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非亲非故 作者:麻雀船长 文案: 做为一个二攻傻攻呆攻,夏宁远从来就没搞清楚余谨心里想的是什么。 重生后,夏宁远一心一意还债,结果却发现自己越欠越多,肿么办?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花季雨季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宁远 ┃ 配角:齐啸云,余谨 ┃ 其它:重生 第1章 是梦? 余谨站在离夏宁远不到十步的地方,双手抱在胸前,满脸不耐烦地低声咆哮:“夏宁远,你到底拍不拍?不拍我走了!” 此时正是风和日丽,明媚的阳光下,树木花草都格外醒目,似乎还微泛金光,站在其中的余谨更是显得身姿挺拔、眉目俊逸,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欣赏的书卷气,就连明显不快的表情也让过往路人侧目欣赏不已。 如果没记错,这天是余谨的生日,夏宁远打着要给余谨一个惊喜的由头两人相约出来踏青。 夏宁远有些惊异地看着正举在手里作势欲拍的单反,沉甸甸的机身一角贴着个粉红色的HelloKitty图标…… 他记得这个相机属于睡在自己上铺的齐啸云所有,为了借这个贵重的家伙,夏宁远可是求了又求,甚至答应包了一个学期的早操点名,才终于入手。还因为向齐啸云学习怎么操作,他狗腿地允诺了替齐啸云另买一个星期早餐。 这一切只是为了余谨无意中的一句感慨。他说,等我有工作了,一定要攒钱买个单反,背着它去全世界流浪。 说这话的余谨,两只眼睛都在闪光,怎么看怎么迷人,夏宁远几乎就要像狗血电视剧里牛X哄哄的主角一样脱口而出“你的心愿,我帮你实现”! 现实是,夏宁远身处单亲家庭,虽胜在母亲能操持,吃穿不愁,可他只是个学生,每个月生活费还得管家里要,也就刚够温饱,单反的天价是绝对承受不起。 至于打工,这事基本不用想,夏宁远所在的学校是一本,校内竞争挺强的,他又不是绝顶聪明,幸好做事专心,再加上有一半靠运气,这才能如愿与偿与余谨上同一所大学。边打工边勤学苦读,一心两用的人不是没有,他没这能耐。 夏宁远挺庆幸的是,他上铺的兄弟冰山齐有单反,不仅有,据说学校里一个,家里还一个…… 光是想想,夏宁远就有一种仇富心理。仇归仇,为了余谨,一切靠边。 借单反的过程就是部血泪史。冰山齐原名齐啸云,家境奇好,外形更是没得说,跟动漫里头的男主似的,凡是同性别的看到他,心理素质差一点的绝对有自卑到自插双目的冲动,只可惜一开口说话句句刻薄,外加气势凌人。 本来这样的人很容易招人讨厌,可人家不是绣花枕头,听说从小到大拿的奖状五花八门,可以装两大箱子。说话虽然不好听,耐不住在理,一针见血。 比人强一点又爱卖弄,那是够讨厌,但超越太多,气势又够强,旁人就忍不住仰望了。可以说,齐啸云就属于后一型,同宿舍乃至同系同校里头,都没人敢触他的霉头。 夏宁远的母上很彪悍,于是夏宁远就成了典型的软骨,遇强则弱。若在平时,他绝对巴不得离齐啸云越远越好。可只要能讨余谨欢心,夏宁远就能脸都不要。 令夏宁远奇怪的是,齐啸云虽然很是刁难了一番,最后却挺爽快的出借了单反,万把元的东西竟然扔得十分随便,就像他们是至交好友一般。 想到这些夏宁远一阵恍惚,他有些怀疑自己现在是死前记忆回放,还是仅仅做了个恶梦。 他忘不了自己死前的绝望,余谨的表情从惊慌到狠戾的表情变化像是刻进脑海那么清晰。 当余谨松开手时,他脑中一片空白,就连站在余谨身后的男人对着余谨怒吼什么也没听清。 他只知道,自己的意识回来之后,那平时看起来不算特别陡,下了雨就显得尤其危险的断崖上又滚下数块大石,若说不是人为他根本不信。 思考都变得困难起来,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出门之前和余谨一起庆生,他甚至鼓足了勇气把那枚花费大半积蓄买来的戒指笨拙地套上余谨的中指…… 若不是余谨坚持要在大雨时外出,他也不会克制不住心中疑惑,一反常态地偷偷跟踪,以至于落到现在的状况。枉费他看到余谨和另一个男人纠缠的时候,还以为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像个愣头青一样的冲上去帮忙。 冲动的代价是如今左脚被一块滑坡的巨石压住,脚踝处传来一波波的疼痛。 其实在摔下来的时候,腿骨似乎就已经折了。之后滚下的石块险险地擦着额头砸在一旁,他控制不住地大喊着,却听不清自己在叫什么,或许是在叫余谨的名字?奢望余谨来救自己?还是恐惧着从没有想过的死亡居然如此之近? 他一睁眼就被大雨刺激得不断流泪,所见只有一片茫茫,无论哪里都找不到余谨。 他不想死!他一次次的积攒体力,双手爆发出平时所不可能拥有的力量,试图推开压在腿上的石块,试图能得到脱身的机会,然而,只是徒劳…… 左脚由火辣的剧痛逐渐转为麻木。除了脚,挨地的肩膀也疼得厉害,一边脸颊火辣辣的,大约是摔下来时擦伤的。 雨不停的下。伤口渐渐冰冷麻木起来,牙齿不停地打颤,体温不受控制的下降着。 “救命——”他竭尽全身的力气叫着,却听到那声音向四周的旷野不断分散,细如蚊呐。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觉得害怕了,只剩懵懂茫然,他想,恐怕他真的要死了。 似乎听人说过,可怕的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等待死亡的过程。他不是不怕,但除了躺在这里等死,他还能做些什么? 夏宁远反反复复地回想自己和余谨从认识起相处的每一分钟,却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令余谨恨他到痛下杀手的地步。他更不明白,那些相濡以沫的日日夜夜居然不是他们相爱的证明,当余谨冷酷地嘲笑他有多么可厌并松开手时,他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面前这个人。 突然涌起的强烈不甘与愤怒令他呼吸不畅,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他直觉自己时间不多了,却又无能为力。意识恍惚间他想起所有人在这种时候该考虑的是遗愿,而不是纠结无数个为什么…… 那痛苦与绝望如此分明,以致于夏宁远现在明明置身于阳光下,却还是有一种强烈的虚脱感,浑身竟出了一层冷汗。 心不在焉的结果可想而知,虽然拍了几张照片,可余谨要求玩玩单反时,夏宁远却下意识紧攥着不放,导致这次踏青不欢而散。 夏宁远记忆中曾经历的那次踏青最后也是不愉快的,只不过过程不同。当时他硬着头皮装很懂行地把单反递给余谨,想用齐啸云教给他的知识指点一二,却因为余谨不耐烦地把他顶开,一时手没拿稳,单反掉进了公园的人工湖里。 当时夏宁远脸都吓白了,忍不住抱怨了两句,余谨性格最是要强,立刻甩脸走了。可怜夏宁远自己卷着裤腿下水捞了半天未果,又傻乎乎地到处找工作人员帮忙,折腾到晚上不说,自己回校后还狠狠发了三天的高烧。 这还不是最糟的。 余谨父母早亡,等于是寄居在亲戚家里,若不是成绩极好,得到了一笔助学金恐怕上大学都困难。 他们从小在一条街上长大,算是青梅竹马。可余谨比夏宁远能干多了,打工学习两不误,成绩就没掉出过前五名。想想夏宁远都忍不住为自己的无能脸红,他一边自豪着“他家”余谨的能干,一边也隐隐产生一丝敬畏心理。 可想而知,虽说相机是在余谨手里掉的,夏宁远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找余谨商量赔钱的事情。 无奈之下,夏宁远只好厚着脸皮跟齐啸云协商分期还债……现在想想五百元一个月的生活费,而且还得留下饭钱,上万元的单反他得还多久啊?如果再利滚利…… 还记得那时候齐啸云冷嘲热讽的,听得他难受,本来因为余谨的事心情就够糟了,最后甚至忍不住也反扎了齐啸云几句,而且话还挺重,只是连夏宁远自己也记不清说了什么。 齐啸云向来面瘫脸,那会儿脸色整个变了。夏宁远还以为这下分期的事玩完了,结果齐啸云只是冷冰冰丢下一句“一学期早操点名”就转身出了宿舍。关门的力气那个足,几乎连水泥地板都在抖,直把夏宁远傻得原地发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还钱的事齐啸云没再提过,夏宁远心里不安,每个月也都尽量省钱,连约余谨见面都不敢出校门,顶多食堂打打牙祭,顺便在操场惊起鸳鸯无数…… 他总想着能一次性多还些,好不那么丢脸,但男生毕竟大手大脚,不管他怎么数,钞票的厚度总是比预期上涨得缓慢。 不等他替齐啸云点完一个学期的早操名,也没把钱攒到自己心里满意的厚度,齐啸云就因为家人移民出国了。直到夏宁远死,都再没有见过齐啸云。 手里拿着单反在太阳下傻站了半天,夏宁远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到死居然还欠着一笔外债…… 第2章 债主 回学校的路上,夏宁远闷闷地骑着自行车,看着挂在胸前的单反一晃一晃,总觉得相当不真实。两人出来玩时,余谨坐在自行车后头那沉甸甸的踏实感仿佛还留在夏宁远心里头,当时是累得夏宁远满身大汗,这会儿车后座轻飘飘的感觉让夏宁远又空空落落起来。 所以说,人总是有点犯贱。 如果没有那么一段死前的经历,夏宁远绝对会一路反省自己为什么要让余谨生气。可现在,虽然心里挺不好受,却再没有平时急切找到余谨求和的欲望。 或许是逃避心理,或者是需要时间好好消化,夏宁远虽然对自己经历过一次未来信了八分,对余谨既失望又痛心,还是下意识不愿意去想。他突然有一种,短期之内不要再和余谨见面的想法。 夏宁远仍然喜欢余谨。他们一起长大,这份喜欢不知从何时生出,但一晃多年,直到死前,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余谨。那样长的时间投注感情,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他到这时候,还忍不住替余谨开脱:此时的余谨还没有亲自松开手,并不是冷漠地看着他去死的那个人,或许是他们相处时出了什么问题,他没有及时发觉,这才导致余谨恨他,希望他死,如果他能知道具体原因…… 想归想,夏宁远心里清楚,芥蒂已生,他对余谨已经不可能再像曾经那样纯粹且一往无前。况且,现在并没发生过的事情,又能从哪里找出真相? 夏宁远是个普通人,会痛会怕胆子不大。他不可能为了所谓的真相再去重复相同的未来,也没有农夫暖蛇的情操,此时此刻他对余谨的情感变得十分复杂。 心里有事,骑车就不那么当心,临接近学校的时候,夏宁远被呼啸而过的一辆欧美车刮擦了一下,自行车顿时歪倒,幸亏他平时爱打篮球,运动神经反应及时,跳开得够迅速,只扭到了脚。 这下可够狼狈了,衣服脏了不说,一骑车脚踝就钻心的疼,夏宁远也只好一瘸一拐的扶着自行车往学校里走。 上一次他也是自己回校的,似乎没有碰上这么倒霉的事啊!夏宁远心里嘀咕,随即他就想到或许从他一回来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那么……余谨他……夏宁远摇摇头,他不敢再赌一次了。 也许时间久了,他对余谨就会淡了。再掏心掏肺对一个人,一旦被伤害,愈合就越难。 他再没有力气那样付出,也很难相信余谨会同样真心对待自己。虽然他不能立刻就对余谨没有任何感觉,但总还能控制住不要再陷下去。只是,这滋味真不好受。 “哎,宁远?哟,你不是和你家媳妇儿约会去了么?怎么搞成这样?” 夏宁远刚蹭进校门就听到同宿舍的张诚那极有特色的大嗓门,他下意识抬头一看,呵,还真齐全,除了他以外的三个舍友都在场,包括齐啸云——这位债主还是一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身上的衬衫雪白雪白的,显得他得眉毛、眼睛和头发尤其黑,怎么看怎么精神,这外形再搭上他那拽样,如果有女生在场,估计得尖叫。 夏宁远也不知怎么的,看着齐啸云半天挪不开眼睛,心里还生出“噢,原来他长这样,以前怎么没发现”的感觉。 齐啸云似乎是后知后觉地朝夏宁远看过来,正好和夏宁远的视线对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宁远总觉得齐啸云好像有点不爽。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然后马上想到这一回他可没弄掉单反,于是又昂头挺胸起来。 “去你的,什么叫我家媳妇儿,我们都是男的好不好?”铿锵有力地反驳回去,下一刻夏宁远惊讶地发现他居然一字不错地重复了曾经的回答。只不过,那时候他心里隐约有几分甜蜜,现在仅剩满嘴苦涩。 是了,他怎么忘了,上一回他和余谨不欢而散回来,正好赶上食堂大扫除,暂停服务,所有人都只能随便解决。条件好点的自然是去校园附近的小炒店,宅点的泡泡面也就打发了。 不过……那次他只看到张诚和廖仕杰勾肩搭背,齐啸云并不在场。他正愁不知道怎么面对齐啸云,就跟着出去狂吃海塞了一通,之后拒绝了张诚他们说出去玩玩的建议,带着风萧萧兮逆水寒的心情回到宿舍向齐啸云坦白真相,并请求分期还款…… 原来所谓的蝴蝶效应这么猛啊!夏宁远感慨。 “操,就你和余谨那粘糊劲,谁信啊~”张诚向来爱搞怪,一脸挤眉弄眼的表情只会逗人发笑,嘴里也总跑火车,哪怕什么正经事,经了他的嘴,大家也都不太当真。 夏宁远曾经很担心张诚知道些什么,不免有些唯唯诺诺,现在重来一次,他倒放得开了,当即也跟着调笑起来:“去你妈的,再粘糊,也没你和廖仕杰粘糊啊,我可没跟余谨挤一间洗过澡。” 张诚的脸顿时绿了:“那次不是正好没地儿了么。” “别解释,解释等于掩饰啊!”夏宁远坏笑。 张诚被雷得手一抖,原本搂在廖仕杰肩膀的爪子有点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廖仕杰冷哼了声,直接挣脱了摆出个少女抱臂的POSE:“好你个张诚,居然对本少爷怀有不轨之心,本少爷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张诚翻了个白眼,直接伸手把廖仕杰的头夹到胳肢窝下,利用身高优势压制反抗,嘴里不停嘟囔:“让你装美少女,恶心死老子了!” 夏宁远这个宿舍算是关系融洽的,不过夏宁远有空基本都和余谨呆在一起,齐啸云又比较独,因此廖仕杰和张诚的就显得特别密切起来。夏宁远原来只当他们铁,现在却莫名觉得有些怪异起来,更多是羡慕——看那样子,比他和余谨的关系可不止好一点。 “你的脚怎么回事?” 夏宁远正看着张诚他们扭打成一团傻乐呢,冷不防听见齐啸云冷冰冰的声音,立刻打了个哆嗦,身体下意识就想站好,结果把扭了的脚又扭了一下……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夏宁远算是体会到了。但很难说这是不是不幸,因为齐啸云居然主动提出送他回宿舍,至于张诚和廖仕杰则负责吃完小炒带饭…… 齐啸云长腿一跨,右脚踩上脚踏板,面无表情地看了夏宁远半天,夏宁远终于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把屁股挪到自行车后座上。 他好惶恐——齐啸云虽然和他差不多高,但是体型属于削瘦型,再加上所谓的“贵族”气场,一看就不是做苦力的料。早知道有朝一日,他有幸能坐在齐啸云后头,绝对得减个十斤八斤的,省得被齐啸云笑话是壮士。 诡异的是,齐啸云既没有嘲笑夏宁远的倒霉,也没嫌弃夏宁远的重量,而是在确认夏宁远坐好后,默默地蹬起了自行车,速度居然还不慢。 夏宁远囧囧有神地盯着齐啸云微微起伏的后背,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他居然享受到了冰山齐的服务……怎么有种感动到想哭的感觉?好贱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连老天都存心找茬,自行车轮也不知道碾到了什么,突地一跳,齐啸云赶紧把着车头狂扭了几下才保持住平衡。 车后座上的夏宁远就更是倒霉了,一只手不由自主地在齐啸云腰上抓了一把,这才幸免于摔下自行车的悲惨后果。不过,一等车子稳住,夏宁远就忙不迭地松开了手。 “抓紧!”齐啸云不耐烦地扔下一句,但回过头确认夏宁远是否坐好的眼神却不像语气那么坏。 反正都是债主了,也不差再欠些了吧!夏宁远纠结地揪住齐啸云的衬衫,有些郁闷地想到他还真是不受虐不舒服,就算欠债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单反又没坏……他怎么还是觉得不补偿齐啸云心里过意不去? 主动帮他搞定一学期的早操点名?唔,想当初他答应的时候不情不愿,毕竟谁不想睡懒觉啊!可现在想想,齐啸云挺宽容的,上万块的东西居然就这样轻轻揭过了。都说富小气、穷大方,齐啸云却是从来没这毛病。 以后,对齐啸云好点儿吧!夏宁远暗暗下了决心。对于还没发生的事,他自然不可能再攒钱还钱,虽然如此,齐啸云的情他还是承了,经济上做不了什么,他至少可以在别的方面努力些……哦,除了点名能帮上,好像齐啸云还挺喜欢学校小卖部的甜包,如果有机会就尽量捎给他。 之所以想到甜包,这有一段缘由。 喜欢甜包大概算是齐啸云唯一的瑕疵了,因为很多女生也很喜欢吃,再加上女生参加早操的人数总是大于男生,甜包每天的供应量又有限,等齐啸云去买的时候,往往都没了。 更要命的是,也不知道谁听说了这件事,于是有更多的女生抢着买甜包,就为了能亲手给齐啸云送早餐……齐啸云再也没机会亲手买到甜包。 这件事在男生宿舍里流传得挺广,毕竟每天早上有一堆人等着来送早餐,哪个男生不羡慕嫉妒恨啊?不过齐啸云一个也没接受,这让众狼们心怀郁闷的同时也稍微好受了些。 夏宁远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把对余谨的狗腿殷勤转移到齐啸云身上来了,至少在从前,他只会对余谨一个人任劳任怨。 习惯这东西不那么好改变,但若只是转移一下目标,并不太难。 “衬衫皱了你来熨!”齐啸云的声音闷闷的,和平时不大一样,显然是由于骑车载人有点喘,不过那种听了就让人不爽的语气还是一点没变。 这边夏宁远还在苦苦思索怎么报答齐啸云,结果齐啸云一句话又差点让他暴走——有没有搞错?让我抓紧的是你,嫌弃衬衫会皱的又是你! 齐啸云果然还是和他不对盘……夏宁远恨恨地松开手。若你不是债主,谁要理你! 第3章 又见余谨 夏宁远不算脾气好的人,只不过他在特定人群面前可以做到千依百顺,比如母上大人,比如余谨。 他平时软骨归软骨,脾气一上来那是绝对暴躁。这大概也和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有关。 上一世他虽然欠着齐啸云的情,心里也惦记着,但两人关系始终好不起来。 夏宁远本来立刻就要爆发,却没来由地想起曾经把单反丢了还冲齐啸云发脾气的事……他觉得自己好像挺没良心的。 齐啸云这个人,也就是嘴巴坏一点,心又不坏,说归说,又不是不让他抓衬衫…… 这么一想,夏宁远的气又顺了。不过他到底还是意难平,可能是重生了一回,心性多少变了些,居然生出个恶作剧的念头:小样,不让我抓衬衫是吧?老子搂你腰! 带点报复意味,两手齐上,夏宁远就差没把脸贴上齐啸云的后背做甜蜜热恋少女状了。他甚至想好了,如果齐啸云气急败坏洁癖发作,他该如何振振有词地反驳回去。 齐啸云也确实被夏宁远震惊了,但奇怪的是,夏宁远只感觉到手下的肌肉微微一绷,明显是僵硬了,但却没有预期中的语言攻击。 像是触发了什么禁忌一样,两人同时沉默了。 听着齐啸云因为踩自行车微喘的呼吸声,夏宁远有点儿尴尬。他似乎又占了一次齐啸云的便宜,而且还不识好人心……他真不是东西! “那个……谢谢你啊!”夏宁远不是个知错不改的人,这话他说得真心实意。当然,这句谢谢不只是指借单反和送他回宿舍,还包涵了曾经弄丢单反的愧疚。只是,齐啸云却不可能会知道了。 齐啸云没应话,好一会儿才说:“下坡了,扶好。” 男生宿舍处于全校最低的地方,跟女生宿舍处于全校地势最高处遥遥相对。因此,宿舍门口有一道坡,还挺陡。 齐啸云显然没有骑车载人的经验,一开始下得猛了些,夏宁远不自觉地就整个人贴到齐啸云背上了,脸下挨着微微汗湿的背,结实的肌理触感透过衬衫传达出一种隐晦的性感。 夏宁远的心跳突然乱了一下,他记得齐啸云短跑在市里拿过奖,网球也打得不错,但是因为比较少接触,平时想起这个人也顶多想成是文弱贵公子,却没意识到,齐啸云其实是属于那种运动神经好、学习更好的全能人才,这样的人自然有骄傲的资本……怪不得余谨只能是系草,而齐啸云是校草。 坡虽然挺长,有两轮子代步,其实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 到了门卫那里,夏宁远先下车站在一边,等齐啸云替他寄车。脚还是疼,不过扶着铁栏杆那么站着还站得住。门卫大爷和夏宁远挺熟,看夏宁远的怂样,当即取笑几句。 夏宁远正和门卫大爷闲扯,就见宿舍楼里走出几个人,余谨跟在最后头。 余谨读的是数学科学系数学应用专业,将来不是往科研发展就是当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夏宁远虽然也是正经考进来的,不过他自己有几两重心里有数,只报了个自动化系,全系就一个专业,还叫自动化!毕业后虽然都是一本,但一进人才市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不同系不同专业,宿舍自然也不在一起。以往夏宁远都要跨层才能找到余谨,再加上他总担心余谨脾气硬会不小心得罪人,也怕自己去得太频繁会不会有不好影响,凡是去找人的时候总会捎上点水果什么的,余谨那些舍友们看到夏宁远有时候比余谨还热情。 “夏宁远,你在这里做门神啊?”余谨显然是余怒未消,看到夏宁远眉头就皱得很紧,抿着嘴不说话,和余谨并肩走一起的娃娃脸舍友倒是挺高兴:“等余谨呢?” “……”夏宁远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似乎他经常惹余谨生气,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好在平时基本上只要缠个几次,余谨都会缓和下来,但个别碰上舍友调侃或是别的什么事时,余谨自尊心发作,往往就不肯理夏宁远,甚至还躲去其他宿舍。 这时候夏宁远就只好傻傻地在宿舍门口等,等余谨上课,等余谨下课,和他说对不起。 “别管他,我们走吧。”余谨的表情显得很不自然,眉眼间透露着烦恼。 夏宁远在以前是绝对看不出什么的,只会当余谨害羞。而现在,他却觉得余谨显然是真的很反感他的出现。 他觉得心有些凉,可也说不出“不是等你”这样的话,只好垂眼看着地板数蚂蚁。可笑他重新见到余谨时,心底多少还残余着几分期望,甚至想着余谨会不会发现他脚扭了,关怀几句…… “哎呀,余谨,这你可过份了啊,小夏不是你的竹马嘛。估计他也是来给你过生日,不如叫上他一起去KTV,我们都不介意哦。”另一位舍友似乎也看出夏宁远和余谨之间的不对劲,开始打趣圆场。 “是啊,萧会长先过去订场了,我们赶紧过去吧,要不该等急了。夏宁远,一起吧!”娃娃脸也跟着附合。 由于上一次同样的时间点,夏宁远跟着张诚他们出去吃饭了,并没有碰上余谨,因此这一次夏宁远可以说对发生的事件毫不知情,他迟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萧会长这个称呼指的是学生会新任的会长萧毅。 这位主也是家里忒牛,自己全能的精英型人材,虽然外貌协会的女生们一致认为萧毅的长相比齐啸云要逊色几分,但萧毅很会做人,上到老师下至学生,凡是与他接触过的,没人不喜欢不称赞。 光这一点,齐啸云拍马也赶不上。只是,他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余谨和萧毅有交情?萧毅不是工商管理系的学生吗? 余谨的脸色非常明显的难看起来:“我们宿舍聚会,夏宁远来算怎么回事?!” “寿星”这么说,其他人顿时也都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一时间,夏宁远的脑子里似乎闪过了什么,但再一细想,又没抓住。 正麻木着,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头一看,齐啸云那张向来面瘫却一样能闪瞎人眼睛的俊脸正带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实在是让人心神荡漾。 别人荡没荡夏宁远不知道,但夏宁远自己是没见过齐啸云这表情,他几乎要受宠若惊了。 “感觉好点没有?”齐啸云看了看余谨那边,也不打招呼,直接提了提夏宁远的裤脚,像是在观察脚扭的程度。 都在一个学校里,平时也有往来,并不是真的不认识,不过夏宁远知道齐啸云从来就不把不相干的人当菜,也没在意。他试着动了动,没什么感觉,小迈一步,差点就摔了——不止是疼,还有点使不上力了。 “我背你。”齐啸云皱了一下眉,直接转身,略弯下腰。 夏宁远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半天才呆呆道:“不、不用了吧!” “不上来我走了。”齐啸云也不罗嗦,直起身似乎真的要走。 夏宁远眨了眨眼,突然觉得自己犯傻X,校草那一弯腰多金贵啊,他矫情个什么劲。当即单脚往齐啸云背后一跳,毫不客气地把全身重量都压上:“用用用,我走不动了。” 齐啸云语气嫌恶:“肥得跟猪一样,抓紧了,要不摔了别找我。”说完却是轻轻笑了一声。 夏宁远脑子里就像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过:冰山齐居然笑了!笑了!笑了!!! 何止是夏宁远,就连余谨那伙人也是目瞪口呆,由此可见,齐啸云那一笑有多么难得。 夏宁远伏在齐啸云背上经过余谨时,有意无意避开了视线,没注意到余谨复杂的眼神,更没注意到余谨舍友们几乎要掉下来的下巴。 两个身高差不多的男生,一个背一个确实有点吃力,夏宁远本来就对齐啸云的示好极不可思议,这时候当然更不会刁难,不仅趴得老老实实,还主动屈膝夹着齐啸云的腰,让齐啸云双手有使力的地方,好不那么累。但这么一来,两人就显得有些过份亲密了。 等人过去好久了,娃娃脸才求证似的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我没看错吧,齐啸云什么时候这么有同学爱了?” 余谨回头看着已经不见人影的楼道,抿着唇一脸不快。 “余谨,你的竹马还真有两下子啊,能让齐啸云主动求着背,啧啧……”从始至终没发表意见的舍友也忍不住感慨起来。 “哈哈,余谨,再不看着点你家小夏,他可就要移情别恋啦~”先前打趣的舍友贱贱地开玩笑。 “滚,他是竹马又不是青梅!”余谨也笑了,不过脸色还是不好看:“还走不走了?萧毅说他手上还剩几张海鲜餐券,是之前拉活动赞助时申请的,正好便宜我们。” 学生们都是月光族,从来不知道钱花到哪里,听到大餐什么的字眼都跟饿狼似的,谁还记得调侃八卦,当场就急吼吼地朝KTV赶去。唯有余谨,又回头往宿舍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第4章 再欠债 夏宁远以为自己会痛彻心扉,实际上却只有被扎了几下的刺痛感。 毕竟余谨对他最坏的时候,也不过就是松开了手,现在这样冷言冷语几句,又算什么呢?哪怕不可能再放任喜欢,他们至少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余谨还是管他母上大人叫干妈。 相比之下,夏宁远现在对齐啸云更关注些……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好了。原本他的立场很分明,对待余谨,尽量保持距离,对待齐啸云,亲切有爱之余,找机会补偿补偿。 结果,这补偿还没提上日程,齐啸云就又是载又是背的……夏宁远觉得鸭梨好大!而且,他居然该死地觉得好感动! 如果换成别的什么人,夏宁远绝对不会这么有感觉,但是这个人是齐啸云就特别不一样了。夏宁远脑子里一遍遍回忆他曾经对待齐啸云是多么的“冷酷无情”,现在齐啸云又是多么的以德抱怨,越是想,他越不是滋味。 自动化系人不算多,由于专业不热门,待遇比较一般,宿舍都集中在树荫遮盖的二楼,绝对的冬冷夏虫多。也幸亏不高,齐啸云并不是特别吃力。尽管如此,等他们进了宿舍,齐啸云的衬衫也湿透了。 大概是夏宁远太过于诚惶诚恐的缘故,他居然眼尖地注意到齐啸云的胸前有两点小突起。白衬衫湿了以后基本是半透明状态,那两点颜色朦胧地透出来,居然很有些妖艳的感觉。 就在夏宁远震惊自己竟然会注意这种细节的时候,齐啸云两三下解开扣子,把衬衫一剥,白花花的皮肤上两点殷红顿时刺激得夏宁远两眼充血,鼻腔一热…… “你怎么了?”齐啸云有些惊讶地看着夏宁远,夏宁远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齐啸云从抽纸盒里抽了两张纸巾递过来,一脸担心:“是不是上火了?” 夏宁远看着纸巾上两汪鲜红的液体默默扭头,他肯定是走火入魔了,否则怎么会因为齐啸云露个两点就流鼻血,就连对着余谨顶多是头脑发热啊啊啊! 齐啸云一脸纳闷地洗澡去了,他比较爱干净,忍不了一身汗。 宿舍里顿时只剩下夏宁远一个人冥思苦想:对了,齐啸云是个很矜持的人,至少从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脱得这么干净,再热的时候,也不会像其他男生一样裸着上身卖弄。他是个同性恋,突然看到明星级的帅哥这么暴露,就是喷鼻血都不奇怪吧! 说起来有意思,齐啸云平时越是包得严实,别人就越是眼馋,特别想知道衣服下头的肌肉是不是够多,还是说只有皮包骨头。 夏宁远其实也YY过……他捂着鼻子回忆刚才瞟到的样子,似乎还真挺有料——做为短跑健将,齐啸云的身体属于流畅型的,肌肉虽然不厚,但看着匀称,很有爆发力的样子。 有些人穿着衣服才好看,有些人不穿最好看,夏宁远心悦诚服的给齐啸云盖上“穿不穿都好看”的戳。 胡思乱想了半天,鼻血才止住,夏宁远觉得有点晕,就顺势躺在床上休息。 扭伤的脚还是疼,他却没心思弄。半睡半醒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雨夜,浑身都冷得打颤,被石块压着的脚与扭伤的脚意外重叠了,很疼。 夏宁远茫然心慌地看着四周,除了雨就是石头,难道说他之前所经历的那些真的只是临死前的幻想? “夏宁远!夏宁远!”耳边捕捉到一丝由远处传来的声音。 是余谨?夏宁远有些激动起来,也许余谨松开手只是个意外?身体突然摇晃起来,坚硬的地面就像是变成了海水,而他是在浪尖上飘荡的小舟,头晕得厉害。 实在忍无可忍了,他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仍然好好地躺在床上,头顶是上铺的床板,钉着层条纹塑料布,齐啸云那张帅得让人膜拜的脸也挤在面前,让人想忽视都难。 没有余谨。 夏宁远突然觉得很是萧索。他现在确定自己真的是回到过去了,而给他这个机会的人是余谨。如果可以,他真不希望有这个机会。 齐啸云原本担忧的表情在看到夏宁远清醒后就收了起来:“起来,我帮你处理一下扭伤。” 夏宁远这才发现齐啸云已经洗好了澡,换了件T恤,身上清清爽爽,还带着股沐浴露的淡香,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冰包,正在冒着白气。 “我去门卫大爷那买的。”齐啸云注意到夏宁远的视线,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夏宁远很悲摧地发现自己又被感动了。 要知道门卫大爷向来抠门,就连泡面缺根火腿少个蛋的,向大爷买都比外头贵一倍。越是稀缺的东西,门卫大爷就越心狠手辣,夏宁远也是在无数次与门卫大爷的“交易”中才培养出了一丝革命感情。 夏宁远敢说,如果换了齐啸云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在,都不会替他去买冰块。 “花这个钱干嘛,喷点云南白药,等好点了去校医那里捏捏就完了。”夏宁远忍不住替齐啸云不值,有钱也不能浪费啊。再说他们男生平时打球什么的,跌跌撞撞都很常见,这次扭伤主要是因为扭了两次才显得特别严重,但实际上没怎么伤筋动骨。 齐啸云却不理会夏宁远,只自顾自地处理起夏宁远的伤来。他毫无心理障碍地替夏宁远脱了袜子,夏宁远象征性地红了红脸。 齐啸云先观察了一下扭伤的情况,这才把冰块敷上,动作很熟练,看起来不是替别人处理过,就是自己也曾受过伤。 冰凉的触感让夏宁远眦了眦牙,齐啸云立刻心有所感地抬眼看了眼夏宁远,调整了一下冰包的位置,保证扭伤的部位都能被冰敷到。 夏宁远这时候才注意到齐啸云的指尖冻得发红,但手的其他部位却很白。红酥手是算不上,什么嫩得跟葱一样也搭不上边,可夏宁远却觉得再没有人的手齐啸云更漂亮了——修长、有力,完美得就像是雕塑出来的。这样的手在替自己敷冰块,夏宁远很是飘飘然。 冰敷要一会儿时间,再加上冰包小得可怜,齐啸云就没走开,坐在床边时不时的替夏宁远调整。两人都没说话,但气氛却份外安宁。 夏宁远忍不住偷偷打量齐啸云。齐啸云正专注地看着冰包,垂着眼,眼睫毛显得很长,淡色的唇微抿着,很是认真的样子。夏宁远心中一动,又轻声说了句“谢谢”。 齐啸云抬眼看夏宁远,虽然是面无表情,眼里却蕴含着一丝笑意,仿佛在说“多稀奇啊,居然这么客气”。 夏宁远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余光正好撇到放在一边的单反,连忙邀功似地对齐啸云笑道:“物归原主了,幸好没什么损伤,要不卖了我都还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宁远这句话一说出来,齐啸云连眼神也冷了下来,他也不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夏宁远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齐啸云,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有心想追问,又想到自己总是让余谨很烦,如果同样的方式对待齐啸云,说不定会惹得齐啸云更加讨厌,一时间他居然只能傻傻地看着齐啸云。 好半天,齐啸云才轻咳了一声:“迟一点我帮你导照片出来。” 夏宁远很有流泪的冲动,齐啸云果然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啊,要是余谨,绝对不会在他道歉之前给台阶下。他倒是很想借着台阶下,只是…… “不用了,今天没拍照片。”夏宁远想到和余谨之间的事情,无论如何开心不起来。 齐啸云怔住了,不过也没多问,只淡淡“哦”了一声。 夏宁远觉得自己心里堆了很多事情,不吐不快,如果面前坐着别人,他也许什么也不会说,可此时此刻,他却有一种想与齐啸云交心的迫切感。“齐啸云,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齐啸云迟疑了片刻,缓缓点头。 夏宁远原本只是随便问问,想引出自己的一些感想,却不防齐啸云居然这么老实。他惊讶之余又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生会让齐啸云动心。“哎,是谁啊?怎么从没见你和她在一块啊?” 齐啸云看着夏宁远嘴角微抽:“你真八卦!” 夏宁远的玻璃心被摔得粉碎,忍不住“切”了一声。 “她不知道,我也不想说。”齐啸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拿开冰包的时候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咦?夏宁远瞠目结舌,都什么年代了,齐啸云居然这么纯情,还玩暗恋?这么说,岂不是比他还惨? 他好歹是明恋,余谨虽然没松口说过什么,但从一开始的拒绝,到后来两人在一起,根本就是默认的态度了。虽然现在想想,也许余谨并没有真正的爱过他。可好歹他们也算是得到过长辈认可的,简直和“明媒正娶”没两样了。 齐啸云把冰包丢在垃圾筒里,又从柜子里翻出个急救医药箱,翻出云南白药喷雾,仔细地把扭伤的位置都喷了一遍,手指捏捏按按的,不时问一句“疼不疼”。 夏宁远的扭伤本来就不严重,冰敷完后肿就退了,喷完白药还觉得挺舒服,就是齐啸云还捏着他的脚,让他觉得有那么点怪。 再三确认夏宁远不疼后,齐啸云小心地扶着夏宁远站了起来,试着走了两步。脚踝处虽然还有些酸闷,但的确没大碍了。 看夏宁远已经可以慢慢行走,齐啸云就收了药箱,翻身爬上自己的床准备补眠。 夏宁远却仍然处于兴奋状态,在宿舍里走了两圈觉得没劲,索性站在下铺的床上,两手勾着上铺的护栏和齐啸云搭话。 “喂,齐啸云,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齐啸云无语。“难道你去年一整年都睡在阿飘下边?” 夏宁远没想到冰山居然也能开玩笑:“嘿嘿,我以为……对了,这学期的早操点名都交给我好了,早餐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第5章 萧毅 第二天早上夏宁远积极出操外加买早点的行为让张诚和廖仕杰大为愤慨。 “夏宁远,你怎么就给齐啸云买早点啊?”张诚满宿舍追打夏宁远,神情哀怨。“好你个夏宁远啊,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是吧?看我不告诉你家余谨,让他好好收拾你!” 夏宁远直翻白眼:“滴水之因当涌泉相报,你懂个P!” “那我们还有带饭之恩呢~”廖仕杰站在一边凉凉说道,假意捏着指骨,做揍人前的热身运动。 “……行了行了,明天早上也给你们带成了吧。”夏宁远投降。他一下操就直扑小卖部,而且厚着脸皮在女生堆里杀出一条血路,这才抢到两个甜包,他可没精力应付男子双打了。 不过……夏宁远偷偷瞄了一眼一本正经坐在桌子边吃早餐的齐啸云,心里却笑了。小样的,还说不吃早餐,看你吃不吃!想起齐啸云看到甜包时吃惊的样子,夏宁远就很得意。 “哼,这还差不多,今天有选修课,我和老廖去吃早餐顺便占座,你是去找你家余谨还是和我们一起?”张诚臭美地在镜子前梳着他的小分头,完全是随口问的。 夏宁远看了一下课表,发现还真是能和余谨碰上。以往他肯定是丢下舍友,屁颠屁颠的去找余谨了,可现在他并不打算这么做,“帮我和齐啸云留个座。” 不止是张诚,就连齐啸云也愣了一下。 齐啸云的独是独出境界的,就算他不提前占座,也照样会有女生羞答答地替他留好位置。而齐啸云,他出了名的不客气,有空位就坐,根本不理会坐在他身边的女生如何心猿意马。 曾有段时间,女生们商量好了谁都不留座,结果齐啸云更干脆,直接在末排找了个位置,仍然一脸淡定。反倒是女生们不淡定了,哪怕没希望,能看着也舒服啊。因此,凡是大课,齐啸云必有专座都快成为一个惯例了。 “行。”廖仕杰拍醒了发呆的张诚,直接拖着人走了。 直到走开老远,夏宁远才听到张诚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老廖,我是不是梦游了?校草居然屈尊跟我们一起坐?!” 夏宁远有些囧地瞟了齐啸云一眼:“呃,我看你总是一个人……” “为什么突然对我好?”齐啸云放下吃剩的半个甜包,眼神幽深。 “这就叫好啊?”夏宁远瞪大了眼睛。 夏宁远是个爱瞎操心的人,这也是被母上大人调教出来的。碰上余谨后,更是把这个技能练到如火纯青,如今不能对着余谨释放技能了,这个对象很自然就转成了齐啸云。他想过自己的行为可能会令齐啸云反感,却没想到齐啸云居然会如此定义。 “主动帮我早操点名,还有买早餐……”齐啸云言下之意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是……”夏宁远惆怅了,他总不能说自己上辈子死的时候欠齐啸云一个单反相机,重生后又老是承齐啸云的情,所以想偿还吧?“我是想跟你做朋友,不行啊?” “……”齐啸云忍了忍,没忍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追女朋友。” “哪儿的事,这不顺手嘛!古时候报恩还讲究以身相许呢~”夏宁远嘴快,讲完就莫名的心虚起来,脸上有点发烧。 他以前也只对余谨这么做过,点早操、买早点、搜集资料,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那时候他的确是在追朋友,只不过追的是男朋友…… 他只知道对一个人好就该从方方面面入手,却没想得更深,难道做错了?他突然想到,以齐啸云的条件,其实就算是想以身相许也没有机会吧。更何况,齐啸云有喜欢的人。 呸呸呸,说得他好像喜欢上齐啸云了一样。不过,齐啸云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吧……STOP,他们只是朋友,看来余谨造成的后遗症还挺残酷的,居然这么快就有移情别恋的征兆了。 “哦,那你加油。”齐啸云的心情似乎好了点,又重新捏起那半个甜包,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夏宁远有点后悔了。不过想到齐啸云在学期结束之前就会出国,能补偿的时间也不长,算了,让他一点。 吃完早餐稍微收拾了一下,夏宁远就先窜去取自行车,然后守在门卫那等齐啸云。以往他只载过余谨一个人,现在要换一个了。在齐啸云没出来前,夏宁远还挺担心齐啸云不给面子,没想到,齐啸云在看到夏宁远拍着后座示意坐上来时,仅仅是挑了一下眉,就淡定地坐了。 过于不真实的感觉让夏宁远时不时地回头确认齐啸云是不是坐在自己身后,直到齐啸云不耐烦地拍着他,让他注意前方,这才精神抖擞起来。 校园挺大的,虽然有公交,但必须要按特定的路线走,很多人都像夏宁远一样选择自行车做为交通工具。 一路上夏宁远和齐啸云碰上了不少“车友”,只不过载着异性居多。载着同性的不是没有,但载着校草的就独一个了。不少人经过夏宁远的时候,都偷偷拿眼瞄他们。 夏宁远载过余谨,心理素质是杠杠的,唯一有点担心的是齐啸云会尴尬。但事实上,齐啸云压根不关心这个。 早上的选修课属于理论性课程,来的人基本是混学分,坐得倒是挺满。夏宁远和齐啸云一进教室就看到倒数张诚他们已经坐在倒数第三排,旁边用板砖留了两空位…… 这两人还能再脱线点么?夏宁远满头黑线的拉着齐啸云坐下,装做没看到从前排女生那里传来的怨念。 “我说,你今天可是犯了众怒了,听说有好几个系花都给齐啸云留了座。”张诚幸灾乐祸。 夏宁远撇嘴,他又不追女生,怒就怒吧。 齐啸云也没什么反应,只不过整理好上课要用的材料后,突然看着教室一角发起了呆。 夏宁远注意到齐啸云的心不在焉,也顺着往角落里看了看,却是愣住了——余谨正和一个男生聊得挺欢。那个男生坐得靠里,夏宁远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余谨一直在笑,那个男生甚至还伸手揉了揉余谨的脑袋,余谨不满地护住了头,但完全不是生气的样子。 余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夏宁远忽然觉得心酸。知道余谨不爱是一回事,眼睁睁看着余谨和别人这么亲密又是另一回事。 他有些好笑地意识到,或许正是因为没有他的骚扰,余谨才有机会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吧?也怪不得上一辈子,余谨会恨他,希望他去死。 夏宁远虽然总摸不透余谨心里的想法,可他对余谨的性格还有几分了解。在意外发生之后,他第一时间自然也是满腹怨恨,可重生之后细细一想,他觉得余谨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恶意欺骗。 或者说,余谨不屑这么做。 夏宁远想到余谨连稍微哄骗他都不愿意,顿时苦笑。也许,余谨是不想失去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也不愿意干妈伤心,所以才一直忍耐着。而那一次松手,恐怕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吧? 可是,余谨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如果从一开始余谨就明白地告诉他,他也许会伤心会痛,却不需要去死。无论是谁,都不会愿意被自己喜欢的人害死。 “那是萧毅。”齐啸云轻声说。 夏宁远又看了几眼,发现确实是,他虽然没机会和萧毅接触,可校宣传栏里没少贴萧毅的照片,校内活动也总少不了萧毅的影子。 齐啸云犹豫了一下,拿出笔记本刷刷写了几个字推给夏宁远。 夏宁远低头一看,上面写着:“你和余谨出问题了?” 这句话明显不是在说朋友吵架,夏宁远虽然有些顾忌同性恋的事被人知道,但实际上不太担心,毕竟他老妈早在他发育期时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只不过在学校里可能会难熬些。 这年头随着全球信息化,同性恋见怪不怪,直男之间开玩笑也很随便,越是坦然反而越不容易惹人怀疑,所以夏宁远从来都是半真半假地应对。 可既然齐啸云这么问了,夏宁远不想骗他。 “从来就没开始,他只当我是兄弟。”夏宁远叹了口气,把笔记本推回给齐啸云。 齐啸云看着笔记本眼中闪过一道光,随后想想又补了一句:“萧毅这个人比较复杂,不太适合余谨。” 夏宁远知道齐啸云的意思,萧毅什么都好,绯闻总是不断。虽然事后女孩都称是和平分手,但余谨自尊心那么强,又很敏感,如果真的在一起,恐怕会有很多矛盾。 可是又能怎么样?夏宁远没忘记昨天余谨生日是和谁一起过的,上一辈子不知道,这一辈子却是不想知道都不行。 感情问题永远不是单方面的,他觉得上一辈子之所以失败绝不仅仅是余谨的问题,他不想报复余谨,可也没有办法无怨无悔,继续充当守护神将。 “我会劝告他,不过估计不会有用。”夏宁远也不知怎么的,并不担心齐啸云会把性向的事情拿出去乱说,他潜意识里信任着齐啸云,甚至在无意识中已经把齐啸云划到了自己人的圈子里。 齐啸云沉默了片刻,侧过头凑在夏宁远耳边低声道:“其实我也是……” 第6章 夏妈妈 温热的吐息使夏宁远忍不住缩了缩,半边脸都有点烧。他反复想了几遍,才有些震惊地反应过来:齐啸云的意思是,他也是同性恋? 等夏宁远回过神看齐啸云,选修课的老师已经来了,齐啸云只管专注的上课,没再给夏宁远确认的回复。 浑浑噩噩上完了课,夏宁远才后知后觉:齐啸云是同性恋又怎么样?跟他没半毛钱关系,虽然有点震惊,可也不至于这么失魂落魄吧。怪不得齐啸云那么帮他,估计是看在同一类人的份上吧? 自觉想通了关键,夏宁远又高兴了起来。无论齐啸云是因为什么而帮忙,他都决定在齐啸云出国之前好好地报答。 这么想着,夏宁远对齐啸云越发殷勤,不仅顿顿早餐不落,连打热水的活儿都主动包了。 打热水其实特考验耐心,每天就早晚两个钟头的点提供免费热水,其他时候都得花钱在专门的机器那接,排队排老长不说,离宿舍也远。 齐啸云拒绝了几次,看夏宁远干劲十足,也就随他去了。 张诚和廖仕杰自然很不平衡,在齐啸云请了两顿夜宵后,也只能讪讪地嘴软了。可不是,夏宁远爱对谁献殷勤,外人管得着么?再说了,热水如果没用完,齐啸云照样会大方地贡献出来,何必纠着点小事不放。 夏宁远没再主动找过余谨。平时打电话回家,嘴里说的也不再是余谨怎样怎样,而是換成了齐啸云怎样怎样。 夏妈妈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久了,终于觉出不对。大概是出于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理,夏妈妈的心多少偏向从小看着长大的余谨一些。 “小远,你和小谨是不是……”夏妈妈虽然因为离异对儿子性向加以包容,但还是有些搞不明白两个男的怎么会互相喜欢,要不是余谨这孩子她知根知底,当初绝对不会接受夏宁远的出柜。现在要她对儿子作开导,夏妈妈表示压力很大。 “妈,小谨和我没什么的。”夏宁远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好。要不是他重生后到学期末之间没有长假,他原本是想第一时间回家看看自己的老妈。上一世他那么乌龙的死了,还不知道他老妈会怎么伤心。 尽管如此,他并没打算告诉老妈自己重生的事,谁信啊! “哦,那就好,小谨这孩子虽然傲气,不过对别人的好还是会记在心里的。他从小没有父母,寄人蓠下的,总会特别敏感些,你既然喜欢人家,就要多包容。” 夏妈妈也不知道男的跟男的怎么回事,只能按自己的想法来教。其实她私下想过,这样也蛮好,余谨没有父母,将来肯定是跟她们娘俩一起住,她等于多了一个儿子。 至于传宗接代,那个死男人估计都有新老婆了,这种事还是让他们自己操心吧。 “不是……唉,妈,你可不要再和小谨乱说什么了,小谨有喜欢的人,我们只是兄弟。”夏宁远无奈了,他觉得有必要先敲敲警钟。人年纪大了总会变得唠叨,要是不说明白了,指不定会在余谨那说些不中听的话。万一余谨听着听着又变态了,那就糟了。 “小远,你和妈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夏妈妈自认对儿子比较了解,再加上最近听齐啸云的事多了些,很自然的多想了。 “没有啊。”夏宁远叫苦不迭。 “算了,长途贵,等你回家了再好好审你。”夏妈妈不满意儿子的不老实,但孩子大了,总不能揍屁股求真相吧。 没关系,来日方长,想进夏家大门,总要经过她这关。这么想着,夏妈妈又叮嘱了几句就挂了。 夏宁远无语地挂了电话,忍不住长吁短叹。 “怎么了?还在想余谨?”齐啸云正坐在桌子边温书,看夏宁远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语气淡淡的。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都说了没这回事。”夏宁远忍不住抱怨起来。“我妈还总叫我包容余谨,就余谨那个臭脾气,我哪有能耐欺负他!” 齐啸云嘴角微翘,眼睛弯了少许:“是你自己没脑子,一见面就说萧毅坏话,余谨没揍你一拳算不错了。” “你也知道我嘴笨,算了,该提醒的我也提醒了,他听不进去我也不能怎么样。”夏宁远本来有点郁闷,不过齐啸云的讽刺他听着却不像以前那样生气了,而且只要看到齐啸云的笑就心情舒畅。 相处久了,他发现齐啸云也不是真的面瘫,只不过在齐啸云认为不熟的人面前,总是比较冷淡。 齐啸云点点头,又低头看起书来。 他们宿舍和二层其他宿舍一样几乎晒不到太阳,但每天有一个特定的时间能晒到书桌的一角。齐啸云就坐在这个位置静静地看书,阳光打在他的额头上,给他的睫毛镀了层金光,连皮肤似乎都变得透明了。 夏宁远承认齐啸云帅,这会儿更是有一种漂亮得像幅画的感觉。“齐啸云,你爸你妈怎么生得你啊?要我说他们最好的基因都在你身上了。” 齐啸云抬眼看了夏宁远有几秒,才缓缓回道:“可不,所以就离婚了。” 夏宁远心里格登一下,连忙说对不起。他自己就生活在单亲家庭,自然了解其中的苦楚,他没有想到齐啸云居然和他一样。 “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嘛。”齐啸云还是一脸面无表情,不过夏宁远知道他没有生气。 “齐啸云,你想没想过毕业以后做什么?”夏宁远转了个话题。 齐啸云认真想了想:“都可以吧,只要感兴趣就行。我名下有几处不动产,只要不太离谱,每年还可以出国玩一趟。” 夏宁远被噎了一下。仇富啊!不过再一想,齐啸云的父母只丢下钱却什么也不管,又感觉没什么好庆幸的。 “你呢?”齐啸云专注地看着夏宁远,眼中似乎含有无限寓意,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我嘛,等毕业了就找一家通讯公司实习,现在自动化专业不怎么热门,再过两年就好了。”夏宁远觉得自己确实挺幸运。他重生前是误打误撞走的这个路子,结果发现挺适合自己,这一回想必能走得更稳。“工作几年分期贷款买个房子,把我妈接过来就圆满了。” 齐啸云嗯了一声,继续看他的书。 话题就这么断了。如果是别人在场,八成会觉得齐啸云很没劲,然后自己也没趣。 而夏宁远逆来顺受惯了,没有半点尴尬。他甚至都有点纳闷,自己是不是在余谨那里碰的钉子太多了,如今居然觉得齐啸云对自己挺好。 其实也没差,齐啸云对谁都很冷淡,没有谁特别。 夏宁远突然想到齐啸云学期末会出国的事,就特别想问是不是已经在计划了。说不清为什么,他居然有点舍不得。而且齐啸云这种冷冷淡淡的性格,出国以后怎么交新朋友,会不会再有人关心齐啸云有没有吃早餐……各种乱想。 不过夏宁远到底还是没问出口,他们只是朋友,他没有权利替齐啸云决定未来。 由于一心还债,夏宁远忙忙碌碌,想到余谨的时间越来越少。再加上之前本失败的谈话,他觉得余谨这回肯定气得要命,而他也没有心思再去哄余谨。反正他问心无愧,日子久了,余谨会想通的。 夏宁远没想到的是,还没过几天,余谨自己主动找上门来了。 那天的天气特别好,万里无云的,正适合洗晒。齐啸云受邀去参加校内的网球友谊赛,晚上还有聚餐,夏宁远就把自己和齐啸云的床单一起洗了。 余谨来的时候,张诚和廖仕杰正在批斗夏宁远的重“色”轻友。 夏宁远看到余谨的惊大于喜,张诚还一个劲的瞎起哄,直说什么旧爱找上门来了,看你怎么收场。 余谨本来就不太高兴的脸更是拉得老长,皱着眉对夏宁远低声训道:“你有出息点吧,除了做这些事情,你还会什么?” 夏宁远看到余谨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高兴的,结果这一盆冷水浇下来,什么情绪都没有了。他差点脱口而出:我们同居的时候,连你内裤都是老子洗,真要嫌弃,怎么不自己洗?想想又觉得可笑,现在的余谨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找我有事?”夏宁远习惯了对余谨隐忍,虽然不快,也没有发火,语气不由自主学了齐啸云的几分冷淡。 余谨抿着唇,极明显的不爽:“你跟我出去走走。” 夏宁远知道余谨有些话不方便说,只好冲了手上的泡沫,和张诚他们打了个招呼,跟着余谨出了宿舍。 余谨先是沉默地闷头走路,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 夏宁远看着余谨略显削瘦却挺得笔直的背,感慨良多,但也没什么可说的。他是金牛座,网站上说像他这样的人,一旦绝情那是绝对的冷酷。夏宁远原来觉得有点夸张,现在却不得不承认有点道理。 不过他的情况也比较特殊,不是谁都有机会碰上情人反目,再重生一回。狗血电视剧也不过如此了。 “余谨,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眼看着余谨领头绕着宿舍附近的林荫道走了几圈,却还没有说话的意思,夏宁远不得不开口了。他还有两条床单要洗,否则晚上就没得睡了。 余谨立即一个转身,眼睛里像能冒火一样,瞪着夏宁远。 “……”夏宁远下意识就想说对不起,但他马上发现自己差点又被习惯给绕进去了,不由得苦笑。 “你什么意思?”余谨逼近一步。 夏宁远一头雾水。 第7章 负心人 “自顾自划的说喜欢我,总是缠着我不放,还把这事告诉干妈……”余谨一开始气势逼人,说着说着却转变成不自在,眼神也撇到一边去了。“从来没问过我是什么想法……” 夏宁远苦笑:“对不起,以后不会了。”心里所猜成为事实真相,这还真是挺悲惨的。 “我最讨厌你这种样子,做什么老好人?”余谨怒瞪夏宁远。“你想的时候不管我要不要,觉得没有希望了,又自作主张放手?” ?什么状况?夏宁远有点闹不明白了。如果说原来的他一直纠缠余谨,使得余谨不忍或是无法拒绝,那他现在已经是在明显的疏远了,余谨为什么还这么生气? 余谨看着夏宁远一脸呆样,气不打一处来:“我就算要找情人,也不用找个老妈子吧?” “……”夏宁远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想他和余谨的认知确实存在很大的差异。余谨虽然只说了表面意思,但潜在的深意却很明显——余谨喜欢和自己一样优秀,甚至更优秀的那种人。 “那我离你远一点,满意没有?”夏宁远实在有些火大。任凭是谁,满腔热情付出换来这样残酷的一句,都会受不了。 余谨的脸刷地一下通红,嘴抿得紧紧的,眼睛里的火苗更旺了。 夏宁远说完也有点后悔。余谨太要强了,以他的了解,之前那些话简直不像是余谨会说的。那么赤裸裸,就好像是余谨也喜欢他一样。 怎么可能呢?他又不是没试过无止境的包容,结果余谨并没有爱上他。既然如此,他现在选择放手,余谨又有什么权利来指责他不够坚定? “余谨……”夏宁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明白不能把还没发生的事情安在余谨身上,可是他忘不了余谨松开手时的表情。 “夏宁远!”余谨发红的脸慢慢消褪颜色,最后只剩下苍白。“萧毅在追求我,你知道吧?” 多有意思啊,上一辈子余谨就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也没这样看过他…… “余谨,你是想说你喜欢我吗?”夏宁远冷静地看着余谨。 他从没有这样明确的寻求过答案,他潜意识里畏惧余谨的拒绝,总觉得自己不够好,配不上余谨,只希望付出的行为能够表明心迹,能打动余谨。原来,他竟一直没有问过余谨是不是喜欢他。 余谨就像被掐住了脖子,张着唇却没有回答。好半天,他才茫然地低头:“我、我不知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不是故意想你难受……” 夏宁远刚提起一点的心又慢慢沉了下去。还抱什么希望呢?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喜欢余谨的时候,陷落得毫无抗拒,而余谨却始终保持在安全线外。 “你喜欢萧毅。”夏宁远肯定地说。他没有忘记余谨面对萧毅时露出的快乐,那是在他们相处时绝对没有的。并不是说余谨没有笑过,但绝对不会那么炫目。 余谨表情复杂,许久才看向夏宁远:“小远,你会不会怪我?” 从小到大,夏宁远只听过两次余谨用这样柔软的声音说话。上一次,是在余谨与亲戚家的小孩吵架后离家出走。 小孩们不懂什么委婉,只知道空降而来的大哥哥抢走了父母的注意,自然下意识的排斥。 心思敏感的余谨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再有父母无条件的宠爱,开始明白寄人蓠下的痛苦。他无法忍受,只有逃跑。 夏宁远在一个废弃的小公园里找到余谨,余谨就像受伤的小动物抱着夏宁远哇哇大哭。 除了笨拙的安慰,夏宁远做不了什么,但他始终重复一句话:“小谨,有我在,我妈妈也疼你。” 余谨收了眼泪,软软地说:“小远,你会不会一直对我好?” 夏宁远记得自己点头点得无比坚定。 人是不是对自己的身边的人总会下意识残酷?也许是知道不会被放弃,于是肆意的挥霍。 夏宁远想,他是真的不再恨余谨。余谨只是拥有了太多的爱,任性的不再长大。这真的不能怪余谨,当所拥有的一切成为习惯,就无法珍惜。 “余谨,我说过会一直对你好,我妈妈也疼你……可能是我把亲情弄错了。”夏宁远几乎连自己都当真了,可是心为什么还会痛?“我最近才明白过来,这种单方面的行为会给你造成困扰。” “是不是跟齐啸云有关?”余谨有些迟疑地说。 夏宁远脑子里瞬间就晃过齐啸云被自己激怒时的表情、隐忍着的表情、微微笑着的表情……还有阳光下透明的不真实的表情,忧郁的心情似乎立刻变好了一些。 他摇头笑:“小谨,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人家是校草,再说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同性恋。” 齐啸云的信任是夏宁远重生后收获的珍贵礼物,哪怕齐啸云不在意,夏宁远也不会把齐啸云的秘密随便告诉别人。 余谨还想说什么,却犹豫着抿紧了唇。 “好了,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妈那边,我已经告诉她是我太荒唐。”夏宁远走近余谨,试探着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虽然心里苦涩,却仍有几分温暖。 就此放手吧,他们只做亲人就好。 余谨咬着唇点了点头。 夏宁远本想再提醒一下余谨小心萧毅,但看着余谨已经恢复平静,甚至隐约带有雀跃的表情,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不知道上一辈子余谨最后是和谁在一起,既然已经决定放弃,他只需要做好一个亲人该做的事情,在余谨受伤的时候还有一个可回的地方。 世事难料,他曾想过报复余谨,如今却觉得这样就好,如同放下了巨石一般轻松。原来宽恕别人的同时,也是在原谅自己。 送余谨回到宿舍后,夏宁远和揪着他们打趣的余谨室友们开了几句玩笑,这才重新出了宿舍。 虽然说了还是亲人,但是经历过,有过伤痕,一切和以前都不再一样。夏宁远懂,余谨也懂,只是他们都不想戳破,都愿意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拿着小卖部里买来的烟,夏宁远闻了半天,终于点燃一支。辛辣的气体一经入肺就引来猛烈的咳嗽,差点薰得人流泪。 夏宁远心情不好,但发现装忧郁真的不太适合他。 想起那两条还没洗的床单,再看看手表居然快接近中午了,夏宁远捏着烟开始往回赶。 由于走的时候床单留在公共清洗室,夏宁远就没回宿舍,直扑过去。结果到了一看,不仅床单没了,连桶也不见了。 夏宁远可不相信张诚和廖仕杰会好心帮忙,难道被人偷了?虽然可能性不太高,不过想想前一段女生宿舍有人偷内衣……呃,保不准男生宿舍就有偷床单的。 这下可惨了,他的床单丢了事小,齐啸云的床单要是也掉了,晚上睡什么? 夏宁远觉得头疼。这段时间他是还债还得勤,可是并没有什么成就感。齐啸云又不是傻子,有意无意间也替夏宁远做了些事情,夏宁远甚至觉得自己还倒欠更多……比如选修课的“特殊”考前准备材料……光是这一项,夏宁远连想拒绝的心都提不起来。 悲摧的是,夏宁远根本没法说出自己还债是天经地义。如果他不接受齐啸云的好意,完全想像得出,齐啸云也不会再接受他的“还债”行为。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还出点什么乌龙事件,夏宁远都想把自己塞到马桶里冲下去。 哭丧着脸回宿舍找张诚他们确认床单,夏宁远悲愤地决定,如果真的不是碰上这两家伙良心发现,他就只能去小卖部重买条新的赔给齐啸云了。 结果酝酿了半天,开门一看,张诚和廖仕杰正坐在桌边吃饭吃得正香,旁边还搁着两份没开的饭盒。 左瞄右瞄,没看到洗床单的桶。夏宁远心凉了半截,看来这俩孙子真的没有洗床单。 正在哀叹破财消灾,张诚已经看到了夏宁远,他嘴里还含着没咽下的饭就开嚷了:“……小远子,兄弟们今天沾你光了……快过来尝尝,这可是齐大帅从庆功宴上打包回来的。喂,老廖,好意思嘛你,从我碗里抢虾!” 齐啸云不是得打一天比赛吗?夏宁远满脑袋问号。“你们看到床单没有?”还是这个比较重要…… 张诚刚从廖仕杰筷子下头抢回虾子,一边啃一边忙里偷闲地回嘴:“齐啸云洗了,这会应该在晾吧!” 夏宁远一听就往楼顶跑。齐啸云挺爱干净的,但是和普通男生一样,都不太喜欢自己动手。基本上到忍不了的时候,都会找校内代洗店帮忙。只是从夏宁远决心还债开始,齐啸云就没机会找人代洗了。 不过齐啸云显然是很不好意思的,因为从夏宁远成功搜出一双臭袜子并且清洗后,齐啸云就没再给夏宁远搜着过。每次洗澡的时候,衣服就泡在桶里,等澡洗完,衣服也洗完了。 虽然夏宁远很怀疑齐啸云到底洗干净了没有,但齐啸云这样明摆着就是不想夏宁远帮忙了,夏宁远也不好勉强。 等夏宁远放弃帮忙洗袜子后,齐啸云又恢复了老样子,直接找人代洗。 夏宁远也学聪明了,偶尔帮忙洗个大件,而且搞突然袭击,这样就既能还债又不惹反感。 让一个不爱洗东西的人帮忙洗床单,夏宁远好有罪恶感。爬上了顶楼一看,果然,齐啸云拉了根绳,床单已经晾了一条,另一条刚搭上绳,正巧这会儿风大,齐啸云一看就少做这些事,手忙脚乱的。 夏宁远连忙过去帮忙:“不是说晚上才回来?” 接近正午的太阳有些晒,齐啸云的脸微微发红,不过表情挺愉快:“下午的比赛临时取消了。” 夏宁远哦了一声,帮着齐啸云拉床单,一不留神正好摸着齐啸云的手。微凉的触感让夏宁远无意识握紧了:“怎么这么凉?” 第8章 暧昧 齐啸云的手一动,却没有抽走。“之前洗了冷水澡。” “操,我给你留了热水啊,肯定又是张诚给用了!”夏宁远心里那个火。 “……我又不是女生。”齐啸云嘴角抽搐。 夏宁远讪讪的,也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篮球赛结束以后,大伙也经常一起挤公用浴室里洗冷水澡,赢了要这么洗,输了也要这么洗。一边洗一边还得吼歌……特别是冬天,一盆水下去,海豚音都出来了。 “都秋天了,小心着凉。”夏宁远还是忍不住鸡婆了一句。 “知道了,老妈子。”齐啸云很不在意。 夏宁远突然就沉默了。余谨就烦他这样,齐啸云肯定也是烦了。他自嘲地笑笑,放开了手。 没想到的是,齐啸云却反握了过来。 夏宁远愣了一下,抬眼看齐啸云,齐啸云微皱着眉,有点担心的样子。 “干嘛?摸了得给钱啊!”夏宁远忍不住开玩笑。 齐啸云一本正经地说:“那你刚才还先摸我了。” 夏宁远一时间也不知道齐啸云是真开玩笑,还是认真说的,张着嘴不知道该接什么好。 齐啸云被夏宁远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侧过头,撒手去拎桶。 夏宁远眼尖地的看到齐啸云的耳朵红得要滴血一样,突然觉得这个人是在害羞也说不定。 齐啸云那副长相配对红通通的耳朵,实在很招人,夏宁远差点就想捏着拧两把了……不过他不敢。他可没忘齐啸云冷脸的样子,杀气逼人的。 “对了,我今天打友谊赛的时候,听说工商管理系的篮球队要挑自动化系,你有没有接到通知?”齐啸云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又是一贯的冰山模样了。 夏宁远听了直纳闷。自动化系的学生是各系中最少的,篮球队战斗力也就一般,全校联赛的时候不垫底就不错了,要说打打友谊赛还差不多,这特意来挑战就有点夸张了。 一般会来挑战,不是对排名不服,就是两系之间有矛盾,通过这种官方的形式来打压。 最近没听说自动化系有什么人得罪工商管理那边的人啊。 夏宁远虽然不够聪明,运动神经发育得还不错,在篮球队是大前锋。他的手很稳,命中率也挺高,本来更适合得分后卫,不过自动化系里高个儿的男生不多,有些个子够的男生又对篮球没多大兴趣——例如齐啸云,所以夏宁远也只好接这个苦力活。 说白了,就是挨撞和抢篮板,内伤啊!!!碰上有人来挑,简直是受罪。 “加油。”两人从顶楼下来的时候,夏宁远听到齐啸云轻声说。 “你来不来?”夏宁远心中一动。 齐啸云不喜欢篮球,按他的说法,踢足球还好点那是一群人抢着出一脚,打篮球就傻冒了,拼了命抢一个球,防守的时候更是跟母鸡护小鸡似的。他比较喜欢小球,乒乓球、羽毛球、网球,都不错。尤其喜欢网球,觉得够劲。 “每周二都有网球练习。”齐啸云回答得很干脆。 夏宁远顿时有些失落。学校有规定允许举行赛事的时间,社团活动也有固定的场地,这些都得按规矩来。私下调整不是不行,但是裁判和指导老师什么的就得另找,双方都不一定服气,场地也得另外花钱去租。 “听说余谨找你?”眼看着就要走到宿舍门口,齐啸云状似无意地问道。 “呵呵,没什么,说开了。”夏宁远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他想起来齐啸云替他洗床单,总有种微妙的违合感。“本来想着天气好顺便帮你洗下床单,结果害得你自己动手。” “你怎么不顺便帮张诚他们洗?”齐啸云似笑非笑。 夏宁远下意识就想反驳说他们怎么一样,但又觉得这么说有点怪。不过齐啸云显然也就是开开玩笑,并不是真的要知道为什么,夏宁远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晚上的时候,夏宁远就接到篮球队长的通知:工商管理系挑自动化系,还指名道姓要夏宁远上场。这已经很明显了,是有人和夏宁远过不去。 夏宁远挺纳闷的,他压根就没和工商管理系的人有过接触,怎么可能就得罪上了?重生之后有许多事情都脱离了原样,夏宁远并没有未卜先知的优势。 张诚还调侃夏宁远,说肯定是和齐啸云走得太近,工商管理系的女生们决定给他一个教训。 到了比赛那天,夏宁远才知道,哪里是什么女生要教训他,根本是萧毅找茬来了。 事实上萧毅自己根本没上场,光是工商管理系的预备队员就轻轻松松把自动化系打趴下了。夏宁远所在的大前锋又是个白挨抽的位置,一场比赛下来,不知道吃了多少暗亏。 其实一开始夏宁远也没多想,只是当他看到对体育一项不感兴趣的余谨出现,而且和萧毅并肩坐在一起时,他突然就悟了。特别是余谨看着他的眼神又是愧疚又是不安,最后还状似和萧毅发生了争执,直接跑了,萧毅也急匆匆跟了出去……这样要是还不明白,那也未免太笨了。 比赛结束的哨子一吹,夏宁远就坐地上起不来了。由于是输的那一方,自然是享受不到什么热情的送水送毛巾服务,他背靠着墙呼呼直喘气,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 “小夏,你到底得罪谁了?”队长递给夏宁远一瓶水,也坐了下来。 夏宁远灌了几口水,觉得不解热,索性低下头冲了冲。 “小心感冒啊。”队长也知道夏宁远心情不好,不由得宽慰道:“算了,可能是看你长得帅。” 夏宁远本来挺郁闷自己躺着也中枪,一听队长的安慰就乐了。“是衰吧!” “哪儿的话,我看你就挺帅。个儿够高,又结实,五官也够MAN,真不知道那些女生眼睛怎么长的,好像除了齐啸云跟萧毅就没男人了,啧……”队长越说越激动,替夏宁远不平起来。至于有没有联想到自己身上,就没人知道了。 夏宁远耙了耙头发,抹把脸,正想应话,结果就听到齐啸云轻飘飘一句:“我也觉得夏宁远挺帅的。” 队长浑身都僵硬了,扭头的姿势特别二,跟机器人似的,夏宁远觉得仿佛能听到骨头咯吱咯吱摩擦的声音。 “齐、齐啸云同、同学……”队长一脸尴尬地打招呼。 “我叫齐啸云,不叫齐齐啸云,谢谢。”齐啸云浑身的冷气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放。“还有,我知道我长得帅,这种事就不需要别人来证明了。” “……”队长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难得背后说句坏话,还被当事人给逮着了。 “你怎么来了,练习结束了?”夏宁远连忙打圆场,他觉得挺好笑的,不过队长肯定是没什么恶意。 齐啸云还是面无表情,不过语气稍好了点。“我提前过来的。” 夏宁远又感动了,这不是在说特意来看他比赛,给他加油么? “看你输得有多惨。”齐啸云接着道。 “……”敢再犀利点么?夏宁远很肯定齐啸云在迁怒。 “走了,回去。”齐啸云转身就走。 夏宁远连忙起来,结果不留神牵扯到之前受暗伤的部位,不由嘶的吸了口凉气。 “怎么了?”齐啸云回头正好看到夏宁远把手从腹部移开,脸色顿时一沉。“故意的?” “嗨,比赛嘛,磕磕碰碰挺正常的。”夏宁远嘻笑道。也确实,对方虽然有针对性地找麻烦,但点到为止,并没有更过份,就算是想报复回去也没什么证据。 齐啸云看着工商管理系那边冷哼了一声,走回夏宁远身边:“走得了吗?” 夏宁远嘿嘿笑着,勾住齐啸云肩膀,把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过去:“本来走不了,现在行了。” 压过去之前,夏宁远挺担心齐啸云会推开他,不过他也就是转移一下注意力。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 齐啸云虽然对夏宁远的亲近有些惊讶,却是非常配合地扶住了夏宁远的腰,让他走得更稳。 夏宁远注意到齐啸云身上穿着的还是网球赛服,显然是没洗澡就先赶过来了。两人身上都有汗,味道自然不会好闻,可他愣觉得齐啸云身上传来一股让他着迷的气息。说不清楚是什么味道,心跳却是一点点的加快了。 在场的女生就差没有咬小手绢,表达各种羡慕嫉妒恨了,个个眼神如刀地戳向夏宁远。这时候哪里还有人管工商管理队赢不赢的,全都围观齐啸云去了,把工商管理队的队员们气得不行。 夏宁远虽然无缘无故充了次冤大头,但他相信清者自清,时间久了,所有人自然都会明白他和余谨之间什么也没有。只是,余谨在比赛后也没来关心一下,让他有些失望。 齐啸云也没说什么安慰性的话,不过夏宁远就是能从齐啸云的一举一动中感觉出,齐啸云挺在意这件事。 “啸云,比赛里受伤常有,别瞎担心。”夏宁远坐在床边,看着齐啸云急急忙忙找药,心里觉得暖暖的。 “那是,你个儿够高,又结实,这点小伤算什么。”齐啸云冷着脸揭夏宁远的球服。 果然还在记仇!夏宁远正想反驳就被球服盖住了头,等他把球服整个脱下来,就看到齐啸云蹲在一边,拿着云南白药认真地看他的伤处。 防守的时候最容易受伤,而且主要集中在胸腹那块。这本来挺正常,可夏宁远看到齐啸云专注的样子,突然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周围的空气似乎上升了好几度,夏宁远觉得齐啸云的眼光就像实质一般,所看之处微微有些颤栗,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了些。 “很痛?”齐啸云喷完药就抬头问夏宁远。 由于还保持着蹲的姿势,齐啸云仰头的时候,夏宁远还是得低头才能和他面对面。一瞬间,夏宁远的视线跟着了魔一样集中在了齐啸云淡色的唇上。 这样好像很方便接吻……夏宁远有些恍惚地想。 第9章 讨公道 似乎是感觉到了异样,齐啸云脸色没变,但耳朵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红了,他有些慌张地站起来,由于用力太猛,正好跟夏宁远头撞头——怦的一声脆响,两人都有点犯晕。 夏宁远坐着还好,由于齐啸云是突然起立,身体就不自觉得往后仰。夏宁远一见就下意识伸手去拉他,结果两人都因为反作用力一起摔在床上。 温热的躯体在怀,夏宁远还来不及体会具体滋味,齐啸云就已经弹跳着退开,脸颊上也泛起了薄红。 本来只会让人觉得帅气的脸因为那点颜色而鲜活动人起来,展示出独特的风情——略微慌张的表情,轻咬下唇又松开的小动作,都让夏宁远移不开视线。 夏宁远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居然忍不住遗憾自己怎么没有真的亲下去。 “我去洗澡。”齐啸云跑得比兔子还快,只剩下夏宁远一个人后知后觉地回味。 好一会儿,夏宁远才清醒过来:他居然对债主有了非份之想,这也太离谱了。 先不说到学期末的时候,齐啸云就要出国。夏宁远还记得齐啸云说过有喜欢的人……他现在很想知道,到底是谁何德何德,居然能让齐啸云暗恋。 夏宁远觉得心像被什么咬了一下,有点嫉妒。 等齐啸云洗完澡回来,张诚和廖仕杰也回了宿舍。人一多,旖旎的气氛自然烟消云散,无论是夏宁远还是齐啸云不约而同地保持原状,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一转眼,就过了一周。在此期间,夏宁远无意中见到几回余谨与萧毅同进同出,他们有说有笑,显然已经和好。对此他只是笑笑,心里没有任何感觉。 周二晚上照例是篮球活动,夏宁远一身臭汗回到宿舍,就听见张诚跟隔壁的舍友侃大山。 “……你不知道齐啸云多牛!”张诚说得眉飞色舞,手上还做出挥拍的姿势。“他一人单枪匹马挑了工商管理系的网球队,通杀啊!!!” “不能吧,齐啸云挺低调的,也就看着拽,从没听说他会主动挑事啊~” “你懂个P。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听过没有?”张诚一脸鄙视。“这就叫男人的情怀!” “……你说他是给夏宁远找场子啊?” “那废话!”张诚吹胡子瞪眼:“听听齐啸云那话说的:篮球算个鸟,有本事一对一单挑!王霸之气,懂不懂?” “是是是,就你懂。” “那是,哎,我跟你说啊,齐啸云和夏宁远真的挺铁的……”张诚一脸八卦。 “齐啸云,你在啊?”夏宁远朝着张诚吼了一嗓子。 张诚吓得屁滚屁流,差点平地上摔跟头。结果回头一看,当然连齐啸云的影子都没有。 “哈哈,瞧你那怂样!”听张诚吹牛的隔壁舍友笑得东倒西歪。 “夏宁远,你皮痒了是吧?”张诚恨得直咬牙。 夏宁远坏笑:“你胆子也太小了,齐啸云又不会吃了你。” 张诚哼道:“他也就不吃你!” 夏宁远“切”了一声:“齐啸云什么时候挑了工商管理系?我怎么不知道?” “就刚刚,哎,我说你小子,人家替你出头,你倒好,都不去助阵。”张诚完全成了齐啸云的铁杆粉丝,神彩飞扬得就像是他自己亲手通杀工商管理系一样。 夏宁远无辜地抓头发:“没人告诉我呀~” “啧,我看你忘了你家小谨吧,人家齐啸云多人妻啊,又是默默付出又是照顾你面子的……”张诚嘴贱,一逮着机会就使劲地YY。 “……”夏宁远一脸肃穆地对着张诚咳了一下:“那个,齐啸云,你回来啦!” “夏宁远,我警告你啊,别当着鸡毛当令箭,你以为我真怕齐啸云啊?”张诚愤愤不平。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隔壁舍友不忍地拉了拉张诚的袖子,指了指他身后。 张诚一脸莫名其妙,嘴里嘟囔着“干什么,拉拉扯扯的我家老廖要生气”,一边转身看后头…… “妈呀,鬼呀!”张诚一看到身后拎着球拍袋子的高挑身影,腿先软了。 “不好意思啊,我还没飘起来。”齐啸云挑眉。 张诚跟火烧了屁股一样,瞬间嗖地一下窜到夏宁远身后,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探头“HI~”了一下。 “你刚才说什么人妻?”齐啸云挺让人意外的露齿笑了笑,露出来的满口白牙散发出阴森森的气息。 张诚就跟被人捏着嗓子一样哀嚎:“我说夏宁远人妻呢,一看只有被您老压的份!” 夏宁远听得满头黑线:“……” 原本看热闹的隔壁舍友发现情形不对就果断撤退了,宿舍走廊上阴风阵阵,很是碜人。 “……”齐啸云本来是打算好好教训张诚,但是张诚太上道了,那狗腿样实在雷人,齐啸云默了半天,直接回宿舍收拾衣服洗澡去了。 直到人走了好一阵子,张诚才彻底放松下来:“跟死了一回一样。” 夏宁远无语:“让你嘴碎。” 张诚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重新昂首挺胸:“你没看到比赛太可惜了,从齐啸云上场开始,女生们的嘴就没停过,一直在尖叫。” 夏宁远知道齐啸云是给自己出气,他觉得感动,又有点生气齐啸云不告诉自己,也许是出于私心,他很想看到齐啸云替自己出头的样子。 张诚又唠叨了一通,总算满足了自己对齐啸云的仰慕之情,打着呵欠回宿舍补觉去了,留夏宁远一个人心潮起伏。 夏宁远站在原地半天,一时兴起,把篮球丢在地上,直接大踏步朝着公共清洗室走去。 清洗室里只有一个单间门是关着的,里头哗哗响着水声。 夏宁远站在门外,为自己的冲动而发笑。他刚才突然特别想见到齐啸云的脸,结果过来了却发现自己总不能破门而入,也只好耐心的等了。 齐啸云的动作总是很快,夏宁远还没想好要和齐啸云说什么,齐啸云已经推门出来了。 扑面而来微凉的水气,淡淡的沐浴香气一个劲地往夏宁远鼻子里钻,夏宁远浑身都热起来了。 齐啸云拎着个桶,头上还搭着毛巾,直直地看着夏宁远发愣。“有事?” 夏宁远觉得满肚子有话想说,一出口就变成:“又洗冷水澡。” “热。”齐啸云简单回了一个字,把桶拎到清洗台边,准备洗衣服。 夏宁远真想把齐啸云按回去再用热水浇一遍。 “晚上打了几场?”网球很耗体力,夏宁远虽然不会玩,但多少了解一些。 齐啸云没吭声。 “我帮你洗吧。”夏宁远注意到齐啸云的手有点发抖,肩膀也绷得很紧,应该是用力过度引起的。 “不用。”齐啸云停了停,又说:“和你没关系。” 如果放在从前,夏宁远绝对会恼羞成怒地以为齐啸云是嫌弃他多管闲事。这一回,他就像心有灵犀了一样:齐啸云的意思是这场单挑不是因他而起。 夏宁远又不是真傻,怎么会不明白齐啸云的好意,无非是不希望夏宁远有心理负担。 “谢谢。”夏宁远觉得这两字的份量太轻,他更想搂住齐啸云亲两下。等他发现自己居然又对着齐啸云发情,再厚的脸皮也忍不住有点发红。 齐啸云坚持不要夏宁远帮忙洗衣服,夏宁远也就不帮,不过他灵机一动,站到齐啸云身后给他捏起肩膀来。 起初齐啸云因为夏宁远的动作慌了一下,等发现夏宁远真的只是单纯帮他放松之后,也就任夏宁远动作了。只不过,他表面虽然淡定,发红的耳朵却泄露出一丝羞涩。 夏宁远耐住想咬一下的冲动,认真地替齐啸云捏开僵硬的肌肉。 安静的清洗室里水声不停,但两人的呼吸声似乎格外清晰,而且意外得有种亲密感,就连精神也无比放松下来。 最后衣服是夏宁远替齐啸云洗完的。 齐啸云太累了,在夏宁远替他捏肩膀的时候差点打瞌睡……手里一直在重复洗一件衣服。 夏宁远心疼齐啸云,又觉得他这样可爱得不行,索性哄他说都洗完了,只要晾上就好。 齐啸云迷迷糊糊之下,居然真的把夏宁远的话当真,含糊说了声“谢谢”就回宿舍睡觉去了,剩下夏宁远甜甜蜜蜜地替齐啸云洗衣服。 廖仕杰正好有事回来得晚,进公用清洗室刷牙的时候差点没被夏宁远吓得半死——有谁见大晚上了一边洗衣服一边傻笑的?而且洗的还不是自己的衣服……廖仕杰事后向张诚提起时总是重复一句话:“差点闪瞎我俩招子!” 虽然夏宁远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对齐啸云胡思乱想,可心一旦动了,就不那么好控制了。他开始偷偷观察齐啸云是否经常和某个男生在一起,有没有和哪个男生说话时态度比较特别,不由自主地猜测齐啸云暗恋着的到底是谁。 结果当然是没有任何蛛丝蚂迹。要不是夏宁远因为还债总跟着齐啸云,齐啸云的生活简直是跟白开水一样寡淡:教室、宿舍、食堂、短跑、网球……毫无新意。就连周六周天,齐啸云也没什么新花样。 齐啸云单挑工商管理系网球队的事情成为了校内的一段传奇,有好长一段时间工商管理系的人都抬不起头来。 就此服气的人有,更多的人则是不甘心。 不是没有人想抓齐啸云的弱点,可齐啸云还真没什么可被人说的。就算是性格孤僻,女生们也只会说酷。再说了,光是齐啸云替舍友讨回公道这件事就足够加分了。 舆论全都自发地站在了齐啸云这边,无论是不是自动化系的学生都被齐啸云那句“有本事一对一单挑!”迷得神魂颠倒,就差没成立齐啸云后援团了。 正所谓人无完人,很快,有心设计齐啸云的家伙们就找到了一个绝妙的机会。 第10章 校庆 校庆是个重要的日子。对于校领导来说,在这一天不仅可以审视建校以来的累累硕果,还可以借此机会拍些宣传片将校内风情对外展示,吸引生源。 更重要的是,在所有人眼中,校庆活动的优劣质量直接反应着学校的底蕴——简而言之,就是面子问题。 再加上,这一年建校时间恰好逢十,校方更是发动了全部力量,力求做到最优。 不可否认,在执行力方面,萧毅确实是个人才。他集思广益没多久,就整出个篝火晚会。在全校最大的露天体育场一角搭起了表演台,与体育场正中的大型篝火遥遥相对,又精心安排了演出节目单,甚至不惜重金从外头请回来一个专业的拉丁舞表演队。 由于事先噱头搞得足,校庆当天早上,就有不少学生在操场围观,心怀好奇地看着体育场的布置一点一点完善,个个都恨不得立刻就太阳西沉。 校方领导也颇为体贴,直接大手一挥,下午放假,该准备节目的准备节目,负责后勤的开始跑腿。 校庆晚会总时长三个小时,每个系最少也得出两个节目,自动化系的人才实在不多,连夏宁远也被抓包去做壮丁,在一个群舞节目中充当背景。 夏宁远从排练节目到正式上台演出,愣没搞清楚这节目想表达什么,只知道一会儿跑东一会儿跑西,跟他搭舞的女生一个眼神他就得摆个POSE配合,一场表演下来,他觉得比打十场篮球赛还累。 至于效果,他觉得只有四个字能形容:群魔乱舞! 其实自动化系唯一且最拿得出手的就是齐啸云,校干事倒是想把齐啸云往表演台上一放,不管表演啥,保准吸引眼球。 问题是没人能搞定齐啸云。 夏宁远这学期以来和齐啸云关系渐佳,倒是有人求到夏宁远这里。夏宁远知道齐啸云最烦这些,当然不会答应,不过也因此,他不得不以身偿债,去练那个雷死人的群舞。 为了这个群舞,夏宁远躲了齐啸云好几天,就怕齐啸云说要去旁观。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他最后总要上台。 更悲摧的是,因为皮肤不够白,他被负责化妆的女学生足足打了三层粉底,还一丝不苟地上了腮红!舞台上白炽灯一照,汗油齐淌,那个销魂~等从舞台上下来,夏宁远觉得自己像被扒了层皮一样难受。 齐啸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后台来了,正一身清爽地给系里参加演出的“烈士”们派水,扭头看到夏宁远一身戏服外加白粉就惊了。 夏宁远想躲都来不及,正恨不得拿块布捂住自己的脸,就见齐啸云呵呵笑了起来。 一般人都存在着最佳形象角度,也就是说从特定的某个位置看去比较赏心悦目。有的人冷着脸比较英俊,有的则是笑起来更显阳光,总之都不那么完美。 而齐啸云是少有的禁得住360度无码高清考验的那类人,只不过他平时不止面冷,每个毛孔也在放冷气,大家站在他面前认真和他对视超过三秒都觉得好有压力。 这还没敢认真看已经是校草了,可想而知齐啸云一笑的杀伤力有多大。那张面瘫脸平时就能迷得人神魂颠倒,这会儿更是“艳惊四座”。更有甚者,手里的矿泉水一个没拿稳,直接就摔地上了。 这一声响把大家都惊醒了,立刻有一熊男悲愤怒吼:“老子想自插双目!这世道没活路了……”同时捧心做痛哭流涕状。 搞怪的声音把在场的人都乐得东倒西歪,立刻有人拍着熊男肩膀语重心长道:“人丑不能怪政府啊~哈哈~” 夏宁远这一刻觉得就算让他扮小丑也值了。齐啸云那一笑让他意识到,与还不还债无关,他喜欢齐啸云开心的样子。 如果能只对他一人这样笑,那就更好了。 人生际遇就是这么奇妙,夏宁远上一次经历校庆时,压根就没参加节目,从头到尾都粘在余谨身后,结果被余谨系里的男生灌得烂醉,最后是谁把他拣回宿舍都弄不清。 到了这会儿,夏宁远不得不服输,也许从重生再见到齐啸云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不复单纯的上下铺关系,也不仅仅关乎还债。 从前他眼里只有余谨,现在他的眼里也只有齐啸云。 他用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灼热目光专注地盯着齐啸云,直到连齐啸云都发觉异样,僵硬着落荒而逃。 在场的人其实不少,但是齐啸云那个资质确实是男女通杀,谁也没往歪处想。 “嘿,夏宁远,看你家媳妇儿看呆了啊?注意一下影响啊喂!”张诚不知道从哪钻出来,没正形地乱开玩笑,也不知道是真的神经大条还是故意找茬。 夏宁远挑眉:“我看我媳妇儿关你毛事?滚边!”他没有发现,自己的表情十足十地像极了齐啸云。 张诚顿时怪叫起来:“哎呀呀,夏宁远你居然移情别恋,小心我给你家小谨打报告哦。快快,给哥点早操名外加买早点,哥就勉为其难原谅你!” 夏宁远做惊恐状:“怕你啊!小心我媳妇和你单挑~” 周围人都哄笑起来。在场的各系参演者无人不知齐啸云网球通杀的事,个个都清楚夏宁远和齐啸云关系铁,此时自然也把张诚和夏宁远的话当成笑话来听。 就连工商管理系的也被气氛渲染,把两系之间的矛盾抛诸脑后,连声嚷嚷:“夏宁远,你家媳妇儿太泼了,得管着点啊!” 这句话一出来,大家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想想齐啸云那冰山样,再想想骂街的泼妇,反差效果简直能让人喷。 嘻嘻哈哈一通玩笑完,夏宁远在操场附近的厕所里头洗了把脸,就回到操场上找齐啸云。 结果找了一圈,人没找着,倒是又被拉去表演台打杂。 篝火晚会的压轴节目就是萧毅请来的拉丁舞队,男女搭配共五对,男的穿燕尾服,女的一律单肩金色大摆裙,看得操场上狼吼连连。 拉丁舞本就是热情性感,带着那么点骚动意味。操场上虽然只免费提供含微量酒精的饮料,但参与布置现场的学生干事们早就暗渡陈仓,把红酒也掺在其中,还有人偷偷自带了白酒。不少人都放开了平时的拘谨,放浪形骸起来。 不过这会儿校领导还在,理智仍然占据上风,口哨声虽然此起彼伏,但也不敢更离谱了。 校领导当然知道下头怎么回事,眼见着晚会确实办得挺成功,他们也没兴趣打压学生们的兴致。保卫科科长抓过校督导队队长告戒一番分寸后,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随着拉丁舞表演接近尾声,校领导识相地一个接一个撤了。 好些情侣们早就激情荡漾,除了胆子大些的早早悄悄退场,矜持点的也踩着校领导的脚后跟离开,在校园里找个无人发觉的角落练习耳磨厮鬓。 夏宁远人缘挺好,很自然就被逮着灌了几杯红的。 红酒喝着没啥感觉,过会儿就上头,他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热,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总冒齐啸云的脸,特别是那回仰头看自己时那又担心又略带困惑的表情。 夏宁远觉得齐啸云要是这会儿被他碰上,指不定他会狼性大发,直接扑上去。 但是找来找去,夏宁远不仅没瞧见齐啸云,反而不经意间看到操场无人注意的一角,余谨和萧毅紧紧抱在一起,两人亲得难舍难分。 夏宁远看到他俩抱在一起的时候就忍不住皱眉——这也太不担心了,如果被有心人看到,无论是萧毅还是余谨都会很麻烦。 幸好余谨还有几分理智,很快就挣扎着推开萧毅。 萧毅似乎醉得不轻,又把余谨拉回怀里抱了一会儿,才松开,拉着余谨就往操场外走。 夏宁远发现那两人手牵着手离开觉得不太妥当,余谨明显一副羞涩犹豫的样子时,萧毅该不会是想…… 下意识想去阻止,但残余的理智硬是让夏宁远停下了脚步。 余谨从小就对酒精敏感,这意味着此时的他很清醒。夏宁远就算再爱操心,也管不着人家你情我愿。 夏宁远半晌释然一笑,余谨本质上其实是个挺狠的人,那会儿看着他松开手根本就没花多长时间犹豫。 他虽然不再纠结如何区别对待记忆中的余谨和现在的余谨,可那时的情景每每回想还是很胆颤心惊。 曾经认为了如指掌的余谨他根本就看不透,所谓的担忧只怕多余。 表演台上的演出彻底结束了,学生会干事开始上台客窜DJ,播放劲爆的舞曲,模拟舞厅的各色彩灯也统统闪烁起来。 仍然留在操场狂欢的学生们纷纷集中到表演台前,开始疯狂的扭动尖叫。 不知哪个系的男生一时起了兴致,跳到表演台上很嚣张地扭了一通,挺有几分样子,瞬间把台下的气氛又炒热了几分。 夏宁远一心想找齐啸云,对人挤人的跳舞不感兴趣,但人潮涌动,他不知不觉间还是被挤到了表演台前沿。 由于心不在此,夏宁远还是努力地四下张望,正焦急着如何离开,就见有人匆匆上了表演台,对着充当DJ的学生会干事低声说了什么。 那位学生会干事一下就亢奋了起来,操过一旁闲置的话筒在劲爆的音乐声中声嘶力竭地大喊:“现在……有一个天大的惊喜!一位比我们学生会会长还要帅的帅哥将上台为大家助兴,他就是……” 原本吵吵嚷嚷的人们三三两两平静下来,有人甚至脱口而出齐啸云的名字。 临时当起主持的学生会干事顺势狡黠一笑:“让我们有请齐啸云!!!” 一片欢呼声鼓掌声猛地爆发,在尖锐的口哨及催促呼唤中,齐啸云被好几个人架着推上了舞台。 所有起照明作用的灯光全部打亮,那些推齐啸云上台的人却跑了个一干二净。 齐啸云跟平时一样面无表情,酷酷地看着台下。但是散发出来的气场明显和平常不同,双颊微泛薄红,眼神迷蒙,站姿也显得有些懒散,不再笔直。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表演台正中央,什么也没做,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台上的一切都变成了背景。 第11章 陷害和表白 这时候秋老虎还没有过去,男生基本都还穿着单伯短袖T恤或者衬衫,齐啸云也不例外。 不过齐啸云就是有这种魔力,再平凡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一样显得英姿勃发。 只是,无论是谁看到齐啸云现在的样子都能明白,这家伙肯定是醉了,否则哪有这么好欺负的份。 但酒精带来的不止只冲动,还有胆量,平时的敬畏有加早扔一边去了,几乎所有人都拼命拍手不停地喊着来一个。 学生会干事落井下石地把劲舞乐曲换成了杜德伟的《脱掉》,在麦克风中大吼:“齐啸云,是爷们就脱掉脱掉!” 哗——台下的学生们都快疯了,零乱的呼喝渐渐变成了整齐有序的起哄,一声声“脱掉”震耳欲聋。 夏宁远从听到齐啸云的名字起就觉得不对劲,此时看到齐啸云那副毫无防备的样子更是确定这绝不是自愿。 他两手圈在嘴边大喊齐嘨云的名字,却在一声声亢奋的“脱掉”完全淹没,急得他恨不能立刻跳到表演台上。 要命的是表演台足有一人多高,身后又一拨拨的力道往前涌,夏宁远连站住脚都困难,更别说腾出空间爬上去了。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使出吃奶的劲往旁边挤,准备爬侧边的安全梯。 也许是受到杜德伟煽情音乐的蛊惑,也可能是酒精带来的热意,齐啸云居然真的开始脱起了衣服。只是他显然醉得有些糊涂,一颗扣子反反复复好几遍都没有解开。 台下的尖叫声几乎要把表演台震塌,女生们开始煽情地喊着齐啸云的名字,试图让他看向自己。 齐啸云并不是真的对外界毫无反应,他停下了动作,微微侧头似在聆听,随后表情有些迷茫地在台下扫来扫去似乎在找什么。 夏宁远挤了老半天,离安全梯还有一段距离,也不知怎么的,心中一动就朝齐啸云那边看去,正好接住齐啸云看过来的目光。 就像是,偶尔的在人群中互相看了一眼,瞬间找到了彼此。 其实夏宁远并不确定齐啸云是不是真的看到了自己,可他就是有一种心灵碰撞的感觉,不自觉就愣了一下。 只见齐啸云无声地笑开了,充满十足男性魅力的五官刹那间染上一丝妖异,不经意间引诱着旁人的注意。 那些吹口哨故意喝倒彩的男生有一大半都看傻了眼,心里升起怪异的感觉。 齐啸云微仰起头,长长吐着气,一颗扣子已经解开,半边锁骨几乎都暴露出来。他的皮肤很好,在强烈的灯光下尤其可口,只怕女生也不见得拥有。 更让人受不了的是他那慵懒的表情,如同餍足的猫科动作,显得优雅却充满危险,愈发的激起人们镇压蹂躏的邪念。 夏宁远甚至听到有人开始艰难的咽口水,气息渐重。 莫名生出的怒气让夏宁远肌肉微绷,他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客气了,怕挤伤别人而不得不控制的力道完全释放出来,横冲直撞地扑向安全梯。 凡是挡在夏宁远道上的,无论男女,只要来不及退开,统统都被夏宁远推到一边,引起一片混乱。 夏宁远这会儿可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刚窜上表演台就发现才短短时间,齐啸云已经解开了三颗扣子,正在和最下面一颗努力搏斗。 漂亮的腹肌线条勾勒出分明却不夸张的六块形状,齐啸云微微低头更是加深了轮廓,上面欲滴不滴的细微汗珠简直是在勾人吻去。 夏宁远只觉得脑子里一炸,恨不得立刻把灌醉了齐啸云的家伙揪出来大卸八块。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齐啸云身边,动作利落地侧身抓人,一手扣住齐啸云两只手腕,一手勾齐啸云的腰,直接把人横扛在肩上,撒腿就往台下跑。 不得不说,夏宁远这一系列动作实在太出人意料,在场的个个都是酒精上脑,反应比平时慢了不止半拍,直到夏宁远已经扛着齐啸云挤出人堆了,才有人开始嚷嚷着要追。 于是还不明白状态的人继续站着发呆,一小撮人则开始追夏宁远。 恰好这时有人开始发酒疯,在杜德伟那句“龟毛脱掉脱掉,通通脱掉脱”中嗷地一声攀上表演台,刷地脱了T恤往下头一抛,光着上身骚首弄姿摆健美先生的POSE。 女生们开始此起彼伏地尖叫,有叫流氓的,也有叫帅哥的,男生们则应景地发出嘘声,频频喝倒彩。很快,又有同样猥琐的男生也上台秀起了“鸡”肉。 齐啸云被当众“劫走”就像个小插曲,转眼就被大伙儿忘到一边去了。 夏宁远可不知道表演台上又上演了什么精彩剧目,他二了吧唧的埋头大逃,在出现分岔路时果断地顺从第一反应,弃光明大道不走,转进了林荫小道。 校园里总是有很多隐秘的小路,周围除了树就是树,十分方便情侣们在控制不住激情的时候得寸进尺一把。也因此,路上必定要铺圆滑的鹅卵石,光线一定得足够幽暗。 在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中,齐啸云终于从脑充血的状态中清醒了一些,他无力地拍着夏宁远,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放、放我下来……” 夏宁远停住脚,满怀忧虑地朝后头看了看——没有人追来。 “快……我想吐……”齐啸云开始拼命挣扎。 夏宁远的体力是不错,可把一个大男人扛在肩头再外加健步如飞……这只能说明人的爆发力和潜能无穷无尽。劲一松,想再提起就不那么容易了。 夏宁远这会儿才觉得肩膀发麻,吃不住力,只好顺势把齐啸云放下来。 齐啸云落地的第一件事就是蹲在地上,抱着胃低低呻吟着,似乎想呕。 夏宁远尴尬地抓抓头发,后知后觉地发现齐啸云会这么难受大概是因为自己扛人的姿势太过粗鲁。 “是不是顶着你的胃了?”夏宁远忐忑不安地跟着蹲下来,笨手笨脚地抚齐啸云的后背,试着令齐啸云好受一些。 齐啸云没说话,只扭头默默盯着夏宁远看。 在依稀只能看清轮廓的光线中,夏宁远竟发现齐啸云两只眼睛微泛湿意,大约是先前干呕引起的生理性反应。 “还能走吗?”夏宁远不知怎么的,有点儿紧张。明明看不清什么,可他还是觉得齐啸云敞开的衣襟怎么那么不顺眼,当即带着点不快把扣子又系上了。 