是不是哪里惹到他了?”小江只好往自己身上找问题,却想来想去也没想出点头绪来。 两人只好草草结束话题下楼。 任疏狂夫夫家里的代孕孩子早产,这个消息让聚会顿时沉闷很多,等他们两人匆匆离开后,启光他们也告辞走了。 小江明天还有一场庆祝会,到时候款待的将是来美国后认识的朋友,还有两个是杂志社介绍的同行,因为工作认识变为朋友,其中一个不停邀请小江转职到他的公司,可惜小江从未松口,还是坚持回国的话会再回原来的公司任职。 说起来他真的很累了,不仅身体上的,神经也绷得很紧,酒更是难得多喝了两杯,时间一长就有点上头了。 大江一边在饭厅收拾着碗碟,一边不停瞅瞅动也不动优雅坐在沙发上品酒的柏子竞,他更是二丈摸不着头脑,也没有勇气请客人离开。 “恭喜你,江岚天。”柏子竞第一次称呼小江的全名,倒是把小江吓到了。 这个大名是真的用得太少了,除了正式文书外,就连出书的笔名都只是一个“江”字谐音,同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习惯反正是小江小江的叫,朋友更是如此,乍然听闻自己的名字从柏子竞开启的双唇中出来,小江有种魔魇住的感觉,就好像这是一个紧箍咒把人给牢牢套住了。 猛烈摇晃下脑袋,小江把这种诡异的感觉甩掉,哪有这种事情么,又不是什么巫术叫一声名字就可以把人的灵魂拘走之类的。 “谢谢你。”一直到这么长时间,小江都没有正面称呼过柏子竞的名字,算下来前前后后,他们见面的次数都快要有二十次了吧。 小江顿时被这个数字又吓了一跳,刚开始还不相信,脑中糊里糊涂计算了一下,还真的有了,脸色立刻尴尬起来,到底是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怎么?你怕我?”柏子竞微微向前倾斜上半身,拉近与坐在对面的小江的距离,声音仿佛充满了诱惑力,一双往日里看着让人悚然的看透世事的眸子,闪着某种复杂的光芒。 “不……怎么会,你错觉了吧。”小江下意识往后靠了一下,把距离再次拉开。那么近,柏子竞身上的气息一下灌入鼻中,小江觉得脑子更昏沉沉。 “江岚天,我想我们可以算朋友吧。你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吗?还是我的名字很难叫出口?”柏子竞早就发现这种情况,这个发现令他很玩味,此刻提起真有点恶趣味的感觉,难得看到这个看上去洒脱的人困窘的样子,很有趣,和工作一样有趣。 摄影界金字塔型的顶端,本来就站不了几个人,成就意味着这些人个个都是工作狂,柏子竞也不例外。 只不过不知道哪一天开始,摄影之外,他觉得人生或许还会有其他的一些什么。 两年的世界巡游就有找寻的意味,他原本以为是找寻内心对影像的新认知,但是到今天他发现不是。 在摄影的道路上,他远远走在无数人前面,能够比肩的不过就那么几个人,可是他猛然觉得人生并不完整,这是一种类似顿悟的思维,不在旅途中顿悟,不在工作中顿悟,却某一天回首,发现在看到小江的文字时,拨开了神秘的面纱。 原来一直找寻来找寻去,无非就是追寻生命的真谛,柏子竞年少时就觉得自己是为了摄影才出生在这个世界,站到了顶端才会陡然间迷茫。 差点把自己丢失在迷茫中,直到那些简洁有力的关于生命的文字,疼痛与脆弱,幸福与感谢,仇恨与愧疚,还有历经风雨后的彩虹,真实的温暖的人生,柏子竞突然间就羡慕起来。 小江觉得头疼无比,比起身体的疼痛,这种无措真不知该如何化解,他的性子虽然沉稳,比起柏子竞这种等级还是差太远了,双唇开开合合,愣是挤不出一个字。 是啊,不就是一个名字么?为什么就是叫不出口呢? 除了看书、学习、忍耐疼痛,到后来的读书、工作、忍耐疼痛,然后是现在的复健结束,缓慢走动,马上要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小江却觉得所有这些经历得到的经验都不足以教会他如何把柏子竞的名字叫出口。 柏子竞,三个字;子竞,两个字,如此难吗?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小江是无意识的,脑中空荡荡的纠结得像一团浆糊,柏子竞的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很好,非常有趣。 “既然叫不出口,那就喝了这杯酒吧。”柏子竞把自己的杯子往前一推,修长的保养极好的手指敲了下茶几说。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小江选择了更容易做到的事情——喝酒。 火辣辣的烈酒灌到喉咙里,小江从未尝过烈酒,顿时咳得昏天黑地,脸色在橙黄色的暖光下鲜艳欲滴,逼出的泪痕挂在眼角,常年不能运动外出导致的过分白皙此刻染上了瑰丽的色彩,骨节分明的手指捂着嘴巴不肯放开声音。 “怎么了?”大江在厨房里洗碗,好像听到什么动静,可一手的泡沫又不方便离开,再说了有客人在呢,可到底不放心还是问了一句。 狠狠憋了一口气,小江放开手接了句“没事,哥”,又马上捂住了嘴,再也不肯泄出声音,胸腔好似燃烧起来,对面的柏子竞隐隐有变成两个人的迹象。 他开始有点搞不清这是不是现实了。 柏子竞感觉有点玩过火了,微微蹙了下眉间,记起这个人身体还没有完全好,遂起身亲自倒了杯温茶递给他,顺便朝着厨房安慰大江一句。 小江还以为自己是吼出去的呢,声音比蚊子也大不了多少了。 该不该赶他走呢?小江的脑中迸出了想法,手却背叛主人意志老实地接过杯子,看也不看咕噜咕噜灌了下去,这才压下一点不适,身体经过这么一折腾,是真的提不起劲来,软绵绵的很不好受,困倦和紧张掌控着他的神经。 柏子竞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小江湿润的唇角,温温的茶汁带着唇上的温度,真是让人向往的热度,手指伸到自己唇边舔了一下,带着一点点苦涩味,随后是回甘。 味道不错么。 “你睡吧。我马上走了。”柏子竞的手往下一压,小江顺从地躺下,就如得了大赦似地闭上眼不一会儿真的睡着了。 他的睡眠质量非常好,早就历练出来了,只要身体发出疲倦的信号,就能够在任何时间内休息,尽快恢复体能以应对下一次疼痛。 第94章 番外长情04 历经差不多三年,大小江终于平安回国,这对他们来说,宛如重生。 回国后两兄弟就大江婚礼一事,很快发生了争执。 大江苦口婆心劝着:“岚岚,这钱我们还是都还给盼舒吧,哥用不上。你嫂子也没有要求,我会尽量对她好的。” 在三个月前大江先回国安顿,就与叶萍扯了结婚证,这是他们两人特意商量后做的事情,就是为了不给小江增添负担。 但是作为一个从小就拖累家里的人来说,哥哥的婚礼绝对是大事情,就好像大江对他病情的执着一样,小江对哥哥的幸福一样非常执着。 “不行!这次一定要听我的。盼舒那里我会去解释的。一辈子这么长,婚礼却只有一次,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拖累你了……” “胡说什么。”大江猛然站起来,在不算宽敞的客厅里走来走去,一时找不到话反驳,还被气到了。 