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民国戏子》作者:秀于林   文案:   这是一个戏剧大家重生为民国戏子,被一个霸道军阀看上,纠缠,继而越来越喜欢,而小戏子带着干儿子一直想要逃脱的故事。   聂书洋前世不幸地被枪穿了脑袋,再醒来已变成了一个民国地位低贱的戏子,更不幸地被一个大军阀看上了,不得不披着羊皮乖乖被压。   大军阀也来越喜欢小绵羊,小绵羊却计划着逃亡的路线……   本人文案无能,大家凑合看吧!   霸道忠犬渣攻vs腹黑妖孽女王受(有点万人迷)   本文1v1,结局欢快,保证不烂尾不弃坑,欢迎大家安心跳坑!   最后P个S:此文纯属作者yy产物,无事实依据,专业知识经不起推敲,如有雷同,一笑而过!天雷狗血恶俗皆有之,雷者勿入!看个乐呵儿~内容标签:重生 灵魂转换 民国旧影 强取豪夺   搜索关键字:主角:邵昕棠、于战南 ┃ 配角:聂健安、于一博…… ┃ 其它:   第1章 重生      “狗蛋,你怎么还在这儿?让你送的药送去了吗?”   一个身穿青色外袍,高个子,微驼背的长脸男人拿着一杆烟枪,徐徐走来。   叫狗蛋的是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小子,经年的挨打受饿使得正在发育的身体异常瘦弱矮小。他站在西屋外的台阶已经有一会儿了,突然听见男人的声音,吓得手中的瓷碗“啪”的一声摔在了青色的台阶上。   “班、班主!”狗蛋从喉咙中滚出两个音节。   清脆的碎裂声使得手拿烟枪的男人不禁色变,长腿几步就买到了台阶上,看到深褐色的药汁正顺着台阶往下淌,气的说不出话来,手中的烟枪杆狠狠地抽向狗蛋的后背……   “狗崽子……”   “啊……”   即使是受惯了的打骂,狗蛋也没能忍住疼,叫出了声,身子向前倾倒出去,撞进了正好开门出来的白衣男子怀里。   变故是在一瞬间发生的,班主和狗蛋都没想到西厢房的门会从里面被打开,毕竟从发生那件事儿之后,这屋里的人就再没有出来过。   且说扑在男子怀里,免去摔倒的狗蛋并没有因此松了一口气,待反应过来时,身子已经挣扎着滑出男子的怀抱。“扑通”跪倒在石阶上,惨白的小脸儿上满是惊恐,冷汗倏然间从头顶淌下,赫然比刚才见到那班主时更加惊恐了几分。   来人被扑得踉跄着退了两步,扶住了门框,刚刚大愈的身体还很虚弱,一袭白衣把本来瓷白剔透的肌肤衬得更加如玉一般莹润。一双斜向上挑的柳眉纤长墨黑,眉下是一双长得极其标致的丹凤眼,漆黑的眸子水润般剔透,仿佛带着魔法,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而就是这样精致完美的五官,却不是长在女子身上,而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班主沈财田看见来人,平日总是耷拉着的嘴角陡然翘了起来,裂开大嘴笑得殷切,露出几颗熏得暗黄的牙齿。“怎么起来了,昕棠,大夫嘱咐多躺些时日,你就不要操心班子里的事儿了,快进屋去。”   沈财田说着就要上前扶他,却被名叫昕棠的少年躲开了。   “听见声音,就出来看看。”   少年微垂着头,说话的时候喉咙还有些疼痛。隐瞒了想出来走走的想法,已经换了芯儿的少年双目精光一闪,一点也不想跟这个一看就不像好人的班主继续聊下去。   班主嘿嘿笑了两声,一脚踢在还跪在地上的狗蛋屁股上,踢得他一下摔倒在地。   “这个狗杂种,让他给你送药却把药打了,还把你吵了出来,真是欠揍!”   直到这时少年才看清楚跪在地上,被踢倒的孩子。心中瞬间涌起怒气,皱着眉头,伸出手就想要扶起他。   谁知狗蛋连滚带爬的又跪了起来,对着自己一阵猛的磕头,快得让少年措手不及。   狗蛋一边磕头还一边说:“干爹,我错了,您饶了我这一回……”   少年被眼前的情况弄懵了,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班主此刻却充起了好人,笑着对少年说:“要不,饶他这一回吧……我帮你调教调教他……”   少年心中大骇,却因为占了这个身体,不得不装得面无表情。   最后在吩咐狗蛋跟自己进屋,狗蛋一脸绝望和班主不忍的目光下聂书洋关上了已经整整呆了三天的房门。   聂书洋在这个屋子醒来已经三天了,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被救活了,毕竟那个男人神通广大,自己虽然头颅中弹,但是也有可能生还。然而这三天经历的一切,让聂书洋不得不想到一个很流行的词语——穿越。   这三天,进进出出的人全然不是自己认识的,穿着倒像是民国时期。他已经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自己身体原来的主人叫做邵昕棠。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邵昕棠人缘格外不好的原因,来的人都带着谄媚的笑,显然是想讨好巴结,并不是真的关心。聂书洋对这个原来主人一无所知,也不敢乱说话,就这样胡乱应和几句。   上辈子聂书洋死的时候刚刚二十九岁,已经是享誉世界的戏剧大家。他被邀请做各个国际知名访谈,参加各个专家研讨会,去各国传扬中国戏剧……戏剧世家的出身,神秘的同性恋人,年纪轻轻便名扬国际的声望……这些都使得世界人民对他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是天赋英才,学识渊博,伟岸经纶……也有人说他的一切都是同性恋人捧起来的,是潜规则的结果……   其实真相只有他自己知道,二十二岁那年出轨跟家里断绝关系后,与以为会共度一辈子的爱人远走天涯,却没想到短短四年过去,那个他为了抛之一切的男人却拱手把他卖给另一个男人。说是“卖给”一点也不假,他们手里有的不仅是自己的弱点,还有自己百年兴旺家族的丑闻。即使再心灰意冷,他也没有勇气拿自己的家族荣耀冒险。毕竟,他已经深深的伤害过一次他们,他不能再让年迈的父母受到伤害……只是,那之后,他的心却死了……   他恨那个背叛爱情的恋人,恨那个强行出现的掠夺者,也恨老天,为什么要让那个男人选上自己……为什么……   可是他也无力反抗,那个男人是当之无愧的世界大亨,每天世界最大的财经报上都有对他小小决策的细致分析。他是成功的典范,是世界的偶像。高大帅气,冷静睿智,幽默风趣,慈善仁爱……除了自己,又有谁能相信这个人残忍的充当着别人生活中的刽子手,把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所以当男人身边的朋友,看男人在自己面前做低伏小,迁就宠溺,都说自己不识抬举时,聂书洋只有冷笑。   所有身边的人都坚信着男人深爱着自己,只有聂书洋自己不信,谁说也不信。因为他不相信一个狠狠破坏别人幸福的人……会懂得爱……   高耸倚叠,冰冷恢弘的建筑物间,他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子弹射穿了头颅,看到男人一向冷静自若的脸上瞬间出现的极度恐惧与绝望,聂书洋心中突然畅快了,三年来被苦苦压抑的仇恨仿佛瞬间得报了……   死了也好,再也不用这样身不由己的苟活着……聂书洋临闭上眼睛之前想到。   却没想到,死而复生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上天给了一个这样的机会,没道理不珍惜。上辈子的桎梏得以解脱,昨日之事已去,聂书洋决定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又一次生命,过上辈子想过而没有过成的生活……   照过镜子,聂书洋发现这具身体跟上辈子长得一样,只不过回到了是十七八九的的年纪,倒是赚了。      第2章 身世      聂书洋进了屋子,把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孩子按坐在床上,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说:“别怕。”却发现手底下的小身板抖得更加厉害。   聂书洋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个邵昕棠到底做了什么,把这个孩子吓成这样。   细瘦的小脖子支撑着脑袋,狗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不敢直视那人的眼睛。   手抬到半空中,狗蛋猛然紧闭上双眼,却硬着头皮愣是没躲开。料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脑壳被什么东西覆住了,温热的,异常舒服……   狗蛋大着胆子一点一点睁开眼睛,发现放在自己头上的居然是邵昕棠的手,此时正一下一下轻轻抚着自己的脑袋。   他一下就怔住了,对上邵昕棠温柔似水的眼神,居然忘了收回视线,要知道,以前他如果有这样不敬的眼神,一定要遭到惩罚的。   “别怕。”   男人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让从出生起就受尽人间疾苦的狗蛋一下子湿了眼眶,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   邵昕棠见他这样,以为是他的伤口疼,就去掀他的衣服,果然刚刚被班主踹过的地方一片红肿,撸起裤腿,细瘦的膝盖上青了一大片。邵昕棠看着心疼,蹲下身子轻轻地给他揉起了那块青紫,还一边哄着说道:“揉揉就不疼了……”   狗蛋的眼泪却掉得更凶了,一滴滴直烫进聂书洋的心里。其实狗蛋也不知道怎么,以前受过的刑罚都比这次严重的多,他也不会掉一滴泪,小小的年纪已经能忍受肉体上的疼痛。可是看着男人蹲在自己脚下,温柔的样子,一股抑制不住的、强烈的酸楚涌在他小小的胸腔,堵得他心里那样难受,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也是这一刻,狗蛋知道,他那个昔日高傲狠戾的干爹,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又送来一碗刚才小孩儿打破的药。来人看到坐在床上的狗蛋,明显一愣,聂书洋向他要了些伤药,此人恭敬地答应了,很快就又给他送了来。   伤口在背上,聂书洋给狗蛋上完药,就让他趴在自己的床上睡一觉。结果每次看他,他都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小狗一样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看。   此时聂书洋已经没了出门的欲望,正苦恼着怎么得知这个身体的信,就试探着同小孩儿说话:“狗蛋,你的大名叫什么?”   小孩儿半天才反应过来聂书洋是在跟他说话,诺诺的开口:“大名,干爹不是说不给起了吗?”   聂书洋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又骂起了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也不想冒冒失失的给孩子起名,看狗蛋疑惑的看着自己,就说:“干爹以前的事儿不大记得了,你给干爹讲讲行吗?”   狗蛋一双大眼睛睁得溜圆,一副心中有疑问的样子,却没问,只是小声说道:“讲、讲什么?”   “先讲讲这是什么年份,我多大了,是干什么的,还有这几天来看我的都是些什么人?”   “现在是民国十年,干爹你、好像十七岁……”   原来邵昕棠从十四岁起就是陕北一带有名的戏子,唱功一流,模样又好,是当时一个很有名望的戏班子的台柱。听说十六岁那年赎了身,消失了一段时间,去年年底不知为何来了“红墨”戏班,又签了卖身契,便一直在这里唱戏。而狗蛋也是那时刚刚被舅母卖到戏班子。生活艰难,他们这样的半大孩子又是能吃的年纪,有的甚至卖不上一个袁大头,而有名的戏子身边,一般都又会有一两个人伺候着,班主就顺水推舟的把狗蛋给了邵昕棠。   从孩子磕磕绊绊的叙述中,聂书洋也知道了这个原来的主人恐怕是为人刻薄,不得人心。想到这儿,聂书洋不禁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他以后都得顶着这个壳子,就是邵昕棠了。   不知道是不是一切自有定数,邵昕棠不仅跟自己上辈子长的一模一样,就连职业都没有区别,只不过自己前世声誉高盛的职业到了这里却变得格外卑贱。还有自己这个身体现在签了卖身契,等于背了巨债,邵昕棠暗自摇了摇头……但生活总是要过,重来的一次生命,他就当是偿还给身体原来的主人了。   这几天来的人们口中说的尽是些让自己“想开些”“好死不如赖活着”这类的话,他还推测出原来的邵昕棠可能是自杀了,因为他也发现,自己脖子上是有一道红痕,像是被什么狠狠的勒过……应该是上吊……   一个男人居然上吊,太娘了!   邵昕棠心里不屑的想着,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漫不经心的问:“那、我为什么……呃,轻生啊?”   狗蛋脸色古怪,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说出答案。   “呃……因为于司令要你去……伺候他……”   邵昕棠口里的水没含住,一口喷了出去,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伺候?   希望不是他想的个意思……      第3章 唱戏      邵昕棠觉得很头大,本来一笔未知数目的巨债已经很让人上火了,如今还被一个军阀看上,简直是倒霉透顶了。   闭关锁国必将导致灭亡,人必须生活在社会中。所以邵昕棠纠结了一夜后,就决定出去寻求自己的解亡之路。   “红墨”戏班的位置有点偏,在沈阳北街的胡同一个老平房里,几个占地不小的院子被班主买下来打通,连成小半天街。   阳光晴好,蔚蓝的天空像是被水冲洗过般明亮剔透,初夏的微风轻轻吹着柳条,院子里几个戏班里的小孩儿正训练着各种技艺,还有手拿竹制戒尺的师父在一旁不时敲打一下。   邵昕棠出了自己的小院子,就看到这样热闹的情景,几天来的担忧和疑虑不知不觉中消散了不少,情不自禁的走过去。   陆海正教训一个弟子,看见弟子不断向自己使眼色,回头一看,就见邵昕棠站在树影里,斑驳叶斑下的五官极其精致漂亮,正看孩子练功看得专注。   “邵先生。”陆海犹豫了一下,还是朝邵昕棠走去:“身体可好些了?”   邵昕棠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五六十岁,下巴上一把白胡子,却精神矍铄的陆海,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就微微一点头说:“好多了。”   邵昕棠以为这样不带姓名的话很是不礼貌,但他不知道,在别人看来,今天的他已经是格外热切了。   邵昕棠被于司令看中,于去司令府的前一晚自吊于房梁的事儿谁不知道,如今死也死过一回,又出了门来,八成是想通了些。而且就凭邵昕棠这招人的小模样,不定哪日就成了人家的小心肝,现在当然是人人想要巴结讨好。   以为刚好赶上他心情好,陆海又怎么会不趁此机会多聊几句,与这位不知前途的小公子沟通一下感情……   陆海脑子转了一圈,选了个最保守的话题,笑着说:“邵先生几时上台,戏迷们这些日子定是想听您的戏想疯了。”   说到唱戏,绝对是邵昕棠的最爱。这不仅是邵昕棠的职业,更是他的人生价值所在。   上辈子,出生在名门世家,父亲是中国戏剧研究专家,母亲是知名戏剧演员,父母的期望都寄托在三个儿子身上,却只有聂书洋一个人对戏剧感兴趣,家里两个哥哥到懂事的年纪后都纷纷拒绝继续学习戏剧。大哥后来成了脑科医生,二哥开了家外贸公司,也都算小有成就。只有邵昕棠一个人坚持研习戏剧,最后也真的成功了,但除了戏剧,他还真的不会什么。所以戏剧对于他来说,代表的不仅仅是一种职业,更是他的骄傲。听了陆海的话,他不禁想到了前世的戏迷们,心中很是失落,随口答道:“还不知道。”   “邵先生身子未全好,登不了台,但可以听戏。今晚月桂在戏楼有一出荆钗记,邵先生可有兴趣?”   其实这话说完陆海就有些后悔,暗道自己一时兴奋忘了邵昕棠是什么样的人。正懊悔的时候,没成想邵昕棠居然点点头说道:“好!”   晚上去之前,邵昕棠又让狗蛋把身边的那些人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带着狗蛋一起去赴约。   戏楼在两条街外,更两层。右边是一个生意红火的酒楼,左边是家茶铺。一个烫金黒木牌匾高高的悬挂在一楼与二楼之间的横栏上,上面写着“红墨戏楼”四个大字,看上去还颇为气派。   邵昕棠见识了名叫月桂的女子的唱功,倒是挺好,只是戏台搭得较低,更没有现代先进的灯光,听戏的人在底下吃喝说闹,吵吵嚷嚷,多少影响了效果。   邵昕棠看后,很是失望,更加想着要快点儿赎了身。这时,突然听坐在一旁的陆海感慨道:“月桂这一晚唱下来,少说也要得个二三十块儿大洋。”   “她不是卖身给‘红墨’了吗?”   邵昕棠不经意的问道,眼睛看着跟来的狗蛋坐在旁边小耗子一样抓果盘里的吃食往嘴里填。   陆海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位爷不仅长得不食人间,也不关心“人间”的事儿啊。说道:“她当然不是,她是散戏子。不过就是卖了身的,要不请个这样的戏子,也少不得半块儿大洋呀!”   正给狗蛋倒茶的邵昕棠一愣,脱口而出:“卖了身的还给钱?”   随即看到陆海疑惑的眼神,反应过来,换了语调说:“我的意思是给也给的太少了,算不上什么!”   “那倒是。”陆海同意的附和道。   之后两人又安静的看戏,邵昕棠心里却是激动不已。没想到卖了身唱戏还给钱。这几天他琢磨着怎么挣钱,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上辈子除了唱戏还是唱戏,身边的一切早有那个男人为自己打点好,哪里想过钱的问题。如今自己唯一傍身的技术能赚钱,还是给他很大鼓舞的。   晚上回去正好碰到班主沈财田。他先是一顿抱怨这些日子生意越来越差,然后拐弯抹角的告诉他明天晚上有一台戏,问他能不能上。邵昕棠一口答应下来,倒是让沈财田松了口气。   上辈子的名望也不是平白得来的,邵昕棠从古到今的戏文没有哪一篇不能倒背如流,练过多少遍的,而他最擅长的又是南戏,想到今晚月桂唱的那些,对他来说真的算是小菜一碟。   晚上睡觉时狗蛋蹲在自己床边非要扒他的鞋子给他洗脚,被邵昕棠坚决推拒了,要说狗蛋可真是个好孩子,乖巧懂事不说,每天像个小陀螺般绕着自己转,非常有眼力见。狗蛋的身世也是凄苦,很小时就死了父母,直到被卖到红墨之前一直住在舅舅家,舅母又是个刻薄的女人,孩子也多,去年就把他卖到了这里,说是也能学点儿手艺,以后就自己靠自己了。狗蛋认了自己做干爹后,虽然以前的邵昕棠对他不好,可也知道他是自己唯一的指望了,决心要孝顺干爹,给他养老的。   邵昕棠知道这些心下酸楚,心疼他。知道这个孩子也算是自己的一个责任了,就也寻思着给他谋划一个好的未来。但唱戏显然在这个时候是没出息的,邵昕棠想送他去读书,但这是个长远的计划,他初来乍到,一时还办不到,就先谋算着。   翻来覆去一个晚上,倒是给小孩儿想出个名字来,总是“狗蛋”“狗蛋”的叫着也不是个事儿。   迷迷糊糊了半宿,直到天快亮时,邵昕棠才渐渐睡去……      第4章 于司令      时间过得挺快,邵昕棠经过一宿的琢磨,又重燃了对生活的信心虽然不知道赎身的钱具体是多少,也问不得,但总不会是个小数目,前世唱戏都是为了艺术,如今为了那几块未知数目的大洋,邵昕棠也摇头晃脑的自己练了两遍戏文。   今晚要演的戏是“拜月亭记”,内容又是个歌唱爱情的。其实邵昕棠不太喜欢这类的感情戏,总觉得太过儿女情长,小家子气。他更偏爱歌颂战争、英雄、民族、激战之类的主题。听说当年那个男人就是无意中听了自己的一出“赤壁鏖兵”,才注意到了自己,继而发生后来的一系列事情。   狗蛋得了新名字,是一个文邹邹的名字,叫聂健安。   说是希望他一生健康平安的意思,他问为什么是姓聂而不是姓邵,才知道干爹原本是姓聂的。   一整天小孩儿都乐淘淘的,到哪里手都比比划划的写着干爹教他写得名字,逢人就说“我干爹给我起名字了,叫聂健安,你可以叫我健安。”   晚上,聂健安细小的手指蘸了茶水趴在桌子上划着自己心爱的名字。化妆的大娘给邵昕棠上完妆就出去了。邵昕棠正看着自己脸上简陋粗糙的妆容,就听隔帘外面,一个尖细的女子声音:“那个姓邵的贱人不是自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嘘,你小点声。”一个比刚才好听很多的声音,柔柔的女音中仿佛带着恶毒的笑意:“不过是做做戏,他怎么舍得死,如今被于司令看上了,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这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   “荣华富贵也要有命享,听说于司令可不是个好想与的主儿,常人见了都忍不住发抖,姨太太死了好几房,那天那个小贱人伺候不爽,还不让他给一枪毙了!”   难堪的言语伴着放肆的大笑,邵昕棠隔着帘子听得脸色铁青。   谁知有个比他动作更快的,趴在桌子上的聂健安像条小黑豹一样窜了起来,冲出帘子。   邵昕棠眼疾手快,在帘子外面抓住了一脸怒容的小孩儿,只听小孩儿气喘吁吁的大声说:“你们胡说!”   飘荡着的笑声戛然而止,两个女人靠在倚墙红木衣柜上,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说是女人,看那稚嫩的脸颊,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儿罢了。   邵昕棠漆黑的眼珠像是带着寒气,冷冷的扫过这两个背后说坏话被抓住的女孩儿。手下按着的小孩儿却不依不饶,脸都涨红了,又来了一句:“干爹是好人,你们不许这么说!”   握住小孩儿攥得紧紧的小拳头,邵昕棠心下颇为感动。伸手把他抱进怀里,在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说:“健安好乖!”   两个女孩儿被吓傻了,一动不能动的看着他。正在这时,跑堂的小伙子跑过来,还没看明白这阵仗,就恭恭敬敬的说:“邵先生,马上到您的戏了。”   小伙子带路,邵昕棠抱着小孩儿路过她们时,轻轻地说了一句:“如果见到于司令,我一定把两位的话带到。”   留下两个女人瞬间惨白的脸……   且不说邵昕棠正想着如何逃开那个于司令,就是真见到了,也当然不会把刚才的话传入他的耳中。这样说,不过是为了教训教训她们,才多大的年纪,就会在背后说这样恶毒的话!也只有害怕,才能让她们长记性。   邵昕棠从来没有上过这么简陋狭小的戏台,像是一块四方的帕子,走也走不开,一眼望去,尽是边缘。脚踩上去,还能听到木质的戏台嘎吱作响。   但显然今天来的人比昨天月桂的戏人还要多,台下挤挤蹬蹬坐满了人,就连边上过道也站着人。   邵昕棠并不紧张,但仍是深吸了一口气。从后台走出来的一刻,他已经全身心的进入了戏里面。   ……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邵昕棠行了个最标准的谢幕礼。   知道后台,才听到雷动的掌声。   邵昕棠前世就有一个习惯,下了台先不卸妆,而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上一个会儿,身体放松下来,浓重回放刚才的演出,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琢磨,看哪里还不尽完美。   今天这个安静的地方确实难找,此时还没有隔音建筑这一说法,前台的戏迷们简直要把房瓦都掀了,一声大过一声的要求邵昕棠再来一出。   看这反应,邵昕棠确实要比以前的这个人唱得还是要好的,当然邵昕棠自己也有这个自信。   来到这里,穷得连一块儿表都没有的,这让邵昕棠很困扰,此时只能看天色估摸着是晚上七八点钟的样子。小孩儿也不困,睁着大眼睛非要等他一起回去,绕着自己转圈圈。几日下来,邵昕棠发现这个孩子确实比刚开始见到时开朗了不少,也更愿意缠着自己,这种变化是他乐于见到的。小孩儿正向一种正常的方向发展着。   自己刚到这里,心里有事儿说不出,也不能说,全然陌生的环境难免让人心中惶恐,但小孩儿的出现显然淡化了这些不良情绪,让邵昕棠适应了很多。   “干爹,你唱得真好!”   小孩儿这个年纪,凳子根本坐不住,绕在邵昕棠身边像是只可爱的小狗。   “谢谢!”邵昕棠摸摸他的小脑瓜,刚想说话,却听见一个声音从帘子外传来,是沈财田才二十一岁的小老婆朱四娘。未见其人,只闻其声。   “我说邵先生,客人们都看你的戏,要不你再来一曲”   这个朱四娘本是穷人家的孩子,长的水嫩妖娆,脸蛋漂亮,却不怎么识大体,被能当她爹年纪的沈财田看上,做了小老婆,更加骄傲起来,虽然沈财田再三嘱咐她对邵昕棠客气些,她根本没当回事儿,只觉得一个下贱的戏子,哪里用客气!   所以此时说话时也带了丝强硬,压根儿没给邵昕棠拒绝的机会:“邵先生,快准备准备吧,下一场戏还是你的。”   邵昕棠还没等说话,就听外面一行有序铿锵的脚步声飞快朝这边走来,班主沈财田的声音谄媚的掺杂在其中:“这边请!”   眨眼的功夫,人已经到了后台里面,是一对身穿军装挺直的军人。为首的男人而是二十四五左右,长得堪称英俊,只是那双眼冷冷的在屋子扫了一圈,已经没人敢出声了。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邵昕棠身上,径直走过来上,说:“请问是邵先生吗?”   军人在那个东西割据,四处动荡的年代显然不是什么正义的象征,骑洋马挎洋刀,通常是在城市里肆意玩乐作恶也没人敢说一个字的顽主们。所以此刻看到这一行人冲进来,戏子仆从连朱四娘在内,都吓得面容失色,心中惴惴。   但邵昕棠上辈子见过的大人物多得说不清,哪里会被这几个人的气势镇住,所以也就不卑不亢的点下头,说:“是我。”   本来长得漂亮的人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闫亮本来以为司令让他来接的是个长得妖里妖气,行为放荡的小戏子,哪里想到真见了面,发现这人长得真是漂亮,却并没有一丝一毫风尘中的味道,气度举止更像是世家公子,心中不禁收起了刚才不屑的心理。只是从头到尾他的表情也未变,到让人看不出心理的变化。   他礼貌的弓了弓腰,说:“于司令有请!”      第5章 错爱      闫亮是于战南从几万大头兵中挑选出来的副官,从十四岁起就跟着仅比他大一岁的于战南,已经十年了,何况他本身就是个七窍玲珑心,不说对于战南的每一寸心心道道都琢磨透了,于战南的一举一动却也都是深领其意。   副官这个职位听起来或许不太像回事,却是真正能在上位者耳边说上话的人。整个东北三省,哪个富甲商贾政客要人对他闫亮不是客客气气曲意巴结的。但这也是个踩在冰上的危险活儿,得头脑灵活、有眼力见儿,该你干的,没人吩咐就得先干了,不该你说的,打死你也不能乱说。   今晨从收到天津的电报开始,于战南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饭吃的不多,一张刚毅严肃的俊脸绷得紧紧地,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走路恨不得夹着尾巴,唯恐一不小心触怒了喜怒无常、脾气暴烈的他。   于是闫亮琢磨了一整个下午,在刚刚于战南吃晚饭时,状似不经意的提起这个前些日子引起他注意的小戏子。果然,于战南派他来接。   其实前些日子邵昕棠闹死闹活的事儿他知道,可是有几个位高权重的上位者会理睬一个小人物的愿意与否,看上他,都已经认为是他的服气了。   可是看着眼前神色平静,从容高贵的人,闫亮却是心中“咯噔”一下,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有些后悔自己在于战南面前又提起他,又不知道自己后悔些什么。其实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邵昕棠,于战南看上他那次,他远在陕北一带办事,根本没想到眼前的人儿会是这样的。   邵昕棠却没有心思琢磨闫亮心中的弯弯道道,在听到“于司令有请”时,他脑袋“嗡”的一下,没想到最不想发生的事情来得这样快。   “那请长官稍候片刻,我去换了戏袍。”   邵昕棠稍作停顿就想通了,知道此事躲不过。进了隔间洗了脸,把头发束起,换了一件暗色没有纹路花式的长袍,邵昕棠就随着一干军人走出戏院。   夜色浓重的像是被厚重的黑布遮挡住,只余一枚清浅暗淡的月牙在这片黑暗中发出惨淡的光。   这是邵昕棠来到这里第一次坐汽车,是老式的圆头黑亮的样式。汽车沿着宽阔的马路匀速行驶,路边的人群在长长的鸣笛声中慌乱的散去。   邵昕棠一直注视着窗外,外面幽暗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被暗色衣服衬托的皮肤更加白皙,一双如墨色漆黑的眼珠像是两颗上好的琥珀,一动不动也能吸引别人的全部心神。   他们一左一右坐在车的后座位上,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闫亮脸冲着前方,斜着眼睛偷偷打量邵昕棠,心想:这人可真漂亮。   汽车开了大约十几分钟,山脚的一处恢弘建筑物前缓缓减慢速度,进那个欧式雕花黑门前,两旁站得笔直的士兵想闫亮行了军礼,然后是郁郁葱葱的庭院,越往里进,邵昕棠的心也就越往下沉。   一个小兵进去通报的时候,邵昕棠就站在清凉的月光下,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闫亮看见他尖削的下颔缩在宽大的衣领中,突然产生了一种类似怜悯的感觉,脱口而出了一句话:“别害怕。”   说完这句话,闫亮才像是从幻境中走出来似的,心中懊悔,说出去的话也不能收回。   邵昕棠抬起头,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看了他一眼,声音轻的让闫亮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他说:“谢谢……”   很快,小兵就出来让他们进去。闫亮走在前面,后面的邵昕棠并不知道闫亮此刻内心的煎熬。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琢磨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来,也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去,它像风一样,吹不散什么,却能人心底的湖泊波澜,再难平静……   闫亮觉得自己脚步沉重,一步都好像耗费了很大的力量,可是在别人眼中他仍是步履从容。   他脑海中闪现的一直都是刚才邵昕棠漆黑的,仿佛带着光亮的眼珠,那一刻,他在那双漂亮的眼睛中只看到自己的影子,有什么东西也在那一瞬间变化了,他知道这个漂亮的男孩儿对他来说不一样了,好像一刹那从一个陌生人变成了一个必须放在心尖上的人……而这种变化,是他控制不了的……   闫亮觉得自己再往里走,把这个勾动自己心神的男孩儿送进去,有一天自己一定会后悔。可是他的脚步丝毫不待停留,崭新的军靴在水泥地上敲出沉闷的声响。对于男人来说,往往很多东西都要比感情来得重要……   当于战南让他出去的时候,闫亮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留,那一刻,他有一种想求于战南把这个男孩儿让给他的冲动。   于战南高大的身躯斜倚进一把木质椅子里,他五官深邃硬朗,高鼻梁薄唇,单看五官倒是个俊朗的样子,可是那双深邃的眼睛迸出精光太过锐利,像是刀子般割进人的皮肤,让人不敢逼视。尤其是他不笑的时候,更加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阴沉暴烈,让人心生畏惧。此刻他浓黑的眉尾一挑,扫向停下脚步的闫亮,语气中有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耐烦:“还有事?”   “没,那我下去了。”   闫亮心神瞬间转回来,飞快的回答道。然后飞快的走了出去,带上门。   于战南的目光转向站在角落里的邵昕棠,首先映入眼帘的时那一身颜色暗淡的袍子,他的眉头微微一拧,开口说:“抬头!”   这张长得精致漂亮的脸蛋儿于战南早就见过,可今天却有不一样的感觉,尤其是那双眼睛,黑得纯粹,仿佛能透过它看到此人纯净的灵魂。   于战南眼睛变得更加深沉,盯着邵昕棠像是盯着一只已经到嘴的猎物,带着赤裸裸的欲望。   可真是漂亮!   于战南心里想着,已经从椅子中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像是刚刚舒展开得一头雄狮,散发着惊人的力量。   他盯着邵昕棠说:“怎么,没伺候过男人?还直愣愣的杵着干嘛!”      第6章 疼痛      他盯着邵昕棠说:“怎么,没伺候过男人?还直愣愣的杵着干嘛!”   邵昕棠为这带有侮辱性的话语脸色一白,却一动没动的站在那儿,两手交叠在胸前,向着于战南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异常诚恳的开口:“于司令,我很尊敬您,但我来到这里真的不是为了爬上您的床。您是大英雄,东北三省的总司令,要什么样的人没有,照例说我这样身份的人,应该是荣幸之至的,哪有置喙的余地。可是鄙人喜欢的却是女人,并不愿意雌伏于男子身下。于司令您大人大量,饶过我这一回,在下原为司令效犬马之劳。”   邵昕棠的言辞恳切,纤细的身体弓成三十度角,双手叠交在腹部,像是个虔诚的信徒。   于战南安安静静的听完他的一番话,眼皮轻轻抽动了下,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纤细美丽的少年,心中的深沉的念想只有自己知道。   美丽的少年,就连这样庄重诚恳的样子都那样勾他心魄,牵他心神,他又怎么能放过他。   “犬马之劳就不必了,你只要在床上把我伺候舒服就行。”   于战南一字一字的说,眼睛始终在绕在邵昕棠的身上,然后颇为屈尊纡贵的向他走去。   邵昕棠维持着那个虔诚的姿势,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浮上脸颊。就连上辈子,他都没有求过任何人,即使在被那个男人强制的禁锢后,他也是满怀着悲凉与痛苦,维持着最后的自尊。可是这辈子求了,却仍旧改变不了强势的命运。这些权势滔天的人,根本不回去管一个小人物的愿意与不愿意,哪怕能给他们带来一点好处或欢愉,他们也不惜狠狠地毁坏别人的生活……   于战南几步走上前,在他伸手把自己拦腰抱起的时候,邵昕棠没有挣扎,而是顺势搂住了他的脖颈。然后看到那人的侧脸上流露出一抹满意的笑……   硬碰硬永远不是最好的办法,尤其是以卵击石这样的。既然你不肯放过我,那也就别怪我在这场博弈中使计策、玩手段。最后的结果还未知……   和一个陌生人做爱的经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那种感觉很难形容,陌生的气味、陌生的体温、全然的陌生的个体正在跟你进行着最最亲密的动作,那种肌肤相贴、深入对方体内的感觉,让人有一种说不出难堪和禁忌。   上辈子邵昕棠被严峰从爱人手中多走后,这个男人并没有马上的占有他的身体,他把他囚禁在一处别墅里,每天每时每刻陪在他的身边,一点点让他熟悉他的一切,一点点让他是适应生活,而后来的占有,虽然也带着强制的意味,却也有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成分在其中。   而这一次,这个全然陌生的男人,不带感情的、狠狠地把自己压在身下贯穿的时候,邵昕棠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屈辱,那一瞬间的身体的痛苦简直可以被心灵的煎熬忽略不计,极致的痛苦被深深的烙印在灵魂里,邵昕棠仿佛神游般,根本不知道这地狱般的折磨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如果对于邵昕棠来说这一夜是地狱,那么对于于战南就是绝对的天堂。带着香气的美少年的身体滑腻白皙,皮肤摸上去像是上好的绸缎,柔韧的腰肢握在自己的手中,仿佛再大一点力气就能把他捏碎,尤其令他疯狂的是少年脸上隐忍的、脆弱的表情,让于战南恨不得把他扼死在自己的怀中。昨晚进去的一瞬间,邵昕棠的后穴就撕裂开了,那里简直太紧了,让于战南以为他是第一次。   仿佛男人对于“第一次”都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但于战南并没有因为这和少年的哭泣儿放慢速度,反而更加用力的顶进去,仿佛是想要在这个如此合自己心意的少年身上烙上自己的烙印。   一夜的欢愉放纵,于战南醒来时神清气爽,仿佛事业上的糟心事都被这洪水般的欢爱洗刷干净了。旁边躺着身体青紫的少年,如瀑布般的长发和黑色的床单仿佛融为一体,脸上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透过那薄薄的肌肤,像是能看到底下细小青色的血管。   于战南今年才二十五,父亲是前任的东北三省总司令,他又是于家九代单传的儿子,从小被向祖宗一样供着,自是骄横跋扈的主儿,后来又逢父亲突然去世,家里遭此大变,他在一堆女人的哭哭啼啼声中接过大权,撑起这个家,乃至东北三省。早已习惯了杀伐决断、心狠手辣。而贴上来的男人女人无数,无不是曲意逢迎,从来都是被讨好的人,他哪里懂得什么怜香惜玉。大概他最最温柔的时候,也不过是给这床上人一笑了。   盯着少年紧闭的双眼,于战南只觉得心里喜欢极了,有种想把他吞进独自的稀罕之情,倒是没觉得自己一逞兽欲带给对方多大的伤害。所以他倾身在少年的唇上咬了一口,说:“还不醒,想要被干醒吗?”   一边说着,一边手伸进被子里捏住少年红肿的乳头……   邵昕棠是被疼醒的,胸前某个地方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于战南放大的脸,牙齿还在自己的唇上轻轻地撕咬着。邵昕棠条件发射的扭过头去,谁知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却牵起了他身上所有的疼痛,酸涩的痛楚从各个骨头缝间蔓延开,尤其是身后那个被过度使用的地方,像是被刀子割裂开了。但事实也相差不远,此刻这个带着坏笑亲吻自己的男人,昨晚罔顾他的求饶,硬生生把那样大的硬物插进自己体内,没有一点犹豫。   邵昕棠知道这个男人没有丝毫有关于怜悯温柔的东西。他眨了眨眼睛,调节着自己的心态,然后勾起一个自认为完美的笑容,轻声叫了声:“于司令。”   于战南看到他虚弱的笑,心里某根心神就像是被撩拨了一样,轻轻地颤起来。他盯着少年的脸,鬼使神差拿出蹂躏的少年身体的手,说:“你叫什么?”   邵昕棠长长的睫毛垂下,挡住他眼中的情绪。于战南只能听到他干净好听的声音说:“邵昕棠。”   于战南口中喃喃着念了两遍“昕棠”,然后常年握抢带着厚茧的大手捏住他的下巴,一字一字说道。   “我是于战南,记住了,你的男人!”      第7章 然后      闫亮从于战南的卧室出来,神情有些恍惚,正好被刚刚回来的孙德全逮住,拉着他非要去“陌香酒楼”。   陌香那时算是沈阳数一数二的酒楼了,孙德全是个嗜酒如命的人,闫亮平日也是喝的开的人,两人虽然可以算的上是于战南的左膀右臂,却并没有什么为了争宠而互相打击之类的事情发生,倒是经常一起喝酒,也算愉悦。   如果说闫亮是于战南身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外交手下,那么孙德全就是平日总是沉默,暗地里给他办实事的人。孙德全比于战南大三岁,是从记事起就跟在于战南身边的,他的父亲就是当年前于司令的副官,从小他就是于战南的跟班,随从,这种根深蒂固的关系似乎从他一出生就开始了。这也是他跟闫亮不同的地方,闫亮即使身为一名手下,也是那种想攀着这根高枝往上爬,创就一番事业的人。而孙德全对于战南,可以说是忠诚的纯粹,只为忠诚而忠诚。荣华富贵、人间名利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吸引力,他要做的,只是全心全意的对他的主子——于战南好。所以你让这种人背叛的几率几乎为零。   孙德全虽然不如闫亮四面八方、七窍玲珑,平日里不爱说话,可是这并不表示他木讷,相反的,他还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所以他拍了拍今天有些反常,闷头喝酒没说两句话的闫亮,说:“兄弟,怎么了?”   闫亮像是半天才反应过来,有露出他惯常的笑容:“没事,喝酒!”   “对,喝酒,人活着就得高兴,有些事儿别太放在心上,过去就好了。”   “……对。”   孙德全以为他被于战南训斥了,出言隐晦的安慰,却不想闫亮心中想的是另一件事,听了他的话,狠狠地喝了一口酒,心中却更痛。   于战南一夜过去神清气爽,叫来本城的名医给邵昕棠看着,就去忙正事儿去了。要说于战南的正事儿真不少,一个东北地区的司令,他不仅要和这边的其他司令打好社交,勤于政事,闲暇时练练兵,还好万分警惕的顾好京城一带,那里他的舅舅王乾军司令,却是他的后台。   此时的于战南只觉邵昕棠是个尤物,看着赏心悦目,在床上更是能给他极致的快乐,但这种喜爱也仅止于把他当成个小玩意,逗自己乐呵罢了。   而邵昕棠躺在床上任这些医生下人摆布,全身的伤看着都让人胆颤,他却跟个不知疼痛的木娃娃,没有声息,只一双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沉静如水。   这个老医生已经为司令府看病有些年头了,姓黄,大家都尊称他黄大夫,带着个老花镜,一头的白发长得茂密,见邵昕棠满身的伤痕,心中甚是不忍,叹了口气说道:“于司令平日不是这样的,想必一时忘了分寸。”   邵昕棠回过头,黑得惊人的大眼睛看着老医生,说:“谢谢!”只是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老医生又叹了口气,临走时摸了摸他的额头,沧桑的眼珠尽是怜悯,在他耳畔说道:“孩子,想开些!”   邵昕棠看着这个有些像前世自己父亲的老人,眼眶一热,强忍住酸涩的感觉,点了点头。   一个已经死过一回的人还有什么是想不开的,何况他上辈子已经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什么尊严、屈辱,和永远消失比什么都不算,这辈子他想过自已想过的生活,赎了身,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安闲的过一生。   肉体上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前生经历过家人的背离,爱人的背叛,心里所承受的痛苦远比这让人难受一百倍一万倍,他不是一样挺过来了,他现在想的,就是怎么利用于战南,来帮助他的离开计划。   身是必须自己赎的,如果让于战南赎身,不异于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而他现在自己有没有来钱的渠道,在于战南身上下手无外乎是最好的选择。   心中主意已定,邵昕棠不禁有些安心,就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邵昕棠又梦魇了。他清醒的有自己的意识,却像是被钉在了床上,一动不能动,连眼皮都沉的像是千金重。   听老人说,如果梦魇了,就不要挣扎,放轻松睡上一觉,醒来就好了。   邵昕棠上辈子就常常梦魇,尤其是被牟勤宇背叛后。那个男人给找了无数的方法,吃药,催眠,皆是不管用,总像心中有个魔鬼,一到午夜就要纠缠于他似的。然而邵昕棠从没照老人说的那样做过,因为他总觉得梦魇了,如果放松睡下去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醒来……   今日又被梦魇缠住,邵昕棠觉得自己挣扎的满身是汗,意识还是清醒的。突然感觉一只手抚上自己的脸庞,轻轻地摩擦着。   其实只不过是他自己以为自己是清醒的,此刻的他身在梦中,不过是梦中梦,不过是靠着潜意识中的某些判断罢了。   “对不起……”   一个男人的声音犹如从遥远的天边传来,邵昕棠心中却是惊起千层雪。   是他!   上辈子他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后,经常午夜惊醒,梦见牟勤宇面容憔悴,神情凄然的跪在自己面前认错,一遍一遍的说:“对不起,书洋,对不起……”   所以此刻邵昕棠高烧烧的迷迷糊糊的,也就错把脸上的这只手认为是牟勤宇的,心中无比厌恶,便拼了命的挣扎起来。   却说闫亮和孙德全喝了半宿的酒,直到饭馆打样了,才搀扶着走出来。孙德全已是醉如烂泥,被勤务兵扶上了车。闫亮摆摆手示意他们走开,自己便沿着漆黑的石板路走去,走着走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睁眼已经过了晌午。   酒后误事,闫亮心中后悔也来不及了,匆匆换了衣服就去了司令府,到了才知于战南已经去军队了,告诉他今天不用他,让他回去休息。   放了心,闫亮便沿走出来,路过一间厢房的时候,正巧见一个小兵端着盆水出来,心中一动,就走了进去。   看到那个一整晚都在自己心中盘旋的人儿躺在雪白的被褥里,长长的睫毛在眼光下投下一小团儿暗影,脆弱的像是个瓷娃娃。   闫亮心中说不出的感觉,想到昨晚这个瓷制人儿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心中就像有千万只野兽撕咬着心脏,疼痛难忍。   手忍不住伸向那人……终于碰到了那片美好的肌肤,果然比想象中还要滑嫩……   闫亮的心神都仿佛涣散了,并没有注意到开门声,直到听到一声冷冷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第8章 欲擒故纵      “你在干什么?”   闫亮一回头,正见于战南高大的身躯立在门口,神情冰冷的看着他。   “我、我看他还热不热……”闫亮手摸上邵昕棠的额头,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意志才使得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撤回手,勉强挤出个笑容:“还热得很,我去叫大夫来”   于战南迈着大步,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伸手挑起那人滚烫的下巴,脸上看不出表情,语气却很轻慢:“你给我找来的这个小玩意,我很满意。”   闫亮听了,交叠在身前的手一抖,头低着一言不发。   屋里一片死寂,只有邵昕棠发热后有些促狭的呼吸声。半晌,于战南说:“去吧。”   闫亮才灰溜溜的走出屋子,彼时,他背上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军装。   他怕于战南,或者说整个司令部没有人不怕他。   不管他是笑着还是面无表情,这个人的威慑已经深入到身边每个人的骨髓,让人打心里有一种恐惧,尤其是跟在他身边最近的人。   闫亮还记得于战南刚掌权那会儿,一个跟他亲如手足的手下跟他的对头通信被抓住,被他命人当众挖出五官,一刀一刀的剐了,那人在前日还跟他们一起喝过酒。然而人死后,于战南只轻飘飘的用一种意犹未尽的语气说了句:“太不禁玩了,下次找个胖点的。”   于战南狠到缺少人性,闫亮虽然忠于他,却是半分差错也不敢有,很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叫完大夫,闫亮就躲在门口站着,姿态谦卑,冷汗贴着身体异常不舒服,他却无暇顾及,心中懊悔刚才的冲动,只觉是在找死。   邵昕棠后面的伤势严重,没有个十天半个月却是再不能让于司令尽兴。于战南位高事忙,往这里跑了两次也就不再常来。   邵昕棠待到身上的伤好些,就义无返顾的要求回戏班子,于战南也没有横加阻拦,派了车把他送回去。   回到戏班子,邵昕棠强撑着没让人扶,自己一步一步走进去。   刚走到门口,沈班主就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亲切的搀着他的胳膊,说:“可回来了,你不在的日子可让老哥好想啊!来,老哥我给你换了个屋子,是这里采光最好的厢房,平日也肃静,我带你去看看喜欢不。”   邵昕棠也跟着笑,只是着笑意丝毫达不到眼底。两人一路哥俩好的走过,经过的人都朝他行礼,高兴的对他道着“恭喜”。   恭喜什么呢?恭喜自己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肆意玩弄,还是恭喜他福气不浅能爬上那人的床呢?   邵昕棠嘴角翘起,谦逊的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嘲讽。   突然,一股巨大的冲力猛然冲到自己的怀里,一双手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腰。   邵昕棠低头,看是清死死抱着自己,才及自己腰间的小健安。   小健安满脸的泪痕,本就营养不良而显得头比寻常的孩子大,此时小脸上那点肉也不见了,非常可怜见的。   “干爹,你去哪儿了,他们说你不要我了。”   小孩儿睁着漆黑的大眼睛,惊恐的看着邵昕棠。   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蹲下身把小孩儿抱在怀里,真的有了一种为人父的感觉,一种责任油然上升的心里。   或许,这里唯一真正关心他的人,就是这个孩子了吧。   “去,狗蛋,你爹身子不好,别缠着他。”   众人还是叫习惯叫狗蛋,对邵昕棠给他取的文邹邹的名字很不以为然。   小健安听了沈班主的呵斥,更加往邵昕棠的怀里缩,死死的搂着他。   邵昕棠亲了亲他的额头,眼睛里的宠溺之色大家都看得分明:“乖,干爹不会不要你的,干爹只是出去办事儿了。”   其实他这么说是有原因的,班子里的人曾经因为原来的邵昕棠对小健安不好,也都常常虐待他。如今他来了,是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他要好好待这个孩子。   话说我们的于司令,白日里忙事业,晚上就跟富商巨贾吃吃喝喝的玩乐,每天纸醉金迷,过得那叫一个糜烂奢华的生活。一日坐在灯红酒绿的舞厅包间里,中间当红的歌女正常着离愁别绪的情歌,怀里搂着个异常漂亮妖娆的小男孩儿,于战南却在这时突然想起了那个看着贵气,在床上却令他感受极致快感的小戏子。   丝绸般的肌肤,手指上仿佛还记着那滑腻温凉的质感,隐忍销魂的呻吟求饶声,让于战南刚一想起就下身一热,还有那紧致粉嫩的小穴……   屋里烟气缭绕,几个富商驾着烟枪躺在软榻上,旁边伺候着如娇似玉的美人们。于战南一向不喜欢大烟,当年他父亲就是吸这个吸得魔障了,最后还猝死,所以他很是忌讳,但都说大烟能给人极致的快乐,他也信,要不然谁能欲罢不能的恨不得倾家荡产的抽呢。一向是别人抽别人的,他是一点不沾也就罢了。不知为何此刻心情烦躁,异常受不了这浊闷的空气。推开身边的男孩儿,走出屋子,吩咐守在门外的闫亮:“去把那个小戏子给我接来。”   站在外面抽了个手下递上来的雪茄,吹了一阵子凉风,猜想着那个小戏子现在会是什么表情呢,肯定很有趣。   心情不知不觉好了不少,听到一声恭敬地“司令”。于战南回过头看独自站在那里的闫亮,粗黑的眉毛一挑:“人呢?”   闫亮战战兢兢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邵先生说他身子还未好,伺候不好您,就……就……说先不来了。”   走廊上两排士兵站得笔直,闫亮感觉冷汗从发迹淌下,歌女柔婉的歌声从屋子里传出来,他却觉得走廊里死寂死寂的。半晌,他才听他们从没被人拒绝过的司令大人一笑,说:“那就先好好养着吧,等他全好了你再去接。”   于战南说完,大步回到屋中,没有理会众人极度惊诧的面孔。      第9章 二哥      邵昕棠足足在沈班主新给他安置的鼎好的房间猫了小二十天,有时在院子里喝喝茶,逗逗趣,教聂健安一些知识。   但他心里远没有表面上这么淡定。虽然吃穿用度都是上好的,也不能掩盖他没钱的事实。他翻遍了邵昕棠以前所有可能藏钱的地方,都没找到一分钱,手里唯有的五块大洋还是沈财田那日给他唱戏的赏钱。   邵昕棠孤家寡人一个,听说是个孤儿,以前赎身的钱到哪儿去了呢?赎身的钱到底是多少呢,怎么开口问沈财田呢?于战南那边该怎么办呢?惹不起躲不开的家伙……   这几日司令府已经派人来请他两次,都被他委婉的推拒了,如果再来人请,邵昕棠自己也知道,怕是躲不过了。   盛夏的日头正好,邵昕棠新搬来的院子却有一棵古老的榕树,长得郁郁葱葱格外茂密,他就让人在树下摆了一张小桌,两把椅子吗,在这里教聂健安写字。   小孩儿写得认真,邵昕棠却躺在摇椅上有些昏昏欲睡。正是半梦不醒间,一个跑堂的少年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邵昕棠以为是司令府的人来了,心中一沉,顿时清醒了大半,却见小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说:“邵先生,您的信。”   邵昕棠非常诧异,把送信的少年乐呵呵的打发走了,抽出信。   信纸是颜色有些暗淡的宣纸,一整张纸上只写了几个歪歪扭扭并不好看的字。   “午后二时,清道茶庄,不见不散。——二哥”   信的右下角没有人名,只有“二哥”两个字。   二哥?邵昕棠心中琢磨着,难道这个身体还有亲人?一时间他心中出现很多种可能。如果有亲人就好了,说不定能帮自己脱离眼下前有狼后有虎的困境。但如何不被人发现自己不是原来的邵昕棠了呢……   邵昕棠兴奋了一会儿,有冷静下来。既然这个人连署名都不敢写,弄得神神秘秘的,想必未必是个见得光的。   捏着手中的信,他面色严肃的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去赴约。   下午二时,邵昕棠准时来到清道茶庄。他特意穿了一件暗色的袍子,尽量不引人注目。然而刚进了门,就见一个矮小机灵的小二跑上前来,笑着招呼他:“客人是要吃茶吗?”   “不是,我找人。”   盛夏的天气闷热,下午二时又正是午后酣睡的好时候,茶庄里的客人并不多,唯有的三三两两个人见他进来,均盯着他看。邵昕棠抬眼扫了一圈也没找到可能的人,就听小二说:“哦,客人要找的人在里间,我带您去。”说完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带起路来。   茶庄装饰的很普通,甚至在他看来是简陋的。房梁非常高,稀稀落落摆了几张桌椅,也没有顺序,显得屋子格外大而空旷。邵昕棠不得不承认这里真的是个偷偷见面的好地方。   “你们这里还有单间?”   “就一间,平常并不坐人的,大多数客人喜欢在厅里喝茶,还能听听趣事,只有些讲究的客人有时来了会找这样的单间。”   邵昕棠听着小二热情的解释,转眼间就到了门前。小二“咚咚咚”敲了几下,“客人,您等得人到了。”。就听里面传来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进来”。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里面一个年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站起来,面容一丝不苟很是正经,目不斜视的朝着小二微微颔首。谁知门一关上,严肃的男人摇身一变,猛的上前一把抱住他,激动而又不忘压低音量:“昕棠,我想死你了。”   待邵昕棠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男人的怀抱。伸手坚定的推开男人,邵昕棠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好声好气的说:“您是?”   “我前些日子磕破了头,以前的事儿很多都不记得了,还请阁下自重。”   邵昕棠在男人诧异的目光下说完这番话,果然见男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然后他好像想通了什么,一笑说:“被骗我了,我知道你生二哥的气了,二哥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也没闲着,不是都在置办咱们的小家吗。”   刘伟笑着笑着就笑不下去了,因为邵昕棠的始终面无表情,眼神更是冷冰冰的。   以前的邵昕棠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情,那次见了他不是可怜兮兮的求着他爱,如今乍见他这样陌生人般的表情,刘伟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恐惧,好像这个人不是那个他认识十几年、任他揉搓欺骗的好哄的人了。   刘伟开始有点相信了,试探的去抓邵昕棠的胳膊,说:“昕棠,我是二哥啊,和你相依为命十几年的二师兄啊。”   邵昕棠躲过他伸来的手,选了刘伟对面的位置坐下,看了眼桌上,泥瓷的茶壶里已经没有丝毫热气,看来这人已经来了很久了。   刘伟慌乱的像是只被困住的猎物,在屋子里来回多了两圈坐下,转眼间又变了神色,是一副怒不可赦的样子。   邵昕棠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此人宽额大耳,双眼皮,皮肤也很白算得上英俊。可是这种英俊又何于战南的有区别。于战南棱角分明,五官很是深刻,尤其一双暴戾的双眼,让人有种不敢对视的感觉。如果他是那种硬汉的形象。而眼前的男人绝对是小白脸的绝佳代表。在邵昕棠看来有种油头粉面的感觉,也就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我知道了……”男人又怒又痛的样子,说“你跟了于司令……昕棠,你怎么能这么对不起我?”   如果听到这里,邵昕棠还以为自己这个身体跟眼前的男人之间是单纯的,那他就是真傻了。但此刻他也不知道两人到了何种地步,感情多深,心中乱成一团,也不敢乱说话,只是说道:“我真的不记得了,你要是非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邵昕棠作势要走,又被一把拉住,男人脸色非常不好看,看他毫不妥协的样子,咬着牙说:“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邵昕棠不愿意和他拉扯,就坐了下来。男人坐了极其简单的自我介绍,显然还是不信邵昕棠失意这件事儿的。   邵昕棠把玩着茶杯,听男人将两人一路从苦日子过来,相濡以沫,情比金坚……然后就责备他的背叛,说他靠上了于司令,忘了两人的诺言……   邵昕棠冷眼听着,怎么都觉得男人的表情非常夸张虚伪。他上辈子也是活了三十来年的人了,即使被保护的好,也不会傻到一个陌生人的几句好就全然相信。而且他注意到男人话中有很多漏洞,一味的回忆过去的苦,构建未来的美好,却独独没有说现在。就在邵昕棠心里的怀疑越来越多的时候,男人吭哧了半天,又说了句话。   “昕棠,之前你……卖身的钱我已经用来置办我们的家了,是独门独院的大房子……只是……”   后面的话邵昕棠没听清,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那句“你卖身的钱”上。   原来他找了这么久的钱,都在眼前的孙子那儿!      第10章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昕棠,之前你……卖身的钱我已经用来置办我们的家了,是独门独院的大房子……只是……”   原来他找了这么久的钱,都在眼前的孙子那儿!   邵昕棠气炸了,再看眼前的小白脸,越看越虚伪做作,越看越让人作呕。端起桌子上的凉茶,一饮而尽,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冲动,冲动解决不了问题。于是耐着心听下去。   “只是……家里还有些家具没有添办,看着空荡荡的,一点儿也没有家的感觉。前日别人给我介绍了个老木匠,说是打了几十年的家具,保管能给咱们的屋子收拾的漂漂亮亮……就是你给我的钱已经用没了……不知你手头上现在宽裕不?”   一杯凉茶下肚,邵昕棠也冷静下来了,被这股气听他说完这番恬不知耻的话,愣是一声不吭了半天,一脸为难而又有苦衷的样子。   刘伟看他这幅样子,心里七上八下的。本来当初骗了邵昕棠去卖身,拿了钱他就没想再见他,可是前些日子又听说他攀上了于司令,心中庆幸自己当年没把话说死了,得罪了这个小妖精,就又动了坏心眼儿,想要在这个又蠢又笨的小妖精这里狠狠地再捞上一笔。   “怎么了,于司令没给你钱?”   说完这话,看到邵昕棠受伤的眼神,刘伟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把手越过桌子按住按住他的手,哄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诺诺了半天,他才说出来:“我这不是寻思左右咱们也拒绝不了那样的大人物,不如趁机捞一笔,我们的未来也好过些……”   邵昕棠当然看出了他想要“狠狠来一笔”的想法,抬起垂着的眼眸,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看得刘伟这样的败类心中也不由生出了些怜悯来。他声音不大,话里话外却透着悲凉。   “你不提还好,于司令倒是个大方的,倒是真的让人赏了些银钱器物……”邵昕棠抬头,见刘伟两眼放着光,心中鄙夷到极致,面上却更加悲切,不紧不慢的说:“可是他房里的人也不少,都是些高贵的大人物,其中有一个很是得司令喜爱的夫人有一个翡翠玉镯,那日被我不小心打破了……”   邵昕棠说到这里适时地停了下来,就听刘伟说道:“怎么,还用赔吗?”   “不赔,司令府恐怕……也是呆不下去了……”邵昕棠不愠不火的接着说:“而司令赏的统共也也赔不上那一个零头……”   说完后,邵昕棠就不动声色的等着他表态,果然看到刘伟即使极力掩饰,脸上也是一阵轻一阵白,纠结的很。   刘伟一听这话,心里一突,知道定然不是个小数目。他本来抱着万无一失能取到钱的想法来的,不成想情况逆转,倒要他自己掏腰包去给别人擦屁股,这要是平常,以他铁公鸡的性格,进了自己兜里的钱别人是一个子儿也别想。可是如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刘伟打得主意是凭着邵昕棠的小模样只要能留在司令府,那“钱途”还不是无限光明。怎么他早就没想到把邵昕棠卖到那些个喜欢男孩儿的老爷手里呢,一定比卖给个戏班子多得多了。   不过他惋惜归惋惜,一下让铁公鸡出血也有点太为难了。邵昕棠既没有说个数目,也没有催他把房子卖了之类的,只是眼神充满可怜爱意的瞧着他。刘伟非常熟悉他这个模样,那是爱他爱极了的样子,心想即使邵昕棠是真的失了记忆也不打紧,他逃不过自己的魅力。   心里已经做了决定,刘伟还是装作一副万分困难,又视死如归的表情,以为会感动这个还懵懂的少年:“放心吧,二哥就是豁出性命也会给筹钱,二哥不会丢下你不管,毕竟我算是你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这最后一句话无疑不是再提醒邵昕棠的处境,不给他退路,让他以后感恩戴德的回报他。邵昕棠也不傻,唱了这么多年的戏,身体的一切表情举动早已运用自如。此刻一抬头间,已是眼泪汪满了眼眶,情意怜怜的看着他。这样刘伟更加笃定他是个好拿捏的傻子。然后又是一番情感轰炸后,这位二哥终于走了。   邵昕棠送走了他,还想坐一会儿,要了一壶上好的龙井,自己坐在那个简陋的茶屋里细细品着,漆黑琉璃般的眼珠沉静得吓人。   他享受着来到这个世界难得的清净,脑海中暂时放下着些许烦心的事儿,觉得如果生活中没有这些恼人的人事物,他将多么快活……   待他去结账的时候才知道,刘伟连之前的茶钱都没付,给他留着呢。幸好今天出门他特意带了两块大洋,要不然可糗大了。   心里却忍不住恨恨的想:定把你这个铁公鸡的毛拔净!   邵昕棠当然不会知道于战南房里有什么人,又有多少,他也不关心这事儿,可是刘伟一定也不知道,他那这事儿骗他,他根本无处查证,而且邵昕棠一眼就看出他的虚情假意与贪。只要有了这两样,他就不信刘伟能不跳进他挖的坑。虚情假意让他能把自己毫不犹疑的推到别人的怀里,而贪则让他不得不冒这个险来谋取可能的更大利益。   之前他根本没有想到刘伟跟这个身体的主人是这样暧昧不明的关系,只以为哪怕是个远房亲戚,也是能帮自己一把的。可对方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也许不是他把邵昕棠卖了,邵昕棠也不能枉死。而他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因为利益可以背叛欺骗别人感情的人,如今邵昕棠已经换了壳子,他是聂书洋,不是性子柔然可欺、傻得冒泡的邵昕棠,断然不会让这个人好过。那些他骗去的钱怎么拿走的,定要怎么给他还回来!   钱的事儿有了些眉目,邵昕棠就琢磨着怎么得知自己赎身的钱数。现在他每天看着如常,淡定自若,其实内里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想到于战南,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都不寒而栗,极力躲得远远的!      第11章 兴趣      邵昕棠踱步回了红墨,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那日司令府来接他的黑色圆头汽车,还没进院子,就见闫亮从里面走了出来,喊了声:“邵先生。”   跟闫亮一同前来的还有四个卫兵,整齐的站在车旁。见邵昕棠是从外面走回来的,心中知道今天的事儿会办成。且说司令府的人都来请了两次了,都被邵昕棠用病着的借口推脱了,此番再不把人弄回去,他们都怕于战南把他们连同整个戏班子一把火烧了。   邵昕棠也知道今天是躲不过了,刚才刚有的一点好心情全部殆尽,却也不废话,朝闫亮一点头说:“我去换件衣服。”   闫亮呆呆的望着他颀长纤细的背影,心里发酸。   于战南的别墅建的背靠大山,地貌宽阔,空气也好,确实是个居住的好地方。第一次来这里是黑天,模糊不清。此时在这样建筑还不发达的年代猛然看到这样恢弘的建筑,像一头巨兽卧伏在山脚下,确实让人心情有些激荡。邵昕棠不动声色观察着四周巡逻的士兵,随着车辆的行驶,一两分钟便是一对整装列队,看起来戒备不是一般的森严。   于战南光是别墅占地就是上千平米,三层的西欧风格白色洋楼,高雅而又不失庄严。内部更是装饰的富丽堂皇,随处都是金银器具、古董珍品,可见于战南真的可当富可敌国。   闫亮直接把他带到了二楼拐角处的书房。于战南当然不是在看书,他这样从小就被当成将军养大的人,确实没有那种能拿着本诗词品读的闲雅气质,要他看那样娘们儿的书,不如一枪蹦了他。所以除了一些战略要义、权术谋术、国际形势与经济的书,他基本是不翻那些令人头疼的东西的。虽然于战南的父亲也是跟他一样的性格,喜欢道理来火里去的,但却也好面子,喜欢把偌大的书房装得满满登登的,只怕别人以为他是只懂武力的匹夫。一排排上好的精装限量版图书就这样在这里任其落灰,也没人翻弄一下。   闫亮敲了门,听到里面铿锵有力的一声“进来!”就退到一边。   邵昕棠推开门,正见于战南穿着整齐的军装,把玩着一把卡宾步枪,见他进来,把枪柄架到宽阔的肩臂上,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   邵昕棠随手关上门,好像没看到对着自己的枪口,从容的对着于战南行了个礼,说:“于司令。”   “去,把窗台那盆花举起来,靠边站着。”于战南说这话时面无表情,一点儿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这样是搁这院子里的任何一人,在就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了,没想到邵昕棠黑得比水晶还要剔透的眸子只是淡淡的看了他几面,好像没听懂他暗含的意思,非常听话的走到窗边,挑了一盆开得正旺的水仙,默默走到一面空旷的墙面,站定,把精致小巧的花盆举过头顶。   这期间于战南一直举着枪,等待着这个漂亮的小少年跪倒在自己脚下,哭着想自己求饶。然而他以为除了床取乐外一无所取的漂亮少年,脸上除了平静还是平静。他就不信他不怕!   “在往后站站!”   邵昕棠顺着墙壁,有移到了另一处更远的地方。   于战南透过瞄准孔洞看着他的眼睛,妄想在里面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恐惧或惊吓。然而,他失望了,直到他扣动扳机,少年的眼睛都没眨一下……   盯着那黑色漂亮的双瞳,其中的平静和光彩让于战南有一瞬间的失神。   于战南的手被开了空枪后震得轻微颤抖,他放下手中的枪,看着正把花盆放回原位的少年,瞳眸深的像是无垠的夜空,神秘而又令人忍不住恐惧。   于战南说:“你不怕?”   邵昕棠顺手理了一下枝叶,回过头,神色还是平静的像个木雕的娃娃:“还好。”   这根本不能算是回答,怕就是怕,不怕就是不拍,从前哪有人赶在他面前说这样模棱两可的话,脾气暴烈于战南不知为何此时却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在心中升起一丝丝兴奋,觉得眼前的人儿和他想象中的有很大的不同。   邵昕棠一看到于战南闪闪发亮的眼睛,就知道不好了。这种狩猎的目光他太熟悉了,前世就是这样带着欲望的目光让还懵懂无知的他成长起来。   邵昕棠很想在说些什么,打消于战南这种兴致盎然的目光,张了张嘴,却发现话到了嘴边不是太假就是太苍白无力。   正在他失神的功夫,于战南已经放下别人刚送来的美国最新式步枪,欺近他身边,被挑起了削尖小巧的下巴,说:“我看你是真不怕,要不然也不能也派人请了你三次,才把你请来。你真是比南京委员长还难请啊。”   邵昕棠抿着唇没说话,他厌恶眼前这个欺男霸女形象的军阀头子了,却也知道人家弄死他比捏死个蚂蚁还要简单,想要活下去,现在只能委曲求全。   于战南本想怎么也惩罚惩罚他,整个东北三省还没有他需要请三次的人物呢。谁想一低头就看到他紧抿的菱唇,像是一朵正浓开的牡丹,淡淡的粉红,晶莹润玉般。黑得像是琉璃的眼睛含着淡淡的委屈,然人看了心都忍不住纠起来。   于战南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有七八只小手在四处抓挠,猛的低下头钳住那淡淡的粉红,狠狠地在他的唇上肆意蹂躏,有力的长舌直驱而入,勾着那嫩软的小舌缠绵着……   长了厚茧的大手顺着衣服缝隙伸进去,划过丝绸般光滑细腻的肌肤,停在胸前的可爱的茱萸上,揉捏玩弄。   邵昕棠手掌撑在于战南的胸前,口齿呼吸间尽是浓重的男性味道,那张大嘴用弄吞进他舌头的力道在自己口腔里横扫而过。手上微弱的力道在眼前男人眼中无疑太微弱了,对如塔山般快然不动的男人来说倒像是增加情趣。   一吻结束,邵昕棠猛然大口呼吸,转眼间自己已经横在男人的怀里。于战南眼睛的欲望炽烈如火,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说道:“小妖精,你是想在书桌上,还是床上?”      第12章 河蟹      “小妖精,你是想在书桌上,还是床上?”   邵昕棠被他亲的缺氧,只顾着大口喘气。于战南见他双颊粉红,娇艳欲滴的样子,也没给他考虑的时间,一把抱了他按在桌子上,就伸手扯他的衣服。   邵昕棠今天出门特意穿了件扣子复杂的衣服,光是裤子上就系了两三个结,谁知这根本不能给于战南造成任何阻碍,他大手一挥,邵昕棠的裤子已经成了碎片。   邵昕棠坐在上好的红木桌上,两条细长的纤腿被来开,中间站着穿着整齐军装的于战南。于战南一手扒下他的内裤,手掌抓住了那同他主人一样秀气可爱的小东西揉捏着,嘴唇顺着曲线优美的脖颈一路下滑,撕咬啃噬,仿佛恨不得把眼前玉一样的人儿吞入腹中。一口含住胸前矗立的小巧红艳的小颗粒……   邵昕棠毕竟是十七八岁,这容易情动的时候,又青涩冲动,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玩弄,遂不能自抑的“啊”的呻吟出声。   这声呻吟仿佛是剂催情的猛药,于战南瞬间眼睛暗沉暗沉的,里面像是带着锋利的钩子,勾在邵昕棠身上。同时声音沙哑的说:“为我脱裤子。”   邵昕棠低头,只见军绿的军装裤子已被高高撑起,可见其中之物庞大。邵昕棠知道于战南在床上的兽性和持久,心知逃不过,也沙哑这声音说道:“去床上。”   于战南笑得邪佞:“晚了,就在这儿。”   又见邵昕棠迟疑着不动,狠狠捏了一下手中的小东西,果然见邵昕棠脸色冷汗都冒了出来,一脸痛苦的样子,说道:“快脱,也疼你!”   邵昕棠此刻衣衫尽褪,要害还握在别人手中,像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不得屈辱的伸出手碰触那铁质光亮的皮带。   于战南高大挺拔的身躯站着一动不动,虽然下体坚硬如铁,却一点也没有要帮他的意思,两只眼睛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庞大的男根终于跳了出来。那巨大黑紫色的肉身上面青筋密布,吓得邵昕棠一下子惨白了脸色。   他的表情倒是取悦了于战南,他笑着又狠狠啃了一下他的唇,把手探向邵昕棠吓得紧缩的后穴。那里非常紧,干涩的手指硬生生捅进去疼的邵昕棠差点跳起来,心中火燎般急切与害怕,如果真是那个庞然大物进了去,还不要了他的命!   这样想着,邵昕棠飞快抓住已经等不及了要硬闯进来的男根,顺势被那滚烫的温度吓破了胆。他知道于战南做惯了上位者,哪里知道什么怜香惜玉,前戏调情之类的东西,可能只顾着自己爽了就行。可是如果真这样让他进去,还不得像上次一样去了半条命,不仅会被大夫扒光了查伤,半个月都吃不了东西。邵昕棠恨透了那种时候被围观检查、被人触摸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超越了在于战南身前做低伏小。   于战南眼中猛然射出精光,看的邵昕棠心中凛然,放低了声音说:“这样进去,会坏的……”   于战南看着他漆黑的大眼睛里满是乞求,向来冷硬的心肠不知不觉中软了下来,沙哑着问道:“……那怎么办?”   邵昕棠看他非进去不可的架势,不得不说:“先用手指,有没有润肤……用唾液吧!”   看于战南好像是听懂了,可毕竟从来没有做过这类的事儿,只知道把手指往里面硬桶,他疼得心肝都颤抖了,不得不拿过他粗长手指,放入口中含了一下,然后指引着他在自己小穴外面揉捏按压,一点点扩张。而于战南显然被他这样的举动魅惑了,任由他摆弄,硬忍着身的肿胀的疼痛。即使这样,进去的时候邵昕棠也是疼得满头大汗,仰着脆弱的脖颈,狠狠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紧致温热的软肉紧紧包裹着他,于战南舒服的大吼一声,身上全身的毛孔细胞仿佛都在快乐的跳舞,从没如此的欢快过。于战南咬着他的脖子,凶狠的舔吻,而下身却猛烈地进攻着,狠狠的顶入,又全根抽出,恨不得把这个惹得他心里不上不下的玉人儿干死在身下……   二楼的窗户大开着,庭院里的金银花的清香借着徐徐的微风传送进来。邵昕棠抱着于战南的脖子,身体随着身下狠狠地顶弄一上一下,两人的汗水交杂在一起滴落到旁边放着的美国最新式卡宾步枪上,暧昧缭乱的呻吟声传到修葺整齐的花园。   闫亮一直站在花园二楼的某个窗户下,久久没有离去……      第13章 显摆      邵昕棠被他压在身下用各种姿势干,中途又转战到书房里那张休息床上。他在于战南的身下像是一叶小舟,起起伏伏,只能随着波涛翻滚。   这场肉搏战一直持续到天开始泛黑,邵昕棠昏睡过去又醒过来,狭长的眼角犹自带着泪痕,挣扎着动了一下,感觉身后那个可耻的部位还涨着,这么一动,倒让其中的东西想吹了气的气球,慢慢的把他的后穴撑开。   原来于战南一直没有把他那东西拿出去,就这么半软着放在令他销魂的小穴中。此刻邵昕棠一动,牵动内里温热柔韧的细肉,又把他唤醒了。   翻身把邵昕棠拉到身下,又开始新一轮的激情……邵昕棠咬着牙承受他的侵略,心想:这哪里人,分明是一只淫兽。   邵昕棠从浴室里出来,身体都清理干净了,虽然后面红肿不堪,但好在没有撕裂,到会少受不少得罪。邵昕棠当然不会感激于战南今天的温柔,只庆幸自己忍得一时,没跟于战南硬碰硬。   原来的衣服已经坏的穿不了了,于战南借着给他送衣服的理由,进浴室观赏了一场现场版的芙蓉出水图。邵昕棠气的牙痒痒的,却已无法,知道对待这种不要脸的人就是要比他还不要脸,藏藏掖掖的更能激起一个男人的兽欲,索性大大方方的快速洗完了。   因为伤得不重,也没指望人家留饭,洗完澡就想走,却不想被于战南拦住说:“今晚别回去了,跟我去个地方。”   邵昕棠看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家居服,高大的身躯慵懒惬意的靠在宽大的沙发上,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偿其大欲的满足感,耐着性子说:“我不太舒服,就不去了吧。”   于战南虎眉一挑,邵昕棠就知道非去不可了。   “圣海苑”,沈阳当年最有实力的豪华歌厅。从华灯初上起,就人满为患,笙歌艳舞,仿佛连周围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腐糜的气息。邵昕棠跟着于战南从开在中间的车子上下来,前后两辆车的保镖卫兵手里端着枪,早已把四周围成了个密不透风的保护圈,连迎上来的服务生都请到了一边。   歌厅的经理穿着笔挺的西装哈巴狗一样引着于战南等人从私人楼梯上了三楼。   整个“圣海苑”分三层,一层是些普通来取乐子的客人,有穿着花枝招展的小姐陪着唱歌跳舞,异常吵闹。二楼有几间单隔出来的屋子,供一些老板贵夫人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不是普通人家能去的起的地方。而像三楼这样,是一楼三分之一面积的小型大厅,更是装得富丽堂皇,悬空镂空水晶灯摇曳,一幅民国时期最上层社会的样子,也只配给些达官贵人们用了。   邵昕棠他们到的时候,偌大明亮的三楼大厅已经坐了十几号人,有军衔不低的军人,叼着烟枪的大老板,里面甚至还有一个走私枪支的大鳄。这些见到于战南,纷纷站起来热情的招呼。此时于战南也扮演了一个亲民仁义的大军阀头目形象,笑着跟各人握手寒暄。只是他那紧紧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看的站在他身旁的邵昕棠嘴角抽了抽。   被请上了主位坐好,于战南一把拉过想偷偷溜掉找个角落藏着的邵昕棠,硬是不顾众人的目光,按在了自己的身边坐下。   此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了邵昕棠,都带笑看着他,可眼神里却都若有所思的样子。其中一个看着五十多岁,秃顶,顶着个皮球一样的圆肚子的中年男子凑了过来,一副很是亲密的样子跟于战南扯起来:“我说老弟怎么才来,原来是芙蓉帐暖,舍不得下床啊!”   说完又哈哈笑起来,一双色咪咪的眼睛上下瞄着邵昕棠。邵昕棠对于此种人真是厌恶极了,却又不得发作,只得微微垂下眼眸,不去看这些恶心人。   接着众人又拐弯抹角的吹捧于战南,这其中少不得要夸上邵昕棠几句,什么“摸样身段这样好”、“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个尤物”,还有“于老弟可是有福气了……”之类的。其实话里话外还是夸于战南“有眼光”。   于战南心中玻璃般明亮,哪里不知道这些人心中的小九九,只是回过头,看邵昕棠端坐那里,腰背挺拔笔直,眉眼微微垂着,挡住若星辰般明亮的瞳眸,仿佛没听到众人的话一般,倒是一副波澜不惊,低调谦逊的样子,心中更是喜爱,好像真的觉得自己得了这样一个玉人儿,是“有福气”的。   心脏微烫,于战南也不知怎地,就伸手在底下抓住了邵昕棠的,握着他薄薄的细瘦的手掌,突然觉得这人瘦得可怜,想着定是原来受了不好的待遇,想着想着,心中就些愤恨那些苛待他的人。   手被抓在一个宽厚滚烫的掌心,邵昕棠一愣,抬起眼看于战南,正看到他对自己一笑,却是跟以前见到的俱不相同,暴力戏谑不见了,看着很是柔软的感觉。   相比于邵昕棠的微微诧异,其他人的震惊简直不可比拟。于战南何曾有过这样温柔的笑容,他根本从来就不是一个能跟“温柔”挂上一点儿边的人,更何况是对一个身边伺候的小玩物。顿时间,看到于战南这个铁汉露出绕指柔的一面的人都心照不宣,眼神极其复杂的偷偷瞄着邵昕棠,已经不是刚才的轻视和不屑。   而当事人对这样的情景全然没看到。邵昕棠心里想着于战南这样的,无非是显摆罢了,弄了个漂亮个小宠物,心中得意。上辈子严峰也是这样,得到他后,不到三个月就到处领他见他的朋友,别人夸他一句,他就能乐的找不到北,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得到了自己这个人。   现下最红的歌女任欣欣在大厅中央唱着那个年代委婉心酸,透着一股窒息美感的歌曲,身姿曼妙,艳若桃李,流转的眼波转动,让这里的每个男人都有种她在看着自己的感觉。   这些从东北三省搜罗出来的有头有脸的人物,身边都坐着美艳少女或者小童伺候着,刚才那个大肚子的秃头甚至抱了两个怀里。邵昕棠心中厌恶这种腐烂不堪的场景,只盯着前面唱着歌的任欣欣看。   “好看吗?”   猛然听到于战南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吓了他一跳,抬头看到于战南面无表情,抓着他的手指时轻时重的捏着他的掌心。不知为何邵昕棠就是感觉他不太高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也不愿花心力哄他,就照旧淡淡的说:“只是觉得她画的妆有些厚重。”   于战南听了没说什么,凑过去在他奖励的嘴角亲了亲,说:“想吃点儿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取来。”      第14章 输钱      于战南听了没说什么,凑过去奖励的在他嘴角亲了亲,说:“想吃点儿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取来。”   中午喝了一肚子的茶,直到晚上才结束剧烈的床上运动,邵昕棠确实有些饿了。于战南给他要了他自己爱吃的意大利面,然后看着他吃,旁人来叫他去玩牌也不去。   邵昕棠饿的狠了,吃得飞快,动作却是一点也不粗鲁,甚至比于战南更像是世家公子。于战南看着他优雅的吃相,眼神有些怪异,脱口而出道:“你们班子里都像你这么吃饭吗?”   还没等邵昕棠回答,三楼的厅门被打开,走进来两个人,为首的年纪不过十七八九。却穿着整套的黑色西服,领带是暗蓝色的条纹款式,黑亮的发丝被定型水定成中分的发型,长得倒是俊俏,只是办这个稚嫩的脸庞,看着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众人见到来人,招呼道:“荣少你可来了,就等你了,于司令都来了,你可得罚酒啊!”   “喝就喝,小爷可不怕。”   被唤作荣少的少年二话不说端起服务生送来的一个杯子,连干了三杯后,抹抹嘴唇,豪气万丈的说:“好酒!”   邵昕棠听了他的话,差点没把嘴里的水喷出来,忍着笑意打量这个衣着和性格如此不符荣少,心想这就是个小孩子嘛!   荣少干了酒,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向于战南这边走来,到了跟前,到不像刚才那样放肆,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南哥,近来可好?”   荣少的身后一直站着个人,给他拿着帽子拎着包。邵昕棠好奇的打量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荣少,却猛然看到站在他身后阴影处的人,惊在了当场。   那人显然也看到了他,眼睛瞪得老圆,居然是那个恶心二哥刘伟!   两人对视了几秒,就默契都转开视线。一个继续吃着他的意大利面,一个低眉顺眼的跟在主子身后。而于战南忙着跟荣少寒暄,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变化。   面吃完了,于战南就让他去跟荣少几个玩牌。荣少领了命令,却有些不以为然。刚才初见邵昕棠时,因其出众的气质一点也不像是以色事人的人,又在于大司令旁边吃得随意,还以为对方也是哪个大老板家俊秀的小公子。此时于战南却牵着他的手,有暧昧的搂了下他的腰,低声对那脸色不红不白玉雕的人儿似的小公子说:“去玩吧,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荣少这才反应过来,此人原来是于战南随时带在身边的小情儿啊!心里对邵昕棠的看法一下子就降低了不少,心想这样一个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正应是创就一番大事业少年,怎么就这样自甘堕落,恬不知耻甘的宁愿雌伏于男人身下,供人取乐,也不做点正当的事儿,即使不能以天下为己任,也不应该这样丢男人的脸面。   这样想着,本来还觉得此人俊俏秀美,贵气十足,现在却心中不屑,认为此人白白瞎了一副好相貌,是个马屎外面光,内里一包糠的草包!   于战南这样的宠物多了去了,今天居然还让自己陪着玩,真是糊涂了。秦越荣这样想着,看于战南去跟几个大老板谈事情去了,也美丽邵昕棠,率先上赌桌旁边坐下,跟旁边的人打招呼。   邵昕棠看到秦越荣眼里懒得掩饰的鄙夷,心里明白的很,也不跟这个一看就知道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少爷计较,神态轻松的选了一个位置坐好。正好是秦越荣的对面。   秦越荣是后来的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也许他来了也看不出什么弯弯道道,哪里能跟这里其他的老狐狸们比。看到于战南冷笑、狞笑、笑里藏刀、皮笑肉不笑的人不少,可这样充满情意的笑又有几回,所以众人一看就知道这个邵昕棠跟别人不同,也许是于战南的心尖尖也说不定,纷纷想要打上句话,讨好献媚。   牌桌上的其他两个座位很快坐上了两个人,邵昕棠的上家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胖老头,一笑眼睛都没了,看着像是慈眉善目的邻家老爷爷,只是那双一条缝是的眼睛里却是不是的精光一闪,大家都称他为陆老爷。下家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高瘦青年,面色青黑,眼窝深陷,看着很是病态还留了两撇八字胡,让邵昕棠感觉很像个汉奸,大家叫他胡少。   大家刚坐定,陆老爷就笑眯眯的冲着邵昕棠问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邵昕棠。”   “那我们就叫你少老弟吧!”   邵昕棠跟他们寒暄着,旁边伺候着的服务生问他们要玩什么,胡少就抖着胡子又把问题递给邵昕棠。   看着他们热情的跟邵昕棠互动,秦越荣不愿意了,心说一个贱货也值得你们这么巴结,脸色更不好看了。陆老爷注意到了,马上又问秦越荣。秦越荣板着张脸,说了个他最擅长的:“糊十二!”   邵昕棠推说哪种都不会,哪种都行,边让服务生给他详细的讲了一遍规则,期间胡少也不时的插嘴说些技巧。秦越荣看得真切,心里却不以为然,认为邵昕棠是装的不会,好让大家掉以轻心,一会儿多赢点。他这样的人秦越荣见得多了,知道他们最看重的都是钱。就冷眼看着,心想等会儿爷偏不让你如愿。   要说玩牌,邵昕棠还真挺感兴趣,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牌运有问题(他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的牌技不行!),他只要一玩儿,就是十有九输。照例说,大多数人总是输钱也就不愿意再玩了,那些有赌瘾的人都是吃过甜头的赌徒。而邵昕棠就是这样的输,也还是愿意玩,其实他更愿意玩什么也不赢的,但于战南说了那样的话,也是一样的,邵昕棠就带了点兴奋的伸手拿起发到自己面前的牌。   玩了几把,秦越荣就有些相信他是真的不会玩了,别说猜不出别家的牌,就是胡少和陆老爷放水,作弊给他好牌吃,邵昕棠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看着傻笨笨的,倒有些可爱。只是急坏了想要巴结他的胡少和陆老爷。   秦越荣嗤笑,心想你们想送钱还要看人家要不要呢!   不一会儿的功夫,邵昕棠就把刚才于战南的兵送来的钱输了大半。弄得胡少胡子乱翘,陆老爷的笑容有点儿僵。   跟于战南谈着事儿的一个男人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头,会意的调笑道:“于司令再不过去,你家的小宝贝儿怕是要把东北三省都输光了吧!”   于战南笑了笑说:“可不是,我去看看。”      第15章 荣少爷      刘伟一直恭恭敬敬的立在荣少的背后,端茶送水的都不假于他人之手。他看着邵昕棠半个时辰就输了那么多银钱,心里跟着越来越慌,忍不住埋怨他不懂事,这要是把于战南惹急了还不把他赶出去,也断了自己的财路。   他正这样想着,就见于战南结束了那边的谈话,阔步走了过来。   “怎么这样笨?”   于战南停在邵昕棠身后,直言不讳了一把。邵昕棠一手拿着牌,微微侧过头,蹙着眉头看着他,表情认真的说道:“是运气不好!”   橘色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仿佛每根汗毛都带着温暖美好的光晕,于战南情不自禁的在他脸上飞快的亲了一下。   这样一亲,亲得对面的秦越荣皱了眉头,刘伟的嘴角一抽,其余众人会意一笑。只有邵昕棠惊得从宽大的椅子里跳了起来,像被什么蛰了一样,捂着被偷袭了的地方。   这时候服务员给于战南又搬来了一张椅子,放在邵昕棠的后面。于战南一摆手,说:“撤了吧,我坐这儿。”然后无事人般走了邵昕棠的位置。   邵昕棠觉得自己的动作很娘,忙又把捂着脸手放下来,只是一双美目怒视着那个不要脸的男人。   于战南叉开腿,拍拍自己两腿之间留出来的一块儿空地方,说:“过来,我教你玩。”   邵昕棠的脸色简直青白交加,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坐到一个男人的怀里,他还有不要脸了?   他僵站着,直到站在阴影处的刘伟轻咳了一声,被秦越荣狠狠瞪了一眼,退了出去。于战南的脸色已经不是那么好看了,有些不耐的说:“你过不过来!”   邵昕棠蹭了过去,努力挺直腰背,仍然感觉背后雄健的胸膛像火炉一样烘着自己,于战南一手揽着他的腰,一只手伸出去抽出一张拿在他手中的牌,温热纯男性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口鼻间。   “出这张,我们就能回牌。”   “你看看出哪张……笨蛋,出那张会有人要的……”   “……”   于战南手把手的教邵昕棠打牌,其余几人也不敢让他们快点出,只能边玩边闲扯着蛋,倒是不一会儿功夫,刚才邵昕棠输了的钱都回了本,甚至还多赢了几百大洋。邵昕棠渐渐听出了门道,觉得于战南教的是有些道理,倒也真的生出了几分兴趣,神情认真的听着。   秦越荣见对面的两人靠得极近,没个正行的样子,邵昕棠又是一脸崇拜。心想论打仗带兵我比不上于战南,但我可是从出生就会打牌的,各路球牌玩乐,哪有我不精通的,可也不见那人对自己崇拜,心里生出不悦来,一甩手里的牌,嚷嚷道:“不玩了,不玩了,你们两个人,我们还不是只有输的份儿。”   邵昕棠刚琢磨出点儿门道,正是玩得兴起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抹意犹未尽的神色。   “怕输钱就下去,换别人。”   其实于战南这话说的玩笑,谁知却正巧触到了荣少爷的逆鳞。这话要是搁在平常谁也不会在意,今天秦越荣不知怎么了,看着那个眉眼疏离、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男孩儿靠在于战南怀里,正拿眼睛斜着他,心里一股邪火涌上来,理智也就控制不了嘴巴了。   他把面前的银钱一推,说:“不就想要赢钱吗,我的都给你了。”   邵昕棠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喜怒无常的少爷是说自己,不明白第一次见面自己怎么得罪他了,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让自己下不来台。也就冷下脸色说:“小赌怡情,不过是为了高兴,荣少您这么多的银钱,谁也拿不起。”   于战南听秦越荣话里话外都透着对邵昕棠的不屑,心里也不高兴起来,但他才得了邵昕棠几天的功夫,哪里能为了一个身边的玩物得罪这里的大户贵族秦家的小公子,也就没有发作,只是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后,揽着邵昕棠去别处玩了。   于战南亲亲他的嘴唇,哄着邵昕棠说:“乖,别气了,等会儿我让他们把刚才赢得钱换成票子给你拿去。”   邵昕棠听了他的话半晌没有声音,于战南面色清冷,倒是心里打了突,心想又说错话了,耐着性子又哄道:“我知道你不是爱钱,你……”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钱?”   于战南话没说完,就被邵昕棠打断,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还是无比认真,弄得于战南愣了下,诺诺的收回了话,摸了摸鼻子。   这样纸醉金迷的场合邵昕棠上辈子就去过不少,嘈杂颓靡,能忍受却是真真不喜欢,他宁愿在家里吹空调看会儿子书或者睡一觉,也好过看这一窝子男男女女行苟且淫乱之事。   寻了个借口去洗手间,却在里面碰见了二哥刘伟。洗手间里没人,刘伟见了邵昕棠眼睛里丝毫没有惊讶,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像是两人全然不认识一般。只不过经过邵昕棠身边是,压低了声音咬牙说道:“钱我准备好了,这两天通知你。”   邵昕棠从镜子里见那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走出去后,不禁露出一个诡计得逞的笑容……   他没有注意到,门在身后关了又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秦越荣甫一进来,就看到迎面明亮的圆镜中映出一弯绝美的笑容,粉嫩的唇瓣轻抿着,嘴角微微上翘,带着点儿得意,带着点儿狡黠……   秦越荣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强如鼓点儿般敲击着他的胸膛。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只觉得太美了,这一笑牵动了他心灵最深处那根弦,久久都不能停止颤动。   他就这样痴痴地望着镜中的人,直到邵昕棠洗完了手转身看到他。   毕竟是大家贵族教出来的,虽然骄纵轻狂,却还是会为了自己伤了别人而心生愧疚。秦越荣觉得自己刚才太冲动了,这样说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刚才又见邵昕棠每每见了自己都脸色冷漠,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便寻了个机会跟他来了洗手间。   谁知一进来就被邵昕棠的笑容晃了心神,初见时就有些怪异的感觉逐渐清晰起来,自己其实是看不得他跟别的人亲密罢了。   邵昕棠一回头,突然看到无声无息立在自己身后的人,吓了一跳,随即想起刚才的不愉快,轻轻皱了下眉头,礼貌而疏离的说:“荣少爷来了,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说着要从他身边过去。   秦越荣见他要走,慌乱之中一把抓住他,拉扯着竟把人扯进了自己怀里……      第16章 汗血马之死      秦越荣见他一走,慌乱之中一把抓住他,拉扯着竟把人扯进了自己怀里……   秦越荣真的没想到他这样瘦弱……不过,手感真的挺好的,味道也迷人……   “荣少爷,您能放开我吗?”   见秦越荣就这样久久抱着他。邵昕棠咬牙切齿的说。   “哦,哦……”   秦越荣的脸“腾”的一下红透了,他往后退了一步,手背在后面规规矩矩的看着邵昕棠,好像刚才死皮赖脸拽着人家的人不是他一样。   邵昕棠见他那副怂样,不愿意与之纠缠,伸手就要去开门。却被秦越荣抢先一步堵上了去路。   “荣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你别生气了,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大哥送给我一匹汗血马,要不,我送给你吧……”   邵昕棠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又扯到“马”上了?   “汗血马送给你,你别生气了。”   邵昕棠半天才弄明白,原来这位少爷说的是刚才在牌桌上给他难堪的事儿呢,这会儿又想用匹马收买自己。邵昕棠越想越气,自从来到这里,提心吊胆过日子不说,被于战南这个军阀头子看上,被二哥刘伟这样的人恶心,还得受眼前有钱家的小少爷的羞辱。   