齐啸云人还醉着,虽然说不溜话,却是意外的乖顺,等夏宁远把扣子系好,他立刻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就是身体直打晃,吓得夏宁远连忙扶住。 “我、没醉!”齐啸云咕哝着。 夏宁远无奈应着,这还没醉呢……拉着齐啸云往宿舍的方向走,齐啸云就偏要拧着朝反方向去。 反正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课,夏宁远也就顺齐啸云的意思,他说走哪边就走哪边。 齐啸云醉起来很有股傻劲,总是不自觉地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走着走着会突然不动了,嚷着要背。夏宁远背他起来,没走多远,齐啸云又嫌不舒服,反反复复折腾。 折腾了许久,夏宁远发现真的不能听凭醉鬼拿主意,他本想等齐啸云酒劲缓过些就把人带回宿舍好好睡上一觉,谁知道齐啸云不仅没半点清醒,还闹得愈发厉害。最后还嚷嚷着“你来追啊”就钻进路边的林子里去了。 怎么办?只能追啊! 夏宁远可不放心齐啸云现在这样在外头闲晃,也不知道是哪个龟孙子把齐啸云灌的,说不好还是好几种酒混搭,要不能醉成这样?这时候要是又碰上那些家伙,齐啸云指不定还会被推到表演台上去跳脱衣舞。 想起齐啸云那会儿在表演台上当众露肉,夏宁远就很不爽,追着齐啸云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齐啸云到底是醉了,没蹦哒多久,人就疲了。穿出这片小树林后,他开始呼呼喘气,坐在长石凳上赖着不动。 夏宁远跟着钻出树林后才发现,他们竟然拐到校职工宿舍附近的露天篮球场来了。这个篮球场不大,水泥地面,两旁的篮球框早都掉光了漆,由于离职工宿舍近,偶尔来打球的都是老师,学生们基本都不来。 这块地方平时都处于半废弃状态,但顶上没什么遮盖物,能直接看到一大片星空,也算是有点儿意境了。 齐啸云也不看夏宁远,身子一歪就整个躺在长石凳上。 “别在这里睡,凉!”夏宁远极为无语,这会儿都半夜了,秋风吹得人能起鸡皮疙瘩,要是齐啸云真这么躺下去,明天一定感冒。 齐啸云自然不理夏宁远,他搓着眼睛,打了个呵欠,完全是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夏宁远拉了齐啸云两把,齐啸云硬是不动,夏宁远没有办法,只好挨着坐下,把齐啸云上半身抬到自己腿上。 起初齐啸云觉得不舒服,一个劲地扭。等夏宁远把他上身搂住,垫高了一边腿撑住齐啸云的背,圈着手臂充当枕头,齐啸云才算找着了满意的位置。 “困了就眯会儿,等酒劲过去我背你回宿舍。”看着齐啸云仰躺在自己怀里,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夏宁远的声音忍不住就轻柔起来。 然而齐啸云却不理会,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指着天空惊呼:“看,有星星!” ——!!!夏宁远觉得有一群乌鸦正从脑门上飞过…… 齐啸云没注意到夏宁远身上的低气压,而是继续傻笑:“好亮,跟夏宁远瞪人的时候一样……不过,他不太喜欢我……都怪我,老是逗他……他对余谨真好,如果有人对我这样好……我生气……” 醉鬼说话本来就是前不搭后,一开始还有点正经,越讲越不着调,说着说着还忧郁起来了。 夏宁远觉得感动又有趣,还想再多听些,结果齐啸云不吱声了。低头一看,齐啸云正静静地看着自己呢。 “夏宁远,我喜欢的人其实是……”你……微湿的眼睛像在控诉,又有点儿委屈的样子,脸颊红通通的,嘴唇微张…… 一切朦胧不清的景像瞬间揭开了薄纱,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夏宁远只觉得有什么满满的要从心里溢出来,他没有犹豫,也来不及思考什么,就遵循身体的本能,俯身轻轻覆住齐啸云的唇。 第12章 失控 就像有一道细微的电流窜过,夏宁远觉得嘴唇在一瞬间似乎失去了知觉,但意识却在告诉他这一刻有多么美妙。 温软的触感让夏宁远留恋不已,明明只是想单纯的亲亲齐啸云,唇舌却自发地索求更多。 灼热的鼻息交换,夏宁远与齐啸云的脸不约而同地滚烫升温,微醺的酒意也变得醇香迷人,使得夏宁远忘了身处何处何地,抱着齐啸云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本能地搓揉起齐啸云身体,喘息着想进一步拉近彼此的距离。 齐啸云一开始抖得厉害,两只眼睛吃惊地瞪着,但随着两人的舌越缠越紧,他的眼睛惭惭眯了起来,身体也越来越软,人不知不觉就朝夏宁远依偎过云,双手不受控制地环住了夏宁远的脖颈。 夏宁远虽然没有感觉到齐啸云情动,但随着每一下加重的抚摸,从齐啸云鼻腔及喉咙里发出的闷哼清晰地说明了此刻的愉悦舒适。 他们就像是找到了最合心意的糖果,拼命汲取着不肯分开,原本一坐一躺的姿势渐渐变成了面对着面跨坐。 齐啸云微仰着头,咬着下唇忍耐夏宁远啮咬自己的脖颈,双腿无知地顺从本能紧紧地缠住了夏宁远的腰。 当夏宁远的手终于落到齐啸云臀部,略微粗暴的捏紧,齐啸云仿佛抑制不住一般,低吟着主动亲吻夏宁远,腿间一直处于半软状态的器官终于硬了起来,难耐地在夏宁远身上磨蹭。 夏宁远却是突然清醒了。 他这一刻想要得到齐啸云的念头无比强烈,浑身每一处都在发热,胯间也硬涨得微微发疼,齐啸云那毫无章法的磨蹭更是让他觉得既甜蜜又痛苦。 可是他并不是只想拥有放浪的一夜,而是渴望着能维持更加深长久远的关系。 更何况,齐啸云值得他付出最大的耐心与温柔来珍惜。 低叹一声,夏宁远把手探进齐啸云的裤子里,采用最直接的方式帮助齐啸云渲泻欲望。 齐啸云是个相对冷感的人,又洁身自好,这样的人直面欲望往往会更加敏感。 当他被夏宁远握住要害,原本就充满欲望意味的声音变得更加柔软淫靡,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泛起粉色,十分诱人。 夏宁远几乎控制不住冲动,在齐啸云脖子上吮吸出深深浅浅的印记,由于用力过大,齐啸云又开始挣扎,夏宁远才勉强按捺下来,略带不满地在齐啸云胸口留了几个牙印。 若夏宁远没尝过那种滋味,倒也不至于这么难受。偏偏他与余谨同居过,该发生的一样没少,虽然只有他伺候余谨的份,一切看余谨心情好坏,但总也有个别尽兴的时候。 既已食髓知味,想要抵抗,付出的意志力就必须更多。夏宁远不由得哀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大概因为齐啸云平时就很禁欲,酒后十分敏感,很快就喘息着在夏宁远手下得到了满足。 酒精所带来的亢奋随着性爱一起消退,齐啸云懒洋洋地窝在夏宁远怀里,胯下刚得到满足的器官仍有意无意地在夏宁远尚未收回的手心里蹭着。 夏宁远感受着手心里细腻柔滑的触感,不由得回味起齐啸云欲望贲张时的模样——就如齐啸云本人一般,笔直坚挺饱满,既不显得柔弱也不狰狞丑恶,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夏宁远甚至想到了白玉无暇这个形容,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相媲美……随即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文艺雷到了。 抽手出来时,齐啸云已经是半睡半醒的状态了,但还知道不满地哼哼。 夏宁远觉得好笑,他有些自嘲地在齐啸云臀间顶了几下过过干瘾,又在齐啸云含糊喊困中败下阵来。 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候,夏宁远告诫自己,动作迅速地帮齐啸云理好衣服,等自己的“第三条腿”安份了,才背着人回宿舍。 操场上的学生们还在狂欢,回到宿舍睡觉的人并不多。 张诚和廖仕杰似乎中途回来换过衣服,两张床铺都七零八落,全是裤子和外套,这会儿不知道又去哪里鬼混了。 夏宁远本想把齐啸云弄到上铺,但齐啸云一屁股坐在夏宁远床上就不起来。拉了一把,齐啸云反而直挺挺往床上倒,鼻子里发出略显沉重的呼呼声。 看起来是真的累了……夏宁远想想算了,让齐啸云睡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去睡张诚的床。至于齐啸云的床,他还不敢乱动。 刚走到张诚床边,齐啸云又开始折腾,他翻来覆去地动,发出不满的鼻音,透着股委屈。 夏宁远不得已走又走回齐啸云身边研究出了什么问题。等看到齐啸云两条腿扭来扭去的时候,他顿时悟了,齐啸云那里还湿着呢,怕是不舒服……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夏宁远压抑下的渴望又冒出头来。他脑子里很自然地回放齐啸云坐在自己怀里迷乱的表情,喉咙里直发干。 不过……夏宁远是真没打算在这种情况下占齐啸云便宜,上一辈子欠的是钱,这一辈子欠的是情,他觉得齐啸云似乎挺倒霉的,反倒是他总说着还债,便宜却越占越多。 默念数遍冷静,夏宁远用最快的速度倒了点早晨剩下来的热水,三两下剥了齐啸云的裤子。 齐啸云本来就嫌弃内裤粘滑不够舒服,夏宁远这一剥,反倒帮了齐啸云,他坦然地张着腿安静了下来。 夏宁远却是如遭雷劈一样,说是说不乱想,可是眼睛却忍不住往齐啸云腿间瞄,手也不听话地摸到后头去了。 不过刚碰到那紧缩的地方,还来不及感慨如果真的进去会有多销魂,一阵开门锁的声音差点把夏宁远魂给吓跑。 这是在学校里,要是被人看到……齐啸云的名声就全毁了。 夏宁远一惊,脑子终于冷静下来,拉被单盖住人,迅速起身走到门后深呼吸,准备开门,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结果手刚摸到门把,夏宁远就听外头一声抱怨:“操,就说怎么打不开,走错层了!” 一身冷汗不足以表达夏宁远此刻的心情…… 这下子真是什么旖念都没了,夏宁远老老实实拿自己的毛巾沾热水给齐啸云擦干净,期间齐啸云被摸得半硬起来,他也心如止水。 紧接着麻烦事又来了,夏宁远发现齐啸云的柜子锁着,他拿不到齐啸云的内裤。这倒也不太麻烦,就是……夏宁远满头黑线地在自己的柜子里找看起来相对新的内裤。 男生大多粗心,摸到什么穿什么,夏宁远也没差,开学初期跟着大伙去采购时一口气买过不少,但洗洗穿穿,往往不会及时归位,等要找时总嫌麻烦,就不断开新的,以致于这会儿想给齐啸云一条新的都找不出来。 勉强翻出一条显然没穿过几次的蓝色内裤给齐啸云穿上,夏宁远终于舒了口气。虽然因为没有妥善折叠放置而皱巴巴一团,但颜色还算鲜艳,穿上身后,褶皱自然也撑开了,并不是很丢人。 齐啸云睡得很沉,浑然不知自己里外都被夏宁远看光了。 他虽然是短跑健将,但两条长腿并没怎么变形,显得笔直修长,充满男性特有的力量美感。 特别是被内裤紧紧包裹的臀部,尤其显得挺翘紧实。 夏宁远实在忍不住,又摸了好几下,才恋恋不舍地给齐啸云套上长裤,再搭上被单。 这一夜,夏宁远在春梦与噩梦中来回挣扎。时而他梦到齐啸云骑在自己身上隐忍地呻吟,时而梦见自己被巨石压住了脚,无论如何无法逃脱。 余谨的脸在梦中变得模糊,而齐啸云则越发清晰。 早上夏宁远是被张诚给掐着摇醒的。 那会儿夏宁远又在梦中重新经历第三次余谨松开手,而他往下掉……结果张诚那一掐让他有种被根绳吊在半空中的感觉。 夏宁远费力地睁开眼,下意识就想给张诚明显的黑眼圈再添点颜色。 “我操,你睡了哥的床,哥怎么办?”张诚一开始嗓门挺大,招来廖仕杰杀气腾腾的一个枕头后,开始往气声转变。 夏宁远被张诚晃得头晕,想也没想就道:“齐啸云床还空着。” “滚,有胆你自己不去睡啊?”张诚被气乐了。 夏宁远当然没胆,于是无赖地朝墙缩缩,意思是一起睡。 张诚昨天夜里借着狂欢把妹,结果因为廖仕杰的搅局心情正各种不爽,也不讲啥舍友之情了,往床上一倒,硬是摆出大字型,把夏宁远当成肉垫子。 夏宁远被压得实在睡不着,当即和张诚一通扭打,把床都快摇散了。睡在上铺廖仕杰大怒,不知道从哪又摸了个枕头扔下来,这回两人不得不老实了。 上有镇压,下头两人也只能互瞪一眼,确定各自的“领地”后,背对着背呼呼大睡起来。 虽然多了个人抢地盘,夏宁远反倒睡得踏实,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再没有做,一直睡到肚子抗议,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张诚不知道做着什么美梦,从背对着夏宁远转成了面对着,一边打呼噜,一边流口水。 夏宁远差点没忍住一脚把这个猥琐的家伙踢下床,不过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分心注意——齐啸云不知道醒了多久,居然站在床边,表情不明地看着他。 “……啸云,有事?”夏宁远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地观察齐啸云。“怎么不说话?” 齐啸云似有些困扰地皱了一下眉,示意夏宁远跟他出去。 夏宁远本来就有点心虚,这会儿更是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差点把张诚也给拖下来了。 张诚在梦里嚷嚷着:“想死啊!”一翻身又睡着着了…… 夏宁远无语地看了张诚一眼,再回头,发现齐啸云已经出了宿舍,正站在走廊里等着,他顿时忐忑不安起来。 走出宿舍,夏宁远下意识就把宿舍门关了上,他走到齐啸云身边,靠着护栏,侧头打量身边这个正在不要命地释放冷气的家伙。 “怎么……” “我……”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然后齐齐一愣。 夏宁远先笑了:“看不出来我们还挺有默契。”他突然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再坏不过是齐啸云发现自己被看光摸光,说到底他们也算是两情相悦,如果戳破那层纸,说不定还是好事。 齐啸云的表情纹丝不动,耳朵却迅速红了,他显得有些艰难的开口。“我昨天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第13章 两情相悦 夏宁远一愣,一时间不知道齐啸云是什么意思。 齐啸云看夏宁远没有反应顿时有些发急,语气却愈发冰冷:“我昨天醉了,如果……强迫你做了什么,我很抱歉!一切只是意外。” 夏宁远囧了,说起来,做了些什么的人该是他才对吧!“啸云,关于这件事……”如果他说实话,齐啸云是会恼羞成怒还是投入他的怀抱? 虽然不想承认,夏宁远估计前一种可能性会比较高。 “我是把你当成了别人……你记得我说过有喜欢的人吧?”齐啸云非常迅速地打断了夏宁远的话,语气一转,变得刻薄尖锐:“这件事我会补偿你的,不管你是想……回来,还是打我一顿都可以。你不是喜欢那个单反,可以给……” “齐啸云!你先停一下。” 齐啸云面无表情的样子很有震慑力,只是如果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他眼神闪躲,非常不安。夏宁远如果不是重生之前也有过和齐啸云相处的经历,只怕就要相信昨夜真是意外了,甚至会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气得扭头就走。 “……首先,我对单反没什么想法,借它的原因是余谨喜欢。”夏宁远叹息。“另外,你为什么会觉得一定是你对我做了什么?” 齐啸云从听了夏宁远的前半句话开始,就进入走神状态,后半句很明显根本没听进去。他垂着眼低声重复道:“原来是余谨喜欢……” 夏宁远是个粗神经的人,这不妨碍他有些小聪明:此情此景之下,齐啸云却在纠结余谨的问题,该不是觉得他还在喜欢余谨吧? 虽然他无法对余谨做到绝对的无情,可是他百分之一百确定,他现在喜欢的人是齐啸云没错。 “别多想。”夏宁远皱眉,他嘴笨,一碰上需要解释的事情就满肚子搜不出话来。“你也没怎么样我……” 其实是我怎么样了你……问题是夏宁远不敢说。 齐啸云不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宁远觉得有点心烦意乱,可又意识到如果什么也不说,只会让齐啸云误会更深。 “没什么就好,我、出去走走……”齐啸云几乎像是在逃,转身的动作带起了一阵风。 夏宁远心中一紧,大脑来不及思维,身体却忠于直觉,立刻抓住了齐啸云的手,将他拉回来,直接按在怀里。 齐啸云大约是没想到夏宁远居然这么大胆,脸上错愕惊讶根本来不及收敛,两手下意识撑在夏宁远胸口,似是犹豫要不要推开,那一丝矛盾挣扎使他在夏宁远眼中份外可爱起来。 夏宁远蓦然笑了起来,在齐啸云更加迷惑的眼神里,带着亲昵与怜惜吻了吻齐啸云微微张开的嘴唇。 一切的解释或许都不如行动有说服力,当感受到怀里的身躯从僵硬到挣扎最后逐渐放松,夏宁远不由得生出一丝喜悦。 不过夏宁远显然是高兴太早了,他抱着齐啸云的手刚松开些,齐啸云就挣脱出去,义正言辞道:“夏宁远,我不是余谨。” 夏宁远愁得简直想揪头发:“我知道。” “……你想报复我吗?”齐啸云自言自语:“难道我昨天晚上真的对你……” 夏宁远心里生出一丝不妙:“什么?” 齐啸云迟疑片刻,压低了声音:“我强你了?” ……千言万语不足以形容夏宁远此刻的心情,他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难不成昨天晚上齐啸云享受他服务的同时,脑补的都是他被推倒的情形么? 其实只要真心相爱,无论上下并不那么重要。只是夏宁远对自己的身板很有自知之明,要他做为接受那一方,实在太令人惊悚了一些。 “啸云,相信我,你现在需要洗个澡冷静一下。”夏宁远发现他前一辈子不了解余谨脑子里装了些什么,这一辈子同样不明白齐啸云。或者说,是他的智商与他们不在同一层次? 齐啸云眉头皱得紧紧的,显得心事重重,似乎真的将自己的推测信以为真。不过他此刻也觉得万分尴尬,因此,顺势就回宿舍收拾了洗浴用品准备去冷静一下。 夏宁远一看齐啸云只拎个桶魂不守舍地往公用浴室走,就知道这个人又要洗冷水澡。他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齐啸云自虐,赶紧回宿舍把剩余的热水都集中在一个水壶里,又匆匆跑到隔壁宿舍强行掠夺了一壶应急,把隔壁舍友们的抱怨声扔在脑后。 拎着两壶水走到浴室,还没来得及出声让齐啸云开门,就听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像是桶倒了,里头的杂物七零八落的乱洒。 “啸云?你还好吧?”夏宁远话音刚落,又是啪的一声,紧闭着的木门内又是脚步声,又是水声,大约是太过慌乱,一瓶沐浴露居然被齐啸云从木门下方那约有一个手掌高的缝隙中踢了出来。 夏宁远不明白怎么回事,把壶一放就开始敲门:“啸云?先开开门。” 门内回应的只有水声。 夏宁远不明所以,又担心齐啸云的状况,敲门的力道更大了。“啸云,有话好说,你先开门让我看看。” “……”齐啸云好半天终于发出虚弱的声音:“我身上的内裤……” “哦,是我的。”夏宁远很自然地回答。 齐啸云顿时卡壳,估计是凌乱得厉害。 夏宁远拿不准齐啸云想明白了多少,不由得画蛇添足:“别担心,你那条内裤我洗了。” “……”水声停了,齐啸云一把打开了门,从脸到脖子红得像要滴血,用一种说不清是不爽还是羞恼的表情看着夏宁远,帅气的五官顿时染上一抹艳色。 夏宁远先是一愣,然后注意到齐啸云赤裸着上身,那光洁的皮肤上还沾着水珠,再向下就看到那条蓝色的内裤紧绷绷地裹着,腿间隆起勾勒分明,还有下头那两条长腿——他还隐约记得那双腿盘在自己腰间的触感。 鼻腔涌上熟悉的温热感,不必再说,夏宁远又丢脸的喷鼻血了。 齐啸云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几乎是立刻又把门关上了。 夏宁远被自己毫无定力的行为囧得无法言语,他一边捏着鼻子仰头止血,一边含糊说话:“呃秋天挺容易上火的,这两壶热水你记得用啊,天冷了容易着凉……” 齐啸云就差没在门内咆哮,他几乎是抓狂地道:“老妈子,滚回去止你的鼻血!” 这场诡异的意外使得两人之间若即若离的隔阂感瞬间消失,齐啸云回宿舍的时候脸色虽然阴沉,但夏宁远眼尖地发现两个热水壶都空了,不由得满意点头。 齐啸云也不复之前纠结的模样,只要看到夏宁远都会露出恶狠狠的表情,浑身的气场更是直逼制冷冰库,杀伤力呈群攻状,搞得张诚和廖仕杰连续几天都绕着齐啸云走。 夏宁远感觉得出来齐啸云似乎误会了什么,因为齐啸云总是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可一旦他去捕捉齐啸云的视线,齐啸云又会若无其事一般地扭开头。 只是夏宁远无论如何都猜不透齐啸云到底什么心思。 想想也挺郁闷,明明是齐啸云先表白的,为什么他要心虚得像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想归想,齐啸云一个眼神、表情,夏宁远还是体贴的过去伏小做低。 夏宁远决定对一个人好的时候,那是绝对的百折不挠,不管齐啸云怎么给冷眼,说话如何刻薄,他都能找准一切时机偷偷拉个手,或者悄悄抢个吻,若是宿舍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更是一脸淡定地就上手去搂。 齐啸云完全被夏宁远的无赖震惊打败了。当他甩开一次手,又甩开一次,第三次再被握住时,任谁都会动摇:不如就这样握着算了,老是甩开好烦好累啊! 仅仅两天,齐啸云就崩不住冰山脸了。又过了几天,他已经可以淡定的无视夏宁远的存在,无论是搂着不放,还是执着地玩十指交握…… 齐啸云第一次感觉到习惯是件可怕的事情。 夏宁远想要的当然不止于此,他开始乐此不疲地企图进一步发展,犹如发情狂一般,使用一切办法将手指悄悄探进齐啸云的衣服里。 齐啸云忍无可忍时会将手上看的书直接拍在夏宁远脸上,但更多时候,他只是沉默着,耳朵发红的任凭夏宁远调戏。 不得不说,齐啸云的纵容让夏宁远更加放肆起来。 可惜,他们的亲密始终不能为外人所知,只是,那隐于人后,时刻提心吊胆犹如偷情般的刺激都使得两人更加迷恋相处时的亲昵。 但夏宁远始终没有触犯禁区,手指最多只留恋于上半身,绝不往下移动。若是实在情难自禁,也不过是用力搂住齐啸云的腰,等待着躁动激烈的心跳缓和。 夏宁远有自己的考量,他无论是心理或是生理都做好了准备,而齐啸云的喜欢简直是帕拉图般的精神依恋,换句话说齐啸云对夏宁远的好感大半是建立在夏宁远如何对待余谨这件事上。 这并不难理解,就好比夏宁远是单亲家庭,自然羡慕父母双全的人,可父母若真双全,他的性向是否又能够如此幸运地得到认可?那时的夏宁远恐怕不会再有羡慕之情。 因此,夏宁远不舍得齐啸云委曲求全,这个人的好或许只有他才明白,他愿意给齐啸云更多的时间来确认和适应。 更何况,齐啸云是要出国的,虽然没想出具体挽留的办法,但夏宁远想再坏不过是追上去罢了。只是,他希望齐啸云能亲口把这件事告诉他。 曾经发生在余谨身上的错误,夏宁远不想再犯,他不想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或是纠缠,而使得齐啸云屈服,放弃自己的人生规划。 夏宁远没有发现,也许是与余谨之间的感情失败使他格外在意这段新感情,甚至有些诚惶诚恐。 幸好,齐啸云虽然情绪极少外露,却不是个会后悔的人。当他默许了夏宁远的接近,就不会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更不会善变。 他会在面对夏宁远时露出比平时轻松的表情,会不自觉地对着夏宁远微笑,更多时候,他是羞涩、隐忍的,嘴上说不出好听的话,却尽力在行动上努力配合夏宁远。 两人都是头一次体验到两情相悦的滋味,虽然性子都慢热,相处也笨拙,但感情依然渐入佳境。 只是,夏宁远做好了一切准备,却忘了重生后许多事情都脱离了原轨。眼看着期末一天天接近,齐啸云没有任何出国的征兆,反倒是一场由余谨刮起的风暴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校园。 几乎所有人都在低声传播着一个消息:余谨是同性恋,不要脸的同性恋! 第14章 伤害 萧毅和余谨一直是两类完全不同的人。 萧毅家世好,自身条件优越,又得校方领导的看重,人缘更是没得说,这样的人注定不甘于平凡。 相比之下,余谨让人看得上的无非是清俊的外形还有过人的智商。 正所谓天才与蠢材只有一线之间,所谓的全能型人才那是凤毛麟角,余谨这样的也就是在专业领域内比较出众,而在其他方面,实在惨不忍睹。 就像夏宁远所担心的那样,余谨的人缘说一般都是夸奖他,好些人嘴上没说,心里都不大看得起这个又傲又没背景还不懂谦虚的高材生。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齐啸云那样成为天之骄子,实力差距太大所以大家只有仰望的份,哪怕齐啸云从来都吝惜给个笑脸,若他神色缓和与人说话,绝对能让人激动个半死。 夏宁远总粘着余谨时,还能缓和一下余谨和周围人的矛盾,毕竟没人会真和一个笑脸相迎、热情又好说话的傻大个过不去。再说夏宁远的穷大方挺得人心,学生嘛,到底单纯,并没有那么势利,就算是合着分食一个水果都能开心半天。 自从夏宁远疏远之后,余谨很快就发现自己居然连约个人去图书馆都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在以前,他就算谁也不约都不会落单,夏宁远就像是嗅觉灵敏的大型犬,总能在第一时间寻觅到他。 而原来那些偶尔还邀请他一起行动的舍友们,在被拒绝几次后,索性都当他隐形。 对此余谨根本不屑一顾,他的时间每分每秒都很宝贵——既要打工又要学习,还得保持名列前茅。不是不累,但余谨甘之若饴,至于所谓的人际交往在他看来就是浪费时间。 余谨是骄傲的,同时也不缺乏理智,只是理智在脱缰的感情面前不值一提。他被保护得太好,虽然早熟却没有真正吃过苦,骨子里仍然单纯。 萧毅表面温和有礼,却不纯善,他深谙游戏社会的各种规则,对他来说,余谨如同不易接近的高岭之花,很有诱惑力和挑战性,可大多孤傲的人都有着不可告人的隐秘或是伤痛,只要找准了方向,投其所好,又有什么可难攻克? 若是有夏宁远守在一旁,余谨必定不会陷落得如此毫无悬念。可惜没有如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夏宁远一样有重来的机会。 萧毅得到余谨的过程实在太过轻易,所遇的种种挫折小到不值一提。 更何况余谨不是个放得开的人,而萧毅崇尚享乐,他不理解余谨宁可打工也不愿意花他钱的固执,更受不了余谨的坏脾气。 两人信念不同,不时总有小摩擦,虽然和好也快,隐患始终存在。 风暴源起于一场高校间的拉手联谊活动,萧毅做为校方代表领着一群学生参加,举止言行都堪称楷模。 某个联谊高校的校花张芸几乎是对犹如白马王子般风度翩翩的萧毅一见钟情,整场活动都绕着萧毅打转,使无数男同胞恨得牙痒痒。 张芸长得很漂亮,开朗活泼还带有几分野性,32C的胸,腰细臀翘,腿完美。 来自同性的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让萧毅很得意,这是余谨无法带给他的。 当张芸发出邀请时,萧毅只略做犹豫便欣然赴约。 萧毅年纪尚轻,心性未定,总想尝试新鲜,还不懂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的必要性。 而且男人之间不就是玩玩么?等到了一定年纪,以萧毅的家世背景,必然会选择门当户对的女子联姻。 可以说,在诱惑来临的时候,萧毅自觉十分坦然且毫无抗拒。 并不是完全不介意余谨是否会知道。他得到余谨还没多长时间,对余谨也确实是真心喜欢,再说送上门的到底不如自己亲自追求的那么当回事,为了避免麻烦,萧毅并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那一夜激情如何销魂自然不用说,萧毅心满意足之余见到余谨却无端生出几分心虚,这时候他不由得庆幸那个女人不在一个学校,这样挺方便,要不肯定会有不少麻烦。 可惜萧毅想得有些简单了,陷于梦幻爱情中的女人并不全是傻子。张芸很有几分心机,而且泼辣胆大,居然趁周末直接找到学校来了。 萧毅第一反应是:幸好余谨周末都要打工,晚上才会回来上自习。 他虽然恼火张芸的不识趣,可面对一个女人楚楚可怜望着自己的表情,再顾及肌肤之亲,怎么也说不出过份绝情的话。 当时参加联谊活动的男生几乎都认得张芸,大家纷纷打趣萧毅的好运,这让萧毅不免有些飘飘然起来。 男人的虚荣心有时候比女人的贪婪更加可怕,他几乎没怎么迟疑就同意带着张芸到处走走,甚至在张芸撒娇要留下过夜时,半推半就地带着她去校招待所登记住下。 仅仅一个下午,全校都知道萧毅一场联谊就收服了一个校花,人家还亲自追到学校来,可见萧会长魅力无限。 而这时的余谨还不清楚,头一天仍然柔情蜜意的情人会给他带来多么沉重的打击,一切都将天翻地覆。 说起来很巧,这天余谨打工的店里较忙,等赶回学校已经错过了晚饭时间,他顾不得填饱肚子,就匆匆抓着书去了公用自习室。 如果没有意外,萧毅会在那里占好桌子等他。 说起来有些老土,最初萧毅追求余谨用的就是请教数学问题这种借口,那时候余谨身边经常有夏宁远出没,他们甚至很少有机会说话,仅仅共处于一个教室而已。 之后就是自然而然地在各种场合下有意无意的语言试探,隐晦的眼神交流。 而没有了夏宁远这个绊脚石后,他们的感情迅速升温。 几乎像是约定俗成一般,他们有默契地在晚上没课时去自习室碰面,坐在一起渡过这段时间,自习室关门后则避开人群偷偷约会——绕最远的路尽可能慢地走回宿舍。 起初,他们只是单纯的多说一会儿话,或者悄悄的牵手。但萧毅不是初尝禁果,他并不满足。 渐渐地,他们在每一处隐蔽的角落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萧毅自然是侵略性十足,但余谨生性矜持,很反感野外苟和,最多亲亲摸摸,也坚决不让萧毅更进一步。 一开始萧毅还能保持优雅风度,时间久了就很不耐,好在他多少保留些尊重,最后往往狠狠地搓揉余谨一番,直把余谨逗得满脸通红,眉眼含春才不甘地放过。 时间久了,余谨觉得萧毅必是爱他才愿意忍,想想男人之间也确实没什么可矫情,与夏宁远之间的摊牌更让他如释重负,到了校庆那天,余谨便如献祭一般默许了萧毅的进入。 校庆之后,萧毅自然是恨不能时时享用余谨青涩的肉体,只是这对于余谨来说,除了肉体欢愉同时意味着沉重的身体负担。 余谨担心课业受到影响,不管如何意乱情迷,周末以外的时间都严辞拒绝萧毅的进一步暗示。 萧毅虽然郁闷,但他也不是真的闲到时时发情,想想这样也颇有情趣,就没怎么坚持。 无论什么原因,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格外期待周末。 想到夜里将发生的亲密接触,余谨既觉得羞耻又有些甜蜜,他如往常一般准点踏入自习室,但却没有看到萧毅的影子。 余谨下意识觉得萧毅或许临时有事要忙,虽然心情略有沮丧,仍然找了张空桌坐下静静等等。 心不在焉地翻着课本,余谨发现自己很难像平时一样集中注意力,总有股莫名的不安在心头疯长。 这时候他不免有些后悔没有接受萧毅的生日礼物。他向来心思敏感,总觉得收下那只手机就意味着与萧毅的关系染上了利益色彩,况且两人从相识起,萧毅始终是主动那一方,余谨并没有想到会有一天因为联系不上萧毅而心慌。 而在余谨惴惴不安的情况下,和张芸拉拉扯扯进入自习室的萧毅就像是往余谨脸上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余谨很想告诉自己一切只是误会,可身边那些叽叽喳喳的闲聊调侃声却无孔不入。 一场联谊活动,就得到校花的投怀送抱…… “千里寻夫”追到学校……美丽、多情、勇敢……艳福不浅…… 余谨气得浑身发抖,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指在掌心掐出了深深的印痕。 余谨是自卑的,从小没有父母使得他早熟,敏感,既渴望着得到更多的注意与关爱,同时也排斥着来自于旁人的怜悯。 长大后他发现自己比同龄人聪明,他很快地就学会用骄傲武装起自己,时间久了就像是真的自信起来。 如今,萧毅的背叛像是冷冷戳破了那层伪装,嘲笑着余谨的自以为是——不过如此,他只是个傻子! 嫉妒、憎恨和那些长久压抑在心中的自卑使余谨无法自控,他想忍的,却忍不下。 被重重推开的桌椅与地面摩擦发出难听的声音,好些正在说闲话的学生们都愕然望着脸部表情扭曲的余谨犹如疾风一般冲向萧毅。 萧毅看到余谨时立刻露出尴尬的表情,而余谨抬手一个巴掌直接打掉了萧毅心中那丝歉疚,转而化成了愤怒! 余谨无心理会萧毅,转身对着张芸又是一个巴掌,打得张芸尖叫不已。 这时候才有人反应过来,可这场面实在太过古怪,几乎所有人都在劝架还是围观中选择了后者。 余谨并没有解气,他眼中只看到张芸挨打后泫然欲泣的虚伪表情和萧毅扶持张芸的手,他反手又是一个巴掌下去,却没机会碰到张芸。 萧毅一脸怒意地抓住了余谨的手腕! 余谨强硬地与萧毅对视,但很快就在萧毅愈发冰冷的视线中渐渐恐慌了起来。 “余谨,别真把自己当女人了!我就是和你玩玩,娘娘腔!”萧毅的话恶毒得像一把利剑,余谨血色尽褪。 除了逃跑,余谨别无选择。 他隐约听到女孩在问萧毅:“那个神经病是谁啊?” “一个同性恋,他喜欢我,呵呵。”萧毅的话粉碎了余谨最后一点希望。 “真的啊?好恶心哦~” 真的好恶心!余谨在楼梯拐角不停地呕吐,没吃晚饭的胃隐隐作痛,从嘴里吐出来的尽是苦涩的胆汁。 从余谨有意识起,他只因为发现父母永远不再回来而痛哭过一次,第二次流泪是离家出走后,意识到自己只能学会忍受已经改变的生活。 第一次哭泣无比响亮,是幻想着也许能唤回父母。第二次流泪有夏宁远在身边陪伴,小小的他已懂得如何寻找庇护,明白眼泪只有在珍惜自己的人面前才会有用。 而这一刻,他泪流满面,喉咙却如梗住一般,发不出声音,因为再没有人会听见…… 第15章 誓言 最先听到消息的是齐啸云。 齐啸云虽然独,但独出了一定的境界,所有人都认为齐啸云就该如此,没人敢说闲话。 他与余谨的本质区别在于,齐啸云并不认为自己优秀到需要接受仰视,也不喜欢人们的眼光集中在他身上。他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从不关心不在乎的人是什么想法。 若说余谨曾让齐啸云有些关注,那也是因为夏宁远喜欢,如今夏宁远和他虽然没说什么你爱我我爱你之类的肉麻话,可彼此都是想法明确坚定的人,相处时并没有什么猜忌怀疑,关系温和稳定。 虽然还没弄明白校庆那天到底是谁强了谁,不过齐啸云也不是那么在意。 既如此,余谨怎样,齐啸云显然并不关心。 问题在于,齐啸云不止听到了余谨的名字,还听见了夏宁远的名字。 齐啸云原本已经和那两个说闲话的男生错开了一段距离,想了想又倒退回去。 这时早操时间刚过,夏宁远为了替齐啸云抢甜包先走一步,齐啸云则拐去校门口的收发室取一封挂号信。 男生八卦起来的时候,不比女生逊色,他们旁若无人地聊着,根本没注意有人在旁听——尽管不是故意。 “你们在说什么?”齐啸云只是单纯地想知道夏宁远有什么事情,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举动让那两个男生十分窘迫。 虽然不是被谈话内容中的当事人听到,可齐啸云和夏宁远关系好谁不知道呀?真倒霉!两个男生不约而同地想。 齐啸云没等到回答,习惯性地挑了挑眉。 “夏宁远怎么了?”他没有不满的意思,只是单纯再强调一次重点,却不知自己冷冰冰的表情已经快把对方吓得腿软了——就凭一人提着网球通杀人家全系,这威名够可以了。 “没!我们只是在说幸好夏宁远没再追着余谨跑,要不名声都被余谨搞臭了。”其中一个男生有些讨好地说。 齐啸云一脸茫然。 另一个男生恍然大悟道:“听说齐学长从来不去自习室的,我差点忘了。是这样……” 一场恩怨情仇被男生描述得绘声绘色,甚至主动地加上旁人脑补的种种纠葛,就连余谨曾与萧毅在周末彻夜不归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没有漏过,离谱得像是一出琼瑶大剧。 齐啸云不擅于与人相处,但不代表不懂人情世故,听到萧毅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余谨是同性恋时,他就觉得事情闹得有点大。 果然,从男生接下来的叙述中,若有若无地透露出了旁观者对余谨的轻篾不屑,以及淡淡的厌恶。 跨越种族性别的爱情远不像电影书本中描述的那么美好,也许人们天生就具有双性倾向,但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始终占据着主体地位,再加上通过性而传播的几种疾病都足以让人闻之色变,同性之爱始终不能为大众平和接受。 更多的人甚至担心自己显得与众不同,而抛弃中立或同情的态度,这使得同性恋如同一小撮异端份子,格外不好过起来。 随着社会的发展,一视同仁口号叫得挺响,真正落实却不容易。人们理解有同性恋存在是一回事,接受身边有这样的存在是另一回事。 看不到的时候,人们可以欺骗自己当不存在,而看在眼里时,就变得如同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余谨恰恰成为了这样一个牺牲品。平时就不太讨人喜欢,如今更是理所当然地被厌恶。 齐啸云听完,没发表什么意见,面无表情地走了,倒是那两个被“利用后抛弃”的男生更是不安了,暗自悔恨当街聊什么八卦,也不知道校草心中对自己的印象会差到何种地步。 余谨这件事严格说起来扯不上夏宁远,人们谈论的时候也就是感慨一番。 夏宁远一来没在公众面前如何出格,二来一举一动都很坦然,认识他和余谨的人基本也知道他们亲梅竹马的关系,就连余谨管夏妈妈叫干妈都不是什么新闻。 虽然也有人开玩笑时说夏宁远不会也是吧?但在人们思想的误区里,同性恋都是些娘娘腔的家伙。 这个娘娘腔不单指男生女相、兰花指或是说话嗲声嗲气,像余谨这样的头脑发达四肢简单,在男生的眼里也就是娘娘腔的另一种形式。 夏宁远显然不属于这一类型。 更何况,萧毅是学生会长,他敢当众说余谨是娘娘腔,而余谨没有反驳,很明显,那是因为真相无可辩驳。 既然余谨是同性恋,那么所有的过错肯定都在他身上。 没有人去深思单方面怎么恋,只是下意识地,理所当然地站在了“正义”那一面。 甚至,不少人还觉得萧毅真是倒霉,交了这么一个朋友,居然对自己怀有不轨的心思。真恶心! 如果可以,齐啸云并不想告诉夏宁远这件事。无关于是否具备同情心,他只是普通人,也会担心夏宁远对余谨余情未消,又或是旧情复燃。 同情有时候比爱更加有杀伤力,有同情就会产生责任感,那比不计后果的爱更加难以斩断。 若是从未得到,便不会奢望拥有,既然拥有,又怎么愿意失去? 齐啸云权衡再三,还是选择让夏宁远知道。因为他不说,夏宁远早晚也会从别人那里听说,他更需要确定夏宁远的态度。 夏宁远的第一反应是不信,他重生之前,直到他与余谨同居,都没有听说过任何关于萧毅与余谨的传闻,更别说在学校里被揭穿是同性恋,他也很肯定余谨第一次尝试做为承受欢是因为自己。 那时他们都很懵懂,又不敢问人,于是搞得十分凄惨,事后余谨还发了很大的脾气,整整一个星期都不理人。 那么,又是因为重生改变了一切? 夏宁远无言地闭眼,他为余谨感到难过,同时也反省若是自己没有改变,是不是余谨就不会碰上这样糟糕的事情。 毕竟,这一世他完全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做得更好,余谨不见得会恨他,更不一定会再发生令他重生的意外。 不过,当他重新睁开眼,看到齐啸云看似冷静,实则隐含不安的脸时,心突然静了下来。 无论他是否曾在无意间伤害了余谨,他已经用死亡来偿还,这一世重生,他并不欠余谨什么,不恨,但也不会再爱。 同样,他也没有权利干涉余谨的任何选择。既然余谨选择了萧毅,就只能承担选择的后果。他能做的,只有以亲人的立场去关怀帮助余谨。 “如果你想去找他……”齐啸云说不下去,他做不出推开夏宁远的事情,可如果夏宁远的心不在这里呢? “我会去找余谨。”夏宁远低声说,但牢牢握住了齐啸云的手,不让他抽离。“他自尊心很强,这件事的打击一定很大,我答应过会照顾他。” 齐啸云垂眼沉默。 “啸云,我只想说,如果有一天我们的事情被人发现,我一定会站在你前面。”夏宁远有些脸红,无论上一辈子还是这一世,他还从没说过这样缠綿的话。 没开口时或许觉得困难,一旦起头,又觉得理所当然。他喜欢齐啸云,而齐啸云也回报同样的感情,就算说出再傻的话,他们也不怕会被彼此取笑。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恋爱,愿意分享一切,没有难以启齿。 这是一个誓言,夏宁远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无论何时,都要做到。 齐啸云僵硬的肌肉瞬间放松下来,微向下撇的嘴角也悄悄勾起:“我用得着你站前面?笨得像猪!” 夏宁远抓着头发,也笑了起来。是啊,齐啸云那么强悍的人,说不定反而会站在他的前面呢。 不过这与强弱无关,保护自己的心上人,是男人该做的事情。 “今年寒假和我一起回家好不好?”夏宁远满怀期望的要求,他记得齐啸云的父母都已分别再婚,严格说起来,齐啸云每年春节几乎和余谨没两样,都是在亲戚家里度过的。 既然一切都发生了变化,齐啸云也许不会再出国,夏宁远觉得之前坐等一切发生的心理很傻,他有必要在齐啸云突发其想之前让齐啸云永远都没机会想起出国这件事。 齐啸云耳朵先红,许久才闷声道:“等你先管好余谨的事吧。” 夏宁远暗暗发笑,以他目前对齐啸云的了解,这已经是默许了,只不过不好意思承认。到时候订火车票直接一式两份,行李也直接打包好,不怕齐啸云不跟来。 “这件事可大可小,学校可能会插手,你劝余谨做好心理准备。”齐啸云提醒夏宁远。 夏宁远想到余谨又是一阵头疼,他不觉得余谨是个能忍下这种伤害的人,可是说白了,又能去哪里找所谓的公道?结婚还能离,更何况两个同性之间…… “校方会不会劝退?”夏宁远想到一件更可怕的事情,早恋对于大学来说,虽然不再禁忌,但依然不能摆到台面上来,更何况同性恋,还上升到动手的程度了。 对于余谨来说,恋情破灭可能会很痛苦,但如果是学业被毁,那才是更残酷的打击吧。 齐啸云皱眉:“同性恋这件事是从萧毅嘴里说出来的,如果他肯转圜,应该不至于。” 夏宁远一听就无语,且不说萧毅挨耳光掉面子,既然当面说出这种话,让人又把吐出去的口水吞回肚子里,萧毅肯吗? “余谨肯定不会回头去求萧毅,我去好像更不好说……”夏宁远还没忘记上回莫名其妙被萧毅一通修理,他现在去找萧毅说这件事,会不会被当做挑衅?事情是不是会变得更糟? “先让余谨冷静下来,萧毅那边我来想办法。”齐啸云很少允诺什么,但只要他开口,没人怀疑结果。 夏宁远突然觉得,习惯了替别人打算,原来有人替自己打算的感觉这么好。 他忍不住就亲亲齐啸云的耳朵:“别勉强,尽力而已,大不了转学。”也许那样也不坏,至少不用再看到萧毅。 齐啸云难得没有因为夏宁远的亲昵而羞恼,他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余谨还是其他。 第16章 风波平息 夏宁远嘴上说大不了转学,其实也只是宽慰齐啸云和自己。 转学哪里能那么容易,大学不比小学中学,专业对不对口,有没有足够的关系网,还至少得准备一笔数目不小的额外学费…… 他不想齐啸云过份介意,因为自己而放下身段去求人,只是非常时期,如果什么也不做,余谨恐怕就真的毁了,一切只求问心无愧罢了。 齐啸云多少也明白夏宁远的意思,如果不是夏宁远想帮余谨,他就连过问都懒得。既然夏宁远主动说尽力就好,他自然也高兴夏宁远的体贴,不过他想做的事情,一定能做得漂亮。 两人简单地商量了一下,都觉得越快行动越好,遂决定分头找人。 夏宁远先在余谨宿舍,教室,甚至是常去的图书馆都找了一圈,没有看到余谨的影子。 他知道余谨心里有事就特别能躲,本打算向别人打听余谨的下落,可不管逮到谁,一听余谨的名字就跟沾了病毒一样,连连摇头摆手。 夏宁远虽然生气那些人的态度,但也无能为力。 幸好,夏宁远突然想起上辈子毕业后,曾听余谨说过最喜欢食堂背后那栋废弃的小楼,他上辈子并没有进过那栋小楼,所以听余谨说的时候不太在意,只当是玩笑。 那栋小楼既不靠大路,也不和各赛场相近,就算是情侣们谈恋爱都嫌弃那太过凄凉。 也难怪,校方曾打算推倒了建个多媒体中心,也不知什么原因迟迟没有动工,而楼内的相应科室和设备却是早早迁进了新教学校,周围的绿化自然也一片糟糕。 此时他抱着希望过去试运气,没想到,余谨果然在。 小楼外围虽然拉着施工绳,但不属于危楼,因此校方没有特意看管,进出只要抬抬腿就行。 余谨就站在顶楼的天台上,倚着护栏不知在想些什么,两眼似乎看着楼下又似乎没有。 夏宁远一眼就看到了余谨,他下意识心里一缩,几乎以为余谨想不开,再一想这不是余谨的性格。 余谨是个记仇的人,虽然没有达到睚眦必报的程度,但条件如果允许,绝不会手软。 有的时候他特别能忍,因为知道不忍并不能解决问题。 夏宁远从余谨离家出走那次之后,再没听余谨说起过任何关于亲戚的事情。 而在大人的眼里口里,余谨永远是乖巧得让人心疼的,甚至不怎么说话,几乎会让人忘了存在。 可他的学习成绩永远是小一辈中最好的。 这样一来,大人们凡事都爱拿余谨做个模样,搞得其他小孩痛苦不堪。若是私下余谨与其他小孩发生了什么冲突,那也一定不是余谨的错。 从另一方面,余谨也算是变相地报复了那些取笑他没有父母的小孩们。 上一世,夏宁远只觉得心疼余谨,居然不得不从那么小开始就看人眼色,这也是他总在余谨的坏脾气面前让步的原因。 他甚至觉得爱发脾气的余谨才是真实的,鲜活的。 而如今,夏宁远突然觉得,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做错了。 他以为自己会陪着余谨一辈子,所以从没想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了解余谨的过去,愿意无条件的纵容。 他永远记得小小的余谨哭泣的样子,于是总在下意识中把余谨当做弱者,尽自己所能的做着自认为是保护或对余谨最好的行为。 余谨现在的尖锐,不通世故,他可以完全不用负一丝责任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他重生选择了自救,却抛下了余谨,对于这一点,他的确感到愧疚。 但每个人都得为自己负责,说他冷酷也好,自私也罢,他已经为自己未来的人生道路找好了目标,甚至找到了想要相互扶持走下去的那个人,余谨终究有自己的路,他无法替余谨承担。 夏宁远现在只希望余谨在经过这次伤害后,会迅速地成长起来,哪怕这一世是他放开了余谨的手,那也绝不是为了看余谨堕落绝望。 当夏宁远真正和余谨面对面的时候,他发现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余谨看起来很好,什么事也没有,只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漠居然有些向齐啸云看齐。 不同的是,余谨的冷显得死气沉沉,让人压抑。 夏宁远根本没机会说什么宽慰的话,余谨第一句就是“我很好,不用你操心”,第二句是“我想到校外租房,你和不和我一起”。 虽然不想承认,夏宁远惊讶地发现余谨的思维冷静得可怕。 尽管余谨说自己很好,夏宁远还是提醒了一下校方可能会采取的措施,建议余谨这段时间最好保持低调,不要惹事。既然如此,租房的事也有必要推一推,至少避开风头。 夏宁远可以理解余谨的想法,被扣上了同性恋的身份,不管是余谨还是其他人,恐怕都没办法共存于同一个空间,也许连呼吸一样的空气都有人疑神疑鬼是不是会传染病毒。 不过,他并不打算和余谨一起租房,毕竟,他想和齐啸云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只是这时候,他不太方便说出口。 夏宁远没有告诉余谨齐啸云去找萧毅的事,一方面并不确定是否能成,另一方面,余谨应该不会高兴。 “你走吧,我还想坐一会儿。”短暂的交谈结束,两人都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余谨便直接下逐客令。 夏宁远差点习惯性地想留下,想想还是离开了。“小谨,如果有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余谨背对着夏宁远,漫不经心地看着护栏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说:“你能帮什么忙?重新回到我身边?” 夏宁远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小谨,我一直就没有走,我们还是好兄弟。” “是吗?”余谨呵呵笑了两声,只是怎么听都有些诡异。“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夏宁远直觉余谨的状态有些问题,可他无能为力。