叶萍呆在一旁几乎没有发言,这是她选择的丈夫,虽然苦了点累了点,但是会疼人,知冷知热,婚礼她也不觉得有多么重要,但是,每个女人心底总也有最美的幻想,幻想自己有一天以最美的姿态嫁人。 小江觉得火候有点不够,反正这事情他绝对不会妥协,对哥哥,哀兵政策最有效。 “嫂子,你看我哥这样,估计还是觉得我没什么本事,赚的钱不够多。不过这钱我真的很努力……” “好了好了。岚岚你别说了,不要每次都找你嫂子一起来对付我。”大江这话都要委屈起来了,一个弟弟还好对付,再多一个老婆一起,那真是对付不过来。 小江朝着叶萍狡黠一笑,悄声告诉她以后就要这么对哥哥,保证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只要不硬着来,一切好办。 事情一敲定,小江也就帮不上忙了。婚礼分两次,一次在S城,也就是请一些同事和朋友,大场面反而是回叶萍的家乡去办,更没小江什么事,只需要人到场就好。 对于这个小叔子,叶萍爱屋及乌,也很喜欢,与大江一样舍不得他累着,特别是第一场在老家举办的酒席,更是把小江照顾得很好。 甩手掌柜小江拿了另一半钱约邹盼舒出来,两人挑了个街边的咖啡馆聊天,看着人来人往颇有感慨。 “钱我不收。你别急,听我说。本来我就说过我没兄弟,认了你和大江哥我这一辈子也算有娘家人护着,不过这不是只要的。主要是这钱大部分都是张丰唯的,知道他当初闹的事情吧,为了气疏狂,非要送我一辆奔驰。这钱大部分都是那车卖掉以后的余款,我也不说什么,你要真不想留着,就找个地方捐了。听说你公司不是委派你跟着去各个国家采景吗?到了第三国家的时候采购一批药品过去就行了。” 邹盼舒把他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小江很快就同意了。张丰唯那人他知道的,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渊源,顿时笑了起来,真看不出来啊,当初那么嚣张跋扈过么。 “那是,你真没看过啊,那时候他的双眼简直就是长在头顶上的。我真是受不了。”邹盼舒笑眯眯地说,转眼过去四年,好像大家都有了不小变化啊。 “你现在过得怎样?家里多了三个孩子,不要把自己累坏了,该任总裁担当的就让他多做点。”小江指指邹盼舒一直长不胖的脸,有点担忧地说。 虽然没有觉得他们两人感情哪里不好,但不同的环境,带给他们这种人的压力可想而知,何况任家听说真不太好相处。 “还好了,现在总算是挺过最难的时候。三个宝宝都很健康,你有空去看看。呐,这是最新的照片。”邹盼舒脸上熠熠发光,献宝似地把皮夹子掏出来翻开家庭照给小江看。 和和美美的五口之家,任疏狂都难得柔和了神情,看上去非常幸福。 小江不再说这些,家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有些事情点到即可,就连大江的家务事,他也从来不插手。 “我哥婚礼,要不单独请你们上家里去吃一顿?”小江有点犹疑。 “噗,你是怕疏狂呢,还是怕子竞?听说他也回国了。”邹盼舒揶揄地说,没想到此话一出,小江的脸色顿时不太好,忙问:“不会吧?真有什么?” 小江只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太过于诡异,整理了下思路说:“你也知道我的工作了,你知道我的搭档是谁吗?” “不是你在美国认识的那个摄影师?资深的业内人,专业严谨口碑不错的。我怎么听说他对你有意思?追了你一年啊……”拖长了尾音,邹盼舒给带出了点八卦兴趣。 “他最开始是柏子竞的挂名徒弟,柏子竞不怎么管他的,但是他跑来告诉我说他那个牛人师傅给他创造了个机会,终于如愿以偿可以和我共事了。”小江瞪着无辜的眸光看着邹盼舒。 “啊?难不成你这份工作是子竞促成的?”邹盼舒的声音微微高昂起来,他可不记得柏子竞是个多管闲事的人,那人整个人都快要成仙了,哪里还有凡人的烟火气息啊。 “不是不是。工作是一年前就与副总谈好的项目,是工作搭档,而且对方公司还另外增加了大笔赞助费,大大改善这项目三年内的待遇,范围也更广泛了。” 小江有点不是很舒服,他的一切都是自己辛苦争取来的,不管哪一步都付出了无数的心血,可是某一天突然发现有人插手了自己最重视的工作,愤怒可想而知。 偏偏那个人,你动怒也不行,躲避也不行,忘记也不行,他就在那里,不阻碍你什么,却总是不经意间又出现在眼前。 邹盼舒观察他的神情想了下,问:“是不是觉得子竞干涉了你的工作,有种受人摆布的感觉?很憋屈?” 小江犹疑好一阵,还是点点头,柏子竞这是阴魂不散吧,打不过又躲不开了。 或许是上次商谈,邹盼舒就看出点苗头,他和小江兄弟的关系确实如他们所说和兄弟没什么不同,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当下就切入正题问:“你没有感觉他对你有意思什么的?或者是撮合你和沃森?”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江顿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邹盼舒,心头嘭嘭跳了一下,好半天才按捺下来,脸色微红说:“不会。他那种人不是我高攀得起的,你以为个个都是你这种好脾气的,能把任总裁硬是掰成绕指柔。沃森那是在开玩笑呢,每次我都直接回绝的,哪怕玩笑也不要继续,以免给人带去伤害。” “你喜欢子竞?”是问句,邹盼舒说出来却差不多是陈述句。 小江的脸色瞬间转为煞白,好像这句话戳中了何处,眼眶却有点雾蒙蒙的。 “哎,我就是随意说说。你看你对我喜欢男人一点都不排斥,不光你不排斥,大江哥也不排斥。这么几年你又没喜欢过女孩,我觉得如果真动心了不妨试试看。不努力怎么知道不成功?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很多事没有重来的机会。” 邹盼舒的语气淡淡的,带着很深的眷恋,如果不是重生,他想他就是那个后悔的人。 身份地位,这些外在的东西,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实在太虚无了,远不如一个真实温暖的怀抱来得踏实,如果小江动心了,他是真的希望小江努力一次。 这次的谈话没个结果,到最后小江也没说出他喜欢还是不喜欢柏子竞。 他的工作相对很自由,与沃森一起接了杂志社的为期三年的项目,需要探索很多无人区,有一整支专业队伍做配套,本来就不错的条件有了赞助后简直就像是旅游而不像工作了,小江回头一想,还真的和邹盼舒的周游世界有点想通,不过自己这个是杂志社的专题项目,每个地方要呆的时间比较长,隔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国述职一次。 小江第二本书的大纲列出来了,这三年间,他准备写完,真有点一发不可收拾的畅快感,他的编辑也很高兴,说是国内翻译版也快要出版了。 