邵昕棠被气得一时冲昏了头脑,冲着秦越荣开始撒气。   “荣少爷不是说我爱钱吗?”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又送我汗血马干嘛?刚才牌桌上暗着说我爱钱,现在又拿好马说要给我,兑换一下,不过都是钱财罢了。荣少爷在这里堵着我不让我走,就是为了这般羞辱我吗!”   “我,我不是……”秦越荣平时在父亲兄长面前一向以能说会道着称,今日看着邵昕棠不知怎么了,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利索了。   邵昕棠理都没理憋得满脸通红的秦越荣,接着用平缓气人的口吻说道:“我知道荣少爷有的是钱,可以随便拿来拍死穷人和您看不起的人。可也不是人人都能向您这般运气好,投身成大富大贵,有的人生下来就不得不被些大富大贵之人欺压瞧不起,这些都是命运,您还是留着您的钱、您的马,做您的大富大贵之人吧,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只要能逃脱开你给的施舍,还是能过的很好,很快乐的。”   邵昕棠的这番话其实说的有点狠,秦越荣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样被他这样指着鼻子冷嘲俺暗讽一番。   其实秦越荣平时哪是这样能吃亏的主儿。今天这番被骂其实有两个原因。一是他真的没想到长得如此漂亮可人气质恬淡的邵昕棠能这样。二是邵昕棠看着他的眼神太明亮了,生气时的他黑色的瞳仁里像是有两簇燃烧着的火焰,直烧到秦越荣的心里,让他一时沉迷期间,不可自拔……   待邵昕棠出去好一会儿,秦越荣才一拳砸向黑色的大理石流理台上,随即疼得跳起来,心想再漂亮也不过是个玩物,还是别人的,自己在他面前怎么就这样没出息!   邵昕棠出了洗手间,看到为他们少爷守着门口的刘伟,眼睛都没抬一下,用手弹了弹衣摆,若无其事的走回去。   那天一逞口舌之快口,邵昕棠回到了红墨,心里有些后悔,怨自己太冲动,得罪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爷,这以后的日子还有好?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艺术家都有些意气用事的毛病,邵昕棠一冲动起来,通常也不管是谁,都要发一通火的。对上于战南,是因为敌我力量太过悬殊,加上于战南不怒而威的气势,常常能提醒邵昕棠这个人不能惹。但秦越荣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少年,在他眼中压根毛儿还没长全呢(他忘了他自己重生后貌似毛儿也没长全)。又正好触他的了霉头,他也就没管那三七二十一,先教训了再说。   后来想想是有些后怕,好像这样年纪的男孩儿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又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富二代,还不得觉得被伤了自尊,弄出什么幺蛾子啊。   邵昕棠不住的给自己心理暗示,没事没事,年纪轻轻的少年忘性大。   直到回红墨的第三天,邵昕棠的这种幻想破灭了。   那天,又有人送来了匿名信,约他清道茶庄见。一看这狗狗搜搜的行径,邵昕棠就知道除了二哥刘伟外没别人。寻思着应该是要还他钱,邵昕棠穿了一件宽宽大大的衣服,高兴的去赴约。   可是二哥刘伟永远不是一个能让人满意的人,他只给了邵昕棠一百块儿大洋,还是用个布兜子长着,沉甸甸的,没有换成刚便携带的票子。   邵昕棠一看到那一袋子银钱,头就大了,这让他怎么带出去啊?   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茶庄,还是那个包间里,刘伟大口灌了杯茶,打开放在桌子上的布袋子给邵昕棠看里面满满的。又黑又白的大洋币子。   “瞧瞧二哥给你筹了这些,都是我低声下气抛了脸面管邻里邻居借的。”   邵昕棠恶心他那副像是牺牲了一切似的表情,低着头装作看着里头的银币,半晌,才酝酿好了情绪,很是感激又有些为难的说:“可是二哥,这连赔人家的一块碎渣子都不够……”   刘伟拉了邵昕棠的手,恶心巴拉腻腻歪歪的说:“我知道,可是你也要知道二哥的难处,房子咱不能卖,要不然我们以后怎么办。我看现在于司令宠着你,你不如在他那儿想想办法。”   谁跟你有然后啊,铁公鸡。   邵昕棠只觉得被他抓住的手像是冰凉的蛇皮在上面蹭过,让他鸡皮疙瘩都恶心出来了。仍装模作样的说:“现在都没有了,我们还谈何以后呢?于司令现在虽然宠我,可他最烦别人向他要钱,如果我要了,估计别说赔给他那个姨太太了,就是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不好说呢。钱和东西,只能他自己主动给,而我还没到那时候呢。”   听了他的话,刘伟又是吭吭唧唧了半天,最后咬着牙说他再想办法。   邵昕棠是真不愿意跟这种人墨迹,抠得要死,还一肚子坏心眼,可是不把他骗的以前的邵昕棠的钱要回来,他又不甘心。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后来刘伟又问邵昕棠那天圣海苑跟荣少说了什么惹了他,导致他这几天像只火龙般,走到哪儿脾气就发到哪儿,还把秦家大少送的一匹他最喜欢的汗血马杀了吃肉了……   邵昕棠听得心惊肉跳,心说他想杀了吃肉的对象应该是我吧。   然后两人各怀着心事,又是一前一后出了茶庄的门。      第17章 赎身钱      邵昕棠向茶庄的老板要了个买菜的破竹筐,把那装钱的小袋儿随手扔了进去。在茶庄门口卖梨小孩儿那儿又买了五六颗白梨铺在上面。   白梨颗颗个头大,雪白剔透,仿佛光是看着就能让人爽口般。多拿了几个钱给卖梨的小孩儿,邵昕棠心想回去把这梨放在井水里冰镇上一会儿,还不吃得小健安直流口水啊!   邵昕棠的体质偏凉,畏寒不畏热。但这样的盛夏天气,阳光把地面烤的尘土飞扬,地皮都翘起了边,邵昕棠也不得不把宽大的袖子挽到肩膀处,露出两条细长白嫩的胳膊。看着倒像是谁家新婚的小当家的出来置办东西。出色的外貌引得人们纷纷侧目。   提着铺着大白梨的筐子进了“大和商行”,邵昕棠拿出那一百大洋和于战南给他的票子,发现还换不了一块条子,邵昕棠很是失望。在商行里找了个小伙计专门了解了下如今货币的兑换、形势等等,倒也算是颇有收获,然后把银钱都换成票子,贴身揣着,之余二十大洋以备不时之需。   回了红墨,邵昕棠让晒得像个小印度人的健安拿了白梨去镇上,自己躲在树荫下检查留给小孩儿的功课。   红墨里的老师都是教授些唱戏功夫,杂学技巧的,没有可以作为启蒙的教育的人。邵昕棠觉得孩子必须上上文化课,即使不学些人文地理,人情世故、道德仁义之类的事情却是必须要懂的。而整个红墨多得是聂健安这样大小的孩子,都是起早贪黑跟着自己师傅学,就连班主沈财田的两个儿子,也因为国家取消了“科举制度”,人们没有的“学而优则仕”的机会,加上国家动荡,日本鬼子到处都是,即使有钱的家里的孩子一般也都学些吃饭的手艺或去从商了。   虽然现在有了点儿钱,但邵昕棠知道决不能现在就把聂健安送去学堂,这样做太扎眼也太与众不同了。他又忙着计划逃跑,不如等以后找个安全的地方落了脚,再正式让他去学习。   但启蒙教育不能落下,聂健安已经十一岁了,搁在现代都快上初中了,却连个字儿都不认识。所以大约十几天前,他托红墨的小伙计去帮他买了一本《三字经》,一本《论语》,边教小孩儿写字,边给他讲解一些道理。聂健安又是个异常听话的孩子,头脑灵活刻苦,两人这十几天下来倒是颇见成效。   邵昕棠正在老榕树下纳凉,就见班主沈财田一手拿着蒲扇,一手端着他那常年都不撒手的烟枪,驼着背晃晃悠悠的往这里来。   邵昕棠从藤椅上站起来迎接他,被他一把拽了胳膊又按得坐了下去,只听沈财田无比客气的说:“不敢不敢,邵先生您坐着。”   邵昕棠笑笑也没跟他客气,斟了杯茶放在他面前,说:“沈班主今天怎么这么闲着?”   “哪里闲得着,整日在红墨看着,新来的小戏子们不懂事,戏唱得不好不说,还总他妈给我找事儿,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沈财田就着眉头说着,又觉得这话在邵昕棠面前说有些不合适,赶忙解释道:“瞧,我可不是要催你上工,只是底下的人都太不懂事了。邵先生您身子不好,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邵昕棠也知道他的难处,这一个戏班子经营起来,不光内部不好管理,外面竞争的势力也是非常强大的,光是沈阳北街,和红墨规模一般大小的戏班子就有三个,无不是挤破了脑皮争揽客人的。虽然沈财田忌惮着于战南,不敢强迫邵昕棠登台,但他自己现在也是骑虎难下。   也是邵昕棠决定给他个台阶:“邵先生、邵先生、叫着怪生疏的,沈班主这样照顾我,也不要那我当外人了,随便使唤就是。”   “那、我叫你邵老弟?”   沈财田一听有门路,心里本也没有多瞧得上邵昕棠,觉得他只不过长了副好皮囊又被贵人相中了。此时听他这样说,倒是觉得他很识趣,遂大大方方的应下了。   “好,这样听着也顺耳,如果沈班主不嫌弃,我也称您沈大哥吧。”   沈财田自己练练称好。   邵昕棠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世人又都是视觉动物,喜美厌丑,如今他带着盈盈笑意,刻意讨好。想要让人心生喜爱简直太容易了。接着又说了一番让沈财田心花怒放的话。   “沈大哥这样为难,小弟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让人准备准备今晚我就登台唱一出吧。”   “这?”沈财田心里高兴但有些拿不准于战南的心思,他知道有些贵人不喜欢自己养的小玩意儿抛头露面,怕自己一不小心得罪了这尊阎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没事,只要司令府派人来,我不耽搁就是。平日唱个一两出戏没问题。”   沈财田满口应下,心里高兴极了。这时邵昕棠话锋一转,面露难色,沈财田自然急切的问他什么事儿。   “小弟还有一事想探求……”   “邵老弟想问什么便问,只要哥哥知道,哪有不告知的道理。”   “我想问的是,不知如今我的赎身钱需要多少?”   邵昕棠说完话就去看沈财田的脸色,果然刚刚还兴奋的脸色有些冷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说。   “哥哥我哪里招待不周邵老弟你尽管说,我定要……”   “那倒不是……”邵昕棠一点也不想跟他墨迹个没完,耐着性子说:“沈大哥已经很照顾了。只是我也不能唱一辈子的戏,早晚有年老色衰、等不了台的一天,所以想着先做打算。”   要是真等到年老色衰登不了台那天,沈财田自然不会留他,说不定赶也要把他赶出去的。可是问题是现在邵昕棠真是好时光,他又花了大笔的银子买进来的,哪里肯放人。甚至他跟他的四姨太商量着,等于战南玩腻了他,再把他卖给别的老板……邵昕棠在他这里可真的是棵摇钱树。   邵昕棠也能想象他心里那点龌龊的想法,脸色冷了下来,沉声道:“沈班主是无论多少钱都不放人吗?还是要于司令亲自来跟你谈谈?”   沈财田脸色瞬间吓得惨白!      第18章 谈价      “沈班主是无论多少钱都不放人吗?还是要于司令亲自来跟你谈谈?”   邵昕棠说这话当然是吓唬他。在他看来于战南那样冷血的男人,就是把他当成一个小玩物、小消遣,这样在外面养着多好,想玩的时候派人接回去,平时也不用看着碍眼。所以邵昕棠觉得于战南那样深谙兵法权术的人一定不会傻得花大钱把他个戏子弄回去家养的。当然,这些浅显的道理沈财田也懂。只是万事皆有个万一。自从邵昕棠那次自杀未遂醒过来后,倒像是变了个人,以前那些小家子气啊、没见过世面的拘谨啊、刻薄胆小啊,好像一夜间都蒸发了,整个人散发着贵气,到让人不能轻视。   沈财田既琢磨不透现在的邵昕棠,更加琢磨不透远在高处的于战南,心里打着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听邵昕棠有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   “你看沈大哥,我也不是说走就走,只是先问问,也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虽然这事儿没定,但于司令也漏了口风。如果真到于司令派人来谈,还不是他说给你多少就给你多少,你可敢说一个不字。我今天来,绝对是顾念沈大哥平日多加照拂,也想为您多谋点儿福利。”   邵昕棠这样一会儿声色严厉,一会儿动之以情,又把于司令搬出来吓唬他,倒是真把沈财田整的心慌了。本来邵昕棠被于战南看上,他还乐见其成,觉得自己能从中捞到一笔。但于战南是什么样的人物,整个东北三省都是他的,他要个人等于从自己家中拿东西,还用得着付钱吗。加上邵昕棠隔三差五被接去司令府,登不了台唱不了戏的,他为了维持红墨,不得不从外面顾些有有名气的自由戏子,也花了不少钱。如果真如邵昕棠所说,于战南一个子儿不给……或者这样靠着三五年,红墨每天好饭好菜供着个白吃饭的邵昕棠,红墨还不得给他拖垮了呀!   沈财田这个老油条几秒钟的功夫已经把这里里外外的帐算了个清清楚楚,心里知道该怎么做,却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道:“既然邵老弟你跟我交了心,我也不跟你打马虎眼。你也知道现在的戏班子有多难做,特别是少了你这根台柱……”沈财田话说到一半,喝了口茶水继续说:“当年你签卖身契的时候我给你的是三块条子,但当年为了招你我把红墨从小培养的一个红牌都卖了,才凑全了钱。如今如果你走了,红墨干不干得下去还是两说,更别提这动荡灾害的年头,东西越来越贵,钱毛的像是纸一样……”   三个金条呢!   邵昕棠脸上不动声色,心里默默为自己的身价值这么多钱流泪,之前的邵昕棠,你怎么就这么傻缺把自己给卖了呢?   沈财田这样说无非是为了多要点钱,而自己问他最少能多少一点儿都不现实,邵昕棠也不想让他看出什么,心里有了计较后咬了咬牙说:“这件事儿你跟于司令的人还真不一定能谈妥,这样吧沈大哥,我帮你说。看在你对我如此照顾的份上,绝对会尽量给你多争取,最少四根金条,怎么样?”   一根金条在当下够普通老百姓活几辈子了,沈财田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戏班子,也算是个富人。但如果真的如他所想般于司令就这样让他白白养着邵昕棠三年五年的,还值什么钱。虽然他想要的更多,但一根金条也不少,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   邵昕棠细细的品着茶杯里的银针白毫,看见沈财田常年吸大烟的清白的脸上一点点松动,心也一点点从悬崖上放下来……他不怕钱多,只怕人家不肯给个数。   “那就一切拜托老弟了。”   “好说好说。”邵昕棠抿了一口茶,轻声说道:“只是这个事儿,如果让于司令的人知道了恐怕不好,还不说我伙同别人骗司令的钱。所以……”   邵昕棠的声音越来越轻,沈财田人精似的接过:“所以……保密!”   终于知道了个准确的数字,虽然钱不少,但办法是人想的,到时候再威逼利诱一下,拿了卖身契带着小健安,还不是天高任爷飞!   小健安整个上半身都趴在木桌上,看着满脸幸福泡泡的邵昕棠,小心翼翼的问:“干爹,你怎么了?”   邵昕棠揉揉小孩儿大脑壳上长出的一层柔软的毛发,说:“小健安想不想上学堂?”   本以为聂健安会很向往,谁知小孩儿一听他的话,吓得一咕噜从椅子上爬下来,紧紧的抱住他的胳膊,急切的说:“健安不想上学堂,健安想让干爹教,干爹不想教我了吗?您让我记得我都记住了,是不是还不够多,干爹您在多给我留点儿,我保证听话都记住……”   “不是,健安很乖,可是你不想跟别的小朋友在一起玩吗?”   “不想……沈少爷他们总揍我。”   邵昕棠听得心酸,伸手把贴着他的温热的小身躯搂进怀里,说:“健安不会走回去吗?”   聂健安惊恐的睁大眼睛,说:“可是他们是少爷啊!”   “健安也是少爷,健安是我的小少爷!如果他们在欺负你,就狠狠的给我揍回去,如果打不过,就跑。别怕他们。”   聂健安攀着邵昕棠,大大的眼睛里还有些惊恐,但看他干爹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点了点小脑袋。还在想原来我也是少爷,是干爹的小少爷。像是突然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心里忍不住像喝了蜜一样甜。   三根金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都给了刘伟。   邵昕棠忍不住头痛的想,这个刘伟哪里值得人喜欢啊,单有一副好皮相,内里坏的冒泡,原来的邵昕棠居然被卖了还替人家数钞票!   这三根金条他也不指望着都从刘伟那只铁公鸡那儿要回来,但不扒他层皮真是难解心头只恨啊!   只是,其余的钱他要去哪儿弄呢?      第19章 高利贷      上辈子从小到大生命中只有一件事,就是一切与戏剧有关的学习。小时候有家里娇养着,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成名后又有经纪人帮着,恋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唯一一次被那样强硬的对待,现在邵昕棠想来应该算的上是传说中的潜规则了吧。严峰虽然占有欲极强,却也明里暗里帮了自己不少。至少在跟他在一起的三年中,邵昕棠的事业打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邵昕棠想了一圈自己能干的事儿,从商、销售、技工……也从最初的跃跃欲试变得有些焦躁忧郁。为自己上辈子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生闷气。   甚至连一个可以咨询商量的朋友也没有,邵昕棠觉得自己处于一种孤立无援的状态。所以晚上于战南的副官闫亮来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在这个气度不凡,平日寡言不语的青年身上转。   要是头两个月有人问闫亮,他最不愿意做得事儿是什么,他的回答一定是,最不愿意于司令不给他事儿做。而如今,他最不愿意做的时,被派去接于战南养在红墨的小戏子邵昕棠。千般不甘万般不愿,却一个字儿也不能漏给别人听,不能让人窥了心意,否则……   不知道是不是明知道永远不会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越是让人爱的欲罢不能。   每次来接邵昕棠,闫亮都有一种感觉,像是把自己的爱人送给别人,来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这种感觉其实一点儿也不对,就连爱人这种关系也都是他自己凭空想出来,邵昕棠甚至一点儿也不知道。两人间说过的话都是屈指可数,期间又礼貌而生疏,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只是每次见到邵昕棠,他都忍不住在一旁偷偷的打量,看着漂亮的少年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间都是那样的可爱,心就像是被猫挠了般,越发的对他心思沉重。   所以今天邵昕棠频频看向自己时,闫亮早就注意到了。他攥紧的手心里尽是汗水,脊背僵得像是一块儿铁板。只因为平时他就是一副军人的姿态,别人倒是发现不了什么。   终于,在车缓缓在马路上行驶的时候,邵昕棠状似不经意的开口了。他偏过头来跟闫亮搭腔:“闫副官跟在于司令身边很多年了吧?”   “十年。”闫亮面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冷淡。天知道他掌心的汗都要浸透身上笔挺的军装了。   邵昕棠见他这幅不怎么待见自己的样子,以为他瞧不起自己,也就讷讷的把嗓子眼儿里的话吞了回去,讪讪把头转向窗外。   可是这样突兀的结束谈话,闫亮却是心有不甘。他尽量放松,轻声问道:“你是有什么事儿吗?”   邵昕棠犹豫了一小下,就接口道:“是有件事儿想向闫副官请教,您的人脉广,消息通,不知道可否有些赚钱的活计适合我这种……呃,成本小,风险小,没什么时间的人干?”   “你缺钱?”闫亮惊诧的问。   “不是,就是想挣些小钱,钱当然是越多越好。”   邵昕棠干巴巴的笑着,寻思闫亮可别说让他向于战南要之类的话,那他可真的无地自容了,倒真像是个卖身的了。   幸好闫亮没那么说,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是有几种活计,只是不是需要人,就是成本太大,邵昕棠要是信得过我,就照我说的放贷吧,您投多少钱都行,五分利的收益,你看怎么样?”   那不就是高利贷吗!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干成的活,想来也是闫亮有钱有势才能干的了的。但人家哪里会在乎自己那丁点儿的钱,这样做无非是帮自己的忙,白白分钱给自己了。   “那行,改天我就把钱给你拿来。赚了钱我请闫副官吃酒。”   邵昕棠高兴地高兴的应下,却不知道闫亮心中苦涩。哪有上司的床上人请吃酒的,无非是,梦罢了……   邵昕棠每次去见于战南,都是要抵死缠绵一番的,然后还得看他大爷心情好不好,干得爽不爽,才决定放不放过他。   他也学乖了。避免不了的事儿,也不想自找苦吃,就把于战南当成炮友。只不过他不太懂得温柔,而却自己也勉强在下面。   人家二十几年都活的非常自我、任意妄为。就算是想要温柔体贴一把,也不会。邵昕棠也不跟他计较,径自拿了摆在浴室里流理台上唯一的一瓶刻着英语的护肤霜,当做润滑剂抠了一大坨儿。倒是比唾液好用多了。   事毕,于战南的那块儿还插在邵昕棠的体内,感受颤栗过后的余韵。   邵昕棠的长发黑色瀑布一样铺散在纯色的被单上,抿着嘴唇,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一样在灯光下形成弧形的阴影。   于战南看着邵昕棠的淡粉的唇,完美的侧脸,和激情过后潮红的肤色,心里满满的欢喜。这种欢喜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不在身边时总是忍不住想起,在自己身边时还是觉得拥有不够,只想把这个人狠狠揉碎了吞入腹中……   于战南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只觉得样貌出众的邵昕棠日后会让自己如此着迷。   邵昕棠漂亮是毋庸置疑的,但还有一种内在的魅力是比外貌更加吸引他的。他不骄不躁,从容的像是棵翠竹般的植物,静悄悄的伫立着,偶尔遇到感兴趣的事儿,又像是只凑趣的猫儿,大大的眼睛里尽是掩不住的兴奋好奇,生气时一双美目燃烧的小火焰,嘴唇绷得紧紧的,像是个闹别捏的孩子,让人忍不住心软……尤其是在床上,在其中滋味……   这人怎么就这样招人疼呢?   伸手摸着身下如丝绸般光滑的秀发,于战南深深吸了一口发间好闻的味道,两手撑着床支起身子,亲了亲邵昕棠微皱的小眉头,说:“别人从美国买来送给我抹脸的东西,你给爷抹那儿了?”   邵昕棠懒懒的睁开眼睛,见于战南一双虎目带着笑意看着自己,淡淡的说:“也没见你抹。”   “是没抹,我一个爷们抹什么娘们的东西。早知道还有这儿用处,我就不骂那个送这个的冤大头了。”于战南笑着说道。   被他慵懒的爱理不理的傲娇小摸样勾的心痒难耐,一个挺身又把人按在了身下……      第20章 拒绝      “我去让人随你收拾收拾,搬过来住吧。”   缠缠绵绵一室的春色,外面馥郁旖旎的月光,都被这一句话打碎在夜空中……   邵昕棠都会了一半的周公,像是被什么野兽咬住了般,猛然抽身出来,睁着一双水润的星眸,迷迷蒙蒙的问:“你刚才说什么?”   于战南宠爱的亲了下他的红肿的唇,笑着说:“让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怎么,高兴傻了?”   是吓傻了才对!   “对了,你现在还是红墨的人吧?让闫亮去把你的卖身契拿回来,从今以后,你专心伺候我就行了。”   邵昕棠脸色发白,没想到自己用来吓唬沈财田的事儿居然成真了,于战南是脑袋进水了吗,要帮他赎身,还进到他的宅子住?他以为他真是玩玩算了。   这对于战南来说以后或许是个麻烦,但对邵昕棠来说,这就是晴天霹雳,是把他从狼窝里掏出来,再狠狠的扔进虎口啊!   自己想着努力攒钱,头都要想大了。如果自己从沈财田那儿拿到卖身契,随手一撕,就是自由身了,从此天高任我飞,还不是怎么快意怎么来。但如果那张轻轻飘飘的薄纸到了于战南手里,天晓得他还能不都能翻出去。   做个男人的娈童这事儿,邵昕棠是真的从来没想过。   他堂堂正正一个男人,运气不好投到这样卑贱的身体里,他也就咬咬牙忍了,可是让他跟一堆男人女人整日关在一个脂粉香堆里抢男人……邵昕棠光是想到这种可能都觉得脊椎僵硬……   又不是没死过,大不了我再重投一次胎,即使沦为牲畜,也比这样要死不活的强百倍。   想到这儿,邵昕棠也豁出去了,腰杆子也硬了。他一把推开压着自己的于战南,坚定的说:“不行,我不能搬来。”   这世界上有几人敢这样呛着声跟他直接说不行,于战南愣了愣,见邵昕棠从床上坐了起来,滑落的缎面丝被险险的勾在他的腰间,露出圆润的香肩和完美的线条。   他这样气嘟嘟的样子到了于战南的眼里反倒成了撒娇,于战南把手伸进被子底下捏了捏弹性紧俏的臀瓣,笑嘻嘻的问:“怎么个不行法?”   当然不能照实说,邵昕棠停顿了一下,振振有词道:“我可不愿意沦为谁的娈童,大家族里规矩多,到时候你的随便一个姨太太都能把我弄死。再说你哪天喜欢上了别人,我在这吃人的宅子里要怎么办,走也走不了,跑也跑不掉。咱们这样挺好,你想我了,我就来了。”   邵昕棠心里着急,对于战南的不在意也不禁露在脸上。于战南见他全然没有自己那种想要耗在一起心思,有些生气,又听见他后来那句用软软的音调说出来的“你想我了,我就来了。”火气也灭了大半。遂耐着性子哄他:“天天在一起不好吗,你们那个戏班子什么破条件!”   “再破也是我的家啊,住着舒心。再说了,就是漂亮如西施,天天看也会烦的,到时候你看见我就烦,恨不得给我颗子弹,我可怎么办?”   “狗屁!”他哪会说给谁颗枪子儿就给谁的。于战南看他说得半真半假,也不知道他是玩那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是真的不想来,脸色也不好看起来,眯着眼睛盯着他说:“不识抬举!多少人巴巴抢破头想进我的屋,你可别后悔!”   邵昕棠在心里撇撇嘴,心想也不是谁都稀罕进你的屋,我这不就是被逼的吗!   见于战南冷着脸倒在一旁的床上,邵昕棠过了危险期,瞥了眼已经闭上眼睛的男人,心想这么大的男人还像个别扭的孩子!   邵昕棠美目一转,用浑身的力道扑向眼睛正抬起一条缝偷看的男人。只听于战南痛苦的“噢”了一声,就被邵昕棠用唇堵住了嘴巴……   史上最缠绵的法式深吻结束后,两人都已经气息不稳。于战南翻身就把八爪章鱼般扒着自己的邵昕棠压在身下。翻转的过程中,又被邵昕棠凑过来的牙齿磕了下巴,于战南龇着牙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邵昕棠的眼神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黑亮的星眸里水光滟潋。他勾着于战南的粗壮有力的脖颈,嘟着嘴唇说:“别生气了嘛,我也是怕在一起久了你不喜欢我了!我在红墨还能唱唱戏,随时就来了嘛!”   于战南横眉挑起,黑色的瞳仁中仅剩的怒气倒是退了干净,只是还虎着声音说:“你爱来不来!”   邵昕棠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沈财田新给他换的屋子采光好,位置好,却不大。之前邵昕棠又态度强硬的自作主张,把小健安从几十人一屋子的下人房挪到了这里,在他床的对面让人打了一张崭新的桃木小床,给小健安睡。   聂健安欢喜的不得了,红墨上上下下的人也看出了邵昕棠对聂健安的重视程度,再也不敢随便指使小孩儿做这做那,任意辱骂了。   只是小健安几日后又忧心忡忡的问邵昕棠:“干爹,这床这么小,我长大了就住不下了。怎么才能让我不长大呢?”   邵昕棠被小孩儿皱着鼻子的认真小摸样逗乐了,捏捏他的脸蛋儿说:“健安放心长,长大了干爹给你换张更好的。”   除了自己和小健安的床,还有一个涂着红漆的木质立柜,一张圆形茶桌,和四把木椅。余下的空间平日里也就够人走动的,倒也不是显得很挤。   可今天,除了主人的两张床外,到处摆满了东西。   几匹成色上好,颜色艳丽的绸缎摞在横摆着的两张木椅上,桌子上的茶具被挤到了一边,旁边立着个三尺来高的黑色雕着暗纹的木匣,据说里面放着的是宋代景德镇烧的青花瓷……边上还摆了很多很多类似的包装精细的东西。   邵昕棠黑着脸看向送礼物来的闫亮。   闫亮右手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待到搬东西的小兵都出去后,才语调缓慢的说道:“司令让选些高雅的东西……送来给邵先生。”   邵昕棠打开那个黑色暗纹木匣,伸手摸了一下瓷身。釉质透明如水,胎体质薄轻巧,颜色素淡高雅,真是个好东西……邵昕棠手下都不敢用力,怕弄破了胎身。他眼神黑如沉水,嘴角微微抽动,只是……这么高雅的东西……他要来有什么用!      第21章 换钱      闫亮本以为得令送来这些东西会博得美人一笑,谁想美人静默的看着一室的东西很久,脸上还是浓得化不开的郁结。   不是急着想挣钱,都求到自己这里了吗?怎么见这么多名贵的东西居然不高兴?   闫亮想不通,不知道自己怎么对伪装的很无所谓,实际上很期待的司令报告。   邵昕棠待人都走后,一手扶着发胀的额头,一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健安好奇的摸摸这个碰碰那个,不时发出细微的惊呼声。   邵昕棠打量着小孩儿,小孩儿最近吃的好睡的好,身量长高了不少,骨头上也有了些肉,脑袋看着也不是大的突兀了。从布匹中挑了暗蓝色绣着细叶兰花纹路的,和青色翠竹打底的布帛各一匹。其余的都让门外的小厮送去给沈财田班主,还有一盒子膳房斋的点心。   聂健安眼巴巴的看着整整一大盒精致诱人的各式小糕点被人拿走,口水都嘀嗒到脏兮兮的前衣襟上了。黑色的大眼睛里尽是渴望,却一字也没有说,待人走远了,才不舍的收回目光,伸手抹了抹口水。   一回头,一块儿拇指粗细、黄澄澄的的花生酥正举到自己眼前。聂健安想也没想一口咬住。直到香浓的糕点融化在自己口中,聂健安才像是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一般,抬头,见自己的干爹正一脸宠溺望着自己,又把一块儿跟刚刚不一样的点心递到自己面前,声音柔柔的说:“别吃多了牙疼,这一盒都是你的,慢慢吃。”   聂健安含着嘴里海棠花香的糕点,眼圈泛着泪点点头。他又想起了父母去世的那年冬天除夕之夜,他在舅舅家看着堂哥堂姐们吃着舅母做着热腾腾的糖心油饼,每个人吃得油嘴麻舌,堂哥把他分得的那块抢了去,几个堂哥堂姐骂他是拖油瓶,说他克父克母,说他在这儿吃白饭……他哭,然后被舅母以丧气的理由赶出去罚站。舅舅惧内,也只是长叹了口气……那年他才七岁,隆冬的天气冱寒冷峭,寒凝大地,他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会疼他爱他了……   看着一脸掩也掩不住慈爱的年轻的脸庞,聂健安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个人爱他,愿意对他好……   上辈子生活富硕,就连家里吃饭用的碗都是SWAROVSKI的水晶质地,什么奇珍异宝,名贵古玩没有见过。这些东西摆在富丽堂皇的家中确实也相配好看。但如今他都穷得叮当乱响,卖了身的人了,还装什么大爷,风雅高贵之类的都闪到一边去吧,他现在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于是邵昕棠第二天,就把那个三尺来高的青花瓷用块儿半旧不新,从旧衣服上拆下来的黑布裹了,夹着去了这里最大的“秦氏当铺”。幸好这个青花瓷薄如蝉翼,体型庞大,却很轻巧。   邵昕棠进“秦氏当铺”的时候正是晌午,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计正趴在柜台里打瞌睡。这里是秦氏当铺的一个小分铺,空间并不大,装潢却很精细,大厅四周都用了红色桃木装点,一排黑色生木柜上可以摆放了几件漂亮古物。柜台两边各有一个高木蹲,放着对称的刻着繁复花纹的耳瓶。小小的一间屋子倒也看着精致讨喜。   邵昕棠打量了一圈,心中很满意,遂敲了敲柜台上隔着的玻璃窗,叫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小伙计,说:“叫你们的掌柜来,给他看样东西。”   掌柜刘大生正在难得来巡查一次的小少爷跟前鞍前马后,曲意奉承,问了小伙计来人什么样儿。小伙计形容说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市面常见的灰色袍子,长相倒是极美。   刘大生听了照着小伙计的后脑勺狠狠的来了一下子,压低声音怒斥道:“什么人都想见我,我见得过来吗?没看见东家的小少爷在吗,没眼色的东西。”   小伙计刚睡醒,脑袋又被狠狠的打了一下,脑仁儿疼得嗡嗡作响,也是一肚子的火气。遂怒气冲冲的跑回前屋,始作俑者正身子挺拔俊俏的立在墩子旁,细细打量那对耳瓶。   小伙计被眼前的美景所惑,说话的声音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温柔,:“对不住了,这位客人,正巧我们掌柜有事走不开,要不您明天再来吧。”   邵昕棠皱了皱形状完美的眉毛。他坐了半个时辰的人力车才到了这儿,就这么无功而返了?   “你们掌柜还要多久能办完事情?”   “快了吧。”小伙计想了想,觉得东家的小公子肯定不能呆多久。   “那我等会儿吧。”   邵昕棠坐在大厅中央的八角桌上。伶俐的小伙计跑去后堂给他沏了茶,还大着胆子偷了掌柜自己喝的大红袍。   当铺这个时候一个人也没有,邵昕棠正跟小伙计聊天,就听后堂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和谈话声。   小伙计忙撤到一旁,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邵昕棠见人要出来了,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紫色珠帘被从里面掀开,发出清脆的声响,邵昕棠回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在众人的簇拥中缓缓走来。旁边弓着腰为他掀起门帘的掌柜一脸肥肉笑堆在一起,口里叨念着:“这儿有门槛,少爷您小心!”   被称为少爷的少年梳着偏中分头,看起来溜光水滑好不俊俏,却偏偏板着张粉嫩的脸颊装成熟。可不正是荣少爷秦越荣是也!   真是冤家路窄!   邵昕棠与秦越荣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什么也没想就脸变了色,绷得紧紧的。秦越荣乍一见他,眼睛一亮,随即看到邵昕棠见到自己的变化,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掌柜刘大胜是个有眼色的。一看这两个年龄相当,大眼瞪小眼的小少爷就就知道他们相识,但但从这暗潮汹涌的眼波流转间倒是不知道两人关系如何。于是在这尴尬的静默中慎重的轻声问:“这位先生是?”   “就是刚才要给您看东西的客人,一直在这儿等着您呢。”小伙计不明就里,巴巴的上前回答掌柜的话。   怎么说也是熟人,即使心里再不情愿,邵昕棠也站起身来,先朝站着不动的秦越荣打招呼,声音客气有礼:“真巧,荣少爷也在这儿。”   秦越荣看着邵昕棠微微弯起的嘴角,这种对待陌生人的客套虚伪笑容越看越刺眼。他想起邵昕棠坐在于战南旁边时,即使不笑,姿势也是随意放松的,到了自己这里,就笑得一脸防备,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种从没有过的委屈。   于是,他生硬的开口:“这是我家的产业,我来视察,怎么了?”      第22章 令人费解的荣少爷      “这是我家的产业,我来视察,怎么了?”   秦越荣这话说得口气很冲,说完心里有些后悔,又强自镇定的不改口,瞪着双黑色的大眼睛看着邵昕棠。让人有一种挑衅的感觉。   邵昕棠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语气明显淡了很多,仿佛是连敷衍一下都不愿意了,淡淡的说:“没怎么。”   说完话,邵昕棠就静静的站在一边。   秦越荣初见他,心里是有丝惊喜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惊喜什么,就是有一种想要跟这个漂亮少年亲近渴望。可是看他见了自己一点也没有和自己同样的感受,又是说了几句话后就一副置身事外的淡漠样子,像是巴不得自己快些离开他的视线,心里就一股火气上来,一屁股坐在了八角桌邵昕棠刚才坐过的地方的对面,说:“你不是找掌柜的给你看东西吗?”秦越荣转头,冲那头吼道:“刘大生,你还不快过来给他看!”   谁不知道无比荣耀显赫的秦家最得宠的就是这个秦三少爷,而秦越荣的火爆脾气是整个家族都管不了的。   刘大生被他这么突然一吼,吓得脸都白了,牙齿打颤时硌了舌头,疼得他脑袋“嗡”的一下。忙三步两步躬身在秦越荣的跟前。   邵昕棠本想靠到他走,不想秦越荣来了这么一出。还没等他开口,秦越荣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黑色暗纹木匣,伸手就拽了过来,打开,透明如水的淡青色瓷瓶就被他单手拿了出来。   “什么玩意儿?”秦越荣单手托着它看,没注意到邵昕棠黑了的整张脸。   刘大生从宽大的衣兜里掏出大框花镜夹在耳朵上,凑近了细看秦越荣手里的瓷瓶,说:“是年代最好的青花瓷,应该是真品。”   “怎么看着这么眼熟……”秦越荣自言自语:“好像南哥家也有一只?”   “这是南哥给你的?”   秦越荣反应飞快,从联想到逼问不过几秒钟的事儿,他面目狰狞恶狠狠的冲着邵昕棠:“你要把它当了?”   “好像不关你的事儿……”邵昕棠淡淡的开口说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   秦越荣被他淡漠的表情彻底激怒,跳起来说:“就这么爱钱吗?”   心知今天想要估价和变卖都不可能了,邵昕棠伸手就要去拿青花瓷,想装起来打包走人。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他心里想着。   秦越荣心里失望透顶,不愿相信他就是这样一个重利轻义的戏子,想听他解释,却见他要把瓶子装回去,心里一怒,伸手就要抢夺。   “啪嚓”一声脆响。   不愧是最好年代的最好的青花瓷,就连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都如此清脆悦耳……   旁边的刘大生和小伙计完全被这样的场面惊住了,呆呆的里在旁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邵昕棠看看一地零星碎片,刚刚还是好好的一只青花瓷。可能值几个金条,可能自己赎身的钱就够了,可能聂健安能穿得体体面面的去上学堂,可能自己可以远走他乡,从此自由了……   可是这些可能都碎成了裂片,摊开来摆在他的面前……   邵昕棠用手捂住了眼睛。   “喂……你没事儿吧”秦越荣随意的说:“……不就一个青花瓷吗,碎了就碎了呗!”   邵昕棠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说话。   秦越荣见他捂着眼睛,以为他哭了。这让平时连把家族祖宅放火烧了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秦家三少爷慌了。   他笨拙的伸手想去拉邵昕棠的胳膊,语气小心地不能再小心:“你没事儿吧,别哭啊,这样的破瓶子我家有的是,我赔你一个……”   邵昕棠没哭,他长得再怎么娇柔诱人也是个男人,哪能真的如女人一样动不动就掉几滴泪来惹人怜惜。   可是他的眼神很冷,说是冷又不如说是一种漠,淡漠的好像他不认识他一样。这样的眼神让秦越荣的心脏一阵紧缩。   邵昕棠躲开秦越荣的手,没再去扫一眼地上的碎片,定定的看着秦越荣说:“不必了,本来也不是我的,碎了就碎了吧。告辞了,荣少爷。”   邵昕棠转身走出秦氏当铺,黑色的暗纹木匣就那样敞开着摆在八角桌上,没人理会。   秦越荣三两步追上来,在门口拽住了邵昕棠的胳膊,说:“我送你。”   “不必了……”邵昕棠躲开他,淡淡的说:“我这种人确实是只爱钱的,不值得荣少爷这般关怀。为了不碍着您的眼,惹您不快,以后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秦越荣听他说这一番带刺儿话语,心里堵得难受,却无话可说,眼看着邵昕棠毫不犹豫的走出去,走上一辆人力车,渐渐远去……   秦越荣在秦氏当铺的门口站了很久,火炽般的阳光烤在他站着的那块青石板上……然后,他走回屋子,抡起胳膊把桌子上的黑色木匣猛地扫到地上,发出沉闷刺耳的声响……   邵昕棠心里郁结到死,好好的一个青花瓷,算得上古董了,他辛辛苦苦在于战南手底下挣扎存活了这么久,就得了这么一件值钱的东西,被秦越荣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臭小子随手挥一挥,就摔得只剩渣子了。   凭什么!凭什么!   他既没杀他亲人、抢他妻女,又没给他戴绿帽子……(咳咳,想多了……)怎么就惹到了这么个衰神?   邵昕棠总结了,只要碰上秦越荣,他准没好果子吃,幸好今天那个倒霉二哥没跟在秦越荣身边,要不就是祸不单行了。   从此以后他出门都要小心,最好卜上一卦,如果有任何有关秦越荣的迹象出现,他就是被于战南毙了也绝不会出门的!   而偶然被邵昕棠想起的刘伟,正在一家小赌场里赌得昏天暗地,面前桌子上的碎银是他仅仅一宿就赢来的。此时他因为宿夜的兴奋而满脸涨红,下巴上满是胡茬,一身的臭味和大烟味儿交杂,邋遢又狼狈,哪还有一丝小白脸儿感觉。   他身后站了个秃顶高个子的大约四十来岁的男人,一双三角眼,眼皮耷拉着,穿着黑色的长大褂,叼着烟枪,不时的说一句:“刘老板手气可真好,这一会儿就赢了普通人家半辈子的花销啊……”      第23章 日本猪      国家动荡,于战南这个司令并不好当。   虽然身居要地,又是手握精兵良将,可整个东北三省的司令并不只他一个。他能在东北地界呼风唤雨只手遮天,和他在南京城里做中央集权二把手的大舅脱不了关系。   即使这样,军阀间的互相压轧,地盘抢夺,港口归属……仍然让于战南有很多事情需要头疼。尤其是今年来国家局势非常不好,小日本到处都是,像是打不死的蟑螂,迅速的在中国这个陈旧古国繁衍起来,甚至痴心妄想的要“蛇吞象”。   要是依着于战南的意思,就是狠狠的打回去,让他们再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自己的地界恶心自己。可是这也只能想想,不说日本虽小,但是军事力量非常发达。就是于战南想要打,也得上面批准,否则就他这几十万的兵,还没跟日本人干起来,就有可能让总部的秘密军队秒杀掉了。   所以他得忍,即使再恨这些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小鬼子,他也不得不咬着牙笑出来。还好东北三省现在还没有敢骑在他头上的撒野的人,否则他真怕自己不管不顾起来,坑害了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兵。   但凡事总有个意外,山口秀田就是这个意外。   山口秀田是日本驻中国东北使馆的管事,要说东北可不像是现下的南京上海等地方,是日本人横行的地界。山口秀田的官衔也不大。可是坏就坏在他是于战南远在南京城的大舅特意交代下来,要“特别关照”的人。   听说因为这个山口秀田有个很厉害的侄子,年纪轻轻就被天皇赏识,是他们大日本帝国的大校。   于战南不知道他的侄子在日本到底有多厉害,却清楚的了解到了山口秀田有多能折腾。   他在酒后闹事,欺男霸女,吃喝嫖赌样样不落,曾经因为欠黑道赌场一大笔钱差被追杀,还是于战南出面摆平的。后来他热爱上了吸大烟,又恬不知耻的找于战南借钱。说是借,却根本没有还钱这一说法。所以现在于战南简直等于养着这个山口秀田吃,养着他抽,还得养着他十几个小老婆!   每次见到他满肚肥肠,恬不知耻的亲热的叫自己“于老弟”的时候,于战南都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摸别再腰间的枪……   小日本一旦败北,于战南第一件事要做的事儿,绝对是蹦了这个山口秀田!   照说一个吃别人用别人花别人的,寄生虫一样的存在人类,怎么也应该有些羞愧的表现,对养主有些忌惮。但山口秀田偏不,他变本加厉的在于战南的地界撒野,打着于战南的名号骗吃骗喝,到处惹祸。让于战南不得不派几个人秘密的跟着他,以防他捅下收拾不了的娄子。   而就是于战南不甚在意的派去的几个人,才没让他后悔莫及。   于战南收到手下传来的信儿时,邵昕棠已经被这个日本猪硬拽上了车,开往他城西的郊区别墅了。   夜色浓的像是化不开的硬墨块儿,月亮不知道被哪块儿乌云遮住,一丝光亮也透不下来……   来报信的士兵站在站在一旁等待指示。司令府的大厅堂里静的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沉重。   于战南静静的听士兵把话说完,连衣服都没换,只是让闫亮上楼把他书房的沙漠之鹰拿下来。   黑色轿车一路驶向郊区,司机不用吩咐也知道把车开得飞快的像是要飞起来。   闫亮坐在副驾驶上,从倒车镜里悄悄地打量独自坐在后排的于战南。他的半张脸都隐藏在黑暗中,只余刚硬有型的下巴绷得紧紧的,骨节分明的粗长手指在叠交的右腿上有节奏的敲点着……   这是于战南心急意乱的表现。   闫亮心里也着急,可是看到于战南这样,心里又很难过,他一点儿也不想于战南对邵昕棠过多喜爱。   今晚的事情说来也巧。   本来应该登台的月桂有事儿,央求邵昕棠替她一场。月桂这人平时对自己听良善,邵昕棠也就毫不犹豫的应下了。托人先把小健安送回红墨,邵昕棠唱完了月桂那场,都已经九点多了。   这个点儿,平常的人家都睡下了,只有些看戏刚刚散场的人和夜生活刚刚开始的人还在活跃着。   邵昕棠飞快的卸了妆,衣服换到一半,就听给外面吵吵嚷嚷的。给他看门的小伙计倚得木门吱吱作响,就听一个操着生硬中国话的声音说:“巴嘎雅路,你,不知道……大爷我是水(谁)吗?”   “滚开!”   邵昕棠皱着眉头飞快套上衣服,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还没等他伸手开门,木门就被从外面大力拍开。一个留着八字胡,胖的五官都要找不到的五十来岁的的男人冲了进来。   男人穿着墨绿色的日本和服,踩着一双木屐,脚趾缝间隙非常大。此人正是在东北三省都跋扈惯了的山口秀田。此时邵昕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美人,美人……”山口秀田乍一看到邵昕棠,就笑眯眯了眼。从头到脚打量邵昕棠的全身,那眼神岂是猥琐赤裸能形容的!   邵昕棠刚刚卸了妆,一张小脸儿水嫩嫩的五官精致漂亮,说是中国古代的瓷器娃娃一点都不亏。   “他们果然没骗我,真是美人儿啊……”   山口秀田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邵昕棠,语气轻浮的说:“小美人儿,跟大爷……我走吧,今晚一定让你爽……”   邵昕棠心里厌恶至极,没想到自己能遇上个这么恶心的玩意儿,使了个眼神给外面的小伙计,让他去前面叫人,自己想着怎么拖延时间。   “这位先生您是?”邵昕棠用标准的日语冲山口秀田说道。   邵昕棠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什么高科学技术、商业政治一样不会,却因为多年全世界飞去唱戏,语言少说也会个七八种,其中能流利交流的就有日语。   此时他一说话,不仅山口秀田,就连他身后跟着的两个日本跟班,都是一脸惊诧的样子。      第24章 被狗咬      邵昕棠想着拖延时间,等到沈财田来。结果沈财田是匆匆赶到了,只是又被匆匆赶了出去。   山口秀田用自己国家的语言指着沈财田的鼻子大声的骂着,他身后的两个日本武士长得非常雄壮,像两座小山一样面无表情的伫立在山口秀田的身后,腰间别着的长剑已经抽出了半截,露出雪亮的剑锋。就等着谁不自量力的冲上来一剑解决掉。   邵昕棠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听山口秀田的意思,他还是于战南的哥们,他想要的人,于战南不敢不给。   邵昕棠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知道自己现在的形势很危急。那个日本佬已经不耐烦跟他扯皮了,转头对他说:“小美人儿,既然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神圣语言你说的这么动听,还是留着等会儿到床上一一叫给我听吧!”   眼看着红墨的七八个男人女人站在那里不敢动,恐惧的看着才三个日本猪,邵昕棠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然后在山口秀田的咸猪手伸过来要抓他时,狠狠的甩上木门,动作利落的插上岌岌可危的脆弱木叉,四处都没有可以移动的重物,邵昕棠就自己狠狠顶在木门上。   门外传来山口秀田的叫骂,刚才邵昕棠那一下显然伤到他的手了。   邵昕棠无动于衷的顶着门,心想挺过一时是一时,也许现在已经有人去通知于战南了。也许于战南心情好,外加占有欲极强,就派人来救自己了呢!邵昕棠虽然不断安慰自己,但其实心底对于战南并不抱又太大的希望的。说到底他是不信他,不信一个强行强迫自己的人会真的对自己好,不信他那样位高权重的人会有一丝真心……   很快,背后狠狠顶着的脆弱的门板就传来巨大的冲力。只这一下,邵昕棠就差点被拍飞了。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用脚顶着地面,又是一下比刚才更强大的冲力……   邵昕棠在这一下刚刚结束,就飞快闪到了远离门的位置,在杂乱无章的化妆桌上找到一把削眉笔的小刀,刚藏到衣袖里,就听见一声巨响夹杂着一声惨叫……撞门的高壮的日本武士和门板一起飞了进来,狠狠的摔在地上,看着比那扇门还要凄惨狼狈。   邵昕棠冷笑着看着山口秀田和另一个武士慌乱的把人扶起来,骂骂咧咧的向邵昕棠走来。   这次他们对他可不客气了,两个武士七手八脚的把拐着他就往外走。邵昕棠被他们架在中间,像只小鸡一样无助,被扭到背后的胳膊钻心的疼。   很快就被塞到了一辆车上,临上车前邵昕棠朝沈财田那边看了一眼。沈财田一脸担忧,却也用眼神示意他放心,已经去派人去找于战南了。   受伤的武士坐在副驾驶上,另一个身穿黑色武士服满脸横肉的家伙和山口秀田一左一右坐在后座邵昕棠的两边。车子不大,而且有两个格外肥壮的雄性,可想而知车里的拥挤情况。   山口秀田右手刚才被门拍了一下,恰巧拐到了骨头,此时已经有些用臃肿。他抱着自己手上的手腕,骂骂咧咧的,却心有余力不足,动惮不得邵昕棠。   可是即使这样,山口秀田身上的汗臭味儿和烧烟泡的味道还是不可避免的钻进邵昕棠的口鼻中。此时邵昕棠却连皱眉表示厌恶的时间都没有,他一心担忧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乞求于战南即使看在自己玩过的人别人碰不得的心里,也千万要来啊!   当邵昕棠被强拖进那幢黑洞洞,虚浮华丽的郊外小别墅时,他的心都沉到底了,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自己过自己白斩鸡一样的身材,只需人家一只手,他就丝毫动惮不得,任其摆布。   当被按在床上时,邵昕棠已经不对于战南抱有丝毫希望了。他想,于战南即使来,恐怕也晚了,自己已经被这两个禽兽弄死了。   虽然说心态好点的男人,被强奸可以当做是被狗咬了。但那也仅限于是被中国狗,让这个日本狗咬一口,邵昕棠即使不死也是要得狂犬病的。   拉拉扯扯的进了最近的卧室,宅子里的其他人丝毫没有惊讶的变现。甚至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夜寒露深的时候还是一脸超级厚重的妆容的少妇,在看到他们时放肆的吃吃笑起来,说:“老爷这是又强抢良民了呢!”   被山口秀田操着日本语骂了几句,也丝毫不在意,还是嘲笑的样子。   走廊传来一串脚步声,隔着门板一个焦急换乱的声音传来:“老爷,老爷,不好了……”   外面的人话没说完,山口秀田就大吼一声:“滚!”   然后一脸猥琐的嬉笑着朝按着邵昕棠的两个日本武士说:“等我玩完了,也让你们爽一爽,这男人的妙处可不是女人比不上的,尤其是这样的秒人儿,更是难得一见……”   邵昕棠已经放弃了挣扎,知道自己恐怕是逃不过去这一关了,低垂着的眼睫遮住眼底狠戾的精光,装出一副楚楚可怜又胆小的样子,声音轻颤着说:“请……大人轻些……”   山口秀田低头,就看到邵昕棠削尖的下巴小巧可爱,五官精致,一双大眼睛黑得像是两颗上好的琥珀,心思一瞬就被吸引了去,心想这样一个尤物,自己这辈子即使过尽千帆、阅女无数也是没见过的。又见他和刚刚大不同的温顺摸样,对他的上道更是满意之极,笑着用好的那一只手去摸摸邵昕棠比鸡蛋清还要嫩滑的脸蛋儿,也就放松了不少,不想刚刚那样警惕。   邵昕棠强忍着恶心,把脸往山口秀田那只咸猪手里凑了凑,说:“让我伺候大人吧……”样子说不出的魅惑勾人。   山口秀田眯着眼睛命令两边的武士放开他。邵昕棠顺势蹲在他的脚下,作势要给他解裤子。   耳边传来的笑声非常令人作呕,他们用日语说着:“小美人儿真是着急……”   邵昕棠的手悄悄的伸进袖口,一抹亮光闪过,有东西狠狠地扎向还张着大嘴乐的山口秀田的下体……   就在这时,沉重的木门一声巨响,内锁已经被几枪从外面打烂……      第25章 获救      于战南在冲进门时,听到的是一声响彻夜空的嚎叫。   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声音,于战南没像众人一样慌了神。他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大步走了进去,看到了让他放心的一幕。   肥得像只猪似的山口秀田捂着下体在地上翻滚,总是跟在他身边的两个日本武士,其中一个还挂了彩,脸上像是在哪里磕青了,两人俱是一脸惨白的看着地上的山口秀田,要去扶他起来。   一把细长的小刀光亮而鲜红……握在一直纤细白皙的手掌中。   邵昕棠衣衫不整,却也只是露出领口秀白的脖颈,大体看上去还是完好的。于战南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度松了口气……   整栋别墅的人都被山口秀田不要钱的哀嚎声吵了起来,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挤在门口,想要进来看个究竟,被于战南的带来的兵用枪指着拦在外面。   其中有一个身穿透明薄纱v领睡衣的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随意披散着一头长发,灯光下隐约可见她胸前两颗成熟的桃子。她就这样衣着暴露的站在十几个端着枪站得笔直的士兵面前,搔首弄姿的说:“呦,怎么来了这么多端枪的,当这儿是什么地方呢?”   闫亮急着想看看里面的情况,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也随于战南进了屋子。   此女正是山口秀田的五姨太,平日最好搔首弄姿勾引男人,此时见其中最俊俏的两个看着像是大人物的男人进了屋子,自己被隔在外面,不甘的冲拦在门口的士兵嚷嚷道:“这是我的家,你让我进去,我要看看我们家老爷……”   话还没说完,就听里面一个非常具有磁性的暗哑声音,不怒而威的说道:“谁再啰嗦,开枪直接毙了。”   当着五姨太的士兵适时地“吭”的一声,把枪上了膛。吓得五姨太花容失色的往回退。跟在她后面的人也就没再敢靠前。山口秀田的屋子被于战南的兵围成了一个半圆,枪口对着外面。   山口秀田哀嚎中听到了于战南的声音,挣扎着张开眼睛去看,果然看到他的金主家靠山。便大嘴一张,拍开身边武士的手,就要爬着向于战南的方向去。撕心裂肺的喊道:“于老弟呀,你可来了……”   于战南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山口秀田向自己艰难的爬来,一张棱角深刻的俊脸没有一丝表情。   山口秀田终于爬到了于战南的脚边,伸手抱着他的裤腿,神情凄惨、语气狠厉的说:“于老弟,你要替为兄报仇啊,就是那个小贱人,他要给我绝后啊……”   于战南静静的听,姿势优雅的慢慢蹲下身子,顺着他的手看向角落里的邵昕棠,表情认真的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山口秀田:“你说的是他?”   “是,是,就是那个小贱人……”   山口秀田的话还没说完。于战南本来平静的脸倏然猛的变了,横眉立目,眼神中尽是萧杀。他捏着山口秀田的下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山口老狗,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胆敢动我的人!”   山口秀田张大着嘴巴,一双绿豆眼瞪得圆圆的,像是听不懂于战南在说什么。   “我供着你吃,供着你花,供着你养小老婆,这都行。容得你在我的地头放肆,也是给你那个侄子山口封宫的面子。但如果想动我的人,就是山口封宫,我也不会放过他!”   于战南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拿出那把小巧精悍,却杀伤力极强的沙漠之鹰。黑洞洞的枪口直接触在山口秀田的脑门上。   此刻的山口秀田已经忘了尖叫,忘了疼痛。脑门中中央的冰冷而坚硬的触感让他汗如雨下,连呼吸都忘记了。   于战南举着枪口足足有一分钟长的时间,屋子里静谧的像是没有活着的物体。知道山口秀田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于战南才慢条斯理的收回手枪,冲着呆愣着的那两个武士说:“告诉山口,算他命大,今日有人替我出了这一刀。但如果有下一次,我于战南说话算话,就是追到日本,我也定叫你死无全尸!”   待十几人的卫兵浩浩荡荡撤出了别墅。山口秀田的姬妾和一干下人才冲了来,看到山口秀田肥大的身体晕死在地上,下身处一滩血迹,女人们都尖叫起来。   这个夜晚,山口秀田的别墅里注定不平静,灯火通明的屋子里里里外外全是人,山口被家庭医生检查完又送去了国民医院。   邵昕棠坐在于战南的车里,眼睛盯着窗外暗沉的夜色,腰背挺直,大半张脸都在隐在黑暗的阴影中,只余削尖的下巴绷得紧紧的。双手缩在沾了灰尘的宽大衣袖中,纯黑色的发丝有些凌乱,衬得肌肤胜雪白。   从始至终,邵昕棠有问必答,多余的话一句没有,清俊的小脸儿上面无表情。   于战南盯着他看了很久,等着他圈养的小宠物扑到他怀里哭泣撒娇,可是他失望了。他眸色深沉的想,这哪里还是第一次见面低眉顺眼,像只猫儿般任他揉搓的小戏子,越是相处,越是发现邵昕棠和自己想象中的那类浅薄怯懦、贪得无厌的人勾不上边。他无时无刻不是从容的,哪怕那一丝害怕柔顺也不像是出于真心。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于战南愈加迷惑,也愈加心动……   于战南叹了一口气,隔着衣布把手放在邵昕棠的手上,收拢手心……   “你太冲动了。”于战南的低沉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   于战南感觉自己掌心冰凉的手轻颤了一下。邵昕棠扭过头看他,脸色微变,然后慢慢的垂下眼眸,声音轻而冰冷的说:“我不知道他是你罩着的人……”   “说什么呢!”于战南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是在责怪他,不禁提高了音量:“我不是怪你,他敢这样做,你杀他一千次一万次我都不够解恨的。只是你知道今天如果我没感到,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我怕是再看不到你了……”   于战南说到这里,握着邵昕棠的手变得收紧,仿佛还在后怕。      第26章 留宿      邵昕棠诧异的抬起头,水润过似的眼眸中的光彩让于战南的心砰砰直跳……   这辆车中只有他们两个外加隐形人似的司机。车子一直在夜幕中行驶,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听邵昕棠轻声很认真的说:“谢谢。”   “谢什么?”于战南正握着他的手把玩,不明白的问道。   “谢你来救我。”   邵昕棠说完,于战南把脸转向他,俊脸上柔和的线条变得僵硬,他说:“你以为我不会去?”   邵昕棠看出了他的怒气。这一刻他却没有了一个身为人家小情人的自觉,不想撒谎去哄这个刚刚救了自己的男人,于是:“……”   于战南的脸色越来越黑,他怒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他盯着邵昕棠,仿佛想从他眼睛里看出点儿什么。但邵昕棠打定了主意缄默,就一直不开口。   最终,就在车驶进司令府的时候,于战南声音挫败的说了句:“算了!”   “日久见人心,我怎样对你,你有一天会明白的。”   那天晚上邵昕棠留宿司令府。于战南让手下去医院打探山口秀田的伤势。   手下回来只说了两个字:“废了。”   邵昕棠就在旁边。于战南沉默了几秒钟,又吩咐安插几个人在山口秀田身边,然后转过头对邵昕棠说:“这几天你先留在这儿,哪儿也别去。”   知道于战南是好意,怕是山口秀田突然遭此大变,会不顾一切的报复,也就没有异议的点点头。   邵昕棠这几日整天呆在司令府,也不像是之前受了伤。身体好好的他不可能总是呆在屋子里,就寻思着在偌大的庭院里逛。   临逛前,他特意跑到于家老管家祖伯那里问,哪里是禁忌去。问得祖伯一张菊花脸上满是疑惑。   “呃,就是司令其他的……那个们住哪?”邵昕棠费力的跟八十多岁的老总管沟通着。   祖伯蹙着眉头想了半天才弄明白邵昕棠到底在问他什么,然后堆着笑回答:“司令夫人福薄,在小少爷出生时就去了。司令这些年忙得很,也一直没再娶。小少爷春末时被接到了上海他二姨家做客,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呃,那其他人……”   “没有其他人啊……”这时祖伯又是一副人精的样子,自以为看破了邵昕棠的心思,以为他在打探于战南身边的情况,笑的很隐晦的说:“司令府可没有别人了,邵昕棠你是这些年唯一一个住进来的……”   邵昕棠一脸黑线的听他说完,僵硬的跟祖伯告辞,决定再也不跟这个心思不单纯的老人聊天了……   没养在家里,不会养在外面吗?就他所知,于战南看到自己那精虫上脑的色急鬼摸样,养个十个八个才是……   ……这关他什么事儿!邵昕棠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快步朝后面的花园走去……   相对于邵昕棠在司令府难得清闲,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惬意生活。山口秀田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在第二天醒来时,山口秀田第一件事儿就是问他自己怎么样了。然而,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回答他,都静悄悄的像个木头一样杵在一边,眼睛里的同情显而易见。   最后,还是五姨太吴春秀开得这个口。她说:“老爷,你……你那儿不行了……”   “巴嘎雅路!”   被山口秀田抄起床头的一个大花瓶就砸了过去,幸亏她闪得快,要不然就要头破血流了。   山口秀田先是又命令又哀求的,让医生无论如何也要治好他。在医生都表示回天乏术时,他打伤了两个男医生一个女医生后,又要求调来日本最好的医生……   当这一切都不管用,他康复已经无望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你有钱有权就能办到的。比如他让邵昕棠一刀下去,再也不能享受男人女人温软的身子,在也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派出去抓邵昕棠的回来复命,说邵昕棠已经被于战南严密保护起来时,山口秀田简直要疯了,他恨得牙齿都要咬断了,心里立志一定要让于战南和邵昕棠那个小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跪在自己面前给自己道歉求饶……   然而他心中的恨并不能幻化成实质的力量,就连他能被天皇派来这里任职,也是他侄子山口封宫的面子大。   以前无论他做什么,于战南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供他大笔的花销。这样舒坦的日子即使是在日本他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但就是这样安逸妄为的日子,让他以为于战南这样的军阀头目是怕他的,不敢跟他作对,所以才百般谦让。而如今突然被于战南这样对待,又被于战南的人如同幽禁般看了起来,他的气愤是简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但这也让他意识到了他所处的地位,他在于战南面前一点儿优势也没有,根本没有资本跟于战南抗争。   于是,他不得已的去让人拨通了山口封宫的电话。   电话是山口封宫家的助理接的,他说:“山口大人,封宫君正在开会……”   山口秀田让他转告封宫给自己回电话。结果这个电话一等就是两天也没有音讯。山口秀田只好又厚着脸皮自己打。   结果辗转反侧,他拨了无数通电话通电话,才在第五天好不容易听到了封宫的声音。   山口封宫浑厚刻板的声音从那话那边传来,严厉的仿佛他才是山口秀田的长辈:“山口中校,不是说过再也不要给我打电话的吗?”   山口秀田听到他的声音就开始冒冷汗,下身的伤处更疼了。他硬着头皮,添油加醋的讲了于战南和邵昕棠的“恶行”,绘声绘色的扯到他们怎么怎么不尊重大日本帝国和山口封宫,足足说了四五分钟。然后他听见一向是他靠山的山口封宫冰冷的说:“不要告诉我这些事情,我早告诉过你到了哪里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你这是自找苦吃,怨不得谁。”   山口秀田还想哭诉,就听封宫又说道:“山口中校,如果你真的在那边待不了,我就把你调回国内。”   “不,不!”   山口秀田吓得脸色发白,最终也没有得到山口封宫的同情。      第27章 西瓜头小正太      “闫叔,你不知道上海有多好玩,比我们这儿简直大多了,每天晚上街上的霓虹灯照得比白天还亮,他们……”   黑色宾利走走停停的行驶在人群拥挤马路上,于一博坐在副驾驶上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儿,表情夸张的描述着他假期在上海的所见所闻。   “二姨每天带我去不同的地方玩儿,吃很多味道奇怪的东西……”   去接上海亲自接他回来的孙德全坐在后面笑看着小孩儿,在下车时帮他把小西装抚平,发现小孩儿的小肚子的鼓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肉肉的脸颊,说:“看来小少爷在那儿住得是真舒坦,都比以前有肉了。”   于一博听了,撅起小嘴儿,说:“我要减肥!”   “减什么肥,胖点儿才好。”闫亮指挥跟在后面装东西的车先进去,自己下车走过来说着。   “二姨她们每天都嚷嚷着说减肥,我才不要胖!”于一博才八岁,口齿却是异常伶俐,一双跟于战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眼睛闪烁着灵动,一看就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   “那是小姐们和富太太,男子汉大丈夫还是壮点儿好。”闫亮忍不住伸手揉揉小孩儿柔软的发顶。   于一博黑亮的眼珠子滚动了一圈,像个小机灵鬼似的说:“骗人!那全叔的大肚子怎么这么丑,还是闫叔好看!”   勉强蹲下身下给小孩儿系鞋带的孙德全手一僵,眼角抽搐,默默抬起头看了一眼望天的闫亮,然后声音无限轻柔的对不知死活的小孩儿说:“全叔忘了,司令吩咐以后小少爷的仪表要自己打理的,鞋带儿得自己系……”   小孩儿看着孙德全慢慢站起身来,还慈爱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哭丧着脸说:“全叔我错了,你帮我系吧,不然爸爸会军法处置我的。”   可怜的于一博小朋友不会系鞋带……   孙德全同情的看着扒着他裤脚的小孩儿,为难且坚决的摇摇头:“对不起了,小少爷……”   于是,当于一博拖着系成死扣的光亮小皮鞋走进他父亲书房的时候,果然后果不是很好……   于一博今年才八岁,长得跟他老爹很像,但是小正太的可爱程度绝对不是他老爹可以比拟的。   于战南平时对他非常严厉,狠戾程度简直不像是一个父亲。小孩儿正是调皮捣蛋外加多动症的年纪,一离开他父亲眼皮就跟重获自由的小雄鹰,到处撒欢。但只要一见于战南,他又乖觉的像只小猫儿,连自由喘气都不敢……   所以今天在深吸了一口气,恭恭敬敬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久违的父亲的浑厚的声音时,于一博的小心肝儿都颤抖了……   他抚了抚把整个小脑袋瓜都扣住的黑色西洋小礼帽,咬了咬牙踏了进去。   “父亲,我回来了。”于一博强自镇定才让声调变平稳。   “嗯……”于战南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一眼两个多月未见的儿子。   长高了点儿,也黑了……于战南心里想着,皱着眉头问:“怎么还戴着帽子,谁教你的!”   于一博吓得小身板一颤,可怜兮兮的说:“临走时二姨让人给我剪了个那边流行着的最新发型,我怕父亲不喜欢……”   “摘了!”   小孩儿闭着眼睛绝望的拽下西洋小帽,露出之余发顶一圈黑色头发的光溜溜的小脑袋。   于战南看着他的流行新发型,眉头越皱越深:“成什么样子,明天就去给我都剃了。”   啊!他的他的新发型,他的最爱……   于一博无一例外的,抽抽着小脸儿从于战南的书房走出来的时候,旁人跟他说话他也不理,只像个小大人儿似的摆摆手,直奔自己的卧房。   回到卧房,他抱着镜子看着自己帅气的发型,只觉得越看越可爱,小男子汉忍不住泪湿了双眼。   呜呜呜,他不想变成秃头……   当下午于一博被祖伯叫去吃饭的时候,还在暗自垂泪。   他心不在焉的走进吃饭的大厅,看到一个大瓷盘里被煮得红彤彤的,张牙舞爪的大海蟹时,惊恐的叫了出来:“祖伯,祖伯,饭桌上怎么有这个,父亲不是不吃的吗?”   祖伯从指挥下人摆放餐盘中回过神来,看到吓得脸色惨白的小少爷时,有些愧疚的说:“这不是司令吃的,小少爷。今晚晚饭还有别人……”   于一博小时候有一次玩闹时,被堂哥们扔进过浅水海里,正赶上涨潮,海滩上都是足有他头大的黑色的海蟹,在海里狠狠的钳住小孩儿细嫩的大腿内侧,疼得他往死了哭号。被救上来时猛然看到那么大个头的黑色的、有着巨钳的硬壳怪物,吓得小孩儿差点昏死过去。然后巨蟹又不肯松口,堂哥们也急了,足足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拿下那只巨蟹,白嫩的小肉腿留了很多血,于一博都哭得要没气了……   从此味道鲜美的螃蟹就成于一博的梦魇,只要看到就吓得不行,更逞论是吃呢!   他害怕螃蟹这件事儿他严厉的老爹自然是不知道的,要不然以他的性格还不硬逼着小孩儿不怕为止。   祖伯和下人也都疼他,帮着瞒着于战南。幸亏于战南也不喜欢这海里之物,所以司令府的饭桌上常年也看不到这个。   可是,如今……   “祖伯,我肚子疼,今晚不吃了,你帮我告诉父亲……”于一博捂着肚子,脸色到真是很惨白。   “这……小少爷,你回来的第一顿饭,司令还特别吩咐做了你爱吃的豆豉鲮鱼……”祖伯一脸为难,也心疼他,说:“等会儿吃饭时我让人把它摆到离你最远的地方,没事儿的……”   于一博抱着肚子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盘张牙舞爪的螃蟹,犹豫了很久才说:“……那好吧。”   “是家里来客人了吗?”于一博问老管家。   “这……”祖伯为难极了,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避开小孩儿清亮的眼睛:“……算是吧!”      第28章 吵架      眼看着要入秋了,树叶还没黄透,就已经有丝丝凉意了。邵昕棠搂着蚕丝被舒舒服服的在二楼卧室睡了个午觉。确切的说这个午觉是从中午延续到傍晚……   邵昕棠是被饿醒的,他睡眼惺忪的捂着空瘪的肚子去开门,门口已经站着仆人等着带他去吃饭。   走廊的过堂风一吹,顿时觉得无限清爽。邵昕棠伸了个懒腰,精神振奋的朝饭厅走去。   装饰得富丽堂皇,欧式风格的饭厅都要比普通人家住宅大几倍。邵昕棠进去时,人都已经做好了。条形的桌子两边坐了闫亮和孙德全,于战南坐在首位,他右手边的位置空着,左手边坐了一个浓眉大眼,剃着西瓜头的小正太。   邵昕棠看着跟于战南非常神似又非常可爱的小孩儿,漂亮的眉毛一挑,径直走向于战南右手边的空位置坐下,就听于战南说:“睡了一下午,你也不怕晚上睡不着。”   孙德全和闫亮听了不动声色的交流了一个眼神,然后又默契的移开。那一瞬间两人眼神中诉说的分明是一样的,明明是你不让人去叫,为此大家对着满桌诱人的饭菜干巴巴的坐了半个小时好不好!   小孩儿脊背挺直,一动不动。姿势标准得如同个上流社会小绅士,只有那微微睁大的双眼泄露了他的好奇。让他们等了足足半个小时的客人居然穿着睡衣,还是在他家睡的……   而且……这个哥哥好漂亮……他以后也要这么漂亮了啦……   邵昕棠没去理会于战南,对盯着自己看的于一博说:“小帅哥叫什么名字?”   直到孙德全在底下轻轻踢了他一脚,于一博才反应过来漂亮哥哥在跟他说话,声音也好好听哦!他痴痴地回答:“哥哥,我叫于一博。”   于一博说完,不知道为什么屋子里突然静了,就连夹菜是筷子碰撞在一起的声音都没有了。半晌,他才听他父亲沉声说道:“叫叔叔!”   明明是哥哥!但是于一博可不敢顶撞他权威的父亲,内心委屈着乖乖叫了声:“叔叔。”   邵昕棠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里满是笑意,说:“一博吗?头型好酷,在哪儿弄得,我带我儿子也去弄一个。”   于战南抬头看他:“酷?”。   邵昕棠:“呃,就是好看的意思。”   呜呜呜,漂亮叔叔也说自己的发型好看呢,可是明天他就要变成丑丑的小和尚了……于一博小小的心脏抽搐着,非常惋惜的告诉邵昕棠,希望他现在多看看,明天就没有了:“明天就剃成小光头了。”   “为什么,这么好看?”邵昕棠以为小孩儿自己想法奇特,完全没有想到是在大人的威逼下,还劝小孩儿:“,怎么会想要剃小光头,这样很好嘛!”说着,他还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转头向于战南征求了一下意见:“是不是这样好看?”   于战南本想说快吃饭吧,看着邵昕棠执着的眼神,不得不回头细细打量自己西瓜头的儿子,过了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还行。”然后不耐烦的对邵昕棠说:“你到底吃不吃?”   邵昕棠才不理他,跟小孩儿得意的点了一下头,好像在说“看,你爹也这样认为!”   小孩儿懵懵懂懂的样子,明明下午是父亲还说……   一只翘着红色大钳子的大海蟹被夹到于一博的碗里,小孩儿看着突然出现的“怪物”,吓得“啊”的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怎么了?”于战南眼神如刀的扫向自己一惊一乍的儿子。   祖伯在一边看的心惊肉跳,不得不站出来为小孩儿说话:“呃,少爷是哪里不舒服吗?”   于战南蹙眉看着他,于一博很快就反应过来,捂着肚子,那小脸儿苍白的倒不像是装的:“我,我肚子疼。”   于战南有些狐疑,但到底是关心儿子重要,让祖伯去叫家庭医生,亲自把小孩儿送进屋里。倒是邵昕棠看得真切,开始好好的,怎么自己一给他夹完东西,就肚子疼了,还有刚刚祖伯垂着头不跟于战南对视的样子。难道,小孩儿害怕螃蟹?   邵昕棠顿时觉得于一博更可爱了,比他的司令老爸可爱多了。   美滋滋的啃着下午刚从海边运来的鲜嫩的蟹肉,邵昕棠也不担心小孩儿的装病。   一晃邵昕棠已经在司令府住了六七天了,每天无所事事,只是吃喝拉撒,已经到了他的极限了。而且每天看着于一博顶着个可爱的西瓜头四处乱跳,他也格外想念小健安。   虽然嘱托过班主善待他,旁的人现在也不敢欺负他。但那孩子是个死心眼儿,只要邵昕棠不在几天,他就能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儿肉都折腾没了。   于是这天下午,邵昕棠就问于战南:“那个日本人的事儿弄完没,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这几天于战南从外面回来就能见到邵昕棠,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腻烦,心里还有些期待有些欣喜。此时见他这样急着回去,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憋着气说:“怎么,在这儿住得不好?”   邵昕棠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好是好,但总归要回家……”   “一个破戏班子,你当成家?”于战南不屑的说。   邵昕棠看不惯他那副样子,自己上辈子就是靠戏剧吃饭的,也是戏剧给他一切。所以他最厌恶的就是别人诋毁他的职业,而且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显然也没有最初那么怕于战南了。于是冷下小脸儿说道:“再破也是家,没听说过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吗?再说,我就是喜欢唱戏。唱戏怎么了,没偷没抢没违法,也是凭自己本事过活。”   于战南嘴巴张开又闭上,想说什么,也没有把嘴里伤人的话说出来,只是咬着牙道:“你爱唱就唱,爱把哪儿当家就去哪儿!”然后一甩袖子走了。   谈话的结局自然是不欢而散,当天下午邵昕棠就让闫亮送他回了红墨,期间和于战南两人都没碰过面。      第29章 回家      还没走进院子,小健安就像是小黑豹一样冲了出来。果然如邵昕棠所料,前些日子好吃好喝好心情养的那些肉都掉没了,脸颊都瘦的凹进去了。看到邵昕棠只会站得远远地,激动但轻声的喊一声:“干爹……”   邵昕棠把他拽过来,在他的大脑袋上比比划划一阵子,实在觉得于一博的小西瓜头放在他脑袋上不会好看,就放弃了。   其实倒不是聂健安长得丑,相反他还很好看,五官周正,眼睛明亮而且又圆又大,只是脑袋比别的孩子看起来稍微大一小圈,这让他看起来有些笨笨的。又是长手长脚,个头在邵昕棠来之后迅速的窜了起来。邵昕棠估计他再长长,就会是女孩子们喜欢的非常男人味儿的那一型了。   邵昕棠也不知道于战南用了什么方法,使山口秀田彻底消停了。这还是闫亮送他回去时告诉他的,让他不用害怕。   其实山口秀田的事儿早就处理完了,邵昕棠不明白于战南为什么一直不说。弄得两人最后不欢而散。不过也好,以于战南的脾气,估计至少一段时间内不会找他了,他乐得自在。   两人吵架,闫亮可是没忘了于战南的吩咐,开车带邵昕棠去了市里最富贵人才去的那条街,后面跟着两个两个孔武有力的手下,一副要让邵昕棠把整条街都搬回去的感觉。   邵昕棠坐在车里意兴阑珊的瞥了一眼醒目的商店门脸,懒懒的对闫亮说:“直接回红墨吧,我没什么要买的。”   闫亮不解的看了他一会儿,说:“真的没什么吗?这里卖什么的都有。”   邵昕棠从车窗里随意的拜拜手,示意闫亮真的不用了。如果于战南同意,他倒是真的想买几根金条!   邵昕棠不下车,闫亮为难的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无奈的也回到车上。就听邵昕棠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问道:“于战南以前每个情人都这样随随便便买点东西打发的吗?”   闫亮假装没听到他连名带姓的直呼自己上司的大名,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总不能说,自己这样身份的人被派出来陪着买东西的人是从来没有过的吧。闫亮兀自叹了口气,心想邵昕棠也真是奇怪,明明上次还找他寻找赚钱的法子,这时人家送上门随便让他挑东西他倒是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不过更奇怪的是于战南,从来都是办完事儿就给钱也只给钱的人,冷血的像是嫖妓。   对邵昕棠又是万般宠爱无限忍让的样子,这样的耐心就是在以前的司令夫人,于一博的亲娘身上都没见过的。   话说他明明这样喜欢着邵昕棠,却不肯给些实际的,只吩咐闫亮说,邵昕棠想要什么都给他买,就是想要豪宅田地也行,只是别给他钱。甚至连邵昕棠的卖身契还捏在别人的手里。   其实闫亮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于战南的想法,他可能是想把邵昕棠套牢,让他没有钱他哪儿也去不了。但这也太谨慎了吧,整个东北三省都是他的地界,邵昕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戏子,能翻腾到哪儿去?再说了,在这儿好吃好喝的供着,吃穿用度比普通富豪家的千金少爷都要好上几倍,又靠上于战南这么个响当当的人物,哪有人会舍得走!即使邵昕棠看起来不是一个热衷于攀权逐贵的人。   邵昕棠也没指望他回答,说完话就懒洋洋的闭上眼睛,准备在回去的路上小睡一会儿。   没想到的是,回去之后居然有个大惊喜等着他……   邵昕棠回去就见自己的小窝里都是上次于战南让人送来的华而不实的东西,而自己上次把那几百大洋的票子都给了闫亮拿去放贷款,哪有这么快就回来的。   他坐在床沿上想了很久,看着聂健安见他回来欢喜的在地上走来走去到处乱窜的高兴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于战南的儿子于一博今年也才八岁,小肉丁一个,谈吐做事却已有大人的风范,话里话外老师教他的东西已经对这个孩子造成了一定的影响,甚至还学了西洋文,虽然说得声调怪怪的。   但再看自己的小健安,都已经十一岁了,却因为他这个干爹耽误着。他如今想走走不成,卖身契捏在人家手中不说,就是跑了以后生活也是个问题,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难道要靠小孩子养吗?说是筹钱,却让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把钱交给闫亮去投资,人家还是看在于战南的面子上。   邵昕棠越想越不对劲儿,总不能他三年筹不到钱,聂健安也跟着靠三年吧!   于是猛然从床上跳起来,在小健安诧异的目光下去到处找人打听好的学校。   沈财田乍一听邵昕棠来了,非常惊喜的从四姨太那儿迎了出来。听了邵昕棠的想法,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很半天才语重心长的说:“我说邵老弟,你这是整的哪一出呀!一个几个大洋买来的孩子,还不如一口牲畜。不过就是个用来指使养老的仆人,你要是愿意,自己教他点本事,都算是对得起他了,也够他以后糊口生活的。你还想往他身上搭多少呀!”   沈财田的这一番话说的甚是语重心长。邵昕棠也从始至终微笑听着。只是他说完时,邵昕棠像是没听到刚才他的话一般,客气的笑着对邵昕棠说道:“沈大哥,这事儿我就拜托你了,你可放在心上啊……”   然后不理沈财田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站起身点个头就走了。   沈财田看着他的背影,嘟囔着:“什么玩意,一个戏子还想让儿子上学,光耀门楣吗!痴心妄想……”   邵昕棠从沈财田那儿出来,迎头撞上来寻他的一个小伙计,小伙计说刚才有人找他,说是他老家的哥哥,已经带去他院子里了。   老家的哥哥?邵昕棠跟着小伙计快步往回走,心想莫不是刘伟?   果然,刚进庭院,就见一个穿着深蓝色袍子的高大男人正坐在平日自己坐的树下摇椅上,小健安正在给他倒茶水。赫然是二哥刘伟。   邵昕棠即使心里把他当做害虫一样厌烦,看到他时,也不由得眼睛一亮。刘伟现在可是他的欠债人。   “你这个孩子倒是会来事儿!”刘伟转头看到他,也没有站起来,还大爷一样晃晃悠悠的坐在摇椅上,对走近了的邵昕棠说道。   邵昕棠笑笑,摸了摸小孩儿的头,让他自己去玩。然后坐在刘伟对面的椅子上,虚虚的笑着说:“什么风把二哥吹来了?”   “给你送钱,不是要赔于司令的姨太太玉镯吗?”   刘伟说这话时,眉眼间尽是神气,一点儿也没有了之前要他点儿钱就跟要他命似的铁公鸡样儿。   邵昕棠不动声色的扫视了四周一圈儿,并没有发现之前装大洋用的布袋子之类的东西,心想刘伟要么是转性了,要么就是发大财了。但看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邵昕棠也不相信他能狗改得了吃屎。只是奇怪他这样靠着骗人钱财、吃软饭的家伙儿会有什么方法赚到钱。   邵昕棠若有所思,刘伟可没注意到,他一心沉浸在自己突然间扬眉吐气,惬意大爷的生活,也没等邵昕棠说什么,就兀自从里衣襟儿掏出一叠印着中华民国银行钢印的票子,摔在桌子上。然后扬着下巴等着看邵昕棠吃惊崇拜的表情。   “这是?”   “对,就是给你的。”   邵昕棠低着头看桌子上的一小叠票子,倒是没有伸手去拿,硬是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问道:“你在哪儿发的财?”   刘伟装模作样的端起茶杯吹了又吹,才喝上那么一小口。卖足了关子后,才缓缓的开口:“你二哥我以前都选错路了,苦哈哈的学功夫,最冷的三九天在冰上练倒立,身上都冻裂了,还差点让师傅拿皮鞭子抽没气……”   说到以前悲惨的境遇,刘伟咬着牙坐直了身子:“这回好了,我终于知道我该干什么了,老天给了我这么大的财运,我以前真是傻冒头了,居然不知道好好利用。”刘伟说着从摇椅上站了起来,双手合十,表情虔诚的冲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恭恭敬敬拜了几拜,才又坐下。“感谢老天爷,感谢,感谢……”   被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装得小姑娘儿的神态恶心到了。邵昕棠给自己倒了杯茶,开始细细打量刘伟。   这个骚包的男人,一有钱了马上换上一身富贵人的马甲,加上本就相貌英俊,皮肤白净,看着倒是真那么人模狗样的,能唬倒一干初见的少男少女。也难怪死去的邵昕棠被他骗得什么都不剩了。只是他眼袋下的黑眼圈格外严重,简直像是特意弄得烟熏妆。看样子最起码有几天没休息好了。   邵昕棠淡淡的开口:“你不跟着秦家小少爷干了?”   刘伟“嗤”了一声,傲慢的说:“那能有什么前途,就是伺候少爷的小跟班。”   他好像忘了当年是谁求爷爷告奶奶才谋得这一份在秦小少爷身边跟班的职位。   邵昕棠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现在干什么?”   “现在?”刘伟翘着腿,从进了这个门就傲慢得意的语气此时打达到了最高点,他说:“我认识了个朋友,叫振江,他可是这城中有名大财主、大善人,人品德行都是没得说的。巧就巧在他慧眼识英雄,一眼就在众人中看中了我,说我也是个有义气的,非要跟我做朋友。他整日干什么都带着我,带我去的酒楼都是一壶茶都要五个大洋的地方,那财大气粗的架势,那市面……啧啧……”   “后来有一天他带我去了红旗大街的赌场,也让我下去玩几把,结果你猜怎么了?”刘伟说到一半儿停下来,眼睛里闪着疯狂的光芒,问邵昕棠。   邵昕棠眼皮抽动了一下,脸上都是惊讶:“你赌博?”   “什么赌博,说得这么难听!”刘伟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觉得邵昕棠很不上道,什么都不懂。   “我几把的功夫,就把他们赢得哭爹喊娘。一个我没去之前一直赢的商铺老板都要掀桌子了……”刘伟说道兴奋处,哈哈大笑起来……   “你的本钱是那个叫振江的人借你的?”邵昕棠打断他的笑,冷冷的开口。   “你怎么知道?”   邵昕棠没有回答他。这样拙劣的圈套,也只有刘伟这样的财迷才能上当了。他也不想多费口舌去劝他,一个甜头吃尽的人又怎么会听他个外人的话,还不得以为自己嫉妒,破坏人家财路呢。   再说了,之前邵昕棠的死跟这个人渣脱不了关系。如果他在天有灵,说不定这就是他的报复呢……      第30章 月桂      邵昕棠对刘伟的“英雄事迹”并没有表现多大的崇拜,这让刘伟走时有些意兴阑珊,他不经意的说了句:“你跟以前好像一点儿也不一样了。”   邵昕棠拿着茶杯盖子的手一抖,很快又恢复正常,笑着说:“怎么会,哪里不一样了?”   “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刘伟盯着他看了半晌,说了句:“不过比以前好多了,至少以前的你可没有令男人神会颠倒的本事……”   邵昕棠听他说这话,顿时一阵牙酸,憋屈到不行。难道被于战南看上还是他的错了!   被刘伟的眼神弄得心里发虚了。在刘伟走后,拿起一叠价值不菲的票子,邵昕棠心里也不是很高兴。毕竟现在的他来这里并没有多久,又生性孤僻,性格古怪,熟悉他性格的人还没有几个,所以换了芯儿以后,大家也只以为他遭到这样的事儿性格大变而已。可是这个刘伟就不同了,听说他是邵昕棠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还是邵昕棠深爱的人,被骗去了全部还仍旧无怨无悔的人。可想而知他们有多了解对方。   幸好现在他不是特殊情况也见不到刘伟,否则真被他发现了自己不是以前的那个邵昕棠,还不一定弄出什么幺蛾子呢。   想到刘伟临走时不忘回头嘱咐了句:“我就不用你打欠条了,好好伺候于司令,趁着他对你新鲜的劲儿,争取多捞点儿……”邵昕棠就觉得毛骨悚然,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以前那个邵昕棠卖了身给他的钱就打欠条了吗?当时邵昕棠差点就骂出来了,看在钱票子的份上才忍了又忍。   不过想让他去卖身赚钱给他花,刘伟那是在做梦!   这几张票子邵昕棠算了一下,倒是差不多够换上一根金条。一下子,离他赎身的天文数字近了不少。   他现在倒不敢指望闫亮给他拿回来多少钱,毕竟他是于战南的人,肯这样做已经是帮他了,想来他也不亏待自己。   把票子收进自己床铺夹层暗格的小匣子里,落了锁。心里最令他高兴的是小健安上学的钱不愁了。   今晚有一场戏,沈财田千叮咛万嘱咐邵昕棠好好准备,那隆重紧张的样子倒像是委员长莅临。邵昕棠没做他想,和平常一样事先在小院子里练了两遍,那贯穿了两辈子的生平所学像是烙印在记忆的最深处中,呼之欲出随意自如……   橙红色的晚霞从天空中一点点褪去,街道的两旁,出摊儿的小贩儿在兴高采烈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万家灯火亮起,深巷里传出一阵阵温馨的饭香……   今晚邵昕棠来得早,婉言拒绝了这个年代所谓的化妆师。自己拿着简陋粗糙的眉笔,站在梳妆台的铜镜前,在自己脸上熟练地动作着。一小会儿的功夫,一张浓艳妖媚的漂亮脸蛋儿出现在镜子中,邵昕棠端详了半天,又把腮红往脸上匀了两下,才算满意。   “太美了!”一声赞叹从身后传来,邵昕棠回头,看到月桂不知道进来多久了,正站在门边看他。   邵昕棠朝她笑笑,招呼她进来。   “昕棠哥你学过上妆吗?怎么比化妆的婆婆化的还要好看?”月桂睁着一双葡萄似的黑眼睛,崇拜的看着邵昕棠。   “自己瞎化的。”邵昕棠笑笑。   “那你今天能帮我画吗,我也不想用化妆的婆婆。”月桂嘟着小嘴儿,漂亮的脸蛋儿比花儿还娇嫩。   月桂今年才十六岁,真是嫩的像葱一样的年纪,笑容明媚,无比娇俏,却已经是整个东北三省很有名气的戏子了。那日邵昕棠因为替她的戏而被山口秀田抓去,小姑娘儿很自责,认为都是自己的过错才害了邵昕棠,所以好长一段时间,小姑娘儿看到他就先红了眼眶,不住的道歉,倒是弄得邵昕棠很是手无足措。   小姑娘儿是跟着自己父亲学艺的,不像大多数卖了身的戏子属于哪个戏班子,规矩也不用守那么多。但她父亲管的严,恨不得每时每刻盯着她,倒是让她更不自由了,想单独跟谁说句话都不能。   今日父亲去跟沈班主谈事情,自己先到后台来准备,没想到碰到了邵昕棠。   看着小姑娘儿红彤彤的小脸儿,渴望的大眼睛望着自己。邵昕棠左右也没有别的事情,就爽快的答应了。   邵昕棠让月桂坐到椅子上,自己准备好东西,纤长均匀的手指,轻柔的抚上女孩儿娇俏的脸颊……   月桂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那人温热的呼吸就在自己周围,神情那样认真,动作那样轻柔……让月桂有一种自己是对方用心呵护的宝贝的错觉……   吸进来的空气中仿佛还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爽气味儿,跟自己偶尔在其他的男人身上闻到的汗臭烟臭完全不一样。这让除了父亲外,从没有跟男人离得这么近过的月桂脸红得像是被火烤的,炽热焦灼,还好妆画得浓重,倒是不容易让人看出来。内心深处悄悄涌起一种极度的欢喜和羞怯,希望跟他在贴近些……   邵昕棠突然用手指挑起她尖尖的下颔,仔细盯着看。   月桂看着眼前化了妆还那么好看的俊秀的少年的脸,和专注的眼神,被勾去了全部心神,脱口而出:“你……”   “好了……”邵昕棠冲她笑笑,那笑容跟看到别人时没有一点儿的不同之处。   原来他是在看妆容,月桂一颗心落入了寒潭深处……   “自己看看吧。”   邵昕棠对少女复杂的心思毫不知情,轻轻板着她的身子让她转向铜镜。   镜中女子娇小可爱、含羞带怯,目光流转间尽是说不出道不明的缠绵情意。男子羽扇纶巾,身材颀长秀美,像是一棵静静伫立的翠竹,独立高洁,引人注目……   两人画着一出戏里的情侣妆容,真的不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这些词能形容的般配……   可是这个温馨动人的场面,看在刚刚走进来的男人眼中可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第31章 包场      “你们在干什么?”   阴沉浑厚的男人声音突然响起,惊得气氛和谐的两人猛然回过头来。邵昕棠还好,听出了是于战南的声音。   月桂少女心思正浓,像是突然被人发现了心底最最隐秘的东西,慌乱间回过头,就见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相貌刚俊铁血的男人一脸怒容的站在门口。   于战南那天生的威严和后天养成的萧杀气质绝对不是盖的。月桂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鼎鼎大名的于战南,却同样被吓得躲到了邵昕棠的背后,伸手就抓住了邵昕棠的胳膊袖子,颤声说:“昕棠哥,这人……是谁,怎么进来了……”   邵昕棠也不明白于战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更不明白他的脸怎么越来越黑……   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邵昕棠安慰说:“没事儿,他是……于司令。”   月桂一听此人是那个传说中三头六臂,杀人不眨眼的于战南,更是吓得没魂儿了,紧紧揪着邵昕棠的戏服袖子。   于战南见他俩还在那边腻腻歪歪小声说着话,胸腔里的怒火越燃越炽烈,强压着火气沉声道:“过来!”   于战南脸上的怒气和不耐烦已经非常明显。虽然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邵昕棠也不想激怒这头暴龙,从月桂手中扯出袖子,乖乖的走了过去,心里还在想是谁这么没颜色惹了这么个喜怒无常、脾气暴烈的主儿,还放他到自己这里撒气了。   邵昕棠本想在于战南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谁知脚步刚一顿,就被于战南长臂一挥,大力扯进了怀里。   被他军装下刚硬的肌肉撞得脸颊好疼,邵昕棠就听于战南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在自己耳边低沉的呵气说道:“看我把你惯得,都敢跟小姑娘眉来眼去动手动脚了!”   月桂吓得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到了梳妆台也不觉得疼,只惊恐的看着两人。   