更何况,余谨说的话未必就是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他还没自恋到认为余谨因为萧毅而突然醒悟,又转头再爱上自己。 如果人的感情是可以这样轻易改变的,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琼瑶奶奶的言情本子也不会一再翻拍。 让夏宁远稍感安慰的是,整个事件在往良性的方向发展。 校方虽然觉得同性恋这件事影响很恶劣,但余谨好歹算是品学兼优,就算打了同学两巴掌,也只是一般的纠纷,怎样都不至于到劝退的地步。 再者就是,这次事件中的另一个主人公萧毅主动出来澄清:那句同性恋只是太过气愤下脱口而出,并不是真的。 萧毅都这么说了,校方领导就算有心追究也只能撒手,况且他们也不希望校内学生是同性恋这样的传闻影响学校声誉,于是索性把事件压了下来。 但在处理萧毅和余谨时,校方都采取了警告处分的方式,在各自的档案上分别记了一过。 也许对于萧毅来说,他所受的处罚要更重些,这次记过直接影响了他下届留任学生会会长的评分。 只是相比起余谨所承受的恶意与排斥,很难说谁更惨。 齐啸云并没有主动说过与萧毅谈话过程如何,夏宁远也就没特意云问。一开始只当是没有效果,这时候一看,怎么还能不知道齐啸云是认真出过力的。 追问了几次,齐啸云才有些复杂地说:“萧毅也有点后悔,他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 夏宁远对萧毅实在难有好感,不由替余谨抱不平:“如果不是他脚踏两条船,余谨也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难堪。” 齐啸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与夏宁远分辨,他感觉得出来,萧毅对余谨确实是有几分真心的,否则不会在已经大失脸面的情况下还站出来替余谨澄清,只不过这真心有多久的保质期就难说了。而且萧毅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心眼也许不坏,却真的不是余谨的良配。 说到底,感情的事外人无法插手,他们所能做的仅此而已。 这场风暴最后在各方刻意的低调中平息了下来。 有了萧毅的当面澄清和校方的大力辟谣,虽然人们心中多少仍有疑惑,却也对之前敌视余谨有了几分歉意。 余谨最后还是没有搬出去租房,无论是从经济还是其他方面考虑,他留在学校里,能够与舍友们融洽相处才是校方最想看到的。 就连余谨系里的辅导老师也悄悄地和余谨的舍友们打好了招呼,让他们多帮助余谨,减轻误解所带来的伤害。 对此,余谨暗自冷笑,但并不像以前那么孤僻抵触,渐渐地身边也有了几个经常来往的固定伙伴。 无论是校方,还是夏宁远都松了口气。 在逐渐来临的冷空气中,夏宁远迎来了期末考试。 考前那一个月的头悬梁椎刺骨自不用说,上辈子夏宁远绝对是勉强才能合格的主,而这一世有了齐啸云督促,夏宁远是想偷懒都不好意思。 齐啸云不是个死读书的人,他天生头脑聪明,又懂触类旁通,上课也认真,复习起来毫无障碍。不仅如此,他还抽空帮夏宁远划重点,归纳主要脉络,就冲这份心,夏宁远也只能苦哈哈地用功了。 等进了考场,夏宁远才体会到苦尽甘来的滋味——虽然不可能道道题都眼熟,但大项的分数全都抓住了。 考完试当天可以直接回家,但夏宁远考虑到要带齐啸云一起,就特意定了两天后的火车票,这样也好让老妈做些准备。 原本夏宁远打算叫上余谨一起,可余谨并不领情,他的打工还没有辞,准备等到接近年关的时候再回。 既然如此,夏宁远也只能先走一步。 他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告诉余谨自己和齐啸云的关系,但想想似乎也没多大必要,况且余谨刚经历一段失败的感情,这时候怎么说看着都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还不如不提。 等年关走访亲戚的时候,余谨一定会来给老妈拜年,到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夏宁远想法单纯,但他没有想到,这个无心的决定在不久之后,竟使他和余谨本就紧张的关系更加糟糕。 第17章 旅途中的温情 夏宁远的家位于一个二线城市,坐火车需要将近一天的时间。 齐啸云家校都在一个城市,偶尔旅游也只尝试过大巴和飞机,对火车的认识仅限于电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行李,最后居然收拾出一个大拖箱。 一进火车站齐啸云就开始头晕,被人流挤得搞不清楚方向,安检、寻找候车室全靠有夏宁远领着,要不绝对会在如蜘蛛网般错踪复杂的火车站里迷路。 夏宁远看惯了齐啸云事事聪明,这时候不免觉得傻一点也很可爱,拉着齐啸云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 齐啸云原本觉得有些别扭,可又担心两人会被人流冲散,也只好自欺欺人地当没看到。 幸亏这时候是学生返家的高峰期,人人都忙着赶路,根本没人注意两个男生居然手牵手毫无顾忌。 好不容易挤上车,齐啸云觉得比打一场网球赛下来还辛苦。座位也不太舒服,车里弥漫着泡面还有各种零食的气味,各种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简直吵得让人崩溃。 夏宁远曾经坐过几年后才会建设开通的动车,对慢车的速度和噪音也有些难忍,不过以现在的条件也只能坐火车——这时候的机场都离市区特别远,高速也没建好,比坐火车费事多了。 由于学生票基本都是校方统一代订,同一节车厢里的基本都是学生,甚至还有不少本校的。 出门在外,不管是老乡还是校友都份外亲切起来,虽然不认识,可只要面熟的,基本开口就不怕搭不上话。 夏宁远和齐啸云两人个子高,长得也不错,不管男女都爱来认识认识。当然,冲着齐啸云去的更多一些。 可惜齐啸云一上车就开始闭目养神,根本不理会那些搭讪的家伙们玻璃心碎了一地。 坐火车其实是不大容易晕车的,因为车稳,速度慢,挺有点老牛拉破车的感觉,车厢里的味道虽然不好,但车启动后开了窗空气自然就清新了。 不过夏宁远估计,齐啸云如果睡不着恐怕会很难熬,如果吃吃喝喝聊聊天,对时间的流逝就不那么注意,而齐啸云对这些明显都不感兴趣。 拒绝了对面两个男生打牌消磨时间的邀请,夏宁远随手拿过在候车室买的报纸看了起来。 老实说,夏宁远挺想中个彩票什么的,问题是重生前他根本没关注过这些,上班就是老老实实地干活,连股票也没认识几只,小打小闹或许可以,想发财那叫一个难。 不管怎么说聊胜于无吧……夏宁远看着经济版块琢磨,记得他大学毕业那两年,天朝股市欣欣向荣,简直是有买必赚,不如趁着寒假把老妈手里的存款搞一半出来做启动资金,等下学期找个时间去证券公司开个户头好了。 齐啸云大概是真的有点疲倦,火车启动后没多久居然睡着了,头一歪就靠在了夏宁远肩上。 夏宁远趁着周围没人注意悄悄捏了捏齐啸云的耳朵,齐啸云睡梦中不安地蹭动,有些不耐烦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可爱。 “你们感情真好,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吧?”为了方便打牌,那两个男生不知道上哪换的座位,现在和夏宁远他们面对面的是两个其他学校的女生。 夏宁远下意识一惊,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抬头一看,其中一个女生正无聊地看着窗外,和他说话的那个女生则是表情坦然地对他微笑……似乎没什么问题。 “他这么靠着你肯定很沉。”女生大概是看出了夏宁远的疑惑,又解释了一句。 夏宁远看着齐啸云几乎把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压过来,心里也觉得好笑:“还好。” 女生似乎很想和夏宁远聊天,互相通了姓名、学校,又开始说些不着边的事情。 若是平时夏宁远自然会讲点风度,但现在他比较担心会吵醒齐啸云,说话声尽可能压低,话也特别简短。 如此几次,女生也察觉了夏宁远的暗示,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就不再搭话了。 夏宁远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的心理年龄也不算小了,那个女生隐约的一丝好感还是能感觉出来的,不过他可没有别的想法。 火车喀嚓喀嚓慢腾腾地出了市区,风渐渐大了起来。 夏宁远看齐啸云没有要醒的意思,又不想伸手关窗惊醒齐啸云,就把自己上车后就脱下的外套披在齐啸云身上。 那位对夏宁远颇有好感的女生倒是体贴,主动把窗关小了些,还问夏宁远要不要帮忙泡面。 这趟车是十一点半出发的,恰好赶上饭点,不过夏宁远和齐啸云都不太喜欢泡面,因此上车前就赶场吃了顿早午饭,这时候完全没有饥饿感。 谢绝了女生的好意后,夏宁远收起报纸,也闭目养神起来。 不多久,火车上的餐车就过来了,车厢里泡面的泡面,买盒饭的买盒饭,原本就喧闹的车厢又热闹了几分。 齐啸云原本就睡得不熟,这时候直接被餐车上的打铃声惊醒了。他刚动,夏宁远也睁开了眼睛,正好和齐啸云的眼睛看在一处。 齐啸云脸上还是冷冰冷的,耳朵却先红了:“怎么不叫醒我。” 夏宁远知道齐啸云是在不好意思靠肩膀的事,心里暗笑嘴上却不点破:“你可以再多睡一会儿,时间还长着呢。” 齐啸云嘴角微勾,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明明表情没多大变动,却让人觉得瞬间柔和了起来。 “对了,和家里打电话说在外面过节了吗?”夏宁远突然想起寒假不比暑假,他光想着可以和齐啸云一起过春节,却忘记了齐啸云可能也需要和自己的家人一起。 前两天齐啸云被教授拉去帮忙改卷,他只顾着紧张齐啸云会不会爽约,居然都没注意这个问题。 齐啸云的嘴角又撇了下去:“没什么好说的,外公在我高二的时候就去世了。” 夏宁远只知道齐啸云大致的家境——父母离异,都已再婚,却从没听齐啸云认真说起过自己的情况。 “我父母都有自己的小孩,哪边都不太适合我去。从小我都和外公住在一起,他去世的头两年,倒是有打电话问我和谁一起过,我也不小了,不想插在他们中间,就说在对方那里,时间一长,他们也就不怎么问了。”齐啸云语气淡然,似乎根本不在意。 夏宁远觉得有些心疼,默默地借着外套的掩护紧紧握住齐啸云的手。 齐啸云感觉到了夏宁远的情绪,回以一笑:“他们也不是不关心我,物质上都是尽力满足,除了逢年过节,我们见面还算经常,而且我也没什么可让他们担心的。” 的确如此,齐啸云学习好,运动神经不错,人又有主见,似乎还懂得规划自己的资产,也难怪父母不太操心。 只是光有物质上的满足,精神里的缺失又怎么能相提并论? 火车在傍晚时分抵达一个临时站点,对面的两个女孩都得下车了。 临下车前对夏宁远有好感的女孩还期期艾艾的,说什么有空多联系,最后却在齐啸云冰冷的视线中败下阵来,连留下自己电话号码的勇气都没有。 夏宁远看着齐啸云有些不爽瞪着窗外的样子抑制不住地微笑,差点又忍不住想去咬齐啸云的耳朵,结果因为打牌的男生又坐回对面而放弃。 午饭吃得太早,夏宁远和齐啸云又不怎么爱吃零食,这会儿早饿了。但是一闻到泡面的味,俩人都有种窒息的感觉,最后还是在餐车那里买了两份15元的盒饭解决。 还别说,卖相虽然不佳,吃在嘴里还挺香,最后居然消灭得干干净净。 两人都不打牌就瞎聊打发时间。齐啸云大概是真的觉得坐火车很新奇,智商就像倒退了一个等级,总能问出些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很有点说冷笑话的样子,但仔细看他表情,却真的是一本正经。 夏宁远难得享受一把被齐啸云仰望的感觉,不厌其烦地解释,还不时穿插点笑话什么的,只是他实在嘴笨,笑话说得不够生动也就算了,往往还没说完自己先哈哈傻笑,而旁听的人却不知所云。 齐啸云也不点破,嘴角始终上弯,本来就帅气的脸跟打了特效似的招人。 对面两个男生既想笑又痛苦,笑的是夏宁远那搞笑的表情,痛苦的是,那些笑话真的一点也不好笑啊,冷死人了。 夏宁远和齐啸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讲得热闹,对面两个男生到底忍不住默默的另找了俩座位。 到了半夜,火车上又下了一拨人,重新再上来一拨,放眼望去再没一个脸熟,学生基本看不到了,车厢里好些都是临近冬天结伴回家的工人。 为了避免人杂生乱,夏宁远和齐啸云轮流休息看管俩人的行李。 都说在情侣在外旅游时很容易増近感情,夏宁远觉得似乎挺有道理——周围全是陌生人,只有他们俩人是互相认识彼此,手握着手,肩并肩坐在一起,仿佛心灵都无比贴近。 坐铺并不舒服,这一夜过去无论是夏宁远还是齐啸云都有点疲倦,第二天早晨刷牙洗漱的时候,两人都被对方头发零乱脸上冒油的样子惊住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笑,到最后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都傻乎乎地越握越紧,舍不得放开。 “好像做梦一样。”齐啸云看着窗外,眼神有些迷离,不知是在感叹第一次坐火车,还是跟着夏宁远回家。 车厢里头人来了又走,像他们一样前往终点站的只是少部份人。 齐啸云和夏宁远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起看着窗外风景疾退,手则从桌子底下穿过,悄悄的纠缠。 第18章 回家 随着火车缓慢驶入终点站停下,夏宁远的心情也有些激动起来。 重生之后他还没有见过老妈,上一辈子光因为余谨就心力交瘁了,到死都没达成接老妈来自己工作的城市居住这个心愿,这会儿想想都觉得心酸。 回来之前夏宁远特意打电话交待过不用接,没想到下车的时候,还是在站台看到了夏妈妈的身影。 “妈!”夏宁远先是一愣,随后就激动得直招手,差点就要丢下行李直扑过去了。 这辈子不过是一学期没见,夏宁远联想起上一世,总觉得过了好长好长时间,看着老妈鬓角微白,眼圈顿时就红了。 “小远。”夏妈妈也很高兴,但看到儿子眼圈发红却是有些好笑起来:“多大的人了,还掉金豆啊,别让你朋友笑话!” 齐啸云看看夏妈妈,再看看夏宁远,嘴角一扬,特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阿姨好,我是齐啸云。” 夏宁远傻眼了,他事先打电话给夏妈妈说了很多齐啸云的事情,尤其强调了齐啸云因为家庭原因性格比较冷淡,没想到打了一堆预防针,结果却用不上。 看着齐啸云在夏妈妈面前一反常态,居然温和斯文,还时不时笑一笑的样子,把老妈哄得高高兴兴,夏宁远大脑当机了。 “小远,人家来做客的,你也不帮忙拎行李。”长得漂亮的总是比较吃香,夏妈妈虽然有点奇怪齐啸云和夏宁远描述的一点也不像,但打从心眼里很满意这个男孩子。 以前她觉得余谨和儿子挺相配,余谨人是聪明,但过刚易折,儿子只是憨了点,又没傻,还懂体贴人,算是互补了,现在看到齐啸云,那完全是高攀的感觉了,就跟拣了个宝似的。 这么说有点搞笑,虽然长辈们总是在念叨着门当户对,可到底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的另一半能更优秀些,毕竟看自家孩子总是好的。 齐啸云连忙谦让:“阿姨,不用麻烦,我身体好着呢。” 夏妈妈嗔道:“那也是客人,小远个子又不是白长的,皮糙肉厚累不着!” 夏宁远立刻大满地咕哝:“这也太偏心了……” “说什么呢?”夏妈妈一竖眉毛,夏宁远就老实了,直接去抢齐啸云手里的拖箱,那狗腿样逗得夏妈妈失笑不已。 “小谨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夏妈妈并不是次次都有空来接人,但自家儿子的习惯还是很清楚的。 “他还要打工,年前会回。”夏宁远有些不安地偷瞄齐啸云,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安下心来。 “唉,小谨这孩子也太要强了。”夏妈妈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夏宁远也沉默了下来。 余谨小时候是在亲戚家轮流住的,稍大些的时候,他的叔叔没能生出个儿子就赶上了计划生育,因此是有心想把余谨当成半个儿子来养,这才使得余谨终于安定了下来。 只可惜余谨的婶婶太精明了些,一心防着余谨,余谨叔叔又有点懦弱,最后收养的事不了了之。 余谨又不是傻子,他在叔叔家里愈发的沉默,绝不添饭,吃菜也只夹自己面前的。夏宁远曾因是余谨朋友被他叔叔请回家吃过饭,当时看得心酸死了。 越是如此,余谨的叔叔就越疼惜余谨,甚至还悄悄替余谨存了笔钱当老婆本,只不过这时候的余谨应该还不知道。 夏宁远想到上一世余谨接到叔叔遗嘱时表情,不由得也叹了口气。 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哪里就是那么简单可说清的。夏宁远知道余谨心里有些恨自己的亲戚,可换一方面想想,大家也就是普通人,想养好一个都不容易,更何况硬是多出一个人来,别说什么爱不爱的,能保证吃饱穿暖都很为难了。 “啸云,你是和小远住一间呢?还是住客房?”夏妈妈突然把话题转向了一个诡异的方向。“我看和小远住一间好了,客房那边小谨偶尔会过来住。” 夏妈妈是真没多想,她根本就不懂男的和男的能做些什么,只是隐约的知道确实有同性恋这种存在。 她那个年代的人自由恋爱的都不多,婚后也是相敬如宾,特别是生了孩子后,光顾着辛苦养孩子,对那方面的需求实在不高,因此更是把夏宁远和齐啸云当做搭伙生活就完事了,放在一块毫无压力。 夏宁远当场就噎了一下,他一开始就打算让齐啸云和自己住一间,但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没想到夏妈妈居然替他说了。 他家是大三房,夏妈妈一间,他一间,剩下的一间说是客房其实都快成余谨的专用卧室了——夏妈妈那边的亲戚都不在这个城市,除了余谨,基本不会有其他人来拜访了。 其实早些年夏宁远家才二室一厅,传统的小户型,地理位置也没现在好。 虽说是因为要带孩子,所以房子判给了夏妈妈,但现金存款都对半分,夏宁远那个管种不管养的老爸就没再给抚养费。 夏妈妈上山下乡后分配的工厂效益不太好,一开始日子挺苦的。 她虽然才高中文凭,人却挺有远见,一边带孩子一边还参加了成人高考,本想着做条退路,没想到竟顺顺利利混成大专生了。 后来厂里改革又吸引人才又改进技术的,那个年代专科生挺吃香,厂里都招不来人,一看老职工里出了个人才,立马就提成基层管理,薪水顿时翻了一倍。 贷款买房大约也是那时候热门起来的,老百姓们都在观望,夏妈妈却一咬牙,把旧房子卖了,分期换了套大三房。 于是刚宽松些的日子又紧巴了起来,要不是后来夏妈妈又在电大考到了本科证,厂里领导把她再往上提了两级,夏宁远的童年基本就灰色了。 当时旁人都挺不理解的,不知道夏妈妈图什么,就连夏宁远也是后来才明白,夏妈妈是怕将来他娶老婆买不起房子呢。 也许是吃够了苦,夏妈妈对夏宁远的要求不太苛刻,基本半放养。在她的想法里,只要能考个本科生出来,有手有脚的怎么也饿不死,能活得开开心心就很好。 夏宁远深受这个观念的影响,他前辈子也是一直抱着这种想法,若不是因为余谨,他估计只会上个本地的二三流大学。就连工作后,他也仅是按部就班的做事,绝不多做,老老实实领份工资,连买个钻戒也得攒攒攒。 这么一想,夏宁远其实挺感激余谨的。谁年青的时候不犯傻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呢?要是没有当初对余谨的执着,也就没有机会认识齐啸云了。 如今夏宁远还是觉得老妈的想法没错,只是他的人生规划和上辈子已经产生了分歧——他觉得自己可以再努力一些,为齐啸云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也想让老妈轻松愉快地度过晚年。 过去的经历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夏宁远挺为老妈自豪的,话虽如此,当他听到老妈对着齐啸云忆苦思甜还是有点囧。 夏宁远的家离市中心不远,交通十分便利,从火车站过去有好几路直达的公交。 从坐上公交开始,一路上,夏妈妈简直就把齐啸云当成是正牌儿媳了,家里的老底几乎全揭,就差没赤裸裸地说有多少存款,吸引“儿媳”了。 什么小时候的糗事啊,各种调皮啊,夏妈妈更是毫不留情,一点没保底。幸亏她还知道自己儿子以前喜欢余谨,在齐啸云面前没有多提,否则夏宁远真想捂脸泪奔。 痛苦地忍受了一路碎碎念,回到小区,还得接着爬八层楼,夏宁远看着自己老妈完全没有同情心地拉着齐啸云上楼,把行李和自己甩在后头,心情悲愤欲绝。 这时候建的房子都狡猾地卡在八层,因此没有电梯,夏宁远惆怅了一会儿,还是得老老实实一步一步往上爬。 爬到一半,夏宁远正拉风箱似的喘,就见齐啸云似笑非笑地从楼梯上下来。 “体力不太行啊!”齐啸云一脸挑剔地看着夏宁远,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不行!夏宁远顿时来劲,健步如飞地往上冲,硬是一口气上到了顶层。 门开着,夏妈妈看到夏宁远满头大汗有些纳闷:“啸云说去接你了啊。” 夏宁远一口气没提上来,就听齐啸云在身后闷笑:“小远硬是不让我帮。” ……原来齐啸云还会小心眼的,夏宁远也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了。 夏妈妈在出门之前就煲上了汤,这会儿正好出锅。她让夏宁远和齐啸云先去洗澡去乏,自己则忙着把汤盛出来放凉,同时还得准备中午的食材。 夏宁远先领着齐啸云去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挤眉弄眼笑道:“一起洗?” 齐啸云一脸淡定:“好啊。” “……”夏宁远总算体会到搬石头砸自己脚是什么感觉了,就算齐啸云肯,他也不敢啊,老妈虽然接受了齐啸云,可在她眼皮子底下这样那样,不找死么。 虽然他也挺想和齐啸云一起洗澡的……夏宁远想到前两回喷鼻血地惨状,果断地杜绝了不良念头。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很完美:夏妈妈认可了齐啸云的存在,而齐啸云也很喜欢夏妈妈。他会不厌其烦地听夏妈妈唠叨一些琐事,甚至还挺认真的帮忙分析,令夏妈妈大赞齐啸云懂事。 夏宁远虽然挺乐意他们相处愉快,但天天把他撂在一边算怎么回事? 幸好夏妈妈还没退休,接人也不过请了两天的假,就算不舍,隔天也只能无奈的按时上下班了。 这样一来,夏宁远和齐啸云几乎等于是处于无人看管的放风状态,前面老妈刚出门,后面夏宁远就嗷嗷叫着差点把齐啸云就地扑倒。 可惜夏宁远忘记了齐啸云的运动神经同样发达,甚至更加灵敏,便宜没占到,反而被齐啸云绊到地下去了。 不过夏宁远也没吃亏,装着摔到的样子骗齐啸云来扶,然后一使力把齐啸云也拉到地下抱住来回滚。 齐啸云比较爱干净,当场就气得给夏宁远一个撩阴脚,不过夏宁远也不傻,直接找准了嘴巴用力亲,亲得两人都有点血气上涌,才慌慌张地分开。 接下来的时间,夏宁远带着齐啸云把市区那几处勉强称得上是景点的地方简单逛了一遍,然后带着齐啸云去菜市场买菜。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夏宁远虽然没吃过什么苦,但单亲家庭总是有些不便,他从小就开始做事了,别说买菜,就连缝被套都会。 看着夏宁远挤在人头攒动的摊位前熟练的讨价还价,齐啸云觉得既新奇又有趣。 等买完了菜,夏宁远才发现齐啸云看自己的眼光居然有点……崇拜?! “你怎么知道XX市场西红柿的价格比他喊的便宜?”齐啸云挺认真的当回事。 夏宁远黑线:“我胡说的。讨价还价不都这样吗?” “……”齐啸云一脸幻灭。 第19章 隐藏的矛盾 之后几天的太阳都特别好,想想再过不到一个月就是春节,夏宁远便拉着齐啸云一起大扫除,完了还拆洗被套,把柜子里的陈年衣物都拖出来翻晒。 齐啸云本身是不爱干这些的,不过基于习惯,一旦做起事来绝对认真,以致于夏宁远每次看到他一本正经地翻枕头和被子,还特较劲地数翻了几次,都忍不住捏着他的耳朵亲他。 齐啸云始终不习惯这样的亲密。在学校里时顾忌很多,偷偷摸摸的在一起虽然甜蜜,但往往只是一触即分,激烈却短暂。 现在身于夏宁远家里,就如同呆在一个隐私的绝对安全的环境中,每次亲近都变得缠绵舒缓起来,心跳得更快,整个人像是要沉醉其中,简直恨不得不要醒过来。 他们站在阳台上,躲在晾晒的被子下长久地拥吻着,那轻微的窒息感使两人都有些晕眩,抱着对方的手不断的用力,却总觉得不够。 夜里躺在一张床上时,他们也会悄悄地摸索对方的身体,乐此不疲。 但是他们始终没有更进一步。不是没有机会,只是两人都觉得还太早——如果现在做了更多,那么之后两年校园生涯该怎么度过? 当然,真的有心想在学校里做什么并不难,特别对于两个男性来说,不存在什么贞操问题,也不可能怀孕,这使放纵变得轻易。 但不管是夏宁远还是齐啸云都不是追求短暂刺激的人,他们更习惯长远规划,为未来做打算。 更何况余谨的事情就像提前敲了个警钟,他们都意识到万一在学校里出了什么问题,所造成影响将远远超过想像的程度,他们还没有能力与整个校园对抗。 那么最好的做法,就是忍耐。 就好比有一盆水果放在面前,夏宁远和齐啸云都会选择从最差的那颗吃起,这样留到最后的一定是最甜美的。 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们的确很相配。 随着春节一天天接近,夏宁远和齐啸云开始按着夏妈妈开出的清单采购起年货来——干货点心零嘴可以先买,新鲜的鸡鸭鱼肉等尽量押后。 事实证明,当齐啸云严肃对待某件事情的时候,就一定能做好。除了最开始对讨价还价的不适应外,他很快就迅速进化,很多时候,他拿到的价格比夏宁远还低。 这主要归功于齐啸云板着脸的时候气场超强,卖菜的大叔大婶们都觉得这个冷冰冰的小伙子不好惹,刚开口就矮了半截,价也不敢抬,最后几乎是送瘟神一样盼着齐啸云早买完早走人。 夏宁远很悲剧地发现自己的作用几乎被削弱到了最低。 到了农历二十八那天,夏宁远按老妈的意思给余谨打了电话,让他年三十那天过来吃午饭。 其实这可以说是老习惯了,余谨再怎么样也和亲戚们血浓于水,哪怕彼此心里都有疙瘩,年夜饭还是得在一块吃。 不过夏妈妈自从认了余谨做干儿子,年年都喊余谨一起吃中午这顿,余谨叔叔也知道余谨更愿呆在夏宁远家,就默许了。 夏宁远直接往余谨叔叔家里打的电话,余谨果然已经回来了。他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清冷,并不显得多么高兴,不过说到夏妈妈的时候,语气明显柔和许多,并且答应一定会到。 以前他们通电话总是夏宁远不想挂机,如今却有些不一样了,夏宁远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挂机吧可对面余谨也不说挂,就那么沉默的提着电话筒,夏宁远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自己有些开不了口。 “……先这样吧。”最后还是余谨先挂的电话,不过夏宁远在他挂机前听到似乎有女人吵吵闹闹的声音,只是没听清在说什么。 说起来也奇怪,以前只要能和余谨说上话就很开心,如今夏宁远却觉得每次与余谨说话都很压抑。 有时就算出于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想关心一下,只要想到余谨曾经强烈地抗拒这些关心,又觉得或许他什么都不该做,至少不会惹得余谨更加讨厌。 挂了电话,夏宁远看到客厅里正在帮老妈剥莲子的齐啸云,不自觉地就微笑起来,略有些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 经过这么多事,他和余谨之间的羁绊已经断了,余谨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现在喜欢着谁,他都不再介意。 至于说帮助余谨,似乎也没必要。他虽然重生了一回,却不见得更加聪明,更何况因为蝴蝶效应,他连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都看不清,更不要说余谨了。 想来凭余谨的智商,也轮不到他来画蛇添足。 夏宁远不是个绝情的人,有的时候甚至有点滥好心,重生后嘴上说着不再管余谨,但到底不忍心。 否则知道余谨出事后,他也不会去找余谨谈心。当然,事实证明他确实多此一举。 而经过刚才的相对无言,他又想明白了一件事: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只能把精力投在对自己最重要的人身上,他不是能力强大的救世主,也不可能博爱的把关心分给每一个人。 而且,余谨并不是真的那么需要别人同情——想想默默替他攒老婆本的叔叔,再想想上一辈子自己亦步亦趋,这些余谨都不在乎,也不觉得感激,甚至还令他觉得自尊受伤。 将一个与自己纠缠了十几年的人完全从心中剥离,并不那么容易,但到了今天,夏宁远终于觉得自己确实已经迈过那道坎了。 夜里,夏宁远悄悄在齐啸云耳边感慨:“啸云,现在我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在恋爱。” “那你以前都在养儿子?”齐啸云住在夏家这么多天,林林总总也从夏妈妈那听到不少余谨的事情,对于夏宁远在余谨面前的“二十四孝”表现不能说完全释怀,却也能嘲讽一二了。 夏宁远先是一愣,冥思苦想一番,居然觉得确实有点像,他顿时大受打击。 第二天是农历二十九,夏妈妈的厂里正式开始放长假,她一大清早就去菜市场添补没购齐的海产鲜品,把贴春联和福字及其他年饰的活都留给夏宁远。 余谨来的时候夏宁远正爬着梯子在门框顶上贴横联,齐啸云站在下头指示。 “左边点,歪了,右边上抬一些,多了,再下来一点……”齐啸云也不知道是逗夏宁远还是认真在比划。 夏宁远自己怎么看都是正的,但还是按着齐啸云的话调来调去:“怎么样?好点没?……啸云?……” 齐啸云久久没吭声,夏宁远只好冒着摔下来的风险,扭着上半身往下看——余谨提着个不小的行李袋,正一脸不快地看着齐啸云,而齐啸云面无表情地任他看,既不动也不说话。 “他怎么在这里?”余谨看夏宁远回头,语气挺冲地说。 夏宁远心里一阵不舒服,也不管春联歪不歪了,转身慢腾腾地从梯子上下来。“啸云是我请来做客的。” 余谨从头到脚都在表现不高兴的情绪,但他并没有发作,而是推开夏宁远进了门。“干妈呢?” 齐啸云不动声色地瞥了夏宁远一眼,也准备进门。 夏宁远悄悄拉住齐啸云的手,怒力以眼神示意自己的坚贞与忠诚,头也没回地应了句:“她说今年人多,东西不太够,再去添点儿。” 余谨“哦”了一声,就像来到自己家一样,拎着行李袋直接去了客房,自顾自的整理,也不和齐啸云夏宁远说话。 齐啸云眼神深沉,但看到夏宁远眼巴巴想表忠心又有点不敢的样子,心里就很好笑。如果给夏宁远插上尾巴,这家伙绝对会摇着卖萌。 他倒不是生气。夏宁远和余谨之间的故事都可以追溯到孩提时代了,现在去较劲也没用,只不过他相信夏宁远,却对余谨这个人有着本能的戒备。 严格说起来,余谨住的客房是除主卧以外最好的房间,因为不仅跟主卧同样朝向,还多个阳台。 夏妈妈之所以空出这间完全是为了平时收晒衣物和四大件方便,夏宁远就这么被赶到客厅与主卧之间稍小一些的房间去了。 夏宁远怕齐啸云有想法,傻了吧唧的解释,见齐啸云面无表情,急得抓耳挠腮,实在好玩。 “……”齐啸云看了好天好戏,才悠悠道:“那你的意思是,其实你想和余谨住一间?” 夏宁远呆了半天才想明白齐啸云在调侃自己,正想再解释几句,齐啸云已经懒洋洋回房间休息去了。 由于夏宁远家的三间卧室都是同一朝向,于是三个门恰好围成个玄关,不管进哪间都得经过这里。 齐啸云回房间正好碰上余谨出来,余谨自然是没好脸色,甚至在注意到齐啸云进的是夏宁远的房间时,明显露出一丝敌意。 而齐啸云也不是闷头吃亏的主,他嘴角一勾,似大度地微笑了一下,还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转身就进了房间,顺手关上门。一切都很自然,水到渠成。 余谨顿时气得脸色发青。他也许够傲够冷,可在齐啸云那看似友好实则疏远的笑容下完全不值一提。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夏宁远跟过来的时候,只看到齐啸云进门,然后就对上了余谨难看的脸色。 余谨冷哼了一声,也转身回房间去了,门关得有点重…… 夏宁远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过两相权衡之下,他的小聪明终于发挥了作用:不去触余谨的霉头,回自己房间和齐啸云沟通感情。 本想着余谨只是比较敏感,毕竟和齐啸云并不认识,要一下子熟络起来不太可能。再加上余谨算是把自己当成了半个夏家人,而他又还没有正式介绍齐啸云是以什么身份来做客的,有些防备也很正常。 夏宁远自以为想得透彻,实际上过于简单了。 余谨和齐啸云以前并没有机会直接面对,他们有些相似的地方,但无论从人生观价值观各方面都毫无共鸣,这注定了两人之间的不对盘。 更何况,余谨因为亲情的缺失,骨子里有种强烈的占有欲,只是他比较闷,不怎么表现出来。 夏宁远和夏妈妈都只有一个。这意味着,余谨与齐啸云存在着不可磨合的冲突。 他不可能喜欢齐啸云,甚至是厌恶的。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到另一个自己,特别是,另一个自己更加优秀。 第20章 心态变化 夏妈妈见余谨提早过来自然高兴,她看着余谨从小长大,就算和儿子没别的可能了,仍然打从心底地疼他。 一听说余谨提早过来是因为余谨婶婶又在吵闹不休,夏妈妈忍不住就多问了两句,余谨一开始并不想说,可禁不住夏妈妈再三追问,也只好实说婶婶又在嫌弃他叔不会赚钱,没本事,两人吵着还动了手,就差上房揭瓦了…… 如果没外人在场,那也就是一般的家庭矛盾,可特意当着余谨的面大干一场就明显是在含沙射影了。 也是,余谨他叔到这个年纪已经不可能再生一个了,婶婶其实也清楚。只是余谨多留在这家里一天,就明摆着余谨叔叔是有意让他给自己养老,那么娶媳妇这笔不小的开销肯定就得担,将来十有八九还得和他们住在一起。 虽然年青人总喊着要独立,可若是没什么背景,这得多少年才买得起房?娶得起媳妇? 人的心总是偏的。婶婶本身对余谨也挑不出什么毛病,闷点就闷点,长辈们都喜欢听话的孩子。 如果真是自己儿子,就凭那长相还有学习成绩,肯定掏心窝子地疼。 问题就在于不是,她一门心思想的是给自己女儿多留点嫁妆,将来嫁了人也好挺着腰杆说话。 若是余谨家里还有人,那么帮衬点也无所谓,总有回报的,现在硬生生要从家里分出一份来,她是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 以前余谨还小,婶婶再闹也不可能过份,说出去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可看着女儿和余谨一天天都大了,婶婶自然也按捺不住了,有点苗头就能燎起大火来。 夏妈妈连叹造孽,握着余谨的手重重地拍着。“小谨,就住在干妈这里,今年不回去了。当着小辈的面就撒泼,也不嫌丢人。” 余谨乖乖地应了声,抱着夏妈妈直喊干妈,喊得夏妈妈眼圈都红了。 夏宁远听了心里也犯堵,上一世余谨从没说起这件事,也许发生了也许没有,但听到了总归不是滋味。相比起来,他的确幸福太多了。 齐啸云似乎感觉到了夏宁远的心情,安慰似的捏了捏他的手。 夏宁远看着齐啸云微微一笑,他现在已经不觉得余谨多么凄凉,多么需要别人的帮助与关怀。这世上可怜的人何其之多,只是不见得就有机会让人知道。 像齐啸云说起自己的事总是轻描淡定,可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永远体会不了其中的心酸。 人生不就是这么回事?有苦有甜。想永远让人觉得可怜还是奋起改变,不过一念之间。 这一年春节,夏妈妈过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开心。稍显冷清的家里多了个人,似乎就热闹许多了。 虽然齐啸云和余谨暗暗较着劲,可夏妈妈那遗传给夏宁远的粗神经却是一点也没发觉。 事实上,夏妈妈对齐啸云会更好一些。毕竟,她想着儿子未来就得和这个人一起过了,她不能陪儿子一辈子,当然得替儿子牢牢抓住人。 夏妈妈心里这么想,夹菜第一筷子就一定是给齐啸云,盛汤也必是头一碗。 余谨开玩笑地对夏妈妈撒娇:“干妈,你不疼我了。” 夏妈妈还乐呵呵地说:“哪的话,人家啸云是来做客的,你和小远都是自家人,还客气什么。” 余谨听了这话舒坦了,夏宁远却是悄悄瞟了老妈一眼,只见老妈对自己眨眨眼睛,他顿时悟了。 要不说夏妈妈也能成本科生呢?她当然也有点小聪明。 在夏妈妈的想法里,之前夏宁远说喜欢余谨,这才过了没多久,哪怕余谨心里有人了,这时候当面说破总有点理亏的感觉。 再说了,这么多年的相处,余谨也算半个夏家人,感情也是有的。她知道余谨心思重,又好强,万一要觉得自己儿子耍他玩,那真是六月飞雪了。 如果余谨能自己明白过来,那就再好不过。 夏宁远也觉得时机不太好,而且特意当着夏妈妈的面,向余谨介绍两人关系算怎么回事呢? 余谨已经明确表示不喜欢他,他这么一介绍就显得好像是做给余谨看一样,可不介绍吧,余谨怎么就一点都没看出来呢? 夏宁远觉得很麻烦,不过他更怕齐啸云委屈。这么想着,他也给齐啸云夹了块排骨。 齐啸云很自然地接过排骨,宠辱不惊,吃完,似乎没注意到余谨的小得意一样,微笑着替夏妈妈夹了一筷子菜——不知是不是有意的,那道菜虽然离夏妈妈远,却是夏妈妈最喜欢吃的。 夏妈妈高兴得脸直放光,虽然嘴上没多说什么,给齐啸云夹菜的频率又高了几分。 余谨虽然还是笑着,眼睛里却明显没有笑意了。 大约是齐啸云小时候与老人一起生活的经历造就的,他很擅长与长辈相处。 不同于平时的冰冷高傲,虽然不是很多话,也没什么装傻卖萌讨好的举动,但他极有耐心,能连续一两小时听着不知重复多少次的唠叨,而且次次都让人觉得他听得很认真。 夏妈妈无疑喜欢齐啸云,而且是越来越满意,就算是有余谨在面前,她心中的天平也渐渐往齐啸云那边倾斜了过去。 这种变化很微妙,余谨不是感觉不到,他的情绪越来越暴戾,但仍然很好地隐藏在俊秀的脸庞下。 在夏妈妈面前,他还是保持住了笑容,和夏宁远有说有笑,与齐啸云更是和和气气,私下却连一句话也没和齐啸云说过。 夏宁远心里有气,差点就想质问余谨到底什么意思,但齐啸云若有所思的一句话却点醒了他。 “或许,他只是觉得自己的亲人被抢走了。” 夏宁远沉默了,最后选择什么也不说,余谨想摆脸色就任他摆。 这就好比媳妇碰上小姑,总得磨擦磨擦才正常。余谨是亲人,齐啸云是爱人,亲人不能伤害,但夏宁远可以选择陪爱人站在一起,勇于面对一切难题。 当然,齐啸云有些话是不会说的,比如余谨对夏家的渴求远超过了夏宁远想像的程度,又比如余谨对齐啸云并不只是单纯的戒备防范,那一闪即逝的嫉妒就连余谨自己恐怕也察觉不到。 无论如何,从余谨选择了萧毅开始,他与夏宁远之间就永远没有了可能。 就好比两条悖向而行的道路,走得越久,就越不可能想到回头。 而事实上,另一条道路上或许有着更令人陶醉的风景,只是没有机会见到,于是一再告诉自己,脚下的路没有错,另一条路一定不适合我。 喜欢过萧毅那样的人,就连余谨自己也不会相信,他或许也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夏宁远的,他们缺乏的是一个催化的契机,更是命运的眷顾。 余谨在夏宁远家总共也就呆了一个星期,初五那天就拎着行李袋坐上了回校的火车——他之前打工的店主为人厚道,余谨不想失去这份工作,于是答应了初七就恢复出工。 天有些冷,余谨赶着买票得早出门,夏妈妈就没有去送,在门口依依不舍了好一会儿才放行。 夏宁远自然是被夏妈妈赶出来帮余谨拎行李,不过就算没有这茬,夏宁远也想单独和余谨谈谈。 余谨似乎感觉到了夏宁远有话要说,一路上都没有吭声,只是沉默地看着公交车窗外的风景。 夏宁远对余谨的抗拒似懂非懂,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趁着座位周围人少了一些的时候抓紧机会。“小谨,嗯,我和齐啸云在一起了……” “……”余谨没有回答,依旧看着窗外,透明的玻璃上,他的倒影有些模糊。 “本来想一起回家的时候介绍你们认识,结果你还得打工。”夏宁远试图缓解余谨对齐啸云的不满,从他听了齐啸云的猜想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应该做好调节人的工作,而不能让家庭矛盾升级。 电影电视里头不都这么演的么?媳妇和小姑的战争如果不妥善处理,那也是能掀起世界大战的。 “干妈也知道了?”余谨悄悄握紧了拳头。 夏宁远轻轻嗯了一声,他想到老妈一直以来的支持,心里觉得暖暖的。 “你果然没变,什么都爱和干妈说。”余谨嗤笑一声,不过凭语气听不出是什么想法。 夏宁远刚想反驳说自己就这么一个妈,不和她说和谁说,再一想余谨过世的父母,又把那句话咽了下去。 “你喜欢谁不用向我报告!”余谨垂眼掩去了所有情绪,轻声道:“小远,要说也是我对不起你。” 夏宁远被余谨难得的示弱惊住了,好半天才摆手摇头:“小谨,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我脑子笨,以前做了很多让你讨厌的事情,是我该说对不起。” 余谨突然抬头微笑起来:“你看,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副没主见的样子,做了就做了,有什么好怕的,你如果问心无愧,管别人怎么样呢?” 夏宁远知道自己的毛病,不过听余谨这么直接还是有些受伤。但换个角度想想,他们之间的事情应该算是揭过了,又觉得松了口气。 “……”余谨看着夏宁远如释重负的表情,说不出的心烦:“齐啸云和你处得怎么样?” “他,很好。”夏宁远笑得很幸福,他有很多话想说,恨不能让所有人知道齐啸云好在哪里,可又有些自私地希望那些好只有自己知道,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很好二字。 余谨微微皱眉:“小远,齐啸云那样的人,你恐怕……看看我和萧毅,你想想吧。” 话虽没说完整,其意却十分明显,无非是想说夏宁远把握不住那么优秀的人。 夏宁远没吭声,他想说齐啸云不会这样,不过心里也有了点危机感。 虽然他喜欢了就愿意对那个人好,生活上的方方面面都能做到无微不至,可是最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他总不能让齐啸云养吧? 上辈子余谨是考进了政府机关下属的一个研发所当公务员,工资不高,但很体面,说出去名头是XX研究员,尽管连余谨都搞不明白天天记录统计的数据是干什么用的。 不过他喜欢数学,做得挺开心。 相比之下,夏宁远身处的行业正是飞速发展的时代,工资自然比余谨高,福利也不错,只是以他的性格和能耐,也就只能一辈子领这份工资了。 两人一起生活倒没特意计较这些,毕竟差距说大也不大。自然,夏宁远向来主动承担大部份开销。 如今这放在齐啸云身上就不大可行了。看人家随身一个单反,家里还一个……好几处房产,每年能出国一趟……夏宁远想哭,他重生前连护照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呢! 以齐啸云的性格肯定是不介意这种差距,不然现在也不可能坐在夏宁远家里听夏妈妈“念经”,夏宁远觉得齐啸云似乎还挺享受这样平凡的生活。 可是,总不能因为这样,他就装什么也不知道吧。他希望能以自己的能力保证齐啸云享受不变的生活质量,而不是降低标准来迁就自己。 至少,他不该成为齐啸云的负担。 第21章 可以结婚? 送走了余谨,夏宁远一回家就避开齐啸云,拉着夏妈妈在厨房里商量起大事来。 夏宁远虽然胸有成竹,但实际上想法并不成熟,他一开始想的是炒股,虽然记得的股票不多,但也有两三只奇迹股是耳熟能详的,况且资金也少,买不了更多,盯准一两只就行。 只是他冲动归冲动,看看时间离股市转好至少还有两年,目前股价低是低,但必然盘桓很久,如果现在就把钱投进去,肯定会拖长套牢的时间。 而且他该如何和老妈解释自己对未来的把握? 这时候的老百姓对股市还存在深深的畏惧感,港剧里头不少跳楼的商业大亨更使得本就低靡的股市如同一潭死水。 人人说到股票基金都是闻风色变,那是有钱人才玩的游戏,与后世全民皆股有着很大不同。 夏妈妈还以为夏宁远要说什么大事,心里一阵紧张,听说是想拿钱出去炒股反而冷静了下来。 如果她还只是一个普通工人,此时铁定是一口回绝。可自从她提了岗,见识多了,想法也有了不少变化。 夏妈妈挤上管理层后,正赶上厂里转型的好时机,上市的时候管理层都是硬性分配股份,一开始大家挺不乐意出这笔钱,但久了就觉出好了,别的不说,就说每年分红由少变多,那数目挺可观的,看着都让人合不拢嘴。 夏妈妈是个善于操持的人,夏宁远也还算乖,这些年下来林林总总竟积攒了十万出头。 夏宁远和夏妈妈之间几乎是无话不谈,但他也只知道老妈手里有一笔钱,却不知道这笔钱从哪里来的。 也难怪,夏妈妈自己也似懂非懂,索性不解释。 上一世夏宁远买房的时机不好,虽然有了夏妈妈的资助,但房价也水涨船高,依旧只有观望的份。 既然如今入股市的时间不太对,夏宁远便琢磨着是不是可以改成投资买房呢? 想总是很容易,实际上还有很多难题。 夏妈妈见儿子开始懂得为长远打算了,心里也略感宽慰,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她觉得夏宁远想问题显然不够全面。 十万块钱说多不多,一个单亲家庭能剩出这数目是很不容易的。 这笔钱如果在二线城市买套普通的商品房,足够支付二分之一左右的现款,二手房那基本是直接拿下,可要是打算去夏宁远读书的城市购房就有些压力了。 夏妈妈自己又不花什么钱,这笔钱原本就是留给儿子的。夏宁远考上一本后,夏妈妈就开始暗自留心当地的房价,只是一来钱还少点,二来夏宁远没定准备在哪发展,夏妈妈也就按兵不动,想再多看看。 她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魄力与智慧有限,所能看到的前景不可能太远。 这会儿夏宁远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夏妈妈心思自然跟着活络起来。 “小远,你要想清楚了,钱进了股市还能割肉,如果买了房,就很难出来了。”夏妈妈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忍不住又提醒夏宁远。“而且我现在的年纪也不好贷款,分期的时间不能太长,你又没工作,不可能以个人名义申请,想买好地段估计不行。” 夏妈妈毕竟是在二线城市工作,厂里效益虽然不错,但工资水平与一线城市的差距仍然很大。 再说夏宁远的学费、生活费都得要钱,平时也得留一笔应急的资金,防止有个意外什么的。这时候供房不是不行,但真的很有压力。 “妈,这事先不急,啸云那有熟人给的内幕消息,Z市准备重新规划,最迟两三年,会有大批土地拆迁重建,只要是重建新商品房的,原住户可以原拆原迁。”夏宁远先把消息来源推给齐啸云,反正老妈也不可能真的去问。 这一沟通,他才发现自己确实有点好高骛远,他们只是普通人,那么点存款想做什么都不够。后世那些小说里什么一口气几套房等升值,或者在股市中大赚特赚全是YY,这些都得有本钱啊。 夏宁远果断放弃直取黄金地段的幻想,准备回Z市找一处相对升值空间大且原拆原迁的二手房。反正再过四五年,Z市市区的房价跟坐火箭似的,至少能翻五倍。 “小远,啸云这孩子不错,也孝顺,唉,可惜你们两个男的,又不能领证,这能有保障吗?”商量完大事,夏妈妈开始跟儿子推心置腹起来。 夏妈妈是喜欢齐啸云,可到底不比余谨那样知根知底,她担心儿子留不住人。 夏宁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和老妈亲归亲,谈这话题还真是有点难为情。 他感觉得到,齐啸云是个意志坚定,或者说很有责任心的人,这从齐啸云言出必行可以看出来。 其实这不难想像,想想重生之前齐啸云出国了也不说出心里话,愣是没让任何人知道对夏宁远的想法,这样的人对自己得有多狠。 虽然目前为止他没有得到齐啸云很明确的什么承诺,但夏宁远潜意识里已经有一个预感,只要他不先放弃齐啸云,或是做出背叛的行为,齐啸云一定不会先离开。 “妈,你放心吧。我们之间好不好,我很清楚,再说领证的还能离呢,有什么用啊!”夏宁远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日子久了老妈自然会放心。 夏妈妈想想也是,自己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嘿嘿,等我和啸云毕业,工作安稳下来,那边的房子换成了新房,我就把你接过去一起住。