对于编辑让他自己把小说翻译成中文的提议,小江直接推拒了,第二本书他会用中文写,落笔的情绪与文字休戚相关,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回头做一次翻译,心情不一样了。 出发日期就定在大江在S城的婚礼后第四天下午,款待邹盼舒他们这批人的晚饭放在婚礼后第三天。 时间飞快,这日大江一室一厅的小套房内人满为患。 有过多次聚会经验了,大江的厨艺本来就好,在美国更是用心钻营,一顿饭俩夫妻共同筹办,非常丰盛可口。 前来的嘉宾与上回在美国给小江庆祝几乎一样:邹盼舒夫夫、张丰唯、柏子竞、启光夫夫,多的是女主人和张丰唯。 席间杯盏交错,大小江都被灌了不少酒。大江那是新郎官跑不掉,小江却不知为何也频频自斟自饮。 邹盼舒好几次开口想要劝劝,又觉得场合不合适,偷瞧了几下柏子竞的脸色吧,果然还是个神仙样子超然物外,不动声色得很。 不知自己总是看别的男人的眼神惹恼了任疏狂,当他被任疏狂狠狠搂回去灌了两杯酒后,邹盼舒也没空看别人了。 散席的时候,柏子竞送小江,张丰唯送启光夫夫,邹盼舒他们也是司机来接,大家愉快分手。 这一夜,柏子竞把小江送去自己家族名下的酒店,他每次回国也都是住酒店,柏家大宅对他来说反而陌生得很,因为不长住他干脆就没有置房在S城。 给小江开了个套房挨着,把衣服给他脱了拉上毯子,坐一边沉思半响,柏子竞正要离开回房时,听到小江地呢喃:“哥,我喜欢你。” 这一夜,柏子竞没有离开,而是开了瓶烈酒自斟自饮,坐在凉风习习的开阔阳台上,静静望着江面波澜不惊地流淌,蜿蜒到无尽的尽头处。 第95章 番外长情05 犹如两条偶尔相交的线,小江觉得经过诡异的酒醉一夜后,他与柏子竞又恢复成最初的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去。 这一年,小江二十五岁,他的心介于过分沧桑与永远幼稚之间,时而表现出的是过分沧桑后的豁达,仿佛看透世间的喜怒哀乐,经历过生死之后方能做到的平和;时而,他又表现得比八岁孩童还要天真的思维,在认知里除了黑就是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那就是恨,没有成长后才学会的把情绪留在灰色地带。 不过,这一面很少出现,就连小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内心也许永远停留在八岁,有一个又调皮又会逗人笑的可爱小男孩缩在角落里,不发出一点声音,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转眼,小江外派工作去了两年半,下一次蹲点是欧洲,终于回到人气热闹的城市,将会历时半年为杂志社重新撰写一系列最新的旅游信息,以拥有厚重历史的小镇、庄园、城堡等为主。 新历2月19日正好是这一年的春节,工作组决定放个十天的长假,让所有工作人员都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说起来一半的人沾了小江他们这批天朝人的光,大家哈皮得很,纷纷感谢过之后各奔东西。 还有三天是大年初一,小江拖着旅行箱出机场,外衣有点单薄,没办法谁让他们刚从亚热带赶回来呢。 沃森一下飞机就又是跳又是嚷嚷冷死了,这个牛皮糖小江已经不太去管他了,缠了自己三年多了吧,怎么拒绝都没用,不过小江也没什么负担,偶尔有次被他撞到沃森的一夜情,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太较真了。 从未正经谈过一次恋爱,小江想不通沃森这种人的做法,他一直以为喜欢是最纯粹的感情,绝对不会在一边说着喜欢的同时,再去与另外的别人有肉体上的接触。 不是恶心什么的,小江说不上来,脑子里固执地坚守某种类似神圣这样的词汇。 沃森倒也不以为意,卯足劲追一阵子无果就会去重新来段很短时间的恋情,等到短暂的恋情结束了,又开始卯足劲追求,按他的说法是需要不停从别处获取温度,否则会被江给冻伤。 小江有次开玩笑说:“你那不是恋情,我看是发泄肉欲吧。发泄完了就把人踢开。”看沃森要辩解,小江摇摇头阻止他,继续说:“我成了你悲情戏里的挡箭牌了哦。” 当时沃森就愣住了,好几天没回过神来。 这个玩笑差不多是两个月前开的,倒也奇怪了,从那以后,沃森还真没有再对小江说过“我喜欢你”了,不过一些吃豆腐的行为依然不改。 “你确定要跟我回家过年吗?只能住酒店,就是回我大哥家里吃顿年夜饭而已。”小江看着缩成一团的大块头沃森,不由好笑地问。 “去,快走快走,冷死我了。我来这么多次天朝,还没有吃过一顿年夜饭呢,可向往了。再说了我去看大江呀……”沃森搂着好几袋礼品催促着。 小江也闹不清他都买了些什么,反正劝了一次,沃森还是坚持要带礼物,小江也就随他去了。 沃森与大江不算陌生,在美国时因为小江的关系,沃森没少在大江身上下功夫,可惜不知为何,大江好像真是不懂他的暗示,以致于沃森这两年来不止一次说小江可以把人冻死,大江可以把人气饱。 大江添了个可爱的女儿,刚满一岁,正是学走路牙牙学语的年纪,粉粉嫩嫩地模样人见人爱,小江一整晚都抱着侄女不放手,沃森在旁悄悄说:“我真是妒忌她被你抱着了。” 小心翼翼抱着粉嘟嘟的宝宝,小江这两年多锻炼出来的腿力直接把沃森踹开,对付牛皮糖就要来点强硬手段,不知不觉,小江都不知道自己给沃森磨练出多厚的脸皮来。 “哎呦呦,大江,你看看江真是够粗鲁的啊,难怪说没有女孩看中他。不如把他送我家算了,我爸妈很喜欢他啊……”沃森捂着屁股挤到大江身边开始了他的说服之路。 叶萍笑眯眯看着一年见不上两次的小叔子,觉得他脸色不错,比起两年多前才回国那会儿也壮实了些,倒显得有点成熟了,算算年纪马上就要28岁了,听到沃森这么一说,于是上了心。 小江原本还没感觉到什么,直到叶萍旁敲侧击问他一些话题,综合下来竟然有给他介绍女朋友的意思,顿时,这一顿年夜饭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许是叶萍挑头,大江也有意无意探测他的意思,比起叶萍让小江尴尬,大江的一席话才真正叫小江心底惶惶然。 年三十晚,年初二再吃过一餐,小江逃也似的离开哥哥家,悄悄留下一笔钱,留信让大哥今年就自己出来开个小餐馆,不用再担心债务问题。 他的第二本书写得比预计的快,加上第一本的翻译本,以及这几年工作很顺利,陆续还清大半了。 沃森第二天就被小江赶走了,这种时候小江不想看到罪魁祸首。 “岚岚,不管你喜欢男的女的,只要是你喜欢的,哥都没有关系。在外面那么辛苦,有个人知冷知热才好,是不是哥哥拖累你了?我看你这个同事沃森说得有道理,你不考虑看看吗?……” 大致还说了一些其他的,小江翻来覆去地想,也没想明白哥哥拖累你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因为自己的病情拖累家里,更不明白沃森哪里说得有道理,难道是说自己没有女孩喜欢,就干脆跟了沃森…… 又或许年少时整日脾气来了只有哥哥陪着,带出来的粘着哥哥的习惯,以致于弄不清自己是不是因为喜欢上哥哥才不会对女孩动心? 