邵昕棠被于战南一手固定住腰部,一手扣着后脑勺,凶狠的吻下去……   “滚出去!”   于战南从邵昕棠的唇上离开,头都懒得抬,看也没看一眼角落里吓傻了的月桂,语气森冷的对着空气说道。   月桂啜着泪,沿着墙边飞快的跑了出去……   于战南伸出舌头,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上从邵昕棠那里得来的口红,眼神一下子变得无比深邃。转眼间就把邵昕棠抱到了梳妆台上,伸手就去撕他的衣服,嘴唇同时贴上那玉瓷一样光洁润凉的颈项……   “不行!”邵昕棠被梳妆台上的东西硌得发疼,又被于战南亲的差点儿窒息,慌乱但坚决的推开埋在自己胸前作乱的大头颅。   “怎么不行,凭什么不行!”于战南来了拧劲儿,眼睛一横,挤进邵昕棠两腿之间,就要去解他的裤带儿。   幸亏戏服的带子系的繁琐,邵昕棠一手按住于战南解不开马上就要进行破坏的手,不得不放低了语气,哀求着说:“戏马上就开始了,我还得上台呢……”   于战南天生一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主儿,想干的事儿必须立马就干,想要的东西和人也一定要得到。可是自从遇到邵昕棠,于战南发现自己的耳根子变软了,只要看到他露出可怜兮兮哀求的小模样,于战南就恨不得全答应他。   见于战南的表情有所松动,邵昕棠马上加紧攻势,再接再厉的声音糯软,漆黑的大眼睛里像是汪了两团清泉:“求你了……别在这里,好不好?”   邵昕棠识时务,善用人心,又不吝啬于装成弱者博取同情,果然于战南咬牙切齿说了句:“饶了你这一回,等晚上的!”   邵昕棠一手拉上被他剥下的衣服,凑上前去笑着亲了亲他的眼角,差点儿脱口而出说了声“乖”了。   于战南被他难得的柔情和主动亲近弄得龙心大悦,刚才的怒火都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感觉也不是非要做爱才行,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温情的吻,也让他感受到了全身心的满足……   于战南却不愿意爽快的放开他了,盯着他整理被压皱的戏服,看着他一点点补弄花的妆容,忍不住凑上前去亲吻他的脖子,在他的发际轻轻嗅着,想着小狗儿一样跟上跟下的……   邵昕棠被他弄得心烦,也不敢开口赶他。于战南这个人可是翻脸不认人的,前一刻跟你嬉笑打闹,怎样都行,一不小心触了他的逆鳞,那就得毫不犹疑的拔枪……   有士兵守在门外,平日热闹的后台一个人也没来。邵昕棠忍受着于战南的骚扰,好不容挨到了时间,毫不犹豫的打开于战南把玩着自己手指的手,站起身来说道:“到我的戏了。”   被他打掉了手,于战南也难得好脾气的没生气,跟着站起来,说:“那我去前面了。”   邵昕棠以为他偶尔来了兴致,也想听一段儿,也没理他。   谁知到了台上,面对空空如也的台下,邵昕棠才知道,今天那名贵客就是于战南,而且还包了全场。   平日喧哗吵闹的台下大厅里此刻非常安静,正中央的绝佳位置摆了一张宽大的木椅,上面铺了厚厚一层雪白茸毛的垫子。一个身穿笔挺绿色军装、身材高大、眉目疏朗锐利的年轻男子坐在上面,姿势格外慵懒悠闲,和军衔很高的军官相比更像是一个兵痞。男子面前被刷了层油的桌子被抹的油亮,上面摆着上好的几碟新鲜的水果,和一壶刚刚沏好的大红袍。   其余的座位都空着,一条宽敞的过道从门口到男子的位置,是刚刚特意让人腾出来的。每个门口均站了两名背着枪的士兵,神情肃穆,身体挺直……   邵昕棠在台上的灯光没有亮起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摆好了出场造型,倒是没有紧张,只是觉得于战南这人太龟毛,听个戏还要包全场。   不过他唱他的戏,一个人听和十万个人听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区别,都要全身心地投入与付出……   可是今天同他搭台唱戏的月桂就没有他这么好的心态了,从黑暗中看到台下空空如也,只有那个可怕的男人时,她就开始呼吸不顺畅,眼前变得模模糊糊的……      第32章 月桂      乐器声骤起,月桂吓得向前一倾倒,差点扑倒在戏台的木板上,被一只瘦弱但有力的手扶住,顺势带着她入了戏……   各种乐器齐奏,声音浩大,场面恢弘。   邵昕棠细长的剑眉飞入鬓间,紫色的宽腰带束起高挑纤细的腰身,把那个曾经羽扇纶巾,风流倜傥、意气风发的周瑜饰演的淋漓尽致……月桂一袭鲜红色席地长裙,脸蛋儿娇艳可爱,对着男子露出崇拜的爱恋……这如花儿般娇俏的女儿,却也只能做台上那个一袭白衣、笑容温暖的男子的陪衬……   直到一曲落幕,月桂的红色戏服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了一片。台下那个男人太可怕了。只是随随便便坐在那里,就给了月桂上百人也给不了的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压力。男子一双利眼里面好像藏着刀锋,每当月桂靠近邵昕棠一点点,那刀子就狠狠的割在她身上……这场戏是月桂从十三岁出名到现在最失败的一出戏,整个人的思想与灵魂都迟钝了,像是站在高处看着木讷呆傻的自己,而毫无办法。幸好有邵昕棠,在月桂每一个失误的时候巧妙的带动了整出戏,不至于让人她出丑出得厉害……   于战南坐在台下,直到邵昕棠和月桂行了标准的感谢礼,他面前桌子上的东西也没动一下,滚烫冒着热气的大红袍被伙计换了两次,已经透着凉意。   他后知后觉的鼓了鼓掌,响亮的击掌声在空荡荡的大厅显得格外寂寥……   于战南从没有看过这么美的邵昕棠,不是容貌上的,而是一种不分男女没有界限的美,是一种对事业的虔诚,一种对生命的尊重……这时的邵昕棠,跟他圈在身边任意戏耍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他还记得第一次陪着其他司令一起来看戏,也是这个人,唱功也是一流,得到的赞誉和掌声也是一片,可是那时的于战南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他终于知道,那时邵昕棠少的是一种灵魂,一种他说不出来的、现在的邵昕棠拥有的、深深吸引他的……灵魂……   看戏的时候,他的目光里再也没有别人,是一生中从没有过的专注,好像这个人就这样轻轻地走进了他的心里……于战南的一颗铁血的军人心脏,又是欢欣又是酸涩,觉得这么个世间最美好的人儿就被自己圈在身边,是自己一个人的……可是同时又有一种患得患失,怕有一天自己再也圈不住他,让这么个占据着他全部心神的人儿从他的生命中走出,把他的一切都带走……   邵昕棠退到后台去卸妆。月桂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今晚频频失常,她五十多岁的父亲走到后台就是一巴掌,把失魂落魄的小姑娘打得扑倒在一旁红漆衣柜上,脸色阴沉的像是要吃人。   “没用的东西,还不如个男人!”   邵昕棠刚把头发上的固定夹全部拆掉,也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看到这突发的一切吓了一大跳,也不顾自己的仪容,几步冲到月桂的前面,皱着眉头扶起已经嘤嘤哭出声响的月桂,冲黑着脸的男人说:“大叔,你怎么能打她?”   月桂的父亲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充满仇恨的看着邵昕棠,仿佛还尽量压着怒火,一字一句冷冷的说:“她是我女儿,我打她怎么了?你管得着吗?”   “就算是女儿你也不能打她,而且她并没有做错什么……”邵昕棠毫不畏惧的就要跟他辩论,却被站起来的月桂抓住了衣袖。   月桂的头低得深深的,邵昕棠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她的声音像是呜咽:“昕棠哥,你别管了……”   邵昕棠想去抓她,却被月桂躲开了,朝着她父亲那儿走去。从始至终,月桂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   邵昕棠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眼看着一个善良美好的少女在这万恶的旧社会被这样不人道的对待,自己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闫亮伏在于战南耳畔低声说了句什么,于战南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坐在空荡荡的大厅许久,才起身往后台走。   正迎上往出走的月桂父女。于战南忍不住多看了月桂几眼,吓得女孩儿飞快的低下头,小巧的肩头控制不住的颤抖……   于战南想看谁,压根儿没有偷偷摸摸这一种说法,他就这样毫不掩饰的盯着月桂打量,旁边的月父当然看得一清二楚,早就在心中谋划好久的想法又蠢蠢欲动……   此时于战南正要进门,理应月桂父女让路。谁想到矮胖的月父突然挡在门口,一只手拽着女儿硬生生的朝于战南跪了下去。   那边的士兵听到声音,飞快的靠近,紧张的举起枪对着忽然动作的父女。   “于司令,我,我……”看着眼前黑洞洞的枪口,跪在地上的男人一下子瘫软了,甚至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于战南朝后面一挥手,十几个端着枪的士兵迅速的退下。   “怎么了?有事儿?”   于战南黑色的眼睛暗沉,盯着地上的两个人,像是看穿了一切。然后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很好。   邵昕棠就站在后台的更衣室旁边,眼神黝黑的望着这边,盯着月桂的眼神中,是极力掩饰的怜悯……   “这、这是我女儿……”月父慌乱的推了一把自己身边似乎没了声息的月桂,接着说道:“她还是个雏儿……于司令如果不嫌弃,让她去伺候您吧……”   此话一出,整个走廊里面静悄悄的,死寂一般。月桂猛然抬起头,看着她一脸谄媚的父亲,脸色惨白惨白……   于战南双手插在裤兜儿里,剑眉一挑,饶有兴趣看着跪在地上的父女,没有答话,只是拿眼神看着门里面的邵昕棠。   “真有意思,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了,收容算吗?”于战南突然笑起来,空荡荡的笑声听在众人耳朵中只觉得浑身森冷森冷的:“什么货色也敢往我这里送!你女儿真要是这么急,也好办,我这儿这么多兵呢,都缺女人。”   月父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睁大了双眼看着于战南。几秒钟之后,头猛的磕向地面,砸的地面发出闷沉的声响,他不住地哀嚎着:“司令饶命,司令饶命……”   明明刚刚他看了自己女儿几眼,他以为……他才敢大着胆子冒这个风险,没想到……   于战南不说话,听着他“咚咚”的往地面上磕头,眼睛直直的看着邵昕棠,像是在等他做些什么……   邵昕棠看着跪在地上的父女,心中不忍,却不知道于战南到底什么意思。怕自己说错了话,反而害了月桂。竭力让自己不要冲动,冷静下来想对策。   足足过了三四分钟,月桂父亲头上的血已经浸湿了地面,邵昕棠急得不行,还是没有办法,刚想不管不顾的求情,突然听到于战南的声音略带愉悦的说道:“行了,不想的话就快滚,以后别让我看到你们。”   这算是没事儿了?   于战南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了,邵昕棠觉得高兴地不真实,也很奇怪。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这三四分钟里,邵昕棠胆敢为他们求一个字的情儿,于战南就能毫不犹豫的把月桂扔给他那些饿狼般的士兵们。   于战南步履轻快的上前来牵住邵昕棠的手,贴着他的耳畔用可以说是他最温柔的声音说道:“你唱得真好……真美……”   月父早就感恩戴德的拖起月桂往外走。这时,一直沉默着一声不吭的月桂突然回过头来朝邵昕棠的方向看了一眼,正看到两人亲昵的胶着着,清亮明媚的眼睛从没有过的黯然和悲凉……   于战南牵着邵昕棠的手往外走,开心的笑着说:“你这么久没去,我儿子都想你了,总是念你……”   前几天两人之间的不愉快谁也没提,邵昕棠顺从的跟着他上了车。   闫亮恭敬的为两人打开车门,心想:真的是您儿子想他了吗?      第33章 失落的荣少爷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高兴就有人失望。有人得到,也就意味着有人失去……   夜色正浓,戏正唱到高潮时,里面的人不知道,有一个人被隔在门外,黯然离去……   终于得知今晚有邵昕棠的戏,秦家最得宠的小少爷秦越荣陪秦家的老太爷下了整整三天的围棋,肠子都要被茶水涮清了,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才从老人那儿哄骗来一只清朝彩瓶。   这一天,秦越荣在镜子面前晃了好久。把刚换上的新从国外拿回来的燕尾式银色西装脱下,又套上了国内流行的花式毛衣。尔后又觉得不正式……来来回回换了七八件。头发啫喱水定上型……   最后气馁的想,即使自己穿得再好看,也没有那人随便穿一件普普通通衣裳好看。   新换的伶俐小厮抱着包装了好几层的清朝彩瓶坐在后面。秦越荣只要想到今晚能见到那人心里就抑制不住的高兴。想想又有些失落,因为那人好像并不太喜欢自己,而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到他面前就频频出错,根本不像平时的自己……   看中了爷爷的清朝彩瓶也是因为这个和那天摔破的邵昕棠的青花瓷价值最接近。秦越荣不想再因为钱的问题增加两人之间的矛盾,不想再让他有借口离自己远远的……   秦越荣想着,等会儿找个不显眼的角落里坐着,偷偷的看他唱戏,然后给他个惊喜……   当秦越荣的汽车停在红墨戏楼门口时,一个士兵跑过来敲了敲他的窗子,告诉他今晚这里让人包场了。   秦越荣下了车,心里很气愤。问那个士兵今晚是谁唱戏,士兵摇摇头说不知道。   包场这种事儿很少见,毕竟就算有人有这财力,可是让人家戏子给你一个人唱,也通常没有平常时唱得好,不会尽兴。   秦越荣听说了前段时间山口秀田那件事儿,心里担心,不知道今晚被人包场的是不是邵昕棠,就要找个知情的人问问。谁知这些士兵一问三不知,分明是不想告诉自己。秦小少爷哪里受过这等闲气,提起一个士兵的领子就要发飙,却在这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荣少爷!”   秦越荣回头,看到于战南身边的副官闫亮正站在台阶上。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突然觉得非常难受。一种从没有过的悲凉陡然侵袭着这个从来不是愁滋味的少年……   “荣少爷来听戏吗?”闫亮从台阶上走下来,到秦越荣跟前,笑着说道:“我们司令今晚包了场子,我去跟他说一声吧。”   “不用了!”秦越荣一把拉住要进去通报的闫亮,笑的很勉强的说:“我路过……正要回去,就不进去跟南哥打招呼了,你帮我说一声……”   闫亮看着秦越荣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夜幕中,眸色深沉。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心想,他这样的少爷想要都得不到,我还在痴心妄想什么……   回去的路上,秦越荣一路无话,夜幕黑沉,暗影里他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格外狰狞。他像个石头做的雕塑,眼睛只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如死水一般……   小厮从没见过自己少爷这样,心里一跳一跳的害怕,吃力的抱着手中的清朝彩瓶,终于在见秦越荣直接要回房间时,小声的跟在后面问了句:“少爷,彩瓶先放在家里吗?”   小厮所谓的“家”是秦越荣在外面自己住的宅子,是回国时亲戚给他置办的,并不是秦家主宅。但因为平日里秦越荣的母亲想儿子,秦越荣的两个哥哥均已经成婚搬出去住了,秦母说什么也不准许他不回主宅。秦越荣虽然在外面跋扈惯了,却是一个难得孝顺的孩子,对自己的母亲尤其尊重,所以也就听话的只有在特殊情况才来这个自己的宅子住上几天。   今天似乎就是那个特殊的日子,秦越荣显然心情极其不好。他站在旋转楼梯的末端,一脚踩上第一个台阶,听到小厮的话回过头来,声音听不出情绪:“拿来。”   小厮以为他要放到自己屋里,乖巧的把用心包装过的清朝彩瓶递了过去……   “啪”的一声剧烈声响,清朝彩屏被狠狠地掼在冰冷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   忙碌着的下人都吓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大气也不敢喘……   小厮被突然的变故惊到,待反应过来自己少爷把彩屏从他手中接过后直接摔到空地上时,都吓傻了。这可是秦老太爷最喜欢的古董之一,也是秦越荣费劲心里求来的……怎么就……   一地的瓷器碎片,秦越荣好像终于出了口气一样,脸色阴沉的吩咐道:“收拾了,别让我再看到。”然后阔步走上二楼。   把自己狠狠地摔在柔软的欧式双人床上,秦越荣成大字形仰躺着,紧闭着双眼。   刚刚在把寄托着他隐秘心思的彩瓶狠狠摔在地上的一刻,他真的出了一口憋在胸口,想吐吐不出,想咽咽不下去的恶气。   不过是一个下贱的戏子,小爷才不在乎呢!得不到,就在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秦越荣从愤然到洒脱,又从洒脱到伤心……想起邵昕棠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在于战南的怀里,他就心如刀割。   如果换了任何一个人,秦越荣都不会这样暗自难受的要死掉。可是这个人偏偏就是于战南,不仅是整个东北三省的土皇帝,还是他从小就认定的哥哥,偶像。   秦家和于家是世交,于战南长他几岁,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不服天朝管的主儿,像是个土匪,更像是个痞子。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不服世俗礼教,活得恣意的混小子,长大后阔斧大刀,在父亲猝死后,局势混乱的境地里给自己劈出一条血路,让家人都可以继续过原来的舒服日子。从此以后,于战南这个名字在东北简直是一张通行证,甚至在全国,在日本军人眼里,他都是不容小觑的手握兵权的一方军阀。   就是这样一个传奇人物,从小对自己却是极好的,感情绝不比自己的亲兄弟差。秦越荣把他当做自己的标榜,一直向他的方向努力着……可是,他喜欢上了他的人,喜欢上了他兄弟,他偶像的情人……怎么办……   如果能轻易地放开就好了,哪怕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秦越荣伸手痛苦的盖住自己的眼睛……      第34章 美丽的早晨      回去后,于战南当然不会放过邵昕棠。   整个晚上,司令府的二楼主卧都传出断断续续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声音。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三四点钟,嗓子都叫哑了的邵昕棠才终于从某人手中逃脱,带着浑身酸痛昏昏睡去……   第二天清晨,密不透风的黑色窗帘被人一把拉开,灿烂的阳光骤然洒进室内,为屋子里的摆设全都渡上了一层柔软的淡金色……   正中央纯黑色巨型大床上,一只白嫩的手臂慢慢伸出来,把被子向上拽到盖住头,然后翻了个身,又没了动静……   邵昕棠整个身子蜷缩在被子里,瘦弱的简直让人看不出床上躺了个人。   于战南被他孩子气的可爱表情逗乐,心里仿佛也随着这美好的天气晴朗起来,心脏像是浸在清凉的水中一般柔软快乐。   他好心情的上前拽开正熟睡着的人的被子,凑到那比新鲜水蜜桃还要鲜嫩的脸蛋儿上大力亲了一口,宠溺的说:“小懒猪,起来陪我吃早餐。”   被非礼了的某人还不依不饶的想要拽回被子,闭着眼睛胡乱拍着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某人。   “啪”的一声脆响,白嫩的手臂不偏不倚的打上男人晨起冒起胡茬的左脸上……   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的于司令被这个白嫩香软的巴掌打得一愣。低头看看浑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继续睡得香甜的罪魁祸首一眼,发现自己居然一点火气也没有……   被挑战了权威的男人不甘心的抿抿嘴唇,决定不能放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睡猪。甩开拖鞋光着上身就覆了上去,钳住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小尖下巴,用舌头撬开粉嫩柔软的唇瓣……   邵昕棠被他伸进被窝儿里的大手冰醒,强睁开眼睛,下身那个昨晚使用过度的地方已经被一个滚烫的硬物插了进去,塞得满满的涨着……   邵昕棠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一声,紧紧皱着漂亮的秀眉,有气无力地骂道:“一大早你发什么情……”   话音未落,整个嘴部都被于战南含住,滚烫的充满雄性气味儿的舌头像是强兵过境般横扫着邵昕棠的口腔。邵昕棠的舌头被席卷着承受这暴风雨般炽烈的激吻,感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于战南在性事上天赋秉异,持续时间长,而且从没有开始了只一次就结束的时候。邵昕棠被他按在床上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后又以给他清理为借口被于战南提到了浴室。于战南把他按跪在浴缸边缘干,饶是邵昕棠从小练功,身体柔软,也被他干得哭泣着求饶,谁知这更激起了于战南的兽欲,把他翻过来顶在浴室墙上冰凉的瓷砖上,一口咬住眼前一个因为情欲红得快滴出血来的小小樱桃,任意的啃噬舔吻,也不管邵昕棠在他肩膀上死命的撕咬……   早餐两人自然错过了。于战南有着军人的良好习惯,每天准时六点半吃早餐,儿子于一博从小也被勒令这样做。   于是这个美丽的早晨,楼下通风良好的饭厅里。于一博小朋友腰板挺直,姿势端正的面对着一桌子丰盛的早餐,坐了足足半个小时。就在他小肚子咕咕直响,口水和眼泪要一起流下来时,上楼打探情况的闫亮抱歉的告诉他让他自己先吃吧。   “爸爸和邵叔叔不吃吗?”于一博尽管很饿,仍然睁着一双天真澄澈的大眼睛问道。   闫亮被他铮亮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虚,心想总不能告诉孩子你爹已经吃上了,吃的就是你邵叔叔吧!   又深觉得欺骗小孩儿是不对的。所以闫亮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严肃的说道:“他们在忙!”希望看在他这么正经的份上小孩儿不会想歪……   “这么早,忙什么?”西瓜头的小孩儿吃惊的睁大眼睛,为大人们这么早就起来忙感到无比的同情。   “咳咳!”闫亮这次是真的咳起来,被小孩儿天真无邪的眼神噎得。他过了好半晌,才慢悠悠的开口说:“这个问题你还是问你爸爸吧……”   当邵昕棠被于战南半搂半抱着硬拖下来吃早餐时,其实已经到了午餐的时间。   于战南平时饮食规律,对自己的作息要求非常严格。今天因为他一直没下来吃饭,厨房每隔半小时就把桌子上的菜色重新做一遍,唯恐他们嘴巴极其刁钻的司令吃得有一点儿不高兴。   他们下来的时候是十点多,正是吃早饭晚了点儿,吃午饭早了点儿的时候。厨子既担心主人们胃里没东西,吃午饭太过油腻会不舒服,又得考虑于战南无肉不欢的癖好,很是为难,就诚惶诚恐的来征求闫亮的意见。   闫亮本想说就按午饭的菜色上吧。又看到坐在于战南旁边皱着眉头明显不太高兴地邵昕棠。长了个心眼儿,去问了于战南一下。   就凭闫亮跟着于战南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于战南此时状态极佳,是少有的全身心放松高兴的样子。心想邵昕棠可真有办法,就那么板着张小脸儿别扭的坐着,也能让于战南稀罕的眼睛都离不开他,总不自觉的想伸手摸摸他碰碰他……   “就这么吃吧。”于战南语调轻快地说。知道邵昕棠喜欢吃清淡的,突然间也不觉得光是清粥小菜,绿色蔬菜的饭菜有多么令人难以忍受。   闫亮嘴上应下了,还是很会来事儿的让厨房炒了两个肉菜,热腾腾的端出来放到于战南那边的桌在上。   邵昕棠非常的不爽。这样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仍然觉得下面那个地方非常不舒服,虽然现在于战南已经比最开始的时候温柔多了,不太会经常发生流血撕裂这样的事件,可是这样被他成宿成宿的折腾,还是让邵昕棠很吃不消。   而且于战南还有一个最让邵昕棠受不了的癖好,他该死的喜欢射在里面!   没有避孕套已经让邵昕棠很不能忍受,每次不管是生气的大吼,还是好声好气的哀求,于战南都不管不顾的非要射在他身体里,弄得他非常难受……      第35章 不美丽的早餐      邵昕棠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不怕于战南了,也就懒得装出一副笑脸相迎的谄媚样子。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谁让他在床上的时候那么不好说话!   “你怎么总吃菜不吃肉,身体能好吗,怪不得这么弱。”于战南皱着眉头看邵昕棠的筷子直往蔬菜上戳,不满的说道,同时给他夹了好大一块儿炒的香嫩酥黄的五花肉。   谁弱了!谁弱了?谁弱了……   邵昕棠被他气得不轻,心想自己怎么就强壮不起来呢!上辈子就是这样,同胞的兄弟,一样的粮食养大,怎么那两个就都长得人高马大,身姿挺拔的,一到自己这儿就成小弱鸡了呢。来到这儿起,邵昕棠就天天猛着劲儿的喝牛奶,就是想长得像是外国人那样壮壮的。可是……效果好像不太明显……   邵昕棠正想着,就见于战南把冒油的大肉块儿扔进嘴里,三两口就咽了下去,然后转过来看着他,要他把肉吃了,说道:“总是喝这个奶那个奶的有什么用,都是些娘们儿爱的玩意儿,多吃点儿肉什么都有了。”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邵昕棠本不想理他,可是忍无可忍,还嘴道:“外国人就是喝这娘们儿的东西才长得人高马大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喝这个的,不是喝荤油?”于战南见他终于理自己了,高兴起来,只是说话一如既往的难听:“他们告诉你的?用他们听不出个儿的鸟语?”   邵昕棠被气得够呛,心想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就像个地痞。于是慢条斯理的喝下碗里最后一口蟹黄粥,说:“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于战南怎么可能让他走,皱着眉头看邵昕棠吃粥的小碗,不可思议的说:“你这是吃完了?你吃什么了?”   然后看也没看邵昕棠,一个眼神扫过去,旁边伺候着的下人赶紧战战兢兢地又为邵昕棠添了一碗。   “我吃饱了。”邵昕棠耐着性子说,平静中有一种决不妥协的架势。   “吃了!”于战南一挑眉,跋扈惯了的匪气又出来了,旁边的下人早就吓得连气都不敢喘,心想本来好好的,这么和谐的气氛,这么美丽的早晨,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邵昕棠也是倔性子,见他这样更倒胃口,一动不动的端坐在椅子上,决定誓死抵抗。他就不信他不吃别人还能灌他!   于战南一眼就看出他的这种想法,想发火又发不起来。这么个现在搁在他心尖尖上的人儿,真是打打不得,骂骂不得。但也绝对不能这么惯着他。   “都他妈干什么吃的,做得什么狗屁玩意儿!”于战南突然一拍桌子,冲着厨房大喊道,声音浑厚威严。宏大宽敞的整栋楼都仿佛回荡着他的声音……   邵昕棠被他吓了一跳,而后还是强迫自己坐的稳稳的。   司令府连主厨在内,四名不同菜系出身的大厨听到声音,慌乱地连跌带撞的跑出来,都心想着自己今天出门忘记看黄历了,这样倒霉,暗暗羡慕那几个倒班不是这个时间点儿的同事。   常年窝在厨房不怎么见光的厨子们站成一排,在这个很少进来的装得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局促,微微发着抖,战战兢兢的样子。   “都做的是什么,啊?”于战南可不是什么有同情心的人。拿着筷子伸出手去敲邵昕棠面前装粥的碗。银筷子敲击在瓷碗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他说:“没看见都没人吃吗,都不想干了吧!”   邵昕棠被他粗俗的动作弄得直皱眉头,没想到他来这一招儿!   “做得东西都没人吃,爷要你们做什么,都滚蛋!”于战南再接再厉。   厨子们显然吓傻了,没想到主人吵架殃及他们。这么简单就要被炒鱿鱼了。要知道在司令府当厨子,不光是丰厚得让人垂涎的工钱令人抢破脑袋,就是单凭在司令府做厨子,给于司令的做饭这样的说法,也是很让人有面子的,是多少人抢都抢不上的肥差……   两个年轻的厨子已经慌了,一见到于战南发脾气,就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完全不知道主子的用意。   还是在于家干了大半辈子的主厨刘大头有眼色,恭恭敬敬的朝着坐在旁边的邵昕棠深深鞠了一躬,用无比诚惶诚恐的语气说道:“瞧我们这帮该死的,让邵先生早饭吃得就不开心。这饭菜不合胃口不要紧,邵先生喜欢吃什么样的尽管说,我们重新去做,一直做到邵先生满意为止……”   要不是刘大头的语气太诚恳,眼神太真诚,邵昕棠还真以为他在暗着嘲讽自己事儿多嘴刁呢。看他五十多岁虎背熊腰的老人给自己鞠躬,在自己眼前低眉顺眼,做低伏小的样子,邵昕棠心里真的不舒服。   “别扯没用的,做不好就是不好,都收拾包袱给我滚蛋!”于战南用眼角瞥到邵昕棠的表情有一丝松动,赶紧厉声加钢儿。   两个年轻的厨子吓得脸色惨白,就差跪下求饶了,对这种飞来横祸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刘大头还一直微微弯着腰淡定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看着邵昕棠,轻声问他:“邵先生是不是觉得蟹黄粥的腥气去得不够,要不我们再去给您做一碗祛暑的绿豆粥吧?”   于战南这是在逼他!   邵昕棠脸色很难看,僵持了半晌,终究抵不过自己良心的谴责,声音很低的说道:“不用了,这碗就很好。”然后拿起放在瓷碟中的银质长柄小勺,舀了一口已经有些凉意的粥慢慢的送进嘴里。   算是妥协了……   刘大头带着几个年轻的厨师高高兴兴地回到厨房,又精心做了两个爽口的素菜端上去。   于战南笑眯眯的吃着他的肉,不时跟邵昕棠说几句话。   邵昕棠烦他烦的不行……   理所当然的,刘大头经此一事,更加得到了上司的重视,工钱长得很快……      第36章 干儿子      邵昕棠在司令府一住就是几天,几次三番想走,都被于战南拦下了。   “你这么急着回去干嘛,是在这里过的不舒坦,还是那边有人等着你啊?”   于战南也怒了。自己现在感觉正在热恋中,一时一刻也不想跟他分开,没什么重要的事儿都是窝在家里跟他干呆着。他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呢,偏要回那个破戏班子。   邵昕棠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两个原因倒是都有。只是不能说出来,否则这个假司令真土匪又得暴怒了。邵昕棠可不想没事找事给自己惹麻烦,他发现于战南这就是那种为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这种人得顺着毛儿捋,不适合跟他硬碰硬。   而且自己一个小小的戏子,凭什么跟人家玩硬碰硬,再厌烦他这样土匪一样的性格,自己也有一天会远走天涯,和这里的一切永远Say goodbye,这让他心怀希望。所以他得尽量忍着于战南各种各样人神共愤的龟毛性格。   “我儿子在那里,我能不回去吗!”邵昕棠尽量跟他讲道理的说道。   “儿子?”于战南穿着舒适的家居服,丝绸质地的上衣只系了两个扣儿,露出大片古铜色雄健的胸膛,线条匀称而充满力量,像是一只原野上奔跑过后放松下来休息的豹子,靠在花园中树下的软榻上。   已经入秋了,即使艳阳高照,途径的风中也难免带有一丝凉意。不过司令府后花园的景致倒是真的很不错。扎根很多年的枫树盘踞在占地面积极大的半山腰后花园中。红色的枫叶颜色越来越来艳丽,一眼望去,满天满地都是妖娆的艳红色……   邵昕棠手里拿着一本精装白话文水经注,纤长的手势随意的翻着雪白的纸张,没理会穿得明明很少还嚷着热的男人。心想忍不住恶毒的想,他病了才好,也就没人折腾自己了。   邵昕棠是坚决不会同意他提出来的到书房看书的建议的。于战南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非常的闲,整日跟他在家磨蹭。自己无聊的在那儿翻书看,他要么在一旁捣乱,要么就是盯着自己一直看。饶是邵昕棠习惯了接受万人瞩目,也有点儿扛不住他赤裸裸的眼神……   而司令府的书房显然不是什么神圣的地方。于战南根本不喜欢看书,只喜欢舞刀弄枪之类的。所以在邵昕棠静下心来看书的第三次被按倒在书桌上就地正法后,他在也不敢再在书房看书了。每次都是趁着于战南不注意是,飞快的跑去书房挑一两本自己感兴趣的,然后再找个人多的公共场合去慢慢看。   这都是让于战南这个色魔给逼的!   “你那个干儿子不是都十多岁了吗,还要你陪着?”于战南见邵昕棠好不容易从书里出来,马上热切的跟他搭话,戏虐的说:“他是要吃奶吗?”   只是于战南于司令永远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招人烦,还自以为很有趣的样子。   几天来几乎天天黏在一起,邵昕棠似乎已经有些习惯他出口就是极其难听的痞子才能说出的话来。所以这时也只是在心里皱了下眉头,面上纹丝不动,淡淡的说道:“我托沈班主帮他找学校,应该有消息了,我得回去安排一下。”   “你可真会舍近求远的。”于战南好像一点儿也不惊奇邵昕棠如此厚待这个无亲无故的干儿子。认识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他却好像已经琢磨透邵昕棠是个什么样的人。心软而重感情,看着似乎没脾气,却有着自己的倔强。这样的人都有一个自己的底线,别人轻易千万不要去碰触,否则他执拗起来也不是能善了的……   “沈财田算个屁,能给你找到什么好学校,明天让他直接去‘民国连中’,我让闫亮去打声招呼。”于战南想了想又接着说道:“算了,明天我送你们去。”   “民国连中”是这时候整个东北三省最好的学校了,老师都是些名儒和留过学的大学生。这时候还没有什么小学初中的升学压力可言,通常是能念得起书,不是太顽劣,都可以上的。不过像“民国连中”这样的好学校,和哪个时代都一样,只有非富即贵的家庭的孩子学校才会收的。就连于一博都是在那里念书。   邵昕棠一直坚信好的师资非常关键。这件事有于战南帮忙自然好,自己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好别扭的。什么宁折不弯,什么保持高洁,那都是屁!睡都被睡了,压也被压了,邵昕棠也不想在那儿多余的自我纠结,就把这当成是一个朋友的帮忙。毕竟只要自己不看轻自己,自己就会活得很高傲。邵昕棠虽然从没高傲过,但是也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活得坦荡自信。所以他也没把这事儿看成是卖身换来的。   但他自己不这么认为,不代表别人不这样想。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干儿子进了学校,别的没学到,净听自己干爹的坏话,爱欺负了。这可对小孩儿的身心都健康成长不利。   所以邵昕棠笑着应了,又说道:“送就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去送就行。”   于战南也明白他的意思,没有为难,说:“那我让闫亮明天开车送你们。”   其实没必要,邵昕棠觉得自己去给小健安买个新书包,新文具,然后领着小孩儿去跟老师打声招呼,然后把他送到教室,就父子两人,也是非常温馨的。邵昕棠一直喜欢小孩儿,可无奈自己是个gay,注定没有属于自己的后代。可是老天让他重生了,还给了他一个乖巧懂事的干儿子,让他非常感恩,也立志要好好珍惜上天赐予的父子之间的缘分……   但他不能驳了于战南的好意,就点头答应了,还附带一个浅浅的笑容。   于战南不经意间抬头,正好看到他这个稍纵即逝的浅淡笑容。突然就愣住了,心里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就像一束光毫不吝惜的直直照进他的心里,让那片常年灰暗荒芜的地方瞬间得到滋养,得到温暖,也能长出茂盛的、充满朝气的东西……      第37章 上学      “怎么了?”邵昕棠见于战南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以为自己有什么问题,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   就在这时,一片掌状五裂的艳红色枫叶随着风轻飘飘的落下,蹁跹着轻轻落到邵昕棠纯黑色的发鬓上……   于战南着迷的看着邵昕棠,伸手慢慢把他头发上的落叶拿了下来,声音低沉认真的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看。”   邵昕棠生气的转过脸,继续看书,不理他。   邵昕棠最终也是第二天早晨才被放回红墨。闫亮早就让人把聂健安上课时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一个黄色帆布书包,里面装了全新的文具。甚至还体贴的放了些小零食和一瓶司令府厨子自制的酸梅汤。书本什么的得等到到学校后看看小孩儿适合上那个年纪,再直接给书。   黑色亮头汽车缓缓停在胡同里红墨门前,邵昕棠进去时正看到聂健安跟着几个休息的孩子蹲在地上围成一个小圈子,不时传来笑闹声和争辩声。   美丽的青春啊!   邵昕棠走过去,几个孩子并没有注意到,原来他们在弹玻璃球。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撑着小脑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着瞄准的的姿势,玩得漆黑的手指头朝着地上瞄准好的花心儿玻璃球猛的一弹……   聂健安明显比以前开朗了不少,因为邵昕棠的关系,红墨很多人也跟着改变了态度。他有时跟着陆海一起学习一些唱戏的基本功夫,但他更愿意学邵昕棠教他的那些书本上的东西,因为真正受人尊重的老爷少爷们,都是识字的。所以他努力把邵昕棠教他的都学会。但是邵昕棠总是不在,他无聊时也会跟院子里的其他小孩儿一起玩。   “啊……”一个孩子突然注意到邵昕棠,紧张的叫出来,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据说这个人是红墨的台柱,是他们的榜样,是师父都非常尊重不敢怠慢的人,可是也听说他是狗蛋的干爹,狗蛋还吹嘘他干爹对他可好了……   “狗蛋!”一个孩子大声的喊还趴在地上的聂健安。   聂健安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他不叫狗蛋了,他有新名字了,奈何这些小屁孩儿就是不听,一如既往的大声喊他。他听见喊他,不耐烦的抬头,没想到看到消失了几天的邵昕棠。   “干爹!”聂健安欣喜的一喊,随即意识到自己还趴在地上,飞快的爬了起来,使劲儿拍着身上的尘土。有些害怕邵昕棠生气,毕竟别的玩伴儿要是把衣服弄得这么脏,是一定会挨揍的!   “去把上次做的新衣服换上,带你去上学。”谁知邵昕棠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还笑着摸了摸他的大脑门儿。   “……上学?”聂健安傻头傻脑的看着邵昕棠。   “对,快去换衣服,外面还有人等着呢。”   等聂健安穿着一身新衣服不太习惯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其他的小伙伴儿们都静悄悄的看着他,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邵昕棠居然要送狗蛋去上学的话。   直到他们上了停在门口的气派的黑色汽车,他们才开始大声的讨论起来。   闫亮摸了摸聂健安的头,说:“长得倒是挺俊。”   聂健安害羞的笑了。   只在路上看到过这个庞大的会移动,屁股还会喷黑气的怪物,聂健安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也会到它的里面来。眼看着路边的风景越退越快,自己的身体也随着晃动起来,吓得一动不敢动,在后座坐的直直的。   “给你的。”邵昕棠把书包什么递给聂健安。   “干爹,真的要让我去上学吗?”聂健安还是没有真实感,觉得这就是一个梦。   “当然,你都这么大了,不能再耽搁了,去学校跟着老师好好学习,要尊敬老师。”邵昕棠笑着对手无足措的小孩儿说道。   于战南的面子绝对不是盖的。一见到闫亮,连大校长在内,几个学校最高领导都热情似火的跟他们介绍学校种种,殷勤的让邵昕棠有些招架不住。   最后考虑聂健安的基础和年纪,决定让他上三年级,专门派了个老师给他补课。校长拍着胸脯保证孩子的学习一定没问题。最终聂健安忐忑的被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牵着手领走了,还不住的回头望邵昕棠……   学校的各大领导把他们一直送到了大门口,点头哈腰的要闫亮给司令带好。   因为今天没带司机来,是闫亮亲自开的车,所以回去的路上就他们两个人。   “邵先生,这是你上次让我帮忙放出去的钱,这些是连本金带收益,你看看。”闫亮单手握着方向盘,一手递过来几张民国的银票,说:“我都给你换成票子了,方便拿。”   邵昕棠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居然是他当时的交给闫亮的三倍还要多的钱。   “怎么这么多?”   闫亮从光亮的倒车镜里看邵昕棠吃惊的张着粉嫩的嘴唇,惊喜在他漂亮的脸蛋儿上平添了春意。   “放的是短期的贷,和别人的大钱掺在一起,然后再分。每次收回来的钱我又全部投进去,就变成这些了。”闫亮边开车边说道,声音在封闭的车厢内显得格外的柔和。   “原来是这样,才不到三个月就这么多了。”邵昕棠手里捏着几张薄薄的票子,从来没觉得钱这样好过。他没有废话的跟闫亮寒暄,问问是不是很麻烦之类的问题。自己出了这么点儿的钱,人家根本不会看上,这样做,完全是帮自己罢了。   闫亮的好,邵昕棠记着!   “如果这些钱你不急着用,还可以拿去做本金。”闫亮说道。   “真的,那太好了。”邵昕棠毫不犹疑的把手里的票子递过去,抿着嘴唇坐在后面,高兴地说:“闫副官,我请你吃饭吧。”   闫亮的心脏猛地一跳,即使知道邵昕棠的目的很单纯,只是为了谢谢自己,还是抑制不住的升起一种满足感和欢乐的情绪。   不过副官和自己上司的情人堂而皇之的去吃饭,不太好吧?   “算了。”闫亮压下心中的不舍,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半开玩笑的说道:“司令知道会不高兴的。”   邵昕棠皱了皱秀气好看的眉头,觉得这么高兴的时候听到于战南很煞风景。不过也知道闫亮说的对,即使自己不在意,说不准人家堂堂副官心中还是看不起自己的呢。   “那我只能空嘴儿说声谢谢了。”也想过要送闫亮点儿什么,但细想想好像不太好,别又给人家造成了困扰。闫亮帮他大部分也是看在于战南的面子上,自己这样殷勤的送礼,也许就有点自作多情了。   闫亮抿着嘴微微一笑,在邵昕棠的眼里这笑容是疏离而有礼的,正符合两人之间的关系。而就在他望向窗外,眼睛离开闫亮的一刹那,在他的视线范围外,闫亮的眸色变得深沉、复杂、矛盾……   在邵昕棠的坚持下,闫亮最终也没能成功的带他回司令府,而是无奈的把邵昕棠送回了红墨。   沈财田对他愈加的恭敬,听到他回来马上放下手中的事儿风风火火的赶来他的小院子。还让厨房做了六菜一汤,荤素搭配,样式精致,刚摆上桌子邵昕棠就闻到了阵阵香气,肚子响应似的叫了两声,他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了。   沈财田抱了个泥塑的酒坛子,看着很陈旧的样子。人未见而声先至,老远就亲热的喊着:“邵老弟,你可回来了,……”   邵昕棠对他没什么感觉,不喜欢也不太厌烦,所以也就虚应着和他一起吃,在推脱不了的情况下也浅尝了一小盅酒。这酒也真是烈,喝下去像是小刀儿划过嗓子,胃里也热乎乎的。   显然邵昕棠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只这一杯,邵昕棠就回屋睡了一下午。   沈财田也没在意,邵昕棠每次一走就要几天,而回来也是定要呆上几天的。也就笑嘻嘻的回去睡了。没想到,下午刚过死点的时候,居然听说司令府的车又来了,要接邵昕棠。   沈财田一骨碌从四姨太的床上翻了起来,吓得酒都醒了,慌乱的套上裤子,就往邵昕棠的小院儿冲去。   邵昕棠确实还睡得暗沉,被沈财田叫醒,才记起今天下午应该去接第一天上学的聂健安,就忍着头痛从床上爬了起来。   还在纳闷司令府怎么派车来了,自己去接就好。一开后车门,却惊讶的看到宽敞舒适的后车座已经坐了一个人,正是噙着笑的于战南。   邵昕棠愣了一下,抬脚迈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   “就你有儿子吗?我也去接我儿子不行吗?”   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邵昕棠决定不再搭腔。   “喝酒了?”于战南狗鼻子的嗅嗅,皱着眉头问道。   “嗯……”后车座的空间本来不小,但于战南身材高大,即使蜷着腿坐着,整个空间也被他占了大半。邵昕棠再怎么瘦也是个男人,骨架在那里呢。此时就感觉空气中都是于战南身上的雄性味道,不难闻,甚至带着点儿清新的刚刚沐浴过的味道。奈何邵昕棠太阳穴吐吐的跳着,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想躲开于战南的亲近,却发现已经贴着车门了。   “没事儿瞎学什么喝酒。”于战南口气不是很好,突然一把把邵昕棠拽了过来,脑袋按在自己腿上,让他半躺在后车座上。   邵昕棠心中烦闷,刚要挣扎着起来,突然太阳穴上放了一双温热的大手,带着薄茧的手指力道适中的在自己脑袋上揉捏按压着。   邵昕棠停下挣扎,在这令人沉迷的感觉中慢慢闭上眼睛,头不那么疼了,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好舒服,邵昕棠不知不觉中又睡起了回笼觉……   于战南双手没停,眼神示意闫亮把车窗关上……   闫亮心中说不出的感觉,微微泛着苦。   这还是于战南吗,是那个带兵打仗铁血无情,整个东北三省人人谈及色变的军阀头目吗?   手指放在那人的头上,不厌其烦的回忆哪个动作曾经让自己舒服,望向那人的眼底,是令人害怕的沉溺的温柔……   闫亮跟了于战南十几年,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专注、温柔的对待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于一博的亲生母亲,那个漂亮温婉的贵族小姐,包括和他最亲的于家二小姐,他聪明机智待他如亲子的姐姐……   这样一个眼睛里只有事业、霸权的男人,空无的心一旦住进了一个人,还会有放开的机会吗……闫亮不知道……      第38章 小鬼      摸于一博的西瓜头,说:“跟老师说再见。”   于一博说了再见,就兴奋的冲闫亮说:“我爸爸来接我吗?”   “嗯……”闫亮还没说完,于一博就把车门打开了,真的看到自己平日忙的只有早餐才能见到人影的父亲和漂亮的邵叔叔,眼睛都亮了,这可是爸爸头一次来接他下学。   “爸爸,邵叔叔!”小孩儿兴奋的迈着小短腿儿,就要往里挤。终于成功的拱到了邵昕棠的怀里,闻着邵昕棠身上特有的清新的味道,幸福极了。   邵昕棠被小孩儿挤得不得不往于战南那边靠。于战南顺势揽上他的腰,决定不批评他的儿子了。   “怎么还不走?”不一会儿,敏感的小孩儿就发现了不对劲儿,从邵昕棠的怀里仰起头问道。   “还要等一个小哥哥。”邵昕棠被他压得肋骨发疼,虽然西瓜头很可爱,还是忍不住想要把他扔给他老爹。   “不是来接我的?”于一博震惊的表情简直不能用崩溃这样的词来形容了。   “不是。”邵昕棠安慰的摸摸小鬼头,说:“你爸爸是专程来接你的。”   就在这时,聂健安从里面转了出来,没像于一博一样有老师跟着,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眼神飘忽,眼睛自动忽略一切,看也没看停在校门口醒目的黑色轿车一眼,就直接往旁边回红墨的方向走去。就见被闫亮往前跑了几步,急匆匆的把他叫了回来。   “你儿子怎么这么傻?”于战南看着窗外,忍不住说道。   邵昕棠嘴角抽搐了下,心想你儿子才傻。马上又意识到坐在自己怀里的就是他儿子,心里又觉得有点儿对不起于一博,安慰的摸了摸西瓜头。   于一博睁着纯净的大眼睛,不明白爸爸说他的儿子傻,邵叔叔怎么摸自己的头……   其实邵昕棠一点儿也不觉得聂健安傻,他只是从小恶劣的环境太残酷,养成了他拘谨木讷的样子,其实他很善良,做事麻利,还很有眼力见儿,总得来说还是很机灵的。   聂健安被领了过来,看到邵昕棠时眼睛一亮,惊喜充斥着他的眼神。   不过车里显然是坐不下他们四个的,于战南对于一博说:“去跟小哥哥去后面的车坐。”   于一博觉得很委屈,但是真的不敢忤逆父亲,磨磨蹭蹭的去了。闫亮也很识趣的去了后面的车。其实邵昕棠也想去,被于战南一把拽了回去……   闫亮坐在副驾驶从倒车镜里看着后座的两个小孩儿大眼儿瞪小眼儿,心里好笑,也不给他俩介绍,偷偷的看着。   “你真的是邵叔叔的儿子?”于一博盯着聂健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个脑袋很大的小孩儿(天啊,小西瓜头忘记了自己比人家还小!)和邵昕棠有任何的相似之处,歪着脑袋说:“一点儿也不像!”   “我是干爹的干儿子。”聂健安觉得眼前的小孩儿很可爱,特别是头发……   “我说的嘛……你为什么是邵叔叔的干儿子……”   “……”   闫亮不忍的把眼神移了回来,他居然忘了,于一博最近迷上了一个游戏,就是不停的问别人为什么,一直问一直问……好可怕……   晚上他们是回去吃的,因为好像全城的饭店也没有比于司令家的厨子做的更好吃的了。   席间,铺张着各种美味佳肴的桌子大的让每个人都够不到另一边的菜。不错,这就是司令府的桌子。   聂健安从没见过这么丰盛的晚餐。但他自从邵昕棠那次死而复生之后,真的经历了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感受那样的温暖,第一次被人用心的呵护,第一次拿到零用钱,第一次看见他的人都对他很好因为看在他干爹的面子上,第一次识字,第一次和富家少爷们一起坐在学堂里……   太多幸福的第一次了,让他想流泪,可是他记得那人告诉他的话,男儿有泪不轻弹。要做个男子汉,保护他……   聂健安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上去随意些,才不给干爹丢脸。   盘子里突然多了一块炸得金黄酥软的鸡腿。   聂健安回头,就看到旁边的小西瓜头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朝自己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轻声说了句:“谢谢!”   “哥哥的头为什么这么大?”   “……我也不知道。”聂健安的笑容僵了僵,对小孩儿问了一下午的为什么都详细解答后,这个问题他突然答不上了。   其实小孩儿有很多时候只是为了把别人难住才不停的问的。于一博得到了他满意的答案,终于闭了嘴……   孙德全又被于战南派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已经一个星期不见人影了。闫亮把他们送回来后,也很识趣的回家了。所以整张大桌子上只有他们四个人。   于战南看自己儿子跟聂健安相处的和谐,心里很高兴。听着邵昕棠问两个孩子今天学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有趣儿的事儿,突然很高兴。   觉得以后都像这样一家四口坐着吃饭也挺好……   因为聂健安不是邵昕棠的亲生儿子,于战南觉得自己可以接受……   吃完晚饭后,邵昕棠父子俩理所当然的被留下了。聂健安去了下人刚刚收拾出来的客房,邵昕棠自然跟于战南进了主卧。聂健安有点儿别扭,但又不敢说,只得挺着。还好下人准备的齐全,全新的毛巾牙具,甚至给聂健安准备了一套新睡衣,就是有些大。   别墅在山脚下,附近并没有人家,巡逻的士兵在黑暗中扛着枪神情肃穆的有条理的换着班,静悄悄的,只听得见秋蝉在窗外不停的吟唱。   于战南整个身体压在邵昕棠身上喘息,待到气息平缓,被邵昕棠从身上推下来后顺势把人捞到自己怀里。   邵昕棠后背紧贴着于战南火热坚硬的胸膛,有些不适应这种皮肤和皮肤黏在一起过于亲密的感觉。却也没挣扎,他已经很累了,不做这种无用功。   “搬过来吧,让你儿子也住进来,我明天派人去跟沈财田谈。”   邵昕棠都要睡着了,已经做着光陆迷离的梦,突然听到他的话,吓得一下子全醒了。他背对着于战南,望着虚无的黑暗,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不用了,在红墨挺好的。”   于战南一个翻身,把邵昕棠压在身下,一手打开床头灯。窗帘的隔光太好了,整个屋子一片黑暗。看不到邵昕棠的表情,他有些烦躁和不安。   床头灯猛然亮起,橘黄的光线让邵昕棠觉得很刺眼,他闭上了眼睛,就听于战南声音暗哑的说道:“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儿一次就够了,玩儿多了就失灵了!”      第39章 窥知      “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儿一次就够了,玩儿多了就失灵了!”   于战南暗哑的声音就像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潜藏着躁动和威胁。   邵昕棠慢慢睁开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的小块儿肌肤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看在于战南的眼里说不出的讽刺。   “别告诉我你没在玩儿……”于战南狭长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他说:“你是认真的。”   后一句于战南用的是肯定句,他觉得愤怒已经要控制他的理智了,他宁愿邵昕棠是在跟他耍手段,跟他玩以往那些人会玩的、只是想让他更喜欢他们的小把戏。   不过,显然不是,邵昕棠是真的不想跟他在一起……   于战南一只手钳子一样捏住邵昕棠削尖的小下巴,声音中的戾气仿佛要吃了他一样,他说:“邵昕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不想跟你在一起,意思就是想躲得你远远的,意思就是一有机会就走……   邵昕棠被他捏得很疼,却也知道躲不过了。心里不禁有些委屈,当初就是你逼得,土匪一样二话不说把人拖上床,现在又跟多痴情似的逼问谁呢!看着于战南杀人一样的目光,邵昕棠也不敢说话了,怕自己万一不小心一句话说错了,就看不到明天美丽的朝阳了……   但即使他不说,于战南也看出来了。   他看着邵昕棠平静表情下的纠结,看着他绞尽脑汁的编织谎言,看着自己从没有过的感情付出在他那里一点儿也不被期待……   于战南说不出的难受,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单纯想要跟一个人过一辈子的痴情,没想到那个人会拒绝……把自己的一片真心扔在地上毫不在意的随意践踏……   “我……”   “闭嘴!”于战南突然大吼道,像是发了狂一般从邵昕棠身上利落的爬起来,指着门的方向,声音都有些颤抖的吼道:“滚出去!别让我看到你!”   于战南有些失控,他真的怕再看到邵昕棠无动于衷的漂亮脸蛋儿,自己会控制不了自己,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儿。   邵昕棠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起身拿了衣服往身上一罩,开门就出去了。在身后的门关上的一刹那,他听到屋里“哐当”一声,像是用什么重击了墙壁,声音沉闷吓人。   还有没睡着或者是睡眠轻的下人出来了,被老管家祖伯一声令下,又胆战心惊的回去了。   祖伯小心翼翼的问穿着睡衣站在主卧室门口的邵昕棠:“邵先生,这……”   “没事儿,健安住哪屋?我去跟他挤一宿。”   邵昕棠的表情非常平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有难堪,也没有别的情绪,语调还是那样温温柔柔、冷冷清清的。   倒像是于战南无理取闹一样。   祖伯听他这么一说,更加不敢问了,赶忙带着他去了聂健安住的客房。   可是毫不留情把人半夜从房里赶出来的于战南可就没有这样幸运了,他狠狠一拳击打在床头的墙上,然后抱着头痛苦的坐在床上。   床头昏暗的小灯亮了一夜,他也就保持着那个姿势坐了一夜……   第二天,天气依旧很好,阳光万丈从天空中倾泻下来,直直的照耀着司令府,明媚的不管人的心情如何。   邵昕棠也不知道昨晚惹怒于战南的后果是什么。但是想来他那样骄傲的人,要什么样的人没有,自己又已经被他睡了这么久,估计早就没了新鲜感,也许他就放过自己了呢。   理想总是美好的,但也是不现实的。   第二天天一亮邵昕棠就醒了,想着趁于战南起来之前就偷偷回红墨的,没想到刚出房门,下人已经等在门口了,说是于战南已经在等他们用餐了。   邵昕棠的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蔫蔫的跟着去了饭厅。   一进饭厅,邵昕棠就感觉到一种沉重的低气压,在里面的人都面色凝重,无比的小心翼翼,看到他进来,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邵昕棠看了眼自己平时坐的位置,就在一脸阴郁,看不出表情的于战南身边,考虑要不要过去坐,就听于战南用冷得都要掉冰碴的声音突然说道:“你要站着吃吗?”   在原地尴尬了一下,为了自己的安全,邵昕棠还是缓慢的挪着步子走了过去。   看着于战南臭到不行的脸,邵昕棠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明明昨晚被赶出房的人是他好吗,该觉得难堪的人也是他好吗!怎么这个男人一副一夜没睡的样子,眼底下都青了……   于一博跟在他父亲身边这么多年,又是从小被严厉对待长大的孩子,最会看的就是他父亲的脸色了。此刻看自己的父亲的神色分明是山雨欲来呀,几年都没看到他生这么大的气了,估计家里的人都要遭殃。   所以机灵鬼于一博用非常完美的餐桌礼仪风卷残云般吃完了自己的早餐,然后拉着还没吃完的聂健安以上学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逃出了战圈。   两个小孩儿刚走,邵昕棠继续吃他薄脆的小酥饼,就听于战南的筷子“啪”的一声,敲在桌子上。吓得旁边伺候着的下人脸色一白。   邵昕棠抬头,正好看到于战南受伤的那只手,指节都是血伽,血伽下是青紫一片,看上去很恐怖。   “你的手怎么了?”邵昕棠忍不住惊讶的开口问道。   于战南的眸色越加的深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说:“……你关心?”   邵昕棠不知道该说什么,避开他赤裸裸的暗示,只是说:“你的手需要上药。”   于战南的眼神很愤怒,然后看着邵昕棠,突然勾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再睁开眼睛时,里面已经尽是冷酷。   “你慢慢吃,不用着急,因为你以后都将在司令府呆着了,再也不用回去你的戏班子了。”   于战南说的慢条斯理,像是故意要折磨邵昕棠般,看着他的脸上的冷静像是完美的塑像,一点点剥落……   “今早你没起来时,我已经派人把你的卖身契取回来了。”于战南看着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惨白,一字一句的轻声说:“所以,这回你就真的是我的人了吧……从今以后,你只需要每天想着怎么伺候我,怎么让我高兴……其余的,与你都无关了。”   于战南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插进邵昕棠的心脏,把他最后的那么一丁点儿希望,那么一丁点儿念想都残忍的打飞了……   于战南像是个残忍的刽子手,欣赏着邵昕棠那种希望落空的痛苦表情。然后拿起下人手里的餐布,认真的擦了擦嘴,拉开椅子,走了出去……只是…他受伤的那只手,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紧紧的握成了拳,剧烈的疼痛顺着手臂一直蔓延到心脏……   邵昕棠觉得自己的心化成了灰……   第二天,他才被允许回去收拾东西。依于战南的意思,那里的一切都可以不要了,他派人给邵昕棠从头到脚一样不缺的买了一大屋子的东西,都是那个时候最好的。可是邵昕棠坚持还有些不能替换的东西,就回去了。   司令府的车就在外面停着。邵昕棠一进红墨的大门,就听到无数的“恭喜”声和奉承话。他想笑,却笑不出来,心里像是吃了黄连,苦的他快要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聂健安请了一天的假,回来和他一起收拾。刚进屋子,邵昕棠就使劲把门关上了,后背顶着门板,仿佛这样就能把一切不愉快的东西都挡在外面,他用手撑着头,好像一下子所有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期望,念想,只因为于战南的一句话,全没了。从今以后他就要该死的呆在那个笼子里,没有自由,没有自我……   为什么,两辈子的他只有这一个心愿,一个普通人都拥有,自己却竭尽全力而得不到的自由。他只想做自己,哪怕一辈子都不登台,只要自己能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过自己想要过的平淡的日子……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干爹!”聂健安看见他的样子,吓坏了,焦急的伸手去扶他。   邵昕棠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却始终没有抬起头来。半晌,他才像是又恢复了一点儿力气似的,强撑着站起来,还给了聂健安一个安慰微笑。只有他自己不知道他的笑容有多么的脆弱,多么的令人心酸。   邵昕棠摇摇晃晃的走到床边,从夹层的暗格中取出上次刘伟送来的那些票子,还有聂健安的卖身契。自从昨天以后,他就觉得精神有些飘忽,身体很虚弱。   “过来。”邵昕棠招呼聂健安,把他的卖身契摊开给他看,然后当着小孩儿的面儿,把那张泛黄的按着手印和大章的卖身契撕成小碎片,小到再也拼凑不出来为止。   聂健安呆呆的看着他动作,突然猛地跪倒在地,急促的说:“干爹,你不要我了吗?”   经过邵昕棠的教育,聂健安已经很久没有给谁下跪了。可是即使记得干爹说的男儿膝下有黄金,聂健安也不得不跪。   “怎么又跪下了。”邵昕棠使劲儿去扯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没力气扯动这个半大的孩子了。他叹了口气说:“不是不要你,起来说话。”   聂健安犹犹豫豫的起来,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惊恐的看着邵昕棠。   “本来想着你还小,等你长大一点儿再给你的。但现在我身不由己了,怕是护不住你了,自己又没了自由身……如果你想走,我就给你些钱……”邵昕棠轻轻的说,可是语气里的忧伤怎么也掩不住。   “我不走!”聂健安起来死死地抓着他的袖子,少年坚定地说:“干爹您也再不要赶我了,您对我这么好,我还要给您养老的。”   邵昕棠听得心酸,强忍着眼泪。聂健安却还在焦急的继续说。   “我就要长大了,马上!我长大了就能保护干爹了!”   邵昕棠心酸的把他的大脑袋揽进怀里,紧紧的抱着他说不出话来。   “干爹,你是不是不愿意在于司令那儿?”怀里的聂健安探出个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又怎么样?”邵昕棠说:“再怎么不愿意也得受着。”   “那我们为什么不跑?”聂健安说这话的时候,突然压低了音量。   “怎么跑,卖身契在他那儿。”邵昕棠又何尝没有过这种想法:“再说了,只要他不让咱们走,咱们还能逃到哪里去,整个东北三省都是他的人。”   聂健安这几天就听说了邵昕棠卖身契的事儿,他想了想,还是趴在邵昕棠耳边轻声说:“没关系的,以前我就看到过很多卖了身的人逃跑的,只要不被抓回来……”   邵昕棠眼中一下子放了光彩,等着他接着说。   “如果能找人弄一个假的身份证明就更好了,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用假身份生活,谁也发现不了,而且这边也不好找了。”   “真的?”邵昕棠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嗯!”聂健安很肯定的点点头。   “那……”邵昕棠瞬间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然后他对聂健安说:“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千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聂健安用力的点了点头。   “还有,这件事儿我们需要从长计议,让我好好想想。”   邵昕棠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是神采奕奕……      第40章 新生活      要拿走的东西并不多,一些破破烂烂的东西本来也不是邵昕棠的,他从来都没用过,更何况是拿走。又把一些上次于战南给他的华而不实的东西送给了院子里院子里打杂的老婆婆们。看得沈财田急红了眼,邵昕棠也没给他。倒不是因为记恨他把自己卖身契转卖给了于战南,知道他在于战南眼中也不过是个小人物,丝毫不敢惹那样的人物,只是因为知道他不缺,有些东西,还是给更需要它们的人吧。   不过聂健安的东西倒是不少,虽然司令府定然也给他准备了齐全的东西,但他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在邵昕棠没说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的东西都打包好了,他不想跟干爹分开,但是也不想让干爹不高兴,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即将去的那个富丽堂皇、守卫森严的别墅。   邵昕棠一切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是用手摸了摸他的头。   临走前,沈财田借故把其他人都是支开,贼眉鼠眼的把邵昕棠拉近一个房间,然后把门关紧。   “我说邵老弟,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沈财田回过头来,一副老大哥的样子,说道:“怎么招惹了那样的人?”   “那样的人?”邵昕棠心里一突,开口问道。   “一个赌鬼……”沈财田的小眼睛盯着他,仿佛是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接着语重心长的说:“就是上次来找你的那个人,说是你老家的哥哥。你不在的这几天,他都找来好几次了,跟疯了似的要找你。”   “上次我就是远远的看见一眼,见着也是个挺俊的小哥儿……”沈财田顿了顿,接着说:“啧啧啧,这次一看,哪里还是原来的样子,瘦的都要成鬼了,还鼻青脸肿的,要不是我记性好,根本还以为是乞丐呢!”   邵昕棠越听越心惊,早知道刘伟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看来他的钱是要不回来了。   “我跟其实他不熟……”邵昕棠一脸为难,像是不忍心说人家坏话的样子,表情中透着一丝羞赧:“他原是我老家那头儿的一个骗子,混不下去了才来了这边,不知从哪里打听出我的消息。上次他也是来向我借钱的,我不借,他就要发难。听说现在还迷上了赌博,怕是又来要钱的。”   邵昕棠这番话说的可谓极其可怜、情真意切,当真很为难的样子。   沈财田这个老油条狐疑的看了他一会儿,也信了,生气的说:“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儿!”   “用不用跟司令说一声,这样的人……”沈财田说道。   “我看不必了,司令他人忙,还是别为这等小事儿去叨扰他了。”邵昕棠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面额不大的票子,递到沈财田的手里,说“还要劳烦沈大哥帮衬着点儿,打发了那人。”   “瞧老弟你这是在干什么!”沈财田死活不要,他的手劲儿又比邵昕棠大得多,愣是把钱给他推了回去,佯作生气的道:“我们这样的兄弟情谊,老哥怎么能要你的钱!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放心吧,一定给你处理好,让你再也见不到他。”   “只是以后老弟发达了可别忘了哥哥,以后哥哥求老弟的地方多着呢。”   沈财田说什么也不要,邵昕棠也不愿意跟他撕撕巴巴的,听到他的话,眼神一黯,笑着应下了。天知道他多么不愿意听别人提起他跟于战南的暧昧关系。   等在外面的司机不耐烦了也不敢说,于战南还给他派来两个兵,说是帮着搬东西,但邵昕棠怀疑就是用来看着自己的。士兵殷勤的把聂健安的东西提到车上。汽车就缓缓的开动了。   胡同两边斑驳陈旧的墙壁一点儿一点儿往后退,邵昕棠忍不住回头望着渐渐远去的红墨的黑漆大门,情绪很低落。   刚刚重生在这个身体里的那会儿,他非常不习惯红墨简陋苛刻的条件,和上辈子奢华的生活相比,这里简直是他见过的贫民窟了。那时每天被屋里家具木头发霉的气味儿熏得睡不着,等好不容易睡着了,天不亮院子里又有早起练功的学徒,扯着脖子吊嗓子,他又是个睡眠轻的,就这样愣是被吵醒了,再也睡不着了。过了很久很久,他才适应了铺了很多层褥子还坚硬如铁的床板,才习惯了在嘈杂的早晨仍旧睡得香甜……   和那个富丽堂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方相比,天知道他有多么珍惜这个简陋但自由的地方……在邵昕棠看来,那里就是一个华丽的牢笼。   可是,回不去了……他的两辈子,好像都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   回到司令府的时候,于战南又出去练兵了。老管家祖伯指挥着下人把邵昕棠的东西拿进主卧,被邵昕棠拦住了:“祖伯,应该给我另找个屋子吧,那不是司令的房间吗?”   “是司令吩咐的,说不用多余准备了,让你就住他的屋儿就行。”祖伯笑得满脸的皱纹的成了菊花。   邵昕棠愣在那里,觉得很不可思议,有点儿想不明白于战南到底要干嘛。   他一个堂堂的司令,不需要自己的空间吗,怎么可能把一个床上玩弄的小戏子领到自己屋儿。而且等他哪儿天又要娶妻了怎么办,再把他赶出去吗?   聂健安倒是被分配了一间房,是二楼于一博卧室旁边的那间房,空间比他俩在红墨住的屋子还要大,采光也好,被仆人收拾的干净整洁,看着很舒服。   聂健安都自己有了一间房,邵昕棠很羡慕他。   仆人过来要收拾他的东西,被邵昕棠制止了,他还抱有一丝希望。   晚上于战南回来的时候,浑身的土,黑色的军靴上还有泥,可是精神看起来很好。看到邵昕棠的时候,还笑了一下,也不管他的手有多脏,伸手就把邵昕棠拉过来亲。邵昕棠左躲右躲也不是他的对手,直到他啃够了,才大笑着放开他。屋里的下人该干嘛干嘛,根本没敢往这边看,邵昕棠还是觉得很尴尬,气得脖子都红了。   今晚闫亮也被留下吃饭,很久没见到人影的孙德全也在,只是看着瘦了一圈。他们几个就边吃饭边聊今天去跟士兵过招的精彩时刻,不时的哈哈大笑。   邵昕棠从小家教严,闷头吃饭不说话,举筷间都是完美的餐桌礼仪。于战南不时的忍不住看他一眼,看得他心里越发的骄傲,又想着从今以后这个人就是他的了,心里抑制不住的一阵阵泛甜,难得这么高兴的跟两个副官喝起酒来。   于一博夹起一块儿烧得红黄酱汁,很有食欲的鸡翅啃着,便觉得这件事情太不可思议了。他父亲昨天早晨还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看谁不顺眼都要大发一通脾气的架势,怎么这么快就好了。简直不像是以前那个一发脾气别人少说也要遭殃半个月的他的亲爹了。   于一博伸手想夹一块葱爆牛肉,夹啊夹,够不着。两个叔叔和父亲正在聊天儿,都没有注意到他,邵叔叔还低着头……呜呜呜……   于一博正感觉无限委屈的时候,突然他看中的那块儿炒的又酥又烂的牛肉被人夹了起来。他的闪亮的大眼睛跟着那块儿肉走……然后眼看着它落进了自己的碗里。   于一博抬头,见聂健安又转头闷声吃自己的饭了,没有再看他。   于一博的小心肝儿瞬间被感动了,用刚退过又长出来的小乳牙狠狠的要着那块儿牛肉,心想,这个小哥哥很好嘛,住在自己家就更好了……   晚上邵昕棠在走廊里磨磨蹭蹭的不想进去,被于战南长臂一伸,拦腰抱着进了主卧室。   刚一进门,就把他扔到床上,开始解皮带。邵昕棠被摔得头晕目眩的,还没等爬起来就被男人庞大的身躯覆盖住了……   每次做完那事儿,都是于战南心情比较好的时候,全身心好像都放松了。邵昕棠发现他这个时候格外的好说话,不像平时那么拧。   “怎么不给我一间屋子?”邵昕棠撑起身子,试探的问道。   于战南还没从刚才的极乐的刺激中恢复过来,又跟士兵们闹了一天,身体很乏,就要睡着了。听到邵昕棠跟他说话,仍然支撑着睁开眼睛,反问道:“这间屋儿不好?”   “不是不好……”邵昕棠斟酌着语气,很想把这件事情谈成,轻声说:“这不是你的屋吗!你自己的私密空间,有什么隐私……”   “废话怎么这么多。”于战南有些不耐烦,困得不行,一把把他拉进自己怀里,闭上了眼睛说道:“就住这儿!”   “那你再领回别的人什么的,我在这儿多不方便,再说了,你娶妻什么的……”邵昕棠不依不饶的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努力想要说服他。   “你是不是不累,要不再来一次!”于战南被他闹得心烦,作势要爬起来,吓得邵昕棠直推他。   终于消停了,于战南很快就传来了呼噜声,响亮的回荡在黑暗中。在他熟睡前一刻,邵昕棠听见他含糊不清的说了句。   “……没有别人……”      第41章 赌马      邵昕棠在司令府过得可谓是老太爷的生活,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伺候周到的就差点吃饭也让别人替了。   刚开始几天他都是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整个司令府的生物都蹑手蹑脚,恨不得都不呼吸,就怕吵到这个住在司令房中,连司令都敢给脸色看的小祖宗。但是邵昕棠其实对下人很好的,对谁都是客客气气,一副谦逊家教良好的贵公子模样。于战南其实是他唯一看不惯甩脸子的人。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一向脾气暴戾的东北军阀,到了邵昕棠这里就成了一只温顺的没脾气的小猫儿。除了看着邵昕棠多吃饭时于战南会说一不二外,其余的时间大家都要以为司令让鬼附身了。   邵昕棠的睡功越练越神乎其神。直到有一次于战南下午提前从军营回来,问老管家昕棠呢。老管家颤颤巍巍的回答:“还没从卧房出来。”   于战南大步跨上楼梯,推开门,就见卧室里一片黑暗,黑色厚重的窗帘完全把这里变成了黑夜。床上那个人睡得正酣,一只藕臂压在被子上,长长的睫毛随着平稳的呼吸轻轻的颤抖,甚至还发着轻轻地呼声。   于战南看得心脏都柔软了,感觉整颗心里满满的都是这个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他的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能勾起他身体最深处的那根敏感脆弱的神经……于战南深深的感激上天,把这么个人儿送到了他的面前,让他这辈子都不必孤单。   怜爱是怜爱,可是也不能惯着他,尤其是对他身体不好的事儿,绝对不能纵容。   “小懒猪,起床了。”于战南先去把窗帘“刷”的一声都拉开,灿烂的阳光瞬间充满整个房间。见床上的人正要往被子里缩,于战南上前把被子扯了下来,贴上前使劲儿蹭蹭那比蛋清还要细嫩脸蛋儿,然后宠溺的说:“起来了,去吃早饭。”   邵昕棠被他提起来,不满的看了眼快要下山的太阳,嘟囔着说:“先去洗澡。”   于大司令听令的把人抱到浴室,让后被关在了门外。   “真的不用我帮你吗?你刚起来腿是不是有点儿软……”   浴室里只有哗哗的水声,邵昕棠根本不理他。于大司令摸了摸鼻子,找了把椅子眼巴巴的坐在门口等。边想象着里面香艳的场景…   从那天起,邵昕棠每天早晨都被某人骚扰起来逼着吃早餐。然后在某人走了之后,通常再回去睡个回笼觉。直到某一天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突然想到,他怎么每天就这么什么也不做,真的过起了让人圈养的日子。然后他猛然坐了起来,吓了自己一身的冷汗。   他得走,他必须走,他不能留在这儿做于战南手底下养的小宠物,供他取乐。   那天起,他不再每天在于战南的书房里边看书边打盹儿,而是让司机带着他出去转。于战南知道很高兴,不仅让他想买什么买什么,还给了他很多钱。   其实有钱邵昕棠也没地方花,想买什么早有跟着他的保镖先付了。但可以说这也是于战南的一种态度。或许不那么防着他了。他确实也没什么可防着的,这个年代,你想要赎回卖身契,不管拿多少钱,还要看人家让不让你赎。如果不让,你就一辈子是人家的奴仆,人家让你干嘛就得干嘛。   邵昕棠发现,每次保镖拎回去一堆他随便指指就买下的东西时,于战南都很高兴,甚是有时候非要跟一起拆包装,看看他都买了什么,不正常的很。   这样也好,邵昕棠不能让别人发现他要逃跑的意图,就大街小巷的打着买东西的借口,让司机载着他熟悉这个城市的每条马路,每个路标。也曾强烈反抗过想让于战南把跟着他的两个面目凶煞的保镖撤了,但是被驳回了。于战南啃着他的嘴唇告诉他:“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你的存在,太危险了。”   日子就这样在和平共处中一点点流淌,看似很幸福。其实幸福的是于战南父子俩,焦虑的是邵昕棠父子俩。   聂健安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般,在这个偌大的宅子里每天都悄无声息的,他坚持不坐司令府的车,每天独来独往的,有时放学回来的很晚,邵昕棠很担心,问他也不说去了哪里。司令府离他们的学校确实很远,邵昕棠就塞给他一些钱,让他坐车,他也没推辞就拿着了。每天放学回来就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学习,邵昕棠让他出去玩儿他也不去,倒是总拿着书来请教他。虽然聂健安再没有提起关于逃跑的事儿,但邵昕棠知道这个孩子从来没有忘记。看着他整日闷不吭声的,邵昕棠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怜爱的说:“别逼自己,一切有干爹呢。”   然后小孩儿还是什么都不说,只是一双黑眼睛暗沉暗沉的盯着邵昕棠。   现在每天吃完晚饭,于战南越发的不愿意去那些声色场合应酬,只想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哪怕邵昕棠忙着看书不愿意理他也是好的。在家时,一会儿看不到邵昕棠他就会像个无头苍蝇般到处找,必须让人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才行。邵昕棠被他缠得很烦,聂健安被小西瓜头缠得同样很烦,还不能说。   被缠上后,聂健安才发现这个小鬼很粘人,像个小跟屁虫,整天走到哪里都跟着他“小哥哥”“小哥哥”的甜声叫着,脾气也好,一点儿也没有世家公子骄纵的样子,跟他爹简直一点儿像的地方也没有。   聂健安虽然觉得他很可爱,可是也不敢越矩,始终是客客气气的,只是这恭敬中带着疏离。他和他注定是不一样的人。就像下人每次叫西瓜头小少爷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可是每个人叫他健安少爷时,他都觉得别扭,觉得有一种耻辱像是脏水泼满了他全身,甚至他觉得那些下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嘲弄,一丝看热闹的不怀好意。   从小到大,他什么样的眼神没看过,什么样的屈辱没受过,可是他现在觉得耻辱,只因为自从有了邵昕棠,自从有了这个全心全意爱护他的人,他却不能保护他,让他在这里过得不快乐,让他还得劳心为自己着想……   住进这里的第一天起,他就对自己发誓,总有一天会带着干爹离开。他现在拼尽了全力想要让自己变得强大,没有一点儿的工夫干别的。所以对于小西瓜头,他即使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也不会跟他过于亲近。   于一博从生下来起就是万众瞩目,有着无数人争抢着疼爱巴结的幸运孩子。而聂健安,他只有那一丝温暖……他只得拼尽了全力去守护……   这天阳光晴朗,是个大好的天气。   孩子们都去上学了。于战南带着邵昕棠看去一个当地富商举办的赛马。   “他们赛他们的,你要是不愿意看,就自己去旁边的小马场地溜溜。”于战南坐在车里拉着邵昕棠的手说道:“齐大凯是个嗜马如命的人,对他的那几匹爱马比对他家的姨太太们还要好。不过他那儿好马确实多,到时侯你挑一匹喜欢的,让他送给你。”   这不是明摆着管人家要呢吗!明知道人家嗜马如命,还要夺人所爱,可真够土匪的。邵昕棠忍不住在内心鄙夷于战南。   “骑马挺有意思,等会让他家专业的骑师教你。”于战南根本没觉得邵昕棠可能会骑马,接着说:“学会了没事儿去咱们自己家的马场骑,锻炼一下,要不你这小身板儿也太弱了。”   又是“弱”。邵昕棠极度讨厌这个字。于司令得到邵昕棠冷冷的一瞥。   于战南这样的身份,车停下时,大门口已经站了成排的重要人物等着迎接,热情的场面简直不能用热闹来形容了。   于战南下了车,回头伸手把邵昕棠拉了出来,完全不顾众人的目光。邵昕棠也习惯了,从上辈子就是这样,被严峰拉着到处见人,完全不在意别人眼光,非要当众表现出亲昵来。   “这就是邵先生吧,早就听胡少说过,今日终于得以见到尊荣了,幸会,幸会!”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绸缎袍子的胖子率先向邵昕棠伸出手,对待邵昕棠的恭敬热情的样子一点儿也不逊于对待于战南。此人正是举办这次赛马的富商齐大凯。   众人也都反应过来,争着抢着跟邵昕棠打招呼套近乎,倒是让正主儿于战南受了冷落。   于战南站在邵昕棠旁边,看着他笑容得体,宠辱不惊的挨个应付每个人,心里感到很骄傲。这个人是他的呢。   终于寒暄完了,邵昕棠的嘴角都要笑抽筋了。他发现这些人对他的态度和以前有所不同。上次他随于战南出去玩儿时,那些人虽然嘴上逢迎,可是眼神中带着一种无所谓和轻视。而这次,这帮人态度殷勤,对待邵昕棠很是小心翼翼,邵昕棠甚至觉得他们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敬畏。   赛马场的占地极大,栅栏跑道什么的修整的跟现代的私人赛马场并不差什么。邵昕棠看着场上被牵出来的的十几匹成年马匹,都高大壮硕,皮毛光亮,白的,黑的,红的,还有杂毛的,看着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马。   马场旁边搭着的观望台一点儿也不简陋,水泥像是刚刚砌好的,涂上黑白相间的彩条,看着简单而庄重。   邵昕棠和于战南被领着去了视角最好的位置坐下。每个人旁边都有穿着统一制服的少男少女伺候着,虽说只是伺候茶水的服务人员,但乍一望去,没有哪个不是水灵灵的好容貌。可见主人是用了心的。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于战南旁边伺候的就是个长得格外阴柔漂亮的少年,唇红齿白,一笑嘴边就浮现两个浅浅的梨涡,看着单纯又讨喜。   可是于战南看都没看他一眼,还回过头问邵昕棠押哪匹马。邵昕棠觉得很可惜。   赛马必然是有人投注的,也叫做赌马。这是除了看赛场上激烈的赛马外,另一个吸引人的亮点。   于战南翘着二郎腿,姿势随意的靠在椅子里,笑着对邵昕棠说:“你选吧,看押几号。”   “还是输了算你的,赢了算我的?”邵昕棠一边观察着底下的几匹马,一边说道。   “凭什么?”于战南挑了挑粗黑的眉毛,跟他玩闹的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那谁给你押!”邵昕棠意兴阑珊的收回目光,看向那个更像地痞的男人一眼。   “赢了算你的也行……”于战南笑的邪恶的说:“但是输了得我说了算。”   这个精虫入脑的男人!邵昕棠想了想,淡然的说了句:“行!”   “那一言为定!”于战南一下子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押上了半箱的金条,他真的很想输……      第42章 又见      邵昕棠要求下到场地去近距离看看。于战南兴致匆匆的非要陪着他去。   其实这次于战南的如意算盘必然要落空的,上辈子邵昕棠曾经迷上过一阵子赌马。严峰为此每天手把手教他,从看毛色,脚力,蹄质,比例,……各个方面来权衡一匹马是否是好马。当然,这其中还要考虑骑师骑技。后来严峰为了讨好他,还特意在郊区买了几公顷的土地,给他建了个小型马场,经常陪他去遛马。所以邵昕棠骑术也是非常了得的。   于战南见邵昕棠亲昵的挨个马摸摸,还跟平日养这些马的人交流,问一些切中要害的问题,使得养马人都对他另眼相看,开始慎重的回答他的问题。   直到邵昕棠选了7号的那匹栗色的纯血马,于战南的小希望一点点落空,他不死心的问邵昕棠:“确定了吗,不再好好看看?”   邵昕棠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的走回观望台坐下。那小表情中透着一丝志在必得的小神气,看得于战南心痒难耐,恨不得给他就地正法了。   直到比赛开始了,邵昕棠仍然没改变决定。于战南垂头丧气的坐在观望台上,都不用看,也知道邵昕棠赢定了。因为那也是他看好的唯一一匹稳胜的马。他本来还想今晚让邵昕棠给他用嘴弄呢,唉……   答案揭晓的似乎很没有悬念,那匹纯血马没有失误,那个骑师也没有失误。   “你会骑马。”于战南转过身来用肯定句哀怨的控诉邵昕棠。   “有规定我不可以会吗?”邵昕棠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于战南被噎了一下,更加低落了。然后被齐大凯拽过去恭喜他赢了那么多钱呢。邵昕棠看他俩聊着聊着聊起了时局,觉得这里挺闷的,就跟于战南说了一声,出去了。   马场上的比赛还在继续,一批又一批的,邵昕棠可没兴趣了。叫来一个小厮,邵昕棠让他带他去那个小跑马场。突然很怀念骑在马背上肆意奔跑的感觉。   邵昕棠临走前,眼看着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儿媚笑着给于战南递上一杯茶水,心想自己应该快些走啊。   小型马场与赛马场相邻不远,远远地还能听到赛马场那边各种激动人心的叫好声。不过这里倒是很冷清,只有一个驯马师骑着马在跑道上慢悠悠的遛着。   “这里倒是清净。”邵昕棠很满意。   “是啊,人们都在大马场看比赛呢。”小厮是个看着机灵的,热心的跟邵昕棠对话:“刚才也有一个人过来这边,嫌这里跑不开,去后山了。”小厮指指马场边上的一个小门。   虽然也不是很小,但如果想要尽兴,确实跑不开啊。邵昕棠打量着四周的情况,吩咐小厮:“带我去挑一匹马吧。”   “好嘞!”小厮高高兴兴的领着邵昕棠往马厩走。   邵昕棠挑了一匹纯白色的母马。白马看着要比马厩里的其他公马还要雄壮,纠结的肌肉线条很漂亮,身上白色的短毛儿被刷的很干净,在阳光下透着一种健康的色泽。   “先生,需要我们为您做专业的指导吗?”一个穿着正统骑士服的高个儿男人走了过来,恭敬的对邵昕棠说道。   “不用了。”邵昕棠笑笑说道。   “一看先生就知道是个骑术高超的,这可是马厩里剩下最好的马了。”骑师也笑了,见邵昕棠笑的随和,殷勤的带着他去换骑士服。   “小哥儿可真俊!”   邵昕棠换完骑士服,就听到骑师情不自禁的赞叹道。只是淡淡的笑了下。他早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外貌的赞叹,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两辈子加起来,他好像都毁在了这副父母给的容貌上。   邵昕棠动作利落干净的翻身上马,扬起马鞭在跑马场里跑起来。长发随着风鼓动起来,令马场上工作的人都不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出神的望着场上奔跑的绚丽的人影。   这种高临下,骑在马背上奔跑的感觉太好了,只是还不够爽,他需要狂奔起来,和胯下躁动的白马一起在蓝天白云下自由的狂奔……   “帮我把小门打开,我也出去遛遛。”邵昕棠骑着马停在骑师身边,白马被勒住,不高兴的打着响鼻。   “可是出了马场就不安全了……”骑师有些犹豫。   “刚才不是也有人出去了吗,而且我对自己的骑术有信心,遛几圈就回来,一定没事儿。”   “那……好吧。”   后山说是山,其实已经被这里的主人买下来,修成了专供跑马的平地。地方宽敞了不少,又荒无人烟,马匹终于能在铺满落叶的土地上肆意奔跑,白色的马鬃都兴奋地飞扬起来。   邵昕棠也很兴奋,胯部用力夹紧,即使不用使劲儿挥舞手中的马鞭,兴奋的马儿也带他跑的很尽兴。他伏在马背上,随着狂奔的马儿有节奏的颠簸,快得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狠狠地甩出去。可是他玩得很尽兴,好像现实生活中的一切烦恼也被抛到九霄云外,没有强迫,没有不得已,没有那该死的卖身契……   这时候的他,天地间,是自由的……   邵昕棠忍不住享受的闭上眼睛……突然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然后一匹枣红色骏马停在了自己面前,马背上坐着目瞪口呆的少年。   “怎么是你?”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的秦越荣,正吃惊的坐在枣红色的马背上望着他。   “出来遛马。”邵昕棠也有些小吃惊,但很快恢复正常了,礼貌的看着他点点头。   “你……跟着南哥来的?”   “嗯。”   要不然他还能跟谁来,这个惹不起的小少爷不会以为他换金主了吧。反正他一向是瞧不起自己的样子。只是这么个跋扈的小少爷听了他的话怎么露出淡淡的惨笑?   邵昕棠不解,也不想去了解,他可没工夫陪这些富家子弟玩。   两人一时无语,邵昕棠就朝着盯着他的秦越荣点了点头,礼貌而疏远的说:“那,荣少爷,我去那边遛遛。”   邵昕棠说完就松了松勒紧的白马,轻轻拍了拍马屁股,朝着秦越荣回来的地方走去。   走了两步,又听到马蹄声,一回头见秦越荣还在跟着他。   “荣少爷还有事儿?”邵昕棠挑了挑秀美的眉毛,问已经与他并排的秦越荣。   “你很讨厌我?”秦越荣怎么也是大家族长大的少爷,一眼就看出来邵昕棠不想让他跟着,出声问道。   “怎么会!”   邵昕棠想说的其实是,你怎么会问出这样脑残的问题。我是讨厌你,说出来太伤人了吧。   他不知道这个荣少爷是真傻还是装傻,没听出来他这是寒暄吗,怎么就露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还让自己的枣红马往自己这边凑近了那么多。   而且就算是不讨厌,也不会喜欢跟你这么近乎吧。第一次见面就说自己是下贱的甘愿雌伏在男人身下出来卖的。第二次又把他打算用来赎身的青花瓷摔了个稀巴烂。这是两人第三次见面,还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邵昕棠深觉这样的人,他真的不太能喜欢的起来……   秦越荣不走,就这么跟着邵昕棠,邵昕棠也不好狠狠的抽马一鞭子,让它快点儿带着主人逃跑。只得跟着这个秦家小少爷在林荫的大道上慢慢溜达。   两人谁也没说话,马匹靠得还很近,就这样气氛诡异的随着马匹慢慢踱着步子,整个蔚蓝的天空下,仿佛只有马蹄踏在风干的秋叶上的“沙沙”的声音。   秦越荣没想到会这里遇到邵昕棠。这些日子里,他过得很不好,努力想忘了这个人,白天在医院里挂职,甚至接手了父亲几个商铺,就是为了让自己忙得想不起来这个人。可是,没有用,每到午夜梦回,他仍旧逃不开那双清亮的带着倔强的眼神……   出去玩儿时,看他一改往日的活力四射,寂寥的躲在角落里喝闷酒,兄弟们都肯定的说他失恋了,还说是哪家小姐这么没眼力,放弃荣少这样的英才人物。   要是真的失恋就好了,最可悲的是他从未得到过,又哪来的失去呢……   他们还劝说,那个有眼不识泰山的人定会后悔,哭着回心转意来求荣少你的。秦越荣只是苦笑,那个人即使身在低贱的尘世,也是那样的高傲,甚至都不曾正眼看过自己一眼,就连于战南那样的英雄人物都心甘情愿的折腰,自己他又怎么会看得上呢……   爱上一个人,让从生下来就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荣少爷首次感到了自卑,那种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的好,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都得不到他一个眼神,低贱到了尘土里的自我唾弃……   他的低落一直没有好转,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兄弟们变着法的想让他恢复,明着暗着给他介绍了很多漂亮的小姐,甚至还有俊俏的少爷们。可是都不行。秦越荣也试着跟他们接触,想要忘掉这份注定无望的爱情,可是他们都没有他漂亮,没有他那倔强而高傲的眼神,没有让他一丝一毫心动的地方……   再然后,他碰一下他们都觉得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对他纯净爱情的一种玷污……   于是,秦越荣就这样一直痛苦着……   “……对不起。”秦越荣觉得很难以启齿,他不记得这是不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向别人道歉:“上次的青花瓷,我赔给你吧。”   邵昕棠静静的坐在马上,很放松的享受这难得的自由的一刻,心情很好。听了他的话说:“不用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其实邵昕棠想的是于战南今天输给了他那么多黄金,够他这辈子用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都带走呢。要不然他说不定真的让秦越荣直接折成现银给他。不过秦越荣有要赔给他的想法是很好的,他还以为这些世家子弟都像土匪似的,欠债不还呢。   “那怎么行……”秦越荣不敢说给他折成钱给他。因为第一次见面的事儿,他现在有些不敢在邵昕棠面前提钱。   “听说你在医院工作?”邵昕棠心情很好,觉得这个小少爷也不是很讨厌,毕竟自己也做过不对的事儿,还骂过他他都没计较。就随意的问了一句。   “是啊。”秦越荣见邵昕棠主动问他话,非常高兴,热情的跟他聊了起来。   另一边的于战南终于摆脱了齐大凯的热情,回头见邵昕棠不在,就起身去小跑马场找人。      