这边的房子留着,你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玩玩,当度假!”夏宁远搂着老妈的肩膀笑嘻嘻的哄。 “好吧,你长大了,妈放心。不过偶尔去你那住住就好,我的老朋友可都在这里,妈才不做电灯炮!” 夏妈妈觉得欣慰又有点儿心酸,儿子从以前呀呀学语的小不点,到如今个子比自己还高,并且居然懂得为未来打算了……这过程中有多少回觉得辛苦得捱不过去,可每一次都咬着牙过来了,如今回头看看,觉得值了。 这场谈话不仅令夏宁远明确了未来的目标,同时也化开了夏妈妈心中最后一点不安。 过了农历十五,夏妈妈开始恢复正常上下班。 这一年的春节晚,夏宁远虽然舍不得,但也不得不拉着齐啸云收拾行李准备过几天回校。 这时候齐啸云才从大拖箱里挖出两大包土特产。 Z市盛产干货,肉松、石雕和工艺品是三宝,齐啸云没买后两样,只带了真空包装的肉松以及晒干的菌类,不过瞧体积也够压人了。 “……”夏宁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其实也知道Z市有这些,只是每回都不记得往家里带。 齐啸云故作冷淡地道:“期末那段时间超市在做促销,我随便买的。” 夏宁远这才想起来,考前有个周末,齐啸云确实说要回家一趟来着,回校的时候还神出鬼没,也不告诉夏宁远具体时间,就跟掐着点在夏宁远回宿舍之前到的一样。 开玩笑问齐啸云都干了什么坏事,齐啸云就拿后脑勺对人……难不成那时候齐啸云就在做上门前的准备了? 夏宁远心里一阵内疚,这算怎么回事啊!他还以为自己对齐啸云体贴周到,结果齐啸云这“随便买的”就比他细心百倍了。 他盯着齐啸云看了又看,只觉得这个人在眼里越来越可爱,心里满当当的,胸膛里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真是恨不得抱住了狠亲几下才能够舒坦。 大概是夏宁远那眼神太过直接,齐啸云有些端不住脸,两只黑亮的眼睛就冲着夏宁远瞪了瞪。 “第一次上门做客,两手空空的太难看了。”齐啸云还试图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夏宁远已经一把抱住了齐啸云,极用力,许久没有说话。 齐啸云手一松,两包土特产落在地面上。他也沉默着回抱夏宁远,两只手有些笨拙,轻轻地搭在夏宁远腰上。 “齐啸云,我怎么总觉得欠你的债永远还不清了?”夏宁远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侧头轻吻齐啸云的耳朵。 齐啸云下意识躲了一下,没躲开,耳廓老样子立刻飚红。 夏宁远心里喜欢,忍不住又亲了亲,还张嘴咬了一口,惹得齐啸云“嘶”地吸了口冷气,皱着眉推开夏宁远。 “你什么时候欠我债了?”齐啸云当夏宁远嘴里跑火车,并没有多在意。 夏宁远欲言又止,好半天才笑道:“情债!”有些事情,他自己知道就够了。 “胡扯!”齐啸云被夏宁远调戏得面红耳赤,几乎不能和夏宁远对视。 两人都是比较实在的人,关系虽然已经相当亲密,但是这种肉麻的话就没怎么说过,一时间齐啸云有点扛不住夏宁远的甜言蜜语,几乎想要逃跑。 夏宁远却不觉得难为情,在这一刻他只觉得对眼前这个人的喜欢似乎永远止境,无论投入再多的感情,总觉得不够。 他忍不住又抱上去,低声向齐啸云说起自己对未来的美好规划:“啸云,等我们毕业了都留在Z市好不好?到时候我们住一起吧!我会努力工作,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知道你不喜欢洗衣服,收拾东西,这些都我来,如果你吃得下我做的饭,我天天给你做……” 齐啸云的呼吸微微一顿,好半天才淡定反问:“你是在邀请我同居?” “如果能扯证,我肯定和你去注册结婚!”夏宁远一听同居两字就觉得别扭,立刻炸毛辩白。 齐啸云本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夏宁远居然来了这么一句,他的心脏狂跳起来,居然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也不是不行,找个承认同性恋婚姻的国家注册就行了,一样有法律保护。” “……”两人突然间都静了下来。 第22章 有客来访 夏宁远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他上一辈子虽然踏进了这个圈子,却没有机会接触更多的同类,到死都在围着余谨转来转去……齐啸云的话就像夜里突然亮了盏灯,令他觉得未来无限光明起来。 只要结了婚,他就可以明正言顺地成为齐啸云的伴侣,进入他的生活,照顾他,光明正大的相爱……很显然,注册结婚必须摆进未来规划中。 “你愿意和我结婚?!”夏宁远紧紧抓着齐啸云的手,两只眼睛同时冒光,就差没有尾巴能配合着狂摇了。 齐啸云没想到夏宁远居然是认真的。剧烈的心跳几乎停窒了,连呼吸声也不由自主地放轻,生怕打碎了眼前的梦境。 他从来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但不确定夏宁远是不是也一样。 毕竟一夜之间,夏宁远看着自己的眼神突然就变了,如果是一个心理承受能力弱些的人,绝对会患得患失,将信将疑。 齐啸云不屑于做别人感情中的第三者,所以只要夏宁远喜欢余谨一天,他是绝对不会说出任何不该说的话,或者做出不该有的行为。 并不是说不去争取,但如果只是因为比余谨优秀,又或是长得比余谨好一些就可以轻易得到夏宁远的感情,那么谁能保证将来没有一天会有另一个人再让夏宁远转移目标? 不过,齐啸云还没有傻到把送上门来的感情往外推。 感情需要的不止是激情,还有双方的用心培养,也许夏宁远一开始不只是单纯的喜欢,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那双眼睛里仅看他一个人就够了。 夏宁远是个认真的人。或许这么说很怪,齐啸云甚至觉得夏宁远对他有种诡异的奉献精神,无论做什么都一副很荣幸的样子,而他哪怕只是为夏宁远做一点小事,夏宁远也会感动得两眼发亮。 虽然在对待余谨的态度上,夏宁远不够绝决,但这一点也是齐啸云所欣赏的部份。 况且,夏宁远就算想帮助余谨,也并没有丝毫遮掩,他所表现出的尊重态度,还有互相商量的行为都让齐啸云放心。 只是,喜欢是一回事,说到结婚,就算男女之间也不可能发展这么迅速吧?简直有些草率。 不能否认,夏宁远愿意结婚的态度使他清醒意识到:夏宁远所投入的感情远超过他的想像。 他应该感到高兴的,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什么原因,夏宁远居然选择放弃余谨,而对一个几乎没有给过一个笑脸的上铺同学投入感情? 因为借出一个昂贵的单反?不,不像,那甚至是为余谨借的。 那么,是因为意识到与余谨没有可能,所以转移方向?也不像。夏宁远就像个不撞南山心不死的傻瓜,而余谨潜意识里的占有欲也不会给夏宁远离开的机会。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齐啸云前所未有地感到困惑,他相信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事出必有因果。 就算撇开这些不谈,以他们还不到法定年龄谈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齐啸云一直是个坚定按着计划路线走的人,理智告诉他,重要的是结果,纠结所谓的原因毫无意义,但控制人的往往不是理智,而是大脑的直接反应。 此时此刻,饶是齐啸云也有些混乱了。 夏宁远感觉到了齐啸云心中那一丝不确定和动摇,他再一次难得机灵起来,直接当成默认,用力地在齐啸云脸上乱亲了几下,笑嘿嘿地跑去阳台收衣服。 齐啸云无语地发现夏宁远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再转念一想,就算真要结婚也不可能是现在,如果没记错,夏宁远连护照都没有吧! 现在就杞人忧天根本毫无意义,真要是有那么一天,夏宁远敢开口说结婚,他自然也敢答应。 两人都有默契地按下这个话题不再讨论,只是心中各有想法。 有了那两包土特产做为告别前的礼物,原本有些伤感的夏妈妈更是拉着齐啸云念长念短的,眼看着到了回校那一天,夏妈妈索性完全把自己儿子扔一边去了。 “啸云啊,如果小远敢欺负你,就给阿姨来电话,阿姨帮你教训他……”夏妈妈看着齐啸云一本正经听她教诲的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怎么会有这么招人疼的孩子啊! 夏宁远眼睁睁看着老妈拉着齐啸云腻歪了快半个小时,居然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妈,再不松手,火车都快开了!”其实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儿子正提着行李在寒风中做菲佣啊啊啊! 夏妈妈这才小气地给了夏宁远一个眼神,把齐啸云往安检入口那推:“走吧走吧,下回放假再来啊!” 齐啸云露齿笑了起来:“嗯。” 帅哥板着脸本来就很让人注目,这一笑又是杀伤力无穷大,幸亏夏妈妈和夏宁远已经在寒假里练就铜墙铁壁,心脏无比强韧了,可周围的人就没那么好运——有好几个人带着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盯着齐啸云,结果撞成一团,等从地上爬起来,帅哥不见了,徒留满地行李。 返校的火车更是拥堵,而且不比学校订票时那样,学生们都集中在一起,相对文明礼貌。此时的车厢里更多的是准备从老家奔回工作地点的青壮年,个个都你推我搡,毫不客气。 夏宁远右手提着大拖箱,肩上挎着行李袋,左手紧紧拉着齐啸云在人群里拼出一条血路。 好不容易找到位置,明明是穿棉衣的大冷天,夏宁远还是挤出一身汗来。 齐啸云用力反握着夏宁远,眉头微皱。他性格偏冷,又爱干净,很不喜欢这种人贴人的拥挤,不过在夏宁远回头看向他的时候,还是露出了安抚的微笑。 他们的座位是夏妈妈托熟人订的硬卧,正好一上一下,夏宁远就让齐啸云去睡上铺。 不过齐啸云没躺一会儿,就爬了下来,陪夏宁远坐在下铺。 之后齐啸云再没上去,本该睡着人的地方最后用来放夏宁远的行李袋和两人的外套了。 说起来夏妈妈完全是好意,担心两个大男孩手长脚长坐着不够舒服,况且熬着不睡人也容易疲惫,却没料到卧铺虽然够舒展,却隔了张床板。 反正要看着行李,齐啸云和夏宁远还是按老规矩轮流睡觉,一个人睡着的时候,另一人就看看报纸或书,不过无论怎样,他们始终借着被子的掩护,有一只手悄悄握着。 两人都有种朦胧的意识,似乎从说到结婚起,原本温馨的感觉又更进了一层,就像是终于尘埃落定,心安了下来,同时也有点不分彼此的亲昵感。 仅仅一个寒假过去,无论是齐啸云还是夏宁远都发生了一些变化,有心理上的,也有生理上的。 也许他们自己没有察觉,两人相处时,隐约产生了旁人不可插入的微妙气场。 张诚是最早到宿舍的,因为车上没睡好,正躲在被窝里补觉。一看见齐啸云和夏宁远同时进门,他就闲得蛋疼探出头来怪叫:“我搽,你们这是夫夫双双把家还啊!” 齐啸云冷眼瞟过,嘴皮子一碰,就给了张诚当头一击:“怎么?独守空闺,寂寞难耐?我看廖仕杰体力没问题啊!” 张诚顿时咬被角做痛哭流泪状:“老廖嫌我声粗腰硬难推倒,吃干抹净不认帐,嘤嘤嘤……” 夏宁远被雷得不轻,直接丢了行李,冲上去隔着棉被一通痛揍:“操,好好说话行不行,装什么美娇娥,也不看看你那五大三粗的身板!” 张诚一边躲一边继续嘴贱:“我靠,齐啸云还说我和老廖搅基呢,老子不是配合一下么?就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夏宁远大笑:“那是,凡是我家小云说的都是对的,凡是我家小云做的都是对的!受死吧!” 张诚把自己蜷着一团,声音凄厉:“吾命休矣!小远子,你等着,老廖一定会为吾报仇血恨!” “叫吧叫吧!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夏宁远狞笑着把冰手伸进被窝,冻得张诚嗷嗷乱叫,一通乱扭,把铁床摇得嘎吱嘎吱直响。 夏宁远的个子比张诚高,这时候又占据上位,张诚再蹦哒也逃不出魔爪,这会儿张诚终于学乖了,边挣扎边冲齐啸云伸手:“齐哥,小的认罪,齐哥,管管你家小远子吧!” 齐啸云看夏宁远和张诚闹得正欢,悄悄勾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也不理张诚,蹲地上摇了摇热水壶,找出瓶满的,从柜子里拿了干净衣服,直接去洗澡了。 “我搽,那是老子在大爷那花了两块大洋买来的……”张诚眼见大势将去,只好破罐破摔,大字摊开:“英雄,请用力蹂躏我这朵娇花吧!” 夏宁远瞬间外焦里嫩,直接败退。和谁拼脸皮都不能和张诚这货拼啊,没有了廖仕杰这尊镇妖塔在,张诚简直就是妖孽! 正式开学的头一周课程一般都排得比较松,这是为了给学生们一个过渡喘息的时间,夏宁远趁着这空当,开始实行自己的找房计划。 夏宁远没瞒着齐啸云,不过也不打算叫上齐啸云一起,毕竟连他也不知道怎么和齐啸云解释自己如何了解到那些所谓的内幕,而且老实说他记得不太清楚,只能记得大致路段,具体的地点得花时间找。 齐啸云对夏宁远居然在大二下学期就明确留在Z市发展感到有些惊讶,但心里无疑是高兴的,这意味着夏宁远的确是认真履行在一起的承诺并为之努力。 其实齐啸云很想告诉夏宁远没必要这么做,正如他之前所说的,在他名下的不动产有好几处,不仅有住房,还有商用楼层……如果两人毕业后仍然没有改变,完全不用担心居无定所。 不过齐啸云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夏宁远摩拳擦掌的时候报以一笑。 他们都是男人,不希望自己依附对方,甚至都愿意多照顾对方一些,这是好事,不该成为他们之间的矛盾。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到了周末。夏宁远照样蹬着自己的二轮,活力四射地去找房子,齐啸云看着空荡荡的宿舍,突然觉得有点过份安静。 张诚和廖仕杰都是呆不住的性格,这时候不是跟着老乡们出去吃喝玩乐,就是去参加什么联谊活动。 齐啸云看看时间,准备去图书馆找本书。 人刚走出宿舍,还没锁门,齐啸云就听到楼下门卫大爷喊他的名字。 “自动化系齐啸云,有家属找!” 齐啸云皱了皱眉,有些拿不准是谁。 春节的时候,他给父母亲戚们都打过电话,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发生,这前后也就一个月时间,居然直接找到学校来了? 等下了楼,走出铁门,齐啸云一时间竟没认出站在自己面前的中年男人。 第23章 选择 相似的五官清楚地说明了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只是习惯性的相敬如冰却让两人都尴尬地沉默着。 齐啸云冷淡地垂下眼,对比了一下夏宁远的母亲,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该称为父亲的人相处。 齐兆天算是一个小有所成的商人,经营着一家进出口公司,忙起来的时候甚至可能大半年不在国内。 他与前妻的结合是互惠互利,感情没培养出多少,彼此间已经不再互相需要,于是果断的和平分手。 无论对哪一方而言,齐啸云都称不上是爱的结晶,但是齐啸云又确实生得太好,集合了两人所有的优秀基因,双方对这个儿子的感觉都是相当复杂。 齐啸云最近一次与齐兆天的见面是在半年多前了,也就是夏宁远与他还是普通上下铺关系的时候。 齐兆天是个相当有野心和魄力的人,他从没有停下扩张的脚步,也许他的事业王国还不够强大,但发展前景却是无限。 齐啸云的后妈是个很温驯的女人,与齐啸云的母亲截然相反,她又替齐兆天生了两个孩子,无论于公于私,齐兆天都忙得不可开交,能留给齐啸云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 况且,齐兆天父母都已过世,齐啸云是跟外公住在一起,无形之间,父子的关系又隔了一层。 至少在齐兆天的感觉里,这个儿子或许与母亲更亲近些。这样也好,毕竟一个人的能力有限,齐啸云各方面都很优秀,不需要他再多花精力关照。 “啸云,才半年不见,你好像又长高了。”齐兆天笑着先开了口,他伸手似欲摸摸儿子的头,却有些郁闷地发现彼此身高都差不多,于是讪讪地放下。“陪爸爸逛逛校园。” 齐啸云拿不准今天是演的哪一出,毕竟齐兆天与他的见面总像是上级接见下属,冷淡公式化有余,温情不足。但出于父子天性的渴望,他还是点了点头。 陪着齐兆天在校园里走了一圈,两人只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基本是齐兆天在问,齐啸云只简单的“嗯”或者“哦”。 最后,齐兆天先按捺不住了,在操场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也不顾自己身上名牌西装是否会弄脏,几乎是略带烦燥地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并习惯性的想递给齐啸云。 但很快齐兆天就意识过来,自己并不是在谈生意,而齐啸云的摇头拒绝也让他觉得有点儿不是滋味。 不是都说儿子与父亲之间会更容易相处么?怎么他就没觉得呢?齐兆天自己也没了抽烟的欲望。 “你也少抽点……”齐啸云有些不自然地说。放在以前他是绝对没兴趣管这个父亲的,但是跟着夏宁远回了一趟家,多少还是受了些影响。 齐兆天愣了愣,心中隐约的烦躁感渐渐散了,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喜悦。他看着儿子在身边慢慢坐下,有些感慨地说道:“啸云,一转眼你就长大了……你有没有恨过爸爸?” 恨?齐啸云也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是天生的淡漠,亦或是后天培养起来的,他能很理智地分析父母的处境,体谅他们对自己的疏忽,尽管心里会觉得失落,空洞,却没有更强烈的情感。 “爸爸知道自己做得不好,可是你那么小,爸爸自顾不暇,等明白了做父亲的责任,你已经长大了。”齐兆天叹了口气,不过很快,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搂住儿子的肩膀,一脸紧张加期待:“儿子,前段时间有个美国的生意伙伴邀请爸爸出去发展,爸爸认真考虑了很长时间,决定申请投资移民……儿子,跟爸爸一起出国吧,怎么样?” 齐啸云惊讶地看着齐兆天。 齐兆天的耳朵微微泛红,脸上的表情却严肃认真:“儿子,让我们重新开始。” 从某方面说,齐兆天与齐啸云不愧是父子,内心羞涩的时候外表反应都差不多。 不过齐啸云还是噎了一下,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父亲似乎不是不爱自己,也许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让我们重新开始?这话应该对着破镜重圆的女朋友说吧?! “爸……”齐啸云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哪怕是以为自己习惯了,骨子里对亲情的渴望无法磨灭,他几乎就要答应了。 事实上,就连齐兆天也是这么以为。 但齐啸云最后吐出口的却是:“对不起……” *** 夏宁远今天特别兴奋,他花了不少时间,终于找到了自己最理想的地段——就目前来看真的很一般,楼盘座落于横穿本市的江水北面,江水污染比较严重,通往市中心的路况也差,附近的设施更是少得可怜,本市人有许多也住在这片区域,但都集中在绿化比较好的南边。 可是两年后这个地方就会大变样,江景房会持续升温,哪怕是到了楼盘泡沫经济的时期,这里的房价也依旧尖挺。 现在的问题就是找到愿意卖房的卖家。回校之前,夏宁远找到了一家比较贵,但是几年后信誉仍然不错的中介公司,留了宿舍的联系电话。 其实能直接勾搭上卖家当然最好,可以节省一笔不小的中介费,可夏宁远现在是学生,不可能时时关注着,再者,万一碰上骗子,他也没有足够的知识来鉴别。 现在夏宁远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告诉齐啸云,把这个好消息及时分享。 不过,他兴冲冲地跑回宿舍,刚进铁门,门卫大爷就拉着他八卦起来:“小夏啊,你们宿舍的齐啸云今天有家属来访噢,开着大奔咧!” ……夏宁远满头黑线。 门卫大爷心眼其实不坏,就是有一点势利眼,对有钱的学生总是会特别照顾些。也难怪,要是只和没钱的打交道,他的外快从哪里来。 齐啸云家庭条件不错,这个众所皆知,光光从一个人的衣着举止中就可以大概看出来,但是齐啸云很低调,具体多不错没人清楚。 这年头开得起奔驰的都被划在超有钱人那一类里,大爷的好奇心就像那黄果树瀑布飞流直下。 正拉扯间,齐啸云刚好回来,只是面无表情,浑身上下都在表达着不爽。 按理说门卫大爷这样的角色是不用看学生脸色的,不过齐啸云的冰山威力实在太强,就连大爷也不愿意迎接霜风雪雨,当即松开拉着夏宁远的手,动如脱兔般地缩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真难为大爷的年纪了!夏宁远嘴角微抽。 如果在平时夏宁远一定会调侃两句,可这会儿齐啸云情绪不佳,他也受到感染一般,因找到房子而生出的喜悦之情也淡了几分,只沉默地陪着齐啸云上楼回房,然后在关上门后,用力握住齐啸云的手。 “发生了什么事?”夏宁远更希望齐啸云能主动开口,但他知道不可能。 齐啸云似有踌躇,但片刻后还是回握了齐啸云:“我爸爸来看我……他希望我跟他一起移民。” 就像是有钟声在耳边用力敲了一下,夏宁远脑中一片空白,握着齐啸云的手更加用力,甚至有些失控。 他以为一切改变了,所以齐啸云移民的事情也随着发生了变化,也可能就没有这茬了。大概是这一段时间两人的感情进展顺利,他一时竟忘了这件事,以致于听到消息的时候心慌得漏跳了好几拍。 齐啸云几乎立刻发觉了夏宁远的不安:“我和他说想留在国内发展。” “他答应了?”夏宁远急巴巴地追问。 “嗯。”齐啸云动了动手,示意夏宁远松开。 夏宁远觉得自己像是又活过来一回,身上居然热得冒汗,提得老高的心又妥妥贴贴地放回了肚子里。 经过房子这件事,夏宁远知道自己在很多方面仍然太过天真了,包括之前暗下决心要跟着齐啸云一起出国…… 不比几年后的出国常态化,此时想出去不单只是钱的问题,夏宁远这样的家庭如果想申请留学,撇开高额的学费不谈,自身还必须有过硬的特长,不然签证能不能过也是问题。 这时期的国家在国际上仍然比较弱势,虽然崭露头角,却不能表现得过于强硬。 国弱注定了受歧视,有许多人都卡在签证这一关,年复一年没有通过审批,出去的也不见得就能发展好,刷盘子打零工那是家常便饭,管你在国内拿的是金饭碗还是铁饭碗,就这样偏偏还有更多人使劲的想往外跑。 而且夏妈妈那十万积蓄,夏宁远想在外头安心读书也真的不太可能,如果放弃学业刷盘子,夏宁远觉得他与齐啸云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所以说,老实呆在国内才是硬道理啊。 “你不想跟你爸一起生活吗?”夏宁远直觉齐啸云的拒绝与自己有关,他不安地抓了抓头发,突然有些害怕齐啸云的答案。 夏宁远对齐啸云的留下当然感到欣喜,可一想到是自己的原因使齐啸云放弃了父子团聚,又有种心脏被压得透不过气来的内疚感。 “你只是一部份原因。”齐啸云说的是大实话。“我爸那里还有两个弟弟,虽然现在大了懂事了,可我突然插进去,恐怕只会招他们反感。” 齐兆天的意思是,弟弟们都大了,应该能理解并接受齐啸云的存在。 可他似乎忘记了一点,正因为明白,或许更不能容忍。就算嘴上不说,心里怎么想还能管得了么? 齐啸云不是不渴望一起生活,可他更清楚哪怕是跟着出国,他也永远融入不了那个家庭当中。 他的父亲不止是他的父亲,更是别的人父亲和丈夫! 更何况,父亲在前半生中所需要扮演的角色已经被外公取代了,哪怕再弥补,也弥补不了流逝的时光。 而齐啸云在后半生中所需要的那个人,又选择了夏宁远…… “留在国内也没什么不好,不用做二等公民。”齐啸云不在意地说。 一开始拒绝父亲的时候,心里自然很难过,可做了决定,他就不会后悔。 夏宁远知道齐啸云是在安慰自己,他所需要做的不是无谓的内疚,而是用行为证明齐啸云的选择是正确的。 正心潮澎湃地想说些什么,宿舍的大门被大咧咧地踢开了。 张诚一手两只热水壶,以一种无比英勇的姿势出现。 “哇拷,你们这对狗男男偷偷摸摸地在干什么勾当?” “……”夏宁远心里一慌,握着齐啸云的手没有松开,反而下意识握得更紧了。 齐啸云一脸淡定:“手扭了,在按摩……” “……”夏宁远自己都觉得这借口好假。 张诚却是没注意那么多,他几乎是窜进宿舍,刚把热水壶放下就开始揉手抱怨:“沉死了,他奶奶的!老廖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居然让老子做苦力!” 齐啸云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很好,话题已经转移了…… 夏宁远心中一松,说话也自然多了:“廖仕杰人呢?” “不知道哪个系的飞机场居然看上了我家老廖,居然在热水房门口堵人!老廖还装忧郁,说什么不打算在学校里谈恋爱……”张诚悲愤道:“我搽!怎么就没人来堵我?要是有美眉肯主动扑过来,不管她是恐龙还是天仙我都非她不娶!” 眼看张诚又进入耍宝状态,而且挺自得其乐地做西施捧心受伤状,夏宁远的心情终于恢复常态:“得了吧,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张诚“嘁”了一声,继续曝料:“小远子,我可有一个坏消息告诉你,看你酸不酸!刚才我回来的路上看到萧毅跟余谨一块走呢,他们是不是旧梦重温啊?” 第24章 爬床 萧毅和余谨那件事虽然闹得挺大,不过镇压及时,再加上当事人态度坦荡,大部份人都认为那句同性恋真的只是玩笑。 看到这两人再度走在一起,很多人都会想“哦,终于和好了”,另外感叹两句友情可贵,而绝不是怀疑。 夏宁远有些不相信以余谨的性格会原谅萧毅,可是事实摆在面前,他不得不去想余谨到底想做什么。 他很想再和余谨谈谈,可始终没机会单独与余谨碰面,时间一长,他也知道余谨是故意在躲。 既然如此,他是真不想管了。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也吃过亏,要是还傻傻的与萧毅这种人谈什么爱情那真是没的说。 从一开始齐啸云就对这件事不置一评,等夏宁远彻底死心不管了才劝道:“萧毅对余谨不是没有感情,有可能是真的后悔了。” 夏宁远心里知道可能性不大,最后也只能长叹一声。 学期过了一半的时候,夏宁过终于买到了合适的房子,一套二手毛坯房,一百二十多坪。 他带着齐啸云一起去看了看,本着肥水不留外人田的心理,建议齐啸云如果有闲钱也可以投到房地产。 也许这不如股市那般来钱快,但绝对保值。 可惜的是齐啸云对此不感兴趣,而且老实说无论是他还是夏妈妈根本看不出来夏宁远选择这个地段的理由,哦不,便宜也可以算是一个理由。 若不是夏宁远非常笃定,他们都想劝夏宁远换个贵点的。 唯一还算是欣慰的是,由于环境不好,又是毛坯,价钱被压得很低,再加上一次性付清,根本用不到十万,倒是中介那边狠吃了一笔中介费。 夏妈妈还记得夏宁远想进股市闯一闯,就把剩下的钱都留给了夏宁远,只是临走前再三盯瞩他不能贪心,见好就收。 夏宁远也知道自己重生太过匪夷所思,不能拿出来说,只好放弃共同奔小康的念头,反正齐啸云投不投资都没多大影响。 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住,夏宁远也就没怎么打理,只换了锁,平时多花了一部份精力关注地产方面的消息。 除此之外,夏宁远还是学生,哪怕他曾经学过一遍的知识,也得花时间重新捡起,只能说比起重生前轻松许多。 或许是亲眼见证过信息自动化的高速发展,夏宁远对相关课程的接受度高了许多,并且意外得到了自动化系社会实践导师的青眼,被邀请参与了一篇信息化前瞻性论文的整理及撰写。 正所谓傻人有傻福。 夏宁远的心态自重生后比一般学生成熟许多,他从始至终没有想过要求署名,毕竟他脑子里知道的并不是自己的真才实学,而是重生所附赠的礼物。 他以前也没享受过这种荣幸,根本不知道还可以索要报酬。 那位导师原本也只是看重夏宁远对未来信息自动化的构想,想想正好缺人手,就征用了这个苦力,准备论文完结后给点鼓励金就算了。 这倒也不是强买强卖,毕竟论文主体都靠导师独立完成,而一篇具备发表价值的论文中所需收集的数据信息等各种素材,用到的人不少,如果一一署名那真没办法,只有参与了核心部份的人才有资格。 夏宁远又不是文科学生,文字方面的水平有够一般,说是帮忙,也就是各种打杂跑腿,外加愁眉苦脸地给导师写出来的草稿挑刺。 时间长了,夏宁远的老实肯干,还有直接坦率的性格都让导师好感倍増,再加上论文完成的过程中,夏宁远时不时提出的意见颇有新意,让人耳目一新,又觉得发展合理,一开始导师只是听着参考,渐渐竟倚重了起来。 总而言之,论文完成的时候,导师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作主就把夏宁远的名字加在了协助人员里。 这可比物质报酬有用多了,无论是今后夏宁远打算留校还是在社会上找工作,都是个拿得出手的荣誉。 夏宁远没接触过这些,根本不懂,只知道事后导师居然还分了稿费,心里既惶恐又高兴,连推了好几次,导师都有点发火了,才委委屈屈收下。 不过挺不幸的是,这笔“横财”还没捂热,就被张诚扒出来请夜宵了。 齐啸云这一段也比较忙,从四月中旬到四月底从学校到市里都有田径赛事,他已经过了身体状态最好的时候,而且因为渐渐偏爱网球对田径方面的训练少了许多,市里的项目能推都推了,但是做为校代表参与市里比赛是逃不了的。 两人私下相处的时间少了许多,往往是下了课就分头奔向不同的地点,有时候夏宁远回到宿舍齐啸云已经睡得很熟,就算两人都在宿舍里时,夏宁远也往往是在埋头苦读导师开的书单,帮助整理论文所需的资料。 齐啸云偶尔会帮夏宁远一把,但就这样的机会也极少,他们还得应付时不时的选修课考试,别说什么谈情说爱了,简直是恨不得能整个人粘在床上,狠狠睡一把。 不过自从夏宁远发现齐啸云明显消瘦许多,甚至又开始洗冷水澡后,他开始给齐啸云留便签条。 起初齐啸云在自己衣柜上发现一张不粘贴还有点惊讶,看到上面写着“大爷那留了一壶热水”时则是眼里闪过几许笑意。 连着几天在不同地方看到各种提醒字条后,齐啸云心里感到温暖极了。不过他还是不太习惯这么直接的表达情绪,偶尔给夏宁远回个字条已是极限,更多的时候,他会替夏宁远留些点心。 而那些字条,齐啸云都小心地保留了起来。说不清为什么,直接丢掉总有种舍不得的感觉,虽然觉得像小女生收藏情书一样傻,却还是这么做了。 张诚和廖仕杰一开始因为夏宁远这娘们兮兮的举动笑得半死,还坏心地偷偷藏了次字条,不过恶作剧也有分寸,张诚他们到底不敢把字条给扔了,看齐啸云冷冰冰的没什么反应,最后反而自投罗网。 其实也多亏张诚和廖仕杰平时就没什么正形,两人搭档足以雷遍全系无敌手,因此粗神经地没有察觉夏宁远与齐啸云之间特殊的暧昧。 虽然八卦是免不了的,但张诚也就是围绕着夏宁远和齐啸云怎么铁转来转去,好吹嘘自己宿舍多有兄弟爱。 在这各种忙碌中,夏宁远也没功夫再关心余谨的情况。 等到真正闲下来的时候,期末考试也快到了,夏宁远和齐啸云刚喘了口气又开始苦逼地复习,不过却是闲了许多,晚上终于可以坐在一起用功。 这时已经进入多雨的季节,天气也渐渐转热,怕冷的女生一般里头套件短袖,外头搭件外套,随时可以増减,男生则早早换上了T恤衬衫,显示自己的英勇。 宿舍里头没有空调风扇,闷得很,空气也潮,夏宁远和齐啸云只好搬了考试材料去自习室。 原本是喊了张诚帮忙留位置,但到的时候有点晚,自习室人满为患,张诚留不住空位,夏宁远也只好拉着齐啸云转圈找起座位来。 走完一圈,空位子有了,只是……那张桌子边坐着的俩个人居然是萧毅和余谨。 也是,这俩当事人虽然脱去了同性恋的帽子,但是旁人看着总还有些芥蒂,不说别的,当初背后没少说闲话。 余谨和萧毅不在一处时,大家还能选择性失忆下,看着他们坐一块,还往前凑那就太傻了。 更何况,余谨与萧毅之间的气氛真有点点诡异啊! 纯洁的大学生们还不知道什么是JQ…… 夏宁远和齐啸云对看了一眼,正犹豫着该不该坐,就听萧毅笑眯眯打了声招呼,示意他们拼桌。 齐啸云点了点头,先坐下了。夏宁远虽然对萧毅没好感,但也不想回宿舍憋死,只好跟着坐下。 虽然是拼桌,自习室的桌子是六人长桌,中间还是隔了不少距离,再者自习室里都是临考前才爆满,大家都埋头复习资料,哪怕有交谈声也极其细微,基本耳边都是翻资料的沙沙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四人直到自习室鸣铃准备关闭的时候,居然都没说上话。 铃刚响,一堆人就如释重负的收拾东西离桌。 夏宁远做事麻利,况且他已经是考过一次的人了,知道自己水平在哪,差不多就完了,也没打算考得多好,眼看着快打铃时就已经收拾完毕了,这会儿正好帮齐啸云一起整理桌子。 余谨一声不吭,抱着书就往外走,也不跟夏宁远他们打招呼,萧毅倒是挺有礼貌,道了别才追着余谨去了。 夏宁远也不知怎么的,不经意地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情突然有点复杂。就像是吾家有儿初长成……然后眼睁睁看着到了叛逆期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略一犹豫间,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齐啸云轻声问了一句:“你很介意?” 夏宁远先是一愣,有些不明白地看向齐啸云。 齐啸云却没再说话,把收拾好的书包一拎,自顾自地走了。 夏宁远傻了一会儿,才琢磨着齐啸云是不是吃醋了。 但他心里对余谨真没别的想法,于是只当齐啸云一时误解,也没放在心上,可等走出门外不见齐啸云的身影,才暗觉不妙。 这一口醋似乎吃得有点大。 本想回宿舍后和齐啸云好好说说,一进门,发现齐啸云不仅睡下,连床帘都拉上了。 夏宁远从没见过齐啸云这样堵气,本来心里很慌,可也不知怎么的,越想却越觉得两人关系更是比以往亲密,心里又有些欢喜。 这会儿宿舍里头已经熄灯,张诚和廖仕杰难得早早睡下,夏宁远一时间胆大包天,轻手轻脚地关了门,放下书包,先在自己的床上坐了会儿,确认张诚和廖仕杰确实沉沉睡着,就蹑手蹑脚地往齐啸云床上爬。 学校提供的上下铺看着结实,但动作稍大,就跟散了架似的摇,还会发出嗓音。 夏宁远这身板,就算再小心,也不可能完全静音。 就像是做贼一样,夏宁远屏着呼吸,爬一步听听动静,见没吵醒张诚他们,就小心地再往上蹭。 齐啸云似乎感觉到了夏宁远想干什么,均匀的呼吸声微微一乱,甚至身体也动了动,可床板发出的嘎吱声立刻使他僵住了。 夏宁远猜想齐啸云这会儿肯定也不敢发出声音,于是不再犹豫,小心地掀起床帘钻了进去。 第25章 惊险一夜 床板因不堪重负发出轻微的声响,但在夏宁远小心的动作下,并没有产生更强烈的嗓音。 床帘挡去了大部份从窗外漏进来的照明灯光,夏宁远只能隐约看到齐啸云的脸庞,唯一清晰的是那双眼睛。 齐啸云不是混血儿,但他的眉骨略高,显得眼睛微陷,有种深遂的美感。 每当这双眼睛凝视着某个方向时,就会令人觉得专注深情。 显而易见,这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夏宁远虽然分不出齐啸云的眼神到底是冷是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齐啸云这一回显然真的有些不快,衣服都没脱就躺在床上。 这让夏宁远稍觉遗憾。 像张诚和廖仕杰这会儿肯定是只穿了条内裤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可言。如果齐啸云也睡成这样,那绝不是粗鲁,估计会很性感。 当然,事实上齐啸云只可能穿着宽松的T恤和沙滩裤充当睡衣,但这不影响夏宁远的幻想。 夏宁远微叹一声,摸上了齐啸云的腿,齐啸云猛地抖了一下,床板因承重发出的细微动静骤然变大,睡在对面上铺的廖仕杰咕哝着翻了个身,他身上的床板也跟着嘎吱叫唤,床架更是摇晃了几下才停止。 齐啸云不敢再动,却压低了声音斥道:“下去。” 闷在喉咙里的声音含着一丝怒气,可微弱得听起来更像是情人间玩笑似的抱怨,总之,对夏宁远来说毫无杀伤力。 夏宁远平时是绝不敢逆着齐啸云怎样的,大概这会儿幽闭黑暗以及不能出声的环境给他壮了点胆,他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前爬,手也由小腿慢慢移动到了大腿上。 齐啸云的肌肉微微颤抖,夏宁远不知道这是气的还是羞的……估计都有一些。 眼看着手就要游移到大腿根部时,齐啸云终于忍不住往后避了避,但身后就是床板他避无可避,于是就尽可能轻地抬腿,想把人踹开。 可惜抬腿的动作是轻了,速度却不够快,夏宁远顺势勾起了那条腿扛在肩上,两人的姿势立刻变得更加暖昧起来。 夏宁远终于低声笑了,他觉得齐啸云简直像在投怀送抱,连腿都自动分好了。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有过那方面经验的人,虽然因为心理成熟克制力强,但诱惑力也成倍増加,既然齐啸云都这么主动了,如果再无动于衷,那就真不是男人了。 齐啸云浑身的肌肉顿时都绷紧了,呼吸也变得紧张起来,可是这样小小的姿势变换都使得床架危险地摇了几下,不管是齐啸云还是夏宁远一时间都不好再有更大的动作。 等了一会儿,确定宿舍里的另两头猪睡得正香,夏宁远才保持着抬高齐啸云腿的姿势一点点地覆上齐啸云的身体。 齐啸云不止是耳朵,连脸都是红的,从鼻腔里喷出来的气息也瞬间提高了温度,哪怕只凭透过床帘的一点点光线,夏宁远也能欣赏到齐啸云为难又困窘的表情。 大约是被逼到了极限,齐啸云实在无法克制,终于把手抵在夏宁远的胸前。 床架随着动作再次发出警告的摇晃声。 齐啸云吓得手一软,被夏宁远趁势压了个彻底。 因为是短跑运动员,齐啸云的腿部肌肉非常紧实,而且奇迹般的,并没有萝卜腿的迹象,反倒是笔直修长,线条流畅,握在手中充满弹性,坚韧有力。 更令夏宁远血脉贲张的是,齐啸云的韧带极好,被举起的那条腿几乎被压回了自己肩头,也仅是微微颤抖,并不僵硬。 这样的姿势再配上此时的表情,简直是引诱人犯罪。 不过夏宁远再色欲熏心,也不敢真的把齐啸云怎么样,欺负欺负倒是可以。 夏宁远的手在齐啸云的腿上恋恋不舍地滑了滑,移开,将齐啸云因紧张而握住的拳头拉到身侧摊平,十指插入指缝,扣得结实。 从始至终,夏宁远的眼睛都紧盯着齐啸云,一直压抑着的欲望在一刻汹涌而起,胯下硬热,微微脉动着,他几乎控制不住想用力在齐啸云身上挤压摩擦。 齐啸云呼吸急促,似受不住夏宁远充满欲念的目光,不自在地微别开脸,耳朵红像要滴血一般。 夏宁远俯身,伸出舌头在齐啸云耳垂处轻轻舔了舔,因再次接近而终于抵住齐啸云身体的下体传来舒适的压迫感,他忍不住再沉了沉腰,床架危险地摇晃起来。 齐啸云吃惊得看向夏宁远:“你疯了……” 夏宁远不等齐啸云说完就咬住了他的嘴唇,富有弹性的唇微凉,就像齐啸云这个人一样,但口腔里却是温热柔软的,令人想一探到底。 这行为已经无比熟悉,可每一次重复,似乎都能找到新的乐趣,粘膜不断地分泌津液,又很快地被对方掠夺走,如同灵魂都紧紧粘在了一起,浑身热得像要蒸发融化。 齐啸云的慌张在夏宁远少见的强势下顿时瓦解,一时间两人都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忘情地纠缠起对方的唇舌。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情动之际谨慎小心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床架顿时就像要散了架一样乱摇。 对面上铺的廖仕杰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有些暴躁地从里侧扒拉出一个枕头丢到下铺的张诚那里。 张诚粗沉的呼吸顿时被打断,跟到了钟点的布谷鸟似的,扯着嗓子嚎:“我操!还让不让人睡了?” 上头廖仕杰没回话,又丢下去一个枕头,张诚的嘴被堵住了。 夏宁远和齐啸云同时僵着许久未动,好一会儿,齐啸云才恼火地推了推夏宁远,没太用力,就算这样,床架还是颤巍巍地抖了抖。 “你不生气了我就下去。”夏宁远的嘴贴在齐啸云耳边耍无赖,他其实是不想走的,下头被吓了一跳没软反而更硬了,好想进去…… 齐啸云气得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但耐不住夏宁远又舔又吹气,也不敢有大动作,只能尽可能放低声音嘲道:“我有什么好气的。” 两人都怕再惊醒对面的两个家伙,几乎是喷着气说话,本来就没消退下去的欲望几乎是迅速又往上窜。 夏宁远觉得自己要是再不下去,估计会兽性大发,只能匆匆吻了吻齐啸云:“别生气,我现在只爱你!” 就这么丁点动作又折磨得床板哀哀叫唤,夏宁远也不敢再乱来了,微微侧身松开桎梏把齐啸云夹在自己与墙之间,手扶住齐啸云的腰,低声道:“睡吧。” 没完没了的木板惨叫与床架摇晃声终于停了下来。 黑暗中齐啸云眨眨眼睛,又眨了眨,悄悄捏了自己一下,会疼,没有做梦。身体深处仍然存在着被夏宁远挑起的炽热感,有种无法宣泻的焦躁。 他微侧过头看夏宁远,夏宁远已经闭上眼睛,只是侧对他的身体下方,无法忽视的硬热触感却没有消退,夏宁远的呼吸仍然有些粗重,但明显是在平复欲望。 自习室里产生的不快陡然就消失了,齐啸云不自觉地勾起嘴角,也闭上了眼睛,不上不下的心也瞬间平静下来。 第二天早上,夏宁远迷迷糊糊中被惊醒。 张诚那个大嗓门一开,几乎整幢男生宿舍楼都在抖。“操!夏宁远这小子彻夜未归……好样的,老子还没把上妹呢,他居然直接上三垒了!” 廖仕杰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把头下枕的最后一个枕头熟练地往下砸,把张诚的声音砸回肚子里。“再吵老子睡觉,信不信让你尝尝自宫的滋味!” “屁!”张诚把枕头再扔回上铺,怒不可遏道:“你小子昨天半夜搞什么鬼?煎饼呢?吵得老子睡不着觉。” “滚你的,明明是你半夜发春……”廖仕杰和张诚开始了每日一吵。 这两活宝一扛上就没完,夏宁远和齐啸云都清醒了,两人互相瞪着对方一动也不敢动。 齐啸云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白痴,怎么不早点下去!” 夏宁远一脸委屈,他昨晚好不容易才睡着,要能醒得过来才叫怪了…… 对于乖孩子夏宁远居然夜不归宿,无论是张诚还是廖仕杰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们甚至很想通过齐啸云打听一点八卦,只是无论谁都没有勇气去掀齐啸云的床帘。 最后还是张诚壮着胆问齐啸云要不要帮忙带早餐,想顺便套点秘密,结果齐啸云冷冷一句“别吵我睡觉”,把张诚捧出的玻璃心狠狠压碎了。 好不容易等那两活宝洗嗽完毕离开了宿舍,夏宁远一直僵着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一见危机解除,夏宁远又色从心起,无奈这回只摸了两把,就被齐啸云一把捏住了下面。 夏宁远浑身一个激灵,又爽又危险的感觉顿时从后背迅速窜到脑壳顶,晨勃现象更加明显了。 “不想知道自宫是什么滋味,就给我下去。” 齐啸云似笑非笑,手下使了把劲。 要害处说疼不算太疼,但JJ毕竟不是金钢钻,夏宁远一僵,顿时就软了。 夏宁远不由得尴尬起来,姿势别扭地试图下床,却听齐啸云又说了句:“等等。” 正诧异着,齐啸云已经凑过来,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下回不要做让我误会的事情。” 主动亲的!!! 夏宁远之后一整天都处于飘飘然的状态,时不时的傻笑一下,不管张诚廖仕杰怎么套话,他都用嗯嗯哦哦打发了过去,一股傻气直冲云霄。 最后终结夏宁远冒傻气的是导师托人送过来的一本杂志,上头刊登了导师发布的论文。由于这篇论文不仅被采用了,还在业内得了个不小的奖项,导师特意送了本给夏宁远做纪念。 当夏宁远看到自己的大名居然被油墨印在了纸上,那种无法言语的喜悦与自豪感令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从不知道自己其实也是渴望成功,渴望能有所建树的。 若不是有齐啸云提醒,夏宁远简直忘了该打个电话给导师道谢。 导师在电话里也挺开心,甚至破例天荒地鼓励夏宁远以后一定要往这方向发展。 这件事说大不大,但系里的老师们都知道了,再加上得了奖的导师喜欢夏宁远的老实,逢人就夸,以致于夏宁远居然被扣上了大智若愚的帽子。 当然,对学生而言,那些所谓的信息化杂志艰涩深奥,与政治报告无异,大部份人对未来依然很茫然,只把自动化当成是一个好混的专业,根本没人会去看这种杂志。 就连夏宁远自己也没办法将那篇洋洋洒洒的论文从头读到尾,索性直接压到箱子底。他还不知道,这件小事无形中影响改变了他未来的命运。 第26章 短暂的分离 期末考总是如期而至,到了此时,再怎么垂死挣扎的学生们也都破罐破摔,口里不停地念叨重在参与。 夏宁远再一次感叹有了齐啸云就如同拥有了超级作弊器,除了被抽检复习情况的时候痛苦点,考起试来比上辈子轻松多了。 而且,有些意外的是,夏宁远感觉自己似乎比上学期考得还好一些。 对此,张诚和廖仕杰各种羡慕嫉妒恨,无奈没有胆量厚着脸皮要求齐啸云也来个课后辅导神马的,只能默默地对自己说一切成绩都是浮云。 痛苦的期末考结束以后,就是漫长的暑假,但大二以上的人都不觉得轻松,因为从大二开始,之后每年的暑期都必须参加社会实践,时间必须满一个月,且结束后还得获取相关实习部门的主管评价。 大部份人都会选择回到自己的老家再寻找实习单位,毕竟很多人还不把这实践当回事,只是当成一项假期作业,都报着得过且过的态度,自然要托关系找熟人,一切以混个成绩为宗旨。 夏宁远以前自然也是这么混过来的,只是现在他想和齐啸云多一些时间相处,再加上得关注自己买下的楼盘具体拆迁的时间,就不免动了心思,想试试能不能在本市找个实习单位。 通讯行业最忌讳客户资料或内部档案外泄,一般不接收外来实习生。 夏宁远原来工作过的宏智科技公司是全国属一属二的大企业,自然更是把关严格,夏宁远也知道如果暑期能在其中实习,表现好的话,对将来重新进入这家公司极有帮助,但也只能想想而已了。 不过夏宁远申请留校后,导师却主动打了个电话过来询问实习单位的事情。 信息产业自有一套内部关系,通讯行业里的许多企业都喜欢邀请校内相关专业的教授担任一定职务,也因此,重点高校与企业之间往来都比较密切,校内个别优秀学生还有可能享受到直接被企业招收的待遇。 联系夏宁远的导师姓张,在写论文之前,他就已经受聘负责宏智科技信息自动化研发的指导,论文得奖后,该公司更是大力邀请张导师正式成为即将成立的信息部主任。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夏宁远一样,因为重生而亲眼见证两年后信息化发展之迅猛,但总有些人站在时代的前端。 张导师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而宏智公司方面见状更是给出了更多有利条件,其中就包括给张导师放权,即信息部正式成立后拥有招收直辖员工的最终决策权。 这相当于允许张导师今后可以拥有自己的领导班子,如果将来一跳槽,连人一起拉走,企业损失绝对惨重,从另一方面也可见对张导师的重视。 条件谈成这样,也没什么好挑的了,张导师想想就同意了,等学校这边期末考试一结束,交接完工作,就算是正式下海了。 会看到夏宁远的申请留校单也是巧合。学校方面按惯例都会替留在本地实习的学生进行推荐,但是企业要不要人他们就不管了,所以非本地的学生几乎都选择回老家。夏宁远最近在教师层里有点名气,于是申请单刚上去,转头就有人对张导师说了这事。 宏智科技与校方关系一直很好,校方估计也琢磨着对毕业生就业率有所帮助,放人放得挺爽快,因此张导师下海这件事不少教授都知道,一时间还当是张导师准备提前培养心腹爱将,特地让夏宁远留下来。 由于宏智科技那边前期筹建还需要一定时间,张导师过去后也要帮忙组建新部门,手上正好缺人,夏宁远进入宏智科技实习的事情瞬间就拍板确定。 这一系列的曲折夏宁远自然不知道,他有一种天上掉了馅饼砸中脑袋的感觉,直到放下电话许久,还处于茫茫然的痴呆状态。 张诚知道夏宁远被张导师拣进宏智公司的消息后,直接抓着夏宁远就是一通猛摇,连声咆哮“这到底是为什么”! 若不是廖仕杰勾住他的脖子,捂住嘴巴,张诚当场就要上演马教主的COSPLAY! 