即使不能跑不能跳的学生岁月,小江依然是个风度翩翩、品学兼优的帅哥,情书收到过很多,一封没看全扔了,那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心吗? 第二本书写的内容就带着一点这方面的经历,不过肯定不会是还原,只是小江记得结局分明是主人公多年后恍然大悟——原来那只是脆弱无比的单纯的一种依恋,甚至连单恋暗恋都算不上,因为那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人。 是这样吗?小江无数次问自己,每回总是没有明确答案,但他想着也许是的,那份依恋很早就弄明白只是对亲人的依恋,唯一的亲人。 书里他赋予主人公美好的结局——结识一个真正爱恋的人,同甘共苦度过难关,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看,多么模式化的故事情节,但普一出版,销量竟然盖过第一本书,最有力的推荐好像是“唤醒心底深处最纯爱恋的力作,一份值得用生命去爱的情感。” 小江摇摇头,自顾自走着笑着,或许是真的有种生命耗尽的感觉在书中,但担不起这份推荐,可惜编辑很看好,确实最后编辑的话是对的,总之小江暂时没有打算动笔写第三本书的欲望,被一顿年饭搅合混乱的思维犹如浆糊般让他窒息。 把什么很重要的人给遗忘了。 小江半夜惊醒时,总也弄不透梦魇里是谁的声音在诉说。 年初三一大早,小江照常早早起床,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了早点,裹着厚厚的嫂子买给他的羽绒外套准备出去散步,昨晚真是有点任性,一不留神晃荡在外的时间有点长,弄得身体有点发寒,好在只是有点冷,不像要感冒的样子。 倒是保持了两年多的散步一直维持得很好,哪怕一个人,小江也能怡然自得。 酒店底下对面就是江滩,多好的景致,小江心底暗叹,慢悠悠循着地下通道绕过去,给这时候还出来街头献艺的年轻歌唱家放了一张红票子,想到盼舒说他头一天到S市来时身上只带了十块钱,想爬明珠塔都没钱上去,不由轻笑起来。 转眼来这个城市好多年,小江才想起自己其实对这个城市一点都不熟悉,头一年忙于适应杂志社的工作,随后出国两年多,再回来工作又是外派,述职回来就是公司、大哥家、盼舒家转悠,再休息休息又要出发了,到真的没有什么休闲的日子。 可他又是熟悉的,杂志社对本市的介绍从不间断,何况有个摄影家的兄弟邹盼舒,想看不到本市风景都难,看到的方方面面说不定比大部分本地几十岁的人都多呢。 可是,心底却没有归属感。 走了没多远,靠近外白渡桥处的江滩,有营业中的露天咖啡馆,江风兀自呜呜吹着,阳光突破云层软软地洒落大地,倒也平添几分喜庆,盖过江风的阴寒。 要了一杯双份的意式浓缩,小江望着旁边的波浪出神,想着这江水入了海,淡水变成了咸水,江水变成了海水,就连名字都消失了,一路匆匆奔行,从几千米高峰坠落汇成河流蜿蜒至此,为的就是化成一片海,泯灭掉自我? 命运轮回,真是道不尽的几许惆怅;一声叹息,人生尽头人人归一。 小江沉思着,脸色平静得很,旁人望去却会觉得他仿佛脱了这个尘世,有种要化风而去的感觉,历经沧桑后的豁达。 “江岚天。” 边上的行人匆忙走了,心底一阵寒气,竟觉得比这天还冷一些。 全因为那帅哥青年边上陡然来了个更加清雅贵气的人,可那目光凛冽得却像要把人吞噬。 小江心头一惊,好像什么划破重重雾纱,犹如电闪雷鸣。他猛然回头,身旁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人。 “两年多不见,不认识了吗?”柏子竞的目光依然凌厉,比起早时好像多了攻击性。 小江不知道是否错觉,却也很快恢复了淡定的神情,站起来伸出手,说:“柏子竞,你好。确实有两年多不见了,还没谢谢你上次的照顾呢。” 名字被淡然叫出来的瞬间,柏子竞有种恍惚的感觉,这个人终究被俗世磨砺得圆滑起来了? 心底闪过不知是放手的悔还是时间的疼,还好只是一刹那间,快得让人看不清,柏子竞伸出手与小江交握,对方的手指冰凉,就连手掌都有点冷到僵硬,不由心情一滞,说:“天气寒冷,露天咖啡馆虽然浪漫,却不合适你这种身体的人。” 小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自然地随着柏子竞的脚步往外走去。 没一会儿,服务生过来收走先付费后饮用留下的小小的骨瓷白色咖啡杯,很快,这个角落冷冷清清,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两人时隔两年多的重逢。 时光,在瞬间凝固了。 第96章 番外长情06 安静的早晨,除了偶尔响起喜庆的鞭炮声外,这道狭长的江滩承载着厚重的历史感,小江抬头望了一下江对岸,高高的塔屹立着,成为无数人历程的见证者,却绝对不会把任何人的秘密宣诸于口,真是个忠实的守护者。 淡淡的阳光爬高了一点点,两人的影子不经意间重叠在一起,小江眼角余光一扫,心底想起刚才的震惊,顿时有了答案。 原来一切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啊,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这两年多来历经风雨的肤色不太白皙,却还是细腻的泛着健康红润的色泽,难怪不管谁隔了时间见到他,总要赞他生活过得逍遥快活。 “你怎么……” “你怎么……” 异口同声的话语,两人相视一笑,再次开口时竟然还是相同的话:“你先说。” 就连淡然的口吻都那么相似。 小江倒有了点偷窥到小秘密似地愉悦绽开笑容,似笑非笑望着柏子竞,不再开口。 倒是柏子竞皱了眉头,眼前的人让他感觉到熟悉又陌生,脚比思想诚实把自己从酒店餐厅带出来,还是思维比身体更快,用着从未有过的焦急操控着急匆匆过了马路,只为了一个相似的背影? “什么时候回来的?”柏子竞换了个问法。 两年多前他放了手。 一个心底有了人的人,不是他要的,他不屑这种要和谁的影子争抢的桥段,甚至连试探都没有过,直接消失在特意营造过的一直存在感十足的氛围里。 或许曾经到达过临界点的暧昧? 柏子竞偶尔会回想,但想起的时间很短,他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说放下就是真的放下,从此不再关注这个人的任何消息。 只是这么两年多也没有再遇到合意的人。 午夜梦回时,也不由感叹多年来很少动心,难得属意了谁竟然还是两个相互认识,并且心底都有了根深蒂固的人的人,柏子竞有着淡淡的遗憾,心底一划而过。 “年前几天回来的,后天走。”小江的行程提前了三天,这是他留给自己单独游走的时间,不管怎么忙碌,他从未放弃过寻找自我。 邹盼舒不止一次在邮件里羡慕他先行一步,不过羡慕归羡慕,小江却是知道盼舒那个人让他选择的话,绝对是选择家庭第一。 或许这就是人恶劣的本性,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小江兀自轻笑出声,看到柏子竞微微讶然的眼神,不由一阵赧然,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说:“你呢?