第43章 吃闲醋      “我去年才从日本学成归来,就在国民医院任职,做做手术,跟着老医生学学……”秦越荣话说到一半儿,突然停了下来,想起来身边的朋友似乎一个个都对日本人恨之入骨,就连听到他在国外留过学都很愤慨。他不知道邵昕棠是不是也这样。   “挺好的,现在日本的医学确实比国内的发达得多,学成归来,发扬到我国,还可以救治千千万万的战士,让他们把小鬼子轰出我们国土。”邵昕棠根本没发现他的异状,自顾自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也是这样想的。”秦越荣的眼睛亮亮的,好像一下子找到了知己,说:“国内的朋友只要一提起日本人就非常愤恨,他们根本不会想到这些,还埋怨我当初为什么选了去那个狗国读,还有去年日本攻打中国的时候,我为什么没回来。其实那时我就差半年就学成了,我想着我不能半途而废,我要学成了再回来报国。”   “恩,想法挺好,每个人都应该思考怎样做才能发挥自己最大的力量,而不是盲目的牺牲。应该祖国缺什么样的人自己就努力变成什么样的人,祖国哪里需要我我就到哪里去,而不是只知道坐在家里仇恨,诅咒。真的恨,就应该背上刀从军去,杀一个鬼子是一个,说什么也值了。”   邵昕棠坐在马上,慢条斯理的说出这一番话,却让听着的秦越荣热血沸腾,心中赞成无比,激动地说:“说的好!没想到你还能有这样的想法……”秦越荣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了,一提到民族荣辱,国家存亡的问题,好像就特别容易让人激动。   “怎么,我不是中国人吗?还是我一个低贱的戏子不配有这样的想法?”邵昕棠冷淡的说。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说……”秦越荣以为他误会了,又生自己的气了,焦急的解释,口齿却笨得很。   “逗你的。”邵昕棠觉得他可真不禁逗,也不再装着冷脸,有些意兴阑珊的笑了笑。   这一笑,可谓倾国倾城,笑得秦越荣都看傻了,只觉得心里软绵绵的。半晌才反应过来邵昕棠是在逗弄自己。   邵昕棠已经掉转了马头,往回走了。秦越荣追上来,恼羞成怒的说:“你敢戏弄我!”   “谁看到了?”邵昕棠佯作四处看看,装傻充愣的可爱摸样。   秦越荣的心里甜得像是蜂蜜,柔得像是二月的扶柳,轻轻搔弄着他的神经……   于战南到了小跑马场没有看到邵昕棠,一问知道他去了后山,还是自己去的,没有骑师跟着,顿时大怒。气得狠狠骂了那几个马场的人一顿,牵过一匹马,就冲了出去。即使那几个骑师再三保证邵昕棠的骑术很好,不会出事儿,他仍旧不放心,沿着后山唯一的那条跑马道,胯下的马奔得飞快。   齐大凯听到风声,匆匆的赶了过来,就看到几个像是霜打过的茄子一样的手下,问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儿,叹了口气说:“都祈祷那个小祖宗能一根汗毛不少的平安回来吧,要不,今天这里的人都跑不了,于战南现在被他迷了心窍,简直当成心肝儿一样护着……”   几个当时在场的骑师都吓得脸色尽失,虽然心里知道以邵昕棠的骑马技术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可是,凡是有个万一……   怪只怪没人告诉他们那就是最近传说中于大司令的心尖尖上的人啊。要是知道,打死他们也不会把他放出去的。   于战南没有亲眼看到邵昕棠骑马技术,怎么也放不下心来,总担心那么柔柔弱弱,只适合躺在他怀里撒娇的玉人儿驾驭不了高头大马,如果不小心被甩下马,马蹄可能踏上他纤细的身体……于战南只是想着,就慌了,高大的身躯轻微的颤抖着,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害怕如果邵昕棠不在了,他要怎么过……   于战南远远的看到两个身影,狠狠的用皮鞭子抽了已经跑得飞快的可怜的马屁股一下,转眼就到了那两人的跟前。   当于战南看到邵昕棠安然无恙的跟秦越荣说说笑笑时,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脸就绿了。   秦越荣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于战南,笑容僵在了嘴角。倒是邵昕棠只是挑了挑秀美的眉尾,问道:“你怎么来了?”   于战南肺都要气炸了,眼神凶狠的瞪了邵昕棠一眼,瞪得邵昕棠觉得很莫名其妙,粗线条的并没有发现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南哥。”秦越荣率先开口。于战南的气势太过强大,让他不自觉地控制着胯下的马往离邵昕棠远的那边挪动几步,笑容还是有些不自然的说:“南哥来看比赛吗?我刚刚在这里遛马,碰巧遇到了昕棠……呃……邵先生……”   秦越荣一紧张,把心中对邵昕棠的叫法说了出来,又脱口改正,更显得做贼心虚,其中有鬼。   于战南的脸更黑了。但秦越荣是他世交家的孩子,又是他看着长大的,谅他也不敢真的动他的人。就像是没听到他的语无伦次一般,于战南的语气谈不上热络也谈不上冷淡的说:“恩,刚才在看赛马,一转身他不见了,就出来找找。”   于战南说着看向完全没在状况的邵昕棠,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心说你等着回家的。   这两个人都不能当着面儿发脾气,于大司令觉得很窝火。他现在甚至不太敢在外人面前说邵昕棠,或者给他丝毫的难堪。因为那样邵昕棠会很多天都不配合自己,让自己不管是在生活中,还是在床上,都会很郁结。   三人回到跑马场,路上基本上没怎么说话,气氛很僵硬。远远的看到齐大凯带着手下的人开着门站在两边正在迎接他们,于战南眯了眯眼睛,终于找到可以撒气的人了。   齐大凯一看到邵昕棠远完好无缺的骑在马背上,心放下了一半儿,又看到是三人一起回来,觉得气氛很诡异。也没敢多说什么,跟他们挨个打了招呼,就说要带他们去吃个饭压压惊。   于战南脸拉得老长,下了马就站在马厩旁边,一手握着皮鞭的杆儿在另一只手的手心轻轻敲打着,不阴不阳的开口冲着齐大凯说:“就这么算了?让本司令白白受惊一场?”   于战南这么说,摆明了是找茬呢。人明明一点儿事儿也没有,还计较什么啊。可是齐大凯是什么人,能在这动荡的年代大发横财,注定也不适池中物。   看了看于战南的脸色,笑嘻嘻的说:“当然不能这样算了。”然后转头吩咐旁边伺候着的小厮说:“去,把当时在场的人都叫来,给于司令赔礼道歉。”   当时在场的几个骑师和工作人员都过来了,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东北军阀头目于战南,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而且不寒而栗。   几个人按着齐大凯的要求道了歉。齐大凯望向于战南。于战南适时地回望他,吃惊的表情,夸张的问:“完了?”   齐大凯面色一僵,马上谄笑着说:“我这马场里有几匹好马,于兄看中哪匹,我送给于兄当做赔礼道歉。”   于战南静静的听着,没有发表意见,还是那副不冷不热不阴不阳的样子,看得齐大凯越来越心惊。心想总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就把人开了吧,再说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就在齐大凯为难之际。邵昕棠换完了衣服正从屋里出来,见这仗势不禁停下了脚步,问脸色都很不好的几个人:“怎么了?”   齐大凯经过今天的观察,觉得于战南的这个小祖宗倒是个好说话的,不像于战南那活驴脾气。看到了一丝希望,忙把头调转过来看邵昕棠,满含歉意的说:“瞧,邵先生,这几个下人不懂事儿,就这么把您放出去了,还好没出事儿,要不然……”   齐大凯这个老奸巨猾的,话里话外揪住邵昕棠没出事儿说,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是我自己要求出去的,跟他们没关系。”邵昕棠听了来龙去脉,还觉得事情澄清了就好,天真的说道。   “那怎么行,这是没出事儿呢,要是出事儿了说什么都晚了。”   邵昕棠发现齐大凯说这话时一直在瞄于战南。再看看于战南那张臭脸,邵昕棠渐渐反应过来了,皱着眉头说:“那怎么办?”   “怎么我也得意思意思,想挑一匹好马给司令府送去,就是不怕于兄嫌弃……”   邵昕棠看了一眼于战南那张茅坑臭石头般的脸,明显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一副你们怎么做我都不满意,看你们谁敢惹我的样子。   又转过头看看那时正好在场的几个人,邵昕棠心中暗恨,一咬牙走到于战南身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句什么。然后众人只见于大司令脸色虽不说由阴转晴吧,也好看了不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的同时,又都非常佩服邵昕棠的手段,把这个东北军阀收拾得服服帖帖。   “那我可就不气了啊,齐兄。”于战南过了一会说道,然后勾着邵昕棠的脖子到齐大凯的马厩挑马去了。   齐大凯出着血,还得感恩戴德千恩万谢的把于战南这尊大佛出去。再回来时,一摸后脑勺湿漉漉的全是冷汗。虽然他在这里也是一介富商,过得是上等人生活,一般的人他还未必放在眼里。可是于战南不一样,于战南是东北的土皇帝,一个手指头就能碾碎他。还好今晚有邵昕棠在。   齐大凯在这里最大的酒楼包了全场,置办了酒菜,宴请今天在场的朋友,力求做到让他们都尽兴而归。可是不知道于战南的那个小祖宗跟于大司令吹了什么耳边风,让于大司令带着保镖风风火火急匆匆的走了。   没赏齐大凯面子的还有秦家小少爷秦越荣。秦越荣特意等着于战南他们走了才出来。出来后看到他们已经走了,心里又非常难受,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个男人,懦弱得可以。连看着那两人在自己面前成双成对儿都不敢……   一回到司令府,于战南就要把邵昕棠往二楼卧室里搂。邵昕棠生气的说:“还没吃饭呢。”   “吃什么饭啊!”于战南虎目圆睁,精光迸射,说:“你说饶了他们就当你输了算的,你想食言?”   “食什么言!”邵昕棠没好气的说:“我要饿死了,不让我吃饭,我可没力气应付你。”   于战南听了,嘿嘿一笑,他也感觉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越来越喜欢做那事儿,对象还必须是邵昕棠。邵昕棠在床上时,简直让他欲罢不能。   “那就先吃饭吧。”于战南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喂饱邵昕棠是明智的。这样他才有力气喂饱自己。      第44章 总是受伤      这顿饭邵昕棠吃得很是忐忑不安,因为只要于战南一给他夹菜,他就忍不住想到等会儿还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非人折磨呢!这个人在床上根本就不是人!   他艰难地一勺一勺吞咽着碗里血燕窝,非常后悔自己冲动之下答应了这样的事儿。   “你今天已经比平时多吃一碗饭了,再吃了这碗血燕窝,不会撑吗?”于战南看着某人故意拖延时间,忍不住出声提醒。   经他一说,邵昕棠才发现真的很撑,小肚子已经圆鼓鼓的了。   “呃,我好像应该先散散步,消消食儿……”邵昕棠用可怜的小狗一样的眼神瞧着于战南。   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得于战南心痒难耐,差一点儿就心软答应了。在心里告诉自己,他现在是在装可怜,自己决不能上当。   “好啊,我陪你去卧室里走,在那儿消食儿。”于战南急不可耐的拉开椅子,站起来走到邵昕棠的身边,一副我看你能吃到什么时候的架势。   终于进了卧室,邵昕棠又嚷嚷着洗澡,推开于战南已经伸进他衣服里的手。   于战南终于怒了,打横抱起磨磨唧唧的邵昕棠,一脚踢开了浴室的门,低吼着说:“一起洗。”   邵昕棠觉得自己在于战南面前真的很容易找到自信,天天一个床上睡着的人,怎么只要看到自己就能想起那事儿,那块儿还能瞬间坚硬如铁呢。   这不,刚进了浴室,门还没关上,于战南就伸手扯他的衣服,嘴巴已经夺去了他全部的氧气来源。   “慢点儿……”邵昕棠抽空用被咬的发麻的嘴巴勉强说道,眼看着身上前几天刚裁的衣衫扣子崩裂,瞬间成了碎布。   转眼间邵昕棠就被剥光了。这些日子司令府的厨子每日着变花样的给这个小祖宗做好吃的,倒是没有都白费功夫,修长的、比例优美的骨架上终于也长出了上好的白肉,以前令人看着心疼的支愣愣的肋骨已经没有了。但是看上去还是很瘦,只是摸起来更加柔软诱人了。   炽亮的灯光照在邵昕棠全裸的、微微发着抖的身体上,瓷白的肌肤像是最好的绸缎,让人忍不住虔诚的膜拜,又忍不住狠狠的毁掉,在那具完美的身体上刻上自己的痕迹、烙印……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帮我脱衣服!”于战南一双虎目里面全是赤裸裸不加掩饰的。邵昕棠简直要被他眼里炽热的情感吞噬,伸出手去解于战南的上衣扣子,手指忍不住微微的颤抖。他知道,这衣服下包裹的是一副多么强壮的身躯,纠结的肌肉蕴含着怎样的力量,只用一只手,于战南就能把他提起来干到哭泣求饶……   给他脱裤子时,邵昕棠不得不蹲低了身子,眼前是于战南叉着腿站立的雄壮的大腿。突然,于战南大手按到邵昕棠的肩头。邵昕棠一时不察跪倒在地上,膝盖磕在坚硬的黑色瓷砖上。   “含着!”   邵昕棠的听到于战南沙哑而不容置疑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一个滚烫的硬物随即弹到他的脸上。   邵昕棠心中羞愤难堪,前前后后两辈子他都没有做过这样低贱的事儿呢。看着眼前于战南硕大滚烫,足足有婴儿手臂那样粗的男根,邵昕棠直接偏过头想要躲开,却被于战南一把钳住下巴,又扭了回来。于战南二话不说,就把邵昕棠的头往他那黑紫色狰狞的男根上按。   “好好舔,记住你是谁的,再敢跟秦越荣有说有笑的,别说我不留情面。”于战南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酷,毫不怜惜的在邵昕棠的口腔内抽插着,直到邵昕棠嘴巴酸疼,被顶在喉咙里的东西弄得要吐了,于战南才射在了他的嘴里。   邵昕棠被嘴里腥膻的浓液呛到了,甚至不小心咽下去了一些,随即大声的咳嗽起来,想把嘴里的东西吐干净。被于战南像小鸡一样提到宽大的能装几个人的浴池里,然后冷水猛然从头上浇下来。   “行了,也不脏,以前的人都给我吞进去的。”于战南见邵昕棠吐个没完,没好气儿的说道,就着他趴在池边的动作,抬起那娇俏的臀部,手指插到那令他魂牵梦绕的菊穴里,敷衍的扩张着,然后猛然又把再次勃起的男根一插到底。被里面温热紧致的软肉包裹按摩着,忍不住舒服的呻吟出声,然后不管不顾的大力抽插起来,完全不理邵昕棠的哭泣求饶。   邵昕棠被冷水淋得浑身冰凉,身后又像是被人像是打桩一样狂烈而快速的干着,只能只能用手撑着池壁,像是大浪里身不由己漂浮的小舟,不得不随着于战南的动作摆动着,那爽烈的快感袭击着全身,让他不能抑制的哀哀地哭着……   于战南这一晚像是疯了一般,好几次把分身强迫的放进他的嘴里,在浴室干完又转战到屋里,床上,梳妆台上,墙上……凡是能看到的地方,邵昕棠都被他在那儿狠狠的占有着……一晚上的时间,他在邵昕棠的身体里射了六次。直到天边已经泛白,邵昕棠才被搂着允许睡去,后面那个地方还含着于战南半软的那物……   第二天,邵昕棠果然大病了一场,直到下午的时候发起了高烧,怏怏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通红着小脸儿,紧闭眼睛。看得于战南心肝儿都揪起来了。   于战南在医生来之前亲自抱着邵昕棠去是清洗,手指在那滚烫的丝绸般柔滑的肌肤上划过,又是一阵的心猿意马,强压抑着欲火把昨晚他留在他体内的东西掏出,被干得红肿甚至已经裂开的小穴惨不忍睹。   医生来了,于战南没有像以前一样让老医生检查邵昕棠的那地方,只是板着脸说了一下伤势,就逼着大夫开药。他现在忍受不了任何人看到邵昕棠的身体,即使是医生也不行。   医生叹着气给邵昕棠开了涂抹的药膏和退烧药,嘱咐于战南半个月不要行房事,气的于战南吹胡子瞪眼的把他送了出去。      第45章 计划      邵昕棠的伤全好已经是半个月后了。这些日子里,于战南对他展现了一个铁血男儿从没有过的温柔体贴,每天看着他喝药吃饭,墨迹程度堪比老妈子。   那天邵昕棠病怏怏卷着被子睡觉,还是不理正努力想引起他注意的男人。急的于战南在地上转了两圈儿,从床上连着被子把他一起搂在了怀里,讨好的说:“小宝贝儿,气这么多天也该行了啊,再气下去看伤了身子。”   “再说了,那天我也不是故意的,我这不是让你气的吗!一听你自己骑着马跑出去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谁知道到那儿一看你跟秦越荣那小子有说有笑聊得好不畅快,我……”于战南跟他解释道,说到当天的情景,还是忍不住扒皮瞪眼的,觉得心里酸酸的难耐,就怕怀里的这个小宝贝儿有一天不是他的了。   于战南暗自叹了一口气,自从有了邵昕棠之后,他发现自己快活是快活,可总是提心吊胆的,一颗心悬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吊着难受。他混迹这么多年,邵昕棠那点儿小心思多多少少是明白一些的,邵昕棠并不是真心实意就想跟着自己好一辈子的。   当初就是强取豪夺,硬把人给拖上了床,寻思爽过了就好,哪里会考虑他的愿意与不愿意。直到一颗心慢慢沦陷,站在邵昕棠的角度看,才感觉自己当年做的事儿确实不怎么厚道。但如果给于战南重来一次的机会,结局也未必有什么改变,他从小被众星捧月般养大,什么好的喜欢的都是他的,后来父亲撒手西归,自己和那一群啖肉饮血的老政抢夺兵权,水里来火里去。别人只看到他成功后的辉煌,有谁知道他那一两年中遭受过上百次的暗杀,几十次困在死局里都以为无力回天了……所以这些年,他总结出一个道理,想要的就要去抢,抢来了就要紧紧握着,其他的全是狗屁!   所以到今天邵昕棠成了他心里的宝贝,他也丝毫不后悔当初的强硬,或许重来一次,他只有可能让人恭敬点儿把他抬来,自己可能尽量温柔点儿……   于战南无比怜爱的亲了亲邵昕棠的脸颊,难得无比认真的跟他说道:“从今以后,你别跟任何除了我以外的男人说说笑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让你受伤,以后绝对不会了!”于战南的声音凿凿,然后把脸埋到邵昕棠的颈窝儿,声音低沉,让人能听出里面的深情:“从今以后跟着我好好过日子吧,我决不会亏待你的。”   于战南的这番话已经非常接近温情了,他把邵昕棠整个人圈在自己的怀中,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自己心里突然明朗了,觉得这样的话说出去,就是一种承诺,一种地老天荒,只要他还活着,这个人就注定是他护着的人,用生命守护的人……   感情这东西很神奇,即使不通过一个眼神,一种表情,一个声音,也能轻易地传给对方,只要这感情足够深刻……   邵昕棠坐在于战南的怀里,像一尊精致漂亮的瓷娃娃,睁着双大眼睛听他说这一番话,在于战南看不到的角度,丝毫的表情都没有。   他不知道他该做出怎样的反应,他也不理解这些人。爱情不是应该两情相悦的吗,所谓的天荒地老不是也应该你情我愿吗?他不知道单方面的承诺能不能算是一种强迫,单方面的地老天荒算不算是一种桎梏……他只知道,他不想跟一个曾经像个土匪一样强迫自己的男人过一辈子,也不会跟一个不懂得尊重他的人地老天荒。于战南对他的态度的改变他不是没发现,他也不是傻子,别人真心对他的好他能体会到。虽然觉得于战南这次的闲醋吃得莫名其妙,可是从他过后尽力做低伏小的弥补,邵昕棠也知道他是真心的为伤了自己而后悔了。   邵昕棠也不生气了,一个男人,哪有那么多的闲气可生,过去了就过去了吧,何必把自己弄得像个女人一样,抓住一点儿事儿就计较个没完。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战南。   答应跟他过一辈子?那是不可能的。   即使生活得再舒适安逸,这里也不是他的地方,他只要在于战南这儿,就只是于战南养着取乐的一只小宠物。于战南喜欢他时,什么都好说,自己哪怕骑在他的脖颈上放肆,也能被放纵的娇惯着。可是如果有一天不喜欢了,自己就什么都不是了,甚至不会比得上他家养的一条狗,只有被扫地出门下场。就像是上辈子,曾经也有过那样纯真、那样深刻的爱情,以为这就是永远、是归宿,可是当它完全变质时,它一个招呼也不会跟你打,就这样突然间分崩离析,从你的生活中全部抽离,让你的生命从此不再完整……从那以后,邵昕棠不敢再相信爱情了,不是再遇到的人不够真,而是被伤怕了……   所以,于战南对他再好,他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他不会忘了支撑着自己最初承受下这些屈辱的信念,所以,他一有机会,还是会逃得远远的。而于战南的越来越在乎,反而成了他的阻碍。要逃开一个大权在握的东北军阀不难,但是要逃开一个深爱你的男人就难了……   邵昕棠的眼神深深的,他知道,如果要想逃就要有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确保自己一定能够逃出去,否则,他真的不敢想象激怒了于战南的后果。   天气越来越冷了,还有几天就入冬了。北方的天气格外的干裂,邵昕棠一个纯正的南方人,并不太能适应这种天气,小脸儿都被硬风给吹伤了,心疼的于战南横眉立目的要求他不准出门了。   但邵昕棠是谁,压根儿不听,司令府的人都会见风使舵,哪里敢得罪他,司机带着他依然满城市乱逛。   于战南白天忙得不见人影儿,也看不住他,气得直咬牙,不得不写信向远在上海的二姐要来最好的护肤品。结果东西五六天就被加急送来了,还附带着他二姐于欣雅的一封关切信。信上说,东西寄来了,但是请务必带着要用这些东西的人来看她,尽快。   于战南笑着看了自小跟他感情最好的二姐在信里调侃自己,然后欢笑间又夹杂着对他终于又觅得良缘的高兴。于战南决定,年前大舅生日的时候,去完天津就去上海小住几天,顺便带着邵昕棠散散心。   邵昕棠一如既往的天天出去溜达。跟着他的司机和那两个保镖现在跟他混的已经很熟了。邵昕棠有意无意的总是给他们些好处,又不显得突兀,态度又从来是温和有礼,让他们觉得很受尊重,从而越来越喜欢邵昕棠。而且他们是被派来保护人的,于战南跟邵昕棠平日又是好得不分你我的样子,哪里知道这样好的条件,邵昕棠安之若素的表情下然还存着逃跑的心思。   所以经过很多次的试验,邵昕棠现在已经可以同时支开他们三一段时间了。这个城市也基本上让他摸透了。现在欠的,基本上就是两个假的身份,和一个天赐良机。   这两样都不好弄,邵昕棠不敢冒丝毫的危险,他要逃必须一次成功,不允许失败,否则怕是再难有第二次机会了。所以邵昕棠很小心,不敢轻易找人办假的身份,怕传到于战南的耳朵里。   这日中午,他让司机去帮他回司令府取东西,自己请两个长得凶煞其实性格很实诚的保镖在酒楼里吃点儿饭。其实这样的事儿以前邵昕棠就总干,自己出来饿了想吃饭的时候,总不能让陪着逛了一天的手下饿着肚子,于是邵昕棠也总是请他们一起吃。邵昕棠花钱从不手软,每次都点了一大桌子的菜,自己又吃不了几口,全都进了其他三人的肚子里。三人都觉得他大方的很。邵昕棠有时也试着劝他们喝点儿酒,每到这时,几个人就从没有过的坚决,说是被司令知道了一定挨枪子儿。邵昕棠也不再勉强。   几人吃吃喝喝,邵昕棠点了两个保镖最爱吃的东坡肘子,挑了个时机表情自然的站起来说上厕所去。其中一个保镖马上放下筷子站起来,说要陪他去,被他婉拒了。   邵昕棠没去厕所,而是沿着酒楼的后门一直走了出去,沿途经过正在工作的人还朝人家笑笑,倒像是出来散步的公子哥儿,所有人都没在意他。   把最谨慎的老司机支开了,邵昕棠就不怕了。经过他这么长时间的误导,两个保镖都知道他上厕所没有个二十分钟半个小时是不可能完事儿的,也就不会出来找他。邵昕棠安心的出了后门去找今天和人约好的据说是能办假身份的人。   酒楼的后门跟前门的门庭若市简直比不了,出来就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往里望去,一个人都没有,两边都是斑驳的矮墙。   邵昕棠沿着矮墙往里走,看到拐弯的小胡同时,不是没有犹豫过,害怕来的人是于战南的人或者山口秀田之类的人。但时间不允许他想那么多,十分钟后他就得回去,否则那两个保镖就会出来找他。   邵昕棠刚拐过那个小转弯儿,就被一股大力扯着进了那条脏乱的小胡同,一只大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把自己按在矮墙上。   “别出声,小美人!”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突然在邵昕棠头上方响起。   邵昕棠缓慢的抬起头来,就看到面前站着五六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为首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人手里拿了一串佛珠,看着大约四十五六岁,面无须发,皮肤很白,眼角处可能是因为常笑已经生了深深的皱纹,在脑后扎了一根长长的辫子,直过腰际。他看着邵昕棠,嘴角带着笑。但邵昕棠突然有种被毒蛇盯住的感觉,身上不由控制的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久仰邵先生大名,今日终于得见,果然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啊。”男人嘴里说着奉承的话,伸手轻浮的抚上邵昕棠细嫩的脸颊。   邵昕棠使劲儿的想躲开那只白得病态的手,奈何被身边的大汉压制着,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用眼睛冷冷的盯着他,毫不畏惧。   “瞧,邵先生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都忘了自我介绍。”男人放下手,声音里像是天生带着缠绵悱恻的温柔,却让人听了只觉得诡异,他笑看着邵昕棠说:“在下振江,城西的赌场都是我的。今天让邵先生跑到这来,是想给你引见一位朋友,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   振江说着,向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马上从后面提出一个被捆绑起来的人,扔到邵昕棠的面前。      第46章 威胁      被捆绑着扔出来的人赫然是刘伟。   邵昕棠想起来这个振江是谁了,可不正是刘伟当初给他送钱时,说认识的那个朋友,有名的大善人吗。   那时邵昕棠就知道这个振江定然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会看上刘伟,还费心力给他设了个这么大的套儿。希望不是因为自己。   邵昕棠瞬间心思百转,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看着摔在地上狼狈的刘伟的眼神像是压根不认识这个人,冷漠淡然。   “邵先生,我现在让他放开你,但是你可千万别喊。要是把跟着你的那两个保镖喊来了,司令知道了你和地上这个人的关系,还想办假身份跟人私奔,大家可都不好收场。”振江站在邵昕棠的对面,细声慢语的说道。苍白的脸上始终挂着伪善的笑容。   邵昕棠眨了下眼睛,算是同意。振江满意的给了那人一个眼色,抓着邵昕棠的人果然放开他,然后退到胡同的出口处,像是防着邵昕棠突然逃跑一样。   邵昕棠用手揉了揉发疼的嘴巴,觉得那个大汉太用力了,简直要把他的牙齿都按活动了。   “下人手粗,冒犯之处还请邵先生见谅啊。”振江在一旁凉凉的说道,那表情中哪有一丝的歉意和尊重。   邵昕棠可不管他真气假气,站直了身体,扫了眼趴在地上嘴里被塞了破布,见到他开始就“呜呜”叫唤的刘伟,然后抬头看向振江,冷静的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邵先生可真是爽快。”振江低低的笑了,说:“那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知道邵先生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于司令那样的人物都入不了眼,喜欢的是地上的这个人不是吗。你想要跟他走不难,可是他欠了我振江五十万个大洋,画押盖戳的借据,不能不还不是吗。可是这个人又说他没钱,找您要。您现在是于大司令身边的红人,想必也定然看不上这点儿小钱。你要是替他还了,我们皆大欢喜,我一定把假的身份亲自送到邵先生的手里,到时候天高任鸟飞,两位想去哪里逍遥快活都行……”   振江说完这一大通话,耐心的等着邵昕棠答应。谁知邵昕棠漂亮的眉尾一挑,精致的小脸儿上浮上一丝极其不屑的情绪,轻声说道:“他欠的钱,凭什么让我还!”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邵先生,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于司令不知道,这儿的人可都知道。”振江细长的眼睛眯起来,一丝精光迸射出来,他让人把刘伟嘴里的东西拿出来。   刘伟被人拽起来,嘴里的破布被拿了出去,扭着身子往邵昕棠身边蹭去,嘴里嚷嚷着:“师弟,你得救我啊,要不然他们会杀了我的。”   邵昕棠往后退了一步,厌恶的看着浑身脏污的刘伟,本来还算俊朗的脸上长满了胡茬,嘴角残留着刚刚被塞了东西不自觉淌出来的口水。他一脸的焦急乞怜,边哭边说:“师弟,那你快去取钱,让他们放了我吧,我受不了了……”   “离我远一点儿!”邵昕棠看着他的样子,心想如果是以前真正的邵昕棠看到刘伟此刻的样子,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以前的邵昕棠什么感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对眼前这个人除了恶心外没有别的任何感受了。他有今天的下场绝对是自作自受。刘伟瘦得现在都要皮包骨头了,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青紫交加,看起来像是遭受过残忍的对待。邵昕棠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一起做的套儿,为了骗他的钱,也不想知道。他觉得刘伟就是个臭虫,没了的话也是为世界造福了。   “你不是说你师弟一定会替你还钱的吗,否则我们怎么会让你活到今天。你敢耍我!”振江盯着刘伟,眼神阴郁得可怕。   “不是不是,五爷您息怒!”   振江一说话,就吓得刘伟腿儿都软了,哆嗦着身体唤着振江在朋友圈内很有威望的称呼。然后转过头来,急切的冲着邵昕棠说:“师弟、昕棠,你不是爱二哥吗!快,给他们钱,然后二哥再也不离开你了,咱们俩回到我陕北老家,那儿的房子都买好了,就咱们俩,二哥永远不离开你了,从今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   寂静的巷子里,只有刘伟声情并茂的告白。可是这里的每个人都冷着一张脸,包括邵昕棠在内,都不能对这本应该很感人的场面有丝毫的动容。   “啊?昕棠,你说句话啊!”看见邵昕棠始终冷冷的表情,刘伟急了,哭着说:“他们真的会杀了我的,昕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他们真的会杀了我的……”   “再让他这么叫那两个保镖马上就会过来。”邵昕棠冷冷的说。   刘伟又被塞上了嘴弄到了一边儿。振江眯着眼睛打量邵昕棠,连他最细微的表情都没有放过,可是还没有看出这个漂亮得罕见的少年的表情中有作伪。看向刘伟时的冷漠和厌恶仿佛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可是,刘伟也定然不敢骗自己。那,这其中是哪儿出了错……   难道是邵昕棠在司令府享受惯了荣华富贵,已经不愿意跟刘伟过那种期望中的清苦小日子了?   看来这是最大的可能。可是即使这样,这眼看着就要掉进嘴里的肥肉振江可不能放过。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钱我一定是要收回来的。”振江阴狠的看着邵昕棠,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直接说道:“他没有,就得你替他还。否则你和这个人以前的风流韵事还有现在要私奔的事儿,要是传到于大司令的耳朵里,于大司令可不是个眼睛里能容沙子的人!”   “那时邵先生您可就得不偿失了。”   邵昕棠静静的听完振江一连串的威胁,突然笑了,浅浅的梨涡在精致的脸蛋儿上浮现,看得在场的人都是一阵愣神,心里赞叹不愧能爬上于战南的床,笑一下就要把人的魂儿都勾走了。   邵昕棠面上笑容浅浅,黑曜石般的眼底却尽是讽刺,他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儿一样,温柔的问振江:“你觉得于战南会听你的?”   振江心里一突,听到邵昕棠这样随意的直呼于战南连名带姓,一点儿也不气,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是什么人,哪里会在外面露怯,仍是笑的高深莫测,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说:“那如果邵先生不怕,咱们就试试,反正我也没有什么损失。说不定,于大司令知道了他正宠爱着的小情人儿的小秘密,还会赏给告诉他的人也说不定呢……”   “那就去试试吧。”   邵昕棠轻轻的说道。脸上的笃定那样随意,又那样自信,看向振江的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怜悯……然后轻轻弹了弹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抬腿就往回走。经过堵住胡同的大汉的时候,闲闲的说了句:“快到两刻钟了吧,我上厕所最长的记录就要破了。”   振江听了他粗俗的调侃,在他身后气得牙关咬紧,不得不朝大汉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邵昕棠姿势悠闲的,像是散步一样往回走。气得狠狠的一脚踢在刘伟的肚子上,踢得他浑身颤抖,鬼哭狼嚎的哀叫都被堵在了嗓子眼儿,只能眼角流下长长的泪水……   振江不知道的是,邵昕棠在转过身背对着他们的那一刻,气定神闲的脸庞瞬间变得凝重。他依旧步履轻快,即使是振江这样的老江湖也丝毫看不出异样。可是事实上他心里恐惧的很。   他还以为刘伟的事儿就算完了,沈财田就帮自己搞定了。可谁想又冒出个振江,看着面慈心狠的主儿,怕是沈财田都收拾不了的厉害人物。要不然他也不会敢在于战南的眼皮子底下来向自己勒索。   五十万的大洋,还不得整整大半箱的金条。虽然上次赌马的本金和赢的钱足足有一整箱子的金条,于战南都说话算话的给了他,也被他存在了商行里。可是突然取出大半,于战南真的会不知道吗?他不信。再说了,就是于战南不会知道,他也不会去取了大半箱的金条拱手送给振江和刘伟这样的大骗子。   倒不是他心疼那半箱金条。钱这种东西,对于邵昕棠来说不过是个数字,上辈子他的银行账号里的零超过九个,可是那对他来说一点儿用处也没有。人活着吃穿用度能真正占有的东西那么少,其余的货币不过是多余的。这辈子邵昕棠这样在乎钱,先是为了自己的卖身契,后是为了将来逃出去后过得别太艰难。毕竟,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尤其是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邵昕棠甚至可以想象,如果真的逃出去,身上没有钱,他的下场甚至不会比现在好。可是如果他真的能逃脱,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光明正大的拎着一箱子金条走出这个城市。   他不贪,走时能拿够他和聂健安两人过一阵子的钱就行。毕竟他们势必要躲一阵子的。而之后,他有手有脚,又是从现代穿过来的,就不信养不活自己和聂健安两个人。   所以这钱不给振江,可不是他抠,而是不能给。如果给了不仅证实了自己跟刘伟有一腿,让他们抓住了把柄,还会给了个让他们无限制勒索自己的机会。邵昕棠深知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贪婪程度不会比饿狼小。而且这件事儿如果让于战南知道了,他就是有一百张的嘴也说不清楚。天知道于战南以为他拿着他的钱养小白脸儿时,会把他剁成几段儿。所以这个把柄他打死也不能让他们抓住。这样,他也许还有一线的生机。   刚才邵昕棠在振江他们面前装得无所谓,装得自信满满。不知道能不能骗过他们。骗过自然万事大吉,可是如果没骗过。他们把他和刘伟的事儿,还有自己想办假身份的事儿抖给于战南。自己就惨了。   于战南生性多疑,又是喜怒无常,脾气诡变。虽然现在看上去喜欢自己喜欢得紧,恨不得把自己整天揣在兜里随时拿出来稀罕一场的架势。但是越是这样,邵昕棠越是担心。于战南要是知道了他要逃跑的意图,会不会爆发的更加炽烈。如果真有那一天,邵昕棠都不敢想象于战南会做出什么……   邵昕棠一段短短的路走了很久,心里忧积难消,刚走到院子里就碰到出来找他的保镖。      第47章 冥思      “邵先生,您去哪儿了?”两个保镖见邵昕棠这么长时间没回来,觉得不会劲儿,就出来找,结果厕所也没有,两人脸都急白了。看到正从后门进来的邵昕棠,快步跑了过去问道:“邵先生,您去哪儿了?”   “……刚刚以为碰见熟人了,看背影很像就跟出去了,结果不是。”邵昕棠朝他俩笑笑,扯着谎。   两个保镖皱了皱眉头,说“邵先生以后还是不要乱走,或者叫我们陪你也可以,要是遇到歹人怎么办?”   邵昕棠听话的点点头。实际上有些心不在焉。   他现在突然对未来很没有把握。经过很久的考察和试探,他才在一个经常光顾的古玩交易市场认识一个看上去相对可靠的人,答应给他联系办假身份的人。那人当时拍着胸脯跟邵昕棠保证,结果还是被骗了。邵昕棠觉得心里很灰暗,也很迷茫。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做什么是对的,连一个方向都没有。   跑吗?跑是一定要跑,可是怎么跑?跑到哪里?   邵昕棠觉得自己很孤立无援,内心像是被封闭在一个狭小黑暗的空间里,怎么也出不去,找不到方向,憋得就快要窒息了。   晚上回到司令府的时候,于战南出乎意料的已经在家了。他平时都是很忙,像今天这样早就回来的情况很少。   “这么冷的天还往外跑,外面有什么吸引你的?”   于战南穿着黑色睡衣走过来,搂着刚刚换了拖鞋的邵昕棠,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亲昵而自然。   “怎么,心情不好?”于战南仔细看着邵昕棠,一眼就看出他脸上尽力掩饰的疲惫,问道。   “还好,就是有些累了。”   邵昕棠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容,却比不笑还要假。看得于战南眉头都皱起来了。沉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痛快说出来。”   邵昕棠当然没说,他总不能把自己要逃跑的事儿说出来吧。其实他并不想让于战南看出什么,可是一直强颜欢笑实在是太难了。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邵昕棠把自己卷在被子里,蒙着头就要睡。却被刚进屋的于战南一把揪起来。   于战南坐在床上,把邵昕棠拉起来坐在他对面,两条粗黑的眉毛纠结在了一起。经过一天晚上,他已经没什么好脾气了,粗着声音问邵昕棠:“到底他妈什么事儿,你倒是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给你解决?”   于战南脾气不好,粗声粗气的。以前邵昕棠最烦的就是他这一副土匪的样子。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听到他用这样蛮横的口气说出这样的话,邵昕棠突然心中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微酸的,带着一些感激,或许还有一丝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从来没有过的感动。   在他最困难,最迷茫的时候,竭力想帮他,想抹去他脸上愁容的人然是这个一直霸道的强迫着他的男人。现在,这世界上最在意他情绪的人好像也是这个一直罔顾他感情的男人。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感受。   “你他妈到底说不说,想难受死我吗?你不说我现在就叫跟着的人问问,你今天他妈到底遇到什么了。”于战南怒了,说着作势就要下床。   “没什么,真的!”邵昕棠赶紧扯住他,憋了半天才扯出个谎话来,他吭吭唧唧过了半天才说出来,扭捏挣扎的样子倒不像是在说假话,他说:“我有点儿想家了……”   这话虽然是编出来的谎话,但是能脱口而出想到这个借口,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好像家这个地方,本来就藏在他内心最隐秘的地方,等到经历了这么多苦楚,这么多委屈,以为这个天下都无所依时,邵昕棠首先想到的,其实是那个被他抛弃了很多年的家……   当年父母把对戏剧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邵昕棠是家里的幺儿,乖巧懂事,长得又比女孩儿都水灵,父母长辈们都疼他疼到了骨子里,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他面前,虽然有时候练功夫的时候很累也很苦,但当成长了,当经历了爱情、背叛、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后,邵昕棠每次回想起那段时光,都像是眯起眼睛看万花筒,美好而模糊,幸福得他想哭……   他不知道年迈的父母现在过得怎么,不知道当听到他这个已经伤透他们心的幺儿的死讯时会不会再一次为了他痛心……这些他都不敢想,一想到当年意气风发的父母满头白发的哭倒在他的墓前,他就全身上下每一块儿皮肉筋骨都像被刀割般的疼。那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两个人,也是被他年少无知的时候狠狠伤过的人……   说什么后悔已经迟了,邵昕棠只能在每次内心煎熬愧疚的时候,虔诚的在心里为他们祈祷……   “万能的神啊,请让我那对世界上最慈悲的父母平安喜乐,不要再为他们不孝的幺儿挂怀……”   于战南最受不了的就是邵昕棠一副神游天际、眉宇间尽是忧思的样子。这让他觉得邵昕棠脱离了他的掌控,正经历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而那个世界,谁也进不去,包括他。   “我还以为多大点儿事儿。”于战南打断邵昕棠悠远的思绪,说:“过几天我天津的舅舅生日,去给他庆生的时候我顺便带你回老家看看。”   他的家又怎么回得去呢?   邵昕棠有些黯然的垂下眼眸,轻声说道“不用了,早记不得回家的路了。”   邵昕棠说的是之前的邵昕棠的经历,之前的邵昕棠从小就被卖到戏班子,根本不知道亲人是谁。可是这样的话却让听着的于战南一阵心疼,他把邵昕棠往怀里搂了搂,让他靠到他宽阔的胸怀里,仿佛是在用这样笨拙的动作来安慰他。   “跟我说些你小时候的事儿吧。”于战南轻轻的说,脸上是他最接近温柔的表情。   “说什么……”总不能跟他谈二十一世纪的事情吧。邵昕棠敷衍的说:“也没什么,就是整天跟着师傅练功夫。”   “那时候是不是很累?你长得这么瘦小水嫩,师兄弟们欺负没欺负你?”于战南的声音在这夜色如水的夜晚里格外柔情,他说:“要是那时候认识你就好了,谁也不敢欺负你。”   邵昕棠静静的听着,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个给他最大痛苦,欺辱他最深的人,今天然能跟他说,“如果当时有他在,谁也不敢欺负你”这样的话。   于战南现在对他很好,好到让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可是这种好,是不平等的,是不尊重的。就像是他有什么想法,永远也不会真诚的对于战南袒露,就像是于战南有什么事情,永远也不会跟他商量。在邵昕棠看来,两人之间的这种关系只能是一种暂时的,单方面的强制关系,只要有一天其中的一方有一丝一毫的变动,这种关系就会轰然崩塌……   两人躺在床上,邵昕棠不喜欢跟人身体贴着身体睡,可是于战南每次都是强悍的胳膊直接横过来,把他拦在胸膛。所以邵昕棠也养成了背对着他睡的习惯。   可能是看邵昕棠的心情不好,于战南破天荒的没有上床就要做爱,而是跟他聊起了天,聊他小时候任性调皮,聊他小时候怎么在父亲的各个姨太的骄纵下成长,还有他八岁时就能射无虚发,十二岁跟着父亲上战场,十八岁从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政手中夺权……   这很类似一代枭雄的成长史,于战南从小便展现出非凡的才华和魄力,一路艰辛荆棘走过,最终成就出自己的价值,不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和舆论……   虽然于战南在处理自己的这件事儿上很不地道,但是邵昕棠仍然不得不承认于战南是个英雄,是个硬汉。他不管是在哪一个年代,都注定不是平凡人,必会有自己的一片天空,不会像自己一样,在哪里都身不由己,苦苦挣扎……   听着听着邵昕棠就睡着了,于战南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也归于寂静。黑暗中,大床上的两个相拥着的身影在月光下格外和谐……   那天之后,邵昕棠就没出过司令府。也许是逃避,也许是害怕再见到振江他们,邵昕棠也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心理,整日慵懒的窝在于战南的房。于战南特意让人给他在窗下的位置放了一张软榻,上面铺着厚厚的上好的动物皮毛拼成的柔软的毯子。软榻旁边放着一张三腿矮桌,上面每一个小时就有佣人上来换上一盘新鲜的水果,旁边还有一些包装精致的小零食,都是城里有钱家太太小姐的最爱。于战南还真把他当成小孩子一样宠着。   邵昕棠每天懒懒的在榻上窝着,外面灿烂的骄阳透过薄薄的玻璃笼在身上,他也愈发的慵懒,一本要看上几天才能看完,脑子总是昏昏沉沉的。   有时他也会仰躺着直直的看向外面广袤的天空,雁群飞过,又无影无踪。每当这时,他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想自己如果一辈子逃不掉,于战南是不是一辈子都会对他这么好,那也不算太惨……想着想着又会忍不住的唾弃自己。邵昕棠,难道你就甘心等着让人厌倦你的一天,你再被人扫地出门吗……      第48章 出远门      男人一说要干什么,通常是雷厉风行的。   昨天晚上于战南提了一嘴提前动身去天津的想法,整个司令府就活动起来了。下人忙着装东西,老管家祖伯忙着指挥他们,一会看看这儿不行,看看那儿也不行的,操心操得一张老脸都皱成了菊花,随行的闫亮和几个保镖还有妈子都匆匆忙忙的回去收拾东西了,出乎意料的是总是出门的孙德全这次反倒被留在了家里,替于战南坐镇东北。不知道是不是邵昕棠的错觉,虽然于战南平时对待待闫亮和孙德全不偏不倚,两人全是他心腹的样子,但是邵昕棠总觉得于战南更倚重孙德全一些。或许不能说成是倚重,而应该是相信。于战南走到哪里基本上都带着闫亮,看着是离不开他,倚重他,但是很多他不在的时候,他交代吩咐的,好像通常都是孙德全。   外人都知道于战南有左膀右臂,两员大将,也就是闫亮和孙德全。大家也都以为他身边的红人是闫亮。这是因为闫亮总在外面露脸的事儿。但邵昕棠有几次半夜起夜,发现于战南的房灯还亮着,却是他和孙德全在谈什么事情。所以别看孙德全平日闷声不响的,又长着一张极其普通的憨厚的脸,但他才是真正于战南的第一心腹。   于一博本来一听说要出远门而且不用上课,激动地从他的小房直接冲了出来,拖鞋都跑没了,吓得身后跟着的妈子脸都白了,直喊道:“小少爷,您慢点儿,慢点儿……”   于一博顶着他的小西瓜头,一只脚光着肉肉的小脚丫儿从二楼窜了下来,还好地上都铺着防滑的白色地毯,否则以他的速度绝对要摔跤的。他一路上呼喊着:“祖伯,祖伯,怎么又要出门了?这可怎么办,我的学习这么忙,这么累,不知道能不能像上次一样休息了两个多月还考第一名啊!”   于一博一路上咋咋呼呼,说着还叹了口气,可爱的小摸样简直稀罕死了人了。其实大家都知道,小西瓜头的真正的意图是让大家再一次想起他上次去上海玩了两个多月,回来后还光荣的考了全年级第一,他很厉害。   “小少爷当然能,我们家小少爷最聪明了。只要我家小少爷还在念,谁家的小孩儿也别想考第一。”祖伯乐呵呵的顺着小孩儿的话说。   果然小西瓜头听了笑眯眯了眼,然后在他下来后,看到始终坐在角落里沙发上他的父亲时,笑容僵在水嫩的小脸儿上,条件反射的就想往楼上跑。然后强抓住楼梯扶手,颤颤巍巍的喊了声:“父、父亲……”身上那随意的疯劲儿马上全没,变成姿势端庄严谨的世家小公子。   邵昕棠看见于一博投过来可怜兮兮的求救小眼神儿,心就软了,喜欢他喜欢得不行,觉得于战南有时候对小西瓜头确实太严厉了,就还没等于战南开口训斥他,就对于一博说:“一博,去帮邵叔叔看看小哥哥回来没呢?”   于一博得令飞快的“噔噔噔”跑了。于战南回过头来皱着眉头看邵昕棠,很不高兴他打断了他教训那个臭小子的机会。   邵昕棠一脸的无辜跟他对视。几秒钟之后,于战南败阵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今晚早点儿睡,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邵昕棠一点儿也不想去。起初他听说于战南要出门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谁知道他出门还带着自己。   “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邵昕棠不死心,又说了一次。   “不行!”于战南横眉立目的样子,说:“就是想带你出去走走才这么早出发的,再让你这样天天懒在家里你都要发霉了。”   邵昕棠拧着眉头不说话,表情很不高兴。   于战南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放软了声音说道:“出去走走多好,如果没什么大事儿,以后我每年都带你出去转转。”   于战南这话说的很温情,他手下的邵昕棠却是身体一僵。看于战南说着“以后每年”这样话时带着笑意的俊脸,他突然心里有点儿不好受……   “邵叔叔,哥哥说他不去。”小西瓜头又“咚咚咚”从外面跑进来,后面跟着背着包刚刚回来的聂健安。   “为什么不去?”于战南利眉一挑,已经没了刚才的温情,眯着眼看着低头站着的聂健安。   “功课还有很多没有补上,不去了。”聂健安低着头,声音很平静。   “我说你们父子俩是怎么回事儿,一个个怎么都这么多事儿呢,让你去就去,废话那么多。”   于战南的脾气有点儿上来了,这话说得口气很不好。聂健安还是低头站着,一声不哼,可是挺直的肩膀透出决不妥协的架势。他很少和于战南对话,虽然在一个屋檐下,聂健安通常是能躲就躲的,在这个偌大的宅子里简直算上隐形人了,放学回来就回自己的屋子了。于战南也不是没话找话的人,所以两人几个月以来一共说过的话五个指头都数得过来,这其中大多数还都是于战南随口问他,他干爹去哪儿了之类的话。   所以两人一旦对上,就让人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小西瓜头感到了危急,缩了缩小脖子,强忍住没把腿儿就跑。   邵昕棠也觉得气氛不对,连忙说:“不去就不去吧,健安还要好好读。”   邵昕棠多多少少了解聂健安的想法,他现在学习成绩很好,每天都那么努力,又怎么会跟不上呢,只不过是借口罢了。自己又何尝不是不想去呢。   于战南看了一眼他护着聂健安的样子,心里憋闷,一甩袖子上楼了,什么也没说。   小西瓜头见他父亲上楼了,哭丧着脸大声冲着聂健安喊道:“哥哥一定要去!”   聂健安没理他,抬头悄悄冲着邵昕棠笑了笑,邵昕棠回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两人之间的默契不容分说。   然后聂健安回屋,小西瓜头跟个小刺头似的在他后面一路喊着,一路哄着,一直跟他进了屋。   结果第二天早晨,小西瓜头仍然没有说服聂健安。   聂健安吃了早饭,嘱咐邵昕棠路上小心,就和往常一样上学去了。小西瓜头正在为聂健安不去的事儿纠结着,就被闫亮一把抱上了车。   他们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说是浩浩荡荡,那是因为他们光东西就带了三车,提前送去了火车上,还有跟着的保镖妈子一行十多人。其实他们这次出行还是挺低调的,毕竟于战南的身份特殊,行踪必须要隐蔽的。   他们车开到火车站,火车的汽笛嘟嘟的直响。几人穿着普通低调。于战南把邵昕棠全在怀里拥着上了火车,几个身穿便衣的保镖以一种路人都注意不到的姿势隐蔽的把他们几人围在安全的圈儿内,小西瓜头坐在闫亮的怀里,被扣了一顶大帽子,只露出尖尖的小下巴,听话的一声不吭。   偌大的两节车厢都被他们包了下来,保镖们上了车就非常有秩序的一前一后在前后门站好,就连列车长也不知道这两节车厢里住的是什么人,只知道是尤为重要的人,战战兢兢的把这里圈了起来,什么人也不可以过来。   只一个晚上的时间,邵昕棠不得不承认,司令府的人都是极有效率的。偌大的车厢已经被他们布置的舒适无比,简直像是在家里里。床上铺的甚至是他常铺的那条白色丝绒毛毯,旁边伸手就能够到的小桌子上放着他正读了一半的外国杂志。邵昕棠伸手就想去拿,被于战南伸手拍了一下,说:“先别看,车里灯暗,等他们换好灯再看,伤眼睛。”   他们坐了一天半的时间才到天津,但是除了于一博总是嚷嚷着无聊外,路上大家过的都挺舒心的。   到天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早有车和人在车站等着。他们下了车就直接去天津最好的会馆。于战南没有立刻去他舅舅那里报到,而是先领着邵昕棠低调的在天津玩了两天,带他去吃他小时候吃过的,觉得好吃的小吃,几乎把天津逛了个遍,每天累得邵昕棠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直到于战南的大舅田中和七十岁生辰的前一天,他才带着于一博去了他大舅在天津的府邸。   田中和在天津也是非常有实权的人物。在委员长面前都说的上话的老功臣。他每次看到自己唯一的妹妹的独生子于战南时,都打从心里高兴和失落。高兴的是自己妹妹的这个儿子真是好样的。身姿挺拔,潇洒俊逸不说,光是一双眼睛里迸射出的利光,就是很多久经沙场的老人物都没有的。他身上的气势太惊人,一身的光华,又占据东北这个东北宝地,硬是把这块儿人人都眼馋的肥肉刁进了自己的嘴里,凶狠而不失圆滑,无论是在战场还是政界,他都是一匹耀眼的黑马,注定不是池中物啊。   而令田中和失落的是,自己四个儿子,七个女儿,怎么就没有出一个像于战南这样厉害的人物呢。他的那些败家子儿,不是整天知道吃喝玩乐给他闯祸外,就是窝囊废一个!田中和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他老了,如今时局诡异,也不知道哪天就变天了。他到时候两腿一伸去了倒是省事儿,就是不知道他的那帮儿女们怎么办。说不准最后还得靠他这个外甥啊。   “怎么大舅见了侄子还不高兴?”于战南半开玩笑的打断田中和的忧虑。   “怎么会,只是看到你就想到我那些败家儿子们,他们哪怕有你的十分之一我也放心了……”田中和说着叹了口气。   “怎么会?”于战南扫了一眼坐在一旁一声不吭的大表哥田如海,和明显坐的不耐烦,脸上尽是浮躁的四表弟田如玉。笑嘻嘻的说:“大舅这么说可就是折杀我了,表哥表弟们都是人中之龙,哪是我这等粗鄙的乡下人能比得了的。”   “你可别夸他们了,一个个都是废物!”老头子说着还生气的拿拐杖敲了敲黑色的大理石地面。   一向骄纵自傲的田如玉听了这话就要站起来反驳,被他大哥低着头一把按住了,低声说了句什么才神情愤愤的坐在那儿。   于战南毫不在意的扫了一眼他们之间的小动作,脸上还是带着见到长辈时的恭顺的笑容,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怎么回来了不回家住,住外面像是什么样子,还是嫌家里不好?”田中和说道。   “大舅这是哪里的话。”于战南故意夸张的看了一圈田中和府邸的富丽堂皇的大厅一眼,笑着说:“您家都要赶上皇宫的级别了,我平日在东北那个小山沟子住惯了,只有羡慕的份儿,只不过想必这几天来的人也多,我就不来添乱了,住外面也方便。”   田如玉看见他土包子的样子不屑的撇撇嘴,在他眼中,于战南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就是个粗鄙的乡下人罢了。   “别跟我扯!”田中和伪作板着脸说:“还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儿什么情况呢?你在东北就一个土皇帝,过得可比我们在这儿整日战战兢兢的好多了,还跟我贫!等会儿赶紧让人把东西取回来,住家里。”   于战南眼珠子转动了一圈,又想到一个借口搪塞他大舅。可是还未开口,就听到那边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正是笑得讥讽的田如玉。   “父亲可别劝了,人家表哥还有小情人儿要照顾呢,来了这儿可不方便。”田如玉不理他大哥的拉扯,接着说:“而且人家表哥都来了好几天了,带着小情人儿逛遍了天津城了已经。”   “来好几天了?”田中和吃惊的问。   于战南扫了一眼多嘴的田如玉,那眼神凌厉的让田如玉心里突突的。随即田如玉又在心里唾弃自己,自己怕他个东北来的兵痞子干嘛。   “说来惭愧,大舅七十大寿,马虎不得,侄儿挑礼物都挑花了眼,寻思天津城要比东北好得多,就到这边来挑来了,这不,今天才买到如意的,马上就来了。”   于战南笑得格外真诚,几句话就把这暗潮汹涌的化解了,听得田中和直乐。真应了那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什么马虎不得,我只要看到你来了就高兴了。”田中和笑着说,:“来家里住吧,出门带个女人也不算什么。”   “父亲!”田如玉又开口了。在他说话的时候,于战南一双黑幽幽看不出情绪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他也没发觉,先是怪腔怪调的笑了两声,才说道:“表哥带的可不是什么女人,而是一个男人!”      第49章 父子      田如玉此话一出,偌大屋子瞬间静谧下来。过了有一会儿,田中和才面露怒色,他气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说:“你,你然还学会玩男人了!”   于战南皱了皱眉头,张开嘴刚要解释些什么,被老爷子一声暴喝打断:“别以为你父母都亡故了就没人管得了你了,于战南,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咱家的人就没死绝呢,我就要管你,不让你做出这等败坏门风、自我毁灭的事儿!”   田中和说到愤慨处,老毛病又犯了,眼看就两眼一翻,喘不过气来。旁边随身伺候的下人动作飞快的拿出药来,麻利的给老爷子做抢救,然后吃上药。   田如海倏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脸上表情急切的冲到田中和的身边,嘴里喊着:“父亲,父亲,您没事儿吧?”   而田如玉则连挪动一下屁股都没有,稳稳地坐在沙发里,冷眼看着这一切,轻轻地哼了一声。   于战南也吓得不轻。他一直知道田中和有病,受不了刺激,也生不得气。只是他常年也看不到田中和的面儿,而且田中和每次看到他似乎都是非常高兴的。他真没想到,他然有一天也能把他舅舅气得发病了。   于战南动作比他们都快,飞快的窜到老爷子身边,在抢救人员做完一些列的事儿后,他握着老人的虚软的右手,轻轻的问:“舅舅,您没事儿吧?”   田中和缓慢的张开眼睛,看着这个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外甥,语重心长的开口规劝:“战南啊,听舅舅一句话,别再干这下作的事儿,跟那些男的把关系都断了吧,女人有什么不好的,非要找男人!”   在田中和浑浊的老眼中于战南看得出老人对自己的爱和殷切。   这是他的亲人,是从小宠他长大了护他的亲舅舅。当年如果没有田中和的鼎力相助,于战南也不能确保自己在父亲猝死后真的能从那些老政,老将军手中夺回他们于家的兵权,夺回在东北的地盘和势力。就连今天,于战南可以在东北这么逍遥的做着他的土皇帝,和田中和在中央集团的鼎力相助也脱不了关系。   这也是于战南万分尊重他,忍让他那些无知的孩子,每年雷打不动的来看他的原因。他从心底里把田中和当成第二个父亲!   然而想到要他放开邵昕棠的可能,于战南就是一阵不可抑制的心疼。要他放开那个人,这辈子只怕都不可能了……   他看着这个满怀希望的老人,不自觉的移开了眼神,然后轻声说道:“舅舅。我心里有数。”   田中和年迈而又久病缠身,于战南不能不孝的再把老人气过去了。就算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能跟老人解释,看来,这辈子他跟个男人在一起的事儿都不会得到老人的谅解。田中和也听出了他话中的敷衍,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只是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于战南可以走了。   于战南从田中和府邸出来的时候,旁边跟着叽叽喳喳抱着一堆刚才在人家卖萌得来的的好吃的好玩儿的东西的于一博。   走到前面回廊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尖细的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是从后面追上来的田如海和田如玉。   “呦,这不是我大侄子吗?”田如玉慢悠悠的从田如海身后走出来,冲着两父子说道。   “大表叔、四表叔好。”于一博见到来人,赶紧把手中的东西都交给旁边跟着的下人手里。然后恭恭敬敬的说道。举止话语都谦恭有礼,完全一副大家小公子的模样,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   “我大侄子这是剃的什么头型啊,你们那个山窝窝里最新流行的款式吗?”田如玉恶毒的说道。   他最讨厌别人没眼光也就算了,还要攻击他最喜欢的发型。   于一博回头偷偷看了一眼他的父亲。发现于战南高大的身影都隐藏在夜色中,面无表情的看着来人,两颗眸子像是原野上的狼,发出绿幽幽的光芒,一言不发。   于一博吓得一缩小脖子,知道了父亲也很不喜欢来人。就放心的眨了几下黑色的大眼睛,天真无邪的对田如玉说:“是啊!这个发型是今年夏天去上海二姨带着我去剃的,说是他们上海最流行的发型,可是我一回到我们东北那个山窝窝,就被小朋友们嘲笑了,他们说这个发型早过时了。”于一博说完,露出苦恼的委屈样子,说:“看来天津还没有梳我这个发型的小孩儿啊,估计再过个一年半载也能流行起来了,四叔不要着急。”   于一博话里话外说上海没有东北先进,而天津又比上海落后很多的意思,听得田如玉脸色发青,又不能教训他,表现出他跟小孩儿一般见识的样子。一侧头看到几个于战南带来的下人手里抱着好几个大袋子,都是家里那帮没远见的夫人送的讨好于战南儿子的东西,就转而开口说:“呀,这不都是田府的东西吗,大侄子想必也没见过这些精细的小玩意儿吧,拿回去给你山窝窝里的朋友们开开眼界,要是不够,再来找四叔要。”   “四叔说的是这些东西?”于一博睁着一双大眼睛回头看下人手里拿的大包小包的东西,一副吃惊的样子说:“我是推辞不过,才让各位姥姥和叔婶送了这么多,四叔可别再送了,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家里的朋友们玩得都是从国外买回来的,我这些东西他们也不知道看不看的上眼。”   于一博一副天真无邪,毫不作为的小模样,硬是把田如玉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想骂这个兔崽子几句,又看到于战南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令人感到压迫的气势已经从黑暗中侵袭而来,不得不把口中的话憋了回去。   于战南伸手抱起还在地上气人的小豆丁儿,转身就上了车,连看都没有看站在那儿的田如玉和田如海,目中无人被他表现得淋漓尽致。   “什么玩意儿!”田如玉“呸”了一声,眼看着于战南的车渐渐消失在视野中,表情扭曲的说:“他家的小崽子跟他一样,土匪窝出来的小狼崽子,连句人话都不会说,那些说他可爱的人都他妈是瞎了狗眼!”   “你别这样,四弟。”田如海抬起头,眼睛里忍不住露出担忧的神色,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让你去惹于战南的吗?”   “我怕他干屁!他不过是靠着咱们父亲得势的小人,一个一无是处的匹夫,还跟我拽的二五八万的,他他妈算个鸟啊!”田如玉大声的说道:“以为自己在东北那块儿不毛之地有点儿说话的权利,就真拿自己当根儿葱了,其实他他妈就是个山窝窝里的土匪!”   “你小点儿声!”田如海见家里的佣人已经有偷偷摸摸往这边看的了,忍不住拉了田如玉往边儿上靠,说:“什么山窝窝里的土匪,父亲不是告诉我们千万要跟他搞好关系吗!你怎么……”   “父亲,父亲,你天天就知道父亲说这个说那个,父亲说让你出息点儿,把秦启迪干下去你上,你怎么不听话呢,十几年了还在那个小职位上挂着个名,整天就知道叼着你的烟枪,连赌鬼老二都不如,还教训我呢!”   田如玉说完,一把甩开田如海拽着他的那只袖子,句句诛心的敲在田如海的心伤处,然后一甩袖子走了。   田如海也真是个窝囊的,听了自己弟弟这番不尊的话,脸色一片苍白,心里也不是没感觉的,但是这样的话他也听得多了,这么多年下来,内心里其实也认定田家的老大田如海是个孬种,是个只会烧烟泡吞云吐雾的老烟鬼。所以看着弟弟风风火火的背影,他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心里有些难过,就想着回去再抽点儿大烟就会好受了,踉踉跄跄脚步虚浮的往自己的院子走……   夜色暗沉,但是街道两旁的霓虹灯闪耀,简直恍如白昼。这里真的跟东北很不一样,虽然在田如玉面前谁都死不承认东北是山窝窝,但是此时的天津确实要比东北好得多,建筑恢弘,国际商通往来,还有整夜整夜令人眼花缭乱的夜生活……   于战南见自己的小儿子正趴在车窗上往外望,一张小脸儿整个贴在窗户上,压得扁扁的。又想到刚才自己儿子那伶牙俐齿的可爱的模样,把田如玉气得脸抽筋儿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刚才在田府的郁闷情绪好像也一扫而空,觉得自己有这么可爱的儿子和邵昕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于一博把脸使劲儿往车场上贴,还想伸出舌头在上面画一个圈圈,正玩儿得起劲儿。突然听到身后父亲的笑声,吓得从车窗上掉了下来。回过头,看见刚刚还一脸黑沉的父亲现在正笑吟吟的看着他,说了句:“过来!”   于一博犹豫了几秒,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然后就在他父亲刚有一丝要皱眉的趋势时,飞快的爬着来到他父亲的身旁,像个小狗狗一样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于战南。   于战南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西瓜头,小孩儿的发顶那样柔软,让于战南的一颗铁血的心脏也不禁变软了。然后单手把儿子抱到自己的膝盖上。   “父、父亲……”小西瓜头惊恐的抓着于战南的衣襟,慌乱的叫道。   仿佛从他记事起,他老爹好像就没跟他这样亲密过。于战南对待他非常严格,虽然自从邵昕棠住进司令府以后,他挨训的次数大大减少,但他父亲突然这样温情的动作还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这是他的种儿,于战南又怎么会不明白小孩儿在想什么。捏了捏小孩儿的鼻子,他说:“你邵叔叔总说我对你太严格了,是吗?”   小西瓜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于战南眼神温柔,缓缓开口说道:“当年我就是于家的独子,从小无法无天,被所有人宠着惯着,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但突然有一天,我正在跟少爷小姐们玩得昏天暗地,家里突然传来消息,说你爷爷死了。你不知道,那一瞬间我以为是别人跟我开玩笑,一拳就把来报信的人打倒在地……这件事儿当然是真的,几个时辰的工夫,整个于家就变天了。整个大宅里都是哭哭啼啼吵吵骂骂的声音,有人出去给敌人报信,有人趁乱偷了东西要跑……面对家里外面一片混乱,那几个月中,你父亲我才被迫成长起来。那一年,你舅老爷派人送物资送钱,在中央里竭力挺我。也是那一年,你二姨为了给我找个有力的帮手,离开了相恋多年的未婚夫,远嫁到上海素未谋面的苏家二公子……”   于战南说到这里,声音有些低沉,漆黑的眼眸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像是回到了那年那种孤立无援,眼看着自己最亲的人为了自己断送幸福而自己又无能为力的境地。   “所以,我不想你从小就养在蜂蜜堆里,如果有一天我不能护着你,我也希望你能迅速的强大起来,而不是像我当年一样什么也做不了……”   “我知道,父亲!”   这是于战南第一次与儿子说这么多交心的话。他平日总是沉着脸,让于一博看到就害怕。这一番话说出来,于一博听得湿了眼眶,他其实一直知道父亲是对他最好的人,只是他的好跟别人不一样而已。   “父亲,我知道……”于一博把小脸儿贴在他父亲的胸口,心里酸酸的甜蜜,然后安慰的说:“父亲也不要伤心了,现在舅老爷过的很好,二姨过的也很好……我以后都会听话,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好。”于战南抚摸着他的脑袋,心下也感动,还是说:“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留泪!”   “嗯!我只在父亲面前哭,在别人面前都是小男子汉的!”小孩儿撒娇的说道。   开车的司机像是隐形人,保镖们都坐在后面的车里。偌大的车厢内难得弥漫着父子俩温情的气氛。   “我那样跟四表叔说话,是不是很不礼貌?”过了半晌,小孩儿从他父亲怀里抬起头,大着胆子不安的小声问道。   “是不好!”于战南说。   于一博心里一突,心想难道要挨骂了吗?却听于战南声音沉沉的说道。   “这种人渣,不用跟他废话,直接背后碾死他就行!”      第50章 宴会      “这种人渣,不用跟他废话,直接背后碾死他就行!”   于一博跪在他父亲的腿上,听到他父亲的话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皱着的小鼻子煞是可爱。然后他理解了的点点头。   他们晚上回到会馆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闫亮在厅里等他们回来,邵昕棠已经睡下了。   把儿子交给闫亮,于战南蹑手蹑脚的走进卧室,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鼓鼓的人形儿,就觉得安心了。   冲了澡,然后钻进被窝搂住熟睡中的馨香身子,于战南满足的叹息一声,然后也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田府办的流水席。于战南并不想去那么早,寻思着昨晚把老爷子气得病倒了,今天晚点儿再去,带着儿子打个照面就溜。谁想到他们还没起来的时候,田府就派人送来了帖子,邀请人上面用烫金的楷体赫然写着他和邵昕棠的名字。   于战南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张红色的印着兰花纹络的请帖,眉峰蹙得老高。   邵昕棠正从浴室里走出来,细细的擦着正滴着水的长发。看到于战南一大早就这么不爽的样子,忍不住凑了过去看热闹。   “怎么了?”邵昕棠问道。   于战南直接把那张帖子递给他,嘴里骂了句:“田家的几个儿子,我早晚收拾他们!”   邵昕棠一看请帖下方一行遒劲有力的字体,就知道是于战南的舅舅特意让自己去的。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看于战南为难的表情,也知道一定不是好事儿就对了。   “那我穿昨天新买的那件棕色小西装吧。”邵昕棠淡淡的说道。这样的事儿他上辈子见得多了,无非是家里长辈看不惯自己家的优秀晚辈跟个男人在一起,想给自己这个他们眼中的狐狸精下马威呢。   “你愿意去吗?”于战南抬头,高兴的把邵昕棠搂进怀里,在他脸蛋儿上使劲儿亲了两口说:“谢谢。”   不愿意又能怎么样呢,自己本来就是于战南样的一个小情人儿,还不是于战南指哪儿他就得去哪儿!他可不想没事找事惹于战南这个暴龙生气,这样安逸的日子他还是珍惜着吧。   这个年代连个吹风机都没有,邵昕棠又要每天都洗澡,每天拖着湿漉漉的长发非常不方便。在上辈子时,邵昕棠就是短头发,那时假发化妆已经都非常发达。可是在这个年代却不行,邵昕棠大部分的戏份都要用自己的长发。可是现在到以后,邵昕棠都不觉得自己还有上台唱戏的可能,就在今天早晨忍不住灵机一动的说:“今天我们出去找个理发的地方把我的头发剪了吧,就剪成你这样,或者闫副官那样也行……”   “不行!”于战南打断他的美好想法,说:“不许剪,你这样漂亮。”   邵昕棠最讨厌的就是他这样霸道的说“不行”、“不许”、“不准”这类的话,这很容易激起他的逆反心理。可是在于战南的手下,他又不能真的怎么样,只能每次气得牙痒痒的。   “你不会把我当成女人了吧?”邵昕棠忍不住问道。   “怎么会?”于战南搂着他的肩膀要去大厅吃早饭,贴在他耳边极其流氓的说道:“我每次不是都没插错地方吗!”   邵昕棠听后,小脸儿一阵红一阵白。明显这句话超出了清纯小戏子的底线。   于战南狠狠的在他气得发红的脸蛋儿上亲了两口。正巧让上来催他们吃饭的闫亮看到。闫亮有些尴尬的转过头,先下楼去了。   邵昕棠比他更尴尬,狠狠地一脚踩在于战南的大脚上,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然后听到于战南还是不痛不痒笑嘻嘻的调戏他:“出气了?”   这人根本不是人!   邵昕棠决定以后都不会跟他玩武力,调整了下心态,甩了他率先下楼了。   小西瓜头已经早在桌子旁做好了,乖乖的样子,看到邵昕棠时漆黑的大眼睛一亮,悄悄的跟邵昕棠咬耳朵说:“昨天父亲抱我了呢,还跟我说了很多话……”   “乖!”邵昕棠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那是因为小一博太招人疼了。”   小孩儿听了笑眯眯了眼睛,然后也回了邵昕棠一句,听得邵昕棠满头黑线。他说:“邵叔叔也很招人疼,特别是父亲,我看他总抱你,还跟你说很多悄悄话……”   “……吃饭。”邵昕棠脸色一僵,夹了一口清炒的茼蒿到小西瓜头的碗里,想堵住小孩儿的童言无忌……   晚上几个人到的时候,田府已经门庭若市、两排禁卫兵挺立在大门口,一个小厮过来把他们的车引领进去。   和田府一比,于战南真的不是一个铺张浪费的人。邵昕棠一行人往里走,目不斜视,完全没有被田府恢弘的建筑和富丽堂皇所迷惑。又加上几人太过气度不凡,引来无数宾的侧目。   就听有人窃窃私语的说:“那是谁呀?”   “好像那就是东北的军阀于战南,田老的外甥。”   “他就是于战南?”惊讶的声音响起:“果然是人中之龙啊,还这么年轻!那旁边的那个贵气的小公子呢?”   “没见过,估计是哪个大家族的小少爷吧,长得可真俊,不知道定亲没呢?”   “……”   于战南不想让田中和生气,给他抹黑,所以跟邵昕棠站得不像平时那么亲近。此时听了那些人的嚼舌根,恨不得把人拉到怀里扣个戳,大吼一声:“这是老子的,谁他妈敢打他主意老子灭了他!”   可是不能,于战南只能把人拉近些,咬牙切齿的在他耳畔说:“给我老实点儿,别乱跟别人搭话!”   邵昕棠轻轻地斜了他一眼,压根不理他发疯。   正说着话,田中海和田如玉就走了过来,田如海还好,田如玉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欠扁摸样,迈着大步就直接朝这边过来了。   “表弟,父亲在房呢,正等着你过去呢。”田如海率先出声,怕他四弟再出什么幺蛾子。   于战南朝他点点头,拉着邵昕棠就要去。被田如玉突然伸出一只胳膊挡住,嘴角挂着恶毒的笑说:“表哥不会是想把这人也带进去吧!”   不顾于战南的冷眼,他继续说道:“表哥不会以为什么低贱下作的人都可以见父亲吧,这要是把父亲气死了……”   “你再说一遍。”   于战南声音很低,低沉的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他的眼神像是原野的饿狼一样盯着田如玉,好像田如玉敢在说一遍,他就能当场撕碎他一般。   田如玉也被吓了一跳,从来没看过谁也这样凶狠的表情和骇人的气势。   “表弟,你别跟他一般见识!”田如海一看形势不对,伸手把自家弟弟拉到身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说:“我四弟就是爱开玩笑,表弟你千万别当真!父亲还等着你呢,快去吧!”   于战南站在那儿没有动,漆黑深沉的眼神一直盯着田如玉。邵昕棠脸色也很不好看,虽然来之前就能料想到这些,也做害了心理准备,但是被人指着鼻子骂“低贱下作”,他还是受不了。看于战南的眼神他就知道不对,这个暴龙暴怒了。可是这么多人的场合,人家还是他至亲舅舅的儿子,不论发生什么都不太好。邵昕棠身后拉了拉他的袖子,提醒他要理智。   “田如玉,无知也是有限度的。哪天你被你自己那张臭嘴害死了,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于战南声音平平的说道。听得田如玉兄弟两个都是面色一白。   “于战南,你敢动我!”田如玉尖声说着:“别以为这里是你们东北呢,你说了算!这是天津,惹了我,别说我让你走不出这个城市!”   于战南轻轻地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那我们走着瞧!”   然后于战南大喇喇的拉着邵昕棠的手,阔步走向田中和的房,看也没看一眼身后气得脸色发白的田如玉。   田如玉恨恨的骂了句:“什么玩意儿!”   眼看这头已经引起有些宾的注意,田如海把他拉到角落里,说:“你行了啊,总是跟他作对干嘛!”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一个山沟子里出来的土匪,瞧不起谁呢!敢到咱们这儿来撒野!”田如玉“呸”了一口,就这说:“于战南,我早晚有一天让他后悔!”   “行了!”田如海安抚他说:“他也没主动招惹我们,又是亲戚,你这样计较干嘛!”   “狗屁的亲戚,他就是靠着咱父亲才有今天的好日子过,还他妈在我面前装大爷!”   “行了,行了,我去招呼宾了,你自己在这儿冷静下,别冲动。今天是父亲的大日子,搞砸了父亲可饶不了咱们!”田如海有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着就走出去招待宾去了。   田如海刚走,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就想起来:“这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惹我四弟生气了?”   “二哥!”田如玉猛然抬头,叫道。      第51章 田如轶      “二哥!”   田如玉猛然抬头,就看到田如轶身穿一件纯白色西装,一手插兜,一手端着一只高脚杯,姿势潇洒的走了过来。   田如轶身材颀长,纯白色的西装熨帖的裹在他均匀的身材上。一双丹凤眼流转间极为妖娆。田如轶不仅是四兄弟中长相最佳的,还算得上是他们中头脑最好的。在他小时候,老爷子田中和最宠爱的就是他。可是随着越来越长大,大家发现他聪明的心思很少用在正道上。   这位长相出众的田家二少爷田如轶在天津真的是非常有名的,他吃喝嫖赌无一不通,是天津城非常会玩乐的主儿,狐朋狗友一大堆。   虽然田家的老爷子田中和对越长大越不务正业的二儿子很生气,但是田如轶也确实是个人物。不管是玩什么,他都精通无比。他喜欢美女美男,从不会像别人那样干出强抢民女、强扭瓜的丢人事儿。他房里的十二房貌美如花的姬妾,无不是心甘情愿死心塌地跟着他的。而且养了这比他父亲还多的姬妾,他一分钱也没用他老子的。田如轶脑瓜子灵活,眼光毒辣精准,看中的买卖很少有赔的。   而且他从十几岁起就非常迷赌博。要说赌博可不是一件好事儿,它让多少人因此倾家荡产,让多少人身败名裂。可是到了厉害的田家二少那里,那仿佛只是一项娱乐,只是一项想赢就能赢,想输就能输的游戏。田如轶在赌场上赢的钱甚至就够家里花销了,就连现在天津的其中几个大赌场,也被他盘下了。   所以说田家二少是个人物,谁也不敢说不信。   田如轶虽然没靠着他老子走政治路线,但是以他在天津的财力,已经可以算的上是天津城上层社会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田家虽然有权有钱,但吃闲饭的也多,还没到可以让几个儿子任意挥霍的地步,尤其是田如玉这个又是在外面养情人,又是狐朋狗友整天胡吃海喝的小儿子。所以这个有钱的二哥,几个兄弟都是竭力巴结的。   田如轶也是个看重兄弟感情的,不管是谁缺钱了,只要说个数字,他都不会问原因,就直接让人带着兄弟们去取钱。所以,田如轶在几个兄弟中威望最高,甚至超过了大他七岁的田家长子田如海。   此时看到一向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四弟憋屈愤恨的样子,刚来的田如轶忍不住过来问问:“怎么了,究竟是谁把我们家的宝幺儿气着了,告诉二哥,二哥给你出气!”   “二哥,我正要找你,就是那个该死的于战南!”田如玉见到他二哥,跟看到救星一样,平日里在背后说人家赌鬼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上前亲热的拽住了田如轶的袖子,就开始说了起来。   本来还笑嘻嘻的田如轶听了他的话,脸色一沉,沉声开口道:“你没事儿招惹他干嘛?”   作为田家最小的、被娇纵着养大的田如玉可不会看别人脸色,他径自说道:“二哥你不知道那个于战南有多可恶!一个山窝窝里出来的土匪,还不是靠着我们父亲才有的今天!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给谁看呢,说他两句还威胁上我了,以为我会怕他吗!要不是看在死去的小姨份上,我就让他出不了天津城!”   田如轶静静的听他说着,并没有打断他。然而那张俊脸却表情莫测,很值得琢磨。   “还学会玩男人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田如玉说到气愤出,忍不住哼了两声。   “玩男人?”田如轶出声问道。   “是啊,昨天还把父亲气得犯病了!”田如玉回答道。   田如轶半晌没有声音。田如玉急了,他盯着田如轶,焦急的说:“二哥,你可得替我报仇啊,这么多年父亲天天在咱们耳边夸他,贬低咱们,难道你能吞得下这口气?”   “那你想怎么办?”田如轶的声音平平淡淡。   “最起码给他点儿教训,不卸他一条胳膊,也要打断他的一条腿。让他也知道咱兄弟几个的厉害。而且,他带来的那个小情人长得可真水,一个男人,长得比我见过的姑娘都有味道。啧啧……要不咱们也抢来玩玩?”田如玉说到兴奋处,脸颊泛红,声音不自觉的压低了。   “说完了?”田如轶的声音还是没有起伏。   “怎么,二哥你还有更妙的招儿?”   田如玉说完这句话,就转过头看田如轶。只见他刚刚还高深莫测的二哥突然表情严肃起来,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更妙的招儿就是别去招惹于战南!”   “什么?”田如玉以为自己听错了。   “更妙这招儿就是别去招惹于战南。”田如轶这次一个字一个字,咬字无比清晰的说:“千万不要去招惹他,刚才你说的那些,以后想都不要想。以前吃的夸都忘了,这是二哥给你的忠告。”   田如玉在他说完话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声音尖利的喊出声来:“二哥,别告诉我你也怕他!”   两人站在厅的一角,粗壮的石柱似乎并不能挡住田家两位少爷的光芒。田如玉这句话又说得那么大声,已经引得不少的宾偷偷往这边看了。田如轶看着他激愤的弟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端着高脚杯又走向了人满为患的大厅。   他说:“我不是怕了,我是看得清形势。”   田如轶走出来后,笑脸如常跟着众位宾打招呼。田如玉一张俊脸在黑暗中格外扭曲……   于战南带着邵昕棠走到二楼的房拐角处,对邵昕棠说:“你不用进去了,就在这儿等我,如果看到田家的少爷们,躲着点儿,等我出来了再说。”   邵昕棠轻轻地点点头,知道于战南把他带到这边就是怕他在大厅吃亏,想必不让他进去房,也是同一个道理。   闫亮早带着于一博去田府的各个奶奶那儿玩去了。于战南把他独自放在没有闲杂人等的二楼过道里,仍然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又看才进去房。   邵昕棠在过道的墙边站了一会儿,感觉几个保镖都似有若无的总是打量自己,就上前几步,走到二楼堵头的一个小阳台上。发现这里静得很,还能看到楼下后庭院中开得浓重的紫荆花,馥郁的花香伴着清风吹上来,邵昕棠只觉得一阵舒爽,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与自然交流的时刻。   田如轶跟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来巴结他的人寒暄了一通,觥光交错,举杯换盏之间只觉得很是索然无味。再一转头,看到自己大哥点头哈腰的跟着公安局的局长在那儿做低伏小,四弟还在那儿生闷气,一张小脸儿上都是仇恨,还有现在还不见踪迹,不知道醉倒在哪个温柔乡中的三弟……更觉得有些孤单,甚至疲惫……   找了个借口推脱了上来要敬他酒的不认识的人,田如轶挂着得体的笑容从后门溜走了。跑到田府修葺得漂亮繁复的后花园中。   要说田府还有什么让他留恋的,就要数这个漂亮的,一年如春的花园了。当年他还小的时候,无论是挨了父亲的骂,还是跟兄弟们生气,都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大家族里事情多,关系复杂,哪有那么多事事顺心的事儿,一个个勾心斗角,阴奉阳违,这些带着面具的面孔看得多了,自己也不知不觉的脸上长上了一张虚伪的面具,当发现时,它已经牢牢的长在自己的脸上,卸也卸不下来了……   这个花园,承载着他太多复杂隐秘的小心思。   即使是冬天,大片的紫红色紫荆花开得也是极为旺盛,一朵朵形似蝴蝶,翩翩起舞。田如轶静静的在这片艳丽的花海中走着,心里突然涌上一丝哀愁。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如今国之脆弱,敌强马壮,老父年迈,兄弟不器,田府这样的万人来朝贺的盛世景象又能维持多久,这样娇艳的花朵又能持开多久?   此刻的田如轶卸下了脸上的面具,也卸下了心里的伪装。他像个孩子般表情脆弱,静静的站在这一片花海中伤怀……   然后不经意的一抬头,田如轶看向他时常呆着的二楼的小阳台,然后愣住了。   一个漂亮的少年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俊俏,被束在脑后的长发随着晚风轻轻地起舞,那眉眼精致漂亮的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玉人……   田如轶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看那少年然还在那里,心脏在那一瞬间跳乱了。世上然还有这样气质出尘的人……   田如轶的动作比脑子转的还要快,已经飞快的从花丛中跳出来,像是一只黑暗中森林中的猛兽,动作利落的快步走回楼里,向着二楼那个平日里普通的小阳台掠去……   邵昕棠正在静静的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刻,听到脚步声,以为是于战南,回过头时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清脆的声音划破浓重的夜空,他笑着问道:“回来了?”      第52章 照面      邵昕棠一边笑着回头,一边说道:“回来了?”然后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站在那儿,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   “呃,对不起,我以为是……”邵昕棠抱歉的笑着说道。   “没关系……”田如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强迫自己表情自然些,但是心魂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这其实只是作为男性生物的一种本能,看到特别好看的事物总是抑制不住的心生喜爱。   “你是今晚的宾?”田如轶走进了小阳台,站在邵昕棠的左手边,状似不经意的跟他搭话。   “是……算是吧!”邵昕棠笑了一下,回答道。   “什么叫算是吧?”   “呃,因为是别人带我来的,我其实不认识这家的主人。”   今晚的月亮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白沙,投射出朦胧暧昧的光芒。田如轶用自己最英俊的侧脸对着邵昕棠,夜色中,散发着他强大的男性魅力。   “原来是这样。”田如轶了解似的点点头。其实他早就知道他不认识自家的人,要不然这么气质出尘,漂亮的人儿他不可能没见过。   越是在近处看,越发现此人真的只应天上有,漂亮的不似凡人。细致的肌肤连个毛孔都看不到,当真可以说是吹弹可破,连女人都赶不上。田如轶不禁动了歪心思。这样的玉人儿,谁不想占为己有呢!   “我来到这里,会不会破坏了你独自看风景的空间?”田如轶露出了他勾引人的笑容,看上去无比真诚的问道。   “怎么会,这样的美景是属于看到她的每一个人的。”邵昕棠开口说道。   看着邵昕棠如此认真的表情,晶亮的眼神,田如轶突然有点羞愧,为了自己装出的自以为很吸引人的样子。他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问道:“你也喜欢紫荆花?”   “是啊,特别喜欢它的花语。”邵昕棠说。   “花语?什么意思?”田如轶问道。   “呃,花语就是人们赋予每种花的不同的含义,来寄予人们的感情和期盼。”邵昕棠解释道:“就像是康乃馨多数代表亲情,梅花代表忠贞傲骨,海芋代表友情,白色桔梗代表一生只爱一人的忠贞……”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田如轶吃惊的问,真的没想到眼前这个玉人儿还懂得这么多令他吃惊的东西。   为什么吗?邵昕棠的记忆不自觉的回溯到前世……严峰无论多么小的节日都会送礼物给他,而且每次还会附带一束新鲜的白色桔梗。邵昕棠不喜欢花,觉得女气。但是每次看到那还带着露水的白色花瓣,也忍不住心生欢喜。那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只是觉得它不艳俗,不浓重,纯净而低调……直到有一天新来的化妆师小妹夸张的捧着那束还没落败,就被他扔进垃圾桶的白色桔梗激动地问这是谁的花,然后说这花的话语是忠贞的爱、是一生只爱你一人的意思。那时激动的化妆师小妹夸张的把那束花捡起来重新插在花瓶里,珍爱的说:“这辈子,谁要是这么贴心的送我这花,让我立马嫁给他也行。”   那时的邵昕棠才知道每种花还有花语这么一种说法,然后在空档的时间也曾悄悄的翻看过关于花语的,也就无意中记下了几种。   只是那时的严峰不知道他知道了白色桔梗的花语,还是常年雷打不动的送,也从没告诉过他这些……   现在回想起当年的事儿,除了严峰设计威胁自己离开爱人,强迫自己跟他在一起以外,好像没再做过对他不好的事儿。可是那时的他完全被这种仇恨的情绪主导了,歇斯底里的心中只有恨,也就没有注意到那人的好……   现在想起来,邵昕棠只觉得淡淡的伤感,为那人,也为自己。只是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他再也回不到从前,只能竭尽全力过好眼下,让这辈子的自己过得舒心一点儿……   “你在想什么呢?”   邵昕棠突然被打断思绪,就看到眼前陌生的男人脸庞英俊,一双轮廓很深的黑目正盯着自己,轻声问着:“那紫荆花的花语是什么,它又代表什么呢?”   “紫荆花……代表兄弟情,手足情深。”邵昕棠的轻轻地说道。   “手足情深……”田如轶轻轻地低喃着,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又充满了柔情,像是沉浸在某种痛苦的挣扎中一样。他喃喃自语道:“不知道当年父亲命令把后花园的地都种上紫荆花的时候,知不知道它代表的意义……”   邵昕棠没听清他说什么,却听到了走廊那头房的们微微响动,然后飞快的跟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说了声再见,转身就要走了。   “等等。”田如轶回过神来,匆忙间拉住了邵昕棠的胳膊,说:“你要去哪儿?”   他这话说的格外唐突,一点儿也不像是平日里从容不羁的田家二少爷。   邵昕棠被他突然扯住,有些不悦,不明白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怎么会问出这样亲密的话,然后挣开他的手,语气不如刚才那样热切,带着一丝疏远说道:“我去哪里还用跟先生您报告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田如轶注意到了自己的冲动,收回手,有些尴尬的说:“但是我总应该知道你的名字吧。”   邵昕棠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就传来铿锵的脚步声,是刚刚从房出来的于战南。   于战南看到两人,表情极度不悦,开口就带着一股火药味儿,说道:“名字什么的就免了,这是我的人,二表哥想认识也应该先知会我一声。”   于战南说着把邵昕棠占有性的搂进怀里,姿势极其亲密,有些挑衅的看着田如轶。   田如轶跟于战南同岁,只比于战南大了两个月。照例说年纪这样详相近的两人应该很玩得一块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小时候起,这两个人见面就是无比气的摸样。也就是这副路人甲乙丙的相处模式才奇怪,两人从前从未有过过节,也从未有过交情,似乎比起田如玉来,田如轶跟于战南更加不像是亲戚家的兄弟关系。以前的时候,两人都非常默契的避让着对方,这还是两人之间的头一次这样不气的见面方式。   当田如轶看到于战南的手搭到邵昕棠肩膀的一刹那,他就都明白了。这个他一眼就看中的玉人儿就是于战南带来天津,据说无比宠爱的小男宠。也是……他田如轶不能动的人……   “原来是表弟带来的人,我还想着怎么放任宾一个人在这儿呆着,我这个做主人可就失礼了。”田如轶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恢复了热络表情,一副跟于战南哥俩好的样子。接着说:“快去前厅吧,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于战南一双漆黑的眼珠看了田如轶一眼,这一眼时间很短,却饱含意欲,仿佛在警告田如轶一样。   田如轶看着两人相拥着走在前面,只感觉嘴里发苦。眼神深沉复杂的注视着他们两个……   刚走出田如轶的视线,邵昕棠就使劲儿挣开于战南的钳制,生气的说道:“你放开!”   “不放!”于战南说。   “有意思吗,每次一看到个人跟我说话就这样,像是捉奸在床的样子,你以为现在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男人吗!