夏宁远这才后知后觉地嘿嘿傻笑,看得廖仕杰一阵无语。 尽管羡慕嫉妒恨着,但廖仕杰和张诚都已经订好了回老家的火车票,不走不行,否则他们绝对会使出十八般武艺强制夏宁远再向张导师要两个名额。 宏智公司的名头确实很响,再对未来没有觉悟的人都知道能在里头实习的好处。 不过齐啸云就没什么兴趣了。他的实习计划非常简单,亲爸虽然搞移民结束了国内的生意,可继父是某个财团的高层管理,他估计自己连人都不用去,只要把实习表拿到他妈那里,让继父随便写点什么,盖个部门章就完了。 事实上,齐啸云确实没打算去实习,而是计划出去采风。他挺喜欢摄影,因为没什么人教,完全处于半摸索的状态,才刚刚入门。 不过有些人天生聪明,齐啸云只是闲时看看发烧友杂志,拿起单反时依然有模有样,讲起拍照的时候学术名词更是一个个蹦,听得夏宁远脑袋直晕。 夏宁远心里一阵惆怅,他还以为留在这里就可以和齐啸云多些时间相处,没想到还是没差。怪只怪他想着给齐啸云惊喜,没有事先通知一声。 齐啸云也有些为难,他不忍心看到夏宁远失望,但采风计划是发烧友一起组织的,错过机会实在可惜。 两人愁眉苦脸对视了一会儿,夏宁远先笑了起来。“你们采风要多长时间?” 齐啸云看着备忘录默算片刻:“计划是二十天,不过大部份时间在山区,说不好。” “我留校申请已经确定批下来了,等你回来了通知我,我去接你。”夏宁远想想也确实搞笑,就算是异性恋人也需要喘息空间,他居然无意识中把自己和齐啸云死死绑在一起了,这样并不好。 齐啸云应了一声,轻轻搭着夏宁远的肩膀,主动凑过来亲在夏宁远的嘴角上。 夏宁远立刻蹬鼻子上脸,抓着齐啸云不让退开,又吸又吮了好一会儿,直把齐啸云的嘴唇咬得有些红肿起来,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齐啸云耳朵微红,不过却不像以往那样羞恼,而是嘴角微勾,表情柔和。 两人心里都感觉到了对方淡淡的不舍,无声地握着手,十指交叉紧扣,气氛无比自然温情。 夏宁远一开心,又习惯性的婆婆妈妈起来,不停地叮嘱齐啸云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直念叨得齐啸云满头黑线,恨不得立刻把夏宁远的嘴给堵上。 当然,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只是齐啸云的手刚捂上夏宁远的嘴,又被夏宁远抓着占了好一会儿便宜,要不是张诚和廖仕杰从外头买了快餐回来,两人差点擦枪走火。 隔天,齐啸云就与张诚廖仕杰一起离开了学校,只不过区别在于,齐啸云背着个单肩包,轻轻松松地坐公交车回家,而张诚与廖仕杰扛着行李袋,苦大仇深地赶火车。 齐啸云现在住的是外公留下的房子,起初他妈妈本有打算把房子卖了,让齐啸云住到家里来,可齐啸云觉得还是自己一个人比较自在。 更何况继父嘴上是没说过任何反对的话,对他也够和善,但每回母子见面,继父必定跟随。对此,齐啸云的妈妈倒是很甜蜜,却没想到儿子的心情,久而久之,齐啸云与母亲的见面次数逐渐减少。 夏宁远其实很想送齐啸云回家,顺便看看齐啸云从小长大的环境,可惜张导师勒令他今天就跟着去宏智科技报道,也只能送到校门口聊以慰籍了。 之后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夏宁远都忙着打杂跑腿,几乎没什么时间胡思乱想。 头几天晚上,他还能和齐啸云通个电话,等齐啸云进入山区后,就完全断绝了联系,这时候夏宁远终于开始郁闷自己怎么不买个手机,虽然目前的话费比较贵,也就只能电话短信,还歹方便一些。 余谨也申请留校了,至于是打工还是实习夏宁远不太清楚,就连留校这个消息他还是通过门卫大爷的口中知道的。 夏宁远感觉得到从春节之后,余谨对他的态度就越发的冷淡,事实上,这整整一个学期,他们也就没说上几句话,除了确实忙碌之外,余谨的回避是主要因素。 他有些感慨两人关系变得如此糟糕,却再没有别的情绪。 虽然他的确想以朋友的立场,以兄弟的身份关心帮助余谨,可既然人家不屑一顾,他也就没必要上赶着贴热脸了。 很多事情,到底是不一样了。 至于萧毅,夏宁远听说他进了自家的企业实习,也是从基层做起,但和他们这些没有背景后台的野草相比,起步就不同,这没什么可比性。 夏宁远对萧毅仍然没什么好感,这不单是因为当初萧毅让工商管理系来找麻烦。就如齐啸云所说的,他觉得萧毅并不适合余谨。 可说到底感情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外人并没有资格指手划脚,想想余谨如今的疏离,夏宁远连劝说的想法都没有了。 希望萧毅这一回是认真的吧! 时间在匆匆忙忙中过去,夏宁远在宏智科技里头已呆满了足月。 其实最终进入宏智科技实习的,除了夏宁远,还有三个人,都是临近毕业的精英,其中一个是本地人,另外两个则是公认有希望留校的异地学生,不过都不是自动化系。 由于夏宁远前世就在这里工作,很多部门间的流程以及工作方式都极易上手,而且新部门筹建期间,与各部门的互动很多,琐事一堆,最考验人的耐心和细心,这一点夏宁远最不缺乏。 夏宁远也许少了些创新意识,但他懂得未来信息发展的方向,对于自己的弱项非常清楚,落实上头交待的任务一丝不苟,不仅张导师很满意夏宁远的勤快妥贴,就连宏智科技的管理层也对这个才大二的小伙子印象很好。 实习结束那天,管理层特别给面子,爽快地盖了办公室印章,还洋洋洒洒写了一通表扬鼓励的话,甚至拍着夏宁远的肩膀说了句“好好学习,等毕业了,第一时间考虑来宏智发展”。 夏宁远也知道这是场面话,但还是觉得受宠若惊。 张导师算是推荐人,脸上更是格外有面子,不过他私下仍然警告了一番不要骄傲,见夏宁远连连点头,这才满意地放人离开。 夏宁远这里一切顺利,齐啸云那边的采风计划却因为路况受到了影响,目前仍在山区里打转,幸亏之前经过一个小镇时,他给夏宁远打了个电话详细说了情况,否则夏宁远都想去警察局报人口失踪。 本想着要不回家住几天好了,结果夏妈妈过两天得做为公司代表出差学习,夏宁远也只好呆在学校里度假了。 习惯了忙碌,乍一清闲,他居然觉得无所事事,闲得发慌。 连着有好几天,夏宁远都在早上六点被生物钟唤醒,而且空荡荡的宿舍实在没什么睡懒觉的气氛,于是上小卖部解决早餐,约上几个同样实习结束的男生,抱着篮球杀去球场一直打到中午,紧接着洗澡,去教职工食堂吃份小炒,回去睡午觉。 这天傍晚,夏宁远睡过了头,等他爬起来,太阳已经下山了,就剩点余辉。 他随便套了件球服,趿着拖鞋揉着眼,准备去食堂吃盘炒面对付,刚下一层楼,经过拐角时,还没看到人就先听到了争吵声。 “有完没完?上回我就和张芸断了,是她自己跑过来纠缠我!”萧毅有些不耐烦。 余谨嗤笑一声,声音冷得像冰渣。“你觉得我会信?!” 第27章 不同的人与恋情 严格说起来,余谨和萧毅之间的事和夏宁远扯不上什么关系。 可惜夏宁远反应有点迟钝,发现情形不对想退的时候,余谨已经看到他了。 “小远,你要去哪儿?”余谨的语气说不出的温柔,吓得夏宁远后背寒毛直竖,这太诡异了! “吃饭……”夏宁远有内牛满面的冲动,让你睡过头,让你这时候出来,赶场也没有这么巧的啊。 “我和你一起走。”余谨刚往夏宁远这边走两步,就被萧毅扯住了。 萧毅的脸色黑得不像话:“余谨,我和你之间的事情还没说清楚,你别扯上别人。” 余谨一脸惊讶:“小远不是别人,他妈还是我干妈呢!哦,你还知道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那你搞个女人过来插一脚算怎么回事?萧毅,我告诉你,两回了,是你求着我跟你好,别太把自己太回事,我是娘娘腔、同性恋,你又是什么东西?” “你……”萧毅恼火得青筋直冒:“你还嫌闹得不够大?非要把同性恋落实在身上才满意?上回的事情才过去多久,你行,自己上赶着往外抖。” “哼,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 夏宁远哑口无言地看看萧毅又看看余谨,这两人吵架挺旁若无人的,万一要不是他出现,而是别的什么人……想想都够可怕的。 他知道余谨很记仇,所以对原谅萧毅这件事相当不解,他还当余谨早收拾过萧毅了,原来憋着一股劲,今天才爆发。 只是,这两人吵归吵,能不能不要拿他当炮灰? 夏宁远对萧毅愤恨的目光视而不见,缩缩脑袋开始自我催眠: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我根本不存在…… “妈的,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萧毅软了。 余谨突然笑了笑,他的眉眼是冷的,这一笑却显得有几分媚意。 夏宁远上辈子从没见过余谨这样,但他不觉得诱惑,反倒有种莫名的寒气从心底生起。 “别说得像我逼你,路是你自己选的,我还是一句话,你可以不来找我。”余谨收了笑,淡淡地说。 萧毅气得两手都捏成拳,夏宁远几乎以为他会扑上来揍人,但是没有,他从鼻子里恨恨喷出一口气,暴力的往扶手栏上踢了一脚,转身就走了。 可怜的扶手栏嗡嗡晃动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夏宁远和余谨都沉默地看着。 “小谨,你如果真的喜欢他,最好改改脾气。齐啸云说萧毅挺喜欢你的……”夏宁远尴尬地陪站了好一会儿,看余谨还是面无表情,不知道想些什么,不得不劝道。 天知道,他心里的大实话是:萧毅这鸟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花花公子一个,赶紧把他踹了转身再找一个吧! 可惜劝和不劝离,万一余谨认为他是故意棒打鸳鸯那真是比窦娥还冤了。 余谨倒没有露出不高兴的表情,相反,他一副心情愉快的样子,还对夏宁远笑了笑:“我知道他喜欢我,别说这个了,倒胃口,等他想通了会回来找我。” 夏宁远终明白过来哪里不对劲了,表面上看起来萧毅挺强势的,或者说原来的相处中,余谨总是会不自觉地去配合,这些从行为举止上看相当明显,而现在似乎是萧毅被余谨牵得团团转。 想到上辈子自己和余谨之间的矛盾,他又有些不确定了,到底余谨是希望自己的情人听话还是不听话? 算了,这种复杂的难题留给萧毅去思考吧。 余谨果然没有和夏宁远一起去吃饭的意思,夏宁远也不觉得遗憾,反而深深地觉得松了口气。 过了两天,就像余谨所说的那样,夏宁远又看到萧毅来找余谨,这回他学聪明了,绕得远远的,就怕被他们的战火波及。 余谨没看到夏宁远,倒是萧毅,瞪了夏宁远一眼,跟示威似的在余谨脸上亲了亲。 而余谨那样要强的人,居然也很温驯地趴在萧毅怀里,还笑嘻嘻的,就像之前的争吵压根不存在一样。 夏宁远没生气,反倒替他们担心起来,他觉得这两人之间相处怎么看怎么古怪,这样真的好吗? 虽然心里疑惑,但夏宁远也没有兴趣找人八卦讨论。 齐啸云在傍晚的时候给他来了个电话,说估计得开学前两天才能回来,到时候还要拐去继父那里取一下实习报告单,可能会和母亲一起吃饭,不用特意接送了。 夏宁远一腔热情打了水漂,不免有些悻悻然。想起这些天完全联系不上,心里一横,跑去市中心买手机去了。 这时候摩托罗拉的手机还称霸天下,而且型号挺多的,不像别的机子基本都是砖块一样,又沉又重。 夏宁远拿出战略眼光进行筛选,最后挑了T280这款,支持GPS和GPRS,有WAP浏览器和USB接口,亮银色的机壳,尺寸不算大,带点曲线,略显精巧,男女都挺适合,能过渡很长时间,就是天线有点碍事。 不过这会儿诺基亚还没冒头,只能等以后再换了。 夏宁远也算见识过超薄机、触摸屏的人了,乍一用老古董,那是说不出的痛苦,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这么想着,夏宁远也给齐啸云买了一个。 买完手机,又顺便买了两个号码,夏宁远看着话费说明一阵无语——此时手机似乎还是有钱人的专利,拨打接听都要收费,也就发发短信合算些。 齐啸云说开学前两天回来,果真是准准的提前两天到校,回来的时候也没事先通知一下,夏宁远一觉醒来就看到齐啸云在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他还当是做梦。 由于在夏天最热的时候出外采风,齐啸云的皮肤微微发红,但没怎么晒黑,整个人看着更精神了。 “还是这么帅。”夏宁远看着自己的“老婆”,心里一阵得意。 齐啸云好笑地扔过来一个木雕工艺品:“路上顺便买的。” “给我?!”夏宁远美滋滋接过来,要知道齐啸云能记得顺便买就等同于特意了。 低头一看,是个钥匙圈,缀着好大一个猪头! “……”可以退货吗? 齐啸云大笑。 夏宁远看着齐啸云眼睛发亮的灿烂表情,完全移不开视线。 也不知道是谁先伸的手,两个人就亲密地抱在了一起,坐在床边蹭蹭脸、摸摸手,不亦乐乎。 夏宁远用双手丈量着齐啸云的腰,唔,好像瘦了……他用力地嗅着齐啸云身上的味道,理所当然,只闻到了阳光特有的气息和些微汗味。 齐啸云似乎也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洗澡,连忙伸手推夏宁远。 夏宁远毫不介意地更搂紧一点,凑在齐啸云耳边低声道:“想死你了。” 齐啸云的耳朵瞬间充血,好半天才闷声回了一句:“再不放开我真要死了……” 夏宁远虽然觉得还没抱过瘾,但是张诚他们也就这一两天会回校,隔壁宿舍也有人在,他不敢太过份,只好咬了咬齐啸云的耳朵才撒手。 齐啸云揉着耳朵瞪了夏宁远一眼:“进化成狗了。” 夏宁远装傻卖萌:“汪汪~”直接扑倒在齐啸云,又在他另一边耳朵上也留了两排牙印,气得齐啸云随手捞过枕头就往夏宁远脸上捂。 这边齐啸云刚上手,夏宁远就倒下装死,吓得齐啸云连忙把枕头移开,结果腰又被揽住,两人推搡打闹半天才平静下来。 夏宁远亢奋的劲一过,就想起手机的事情,连忙从柜子里掏出装有手机的包装盒。 齐啸云先是有些意外,看到手机后倒没矫情地玩推辞,只是低声抱怨:“这手机是新款吧,买这么贵的干嘛?” 或许是每个人消费的观念不一样,齐啸云的钱大多用在感兴趣的地方:比如跑鞋一定要好,网球拍和配套的袋子更是价值不菲,单反的三脚架数千也下得了手。 别看他在这些地方烧钱厉害,平时吃东西却很朴素,买衣服也纯粹是怕麻烦才进专卖店,而且专挑连锁店多的,比如邦威、真维斯这些在学生中很常见的品牌,只要一进店里,随便挑两件,都不用试,直接报上号码买了就走。 夏宁远在别的方面可能比较迟钝,对手机这类通迅工具倒挺敏感的。 早期的手机都挺结实,基本用不坏,而且一到大四下学期,有地方接收的人基本都会提前进入联系好的单位安心实习,没找着接收单位的除了在学校安排的地方实习外,还得到处投简历,也需要手机。 再说他特意挑了支持GPRS制式的机子,再过一年多,WAP拨号上网估计就要淘汰了,拿着这款手机也不见得落伍。总地说,还是挺值的。 “不能给你买戒指,只好买个手机充数。”夏宁远厚着脸皮转移话题。 齐啸云斜了夏宁远一眼,明显是想表明鄙视,不过看在夏宁远眼里就成了抛媚眼。 “我不想以后找不到你干着急。”夏宁远有些感慨地说。 他其实很不希望齐啸云离开身边,可是他也清楚,齐啸云有自己的爱好和理想,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就算性格再相合,也不可能成为一个人。 上辈子对待余谨的做法不对,这辈子自然不想犯同样的错误,他想,既然不能和齐啸云比翼双飞,就想办法让齐啸云永远记着回来。 齐啸云捏紧了手机,把额头轻抵在夏宁远的额头上,低声道:“你把我拴裤腰带上得了。” 他向来惜字如金,这会儿开玩笑的语气更是极少出现,几乎已经是极限了。 夏宁远瞬间被逗乐,捏着齐啸云的耳朵又啄了几下,才松开。 两人相视而笑。 第28章 未雨绸缪 大三是大学生活里比较痛苦的一年,课业难度比之前提高一个档次不说,稍微有点意识的人都开始忧心找工作的事情。 大部份学生行走间都神色匆匆,不复头两年的轻松写意,同级的教室里也时常看到有人用功。 夏宁远有以前的基础在,相对感觉轻松,但这一世不但多了个齐啸云带动学习,上面还压了个张导师,时不时就电话关怀一下学习近况,他就是想偷懒也没机会。 齐啸云本身对夏宁远没什么特别的期望,只是夏宁远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总不能俩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看着齐啸云学习自己什么也不做吧?或者骚扰一下,两人都不学习? 他可做不出来。 除此之外,江滨拆迁的正式文件也下达了,夏宁远还得找时间去社区确认补偿协议,如果和记忆中出入较大,他估计还得跟着那些索要更高赔偿的户主一起参加参加“活动”。 总之,一时间夏宁远觉得自己忙得脚不点地。 好不容易找了个周末,夏宁远亲自跑去社区察看补偿条款。 这时的江滨不比后来繁华,有许多地方还需要整顿治理,因此开发商给出的补偿金并不高,但考虑到有许多户主都是本市的原住民,便另外提供了几处楼盘换购。 换购实行的原则是根据地段价格补差价或増减空间,夏宁远看了看开发商提供的楼盘,未来都不比江滨寸土寸金,于是果断放弃可以选择更大空间的机会,也不选择目前比江滨更好的楼盘。 开发商专门驻扎在社区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看夏宁远不要钱也不换房,就拿了原拆原迁的相关说明出来。 事实上原拆原迁这会儿并不受欢迎,人们的意识还停留在开发商是开发商,政府规划是政府规划,两者完全不相干,未来地段好不好得看政府意思的层面上。更何况,人们更愿意立即有个安身的住房,而不是要花数年才能得到的空头支票。 而夏宁远却知道,开发江滨的恒桥集团在未来是本市的房地产龙头,但凡推出新楼盘,光是内部订购都足以消化,几乎没有对外销售。 从开发江滨起,恒桥集团就致力于建设生活区的同时,将周围的设施带动发展起来。这些政府都是乐见其成的,并给了不少帮助。 这里离市中心不远,却足够安静,只要交通一到位,相应设施很快就会一应俱全。 不用太长时间,大约两三年时间,江滨就会成为本市生活区的黄金地段,十年后所有开发商更是抢破头大建望江豪宅。 此时恒桥集团虽有提供原拆原迁,但基本无人问津,所以不仅按一坪换一坪的标准,还另外提供一笔安置费。 夏宁远不是非常清楚前世开发商提供的补偿情况如何,但大体上相去不远。他是学生,也不可能有精力去争些小利,想想怎么都是赚,不如爽快点。 也许从重生起,幸运就始终在眷顾夏宁远…… 拆迁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政府往往不愿出头,前期都是交给开发商全权代理。 按照人们的习惯,就算对拆迁补偿再满意,心里也是舍不得多年居住的房子,自然犹豫踌躇。 所以说,拆迁难就难在有第一个人带头同意,以及最后一个钉子户的妥善收尾,大部份人都是随大流。 夏宁远做为第一个开口答应开发商补偿搬迁,并签署原拆原迁协议的住户,自然很令开发商高兴,在他们的想像中,突破口打开至少也要花一两个月。 如此一来,开发商就给夏宁远开了个后门。 夏宁远主动提出不要安置费,想増加空间,工作人员请示后,不仅按江滨现有房价进行折算,还另送了一些空间,且允诺楼盘建好之后,除个别特供的套房,可由夏宁远任选面积相当的房型及楼层。 这其中的动作不可谓不快,要知道开发商比夏宁远还要急。 好些停留在社区纠结的户主只看到夏宁远被请入办公室没一会儿时间,就拿着拆迁协议书出来了。 他们顿时捶胸顿足,连声叹息败家子,但也无何奈何——既然有人答应了拆迁,可见条款并不苛刻,不管是开发商还是政府都不可能再轻易松口加价,他们也就没有了谈价还价的资本。 不过,他们还不知道,好处已经被夏宁远捞足了,而且目前房地产的任何投资在未来十年绝对稳赚不赔,再过几年,他们绝对会后悔自己的鼠目寸光。 最后拿在夏宁远手里的协议显示,他在未来将拥有一套产证面积153坪的临江房,别说是隔成大三房,就是隔四房也够了。 多亏当初选了那家超级贵的房产中介,旧房所在的位置与夏宁远要求的完全相符,拆迁重建后占据着江景位置最好的地段,哪怕后来有其他开发商介入,又或是恒桥集团自己扩建二期三期,都不如这里好。 当然,并不是说没有缺陷,前期所建的楼盘技术自然不如后期成熟。 关于这一点夏宁远也考虑过,但就好比买菜,永远会有更新鲜的,总不能为了等最新的那拨,就不吃菜了吧。 而且恒桥集团确实是个有实力的开发商,在建设第一期楼盘投注的精力也大。 至少夏宁远十年后看到这个楼盘时,并不觉得落伍,相比起其他望江楼盘,这期楼盘低调大气,很有点返朴归真的味道,基本没有住户愿意转让。 心里一直惦记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夏宁远整个人都觉得轻松起来——别人毕业后就得辛苦赚钱准备买房,也许得还一辈子的贷款,而他已经提前过了这一关。 打电话和夏妈妈报备时,夏宁远被夸奖了一通。 尽管夏妈妈对江滨的未来发展存有疑虑,但一个二手房瞬间増加了三分之一以上的面积,怎样都是赚了。 房子的事情处理完毕,夏宁远这才去证券公司开了个户头。 夏妈妈给的十万块现在只剩下五千多些,全投进股市也少了点。不过现在并不是最佳投入时机,还不着急。 开完户,夏宁远顺便在证券交易中心看了看行情。 他印象最深的三支股票是C电力、民记银行以及与公共设施有关的小盘股首玺股份,当初他和同一办公室里的老股民关系不错,那个同事教他只盯着熟悉的股票买进卖出,还指点了一些看图分析的技巧。 夏宁远不贪,也很明白自己不够机灵,不是个投机份子,因此老老实实的按同事教的法子来,大钱没赚到,却也没亏,倒是得了些零花钱。 看得多了,对这几支股票的发展情况自然也记得深刻,他查看了一下K线,果然,目前还处于盘桓期。 对于股票,夏宁远始终觉得风险太大,不是个适合长期投资的路子。 就他所知,三年后会有一年的狂热涨势,之后会迅速回落,震荡相当长的时期,再往后因为受到国际经济的影响,一厥不振。 他打算只在牛市赚点钱,然后就收手。 对比了一下三支股票的情况,夏宁远发现电力股的价格最高,始终在6.5元左右徘徊,银行股稍差一点,也稳定在5元,这些大盘股有国家监控,基本不可能再下落,倒是小盘股不稳定因素多,又容易受到人为操控,目前虽稳定在4.5元,但时不时会来个跳水。 夏宁远清楚的记得,这三只股票最终都会上涨到21块左右,这么说来,他投入小盘股的收益可能会更好,运气好的话还能抄底入市,毕竟大家比较看好的都是稳健的大盘股。 三年后他肯定工作了,自己平时工资攒点,再从老妈那把应急资金也要过来,就投一年,稳稳当当能赚五倍。 不过,重生可利用的优势也就仅止于此了。 夏宁远倒没觉得不满足,他只感到幸运。钱赚多少都是不够的,看怎么花而已。 把工作干好了,才是未来生活的重要保障。 做人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实实在在比较安心。 房子和股票的事情告一段落,国庆节又快到了。夏妈妈还在外地出差,估计还得再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回家,就让夏宁远在学校好好呆着。 齐啸云因为暑假那趟艰苦的采风累得够戗,暂时也没有和发烧友一起出去的打算,于是夏宁远就厚着脸皮跟齐啸云回家了。 当然,不是过什么甜蜜的二人世界…… 齐啸云原来和外公住在一起的时候,曾有个亲戚关系比较远的小保姆负责照顾老人,顺便帮忙做些家务。 到外公疾病缠身,根本起不来的时候,直接住进加护病房,换成专业的护理人员料理,小保姆也就收拾收拾回娘家去了。 齐啸云的妈妈虽然没和齐啸云住在一起,但也认真地替儿子找过保姆,无奈齐啸云不喜欢有个陌生人住在一起,最后只能找个钟点工,每天固定过来做饭整理卫生。 等齐啸云考上了大学,吃饭可以在学校食堂解决,卫生自己稍微做做,看得过去就行,钟点工存在的意义不大,齐啸云就把人辞了。 以前和夏宁远毫无瓜葛时,齐啸云碰上周末有空都会回家看看,如今几乎都泡在宿舍里,再加上整整一个暑假不在家,回来的时候又赶着开学没有时间,家里估计都积灰了。 齐啸云打算借着国庆长假好好来次大扫除,而夏宁远做为一个居家旅行必备的万能攻,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夏宁远觉得大概是江滨原拆原迁的事把好运给透支了,否则也不会扫把星附体,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直接跟齐啸云他妈对上了。 第29章 家庭战争 在那重大的历史时刻,夏宁远头顶报纸叠的济公帽,戴着口罩,身穿围裙,手里还拎着个拖把,一副劳动大众的模样,看得齐妈妈一愣,直接扭头问身后的男人:“思齐,你给啸云新请的钟点工?” 齐妈妈姓沈,名嫣,四十三岁,可从外表上看不过三十多,比夏妈妈年轻了不止一点半点。 颜色鲜艳的连衣裙,染烫十分得体的发型,还有细致却不夸张的妆容,使沈嫣充满了活力,也难怪齐啸云的继夫十分爱她。 半个小时后,夏宁远脱去了一身行头,紧张地坐在沙发上,与沈嫣隔着一张茶几,就像无数个上门拜访爱人娘亲的男人一样,忐忑不安地等待的最后宣判。 然而…… “啸云,难得见你带个朋友回家,不跟妈介绍下?”沈嫣好奇地打量了夏宁远一会儿,视线就移开了。 齐啸云很独,能让他当做朋友的人很少,更不用说带回家里了,沈嫣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不过夏宁远看起来也就阳光点,挺普通的,沈嫣并不怎么上心。 夏宁远顿时觉得很失落。也是,虽然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与沈嫣相遇,但明明是特别的人,却只能被当做普通朋友,落差实在有点大。 “夏宁远,我们一个宿舍的。”齐啸云看了夏宁远一眼,顿了顿:“我们正在谈恋爱。” !!!沈嫣嘴边的笑意顿时就僵住了,似乎迷惑地眨了眨眼睛,求助般地看向身边哪怕泰山压顶也能面不改色的丈夫陈思齐,随即又难以置信地来回扫视夏宁远与齐啸云,张开嘴却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表情。 夏宁远也被齐啸云的不按理出牌惊住了,不过这时候他总算还懂得自己该做点什么,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低着头对沈嫣大声道:“沈伯母,初次拜访请多多指教!” 说完感觉不够诚恳,也懊恼于两手空空竟什么礼物都没有,窘迫之下特土地鞠了个躬。 这下不止是沈嫣,就连齐啸云的继父陈思齐都嘴角抽搐,用看精神病患者的眼神看夏宁远。 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这么理所当然吧?同性恋这件事本身就够让人震惊了,这个夏宁远神经该有多粗,才能这么搞不清状况,难道当真以为做父母的会容许这样荒唐的事情? 沈嫣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啸云,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你从小就让人放心,是不是被坏人骗了?这种事能乱来吗?啊?!” 优雅从容的声音因为情绪的激动而略显尖锐,沈嫣气得肩膀直抖。 陈思齐连忙笼住沈嫣的肩膀,轻抚安慰,同时也严厉地瞪了夏宁远一眼,转头对齐啸云沉声道:“啸云,你妈身体不好,你想刺激她吗?道个歉,让你的朋友先走!” 沈嫣哽咽了一下,突然就埋头在陈思齐的怀里哭了起来:“思齐,难道这就是报应?” 陈思齐温柔地安慰着妻子,眼神却像是凝成了刀一样,恶狠狠地扫了齐啸云一眼。 夏宁远被沈嫣的情绪化吓了一跳,脸色微微发白。 他知道这种事不被大部份人所接受,可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母亲轻易接纳了,且从未接触过其他圈内人,余谨的事情也平息得很快,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普通人对同性恋的态度会反感到何种地步。 齐啸云倒是面不改色,似乎对自己母亲会有什么反应已经有数,但声音却是低了下去:“妈,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我只是觉得有义务让您知道。” 陈思齐闻言皱了皱眉,沈嫣已经直接从他怀里跳了起来,什么风度形象都抛在一边,跟路边的泼妇一样遏斯底里:“齐啸云,你说什么鬼话?能做什么主?你长到这么大是自己长的?没父没母石头里蹦出来的?!” 齐啸云苦笑了一下,慢慢说道:“你们是生了我,但没有养我,养我的是外公。” 仿佛按住了暂停键一般,沈嫣气极败坏的表情和动作都僵住了。她就像慌了神一样,满脸脆弱:“啸云,你在怪妈是不是?妈不是不要你……真的……但是……” 陈思齐扶住了沈嫣,严肃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怒意:“齐啸云,这种话是为人子女应该说的?就算你妈情感上亏欠了你,她在物质上也没有让你受任何委屈!” 齐啸云眼神一黯,没有回嘴。 夏宁远看得心中发痛,坐到齐啸云身边,握住他的手,仰头正视陈思齐:“伯父,钱不是万能的。” “但是没有钱万万不能!”陈思齐冷笑。 沈嫣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啸云,啸云……乖,听妈的话,同性恋是变态,有病的,你赶紧和这人断了,回妈这边,妈以后好好对你,我们住一起,好不好?好不好?你说句话呀……” 说到最后,沈嫣几乎是哀求的语气,一边说一边捧着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样子,苍白的脸上浮出病态的红,显得诡异极了。 “沈嫣,别激动。”陈思齐连忙轻抚沈嫣的背部,同时对着齐啸云斥到:“快去拿急救箱。” 齐啸云像傻了一样,脸上微露茫然。 夏宁远之前帮忙清扫时见过急救箱在哪,连忙动作飞快地把箱子取来。 陈思齐虽然对是夏宁远做这事感到不满,但也没时间说别的,当即从里头翻出一支喷雾状的药剂,有些用力地扳开沈嫣紧咬的牙关,对着喷了几下,同时动作熟练地在沈嫣的身体上揉压按摩。 夏宁远不知道沈嫣是什么病症,但勉强看出陈思齐似乎是在刺激穴位。 “沈嫣,按我说的做,放松,全身放松,呼气……吸气……呼……吸……”经过陈思齐一番引导,沈嫣的紧张终于有所缓解,脸颊上病态的红晕也渐渐消退,只是人还有些无力,软软地靠着沙发。 “去倒杯水来。”陈思齐刚缓下表情,看到齐啸云又变成大怒。 齐啸云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取水的动作倒很麻利,似乎也是习惯了这么做。 陈思齐刚给沈嫣喂了些水,沈嫣就拒绝了,她也不再训斥,只是闭着眼睛默默流泪。 “妈这两年哮喘犯得厉害吗?”齐啸云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手却紧紧捏着,用力很大,指节处都微微泛起了青白色。 夏宁远知道齐啸云绝不像表面上看着的那么平静,只不过不善表达,而且今天又为了自己而刺激得母亲犯病,此刻心里还不知道是怎样的自责。 他心里更觉得愧疚,天知道他重生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就是想补偿齐啸云,可似乎总也做不好。 是,既然喜欢了这个人,当然不存在补偿不补偿的问题,他也的确是尽心地想对齐啸云好,因为齐啸云值得,可另一方面,齐啸云给予的却更多。 钱可以还,情却不是说还就能还的。齐啸云若是为了他跟家里闹翻,他得怎样才能弥补齐啸云失去的亲情? “哼,几乎没怎么犯,你倒好……”陈思齐面色不善,但余光看到脸色苍白的妻子,不由得缓了下语气:“你们跟我过来。” 沈嫣体弱,刚才一番折腾显然是累极,此时半睡半醒,神情倒是舒展了许多。 齐啸云默默看了沈嫣一会儿,拉着夏宁远的手,向早一步走开的陈思齐走去。 “齐啸云,你虽然是沈嫣的儿子,但她是我的妻子,就算你也不能随便伤害她。”陈思齐一看到齐啸云跟过来,几乎是压低了声音咆哮。 齐啸云无声地捏紧了夏宁远的手。 “伯父,我对啸云是真心的,请相信我,我会给他幸福。”夏宁远也知道这样的话空洞得很,可他还是希望能表达出自己的诚意。 “老实说,你幸福不幸福我并不关心,但是你妈在意。”陈思齐面对着齐啸云,用余光瞥了夏宁远一眼,眼底隐藏着一丝不快。“啸云,我不喜欢你,因为你和齐兆天长得太像了,我甚至不希望沈嫣过多的注意你,这是我的错,不是你妈的问题。她身体不好,不能受刺激,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就别在她面前出现。” 齐啸云连唇也失去了血色,他微微皱着眉,表情纹丝不动,眼中却闪过痛苦。 夏宁远无时无刻都在注意着齐啸云,此时一见更是觉得心像纠起一样难过,脑子一热,有些话就控制不住脱口而出:“伯父,我是尊重你才这么称呼你。齐啸云和伯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算是你,也没有权利阻止他们见面!” 陈思齐冷笑:“哦?那你们就继续用同性恋刺激她?让她犯病?” “伯父!”夏宁远愤怒地提高了音量:“同性恋不是罪,也不是病,我爱齐啸云,我们毕业之后打算去国外注册结婚,除了不能生孩子,我们和任何恋人没有不同!如果齐啸云愿意,我们还可以领养孩子,养多少个都可以!” 齐啸云微微一震,看向夏宁远的眼神多了几分暖意。 陈思齐露出被噎住了的表情:“真是没有教养,你父母就是这样教你跟长辈说话的?” “不好意思,我父母很早就离异了。而且我很尊重我的母亲,她从小就告诉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伯母迟早有一天会相信我对啸云的感情,就算她不肯原谅,我也会陪着啸云一起孝顺她,等到她肯接受我们的那一天!”夏宁远无比笃定地瞪向陈思齐。 他当然感到紧张,也很不安,他不是不担心自己的坚持会不会使得沈嫣病情更加严重,可如果为一个可能,就放弃与齐啸云之间的感情,他做不到。 人总是自私的,为爱忍让退却不是没有尝试过,现在,他想试着捍卫自己的感情,而不是一昧退缩着等待别人的成全。 “荒谬!”陈思齐大声地喝斥,却一时间也找不出更适合的话来反驳,只能气得一个劲的从鼻子里喷气。 “思齐……”沈嫣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似是茫然地唤着丈夫的名字。 陈思齐这时候也顾不得争执了,迅速回到了沈嫣身边,低声问着还有哪里不舒服,再三确认后,才扶着沈嫣站起来。 “带我回家。”沈嫣也不看齐啸云,脸上的表情仍然哀戚,但情绪却不那么激动了。 陈思齐轻叹一声,扶着沈嫣就往外走。 齐啸云低低地喊了声“妈”,声音里饱含着期望、难过还有愧疚。 沈嫣的脚步一顿,又要往前走。 夏宁远心中发急,顾不得许多,几步窜到门口挡住去路。 陈思齐面色一凛:“让开!” 夏宁远也不管陈思齐,直接对着沈嫣弯下腰,大声地道:“妈,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啸云,连带着你那份一起爱他,不让他受任何委屈,也不给他吃苦的机会,我们会结婚会有孩子,除了让我变成女人做不到,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 大概是被夏宁远的无耻吓到了,无论是沈嫣还是陈思齐两人都粗喘着气,好半天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再往前一步。 齐啸云也走到夏宁远身边,微低下头颤声坚持:“妈,对不起。我没有怪过你,我只是……想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亲人!” 一颗水珠从齐啸云垂头的位置落下,在积着薄灰的地面上尤其显眼。 第30章 校运动会上 天下所有的父母都不忍心真的伤害子女,沈嫣也不例外,尽管她最后只是冷漠地丢下一句:“你大了,我管不了你……”可齐啸云和夏宁远却知道,至少不是全然地反对了。 送走了沈嫣,无论是谁都没有心情再打扫。 齐啸云坐在之前沈嫣躺过的地方,静静地发呆。 夏宁远将齐啸云的脸转向自己,亲吻他的眼睛。就在不久之前,这双总是显得神采奕奕的眼睛里流过眼泪,想到这里,夏宁远就觉得那眼泪像是流在了自己的心里,又苦又涩。 “我们慢慢来,你妈妈总有一天会接受的。”夏宁远笨拙地宽慰着。 之前与沈嫣和齐啸云继父的对话用光了他所有的聪明才智,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居然能一口气说出那么多的话来。 放在平时,就算让他事先打个草稿,也不见得能那么煽情。 齐啸云没有说话,只用鼻尖轻轻地在夏宁远的鼻子上蹭了蹭,接受了夏宁远的安抚。 几天之后,齐啸云接到了父亲的越洋电话。 两父子虽然在分别前有了一场勉强算是交心的谈话,此时隔着电话线,却仍是无言以对。 许久,齐兆天才挫败般地询问儿子:“因为他,所以你不愿意跟我移民?” 齐啸云想了想,坚定地说:“是!” 既然如此,齐兆天也无话可说,男人的感情不如女人细腻,但他仍然有些伤感。“啸云,爸爸没为你做过什么,现在也没资格来管教你,可这条路不好走,如果你肯跟我出国,可能情况会好一些,国外对性向不同会相对宽容许多。” 齐兆天说这话的时候,夏宁远就站在齐啸云身边。 齐啸云对着夏宁远无声一笑,眼中充满自信:“不用,就算留在国内,我也一样很好。” 他除了相信自己,也相信夏宁远。 齐兆天叹息着挂了电话。如果他此时还在国内,也许还能亲自充当知心爸爸的角色,可现在光距离都隔着一个大洋,又能怎么样? 夏宁远总算彻底安下心来,无论齐兆天鞭长莫及还是欲擒故纵,都已不能成为障碍。 国庆过后的下一个长假,就是持续一周的校运动会。 虽说校方是要求全员参与,不得离校,但想要请假溜号无疑变得十分容易,大家几乎是一休完国庆就开始惦记着运动会。 当然,两者间实际相隔大约有一个多月。 在此期间,凡是报名参赛的选手有些经验的,都会趁机进行周期训练调整恢复到最佳状态,以便在运动会时能够取得好成绩。 自动化系人少本身就是致命伤,在各系里头一直处于垫底的角色,虽然有个齐啸云,可他也只是一个人而已,更何况又不是全能铁人。 为了替自动化系争口气,系里的老师召集班长舍长来了次促膝长谈,动员全民参与,要求班长舍长把校运动会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精神贯彻到底,无论成败,首先参加人数得管够。 夏宁远和齐啸云这俩因为身高原因,直接被内定为跳高选手。 不仅如此,大概是看齐啸云短跑厉害,觉得长跑也一定行,要不是有些项目时间是重叠的,估计会把齐啸云的名字在各项田径比赛报名表上全填一遍。 至于夏宁远,整名单的人也许觉得他体型造成的阻力太大,跑步倒没有,另外给他报了个立定跳远和三级跳。 等夏宁远知道的时候,名单都已经上报确定了。 齐啸云没多大反应,夏宁远却是深深郁闷——跳远还凑和,他的腹肌练得不错,可跳高算怎么回事?就他这身板,高是够高,不够软啊,别说背越式了,就算想来跨越式,那腿也举不起来啊……更别说什么波浪式、滚式了! 实际上,像夏宁远他们这样躺着也中枪的不在少数,例如隔壁宿舍的胖子,平时走层楼梯都要喘三喘,居然因体型得“福”,被舍长心狠手辣地连报三项:铅球、铁饼、标枪。 那哥们听说都快哭了,就差没抱着舍长的大腿嚎。 但是,没得商量! 人要脸,树要皮,这回系里的老师是发了狠要争一回面子,给了鞭子也没忘分糖。 就在所有人都狼嚎着要求人权时,班长与舍长发布了最新消息:凡是参与比赛项目的,按参与项目数量给予奖励,每项20元,经费从系活动费里扣,如果得奖,另外按奖项高低,系里另行补贴。 此言一出,大家都振奋了。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大学里没几个学生敢说自己钱够花的,特别是男生,这个月花下个月生活费的不在少数,往往这个月钱刚到帐,就忙着还上个月欠款了。 虽然奖励也就是个意思,不可能太多,但蚊子腿儿也是肉哇! 一时间全系上了名单的男生都摩拳擦掌,每经过一间宿舍都能看到挂在门上做引体向上的壮士,还有人不知道从哪挖出个灰扑扑的哑铃时不时地秀下肱三头肌……问题是,哥们你报的项目是接力跑吧,秀那地方干嘛?! 在全民运动的热潮中,齐啸云显得相当冷静,只不过每天早起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用来跳台阶和跑步,晚上另外花一小时拉韧带,其余时间该干嘛干嘛。 夏宁远虽然觉得百般悲摧,也不太相信临时抱佛脚能抱出效果来,但只能跟着练习。 果然,没几天,男生们的热情就过去了,随着运动会的日期渐渐接近,夏宁远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从“有付出一定有回报”变成了“重在参与”! 老实说,他也这么想,可齐啸云从一开始就不愠不火,这会儿依然如故,并且看样子有一直坚持到校运动会开始的意思…… 夏宁远觉得很苦逼,跳台阶和跑步也就算了,他一个粗人,让他拉韧带……那个疼能让人死去活来,伤不起啊!!! 大概是看出了夏宁远的郁瘁,齐啸云便安慰了几句:“一开始总是很难的,慢慢就好了,这对你打篮球也有好处。” 夏宁远还是提不起劲来,他分明是靠体格来防守对方进攻,又不要摆POSE! 唯一称得上福利的是,夏宁远每天拉完筋都能明正言顺地得到齐啸云的按摩服务,而且是在宿舍里头光明正大地按摩。 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按摩的时候比拉韧带的时候可疼多了。 这深深地刺激了宿舍里的另两只——校草的服务啊,求都求不来!夏宁远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真是一棵芳草插在牛粪上了! 张诚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招,居然赖过了运动会,投身为播音员,三不五时地就在宿舍里演练一段校运会现场直播,只可惜没几句正经的,常常是自己说着说着就笑得肚子疼,别人都还没想明白他笑什么,他已经捂着滚床上去了。 廖仕杰是个闷骚,有点文笔,虽然对自己人没少猥琐,但在外的形象始终是宁清志远的文艺男青年,挺招那些梦幻小女生的喜欢——上回张诚碰见的飞机场就是个刚进文学社的美眉。 班长原本想把廖仕杰也揪去参赛,但他张口包办了班里所有男生的现场报告,还保证篇篇不重样,轻轻松松就摆平了班长。 说起来校运会最蛋疼的一件事,就是人人有份的现场报告了。多少份报告能过审核,得到宣读机会,共有多人少上交报告,这些都成了班与班之间,系与系之间比拼的另一大头。 除开场白与宣布比赛事项外,新闻播报员总会时不时地在激昂的音乐声中念着大同小异的句子,无非是好人好事,感动心灵的一瞬,以及所谓的青春热血与团结友爱,激励所有运动员们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就这样,好多人还愁眉苦脸挤不出一个字来。 不过这对于廖仕杰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同样一个内容,换个开头结尾,第一人称第三人称变变,写个十来份都能全不重样,还有本事让人觉得字字珠玑。 从某方面来说,廖仕杰也是个人才。 校运会就这样在所有人眼巴巴的盼望中珊珊来迟。 夏宁远上场前还有些紧张,可跳远随随便便跳出个第二名后,他淡定了。 学校里有专门的体育系,这种人专门就是来拿第一名的,这几乎是惯例了。可别的系不见得都有体育能人啊! 夏宁远头一次发现自己似乎也不是那么差劲,虽然和第一名成绩拉开好多,但只要能赢后边的就行。 心里想开了,身体也不再紧张,三级跳的时候,夏宁远挺亢奋,居然跳出个不错的成绩,虽然还是老二,但也足以傲视全校了。 这时候夏宁远才觉出齐啸云安排的训练好了,他的身体素质原本就不错,只是没机会侧重发掘。 那些体育特系的学生也并不是真的高高在上,除了因天赋特别突出的特招生以外,好些是对学习没什么兴趣,专门往四肢上发展的主,说白了,这也就是个专业。 夏宁远连着两项比赛表现出色,又是自动化系头一个拿到奖项的,几乎是立刻就有稿子上了广播台。 张诚那厮平时吊儿郎当的声音通过话筒,顿时变得磁性低沉,他饱含着激情的呐喊:“……啊,夏宁远,做为我们校草的守护神将,你如松如岩,做为自动化系的先躯,你如箭如梭……你英勇的身姿如一道闪电划过,留下精彩……我们不会忘记,你无数次在宿舍里默默承受训练带来的伤痛……由校草按摩疲惫的肌肉时,隐忍痛苦……COME ON,释放出你所有的激情,我们相信你将再创奇迹……” 夏宁远在周围或惊奇或调侃或钦佩的目光中,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张诚和廖仕杰绝对是在赤裸裸地报复!那叫什么实况报导啊,简直是满地乱喷狗血。 广播台上负责审核的老师没弄明白弦外之音,还挺感动:这个叫夏宁远的学生真的很上进,简直是为了集团荣誉豁出去了嘛!写这稿子的同学也很感情细腻,写得多么催人泪下~那个校草是齐啸云吧?也是个好孩子啊,多么有团结互助的精神! 这通报导虽然很不着调,但是挺有娱乐效果的,除了主角夏宁远满头黑线以外,赛场上观战的和选手们都嘻嘻哈哈觉得很乐,直称写这篇报道的人太有才了,能把人夸得这么恶心真不容易。 一时间,大家对横空杀出黑马的各种羡慕嫉妒恨都消散了不少。不少人感叹,就说以前怎么没听过夏宁远是个体育人才,原来经过了校草大神的调教,怪不得呢! 齐啸云的表现和平时差不多,中短跑几乎全包了场,不过在长跑项目中却失利败北,只拿到了第三名。 夏宁远在终点线等到齐啸云的时候就觉得不对,表情看起来挺轻松,但脸色不怎么好看,扶着齐啸云走了一会儿,才感觉他的心跳慢慢稳了。 齐啸云其实并不擅长长跑,他的爆发力强,耐力只是一般,不过田径比赛参加得多了,控制节奏方面有点经验,还是能占些便宜。 前两名得奖者都是体育系的,齐啸云输得不冤。 不过齐啸云做为一个神话,被打破后引起的反响是剧烈地。 只是没人敢拿齐啸云调侃,张诚虽然念了不少篇什么“看着校草孤独却坚持的背影,我,流泪了……”“齐啸云,加油!你永远是我们心中的NO1!”……但都比较正经。 倒是夏宁远隔壁宿舍那个被强“暴”三项的胖子,样样都没拿到名次,最后自己悲愤地上了篇稿子,而且还因为审核老师中场离开而被通过了。 “……做为一名三高人士,我容易嘛?谁说胖子一定是神投手,那根叫标枪的玩意,你坑爹的吧!那个助跑距离,也太远了吧!扛着这玩意,跑得我肝颤!铁饼是神马,不是我飞它,是它飞老子啊!……” 第31章 校运动会下 跳高排在运动会举办的第五天,这时候许多项目都接近尾声了,气温也陡然下降许多,赛场上的人明显变少了。 夏宁远穿着赛服觉得有点凉嗖嗖的,身体紧绷着,很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 不过他看到齐啸云一脸认真的压腿热身,心多少安定了点,跟着做了一遍热身运动,血气就上来了,手脚也不再僵硬。 虽然是大学的校运动会,但校内的体育系并没有跳高的拔尖人才,而且要照顾其他系的选手,起跳高度参照的是高中生的水平,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放水。 就算如此,夏宁远看到那个高度还是有点腿抖。 “别想太多,一会儿你注意看我怎么跳,很简单的。”齐啸云侧头悄悄地说。 比赛还没开始,围观的人不怎么多,齐啸云又正好站在夏宁远身边,被挡去了一部份身影,并没有人发现校草居然也在这里。 夏宁远咽了咽口水,点头,心里甜滋滋的,就差没冒泡,紧张因此而缓解了许多。 其实在比赛前,齐啸云也拉过绳让他试跳,但面对绳子并不那么恐惧,就算绊到也没影响,可现在是根横杆,杆子后头摆的垫子厚得让他怀疑自己会不会还没跨上去就先绊倒…… 报名跳高的人不多,除了体育系、自动化系、还有就是经管系了,总共也才六个人,也就是说哪怕是被淘汰,只要能跳过起始高度,也能混个名次。 齐啸云抽签抽到的是一号,不过他没什么心理障碍,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很,甚至显得有些冷酷,在瑟瑟寒风中,落到别人眼里就有那么些杀气了! 果然,从齐啸云助跑开始,他就如一只丛林中追逐猎物的猎豹,浑身肌肉都绷了起来,眼神锐利,跑步时带起的风简直像能割人一样,让围观的人都不由得后退,眼睛却舍不得移开。 眼看着齐啸云就要冲到横杠下了,他突然左腿发力,右腿往上一跨,随后腰一弹,整个身体往上前方提了提,留在后边的左腿也跟着横到身侧,一下子就过去了,还高过少许。 过杆后,齐啸云就放任身体跌在软垫上,整个人几乎都陷了下去,不过垫子弹性很好,他几乎是立刻就跳了起来,走到休息区,等着之后的比赛。 夏宁远脑子里就像着了魔一样回放齐啸云过杆那一霎间的动作,怎么看都充满了力与美的韵味。 周围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爆发出鼓掌声与叫好声,可见会那么认为的不止夏宁远一个。 