回来过年啊,我还以外你出去时间长会习惯国外那种生活。” “嗯。回来看看家里介绍的女孩。”柏子竞鬼使神差说出口,说完才有点后悔,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他就坦然了。 这倒是事实,家里确实是强烈要求他回来相亲,不过他回来是回来了,相亲倒是没去的,不止没去,别人送上门来他直接从大宅搬到酒店避开了。 柏爸爸气得无语,却拿这个从小我行我素的儿子没办法,把标准降得更低,只求他不管什么女子都好,哪怕就是个扫大街的都可以,赶紧成家生个接班人出来,他爱怎么玩闹怎么玩闹去,柏家就当没他这个人。 可惜的是,柏家现任当家,很抱歉是柏子竞,他,才是那个掌权人。 哪怕他请的全是国际知名的职业经理人,也不可否认他管理得很好,更何况他的人脉宽广得让柏家一众人大跌眼镜,柏爸爸柏妈妈很想来一出泼妇耍赖的桥段,可他们的出身让他们最多只会矜持地说一句不像话而已。 于是,柏子竞准备这两天拜访完老朋友后就回美国,可现在,他有种冥冥中地指引般,觉得也许一切都是天注定的。 两年多前,他们在同一个酒店分手,那天早上他在小江将醒未醒时回房换好衣服,梳理好精神抖擞的自己过来看望小江最后一眼,徒留了个背影给小江;而今天,小江端坐在那,同样是一个背影对着自己,仿佛时光没有流逝,只需要自己迈前一步,两个背影就能转为相向。 小江的脚步微不可查地停滞了半秒钟,淡淡地笑意没有收起来,点点头了然地说:“家里长辈也是担心你,有合意的不妨考虑考虑。” 柏子竞突然觉得有点烦躁,这么多年来他的心思很少波动,更遑论烦躁这种绝对不算优雅的情绪,干脆利落转换话题问:“今天有空吗?我去拜访几个出版界的长辈,主要是艺术类书刊的出版。” “乐意奉陪。”小江才说完,看看自己一身休闲服,再看看柏子竞身上精贵细致的正装,这么冷的天只是三件套西服外搭了件羊绒中长款风衣,光是看着小江就觉得发寒。 “我还是回去换一换衣服。”小江扯着衣摆说,脑子里开始过滤带回来的哪套衣服够正式,从未想过要见什么长辈和前辈,这次纯粹就是回来探亲访友而已。 柏子竞真是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啊,不会是故意的吧?小江狐疑地想,果然从柏子竞弯起的嘴角看出点端倪来。 不对,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这么精确读懂他的神态动作了?小江的脚步顿时卡住了,原本心底还在犹疑的决定,更是坚定了几分。 两人走回到酒店大门口,小江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好似自从上回在这里醒来,每次回S市他都住在这里,到变成在本市的家的感觉。 公司的宿舍早在出国治病时就退掉了,他再也没有申请过新的。 虽然对这座城市依然没有归属感,却对一个固定房号的房间有了归属感,每次都提前很长时间预定,生怕会订不到似地。 一直尾随小江走到房门口,柏子竞看到熟悉的房门号,心中虽隐隐有着猜测,可一下证实了还是忽然就欢喜起来,竟犹如十七八岁时作品获得大奖时的雀跃,真是让他措手不及。 “你等等,我马上好。”小江感觉自己有点像被剥去包装裸体呈现在柏子竞眼前的人体盛宴,反应过大一下把柏子竞关在门外,急匆匆回套间内的卧室翻找衣服,左一件右一件,真的没有合适的。 怎么办呢?总不能就穿着休闲服去拜年吧,不说柏子竞是否自在,小江自己都觉得是对前辈的不尊重,哦,还有客房服务,不知道能不能及时送一套自己尺寸的名牌正装来? 五星级酒店应该能够做到吧? 小江还是第一次要求这种服务,钱和服务费倒是其次,总不能让柏子竞把人看扁了。 也不知道自己争的是哪口气,犹豫了三分钟,小江拿起电话拨了总台,似乎说到房号时对方顿了一下,小江没注意,他太紧张了,于是忐忑不安把要求一说,对方立刻答应会在一刻钟内把衣服送过来。 挂上电话,小江还有点云里雾里弄不清事情发展的方向,这时候他才猛然想起把人关门外了,这里不是套间么,明明可以把人请进来到客厅坐着等的。 不对,还好没进来,否则听到自己向酒店临时采购衣服这种糗事,那才真是…… “抱歉,柏子竞,你进来坐一下吗?我的衣服还要等一刻钟。”小江抓着头,脸颊微红,十分不好意思地说。 柏子竞在小江进了房之后,就刷卡进入隔壁房间,直接通过房间的终端查阅了小江在这两年多的定住记录,随后打了个电话通知总务处以后但凡这个客人入住所有要求全部要满足,以一等贵宾身份接待,在价位上柏子竞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小江竟然不知道他的隔壁就是柏子竞固定的永不对外开放的房间,更不知道他之所以可以订到现在自己住的房,还是因为柏子竞把他带进来过一次,用的是他的身份证,虽然那次结账没让他出钱,但有过住宿记录,这才有资格预定这套房。 只花了三分钟处理完这些事情,柏子竞慢悠悠出来,依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对于自己人生头一回吃了闭门羹这个事实,进行深刻地剖析。 好在后来没出什么意外,拜访也很顺利,即使是艺术类的老前辈,竟然也知道小江这个奇葩。旅游杂志社的文字编辑,发展成通俗小说家,成名后竟然还回到原单位继续文字工作,身兼编辑与记者双重身份,当然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的好友邹盼舒的强势崛起,以及他自己身残志坚的故事。 小江愣愣地听着别人当面戏谑自己的八卦,就好像在听另外一个人的生平,就连柏子竞都有点诧异这些老辈人话题真够广泛的。 好在顺利结束,小江摸着额头冒出的汗,心想以后还是少接触这种人比较好,可是,这些人怎么半分柏子竞的八卦都不谈呢? 仔细看看柏子竞,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与自己六七年前初见时竟然还是一个模样,脸上总是超然物外的高深表情,眼眸总是那样犀利又透彻,体型也维持着完全相同的尺寸,感觉到思维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小江赶紧收回乱七八糟的感想,跟着柏子竞的脚步上车。 哦,还有一成不变的老款式黑色车子,据说这种型号必须单独定制,早就停产了。 对于心中的决定,小江又有点惶惶然,坐稳后一扭头,却发现柏子竞不知何时定定望着自己,这么一下就好像自己撞入他眼眸中,成了他眼中永恒的定格。 真是美好的畅想。挣脱出来时小江自嘲了一下,定定神,提起勇气问:“今晚我请你吃顿饭吧。” 好似觉得理由不够充分,小江撑着头的手扒拉了两下额发,补充说:“当作谢谢你帮我的项目拉来的赞助,不管是不是沾了沃森的光,反正我是获益者。” 鱼自动跳入网中。 柏子竞同意邀请的笑意仿佛有着无数种解读方式。 