再说了,他就是喜欢男人就一定要看的上我吗!”邵昕棠气愤的说。   “你还好意思说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于战南气得瞪大了眼睛说:“别人我不知道,但刚才那个田如轶绝对不是好东西,多亏我出来的快,要不然你们还不得好上。”   “好个屁,于战南,你当我什么人了,是个男人我就往上贴吗?”邵昕棠气得都有些口不择言了,觉得自己跟于战南这样的土匪完全交流不了的。难道他在别人眼里就是无时无刻不勾引男人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太嫩了,那个田如轶不是个好人,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对。”于战南见邵昕棠有些生气了,解释道。   “有什么不对的,你看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所有物。”邵昕棠冷冷的说道。   “对,所有人看你的眼神都不对,你就是我的所有物,这辈子都是,别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我这辈子要定你了!”于战南斩钉截铁的说道。   邵昕棠气得胸口起伏,觉得自己再跟这样的人对话会失控,冷冷看了还激愤着的于战南一眼,转身就出去了。   “你给我站住!”于战南在他身后喊道,但是邵昕棠径自走着,连理都没理他。   结果那天晚上两人又提前走了,回到会馆就开始冷战。   于战南一点儿也不喜欢冷战,他是说一不二,脾气发完就好的性子,这样成天冷冰冰的,不温不火的慢慢熬着,简直要把他熬疯了。   一天下来,他就受不住了。开始围着邵昕棠转悠,没话找话说。但是邵昕棠是什么人,一张精致的小脸儿硬是冰冻成了雕塑,总有方法让于战南的谄媚笑容僵在脸上。      第53章 被劫      “二哥,我得到消息,今晚于战南他们就走了,你不帮兄弟我出气,借我些人总行了吧!”   田如玉冲进田如轶的房,知道田如轶今天没出去玩特意来的。而且听田如轶家的老管家说,田如轶这几天都没出门,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这真的是大新闻。   其实那天田如轶在父亲大寿的宴会上警告他不让他动于战南,他就没指望着他说一不二的,有时候非常坚决的二哥会同意借人给他。可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听说他要找于战南的麻烦,胆小的大哥和二哥都躲得远远的,而自己那些个狐朋狗友成天让他们吃喝玩乐还行,一听说要动的是响当当的东北军阀于战南,吓得都不行了。所以来找田如轶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今晚于战南他们就走了,他不出了这口恶气,几年心里都要憋屈。所以总要来试试。   田如玉压根想都没想过自己会这样顺利。他进去的时候,他二哥正坐在宽大的靠椅里,背对着门口,仰着头看着窗外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他进来,半晌才把椅子转过来。田如玉一看他二哥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情很不好。平日里让人羡慕嫉妒恨的俊脸阴沉的可怕,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更像是某种野兽。   本来还叫着嚷着的田如玉看见他的样子,吓得把嘴里的话吞了回去。却听到田如轶声音沙哑的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田如玉压根没想到他二哥会这样问,呆愣了几秒后,说:“怎么做?就是找人把于战南截了,然后给他点儿颜色看看呗!”   “你想让他看出是你干的?”田如轶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当然,要不然我怎么出这口恶气,我就是要一次让他害怕,再也不敢在我面前嚣张。”田如玉坐在桌前的椅子里,正对着田如轶。   怕?于战南这人的字典里有怕这个字吗?田如轶很怀疑。   田如轶都能料想到如果田如玉这样做了,他这个天真的弟弟下场将会有多惨。不过这一次,他并不打算继续规劝他了。   “那你要多少人?”田如轶问道。   “二十人就够了。”田如玉一见他二哥答应了,简直喜出望外,飞快的回答道。   田如轶沉吟一下说道:“那我给你四十人。不过惹了于战南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别怪哥哥没提醒你。”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后果我也不会怨二哥你的。”田如玉一听他要借给他四十人,已经觉得田如轶非常够意思了。   “还有一个事儿。”田如轶的中指轻轻敲击着纯实木桌,缓缓的开口说道:“要是出事儿了,有人追究……”   “二哥你放心!”田如玉没等他说完,就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你小弟我哪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放心,如果出了事儿,我都一律承担,跟二哥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田如轶听他说完,也没发表什么看法,轻声说道:“你说个地方,下午的时候我就让人去准备着。”   “哎,那好嘞,多谢二哥了!”田如玉得了满意的结果,高高兴兴的走了,连午饭都没在田如轶的府上用。   田如轶在田如玉走后,一动不动的坐在桌前半晌,神情深沉难测。然后拿起一旁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在电话接通后直接吩咐道:“准备四十个人派给我四弟,然后给我再给我准备四十个好的,还有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好吃的好喝的都给我备齐了。”   田如轶放下电话,陷入沉思中,他不知道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小男宠跟于战南做对值不值。但是如果不做,作为一个男人,看中了的东西不去抢一抢,总是不甘心……   晚上出发的时候,于战南先去田家宅子跟他舅舅道别,然后一行人四台车站出发。   邵昕棠本来想先去车站等着,结果于战南没同意。于战南今天眼皮直跳,总有不太好的感觉,所以他一定要邵昕棠和于一博都跟在他身边,他才放心。   田家的别墅在郊区,空气好却又也有些偏僻。一行车行驶经过一处狭窄僻静小巷时。突然从小巷里猛地窜出几辆车。只听“吱嘎”一声,于战南他们的车被迫停了下来。开车的司机吓了一身的冷汗,要不是他的车技好,一定会撞上。   于战南他们坐的那辆车被拦在了中间,突然冒出几十个手拿铁棒的青年。后面保镖和下人坐的车都被拦在后面,于战南他们的车被围在中间。   “司令?”闫亮坐在副驾驶上,回过头来看于战南。   于战南整张脸都隐在黑暗中,只是声音听起来阴沉可怕,他冷笑一声说道:“是有人活腻歪了。”   车里寂静无声,于一博从后车座爬起来就要去看外面,被邵昕棠一把抓了回来,低声说:“别怕,乖一点儿。”   “我才不怕呢!”小西瓜头哼哼了两声,乖乖的窝在邵昕棠的怀里。   于战南看了一眼旁边表情没变化的邵昕棠和明显有些兴奋的儿子一眼,问闫亮:“我们的人什么时候会到?”   “……应该很快。”闫亮说道。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响起,车身都受不住的晃动了下。原来是外面的人已经不耐烦,一个铁棒子砸在于战南的那边的防弹玻璃上。   一个带着阴险笑容的男人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正是田如玉。   “表哥怎么还在里面不出来,是想躲在里面一直做缩头乌龟吗?”   于战南眼光暗沉,回过头对邵昕棠说了句:“没事,就在车里呆着。”然后理了理衣服下摆,就要下去。   “司令,要不等我们的人来了再说吧。”闫亮在前面说道。   于战南什么也没说,从容的打开车门大步跨了,本就长得锋利的五官再不笑时更加骇人。   这几天他忙着应付邵昕棠的冷脸,都忘记要找田如玉算账了,他反倒先找上门来,这可就不怪他了。   闫亮跟着下了车,站在于战南的身边,手里握着枪。   田如玉看到于战南下了车,笑出声来,得意的问于战南:“表哥这要走了也不跟弟弟打声招呼,让弟弟还专程跑出来送。”   “田如玉,你现在还有机会,带着你的滚回去,我就当今天这事儿没发生过。”于战南声音沉沉的说道。   “呸!”田如玉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看着于战南一切尽在掌握中,高人一等的样子,他就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把他拽过来一顿毒打,让他跪在自己脚下,再也拽不起来。   “于战南,你他妈也太不要脸吧,今天是谁应该求着谁放过谁这不是明摆着的嘛,你还给我装个屁!”田如玉声音尖利的说道:“你他妈真拿全国都当你家呢!我告诉你,天津不是你们那个穷山窝窝里,这里没人怕你!”   田如玉顿了顿,用力的指着脚下的土地,继续说道:“这里,是我的地盘!”   于战南静静的看着他说这些,眼神像是看个小丑,一下子就激怒了田如玉,他骂道:“于战南,你他妈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就挖了你的狗眼!”   于战南微微低下头,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儿一样笑起来。这彻底激怒了田如玉,他冷笑着说:“好,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今天就让表弟好好的招呼你!”   田如玉一摆手,后面一排拿着铁棒、砍刀的大汉上前来。   七八个大汉率先上前,已经把闫亮和于战南团团围住。   于战南把上衣脱了下来,又解开白色衬衫的两颗扣子,露出雄健漂亮的胸肌。他没去拔那别再腰间的手枪,而是活动了下手腕,说:“今天爷陪你们练练!”   话还没说完,长腿快如闪电的飞了出去。只听一声惨叫,为首的一个大汉已经飞了出去,沉重的身躯落在田如玉的身边,发出骇人的闷响。   田如玉的脸色变得铁青,大喊一声:“给我上!”   闫亮也把枪别在了腰间,挽起袖子跟他们赤手搏斗起来。田如玉这边的人都是做惯了打手的,身体雄壮力大无穷,也有技巧。可是到了于战南和闫亮面前,就变得很三脚猫。于战南和闫亮动作利落,几下就解决了十多人,气息还是平稳的。于战南的腿踢出去,要比他自己还要高,踢在谁的身上,甚至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被他踢中的人,很少能有再爬起来的,都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吓得后面的人都不敢往上冲了。   眼看地上都是他的人,田如玉有些着急了,呵斥身边的人道:“都他妈给我上,想死吗!”   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田如玉有些急了,看着于战南动作迅速,凶狠得像是只野兽,后悔没多要些人来。   邵昕棠看了一眼窗外,场面非常血腥,害怕吓到小孩儿,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轻声说:“害怕就别看。”   “不要!”   谁知小孩儿扒开他的手,兴奋的大叫道:“我才不怕,爹爹太帅了!”   帅吗?   邵昕棠顺着小孩儿目光看出去,正好看见于战南一个飞腿把人踢飞出去,俊脸严肃,眼神犀利的像是原野上的孤狼。这样的男人,邵昕棠也不得不承认他很帅,不是相貌上的,而是那样强烈的男性魅力……   本来还担心这么多人他们应付不来,眼看着现在的形势,邵昕棠放下心来。不知道能不能赶上那趟火车了……   正想着,突然听到凌乱的脚步声,一群拿着武器的人又冲了进来。来人分了两队,一队向于战南和闫亮冲去,一队直接冲到他们的车边。   这些人完全不像是刚刚田如玉的人那样小打小闹的意思,身手也不凡,马上就把于战南的和闫亮围住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不会劲儿,于战南就要回到车旁,却被拦下了,一个手持铁棒的大汉狠狠的砸向于战南的后背。于战南闷哼一声,还在朝着车边望去,掏出腰间的枪……   要是人家真想动车里的人,在里面上锁根本挡不住人家一分钟。已经有人来撬车门了。   小西瓜头把脸贴在车窗,龇着锋利的小牙儿,像是只小狼崽子般冲着外面的人,平日温润的大眼睛里都是凶狠。   “砰”的一声,车门已经被打开了。于战南在那边往这边放了一枪,打中了一个人,其他的人身在藏在车身后面,就要伸手往车里面够。   于战南急红了眼,连着挨了好几下重击,发疯了一样想往那边赶。   司机马上就被放倒了。邵昕棠把于一博一把抓过来,藏在身后,却不想来人却伸手抓了他。   邵昕棠死命的挣扎,用身子堵在车门,让他们碰不到小西瓜头。   虽然邵昕棠力气没他们大,但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这样拼命地挣扎,来人也急了。一个手刀砸在他的后脑处。然后邵昕棠就陷入了黑暗……   临闭上眼前,他还仿佛听到于战南发出困兽一样绝望的大喊……      第54章 焦虑      远处响起了枪声和打斗声,是于战南的人来了。   于战南眼看着邵昕棠被人塞进一辆车里,飞快的驶远了,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他开枪打伤了好几个人,可是这帮人还是前赴后继的往上拥,他根本追不上去。   等载着邵昕棠的车已经看不见影子了,这边的情况终于被他们掌控住了。于战南让人开车去追,去查,自己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儿子,心里狠狠的一抽。来人要抢的就是邵昕棠!   田如玉被人带到于战南的面前时,还是桀骜不驯的样子,梗着个脖子,像是在说你能怎样。   于战南上去就是一巴掌,把田如玉的小嫩脸儿打到一边儿去了,马上就红肿起来,嘴角淌下血来。   田如玉不可置信的看着于战南,说:“你敢打我?”   此刻的于战南已经没了精力跟他玩这种白痴的对话,他捏着田如玉的小下巴,表情格外冷酷:“说说吧,怎么回事儿。人是你带走的?”   田如玉倔强的仰着脸,阴狠的盯着于战南说:“你会后悔的!”   其实他也不认为时间形势都拿捏的这么好的谋略会是田如玉这样没脑子的人干出来的,可是他不会放过他!   于战南浑身是血,身上多数是别人,也有他自己。他站在暗色的夜空下,表情可怕的像个魔鬼,一声令下:“都带上,回去!”   倒是抓住了几个后来带走邵昕棠那伙儿的人。可是严刑拷问,威逼利诱都没用,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真的不知道,只说是有人拿了大笔的钱找他们办事儿,而找他们的人他们并不认识。   于战南赤红着一双眼派人去找人,命闫亮叫来了公安局的局长,还有天津各个地头的黑社会头目,一边全城搜捕,一边找线索。   一个晚上下来,于战南的眼窝都深陷了,一双虎目中布满红血丝,看着赤红吓人。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劫走邵昕棠的车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整个天津城一点儿线索也没有。   出现这种状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做这件事儿的人是天津城很厉害的角色。   闫亮一宿跑外跑出,也急得神情憔悴肃穆。他进来跟于战南说:“田府派人来接他们四少爷。”   “打发回去,不找到人我谁也不会放!”于战南坐在厅里的沙发中,姿势有些颓丧,电话一直放在离他最近的右手边。   “田家四少爷在那里一直骂,刚才还要求吃饭。”闫亮静静的站立在那儿,轻轻地说着。   “吃饭?”于战南冷哼一声:“昕棠还不知道有没有饭吃呢,他还想吃饭?”于战南的眼睛里是压抑不住的担忧,他冷冷的说:“让他饿着吧,水也不给。这件事儿和他八成脱不了关系,如果昕棠少了一根汗毛,我要让他后半辈子都为这件事儿后悔。”   闫亮走后,于战南独自坐在厅里等电话,心里像是几万只蚂蚁在咬噬,弄得他心焦烦躁。只要一想到邵昕棠可能的遭遇……他就像有人拿刀在他心脏上翻搅一样,让他想都不敢想。   一夜的时间,他把所有可能的人都想过了,一条一条的捋顺。在天津,跟他有大过节的人几乎没有,除非是政治斗争,但是如果是政敌,抓也应该抓他儿子,而不是邵昕棠。所以想了一遍又一遍,于战南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田家人。   田如玉没脑子,这样有谋划的事儿不像是他能想的出来的,恰恰挑了一个他最放松,保护最薄弱的时候。田家还有两个人有嫌疑,就是他舅舅田中和与田如轶。   他舅舅非常反对他跟个男人纠缠不清,能做出这样的事儿也不是不可能。而田如轶,那天他看到他跟邵昕棠在一起,照例说他俩相处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是真的能发生什么,于战南也不信。就算是邵昕棠很招人喜欢,可是那是他的人,他甚至明白的警告过田如轶,他不觉得田如轶这个比鬼还聪明的人精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抢他的人,跟他作对。   所以想了一圈儿后,都有可能,而又都不像。于战南头疼的叹了口气,现在他只祈求邵昕棠别受什么伤害就好,坚持到他救出他。   “司令。”闫亮又从门外走回来,站在于战南身前说道:“田府来人,您舅舅邀您去他家用午饭。”   于战南沉吟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在这儿守着,一有消息就通知我。我去探探。”说着,于战南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就出门了。   到了田府,田中和热情的接待于战南,看样子也是知道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儿,知道他儿子干了做死的蠢事儿。   于战南什么也没说,压根儿不提田如玉的事儿,像往常一样在田府吃上了饭。   今天难得的齐全,田府的儿子除了田如玉全到场了。场面热络的抢着给于战南夹菜,抢着跟他说话。他们问一句于战南答一句,始终是不冷不热的样子,倒是让他们不好开口。   田如海作为大哥,强撑着硬上,率先举起杯子要敬于战南一杯,笑着开口说道:“表弟,我敬你一杯,代我四弟给你道歉了,他还年幼,不懂事儿,回头我一定替你教训他。”   “别!”于战南伸手挡住他的酒,脸上丝毫笑意也没有,他说:“代我教训就不用了,我也没想教训谁。只要我的人没事,谁也不会有事儿。”   听了他的话,大家都冷下脸来。于战南的言外之意,就是他的人有事儿,大家都脱不了干系,田如玉……   田中和听了很不高兴,放下筷子,厉声质问道:“战南,那是你亲表弟,你要为了一个外人动你的亲表弟吗?”   室内一片寂静,每个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于战南的脸上,等着他妥协。   于战南沉吟了片刻,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深沉凝重,说道:“舅舅,表弟的事儿我也很抱歉,可是现在被劫走,生死未明的不是外人,他是我床上的人。今天我也实话告诉你们,他还是我想一起过一生的人。如果只是个随意的外人,只要兄弟们看中了,我于战南一定二话不说,拱手相让。可是他不行,他就不是个女人,如果是个女人我一定十八台大轿风风光光的迎娶。可是他偏偏是个男人,我娶不了他,不过这也不打紧。这辈子,我不要别人,就只要他了。”于战南顿了顿,接着沉重的开口:“所以这事儿,算是我于战南不仗义了。但是我保证,只要找到人,而且人没事儿,我立马放了四表弟。”   于战南的这番话可以说是说死了,他这样坚决,又把他和邵昕棠之间说得情比真金的样子,倒是让他们几个说不出什么来。田如海他们几个都垂头丧气的互相看看,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却听一直没有开口的田如轶突然说道:“那如果一直找不到人,四弟就这么被你一直扣着吗?”   于战南的眼睛有些血红,抬头看了田如轶一眼,缓慢而坚决的开口说道:“不会找不到,就算是把天津城翻开,我也会找到他。”   于战南的眼睛扫过众人,血红的眼珠看着很可怕。在这时候,田府的人才算是真正见到于战南残酷的一面。   于战南走后,田家的老大和老三一脸无措的样子,还想跟着家人商量对策。但是他们两个废物又能商量出什么来。田中和疲惫的挥手把他们撵走了。却叫住也要跟着走的田如轶,说:“你跟我来房。”   田如轶的眼睛滚动了两圈儿,低着头跟他进了房。刚进门,就听田中和苍老的声音响起,他说:“今天就把人放了。”   田如轶眨了眨眼睛,迷惑的问:“父亲,您在说什么?”   田中和拄着黄金龙纹拐杖站在他对面,一双浑浊的眼珠迸射出精光,苍老而威严的说:“跟我就别装了,你是我儿子,你就是再厉害,我还能不知道你!”   田如轶表情惊讶的抬起头,说:“父亲,这次真的不是我,你怎么会认为是我,我跟于战南无冤无仇的,也不认识他那个小情人。”   田中和静静的听他说完,一双老眼中射着寒光,他就这样一直看着田如轶。而田如轶就这样跟他对视着,眼神坦诚而无辜。   “好、好……你可真会演,我儿子现在厉害了啊,做什么滴水不漏,家人都瞒得死死的。”田中和苍凉的笑出声来,然后猛地用他的黄金拐杖敲击着地面,声音尖利的喊道:“可是你连你弟弟的命都不要了吗?”   “田如轶,我从小是怎么教育你的。你不愿意走仕途,我依你,你不愿意过正经的日子,我也没有阻拦,甚至你吃喝玩乐在外面无法无天,我也忍下了……可是如今你为了一个就见过一次面儿的贱人,就要你弟弟去死吗!”田中和声音越来越大,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突然身体一软,倒下了。   田如轶吓得肝胆俱裂,飞快的上前抱住他,然后向门外大喊着来人。   田中和的病经不得大起大落,大悲大喜,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次发病了。几个家庭医生和下人忙忙活活的足足有一个多钟头,田中和的病情才算是稳定下来,脱离了危险。   田如轶在走廊叼着一根西洋烟,烦躁的抽着。看到家庭医生出来,一把把他拉住了,问他父亲的病情。   在他们家干了大半辈子的家庭医生叹了口气,说:“田老身体实在是不行了,岁数摆在这里,这个病又不好治,再这样整天劳心劳力的,怕是挺不了多久了……”   田如轶听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掐了烟,走进田中和的卧室。   下人们都动作轻柔,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田如轶走到他父亲的床边,看着头发花白,满脸松弛褶皱的田中和,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他昔日威风凛凛,手握重权的父亲何时变得这样年迈脆弱了呢?   他坐在床边,伸手去抚弄父亲头上稀疏的白发。小时候父亲把他放在脖颈上骑大马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怎么一夜间,父亲就老成这样了呢……   “小二啊……”田中和突然睁开了眼睛,老脸白得像是一张纸,他哀求的看着田如轶,缓缓的开口说道:“算是为父的求你了,救救你四弟吧……战南他是个死心眼儿的孩子,如果那人真的有点儿什么事儿,你四弟这次怕是真的完了……你要什么样的人没有,非要去跟他抢什么呢,战南现在不是我们惹得起的啊……”   田如轶静静的听着,给田中和掖了掖被角,低声说:“我知道了,父亲。我保证,四弟一定会没事儿的……您安心养病……”      第55章 平安归来      田如轶从田出来,上了他的黑色轿车。   黑色轿车载着他来到了天津城有名的声色场合。田如轶搂着迎接出来的他在这里的一个漂亮女人,两人极其亲密的进去了。然后田如轶在厢房里换了身衣服,不顾女人的挽留,从侧门悄悄地溜出去。早有另一辆车等在那里,他一上去,司机就飞快的启动,然后消失在夜幕中……   载着田如轶的车七扭八扭,在杂乱的巷子里穿来穿去,终于停在了一处极其平常的小巷子口。这里的行人早已被清空了。一个穿着长袍留着长胡须的男子早就等在了巷子口。车一停,他就上前去帮田如轶打开车门,然后恭敬地把他请下来。   田如轶走下来,往黑暗的巷子深处看了一眼,问旁边的长胡须男人:“人醒了吗?”   “今天一早就醒了,不过听了您的吩咐,已经打上了药,估计至少还要两个时辰才能再醒。”长胡须男人毕恭毕敬的回到道。   田如轶沉吟了一下,说:“带我去看看。”   两人沿着小巷低矮的土墙走着,长胡须男人在前面带路,不时的说一声:“二少爷小心,这里滑。”   经过独门小院,两人进了低矮的小土房,一方小土炕上仰面躺着个人,赫然是被人劫走的邵昕棠。   长胡须男人非常有眼色的想要出去带上门,就听田如轶低沉着声音说:“不用出去了,我交代你件事儿。”   “唉”长胡须男人答应道,虽然觉得奇怪,还是恭恭敬敬一点儿异议都没有的站在门边儿。   “用的这些人口风都紧吗?”田如轶坐到那铺着已经被火炕烤得焦黄的炕席上,伸手去轻轻摸邵昕棠的脸。   “绝对比死人的口风还要紧。”男人说道:“二少您放心,没有把握的人那天只被派去抓人,什么也不知道,绝对不会想到咱们。”   田如轶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怎么就给他铺了这一层褥子,这炕这么硬?”   长须男人一听,冷汗就顺着头顶往下淌,他战战兢兢的回道:“是小人疏忽了,因为这个房子空了好久,就剩下这一条褥子了,再出去弄我怕打草惊蛇。城里现在查的特别严,白道的黑道的都在找人……”   “嗯。”田如轶轻轻地嗯了一声。说实话,他也没想到于战南在天津城的势力也这样大,能令这么多厉害的人物替他找人办事儿。   屋里烧着两个大火炉,红彤彤的照在邵昕棠的脸上。田如轶伸手想抚平他揪在一起的眉峰,猜想他一定是做了噩梦吧。   这样的玉人儿,废了这么多的功夫,终究还是得不到啊……   田如轶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的开口吩咐道:“今晚派人把他偷偷的送到付大博家去藏好,然后派我们的人去把他救出来。”   长须男人猛然抬头,吃惊的看着田如轶温情的注视着床上的人,心中满满的都是疑问。这么费力弄来的人,这么喜欢的样子,怎么这么轻易就要送走了?   “要不得了……”田如轶看出他的疑问,开口说道。其实他自己的心里比谁都舍不得。眼看着这样一个玉人儿,碰不了动不得,就像是渴了很久的人,找到一瓶毒药般,喝了就是死,不喝又难受得要命……   越看越不舍,田如轶想到自家弟弟还在人家手里不定怎么受罪呢,就毅然的站起身来,说“这事儿要快,而且务必要做得天衣无缝。否则走漏了一点儿风声,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长须男人连忙答应下,然后送田如轶出去。   当晚,就传来消息,说是人找到了,是天津一个前航空部长的独子付大博。这个付大博人尽皆知他喜欢漂亮男人,整日吃喝玩乐无恶不作,也出席了田中和的寿宴。而且几年前他曾经跟于战南有过点儿过节。   于战南刚得到消息,人就已经被送回了他住的会馆。是田如轶亲自把人送回来的。邵昕棠已经醒了,在路上听田如轶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发现自己除了头部异常疼痛外,倒是没什么事儿。   远远地,邵昕棠就看到于战南高大的身影立在会馆的门前,心里突然涌起一丝奇异的感觉。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好像从从被劫走到现在的所有不安都不见了。好像只要在这个男人身边,自己就是安全的一样……   车门被打开,邵昕棠正在跟田如轶道谢,就被一股力道猛的扯了出去,然后被牢牢的压在一个火热坚硬的胸膛。   听着那隔着衣服还跳动的剧烈的心跳声,邵昕棠似乎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不安,他忍不住伸手搂住了对方的强健的腰,然后感觉到于战南身上的肌肉一僵,更加用力的抱紧自己。那双铁臂像是要把自己勒紧他的身体里一样。   “对不起……”   邵昕棠似乎听到于战南这样说。还以为是幻觉,因为这个声音太轻了,而且这个男人是谁,是东北的军阀于战南啊……   田如轶站在车边。此刻天边已经全黑了,车灯的阴影下看不到他的表情。直到于战南放开了邵昕棠,改牵着他的手后,才听到田如轶声音清冷的笑着说:“这下人找到了,表弟也可以放心了。也叫我四弟出来跟我回家吧,父亲还等着呢。”   于战南回头给闫亮使个眼色,闫亮马上进去带人。   于战南站在门口的青石台阶上,冷冷的看着田如轶,那眼神很复杂。   田如轶就这样跟他含笑对视着,一点心虚的样子也看不出来。   付大博的下场自然很惨,都不用于战南出手,田家已经惩办他了。   于战南是一副什么都心里明白的样子,而田如轶则笑的无辜。直到田如玉被人带了出来,看到田如轶和于战南的时候大声的诉苦:“哥,他、他然敢打我,还不给我吃饭,不给我喝水……”   田如轶打断他,看到他没缺胳膊少腿的,已经是于战南给他们家面子了,他厉声说:“别废话,快上车,父亲还在等着呢。”   上了车,田如轶看田如玉虽然狼狈,但是倒是没受什么伤害,至少他还有力气叫骂着,把自己的耳朵震得嗡嗡直响。   田如玉气得像是只小青蛙,在旁边一鼓一鼓的。田如玉坐在车内的阴影里,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站在会馆门前昏黄的光影下,眼看着田如玉坐着车慢慢走了。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邵叔叔!”   邵昕棠一回头,正好让冲出来的于一博抱住。小西瓜头抱着邵昕棠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邵昕棠把他从地上抱起来,觉得这个小孩儿可真沉啊。   “邵叔叔,我担心死了,比父亲还要担心,我以为你回不来了……呜呜呜。”小西瓜头窝在邵昕棠的怀里,说道,引来他父亲淡淡的一个白眼。   “乖!”邵昕棠昏迷了这么久,身体很虚,眼看就要抱不住小孩儿了,就被一旁的于战南伸手接过,放在地上说:“你邵叔叔很累。”   小西瓜头听话的乖乖跟着,于战南把他搂住,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柔声问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已经在路上了,等会儿让他给你好好检查一下。”   邵昕棠摇摇头说:“我很好,这次多亏了田家的二少爷。”   “这段时间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于战南沉声问道。   “没有,我就一直昏睡着,直到刚刚被田家二少爷唤醒的时候,已经在他的车上了。”邵昕棠说的时候眼神还有些迷茫。   于战南的眼睛在夜色下愈发显得深不见底,半晌,他冷哼一声,说:“也奇了怪了,付大博这样的人把你抓去一天一夜然连动都没动一下……那个真正地对你心存不轨的人,我早晚要抓住他!”   “你是说,劫走我的人不是那个人?”邵昕棠撑着发疼的脑袋问道。   “你别管。”于战南看他头疼的样子心疼极了,歉意的说道:“这次是我疏忽了,让人有机可趁,我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让你陷入险境。”   “你也不是故意的。”邵昕棠摆摆手,想让他不要这样自责。   于战南没有应声,只是进了门就拦腰抱起他,送上了卧室的床上,等着医生来。   不管怎么说,邵昕棠让人在他眼皮底下被劫走,就是他的错。把邵昕棠保护好,让他无忧无虑每天开心的笑,本来就是他的责任。   于战南亲了亲邵昕棠的额头,握着他的手,柔声说道:“你先睡一会儿,等医生来了我叫你。”   邵昕棠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于战南就这样一直坐在床边,握着那只白皙瘦削的手,眼神一时一刻也没离开床上人的睡颜,那双虎目里流露出来的温柔,简直要腻死人……   邵昕棠这一觉睡得香甜,医生来了他也不知道。医生开了一些安心养神的西洋药丸,知道床上这个睡得正熟,漂亮的少年就是这一天一夜搅乱天津城的主角,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在看于战南走路都不自觉放轻的脚步,心里感叹道:真的是红颜祸水啊!      第56章 初到上海      田如玉被圈在了家里,直到于战南再次要走的时候,他才被他二哥架着去车站送人,兼道歉。   田如玉不知道被他爹怎么收拾的,虽然还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但是当天还是主动地走上前去,表情尴尬,难受的要死了似的而且口气极其冲的对于战南说:“对不起。”   他难受,于战南比他更难受,看见他就恶心,总是想掏枪蹦了他可恨的脑袋瓜子,还得多亏了他超人般的意志力。   邵昕棠早被他送进去了,于战南站在车厢口看着他们,说得唯一温情的话大概就是一句问候他舅舅的,他对田如轶说道,连看也没看前来道歉的田如玉一眼:“让舅舅保重身体!”   田如轶应下了。田如玉见于战南压根看也不看自己一眼,本就窝着火的脾气又上来了,张口就骂道:“你他妈装什么!”   田如轶一把拽住他,常年带着莫测笑意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怒容,被他这个永远得不到教训,缺心眼儿的弟弟气到不行,他低声冲着他怒吼道:“你给我消停点儿,别忘了你是怎么答应父亲的!”   田如玉闭了嘴,可还是表情愤愤的。   于战南这时终于把目光施舍般的看向了田如玉,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冰冷的像是两颗琉璃,他突然勾起嘴角笑了,只是这笑容极其的冷酷薄凉,让一直盯着他的田如玉都忍不住心里一惊。   “为兄这就要走了,四表弟这样盛情款待,为兄还留了一份厚礼,只等我走后给你一个惊喜,四表弟可别嫌为兄准备的不够充分啊。”于战南缓慢的说道,嘴角的那抹笑极其残忍。   “于战南,你做了什么?你敢……”   田如玉被他二哥拉住,田如轶的表情也有了丝变化。他还以为于战南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就这么放过田如玉了,看来他们都放心的太早了。田如轶硬着头皮陪笑道:“表弟,别这样,我们都是一家人,四弟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就多担待些,回头我让父亲教训他……”   “我多担待倒是可以,这些年他明面上折我面子,暗地里拆我台,我看在舅舅的面子上,何曾说过一句什么。可是他错就错在动我的人,就是找死。”于战南不容妥协的说道。   “四弟不就是想跟你闹着玩儿吗!真正动你的人的人也不是他,付大博不是已经找到了吗,我已经替你做了他了,你的气也消消……”为了自家弟弟,田如轶勉强笑着跟于战南说软话。   “是不是他还不一定呢。”于战南的眼睛像是什么都了然于胸一样盯着田如轶,继续说道:“如果找到真凶,二表哥别忘了告诉他,洗好了脖子等着我,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田如轶的笑容僵住。于战南看了他们最后一眼,转身就走进了车厢……   因为邵昕棠被劫走的事儿,他们又在天津多留了三天,理由是于战南害怕邵昕棠身体还有哪儿不舒服。其实邵昕棠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么娇贵,这次被劫走一事,虽然发生的突然,但是可以说是有惊无险了。邵昕棠还是挺庆幸的。   虽然自己没事儿了的时候也曾偷偷想过,自己要是被人那什么了,于战南有没有可能不要自己了,放自己走。   邵昕棠自己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很无聊。他是想逃想疯了,才会有这种恶心的假设。只要想一想有个陌生的男人压在自己身上做那件事儿,邵昕棠就觉得想吐,浑身战栗,一点儿也受不了。他都要忘记当初自己去于战南面前,最初上他床的那刻,承受的那种比死还要难受的感觉了……那种感觉,这辈子,他都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看着于战南对待自己像对待玻璃之类的易碎品时,邵昕棠总觉得将来逃跑是个很可怕的结果,随着于战南对自己越来越好,他甚至不敢想象当于战南发现自己逃跑了后,会不会化身为什么魔物……   他刚坐起来一小会儿,于战南就又让他躺下,细心的给他拿枕头垫在后脖颈处,能让他跟他们说话聊天的时候也不难受。于战南就说他这几天受了惊吓,要多多休息。其实大家都真心觉得,受惊吓的应该是他们的司令才对。   在车上的日子很无聊,还好有可爱的小西瓜头。于一博拿着他从天津淘来的一大堆小东西在床上捣鼓着,一会儿说这个好玩,要拿回去带着聂健安,一会儿又说这个新奇,要拿回去跟聂健安一起弄。捣鼓了一会儿,小西瓜头终于趁着他父亲不注意,扑到邵昕棠身上,可怜兮兮的说:“邵叔叔,我想小哥哥了。”   邵昕棠摸了摸他的头,他就没见过比小于一博更加会讨人喜欢的孩子,一颗心柔软的像是浸在水里,他说:“我也想啊,我们回去就能见到他了。”   于一博这个鬼灵精,出发前特意去理发店重新剪的头发,让理发师给他修得毛茸茸圆滚滚才算满意,还是那个小西瓜头,刘海儿才到他的半个额头,露出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闪着调皮机灵的光芒,让人看了恨不得抱在怀里好好的蹂躏一番。于一博说他二姨喜欢他的这个发型,理直气壮的每天顶着这个可爱的西瓜头招摇撞骗求疼爱。   “小哥哥他为什么不来?”于一博提到聂健安,情绪有点儿低落。他被很多人捧在手心宠着,有人玩儿的时候还会好点儿,一等到就他一个小孩儿的时候,他就会想起他的大头哥哥。   “小哥哥要上学嘛!等过一阵子我们就能回去了。”邵昕棠摸摸小孩儿的头发。   “嗯,我也很想二姨,看完二姨一眼,马上就回去!”小孩儿吸了吸鼻子。   一开始邵昕棠并没有想到这两个孩子感情会这么好,毕竟无论是生活背景还是童年经历,两个小孩儿都相差的太多。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一个有王子病傲娇的很,一个孤僻不屑与富人为伍也说不准。可是于一博从小被他父亲散养惯了,一点儿骄纵的小少爷脾气也没有不说,还很谦让聂健安。而聂健安,即使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好像也没带给这个孩子多大的伤害,他对待明天的态度仍然是积极的,对待别人仍然是善意和耐心的,虽然他越长大,好像心思越重,不愿意与别人说,但是邵昕棠仍然很欣慰了。他总觉得两个孩子在一起时格外和谐,很有兄友弟恭的感觉。   欣慰之余,他也忍不住想到他和聂健安突然消失了的那天,小孩儿会不会也很伤心……但当年华逝去,越来越多令人眼花缭乱的东西占据着这父子俩的生命时,他们就会慢慢淡忘吧……   这时的火车还没有提速,从天津到上海足足在路上耗了二十几个小时,弄得邵昕棠到了陆地,脚下都有些晃。   等火车停稳了,他们从一个单独的门出来。邵昕棠可以看出于战南的激动,听说他跟他的这个相差仅一岁的二姐感情尤为好,看来不假。   邵昕棠面上冷冷清清的,他倒是不奢求他的这个二姐会多喜欢自己,只求别像在天津一样出那么多不愉快的事儿就行了。不过于战南可是很兴奋,说他二姐想见他很久了,他们俩一定会相处得很好。   邵昕棠可不敢全信,他不觉得在这个年代,哪个世家小姐会对至亲的弟弟找个男人而感到高兴。她对你好,那是因为你是他弟弟。她对自己这个别人眼里狐狸精一样勾搭男人的戏子,还有待观察……   结果,邵昕棠这次失策了。于战南的二姐真的很好。   刚下了火车,就看一整排的当时最好的nash美国汽车停在出口处,保镖均穿着民国时期流行的统一黑色洋装站得笔直秩序。那仗势要多有气派就有多气派,一看就是上海哪个贵族来接人。离得远远的,来往的人仍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于战南拉着邵昕棠下了车,远远的就看到中间的车上走出来一个穿着浅紫色旗袍,身量高挑匀称,气质出众的年轻女人。漂亮女人看到于战南他们一行人的时候,还没等说话,眼泪就流了下来……   于战南也很激动,但他惯于忍耐,还是步履从容的领着邵昕棠他们一行人走了过去,眼眶也微微发红。   “二姨!二姨!”于一博老远就大喊大叫道,像个小火箭炮一样冲了过去,抱住漂亮的女人,撒娇的喊道:“我想死二姨了!”   “小东西,二姨也想死你了!”于欣雅在小西瓜头的脸上狠狠的亲一口,然后你一口我一口的,涂得两人均是满脸口水。   等姨侄俩终于腻糊完了,于欣雅把小孩儿递给旁边的闫亮。先是含着泪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于战南,用手捂着嘴,然后姐弟俩同时伸手,狠狠的抱在了一起。   “姐!”于战南轻轻地叫着。   “你这个臭小子,都把你姐忘了吧,也不来看我……”于欣雅说着眼泪就流个不行,旁边跟着的一个丫头说道:“夫人快别哭了,三少回来看您把眼睛哭肿了,又要心疼了。”   于欣雅把眼泪使劲儿的往于战南的衣服上蹭,哭得像个孩子,委屈的说:“我就哭,我弟弟来看我,我高兴还不行吗!”   “姐……”于战南眼眶微红的拥着只到他胸膛高,身材娇小的姐姐,声音有些沙哑的说:“不是我不来看您,是家里真的走不开。”   “我知道……”于欣雅吸了吸鼻子,说道:“我就是说说。只要我弟弟好好的,在哪里都一样。”这句话说得又让众人一阵心酸。   于欣雅率先放开于战南,拿旁边丫头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脸,转过头来面对邵昕棠,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嗔怒着对于战南说:“还不介绍介绍。”   “这是我二姐于欣雅,你叫二姐就行。”   “这是邵昕棠,我跟你说的……你叫他小棠或者昕棠都行。”   “二姐。”邵昕棠率先笑着打招呼,第一次见面他就很喜欢这个率直漂亮的女人。   “唉!那我就叫你小棠吧。瞧,让你见笑了,一见面就哭得稀里哗啦的。”于欣雅说着有些害羞的笑笑,然后伸出一看就保养得宜的白嫩的手,说:“欢迎你来!”   “谢谢,要给二姐添麻烦了。”邵昕棠伸出手来与她相握。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巴不得你们留在上海再也不要走了,不要气!”   出乎邵昕棠意料的,于欣雅对他格外的气尊敬,神态间一点儿也不像是作伪。   “快上车吧,我们回去聊。”于欣雅笑着招呼他们。      第57章 于欣雅      “姐,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人来?”   于战南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长长的车队,唏嘘着冲于欣雅说道。   “我弟弟来了,我当然要隆重点儿。”于欣雅嗔道。   于战南坐在副驾驶,后面坐着邵昕棠和于欣雅,小西瓜头坐在于欣雅的怀里,亲热的圈着她的脖子。   “姐夫呢?”于战南回过头来问于欣雅。   “还说呢。”于欣雅说道:“去了外地办事情,本来应该前两天去的,寻思着你们要来,就拖了两天。结果你们才来,他的事儿也拖不了了,今早才急匆匆的走了。得十天八天的才能回来。”   “不是说好了日子了吗,我们一大家子人都等着你们,怎么才来?”于欣雅问道。   “出了点事儿。”于战南声音沉沉的说道。   “什么事儿?”于欣雅问道。   于战南沉吟了一下,不想当着大家的面儿说,就说:“……都处理完了。”   于欣雅剜了他一眼,转头对邵昕棠说:“他们这些男人就是这样,什么事儿都弄得神神秘秘的,小棠你可别跟他们学。”   我不是男人吗?   邵昕棠在心里腹谤着,冲于欣雅笑笑。   作为全国最四通发达的贸易港口,上海确实要比东北发达的多。无论是城市的景观,还是街上路人的生活水平,一看就要比东北富裕的多。   于欣雅嫁了当时上海第一富商苏正旭的三儿子苏启轩,两人婚后的第二年就搬出来自己住了。如今苏正旭已经年迈,不再管家中的事务。他的这三个儿子也都是争气的,老大如今是上海海关总长,老二是在天津政委也是风生水起,年少英才。而老三苏启轩,掌管着家族买卖事业,看上去算是几个兄弟中最不出息的一个。但是他有钱,两个哥哥之所以能在政界做大,跟他在背后雄厚的资金支持脱不了关系。所以苏启轩在整个家族中,也是非常有地位的。   但是早在七八年前,苏启轩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整个上海滩都知道苏家有一个混世魔王,整日挂着父兄的名头无法无天。谁能想到那个昔年玩世不恭的世家少爷,几年的时间,就把家族的生意做到了全国,甚至是出口。   当年于战南正是水深火热之时,听说他二姐要嫁个整日只知道游手好闲的风流公子哥,气得不行,说什么也不让。但是于欣雅也是个倔脾气,决定了的事儿就是她从小最疼爱的弟弟也拗不过。她偷偷跟上海的苏家搭上线,跟当时的苏家祖母苏启轩的生母谈妥了自己的婚事,然后对于战南以死相逼,带着丰厚的嫁妆孤身一人来到上海这个不知深浅的百年大家族里,嫁给一个素未谋面臭名在外的风流公子哥儿。   于战南忙着跟家里家外的人斗,也是跟于欣雅生气,连她的婚礼都没有参加。   然而,半个月后,苏家就打来了大笔的款子。也是这大笔的款子,让于战南在险境中取的最终的胜利。   万分庆幸的是,于欣雅跟苏启轩的感情非常好。如若不然,于战南不知道内心将会怎么煎熬呢。可是即使这样,对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亲人,于战南也是始终心怀愧疚。从小到大,他为姐姐做过什么,而他姐姐,一直在背后默默的支持他,爱着他,在关键的时候不惜牺牲一切来保全他……   所以对待于欣雅,他这辈子都感恩……   于欣雅的家不偏不闹,在人多的市里行驶了一个多钟头,终于在一片山清水秀的区域看到了她家的房子。是一座镶着红瓦片的欧式三层小洋房,精致漂亮,样式别致。门前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缓缓流淌。   不过苏府的保镖甚至要比于战南在家时的都多。是苏启轩放心不下独自在家的妻子,都是花重金聘请的。   于欣雅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八岁,女儿才六岁。两个小家伙儿在家等得不耐烦,见到于一博都亲热极了。和大人打过招呼,三个小孩儿就跑的没了踪影。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出现。   这次于战南也不跟谁客气了,真的像是到了自己家一般,也不嚷着要住会馆了。进了屋子就带着邵昕棠去洗漱,然后穿着于欣雅早就准备好的家居服就下来了,嚷着肚子饿。   邵昕棠发现于战南见到了于欣雅后,跟那个平日里板着脸,严肃的很的于大司令很是不同,总是不自觉的像是撒娇一般。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们下来。”于欣雅也换了套粉嫩的长衣长裤,头发在脑后随意的扎了个马尾,看着就像十七八岁的少女,哪里能让人想到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今天凑合吃一口,明天姐姐亲自给你下厨,做你爱吃的酸辣鱼。”于欣雅一边帮着佣人摆筷子,一边笑着说道:“对了,小棠喜欢吃什么,明天二姐给你做。”   “我什么都行……”   邵昕棠还没说完,就被于战南接了过去,他抱怨着说:“他就爱吃些青菜,却清淡越爱吃,肉类里除了鱼肉基本上都不怎么吃。”   “难怪这样瘦!”于欣雅笑着说:“还是得多吃一些肉,你看小南长得多壮,小时候他还没有我高呢,现在长得像是巨人一样。”   几个小孩儿家教都非常好,大人没动筷子,也就眼巴巴的瞅着桌上的菜直流口水,却不去夹一下。   于一博饿坏了,看着大人还在聊天,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忍不住扯了扯于欣雅的袖子,睁着一双水雾雾的大眼睛说:“二姑,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吃啊,我的小肚肚都饿扁了。”   于欣雅作势摸了摸他的软乎乎的小肚子,表情一本正经的逗弄小孩儿:“我摸还是鼓鼓的呀!”   急得小西瓜头都要哭出来了,于欣雅才大笑着说到:“快吃吧,都把我的大侄子饿坏了。”   第二天,于战南跟于欣雅去探望苏家老爷子,邵昕棠和三个小鬼头在家。于欣雅对此很抱歉,还拉着他的手说了一番体己的话。邵昕棠本来就没什么感觉,被她一说,倒是真觉得于欣雅不是一般人。这个时代正常的大家小姐哪能像她一样这样轻易就接受了自己的弟弟跟个男人。她还处处维护,照顾的非常周到。邵昕棠相信,如果于战南今天领回来的是个女人,于欣雅的态度也不能再好了。   真是个奇女子呢!邵昕棠忍不住想到。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于战南姐弟俩坐在车上去拜访苏家老爷子,于欣雅早就周到的把礼物准备好了。   “姐,谢谢你!”   坐在车上,于战南忍不住握住于欣雅的手。   “谢什么?”于欣雅诧异的问道。   “谢谢你这样轻易就接纳了昕棠,还对他这么好……”于战南声音沙哑的说道。   “傻弟弟……”于欣雅还像是小时候一样,伸手温柔的摸了摸她弟弟英俊的脸庞,说道:“二姐可不是那么迂腐的人,只要我弟弟过的开心幸福,怎样都行。”   “你这个性子倔,脾气不好,眼光也高,碰到一个真心喜欢而且能相处的好的人不容易,二姐也管不了那人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了。”于欣雅说着,轻轻的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说道:“但是我看小棠也不是个泥人的脾气,怕是也是个倔性子,你要是真想跟他好好过,过一辈子,也不要什么事儿都一意孤行,要好好跟他商量着来。”   “嗯。”于战南答应道,紧紧的握着于欣雅的手。   这一住就是七八天,直到苏启轩回来。   这些天,他们几个人吃喝玩乐,在于欣雅的带领下,都是上海顶级的享受。苏启轩回来的那天,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三个小孩儿已经睡下了。他们三个人去接站,只带了两辆车的保镖,低调的很。   火车站台的灯光昏黄朦胧,大雪的天里,车里也冷得厉害,几个人就站在外面边聊天边等。   当邵昕棠看到穿着蓝色西装,围着深蓝色毛围巾的高个子男人被人簇拥着走出来的时候,压根不敢相信这个身材颀长,长相英俊,严肃周正的男人是他们姐弟俩这些天聊的,做了很多惊天动地震惊上海滩的苏家三公子。   苏启轩出来后,灯光昏暗,视野很模糊,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里面穿着粉色旗袍,外面套了于战南棉外套的于欣雅。   苏启轩大步走过来,一把抱住自己的妻子,声音沙哑的责备道:“不是告诉你们不要来接我吗,这么冷的天!”   于欣雅笑着挣开他的怀抱,嗔道:“我弟弟他们都在这儿呢,你有点儿姐夫的样子。”   “我怎么没有姐夫的样子了,姐夫疼姐姐才对嘛!我要是不这样,你弟弟还要收拾我呢!”   苏启轩说着,露出一抹邪笑。也就是这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才能让人看出点儿当年风流公子的影子。   给邵昕棠和苏启轩介绍了后。苏启轩一拳打在于战南的肩膀上,邪笑着说:“你小子可真有福!”   于战南笑的得意洋洋,邵昕棠却红了脸,幸亏外面的灯光暗看不清。   “走,带你们去吃‘大唐食坊’的清蒸小蟹去,非常鲜!”   苏启轩兴致高昂的说道,伸手把于欣雅搂紧了自己的怀里,就怕她吹到一点儿的冷风。   ‘大唐食坊’是上海顶级的饭店,二十四小时营业,他家的清蒸小蟹最为出名。   几个人坐在装修的富丽堂皇的包厢里点菜,地上摆着十来个精致的火炉,硬是把这三九的寒天烧成了暖春。几人喝了几杯酒,就热得不行,脱了外套尝着他家的鲜美的饭菜,都很高兴。于战南和苏启轩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怎么劝都劝不住。苏启轩跟他抱怨于欣雅对他这个弟弟要比他这个丈夫还要好。两人聊着聊着又聊到当年于战南和他第一次见面时,两人大打出手的那次,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真的是非常热络开心的场面。   邵昕棠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耍宝,就见坐在旁边的于欣雅给他斟了一杯酒,然后轻轻地说:“小棠,姐姐也敬你一杯!”   邵昕棠赶紧舀起杯子,恭敬地举着。   “姐姐真的非常喜欢你。小南没带你来的时候,我还在想他能给我带来个什么样的人呢。虽然一直知道我弟弟眼光好,但是也没想到他能带回个你这么好的弟妹。”于欣雅说着,温柔的笑了,这柔美的笑容在橘黄的灯光下格外的温暖。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邵昕棠被她真心的夸奖弄得很不好意思。   “好,怎么不好!”于欣雅说着,声音轻轻柔柔的:“不过我知道我弟弟脾气不好,毛病也多,但是他是真的喜欢你。他一个大男人,面皮薄,有些话怕是从来没跟你说过,但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看的清楚,他离不开你,是真心的想跟你过一辈子。所以姐姐在这里想请你多多包容我这个坏性子的弟弟一些,他可能以前也做过一些让你不能忍受的事儿,但是看在他现在真心的份儿,就原谅他吧,以后跟他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邵昕棠低着头听她说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长长的睫毛挡住眼睛,于欣雅也看不出他的情绪。过了半晌才听他说:“其实以前的事儿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我们喝了这一杯吧,二姐。”   邵昕棠说完,率先仰头喝了杯中的酒。于欣雅也高兴的干了。   而那边喝得兴致高昂的两个人都没注意到这边,知道凌晨一点多钟,四个人才回到苏府。      第58章 回家      还有是十多天就过年了。除夕之夜是中国的大节日,街上都是喜气洋洋置办年货的人。而于战南他们也在这里呆了太久的时间。   这天,于战南说了他们要走了的决定,苏启轩一听就拍着桌子说不行,他说:“我这才回来两天,还没好好招待你们呢。过完年再走!”   “什么招待不招待的,这就挺好的了,我是来看你们的,看看就走了,家里还有很多事儿呢。”于战南缓缓说道。   于欣雅纵然心中万般不舍,也没说什么挽留的话。她知道于战南作为一个司令,不能离了这么久,眼看要过年了,上面下面要打理的事儿多了。也就不舍的把他们送到了火车站。临走前,她还特意拉着邵昕棠走到角落里去说悄悄话,弄得苏启轩和于战南别提有多酸。   于欣雅拉着邵昕棠,把一个小巧精致的漆木盒子放到邵昕棠的手里,说:“金银珠宝什么的想必你也不缺,但是姐姐怎么也得给你份见面礼。这里面是一块儿上好的红玉,虽然不是什么家传的宝贝,但也是我的心爱之物了。如今送给你,希望你跟小南能一直好下去。”   “这个我不能要,二姐。”邵昕棠推辞着。   “不要也得要。”于欣雅强硬的说道:“不要就是看不上,瞧不起你二姐。”   邵昕棠被她说的无法,为难的把漆木盒子接了归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说:“那谢谢二姐。”   “谢什么!”于欣雅说:“我和你投缘,虽然觉得你配我家驴脾气的弟弟是可惜了,但是二姐真心想让你们都好,以后还请你凡事多让着他些,别跟他一般见识。”   “好。”   邵昕棠答应着,那边的人已经等不急了,喊他俩过去。   不管他跟于战南的未来如何,邵昕棠都打从心眼儿里尊敬和喜爱这个知性,善良的好姐姐。   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即使是在非常舒适的环境,也让人心里烦躁,迫不及待的想呼吸新鲜空气了。   北方的天气要冷得多。下了车,看着熟悉的景象和来接站的孙德全和聂健安,邵昕棠就真心觉得这是到了于战南的地盘,心里不知不觉安定下来。   才一个多月的时间,正是长身体年纪的孩子变化真的很大。邵昕棠看着站在孙德全旁边,已经长到孙德全耳朵位置那么高的聂健安,站得笔直,远远看去像是一株正茁壮成长着的翠竹。   孙德全跑过来,胖胖的脸上堆着都是笑容,他搓着手说:“司令,你们可回来了,我们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这火车怎么这么慢!”   于战南亲热的捶了他一拳,笑着说:“回家就是好,这阵子辛苦你了!”   孙德全嘻嘻笑着,指挥着佣人去抬东西,闫亮站在一旁跟他扯淡,聊这些天他们出去玩儿的事儿。孙德全趁着大家都不注意,贴在闫亮耳朵边悄悄的问:“二小姐她,有没有提到我……”   “提到你?”闫亮装傻充愣的说:“提你干什么?”   看孙德全一脸的紧张,闫亮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好像是有提到……”   “她说什么了?”孙德全紧张极了,胖胖的脸上肥肉都抖动了。   “她说……”闫亮状似用力的回想,然后说:“她说,你上次走的时候把她们家从法国买的按摩椅坐坏了……”   “去!”孙德全失望的骂了他一句。   “嗨,我说你再这样儿,我可给你告诉司令了啊!”闫亮笑着说道。   “告去呗!”孙德全小眼睛斜着他,说:“司令早就知道二小姐是我心目中的女神,上次还够义气的给了我一张二小姐未出嫁时的照片呢。”   “我说你怎么老大不小的还不成亲……”闫亮调侃到一半,忍不住规劝道:“你可别望着这水中月镜中花,耽误了一辈子啊!”   “去!”孙德全说:“你还不是一样。”   孙德全说完就去摧人搬东西,胖胖的身躯走远了,没看到伫立在原地的闫亮听了他的话,眼睛变得深沉。他望向被于战南包裹的像个小棉球儿的邵昕棠,站在白茫茫的一片雪海中,冲着聂健安温柔的笑,硬是把这苍白的世界笑的温暖如春……   是啊,他们都一样,都是爱错了人……   邵昕棠走到聂健安的面前,看着长大了不少的小萝卜头,有些激动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长大了不少。”   “干爹”聂健安激动的喊了一声,沙哑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发出来的。他一动不动的让邵昕棠摸着脑袋,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于一博看见他们俩在雪地里对望,也不理自己,急的去扯聂健安的衣服,憋着小嘴儿说:“小哥哥,我都想你了,你怎么都不想我呀!”   聂健安低下头,看着这个走了一个多月,可爱如昔的小家伙儿,心里也是酸酸甜甜的,他想伸手抱一下他,却因为看到走过来的于战南而改为伸手摸了一下小孩儿水嫩的脸颊,声音非常轻的说:“……没有不想你。”   “都站在这儿吹什么冷风,都嫌自己太久没生病了吗?”于战南迈着大步走了过来,冲着几个人没好气的说。   不回来还不觉得,一回来于战南就堆了很多事儿。整日忙的不见踪影。要过年了,就连闫亮和孙德全也忙着跑内跑外的,四处打点。家里就只剩下邵昕棠和两个小孩儿。   学校早就放假了。这天于战南他们一早就出去了,聂健安就拿来他期末在学校第一名的排名成绩单给邵昕棠看,底下还有老师用毛笔字写的评语,意思说这孩子勤勉好学,必有大作为。   聂健安站在邵昕棠的面前,把那个薄本子递给邵昕棠的时候,非常紧张,手指都拧在了一起。   “坐啊。”邵昕棠穿着舒适的棉质白色家服,悠闲地坐在沙发里,让聂健安坐在他对面。聂健安忐忑的坐下了。   邵昕棠盯着聂健安给他翻开的那一页,盯着看了很久,时间长得让聂健安的屁股上像是长了钉子,不安的扭来扭去。就在他要受不了,想要要回本子的时候,听到邵昕棠激动的声音。   “我的好儿子,真棒!”邵昕棠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满的都是自豪,他说:“你是干爹的骄傲!”   聂健安先是傻傻的看着邵昕棠,像是没听懂他说了什么一般,然后满脸通红,一股什么东西猛然从体内升起,流向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的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干爹然说……自己是他的骄傲……   他一直努力读,比谁都努力。只要一想到这来之不易的学习的机会,还有干爹住在这座华丽的牢笼的不得已,他就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一样,他在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辜负干爹的一点儿期望,他要做的最好,不能让干爹失望。   皇天不负苦心人,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让他在一个二十几人的班级得到了考试中的第一名。拿到成绩的时候,他就想飞奔回去拿给干爹看。可是那时他干爹不在家,他只能一个人默默的承受这种喜悦……   回到司令府,当然没有人关心他一个身份不明的白吃饭的人在学校里取得了什么成绩。于战南他们一走就是一个月,他就像个隐形的人,除了吃饭就窝在房里读,要不就跑出去一整天,没有人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经过这么多天的沉淀,他兴奋的情绪也渐渐冷淡了,他知道于一博每年都会取得全年组的第一名,而自己这样的成绩,或许在别人眼中根本不算什么吧,他甚至有些犹豫要不要给邵昕棠看……   然而,就在刚才他得到这个世界上他最在意的人的肯定和赞许的时候,那种一瞬间的狂喜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邵昕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对待一个大人一样感叹道:“我儿子长大了!”   聂健安张了张嘴,像是有很多的话要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就在这时,吃完了早饭,在他父亲前脚刚走,后脚又扑进被窝里补觉的聂健安从楼上下来了。他穿着天蓝色的棉质小睡衣,粉嫩的小脖子露在外面,用手揉着睡得有些红肿的大眼睛,小西瓜头成了天然的鸟窝。他长着小嘴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里面粉嫩的牙床都看得见,说道:“邵叔叔,小哥哥你们在干什么?”   小西瓜头“蹬蹬”的跑过去,伸着小脑袋看邵昕棠手里拿的东西,睁大了眼睛说:“小哥哥,你也考了第一名啊?不过只是班级的,没有我厉害哦!”   看着他可爱的样子,邵昕棠和聂健安都笑了。   邵昕棠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笑着说:“是,我们一博最厉害了,不过你小哥哥也很棒,想要什么奖励,邵叔叔买给你们。”   因为从小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还真没因为什么事儿做得好而得到奖励过。      第59章 全家      “真的吗,邵叔叔,我可以要奖励?”   “当然,小一博这么棒,应该奖励!”邵昕棠微笑着说道。   “那……”于一博的一双大眼睛异常黑亮,他说:“我想要父亲的那把德国手枪。”   邵昕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想把小孩儿领回正途,他柔声说:“可是那是你父亲的,我们不能要别人的东西啊。”   “那,不是父亲用的那把也行,邵叔叔奖励给我一把新的吧。”于一博睁着大眼睛看着邵昕棠,一副很好说话的小样子。   问题的关键不是哪一把,好吗?   关键是你一个八岁大的小屁孩儿,压根就不能拿枪。而且你要让我上哪儿给你弄去啊。邵昕棠心里淌着泪想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比他父亲还难缠的小鬼。   “那种东西,你长大了司令自然会给你,你现在要,司令不会同意的。”   就在邵昕棠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旁的聂健安开口了。他皱着眉头对小孩儿说道。果然,于一博听了后,想了一会儿,一双大眼睛在眼眶里乱转,小机灵鬼的样子,然后委屈的说道:“可是我就想要父亲的那把德国手枪嘛!”   “手枪不行!”聂健安皱着眉头看着他。   于一博跟他大眼对小眼对视了半天,终于妥协的说:“那我真的没什么想要的了嘛!”   邵昕棠觉得有些为难,他以为两个小孩儿也就是要点儿小东西,是自己花钱就能买到的。可是,于战南的儿子怎么跟他爹一样,这么难搞!   “那……”聂健安的眉峰纠的高高的,他也不知道要点儿什么。倒不是他跟于一博一样什么都不缺,而是在他的生命中,从来没被允许张开要过什么。所以,他不会。   于一博光着小脚丫站在沙发上,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等着他的小哥哥给他出个好主意。   “那……”聂健安吭哧了半天,终于说到:“让干爹给我们堆个雪人儿吧。”   聂健安脑海中闪现这一个想法,觉得很不错,高高兴兴的说了出来。就看于一博瞪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呆呆的看了他半天,才小声的问道:“雪人儿?”   “对!”聂健安很高兴,觉得自己的点子非常好,他激动的说:“就让干爹送给我们一个雪人儿!”   小西瓜头困惑的看着他兴奋地样子,半晌才在聂健安火热的目光中轻轻的点了点小脑袋瓜子。虽然他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这么简单?   邵昕棠看两个孩子都同意了,没想到他们只是要一个雪人儿。   昨晚刚刚下了一夜的大雪,此刻外面到处都铺了厚厚的如棉絮一样的白雪,正是好时候。   邵昕棠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和明媚的阳光,兴致很高昂。他吩咐两个小孩儿:“去,进屋穿衣服戴手套!”   邵昕棠自己也从他和于战南的衣柜里掏出一件于战南的黑色大棉袍,非常厚实,穿在身上很沉,但是为了不冷,邵昕棠也就忍了。又带了一个能遮住耳朵的雷锋帽。邵昕棠才出来。   两个小孩儿显然要比他快多了。聂健安还好,听话的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于一博就不愿穿,他嫌衣服太厚了笨重,坚持的嚷嚷着自己不冷。   邵昕棠可不想马上要过年了,小孩儿再生一场病。异常坚决的把帽子扣在小孩儿的西瓜头上,还亲自给他戴上了手套。   嘟着张粉嫩的小嘴,于一博非常不满的跟在邵昕棠和聂健安的身后出去了。   司令府的后花园有很多的空地,这大雪滔天的季节,也没人去打理那边,就让那边积了很厚的白雪,松软而不易融化,用手抓了一大把,一握就是一大团。   邵昕棠前世生长在南方,所以这一世每次看到这样洁白无瑕的雪,他都心里喜欢的紧。他虽然没堆过雪人,但是这显然也难不倒他。   想了一分钟左右,邵昕棠开始让小孩儿帮着滚雪球。本来还兴致缺缺的于一博也来了兴致,只不过他不是认真的滚雪球,而是时不时的偷偷攥了个雪球就朝聂健安的背后偷袭。偶尔还会给邵昕棠一下。   聂健安蹲着身子滚雪球,被他不痛不痒的打着,不时的回头拿一个更大的雪裘吓唬他一下,吓得小孩儿在雪地里乱跑,咯咯地笑着,像是一只受了惊得小黄雀。   邵昕棠做事儿一向认真,专心致志的研究滚了很大的雪球,戴在棉手套的手一小会儿就发冷了。他跺着脚和聂健安一起把雪人儿的头安在身子上,然后再拿散落的雪修修补补的。一小会儿,一个雪人的轮廓就出来了。   邵昕棠让于一博回去拿跟胡萝卜插在雪人儿的脸上当鼻子,又捡了两块儿大小相当的黑色石头充当眼睛,画好了嘴巴。三个人站在雪人儿的面前端详着,都非常高兴。   “好像小一博。”聂健安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像吗?”于一博歪着小脑袋,然后把自己的围脖拿下来缠到小雪人儿的脖子上。看了一眼,又把帽子给它扣上,似乎就更像了。   邵昕棠把自己围脖和帽子赶紧给小孩儿戴上,然后看着小雪人儿,发现那副无辜的样子跟小于一博真的很神似,不禁笑起来。   在外面呆了这么长的时间,几个人都冷了。高兴地跑回屋里,然后上了二楼的后窗户向外看。   “怎么就我一个,太孤单了。”   二楼的窗口处,小于一博看着他们堆的雪人儿,突然说道。   邵昕棠接过下人刚刚熬好的驱寒汤,看着两个小的都喝下去后,自己也慢慢的喝起来。听了于一博的话,漂亮的眉尾一挑,笑着说道:“可以不孤单啊,我们等会儿再出去堆个你小哥哥。”   两个孩子都非常同意,邵昕棠也起了玩乐的兴致,喝完了驱寒汤,暖好了身子,一大两小又武装好,去后花园堆于一博的小哥哥。   小于一博这回不偷懒了,用小手捧着雪积极的堆他的小哥哥。   堆完了聂健安,两个小的又要堆邵昕棠,然后小于一博又看就缺了他父亲,说什么也不干。三个人一天的时间,冷了就进屋暖和一会儿,好了又出来堆,直到太阳西下,绚丽的红霞铺满了半边天,四个雪人才堆好。   于战南回来见几个人都不在,挑着眉问老管家。祖伯笑着回答:“在后花园堆雪人儿呢,已经玩了一天了。”   这么冷的天!   于战南皱着眉头,大衣都没脱就开门向后花园去了。   他心里想着三个人也不分轻重,这样三九的寒天里,就敢在外面玩上一整天,还不要冻坏了。寻思着一定要教训他们。然后大步的向后花园走去。还没到地方,就听到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声音。   于一博正把他父亲之前戴过的帽子扣在最后一个雪人儿脑袋上,可是这个雪人儿要比其他三个堆得都要高,他有点儿够不到,就扣歪了。邵昕棠笑着把帽子扶正,和小孩儿说道:“你父亲可是大司令,帽子可不能戴歪了!”   于战南走近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半边天的晚霞把几个人的笑脸映衬的通红,空旷的雪地里并排立着四个雪人儿,两个高,两个矮。邵昕棠正笑得一脸温柔的给那个最高的雪人扶帽子……   这样温馨的场面,一下子就打动了于战南的心。他站在原地没有动,静静的看着那三个还没发现的人在嬉笑着,心里一股强烈的酸楚涌向四肢百骸,涌向他情感的最深处……这样简单温馨的场面,只有他们四个人……   这一刻,于战南无疑是幸福的。他静静的看着开心笑着的邵昕棠和两个小萝卜丁,感觉从没有这么幸福过……这喜悦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平常,让他的鼻子都有些发酸,眼睛微微发痒,只想时间在这一刻静止,能让他的幸福……地久天长……   几个雪人儿在司令府的后花园中过了年,很久才融化。   孙德全和闫亮都是从小跟着于战南的,也没什么亲人。当然是跟于战南他们在一起过年。   几个大人小孩儿围在桌子旁,闫亮和孙德全都给两个小孩儿封了厚厚的大红包。邵昕棠也不例外,图个喜庆。只是他不光给了红包,还给了两个孩子一人一个红绸编制的中国结,这个节不大,可以戴在小孩儿胸前,也可以挂到腰间,精致漂亮,是他在上海时跟于于欣雅去庙里时碰到的一个山里小姑娘卖的。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漂亮可爱,劝他买个中国结吧,能保平安还长寿。   邵昕棠倒不是迷信一个小小的红色中国结能有什么大功效,只是看着小姑娘可怜,红节也讨喜,就买了几个,想着给孩子玩儿。   孩子高高兴兴的收了,这个时候也没有春节晚会儿这样的节目,几个人吃完丰盛的年夜饭还要守夜,都喝了不少酒的几个人就开始打牌。   邵昕棠照样输得一塌糊涂,却很高兴。于战南就在那头闷声不声不响的赢钱,赢得闫亮和孙德全直嚷嚷说:“司令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大过年的也不让我们兄弟俩多赢点儿!”   两个小家伙儿挤在沙发里吃水果,玩于一博从上海带回来的玩的东西,甚至比他们玩牌的大人还要投入。   民国1922年的除夕,司令府一片温馨欢乐……      第60章 吃醋(上)      鞭炮在院子里噼里啪啦的响起来,把地上的雪都炸到天空中。   司令府的下人忙了一年,上到老管家下到保镖司机,都得到了丰厚的红包。整个院子里喜气洋洋的。   鞭炮声响彻夜空,于一博站在雪地里高兴的乱跳,聂健安就在他身后捂着他的小耳朵。   等炮声一停,于战南搂着邵昕棠的腰,冲着大家说道:“困死了,都去睡觉吧!”   刚进了卧室,于战南就把邵昕棠顶在了门上,去亲他的红润的嘴唇。   “累死了!”邵昕棠伸出一只手,用力去推他,皱着眉头说:“你不是困了吗,睡觉啊!”   “怎么他们俩都有那个红色的扣儿,我没有!”于战南咬着他细嫩的脖子,俊美邪恶的像是一只古欧洲的吸血鬼。   “什么红色的扣儿?”邵昕棠一边迷惑一边伸手想把他埋在自己胸口的毛茸茸的脑袋推开,说:“你说的是中国结?”   “就是那个,我不知道叫什么结!”于战南理直气壮的说。   “那是给小孩儿的。”邵昕棠无奈的说道。   “你都没送过我什么!”男人的声音蛮横中透着一丝委屈。   “啊?”邵昕棠笑出声来,说:“我送你什么?我的卖身契都在你手里,还不是整个人都是你的。”   于战南听了,终于从他胸前抬起头来,眸子发亮的说:“你很在意这件事儿?”   邵昕棠挑着一边秀气的眉毛,说:“怎么能不在意,你试试卖身契攥在别人手里的滋味。”   “那又怎么样!”于战南瞪着眼睛说道:“有没有卖身契你都是我的,想离开,那是不可能的。”   邵昕棠的心头一跳,从衣服兜里又掏出个红色的中国结,甩给于战南说:“给!你不是要吗!”   于战南飞快的接过来,惊喜的说:“真的有我的!”   邵昕棠看着他一会儿像个霸道的军阀,一会儿又像个小孩儿,轻轻摇了摇头,走进了浴室。   第二天,邵昕棠就看到于战南笔挺的绿色军装腰间露出红色的一角,飘飘忽忽,若隐若现……   过完年,于战南依然很忙。听说是从天津那头来了个大人物,还是田中和特意嘱咐要特别照顾的。于战南晚上有时候也不回来吃饭了,甚至有时回来时邵昕棠已经睡下了。他就蹑手蹑脚的到卧室外面的浴室里洗澡,把自己冲热乎了,才会上床把人搂在怀里。   “怎么又这么大的酒味儿?”   一天,邵昕棠正睡得迷迷糊糊,就被于战南搂进了怀里,还用都是酒味儿的带着胡茬的嘴啃他的嘴唇。邵昕棠忍不住躲着,嘟嘟囔囔的抱怨着。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靠!”于战南非常小声的骂了一句:“狗日的小日本,让爷爷我陪吃陪喝还得赔笑,弄得媳妇儿都嫌弃我!等哪天一开打了,看我不先一枪轰了你们!”   邵昕棠睡眠特别浅,听见他说话,忍不住问道:“小日本?”   “你快睡!”于战南说道,自己往旁边挪挪,怕自己身上的酒味儿再熏到他。   过完年,邵昕棠的日子过得无比清闲,人也越发的懒惰了,白天有时候给两个小孩儿讲讲古文,整日也不出屋。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发霉的时候,来了一张给他的邀请函。   是秦家三少爷秦越荣的二十岁生日,秦家在老宅里举办了大型的宴会,邀请各位朋友去参加。   邵昕棠没想到秦越荣还会单独给他一张邀请函,虽然他的和于战南的是一起送到司令府的。邵昕棠也就认为是人家小少爷可能是无意间想起来还有他这么个人,也就顺道送来了。   生日是这个月十四,还有两天。邵昕棠觉得回想秦越荣这个小孩儿,觉得还不错。(他总是想不起来自己现在比人家还小一岁!)   自己刚来这里的那会儿,几次三番的拿他出气,小少爷不仅心胸宽广的没有计较,还一直对他很友好。至少两人在遛马时巧遇的那次聊得很开心。   去参加人家的生日宴会,哪有不带礼物的。邵昕棠正寻思着买点儿什么送人,于一博正好要上街买东西。邵昕棠就跟着一起去了。   从商行取出一些自己的钱,邵昕棠给两个小孩儿买了不少的好吃的。一行人转转悠悠,他也没想到要送什么好。因为秦小少爷看着真的什么也不缺啊!   正好路过一个西洋钟表行,邵昕棠就让司机停车,两个小孩儿也跟了下来。   钟表行不大,只有十几平米的样子。里面拥挤的摆了很多各式各样的大小钟表,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守着柜台的是个白俄小伙计,二十多岁的样子,看到他们进来非常高兴,热情的招呼他们。   邵昕棠四处打量了一下表行,就走到柜台前面。两个小孩儿好奇的站在一个足足有两米高的大西洋钟面前瞅着,没跟他进来。   玻璃柜台里面摆了很多种样式的手表和怀表。里面还有很多表的零件,看着很乱。就听白俄小伙计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先生,您要看些什么?”   “朋友生日。”邵昕棠说道:“想送他一块儿表,你这儿有什么好一点儿的?”   “先生的朋友是先生还是小姐?您想要手表还是怀表?”白俄小伙计问道。   “是个先生。”邵昕棠想了想说道:“怀表吧!”   然后白俄小伙计从柜台里拿出了十几块的怀表,都很好看,还各有各的特点,一点儿也不逊于二十一世纪的世界顶级手工定制的。   邵昕棠觉得自己进对了屋子。他拿起最中意的几块儿仔细的对比着,各有千秋,倒是挺难抉择的。最后他挑了一个复古链子,外壳上雕刻着郑和下西洋的图案的那块儿,就听白俄小伙计说道:“先生您真有眼光,这是这里面最好的,是我师父年前去西欧带回来的,不仅让是美观大方,里面的零件也都是最耐用的,用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是吗……”邵昕棠手里拿着表,听他一说,倒是越看越喜爱,高兴的说:“那我就要这块儿了,给我找个精致点儿的盒子包起来行吗?”   “好咧!”白俄小伙计答应着。他的店地址偏远,虽然东西好,但是有钱的富家子弟一般不往里进,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么痛快的客人了。特意找了一个也是从西洋带回来的黑色漆木盒子,把怀表放在里面。   邵昕棠付了钱,觉得自己捡到了宝儿,这样精致的手工怀表才需要几十个大洋,想他上辈子,戴的哪块儿表不少说也要几百万,邵昕棠也没觉得有多好。   宴会的当天,于战南特意回来接的邵昕棠。这几天他特别忙,都没有时间跟邵昕棠近乎,听说邵昕棠也去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然后板着脸严肃的对邵昕棠说:“别跟秦越荣那个臭小子多说话,他对你没安好心!”   邵昕棠斜着眼睛看他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他些什么。他以为他喜欢的人别人就都要抢吗?这简直是精神病的一种,强迫症什么的……   秦府的老太爷是之前东北有名的地主乡绅,今年已经八十岁了,在当地威望非常高。后来发展到秦越荣父亲那一辈的时候,做起了很多的买卖,家里越发的发达。秦越荣的两个哥哥也都是好样的,忙着家族的买卖,只有秦越荣从小集万千宠爱为一身,在这个封建的家庭还能得以出国留学,回国后又从事了自己喜欢的事业,在医院当一名在家人看来非常没出息的医生。   秦越荣的父亲跟于战南的父亲是拜把子的好兄弟,虽然到了于战南这一辈儿,几个小辈的关系没有老一辈那么铁,但是也不错。所以秦家老太爷亲自为秦越荣举办的生日宴会,于战南说什么也得给这个面子,必须到场。   从那次自己在马场看到秦越荣看邵昕棠的眼神不对后,于战南就没怎么见到过秦越荣,自己不想见,秦越荣似乎也在躲着他。只是没想到,这次的生日宴会,他居然给邵昕棠单独写了一封邀请函。看着邵昕棠一副天真无知的小模样,于战南觉得很窝火。   不过他不知道,更窝火的还在后面。   当邵昕棠笑着亲手把一个黑色漆木盒子递给秦越荣的时候。于战南站在旁边脸都绿了。   操!这黑灯瞎火的,他怎么就没注意到邵昕棠手里什么时候多出个盒子呢,都怪那些在门口就把他截住的要跟他套关系的人。   秦越荣从邵昕棠手里接过那个盒子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愣住了。就听邵昕棠笑着说道:“生日快乐!”   “谢、谢谢……”秦越荣的脸腾一下子就红了,他真的没想到邵昕棠会送他礼物,他还想邵昕棠如果能来,自己能见上他一面,这个生日他就不白过了,也不枉他求着爷爷给他举办个这么大的酒会,只为名正言顺的再见到他……   邵昕棠正笑着,就听旁边的于战南怪声怪气的说:“送的什么呀?还用盒子装着,这么神秘,打开看看!”   说是于战南怪声怪气,一点儿也不是邵昕棠瞎编。或许别人听不出来,但是邵昕棠跟他一起朝夕相处的生活了大半年,一下子就听出了这话里的酸味儿有多浓重。   虽然很不齿他事事斤斤计较的样子,但是邵昕棠可不希望一个不太相干的人过生日,惹怒了这头暴龙,自己没有好果子吃。就开口说道:“也没什么,就是一块儿怀表。”   其实邵昕棠觉得送人一块儿怀表挺俗气的,可是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而且他跟秦越荣也没那么熟,就凑合事儿吧!   不过秦越荣却很不配合,紧紧的抱着那个小盒子,愣是没有顺于战南的心意把它打开,而是说:“我等会再看!”   然后抱着盒子走了,气得于战南站在那儿直咧嘴。转过头来冲着邵昕棠没好气的说:“行呀!都敢偷偷摸摸送礼物了!”   “什么偷偷摸摸!”邵昕棠无奈的说道:“人家过生日,还能空着手来?”   “你跟着我来,我送了就行了,怎么叫空着手,你都是我的,还送什么礼物!”于战南眉毛挑起,样子有些凶狠。   于战南本来就是个焦点人物,两人又是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了。   邵昕棠一点儿也不喜欢吵架,谁一跟他吵他就头疼,特别是跟于战南这种有理说不清的土匪军阀,就摆摆手,无奈的说道:“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   于战南看他敷衍的样子火气一点儿也没消。就在这时,一个秦府的下人走到于战南的面前,恭敬的说:“于司令,我们老太爷请您过去一趟,说是很久没看到您了。”   于战南进来本应该先去拜访老爷子,可是先跟邵昕棠吵了起来。此时人家都派人来找了,他就憋着一股气跟着去了。临走前,特意回头来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威胁道:“别随便跟别人说话,否则我饶不了你!”   邵昕棠目送着他跟那个人走了,轻轻的笑了一下,觉得他有病。      第61章 吃醋(下)      秦越荣拿着他的礼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宴会上很多邵昕棠见过,但是都叫不出名字的人过来跟他热情的打招呼。他们都是于战南的朋友。   邵昕棠本来就不喜欢这种有点儿虚伪的应酬敷衍,就趁着空档,端了杯红酒躲到一个角落,独自坐在高脚椅上,看着厅觥光交错中被灯光照亮的各式各样的面孔。   就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男子身材高大颀长,穿着深灰色笔挺的西装,但是他的人看起来比身上的西装还要英挺和肃穆。男子面无须发,皮肤很白,不是双眼皮眼睛却看着很大很有神,鼻梁高挺,嘴唇丰厚,倒是一表人才的样子。   邵昕棠注意到跟在男子旁边笑着跟他说话的正是秦越荣的父亲,秦越荣的大哥和二哥也都跟在后面,还有两个同样一脸严肃,乍一看还以为是雕塑的穿着西装的男人走在那个人身边,看样子应该是保镖。   几个人的出现,让本来喧哗的大厅静了下来,刚才还言笑晏晏的人们都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眼睛注视着几人,有的还切切私语着。   邵昕棠一边悠闲的品着杯子里的红酒,一边好奇的看着那个人,他发现那个人动作姿势极为拘谨标准,礼数格外周到,只是这礼貌中透着桀骜。看上去像是个军人,而且像个日本军人。   邵昕棠不一会就喝完了高脚杯中的酒,正想再去拿一杯。他刚从高脚椅上跳下来,就见那个日本军人一直看着这边,然后朝这边大步走来。   邵昕棠左右看了看,发现这边只有自己一个人,看来是朝着自己来的,也就站在原地没动,等着看他过来干什么。   素不相识,就算是于战南的仇人,他也不信他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   “请问您是邵昕棠邵先生吗?”   男人阔步走了过来,在离邵昕棠两步远的地方站住,声音暗哑好听的说道。他的脊背格外挺直,宽厚的背部看着简直像是一块儿铁板。秦越荣的父亲他们都没有过来,过来的只是这个男人和他的两个面孔僵硬的保镖。两个保镖一左一右的站在两边,把他们两个人似有似无的围在里面。   邵昕棠漂亮的眉尾向上挑起,注意到男人的中国话说得格外标准,一点儿口音也没有,如果不是邵昕棠从他的形体语言看出来,还真听不出他是个日本人。   “我是。”邵昕棠有些防备的看着他,开口问道:“阁下是日本人?”   “是,您是怎么知道的?我觉得我的中国话说得已经跟中国人一样好了。”男人惊讶的问道。   “不是只要语言说的好就能真的像,肢体语言和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永远无法改变,这些都能区分一个人。”邵昕棠静静的说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虽然前世生在二十一世界,全球化使得各国人民交往更密切了,当年的国仇家恨也很少再拿出来说,因为毕竟那时的日本人已不是当年侵我国土辱我人民的那些,可是那种刻在了每个中国人心中的血仇,像是抹不去的烙印一样,让他们只要提到日本这个岛国,心里就不舒服,有一种屈辱,一种愤恨。   邵昕棠也不例外。如果说那个年代因为很多因素不能表现出什么,但在这个年代,这是民国19年,公元1930年,民年日本就要向中国开战了,他有充足的理由对这些刽子手爱理不理。   男人并没有因为邵昕棠口气不好而生气,反而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眼睛很亮的看着邵昕棠,说:“您说的很对,从来没有人提出这一点。”   邵昕棠在心里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没什么好气的问:“你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就快滚!   自从跟于战南在一起后,邵昕棠发现自己在这里知名度依然很高,很多不认识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非常抱歉,忘了自我介绍。”男人轻笑着说道,然后在邵昕棠吃惊的目光中向他躬身行了个标准礼,然后说道:“在下山口封宫,现在是日本驻东北军总参谋长。山口秀田是我舅舅,我知道他曾经对邵先生做了很不好的事儿,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是特意代他来道歉的,请您务必接受我真诚的歉意!”   山口封宫一手平放在腹部,一手放在背后,就这样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从他暗哑的声音里仿佛还能听出其中的诚挚的歉意。   邵昕棠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日本驻东北军总参谋长现在已经用这样年轻的人了吗,山口封宫看起来比于战南都年轻,只是英俊的脸上格外严肃罢了。而且,山口秀田是他舅舅……他就是那个当年给山口老狗撑腰的侄子……   一想到山口秀田那只禽兽,邵昕棠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太恶心了。他看着山口封宫的眼神带上了冰冷。   山口封宫看到他不善的表情,开口解释道:“我是真诚的来道歉的,邵先生大人大量,还请不要跟我舅舅一般见识,也请不要因为他对我有所成见。我很想交邵先生这个朋友。”   “抱歉,我暂时还没有跟日本人交朋友的打算。”邵昕棠冷冷的说道。   山口封宫旁边的两个保镖显然也听得懂中国话,都怒视着邵昕棠,但他们说的一定不如山口封宫顺。果然,他们其中一个用日语说道:“混蛋,我们参谋长瞧得起你,别不识抬举!”   邵昕棠当然听得懂。眼看着山口封宫阻止了那个说话不气的日本保镖,然后一脸愧疚的说:“抱歉,邵先生。”而邵昕棠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抿着嘴唇没说话。   就在这时,于战南终于匆匆的回来了。应该是刚才这个山口封宫朝他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去通报他了。于战南几步从二楼下来,迈着大步朝这边走,英俊的脸上绷得紧紧的。   山口封宫看到走过来的于战南,率先打了招呼,笑着说道:“于兄,别来无恙!”   于战南过来,一双利眼先是在邵昕棠身上扫了一圈儿,见他没什么事儿,才一把把他搂进怀里,占有性的圈着,转过头看着山口封宫,嘴角衔着笑,只是这笑意并没有抵达眼底。他说:“封宫君来了,怎么也不派人去招呼我一声。”   邵昕棠被圈在于战南宽阔的胸膛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挣扎,他也知道于战南这是对他的一种保护,是在宣告主权。即使再不愿意,在这个弱肉强食,混乱的年代,他也知道他需要于战南的这种保护。   山口封宫笑了,像是没听出来于战南话里话外的讽刺意思,笑着说道:“我在跟邵先生聊天。”   于战南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是赤裸裸的挑衅,绝对是挑衅。   于战南眯着眼睛看着山口封宫,凶狠的样子像是随时会拔枪一样。山口封宫就这样淡笑着跟他对视,不甘示弱的样子。   邵昕棠觉得两人有一触即发的趋势,就拽了拽于战南的衣袖,轻声说道:“我们去那边坐坐吧,这里有点儿闷。”   于战南冷冷和山口封宫对视,半晌才收回目光,揽着邵昕棠就要去那头。   一只手突然横在了两人的面前,是山口封宫。   于战南还没等开口,就见山口封宫脸上笑得斯文,突然变成了日语,低头对于战南怀里的邵昕棠说:“邵先生,我是真心相交你这个朋友,你是我见过的中国最好看的美人儿,我对中国的戏剧也非常感兴趣,如果您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可以到日本驻东北根据第找我,只要报上你的名号,我的人就会带你找到我……”   山口封宫的话被于战南打断。于战南的眼神此刻已经不能用冰冷来形容了,可以说是非常冷酷的对山口封宫说:“山口,你说什么呢!”   山口封宫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温柔的看着邵昕棠,用日语说道:“我知道你听的懂,你真是个有着神奇魔力的人,我第一眼看到你就非常喜欢……我等你……”   “你他妈在放什么屁!”   于战南终于受不了了,张口就骂道,往前冲去,被山口封宫的两个保镖拦住。邵昕棠死死的拽着他。旁边已经很多人都在往这边看。   邵昕棠冷冷的看着山口封宫,对于战南说道:“谁听得懂他在说什么,我们走。”   于战南狠狠的深吸了几口气,他指着山口封宫的鼻子狠戾的说道:“别以为天津那头怕你,我也怕你。要不是看在那边的面子,我他妈早就轰了你了。你要是敢动他一根寒毛,我绝对让你踏不出东北这块儿地段!”   山口封宫轻轻的笑了一下,还是那副斯文的样子,说道:“于兄的脾气怎么这么大。”   山口封宫应该感谢于战南强悍的自制力,他要不是还记着天津那边的千叮万嘱,和现在还不能动他。于战南真的能一枪崩了他。还没有人敢在于战南的面前这样挑衅。   等秦越荣再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于战南和邵昕棠已经走出大门口的背影……   于战南坐在车上,烦躁的开口:“操,他他妈跟你说什么了?”   邵昕棠看了他一眼,觉得告诉他也没什么。反正山口封宫是恶心到他了,再恶心恶心于战南也无妨。   “他说想跟我交朋友,说我长得漂亮,还让我去找他。”邵昕棠淡淡的开口说道。   “妈的,狗娘养的!”于战南一拳狠狠的砸向前面的座椅,发出沉闷的响声,整个车身都颤动了下。   “我早晚收拾他!”于战南咬着牙齿一字一字的说道,然后转过身,眯着眼睛突然问道:“你怎么会他们的鸟语?”   邵昕棠眨了眨眼睛,说道:“以前有很多日本人看戏,在老家那边学的。”   “靠!”于战南凶狠的说道:“别跟我提你以前,你现在是我的人,给我消停点儿,别到处招蜂引蝶的。”   “这怎么能怨我,我可没主动跟他说话。”邵昕棠也不太高兴了,被他这句“招蜂引蝶”刺激到,冷冷的说着。   他自认为还没那么下贱,走到哪儿都要勾引男人,可是别人看他的眼光从来没正常过,好像他自甘下贱,没有男人活不了似的。   于战南见他有些生气了,这脾气才算下去点儿,自己低喃着嘀咕道:“放哪儿都不让人省心,以后就把你藏在家里!”      第62章 东窗事发      生日宴会之后的第三天,邵昕棠依旧在家里闲的发慌。两个小孩儿坐在沙发里抻着一本在看,两颗小脑袋瓜紧紧的挨在一起。   邵昕棠起身去拿了一个小茶壶,装上水去看于战南下午才派人送回来的开得妖娆的墨兰。   就在这时,厚实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巨大的响声吓得屋里的人都一惊。   两个小孩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正要把刚沏好的龙井端上来的佣人停下了脚步,惊恐的看着门外。   只见于战南高大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笔挺的军装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花。他眼神阴郁,深刻的五官仿佛比外面的风雪天还要严寒,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邵昕棠。   “怎么了?”邵昕棠心里有些不安,开口问道。   明明早晨于战南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还笑着叮嘱他晚上自己先睡,他可能很晚回来。而现在才下午五点,外面的天刚刚阴沉下去,正是视觉不好,朦胧晦暗的时候。而且于战南这样要吃人一样的表情,邵昕棠从来没有见过……   于战南几步就走了过来,什么也没说,一双大手像是铁钳一样扣住了邵昕棠的手腕,拖着他就往外走。   “爸爸……”于一博忍不住轻声叫了出来。这时候,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对劲儿。   “你放开我干爹!”聂健安像是一头豹子一样冲了出来,表情凶狠的抓住于战南的袖子。   “滚!”   于战南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一样,抬手轻轻一挥,聂健安已经滚出了三四米远,跌坐在沙发旁边的地上。   “不要!”邵昕棠惊呼出声,可是已经晚了,眼看着聂健安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于一博吓得脸色惨白,飞快的冲过去把聂健安扶起来,焦急的问道:“小哥哥,你没事儿吧?”   聂健安还要冲过去,被于一博死死的拽住。小孩儿带着哭腔哀求着说:“小哥哥你不能去,父亲他发怒了,他会打死你的。”   “干爹!”