尽管这只是起跳高度,但齐啸云的初跳就已经让人惊艳。 每轮跳高是有三次机会的,而且中学生的高度只能算是一般难度,夏宁远虽然只有半桶水实力,但勾了两次杆后,也总算找到点感觉,第三跳连跳带滚挺狼狈地过去了。 相比之下,经管系的一个四眼帅哥就惨了点,三次都掉杆不算,最后一次把眼镜给跳飞了,引起一片善意的哄笑声,最后连着围观群众都一起摸了半天,才找着眼镜。 随着高度不断上涨,夏宁远只勉强撑到第三回涨高度就落败退场了,不过好歹不是垫底,混了个倒数第二名。 最后和齐啸云咬得很紧的是体育系的一个瘦子。 此时的高度用跨越式已经不好使了,齐啸云和瘦子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背越式,而且都跳得不错。 当然,夏宁远觉得同样是采取背越式,齐啸云在半空中仰面下腰的动作显然比较迷人…… 结局挺让人意外的,但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瘦子的柔韧性与弹跳力比齐啸云更好,但心理状态就差了些,见齐啸云紧跟不放,脸上明显焦躁起来,以致于之后没有发挥好,连跳三次,最后一跳是勉强过的,却又被系在身后的参赛号幅给蹭了一下,他落下,杆也落了。 齐啸云以微弱的优势得到了第一名。 不过在围观群众的眼里,齐啸云分明是胸有成竹——面瘫误导人啊! 在广播宣布这个消息时,所有人眼中的齐啸云仍然是一脸淡定,但夏宁远却发现他两只眼晴都闪着愉悦的光芒,嘴角也是悄悄上弯的,很可爱。 齐啸云听到排名的第一时间就是四下看夏宁远在哪里,在夏宁远走近的一瞬间,他几乎是有些失态地紧紧拥抱住夏宁远。 周围的人都当齐啸云是像其他得胜者一样用行动来渲泻心中的喜悦,立刻应景地鼓掌喝彩,却不知道在夏宁远同样拥紧齐啸云的瞬间,齐啸云低声说了一句:“我很高兴有你一起。” 齐啸云很快就松开手,去裁判那里确认信息。 夏宁远却站在原地老半天,对刚才那个拥抱久久回味,嘴边不自觉地挂着傻笑。 大约是少有,于是显得尤其可贵。 他无比喜悦于齐啸云每一次为自己破例的行为,就仿佛像是看着从未开启的蚌壳正一点点地向自己敞开,露出里面迷人的珍珠,幸福、满足、各种美好的情绪油然而生。 从来不知道喜爱一个人会像这样似乎永远没有极限,毫无厌倦感,历久弥新,如同发酵的美酒,越发香醇。 夏宁远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对齐啸云的了解越多,就能找出更多可爱的地方,越是如此,越是舍不得放手。 时不时的,就很想把齐啸云抱在怀里,仔细揉过一遍,揉进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哪怕什么也不做,看着他因自己而牵动表情,变得生动,都是一件极美妙的事情。 夏宁远看着不远处齐啸云的背影,有种难以言欲的心动,与情欲无关,而是看到这个人就感觉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仿佛寻找到了生命的价值。 想要珍惜,付出,只为了他一个回眸…… 在寒流带来的冷风中,夏宁远木讷的脑袋又一次莫名文艺了,于是陶醉于自己幻想的夏宁远,在运动会结束后,光荣地患上了感冒,足足擤了一个月鼻涕,并且将病毒感染给了每一个靠近他方圆一里的人。 齐啸云也不例外。 几乎是夏宁远感冒刚好,齐啸云就开始咳嗽不停。他是惯于隐忍的人,又不想打扰别人,因此总是压抑,越是如此,爆发出来的时候就越是惊天动地。 虽然流鼻涕这种不太优雅的反应吃过几回药就消失了,但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齐啸云的两只眼睛都红通通的,看在夏宁远眼中简直是泫然欲泣,只恨不能自己替他受苦。 除了齐啸云,张诚与廖仕杰也难逃感冒的魔掌,于是一个宿舍倒了仨,每天早操点名和早点就全靠夏宁远一个人了。 夏宁远倒不嫌麻烦,反正他挺乐意替齐啸云做事,只是捎带上张诚与廖仕杰而已。 不过,夏宁远额外的细心体贴,除了齐啸云之外的人就享受不到了。 张诚用棉被把自己裹成一团,鼻音浓重地饮恨长叹:“小远子,这里有三个病号,你怎么就给齐啸云做冰糖炖梨,这待遇差别也忒大了吧!” 廖仕杰喉咙肿得都不爱说话,连吞口水都困难,于是嗯哼一声配合张诚的哀怨语气。 夏宁远无辜道:“也不知道谁说我是校草的守护神将……” 张诚顿时激动起来:“搽,老子这叫宁死不屈,顶着巨大的压力揭露真相!” 廖仕杰连着哼哼两声。 “……”齐啸云存心气人一样,一口气把热乎乎的汤汁喝了下去,意犹未尽地咋了咋嘴,呼出一口热气,又含了块雪梨肉抿着嘴细细嚼。 夏宁远看着齐啸云两腮微鼓的样子,差点以为面前坐着只兔子,几乎忍不住想伸手捏一把,或是狠亲几下,不过碍于宿舍里还两盏上万瓦的灯泡,只能按捺下去。 张诚果然受不住刺激,可他又不敢对着齐啸云挑衅,于是在床上翻来滚去地撒泼,不停地哼哼哼,还念叨个不停,反反复复都是“没天理!没人性!” 廖仕杰更是搞笑,每听张诚念一句,就配合地哈哈,搞得齐啸云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夏宁远差点没笑喷:“靠,当你们是哼哈二将啊,想吃还不容易,我帮你们去门卫大爷那订,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张诚得意。 廖仕杰也满意地哼哼。 “你们去取的时候自己付钱。”夏宁远取过齐啸云手里的汤匙,眼疾手快地将一块梨肉塞进齐啸云嘴里。 齐啸云完全是下意识的配合,两腮因为咀嚼而微微颤动,等反应过来,整张脸都红透了,就差没有顶上冒烟。 夏宁远在张诚与廖仕杰爆发的哀嚎声中,第一次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第32章 圣诞节的小刺激 校运动会结束后,寒流一拨拨的来,气温急剧下降,冬天就这样在所有人不知不觉中降临。 等感冒病毒被彻底摧毁,圣诞节也到了。 这年的冬天特别冷,夏宁远找了个借口避开齐啸云,花了半个月生活费,在市中心的商场里挑了一副露指羊绒手套做为圣诞礼物。 手套是米色的,非常柔软,看着就让人觉得暖和。只要想到齐啸云戴着它的样子,夏宁远觉得整整一个月没开荤很是值得。 平安夜那天虽然不是周末,但有半数以上的学生都悄悄溜出去过节,老师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到。 张诚和廖仕杰倒是想拉夏宁远和齐啸云一起参加联谊活动,借着齐啸云的名气勾搭漂亮美眉,无奈夏宁远已经盘算好了要和齐啸云单过,大课一结束,就拉着齐啸云跑了。 江滨那块地皮的拆迁工作进行得很顺利,由于上头有指示,催得紧,相应赔偿落实也很快,大多数户主都接受了换房补贴,也有少部份像夏宁远一样选择原拆原迁,但夏宁远所享受的优惠政策自然是无人能及。 此外,仍有一些钉子户还在死扛,但他们不知道,政府方面支持江滨整改,这片旧楼被推倒是势在必行,他们的坚持并不能换来更多的好处,反而错过了前期换房资源丰富的优势。 不过这边还没有彻底拆迁,周边已经在动手整治了。 江水流速缓慢的一段区域,一座开放式公园正在筹建,虽然目前仍光秃秃的只有一片沙滩和一截不长的人行道,几盏观景灯,但水流治理已颇有成效,又胜在地势空旷,很适合放风筝和焰火,居然吸引了不少口袋没钱的学生情侣,以及住在附近的居民。 夏宁远和齐啸云两人不习惯穿得太厚,而且校园里人气重,教室与宿舍里又有暖气,大衣里头仅衬衫搭件V领毛线衫,连围巾都没围,坐车时还不觉得,到了江边就发现冷风一个劲地往脖子里钻。 公园附近支着不少大排档,用红色的硬帆布围出一个个帐篷,阵阵香味从里面冒出来,吸引着冻得直发抖的人们往里走。 夏宁远和齐啸云也找了一家香味最浓的大排档钻进去,点了些辣炒砚子、剁椒鱼头等刺激血液循环的菜色,吃得嘴唇发红,浑身直热汗,这才鼓起勇气顶着寒风到公园里闲逛。 国人凡是过节都喜欢有焰火助兴,公园里到处都是卖焰火的小摊,许多小孩都缠着大人们买,就连一些情侣也忍不住玩起了浪漫。 齐啸云一时兴起,买了不少小孩子们特别喜欢的冲天炮,还有点燃后就转个不停的蝴蝶型焰火,他玩得起劲,还拉夏宁远一起。 夏宁远的实际年龄已经过了感兴趣的时候,但是看着齐啸云像个大孩子一样,捂着一边耳朵,用引香点炮,然后又迅速躲到他身边的样子,心中居然同样快乐,竟也傻乎乎的跟着放了起来。 一口气把所有的焰火送上夜空,夏宁远与齐啸云不约而同地仰头看着那刹那芳华,待繁华落尽后又为对方眼中仅有自己的倒影微笑。 他们悄悄避开人群,手牵着手顺着江边走。 夏宁远指着目前因户主们迁离而显得空洞萧条的楼盘,很是兴奋地诉说几年后的情形,甚至兴致勃勃地讨论起今后他们住在这里的生活。 齐啸云听了只是嘴角上翘,并不打断夏宁远的幻想,似乎对那些还没实现的未来毫不怀疑。 夏宁远想起那个已经离得很远的上辈子,脑子里瞬间有无数画面闪过,其中记忆最深的竟然不再是自己落崖的痛苦,而是得知齐啸云出国后,一瞬间茫然无措的心情。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就像是突然发现身边少了样什么,但也说不出如果存在对自己有什么意义,惘然若失。 虽然之后他为脱去债务而松了口气,但其实是惭愧于有这种想法的,况且在知道齐啸云出国后的第一反应恐怕才是最真实的吧,不过下意识忽略了。 也许在上辈子,齐啸云就不像他所以为的那样,只是记忆中的一个过客。 “我经常梦见许多事情,你也在里面,”夏宁远紧了紧握着齐啸云的手,“梦里面我们的关系很不好,总是吵架,我觉得你讨厌我,实际上你对我挺好的,可惜我不知道。” 齐啸云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为什么吵架?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人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夏宁远迟疑了一下,不想说因为余谨,便开始转移话题:“也不是吵架,梦里我总是听不懂你想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喜欢了齐啸云才开始了解这个人,而了解了这个人才发现他更值得去爱。 总之,只要想起齐啸云当初是带着对爱情的无望离开这里,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生活,夏宁远隐隐有种心疼的感觉。 齐啸云向来不是纠结的人,他感觉到夏宁远并不想继续深入谈这个话题,就不再问下去。 “夏宁远,为什么突然对我好?”他换了个问题。 这是齐啸云第二次这么问,甚至语气比第一次更加慎重。 夏宁远还记得自己曾经很意外地问这也算好吗?那时他不知道,不久之后就会发现自己喜欢上这个看起来很酷,内心却无比柔软的家伙,而现在……他似乎依然说不出所以然,并且他一样觉得对齐啸云还不够好。 “我不知道。”夏宁远也想过。 难道是因为上辈子欠了齐啸云的债,所以这辈子以身抵债? 事实上,他很清楚感情的产生与欠债关系不大,欠债只不过使他更加注意这个人,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齐啸云动了心却说不明白。 因为感动?显然也不是。 夏宁远没那么丰富的情商,如果不是死亡带来的恐惧太过强烈,他恐怕会更执着于从余谨身上寻找真相,而不是痛到醒,直接选择放弃。 或许余谨就是个迷障,使他无法看清自己真正的想法,他觉得自己若是离开了迷障一定无法存活,然而当他走出来,却发现属于自己的幸福其实垂手可得,只是被一再错过。 “我喜欢你,想爱你,我控制不了……”夏宁远恍然发现所谓的真相其实就这么简单。 不是有句话说:情不知从何而起,从何而终?如果真的可以用语言描述说明,那还叫爱情吗? 齐啸云定定地看着夏宁远,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黑亮,唇边的笑意渐渐收敛。 他的表情是严肃的,但并非不快,他用一种坚定地不容拒绝力道,紧握十指交握的手,十分迅速地在夏宁远嘴角留下一吻。 “夏宁远,记住你说的话!”齐啸云这么说着,眼神、表情乃至全身的气息都散发着奇异的坚持,仿佛是在警告夏宁远别想有机会违背,又像是宣告着自己的所有权。 夏宁远被齐啸云头一次面对自己展示出的强势震了一下,心跳却激烈加速,那是属于雄性本身面对同样强大的同性自然而然产生亢奋与征服欲。 他为齐啸云如此明显的表达出同样的占有欲而欣喜,一时间冲动战胜了理智,忘了身处何地,不再去关心是否有人会看到,他只想紧紧地抓住这个人,不给任何离开的机会。 他们站在无人注意的江边亲吻,前所未有地激烈,每一寸肌肤都因为感受到对方的索求而迅速火热。 夏宁远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欲望,同时有些惊讶地发现齐啸云头一次在亲昵时露出沉迷的表情——半阖的双眼掩藏着一丝急切,当夏宁远受欲望趋使将亲吻延至脖颈时,齐啸云居然配合地倾斜出角度,方便夏宁远接触更多部位…… 就像是一把火瞬间燃起,夏宁远失态地将齐啸云压制在江边的铁栏上,用更大的力道吸吮属于齐啸云的气息,胯自发地进行原始的摆动,挤压着齐啸云同样硬热的部位。 夏宁远有些迷恋地看着齐啸云仰头时那如献祭般优美的曲线,意识里只剩下属于男性本能的掠夺欲,稍显用力地咬在齐啸云喉结的部位,感受到他出于生理性的畏惧轻颤时,又不由得放柔了力道,细细舔吻。 齐啸云发出了低沉暗哑的喉音,有点像是不适又有点像在撒娇,总之听在夏宁远耳中不啻于极品春药,简直令人血脉贲张。 然而,在开放式公园里进行某些私密的运动显然是不合时宜的,突然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就像一盆冰水让夏宁远迅速从头到脚降温。 他觉得自己的运动神经前所未有的敏锐,匆匆捧着齐啸云的脸用力嘬了下唇,拉着人就往旁边尚且稀松的绿化带里钻。 两人一口气奔离了公园,站在大马路边喘着粗气,有些紧张的看着彼此。 尽管体内深处迸发的情欲并没有立刻消散,但脑子无疑清醒了许多。 夏宁远刚缓口气来,想说点什么却愣住了——路灯的明亮光线下,齐啸云略显湿润的眼睛仿佛蕴藏着无限风情,此时视线的目标正是自己。 他眼珠不错地盯着齐啸云看,觉得身体里依然有股躁热挥之不去,甚至还有加剧的倾向,恍惚间,紧握着齐啸云的手开始无意识地摩挲。 齐啸云的脸慢慢红了。 他平时就算运动再激烈,脸上也很少出现血色,但是害羞的时候却又极容易发红,只不过这种时候实在太少,就算夏宁远也没见过几回。 夏宁远发现自己爱死了齐啸云因他而脸红的样子,就像现在。 不过齐啸云并不是软弱的小兔子,脸上的红晕很快就消退了下去,一脸泰然自若地回视夏宁远。 两人互瞪了半天,倒是夏宁远陡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手下的调戏不敢再进行了,眼睛也开始四下乱瞟,假装看风景,心里开始揣测是不是可以再找个隐秘点的地方深度交流一下…… “时间不早了,先回去吧,明天还有课。”齐啸云弯起嘴角。 夏宁远的胡思乱想顿时被扑灭,果然别指望来个情不自禁,还是要主动出击才有便宜可占。 两人赶着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到学校,一路上没再多说什么,手却始终握着。 末班车图省事,只留了上下车门位置的照明灯,夏宁远借着黑暗的掩护时重时轻地在齐啸云手上捏捏揉揉,齐啸云也不甘示弱地以手回击。 两人极有默契地不看对方的脸,一本正经地盯着车外飞逝的街影,手上却不停折腾,不知道的人看到他们恐怕还当是互不相识呢。 但是,那种近似于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缠绵亲密感却使两人的笑容一直没有断过。 第33章 改变的历史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门卫大爷早已睡下,夏宁远和齐啸云两人头一回爬了铁门,跟做贼一样悄悄摸回宿舍。 张诚和廖仕杰这次倒是回得很早,都躺在床上探着头热烈讨论把妹的相关事宜。 当然,他们对于此时才回来的两只表示了强烈的鄙视。 在两双眼睛的“监督”下,夏宁远更不可能做什么小动作了,只好眼巴巴地看着齐啸云脱了外套,以十分撩人的姿态爬上床——毫无疑问,一切只是夏宁远单方面的幻想。 夏宁远怏怏地躺回自己床上,回味着他和齐啸云在江边失控的场景,光想想,下面又有点难耐了。 正觉得失落,手机突然狂震起来,掏出一看,竟然是齐啸云发的短信。 “谢谢你的手套,我很喜欢,你的礼物在柜子里!” 夏宁远之前趁课间休息溜回宿舍,把手套藏在齐啸云床上,本以为最快得明天才会被发现,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翻了出来。 虽然事先没有奢望过齐啸云会准备礼物,但隐约还是有几分期待,现在更是一秒也等不下去,直接从床上蹦起来,扑向柜子,打开,里头静静躺着一套运动时必备的护膝,再一看,还是阿迪达斯的,夏宁远的嘴差点咧到耳朵去。 “我也很喜欢你的礼物,爱你!”夏宁远爱惜地把护膝连摸了好几遍,果断地锁上几乎从来不锁的柜门,也给齐啸云回了条短信。 宿舍里的灯早熄了,张诚和廖仕杰虽然被夏宁远突然扑到柜子那的动作吓了一跳,却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是顿了顿,又开始性致勃勃地谈论与女人有关的带色话题。 齐啸云那边虽然没什么响动,但手机屏幕光却亮了亮,很快就灭了。 夏宁远心里那个美,齐啸云肯定是看到短信了,估计又会脸红,可惜欣赏不到。 放在以前夏宁远简直不敢想像自己能这么肉麻,前一辈子余谨硬绑绑的,油米不进,夏宁远总怕自己说错话,甜言蜜语更是不敢了,老实说他自己也不好意思。 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如今的齐啸云比余谨更有气场,他却欺负得乐此不疲。 或许是因为笃定齐啸云的感情,也可能是因为齐啸云只会在他面前露出柔软的那一面…… 不过,也只能让他一个人欺负! 夏宁远一夜好梦。 圣诞过去很快就是期末,放假前齐啸云接到沈嫣的电话,让他今年一起过节,齐啸云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答应。 对此夏宁远感到有些忧虑。 倒不是担心齐啸云会发生什么意外,他只是联想到了无数家长可能会在此期间采取的手段——相亲! 虽说齐啸云现在还没毕业,可能性不大,但谁说得准呢? 齐啸云听了失笑不已,几乎是立即反问:“你觉得有人能和我对视三秒以上?” 夏宁远咋舌,太狂了!不过齐啸云就有这么狂的资本,要是他存心想冷落人,那么那人一定会觉得自己在霜风剑雨之中挣扎求生。 这么一想,夏宁远就平衡了,就算是有人能像他一样厚脸皮,那也得看齐啸云愿不愿意搭理啊。 夏妈妈不久之后也来了个电话,照例是问他具体哪天的车次,齐啸云今年来不来,又关心了一下余谨有没有同行。 得知齐啸云今年得回家过时,夏妈妈连说应该,但语气还是挺明显的失落许多。 最后,齐啸云接过电话,和夏妈妈聊了几句,又把夏妈妈哄得高兴了,这才收了电话。 应该说,只要齐啸云愿意,无论什么事几乎都能做得无可挑剔。 “我肯定不是亲生的。”夏宁远也不知道自己该嫉妒老妈被抢呢,还是嫉妒齐啸云居然会对老妈卖萌。 “你妈不就是我妈?”齐啸云被夏宁远的理论弄得莫名其妙。 夏宁远立刻又高兴起来,齐啸云这明显是在说自己比老妈重要嘛! “……”齐啸云看着夏宁远一脸傻样直接把手里的书往他头上盖。 没办法,手太痒了,忍不住。 夏宁远也不生气,嘻嘻笑着去搂齐啸云的腰,被齐啸云冷着脸撇开。 两人正眉来眼去地较劲,张诚跟一阵风似的闯进宿舍,前脚才踏进门,嘴里就开始嚷开了:“小远子,出大事了,萧毅的家长找到学校来了,指名要见余谨!听说闹得挺大的,吵着要让学校开除余谨……” 事实上,学校里消息稍微灵通一些的人早已经听说了这事,等到张诚这里都不知道转了几手,估计这会儿当事人都走了。 夏宁远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心里如打鼓一般,莫名心慌——他的第一反应是,余谨和萧毅的事情被家人发现了。 沈嫣当初的态度就像是一个警钟,敲碎了夏宁远从上一辈子保留至今的天真——同性恋对于大部份人来说,并不仅仅是事不关已的,而是需要被消灭的、畸形的、丑恶的存在。 夏宁远多少还有些眼力,他看得出无论是沈嫣还是陈思齐,都出身良好,受过高等教育,可这并不能使他们更加宽容,反而觉得同性恋的存在是个污点,若不是出于本身对齐啸云成长缺失亲情的愧疚,那天的事情绝不会轻易划下句点。 那么对于更多完全不了解同性恋的人来说,这是否就直接意味着爱滋、梅毒那些恐怖的性病? 他难以想像萧毅的家人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如果余谨是同性恋的事情被确认无误,那所谓的未来就毁了。 这一学期夏宁远几乎没怎么关注余谨,除了越来越自然地,把注意力更多转到齐啸云身上,更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余谨最后会成为公务员,毕业之前既无病无灾,也没有任何波折。 从暑假看到余谨对待萧毅的态度里,夏宁远甚至隐约察觉到余谨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方法,并不需要他多余的关心。 再加上萧毅引发的同性恋事件轻易了结,更让夏宁远觉得那仅仅是蝴蝶效应造成的细微变化,他内心几乎是笃定余谨会平安度过危机,除了身边陪伴的人不再是自己,余谨的未来不会有任何变化。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在逃避,当他的心偏向齐啸云开始,历史就已经缓缓发生了改变,曾经在他记忆中的未来也不再是一成不变。 只要想到这一点,夏宁远突然对未来极度恐惧起来,就像是一个耳聪目明的人忽然失去了听力与嗅觉,所有的一切必须重新适应,不得不强迫自己习惯新的一切,重生后建立的自信心在此刻变得摇摇欲坠。 他手心里直冒冷汗,神情有些慌张地追问张诚:“学校方面是什么态度?到底因为什么事情闹着要开除余谨?” 虽然对夏宁远如此紧张有些纳闷,不过想想两人亲梅竹马的关系,张诚倒也理解:“不太清楚啊,好像是说他们平安夜去酒吧玩的事被人捅出来了,萧毅还因为余谨揍了几个人,正好那些人在社会上有点势力,之前憋着劲没发作,直接闹到萧毅家里去了……” 夏宁远听说不是因为同性恋被发现,下意识先松了口气,但越听越不对劲。 在校期间去酒吧本来就不应该,可大学生又不是小孩子,私下去的人不少,学校也有所耳闻,只是没很认真的抓,但是揍人就比较严重了,那也不到退学的地步。 萧家人这时候冲到学校里来吵着要余谨退学……说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未免没有道理。 夏宁远心中更加不安,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齐啸云略一思考,拍拍夏宁远的肩膀,意有所指的说:“可能是萧毅家长听到了什么流言,先别紧张,我觉得萧毅不是个分不清轻重的人,学校也不会因为家长的一面之词就拿自己的学生开刀。” 张诚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流言?什么一面之词?” 夏宁远心中一凛,突然意识到齐啸云的更深含义——萧毅会是和余谨一起承担压力的那种人吗? 不能怪夏宁远有偏见,他总觉得萧毅不太可能为了余谨出柜。 齐啸云的话并没有说错。 萧家里在Z市是有些身份的,儿子在酒吧打个人不算什么,但导火索是个男人就有些微妙了。 萧家起初也没多想,只觉得是自己儿子被人带坏了,在外头把事摆平后,这才秋后算帐。 萧家先是找回萧毅,让他离余谨远一点。 萧毅和余谨正打得火热,从小习惯了父母事事顺他,自然不肯答应,但又说不出真实的原因。 这时长辈们觉得余谨这小子有两下子,可也没往狐狸精那想,直接认定是对萧家有所图谋,没认真当回事,于是找了个会说话的特老套地带了叠现金就私下去找余谨了。 结果可想而知,余谨不仅没有被金钱所收买,远离萧毅,反而扔出个重磅炸弹,把他和萧毅之间的关系直接捅了出来。 前来谈话的长辈脸都气青了,回头一说,萧妈妈火速招来萧毅先一顿狠揍,把人关了,随后就到学校来闹。 不过这年代同性恋着实是个禁忌,哪怕萧妈妈一心认为是余谨勾引儿子,但儿子有这苗头太令她心寒。 为了面子,她到底没直接捅破那层纸,只一个劲的要学校给个交待,存了心要往大闹。 在大人们的心里,人先分开了,萧毅自然会回头,错不在自己这方,自然是把不对的那个人赶走,大不了一拍两散,气是一定得出的。 反正萧毅随时可以申请去国外深造,镀层金回来未必比现在差。 只是做为一个一线大学,校方对各方面的影响力都很大,特别在国内,教育往往与政治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萧家也曾给学校捐过款,但说实在的,只能说是个双赢合作,萧家借着学校涨声望还更多些,校方又怎么会给这个面子。 如果传出去,说校方管理层受外界影响而做出什么决定,那简直是有辱知识份子的清高。 不过出于对学生家长的负责,校方还是找了余谨去当面对质。 有意思的是,余谨还没来得及开口,萧妈妈一巴掌就把余谨的脸打肿了,要不是萧爸爸反应及时,萧妈妈只怕是恨不得在余谨身上咬块肉下来。 无论如何,先动手的人就是理亏。也亏得这一巴掌,事情最终有了缓和的余地。 余谨也不是傻冒,冷眼看了下情势,张口只说当时酒吧里有人强迫他喝酒,萧毅就跟那些人干上了,至于其他关系一个字没吐。 校方对余谨的感觉也相当复杂,如果是个烂泥就算了,偏偏余谨和萧毅都是好学生,却两回记过全搅在一起……不是没有人把这回的事和上回同性恋风波联系一块想,可当事人双方都没有提也不承认的事,校方还没那么敏锐,于是就做好人,两边安抚。 总之,最后的处理是两边都加记了处分,退学的事还是按下了。 不过萧家人满肚子怨气,扭头就去申请国外大学,这边直接休学,另外从教育局那施了些压,把萧毅档案取走时顺便消除了所有污点。 于是之后再翻看档案的人只会见到余谨在校期间两度记过,一次是因为个人作风不够严肃,另一次则是严重违反学生纪律,和萧毅没有一点关系。 实话说,萧家人并不解气,觉得太便宜余谨,不过萧毅被关了几天,已经屈服,他们又不是什么恶人,冷静想想丑事不是一人能做下的,也就算了。 只是在这年头,撇开家庭背景不说,学校的推荐远比个人实力重要,许多企业尤其是政府机关更是重视学生履历,光凭这两次记过,余谨想考公务员已经彻底没戏。 第34章 微妙 整件事情涉及到一些不方便诉诸于口的关系纠葛,学生们所知有限,其中大部份情况是夏宁远从张导师那打听来的。 他从来没想过要借着张导师大开方便之门,若不是齐啸云的提醒,他恐怕只能干着急。 夏宁远不爱麻烦别人,自小受夏妈妈的影响,他习惯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给人方便是行善,麻烦别人就最好不要,因此,联系张导师的时候,语气听着挺冷静,实际上害臊得不像话,脸全程都红着。 这时期的老师都挺有能耐,正如一句话所说的:上头有人,一切好办! 张导师还以为什么大事,听夏宁远说只是了解一下事情的严重程度,连说很简单,让夏宁远安心等消息。 也确实是小事,张导师一个电话,校方知道多少,他也知道了多少,转头就一五一十全告诉给夏宁远了。 余谨的事情校方也挺愁,都已经记了两次过,要是再犯什么错,就真的只能退学了,好在余谨从始至终没动过手,往轻了处理不是不行,只看校领导什么想法。 人与人之间或许就是个投缘,张导师喜欢夏宁远,自然愿意做顺手人情,他随口帮衬了两句,记过就变成了警告。 关于这一点张导师也如实说了,不过他倒没讨要人情的意思:“小远,如果不是萧毅休学,余谨记过是不可能消的,现在虽然没记在个人档案里,校方还是有留底。” 夏宁远明白张导师的意思,表面上是从轻处理,可校方对余谨也惦记上了,影响仍然在,只不过在最大程度上有所缓解。 “学生啊,学习还是第一要紧的。先说好了,你要是也出这些妖蛾子,看我怎么收拾你。”张导师半是警告半是训诫,主要想敲打敲打夏宁远。 都说物以类聚,虽说看夏宁远不像是那样的人,但这种事还是防患于未然比较好。 夏宁远也不是青春期小孩了,他听得出张导师的关怀,不由得对这位长辈更是感激,连连保证自己一定好好学习,又把期末考的复习情况报备了一番,再说了说下学期的学习计划,这才擦着汗把电话挂了。 有人重视是好事,但被赋予厚望,就有点压力了。 齐啸云看夏宁远一副惶恐的样子有些失笑:“看起来张老真的挺喜欢你。” 夏宁远苦着脸没应话,如果他说宁可不要未免显得太白眼狼了,他还做不出来。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齐啸云忍不住摸了摸夏宁远的脑袋,此刻在他眼里的夏宁远像极了一只耷拉着脑袋的大型犬,好可爱。 夏宁远差点炸毛,男人头顶摸不得懂不?正要抱怨,看到齐啸云微勾的嘴角,又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反而傻笑着往齐啸云手里蹭。 不过,想到余谨,夏宁远忍不住长叹:“说实话,我想再劝劝余谨,可是他不见得能听进我的话。” 齐啸云放在夏宁远头顶抚摸的手一顿:“想做就做吧,他不接受是他的事,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夏宁远打心里同意齐啸云的看法,不由得“嗯”了一声。 齐啸云又微微笑开:“我陪你一起。” “谢谢。”夏宁远喜欢看齐啸云笑起来的样子,那是只有他才能享受到的特别的温柔。 虽然有了想法,但毕竟是快要期末考了,夏宁远各种忙碌,几天后才找到时间和余谨碰面。 就这几天时间,余谨整个人都憔悴了,眼睛下泛着淡淡的青,唇色苍白,走起路来魂不守舍,就像一阵风也能吹跑。 他看到夏宁远的时候,眼睛一亮,就像是一个渴极饿极的人看到了食物和水,又像是绝望之中抓到了救生草,但看到夏宁远身边站着齐啸云时,那亮光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夏宁远没本事从一个人的眼睛里读出什么丰富含义,所以注意不到。 宿舍里的人都识趣地避开,给他们三人留出谈话的空间,但余谨整个人却像是全副武装起来的刺猬,身体的每一处线条都紧绷着,似乎在时刻防备着。 夏宁远看着余谨沉默抗拒的样子,心中觉得痛惜,也有些恨铁不成钢,他突然理解了原来余谨看不起自己的原因——或许执着于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根本就是个错误,只是自已作贱自己。 他相信齐啸云的眼光,萧毅或许真的喜欢余谨,但也仅此而已。 “余谨,忘记萧毅吧,你们不太合适。”夏宁远觉得有些残忍,就算当初有人告诉自己,他和余谨不合适,恐怕他也听不进去,只会执拗地相信人定胜天。 人是不是都会如此,不撞南墙心不死? 余谨肩膀一动,似乎被夏宁远的话戳疼了一般,许久才哑声轻笑:“我不像你,我做不到……” 齐啸云一边眉毛瞬间挑了起来。 夏宁远先是困惑,随即他感到错愕愤怒,有种憋屈感将他的胸腔塞满,让他呼吸都觉得困难。 什么叫做“我不像你”? 夏宁远突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像是笑话——他感激自己有重生的机会,他认为这一世的余谨何其无辜,他做不出复仇这样的傻事,天真的希望每个人各得其所…… 原来在余谨的眼里,这些只是他移情别恋,意志不坚,又或者在余谨的心里,自己是有了齐啸云这条退路,才故作大方的放手? 夏宁远一瞬间想到了许多,得知未来被改变的无力感再一次袭来,他觉得悲哀:难道死过一回还不够? 可这是他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他只能再一次劝说自己,余谨什么也不知道。 “余谨,路是自己选的,没有人欠你。”齐啸云温声道,只是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冷意,宛如实质,就连夏宁远这么迟钝的人也感觉到了。 余谨身体一震,垂下眼不再说话,原来仍挺得笔直的背微微蜷曲了起来。 夏宁远觉得口中五味混杂,几乎失去了开口的欲望。 他有些感激地捏了捏齐啸云的手,换来齐啸云的回握。 此刻在余谨宿舍里,说不准会不会有别人闯入,齐啸云却是毫不介意地这么做了,夏宁远感受到了来自齐啸云的无声安慰,麻木的心又活跃了起来。 “余谨,别再做傻事,好好想想你未来的打算,感情不是全部,如果未来没有了,讲什么都是虚的。”夏宁远言尽于此,他又隐晦地提了一下校方将记过改成警告的事情,让余谨宽心,并没有提到张导师在其中起的作用。 他想,他能为余谨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余谨自始至终没再给出任何反应,或许他把夏宁远的话听进去了,也可能没有。 随着期末考的来临,余谨愈发消瘦,精神倒是还好,期末考虽然受了些影响,但落差不大。 所有人都觉得,萧毅这个坎,余谨到底是迈过去了。 这世界上少了谁不照样转呢? 到了放假那天,夏宁远很舍不得齐啸云,收拾行李也一拖再拖,但沈嫣不停地打电话催促,齐啸云实在不能陪着夏宁远干耗,只好任着故意使坏的夏宁远在锁骨吸了一排印子做为补偿。 张诚和廖仕杰今年订的是晚几天的车票,齐啸云和夏宁远不敢在宿舍里乱来,最后是躲在公共洗浴室的小隔间里磨磨蹭蹭了许久,眼看着就要赶不上公交了,夏宁远才意犹未尽地送人出校。 临走之前,齐啸云红着耳朵揪住夏宁远的领口拉近距离,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给我老实一点,不准离余谨太近。” 因为这句话,夏宁远差点想把齐啸云就地扑倒,直接打晕了绑票回家。 这应该是齐啸云第一次直白表示出醋意,毫不掩饰,夏宁远觉得无比荣幸。 放在平时,齐啸云绝不会凭白无故乱吃飞醋,其实就连夏宁远也没有想到,余谨今年竟然临时取消了打工,默不吭声地订了回家的车票,而且居然这么巧,与他是同一车次。 如果不是夏宁远领车票的时候顺便看了看同车次的本校名单,他也不会发现。 既然看到了,夏宁远也不能装傻,不过为免齐啸云多想,他还是老实把事情给交待了。 之后约余谨一起回家时,夏宁远还怕彼此尴尬,但看余谨态度自然,没有多么热情,却也不特别冷淡,竟是跟以往没有分别,心慢慢就放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他们像家人一样,彼此间的关系与旁人到底不同,做不成情人,也不可能是陌生人。 这一年的春运特别拥挤,夏宁远和余谨两个人简直是沧海一栗,多亏学生们都是抱团行动,否则能不能塞上车都是问题。 学生们虽然因此怨声哉道,可回家的心却是越发强烈。 更惨烈的是,人人手里都拿着车票,但挤得没法说,甚至还因为加票的原因出现了不少重票现象,有票没座。 夏宁远在前世就有过一次这样的经验,这趟回家特意带了些报纸,这样趁着大家来来回回找座的时候,可以先占块地方坐着。 只要撑过一半的路途,座位就会空出来,那时候差不多是晚上,至少能坐上硬座休息了。 回想起去年与齐啸云一起回家,夏宁远泪流满面,简直是天堂之旅啊! 等好不容易有了座位,夏宁远又忙前忙后地搬行李,把余谨安顿好,让他看着座,自己跑去接热水,买盒饭…… 夏宁远其实也想坐着休息,可余谨瘦得有些可怕,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夏宁远甚至不敢让他单独行动,光是看他一脸无措地站在走道上被路过的乘客推来推去,夏宁远都怀疑余谨会不会在稀里糊涂中被挤下车。 这样紧迫盯人,夏宁远觉得更是疲惫。 幸好余谨一路上都很安份,诡异的听话,让他吃饭就吃饭,让他看包就一动不动,连眼珠都不错一下,既没有发脾气添乱,也没有甩脸色,只是消极地面对一切。 看着这样的余谨,夏宁远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暗叹一声,自己硬扛了。 更让夏宁远心酸的是,到站下车时,他们顺着人流被动地涌出车站,余谨差点被人挤开,情急之下,居然用两只手揪住了夏宁远的衣角,紧紧的,那种小心翼翼、似乎害怕夏宁远生气的反应……一点都不像余谨。 夏宁远两只手都提着行李,就那么站在涌动的人群中,扭头惊讶地看着一脸不安,用两只手攥着自己衣角不放的削瘦青年,难过得无以复加。 第35章 没有你的日子 余谨从来没提过,在与萧毅的那段感情里究竟投入了多少,又承受了多少压力,当然夏宁远觉得就算有机会,余谨也未必会和他说。 只是他没有想到,萧毅的离开会给余谨带来这样大的影响。 不知道他上一辈子死后,余谨是不是也会如此,有没有觉得愧疚,还是终于觉得解脱? 夏宁远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却有些忍不住。 他曾经是用尽所有去爱这个人,真可以说爱到付出生命了,而如今,他却看着余谨为了另一个人伤心憔悴,哪怕心中再无情愫,也同样觉得伤感。 或许是夏宁远的目光太过复杂,余谨如受惊了一般,渐渐松开了手指。 “拉紧点,上车就好了。”夏宁远眼见他被朝外涌动的人流一挤,几乎要被推开,连忙提醒。 余谨迅速地抬眼看了看夏宁远,立刻又伸手牵住了夏宁远的衣角。 夏宁远拿着两个人的行李,身后还缀着个余谨,在人流中奋勇拼杀,好不容易才挤出车站。 本想问问余谨是回叔叔那里,还是去他家,但看余谨仍然低着头跟在身后的样子,夏宁远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带着余谨乘上回家的巴士。 一路上,两人仍旧是无话可说。 余谨似乎对之前表现出的软弱有些无所适从,窘迫地低着头,不停拨弄着手指。 这还是余谨小时候才会做的动作,夏宁远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他习惯了余谨趾高气扬,对自己发号施令的样子,如今反而不适应起来。 夏宁远对他们之间如此压抑的相处感到无能为力,但他实在不懂怎么缓解,幸亏这时手机突然狂震,转移了他的注意。 齐啸云就像是掐准了时间发短信过来:“路上顺利吗?” 微笑不自觉地从心里反应到脸上,夏宁远认认真真的回复:“已安全抵达!很想你……” 脸红心跳地点下发送,夏宁远再次觉得手机买得很对,有些话当面是永远说不出口的,想你爱你不可能一直挂在嘴边,但有了短信做为媒介,似乎就能很好地掩饰紧张与羞涩,表达心意自然变得坦率起来。 过不多久,齐啸云也回复过来:“我也是。” 夏宁远的笑意一直蔓延到眉梢,掩都掩不住,他把短信看了又看,甚至YY了一下齐啸云一本正经发短信,两只耳朵却红通通的样子,巴不得能立刻瞬间转移到齐啸云身边,捏捏耳朵。 “是齐啸云?”余谨突兀地开口。 夏宁远笑着点头,下意识看下余谨,却被他直勾勾盯着手机的目光吓了一跳。 余谨倒是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你们感情倒是很好。” 夏宁远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这时候说好似乎很有刺激人的嫌疑……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买了手机,号码多少?”余谨大概也觉得话题不太好,为避免尴尬,动作挺快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问道。 夏宁远不是个特别敏锐的人,只是上辈子这时候余谨是没有手机的,而且此刻拿在余谨手里的小玩意一身金属壳,在光线下散发出森冷的气息,实在太过醒目,想不注意都难…… 余谨有空都忙着打工,平时也从不乱花钱,这只手机一看就不便宜,不像是余谨自己会买的。 仿佛注意到夏宁远的视线,余谨猛地缩了缩手,有些神经质地笑笑:“今年的生日礼物。” 夏宁远这才想起来,他居然把余谨的生日给忘了,不过一个大男人,生日不生日的还真没什么要紧,以前一昧想讨余谨欢心,才借着各种机会邀约,如今没有他,余谨果然过得也不差。 “小远,你说他会不会回来找我?”余谨喃喃道。 夏宁远愣了愣,想说也许会,又觉得希望不大。 真要有心,从休学到现在怎么样都至少可以通个电话或见面告别,哪怕真是不得已为之,也总得交待一声。 很显然,萧毅没有。 大概是他多想了吧!说不定是萧家人看管得太严,所以没有机会。 夏宁远看着再次沉默的余谨,笨拙地找着安慰的话:“可能有事耽误了……” 余谨神情飘忽地笑了笑。 “小谨,他跟我们不是一类人!”夏宁远心中一滞,忍不住再次劝道。 余谨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回道:“那又怎么样?换个目标?就能保证不出轨不变心不离开?” 夏宁远无言以对:“……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这样……”但是圈里这样的情况司空见惯! 自从听齐啸云说过同性可以结婚,夏宁远就有悄悄地搜索相关信息,但是此时互联网还不到信息全球化的程度,大多数人上网只是打单机游戏、看电视、聊天,大型网游甚至都还没有。 夏宁远没找到多少同性结婚的介绍,倒是误闯误撞进一些同性聊天室,里面充斥的可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浪漫,而是露骨的寻求放纵与刺激,说什么从一而终简直是笑话。 “要是你回到我身边,我说不定会考虑考虑。”余谨的语气略带嘲意,说不准是在笑夏宁远的天真,还是对自己的讽刺。 夏宁远的思维回路从来是直线式的,他倒没多想,只是觉得无比的窘:“小谨,别开玩笑了。” “知道是玩笑也不配合下,真没劲。也不知道你这个笨木头有什么好,齐啸云怎么会看上你?”余谨嗤笑一声,扭头看向窗外,结束了谈话。 夏宁远被余谨一通鄙视,心里反而平衡了,他知道自己笨,不懂得讨人喜欢,也难怪余谨嫌弃。 说起来也怪,有了这么一出,之后两人相处起来却是自然了许多,余谨似乎也没那么抑郁了。 夏妈妈一听余谨说今年在夏家过春节,是打从心底的真高兴,虽然有个儿子,不过两人的春节总是少了点气氛,多一个人不管怎么说也热闹嘛。 看到余谨消瘦得如此明显,夏妈妈挺心疼,又是煲汤又是加菜,铁了心要把余谨往胖了养。 余谨自小就和夏妈妈亲密,虽然学不来齐啸云那种耐心,却也照样有法子哄得夏妈妈一天到晚呵呵直乐。 夏宁远看余谨开朗许多,心里也觉得好受了些,但是却越发的想念起齐啸云。 沈嫣也不知是存心还是无意,居然带着齐啸云出国旅游去了,除了上飞机前齐啸云用机场公话匆匆说了几句,之后都联系不上。 本以为只能等到开学才有机会见面说话,没想到年三十那天,齐啸云从欧州特意打了电话过来拜年。 夏妈妈一听是国际长途,都不敢多说话,只匆匆聊了几句就让齐啸云挂电话,不过对齐啸云的孝心却是一直念叨个没完。 夏宁远原本挺开心,眼巴巴地瞅着电话,想等夏妈妈说完了也来几句,结果可想而知,就差没有挠墙抗议了。 相比之下,余谨就显得过于平淡,几乎没什么表情。 夏妈妈毕竟是个老人了,她第一时间就觉出余谨大概有些不爽快,还以为儿子没把跟齐啸云谈恋爱的事情告诉余谨,脚踩两条船可不大好…… 夏宁远一听就傻眼了,这哪跟哪啊!他本不想把余谨的事往外说,但为免误会,还是选择性的跟夏妈妈交待了一些。 夏妈妈听了倒没发表什么意见,只叹了口气,让夏宁远得空多关照关照余谨。 她心里始终认为,既然最早说要追人的是自家儿子,不管余谨对夏宁远有没有想法,后来说要放弃的也是儿子,那么夏家总是理亏的。 不过夏妈妈也怕儿子太傻,两头关系拎不清,拣了芝麻丢西瓜:“小远啊,你遇事多和啸云商量,他是个聪明孩子,就是不爱说话,万一有什么憋着放心里瞎想就不好了。” 夏宁远连连点头。 夏妈妈想想还不放心,连续半个多月每天晚上提早回房间里休息,悄悄给齐啸云赶织出个围脖。 她也没把这事告诉儿子,直到假期结束帮着收拾行李的时候,才不动声色地塞给夏宁远,特意交待不能忘记。 夏宁远可不乐意了:“妈,你这叫有了媳妇忘了儿吧!” “去去去,有本事把啸云给我带回来,说什么风凉话,疼了你二十多年还不够啊?”夏妈妈装模作样的往夏宁远头上拍了一下,看着重,落下时却轻飘飘的没一点力气。 夏宁远配合的哎哟一声,又惹来夏妈妈好一通白眼。 站在门外正准备敲门的余谨,听着房间里母子亲热说话的声音,悄悄地把手缩了回去。 回校的车票特意订在返校高峰期之前,一来是不想再体验一回人肉夹饼的滋味,二来夏宁远特别想见到齐啸云。 一开始思念的情绪并不强烈,也不知怎么的,明知道返校时间就快到了,却一天比一天心急起来,都有点坐立不安了。 夏妈妈又是好笑又有点不舍,不过还是心疼儿子,故意催他快走,只是送人上车后,眼圈又微微发红了。 “学习要认真,有假也别老往家里跑,没什么需要你的。还有吃的喝的别省,如果缺钱了就管家里要,妈这里有钱!”夏妈妈趁着回头擦擦眼睛,扭回来继续对着坐在火车里的儿子唠叨:“要好好和同学相处,看到老师要有礼貌,遇事别冲动,多想想……” 夏宁远本来觉得千篇一律的念话他一定嫌烦,听着听着,眼睛却莫名发热,心里特不是滋味。“妈,我都记得,风大,你先回去吧。” 夏妈妈本来还想再说几句,可想想儿子都这么大了,指不定嫌自己罗嗦呢,于是又勉强把满肚子的话继续憋着,转而对余谨也叮嘱了几句。 最后火车喷着气要开了,夏妈妈又追着喊了一嗓子:“多给家里来电话!”这才含泪看着儿子的脸从自己面前慢慢掠过,越离越远。 坐在火车里的夏宁远等着完全看不见老妈了,终于吸吸鼻子顶着俩红眼圈关上车窗。 隔壁一大叔看着夏宁远直乐,连说这俩母子感情真好,听得夏宁远很是得意。 回校照例是硬卧,余谨在上,夏宁远在下。 说起来也怪,明明寒假里头,夏宁远觉得和余谨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一离开家,似乎又变得疏远起来。 不过这会儿夏宁远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他正猴急地给齐啸云报告回程情况。 齐啸云前两天刚回的国,但是沈嫣一直不放他离开,最后是陈思齐看不过去了,又哄又骗地,齐啸云才逃回学校。 夏宁远一边发着短信,一边郁闷可视电话还得过几年才有,他好想知道齐啸云是胖了还是瘦了,给自己发消息的时候,是微笑着还是一本正经。 “想立刻看到你。” “嗯,躺下闭上眼睛。” “……一片黑暗。” “很好,开始数数催眠。” “……” 夏宁远觉得齐啸云离自己上辈子的印象越来越远,手机那端的家伙真是自己曾经的债主?那个话说犀利、气死人不偿命、用一道眼神就能秒杀别人的冰山齐? 好吧,其实有幽默感不是坏事! 第36章 大三结束了 夏宁远脑子里模拟了好几种和齐啸云见面的场景,却没想到齐啸云给了他最意外的一种当看到齐啸云像根标枪一样,笔直地站在出站必经通道上,被人流挤来挤去,却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执拗地盯着出站口时,夏宁远只有一个冲动:扔下手里的行李,朝着齐啸云扑过去,紧紧抱住他,用力地亲他,告诉他自己有多么的想他! 然而,隔着人头攒动的人流,夏宁远只是静静望着,什么也做不了。 齐啸云很快也回应了夏宁远的目光,冷冰冰的表情瞬间变得鲜活灵动起来,微微上翘的嘴角,还有舒展开的眉眼使他周围浓重的森寒气息一扫而空。 他几乎是同一时间就逆着人流朝夏宁远的方向前进,但没走几步又被反向推动的人流大军挡了回去。 夏宁远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朝着齐啸云的方向钻。 这一回,跟在夏宁远身后的余谨并没来得及牵住他的衣角,但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并没有开口叫住他。 夏宁远提着两个行李袋,被周围的人挤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凑到齐啸云面前,刚激动地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反应过来,余谨似乎没有跟上。 幸亏站里人流量虽大,却没人愿意滞留,这才一会儿功夫,熙熙攘攘的人流就稀松了许多,夏宁远一眼看到余谨站在大厅的另一个角落,而且正一脸茫然地四处张望。 “余谨!这里!”夏宁远扬声喊了一嗓子,刚想举手示意,却发现腾不出手…… 齐啸云见状接过夏宁远一只手中的行李袋:“我来。” 夏宁远觉得特别窝心,冲着齐啸云呵呵傻笑了好几声,被齐啸云无语地推转了方向,这才对着余谨那里拼命挥手。 这回余谨倒是看向了夏宁远,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古怪,脚下也不动,呆呆地站在原地。 夏宁远还以为余谨眼神不好,就对齐啸云说:“我们过去吧。” 