第97章 番外长情07 一个有心一个有意,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柏子竞固然心底有那么一点点疑虑,不知为何小江突然这么大的转变,不过这份勇敢值得嘉奖呢。 和平饭店一楼有个非常有名的爵士乐酒吧,餐后他们散步走到门口,不约而同走进去畅饮了一番。 昏暗暧昧的灯光下,透亮醇香的红酒饮入腹中,酒不醉人人自醉。 柏子竞望着唇色淡红润泽的人,有种惊艳的感觉,心底骤然涌出渴望,想要把这个人狠狠拥在怀里,让他再也不能保持这份淡然,让他的脸上染上更深的绯红,只在自己身下绽放如花。 从来没想过委屈自己的柏子竞,却依然优雅地陪着小江慢慢斟酌,这份美好的愿望等得越久,品尝的时候才会更加美味,却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拥有这样的自信。 直到小江喝得有点轻飘飘,将醉未醉时,柏子竞志得意满的一抹笑意让他向来清贵的面容多了丝人气,几乎同样高度的两人相互搭着缓缓走回宾馆。 小江觉得这种状态真是妙极了,心头豁然开朗,愉悦的神经细胞仿佛要透体而出似地,让有点喝多的他看起来具有种自然流露的美态,长期禁欲的气质混合着某种决心,魅惑天成。 身体飘飘然了,心神却清醒得很,小江好像又回到小时候顽皮的模样,对于柏子竞的靠近乐呵呵承受着,手臂自然缠上去,好像连体婴样没有空隙的零距离接触。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恨。 保留在内心最深处的孩童般的思维,在他彻底放开心神时,顿时放大,双眸迷蒙中,只除了一个人再也看不到其他。 第一次,柏子竞有着绅士的优雅谦让,选择了套房内那张巨大的床,这样更显得神圣庄重。 咬着柔软的耳垂,柏子竞浑身燥热,却还是按捺住留给对方最后一次机会,问:“你不后悔?” “你真啰嗦,柏子竞。”小江嘟囔着,对于慢腾腾的柏子竞的动作非常不满,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早上相遇的刹那,他就决定给自己留下点记忆。 没有男人能够在这种时候被人指责,柏子竞纵然是神仙也不行。 “这可是你要求的……” 柏子竞话未完俯身吻住对方的唇,沾染着醇香酒味的舌尖,立刻热情却青涩地回应,拙劣地技巧让柏子竞心头的欢愉更加浓烈,眼眸犹如把人剖析成细碎片段般深深凝视着,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一抹情深几许,牢牢记住了这容颜。 手灵巧解开彼此身上的束缚,柏子竞火热的胸膛上精壮的肌肉展露无遗,紧实柔韧的腰身,大大方方展示出来的小弟弟,鼻息喷在身下人的脸庞上,为他染上更浓的色彩。 平时藏在精致得体的衣服里,竟然完全看不出来他有一副这么标准性感的身体,小江着迷地随着他的手情绪波动,那双灵巧的手犹如点火棒般,摩挲到哪里哪里就被点燃,只是被强劲吻着,悠长的湿吻几乎让小江窒息,交换的银液让他有种彼此交融的感觉,吞入腹中就好像能把这个人也装在心里,可以随时带在身边。 热……火热……炙热…… 只粗粗从书籍中了解是个什么过程,小江感觉到身体内的火没法浇灭,他想要得到更多,情热的直接体现是高高翘起的棒子,尺寸不短却粉嫩嫩,一脚踹开堆在两人身边碍事的衣服,小江的手激烈摩擦在柏子竞的身上,迷蒙的双眼充满占有欲望,这个人是他选的…… 柏子竞一眼看出他的青涩,倒也不着急,吻着他的唇,吸吮着他的耳垂,锁骨,享受地任凭他略带粗糙的手掌摩挲在身上的带电感,小江的热情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如此禁欲的人上了床真是放得开啊,明明都不熟悉却一往无前,任由情欲带着本能追寻快感。 “嘶……”柏子竞猛吸一口气,小江的手不知轻重一把抓住他致命的地方,两根差不多长的棒子彼此摩擦着,一波波强烈的快感顿时冲击掉柏子竞的理智,口中差点泄出一声呻吟。 操!柏子竞心底粗鲁地骂了一下,再装斯文就要天打雷劈了,这么个放浪的小妖精在身下,还忍得住的估计是不行的,除了不行的人外还是不行的人了。 “我想慢慢来的,这可是你催的后果哦。”沉底沙哑的声音,继续挑拨着小江的情欲。 柏子竞修长的手臂越过头顶从床头柜中摸东西,毕竟是第一次,再怎么丧失理智陷入情潮,他还是没忘记不能让小江受伤。 小江根本什么都没听清,拨弄着手上两根东西,只要柏子竞的唇一离开他就猛烈喘气,酒精熏开他的神经细胞,只觉得这强烈的快感被无限放大,以致于小江都要后悔浪费的时间,原来和自己喜欢的人做爱是这么美妙的事情。 撸了十几下后,小江的手放开了这里,身体有点发软了,就连平日锻炼得有力的手臂也酸软起来,真是奇怪的现象啊,小江还迷糊想着,因为两年多的轮椅生涯,他的臂力是身体最棒的地方,结实的肌肉并不突起却弹力十足,当然这两年多的锻炼,身体柔韧性绝对是超过标准以上。 “我的手酸了……好像不是这样……”小江摇摇头,挣扎着要爬起来,手推在柏子竞火热的胸膛上,手感棒极了,顿时舍不得离开,唇也忍不住想要亲吻,柏子竞在忙什么去了? “啊,轻一点。属狗的吗……”柏子竞一条腿压住小江挣扎起身的腰腹,冷不防被他一口咬在肩上,喃喃说什么方法不对。 柏子竞拿到东西时,小江的手顺势而下开始揉捏自己的臀部,敲了下他的额头,翻了天了啊这是,这热情劲儿很好,可地方不对呢。 “不是这里,乖,来,摸这里……”柏子竞忍着叫嚣的欲望,挤出一团膏状物放在小江骨节分明的却带着薄茧的指尖上,拉到自己胯下让他帮忙抹点东西,其实是想转移小江的注意力,免得这小妖精生疏不知老是惦记不该惦记的地方。 瞪着水润迷糊的双眼,被柏子竞按在床上,上身分开距离,小江很不满地又贴上去。 他火热的胸膛,这个性感的人,这低沉诱人的声音是自己选的,全部都是自己的,绝对不允许他今晚逃掉,手指按照指示动着,小江弓成一个半圆追随着热源。 “唔……”小江被一阵冰凉惊吓了一跳,怪异的触感出现在身后,脑子终于有点清醒了,哦,原来他要在上面啊,反正自己无所谓,既然是自己喜欢他,那就让让他吧,上下都一样。 顿时放松身体配合,从未被人触碰过的地方,感觉还是不适,不由眉间微蹙,大口喘着气让自己放松,未知的恐惧连带着体内的炽烈也稍微浇灭一点,小江又觉得还是渴望这个人的,长痛不如短痛,不由脱口说道:“竞,你快点……” 尾音拖得软软的长音,名字更是仿佛在唇边反复过无数次般自然。 柏子竞忽然有种全程从头到尾实际操控者是小江的荒谬感,在自己还讶异他的改变是否不喜时,在自己还想着这个人是否值得自己试一次时,在自己以为需要负起责任时,小江却先迈出一步,跨出整整一大步。 心头顿时软化成一摊水般,这个人估计就成了其中的一粒珍珠,裹在里面再也不能让他逃开。 思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柏子竞额头黑线冒出来,作为一个自负自信的大男人,同一场欢爱被催促了第二回,简直是坠了自己的雄风,咬牙切齿说:“明天起不来可别诉苦,马上就要你求饶……” 灵巧光润的手指反复揉捏刮擦,一点点开拓着粉嫩的地方,自己那高高翘着的小兄弟已然等不及了,小江的手湿漉漉的都是软膏化掉的液体,滴落在床上如渲染开的花,终于进去三指,虽然还觉得不够,可是进入时小心些应该没问题,再也忍不住了,把小江一个大翻身,柏子竞以身体压住小江,扶住自己的棒子轻柔打着圈圈缓慢进入。 “乖,这样你好过点,等下再转过来……哦……” 吻着小江略带疑惑扭转回来的眼角,柏子竞安慰着说,身体却一点都不犹豫,圈圈转得差不多后直直挺入那让人窒息的火热之中,娇嫩妥帖温暖如潮的触感猛然让他溢出舒适的长音。 “唔……”小江同样泄出长长的音调,既疼楚又含着点别样的意味,身体一瞬间僵硬了。 柏子竞强忍着律动地渴望,亲吻他眼角溢出的泪水,只觉得身下这具身体再完美不过了,他从未觉得哪次做爱像现在这样契合,还只是个开头就差点让自己丢盔弃甲。 安慰性地亲吻让小江非常舒服,哪怕身体有异样感和一些疼痛感,可是知道这是自己所喜欢的人,那点抵抗很快消失,不知道以后会是怎样的道路,这一刻就让自己完全拥有这个总是站在云端俯瞰人群的人吧。 后臀微微抬起配合,小江羞红了脸扭头埋入枕头中去,动作很大胆,神色却带着稚子的纯真,泛着粉色的身躯横陈在雪白被单上,真是个妖精一样的男人。 柏子竞的风度到此终于结束,美食在前绷断他脑中的弦,小江身上强烈矛盾的气质更是让他心头碎裂开什么的感觉,开始了他一整晚的大餐享受。 他要让小江全身上下所有地方都沾满自己的气息,让他再也不能轻易逃开,更是让他心底除了自己装不下任何一个别人。 这一夜,不知是谁主导谁,又是谁在谁心底打上烙印。 第98章 番外长情08(本集完) 柏子竞设想了无数次关于两个人以后的种种生活,他是个对生活对人生都绝对认真的人,认真到有点强迫症心理,既然小江如此选择,那么必然是会同意自己的安排吧。 醒来后的小江没有任何异样,享受着难得平静的时光,坦然接受柏子竞的照顾,他觉得既然昨晚上自己愿意居下位,那么柏子竞照顾一下自己也是应该。 当然,如果天一亮柏子竞拂袖而去也行,小江是做好了这种准备的。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小江神经粗,两个都对这份感情,这次性爱无比满意的人,竟然都忘记问一问对方有什么打算。 等到柏子竞忙碌了两天,做好了安排后,留给他的是呼啸而去的飞机的轰鸣声! 比生平第一次闭门羹还厉害的逃跑!柏子竞气得脸色暗沉,在宾馆那间卧室里整整呆坐了一整天,都没想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什么意思? 想破脑袋他也不会想到自己从未对这份感情说过任何看法,对方也没有。 就好像被上帝之手强行拨错的线交错在一起短短片刻,马上又被纠正回去似地,两人朝着两个方向飞奔而去。 没有只字片语,小江到了自己定下的日期,包袱款款直接飞走散心去了。在飞机上他才终于呼出一口气,柏子竞个禽兽,别以为自己顺着他就可以夜夜索取,也不看看自己这腰都要直不起来了。 也怪自己想要留一份美好的回忆,既然有了一夜就贪恋第二夜,第三夜就算了,那是完全不由自主被柏子竞控制了内心的欲望。 男人的欲望真是可怕的事情,不过,确实很美妙。小江望着蓝天白云,脑中忽然闪过柏子竞精壮火热的胸膛,还有结实紧俏的臀部,哦,可惜没机会也尝一尝他的味道了。 他不由皱起眉头,果然还是自己一厢情愿,不然的话怎么就不肯让自己上一次? 算了,休息三天就该到欧洲工作,正好趁着这半年好好工作学习,顺带着构思下一部小说。 原本他还没什么想法,但这三天没出门,脑海中却活跃异常,一个个奇思妙想蜂拥而至,小江觉得越来越喜欢柏子竞了,他就是自己的灵感女神啊,哦,不对,是灵感男神。 工作中的小江有种另类的魅力,他会很耐心细心倾听当地人的解说,会一坐一整天只为了确认某些历史片段,更会拉着沃森从常人不太注意的角度拍摄那些原本就非常吸引人的景色,对待工作,小江是个绝对称得上合格的职员。 “嗨,喝杯咖啡,休息休息。”沃森找到独自坐在花田旁略高的草坪上的小江,递过去一罐冰凉的咖啡。 “谢谢。”小江抬头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切,又是这种笑。我真的没戏了吧。”沃森的声音有点低落,还有两个月他们的工作就要完结,最后一点收尾也将会在各自公司完成,小江的去处未定。 小江把他猛然一拖,两人摔在草坪上,揉了下他的披肩长发,手感真棒,说:“好啦,大可怜,别这样矫情。呐,有空我会去看你的。” 沃森真不甘心啊,原本他还以为那次过年去大江家里吃饭,明明大江一点都没反对啊,他乐滋滋回国,可是再见小江,顿时敏锐觉察出什么不同。 也许是因为放在心上,才能从蛛丝马迹中感受到变化。 “好吧。我又不是没人要的。”沃森才说了一句可怜兮兮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哈哈笑了起来,带着一份多年的释然与洒脱,在这晴朗的碧空下,传出极远的地方。 这本来就是个飞扬跳脱的人,小江和他像个孩子一般飞奔在花田中,追逐大片大片薰衣草中的蝴蝶,花香洒满他们的全身。 普罗斯旺的初夏,他们采访拍摄上午结束了,有两天的空闲时间。 “我的鼻子都要出问题了……”沃森边跑边抱怨着,又打了个喷嚏。 “我觉得很好。我喜欢这个香味……”小江却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浓郁的薰衣草香争先恐后钻入他的身体,仰着头伸开双臂拥抱着风,这就是天堂。 他们所在处属于一家有一百五十年历史的小旅馆的花田中,经营旅馆的是一对老年夫妇,他们的儿女们宁可居住在现代化大城市中,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份小小的事业,老人既幸福又遗憾地表示,也许在他们百年之后,会把整个花田与旅馆一起卖个大公司,就是收购了好多家他们这种小旅馆的大公司,合并成更大的花田。 小江很喜欢听两位老人聊天,法语他可以勉强说些日常用语,听力比口语要好,老夫妇并不太在意他是否能全部听懂,不过就是很爱交流,拉着他不停地展示一些小古董给他看,并且给他讲这片花海的各种传说。 薰衣草——爱情的奇迹、等待爱情、真爱……不管哪一个,都有一个传说口口相传,本地人更是津津乐道,恨不得逢人就说上几遍。 两人跑累了,拎着鞋子踩在草坪上缓缓往回走,不时低声笑着,浑然不觉将要靠近的小旅馆门口有人木着脸等在那。 “老,老师,您好!”沃森抬手间看到人,顿时受宠若惊忙不迭打招呼,搓着手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 柏子竞啊,哦,我的天,没想到还有可以如此近距离看到他的时候,业内人仰望的终点,堪比神的存在,沃森简直要说不出话来,对于柏子竞为何当初会赞助这个项目,他揣摩过无数次都无解。 难不成会因为我吗?沃森霎时有点惊悚了,仰望得太久了,于是不能以平常心看待这个人,总觉得任何一种想法都会亵渎到他。 这是业内绝大部分人的心里,只敢远远的看着,只需要这样就很满足了。 “沃森是吧,我知道你。这两年做得不错。”柏子竞自然伸出手,与这个看起来很紧张的据说是自己挂名学生的人握手,一触即分,立刻问:“你们的工作做完了吧?