聂健安眼看着于战南拖着邵昕棠消失在门外,外面鹅毛般的大学簌簌往下落着,整个大地白茫茫的一片。聂健安撕心裂肺的哀喊道:“干爹!”   “邵叔叔不会有事儿的。”于一博毕竟是从小跟着各个叔叔伯伯练了很多年的功夫,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狠狠的抱住聂健安。聂健安倒是拼了命也没挣脱出去。   “父亲那么疼邵叔叔,邵叔叔一定不会有事儿的。”于一博坚定的对聂健安说道。   邵昕棠心里还担心着小孩儿,害怕刚才于战南那轻轻的一甩就让小孩儿受伤了。   正想着,他就被于战南拽进了汽车里。于战南随后也上来了,冰冷的声音都要冻坏了听者的耳膜。他冷冷的说:“开车。”   汽车在这样的大雪天里飞奔的极快,司机一声不敢吭的在前面踩油门。邵昕棠很担心下着这么大的雪,路上这么滑,会不会出意外。   不过他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于战南现在要比这些假想的意外可怕的多。邵昕棠的手臂都让他捏得青紫了,一动感觉里面的骨头都咯咯的直响。   邵昕棠不自觉的窝进角落,但是后车座就这么小的地方,于战南身材又异常高大,自己就占了大半个位置,他又能躲到哪儿去!   于战南的一双眼睛瞪着他,红色的血丝在里面拉开。邵昕棠有种被饿狼盯住的感觉。   “你还想跑?”于战南突然冷冷的说道,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一样。伸手就把邵昕棠拽了过来,粗大手指掐上他的纤细的小脖子。   邵昕棠一惊,心脏狂烈的跳动起来。脖子上跳动的脉搏仿佛都被于战南冰冷的手冻结了一般。他拼命地抑制着心里的恐惧,镇定的说:“好好的,怎么这么问,我什么时候要跑了?”   于战南盯着他,犀利的眼神像是要在他脸上戳出两个洞来。半晌,他才开口说道:“你最好没骗我。否则……”   于战南的话没有说完,手从邵昕棠的脖子上拿了下来,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他苍白的脸颊,眼神却没有丝毫的怜悯……   一路上,两人在没有说话,车里死寂的像是一座坟墓。   邵昕棠不知道于战南要带他去哪儿,心里像是有块儿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总觉得要有很不好的事情等着他。   尽管已经把所有的可能都想过了,当邵昕棠看到最坏的那个料想实现的时候,心还是一点儿一点儿沉下去,感觉绝望了。   这样的冰雪天气,天黑的格外早。车开了大约二十多分钟后,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山区里。入目满山参天的大树,和一个破旧仓库的铁门。旁边站了很多端着枪的士兵,见到于战南都行礼致敬。   于战南阔步领着他走进那个黑色的铁门,还没进去,邵昕棠就听到里面凄厉的哀嚎声。这月高风黑,荒野的郊外,简直是行凶作案的好地方啊,可以直接弃尸荒野。   邵昕棠越想心里越虚,快步跟上于战南,告诉自己,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镇定。   仓库里面非常大,头顶上只有一盏昏暗的小灯泡,根本看不清什么。墙边对着一个个巨大的木箱子,最上面的一个开了口的能看到黑洞洞的枪口。邵昕棠推测这里可能是于战南放武器的一个据点。   十几个端着枪的士兵肃穆的围成圈儿站着,还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长得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起来很像是亡命徒,手里拿着足有手指粗细的纯牛皮鞭子正抡起膀子挥舞着。从圈儿的最里面发出凄惨的哀嚎,让人听了忍不住鸡皮疙瘩都掉了满地。邵昕棠打了个冷战,看着旁边仿佛见惯了这种场面的士兵们都面无表情,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的神色。   邵昕棠正猜测着里面的情景。士兵们看到于战南来了,都敬畏的行礼让出了道路。邵昕棠正站在于战南的身边,猛然看到圈儿里的情景,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两个男人蜷缩在地上,手被绑在身后,几条皮鞭挥舞着抽在他们身上,让他们躲也躲不开,已经是血肉模糊了,但是惨叫的声音还是很尖利,听得邵昕棠心里直跳。   于战南一挥手,几个面目凶狠的大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退到了一边。地上的两个人马上没了声音,应该是昏死过去了。   于战南把脸转向邵昕棠,漆黑深沉的眼睛看着他说:“去看看,你认不认识。”   邵昕棠心中一跳,没有动。   于战南朝那边一点头,马上有两个大汉揪着躺在地上已经没了声音的两人露出了满是尘土,沾着血污的脸。   尽管两人的脸很脏,已经肿胀的不成人形,但是邵昕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刘伟和曾经带人勒索过他的振江。   于战南这期间一直盯着他看,眼神深邃的像是浩瀚无垠的夜空。他看到邵昕棠漂亮的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心脏就像是撕裂了般疼痛,疼得他像是被人拿着锋利的刀锋狠狠地在心脏里搅动般,让他的呼吸瞬间都粗重了。   “你认识他们。”于战南沉痛的闭了闭眼睛,再张开眼时,沉痛的说道。   邵昕棠震惊的站在那儿,看着于战南深沉的、痛苦的表情,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既然他们都在这儿,狡辩似乎也不能管用,反而会更加激起于战南的怒火。   两个大汉提上来两桶放了咸盐的凉水,毫不怜惜的猛的泼在昏死过去的两人头上。刘伟和振江马上被刺激醒了,就听刘伟用他已经哑了的嗓子瞬间惨痛的叫出来,被旁边的大汉一脚踢在地上,大汉恶狠狠的说:“再叫就把你的舌头割了!”   振江倒是还算镇定,睁开蒙了一层血雾的眸子,看清邵昕棠后,猛然的大叫起来:“司令,就是他,都是他让我给办的假身份,我没有同意啊,跟我没关系,司令您饶了我吧。”   于战南站在原地没有出声,邵昕棠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感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越来越重。   “司令,是他们想要私奔啊,想要给您戴绿帽子,跟我没关系,司令你放了我吧,我把我的全部家底儿都充军,我的两个赌场也都……”   “够了!”于战南突然开口说道,声音威严寒冷。   旁边的大汉麻利的拿东西堵住了振江的嘴。   于战南慢慢的回过头来,一伸手就把邵昕棠拽进了怀里。他用手掐着他的后脖颈,贴着邵昕棠的脸阴冷的问道:“你要跟他私奔,要给我戴绿帽子,恩?”   邵昕棠忍不住浑身发抖,但他也知道,于战南现在要失控了,如果真的让这个男人以为他要给别人私奔,给他绿帽子戴让他当王八,真的比杀了他还会难受。邵昕棠强迫自己要镇定。掐着他后脖颈的手仿佛要把他的脖子掐断了。他坚定的开口说道:“没有,我从来没想过跟他私奔。”      第63章 危急警报      “没有,我从来没想过跟他私奔。”邵昕棠坚定的说道,一双闪亮的大眼睛毫不畏惧的对上于战南凶狠的眸子。   室内安静的可怕,十几个端着枪的士兵像是木雕一样,连呼吸仿佛都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唯一的声音就是被堵住了嘴巴还不断的“呜呜”,着急想要说话的振江。不过没有人理他。一个凶狠的大汉上他身上使劲儿踹了两脚,他就像是没气儿了一样,倒在地上,连想哼哼都哼哼不出声来了。   于战南看着邵昕棠倔强无辜的闪亮的眸子,表情有一丝松动。邵昕棠感觉到抓着自己后脖颈的有力的大手力道渐渐放松了……   邵昕棠还没等着松一口气,地上一直没有说话的刘伟突然开口了。   “昕棠,师弟,你可要救二哥啊!”刘伟的眼睛肿成了灯泡,厚厚的眼皮上都是血雾,他根本都看不到人,只是这一顿毒打,还有黑洞洞的枪口和冷血的眼神,让胆小的他彻底崩溃了,昔日那本就不多的机灵劲儿和够胆早不知道哪里去了,也不会看个眼色,只一味的求饶,想要抓住这个他认为唯一能救他的师弟。   “师弟,昕棠,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救救我啊,我们回到老家去过日子,二哥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室内惊得可怕,只有刘伟闭着一双眼睛哀嚎着。他看不到面前仿佛修罗地狱出来的男子一张脸上毫不掩饰的杀气,也看不到邵昕棠瞬间惨白的脸。   这个傻逼!   邵昕棠心里忍不住爆粗口,他已经多少年没骂人了。可是刘伟这个二货简直就是个脑残,他这么说无疑会死的更快,而且还把他拉着当了垫背的。   看着地上趴着像狗一样喘息着,哭泣着,眼泪和鼻涕都分不清的男人,邵昕棠简直不能想象这个身体的前身到底有多么的白痴,眼神多么的不好使,才能喜欢上这么一个孬种,这样一个败类!   邵昕棠的脑袋里飞速旋转着,很怕于战南这时候什么也不听,直接掐死他。他吓得一动也不敢动,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的心虚来。   他抬起头来看于战南的脸。于战南的表情就别提有过恐怖了,让邵昕棠只消一眼,心脏就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这一刻的邵昕棠真的觉得,如果自己说错了一句话,于战南就能毫不手软的杀了他……   “我是应该相信你……”于战南冷冷的声音缓慢的问道,声音里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还是该信他?”   于战南冷冷的声音敲击着众人的心脏,就连一动不动的如木雕一样的士兵们,端着枪的手都微微颤抖了下。没人敢向这边看来。   邵昕棠也害怕,比他们谁都害怕。倒不是他怕死,而是于战南这样在战场上动过真的刀枪,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条人命的男人,真的让人有一种比死还可怕的感觉。那是一种从心底最深处冒出来的深深的战栗和臣服,是非思想和意志可以控制的。   可是邵昕棠知道,现在哪怕他露出一点儿心虚的表情,就是承认了自己跟刘伟的关系,自己可能下一秒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所以邵昕棠在于战南近乎疯狂的目光下,缓缓的开口,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说道:“你当然要相信我。”   于战南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样刺骨的眼神。   “我跟你坦白了,但是你要相信我。”邵昕棠慢慢的说着,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我和他确实认识,他是我在老家时的师兄。我承认,我曾今做过错误的判断,以为自己喜欢他……”   感觉抓着自己脖子上的手紧了紧,邵昕棠继续说道:“不过我也说了,那是错误的判断,他就是一个骗子。他从我这儿骗走了所有的钱,骗我卖身给红墨。后来我看穿了他,对他哪里还会有一丝一毫的好感,我憎恶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跟他私奔!”   邵昕棠言之凿凿的说完这一番话,眼神清澈明亮,没有一丝作伪的迹象。   可是于战南也不是那样好说话的,不可能听了他的几句话,就昏头胀脑的信了。他冷冷的问道:“那你要办假身份的事儿是怎么回事儿?”   邵昕棠眼皮一抽,回答道:“我承认,当时我确实动过想要逃走的想法。”邵昕棠对上于战南瞬间又凶狠了几分的虎目,接着说道:“可是绝对不是想私奔,更不是想跟他私奔。你也知道,当初我跟你在一切的时候,并不是我自愿的,卖身契捏在你的手里,想逃是正常的,有谁想这样被人捏着命脉毫无保障的做人一辈子的男宠……”   “你明知道你不是……”于战南说到一半,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瞪着邵昕棠。   “……那时候我哪里知道什么。”邵昕棠说道。   “你现在还想逃?”于战南认真的看着他,眼睛像是嗜血般眨也不眨。   邵昕棠眨了眨大眼睛,样子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我能逃到哪儿去?”   于战南看着他,像是在审视他的话是真是假。过了半晌,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残忍笑容,缓缓的开口说:“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骗没骗我。”说完,于战南朝着等着听命的几个大汉使了个眼色,冷酷的开口:“把他全身的筋都给我挑了。”   地上的刘伟一听,凄厉的哀嚎声瞬间响彻屋内,他不断地求饶着,被一个大汉飞快的堵住了嘴巴,然后几个人利落的把摊平他按在了地上,锋利的刀锋光芒一闪而过……   于战南放开邵昕棠纤细的小脖子,改为用手握着他的肩膀。那双手仿佛有千斤重,把邵昕棠固定在身前。他脸上的胡茬扎得邵昕棠细嫩的脸颊一阵刺疼,可是他一动也不敢动。于战南贴着他的耳畔,声音冰冷而残酷,轻声说道:“要是心疼了,告诉我一声。”   不一会儿,刘伟的身下就是一滩可疑的水迹,是他失禁了。几个大汉下刀利落,几个刀起刀落,刘伟已经摊在地上,像是个死人一样,连呼吸仿佛都没有了。   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振江吓得两只眼睛都要突出来了,他呜咽着,看向于战南的眼神中是极度的恐惧。   于战南把脸转向了振江,皮笑肉不笑的说:“你不是想充军吗?行,我成全你。把他也废了,然后充军。明天上他家收东西。敢动我的人,我看你真的是活腻歪了。”   邵昕棠始终脸色惨白的看着。于战南扳着他肩膀的两只手就像是铁钳一样,逼迫他目睹一个人从活生生的样子到生不如死的废人……这对于战南来说太容易了,他在东北想弄死个人,当真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邵昕棠始终苍白着一张脸,何时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他没有开口为刘伟求一句情,不是觉得刘伟罪大恶极,值得这样的对待。只是,他不想陪着刘伟这样的人一起死……   感觉自己被拉进一个宽阔的坚硬的怀抱里,邵昕棠一抬头就看到于战南的脸。于战南用手掐住他的削减的小下巴,声音中仿佛还带着血腥,他一字一句的说:“邵昕棠,我信你一次,是因为我爱你……如果你敢骗我,我不会放过你!”   邵昕棠的下巴被他捏得生疼生疼的,他觉得眼眶干涩,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恐惧。   “好了。”   很快的,于战南脸上亡命徒一样凶狠的表情褪的一干二净,他把邵昕棠拥在怀里轻轻的拍了两下后背,像是哄一个刚被家长教训完的孩子,脸上带着一种残忍的慈悲,轻轻的说:“我们回家……”   当回到司令府明亮荣华的大厅的时候,邵昕棠才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恍惚记得,于战南说过:“……我相信你,是因为我爱你……”   他爱他……   可是,这样残忍的爱,他有权利选择不要吗……   主卧室实心的桃木门一关,邵昕棠就被于战南顶在门上。于战南锋利的牙齿和滚烫的舌头在他的白皙的肌肤上留下点点烙印。大手轻轻一撕,邵昕棠上半身已经全部裸露在空气中。优美的线条,白皙绸缎般丝滑的肌肤堪比上好的春药……   邵昕棠感觉一只大手伸进了他的裤子里,然后整个人被悬空顶在了墙上,两腿被迫架在面前高大强壮男子的肩上,后面那个紧闭的私穴瞬间被滚烫的硬物顶住,冲进,填满……强制而不容置疑……   “啊……”邵昕棠痛苦的呻吟出声,像是一叶小舟挂在于战南的身上,任其肆意玩弄……   这天晚上,在主卧室里,邵昕棠被于战南压在各种地方,各种方法贯穿着。于战南一句话不说,只是狠狠的占有他,黑暗中两只眼睛闪着幽绿的光芒,盯着被他干的哭泣求饶的邵昕棠,下身没有丝毫怜悯的一下比一下更深入的挺动着……像是要把自己的东西留在他的体内,留下烙印,让他再也离不开他……      第64章 谋杀      邵昕棠第二天早晨起来,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子了,全身酸痛的不像是自己的零件,后面那个被使用过度的地方非常难受,甚至有些合不上了。   他不记得于战南昨晚要了他几次,只知道昨晚的于战南,像是疯了一样,不顾他的哀求,只是一味的需索……   虽然于战南精力旺盛,那方面格外强悍,可是因为体恤邵昕棠的不比他的体能,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疯狂的性爱了,像是不顾一切的,狠狠的占有着对方……   邵昕棠看了一眼墙上的古董摆钟,已经十一点多了。看来是于战南特意嘱咐不许别人叫他的。可是再不起来,怕是两个孩子都要多想了。邵昕棠费力的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踩在温凉的实木地板上,一瘸一拐的往浴室走。   当他路过那个平时两人都不用,形同虚设的梳妆台时候,眼睛只是轻轻的扫过,然后又迅速的转回去,因为他看到梳妆台上面,被一个圆形带托镜子压在下面的是一张泛着黄色的纸……   邵昕棠的心砰砰的乱跳,他有些不敢置信的走了过去,拿开镜子,真的是他的卖身契……   他拿着这张一直纠结着桎梏着他的薄薄的一张决定他命运的卖身契,手指都颤抖了。   它怎么会放在这儿?   难道是于战南放在这儿的?   这,是什么意思?   邵昕棠的心里很乱,知道这一定是于战南放在这儿的,那就意味着是留给他的……于战南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想得头都大了,还是没有想出来个端倪来。也许,于战南是把这个还给他了……?也许……   邵昕棠正惊疑不定的站在卧室里。突然一阵猛烈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如果是司令府的佣人,他们不可能用这么大的劲儿。如果是于战南,他会直接推门进来,如果是两个小孩儿,他们一定现在外面唤两声……   正在纳闷着,就听到门外传来的是闫亮的声音,他的语气急促而焦灼,说道:“邵先生,司令遇袭了,现在在医院,你快跟我走……”   邵昕棠瞪大了一双眼睛,心里一沉,他没想到于战南那样铜皮铁骨的男人也会进医院,也会有遇袭的一天……   来不及多想,他飞快的套上衣服裤子,再出门前,他犹豫的看了一眼梳妆台上的他的卖身契一眼,然后飞快的把它塞进裤子兜里,打开门跟着闫亮快步走下楼去……   闫亮在路上跟邵昕棠说了一下情况。原来今天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正在于战南的兵营练兵,突然来人传消息,说是城北的贸易市场有日本人在闹事儿,打伤了两个中国人了。于战南一听,非常震怒,二话不说带人去了城北。可是到城北的时候那几个日本人已经跑得没影了。当时场面非常混乱,于战南刚下车,就从好几个方向冲出了几个便装戴着帽子的男人,手里均拿着德国最好的手枪,朝着于战南就是一顿猛射。   他们动作太快了,一看就是经过特殊培训的精英,枪法也奇准。虽然保镖很快冲了过来,护住他们司令,可是场面非常混乱,两伙人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演起了真枪实弹的枪战片,于战南还是被从对面三层的酒楼纸窗户射出来的子弹打中了腿部,地上一个穿黑色普通长袍的男人打中了他的胸口。   敌人得逞后,飞快的撤离了,打伤了十几个无辜百姓。他们中也有两个人中弹受伤了,被逃跑的同伙一枪打在脑门,当时就气绝身亡了,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谋杀!   于战南被飞快的送到了医院,全城的警局士兵都出动了,开始大肆搜捕逃犯。于战南中了枪,生死未卜,全城都人心惶惶的。   邵昕棠他们到了国民医院,整个医院都被拿着枪的士兵看守起来,不应该进去的,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戒备非常的森严。   邵昕棠随着闫亮轻轻松松就通过了外面的关卡。闫亮带着他直奔二楼的手术室。   此时的手术室还不像是二十一世纪那样,外面挂着个红色的灯,写着正在手术中,让人看了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是即使没有,整个走廊站了很多穿着笔挺军装,高大的军人,走廊也显得很挤。靠墙的两排木椅子根本没人坐。   狭窄的走廊站了足足七八个邵昕棠从没见过的笔挺军人,俱是一脸的忧心忡忡,不停的看向手术室那个单薄的木门。   邵昕棠跟闫亮并排走过来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集的邵昕棠的身上。各种眼光都很复杂,知道这就是于战南最近都要宠上天的男宠。   闫亮给给他们非常简单的介绍了下,就忧心忡忡的问情况怎么样了。一个长了络腮大胡子的高大男人摇摇头,轻声说道:“还不知道,刚进去二十多分钟。”   邵昕棠向好奇打量他的众人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态度不卑不亢,从容得体。他知道,这些人都是于战南手下的大将。   医生护士忙进忙出的,神情都很严肃,被这几个长得铁血的军人伸手拦住,都磕磕巴巴的说:“情况还不知道……”之类的话。气得几个男人吹胡子瞪眼睛的。   邵昕棠安静的坐在靠墙冰凉的木椅上,眼睛盯着手术室的门,一言不发。让人看不出这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少年在想什么。   闫亮看了他一眼,然后悄悄的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份从旁边酒楼打包的饭菜,对沉思中的邵昕棠说道:“管家来电话说你早晨就没吃饭,先去吃点儿吧,要不司令一会儿醒来知道你没好好吃饭,又要发脾气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闫亮劝着去吃饭,邵昕棠真的很不好意思。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他真的没心情吃饭。所以他轻轻的摇摇头说:“等会儿吧,我还不饿。”   “小兄弟,去吃点儿吧。”刚才回答闫亮话的、长着络腮胡子的高大男人突然开口了,跟着闫亮一起劝道。   “是啊,去吃点儿吧,司令一定没事儿,你别饿坏了。”别人也跟着附和道。   邵昕棠愣愣的看着都很真诚的这些军人的脸,心里挺感动。他以为,这些身高位,铁血的军人都会很瞧不起他呢。   虽然一点儿也不想吃,但是这么多人都开口了,苦口婆心的劝着,让邵昕棠不忍拂了他们的好意。闫亮把他带到了一个空着的医生值班室,抱歉的说:“医院的味道是挺难闻的,你将就着吃一顿吧。”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邵昕棠看着打包在铁饭盒里的饭菜,叹了口气,夹了一口青菜放到嘴里,却仿佛如同嚼蜡,没有一点儿味道,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听到于战南受伤的消息时,心里怎么会那么着急,那么担忧,甚至产生一种恐惧的感觉。他不相信那个在他面前无比强势,要弄死个人比弄死个飞虫还容易的男人,也会有受伤的一天。听了闫亮的描述,邵昕棠脑海中自动勾勒出于战南身上中枪,倒在血泊中的景象。可是这种景象把他吓到了,只是这样想一想,他就觉得很难受很难受,心脏像是被谁用大锤重重的砸了一下,郁结憋闷,甚至让他的呼吸都困难了。   这个男人,明明昨天晚上还抱着他疯狂的需索,像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力量的男人。可是,怎么这么短的时间,他就进了手术室呢……   邵昕棠想的心里酸酸麻麻的疼,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了……躺在里面的男人是当初罔顾他意愿,硬是把他拉上床让他成为他最不齿的男宠的男人啊。就在昨天,那个男人还暴怒着,差点儿失控伤害了自己的人啊……   同情也是有限度的。没有人会把同情这种情感用在于战南这样刚硬的男人身上,即使他垂暮年老,即使他重病在床,邵昕棠也相信,于战南不是个会需要同情的人。   可是,怎么解释自己无止尽的担忧呢……难道,自己对他产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情感,对这个当初那样对待他的男人……   邵昕棠头脑中的一个警钟突然鸣响,让他不要接着往下想。直觉中,那个答案不会是他想要的……   邵昕棠脸色惨白的盯着医院雪白的墙壁,告诉自己。   他要逃,必须逃!   内心的潜意识里,仿佛已经知道当初预想的那种做人男宠,有一天会被抛弃的结果好像都不存在了。现在他有一种更深切的担忧,更深切的恐惧,仿佛是怕自己陷入那个温柔的圈套,怕自己真的……爱上……   邵昕棠从医生值班室出去的时候,精致的小脸儿比刚才还要惨白,让几个军人看了都是一愣,心里对这个一身贵气的少年更多了好感,觉得他是担心于战南担心的,重情重义。   医生护士都是当时能调来的最好的,进进出出忙了整整一下午。显然他们比谁都着急,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如果于战南真的出了问题,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东北几十万的大军都将发生混乱,甚至全国的布局走向也会随着变动。   晚上五六点钟的时候,一大串的医生护士从手术室里出来,脸上都挂着汗珠。于战南终于被他们抬到了早就准备好的病房。走廊里的人都急切的想要看于战南,被医生给轰开了。   邵昕棠跟在一个高个男人的身后,听他们询问医生情况,听到一个医生说道:“子弹都取出来了,腿上的伤还好说,只是一颗打穿了肺部,我们已经尽力了,情况好不好说,司令只要挺过了今晚,就算是从阎王手中抢回一条命。如果挺不过今晚……”   医生没有接着往下说,大家也都知道了结果,邵昕棠前面的军官粗暴的打断医生的话,说道:“司令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十七八岁的时候就上过战场,刀枪但与什么没经历过,当然能挺过去。”   军官的嗓门粗大,声音浑雄有力。大家却都还是忧心忡忡的。   就在这时,邵昕棠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一抬头,就看到秦越荣站在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之间,也是满头大汗,正看着他。   没想到秦越荣也是这次于战南的主治医生。邵昕棠想朝他笑笑,却不知道这笑容看到别人眼中有多么的苍白脆弱。看的本来对他就心思就不单纯的秦越荣心里揪起疼。      第65章 表露真心      邵昕棠进去看于战南。于战南躺在医院简陋的病床上,平日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闭的死死的,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一点儿血色。眼窝都有些陷进去了,脱相得严重。   邵昕棠突然看到这个总是威风凛凛,惯于发号施令的男人这样虚弱的躺在床上,心里很不好受。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看不得于战南这样。   所以,看了几眼后,邵昕棠就从病房里出来了,独自坐在靠墙冰冷的木椅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闫亮劝那些军官先回去,可是没有人走。其实每个人嘴上说于战南一定没事,心里还是担心的。如果这个东北军阀一倒,全国的走向都会随之有着大的变动。   几个军官进了医生休息室,但还剩大多数的人不愿意去,只是站在走廊里焦躁的等待着于战南的苏醒。闫亮让邵昕棠进去休息一会儿。邵昕棠虚弱的摇摇头。闫亮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也一动不动的站在他的旁边。   秦越荣穿着一身白色医生大褂从院长室走出来,直接来到了邵昕棠的面前,说:“我带你去休息一下吧。”   邵昕棠摇摇头,轻声回答:“不用了,谢谢。”   谁知秦越荣突然伸手,刚刚清洗过还带着香皂的清香的气息,直接贴上了邵昕棠的额头。闫亮眉头皱起来,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秦越荣说道:“你发烧了,跟我进屋给你拿点儿药。”   闫亮看了看邵昕棠单薄的衣服和苍白的小脸儿,话到了嘴边也劝道:“快去吧,别真病了。”   邵昕棠无奈,随着秦越荣进了他的办公室。   秦越荣给他拿了一小盒的装在外文瓶子里的小药丸,从中倒出来三粒,递到邵昕棠的手里,又给他拿了一杯水。   “谢谢。”邵昕棠仰头把药吃了。   一直看着他吃完药,秦越荣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几乎是贴着邵昕棠耳朵说的:“你想离开,对吗?”   邵昕棠心里一惊,面上却波澜不惊的看了他一眼,说:“什么意思?”   “我都知道了,昨天晚上在北郊仓库的事儿。”秦越荣淡淡的开口,让邵昕棠看不出来他想干什么。   邵昕棠没说话,就听秦越荣接着说道:“如果你想离开,我可以帮你。”   邵昕棠低垂的眉眼抽动了一下,抬起头来,眼睛里带着调侃的笑意,说:“我为什么要离开,于战南对我这么好,我巴着他还来不及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哪里会做离开这样的傻事儿呢!”   秦越荣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愤怒,他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不用你提醒我。但是如果你想要逃,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邵昕棠坐在他面前的沙发里,眼睛黑沉沉的,像是看不到底的一汪黑泉。过了很久,久到秦越荣以为邵昕棠不会回答他的时候,邵昕棠突然身子倾向前去,嘴唇贴着秦越荣的耳朵轻声开口:“你……为什么帮我。”   秦越荣的脑袋“轰”的一下,感觉邵昕棠粉嫩的嘴唇离自己非常非常近,他清香温热的呼吸甚至都吹进了自己的耳朵。耳朵里最脆弱的绒毛都在战栗着。他满脸的通红,有些不知所措。   “你别管!”秦越荣口气有些冲,仿佛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他说:“你要走,我今晚就能帮你把身份弄好,别的我也能帮你安排好。总之,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邵昕棠不知道他能不能信任他。秦越荣明明是于战南的好兄弟,这么做完全没有理由。所以他思索都没思索,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要离开。   秦越荣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着急的说:“你要干什么去?”   邵昕棠挣了一下,没有挣脱。秦越荣抓的非常紧。于是他有些冷淡的说:“荣少爷,放开我行吗,我要出去了。你这么耍我有意思吗?”   秦越荣一看邵昕棠的脸色,就知道他不信自己。心中既郁结又生气,却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冲动中,秦越荣脱口而出:“我耍你?我帮你是因为我喜欢你行了吗!”   房间里瞬时间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下来。邵昕棠先是像是没听懂似的眨眨大眼睛,然后小脸儿绷得紧紧的,说道:“荣少爷,这个玩笑可不能开。”   “谁跟你开玩笑!”秦越荣涨红着脸,气急败坏的说:“我就是喜欢你,你可以笑话我。”   邵昕棠一脸黑线。他笑话他干嘛。这么三番五次的被男人喜欢,被男人缠着,他只想笑话笑话自己,可没有心情去笑话别人。   “这下你总能让我帮你了吧。”秦越荣喘着粗气问道。   “荣少爷……”邵昕棠觉得有些尴尬,看着秦越荣稚嫩认真的表情,只觉得生活现在一团乱码七糟的。他缓和了口气,但是依然很严肃的说:“我不能利用你的……喜欢。”   “什么利用不利用的。”小荣少爷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婆婆妈妈,他红着脸低吼着:“小爷我愿意帮你,心甘情愿的帮你,求着想帮你,这总行了吧!”   邵昕棠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好话说出来不好听的模式,知道秦越荣一害羞就吼,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刚过了十九岁生日的少年,要是搁在现代,还在上大学,懵懵懂懂的追求着心动的女孩子呢吧。可是现在,他站在自己面前,像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说着喜欢自己,说着要帮自己……   邵昕棠沉吟一下,觉得秦越荣喜欢他,就更加不应该跟他这样不明不白的,让他帮忙。可是,刘伟的事儿一出,他要是想逃,更是难于上青天。除了秦越荣,整个东北三省,他真的找不到人可以帮他的人了……   “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秦越荣低吼着说:“你就这么烦我,连我想帮你都不行。你可就有这一次机会了!”   邵昕棠心里非常乱。他当然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先不说逃不逃得掉。单说于战南还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他……   想到昨天晚上于战南凶狠的像是野兽一样的眼睛,邵昕棠忍不住心里抽搐了一下,他不想一辈子给一个男人男宠,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活着,即使这个男人是于战南……也不行。   邵昕棠咬了咬牙,清澈的眸子泛着微微的寒光,简直要比天上的繁星还引人璀璨。他对秦越荣说:“如果……他没事,我就走……”   秦越荣看着他明亮不忍的眼神,知道他重情重义,对于战南或许也是有感情的,此番决定是下了很大的狠心,就声音沉沉的说:“好,那我派人去办。”   邵昕棠抱着一个小护士送给他的小暖炉,独自坐在于战南的床头,目光始终盯着于战南紧闭的双眼,一夜也没合眼。   护士医生每隔半个钟头就来一次。于战南粗大的手背上扎着的吊瓶“嘀嗒”了一整个晚上……   当灿烂的朝阳缓缓的从地平线上升起,璀璨温暖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照射进来的时候,邵昕棠看到于战南的长长的黑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起初他还以为是他的幻觉。睁了一夜的眼睛非常干涩,看东西难免出现幻象。然后,他看到于战南的眼睛缓缓的睁开,看到坐在床边的他时,嘴角微微上扬,困难的勾出了一个帅气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于战南那个微带着痞气,安慰的笑容,邵昕棠觉得心里很酸,眼睛也很酸。   “让你担心了。”于战南的声音非常沙哑,还透着一种虚弱。可是这其中的真诚邵昕棠听得一清二楚。   “我去叫医生。”邵昕棠有些慌乱的站起来,他不敢去看于战南藏在眼底的信赖和温柔。   医生忙着进进出出,大家兴奋的情景简直不能用热烈来形容了。几个军官义愤填膺的跟于战南讨论着抓人的事儿,被一个十七八岁貌美的小护士厉声给轰了出去,说是得让病人好好休息。几个军官惯于发号施令,那里被人这样说过,不忿却无奈的一个接一个的出去了。   人群都褪去了,于战南躺在床上挥了挥他那只没扎针的手,招呼邵昕棠过去。   邵昕棠慢吞吞的走过去,被于战南拉住了手。就听于战南有些期气虚的骂道:“狗娘养的,敢暗算老子,等抓到了一定把他们的皮扒了。”   于战南刚刚在那些军官面前,还逞能的说一点儿也不疼,作势还要起来给他们蹦个两下呢。这些人一出去,他就露出了真实的感受,拽着邵昕棠的手说:“真他妈的疼啊!”   于战南表情阴郁凶狠的骂完,转过头来看邵昕棠的时候,表情又变成和他身上的匪气非常不搭配的温柔。他轻声说:“让你担心了。你……看到卧室桌子上的东西了吗?”   邵昕棠心脏轻轻的抽动了一下,缓慢的地开口说道:“你说的,是我的卖身契?”   “恩。”于战南没有正面回答,握着邵昕棠的手紧了紧,气虚的声音透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认真,他看着邵昕棠的眼睛,轻声说:“卖身契还给你了,以后不要再想着这件事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于战南拿着邵昕棠的手贴在自己长出胡茬的脸上,轻轻的蹭着,像是小狗撒娇一样,然后缓缓的说道:“以前的事儿,我们都翻篇儿。我一定好好对你,你也再不要想着离开的事儿了,好不好?”   于战南好像是想着以后美好的未来,然后裂开嘴笑了一下,谁知这一下又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邵昕棠看着他孩子气的表情,心里一抽一抽的疼,还有一丝愧疚。   这个男人是真的喜欢自己吧,是真的想跟自己好好过日子吧……不管将来会如何,至少他现在的真心,邵昕棠感受得到。   这个男人以前多拧啊,哪里像是个身要位的军阀,更像是个土匪窝里的胡匪头子。邵昕棠甚至记得初见面时,于战南硬把他拉上床时的冷血和邪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也会笑得很温柔,知道说些好听的甜言蜜语,甚至正在慢慢学习着尊重身边的人……   可是……邵昕棠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有些僵硬的说:“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看看,两个孩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怕是会担心……”   “好。”于战南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笑着看着邵昕棠走出屋子,从自己的眼中消失……      第66章 出逃      秦越荣在洗手间里找到邵昕棠,他一边洗手,一边状似不经意的压低音量说:“事儿办好了。”   邵昕棠猛然抬起头,就看到面前镜子中自己苍白的脸,一点儿血色也没有,像是鬼一样。他张了张嘴,半晌才吐出一句:“……过一阵子再说吧。”   秦越荣转过头,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声音很冷的说道:“这不是你一直的心愿吗?难道你……爱上他了?”   “没有!”邵昕棠飞快的矢口否认,微微垂下头,让秦越荣看不到他的眼睛,声音很低很低的说道:“只是,他还躺在病床上……”   “那你要等他好就等着吧!”秦越荣脸色非常难看,不是因为他费尽心力安排好的一切被人辜负了,而是邵昕棠在对待于战南的事情上这种暧昧不明,犹豫不决的态度。这让他心里像是针扎般难受,只想快点儿逃离这儿。   “等等!”邵昕棠有些慌乱的去拽他白色大褂的袖口。他脸上的挣扎表情让秦越荣的脸像是冻上了一层寒冰。   “南哥没事儿,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能下床了,再过了一两个月就全康复,你可以等到他全康复了。只是那时候不知道你还会不会有机会踏出东北的地界。”秦越荣任他拉着自己,看着邵昕棠为难的眼神,残忍的说道。   其实机会只有一次,邵昕棠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让他在于战南重伤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时候走,未免太过薄情寡义。他不是背不起薄凉的骂名,只是自己的良心过不去。毕竟,于战南现在对他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了,他现在对他很好……   “不想逃就算了。南哥对你也很好,既然如此,你就留在他身边吧。”   秦越荣忍着心痛说道,却恰恰戳中了邵昕棠内心那块儿久未痊愈已经腐烂了,谁也不能碰触的伤口……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有太多的迫不得已。身边的男人一个个以爱他为名,强迫他,囚禁他,最后还要用爱永远的圈住他。那当初破坏他幸福,禁锢他自由的恶霸行为,就可以一抹勾销吗?   他从没奢求过有一天能跟自己喜欢的人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可是那些他不喜欢的人,他也没有权利理他们远一点儿吗?   邵昕棠觉得很累,善良如他,才会在于战南受伤在床的时候心怀愧疚,不忍这时候离开。可是,于战南最初的伤害,最初把他当成个小宠物肆意玩弄,毫不在意他感受的那些禽兽行为,邵昕棠一样忘不了。   这也是他刚才紧紧拽住秦越荣袖子的原因,他真的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我走。”邵昕棠的眸子从迷茫变得黑亮黑亮的,他坚定地说:“我回去准备一下,你通知我时间。”   于战南在东北的势力太大,如果邵昕棠想要先藏在这里简直是自寻死路。所以时间紧迫,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出城。   回到司令府的时候,老管家急切的来问他们司令的情况。邵昕棠说已经没有危险了,老管家才松了一口气,去给邵昕棠端热饭热汤,让他休息一下。   两个小家伙儿明显也很担心,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于一博在邵昕棠进门的第一时间就冲了出来,瞪着双大眼睛,皱着小眉头听邵昕棠说完,也没松了口气,拽着邵昕棠胳膊说:“邵叔叔,我要去看父亲,你等会儿带我去吧。”   “好!”邵昕棠摸了摸他的头,心里已经涌上淡淡的不舍情绪。这么可爱的西瓜头,他以后恐怕都见不到,摸不到了吧。   下午邵昕棠带着两个小孩儿去了医院,趁着于一博去病房里去看他父亲的时候,把聂健安拽到了秦越荣的办公室。   秦越荣不在,他就经常在这里休息,也没人感觉有什么不正常的。邵昕棠回身把门关好,又确认了一下这个屋子真的没人,才拽着聂健安的手,把他拉到沙发上坐好。还好这个年代没有监控器,否则邵昕棠真的没有那种反侦查能力。   “干爹,你有事儿?”聂健安睁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嘘,小点儿声。”邵昕棠把他的头搬到自己身边,轻声在他耳朵边上说:“等会儿你跟一博一起回家,在你床底下装衣服的柜子里,还记得我给你的那个带锁的小皮箱吗,说是你父母给你留下的东西的那个?”   “记得!”聂健安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声音压得比邵昕棠还低,问道:“我们要走了吗,干爹?”   “对!这是钥匙。”邵昕棠塞到他手里一把小巧的黄色铜钥匙,说:“把皮箱打开,里面有三根金条,你找块儿布把它包上,然后装个不太显眼的袋子里,今天晚上六点的时候,说给我送东西,自己出来,然后坐车去火车站,千万别让人发现。”   邵昕棠说着,又拿出一个身份证明,和一张火车票。   身份证明上只有简单的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叫秦小康,和出生日期。这些当然都是伪造的,身份证明上的日期要比聂健安大了三年。还好,聂健安长得真的比普通的孩子大。而那张车票,是今晚七点整,开往上海的车票。   “带点儿零钱,如果看不到我,你就自己走。”邵昕棠话还没说完,就被聂健安死死的抓住手。   “干爹,我跟你一起走!”   “听我说。”邵昕棠眉眼间非常淡定,好像不像是跟他谈一件预谋已久,只许成功不学失败的逃亡计划。他声音淡淡的说:“如果到了时间我还没到,你必须走!到上海后先住下,然后每天去火车站接我,我不久就到。”   “可是……”聂健安着急的想说什么,被邵昕棠温柔而坚决的堵住了嘴,他说:“听话!”   聂健安脸上很纠结,还是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那干爹,我在上海等你,你一定要来。”   邵昕棠点了点头,叮嘱道:“一定要小心,别被别人发现”。   聂健安点点头,说:“干爹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   邵昕棠笑笑,嘱咐他说:“多余的东西什么都不要带,我们以后再买。”   聂健安忙不迭的点头,说:“什么也不带,就带干爹你说的……东西。”   温柔的摸摸他的头,邵昕棠最后嘱咐道:“晚上吃饱一点儿,上路了我们可就没有这好日子过了。”   邵昕棠这话说的像是开玩笑,倒是淡化了两人要逃亡的紧张和伤感的气氛,反倒像是要出去冒险旅行一样,听得聂健安放松了不少。   看着聂健安神色如常的跟着于一博回家去了,邵昕棠松了一口气,觉得他太小看聂健安了,他甚至比自己表现得都好。   自己那张身份证明名字上写得是秦念棠。   秦念棠……秦……念……棠……   邵昕棠兜里揣着那张秦越荣亲手递给他的身份证明,心里沉甸甸的。   在于战南的病房里呆了一下午,于战南伤口刚刚缝合,身体虚得很,还是非让他陪着。   邵昕棠出奇的温顺,拿了一张报纸给他读头版头条,正是昨天在城北发生的那场谋杀事故。邵昕棠唱戏的嗓子,字正腔圆,清脆好听。就这样神色认真,一字一句的读下来,竟把于战南给听痴了。   “昕棠,你的声音真好听,等我好了,你再给我唱出戏吧。其实我没告诉过你,你唱戏的时候最美。就是因为太美了,我才不能让别人看到,必须把你圈在我的身边。等我好了,你再给我唱吧,好不好?”于战南的声音带着病弱的底气不足,反倒消弱了平时声音里不自觉带着的颐指气使和傲气。这样听着,倒是有些撒娇和讨好的意味,让邵昕棠心里一软,随即想到今晚就要走了,以后怕是再也不会见面了,哪里还有机会唱给他听……   “傻瓜!”   邵昕棠说道,心里酸酸的,看到于战南的额头和脖子上有热汗,趁机回头去浸湿一条毛巾,拧干后来到于战南的,神情尽量的放平静。   温热的湿毛巾顺着于战南的额头,鼻梁,来到颈项。邵昕棠认认真真的一点儿一点儿帮他把汗擦了。   “媳妇儿,你真好!”于战南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一点也不嫌弃自己,把手伸到他的胸口给他擦汗,心里感动的不成样子,说话都有些颤抖了。   “谁是你媳妇!”邵昕棠手一抖,故意板着脸说道。   “就是你,我就你一个媳妇儿!”于战南的样子得意洋洋,非常开心,他郑重的说:“媳妇儿,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我才不是你媳妇儿……”   邵昕棠转过身去,没让于战南看到他差点儿滚落下来的眼泪……   眼看就到时间了,于战南虽然虚弱,但是还是不肯睡。邵昕棠心里急的像是被火烧一样。   其实他告诉聂健安,如果他没到,就让他先走,自己以后去找他,绝对是骗他的。他不能冒着计划败露的危险,让聂健安跟他一起承担未知的后果。所以失败了,他也想让小孩儿先走。   可是聂健安一走,也就意味着他失败了一大半。一旦有人发现聂健安不见了,很容易就会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眼看到了六点了,于战南还在拽着邵昕棠让他给他读报纸,一点儿想睡觉的意思也没有。邵昕棠的手心都冒汗了。   就在这时,门被从外面轻轻扣了两声,然后秦越荣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吊瓶。看也没去看旁边坐着的邵昕棠一眼,而是亲热的问于战南:“南哥,感觉好点儿了吗?”   “好多了!”于战南微微勾起嘴角笑着说道,他现在还不敢大笑,怕扯到伤口。   “那就好。”秦越荣笑的很放心,一边跟于战南搭着话,一边把吊瓶换了。   秦越荣也不走了,坐在旁边跟于战南聊天。说来也奇怪,不一会儿,于战南的眼睛就睁不开了,他看着坐着的两人,强撑着笑意说道:“太困了,我先睡一会儿。”话音未落,就已经传来了细小的呼声。   邵昕棠惊疑的看向秦越荣。秦越荣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跟出去。   两人出了房门,路过好几个端着枪守在病房门口的士兵时,秦越荣突然开口说道:“南哥睡着了,邵先生困了可以先去我的办公室睡一觉,休息好了,再来陪南哥。”   邵昕棠点点头,去了秦越荣的办公室。而秦越荣,则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去了院长的办公室,始终没有出来。      第67章 危急      邵昕棠刚进了秦越荣的办公室,门后就窜出来一个人。那人飞快的把门插上,然后转过头来面向邵昕棠,低声说到:“先生,快把衣服换上。”   男人长得瘦小,三十多岁的样子。他递给邵昕棠一套衣服,然后背过身去,看着窗外。   邵昕棠二话不说,听话的飞快套上那套黑色的,在这个时代出门就能看到很多人穿的比中山装样子还要老旧的呢子料衣服和裤子。   邵昕棠换完衣服,瘦小的男人回过头来,看着帽子下塞不进去的黑色绸缎般的长发,皱着眉头说道:“先生,您的头发……”   邵昕棠也皱着眉头,说道:“要是还有时间,就带我去剪了吧。”   男人松了口气,说:“行。”   就在这时,窗户处传来“哒哒”的两声叩响。邵昕棠一惊,男人已经飞快的把窗子打开,把站在外面的秦越荣拉了进来。   “少爷。”男人低头恭顺的称呼秦越荣。   秦越荣点点头,看见邵昕棠的着装,皱了皱眉头,真的是人靠衣装。邵昕棠套上这么个老旧难堪的衣服,如果不仔细看他的脸,真的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了。秦越荣轻声问道:“都准备好了?”   “好了。”男人回答道。   秦越荣的眼睛盯着邵昕棠,说道:“这个人你叫他老郭就行,等会让他送你去火车站。”   邵昕棠朝着被称为老郭的男人点点头,然后看着秦越荣的眼睛,担忧的问道:“你,刚才给于战南用了药?”   秦越荣的眼神一黯,为他到了这时候还关心于战南。声音有些冷淡的说道:“就是小剂量的安神药。他是我哥,我还能害他?”   “我没有别的意思。”邵昕棠放下心来,也觉得自己这么问伤了秦越荣的心,就声音诺诺的说道。   “算了。”秦越荣吐出一口浊气。明知道这个人马上就要离开了,自己还跟他计较什么呢!   “这个你拿着,到了上海打这个电话,就会有人给你安排好一切。”秦越荣说着,把手里拿着的牛皮手包公文包递到邵昕棠手里,说:“这里有些中华商行没有登记姓名票子,还有一百个大洋,你收好。”   “这可不行。”邵昕棠把兜子又推了回去,坚决的说:“钱我有。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绝对不能再拿你的钱。”   “拿着!”秦越荣比他的力气大,紧紧的握着邵昕棠的手腕,又把包塞还给了邵昕棠,语气低沉的说道:“你的是你的。少爷我最不缺的就是钱。你都要走了,就让我再帮你一次。请你,别拒绝我……”   说到最后,秦越荣的语气中甚至带了一丝恳求。真的让邵昕棠很难拒绝。   “到了那儿,一定要去找我的朋友。你跟别人不一样,你,太容易招人惦记了,一定要小心。”秦越荣忧心忡忡的嘱咐道。   “恩,我知道了。”邵昕棠有些不好意思。他当然知道秦越荣是什么意思,从上辈子起,无数个男人女人蜂拥而上的缠着他,如果他再不知道是因为自己长了一副特别招人喜欢的容貌,他就是真的傻透顶了。虽然他自己真的不觉得自己这样的长相哪里讨喜,他更愿意长得像于战南那样男人一点儿的长相,即使是凶了点儿,最起码不会有人敢拿看女人一样惊艳的眼神看自己。   “少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老郭在一旁悄声的提醒道。   秦越荣点点头,脸上的不舍再也掩饰不住。他悲伤地看着邵昕棠,嘴里这句再见怎么也说不出口。   还是邵昕棠先开的口,他突然张开双臂,大大的拥抱住了秦越荣,语气凝重而珍重的说:“谢谢你,朋友!”   不管秦越荣对他是一种什么心思,邵昕棠在这一刻是真的感激他,把他当成自己的朋友。他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帮助他逃跑,如果于战南日后知道了,邵昕棠真的不知道会怎样。   秦越荣的身体一僵,很半天才反应过来,伸手狠狠的把邵昕棠禁锢在自己怀里……如果可以,他多么不想放他走啊……   “少爷。”   是真的没有时间了,老郭焦急的提醒道。   邵昕棠率先放开了秦越荣,从他的怀里退出来,对他说:“保重!”   秦越荣看着他们从窗户跳出去,上了准备好的车,消失在夜幕中,心口一抽一抽的疼。他对着无边无际的黑色夜幕,轻轻地张开嘴,无声的说道:“保重……我最爱的人……”   老郭把车开得急速,在城里的小巷子飞快的行驶,然后紧急刹车在一个门脸很小的剪发店门口停下了。领着邵昕棠推门进去。   老郭明显跟那个小伙计很熟,嘱咐小伙计给邵昕棠剪一个最常见的发型,速度越快越好。   小伙计攥着邵昕棠黑色如绸缎般漂亮的长发,赞叹着:“这么好的头发,剪了太可惜了。”   老郭看看表,脸色很不好看的瞪了小伙计一眼。小伙计咔嚓一剪子,自己的心都疼了。但看到头发的主人一点儿类似可惜的表情也没有,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剪子,看不出所想。   邵昕棠看着镜子中一缕一缕黑发飘落,心里说不出的苦涩滋味,好像是牵绊他这么多年的羁绊,终于能够放下了。如果今晚他能顺利的逃脱,他就能过上那种他做梦都渴望的,自由的生活了……   小伙计手法非常熟练,几剪子的工夫,邵昕棠已经变成了当下最流行的三七开头型。又喷了几下发胶,算是固定住了。邵昕棠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头型,不再偷偷笑话秦越荣的五五开了,觉得自己的这个比他的那个还要糟糕。   可是现在是越糟糕越好,邵昕棠也没心情顾忌自己美观与否了。   老郭把车开到快到不能再快,终于在火车开的前三分钟把邵昕棠送到了地方。两人也没工夫寒暄了,点了一下头,邵昕棠就拎着秦越荣给他的牛皮小包上了车。   火车的汽笛声已经响起,列车缓缓的移动,邵昕棠突然看到一个影子飞快的向自己冲来,然后狠狠的撞向了自己。那人还气急败坏的说:“让开。”   邵昕棠手抓住旁边的座椅,才没有跌倒,看着急切想要从自己身边过去的半大孩子,微笑着说了一句:“小兄弟这是要去哪儿?火车已经开了。”   聂健安听到熟悉的声音,猛然抬头,看见邵昕棠一脸的笑意,眼泪差点儿没掉出来。他还以为邵昕棠不来了,自己正要回去找他……他激动的张了张嘴:“干……”   聂健安“干爹”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邵昕棠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表现的像是个陌生人一样说道:“找不到自己的座位了吗?用不用我帮你看看?”   聂健安马上理解了秦越荣的用意,说道:“不用了,我要去厕所。”然后两人擦肩而过。   邵昕棠和聂健安的座位不挨着。正好是两边,两个人能看到对方,却说不上话。相信这也是秦越荣细心安排的。邵昕棠看着聂健安坐回自己的位置,一直往这边看,就递给他一个眼色。   虽然火车开动了,但是还没出了东北三省,邵昕棠就放不下心来,也就不便与他相认。   邵昕棠的旁边坐了一个六七十岁的老爷子,满头的白发,一笑一脸的褶皱和沧桑。老爷子带了很多裹得紧实的大包裹,其中一个实在是没地方放,就放到了邵昕棠的脚下,导致邵昕棠得蜷着腿坐着。   “小伙子,碍着你的事儿没啊?”老爷子不好意思的问道。   “没事。”邵昕棠笑了笑,说:“累了还可以搭会儿脚,挺舒服的。”   看邵昕棠这样善解人意,老爷子笑得脸都皱到了一起,心想是遇到好人了。   “小兄弟,这是要上哪儿去啊,自己一个人吗?”老爷子开始高兴的跟这个长得极为俊俏的小伙子搭话。   “是啊,一个人,去上海。”邵昕棠笑着回答。   “小哥儿可真俊!”老爷子赞叹道,听得附近一圈儿的人都乐了,捂着嘴看邵昕棠。笑得邵昕棠耳朵尖儿都红了。   火车在轨道上平稳的行驶着。北方的天已经黑得透彻了。从模糊的窗户向外望去,就是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仿佛里面藏着怪兽,随时会扑出来咬人一样。邵昕棠的心却渐渐放下了……   就在这时,火车发出轰隆隆的巨大声响,然后缓缓的停了下来……   “这么快就到下一站了吗?”旁边一个大婶不解的问道。   “刚开了五六分钟,不可能啊!是不是火车出现故障了?”另一个声音说道。   有很多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过道上吵吵嚷嚷的寻找着列车员。   整个车厢里,只有邵昕棠和聂健安惊疑不定。   聂健安下意识的看向邵昕棠。他们两个人心里都有不好的预感。趁着众人都没注意,邵昕棠用镇定的眼神安抚他。   邵昕棠心里也担心,但是现在就他和聂健安两个人,为了安慰聂健安,他不得不摆出一副泰然和好奇的表情,跟着车上的其他人一起向着门口张望。   火车刚刚停稳,车门被“哄”的一声打开。就在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队端着洋枪,穿着绿色军装的士兵飞快的冲了进来,然后极有秩序的站好,把枪口对着众人。   “都坐好,马上搜逃犯!”      第68章 搜捕      “都坐好,马上搜逃犯!”   一个领头的军官神情非常肃穆,浑厚声音的在车厢内响起。   这个年代这些端着枪的,说好听点儿叫军人,说不好听点儿跟土匪没有什么区别。这帮人在平头老百姓眼里,就是一群吃人肉的恶霸。所以看到突然冲上来的士兵,所有人都吓坏了,飞快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听话得很,就怕一步走慢了,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就会对准了自己。   搜捕逃犯?   于战南遇刺的事儿,轰动了全国,所有的老百姓都知道。可是,逃犯在这趟火车里吗?大家都竖起汗毛,惊恐的看向那些士兵。其中一个被少妇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儿,猛然见到这么多拿着枪,面目凶狠的士兵,吓得脸色惨白,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突然在这个死寂的车厢内响起,撕心裂肺的揪着人的心。那个刚才发话的军官皱着眉头看了孩子和少妇一眼,冷冷的对少妇说道:“叫她闭嘴!”   少妇吓得浑身颤抖,用手死死的捂住了女儿的嘴巴。车厢里再没有其他声响……   军官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惊恐的表情,军靴踏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令人窒息的声响。他厉声说道:“现在,所有人摘了帽子,男的把手放在头顶站起来,包括小孩儿。快!”   如果邵昕棠刚才还抱有一丝的侥幸心理,那么他现在是真的知道了,这些人不是来搜逃犯的,而是来搜他和聂健安的。   没有出逃的时候,附近认识的人中,只有邵昕棠有着一头长及腰部非常明显的头发。   虽然觉得很莫名其妙,所有人依然听话的站了起来。邵昕棠无法,也站了起来,在心里祈祷,千万别被人出来。   在司令府住了大半年,邵昕棠连一张照片,一张画像也没留下来,他非常庆幸这个年代的落后。如果是现代,邵昕棠觉得自己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如果是有心人,也定能把他掘地三尺的找出来。   那个军官一个人一个人的仔细看,手里还拿着张纸。邵昕棠才猜测那是一张临时找人画的画像。   一个在脑后扎着辫子的年轻男人先被揪了出来。那个男人吓得脸色苍白,都要哭出来了,嘴里大声的哀求道:“官爷,我不是逃犯,我真的不是逃犯……”   “闭嘴!再嚷嚷拉出去毙了你!”   一个士兵见他不停的嚷嚷,一枪托子就砸在了正哭号着的男人身上,表情凶狠的骂道。   谁知那个正拿着画像一个一个对照的军官倏地回过头,一巴掌抽在那个动手的士兵的脸上,把士兵抽的身体歪了歪,嘴角马上渗出血来。军官气急败坏的说:“谁他妈让你动手的!”   “可是,旅长,他……”士兵的表情有点儿委屈,不是说是逃犯吗?怎么不能打了?   被称为旅长的军官冷着一张脸,也知道底下的小兵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怪他。可是,他齐志国作为东北军军第三十九军四十一师二十二旅的旅长,都不知道详细内情。就在刚才,总部突然紧急集合,团以上的军衔,都被派出去找人。分发给了他们每人一张画像,就让他们去找人,还特意嘱咐要把人完好无缺的带回来。   做到团以上军衔的人,哪个是傻子?这样大晚上的大规模调来他们,还要人完好无缺的带回来,说是搜逃犯,谁信啊!而且搜逃犯的那拨人正在城里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搜捕,他们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好在有一个能在司令身边当值的好兄弟,偷偷的告诉齐志国,这次搜捕的,就是传言中司令这阵子宠上天的男宠。   齐志国当时紧急的情况,还不忘哼哼了两声。什么男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玩起逃跑的游戏,这要是被抓回去,还不得被弄残了!于战南是什么样的人物,真正的杀人不眨眼,手腕那是一等一的狠,何况是这种是个男人都容不下的事儿。而且,于战南似乎也疯了,区区一个小男宠,用得着调动整个东北团级以上的军衔全出动吗?他们他妈还以为是小日本终于藏不住了,要跟中国开战了,自己终于有机会跟他们拼一拼了……娘的,谁寻思是他妈这样的熊事儿!   齐志国性子耿直,在战场上冲锋上阵什么的都在行,就是受不了在政权里的弯弯道道,这个权术那个谋术的,要他说,就一枪,什么他妈都干净了。所以这方面上,他是真的打从心里佩服于战南,因为他是个真正的在战场政界都玩得转的人。   可是即使他最敬重的人就是于战南这个曾经带着他们驰骋沙场的真汉子,权倾一方的东北土皇帝,他也真的瞧不起他今天来的这一出!   在他这个传统东北汉子的眼中,玩男人就是走向的一大步。他就不明白了,世界上这么多香香软软,大胸脯大屁股的女人,操起来那么带劲儿。于战南这个他们眼中男人中的男人,怎么就爱玩这男人的屁股,那些男不男女不女的兔儿爷,看着就恶心的想使劲儿的踹上两脚,他居然还能可笑的弄出烽火戏诸侯这一套,大半夜的把人都召集来,给他找失踪的小兔子!   娘个蛋的!   齐志国心里忍不住骂娘,正好把气撒在了小兵的身上,再转过身时,脸色明显的好了不少。齐志国虽然为人粗暴,可是确实是个难得的体恤老百姓的军人。   所以他回过头看到所有人的用无比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口气缓和了不少的说道:“大家都不要害怕,只是例行搜捕,确定不是刺客的人,我们一定会完好无缺的放了。”   齐志国说完,拿着那张画的一点儿传神的地方都没有的画像,皱着粗黑的眉毛接着一个一个的对。天知道,他烦死这项任务了。   又有两对带着兄弟俩的小伙子被叫了出去,还有一个长得很白,说话不自觉卷舌头的少年。   车厢里非常的静,只有齐志国的军靴踏在地上沉闷的声响。这声响一声声,像是敲进了邵昕棠的心里。他眼看着齐志国一步步走近,还在故作镇定着。因为他不知道他现在除了故作镇定,还能做什么。   齐志国先走到聂健安的面前,淡淡的扫了一眼他左右两边的两个大婶,就走过去了。然后站在了邵昕棠的面前。   “抬头!”齐志国口气很不好的冲着邵昕棠说道。   邵昕棠缓缓的抬起头来,装出一副非常害怕又极力压抑的神情。   齐志国看到邵昕棠清澈的目光时,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又注意到他漂亮的脸蛋儿。   齐志国就这么皱着眉头看了他很久,然后说道:“出来!”   邵昕棠的心脏陡然下降。他战战兢兢的问道:“长官,我,我不是刺客……”   齐志国皱了皱眉头,不耐烦的说:“谁说你是刺客了,上一边站着去,等检查完了,自然就放了你了。”   “可是,长官,我还要赶车呢,我上海的老母亲重病,电报发来都一周后了,也不知她能不能等到我回去……”邵昕棠说着,露出非常伤感的表情,那脸上凄凉的神态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他语气沉痛的说:“长官,您看我就是一个做小生意的,怎么可能是刺客,你看我的手……”   邵昕棠把手伸出来,根根纤长,像是玉一样的指头上当然嫩的不像样,不可能有惯用刀枪的厚茧。   谁要看你的手啊!齐志国心里想到。可是他母亲重病,急着赶回去的想法,却非常巧合的戳中了齐志国的软肋。   齐志国是有名的孝子,这是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的事儿。他的孝顺,十里八乡提起来,都被人当做是教育小孩儿的最好的例子。   传说,齐志国这一辈子最喜欢喝酒,逢喝必醉,逢醉必闹。也就是说,齐志国的酒品非常的不好,喝醉了完全是六亲不认,翻脸不认人的主儿,甚至都敢跟他的顶头上司于战南撸胳膊干架。掀桌子那是常有的事儿。可是,不论他喝的多么醉,不论他多么的不清醒,只要找来他那个瞎眼的八十几岁的老母亲轻轻一唤他的名字,他就会一下子消停了,像是个小孩儿似的乖乖跟着母亲回家……   曾经有人拿这件事儿笑话这个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年纪轻轻的旅长,都被他难得的,非常正经的一句:“他是我娘!”给顶了回去。   一个四十多岁的铁血男人,能在酒精的麻痹,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只因为瞎眼老母亲的一句呼唤,就乖顺的如同孩童一般,我们没理由不相信他爱他的母亲至深……   邵昕棠无意间戳中了这个刀枪不入的铁血旅长的软肋,不能说是不幸运的。就在齐志国沉思的时候,旁边的老汉怯怯的说:“长官,他真的不是逃犯,他是我老乡,他母亲病了,我们正好一路回去。”   老爷子的突然出口帮忙,让邵昕棠又是感激又是担忧。如果真的被抓住了,他说什么也不能连累这个好心的老爷子。   齐志国沉思了一下,声音低沉的说道:“行了,坐下吧!”   邵昕棠在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对着齐志国露出感激的笑容。   可是还没等他的屁股落到绿色的长椅上,就听一阵脚步声由由远及近,然后一个非常熟悉的男人声音在整个车厢内响起:“齐旅长,进行的怎么样了?”   听了大半年,如果邵昕棠还能听错,除非他是聋子。   这个声音,赫然是于战南身边的红人,闫副官——闫亮……      第69章 逃出生天      如果说刚才邵昕棠还抱着侥幸的心里,那么在听到闫亮的声音的那一刹那,他是真的绝望了。   他都有一种想从窗户跳出去的逃避的想法。因为闫亮的军靴踏在铁皮地板上,发出的令人窒息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   这个脚步声,这个节奏,这个力道,邵昕棠听了大半年,早已耳熟于心,他也是头一次知道这个声音能做到踩在人心脏上的感觉……   邵昕棠绝望的闭上眼睛,做着无畏的祈求,希望出现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闫亮从他身边走过而没看到他……   可是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终于停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邵昕棠觉得天就要塌下来了。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闫亮深沉的眼睛也正看着他。   邵昕棠的嘴唇开动了一下,但是最终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他就这样绝望的看着闫亮,等着他说:“人找到了,给我带回去。”   可是,还没等闫亮开口,齐志国就皱着眉头过来了,问闫亮:“这个人有问题?”   其实刚才齐志国让邵昕棠又坐下时,也不光是因为他说的回去看母亲最后一眼的事儿,更多的,是他真的不认为邵昕棠会是那个于战南的逃跑小男宠。   其实所有没见过邵昕棠本人的人,都被传言给误导了。于战南带着邵昕棠的参加的公众场合并不多,只是几个私密的个人开的party之类的。而且不经人介绍,邵昕棠在那样的场合出现,别人只以为是哪个贵族家的私生子,长得漂亮贵气,却从没在大场合露过脸。邵昕棠身上的那种贵族气质,真的很难让人想到是个低贱的戏子,是个男人压在身下亵玩的男宠。而真正见过他的人,面对别人的好奇的询问时,无不是叹息着摇摇头,说:“那确实人间少见的美人啊!”   所以,慢慢传开来,邵昕棠就被他们传成了妲己再世,比女人还狐媚一样的男人。   所以也不怪齐志国想不到,因为凭借着他直男加从不拐弯儿的性格,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相信邵昕棠这样气质出众的小青年,会是整个东北都找翻天了的逃跑的小男宠。   火车里的灯泡非常的昏暗,闫亮就这么微微低着头看着邵昕棠。邵昕棠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看不看得到又有什么区别呢,邵昕棠已经死心了。还在那儿坐着不动,完全是因为他已经浑身没劲儿,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了。   邵昕棠的眼睛里满是苍凉,难道他真的逃不了吗?为什么别人唾手可得的自由,在他这里,就是两辈子也实现不了的奢望……   闫亮笔挺的身姿立在低矮的车厢里,旁边都是端着枪肃穆的士兵和大气也不敢喘的老百姓们。他就这样看着邵昕棠,看着他绝美的眸子中一点一点爬满绝望,爬满苍凉……最后,那双他第一次见面就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在他午夜梦回谁也不知道的美丽双眸中溢满了悲伤……   闫亮的心撕裂般的抽疼起来。他把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的人儿送到于战南的床上时的经过还历历在目,那时他为了权势,为了讨得于战南的欢心,把心爱人放在别的男人的床上,然后以后的每一天都看到他们在自己眼前甜蜜的痛楚,是他终身难忘,而且再也不想体会的……这一次,他真的还要把这个他心爱的少年,捉回去,送给他的上司来谋求欢心吗?   闫亮的心里剧烈的挣扎着,就听齐志国惊疑的问道:“不会真的是他吧?”   闫亮的眼睛盯着邵昕棠,其中的深情被隐藏在昏暗的灯光中。他声音淡淡的说:“不是,那人我见过……”   邵昕棠的瞳孔猛然收缩,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闫亮。   闫亮看了他最后一眼,收回了目光,看着齐志国说:“这个人跟我的一个表弟挺像的。”   齐志国放松了表情,说:“嗨!”然后摆摆手。闫亮这样真的吓他一跳,要是被知道他漏过的人就是要找的人,不说受不受处分,让别人知道了也没面子啊!   “别的车厢都检查完了,就差你了。”闫亮说道。   “我这不是查的仔细吗!还有错了?”齐志国一挑眉毛,意欲不明的说:“哪像兄弟你见过真人啊!”   闫亮没理会他的扯淡,一步一步的走向车门。在他临下车的时候,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邵昕棠。那目光停留的时间很短暂,其中浓烈的纠葛焦灼那样的明显,可是,他不知道他心爱的少年能不能看懂……   事实上,邵昕棠确实没有看懂。   直到火车再一次缓缓的启动,邵昕棠还像是做梦一样,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太不可思议,太不现实了……   闫亮是于战南的心腹,是他的左右手,怎么可能放了自己,难道是于战南让的?可是也不可能啊,以于战南的脾气,即使是把自己抓回去一枪崩了,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逃走啊。可是除了这个可能,邵昕棠真的想不出别的理由能让闫亮这个平时八面玲珑,比鬼还聪明的人这么做。   车上乱哄哄的,大家经过刚才的危险,都在进行激烈的讨论着。可是他们的话邵昕棠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只是想到,闫亮上次还帮他放高利贷款呢,自己还说请他吃饭,也没请成,这么说,加上这一次,自己真的欠了他很多啊……   邵昕棠扭过头去看聂健安,发现孩子的脸上也是半天也没恢复血色。也不能过去安慰他,两人也就还是自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契的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邵昕棠真诚的感谢了刚才帮他说话的老爷子,老爷子吹着胡子说:“我是知道你绝对不是他们要搜捕的刺客,是个好人才帮你说话的,不用客气。”   邵昕棠心虚的笑着,看老爷子的样子生活过得想必也不是很好,本想给他些钱。随即一想,自己真的是太市侩了,什么事儿都想着给人些钱。人家是实心实意的帮自己,在这个朴实的年代,即使自己是出于好意,也容易惹恼了老爷子。   进入到后半夜,车上大多数的人都已经沉沉的睡去了。整个车厢各种声音,各种气味,真的很让人难以忍受。   可是邵昕棠却觉得很好,时间过得越久,他就越放心。因为就在刚刚他还害怕于战南或者是闫亮后悔了,又来追他。   两辈子加起来,邵昕棠都没坐条件这样差的交通工具。上辈子,出门哪次不是有专机接送,那个男人恨不得时时刻刻监控着自己的一切,就连还不认识那个男人时,最初的恋人也是有背景的,让他无论何时要出行,都没有体会过经济舱。而在这个落后的年代,即使不得已出门,同样是坐火车,但是那待遇无异于天上和地下。上次跟于战南出行,那个华丽的车厢甚至要比家里舒适。除了于战南这样的人物,邵昕棠真的不觉得别人有这个能力了。   闻着车厢内不流通的男人汗臭味儿和混在到一起的酸臭味儿,邵昕棠不得不承认,虽然这两辈子都不的自由身,但是他过得都可以说是当下那个时代最好的生活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句话邵昕棠不是没听过,而他现在发麻的双腿和酸涩的骨头也初步印证了这句话。可是什么愿望是不需要代价的呢?只要目的达到了,这种美好的结果带来的一些负面的东西,邵昕棠觉得自己可以接受,他会慢慢让自己适应。   整个车厢里还清醒着的好像就剩下邵昕棠和聂健安了。邵昕棠微微侧过头,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孩子。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其中的庆幸只有他们两个看得明白真切。然后聂健安裂开大嘴笑了,眼睛亮晶晶的看向邵昕棠,好像是在说:“我们成功了!”   邵昕棠也笑了起来。父子两人就在着一片呼噜声中望着对方。这一刻,他们拥有着同样的感受。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可是,他们的心却贴得很近……   “干爹,你饿不饿?”后半夜两点钟,聂健安冲着他干爹做口型问道。   邵昕棠摇了摇头,用眼神询问他:“你呢?”   聂健安也摇摇头,接着做口型说:“干爹,你睡吧,我看着东西。”   这可真是个懂事儿的孩子!邵昕棠心里想道,然后笑着回他:“你睡,干爹看着。”   聂健安不干,于是两个人都没睡。父子俩就这样一直看着对方傻乐,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老爷子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就要下车了,是秦皇岛。邵昕棠看他拎着那么多的袋子,费力的挤在人群后面,就伸手抢过了两个来,说:“老爷子,我帮你送下去吧。”   老爷子也没推辞,笑着说了谢谢。   聂健安在一旁看着,也跳了起来,伸手接过来一个,说道:“老爷爷,我也帮你。”然后又硬抢了邵昕棠手里的一个重的,率先走在前面。   “我们东北都是好人啊,热心。”老爷子夸奖道,也不知道邵昕棠他们两个是认识的。   邵昕棠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点头附和着。      第70章 新生活      他们两个一直把老爷子送上了车,邵昕棠还抢着付了车钱,弄得老爷子一直说谢谢他。   两人沿着站台的青石板路慢慢的走着,朝阳就在两人面前缓缓的升起,逐渐照亮这个世界……   “干爹,我们快回去吧,火车要开了。”聂健安站在邵昕棠身边悄声的说着,他不知道现在可不可以让别人看到他们两个是认识的。   邵昕棠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发,说:“健安今天做的太好了。”   “哪里好,我都要吓死了。”聂健安咧着嘴巴说道。现在回想当时的情形,他都脚软,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挺过来的。他仰着小脸儿,崇拜的说:“倒是干爹可真是太镇定了,我都没看出异样来。只是,不知道闫副官,怎么会放了我们?”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邵昕棠牵着他的手说:“走,干爹带你去吃点儿东西,咱们不坐这趟车了,再去买两张票。”   他们俩找到一家开门的包子铺,在简陋的的小店里一人吃了四个白胖白胖的肉馅包子,又喝了一大碗大米粥,终于挺直圆鼓鼓的肚子暖了身子。邵昕棠做事谨慎,很怕那趟他们直达的火车再出现点儿什么问题,就决定再去买两张别的车次的票。   而对于他们到底去哪儿,他又犹豫了。要说他上辈子的老家就在上海,他熟悉那个城市,也喜欢那个城市。虽然这是几十年前的上海,所有的建筑物都不一样,可是他走到哪条街,哪个路口,仍然会有熟悉的感觉。他想去上海,可是又考虑到于欣雅在那里。虽说那么大的城市,他们碰见的机会非常渺茫,他还是有点儿担心。   秦越荣说是在上海替他安排好了一切,让他只管去就是了。可是他这么费力才逃出来,绝对不是为了再寻求被人的庇护,仰人鼻息的,甚至连这样一点点的线索,他也不会给那边留。不是他信不过秦越荣,而是于战南的势力真的太大了,他又缜密,这次要不是他受了重伤而且放松了警惕,邵昕棠不认为自己能逃得出来。他不想哪一天于战南顺着秦越荣这根线,再把自己找出来。   “健安想去哪儿?”邵昕棠突然问道。   “我,我哪儿都行啊,只要让我跟着干爹就行。”聂健安被他问的一愣,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   邵昕棠心里有些微感动。为了自己无论到什么时候,什么还有一个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孩子。可是去哪儿仍是一个问题,邵昕棠轻轻皱着眉头说:“我也不知道去哪儿,咱俩总得找个地方落脚。”   “干爹没有想去的地方吗?我都没出过门,什么也不知道。”聂健安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邵昕棠说道。   “小傻子。”邵昕棠摸了摸他的头,说:“以后你想去那儿,干爹就带你去。”   不过话说,这真的不是个可以旅游的好年代啊,因为太乱了。   “我听一博说,上海是他去过最好的地方了,那里夜晚的时候,有很多各种颜色的彩灯,照得比白天还亮。那里还有电影院,有非常漂亮的电影明星。”聂健安眨巴着眼睛说着,小脸儿上有着向往。   “好,就去上海。”   邵昕棠拉着小孩儿又去买了两张票。该来的总是躲不掉,逃出来就是想要过自己想过的舒心的日子,当然去自己想去的城市。   这次两人挨着坐,再也没什么顾虑了。   在火车底下又买了两个烤红薯,热的烫手。邵昕棠垫着报纸拿着那个滚烫的大红薯,有些尴尬的不知怎么下口。   聂健安人精似的看出了什么,拿着自己的大红薯演示的从中间掰开,就露出金黄色的内肉,香气马上就溢满了整个车厢。   两辈子加一起,邵昕棠也没吃过这么……呃,平民的东西,他觉得很新鲜,很高兴。从前他想吃什么,什么时候不是样式美观的放在精致的碗碟里,就差让别人喂进他的嘴里了。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烤得金黄色红薯,他在想他以前错过了多少的东西。   这趟车里的人格外少,整个车厢也就几个人。邵昕棠和聂健安挑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坐着,吃着烤红薯,然后一起望着窗外一点点亮起来的天空,聂健安突然开口,声音很轻的说:“我要走的时候,说是去送趟东西,一博非要跟我一起,我劝不好他,急得生气了,跟他说话的口气很不好……”   邵昕棠摸了摸他的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就听聂健安声音低沉的接着说:“然后他就乖了,还说等我回去一起睡觉……可是,我看他眼圈都红了,我的口气太不好了……”   “后悔了吗?”邵昕棠听着他低落的声音,轻声的问道。   “当然不会,我本来就是跟着干爹的,干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聂健安焦急的表态。   “我知道。”邵昕棠笑着说道,安抚小孩儿的情绪,说:“一博还小,不久他就会忘了这件事儿的,不要担心。”   真的会忘了吗……聂健安垂着头,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而邵昕棠,心里也不是那么坦然的。于战南那天对他说的话还历历在耳,一直敲在他的心里……   “卖身契还给你了,以后不要再想着这件事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以前的事儿,我们都翻篇儿。我一定好好对你,你也再不要想着离开的事儿了,好不好?”   “就是你,我就你一个媳妇儿!媳妇儿,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   可是有些事儿,又是哪那么容易翻篇的呢。他的离开,想必也给于战南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痛吧,或许不会比他当初给自己的少。那么,如果真的此生能再相见,于战南能不能也翻过这篇儿呢……   一大一小父子俩,在上海这个陌生的大城市里落脚,什么都要重新开始。   邵昕棠打开秦越荣给他的牛皮小包,里面装得满满的小面额不记名票子,总量不会比他带出来的那三根金条少。邵昕棠想起秦越荣为他做的一切,心里酸酸的感动。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也认识了很多真正关心他的朋友呢……   聂健安真的是个很能干的孩子。他在他们租下的一处独门大院中忙碌着,俨然把邵昕棠这个一家之主比了下去。他就像个小管家一样挑剔工人哪里做的合格,跟店铺的老板脸不红不白的往死里砍价,终于把邵昕棠喜欢的那把实木摇椅搬回了家。   邵昕棠心里有着强烈的责任感,觉得自己肩负着教育小孩儿,养家糊口的双重重任,就感觉热血沸腾。   可是,当聂健安每天乖乖的去上学,然后还做了一手不知道比他好吃多少倍的饭菜后,每天又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之后,邵昕棠真的很愧疚。也是直到那一刻,他才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没用,好像除了唱戏什么也做不好一样。   以现在他们俩的生活,那些钱够他们吃香喝辣几辈子。可是即使这样,邵昕棠仍然觉得应该出去找一份工作。这个年代连个电脑电视都没有,他不能整天呆在家里把自己呆傻了,最后与人都交流不。   聂健安对他要出去找工作一事儿,很是不放心。看着他干爹比大姑年还娇嫩的小脸儿,吭吭唧唧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然后被邵昕棠捏红了脸蛋儿说:“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邵昕棠曾经也反思过自己为什么那么招人,觉得人的五官长得真的区别不大,尤其是东方人。那么纠结自己的就是自己太白了。俗话说,一白遮百丑。邵昕棠觉得就是这点让别人对自己产生注意。所以他到胭脂店里买了一种男人用的,能让人显得黝黑健康的脂粉,每天不厌其烦的抹上厚厚的一层,也不用做别的,整个人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至少走在街上,很少有人能注意到了。   随着越来越大,聂健安越来越有小管家的样子了。心疼那几十块大洋一小盒的脂粉,每次看到他干爹跟不花钱似的往脸上使劲儿的抹,他的小心肝儿就一颤一颤的抽疼……   尽管学历什么的一片空白,邵昕棠仍旧凭借着过硬的实力,在一家报社找了一个翻译的工作。工作不累,每天挺悠闲。工资不多,但是也够他和他干儿子的开销了。邵昕棠觉得很快乐,他终于过上了自己想过的那种生活。   日子就这样平淡而幸福的流走……      第71章 六年后      六年后。   公元1937年2月7日的这天,上海的天空暗沉沉的,透着一丝阴霾。   邵昕棠抱着一大叠的文件,走在一条小巷子里。还没出巷子,就听到大街上激烈整齐的口号声:“抗日救国,打倒卖国贼,还我中华国土!”   邵昕棠看着一个个举着统一旗帜的男女学生们,在巷子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从年前开始,这些学生就一波又一波的罢课起义,一次比一次声势浩大,逼迫中国政府跟日本正式开战,为死去的同胞们报仇。   自从六年前,东北三省沦陷后,日本这个岛国在中国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中国政府正处于剿共的热潮中,国民政府跟老百姓想的安家乐业并不一样,他们要的是政权,所以这几年,“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被国民党贯彻的很直接。   日本人现在在上海横行无忌,却没有中国政府来管。而这些心中只想着国家,满腔热血的学生们却被他们一次次镇压。   就在两天前,国民军的一个军官开枪打死了两个闹事的女学生。这件事迅速的点燃了全国爱国学生的怒火。以上海本地为首,各大高校今早聚众游行,在上海两条主街和市政府门前高声呐喊,要求他们偿命。   邵昕棠作为一个中国人,他能理解这些学生热血的心里。可是政权的事儿,永远不是他们这些小平头老百姓能够左右的。邵昕棠知道中国与日本必然有一场死战,他也想为祖国贡献一份力气,也想发出一声呐喊。可是,他还在逃亡中,真的不宜做这样露脸的事儿。他能做的,也就是用心写一些能够激励,唤醒中国大部分还未觉醒的人民反抗的心,然后用笔名发在自己工作了六年的上海第一报社,新月日报里。他也曾直接用英文写稿向世界揭露日本这样法西斯国家的罪行,得到了很多的回信和鼓励。不少他的读者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想见他一面。可是早在邵昕棠做这些之前,他就跟他们报社的老板,曲义东说好了的,他的身份绝对不公开。   曲义东是个五十多岁的学者,把他的报社办的风生水起而没有遭到政府的打击,绝对跟他雄厚的背景脱不了关系。当年邵昕棠连张学历都没有就去应聘,其都没有抱着什么希望。碰巧遇到了那时还亲自面试的曲义东。曲义东当时像个和蔼的老哥哥,跟他谈国际形势,国家问题,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说邵昕棠被录用了。   邵昕棠当时非常惊讶,他压根没以为这个穿着普通的中年男子是这个报社的老板。那时他犹豫的问:“难道你不用看看我的文笔吗?”   “那你会写字吗?”曲义东那时候这样问道。   邵昕棠点点头。   “只要会写字就行,我们这里需要的不是书法家,也不是有一堆学历的傻子,我们要的是这样有自己深刻见解的人。热爱自己的祖国,而对世界公正的青年。”   那时曲义东这样说的时候,他也没想到,邵昕棠不仅会写字,他还能熟练运用六个国家的语言。六年来,他对他们报社简直做了不可估量的贡献。后来邵昕棠理所当然的成了曲义东不可缺少的助手。   邵昕棠彬彬有礼,温文尔雅,无论在什么大场合里都不卑不亢,同情弱者而不畏权势,难能可贵的是他也有自己的处世观,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人,他有自己的小聪明,遗世独立。   曲义东简直对他满意到不能再满意,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他和他的老伴简直把他看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还有一点就是,曲义东和妻子举案齐眉,非常相爱,却只有一个宝贝女儿,他们俩甚至偷偷的计划着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邵昕棠,让他真的成为自己的家人。或许,比邵昕棠成功的男人这个年代也有,可是他这样各方面优秀,又温柔体贴的男人,真的是不可多得女婿人选。   如果是往常,邵昕棠绝对不会想着穿过一群正起义的学生,冒一点儿风险。可是报社就在对面,本来他今天就有事儿耽搁了,大家都在等着他的文件呢。   邵昕棠看了一眼表,咬了咬牙,决定穿过去。   邵昕棠长得白嫩,即使今年过完年已经二十四了,他看着仍然跟那些十七八岁的大学生差不多。所以当他走进人群中的时候,并没有人怀疑什么。   他一点一点的拨开人群想着报社走去。眼看报社的门就在眼前了。突然“砰砰”两声枪响,穿透学生们的高声呐喊。   邵昕棠心里一惊,就想快点儿推开前面的几个人,赶紧回报社,谁知道人群突然就乱了,学生们惊叫着向前涌去。邵昕棠一手护着文件,整个人被他们挤到了中间,随着人群往前涌着……   所以当邵昕棠后腰顶着枪口,被赶进监狱的时候,还觉得非常的莫名其妙。他冲正在锁门的士兵好声好气的说:“大哥,我真的不是学生,我是新月日报的工作人员,只是路过那儿,您抓错人了……”   “谁抓错人了,抓的就是你们这些没事儿天天就知道捣蛋的小崽子!”士兵转过身一脸凶狠的看着邵昕棠,警告的说:“别给我瞎嚷嚷,坏了爷爷们的心情,把你们都拖出去毙了。”然后就把门上锁,出去了。   邵昕棠郁闷的看着那扇门,刚才被带进来的时候,文件都被搜走了。邵昕棠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倒霉。市政府门前抗议的那么凶的学生他们不抓,非要上报社门口来抓。放着那么多学生他们不抓,非要把他这个良民小记者抓来。   要说其实也不能怪谁,当时情况非常的混乱。士兵过来抓人的时候,照理说邵昕棠应该能躲过去。谁想到在那一刹那间,闪光灯一闪,他本能的就捂住了脸,连跑的都忘了,只知道不能被拍到脸。然后,他就连同那二十多个带头起义的学生一起被抓了……   想到这里,邵昕棠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都过去六年了,照理说他也不用躲了。就在去年,他还不在意的跟曲义东出入公共场合。他真的以为没事了,都多去那么久了,于战南估计都忘了他的名字了。   可是,在报社工作,很多事情是他们不得不做的,比如是全国的各大报纸,每天都会送到他们这里一份。   年前六月的一天,报社新来的小妹拿着当天天津的报纸,一脸崇拜的惊叹着说:“没想到于大帅还是这样痴情的人,哪个女人,这样好的男人都不要,还跑了?真是傻!”   小妹说完,当时整个报社都非常好奇,争着抢着看那张报纸,然后就每个人唏嘘着发表一些看法。邵昕棠当然知道他们说的于大帅就是于战南。当所有人都看完,那张报纸落到他手中时,他看到天津日报的头版头条上的标题是“权倾一方的铁血军阀也逃不过情之一字。”   这分明应该是一个三流八卦报纸的烂俗篇。但是因为这里的男主角是于战南这个威震全国的军阀,所以他能在天津最大日报的头版头条上。   邵昕棠还记得内容。已经年过三十的于大帅一直单身,其中的原因是很多人一直想挖掘的八卦。在记者锲而不舍的狂轰滥炸下,于战南第一次在公众面前提及自己的感情生活。他说:“不是一直没有,曾经也有一个爱人,只是她走了,我一直在找她。”   中国的语言中,说话时听不出他或者是她。记者们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她”。可是当邵昕棠看到他这句话的时候,心脏都颤抖了。他直觉,于战南所说的“她”,就是自己。   邵昕棠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当年对于战南的恨似乎已经没有了,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记着一个人的不好。可是,如果再见面,他又不知道该是一种什么情景。于战南是暴怒?是怀念?还是陌生?他完全不知道。所以他是一直躲避着能上报或者露面的机会。他承认,他其实是在逃避……   “先生,您真的是新月日报的人吗?”   邵昕棠回过头,就看到一群灰头土脸仍然很沸腾的少男少女们。意识到他们是在问他。邵昕棠点了点头。   “真的吗,太好了!”一个梳着学生头的十七八岁的男孩儿跳了起来,兴奋的说道:“您是在新月日报做什么工作的?”   邵昕棠沉吟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实际上现在报社的大小事物他都要参一脚,他有时参与策划,还是最后的审核……   男孩儿见他不想说,以为是他的职位太低,不好意思开口,就善解人意的说:“你是复旦大学的毕业的吗?哪年进去的,听说他们最近几年都没招复旦大学的学生。新月日报简直太难进了。”   邵昕棠笑笑,说:“我不是复旦大学的学生,我已经在那儿工作好几年了。”   “真的吗?您看起来比我还小的样子。”男孩儿不可思议的惊呼到,然后问旁边同样眼睛亮晶晶的女大学生:“徐蕾,你说呢?”   那个叫徐蕾的女孩儿点点头,很少看到邵昕棠这样漂亮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说:“先生,那,您认识Mr Vincent吗?”   Vincent是邵昕棠的笔名。听他这么问,邵昕棠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然后说道:“……认识吧。”   他一说完,同一个监狱里的二十几个学生都躁动起来。刚才开口的男孩儿说:“先生,您不知道,Mr Vincent是我们的老师,是我们的偶像。”   他什么时候成他们的老师了?邵昕棠就听那些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都是围绕着这个Mr Vincent的。邵昕棠都不知道,他只不过是发过一些文章,就在这些学生们的心中有了这样崇高的地位。他们崇拜他,他们把他视为一个时代先进领袖的代表中去……   虽然他们把他想象成了六七十岁,带着黑框眼镜,却精神矍铄的瘦小老头,邵昕棠仍然很开心。他听着这些天真热血的学生们忘情的讨论着自己,甚至争的面红耳赤。就不时的微笑着解答他们一些关于“Vincent”的事儿。   一直到晚上六七点种的时候,他们还是没有被放出去。一日三餐都有人送来,那些学生们都可着邵昕棠先来。不过邵昕棠真的没什么胃口。现在聂健安应该已经知道他被捉的消息了吧,那孩子得多担心啊。      第72章 监狱      四个看守他们士兵买了些几碟下酒菜,就着学生家长送来的好酒,在外面摆了一张桌子,喝的不亦乐乎。   眼看要到晚上八点了,还没有放他们出去,这些个年轻学生们终于有些靠不住了,脸色凝重的死死盯着门外,想知道他们的家人什么时候来接他们,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出去。   这些个年纪嫩的像葱一样的年轻学生们,满腔的热血和天真的想法,哪里想到现实是这样残酷的。   虽然他们呆的这个监狱条件算是好的了,但是整个空旷的大空间里,四面青色冰凉的墙壁,一张低矮的长炕上只有一条被子,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了。这些娇生惯养的学生何时经历过这些,都躲得远远的,刚开始还站得笔直,这样一个下午过去,也都累得靠在冰凉的墙上。   几个女生抱在一起坐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刚进来的兴奋,都哭丧着脸一声不吭,冻得瑟瑟发抖。几个男生的衣服都垫在冰凉的地上让她们坐着,已经没有多余的衣物了。   邵昕棠看着他们,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虽然是他们连累自己进来这个如果不出意外,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来的地方,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邵昕棠看那边几个士兵越笑越大声,肆无忌惮的讲着荤笑话,开口朝那边唤了一声:“军爷!”   士兵们根本没有过来,一个只是扭过头冲他吼道:“瞎嚷嚷什么!”   “太冷了,能给我们那些被褥吗,这里还有女学生。”邵昕棠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开口说道,只是他的态度非常恭敬。   “滚蛋,还他妈要被褥,你倒是挺会怜香惜玉的……”   一个士兵说完,其他几个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像是由此想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儿,笑得格外猥琐。   邵昕棠忍着恶心,继续摆着好脸儿陪笑道:“我这儿有些零钱,想给各位军爷添些酒菜,您们就通融通融吧。”   “怎么不早说。”一个士兵站了起来,大步走过去就把邵昕棠手里拿的那十几块儿大洋收了去,然后还顺便摸了一下邵昕棠手,猥琐的说:“他妈的怎么长得比女人还嫩?”   邵昕棠一把抽挥手。几个早就气得鼓鼓的男学生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大嚷着:“你说什么呢!”   “哎呀,还来劲儿了?”那个士兵眯着小眼睛,发狠的说道:“爷爷我虽然收拾不了你们,但是棉被什么的也别想要了。”   邵昕棠忍着刚才皮肤上那一下碰触的恶心,把几个男学生都按住了,声音不大却非常有威慑力,他说:“都给我坐下!”   经过一天的相处,这些连政府都不放在眼里的男学生却被邵昕棠一句话给乖乖的说坐下了。他们倒不是怕这个长得比他们校花还要漂亮的小记者,只是一下午的相处,他们都打从心底尊敬这个人。邵昕棠的一直不多,通常是被人问他他才会说。但是他的每一句都是温和而有见解的。所以这个说话一直斯斯文文,嘴角带着温柔笑意的漂亮青年突然厉声说话,倒着把他们给吓着了,乖乖的站到了他的后面,防备的看着外面的士兵。   “军爷,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给我们那个被褥吧,过几天我家人来接我,我一定不会忘了军爷的善心的。”邵昕棠看着那个士兵,不复刚才热络,却也是恭恭敬敬的。   那个士兵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说:“行,你上道!等家里来人了可别忘了军爷我。”   士兵终于去给他们搬了四五条被子来。虽然少,但是聊胜于无。几个女孩儿扯着一条抱在一起,倒是解决了不少问题。   “秦先生,谢谢你!”徐蕾脸蛋儿泛红,羞涩的张口说道。   “没事。”邵昕棠笑一笑,找了个角落就想去坐一会儿,就听一个男孩儿说道:“秦先生,跟我们挤一挤吧,要不太冷了。”   邵昕棠看了一眼他们几个大小伙子挤在一起取暖的样子,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他是个同性恋好吗,就是这样跟一群小伙子挤在一起,好像也不太合适吧。   他们见邵昕棠怎么劝也不过去,几个女生就又凑近了些,给邵昕棠盛出一条毯子,撇给他。邵昕棠推辞不过,也就挂着一股霉味儿的旧毯子蜷缩着坐着。   其实如果是他自己,他绝对不会去腆着脸去说软话求那个道德败坏的士兵,可是这里这么多女孩儿,这大寒天的,如果真的这么过上一夜,还不得都病倒了。   夜越深,就越冷。好几个女孩儿都靠在一起睡着了。他们实在是太疲乏了。邵昕棠看着他们年轻的睡颜,就忍不住想到他干儿子健安。   聂健安过完年已经十七岁了,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了。虽然没有小时候那样可爱,但已经是个英挺的少年了。邵昕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的,明明每天吃一样的东西,天天看着,不知道从哪一天起,邵昕棠发现昔日需要他哄着的小豆丁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大了。   聂健安出息了,去年在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学校的老师和校长都劝他留在学校工作,被他拒绝了。邵昕棠虽然觉得学校的工作很好,可是他是个民主的家长,从来不会去干涉晚辈们要做什么。所以当聂健安向他借了一笔钱,打算去做生意的时候,他毫不犹疑的就同意了。只是告诫他,无论做什么,都不可以出卖国家的利益。聂健安当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其实基本上无论邵昕棠说什么,聂健安基本上都会毫不犹疑的答应。邵昕棠也不知道自己积了多少德,让自己这辈子白捡了这么个乖巧听话的儿子。   想到这里,邵昕棠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最近上海乱的很,他就这样突然失踪了,聂健安还不定担心成什么样子呢。按理说,政府在报社门口抓人,报社的人应该猜到他是被同学生一起关了起来。可是这都过去一整天了,都没个信儿,真的挺诡异的。   要说这次政府真的决定给学生一点儿颜色看看,非要拘留这些闹事儿的学生几天,凭着曲义东子在上海的势力,弄出个人来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儿。而这么多年的相处,要说曲义东不管他,邵昕棠是打死也不会信的。   可是,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邵昕棠正想得头痛,就听外面的铁门“当当当”几声猛烈地叩门声,几个正喝得晕晕乎乎的士兵连警帽都没带,就歪歪斜斜的去开门,嘴里还骂着:“大半夜的,谁他妈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扰爷爷清梦来了?”   邵昕棠的监狱的门不是对着门口,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竖起耳朵听着。然后他听见警察局拘留所的铁门被打开。突然之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然后是刚刚去开门的警察完全吓醒,磕磕巴巴的声音:“局、局长……”   局长?   邵昕棠有些惊讶,想着会不会是曲义东派人来接他了,还非常面子大的请来了他们局长。不过邵昕棠没有站起来,还是眯着眼睛坐在地上。如果是别的学生家长来接人的,他站起来急切的样子多尴尬啊。   “人呢?”   一个低沉的男中音想起来,不知道为何,邵昕棠觉得有一点儿熟悉,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串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踏出回音,邵昕棠眯着眼睛看着一双光亮的军靴出现在视野中,然后停在了很粗的铁栏杆外面。   邵昕棠抬起头,就看到一张透着熟悉的面孔,下颔很宽,单眼皮,皮肤很白,但是非常精神帅气的一张脸。   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穿着日本的军装!   邵昕棠看着他,瞳孔猛然收缩,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他。他想起来这是谁了,这是当年日本年轻的参谋长山口封宫!   山口封宫的后面是上海总公安局局长,一个穿着黑色制服挺着大啤酒肚在日本人面前哈着腰的男人。他讨好的笑着对山口封宫说:“大校,您看看哪个是您要找的人,我们马上放了,这里面环境不好,太怠慢了。”   “放你妈的狗臭屁!”一个激动的男学生冲到铁栏杆处,大吼着:“你这个卖国贼,你不配做中国人。”   “乒乓”两声枪响,局长身后的士兵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里面,说:“都别动,再说话崩了你们。”   学生们看到日本人都气的不行,恨不得冲出来的样子。   而从进来就没有说话的山口封宫,在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圈,看到坐在角落里的邵昕棠时,薄薄的嘴唇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朝着邵昕棠微微一鞠躬,用日语轻声的说:“小美人儿,我终于找到了你了。”   邵昕棠听着他用非常正经肃穆的语调说出这样带着暧昧的称呼,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恶心的不行。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马上集中在他身上。   “大校,您要找的人就是他吧?”警察局长非常有眼色的让手下去取钥匙。   山口封宫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目光始终盯着邵昕棠,让邵昕棠有种被阴狠动物盯上的感觉。   “邵先生,你,认识他?”一个男生忍不住开口问道,满脸的不相信。   邵昕棠看着看着脸上表情都很精彩的学生们,一字一句的用中国话说道:“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侵略我祖国的强盗呢!”   邵昕棠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寂的走廊里,听得走廊站着的拿枪的人都是脸色一变,其中以那个警察局局长的脸色最为惨白。山口封宫的微笑凝结在嘴角,他用日语说道:“不要惹怒我,小美人,这对你没有好处。”   邵昕棠看也没看他,而是把目光转向要带他出去的几个中国士兵和那个局长,他声音冷冷的问道:“你们要把一个中国人,交到这个日本狗手里吗?”   几个士兵拽着他的手都抖了一下,然后在学生的奋力反抗下,还是把他拽了出去。然后双手被一副铜质手铐铐在了后背。   邵昕棠没在挣扎,而是冷冷的看着山口秀田脸上虚假的笑容。   “这儿刚才没有人欺负你吧?”   山口秀田突然换成了标准的中文,笑着问邵昕棠。听得旁边几个刚才那样对他的士兵惨白了一张脸。   可是邵昕棠看也没看他们,冷笑着说道:“真正欺负我们的应该是你们这些日本掠夺者吧!”   山口秀田本来还想跟他好好相处,可是被三番两次这样挑衅,也没了耐心。他冷冷的笑了一笑,说:“那就好。既然这样,我们就走吧。”   身后是撕心裂肺叫骂的爱国学生。邵昕棠没有挣扎,自动的跟着他们走着。因为他知道,这些真正能救他的手里拿着枪的中国士兵们不会救他……   邵昕棠不知道山口封宫要带他去哪儿,他的心里有一丝绝望涌上来。如果这个日本狗敢让他做什么卖过的事儿,或者是他不愿意的事儿,他是死也不会同意的……   邵昕棠闭了闭眼睛,随着他们走出了监狱的铁门,心里想着,这下,是真的没人会救自己了吧……      第73章 重逢      上海是个歌舞升平,夜生活极为丰富的城市,每天晚上的霓虹照得堪比白昼。可是,这不包括偏远在郊区的警察局监狱。   邵昕棠手上戴着手铐,面无表情的跟山口封宫并排走着。出了铁门,这里外面连个照明的等都没有,黑漆漆的一大片。而且寂静的可怕,透着一丝诡异。   邵昕棠依稀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马路,很多影子一点一点浮现出来……   局长身后的两个小兵同时打开手里的探照灯,光亮瞬间倾泻在整条破旧的街道上。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悄无声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那儿的十几辆的黑色轿车,和几百个端着枪的士兵。   几百把黑洞洞的枪口一声不响的整齐对准刚从门里出来的几个人。搁谁谁都要吓个半死。   邵昕棠完全不明白状况,看到陡然大亮的探照灯下几百个不动的枪手,真的吓得了一跳。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山口封宫很快的反应过来,抢过士兵手里的探照灯,飞快的扫了一圈儿,然后发现几十米外的街上也是端着枪的士兵,脸色变得很难看。   就在这时,停在最中央的一辆黑色轿车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道非常粗犷低沉的声音同时响起:“封宫君,别来无恙啊!”   这个声音一响起,在邵昕棠心里的震撼,要比一出门就看到几百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还要强烈。邵昕棠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然间偷停了一下,然后又更加猛烈的撞击这胸腔……他以为他不记得了,他以为他可以忘了,可是当于战南再一次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邵昕棠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个从前强行出现在他生活里的男人,也强行的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封宫君,别来无恙啊。”男人的声音低哑好听,带着一丝丝戏虐接着说道:“我真没想到你还活着。”   于战南那边一下子开了十几束的探照灯,一齐照向这边。山口封宫和他身后带来的日本军人脸色都非常的难看,然后被灯光晃得马上闭上了眼睛。   “于战南,我警告你,这里是上海,不是你说了算的,你上面的人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山口封宫闭着眼睛,阴狠的开口说道。   “那我也告诉你……”于战南的声音透着一丝冷冽,他说:“这里是中国,不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小岛国!”   山口封宫抿着嘴唇,脸上的怒火和恨意毫不掩饰。可是他的士兵都已经被手下的人拿下了。所以他不得不要着牙齿跟这匹东北的饿狼讲条件,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于战南,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呢?”于战南冷哼一声,声音里透着一丝阴狠的说:“你这样大半夜的来接我的人,应该是我好好问问你吧。”   邵昕棠在听到那个低沉性感的声音说出“我的人”的时候,心脏不可抑制的狠狠的颤抖了下。   山口封宫沉吟了半晌,才开口,此时已经又是那平稳的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他嘴角恶意的勾起,凉凉的说道:“我哪里知道他是你的人,还以为是你丢了不要的呢,要不怎么会一扔就是六年呢。没想到不是你不要了,原来是人家自己跑了啊,这你又怨得了谁呢,人家不愿意跟你,你这样霸着人家也不好吧。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强扭的瓜不甜’吗?”   邵昕棠被光束晃得睁不开眼睛,听到山口封宫说完这些诛心的话,那边的于战南半晌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觉得心里冰凉冰凉的。当年,确实是他负了于战南……   过了好几秒钟,才听到于战南极度冰冷的声音说道:“山口封宫,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把你射程马蜂窝?你死了,大不了日本和中国提前开战,我受到处分,然后马上就又被派出去和你们国家开战。你说呢?”   山口封宫脸上各种恶心的笑容都不见了,他顶着刺目的光束,睁开眼睛看着于战南的方向,眼睛里都是仇恨。   从来没有一个中国人,让他这个年轻的日本精英军人这样恨入骨髓,却无可奈何。于战南就像是一直打不死的蟑螂,总是出现在关键的时候给他添堵,坏他好事儿……   山口封宫连嘲讽他的心思都没有了,让手下带着邵昕棠过去。   邵昕棠一步一步走过去,要不是身后有个人在一直推着他走,他觉得自己真的不会向那边移动的……   当站在暗影里,邵昕棠终于看到于战南精壮颀长的身躯,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嗷……”的一声惨叫,就在邵昕棠的身边响起,吓得邵昕棠猛的抬起了头。   “妈的,钥匙!”   邵昕棠只见于战南一脚踢在日本士兵的肚子上,踢得他捂着肚子只能哀嚎,根本直不起腰来了。   山口封宫脸色非常难看的罢一枚钥匙扔了过来。于战南正好接住。   邵昕棠愣愣的看着六年未见的于战南。他变得非常的瘦,显更高了,包裹在绿色军装下鼓起的肌肉透着力量。嘴巴上方冒出很短的胡茬,看着性感而成熟。眼窝深陷,一双大眼睛在夜色中深沉的像是沉寂了上万年的深潭,正注视着邵昕棠……   两人的目光交汇,邵昕棠看到于战南的眼神飞快的闪躲了下。   于战南拿着那把小铜质要是,粗鲁的拽过邵昕棠想把他的手铐打开。谁知道再碰到这个他朝思暮想,侵占了他全部灵魂的人时,心脏都狠狠的战栗了一下。   “妈的!”于战南又凶狠的骂了一句,手从邵昕棠身上拿了下来,冲着他低声吼道:“上车啊!”   这个时候,邵昕棠哪里还敢有一丝的迟疑。刚才上下打量样子你的胆子都没了,他飞快的迈上了车,然后被于战南挤到另一侧。车门被狠狠的甩上了。   邵昕棠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轿车在黑色的夜幕中加速行驶。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害怕……   车里只有板着脸看不出表情的于战南和坐得笔直的邵昕棠,外加一个隐形人似的司机。   他们三个都没有说话,车厢里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邵昕棠觉得空气中甚至有一种窒息感觉。   邵昕棠靠在座椅上,身后的手铐硌得后背很疼,手腕也很疼。他小心地挪动了一下,心里正惦记着以于战南的脾气会怎么报复自己。当年于战南恶魔一样的样子现在还在邵昕棠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当年于战南把刘伟和振江身上的筋脉都挑了,然后扔到深山里。不用想也知道什么后果。   邵昕棠想着自己会不会遭到同样的报复,或者,比他们更惨……忍不住心脏都蜷缩起来了。   “你不是喜欢逃吗?”于战南的声音极度冰冷,说道:“手铐也不用摘了,以后就带着吧!”   邵昕棠听着于战南冰冷的声音,比之六年前多了一丝沙哑。这丝沙哑像是砂纸一样研磨着他的心脏……   这个男人,怕是怎么报复他,都不能抹掉自己带给他的伤害吧。当年两人明明相处的越来越好,他也从来没看到过于战南对谁像是对自己这么好,甚至到后来,这个从来没学习过怎么尊重别人的男人,都把卖身契还给了他,说着了那些朴实的,却让人非常感动的话。这个位高权重,刀枪不入的男人,唯一的软肋可能就是他为数不多,不会轻易产生的感情了吧。而自己,就在他赤裸裸,完全他开给自己看的心上,狠狠的刺了一刀……   邵昕棠想到这里,心里像是针扎般难受,谁说他对这个男人没感情呢。他的心也是肉长的,于战南这个铁血的男人在他身上流出出难得的柔情,对他的好,他都感受的到。在逃离了他身边的那一刻,邵昕棠心里,也是非常难受的……   邵昕棠就这样一点儿声音也不发的端坐在那儿,思绪像是飘远了。让于战南觉得自己废了无数心力与精力去寻找,无时无刻不惦念着的人儿根本无视他的存在,这让于战南非常的恼火,有一种即使是把这个人抓在身边,他也不会看自己一眼的感觉。   “你就这么烦我,连跟我共处一室都已经受不了了吗?”于战南伸手掐住邵昕棠削减的小下巴,把他的头转向自己,恶狠狠的盯着他。   “没……”   邵昕棠的话还没说完,阴影席卷了他上方的空间,于战南迅速的贴过来,嘴唇堵上了邵昕棠粉嫩的唇瓣。   那霸道的,雄性的气息封住了邵昕棠所有的呼吸系统,他被那两片有力的火热的贴着,一条火热湿漉漉的舌头长驱而入,在他的口腔内肆意的舔吻着,仿佛要把他的灵魂都要吸走一般……   多久了,邵昕棠没有尝试过这么激烈的,仿佛灵魂都交缠在一起的激烈亲吻。唇齿相依,这样亲密的行为,还有这么熟悉的气息,让邵昕棠有些承受不住的同时,内心还有一丝很久都没产生过的感觉……安心……   如果不是双手被铐在背后,邵昕棠觉得自己能控制不住的伸手搂住此刻压在他身上的男人的脖子……   这个吻绵长而决绝,倾注了多少的思念和悲伤。于战南吻得专心致志,闭着眼睛,脸上的线条慢慢的柔和下来,他全心全意的品尝着这个倾注他全部心神的人儿,感受着他就在自己的怀里,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而不是午夜梦回,他从梦中醒来,伸出手来全是抓不住的黑暗和空虚……      第74章 重逢      邵昕棠突然猛烈地挣扎起来,两人的相互交融的唇齿分了开来。于战南本来已经被柔和了的表情,在他的挣扎下狰狞起来。他去钳住邵昕棠的小下巴,低沉狠戾的说:“怎么,不愿意?不愿意你也得给我受着。你已经失去不愿意的权利了。”   在邵昕棠逃离他的身边的那一刻起,于战南就决定,追到天涯海角自己也要把这个唯一付尽了真心,却狠狠的背叛他的人抓回来,然后让他知道背叛他的代价,让他再也不敢逃……   “不是,我要喘不过气了。”邵昕棠轻声的说道,他看着眼前嗜血一样的于战南,觉得自己是傻冒泡了才会跟这个男人硬碰硬。   “我的手好疼。”   邵昕棠在于战南瞪着的一双血红的虎目下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声音低低的,还带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撒娇。   于战南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看着他像是盯着一个仇人。   邵昕棠就这样跟他对视着,好像完全不怕的样子,可怜的小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讨好,愣是把于战南的火气浇灭了一大半。   “你不背过去我怎么给你开!”于战南冲着他低吼道。   邵昕棠乖乖的背过身去,在于战南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个得逞的小微笑。连个手铐都不忍心给他戴一会儿,邵昕棠可不信这个男人会用什么狠戾的手段对待自己。不过,他也不能掉以轻心,于战南是一只真正地草原猛兽,不是家养的宠物,如果把他惹毛了,他真的能一口咬死自己。   所以,于战南这个人,他得顺着毛儿摸。最起码刚开始这段时间,邵昕棠觉得自己明智点儿就不应该做一点儿激怒他的事儿。   正想着,一股非常大的力道迫使邵昕棠往后躺。手铐被打开了扔在一边儿,邵昕棠就被于战南扯进了怀里。   贴着于战南坚硬的胸膛,都能听得到胸腔里有力的心跳。于战南一手穿过邵昕棠的肋下搂着他,一手狠狠的勒着他的脖子。在他身后贴着他的耳朵低声一字一句的说:“邵昕棠,这一次,你别逃了,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于战南在没有说话。邵昕棠半躺在他的怀里,被他锢得难受,也没说话。   轿车停在了一幢戒备森严的小洋楼前,邵昕棠这才发现,后面那十几辆车早就没影儿了。他下了车站着没动,被于战南夹着胳膊就拎进了屋子。   “我要给健安打个电话。”邵昕棠尽量放软声音,跟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冰霜的商量着:“要不然他会担心的。”   邵昕棠被他甩到一间卧室里,就听于战南阴冷笑了一下,说:“怕他担心?那你当年一声不响的走了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担心!”   于战南控制不了心中的委屈和怒火,一个音节高过一个音节的大吼道。眼神像是要吃了邵昕棠一样。   邵昕棠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心里也很难受。他以为不去想那些他带给于战南的伤害,这些伤害也就伤害不了自己。如今被于战南这样愤怒的吼出来,邵昕棠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于战南当年掏心掏肺的对他好,确实是他对不起他。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于战南站在他对面,高大的身躯有些僵硬,他笑得凄凉的缓缓说道:“邵昕棠,你这个人没有心。”   听了他的话,邵昕棠的脸色变得惨白,就听于战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缓缓的接着说:“对你好也是白好,对你掏心掏肺只能让你任意践踏罢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甚至恨我,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现在已经不会天真的想着什么两情相悦了,那他妈都是狗屁的痴心妄想!我承认我没出息,让你玩弄于鼓掌中,让你狠狠的背叛后还是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你,不去爱你……”   “也算你倒霉吧,谁让你让我于战南看上了呢。”于战南停顿了一下,眼睛里一片猩红,可是勉强勾起的嘴角又透出一丝脆弱和伤感,他声音低低的的说:“所以不管你喜不喜欢,这辈子你都得跟着我了,我不会放你走的……”   于战南说完,看邵昕棠一脸苍白震惊的样子,心里非常的疼。这个自己放在心尖上,想要全心全意去呵护的人,怕是最厌恶的就是自己吧。   于战南活了三十来年,一直是自信满满,春风得意。他想要的,不说非是轻而易举就得到吧,但是他一直相信,只要他努力,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天下人人追逐的飘渺的权势和冰冷的钱财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热乎乎的人心呢。于战南开始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不说人见人爱吧,想跟着他的小姐少爷也多的数不清,他这些全不要,一心一意的把一个人当成心肝儿捧着,真的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把人能揣在兜里,每时每刻都看得见。   他自问除了最开始两人刚刚认识的那段儿时间,他对邵昕棠的好在任何另一个人身上都没有过,包括他儿子。他每天揣摩着他的心思,变着法的逗着他开心,就连上床,都总是顾忌着他承受不了而憋着。于战南从来没为了一个人而这样委屈过自己。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他放在心里最深处的人,拿着刀子捅他的时候毫不手软,在他受伤的时候,离开也毫不留情……   于战南恨他,更恨这样放不开、没出息的自己!   这六年来,每当午夜梦回,思念泛滥的侵袭毫无还手之力的他时,于战南就想着如果再找到这个人,定要他付出代价,定要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定要……让他再也不敢这样轻易的就把自己甩开……   说好了不可以再惯着他,可是看他轻轻蹙个眉头都疼痛难忍的心,怎么这样没出息……   “我出去了,你今晚儿就在这儿睡吧。”于战南说然,就把门甩上了,那仓促逃离的背影让邵昕棠心里很不好过。   门外传来落锁声,应该还有士兵在把守。偌大的卧室里装修的极其漂亮,穿的用的吃的都准备的很齐全。   邵昕棠坐在欧式雕花木床的床沿上。一声叹息轻轻的飘落到空气中。   这六年里,邵昕棠其实也设想过无数次两人再次相见的场景。想着于战南可能已经对他不屑一顾了,可能换着法的折磨他,可是他没想到,这个记忆中的枭雄形象,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于战南会还对他念念不忘,而且甚至连伤害他都不忍心。   于战南是个什么样的人,绝对一等一的狠,为了达到最终的目的,这个男人什么痛忍不了。可是,他偏偏看到这个男人在他眼前狼狈的逃走了……   他根本就不是个无情的人,当年逃走也是因为积压了两辈子的怨气,不走不能解脱。但是过了六年的自在生活,他终于享受够了他一直梦想着的自由,他的心就变得宽广了,不再像那时一样偏激了。于战南对他这样痴情,他感动之余,心里也是非常高兴的。毕竟,人活一世,能有一个这样的男人一直倾心于自己,爱自己爱到骨血里,这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幸运。   这六年里,白天在报社里忙,晚上回家就他和聂健安。同事再友好,儿子再听话,这种身边少一个能说知心话,相拥着睡觉的伴侣的感受仍然不时的侵袭着他。老板曲义东也从明着暗着透露想把女儿嫁给他的意思,同事间也有不少喜欢他,或者想给他介绍对象的人,这其中当然也有男人。可是,邵昕棠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有什么顾虑,觉得他们每个人都不错,可是每个人都不是他要找的那个……   寻寻觅觅,走走停停,再一次回到于战南的身边,邵昕棠居然感觉到了剧烈的心跳。而于战南居然还爱着自己,这样毫无防备,狼狈的爱着自己……   邵昕棠从来都是个惜福的人,既然两情相悦,他愿意在这个乱世为爱勇敢一次。   看了看那个厚实的木门,和楼底下几分钟就交替走过的端着枪的士兵,戒备不是一般的森严啊。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青年,没有三头六臂,于战南至于这样看着他吗!   即使决定了要跟他好,也绝对不是这种好法。   邵昕棠想着,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现在就去找于战南谈判,而是脱了衣服,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滚进温暖的被窝里,决定先好好睡一觉。   如果不出意外,他跟于战南的路,还长着呢……      第75章 悠闲的囚禁生活      第二天,邵昕棠的生物钟作怪,六点二十分的时候他准时睁开了眼睛。看着偌大华丽的卧室,他有一瞬间的呆滞。   当想起昨天晚上的经过时,邵昕棠全身充满了力量的从床上跳起来,把窗帘“刷”的一声拉开,顿时满室的灿烂阳光。邵昕棠向外探探头,发现一列一列的士兵还在。   冲了个澡,邵昕棠穿着屋里准备的睡衣就去敲门。门被从外面打开,两个剃着平头的长得青涩的大头兵站在外面,看到他的瞬间,明显愣了一下。他们是今早才换的班,被嘱咐看好屋里的人,他要什么给什么,但是如果不小心逃了,他们的脑袋也不用要了。   听说里面关着的是于战南找了好几年的小情儿。可是,也没人告诉他们这人长得这么好看啊。两个士兵从小在兵营里混大,别说是漂亮女人了,就是好看的也没看到过两个,如今邵昕棠刚刚沐浴过,清水芙蓉一样出现在两人面前,两人都不忘记怎么说话了。   简直太漂亮了,这个男人简直要比他们见过的所有美女加起来都漂亮个十倍百倍的。   “我想找于战南。”邵昕棠见两个大头兵像是傻了一样盯着自己看,还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呢。   “于,于战南?”一个大头兵木木的接过他的话,还有些神志不清。   邵昕棠点点头。两个大头兵才意识他要找的是他们司令,而且,刚刚好像他还重复了一遍司令的大名……小士兵吓得脸都白了,磕磕绊绊的下楼去了。   邵昕棠站在门的里面,非常乖巧的遵守着被囚禁人的本分,坚决没有踏出去一步。   “司,司令说让你在房里吃早餐,他,他没功夫见你。”小士兵跑上来,磕磕巴巴的传话,想到他们司令那张阎王脸,真的怕眼前这么漂亮的人哭出来。   邵昕棠没有哭,相反的,他眨巴了下大眼睛,说:“那麻烦你再去给我传句话,就说我要跟他一起吃早餐。如果他不同意,我也就不吃了。”   两个大头兵看着他轻轻松松的说出这句话,都愣住了。天底下居然还有敢这么威胁他们司令的人。这个小美人儿是不要命了吗?刚才已经传一次话的人看着一起值班的兄弟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就是不看他,心里急得直跺脚,却也不得不再去跑一趟,希望他们日理万机的司令不会迁怒于他。   士兵回来了,一脸尴尬的对邵昕棠说:“司令说,爱吃不吃,不吃你就饿着。”   这个傻帽,也不会修饰一下。旁边的另一个士兵面无表情的想着。   邵昕棠黑亮的眸子闪了一下,一点难堪的表情也没有,笑着说:“好吧,那早餐就不用送来了。”   说完,他就笑着回了房,平静的关上门。把两个大头兵彻底弄懵了。   早餐没有送来,午餐送来了又完好的端下去了,到了晚餐佣人来收拾原封未动的饭菜后,邵昕棠的门终于被一脚踢开了。   邵昕棠正坐在桌子前咬着笔头,想写一篇有关于爱国学生罢课起义的论着,看到出现在门口,军装笔挺,一脸怒容的于战南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说:“你来了,等一会儿,我还差一行字。”   于战南经过一晚上对自己的逼迫,告诉自己别他妈那么没出息,让个不爱自己的人牵着鼻子走。结果一大早晨就听到邵昕棠的威胁,他当然坚决不见,别以为他于战南是他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小玩偶。   结果一天下去,刚进屋他就听说邵昕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他当时就怒了,相信你是想饿死自己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是吧!   当于战南憋着这股子恶气冲进屋子的时候,看到邵昕棠穿着家居服和拖鞋,一脸家居模样的坐在那里说出这一番听着很亲近的话时,于大司令彻底的蒙了。   邵昕棠“刷刷刷”的在纸上飞快的写完最后几行,转过头看于战南正盯着自己写得东西,就拿起手稿晃了晃,笑着说:“新写的稿子,关于大学生罢课起义的一些言论,你想看看吗?”   一个“想”字差一点儿就脱口而出。于战南看着他脸上自然的笑容,努力板起面孔冷声说:“你不吃饭到底是想干什么,想要威胁我吗?”   于战南做好了邵昕棠跟他对抗,说些什么诛心话的准备,心里已经砌好了厚厚的城墙,就等着邵昕棠把刀枪剑戟都狠狠的掷过来。   “我威胁你干什么,我就是想要见见你。”邵昕棠一脸惊讶的表情,非常自然的说道。   于战南感觉架起的高高防护顷刻间塌落,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他求而不得,打算就这样囚禁一辈子的人会对他说出这样……温情的话……   他……为什么会想见自己……   于战南所有的表情在那一刹那间凝结在脸上,过了半晌,他有些狼狈的转过什么,到底没有勇气问出自己心底的疑问,而是粗声粗气的说:“出来,吃饭!”   邵昕棠紧跟着他,光明正大的走出了这间屋子,看得旁边两个小士兵目瞪口呆。   桌子上摆的有一半以上的他爱吃的菜,邵昕棠不自居的勾起嘴角,拿起筷子就开动。绝食什么的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尝试的,就两顿饭没吃,他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全身没劲儿了。   “你笑什么?”于战南神情怪异的问他。   “没什么,就是看到爱吃的菜,高兴呗!”邵昕棠伸手夹了一大块儿炒得嫩绿的西兰花放进嘴里,开口赞叹的说道:“好吃!”   于战南的脸色柔和了不少,也去夹了一块儿,不知为何,平时吃惯了的菜,一样的味道,今天格外的可口……   邵昕棠手伸到了于战南那边的一盘红扑扑的麻辣鸡块,刚夹起一块儿,一双筷子“啪”的一下打到了他的筷子,鸡块应声滚落到桌子上。   “你疯了吗?你的胃不是不好吗,还想吃这么辣的东西!”打掉邵昕棠手里鸡块的暴君很生气的怒吼着。   邵昕棠忍着想要掏耳朵的冲动,心想这个人脾气可真不好,以后还得慢慢调教……   “可是我想吃……”邵昕棠眨巴了下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满脸怒容的于战南,声音听起来真的很像是情人间的撒娇。   于战南愣了愣,脸上有点儿绷不住了,冲着厨房喊道:“再做一盘不辣的,快点儿!”   “少放点儿辣椒吧!”邵昕棠也冲着厨房喊道,然后一双大眼睛巴巴的看着于战南,愣是让于战南那句“不行”给吞了回去。   于战南被他看得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好像是内心什么隐秘的心思被看穿了一样,低下头猛的开始扒饭。   邵昕棠也低下头吃饭,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的笑意。   于战南低头扒饭,有点儿不敢去看坐在对面吃得很香的邵昕棠。他不知道邵昕棠这些反常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应该奋力反抗或者消极抵抗吗?于战南已经做好了长期应战的准备,打算无论邵昕棠怎么作,怎么发疯,自己都想好了对策。可是,他突然这样温顺的,柔顺的姿态,有时候还朝着于战南笑上一笑,真的让于战南觉得……毛骨悚然。   他有些害怕,不知道这又是不是邵昕棠对他耍的计谋。如果是,于战南也觉得自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因为他实在是太想看到邵昕棠对他笑,对他好声好气的说话,对他……因为,他心里满满的都是这个人……   “我得通知健安一声啊。”   吃完饭,邵昕棠就坐在客厅柔软的毛绒大沙发里,一点儿也没有一个被囚禁的人的自觉。   于战南蹙着眉毛看他,过了好半天,才不情愿的说道:“于一博昨天已经去通知他了。”   “哦。”邵昕棠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自偷着乐。   “你怎么不回屋里?”于战南觉得自己总让他这样牵着鼻子走也不是那回事儿,就没好气儿的说道。   “我想跟你聊聊天啊,回屋里多无聊。”邵昕棠翘着个二郎腿,舒服的窝在沙发里,一脸无辜的说道:“咱们六年没见,你都不想知道我过得怎么样吗?”   想,当然想。在找到邵昕棠的同时,于战南就派人把他这六年生活的点点滴滴收集来。可是搜集的资料,哪会那样具体,把他一颦一笑,生气欢乐都记在里面。他更想听这个当事人亲口诉说给他听。   可是,他也不能就这么被牵着鼻子走!   “有什么好聊的。我很忙,回你的屋子去!”于战南扳着一张脸说道。   邵昕棠淡笑着看着他,耸了耸肩膀。   “那你今晚回来吗?”邵昕棠斜着眉毛看他,言笑晏晏的说出这句暧昧的话,让于战南脑袋“嗡”的一下,感觉下身迅速起了反应。   当邵昕棠没有那个心思讨好谁的时候,他冰冰冷冷,淡淡然然的样子已经非常招人疼了。只要他稍微用一点儿心,有一点儿主动,那双水润过比钻石还有璀璨的眸子就能像是两潭深泉,吸引别人的心神,让人心甘情愿的往里跳。   何况是爱他入骨,这六年里夜夜思念他的于战南呢。他想着这个人儿,每每想到心痛,就幻想着把他压在身子底下肆意的猛干,把他拴在床上,让他再也逃不了,让他再也不能这样伤害自己……   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跟预期中的不太一样,脱离了掌控。这种感觉突然让于大司令有些惶恐。他粗哑着嗓子吼道:“我很忙!”   邵昕棠听了他的话,慢腾腾的起身准备回去接着写他的稿子。   好吧,他得慢慢来……      第76章 见面      于战南临走前,冷着一张脸交代过,任何人不能靠近邵昕棠呆的屋子,并且他也不能出来。   可是,看着站在眼前一脸不耐烦的小少爷,两个看守的士兵头很大。   “我父亲说的别人难道还包括我吗?”于一博斜着眼睛看两个士兵,声音既威严又阴冷。   谁不知道于战南就这一个儿子,大家怕他并不是于战南拿他当个宝贝儿捧在手里,相反的,于战南对这个儿子一向要求很高,倒是很少给他好脸色看。可是,这个小少爷仍然让所有于司令手底下的人害怕,别看他长得细皮嫩肉,比小姑娘还唇红齿白的,谁一不小心得罪了他,这个小祖宗可比他老爹狠多了,绝对把你往死里整。   两个士兵头皮发麻的看了一眼小少爷身后站着一直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的少年一眼,为难的说:“少爷,这,司令回来会军法处置我们的……”   “那你是想让父亲军法处置你们,还是想得罪我啊?”于一博冷哼一声,漂亮的小脸儿上衔着一抹冷酷的微笑。   两个士兵脸色发白的看着他。身后的门就在这时候被打开了。   邵昕棠优雅的打了个哈欠,昨晚他熬夜写稿,还没睡多久就被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吵醒了。   “邵叔叔!”于一博激动的看着印象中,除了头发外,一点儿也没变的邵昕棠,激动的呼唤着。   邵昕棠看着印象中的肉滚滚的小豆丁一下子变成了纤长玉立的少年,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邵昕棠激动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儿于一博,迈出来一大步,把孩子拥在怀里,激动的说:“怎么一下子长这么大了,我都不认识了。”   两个士兵看了一眼邵昕棠踏出的那踏出的一大步,非常默契的缓缓抬起头来注视着前方,就当没看见吧……   聂健安看到他干爹一副过的很好的样子,身上也没有伤,松了一口气,就站在一旁沉默的看着他们重聚的欣喜场面。   “当然了,你们这一走就是六年,我小哥哥也长这么大了嘛!”于一博激动的说着。   “行了,别在外面坐着了,进来。”邵昕棠和于一博分开,侧过身子让出门口,冲两个人说道。   两个身肩重任的士兵正不知道怎么阻拦,就听邵昕棠笑着说道:“麻烦告诉厨房准备些甜点来吧。”   两个士兵彻底石化。   三个人进了屋子,邵昕棠让他们两个坐在沙发上。刚坐下,聂健安就突然正色的开口说道:“干爹,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于一博的笑容僵在脸上,紧张的看着邵昕棠。   “暂时应该回去了。”邵昕棠亲手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脸色平和的说道:“健安你自己在家住着也没意思,要不跟一博他父亲说一声,你也搬过来住吧。”   “干爹!”聂健安霍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差点儿打翻面前的茶杯,他失控的大声叫着。   “怎么了?”邵昕棠吓了一跳,说道:“怎么这么大了还毛毛躁躁的,让一博看笑话。”   于一博紧张的坐在一旁,不动声色的观察他们两个。   “坐下,让一博跟咱们说说他们这六年的事儿。”邵昕棠笑着说道,不去看聂健安激动的神情。   几个人聊了小半天儿,聊的都是这六年来事情,开心事儿,不开心的也变着法聊成开心的。邵昕棠静静的听着于一博说他父亲当年知道他离开后,怎么发疯了一样,怎样拖着还没好的腿伤非要亲自去找人,怎样整整一年都没笑过,怎样把几百个人的司令府弄得像是个坟墓一样,没有人敢大声喘气……   又聊了这些年东北沦陷后,他父亲怎么带着大队的人马从东北撤离,边走边打,上面因此曾一度不给钱,不给军粮,他父亲一个人顶着骂名,还跟鬼子作斗争,这些年军队也是大大不如以前,现在退居在长江以南的一处平原,几万的军队都驻扎在那儿,那儿是他们的老巢。这次来上海,是因为他父亲得了他的消息,才不远万里的找来的。   于一博说着,叹了口气:“多亏父亲来了,曾经这样的事儿发生过很多次,父亲全国的探子都在找你们,每一次父亲都亲自去看看,每次都不是,还有一次中了埋伏,差点儿回不来。这次我和全叔也都不让他来,上海现在这么乱,父亲真的不宜露面。不过也多亏了父亲坚持,没听我们的,要不然还真错过了,又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找到你们。”   邵昕棠喝了一口已经有些微凉的茶,咽下嗓子眼里那股子酸涩,低声问道:“怎么非要亲自来呢,派几个人不就行了吗?”   于一博沉吟了一下,才低声说道:“因为闫叔的事儿,父亲现在谁也不放心……”   邵昕棠的心里“咯噔”一下,他颤声问道:“你闫叔怎么了?”   于一博抬头忧伤的看了他一眼,说:“父亲后来查出来可能是闫叔帮了你们,非常震怒,连带着当年很多一起搜查的人都受了牵连。”   “那,你闫叔怎么样了?”   “闫叔从十几岁就跟着父亲,父亲待他如亲兄弟一般,倒是没怎么样,就是把他介绍给了一个别的人,闫叔现在是也是一个司令的副官,还娶了那家司令的小女儿。”于一博声音诺诺的说道。   这是于战南把闫亮踢出自己的圈子啊,也意味着闫亮这么多年在于战南身边创下的功业都白费了。但邵昕棠还是松了一口气。被于战南知道了,于战南念着旧情,这也算是闫亮好的结果了。邵昕棠心里很抱歉,想开口问问秦越荣怎么样,还是忍着了。以后再说吧。   于一博估摸着他父亲也快回来了,看着聂健安欲言又止不断地给自己使眼色,到底是不忍心,说了句:“我先出去了,你们再聊一会儿。”就转身出去带上门。   他一点儿也不想给这父子俩单独相处的机会,谁知道他们又会不会预谋着什么逃跑的事儿呢。如果再来个六年,于一博不敢想象他那个痴情的老爹会怎么样。   门刚合上,聂健安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急切的说:“干爹,这次怎么办?”   邵昕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缓缓的说:“不怎么办,老实呆着吧。”   “什么?”聂健安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说:“于战南他这是囚禁,干爹你怎么能就这么……”   聂健安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他话锋一转,坚定的说道:“干爹,你不要怕,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救出去的,我需要时机……”   邵昕棠静静的听他说完,小心翼翼的问道:“健安,你,很讨厌于战南?”   “当然!”聂健安瞪着一双大眼睛,肯定的回答道。   邵昕棠听着他干脆的回答,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这个问题,他儿子和于战南之间的冲突。之前他想的都是自己的问题,好不容易突破了自己心里的防线,没想到聂健安……   聂健安看到他干爹苍白的脸,还以为他是一分一秒也在这里待不了了,就低声劝道:“干爹,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你放心。”   邵昕棠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地说道:“不是,健安……我这次没打算逃。我……想跟于战南在一起……”   邵昕棠觉得对自己的儿子说这个,很难以启齿。而聂健安听了,脑袋“轰”的一声炸响,他不死心的最后问了一句:“干爹你,是因为觉得我们这次逃不了了才这么说的吗?”   “不是。”邵昕棠轻声说道:“是因为,我想跟他在一起……”   聂健安的表情简直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当年邵昕棠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带他从于战南身边逃了,他以为他干爹最恨的人就是于战南,而如今,他居然说,他想跟这个曾经强迫过他,现在又在囚禁他的穷凶极恶的大军阀在一起……   聂健安的脑子不到能理解这个的程度,这才短短的两天,他坚信着是那个霸道可恨的男人威胁他干爹的。   “父亲的车回来了。”   几声轻轻的叩门声打破两人之间的静谧,于一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干爹,我先走了。”聂健安站在门口,像是逃避什么似的飞快的开门出去了,走在走廊里的脚步声透着一丝凌乱。   邵昕棠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已经长得高壮的背影,聂健安已经是一个大小伙子了啊,比自己还要高上半头。   孩子大了,难免要有自己的主意。邵昕棠觉得头很大,他不   第77章 说开      聂健安和于一博前脚刚走,于战南后脚就回来了。他冷冷的瞥了眼看门的守卫,推开门进来,冷着声音对邵昕棠说:“怎么不留你儿子在这儿吃饭?”   于战南看邵昕棠脸色不太好,心里非常的不爽,心想自己事儿都没忙完,匆匆忙忙火燎屁股一样的往回赶,就是心里不安。即使心里清楚邵昕棠插双翅膀也不可能飞出去,心里还是惶惶的,只要这个人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就像是他会凭空消失一样。于战南这是被这六年没有他的日子的痛苦给折磨的。   “怎么?你儿子来看你,还不高兴了?”于战南冷嘲热讽的说道。现在他好像也只能用态度上的故意不好,来掩饰自己对邵昕棠有多在乎了。   邵昕棠因为刚才聂健安的事儿,心情非常的糟糕。此刻看着于战南这样幼稚的行为,就有些不耐烦,失去了想要慢慢逗弄他的兴趣了。   “于战南。”   邵昕棠突然这样严肃的开口,倒是把于战南吓了一跳,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害怕他说一些诛心的话。然后,他听到邵昕棠接着说道:“我不跟你玩这小孩儿过家家的把戏了,今天就把话说开了,我这次不逃跑了,我心甘情愿的跟你在一起,你也只能有我一个。你同意吗?”   于战南半天没反应过来邵昕棠的意思。邵昕棠的这番话简白易懂,可是就是这样赤裸裸的直白,听在于战南的耳朵里,就是复杂得不能再复杂的话了。其实,如果邵昕棠六年前跟他说这话,他能乐得蹦起来,抱着他媳妇儿猛劲儿的啃。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于战南经历过背叛,经历过整整六年的分离,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眼中或许可能还是个大人物,是个香饽饽,可是在邵昕棠的心里,自己他妈的就是一坨狗屎。自己怎么上赶着,邵昕棠也是恶心。   “你什么意思?”于战南眯着眼睛问道。   “字面儿上的意思。”邵昕棠表情非常严肃的看着于战南,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不是喜欢我吗,现在我也喜欢你,皆大欢喜了。”   于战南那双利眼,盯着邵昕棠像是要把他的身上戳出两个洞来,好看看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心。过了很久,于战南才勾起一抹极其嘲讽的笑,可是那笑意没有达到眼底,他的眼睛黑沉黑沉的,低声说道:“邵昕棠,你又在跟我玩儿什么把戏呢,我的这颗心已经被你伤的千疮百孔了,你就行行好,别这么残忍,跟我玩儿这种诛心的把戏了。”   于战南艰难的说出这番话,沙哑的嗓音中伤心和凄凉是那样的明显。听得邵昕棠眼神一黯。   两人站在屋子的两端,中间隔了几米的距离,遥遥相望。邵昕棠记忆中的于战南的眼睛,总是黑亮黑亮的,像是一头黑夜中潜伏着的野兽,总是有着无穷尽的力量和精力,躲在黑暗中随时准备把猎物扑到。可是现在,那双眼睛里除了疲惫,竟然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冀。这让邵昕棠的心很痛。   “于战南,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吗?”邵昕棠突然轻声的问道。   于战南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像是一只受伤的孤狼,又被人狠狠的掀开了伤口。他看着邵昕棠的眼神发狠,决定如果邵昕棠敢说是因为他爱上了别人,自己就扑过去堵住他的嘴。可是,这个答案在他脑海中也盘旋了很多年,想也不敢想,却非常的渴望真正的答案。所以他喑哑着声音说:“……为什么?”   “这其中有你的原因,也有我的原因。”邵昕棠静静的说道:“你的原因是你没有尊重我……”   “放屁!”   邵昕棠的话还没说完,于战南就爆着粗口打断,他不服气的吼道:“我他妈这辈子对我娘都没对你这么尊重过,我是不是得天天给你跪着,才叫他妈的尊重你!”   邵昕棠静静的等他说完,看着能把其他人吓个半死的暴怒中的男人,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冷冷的开口:“你听不听我说?”   于战南俊脸憋得通红,瞪着眼睛看着他,等着他瞎掰。   “你以为一味的对我好就是尊重了吗?”邵昕棠眼看着于战南眼睛里的小火苗越燃越旺,不怕死的继续说道:“天天给我吃的,给我穿的,高兴了逗弄两下,不高兴了甩一边儿去,这跟你养个小猫小狗有什么区别?”   “我什么时候把你甩一边儿了?”于战南怒吼着,声音大的简直要把屋顶掀了。   “你敢说你最开始不是想玩就玩,把我弄成那样,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你那时没把我当成个小猫小狗?”邵昕棠冷声质问道。   “你也说了那是最开始,我后来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于战南抿着嘴说道。   “我挺清楚的。”邵昕棠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不是要跟于战南吵架的,他平缓了口气说道:“我想要的是平等,是尊重。现在你的问题说完了,我的问题我要跟你道歉,我那时一心想要走,顾及不上你的好,这是我的错。”   于战南盯着他,眯着眼睛听他说完,然后慢慢的说:“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玩一辈子这样你追我赶的游戏,如果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还是一辈子,我们就应该坦诚,把事儿都说开了,然后重新开始。”邵昕棠的语气尽量放的很软。   过了好半晌,于战南才声音有些不稳的说:“我凭什么相信你?一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邵昕棠看着他,转动的眼珠像是世上最漂亮的宝石,让人忍不住深深的向往,强烈的想要占为己有。他轻声的说:“如果你想要幸福,你只能选择相信我。”   于战南的心里砰砰的狂跳着,邵昕棠黑亮的眸子看着自己时的那份专注,和声音中的那份蛊惑,都让于战南激动的全身都要要战栗了。   邵昕棠看着于战南激动挣扎的样子,知道这件事儿得慢慢来。于战南什么样的事儿没见识过,如果只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完全相信了,于战南这个手握重权的军阀早就不知道死几百次了。   说开了,心里好受了不少,聂健安他决定等着慢慢开导,相信小孩儿终有一天能理解他。   邵昕棠上前拽着于战南的大手,说:“我饿了,你陪我吃饭。”然后又成功地大摇大摆走出了“囚禁”他的那个屋子。   晚上于一博回来的时候,看到他老爹正在客厅的沙发里正襟危坐,而他邵叔叔则在桌子上翻着一大摞报纸。   于一博觉得这个场景很诡异,他老爹可能跟委员长坐一起时,也不会这么拘谨吧,那腰背挺直的……啧啧!   “滚哪儿去了,过来!”   于一博正在那儿想着他老爹的没出息,一看到他邵叔叔就熊了,猛然听到他老爹一声饱含威严的怒吼,吓得他差点儿没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家里的所有的事儿,哪怕是一丝一毫,也瞒不过他爹啊。今天他既然敢带着聂健安去见他干爹,他就是做好了被修理的心理准备。他蔫头巴脑的走过去,邵昕棠正好抬起头,还冲他笑了一下。   “我看你玩儿野了吧,上哪儿去了?”于老爹绝对是故意找茬。   于一博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就听一旁的邵昕棠说道:“一博,我让你帮我取的书你取来了吗?”   于一博愣了一下,人精儿似的马上反应过来,说:“啊,我给忘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健忘啊。明天不要忘了啊,我还要给你爸爸看我发表的文章呢。”邵昕棠像模像样的嗔怪着看了他一眼。   于战南看着这两个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这种小把戏,居然抿着嘴巴破天荒的没说什么,只是慵懒的掀了掀眼皮,看都没看他提心吊胆的儿子一眼,淡淡的说:“明天别忘了。”   于一博回到自己的屋子,高兴的脱了鞋在自己的床上使劲儿的扑腾两圈儿。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他最佩服的人,那绝对是他邵叔叔了。他不知道邵昕棠用了什么办法,让怒火积压了六年的他父亲,脾气暴烈的什么都不管不顾的铁血军阀,居然在这短短的两天内,又服服帖帖的成了一种大型的衷心的犬科动物了。真是太厉害了!   刚刚他看到邵昕棠帮他说话,他暴戾的父亲一声也不敢吭的样子,于一博深深觉得,他幸福的日子又回来了!   邵昕棠在那儿摆弄那几张报纸还没完了。于战南盯着他V领睡衣领口露出的瓷白色的肌肤,那纤细脆弱的脖子,那优美纤细的线条……于战南只觉得全身越来越热,身下那个地方涨的发疼。   “你还要弄到什么时候?”于战南的口气很不好,一双眼睛都要烧出火来,还身体僵硬的坐在那里。   邵昕棠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好好的,他又发什么脾气。   “睡觉!”于战南隐忍的低声说道。   这才六点多……邵昕棠猛的反应过来他说的“睡觉”是什么意思,白皙的皮肤上瞬时浮上一层淡淡的粉红色,像是上好的胭脂,看得于战南眼睛都绿了。   邵昕棠只觉得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经被顶在了卧室的墙壁上,一双带着粗茧的大手顺着他腰侧一直向上,揪住了那两颗娇艳的红豆。邵昕棠忍不住叫出声来,然后感觉身下一凉,身上的衣服都到了地上,自己如初生的婴儿一样挂在于战南的身上,让他肆意玩弄。   于战南堵住邵昕棠的嘴唇,长舌有力的在他的口腔内肆意掠夺者,然后一手顺着他光滑的脊背滑下去,一直摸到了后面的那处紧闭着的小穴。邵昕棠浑身一颤,双手紧紧的搂着于战南粗壮的脖子,感受着被这个异常雄壮的男人掠夺的滋味儿。   邵昕棠强忍着下身异物侵袭的怪异感觉,于战南已经拔出了三根插进去搅动的手指,粗大的东西已经铁棒一样顶在了邵昕棠的臀部,就等着一举进攻。谁知于战南的那块儿顶在他的穴口,突然不动了。邵昕棠有些急切的扭动了一下身子,抬头看于战南时,吓了一大跳。于战南双眼猩红,正死死的盯着自己看着。   “怎么了?”邵昕棠颤抖着声音问道。于战南这样突然停住了,太不人道了,他都要受不了了。   “不是,说从新开始吗,我,尊重……”   于战南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压抑的说道。邵昕棠没等他说完,就挣扎着自己握住了那个滚烫的物件儿,对准了自己下身,收缩着往里插。这火都要把两人烧着了,于战南还有闲工夫想那些有的没的,邵昕棠一生气,主动的把于战南给“吃”了……      第78章 转变      从那天起,邵昕棠不用呆在那个屋子里了,可以大摇大摆的在这个小别墅里晃悠,可是走廊庭院里都是端着枪的士兵在把守,他好像还是出不去,每次想要到院子里走走,身后都会忽然冒出一大群面容警惕的士兵,亦步亦趋的跟着他。邵昕棠也没有尝试着想出大门,估计他现在也出不去。他和于战南的感情正在升温稳定时期,他不想触犯于战南一丝一毫纤弱的神经。   让邵昕棠意外惊喜的是,跟聂健安见面的第三天,于一博就带着聂健安把他平时用的着的东西都送来了。而于一博又让下人收拾出来一间房,聂健安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也住了进来。   邵昕棠还在纠结怎么劝这个性格执拗的孩子呢,看到这一切不免惊喜过后很迷惑。然后正忙着把他平时用的资料都给他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聂健安闷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多讨厌一博他爹,只是,我以为干爹你是被迫的。如果干爹你是真的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我也没什么意见,我只要一直跟着干爹就好。”   邵昕棠心里非常的感动,他何德何能拥有了这么一个好儿子啊。他的心结也算是解开了。   晚上于战南回来的时候,看到家里多了很多邵昕棠和聂健安的东西,邵昕棠正跟着两个小孩儿坐在地上研究着一张详细地图,倒是一愣,然后神情柔和了不少。   “父亲。”本来耸肩搭背的于小少爷看到他爹,吓得马上坐直了。   “司令。”聂健安也别别扭扭的喊了一声。   于战南没什么表情的朝他俩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邵昕棠抬头,看到于战南一身笔挺的军长,腰背挺直,五官硬朗深邃,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男人这么有魅力呢。   “一博正在跟我们介绍你的根据地。”邵昕棠笑着说道。   于战南犹豫了一下,也走了过来,看了眼地图,声音算得上很平和的说:“那里是平原,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家住,士兵在那儿除了练兵,还要种地自给自足。咱们住的地方后院儿有很大的一片林子,里面什么动物都有,到时候想吃什么就可以去打猎。”   “是啊,有一次我们打到一头野猪,足足有五六百斤重,我们一连几天顿顿吃肉。”于一博接过他父亲的话头,很有兴致的接着说道:“附近还有小溪,全叔没事就带我去钓鱼,那鱼都要三四斤重,平时也没人去,傻得很,一钓就上钩,那肉鲜嫩的,啧啧!”   于一博像模像样的吧嗒吧嗒嘴巴,非常回味的样子。   “那到时候你带我们去,健安做的红烧鱼可好吃了。”邵昕棠兴奋的说道。   于战南看着三个人抿嘴笑的样子,觉得心里酸酸涨涨的,幸福到一定程度,难免有些惶恐,总怕这一切都是假象,再一睁开眼睛,全都是泡影,他又回到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   晚上四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于战南居然破天荒的给两个孩子一人夹了一次菜。这可把两个小孩儿受宠若惊坏了。于一博愣愣的看着碗里那个他爹筷子刚才夹过来的菜,不知道怎么下口。   聂健安愣了一下,倒是神情自若的吃了,然后抬起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于战南没吭声,接着吃饭。可是屋里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邵昕棠心里非常的高兴,他知道于战南这是在变相的讨好自己,正在尝试着跟聂健安相处,尝试着四个人的生活。想当年,于战南哪肯花一分心思在这上面,他一个粗线条的汉子,根本想不到这些细节的东西。   “过几天我们就回去了,你们也准备准备。”饭桌上,于战南突然开口说道。   “这么快,我还以为能多待一阵子呢。”于一博说道。   “这边儿太乱了,日本随时都有可能挑事儿,我们得回去准备着,等着听上级的指示。”于战南语气很平淡的说道。   于战南说完,就偷偷的用余光打量邵昕棠的神色,他怕邵昕棠不愿意跟他去。   邵昕棠轻轻蹙了一下秀气的眉毛。于战南整颗心都要提起来了。还没等着他发火,就听邵昕棠冲着一旁的聂健安说:“你的生意现在能走开吗?”   聂健安也是一脸为难的样子。邵昕棠到哪儿他就跟着到哪儿,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他的生意刚刚起步没多久,眼看着就要回钱了……   于战南的心一沉,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不好看,他以为这又是邵昕棠他们父子俩耍的小计谋,不想跟自己走的借口。就听邵昕棠接着说:“那怎么办呢,你是走不了了吧?”   于战南就想要拍桌子起来喊上一句‘走不了也得给老子走,不行老子绑也要把你们绑去。’   还没等他摔碗,就听邵昕棠略带苦恼的声音说道:“要不我们先去,你先把这头儿的事儿忙好了再去好我们。”   “那,好吧。”聂健安为难的说道:“这儿的事情一完,我就去找你们。”   于战南坐在一旁,小火苗儿又被浇灭了,觉得邵昕棠这是在自己和他儿子中选择,这次自己算是赢了,他决定跟自己走……于战南觉得心里欢乐的小泡泡一个一个鼓了起来……   “父亲,要不我也先不回去了,我在这儿也有点儿事儿,然后跟小哥一起回去。”于一博突然开口说道。   于战南想了想,觉得让自己儿子留下来看着邵昕棠的干儿子也好,省得他又弄出什么幺蛾子,邵昕棠心里恐怕最在意的就是他。所以他沉吟了一下,说道:“也行,不过你们得去租借里面住,那儿咱家有个房子,你们就住那儿,别乱跑,上海这块儿肥肉早就让小日本盯上了,说不准哪天就开战了。”   “行!”于一博爽快的答应道,非常高兴他父亲能让他留在这儿,这样,他又可以跟聂健安在一起了。   晚上两人又经历了那一场濒死的激烈的性爱。外面繁星点点,于战南粗壮的臂膀拥着怀里暖热的身体,觉得全身心的舒畅,这是几年都没有体会过的了。   “走之前,我得去趟报社,把事情交接一下,还要跟我们老板道个别。”邵昕棠突然开口说道,声音有一丝性事过后的慵懒。   身后半天才传来声音,于战南啃了他一口香滑的脖子,低声说道:“我明天就陪你去。”   第二天早晨,邵昕棠看着于战南穿着一身便装站在车库门口等他,即使是简简单单的长袖衣裤,也一点儿也挡不住这个铁血军阀身上的雄厚的气势,让人不敢逼视。   “随便找人陪我去就行了,不用非得你陪着。”邵昕棠走到他身边,说道。   “我今天没事儿。”于战南看着邵昕棠穿着笔挺的小西装,俊俏的样子站在那儿看着自己,心里很舒服,说:“上车。”   之前给曲义东去了电话,邵昕棠也大致说了要离开的事儿,前前后后的情况曲义东也明白了个大概,说也不用回去交接了,让他直接来他家,他曲婶给他们做顿好菜,好好喝几杯,也算是给他践行。   邵昕棠没有拒绝的道理。曲义东一家这些年没少照顾自己,自己要走了,说什么也得好好当面谢谢他们。   邵昕棠和于战南被仆人领着,走过曲义东家别墅里的长长的庭院。就看到站在门口青石台阶上的曲义东和他的女儿曲婷婷。曲义东年过半百,身材有些发福,梳着这个时代流行的老爷头,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走近,慈祥的样子跟他老学者的身份很符合。   曲婷婷在看到邵昕棠的一瞬间,眼睛里就再也没有别人了,她松开搀着父亲的手臂,像是一只欢脱的小鸟儿一样,冲着邵昕棠奔去。   曲婷婷今年十八岁,风华正茂,天真烂漫,长得又好看甜美,就算平时有那么点儿千金小姐的娇气,似乎也可以忽略不计了。她现在是复旦大学二年级历史学院的学生,凭着漂亮的外表和这样的家庭背景,追曲大小姐的人自然不会少了。可是她早有喜欢的人了。如果说在最初她对那个总是出入她家,跟在他父亲身后温文尔雅,挺拔俊秀的少年产生过少女的不切实际的怀春情怀,那么在她终于从他父亲口中得知他们学校所有学生老师都崇拜的Vincent居然也是这个男孩儿的时候,她就变得无比崇拜,非君不嫁了。   曲婷婷明里暗里不知道跟她妈她爸提了多少次,他们就是不给她准信儿,说是她还小,毕业了再说。让曲婷婷以为父母是看不上邵昕棠家里条件不好,还带着个那么大的干儿子。可是她不在意,她喜欢邵昕棠,那是连喜欢带崇拜,她决定无论谁阻拦,她这辈子都要跟他在一起。   其实曲婷婷不知道,她父亲已经跟邵昕棠婉转的提过很多次了,都被邵昕棠给巧妙的回绝了。只是没告诉她罢了。   “昕棠哥,听说你要不在爸爸这儿干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曲婷婷几步跑到邵昕棠的面前,焦急的问着,就要去拉他的袖子。   曲婷婷在是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见过邵昕棠,那时候邵昕棠就带着她玩,完全把他当成了个小妹妹,经常抱着她。长大了,她心里早就认定邵昕棠就是她以后未来的丈夫,自然不会避讳。可是,每次都顺顺利利的能牵住他,这次突然横出来一只大手,把她给挡开了。   “昕棠哥?”曲婷婷不太确定的叫唤了一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脸色像是寒冰一样的男人有些害怕。   邵昕棠有些尴尬的看着于战南突然伸出来的手,有些无奈。正巧这时候曲义东也走了过来。曲义东活了着大半辈子,没看于战南的脸,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霸气,就知道这不是个普通的男人。   “这,这位是……”曲义东走近了,于战南的脸渐渐清晰起来,他有些不敢置信。   “曲叔,这是于战南。”邵昕棠转过脸看到曲义东一脸激动的表情,接着介绍:“这就是我曲叔,新月日报的老板。”   于战南三个字,毋须多加赘言,就是明晃晃的,响当当的。曲义东看着眼前只在报纸上见过的男人,比想象中还要气势逼人,年轻有为。他真的没想到,邵昕棠说要一起来看他的朋友,是这个在全国响当当的曾经的东北军阀于战南。      第79章 新生活      两人礼貌的握了手,曲义东就异常恭敬的引领他们进去。   于战南虽然对曲义东已经非常客气了,但是那种惯于上位者的气势,仍然让人不能忽略他的威严。   “这是谁啊,昕棠哥?”曲婷婷跟在他们后面,眼看着她一向内里骄傲的父亲这样敬重的对待这个客人,忍不住趴到邵昕棠的旁边问道:“不可能是那个东北军阀吧?”   她笑嘻嘻的问,就是随便一说,以为是重名。没想到邵昕棠居然冲她点了点头。让曲婷婷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就在两人低声交流的时候,前面跟曲义东并排走着的于战南蓦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邵昕棠一眼,那一眼饱含警告和危险,吓得曲婷婷浑身一颤,往他父亲那边凑了凑。她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神简直太凶狠了,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邵昕棠有点儿无奈的看着于战南伸出的一只手,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手也放上去了,和他交握。这才让一直黑着脸的男人缓和了脸色。   曲义东在看到两个人的手放到一起的时候,银框眼镜下犀利的双眼闪过一丝讶异,然后又飞快的恢复了正常。   曲义东吩咐厨房多准备几个菜,然后拿出了一瓶他珍藏了十年的好酒。打算好好招待于战南。   看曲婷婷还没眼色的围着邵昕棠转悠,那个男人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曲义东赶紧让自己的女儿去厨房看看她妈妈去。   曲义东的妻子亲自下厨,炒了几个邵昕棠平时爱吃的,大厨又加了一些东北菜,这都是曲义东特意嘱咐的。   于战南带来的礼物不少,挺感激老先生对邵昕棠的关爱,然后三个男人天南海北的聊着,喝了不少的酒,倒是非常的尽兴。临走时,曲义东握着邵昕棠的手,说:“曲叔把你当成自家儿子,无论何时,有困难了,都来找我,只要力所能及的,我曲义东决不推辞。”   邵昕棠也很激动,他知道曲义东这样的人说出这样的一番承诺是多么的难能可贵。然后曲婶也抱着他哭了。曲婷婷站在一边,脸上有点儿惊恐,颤抖的问:“昕棠哥,你再也不回来了吗?”   “当然不是,我一有空就回来看你们,傻丫头。”这样的离别场面真的很让人揪心,邵昕棠忍着心里的酸楚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从曲义东那儿回来后,他们就真的要动身了,邵昕棠本来还想去看看几个要好的朋友,道个别,但是他实在是受不了那离别的场面,太撕心裂肺了,也就让曲义东帮忙转告一声。   两个小孩儿搬去了租借的于战南的房子,又留下几个佣人照顾他们俩,于战南他们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好像是跟于战南在一起出行,就从来没遭过什么罪。他们秘密的坐着吉普车,早晨三点多种就出发了,走走停停,第二天下午才到离目的地不远的一个小县城。   邵昕棠一直在车上昏昏沉沉的睡,此刻下来吃饭,才感觉精神了一些。他坐在小县城一家小饭馆里,吃着老板娘亲手端上来的牛肉面,那个碗还掉了块儿齿儿。桌子上摆着几碟简陋的小咸菜,看着黑乎乎的,一点儿食欲也没有。   于战南脸色很难看,对着一脸好奇四处看的邵昕棠低声说:“将就一顿,等到了山里,让全子他媳妇儿做你爱吃的。”   邵昕棠一抬头就看到于战南那张紧绷的脸。这一路上,他多多少少感觉到于战南有心事,始终没有笑模样,然后总是偷偷的打量自己。   当邵昕棠看到这里几十里地都没有人烟,小县城里低矮的土房时,就明白于战南在担心什么了。于战南别别扭扭的,就是怕自己嫌弃这种苦日子吧。   其实邵昕棠真的觉得于战南有时候太小看自己了,总是把自己当成个瓷娃娃般,轻拿轻放的,好像是一点儿委屈都受不了。其实他当年刚重生到现在这个身体里时,又是卖身契,又是逼良为娼的,要是心智弱一点儿的,早就要死要活了。可是那时邵昕棠一声不吭,硬生生的都忍下来了,于战南那时候可没少欺负他,跟这时候的外界条件比,现在这样简直不算什么。所以邵昕棠的觉得于战南多虑了,自己既然决定跟他在一起,就做好了以后吃苦享乐都跟他分享的准备。   邵昕棠拿那双漆黑的木筷子把面拌了拌,然后端起碗来吃了一大口。于战南始终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不错,挺好吃。”邵昕棠笑着说道,然后端起碗吃了起来。   于战南看着邵昕棠精致漂亮的小脸儿都埋在那豁口大碗里,秀气的动作跟那简陋的食物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于战南粗黑的眉毛都纠结在一起了,终于,他大手一伸,抢过邵昕棠手里的碗,粗声粗气的说:“难吃就别吃了,我们现在赶路,晚上回去再去。”   “不用,我吃这个就行。”邵昕棠又把碗抢了过来,还顺便在于战南的碗里偷过来一大块儿牛肉,捧着碗吃起来,一脸护食的样子防备的看着于战南。   于战南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很难受,觉得自己跟那个豁口大碗一样,都配不上眼前的这个人。   吃完饭,他们又开始赶路了,离他们的目的地越近,于战南的话越少,他一张俊脸上紧绷的都要挤出水来了。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个根据地的条件有多差,他一个大粗老爷们,跟着士兵打仗那些年,什么湿草地,硬石头堆没睡过。他们这些当兵的男人,有了就享受,没有了,什么恶劣的地方一样睡得呼声震天。   可是邵昕棠不一样,不是说他不是个男人。只是他不是跟他们一样的男人。于战南的心里就认定,邵昕棠是个生活精致的贵公子形象。如果你让他这样细皮嫩肉的人配上这黄土滔天的地方,于战南觉得心里很憋屈,觉得自己委屈了他,觉得自己连让自己媳妇儿生活好一点儿的能力都没有。这让他非常窝火。   于战南想着想着,就又想到了刚才的那个豁口大碗……可是配得上配不上,邵昕棠这辈子都得跟他,他必须是他的。现在是他愿意跟着自己走,如果是不愿意,于战南也能把他绑在身边。   这次一路上邵昕棠再没有迷糊,他睁着眼睛从车窗往外看,现在是冬天,光秃秃的树木把那些林子衬得很凄凉,偶尔路过一条小溪都结了冰。   于战南也看到了这些景象,感觉深深的羞愧,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这儿树木挺多的,估计夏天也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邵昕棠开口说道,打破车里的沉寂。   于战南轻轻的“嗯”了一声,听了他的话觉得好受点儿了。只要邵昕棠不嫌弃这地方就行。   这段路车开的非常颠簸,路上不平。一直开了一个多小时,邵昕棠才远远的看到那一片冒着炊烟的低矮小土房。远远的,孙德全和很多的士兵已经站在那里焦急的伸长了脖子,看到他们的车,大声的欢呼起来。   不过此刻于战南可没有他们的好心情,他注意到邵昕棠看到这里的状况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才稍微放下心来。   车缓缓的停在众人的面前,原本吵闹兴奋的一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睁大了眼睛看着邵昕棠从车上下来。每个人心里都在感叹,这个就是司令一直找的人啊!   很多不理他们司令这么英勇神武怎么会喜欢男人的于战南的手下,在看到邵昕棠的一瞬间也有些理解了。毕竟,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度,甭管他是男是女,遇上了就不能放过啊。   “大家好!”邵昕棠下了车,落落大方的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于战南见几个手下眼睛都看直了,心里酸的要死,没好气儿的骂道:“都看什么看,这阵子活儿都给我干明白了吗?没做好的,都等着挨收拾吧!”   几个手下也都是皮惯了,看于战南虽然语气不好,可是眉眼间尽是喜气,一点儿也没有平时阴郁的神色,也就大着胆子哄笑起来。   “你们就皮吧,把司令惹急了,可别哭爹喊娘的。”一样一直站着笑的孙德全开口说道,热情的跟邵昕棠打招呼:“邵兄弟,咱们可真太久没见面了。”   “是啊。”邵昕棠笑着答应。看孙德全明显比自己走那几年还要胖了,整个人红光满面的,一看就是日子过得很舒心。   “走,快进屋,我媳妇炖了鸡,马上就开饭。”孙德全笑的贼兮兮的撞了一下于战南的肩膀,说:“司令我可想死你了,今晚儿必须多喝点儿。”   几个人勾肩搭背的往屋里走,屋里的小方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大家都很高兴,像是心终于放在了肚子里,虽然这儿穷山恶水的,但是这里是于战南真正的地盘,他的兵,他的兄弟,都在这儿。   “快睡去吧,床我媳妇儿都给你们铺好了。”孙德全大着舌头催促着他们。   几个人都喝了不少的酒,于战南勾着邵昕棠的脖子出了门,往他的屋子走。感觉一出来,风还很凉,吹在身上都变长了冷汗,就不自觉的把怀里的邵昕棠紧了紧。   简单的洗漱了下,两人就双双倒着那铺足足几米宽的大火炕上。于战南是半夜被火炕烙醒的,迷迷糊糊的一翻身,手就搭在了旁边的一具温软的身体上,他猛地睁开眼睛,看着从破旧的窗户照进来的朦胧月光,在邵昕棠那张精致的睡颜上形成灰色的光斑。看着邵昕棠热得红扑扑的小脸儿,于战南轻轻的拍了拍他,低声叫道:“昕棠,起来。”   邵昕棠极其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嘟囔了一句:“干什么啊?”   “给你铺床被子。”于战南把自己身子底下的褥子拽起来,把邵昕棠推到一边儿,然后把自己的褥子也给他铺上。这么火炕是又硬又热,于战南心想这烧炕的也是个没数的,也不知道多铺几层褥子,邵昕棠这细皮嫩肉的,还不给烧坏了。   铺完了,于战南躺在单薄的一层褥子上,邵昕棠的身下已经有了三四层。他把邵昕棠拽过来搂在怀里,沙哑的声音说道:“睡得惯吗?”   邵昕棠翻了个身,一巴掌拍到于战南的嘴巴上,嘟囔着:“你怎么这么多废话。”然后翻个身就睡着了。   于战南在朦胧的月光中抱紧怀里的身体,黑色的眼睛深邃的像是这荒野的天空,无穷无尽的……      第80章 山里的生活      佣人都留在了上海,现在照顾他们的就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婆。   “明天再去城里买两个佣人。”于战南说道。   “不用。”邵昕棠洗完脸,把毛巾拧干搭在架子上,说:“这六年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也挺好的,现在兵荒马乱的,你这儿吃饭的人够多了,可别再添人了。”   “那也不差伺候你的那几个人。”于战南皱着眉头说:“这火炕这么硬,你睡得惯吗?”   “说不用就不用了。睡得惯。”邵昕棠笑嘻嘻的过去拽着他的胳膊,说:“你可别瞎操心了,我在这儿挺好的。走,吃饭去,我都饿了。”   饭又是孙德全的媳妇儿做的,做得真不错,虽然样式不够精致,但是吃起来真的不比城里的大厨们差。   孙德全的媳妇叫小蕊,今年二十一了,看着还跟个小女孩儿似的,跟邵昕棠说一句话也会害羞得小脸儿通红。小蕊不像城里的姑娘那样浓妆艳抹,清秀的小脸儿,穿着也朴素,可是就是那股子淳朴的感觉,让她像是山谷里的黄色小花儿,透着一股子别有意味的清冽,吸引着人。孙德全比她大了九岁,没事儿了就围着他小媳妇儿的屁股后转悠,倒是非常的宠爱她。   听他们说,孙德全以前一直喜欢的是于战南的二姐于欣雅,直到二十六七了还没娶妻,就在邵昕棠离开的那一年,于战南被上面急召到了天津,然后日本攻打东北,东北这些将士接到了上面的不抵抗政策。这就是导致东北迅速沦陷的原因,孙德全在那时救了家破人亡的小蕊,小蕊没地方去,孙德全看她可怜收留了她。这是个好女孩儿,每天不声不响的伺候孙德全的起居,不爱说话,却处处贴心。两年后于战南给他们主持了婚礼,隔年两人的大胖小子就落地了。   孙德全的儿子才两岁,小名叫做小石头,走路还不是很稳,天天晃晃悠悠,留着口水的小样子,跟他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邵昕棠本来就喜欢小孩儿,看到他肥嘟嘟的小脸儿,就想到了于一博小时候可爱的小模样,更加喜欢,没事儿就抱着他教些字儿和唐诗什么的。虽然孩子太小,但邵昕棠觉得这时候教他些东西,就是隔天就忘了,也对小孩儿的记忆力有好处。而孙德全和小蕊看了他这样对自己的孩子,简直不知道怎么感谢他。   邵昕棠就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住下了。于战南害怕他闲着没意思,每天找些士兵陪他玩牌九。可是事实上,邵昕棠忙得很,一点儿时间也没有。   孙德全他们有时候中午从营地回来,到了吃饭的点儿,邵昕棠还是呆在于战南他俩的屋子不出来,他问小蕊,小蕊就无奈的说:“我已经去催过几次了,邵先生说还忙完,让你们先吃。”   几次下来,孙德全就忍不住问他在忙什么,于战南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样子。邵昕棠天天捣鼓他那些玩意儿,让备受忽略的于大司令很不满意。   “有一些题材的稿子要写,还要翻译些外国的着作,我们中国现在太缺少国际文化了,很多好的着作没人翻译,就很不利于老百姓思想的进步,也不利于我们国家的发展。”吃饭的时候,邵昕棠笑着跟孙德全解释。   “你还会翻译?”孙德全听得目瞪口呆,他是个直性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直接问了出来:“你之前不是个戏子吗,怎么会这些?”   小蕊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口无遮拦的孙德全。   邵昕棠知道他的性格,根本不会跟他计较,笑着答道:“都是后学的。”   “后学的会精通六个国家的语言,你可真是天才。”于战南在一旁不冷不热的说道。   于战南在找到邵昕棠的第一时间,他这六年生活的点点滴滴也同时形成资料,自然有人向他汇报。他听着他这六年来的作为,简直不能相信别人口中这个时代国家顶尖的知识分子,会是自己当年看上的,在戏台上只会唱戏的小戏子。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有些事儿容不得他信与不信,邵昕棠确实有过人的本事,确实能一杆笔、一张纸,在背后用犀利的言语刺醒很多麻木的中国人民,也能不留一丝余地的揭露日本人侵华的罪行,还能站在世界化,国家化的角度,来客观的分析侵华战争将对世界造成怎样的影响。   邵昕棠这六年来所写的文章论着不过几十篇,却篇篇精辟锱铢,几度被爱国者拿出来当成反侵华的素材楷模。他还翻译过四本美国名着,一本法国学术论,还有德国恩格斯的《共产党宣言》。   他的这些作品,于战南都彻夜的认真翻看了,越看越心惊,从这些铅字中,他能看到有血有肉的一个精神高大的时代倡导者,能看到一个不屈睿智的灵魂。   这里面的邵昕棠,是一个他不认识的邵昕棠,在那里,这个人不是他能掌控了的,他那里,他是一个领域的王者。   他得承认,这样的邵昕棠,让他更着迷,让他着迷发疯。可是,这个他从来不了解的邵昕棠也让他惶恐,让他觉得完美的不真实,虚幻的不可能属于自己……   自己现在是一个躲在山沟子里的落魄的军阀头子,说实在的,处境并不会比那些山上的绿林土匪好上多少。那些绿林土匪虽然没他们威风,可是他们自由,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不像是自己带着这么大的军队,想要有军粮,就得听上面的。如果说上面的人都是为国家好的人他也认了,肝脑涂地的为百姓死也行,可是事实并不总是尽人意,那些手握大权的中央集权的大佬们,哪个没有私心,有几个顾得了百姓的死活?整天没日没夜的勾心斗角,玩弄权术,说穿了,自己和这大队的军马,不过是他们手里的棋子罢了。这一点,从那年于战南被他们囚禁在天津,眼睁睁的看着东北三省沦陷,他就看的清清楚楚了。   相比自己这个朝不保夕的军阀头子,邵昕棠简直比他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跟着自己,好像只能在这山窝窝里过苦日子,然后等着哪天开战了,再面对未知的危险。于战南每每想到这里,心里都难受的要死,一想到让他放开这个人的可能,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扼住了他心脏,让他痛得生不如死!   所以每当看到邵昕棠全心投入到他自己的事业中,于战南就有种无论他握得再紧,都抓不住这个他深深爱着的人的感觉。所以每每提到邵昕棠的这些不为人知的才能,于战南总是用不好的口气压制心里的恐惧。   “六国语言?俺的娘啊!”孙德全筷子都吓掉了,张大了嘴巴感叹着:“昕棠老弟你、你……”   孙德全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其实很多人不能理解他这种只上过几天学,大字都认不全的人,听到有人能在他不擅长的领域里做到这么好的感受,他简直要仰视邵昕棠了。   “小石头才刚会叫妈妈几天啊,现在天天跟着邵先生,都会背唐诗了。”一旁给他们添饭的小蕊突然说道,小脸儿上都是激动。   “是吗?”孙德全激动的伸手横过桌子,连他们司令黑臭的脸都没在意,一把拽住邵昕棠的一只手就说:“昕棠老弟,那你可得给哥哥好好教小石头,教得也会六个国家的鸟语,哥哥给你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啊。”   “你不是这辈子给我做牛做马吗?”   邵昕棠正哭笑不得,就听于战南在一旁吃味的说出这句话。逗得大家都笑起来了。   “你们这不是一家的吗!司令你挑什么理啊。”孙德全皮皮的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于战南冷哼一声,没去搭理他的油嘴滑舌。就见邵昕棠被他们说的白嫩的小脸儿上透着一丝薄红,还往自己的碗里夹了一块自己喜欢吃得肉筋。   于战南一口把邵昕棠给他夹的东西填到嘴里咽了,心里好受了不少。   邵昕棠就这样过起了他悠闲惬意的田园生活,一天三顿饭都是山里的野味儿。每天日出而起,于战南去营地,他就留在屋子里做他自己的事情。日落了他们回来,几个大男人聊些营地的趣事儿,有时围在一起玩会儿牌九。邵昕棠照样是输的一塌糊涂,还越挫越勇。孙德全就直嚷嚷着他们再不手下留情小石头就要没钱上学了。而于战南则一如既往的闷头赢大钱,一声不吭的把他们赢得哭爹喊娘。   玩到很晚的时候,邵昕棠就跟着于战南回到他们俩的小屋,早有烧的热热的火炕和铺了好几层褥子软和的被窝。这时候张姨会给他们端上来两盆热水,一人一盆的洗脚。可是邵昕棠不老实,总爱逗于战南,就把脚伸到他盆子里踩他的大大的脚板。每到这时候,于战南就闭上眼睛任他踩,然后冷不丁的反把他的脚压在下面,让他怎么也拔不出来。于战南一向严肃的脸上柔和极了,透着一丝幸福的味道,邵昕棠气得去挠他痒痒,就被于战南轻轻松松的压在炕上就地正法……   后来,他们俩就用一个盆洗脚了,像两个小孩儿一样,经常玩得一地的水。那个小小的盆底印着大红的喜字,温热的水柔柔的润着两双大小不一样,黑白很明的脚丫。两个人都感受了从没有过的幸福的味道……   他们总是疯狂的做爱,在那铺土炕上疯狂的感受着对方。也有的时候什么也不做,只是单纯的盖着一张被子,相拥而眠……      第81章 战争      这安逸舒适的田园生活,似乎让于战南和邵昕棠的感情迅速的升温。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从他们的一个默契的动作,一个交汇仅仅几秒钟的眼神,都可以看到那其中燃烧热烈的情感。   春天来了又走,眼看着树木抽枝发芽,小溪欢快的在阳光下肆意流淌,整个营地都活跃了起来,成群结队上山打猎的士兵也越来越多。   这样的好天气,邵昕棠也不愿意整日闷在屋子里做枯燥的翻译工作,时常出来走走,有时候还跟于战南他们去营地看他们练兵。   在将士们的眼中,于战南是严厉甚至严酷的,无论是几千人的场面,还是嬉笑打闹休息中的士兵,只要于战南走过,都会让这些平日嬉皮笑脸的士兵立马鸦雀无声,端端正正的行军礼。于战南就是有这种能力,即使一个字不说,也能让人感觉的无尽的气势,让人忍不住追随和信服。   邵昕棠看着这样的于战南,心里砰砰的直跳。这个男人太优秀了,简直像是一个战神。邵昕棠为他的魅力所折服,深深的庆幸自己决定跟他在一起,才有机会见识到他的刚硬,他的强势,他的魅力,还有他只有对待自己时的独有的温柔……   现在,邵昕棠只要看到于战南,眼睛就像是不受控制般追随着这个男人。每每与于战南的温柔的目光相撞,邵昕棠也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那股深沉的,浓烈的,如岩浆般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感。邵昕棠感谢老天把他带到这个世界,让他能与于战南相遇。更感激于战南,能在自己深深的伤害过他后,还从没有想过放弃这段感情……邵昕棠觉得,自己真的爱上这个当初态度强硬的,后又被自己深深伤过的男人了……他爱的也很深……   于一博和聂健安在六月末的时候回来了,陪着他们打猎钓鱼,玩了十多天,就又回上海去了。邵昕棠顺便把自己几个月专心翻译出来的一本小说让聂健安捎给曲义东。   孩子们长大了,总要去创造属于自己的天空。邵昕棠虽然有些伤感,却也很欣慰,他支持孩子们的一切决定。   不过,这样祥和安逸的日子在这个乱世也不能持续下去。五月份的时候,上面借走了于战南一半儿的兵力。说是借,哪还可能还呢。于战南每天闷着头什么也不说,嘴巴上都起了一溜的大火泡,哪能不上火呢。有些事儿,他不想做,可是身不由己。   邵昕棠看着心疼,可是也没办法,只能平时多逗他开心,说些话开导他。还好他说什么于战南都听得进去,时间长也就慢慢好些了。   不过很快的,比这还大的危机不声不响的来了。   1937年8月13日这天,日本终于用贪婪的目光盯住了上海这块儿他们垂涎已久的土地,接着就迅猛的向上海发起了进攻。   只是几天的功夫,好像中国的天空都变了颜色。于战南收到了上面出战的通知,营地里的将士们都摩拳擦掌,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可以出出,跟这群侵占了他们家乡的小日本鬼子们好好的打上一场。   那天晚上,于战南进屋就让邵昕棠收拾东西,要送他去国外避难。   “我不去!”邵昕棠平淡的说道。   “快点儿,我没时间跟你墨迹。我把你送去美国,我姐现在就在那儿,到时候去接你。”于战南见邵昕棠不动,着急的去把邵昕棠桌子上的书都摞了起来,要亲手帮他打包。边收拾还边说:“我派人把你送到上海租界,你和一博他们两个一起走。”   “那你呢?”邵昕棠站在那里,看着于战南焦急的神态,问道。   “我他妈明天就出战了,这帮狗日的日本鬼子,老子把他们打出中国,就接你们回来。”于战南骂骂咧咧的说道。   “我不去!”邵昕棠的声音淡淡的,可是却有着平时没有的倔强。   “你说什么?”于战南放下手里的书,一双眼睛瞪得非常圆,他缓和了一下口气说:“现在不是你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你必须走。”   “你不走,我也不走。”邵昕棠执拗的说。   “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于战南有些急了,粗黑的眉头都挤到了一起,他还有很多的事儿没做,最重要的是,邵昕棠现在多在这儿呆一刻,就多一分危险。这导致他的口气很坏的冲邵昕棠喊道:“我不能走,我得带着兵给小日本点儿颜色看看,得把他们赶出去,得保护我的国家。”   “我也是中国人,我也可以参军,我还可以做后援,总之我不会走的……”   邵昕棠还没说完,就被于战南粗暴的打断。于战南目眦欲裂的说:“放屁!你什么也甭想干,我就是绑也会把你绑去!”   “你把我绑去吧,我还会自己逃回来的。”邵昕棠一点儿也没被于战南凶狠的样子吓到,他脸色冷冷淡淡的,可是不难让人看出他的坚决,他轻声说道:“于战南,你关不住我的。”   于战南看着他,眼睛猩红,暴躁的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野兽:“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   邵昕棠上前走了两步,在于战南的身前停下,抬头跟于战南对视,那双漆黑的琉璃般的眼珠里,写着坚定,他轻声说:“于战南,这次你让我走我也不走了,我答应跟你在一起,就会一直跟你在一起,不能因为一场战争就退却了。