工作组刚才离开了,你的行李他们带走了,估计现在在小镇等你。” 沃森完全迷糊了,只知道柏子竞的意思是自己可以走了,哦,那就走吧。他傻乎乎地再次致礼后,伸手牵住小江就要起步,才想起来身边的人未做介绍,这真是太失礼了,不过,还是不要打扰到老师比较好,毕竟小江不属于业内人。 嗯,就这样。可是,怎么拉不动人,而且身边的温度陡然降温了? 扭头,沃森就看到小江的笑脸,他抽回手摆摆,说:“沃森,你先走吧。我想我的行李还在楼上呢。” “啊?可是……”沃森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不会是来找小江麻烦的吧,如果是的话,自己要怎么取舍?沃森很为难啊,两边他都不愿意让他们不愉快,不由悄悄压低声音问:“你知道他是谁吗?还是不要呆这里比较好,换到镇上住也可以的。” “咳……沃森你可以走了。”柏子竞直接出言赶人,眉头皱得死死的,盯着沃森又握住小江的手,有种把他的手腕砍断的欲望。 就好像被烫到般,沃森左右望望,小江的笑太诡异了啊,直到小江的话出口,他才鬼追在后面似地马上二话不说逃了,只觉得这个世界都凌乱了,早知道是这样,自己何苦浪费三年时间啊,三年啊,人生有几个三年啊…… 导致沃森无限怨念逃走的一句话是:“我知道他是谁,我看上他了。” 柏子竞当然也听到了,眉头舒展开后露齿一笑,清贵优雅的范儿,语气柔和语速缓慢地细说某人的罪行,那样子就好像他在说着深情告白的话似地,“看上我了?看上我的人就是你这种做法?一跑半年没影子,一条通讯都没有,电话也没有……” 小江含着笑意,走前两步伸手穿到柏子竞的后脑勺处一拉,猛然堵住他的唇,开开合合说那么多,不如来点实在的,美好的记忆再美好,也不过是记忆啊,哪里有本人送上门来得诱人呢。 奈何小江是这么想的,可惜功力不够,一秒钟的时间,柏子竞的眼眸闪着笑意,化被动为主动,直接把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紧紧搂住,鼻端萦绕着此处特有的薰衣草味道,狠狠地吸吮辗转,要把这些时间浪费掉的每一分都补回来。 旅馆夫妇从窗口看到他们,无限延伸的薰衣草花海成为他们相吻的背景,了然地笑笑,放下窗帘开始准备丰盛的晚饭。 情动得如此之快,柏子竞在花海与二楼某人的房间里思索着,被小江洞察到他的心思,立刻挣扎开束缚奔向二楼,哦,虽然花海什么的很浪漫,但是看在自己力气没有他大,心肠比他软的情况,绝对打死也不能进入花海! 在这座也许很快就要拆除的古旧旅馆房间里,处处都是花的清香,仿佛那花香揉入了每一寸木板中,融合在绚丽色泽的绸缎里,就连两个男人,翻滚在大床上,气息里也总带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 老夫妇当当当敲响了晚餐的钟声,柏子竞匆匆洗簌换衣,下去把饭端上来,很丰盛的炖菜,哦,老妈妈真是太贴心了。 这一次,他们都意识到需要好好谈一谈,解决了身体的渴求,心底的渴慕窜出来张牙舞爪。 夕阳洒下大片金光,笼罩着这片天堂,更是把整个世界都变得如同梦幻。 “岚岚,你还打算跑吗?”柏子竞不知何时,这个称呼在心底一遍遍腾飞出来,哪怕相隔的时间再久,好像都不会消失。 当初得知小江离开,愤怒过后才开始回想往昔,蓦然回首,却发现不仅自己是骄傲的,江岚天才真是高傲的那个人,他爱你,就舍得把所有都献给你,但是,他却拒绝把自己给一个不爱他的人。 看似矛盾,柏子竞却一瞬间就了然了。 “竞?这个字很好听。竞。”小江又念了一遍,身体带着发泄过后的慵懒,脸蛋还是红扑扑的,上身披了件薄薄的真丝浴袍,袒露出满是痕迹的胸口,“你呢?还要全身心追求你艺术的至高点吗?” 原来他们都知道对方心底最在意的一切。 一刹那,柏子竞关于这份存在已久的情,心中最后一点怨尤也都消散了。 “是的。我还是会追求我终身的摄影人生。”柏子竞的手指抚摸上他身上那些绯红的印记,那是自己烙印的痕迹,说:“可是,我的生命中会有你,摄影只是一部分,不是全部。两部分合一才是完整的我。” “我从来没有跑过,我就在这里。”小江给他一个狡黠的笑意,一把抓住他的手拉近彼此的距离,把他的手按在自己嘭嘭快速跳动的心脏,与他面对面,炙热的呼吸喷在彼此的脸庞上,说:“我在世界尽头等你,每一处。” 柏子竞释然,或许,这就是他们相处的方式。 一个,在爱你之外舍弃不了摄影;一个,在爱你之外,同样追寻着自我,游走在世界各地。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柏子竞百思不得其解,随后问出来,语气中带着不自知的酸意,“我听到过你说你喜欢你哥?” 小江蓦地瞪大双眼,脸色怪异的表情,一副不知道怎么解释的神情,柏子竞的眼眸逐渐转暗,原来心底还是介意的,如果是真的…… “你乱想什么啊。”小江打断他的猜想,一副豁出去的神情说:“那时候我父母刚过世,我心底很不好受,觉得世界都把我抛弃了,小时候最喜欢的哥哥也要为了钱出去打工,我觉得不能原谅他,所以他离开的那天我对着他喊‘我恨你,我永远恨你’。我一直欠他一句‘我不恨你,我喜欢你’。小时候爸妈总是逗我说这句话啊,和家人就习惯说了。” “……”柏子竞难得呆傻了一下,小江那晚上只是因为愧疚,才会在哥哥的婚礼后道歉,那是一句道歉语! 于是,邹盼舒他们这些朋友,开始抓不住小江的踪迹,这家伙正式辞去杂志社的工作,不过还是在杂志社开设了专栏,他的足迹真真正正踏遍世界,更是有三年时间常住第三世界做一名无国界志愿者,他的书出了三本之后突然就宣布封笔,任凭编辑怎么哀求他都不再写了。 可是他的专栏一直存在,成为杂志社人气最高的栏目,朋友们更多是从专栏了解他的动态,只有一个人不是,那个人的邮箱、手机等私人通讯上,每天都有一份完整的最新的小江自动发过来的动态。 反之亦然,柏子竞渐渐习惯并且喜欢上这种生活。 他们常常几个月不见面,却又会好几个月呆在某个地方,一人陪着另一个人工作生活,休息够了之后,又再次翱翔在自己的领域里,自由自在。 心之所在即是家,我爱你,所以我更加爱护着你爱的那个拥有自由灵魂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的故事结束后,在设定里,这两人都是拥有绝对自由的灵魂,因此不愿意束缚住对方,他们理解彼此对生命的看法,对人生的看法,他们不会停下追逐人生的脚步,那么他们的爱情只能如此。也许只有等他们老了,走不动了,才会相依相偎呆在一个固定的住所,一起老去…… 番外的小故事,本集到此完结哦。和我脑海里想的差不多,希望能够博君一笑,增添点繁琐事后的放松,或者一点淡淡的惆怅,也不为过。生活么,本来就是这样,各种各样的不完美才是最真实的人生。 后面的番外,我不能保证什么时候写,只能保证一旦开写我会尽快写完,我不喜欢拖稿的,不过确实还没有动笔的冲动,机甲文耗去我大部分心神,那个文太庞大了,不喜欢这种题材滴可以去看看张某某的文哈,可以宰文了,多多支持幽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