你难道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这一刻,于战南的心里惊涛骇浪,他期待这一刻期待多久了,曾经梦里梦到邵昕棠心甘情愿的跟他在一起,他都会甜蜜的发笑。没想到,这一天这么突然的就来了,他还没有准备好,就被幸福砸的措手不及。可是,现在不同往日,他马上就要去战场了,哪有精力去照顾这个他心尖上的人,把他放在哪儿,自己的心都会悬起来。   “我他妈这辈子最想的事儿就是天天看着你,天天搂着你。”于战南长臂一伸,把邵昕棠按在自己的胸膛上,闷着声音说:“可是这次不行,你不是不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太危险了,我不能冒着一丝一毫失去你的风险。”   “我知道。”邵昕棠的鼻子也有点儿酸,他伸出手环住于战南宽阔的脊背,轻声说:“可是阿南,你不能一直把我放在背后,我想要跟你好,是想要跟你站在一处,共同面对风雨,我不能在你危难的时候退却,你懂吗?”   “我懂。”好半晌,于战南才闷着声音回答,他揽着邵昕棠的手臂非常的紧,像是要把人锢进他的身体里一样,他说:“可是……你还是得走……”   邵昕棠挣开他的怀抱,仰着头坚定的看着于战南,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说:“我最后说一次,于战南,我不走。我不想做你背后的人,如果你想跟我在一起,我们必须一起承受这些苦难,我们必须站在同一个位置,无论生老病死,疾病苦难。因为我也是个男人,不能容忍自己爱的人去独自承受这些。所以,如果你不能做到这些,那么于战南,你放我走吧,这不是我想要的爱情。”   于战南只要一听到有关于他要走的想法,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像是要把自己烧着了一样,他的双手狠狠的钳住邵昕棠的肩膀,恶狠狠的说:“你敢说离开,你敢说离开,这辈子我就是把你关起来,你也别想再从我什么离开!”   邵昕棠的肩膀被他抓的生疼,却没有挣扎,他平静的看着于战南,轻声说:“于战南,你知道我不怕你的,我只是爱你……”   于战南的壮硕的身躯狠狠的颤抖了一下。邵昕棠说,他爱自己……   邵昕棠没有去在意他的表情,伸手轻轻的摸摸于战南脸上还没来得及刮的短短的胡茬,怜爱的接着说“所以如果你做不到让我站在你身边,那么你还是去找个女人吧,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他的话,让于战南的心都颤抖了。于战南又是酸楚又是欢喜,他高兴这个人爱他,他高兴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跟他站在一处。可是,想到可能的危险,他就害怕,真的害怕,他于战南戎马一生,很少有过害怕这类的情绪,可是一想到邵昕棠可能受一点点的伤害,自己就像是心肺都让人用滚烫的水泼了一样,焦躁疼痛……   看着邵昕棠倔强的脸蛋儿,于战南是又恨又爱,他知道他说服不了邵昕棠,相反的,邵昕棠有一千一万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于战南伸手又狠狠把他搂紧在自己怀中。他怎么能这样爱他呢……   于战南最终妥协了。在邵昕棠的面前,他好像除了妥协,别无他法。   当天晚上,于战南派车把小蕊和小石头送到了上海租界,让他们和于一博聂健安一起出国避难。然后几万人的大军队,就在夜里整装待发。   将士们一个个热血沸腾,激情澎湃,在皎洁的月光下背起自己的武器,一夜行军数百里地,赶去淞沪一带,要正式跟他们的仇人血战到底。   上面终于松口,发出全面抗日的命令,这让一直受制于上面的“不抵抗政策”的士兵们都很激动,他们不怕流血,不怕牺牲,不怕敌人比他们先进百倍的武器,就怕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园被仇人践踏,自己的家人被仇人欺侮。   月明星稀,邵昕棠穿上一身军装,跟在队伍中,跟着这些浴血的战士出发了……      第82章 战争      事实证明,理想总是要比现实残酷很多。日本的武器设施要比中国军队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8月14日,上海当地国民党驻军第九集团军在总司令张治中的指挥下,指挥三个德械师开始总攻,中国空军也到上海协同作战,15日,日本正式宣布组建上海派遣军,以松井石根大将为司令官,率领两个师团的兵力开往上海增援,进一步扩大对中国的侵略战争。   8月16日,于战南的六个师也抵达吴淞口,开始同日本人正式交锋。然后陆续的,中国军队投进了七十五个师的兵力,于战南的兵基本上都在这里了。哪里是最危险的,哪里通常就会交给于战南的军队。两军打的热火朝天,于战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兵一片一片的倒在血泊中,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咬紧牙关继续战斗。即使指挥不公平,在这个国难当头的局面,谁也没有精力去讲道理。   于战南这么些年在东北占地为王,上头早就恨得牙痒痒的,却又偏偏拿他无可奈何。上头那一个个深谋远虑的老人精们,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既做到了抗日,又消灭了这些威胁国民政府的军阀的势力,一举两得,当然是哪儿块儿危险,哪块儿需要人牺牲,他们就会被分到哪里。   这些兵,说是于战南的手足一点儿也不夸张,这些是他的弟兄,是他的家人。在那段战火纷飞的时候,于战南每次撤退或者进攻时看到留在原地的他的士兵们,他的心都在滴血。可是这是为了中国而战,为了中国的千千万万老百姓们而战,即使明知道是送死,他们也不能退却。   邵昕棠在现代的时候业余学过射击。那时只要自己表现出对什么稍微感点儿兴趣,严峰都会不声不响的请来专业的教练教他,然后陪着他玩。邵昕棠练手枪也练了两三年,可是到了真正的战场,邵昕棠看着战火纷飞,手里的那把老式手枪就瞄不准了。   于战南把自己贴身的最好的一把手枪给了邵昕棠,压根儿没想让他在战场杀什么敌人,只是想让他拿来防身。   邵昕棠在战争的最初,手忙脚乱的跟着大部队跑,还什么忙也帮不上。不过很快的,他就找到了自己的方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他在这个漫天榴弹,到处都是危险的战场当起了战地记者。   邵昕棠怎么说也在报社干了几年,虽然从来没出去跑过任务,却也大致知道怎么当一名记者。而且,战场上都是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每天的作战进展什么的,都是全国人民热切关注的焦点。   他每天揣着笔和纸,脖子上挂着个老式相机,每天跟着部队前进,跟着部队后退,有时间的时候抓紧记录,榴弹来了,他就跑得比谁都快。   这是战场,谁也顾不了谁,于战南在后方指挥,忙得几天几夜都睡不上觉,自然顾不上他。是他不顾于战南的命令非要到前方采访纪实的,所以他必须让自己平安回去,才能实现他答应于战南的承诺,保护好自己。   他也不是铁人,当然也会受伤。有一次他没跑掉,横飞而来的榴弹打伤了他的肩膀。他被士兵抬回去,于战南只来看了他一眼,就又回去指挥战斗了。可是那一眼中饱含痛心。邵昕棠知道这是于战南心疼他,可是这一次于战南什么也没说,在他刚刚好点儿,十多天就又去营地里采访,于战南也没有阻止。邵昕棠知道,这是于战南在强迫自己接受他爱的方式。   邵昕棠不需要他保护,邵昕棠需要的,是爱人的支持……   这场激烈的会战持续三个月,日本终于依靠强大的火力突破中国军队的防线,中国军队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败而不乱。可是国民党政府因为考虑到八国联军国的干涉,迟迟不下撤退的命令。此时的南京统帅部和淞沪战场各个高级指挥部已经方寸大乱,是撤是守,争执不下。而当蒋介石同意撤退的时候,因为没有明讲各部队的撤退顺序,导致三四十万中国将士堵在几条公路上,被日军空军轰炸,数十万的将士在这场大逃亡中无辜牺牲。   而此时于战南的队伍,自然被留在了后方,掩护其他队伍的撤离,虽然侥幸逃过日本空军的轰炸,却也在最后的掩护中损失惨重。临到最后,算上伤兵残将,于战南的兵只剩下几千人。于战南的心里恨得都要拧出血来。   就在他们最后一支队伍要撤离的前一天,于战南的具体位置被日本人获悉,他们遭到了猛烈地进攻。此时的大部队已经统统撤离了,于战南带着这些伤兵残将跟着小日本们拼了命。这一次,于战南都没想过会活着回去。   没想到的是,此刻的小日本正忙着攻破南京城,大部分的主力军队都被调走了。于战南他们边打边退,居然逃出了淞沪一带。然后于战南他们在南京城外找到了他的一个老朋友,算是跟大部队会和了,此刻于战南的兵力已经不过两千。   这个老朋友是军统政权的,叫做徐志新,在前几年曾经跟于战南有过过命的交情,但是两人这样的身份,表面上却不宜交往过密,私下里却是很好的兄弟。   经过几天的逃亡,他们跟徐志新会和后,已经是筋疲力尽,弹尽粮绝了。当天晚上狼吞虎咽的吃过饭后,于战南和邵昕棠就去了早就准备好的帐篷。两人已经是心力交瘁,倒在被子上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一阵风吹过,帐篷的门帘突然被掀起来,一个人影飞快的闪了进来。本来呼声震天的于战南,眼睛突然睁开了。   “兄弟,是我。”那个声音低声说道。   原来是徐志新。于战南轻手轻脚的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看着来人,低声说道:“志新,有事儿?”   “恩,就说几句话,白天不方便说。”徐志新的眼睛看向旁边睡得正沉的邵昕棠。   “没事,你说吧,这是我媳妇儿。”于战南挪到他旁边,双眼在黑暗中像是两颗琥珀。   徐志新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兄弟,你走吧。”   于战南野兽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听到徐志新接着说道:“军统政府里有人想害你,都把命令下达到我这儿来了,你看你是出国避避难,还是怎么着?”   于战南蹲在那里,半天没有吭声。其实他早就知道军统局那些老不死的想害他,可他这才跟日本人打过仗,他的弟兄们都折在里面了,这气儿都不让他喘上一口,就开始谋害他了。   徐志新以为他不信,压低的声音里有些急切,他说:“兄弟,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就是插自己两刀,也不会做出在兄弟背后插刀的事儿,你要是不信,明天一早给天津去个电话,田如轶还托我嘱咐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去找他。”   “我怎么会不信你。”于战南郑重的拍了拍徐志新的肩膀,说:“你是我的好兄弟。可是,我的命没折在日本人手里,却要被这些老不死的暗算……”于战南的话有些说不下去。   听了他的话,徐志新的心里也非常不好受,可是有些事儿,有些人,他在这个位置上,却是连说都不能说。他只是安慰的拍了拍于战南的肩膀,沉声说:“我都明白。可是兄弟你不能不走了,我车都给你预备好了,你看你带什么人走。不过大部分的人你不能带,我跟上面没法交代,但是你放心,你的兵以后就是我的兵,我一定给你照看好了。”   于战南沉重的点点头,低声说道:“谢谢你了,兄弟!”   徐志新在黑暗中笑笑,说:“咱们俩还说这个干嘛,如果今天我们的位置调换,你也一定会帮我不是吗?”   于战南点点头,也勉强笑了一下,说:“那我再过一个小时,等天黑透了就走。”   “行!”   徐志新出去后,于战南脸上的笑容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了。他看着黑暗中邵昕棠安详睡颜,心里突然间很悲凉。国难当头,这些手握重权,真正有能力帮助自己国家和老百姓的人却在自相残杀,谋划着怎么算计自己的同胞。于战南的兵都永远的折在淞沪一带了,他从父亲那儿继承,从大佬们手中抢夺,又苦苦经营的这一切,在这几个月里,突然间什么都没了。这种感受怎么形容呢,于战南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太难受了。他一个全国人民爱戴的抗日将士,其实不过是一个有家不能回的亡命徒罢了……   就在这时,地上的邵昕棠翻了个身,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突然就睁开了眼睛。他摸摸了身边,于战南不在。一抬头,却看到他蹲在自己的脚边。   邵昕棠吓了一跳,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急切的问:“阿南,你怎么了?”   于战南在黑暗中看着邵昕棠坐了起来,然后来到自己身边。当邵昕棠的手碰到于战南的胳膊的时候,他听见于战南用一种从没有过的迷茫的、脆弱的语调对自己说:“昕棠,我什么都没有了。”   邵昕棠一愣,然后伸手摸到于战南的脸,勾着他的脖子把他带到自己怀里,他轻声问道:“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了呢?”   “兵没了,家没了,军统局的人又要置我于死地。”于战南的声音冷冷的,听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邵昕棠听得心酸,把于战南的脑袋搂到自己的怀里,轻声说:“这就叫什么都没有了?于战南,你可真傻。你有的比这些可贵多了,你一直有我,有一博和健安,还有朋友,有兄弟,有战友。现在,你又有了自由……你难道想一辈子占地为王吗,那是不可能的,中国早晚大统。而且你每天站得那么高就不累吗?每天勾心斗角,都是些糟心的事儿。你以前不是总说想带我们去这儿啊,那儿啊的玩儿吗?可是你一直都没有时间……这样让你放开这些束缚你的东西,不是好事儿吗?”   于战南耳朵靠在邵昕棠的怀里,贴着他的胸膛听着那平缓的心跳,仿佛心里的委屈一点儿一点儿消散了。邵昕棠说的这些话他又何尝没有想过,只是自己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总是觉得委屈罢了。他这个人又是顶天立地惯了,哪在任何一个人的面前服过软。可是在邵昕棠面前,他的这种憋屈好像就控制不住一样,总想说说。不过这样也好,这些话从邵昕棠的嘴里说出来,他就真的释然了,心里舒服多了。      第83章 跑路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在黑暗中静静的抱着对方。过了一会儿,于战南终于舒服了,想开了,就又变成那个顶天立地的铁血男人了。他从邵昕棠温热的怀里探出脑袋,伸手拥住了这个能在他偶尔脆弱的时候,给他依靠的瘦弱的男人。   之前他一直不理解邵昕棠为什么当年非要逃,两人和好了后又非要陪他上战场,躲在自己身后有什么不好,自己有能力为他遮风挡雨,让他不受一丝一毫的危险,让他过最好的日子。可是,在刚才他靠在邵昕棠身上的那一刻,他仿佛终于明白了些什么。邵昕棠再瘦弱,再漂亮,他也是一个男人,他能在自己最关键的时候,给予他所有人都不能给予他的力量,也能让他靠一靠,帮他重新站起来,撑起一片天空。   这几个月大家都吃了不少的苦,于战南摸着邵昕棠脊背上突出来的骨头,心疼的要命。即使这个男人愿意跟着自己一起面对风雨,自己也舍不得。自己一定要给他最好的生活,让他每天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儿,让他每天都能开心的笑。   于战南一瞬间又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他柔声对邵昕棠说:“你再睡一会儿,我们再过一个小时就走,到时候我叫你。”   邵昕棠不知道刚才徐志新来过,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走,猜测跟于战南低落的情绪有关,也就没有多问。只要有于战南在身边,他就很安心。   两人相拥着躺下,等邵昕棠传出均匀的喘气声,于战南才蹑手蹑脚的爬起来,出了帐篷。   于战南找到孙德全和那些出生入死,跟着他少说也有十几年的弟兄们。于战南就几句话大略的说了下情况,他们就都表示誓死追随他。等到一个小时到了,于战南进帐篷里把邵昕棠叫了起来,临出去前给他披了件厚衣服。   徐志新早在那儿等着了,看到他们一行十几个人,说道:“车在前面,我们得走一段儿,停在这儿怕声音太大引人注意。”   于战南点点头,说:“明白,走吧,兄弟。”   于战南和徐志新走在前面,徐志新带来的两个士兵打着手电在前面照着路。后面跟着的于战南带出来的人,都警惕的边走边注意着情况,树林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手电照到前面停着的一辆大装货车,徐志新抱歉的说:“兄弟,这车只能送你们到上海的地界,天亮前就得往回赶,剩下的路你们还得自己走,你看我也就这么点儿能力,实在是帮不上你多余的了。”   “我都明白。”于战南沉声说道:“兄弟你做得已经够多了,这辈子我于战南无论到了哪里,都记得兄弟你的这份儿情。”   时间紧迫,根本不容他们好好的道别,于战南和徐志新珍重的紧紧拥抱了一下,谁也没再说什么多余的话。男人之间的感情,是放在心里的。   本来想让邵昕棠和于战南坐在车里,但是他俩嫌装货车后面的座位太狭窄,就跟士兵一起到后面坐着了。孙德全就自己坐在副驾驶里跟司机看着前面的路。   大货车后面非常宽敞,他们十来个膀大腰圆的大男人坐着也不挤。于战南今天叫的这八个人,都是能死心塌地跟着他走的,那些有想建功立业,有想跟着新领导继续发展的,他压根儿没叫。   此刻已经是深秋了,天已经有了一丝凉意,特别是晚上。邵昕棠披着大衣坐在于战南的身边,还挺暖和的,天非常的黑,只有一枚不甚明亮的弯弯小月牙能发出点儿光来。货车走在土道上,颠颠簸簸的。邵昕棠昏昏沉沉中又要睡着了,就感觉于战南摸了摸他的脸,在他耳边轻声说:“昕棠,别睡,起来聊聊天。”   其实他是怕邵昕棠睡着了着凉。邵昕棠也知道,迷迷糊糊的想要清醒一点儿,可是眼皮像是黏在了一起似的,就是起不来。   这些士兵都知道邵昕棠的身份,却一点儿鄙夷的意思也没有。他们在战场上看见过这个文弱书生一样,又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坚强起来是什么样子。他不畏战火,始终坚持在最前线采访,让他们心里都很感动。虽然他拿不起枪炮,可是他的笔杆子在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影响,都让这些铁血士兵打从心底里佩服。   虽然邵昕棠跟他们司令有那层关系,两个男人在一起一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可是看到这么两个优秀的男人站在一起,真的让人感觉,世界上没有比他们再相配的了。   几个士兵看着邵昕棠平时在战场上跟着战士们同进同出,连着几天没有好觉睡也是笑着的脸,此刻都是挡也挡不住的睡意,都觉得挺好笑,也在心里敬佩他,就试图跟他说话,让他精神一点儿:“邵先生,大家都好不容易闲下来了,你不趁着这个机会采访采访我们啊?”   邵昕棠勉强睁开眼睛,看了说话的士兵一眼,迷迷糊糊的说:“不做了,我太困了……”   大家看着他二十几岁的人了,露出小孩儿一样的神情,都大笑了起来,觉得这个小记者简直太招人稀罕了。   于战南瞪了他们一眼,看邵昕棠怎么也不醒,没办法就又给他搭了一个衣服,让他枕着自己的大腿睡得舒服一点儿。   士兵们看着他们冷酷无情的司令居然有这样温情的动作,忍笑都要忍得内伤了,也不敢笑出声,他们司令可不会这么温柔的对待他们。   邵昕棠在他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闻着熟悉的味道,安心的睡去了。   于战南看邵昕棠睡着了,抬头冷冷的看了一眼这些一看就没想什么好事儿的手下。于战南等他们都在自己的目光下忍不住打了冷战的时候,才开口沉声说道:“你们仕途也不要了,就跟着我于战南这样跑出来,我很感动。你们也知道,咱们这次不是出去玩儿,而是跑路,他娘的军统里的人并不打算放过我。咱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于战南也不是个狼心狗肺的,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等咱们落了脚,你们是要走要留,都由你们自己决定。要走的,我绝对不会有一点儿想法,还会给你们拿上你们应得的,够你们娶个几房姨太太,花上一辈子的钱。不走的,打算继续跟着我的,我不能保证我以后会发展到多好,但是我于战南保证,有我一口吃的,你们就都饿不着,我于战南对兄弟怎么样,你们都知道。”   于战南说完这些话,所有人都没有笑意了,都在细细思考于战南说的话。   于战南看他们都沉重了,接着开口说道:“不着急,你们有好几天的时间想。等天一亮,我们不能一起走,上海现在是日本人的地盘,我们一起目标太大,得分开走,两三个人一组,去上海租界黄梨街65号集合,我们到那里再谈。”   “切记,一定要小心,别让人跟上。”于战南最后叮嘱道。   当天才蒙蒙亮,太阳还没露头,于战南他们就到了上海的边界。送他们来的司机没敢停留,直接就往回赶了。于战南他们十一个人,士兵正好两个人一组,于战南邵昕棠和孙德全一组,五队人马分头行动。   淞沪会战中,虽然中国军方损失惨重,但是日本也受创不小。至少打破了日本“三个月侵占全中国”的野心。现在上海刚被他们接手,南京那边也急需人手,日本人口本来就不多,所以现在上海看守的并不严,凭着他们作战这么多年,要进去简直是易如反掌。所以于战南一点儿也不担心他的那些手下们。   邵昕棠睡了两觉再起来时,感觉身上的骨头都酥了,全身的关节像是生锈了,动哪儿哪儿疼。   “没事儿吧?”于战南看邵昕棠站起来时晃了一下,紧张的去扶他。   “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就是刚起来有点儿低血压,一会儿就好了。”邵昕棠摆摆手说道。   “你可别逞能,要是不行我就背你。”于战南正色跟他说道。   “恩,没事儿。”邵昕棠笑着说。   三个人走了一段儿路,遇到人家,就去借水洗了把脸。主人老两口听说他们是抗日的军人,非常激动,去厨房特意炒了两个菜,杀了鸡,让他们留下来吃饭。   于战南他们也没客气,几个人把老人家蒸的一大锅黄面儿大饼吃了,又喝了不少的水,才算填饱了肚子。趁着他们三个收拾自己的时候,老人家又给他们装了一大兜子的饼子和咸菜,让他们拿着路上吃。   于战南他们知道,这个战乱的年代家家过的都不好,就意思的拿了几张饼,把其他的都放回去了,说吃不了。对于两个老人的热情淳朴,三个人都很感动。   临走时,孙德全塞给老人十几块儿大洋,老人推辞不过,也就拿着了。这十几块儿大洋,在这困难的时期,够他们老两口生活个一年半载的了。   邵昕棠他们出来,就开始沿着设计好的路线走,不是大道,地上都是土和石子儿,坑坑包包的并不好走,可是他们依然走的飞快。   邵昕棠走了一会儿,就有点儿跟不上了,气喘吁吁的。   “咱们也不着急,慢点儿走吧。”孙德全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   “要不我背你吧。”于战南看他累的样子,心里很不舍。   邵昕棠摇摇头。于战南皱着眉头说:“那我们就慢点儿走,天再亮之前到就行,估计晚上守卫还能松点儿。”      第84章 计划      这一路他们走走停停,倒是没遇到什么危险,顺顺利利的回到上海租界于战南的房子。   只是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三人刚走到巷子口,就跟聂健安和于一博迎了个碰头。   “父亲,邵叔叔,全叔,你们可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们出事儿了,正要出去看看。”于一博眼尖,一眼就在黑暗的巷子尽头看到正往这边走的几个人。   聂健安跟在他后面跑过来,看到邵昕棠安然无恙的时候,也松了一大口气。   “他们都回来了?”于战南挎着邵昕棠的胳膊,边走边问。   聂健安上前去接过累得要虚脱的邵昕棠。于一博就跟他爹汇报说:“早回来了,都在屋里休息呢。他们想出来找找你们,我没让,我怕他们这么多人总在巷子里出没被人看见。就我跟小哥出来找了。”   于战南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说:“床都准备好了吧,你邵叔叔累坏了。”   “早准备好了。”于一博回答道。   这段路太长了,他们又雇不了车,如果能在路上遇到个牛车马车也能搭搭脚,可是偏偏一个也没碰上,中途邵昕棠累得腿都发抖了,于战南就被背一段路。他们走一段儿休息一会儿,这才这么晚了才回来。   还好于战南租借里面的房子大,住个几十人也不嫌挤。那时候想让两个小孩儿和孙德全的家人先去国外,可是这几个人就是不去,一直躲在租界里,倒是也没受到战争的什么波及。   小蕊把小石头哄睡了,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等着他们。一进屋,小蕊看到他们三个弄得灰头土脸,疲惫憔悴的样子,心疼得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   邵昕棠真的是太累了,他两辈子也没经历过这么长时间的极度劳累,身体都要透支了,看着一大桌子的好饭好菜,肚子咕咕响也一点儿食欲也没有。他现在只需要休息。   邵昕棠累成这样,饭都不吃了,却坚持要去洗洗脸。于战南跟着他进了屋,看他漂亮的脸蛋儿上都蒙了尘,苍白憔悴,就心疼的说:“你睡吧,我帮你擦脸。”   于战南把毛巾放在热水了湿透,又拿出来拧干。天知道他这辈子都没干过这种活儿。然后把湿毛巾叠好,沿着邵昕棠的脸颊一点儿一点儿仔细的擦拭,一直擦到他的漂亮的脖子里。   于战南又把邵昕棠的袜子脱了给他擦脚,看着那双白嫩的脚上这几个月来磨出来的厚厚的茧子,还有水灵灵的大水泡,心疼的不得了。这辈子于战南都没为人做过这等事儿,可是为邵昕棠,他心甘情愿,也觉得理所当然。   于战南给邵昕棠脱了衣服盖上被子,就出去了。他还有很多事儿要办。   于战南扒拉了几口饭就算了事儿。这一大桌子的好饭好菜只有孙德全心疼他媳妇儿,吃了一碗又一碗。两人吃完饭,于战南对孙德全说:“全子,你先去睡一觉,天亮咱们还有事儿要办,得去把咱们的东西取回来。”   “好嘞。”孙德全听了,赶紧回屋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   天亮的时候,小蕊又起来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几个佣人帮着打下手。而聂健安和于一博则帮忙看着小石头。   于战南孙德全还有这八个他带回来的手下围着桌子坐着。   “好好的吃一顿,也许这就是我们最后一顿也说不定。吃完了,你们就得告诉我你们的决定了。跟着我的留下,咱们想干什么一切都得从头开始。不跟着我的,我完全能理解,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想成个家稳定下来那也是情有可原。所以吃完这顿饭,你们要去要留可想好了,千万别为了顾忌谁的情面,昧着自己的心意选择,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这顿饭吃得默不作声,几个手下在桌上就端起酒来敬于战南,说誓死追随他。   吃完饭,几个佣人飞快的把桌子上的碗筷捡了下去,于战南当着他们的面儿从凳子底下拽出来一个牛皮手提箱。“哐当”一声放到了桌子上。   大家都关注着这头,看着于战南把箱子打开,然后露出码得整整齐齐的一箱子金砖,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黄金虽然没夸张到一亮出来就满屋的金色,晃瞎了人的眼睛,但也确实够闪亮的了,让在座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决定要走的,自己过来拿三块儿。散伙饭我们也吃完了,拿着就可以出门走了。”于战南坐到一旁的一张桃木椅里面,非常干脆的说道。   其中大多数坐着没动,只有两个人看了看大家,犹犹豫豫的站了起来,先是走到于战南,深深的鞠了一躬,其中一个诚恳的说:“司令,我家里还有老母亲,以后不能跟着您干了,真的对不起。”   于战南站起身把他扶起来,也郑重的说:“我都理解,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另一个人走到于战南的跟前,平时异常干脆的汉子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看着于战南,诺诺的说:“司令,我,我……”   于战南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都明白,去吧。”   两人拿了东西,铁血的军人眼眶都有些湿润,在门口朝着于战南和屋里这些曾经有过性命之交,一起经历过炮火洗礼的战友们行了个军礼,然后大步踏了出去,去走今后他们自己的路了。   “这些都是决定留下的了?”于战南环顾一下有些伤感、但是都仍坚定的战士们,说:“说实话,我现在都还没想到今后要干什么,你们都决定了?”   “司令,我们都决定了,你不要再说了,就算是今后跟着你挨饿,我们也认了。我们说什么也跟着你,只要你不嫌弃我们就好。”一个军官带头站起来说道,其他人都附和着。   “去!跟着我还能挨饿?你们也太小看我了!”于战南笑骂道,看了眼箱子里剩下的金砖,说:“一人去拿三块儿,本来就分好的,没走的人也有份儿。”   大家欢呼起来,一窝蜂的把剩下的金砖都分了。他们虽然宁可不要钱也跟着于战南,可是在跟着于战南的情况下,还能拿到钱,那可真是天大的美事儿啊。他们都高兴疯了。   孙德全对着空空如也的牛皮箱子叹了口气,转过头哀怨的看着于战南说:“司令,为什么我没有?”   于战南挑着眉,一脸邪气的说:“本来就没你的份儿啊。”   “可是,我也跟了你这么多年啊……”孙德全哀怨的表情还没装完,就被其他人哄笑着打断了,其中一个拿了钱笑嘻嘻的军官说:“全子,你可别装了,谁不知道司令给你的最多了。再装,别说我们兄弟不饶你!”   孙德全被拆穿了,诺诺的撇了撇嘴,说:“你们可别瞎说,弄得跟司令偏向一样。”   于战南跟他们说了要去美国的打算,本来还以为有人不同意,结果大家的兴致都很高昂。他们说:“国内呆不下去了,这些军统局的老不死不会放过我们。出国也好,等以后太平了再回来。”   这边儿顺利了,可是那边儿又难办了。   在这个战乱的年代,他们一下子十几个人要出国,却不是一件好办的事儿。如果是在三个月前,以于战南当时的实力,别说是这十多个人了,就是几十个他也能给办出去。   可是今非昔比,他现在没了实权不说,有那些军统局的老不死看着,他很多的老朋友都不能找,而有实力让他们在几天内就走,还是一走十几个的人,真的没几个。   于战南先让孙德全和一个他手底下叫刘涛的军官去把他们的东西拿回来。而聂健安和于一博,还有其余留下的军官,则被派去每天去商行兑换票子,有时候需要把票子换成大洋,然后再把大洋换成黄金。他们为了不引人注目,每天换着装,变着法儿的去各大商行,倒也都不轻松。   短短几天的时间,他们就兑换了两个整箱的黄金出来。真的算是不错了,于战南估计,整个上海也就能搜集出来这些了。再多了,就要引起怀疑了。剩下的票子没办法,也就先放下了。   于战南寻摸了一圈儿,最后给田如轶打了个电话。   于战南的大舅田中和在三年前就过世了。老人家临走前拉着他们几个表兄弟的手,说让他们以后一定要互相照拂。老人家走后,一向吃喝玩乐,最没个正行的田如轶居然接掌了家族的事业,他开始向着中央政权使劲儿,短短几年的时间,就爬到了不低的位置,在军统局的那些大佬那里也算是举足轻重的人了,甚至比早他十多年进入政权的大哥都要厉害了。这其中,当然有于战南的帮忙。   这几年,他跟田如轶的关系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但那其中真正地情意有多少,互相利用的成分有多少,两人也都不想深究。   所以,于战南在这时候找上田如轶,也是应该的。   于战南算着时间,当天晚上八点半的时候给田宅去了电话。结果佣人去叫田如轶的时候,于战南就在这边听到田如玉尖细的声音问他哥,“谁呀?”。   田如轶很快接了电话,还没等着开口,于战南就听到那边田如玉那个扫把星尖声喊道:“哥,是不是于战南,他找你干什么,我的仇还没报呢,你可不能忘了……”   当年田如玉参与了劫走邵昕棠的事件,被于战南当场收拾了不说,于战南临走时还送他一份大礼,把他唯一挣钱的两个铺子放火烧了个一干二净,还把他的圈养的小情人儿七魁凤派人抢走了,送给了当时军统政权的一个资深老政客手里。当年因为是田如玉有错在先,田中和为了教训他,也没管他。导致威风整个天津城的田家四少爷,一时之间整个萧条下去,成为天津老少的茶余饭后的笑料。   可想而知,田如玉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恨于战南是怎样的刻骨。   不过于战南一直当他是一条没牙的狗,只会乱吠,根本不足为惧。   所以在听到他那烦人的声音时,于战南口气很不好的对着话筒说:“田如轶,让你那个白痴弟弟滚远点儿叫唤,别让我听到。”   话筒里传来低沉的笑声,田如轶笑着说道:“果然是你啊。那些老家伙都鼓着劲儿找你呢,现在传言很多,但是我一猜你就没事儿。”   于战南静静的听他说完,也不跟他废话,直接说道:“我找你有事儿,你帮我办十三个人出境的手续,去美国,我急用。”   “你要去美国了?”田如轶声音平平的问道。   “恩!”于战南说:“你能办吗?要办下来得几天?”   那头沉吟一次,田如轶才说道:“你一下子就是这么多人,上头因为你最近盯我盯得紧,我也不好办,我明天给你信儿吧。”   于战南也只能说好,静下心来等了一天。第二天邵昕棠歇好了,就要跟聂健安他们一起去弄钱。被于战南给拦住了,理由是他长得太显眼,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邵昕棠没办法,只好每天呆在家里帮孙德全看儿子。所以第二天晚上于战南给田如轶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好在旁边。   他让小石头坐在他怀里,捧着一本黑白的小人书教他认东西,一边抬头注意着于战南的方向。   只见于战南“嗯”了两声,突然非常生气的说了声:“你做梦!”然后就“啪”的把电话放回去。   邵昕棠吓了一跳,猛的抬头,正好跟于战南的冒着火花的目光相对。于战南正一脸怪异的看着他。      第85章 办成      “怎么了?”邵昕棠见于战南一脸怪异,忍不住开口问道…   于战南还是那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半晌才问了一句:“你和田如轶……发生过什么?”   “田如轶?”邵昕棠秀气眉头皱到一起,迷惑的说:“田如轶是哪个?他们家不是四个儿子吗?我忘记了……”   于战南本来憋闷的感觉突然消失了。你田如轶心心念念又怎么样,这个人是我的,他连你是哪位都不清楚!   “田如轶就是田家老二。他说帮我办咱们出国的事儿行,但是……他要你。”于战南低沉的声音说道,一双利眼盯着邵昕棠的脸,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漏掉。   “他要我干什么?”邵昕棠还是没想起来哪个是田如轶,当年于战南给他介绍的时候,他感觉田家的四个儿子长得太像了,也就没费心去记,想反正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这六七年后,又冒出来个田家老二,他真的忘了是哪个人了。   而且,是哪个人都不重要吧,重要的是,这个人要自己干嘛?邵昕棠想到这儿,忍不住小声的问道:“难道,我曾经得罪过他?”   于战南的郁闷情绪彻底的一扫而空了。心里一点儿的疑虑都没有了。他田如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惦记着他的东西,更何况是他的人,他的心尖儿上的人呢!   如果田如轶敢当面跟他说这句话,他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真的是我的关系啊,要不然我跟他道个歉吧。”邵昕棠小心翼翼的说道。   于战南看着他愧疚天真的小眼神儿,心里稀罕的恨不得上去抱着他啃上两口,这个人有时候那么聪明,有时候怎么又能这么单纯呢!他连自己被别人觊觎了都想不到。不过于战南并不打算点醒他,而是一脸严肃样,伪装成安慰他,说:“不用了,我再想办法。”   不过办法也不是那么好想的,这事儿需要一个在地方很有势力,并且愿意帮助他,而不会泄露口风的人。这样的人还真不好找,于战南锁着眉头两天,愣是没有找到真正能帮他们的人。*。他已经显得有点儿焦躁了,那几个他信得过的上海这边儿的朋友,都说尽力,可是于战南也知道,这事儿难办,就算办好了,估计也得个把个月了。而他们现在多在这儿呆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邵昕棠把于战南为难的样子都看在眼里,心里也跟着他着急,就趁着于战南出门的时候,让聂健安陪着自己也出去一趟。   两人去了曲义东在租借的宅子,曲义东正好不在家,倒是曲婷婷和她母亲都在家。曲夫人母女俩对于邵昕棠的到访非常的高兴,端上茶水和点心招待他俩,还要去给曲义东打电话。邵昕棠忙说不用了,他在这儿等着。曲夫人这才坐下来握着他的手跟他聊天。   曲夫人把他当成自己儿子一样疼爱,一直问这问那的,邵昕棠都耐心的笑着回答了。   等曲义东回来的时候,在门口就听管家说邵昕棠来了,急匆匆的进来了,也非常的高兴。然后他们父子俩就被留下来用了中午饭。   在饭桌上,邵昕棠婉转的提出了他们要去美国的事儿,问曲义东能不能帮忙给办。   曲义东也干脆,说这事儿他当然能办,就是不知道得需要多长的时间。不过他一定会尽力,最迟一个月怎么也能办成。   邵昕棠很高兴,心里非常感谢曲义东,刚张嘴要说谢,就被曲义东打断了,说是如果说谢谢,他可就不给办了。   又跟曲义东在他家聊了小半天,邵昕棠和聂健安才回去。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他俩一进门,就见在家的几个人都面色凝重,屋子里静悄悄的,于战南坐在椅子里,脸色阴沉的可怕,看到他俩进来,猛地站了起来,厉声质问道:“你们去哪儿了?”   “去了曲叔家,怎么了?”邵昕棠感觉屋里的气氛很紧绷,说话小心翼翼的。   “出去了为什么不打声招呼?”于战南满脸的怒气,大声的质问道。   邵昕棠和聂健安都被他喊愣了。于战南就算是脾气再大、再不好,也从来没对邵昕棠发过啊。今天这是怎么了,一进门就冲这两人大吼大叫的。   “我跟小蕊说我出去了……”邵昕棠轻声说道。   “说出去了这就叫打招呼吗?那我告诉你我出去一下,我就自己去美国了,是不是也行?”于战南火气非常的大吼道。   邵昕棠皱着眉头,看着他失去理智的样子,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吵的,让于战南发这么大的火。邵昕棠抿着嘴唇没有说话,眼神变得有些冷淡。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生气的样子。   于战南转过头看到邵昕棠这样子,一口气憋在了心里,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就僵着身体转过去,回房了。   于战南进了屋子,旁边站着的人才敢喘出一口气来。大家都吓坏了。小蕊声音有些诺诺的,神情很瑟缩,她小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事儿,司令中午回来的时候,问我邵先生呢,我说跟健安一起出去了,然后他就不太高兴的样子,一直坐在那张椅子上,脸色越来越难看,一直到刚才你们回来,司令一下午一句话也没说。”   屋里的其他人都没敢说话,都被于战南刚才暴戾的样子吓到了,此刻还是心有余悸。   邵昕棠蹙着眉头听她说完,想了一会儿,好像有点儿明白了。他的脸色缓和了些,对着眼巴巴看着他的众人说:“没事,我进去看看。”   邵昕棠进了屋子,就看到于战南背对着门立在窗前,高的身躯遮挡住晚霞,整个人显得有些晦暗。   邵昕棠站在门口顿了一下,看着逆光站着的男人满身的哀伤寂寥,心里有些疼。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的走过去,然后从后面抱着于战南。   感觉怀里强壮的身躯僵了一下,邵昕棠缓缓的开口:“你怎么能无缘无故的乱发脾气呢?我也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去曲叔家看看他能不能帮忙。你这样,是以为我和健安走了,其实还是不相信我,对吗?”   于战南的身体紧绷绷的,听了他的话,转过身来,说:“我……”   于战南伸手抹了一把脸,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低头看邵昕棠如玉一样洁白的面孔,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让他非常的难受。   “我,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于战南顿了顿,表情非常的纠结,半天,他才抑郁的说:“只是回来看不到你,听说你是和健安一起走的,我就忍不住……害怕……当年,你们俩就是突然消失了……”   于战南说到一半儿,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邵昕棠本来还有一丝生气的,觉得自己都这么实心实意的跟着他了,他怎么还能怀疑自己呢。听到于战南这样毫无防备的说出内心的恐惧,邵昕棠觉得这真的是自己的错,自己当年给于战南带来的伤害太大了,直到今日也没有修复他受伤的心。确实是自己的错。   邵昕棠抱着于战南强壮的腰肢,闷声说道:“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于战南紧紧的搂着他的肩膀,说:“你现在对我这么好,我总感觉像是做梦一样,有时候就觉得美好的不真实,对不起,我应该相信你……”   “恩,你应该相信我,但是我会给你时间,你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会相信的。”邵昕棠轻声说道。   于战南轻轻“恩”了一声,紧紧的抱着这怀里的人,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能拥有这个人更让他感谢老天的事儿了。   四天后,孙德全和刘涛回来了,两人一人拎了两个破旧的大皮箱子,风尘仆仆的进屋了。谁也不知道,那四个破的不像样的大皮箱子里,装得都是黄金和昂贵的珠宝。那是于战南藏在当年根据地的家私。   邵昕棠去曲宅的第二天,曲义东也给他来信儿了,说再等个五六天就能办成,让他们先找船,时刻准备着。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于战南没想到他找了这么久的关系没办成的事儿,到了邵昕棠那里,一次就成功了。   这让于战南的心里有种很怪异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并不糟糕,只是觉得挺神奇的,他于战南这辈子居然有自己办不成,别人轻而易举就办成了的事儿。      第86章 出海      只要出国的事儿办成了,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   于战南还亲自到曲宅去拜谢了曲义东。要说这个事儿于战南办不成,曲义东一个报社的老板办成了,说出来像是让人不敢相信一样。这也只能说是他们运气好,曲义东虽然在上海有背景,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这些年因为报社,跟各国交往密切,在几个大国都有认识的人。所以这个对别人来说很难办的事儿,到了曲义东手里,真还不是什么大事儿。   本来曲义东就是单纯的想帮邵昕棠,没想到事成之后,于战南给他送来了大把没有兑换的票子,还有上海租界的两栋地段非常好的洋房。这样的大礼,曲义东说什么也不要。   “我们这一次出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这些东西放在我手里也不好处理,放在曲老你那儿还能有点儿价值,您也别嫌弃,您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说什么都得意思一下,要不然我心里不好受。”于战南这一番话说得也是情真意切。   这么多的房产和真金白银,给谁谁会嫌弃,曲义东推脱不过,也就欣然接受了。   于战南他们联系了一艘去美国的货船,目的地是美国北卡罗莱纳州,航行时间大概为40天。   拿到一切手续后,大家的心都安定了,就开始忙活着准备路上的食物和衣物。大家忙忙碌碌的,唯恐落下了什么,到船上面对四下的汪洋没办法补给。   告别了曲义东一家,船临起航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就把充足的实物和东西都搬上船了,当天起航的早晨,他们每人拎着一个小皮箱,轻轻松松的上船。每个人手中的皮箱里,装得都是真金白银。   当船缓缓的划开水波,巨大的货轮在一片吆喝声中起航了。   他们一行十几个人,站在宽阔陈旧的甲板上,遥望着渐渐远去的祖国,目光中有眷恋,也有不舍。   邵昕棠来到于战南的身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我说,你们现在连英语都不会说,还有工夫在这里伤感呢?”   孙德全回过头来,气运丹田,大吼一声:“我们兄弟什么洋枪洋炮没见过,还会怕他个洋文!”   “对啊!”他们一起起哄道,心情舒畅了不少。   邵昕棠秀气的眉毛微微上挑,轻声挑衅的说:“那就试试看吧。”   巨大的货轮驶离这个生养他们的祖国,却也带他们驶向一个未知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连带于战南在内,在最初,他们对学习洋文的兴趣都很大。这个话题一经提起,大家都兴致勃勃的准备现在就学。还在互相吹嘘着几天能全学会。   刘涛趴在孙德全的耳边说:“我以前跑过多少个地方打仗啊,天南海北的,我都没特意去学,还不是把各地的方言说得那么溜!”   孙德全抿着嘴唇,点头附和道:“对,我琢磨着这个洋人的鸟语,不会比我们地方方言还拗口。”   邵昕棠在旁边听了,什么也没说,嘴角一直挂着一抹淡笑。   这个时代还没有很好的中文版英语教辅,或是英语自学的书籍。邵昕棠去书店把所有的关于中国人学英语的书都搜集来了,大略的翻看了一遍,觉得都不太专业,也不太适合这些急需突击口语的大兵们。   所以邵昕棠根据自己学习外语的经验,给他们制定了一整套的学习计划。每天怎么看英文报纸,背诵多少个英文单词,教多少个常用的口语短句……都是最贴近生活的。自己和聂健安说,让他们听,然后跟着念……   邵昕棠别看平时很好说话,但是作为一个老师,他绝对是严厉的。他们刚开始看他温文尔雅的小样子,都嬉皮笑脸的像是玩儿似的学,可是不到几天的功夫,邵昕棠就让他们见识到了他的厉害,让这些在战场上指挥惯了的军官们服服帖帖的。   他们平时都是大忙人,这次一连几十天的海上生活,无事可做,就整天跟着邵昕棠学英语了。让本来兜里突然多了这么多钱,想要好好的赌上个几天几夜的男人们的幻想泡汤了。整天对着那蝌蚪一样,一大片一大片的字母,他们都要崩溃了。   在第二十天的时候,邵昕棠又有了新的折磨他们的方法,让他们只能说英语,就连说梦话也必须是英语,要不然,这个长得文文弱弱,看似好欺负的小记者,真的能想出太多残酷的方法来折磨他们了。   邵昕棠不是于战南他们那些只知道武力的大兵,他是个文人,读过的书多,想要整人的时候从来不用刀,不用武力值,他用心理学、用人格剖析,抓住人的内心,什么是那人最脆弱的,他就来什么。   所以这些人虽然痛苦,每天说那个七扭八弯的鸟语说的舌头都麻了,也不敢不好好练。   其实邵昕棠这么严厉,也是有原因的。他不想让这些人初到国外,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周围的人说什么也听不懂。那样很容易让他们产生被孤立的感觉,从而心里不好受。   现在这样加强训练他们,自然不会比他们到了美国,周围都是说英语的人时再训练的效果好,但是邵昕棠也是为了他们着想,希望他们到时候可以轻松一些。   而这其中学的最认真的,居然是他们的于大司令。   聂健安很早就跟着邵昕棠学习外语了,现在英语交流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而于一博在学校里也有专门的洋文老师。他俩倒是不用邵昕棠监督。   邵昕棠布置的任务,于战南每次都完成的很好,整天捧着本洋文书在看,还不时的勾勾画画,拿不明白的来问邵昕棠。邵昕棠从没见他看什么书看得这么认真过。   那天晚上两人躺在货轮的木板床上。邵昕棠就好奇的问道:“你怎么这么好学了?”   于战南手里拿着英文报纸,后背靠着大枕头,淡淡的说道:“你都会六门外语呢,再不学,不是赶不上你了吗!”   于战南把手里的报纸扔到旁边的桌子上,躺下来搂住邵昕棠,笑得痞痞的说道:“再说了,我媳妇儿给我留的任务,我哪次没很好的完成了?”   说着,那双大手就不老实的伸进来邵昕棠的睡衣底下,像是点火一样,暧昧的抚摸他的每一寸肌肤……   邵昕棠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天天就知道这个。”   货船在中途几个国家停下卸货,他们就补充食物水源。   都说这个年代船上不安全,可是他们一行十三个人,除去一个女人一个小孩儿,其余的看起来都不像是好惹的。这些上过战场,手上有过人命的大兵们,身上都有一种能让人明确感觉得到的煞气,让人自觉地避退三舍,不敢招惹。所以尽管他们带着大笔的钱财,倒是没人敢打他们的主意,就这样顺顺利利的到达了目的地。   他们在北卡莱罗纳州的港口下的船。货轮在海上航行了四十三天才到。此时于欣雅和苏启轩早就从乔治亚开着汽车来这里,已经在酒店住了四五天了。   听说今天港口有一艘上海来的货轮,两人一早上就带着佣人出门看看是不是于战南他们搭乘的那一艘。   船还没靠岸,离得很远的时候,船上的人已经能看到宽阔的港口站满了挥舞着长臂兴奋的人群。   邵昕棠他们站在甲板上,船离岸边越来越近,就听旁边的一个叫李建臣的军官低声自语道:“娘的,怎么都是黄毛子,一个中国人也没有?”   这艘货轮装得都是货物,搭乘的人本来就少,美国当地人就更少了,大多是中国逃难来的贵族或者有钱人。所以乍一看到满满的都是白的、黑的皮肤的人,他们一时有点儿震撼。   船终于停稳了,他们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几个显眼的中国人。大家都很兴奋,挥舞着手臂向那边喊叫,引来很多在港口卸货的黑人的侧目。   这几个中国人正是于欣雅夫妻俩和几个佣人。   他们过了关口,直接朝着于欣雅他们跑去。苏启轩带来的佣人去帮着卸行李。他们隔着这片大洋,又在这里相遇,真的很不容易,每个人都非常的激动。亲热了一会儿,苏启轩就张罗着先回去。   他们在码头又雇了两辆车,加上苏启轩他们开来的四辆,浩浩荡荡的回他们乔治亚的家去了。   于战南早在很久之前就让于欣雅在这边给他看房子。于欣雅家小别墅附近正好有一家人要搬到纽约去,别墅比他们家还大,向阳采光好,格局也不错,于欣雅跟人家谈了价钱,差不多一个多月前就办好手续了。   听说他们要来,她就整天带着佣人去帮着收拾,床铺什么的都给换的新的。有些大的格局没变,寻思着等于战南他们来了,再让他们自己改动。   在于欣雅家风卷残云般吃光了一大桌子的饭菜。这些精力旺盛的男人也不嫌累,就嚷着要去看房子。   邵昕棠也想看看新家,他们一群人又折腾到了新家。   新家在于欣雅家别墅的后面,几个人走路就能到。但是苏启轩还是坚持用车送他们,开了五辆车,三分钟就开到了地方。   一栋白色的三层小别墅,椭圆形的屋顶高高耸起,看着很有宗教的感觉。别墅的下面一层镶着漆红色的小瓷砖,看着高雅又不失活泼。院子也很大,树木修葺的整整齐齐,前面的院子里都是前主人种下的波斯菊,一朵一朵开得正旺盛。看得人心情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好了起来。   总之,看着大家的表情,似乎对这个他们未来的家都很满意。      第87章 大结局      休息了一天,美美的睡上了一觉。从第二天开始,大家就开始着手布置新家。   因为他们的英语都还不行,邵昕棠就成了忙人,天天陪着于战南他们出去买东西,倒是充当了免费的翻译。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小别墅已经像模像样。大家也开始悠闲起来。   又雇了六个当地的佣人,两个中国厨师,还请了专门的人来教他们英语。他们算是彻底的安定下来了。   虽然于战南现在穷的就剩下钱了,可是这一大家子十几个人等着吃饭呢,坐吃山空可不是他的处事原则。所以他现在天天跟苏启轩凑在一块儿,两人想干点儿什么大买卖。   苏启轩已经来美国一年多了,一直在考察市场,中途也试着做些小生意,但是都是小打小闹,他一直等着于战南来,跟他一起干点儿大的。   男人一忙起来事业,那是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两个人天天开车出去调查市场,忙得整天都不见人影儿。   现在他们都有了专业的指导老师,邵昕棠倒是没什么事儿做了。他就又操起了老本行,给乔治亚一家着名的报社发去了自荐信,想找一份工作。   自荐信邮出去了一个星期都没有回信儿,邵昕棠以为是自己不合格,心情还有点儿小郁闷,刚想再让于欣雅给他介绍个别的报社,就听见管家说外面有个金发碧眼的洋人要找Vincent。   邵昕棠来到这儿后,英文名就直接叫了用了这么多年的笔名。要说他们刚来大约一个月,还真没有什么朋友,邵昕棠以为是收税的,或是检查他们移民证明的当地长官,就让来他家做客的于欣雅坐一会儿,自己出去看看。   邵昕棠刚到院子里,就看到被佣人拦在外面的那个年轻人阳光下炫目的金色头发,还有那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邵昕棠走近。那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正巧抬头看到邵昕棠,邵昕棠就听见他低呼一声:“Oh,My god!”   原来这个年轻人不是什么来检查他们迁移证件的长官,而是一周前他邮寄自荐信的那家报社的经理。年轻男人说是因为自己的失误,把助理放在他桌子上的,邵昕棠的自荐信夹在了书里,直到今天早晨才看到。他匆匆赶来,就是要来道歉,并且恳求邵昕棠去他们报社工作。他们真诚的邀请来自中国的、一直神秘的Vincent先生。无论是什么条件都好商量。   邵昕棠没想到自己在国际上发表的那几篇稿子,到了这个耀眼的金发男人嘴里,成了这么知名的事儿。   邵昕棠看了一下他们的合同和条件,觉得都不错。于欣雅在一旁鼓吹他,说这家报社在整个美国都是数一数二的,要邵昕棠千万要抓住这个机会。   邵昕棠在于欣雅和金发男人的合力劝说下,很心动,就冲动的签了个五年的合同。   没想到的是,他的一时冲动,导致接下来的很多年,于战南都是醋火中烧……   当天晚上于战南回来的时候,邵昕棠就跟他提了一下这个事儿。于战南还笑着说会支持他,让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呢。可是在第二天那个英俊的金发男人来给邵昕棠送手续的时候,于战南就暴怒了。   “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对,你不许去上班!”于战南的怒火忍到那个有着耀眼金发,看邵昕棠眼神直勾勾的男人走后,再也忍不住了。   “你怎么总是疑神疑鬼的,人家眼神怎么不对了,看你看我都是一个眼神儿。”邵昕棠吃着手里的吐司面包,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加了杯热牛奶,准备吃完就去上班。   “我是男人,光看眼睛我就知道别的男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对你绝对没安好心。”于战南气得在饭桌上就喊了起来。   “我也是男人,我也会看男人的眼睛。”邵昕棠淡淡的说道,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   你会看个屁!   于战南在心里大声的骂道。你要是会看,你就不会连田二是谁都不记得;你要是会看,你就不会人家闫亮冒着天大的风险帮了你,你都想不明白原因!   “总之你不许去!”于战南坚决的说道。   “可是合同都签了。”邵昕棠淡淡的说道。   “我还赔不起你那点儿钱?咱违约!”于战南不屑的说道。   邵昕棠头一次听人说要违约说的这样理直气壮的。他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用餐巾擦了擦嘴,拿起一旁准备好的小西装穿上,突然凑过去,在暴怒的于战南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轻声说:“要是没事儿,可以去接我下班。”   于战南被邵昕棠这个突如其来的香吻弄得迷迷糊糊的,直到邵昕棠走出了大门,他才意识到,自己又被敷衍过去了。这个善用美人计的男人,又一次罔顾自己的意愿!   邵昕棠上了司机的车,轻轻的摇了摇头,想到一会那个男人反应过来了,自己今晚上又不能轻易地逃过了。他虽然爱这个脾气暴烈,土匪一样的男人,却也不能容许他的胡搅蛮缠打乱他的生活。还好他有的是法子对付他,相信凭着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爱,他能过一辈子自己想过的生活。   于战南和苏启轩最后把目光瞄准了汽车行业,大刀阔斧的开始在这片美洲土地上实行了起来。   聂健安和于一博却不愿意跟着两个大人干,他们在上海当年干的小生意当年也小赚了一笔,聂健安把邵昕棠当年给他的创业基金都还上了,还有剩余。于是两个小的自己天天往出跑,做他们自己的事儿,不愿意和大人们参合在一起。   孩子们长大了,有这种思想是值得鼓励的。虽然于战南总说他俩是瞎折腾,但是邵昕棠觉得挺好的,他很支持。   那个金发的漂亮年轻男人叫做Alan,有着一半的荷兰血统,是这家报社的经理,也是这个报社大老板的小儿子。邵昕棠想,原来还是混血人,怪不得眼睛那样深邃迷人,鼻梁高挺的让人嫉妒。   “Vincent,你真的是东方的天使。”Alan在交代完他事情后,站在他的办公桌旁边不走,感叹的说道。   “谢谢!”邵昕棠笑着说道:“其实中国人长得都是我这样,我只是大众脸。”   “怎么可能?”Alan夸张的长大了嘴巴,又变了个表情,眼神专注的看着邵昕棠说:“那,Vincent,我可以知道你有男朋友吗?”   邵昕棠看着Alan神情的蓝眼睛,心里暗叫一声“糟”。还真让于战南猜对了,这个金发男人对自己似乎心思并不是很单纯。   “有!”邵昕棠正色说道:“我已经有要一起过一辈子的爱人了。”   Alan的蓝眼睛里一阵失望闪过,他又开口问道:“就是今天早晨那个长得很凶恶的东方男人吗?”   “是。”邵昕棠笑着看Alan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那么凶,不会欺负你吗?”Alan担心的问道。   “当然不会。”邵昕棠心想,我欺负他还差不多。   Alan什么也没说,没说祝他幸福,也没说放弃什么的,只是伤心绝望的走了。邵昕棠笑着摇摇头,投入到新的工作当中去。   晚上下班的时候,报社门口果然停了一辆黑色的宾利。邵昕棠高兴地跟新朋友们告别,笑得非常灿烂的上了车。   于战南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邵昕棠上去揪着他的脸颊说:“阿南,我好想你啊,咱们才一天没见,我就想你想的不行,工作都不能专心。”   于战南被他扯得脸皮发痛,终于露出一点儿笑摸样,还伪装的板着脸说道:“想我干什么,也不怕你们老板把你炒了。”   “没事儿,要是老板把我炒了,我就回家让你养着。”邵昕棠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下巴上冒出来的性感的胡茬。   就此,邵昕棠工作的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于战南虽然心里千万般的不愿意,但是只要邵昕棠高兴,他似乎都能忍受。   Alan的事儿,邵昕棠当然没有跟于战南说,他自己就能搞定。两人去了同事推荐他的一家西餐厅吃牛排。   西餐厅的装修很好,环境优美,大厅里零星的坐着几桌客人。邵昕棠和于战南挑了一个靠窗的两人位置,点了邵昕棠爱吃的东西,边吃边聊天。   夕阳慢慢沉下去,留下半边天的灿金色。邵昕棠和于战南有说有笑,抬起头偶尔目光相对,都是浓烈的爱意……   这样悠闲惬意,没有战争,只有他们彼此两个人的日子,他们终于实现了。   邵昕棠看着对面灿金色光影里轮廓深刻的男人,真的很庆幸老天让他重生在这个年代,认识了这个霸道痴情的军阀,让他收获了上辈子没来得及收获的幸福……邵昕棠很感激……   路过的行人,看到明亮的宽大窗户里,一个长得漂亮的像是东方天使的年轻男人,用刀叉叉了一块儿冒着热气的牛排,送进对面帅气的男人嘴里,场面是那样的和谐美好……      第88章 番外前世之严峰      作为世界十强的大企业MEU的总裁,严峰的行程表都排到两年后了。   他今年三十三岁,哈佛双博士学位,长相英俊,身材高大健美,事业有成。是全世界女性心中的白马王子,男性心中的目标典范。   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在各种闪光灯的阴影里,其实是个同性恋。   严峰是个纯粹的同性恋,他对再漂亮的女人都没有感觉。事实上,他对他喜欢的男孩儿,也不见得有多热情。记得曾经有一个跟了他半年的漂亮男模这样评价他,说他天生就是冷血的人。   其实严峰自己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只是那个能勾起他全部兴趣,全部热血的人还没有出现。   他的新宠,好莱坞第一混血美男丹其二十五岁生日的时候,严峰特意挪出了一个晚上的时间陪他过生日。令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一个难能可贵的晚上,丹其居然拿了两张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贵宾票,一脸兴奋的让自己陪他去看戏剧。   严峰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深深的不以为然,觉得很无聊。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挪出了这么珍贵的一个晚上的时间,他本以为丹其会跟他来个激情之夜这类的活动。   但是来都来了,严峰也不能掉头就走。他们一起吃了晚餐,就去剧院了,严峰决定,如果一会儿实在是太无聊就说有事儿先走。   能让好莱坞第一男星来看的,当然必定是世界级的戏剧大家。但是严峰天生就没有这方面的审美观。觉得京剧什么的,都是传统文化,老人家爱看的,一点儿新意也没有。   在纽约大都会剧院舞台灯光亮起的时候,严峰还不耐烦的抬起手腕看了一下世界顶级表师手工制作的黑钻表上的时间。   在舞台上的人影出现的时候,丹其在旁边轻声的说道:“这是今年迅速走红的京剧大师聂书洋,今年才二十六岁,就红透戏剧界的半边天了。是他让世界上更多的人认识了中国的戏剧。”   丹其说的话,在舞台灯光亮起,那个凤冠霞帔,高挑绝艳的人出现的时候,严峰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台上的人一双丹凤眼高高的挑着,脸虽然被妆容遮住,却一样吸引着严峰的目光。唱腔醇厚流丽,身姿曼妙优美,一曲《贵妃醉酒》演绎出绝世的风采,严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台上的这人给他带来的震撼。   一曲结束,掌声雷动。严峰也情不自禁的鼓起了掌来。就听旁边的丹其感叹的说道:“精彩吧?这才是真正的演绎,像我们这样在荧屏上光是靠着外貌的演员,根本跟这种大师比不了,人家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丹其的演绎事业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全世界都是他的粉丝迷,可是这个长得妖异,漂亮得邪气,一向意气风发的男人突然说出这样贬低自己,抬高他人的话,真的很让人意外。   不过,严峰很赞同他的话。台上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聂书洋只唱了三场戏,中间都是那些世界名家给过渡,大家来都是为了看这个新生代的戏剧大家的。虽然只有三场戏,却已经足够震撼人心了,大家看的很过瘾,都被那精湛的技艺所折服。   当曲终人散,大家纷纷按着秩序往外走的时候,一直坐在那里的严峰突然对丹其说道:“你先走吧,我让人来接你,我还有事儿。”   丹其站起来的瞬间愣了一下,然后好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似的,什么也没问,只说:“好。”   严峰这个男人,他从来没想过能在手里抓一辈子。   丹其在自己生日的那天晚上,自己一个人走了。严峰等人走的差不多了,起身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查这个聂书洋,然后放下电话,茶色的眼珠在黑暗中熠熠发光,他起身直接去了后台。   在后台的时候,遇到保安拦截,严峰直接亮出了身份,然后在保安无措震惊的目光中推开门进去了。   也不怪保镖这么没有职业道德,毕竟,如果严峰想,这个剧院他回去就可以派人来买下来。   严峰找到聂书洋的化妆室的时候,又一次受到了聂书洋经纪人的拦截,他正要发火,就听到微敞开的门里一个温和圆润的男子声音说道:“李姐,是刚才的观众吗?你让他进来吧。”   此时严峰还没来得及亮出身份,那个叫做李姐的中年女人不情愿的让开了门口,还嘟囔着说:“书洋连着两天没休息了,你快一点儿。”   还从来没有人敢跟严峰这样说过话,不过此时的他已经被背对着门口的那个纤长玉立的男人吸引了全部的心神。   聂书洋背对着门,脸上浓重的舞台装已经卸下去了,露出了本来精美绝伦的脸。   严峰从镜子中看到聂书洋正用手扶着额,轻轻地揉捏着太阳穴,似乎很疲惫,可是那张精致到完美的脸,严峰觉得这一定是上帝的杰作,他从没看到过这么完美,而又符合他心意的一张脸了。   当聂书洋从镜子中看到严峰,然后站起身回头冲他扬起一抹笑时,严峰真的觉得自己沦陷了。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心脏像是让人握在手心里,狠狠的攥了一下,那感觉没法儿形容,就是这一个温润无害的笑容,让严峰一下子感动了,仿佛在黑暗中挣扎了太久的植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那束奢侈的阳光,让他一瞬间感动的想哭。   很多年以后,当严峰回想起初见聂书洋的这一刻,一见倾心似乎并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感受,那种感受应该是一眼定终身,从此以后,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严峰记得,自己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炫目的男人,连眼睛都忘了眨。聂书洋笑着问他:“先生是想要签名吗?”   此时的严峰已经被勾去了心魂,不自觉地点点头。   聂书洋见他没带纸和本,就笑着问道:“先生,您没带纸,是要我往您的衣服上签吗?”   严峰木然的点头,眼看着聂书洋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容,微微偏过头,抓起他的手腕,在他的白色Armani袖口洋洋洒洒签下自己的名字。   严峰看着他精致漂亮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把风扇进了他的心里,只觉得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把这个人狠狠的锢在怀里,然后在他白皙脆弱的脖颈上狠狠咬一口,把他拆吃入腹,永远的拥有他……   可是严峰没那么干,他必须在这个绵羊一样的男人面前伪装自己是头草原狼的本质,他头一次这样用心的,小心翼翼的,设下圈套,就是想让这个猎物完好的落入他的怀抱……   后来那件被聂书洋签上姓名的衬衫,被严峰用了永不褪色的处理,珍爱的收藏在他保险柜的最里面。   严峰从剧院出来的时候,坐回车里,助理已经把聂书洋从小到大,事无巨细的全部经历查出来了,在车上跟他汇报。   当他听到聂书洋有一个相交七年的男友,并且于三年前为了这个男人跟家里决裂后,他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痛得他呼吸都困难了。   他没法想象聂书洋对着别的男人像是刚才对着自己那样毫无防备的笑,他无法想象聂书洋纤长的身体躺在别人怀里的景象……一想到这些,他就有种想要毁灭整个世界的疯狂念头。   从前,跟过别人的,或者已有恋人的,就是再好,严峰也从没想过要动的念头。他一直的宗旨就是,爱情这玩儿意是两个人的事儿,强扭的瓜不甜。再说了,他严峰想要一个人,什么时候费过力气,凭着他的条件,各种好条件的男的女的往上扑,自己挑都挑不过来。   可是面对聂书洋,严峰却不能像往常一样对待,只要一想到放弃这个人的可能,他就心疼的像是有人拿刀在他心上割一样……他受不了这种求而不得的疼。   在助理介绍到聂书洋和他现在恋人牟勤宇的甜蜜感情时,严峰茶色的眼珠浮上一层冰霜,他挥手制止了助理接着说下去。再甜蜜又怎样,这个人要定了,从此以后,他的甜蜜只能是自己给的……   严峰的当天晚上就如火如荼的制定出圈猎聂书洋的计划。他可以强取豪夺,让这个男人乖乖的躺在自己的床上,让他自己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按着自己的意思生活。可是他不想,他想要的,不仅是那个完美的身体,还想要那个会哭会笑的灵魂,严峰想让他爱上自己。   他相信自己的魅力,开始公然追求聂书洋,打算一步一步的攻陷这个男人的心。严峰这辈子干什么都没这么上心过,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耐心。可是,他还是失败了。   聂书洋一次又一次坚定的拒绝他。让严峰非常的恼火。   虽然聂书洋的态度非常的好,说的也是情真意切,可是他越是表现的跟他现在的男友情比真金,严峰就越是受不了。而那个被聂书洋挑中的幸运的男人牟勤宇,严峰也暗地里找了各色的漂亮男女去诱惑他,可是无论如何,他就是不上当。   也是,都拥有了聂书洋那样的男子,其他的凡夫俗子他又怎么会看得进眼里呢?严峰简直要嫉妒的发疯了。他从来没这么迫切的想得到过一件东西。   所以在严峰失去耐性的时候,他的手段就不温柔了。   牟勤宇的跨国公司虽然做的有声有色,发展迅猛,可是毕竟根基浅。严峰要动他,简直跟玩儿一样简单。可是牟勤宇也是个硬骨头,就要破产了也不松口。严峰无法,又把他家族的亲戚朋友都动了个遍,那个一直咬牙挺着的男人才终于撑不住了。   严峰在他把聂书洋送到自己手中的前一天,特意把他公司的债务都替他还清了,还给了他个几十亿的大项目,在大型的公共场合放话,让所有他的生意伙伴都帮衬着牟勤宇一把,帮着他把事业更上了一层楼。这也是严峰制造出来的牟勤宇因为钱财把聂书洋卖了的假象。严峰不想拥有了他,他还每天想着别的男人。必须让聂书洋对这个他如同扎在心里的刺一样的前男友彻底的失望。   那个失去所爱本来英俊帅气的男人,一夜间好像苍老了很多。在严峰送给他的几十个亿大项目签字的时候,牟勤宇沉默的都签了,一点儿也没让那愚蠢的骨气出来作怪。   只是在临走时,牟勤宇黑沉的眼睛像是一潭死水一样盯着严峰,那声音里透着阴寒,他说:“严峰,你等着,我会把他夺回来的。”   严峰怜悯的看着牟勤宇激烈的挣扎而毫无反抗能力,心里有些鄙夷。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能力,你就连拥有所爱的资格都没有。   牟勤宇也是个硬骨头的,这个严峰知道。可是要想夺回去聂书洋,严峰觉得那是他痴心妄想。   如果没有聂书洋,也许严峰会很欣赏牟勤宇的硬气和心性也说不定。可是因为他跟聂书洋的那七年,严峰对他嫉恨入骨……   两个家族的荣败兴衰都掌握在聂书洋的手里,他不得不妥协。   在严峰去接聂书洋的路上,他是从没有过的兴奋。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强健的心脏在胸腔里不安的跳动着。   终于看到聂书洋了,虽然他比自己初见他的时候清瘦了不少,可是美丽如昔,还是漂亮的勾人魂魄。   严峰有些控住不住的伸出手,想去轻轻地碰一下那个他朝思暮想的脸蛋儿,被聂书洋带着厌恶的表情飞快的躲开了。   严峰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他看着聂书洋冷若冰霜的表情,心脏抽疼之余,还有一丝兴奋。这个男人从此就是他的了,真的是他的了。   来日方长,严峰觉得他早晚有一天会爱上自己,哪怕他的爱永远不会像自己这样带着毁灭性的疯狂。   只有跟聂书洋在一起的时候,严峰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细腻的感情,这么好的耐心,这么多翻涌而出、憋也憋不住的狂炽情感……   聂书洋所有的喜好,他都当做圣旨一样牢记在心,然后遵循着做他该做的事儿,竭力讨好,曲意奉承。甚至在最开始的三个月,他忍着要把自己焚烧了的欲火,动也没有动一下聂书洋。天知道,他天天面对着用生命去渴望的人,却禁欲三个月需要多大的意志。这些意志,就是他对聂书洋的爱支撑着的。   严峰给他最好的生活,体贴浪漫,连以前的花边韵事都不再有了。只守着这个他心爱的人,每天心心念念他的点点滴滴。   初见时聂书洋那一抹无害的笑容,让严峰错误的以为,这是个心软的男人。   可是相处了才发现,他痴情,也绝情。就因为自己的强取豪夺,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怎么对他,他似乎都是冷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的漂亮眼珠里,也没有一点儿的情绪。   可是即使这样,严峰仍然不能不爱他。聂书洋就像是罂粟一般,让自己越陷越深,越来越着迷,无可自拔……   聂书洋喜欢骑马,严峰就在别墅附近圈了一大块儿地,把附近的别墅都推倒,给他改了个私人马场。聂书洋迷上了枪支,严峰就请来世界专业的神枪手和枪械师,来陪他玩儿,自己也挤出大块儿的时间,就是为了与他共享一个悠闲的午后。   对聂书洋,除了他离开自己和在床上时,严峰自认为没有忤逆他的时候。   人心都是肉长的,严峰也渐渐的感觉聂书洋对自己的态度有些软化。天知道,就是聂书洋轻轻的对他笑一下,或是多跟他说上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严峰都会开心很久。   三年了,强制的拥有这个男人三年了,严峰对聂书洋的冲动的情感仿佛也沉淀了,变成深沉的、浓烈的、深入骨血的一种感情。那天晚上,严峰坐了五个小时的飞机赶回纽约他和聂书洋的家准备陪聂书洋一起吃晚饭。   在临上飞机前,两人通电话,聂书洋简单的一句:“你在飞机上睡一会儿吧。”让严峰整整五个小时都处于兴奋的状态,根本没睡着。   严峰下了飞机,直接去聂书洋工作的地点,在离得很远的地方等着。因为聂书洋不喜欢他到门口去接他。   看到聂书洋穿着咖啡色的薄毛衣,米色的卡其裤从大楼走出来的时候,严峰的心就开始猛烈的跳动,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这个芝兰玉树的人儿,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和幸福。   在聂书洋走近的时候,严峰打开车门下车,有些控着不住的拥住他,在他白皙的脸颊上轻轻的亲了一下,哑声说道:“宝贝儿,我想死你了。”   然后就看到聂书洋的瓷白的脸蛋儿上透出一层薄粉,有些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到严峰的眼里,那就是风情万种,欲说还休。严峰心里幸福的冒泡,开心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聂书洋突然软到在了他的怀里。   保镖飞快的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把他们团团保护住。街道上行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震得人的耳朵发麻。   严峰却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了一样,他看到聂书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那从他最爱的人的身体里奔涌而出的血液,是那样的鲜红。   严峰突然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这一枪,不仅杀了他最爱的人,也杀了他……      第89章 番外之老于丢失媳妇儿的六年      于战南猛然睁开眼睛,胸口被子弹击穿的那个地上非常的疼。   外面已经黑透了,整个病房里空旷而凄凉。他眼珠子转动,没有找到那个应该坐在床边陪着他的人,心里突然异常烦躁。   “来人!”于战南粗暴的把旁边桌子上的一个瓷杯子扫到地上,怒吼道。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病房的门被大大力推开,飞快的闪进来四五个身影,有穿着军装的他的手下,也有医生和护士。   “司令,您哪里不舒服吗?”一个穿着白色大褂,鼻梁上架着细框眼睛的老医生紧张的问道。   “没有!”于战南的眼睛直接扫向后面跟着进来的他的副官闫亮,问道:“昕棠呢?”   闫亮愣了一下,飞快的回答道:“邵先生一直在荣少爷的办公室里休息。”   “叫他过来!”于战南躺在床上说道,脸色有些大病后的苍白。   让小护士把他扶起来,于战南倚靠着床头坐起来。只这一个动作,就让他后背的被汗湿透了。   闫亮领命出去了。于战南就靠在那里,有些气喘,眼睛看着敞开的病房门口。   突然,走廊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于战南突然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司令,邵先生,他不见了……”闫亮站在门口,脸色骇然苍白的说道。   于战南的脑袋“嗡”的一下,眼前一黑,差点儿当场昏过去。他好不容易才镇定住心神,眼前还是像有一层黑雾一样。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冷酷,变得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双手在病床被子底下紧紧的握成拳,冷冷的说道:“无论如何,必须把他给我找回来!”   医院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都是于战南手底下团级以上的军官。他们火急火燎的被召来,又匆匆忙忙的带兵去搜捕一个人。   这天夜里,东北的上方的天空,都透出一种诡异到令人窒息的阴沉……   一个晚上的时间,于战南把在沈阳的兵整都调了过来,各个地方进行搜查,火车铁路上分几个方向拦堵,就连于战南,半夜的时候,突然强硬的从病床上起来,要去亲自搜捕,后来身体上两处伤口迸裂,倒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里,把追出来的老医生差点儿没吓出心脏病来,经过紧急的抢救,才又捡回了一条命来。   可是,人还是没找到。邵昕棠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从于战南一向自信的地盘上,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没了,一点儿线索也没有……   有时候,于战南真的觉得邵昕棠美好的不像是凡人。越是相处,自己就越是被他深深的吸引,直到不可自拔,直到自己的眼睛再也容不下别人……   这样的完美的人儿,就这么凭空消失了,甚至让于战南产生一种幻觉,好像邵昕棠从来不曾出现过,不曾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这么多美好的记忆,他只是自己臆想中的完美的幻象而已……   这种感觉让他心痛,让他疯狂,让坚强的他受不了。   可是,他带给自己的一切又如此美好。就在刚刚,他还给自己擦脸,答应自己做自己的媳妇儿,他看着自己的样子那样的温柔无害,让于战南以为,他找到了可以携手一生的人,他于战南也可以这样一直幸福一辈子……   可是,残忍的打断这个梦,让人在最美的时候猛然惊醒,来面对现实中完全相反的残酷,真的让人受不了。所以在于战南又醒来的时候,他咬着后牙,跟自己发誓:邵昕棠,你别想招惹了我然后拍拍屁股走人,我于战南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等着,我终其一生,也会把你翻出来。   接着,所有那天搜捕的人都受到了不小不大的惩罚,一向于战南身边的红人闫副官被介绍给了一个山西的司令。日本人在东北日益猖獗,于战南突然被上边急召到了天津,然后日本攻打东北,上边下达“不抵抗政策”,于战南远在天津,一直失去联系……   那几年中,跟在于战南身边的人都知道,于战南一下子背负了太多的伤痛,大家都忘了他们司令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了。   后来东北沦陷后,于战南带着兵南下,一路按着上面的指挥战斗。有一次,在天津的一个私人宴会上,于战南居然见到了齐大凯,就是当年举办赛马的那个大老板。   齐大凯当年战乱,也受了不少于战南的照拂,如今听说于战南身边当年的那个漂亮的情人已经不在身边了,而且他身边一直没有什么人,就动了心思,想往于战南身边送个人。   当天晚上,齐大凯就送了一个人到于战南住的地方。   于战南坐在宽大的桃木椅中,俯视着下面眉目清秀,嘴角有两个浅浅酒窝的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见过你?”   少年身姿清秀颀长,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镶嵌在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像是两颗黑宝石,他笑着回答于战南:“回司令的话,我叫秦如,当年在赛马场的时候就是我伺候司令您茶水的。”   怪不得有些熟悉。于战南的眼眸漆黑,从中看不到一点儿的情感波动,他冷酷的勾起嘴角,说:“不是让你来伺候我吗,杵在那里干嘛?”   秦如看着他没有一点儿温度,冷酷的双眸,心里有些害怕,这跟他当年看到的那个有说有笑,看着身边的人眼神温柔的于大司令一点儿也不一样了。眼前的男人,哪里还有一丝一毫温情的东西。所以秦如看着于战南冷酷的表情,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于战南看着底下那个清秀单薄的少年那细微的瑟缩,忍不住就想起了当年邵昕棠第一次站在自己面前的情景。也是相似的场面,可是当那个人抬起头的一瞬间,自己的心里是怎样的震撼啊,绝世的美貌,贵族的贵气,高傲的神态,还有深邃如星海一样明亮的眼眸……   于战南强悍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已经四年了,每每想到那个当年毫不留情逃离自己身边的人,于战南就疼得受不了。   这个秦如,又哪能赶得上当年邵昕棠的万分之一的风采呢?   可是,那个人不再了,就算他于战南再想,再疼,那个人都不会有一点儿的感受,不会一觉醒来,已经在他的身边了……   于战南的眼眸渐渐蒙上一层红雾,他看着底下的男孩儿,豁然站起身来,拎起柔弱的少年就进了卧室。   把少年扔到卧室中央的大床上,他疯狂的吻上那温热的皮肤,于战南的眼前一片血红。每当想起他心底的那个人,心中就有个野兽跑出来撕咬他,让他难受的要发疯,想要毁灭自己,毁灭一切……   多久没有碰这么鲜活年轻的身体了?于战南自己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的全部心神都投注到一个人身上,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于战南像是野兽一样撕裂身下少年的衣服,毫不怜惜的大力撕咬着那细腻嫩滑的肌肤……   就在于战南要进入他身体的时候,秦如被他的粗暴弄得哭出声音来。那从喉咙里发出的细小的哀鸣呜咽,让于战南整个身体僵在了那里。   于战南突然不动了,黑暗中盯着少年带着泪痕的脸庞,突然变得很伤心很伤心……   “司令,怎么了?”秦如在黑暗中小声害怕的问道。   于战南好像突然脱离一般,身体慢慢的滑落到床上,心想是空了一样。   “你走吧。”   黑暗中,于战南的声音低沉沙哑。   秦如跪坐起身来,惊恐的要去亲吻于战南的胸膛,他声音颤抖的问:“司令,您不要秦如了吗?”   于战南侧身躲过他的碰触,半晌才发出沙哑的声音说:“你回去吧,到外面取些钱。回去跟齐大凯说,我让他放你走,以后别被他这样随随便便的送人了。”   秦如呆愣在那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这个冷血的,无数人惧怕的军阀,居然没要他,还许他一个未来……   秦如走后,偌大的屋子中又剩下于战南一个人。他躺在大床上,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半晌,他突然翻了个身,把脸埋在厚实的被褥中,然后……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留了出来,流进紧紧贴着眼皮的被子中,浸湿了棉絮……   他只希望,他爱的人,即使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也过得好,别像秦如那样身不由己……   可是邵昕棠,你到底在哪里?   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到痛不欲生……      第90章 番外之我是西瓜头      每当看到父亲一个人枯坐在沙发里,手里握着当年邵叔叔过年时给我们分发的红色的中国结,那双阴郁的眼睛没有一点儿光彩的时候,我就会想,如果小哥哥他们离开的那天晚上,我任性的哭喊耍赖非要跟着他,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得这么干脆,爸爸是不是不会这样每天望断了愁肠,而我,是不是也不会那样渴求那份失而复得的温情……   上海又传来消息说有邵叔叔的消息,父亲连犹豫也没有,当天就出发去了上海。尽管曾经传来过无数次的邵叔叔的假消息,父亲每次的都是满怀着希望,又失望而归,可是他似乎从来没有放弃过。每一次,他都像是很确信那个人真的在那里。   这次是我陪父亲一起去的,说实话,我心里对于找到他们的渴求不会比父亲少。   我从小就没有母亲,父亲对我格外的严厉,虽然一直不乏真正关心我的人,但是他们大都是一群粗莽的汉子,根本就不知道温情和细致是什么东西。   如果我一直跟着这群叔叔伯伯一起,或许等到长大了也会跟他们一样,心肠变得冷硬,不再奢望温情这种不实际的东西。可是偏偏,在我八岁的时候,生活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跟周围人完全不同的男人,他长得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人,温文尔雅,气质出众。他总是抱着我在宽大的沙发上教我念书,时不时的宠爱的揉揉我最喜欢的发型。   他还给我带来一个小哥哥,小哥哥叫做聂健安,是他的干儿子,有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却总是暗沉沉的,让人看不出里面的情绪。小哥哥的头有点儿大,但是长得一点儿也不难看,而且他对我还很好。   小哥哥比我大三岁,不像是叔叔伯伯们总愿意逗弄我,还蹂躏我的小脑袋;他也不像二姨家的小哥哥总是跟我抢这个抢那个,总是冲着我大吼大叫。他对我跟别人都不一样,可是我感觉得到他对我的好。   他不爱说话,好像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可是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他总是无声无息的跳出来帮我,然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总是安安静静的陪我玩儿一天,我说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从来不会不耐烦。也有的时候,他趁着就我们俩的时候,还会偷偷的抱抱我,然后捏捏我的小脸蛋儿,不过他捏得一点儿也不疼……   我以为,这两个我这么喜欢,又这么喜欢我的人,就会一直在我家住下,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所以在他们消失后,我才会那样的怀念那段儿时最幸福的时光。   那天传来消息说父亲找到了邵叔叔,已经九点多了,我都在别院里睡下了。听了这个消息,我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聂健安,那个儿时的小哥哥,那个当年抛弃我的人。   他们的住处和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很快就被查出来了。我都没来得及征求父亲的同意,就穿上衣服坐着车找去了。   一路上,我心里很复杂,感觉有很多话要说,又有很多委屈想要倾诉,当年你们怎么就能这样不管不顾的说走就走了呢,连个招呼也不打一声,难道不会想到被留下的人会有多么的伤心吗?   我可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可是这一次,想到这里却没有往常受了委屈就发狠的想法,只是单纯的委屈,想要讨一个说法。   车在夜幕中行驶着,终于停在了一个黑暗的巷子口。   我让司机在外面等我,我自己一个人找到了他们住的地方。   巷子里很黑,一个人影儿也没有,视野并不好。我在那个铁门上轻轻叩了三下,就从铁门的缝隙里看到里面的灯亮了,然后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停在门里侧,声音低沉的问道:“是谁?”   我的心里突然很酸,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就是没头没脑的憋着声音答了一句:“是我。”   说完我就会后悔了,觉得自己是傻缺了,才会回答的这样白痴。里面的人哪会知道我是谁呢。   谁知道,门里边突然传出一个低哑的声音,不确定的轻声说道:“小西瓜头?”   听到那个声音沙哑的说出我小时候的外号时,我一下子就懵了。我的小哥哥,隔了六年,还是不需要见面,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认出了我来。   我的小哥哥……   似乎所有的委屈和怒气都消散了般,我突然就开心了,知道这个人我一直牵牵挂挂的人,也一直没有忘了我。   铁门被迅速的从里面打开,然后我就看到门里面那个高大提拔的身影,头发变长了,脸变得英俊刚毅,个子变得那么高,可是,没变的是,他还是我的那个小哥哥。   聂健安把我领进了屋里,问完邵叔叔的事儿,就去给我冲了一杯茶,芳香四溢的茶里面放了我爱喝的蜂蜜,这些他都没有忘。   我心里有些甜甜的,打量着他们住的地方。就听他在一边突然说道:“对不起。”   我的心里一颤,抬起头来看到他帅气的脸庞在灯光的照射下异常认真,还带着一丝愧疚。   我静静地看着他半晌,直到感觉他有点儿坐不住了,才缓缓的说道:“只要你们以后别说离开就离开了就行。”   他点点头,表情格外真诚的看着我。   我的心通通的跳了起来,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就是被他这样看着,很舒服。   其实男人和男人,男人和女人那点儿事儿,我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小时候还曾经偷偷的趴过父亲的门缝,看过他和邵叔叔的全过程。那场面,啧啧……   以前我总是想着聂健安,比想邵叔叔、二姨还要想,我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可是这次再见到他,我突然就明白了,我对他,好像跟父亲对邵叔叔的那种感情很相似。都是想要一直跟他在一起,忍不住想跟他亲热的感觉。   想通了,我也就安心了,觉得他能一下子就认出我,并且一直对我这么好,他对我一定也不是没感情的。而且,就算是他不是那个心思,我也会让他变成那个心思的。   邵叔叔与父亲和好了,父亲又恢复了以前那个纸老虎的样子。这其中最得意的人恐怕就是我了。从邵叔叔回来后,父亲就再也没时间找我的茬了。聂健安也一直陪在我身边。   父亲与邵叔叔回了根据地,聂健安说要留在这里,我当然也留下了。   上海现在很乱,我们搬到了租界里的父亲的房子。   也不知道是大人突然不在身边了,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到隔壁的聂健安,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像是有个爪子在不停的抓挠。我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觉得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于是去衣柜里挑了一件白色丝绸睡衣穿上,领口解开三颗扣子,把我白皙的胸膛露出了大半。   我跑到他的房间去敲门,等聂健安出来的时候,瞬间摆出无辜的样子,可怜兮兮的对他说:“小哥哥,我睡不着,怎么办?”   我看着他在打开门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的领口,半晌才移开视线,低哑着声音说到:“……那怎么办?”   我心里兴奋极了,表面上还装着无辜的样子说:“要不咱俩一块儿睡吧,你给我唱个摇篮曲什么的?”   “……我不会。”聂健安看着我,诺诺的说道。   “没关系,你哄着我睡就行。”我兴匆匆的推开他,直接扑到他的大床上,钻进还残留着他体温的被窝里,露出两只眼睛说:“你快回来呀。”   我眼看着他慢腾腾的爬上床,然后猛地扑到他身上。我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吓了他一大跳。   我手伸到下面,一把握住他的下身,感觉他那块儿迅速的膨胀起来。   他这回是真的吓到了,抓住我的手,震惊的问道:“一博,你要干什么?”   我心里笑得邪恶,表面上却装得既纯洁又无辜,天真的问道:“小哥哥,你不喜欢我吗?我们来做父亲和邵叔叔他们经常做的拿事儿吧。”   聂健安惊恐的抓着我的手,俊脸都吓得变了颜色,他颤抖着声音说道:“一博,你还小,你不懂……那是两个相爱的人才能做的事儿……”   “我爱你啊,小哥哥,你不爱我吗?”我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质问他。   “我……”   他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我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又扑了上去,张嘴就咬住了他上下滚动的喉结,细细的舔咬……   过了很久,他气喘吁吁的说了句:“西瓜头,你父亲会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