齐啸云眼神闪了闪,仍是嘴角上翘,居然微微笑了起来:“好啊!” 这一笑跟勾子似的,在夏宁远心里挠来挠去,他恨不能马上和齐啸云更亲密些,但环境实在不允许,不由得伸出咸猪爪抓住齐啸云空闲的那只手,捏了捏,随后紧攥不放朝着余谨走去。 直到三个都面对面了,余谨才淡淡地冲齐啸云点了点头:“谢谢,行李我自己拿。” 夏宁远低头一看,发现齐啸云刚才接走的是余谨的行李袋。 齐啸云也不客气,伸手把行李递给余谨:“客气了,你是小远的亲人,也就是我的亲人。” 夏宁远从没听齐啸云说过这种人情味十足的话,而且竟然说得挺漂亮,一时间大为高兴。 相比起夏宁远的欣喜,余谨就显得过份冷淡了,仅仅是要笑不笑的“嗯”了一声。 夏宁远这时候也觉得气氛有点怪,就打圆场说去坐公交。 齐啸云看了看夏宁远丝毫没有打算松开的手,准备把另一只行李袋也接过来:“给我吧。” 夏宁远当然不干,他怎么舍得让齐啸云做苦力呢?“我不累,你等了很久吧?” “还好。”齐啸云嘴角的笑纹更深,尽管看在别人眼里仍然只是微笑,但已是难得。 三人最终没挤上公交,一起打了辆车回校。 主要是夏宁远很清楚齐啸云不喜欢挤来挤去的感觉,光是想到这座冰山为了给自己惊喜,站在火车站里不知道忍了多久,夏宁远就心疼得要死,打车那点钱实在不算什么。 到了校门口,从的士上下来,齐啸云便问夏宁远要不要吃点什么垫垫肚子。 这时候过了饭点,因为还没正式开学,食堂小炒都不开,要想吃点什么就得等到晚饭时间,或者在校外解决。 夏宁远体力好,坐车跟玩似的,只要一下车,立刻生龙活虎,吃什么都不忌口,他是真的有点饿了。 余谨的脸色则显得有些苍白:“你们去吧,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宿舍休息。” 夏宁远见了也不勉强,又问需不需要带点外卖,余谨果然还是拒绝。 既然如此,夏宁远也没办法,虽然觉得有点不应该,但想到终于可以和齐啸云单独相处,心情反而有些窃喜。 这一顿饭吃了将近两小时,中途夏宁远时不时地停下来,说着寒假里发生的趣事,那个卖力劲,连说书的都比不上。 齐啸云基本没怎么说话,只是笑,偶尔在夏宁远说得忘形时,往他嘴里塞点什么。 等夏宁远终于停下嘴,开始满足地抚摸饱足的胃,齐啸云才开口说道:“这学期一结束,就可以开始准备论文,我打算把原来放在大四选修的课程提到这学期来,你有什么打算?” 高深的专业课程主要集中在大三,尤其是下学期,而大四上学期除了准备论文之外,还有少数选修课可选择,主要用来凑学分,到了大四下学期,已经完全进入实习状态了,等毕业前进行完论文答辩就可以顺利毕业。 此外,家里没什么安排,自己又没有确定方向的学生,到了大四这年也不得不赶鸭子上阵,开始到处撒网,广发简历。 可以说,大四要么很闲,要么很忙。 到目前为止,夏宁远的课程安排都是按着上辈子走的,不过他很希望能和齐啸云保持同步调,既然齐啸云打算提前结束选修课,他当然不能落后。 齐啸云是个计划性很强的人,专业课大约能得到多少学分,选修课需要选哪几门,他在开口之前心里已有定数。 夏宁远参考了一下齐啸云的选修课,决定还是按他上辈子选过的课程来,虽然有两门课和齐啸云选择的不一样,但做人还是要实际一点,他可没有齐啸云那么聪明的脑袋。 尽管如此,夏宁远还是体验了一回学海无涯苦作舟的滋味。 整整一个学期,夏宁远都忙着学习学习再学习,根本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就算是齐啸云天天坐在旁边,他也没功夫揩油。 有时候结伴子还是有好处的,夏宁远一直是个脚踏实地的人,但这不代表他的自制力很强,往往一开始是抱着认真的心态,时间长了就开始走神。 特别是那些上辈子接触过的课程,夏宁远看着样样觉得眼熟,合上书却总是一个字也不记得,这让他尤其痛苦,更容易分散注意力。 曾有人说,天才是那种注意力能够长时间集中的人。 齐啸云就属于注意力能长时间集中的人,其中一部分是天生,另一部分是后天培养的。一旦他确立了目标就会全力以赴,包括让夏宁远跟着一起学习。 夏宁远对齐啸云居然在高强度的学习之余,还能关注他的进度感到不可思议,但多亏如此,他才一路坚持了下来。 人要养成一个习惯,往往需要三十天或更多的时间,而学到后期,夏宁远自己都有些魔怔了,天天张口闭口的专业术语,甚至习惯了随时随地和齐啸云互相抽考知识点,每天不摸出材料看个几遍,就好像少了点什么。 张诚和廖仕杰最初在宿舍里听到夏宁远和齐啸云讨论专业知识还哇哇怪叫,紧接着是没来由跟着瞎紧张,也开始抱着书狂啃,之后完全是破罐破摔,又开始勾肩搭背出去玩耍,该把妹时就把妹,该狂欢时就狂欢。 不过,他们眼中膜拜的神已经不再只是齐啸云,还多了个夏宁远。 当然,齐啸云的神是神仙的神,夏宁远的神是神经病的神…… 这年的田径赛事,齐啸云已经完全放弃了,除了没时间训练,他也确实过了黄金时期,不可能再有任何超越。 江滨的楼盘也终于搞定了所有户主,开始正式拆迁,周边的公共设施正如火如荼地进行,日新月异地变化着。 夏宁远找了个周末拉着齐啸云去看了一次,虽然还只是一片凌乱的工地,但在夏宁远眼里,已经是金光闪闪的超IN地段了。 这学期过了一半的时候,宏智科技的信息自动化部总算正式成立,虽然暂时还是一个只有光杆司令,手下无兵的小部门,但毫无疑问,不久之后,就会迅速壮大。 随着天气的转热,夏妈妈织给齐啸云的围脖早就不能带了,但是齐啸云还是挺爱惜的,时不时地翻出来晒晒。 每回看到这条围脖,夏宁远就有种老妈真能收买人心的感觉,瞧他送给齐啸云的手套,也没见齐啸云这么上心过。 不过,看到齐啸云两眼晶亮,那种在意的样子,夏宁远也就想开了,反正老妈的就是自己的,没差嘛! 眼看着大三就要结束,期末考前两周,学校迎来了一批选拔应届专业人才充实科研部门的机关领导。 夏宁远听说这事的时候,才想起来这学期几乎没和余谨单独碰过面。 宿舍里上上下下的,当然不可能没机会见着,只是他要么匆匆忙忙地拎着书本赶课,要么和齐啸云讨论课程,有的时候甚至只是远远瞥上一眼,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两人就错开了。 余谨的精神状态比萧毅刚走时好多了,只是更加的沉默,还是一样瘦,原来还有一些同进同出的舍友,现在索性又恢复成独来独往。 夏妈妈打电话时偶尔也有问起余谨,不过夏宁远自己都没时间和夏妈妈多聊,自然也没机会说别的,日子久了,居然像是忘记了这个人一般。 这会儿机关领导一来,夏宁远又想起了余谨考公务员的事。 背了记过和警告,余谨面试这关是肯定过不了的,面试这关没过,以后连笔试机会也没有…… 虽说余谨的理想不一定就是进科研所,但夏宁远还记得,上辈子余谨通过面试时特别高兴,连着一个月对他都是和颜悦色。 想到这里,夏宁远的心里头就堵得慌。 不过,这些事情非人力可及,夏宁远自问已经竭尽所能,或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又过了几天,下了选修课,齐啸云去图书馆借几本专业书,夏宁远回宿舍拿两人的复习材料,准备去自习室汇合,恰好在门口碰上余谨。 余谨难得心情好,竟然主动打了个招呼。 夏宁远一看时间还早,正好也想和余谨说说话,便停下脚步,略一踌躇,才小心问道:“小谨,前几天科研所招人,你有没有去试试?” 余谨有些奇怪夏宁远的反应,不过也没隐瞒的必要:“去了,不过他们对个人档案要求很高,我的专业成绩是够了,但是档案没通过审核。” “……”夏宁远是想安慰余谨的,可心里一急,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余谨看出了几分意思,有些失落地笑笑:“路是我自己选的,没有人欠我。” 夏宁远还记得当初齐啸云这么说时,余谨整个人宛若心死如灰的模样:“小谨,别再想了,你会遇上更好的人。” “不说这个了。”余谨一脸不想多谈的样子,但反应并不激烈,甚至还露出了有些高兴的表情:“我决定考研,已经找好导师了,是我们系里要求最严的吴导,听说他手上有几个科研项目,帮助导师搞研发不仅有发补助,表现好的话还有机会留校……” 夏宁远有些沉闷的心情顿时松快起来。 这时的大学老师仅仅还只是个身份的象征,依然秉承文人两袖清风的传统。不过再过两年,随着社会经济发展多元化,大学附属产业开始营利,大学老师不仅有地位,囊中也不再羞涩,再加上每年两个长假,的确是个不错的前途。 可见,尽管发生了不少变化,一切仍然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伴随着知了的鸣叫声,夏宁远在期末考卷上写下了最后一个字,自信地交卷,快步走向已经等在教室外的齐啸云。 大三就这么充实地结束了。 第37章 金手指 期末考虽然结束了,但是夏宁远仍然不轻松,除了得按时去张导那里报到外,还得准备论文。 自动化专业比较冷门,专业跟上了世界潮流,国内形势却没跟上,很多学生往往都搞不清自己到底学了些什么,未来有没有用,更别提在论文里分析运用了。 因此,自动化系的导师特意提前布置了论文的可选题目和大致范围,让学生们有更多的时间进行思考以及寻找参考文献。 夏宁远曾经做过一遍论文,只不过那时他也跟大多数人一样,有用没用的书,凡是跟信息沾边的,就抄上一些,最后捏出来的论文是惨不忍睹,被勒令改了一回又一回,真到快吐了,才终于通过。 这回他算是轻车驾熟了,大概的框架一列,慢慢回忆着前世自己写成的最终定稿,想起多少填多少,此外,他不知不觉也把后来参加工作时接触到的超前信息给掺了进去。 今年的夏天尤其热,几乎没怎么下雨,如果不做防护措施,太阳能灼得人皮肤疼。 齐啸云看了一下未来的气温走势,干脆推掉了摄影发烧友的邀约,跟着夏宁远一起去宏智公司申请实习。 张导师手下正缺人,天天在人力资源部吵着要帮手,当场就把他俩都拎回新部门做苦力。 信息部刚办起来,许多项目都属于机密档案,不能随意让不熟悉的实习生接触,而对外招收新员工的广告虽然一直在打,但要么张导师见了不太满意,要么对方嫌弃新部门不怎么强力,生怕影响了自己的前途,不愿意来。 张导师一个人再本事也不能让整个部门运作起来,一时间真是愁得头发都平白多了好些。 夏宁远和齐啸云几乎是一到岗,就立即被迫塞入好些学校里根本不曾接触到的东西,一开始他们根本理解不了,晚上回校就狂翻以前的基础课本,甚至还不得不去书店里买些张导师推荐的大块头专业书拼命啃。 两人连着熬了一个星期,黑眼圈都出来了,感觉还似懂非懂,张导师居然就开始交待任务了。 说起来也怪,原来根本不知道何处下手的东西,恶补了几下,居然还真有点思路了。 夏宁远毕竟是见识过未来信息大爆炸的人,思维方式比较超前,做事却是有板有眼,齐啸云脑子聪明,举一反三,又是个一旦投入绝对认真的人,两人配合起来居然相当默契。 张导师在学校里时也听过齐啸云的大名,只是没机会接触,这回见了更是大起爱才之心,开始游说齐啸云毕业后到宏智公司发展,当然首选是信息部。 虽说现在离毕业还有一年时间,但是只要论文准备好,学分攒够,平时基本没什么事,张导师甚至打起了小算盘:让他们俩提前来宏智公司实习,如果表现得好,一毕业就可以正式入职,甚至能免了应聘那关。 可令张导师惊讶的是,齐啸云却拒绝了。 其实不止是张导师,就连夏宁远也很不解——宏智公司目前在通讯业内只算新秀,可它崛起速度极快,而且与国内三大运营商之间的业务往来都很密切,用句通俗的话说就是:上面有人!就算没见过后来它在业内傲视群雄的模样,也推断得出前景很广阔。 他不知道上一辈子齐啸云从事什么工作,可如今既然已经决定留在国内发展,那么宏智公司无疑可以说是相当好的选择了。 “我有别的兴趣,可能会成为自由职业者。”齐啸云在长辈面前虽然不至于扮乖,但尊敬总是表现得很足,长辈见了往往很有成就感。 张导师本该觉得齐啸云不识好人心,浪费他的表情,但见齐啸云态度极好,心里先舒服了,讲起话来自然就柔软几分,略带了些调侃:“啸云呐,自由职业现在基本就等于是无业游民,以后想成家立业,可要受影响的。” 夏宁远一听就很郁闷,他才不嫌弃齐啸云做无业游民呢! 况且,既然是齐啸云自己的意愿,他肯定不会干涉,只要能在一起,他努力些,多赚点钱贴补家用也一样。 此时夏宁远倒是完全忘了,齐啸云是个活脱脱的“地主”,就算不工作,想包养夏宁远也完全可以。 齐啸云见夏宁远耷拉着头就好笑,当即一脸郑重地向张导师道了谢,又解释说家里另有收入。 由于语焉不详,张导师不免往岔处想,还以为齐啸云家里自有企业,必须回去发展,当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事后逮着机会仍然不停感叹惋惜。 三人昏天昏地忙足了一个月,张导师这才想起来该给夏宁远他们放假了,回头想想居然把两个还没毕业的学生直接当成社会人操使,他的老脸也有些发红。 心怀愧疚,写起评语来,张导师自然是往死里夸,末了,他还顺带关怀了一下夏宁远他们的论文准备情况。 说起来也巧,夏宁远怕自己忘性大,临时回忆点什么却来不及记录,索性随身带着草稿,这下倒是平白赚了个指点机会。 齐啸云没带论文材料,不过那些东西都在他脑子里。 张导师和齐啸云交流了几句,就感觉到这个学生的知识结构很严谨,虽然少了些信息化方面的敏锐,但悟性很好。 这样一个学生,却不能在通迅行业发展,着实可惜了。 张导师一边感慨,一边捏起夏宁远的草稿迅速浏览。 初稿一般都很潦草,张导师也就打算随便看看,没想到夏宁远的稿子竟然意外的有条理,张导师粗粗一看就来了兴致,又从头到尾瞧了好几遍,看得夏宁远心里直发毛,还当是自己写得太烂。 “移动信息机?这个有点意思啊!你有没有更具体的构思?”张导师放下论文眼睛就开始发亮。 移动信息机是专门针对大型企业集团收集反馈信息以及下发通知而设计的,提供短信群发功能,同时还能对回馈信息进行简单的分类解析,在未来是很常见的一项集团主推业务。 这种产品应用最广且成本较低,一般企业仅需要经历很短的抵触时间就能迅速接受。 因为好推广,夏宁远自然把它记得特别牢,写到对未来的信息自动化设想时,手一抽,就写了进去…… 把大致的情况一描述,张导师更有兴趣了,他当即就拍板决定要针对信息机做深入研发。 夏宁远一听顿时瞠目结舌,要知道信息机至少得两年后才正式被提出构想,研发前后花了一年多时间,他这蝴蝶翅膀也扇得太猛了吧! 张导师向来雷厉风行,他觉得光有构想还不够,至少得根据这个产品的工作原理做出个样品出来,于是夏宁远接下来的假期非常荣幸的泡汤了。 鉴于夏宁远仍是在校学生,就算有什么新设想绝对引不起重视,张导师在征求了夏宁远的同意之后,以合作人的身份介入信息机的研发中。 这样一来,成品完成后,就能以张导师的名义申请上马,当然做为实际提出构想的夏宁远,虽然不能独占产品,却可以享受到产品研发成功之后按普及数量抽取相应佣金。 尽管目前还是空头支票,但夏宁远已经被这“第一桶金”砸得晕乎乎,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他前一辈子顶多算是个技术支撑人员,重生一回居然就成了开发硬件的研发主力,从一线员工荣升二线…… 夏宁远不淡定了! 齐啸云还当夏宁远是觉得压力太大,悄悄在夏宁远手上握了握,轻声安慰道:“尽力就好,张老说你行,就一定没问题。” 夏宁远到这会儿终于后知后觉地高兴起来,他瞅瞅此时停车场四下无人,迅速伸嘴在齐啸云脸上啾了一下:“你也觉得我行?” 齐啸云本想说是,可一看夏宁远满脸亢奋外加期待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猛摇尾巴讨赏的大狗,戏弄之心顿起,眼神就不自觉地往下溜。“这个嘛……” 夏宁远先是一愣,见齐啸云的目光居然在他腰下位置停住了,而且还含笑不语,似有所指,顿时就炸毛了。 男人什么时候都不能被成不行,更何况齐啸云这是在质疑他的XX功能吗? “行不行,晚上我们试试不就知道了?”夏宁远故意眯着眼,舔着唇,露出经典的色狼表情。 其实想想也挺不可思议的,他和齐啸云在一起不知不觉也一年多了,但始终都很纯洁地抱抱亲亲,就算摸摸也很克制,根本就没往下碰过,最冲动的两回也就是爬床和圣诞节了,怪不得齐啸云现在敢开这种玩笑。 齐啸云没想到夏宁远突然精明了起来,一时间又是窘迫又有点恼火,但无法否认心底深处隐约有种雀跃期待,这让他感觉不太好受,说起来话就有些堵气:“试就试!” 说完,他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忍不住加上一句:“你肯定打不过我!” 齐啸云又不是没上过生理课,对两性结合的秘密并不陌生,但对他来说,两个男人之间能做的事情就朦胧很多了。 他的意识里只有模糊的概念,总之就是谁拳头硬谁就在上面,做为男人肯定是要争这个位置的,至于在上面能做什么……到时候再说! 唔,当然不可能只是表面磨蹭了,一定有更为深入的……齐啸云觉得时机到了,自然就会明白,他从来不怀疑自己的智商。 夏宁远却是头一回觉得自己稳占上风,忍不住意味深长地笑了,平时的呆气、二气、傻气一扫而空:“那可不一定!” “走着瞧……”齐啸云一如既往的自信,浑然不知自己羊入虎口。 第38章 怎么吃是个问题 回到学校时,天还挺亮,齐啸云和夏宁远在校门口的小店里吃了碗汤面,就慢腾腾地散步回宿舍。 途经小卖部,夏宁远借口吃面容易饿,要买些点心备着,让齐啸云在原地等待。 齐啸云很少吃零嘴,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就转了个身欣赏黄昏下的校景,时不时用两手框出个界面模拟取景镜头。 夏宁远奔到小卖部后,先心虚地看了眼齐啸云,又四下瞄瞄,确定没人,才清了清嗓子:“老板,来支凡士林。” 这时不比后世,化妆品满天飞,光护手霜就分上百成千种,各种功能各种用途。女生一般都用小护士、百雀铃,男生就更简单了,夏天啥也不抹,冬天实在燥得很了,都是用凡士林或者甘油抹抹干裂的口子了事。 不得不说,除了少点儿香味,效果那是贼好贼好的! 夏宁远一开始的确是打算毕业后才下手,可是齐啸云都赤裸裸挑衅了,他实在忍不下去。 这会儿连淘宝都没有,他也不好意思顶着学生的壳子去成人情趣用品店,幸亏还有凡士林代替。 大概是好事多磨,今天看小卖部的正好是个老太太,有点儿耳背,一句“什么”问了好几遍,嗓门跟打雷似的。 夏宁远几乎背过气去,最后简直是在吼“凡士林”了,老太太才颤巍巍地爬上梯子,从身后的架子上摸出支积满灰尘的小管子。 “1块5。”老太太紧攥着不怕,就怕夏宁远不给钱似的。 夏宁远看着那根管子,有些内伤地想,这玩意该不会过期吧? 可现在才夏天,小卖部又不比超市货品齐全,能有已经是万幸了。 老老实实付了钱,夏宁远腆着脸回到齐啸云身边,刚想说立刻就回去实践操作下行不行,就听齐啸云奇怪的问:“吃的呢?” 夏宁远心里有鬼,立刻内牛满面地再奔回去买吃的,等他又跟老太太扛上嗓门,才反应过来:凡士林都到手了,还要什么吃的啊! 这么想着,夏宁远丢下一句不买了,再跑回齐啸云身边。 远远的,老太太还在那喊:“小伙子,你要的面包……” 齐啸云忍不住就笑了,搞得夏宁远无比郁闷,拉着人就往宿舍冲。 老太太和夏宁远两人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齐啸云其实从头到尾都听到了,虽然对凡士林的用途想不太明白,但看夏宁远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猜得出肯定和之前争的上下有关。 齐啸云原来一直以为自己在校庆时强了夏宁远,所以造成了两人关系的转机,后来想想显然不可能,毕竟他对怎么强另一个男人所知有限,无论从理论还是技术上说,没道理喝醉了比没醉时懂得更多。 也不知为什么,虽然想像不出到底还能做些什么,齐啸云却莫名觉得躁动,令人不安的热度从两人相握的手向全身蔓延着,体温高得就像正在发烧。 两人急巴巴地赶回宿舍,关上门,却突然同时不好意思起来,讷讷地松开手,一个看天花板,一个看水泥地。 窗帘是早上出门前合上的,此时幽幽映着外头残余的一点光线,使得气氛无比暧昧起来。 有些事情之所以需要夜里或者关了灯才做,并不是没有道理,那种若有似无的朦胧感往往比直白的激情更让人欲罢不能。 至少,此刻夏宁远就觉得心痒难耐——在这个幽闭的空间里,静下心倾听,齐啸云的呼吸仿佛正在耳边,一下一下,如此清晰,就像整个世界仅剩下他们两人。 他既想打乱这个节奏,又有些贪心地想这么一直听下去。 夏宁远终于忍不住去摸齐啸云的手,齐啸云抖了一下,却没有挣开,只是静静地任夏宁远牵到床边。 一开始只是小心握住的手不知不觉便成了十指交缠,掌心因紧张而沁出热汗,湿湿热热的,把身体里的无名火引发得更盛。 这时候该做的事情是撩开窗帘,让窗外的风赶走室内的轻微窒息感,但他们谁都不想这么做。 闷热的空气助长了欲望的渴求,分不清由谁先开始,嘴唇熟练地寻找到对方,轻柔小心地试探。 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样远远不够,浑身的热气仿佛都在奔腾,但由于无处宣泻,渐渐聚上头顶,脚下的鞋子都腾不出手去脱,几乎是互相蹬着踢开,根本没有谁去关心究竟飞到了哪个角落,袜子更是蹭着蹭着就没了。 哪怕室内的光线正在逐渐削弱,他们依然能感觉到对方的脸颊必定是滚烫发红的,眼中充满激动与渴望。 夏宁远先按捺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苦恼地闷哼,一只手绕过齐啸云的腋下,反撑在他脑后,另一只手则略带暗示地环在齐啸云腰间,掌心隔着衣物大力揉弄,温柔地浅尝即止瞬间被狂烈的吸吮啃咬代替。 齐啸云仅微微一怔,就同样激烈地配合起来,起初他也学着夏宁远的动作,很快他就变得极具侵略性,直接掀起夏宁远身上的T恤。 夏宁远的呼吸顿时粗重,他配合地提着后领,极其利落地将T恤脱下,丢在一边,同时不甘示弱地开始解起齐啸云的纽扣。 齐啸云似乎对衬衫特别衷情,除开运动的时候,他的夏天几乎都伴随着各种颜色不同款式的衬衫。 夏宁远也喜欢齐啸云穿衬衫的样子,尤其是白衬衫,看起来很斯文,甚至带点禁欲感。 当然,齐啸云并没有把扣子系到顶的习惯,这完全是个感觉,哪怕他此时被夏宁远解开了一半的扣子,仍然很巧妙地保留了这种气质。 夏宁远突然就停下了解纽扣的动作,两手压在齐啸云身侧,唇齿迅速贴上了觊觎已久的脖颈,极尽温柔地吸吮轻舔,并试图用自己的体重迫使齐啸云仰躺下去。 齐啸云毕竟要比夏宁远青涩一些,尽管他的内心一向强大,但从没有人敢对他这么做过,那样陌生刺激却又极能撩动心弦的动作一时间居然使他微微颤抖起来,腰一软,几乎就要顺从。 此时光线几乎黯淡到可忽略不计,只能模糊地看出人的形体,但夏宁远清晰地听到了齐啸云压抑不住的鼻音,这无言的鼓励使夏宁远更是变本加厉,手指在光滑紧绷的肌肤表皮上轻轻滑动,很快寻找到胸前微小的硬粒,如戏弄一般划圈挑逗。 男性胸口的神经末梢显然比女性要迟钝得多,至少有许多人也许一生都没有机会开发尝试。 婴儿会自发寻找母乳,这是天性,而做为一个男性却被另一个男人充满情色地对待这个部位,很容易使人对自己的性别产生错乱感。 齐啸云也一样,他并没有立刻从夏宁远的行为中感受到什么快感,甚至对这种诡异的行为略带困惑,还有种说不出的羞耻。 他几乎是略带委屈地躲了躲,有些不满地伸手去挡,试图让夏宁远放弃对这处的掌控,但随着夏宁远的唇舌舔遍脖颈,开始向着锁骨甚至更往下进发,也许是心理作用,他竟觉得夏宁远的手指好似带了细细的电流,原本只能感觉到轻微疼痛的柔软处竟有些发麻。 像是失去了知觉,但分明又感觉得到夏宁远指腹略微粗糙的质感,齐啸云心里竟隐约生出一丝焦虑,有些埋怨夏宁远为什么不索性更大力一些,怎样都好过现在不上不下。 夏宁远极有耐心地在齐啸云胸口捻动着,那细小一粒娇嫩已经明显变硬,并且随着每一次拂动微微颤动,他忍不住就加重了力道,同时含住了冷落多时的另外一边。 齐啸云之前环抱住夏宁远的双手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松开,转向后支撑着,防止被夏宁远压下,但随着乳尖被夏宁远用力的嘬吸,齐啸云竟产生了从后背直窜头顶的颤栗感,浑身的毛孔似乎都竖了起来。 最初只是尖锐但尚可忍受的刺痛,紧接着就像是浑身的血液都随着吸吮的力道涌向那一点,齐啸云的呼吸声顿时变得艰难起来,说不清是难受还是别的什么。 夏宁远感觉到齐啸云支撑的双手都已经紧绷得过份,这让他几乎不忍心再欺负下去,可嘴里那颗细小的圆粒倒是更加的饱满坚硬了,明明知道里头不可能吸出什么东西,却仍然舍不得松开,完全是无意识地用牙轻轻咬住拉扯。 齐啸云剧烈抖动了一下,发出有些惊慌的声音:“别……” 夏宁远顿了顿,松开嘴,手移至齐啸云后腰,轻柔的按压由于紧张而僵硬的肌肉,但在听到齐啸云如释重负般的一声轻叹后,又迅速地含住之前只是用手指揉搓的那粒小东西,就像孩子吃奶那般,吸出啧啧的水声。 齐啸云随即发出的似呜咽般的哀鸣差点令夏宁远理智崩溃,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趁着齐啸云神智迷离之际,压倒,吃掉,而且还得认认真真,不放过任何一处。 但夏宁远忽略了齐啸云本能的竞争意识,齐啸云在又一次如灵魂都要被吸走一般的强烈刺激中并没有躺下,而是骤然发力,将夏宁远先一步推倒在床上。 这也是夏宁远大意了,毕竟他几乎稳稳占据优势——齐啸云虽然强自支持,却因为夏宁远的进攻而不断地收缩阵地,从头到脖颈都以微不可见的速度后仰。 但是现在形式完全相反了。 齐啸云一只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按在夏宁远胸口,左膝则跪在夏宁远腰旁,而另一条腿不知有意或是无意,恰恰抵住了夏宁远已经鼓囊起来的胯间,只要一察觉到夏宁远有起来的意向,就施力压制。 做为一个网球好手,齐啸云的体力相当好,手劲也很惊人,夏宁远感觉到了威胁,只能安份地躺着。 “我说了你打不过我。”齐啸云的声音犹带情欲的暗哑,显得低醇动人。 他的衬衫只解开了一半,但此时已是松松垮垮掉着,露出一边的肩膀……这样的形象与平时反差太大,语气也不那么严肃,透着股志得意满。 夏宁远哑然失笑,这样的齐啸云起不到威慑效果,反而令他觉得诱惑。 男性骨子里存在着一种追求强大的因子,遇见柔弱的女性,容易产生怜爱和保护心理,而遇见同性,则有种强烈的征服欲。 这种欲望最初起源于繁衍后代的需要,只有最勇猛的雄性,才有资格获取雌性的青睐。而事实上,就算不在发情期,同性之间也仍然存在着本能的好斗心理,除了发泄过剩的精力,还因为他们需要确立自己的雄性地位。 无关是否存在思维,无关什么尊严,仅仅是天性。 夏宁远从未有一刻像此时般认识到,自己不仅喜欢齐啸云,爱这个人的所有,更渴望征服他,令他臣服。 第39章 慢煲细熬 … 重生之前,夏宁远与余谨真正做到最后一步的机会很少。 除了这种行为本身会使承受者有较大的负担,更因为余谨对情事几乎存在着本能的排斥。 事实上,夏宁远无论哪次都小心翼翼,根本不敢放肆,生怕余谨心生抵触,就算第一次搞得十分狼狈,那也绝不是因为他过份粗鲁,更多是由于余谨的不配合。 夏宁远甚至都想过放弃尝试了,可余谨偏又堵气的非要进行下去。 与其说他们为爱结合,不如说是余谨单方面的施舍,就像是对夏宁远多年守候的回报。 当初夏宁远不明白,只觉得同性之爱本就艰难,他不是不想,但那方面的需求倒也不是最重要的。 如今他才醒悟,或许从一开始,余谨心里就没有他,所以不管怎么努力,两人始终不能合拍。 可能他的潜意识里也感觉到了,在一起越久,对余谨的冲动反而越少。 有时候夏宁远会安慰自己,有多少家庭最后都是靠亲情维系,他和余谨这样也好,或许能走得更加长久。 大约是习惯了忍耐,夏宁远一直觉得自己对齐啸云也可以做到。 然而此时,他发现这想法错得离谱。 爱一个人,并不只是单纯的付出,而必然会有所需求。 他不知道别人怎样,此刻光是仰望着居高临下的齐啸云,胯下的欲望就隐隐疼痛,什么温和包容,什么体贴早都忘到爪畦国去了,性格中从未出现的暴戾竟然占据了上风。 只觉得全身心都在叫嚣着掠夺这个人的一切,让彼此融为一体,似乎只有这么做了,才能够真正完整。 他甚至恶劣地想看到这个一向冷静的人被逼到极限时,到底会有什么表现,因愉悦而纵情呻吟亦或是隐忍哭泣? 仅是想像,他就激动得不能自抑。 齐啸云显然被夏宁远的笑声弄得有些懵,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小白兔,敏锐的直觉使他立刻做出了判断:“怎么?不服气?” 压在夏宁远胸口的手危险地往上滑了少许,半是吓唬地卡在脖颈处。 夏宁远也不理会,拉过齐啸云的手亲了亲,一语双关地说了句:“你怕不怕疼?” 齐啸云明显因为夏宁远不合时宜的提问而呆了一下,过了片刻才有些谨慎地回答:“……还好。” 夏宁远心中暗笑,不动声色地屈膝挤入齐啸云腿间,轻轻磨蹭齐啸云同样硬挺的部位,用着最最正直的语气安抚:“放心,我尽量不让你疼。” “……”齐啸云虽然下意识地夹了夹腿,但他还没感觉到真正的威胁,反而为夏宁远给予的直接刺激而诚实地喘息。“等、等……让我来。” 夏宁远如诱哄般说:“你知道怎么做?”一边说着,两手已经顺着齐啸云的大腿慢慢往上,停留在臀部,张开五指满满握住,享受指尖微微陷入的触感,时而往中间挤压,又拉开,刻意地挑逗,缓慢地搓揉,充满着情色暗示。 齐啸云的呼吸顿时变得深长,身体的支撑点渐渐转移,整个人几乎坐在夏宁远曲起的腿上,手因无处可着力,不得不向后撑着夏宁远的膝,背部曲线因此而弯折出一道弧度。 夏宁远猛地一挺腰,膝放平,人已经坐了起来,齐啸云一时间无法回防,低低地发出一声惊讶的喉音,身体控制不住往后倒。 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夏宁远又成功地夺回上位。 这一次,他不打算再给齐啸云任何机会,沉重的身体紧紧覆住了齐啸云,略为粗暴地搜索着齐啸云的口腔,汲取其中的气息,两手顺着腰线插入臀与床垫之间,微托起齐啸云的腰,就像之前在公园里做过的那样,用力地挤压两人已经完全勃起的部位。 齐啸云虽然还是不太甘心,但他到底还是不太明白所谓上下的区别,挣扎几下就放弃了,纵容地随着夏宁远地动作挺动腰胯,使两人能够更有力地摩擦。 原本就闷热的室温瞬间又飚高许多,两人的鼻息几乎是交缠着,这边吐出那边吸进,嘴唇因为不断地搏斗微微发麻,却总是舍不得放开。 并不存在一方主动一方被动的问题,无论是夏宁远还是齐啸云都不甘示弱地在对方的口腔里拼命搅动,激烈地交战,谁也不肯认输。 两人体力都很不错,动作愈是凶悍,越发使得情欲高涨,下体的硬挺同样宣告着坚定的男性意志,竟没有一方先缴械投降。 夏宁远有些挫败于齐啸云会自动屈服的幻想必然不能实现,急不可耐地拉扯起齐啸云的衬衫。 这时候他再没有耐心一颗颗解开,而是直接采取了最快的方式——随着嗤的一声响,残余未解的几颗纽扣瞬间因暴力而与布料分离,飞溅出去。 齐啸云更是直接,索性动手拉扯起夏宁远的裤子。 夏宁远好巧不巧穿着条运动裤,这一拉扯,连着内裤也被拽了下来,直接露鸟。 齐啸云哪怕再淡定,这时候也忍不住笑喷了。 夏宁远尴尬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如果任由齐啸云这么笑下去,今天这事估计就得黄了,当即凶神恶煞地掐住齐啸云的腰,下嘴直接叼住之前已被吸得红肿的乳粒大嚼起来。 齐啸云的笑声嘎然而止,他几乎是懊恼地咕哝出一声无意义的音节,就不太坚定地推拒起夏宁远的头,但在夏宁远更为凶残的吸吮下,本欲抵抗的双手反而使不上力,居然不知不觉环住夏宁远的脖子,微拱起背部,就像是把自己送到夏宁远的嘴边。 夏宁远知道齐啸云已经从中体会到了些许趣味,嘴里更是卖力忙个不停,舔了舔被欺负得红肿的微粒,换一边继续蹂躏,手下也没停,顺着已经敞开的裤链探了进去,隔着弹力内裤描绘那块形状。 齐啸云的喘息渐渐变得有些甜腻起来,他主动地分开腿,好方便夏宁远的进一步动作,甚至扭动着催促夏宁远把最后的束缚解除。 虽然明知道齐啸云是因为对情事无知而显得放荡,但夏宁远仍有一种心神荡漾,下身就快憋到爆炸的感觉,简直恨不能立刻进入到齐啸云的身体里,就算是撕裂、弄伤,也再所不惜。 在两人都很积极的情况下,一切都极有默契,丝毫没有停顿,更不耽误亲热,仿佛他们已经这么做过很多回。 夏宁远顺着往下褪裤子的动作,放开齐啸云的乳尖,舌头往下舔到肚脐,开始绕着圈舔吻,时不时调皮地往肚脐里戳戳。 齐啸云的腹肌瞬间绷紧,哪怕在只能隐约显示轮廓的黑暗中也足以勾勒出完美的线条,他在裤子离开腿的同时就紧紧地夹住夏宁远腑下两侧,充满攻击性地将竖立起来的分身抵着夏宁远的皮肤,稍显暴躁的摩擦。 夏宁远直观地感受到了那并不输于自己的尺寸,心念一动,伸手握住,在齐啸云的惊喘声中纳入自己的口腔。 他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愿意这么做,已经不是想让齐啸云臣服的问题,而是他心甘情愿地想让齐啸云得到更多乐趣。 尽管他们是两个单独的个体,但夏宁远此时就是能从齐啸云的一举一动中感受到所有情绪波动:他感到舒服,并且快乐,因此,夏宁远想使他更加愉悦! 爱一个人必然爱他的所有,哪怕是亲吻自己同样具备的男性器官又如何,这只是他身体的一部份。 夏宁远并不以为这是什么自甘堕落或是受侮辱的行为,反因齐啸云明显更加亢奋的情绪而深深满足。 喜欢齐啸云受自己影响,喜欢那张总是不动声色的脸因他而浮现各种情绪。 微咸的柱体顶端因为激情而不断分泌粘滑的液体,带着点腥气,夏宁远浑然不觉般地,小心地包拢着自己的牙齿,像吸吮齐啸云乳尖一般嘬着,并尽可能地含得更深些,无法包容的部位则用手微微使力圈紧,就连柱体下方的两颗圆球也享受到了温柔的照顾。 齐啸云整个身体都湿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喘息声已经被低沉的呻吟取代,有几次甚至失控地低吼出声。 夏宁远光是听着齐啸云的声音就够血脉贲张了,他虽然有心想服务到底,可惜到底没有实践过,两腮很快就酸得使不上力,牙也不小心露了出来。 齐啸云猝不及防之下痛得直抽冷气,虽然那根东西并没有软下去,但夏宁远也不敢再继续了。 此时正是齐啸云濒临绝顶之际,夏宁远的离开使齐啸云极为焦躁,他甚至自己伸手握住捋动,试图缓解。 夏宁远见了便用自己的手包在齐啸云手掌之外,按自己的力道与节奏来带动齐啸云,同时再次张嘴含住柱体顶端,舌尖绕着顶端那圈微凸的棱角细细地舔,最后又抵住出精口轻轻扫动。 齐啸云的喘息呻吟突然顿住片刻,夹在夏宁远身侧的大腿肌肉绷得更加坚硬,脚趾不自觉地踮起。 夏宁远意识到齐啸云快要忍耐不住了,自然更不会错过机会,迅速地重复了一遍舌尖的动作,最后毫无预兆地嘬吸数下。 齐啸云猛然爆发出一声嘶哑的呻吟,但随即便被他死死咬唇压抑住,鼻息因此而格外粗重起来,浑身紧绷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由轻微抽搐转向一阵紧过一阵的痉挛,原本只是夹紧的双腿本能地向上勾起,缠住夏宁远的背部,好使自己的下身不从夏宁远的嘴里滑出。 夏宁远想离开的动作没有成功,口腔里顿时充满了来自齐啸云的腥檀气息。 齐啸云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也有点不好意思:“我帮你。” 夏宁远倒是不恼,等齐啸云彻底软了,从嘴里移开,才吐出那些腥涩的液体。“不用,换个方式怎么样?” 齐啸云自然一口答应。 夏宁远了解齐啸云的脾气,料定了不会被拒绝,虽然对自己居然利用齐啸云这方面的单纯有点惭愧,不过要紧的是先把人吃了。 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他欠齐啸云的又何止一点半点,把一辈子全赔过去做牛做马不就完了?!夏宁远无耻地做下决定。 第40章 善后工作很重要 … 前期努力做了不少,终于换得齐啸云乖乖伏在床上,夏宁远心中很是得意。 不过他也挺佩服自己,毕竟忍了这么久,都快成忍者神龟了,想到终于能名正言顺地进去,他就有种长使英雄泪满襟的沧桑感。 那只好不容易买到手的凡士林终于派上了用场,夏宁远怕伤到齐啸云,几乎挤了大半支出来,全都一点点送进了齐啸云体内。 齐啸云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心软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可他不是个会后悔的人,倒也没有耍赖,而是咬着唇拼命忍耐身后异样的感觉。 虽然有些紧张,不过齐啸云心里对夏宁远想要做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的反感,他更多的是惊讶:原来想再进一步是用这里啊…… 老实说,齐啸云打心眼里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毕竟那个地方想扩张出一定的尺寸,光凭想像是想不出来的。 尽管有所怀疑,但夏宁远之前做的那些事确实令他非常舒服,况且他对夏宁远有种奇特的信任感,也许真的有可能……齐啸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夏宁远虽然不清楚齐啸云心里有多么纠结,可毕竟有过经验,知道第一次总是比较艰难,于是付出了更多的耐心,除了拉长开拓时间,不断地寻找齐啸云的敏感点,还时不时地含着齐啸云的耳垂转移注意,亲吻他汗湿的背部。 不得不说,夏宁远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齐啸云降下的体温慢慢又有所回升,并且在夏宁远无意间触过某处时,前方很给面子地起了反应。 那种感觉很微妙,和之前的高潮有些相似,好像又差那么一点……夏宁远老碰那里,舒服是舒服,但总是差这么点,时间一长,他就觉得有些受不了。 齐啸云对自己的反应相当窘迫,可一想,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他已经在思考着下回怎么用武力压倒夏宁远,然后依葫芦画瓢再来一次… 本着认真学习观摩的态度,齐啸云也就抛开了无谓的羞耻心,反正夏宁远总会和自己一样,那么也没什么好害臊的。 夏宁远缓缓沉入时,还很担心齐啸云会抵触或觉得痛苦,结果一问,齐啸云皱眉思索半天,回了一句:“有点怪……还好……” 呃,这不太对吧?夏宁远也有点纳闷,他还记得自己重生前的那个第一次,余谨几乎全程都在喊疼,脸色白得吓死人,下头也被紧紧箍着,就连夏宁远也觉得很受罪。 或者就像齐啸云说的,对疼痛有一定忍耐度?还是说齐啸云那里天生弹性好?夏宁远默默地想,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退出来检查一下还是狠狠地捅进去。 “怎么了?”齐啸云正在适应那种诡异被侵入感,却发现夏宁远停了动作,便有些困惑。 确实是还好,既然知道要用那里,齐啸云当然不会傻到往那里使劲,经常运动的人都懂得如何放松紧张的肌肉,这一点倒是任何时候都有用。 真要说到底是什么感觉,齐啸云想到了一件挺不文雅的事:便秘!!! 总之,齐啸云不想一直这么下去,只好忍着不怎么舒服的感觉催促道:“你快点。” “……”夏宁远觉得自己肯定是忍着忍着忍出心理障碍了,这时候不立刻把握机会攻陷敌方阵地,还一个劲地走什么神,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概是有着太不美好的回忆做对比,又可能是夏宁远与齐啸云真的天生一对,夏宁远只觉得完全被包容的触感前所未有地美妙。 挤压感自然十分强烈,可那种销魂感并非充满抗拒,反而给夏宁远一种略带霸道的挽留感。 想要横冲直撞的破坏欲念瞬间就被满心的爱意所消融,夏宁远缓缓抽动,体会着忍耐与快感不停转换的感觉,亲吻自己唇舌所能到达的所有部位。 齐啸云隐忍地沉重喘气,没有发出声音,但手已经紧握成拳,稍微干爽的皮肤再一次被汗水浸润。 夏宁远有些心疼地寻到了齐啸云紧握的拳,以无比亲昵的姿态将它舒展开来,十指交缠,拉至嘴边不住的亲吻,可腰下的动作却更加有力起来。 每一记顶送都朝着之前寻找到的敏感点方向而去,起初自然不能找准角度,渐渐地齐啸云的身体起了极其细微的变化——手指的力度不自觉地加重,呼吸节奏失控,鼻腔与喉咙里时而溢出压抑的声音,紧密契合的部位分泌出少许肠液,随着每一次挤压形成一圈细沫,啧啧作响,无比淫靡。 夏宁远一直分神关注齐啸云的反应,此时更是卖力,他清晰地感觉到齐啸云蕴藏着强大力量的肢体如同收起了棱角,完美地与自己贴合,几乎不分彼此。 记不清过了多久,他们几乎是屏息等在原地,如潮水般涌动的极致欢愉同时把两人淹没。 “我爱你……”夏宁远一片目炫神迷中吻着齐啸云的耳朵轻轻的说。 齐啸云回应的是扭头一个吻。 等余韵过后,夏宁远虽然舍不得从齐啸云的身体中离开,却也不想让齐啸云第二天拉肚子,于是老老实实地起身,先拿了可怜巴巴堆在角落的毛巾毯给齐啸云搭上,这才去查看热水壶。 早上临出门前夏宁远提了一壶热水备着晚上喝,但不知道是不是塞子出了问题,水还在,却没什么热度。 “我去大爷那烧壶水。”夏宁远有点郁闷,他现在更想做的是搂着齐啸云再缠绵一会儿,而不是去看门卫大爷那张老脸。 齐啸云其实不怎么觉得累,只是两次高潮使人有些发懒,而且后头的感觉也有些怪,像是合不上,还有风往里头灌……他实在不太愿意动弹,就趴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嗯”了一声。 夏宁远一直担心齐啸云不舒服,这会儿更是忧虑,匆匆忙忙套上裤子,拿了钱,就提了两只空壶出去了。 随着宿舍门一开一合,室内的麝香气息变淡了许多,似乎也不那么闷热了,可是齐啸云突然觉得有点过于寂静,明明是夏天,刚刚还在流汗,现在却有些冷。 他提了提毛巾毯,往下缩了缩。 唔,似乎暖了点,但还是不如身边有夏宁远的感觉好,那就是个天然暖炉。 齐啸云在黑暗中弯了弯嘴角,想到夏宁远傻笑的样子,忍不住低声咕哝了一句:“傻瓜。” 一阵紧促脚步声由远及近,拖鞋拍打地面发出劈哩啪啦的声音……光听声音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走得很急。 齐啸云无声地咧嘴笑开,目不转睛地盯着门的方向。 果然,没几秒钟,就见到夏宁远一手提着两只热水壶,另一只手正要伸手开灯。 “别开。”齐啸云脑子里灵光一闪,连忙制止。 “怎么了?”夏宁远傻乎乎地反问了句,不过他倒挺听话,先关了门,摸索着把热水壶放下,又风风火火地赶到齐啸云身边,跟只大狗一样,蹲在床边,两手想碰齐啸云又不太敢的样子,最后搭着床沿,紧张兮兮地追问:“啸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齐啸云一时间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嘴角往下撇了撇,扭头看墙不看夏宁远。 夏宁远一阵茫然,可心里却又有些变态的高兴:齐啸云这是在对他撒娇?随即又有点惋惜没开灯看不到齐啸云此刻的表情…… 开灯!等等……他突然想到,齐啸云不会是怕开了灯面对面不好意思吧? 正所谓一窍不通,而一旦通了,就不傻了,夏宁远就属于这一种。 他立刻安抚地摸摸齐啸云的后脑勺:“我兑点热水给你擦擦,要不这么睡会感冒。” 齐啸云还来不及说什么,夏宁远已经热火朝天地取了桶,又趿着拖鞋跑去公共洗浴室接了半桶凉水。 这回夏宁远学乖了,没开灯,就连门也严严实实关上了,不露一丝光线。 他在黑暗里像只老鼠一样,蹑手蹑脚地取面盆,兑水,偏偏又笨手笨脚,掉了一次盆,还因为看不清不小心烫到了手,连连抽气。 最后整了大半盆感觉有些烫的水,端到床边。 这样的温度下手是有些扎,不过毛巾拧过水后,敷身上绝对舒服。 夏宁远试了试,觉得很满意,这才掀开毛巾毯给齐啸云擦起身体。 齐啸云下意识抓了下毯子,没抓牢,就任由夏宁远动作了。 夏宁远从齐啸云的肩背擦起,细致到连指缝都没放过,一觉得毛巾凉点,就重新拧一把,擦到腰间时,忍不住多敷了一会儿,还有些不放心地问:“啸云,腰酸不酸?” 齐啸云本来不觉得怎样,被夏宁远这么一问,反而莫名有些委屈起来,想了半天,从鼻子里“嗯”出一声。 夏宁远心疼地给他揉了一遍肌肉,然后才有些忐忑地亲亲齐啸云的肩膀:“我帮你把里头的东西弄出来,要不会拉肚子,今天就别洗澡了容易着凉。” 齐啸云听了一僵,有些不自然地憋出一句:“你怎么知道?” “……”夏宁远恨不能找根针把自己的嘴缝上:“……我、找了点资料……” 他要是想死倒是可以说自己前辈子曾经历过一次。 齐啸云显然尴尬了,好半天才又憋出一句:“什么时候?” “……”夏宁远很想再把自己的嘴缝一次。 “哦。”齐啸云干巴巴地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音节,表示这个话题结束。 他也觉得这问题问得有些不太对,要是夏宁远说很早之前,他该高兴夏宁远对他很有性趣,还是心里发毛? 夏宁远本来还想趁着清理的时候占点便宜,这下完全不敢了,小心翼翼地将浊液引导出来,还用毛巾细细擦过,接着又拧一把毛巾,把腿也给擦了一遍。 两人都羞涩窘迫默着,而且还挺有默契地同时红着脸,只是黑暗之中看不到而已。 擦完了背面,夏宁远觉得水有些凉了,索性把桶也搬到床边,兑了热水进去,正要叫齐啸云转身,齐啸云已经坐了起来:“我自己来。” 夏宁远觉得有点懵,瞧齐啸云的动作,虽然不能说矫健利索,但也跟病秧秧沾不上边,顶多有点不自然而已……这意味着自己那方面功能弱了,还是齐啸云身体素质太强? 好像无论哪一点,夏宁远都有种蹲角落里划圈圈的冲动。 第41章 生死有命 … 齐啸云拿着毛巾没动:“你去洗洗吧。” 夏宁远虽然不太想走开,不过也知道盯得太紧不大好,于是再三叮嘱:“你擦完顺便泡泡脚,去乏。” 走之前他担心齐啸云嫌麻烦,又多事地把还剩下小半壶的热水也搬到床边,这才一步好几回头地拎着另一只热水壶去了公共洗浴室。 他洗澡可就简单多了,半桶冷水,热水兑些,从头冲到脚,再来半桶,兑好,冲一半,剩一半认真洗洗脚,就完了。 拎着空桶回到宿舍,夏宁远多了个心眼,先敲了敲门:“热水够不够?” 齐啸云没理这茬:“进来吧。” 夏宁远一进门就发现窗帘被拉开了,窗外的习习夜风把室内的闷热和麝香气息完全冲散,楼下的照明灯使室内看起来清楚许多。 桶、面盆、热水壶都整整齐齐地摆在角落里,自己床上的草席被揭了下来,扔在地面,那些被乱丢一气的衣服也好好地集中在一起,堆在草席上,两人的鞋拎到窗台外晾着。 齐啸云是个很有条理的人,他不爱做家务并不代表做得不好,夏宁远曾见识过齐啸云的衣柜,整齐程度不亚于自己老妈的水平。 夏宁远在家里就习惯了被老妈操使,为齐啸云做这做那没什么心理负担,可齐啸云肯主动为他做这些事,这就让他尤其感动了。 最最重要的是,齐啸云穿了套宽松的T恤和沙滩裤,仍然好好地躺在自己床上。 这应该是暗示可以抱着一起睡吧?夏宁远虽然把该做的都做了,可正经面对齐啸云的时候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齐啸云背冲外躺着,身下的草席明显是从上铺拽下来的,夏宁远这才想到之前那张席子估计都被汗水浸透了,不由得懊恼起自己想得不够全面。 “饿不饿?”夏宁远轻轻地爬上床,贴着齐啸云躺下,手绕过他的腰,把人整个圈在怀里,然后亲了亲齐啸云的耳朵。 有了一丝光线的照明,夏宁远清晰地看到齐啸云耳朵发红,他不由得又亲了亲,强迫自己按捺下冲动。 宿舍里的环境不是很好,而且听说后面用得过度对身体也不大好,反正,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睡吧,你明天还要去张老那里。”齐啸云耳朵抖了抖,变得更红,但并没回头,声音也比平时柔软许多。 夏宁远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来日方长。 这一觉睡得美极了,夏宁远还做了个貌似挺长的梦,梦里头全是他和齐啸云未来的生活:他们在意大利公证结婚,家人都参加了,沈嫣虽然还是没好脸色,不过也只对着他一个人横眉竖眼,转身拉着齐啸云时却一个劲地指点着该怎么拿捏对付他…… 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夏宁远还迷糊着,咕哝着抱怨国外的结婚仪式也太简单了,而且庄重森严得像丧礼,一点都没国内民政局那种喜气洋洋的气氛。 齐啸云闭着眼睛下意识往身边摸手机没摸着,就拿手肘捅捅夏宁远,示意他去接电话。 夏宁远勉强地睁开眼睛,也习惯性地往枕头下摸手机,没摸着,手机铃声却是停了。 他一眼就看到齐啸云裸露在外的脖子,于是就把手机的事丢一边去了,跟只撒欢的大狗一样舔来舔去,刚想顺便讨个吻腻歪一下,手机跟存心作对一样又开始响铃,齐啸云再一个手肘过来,夏宁远只好搓搓眼睛坐了起来。 窗外的天色刚蒙蒙发亮,楼下的照明灯不知道何时熄了,墙上的挂钟清晰地显示着五点十分。 夏宁远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点,要不就是打手机的跟自己不在一个时区,但手机响铃仍然拼命地叫唤,想自我催眠是错觉显然不可能,他不得不循声到处翻找起来,最后好不容易从那堆堪比梅干菜的衣服里找出两只一模一样的MOTO…… 齐啸云的手机安安静静地,屏幕上头特别干净,夏宁远的手机屏幕上则闪烁着信号灯,显示有两个未接来电,来电人那栏写着余谨。 夏宁远总算清醒了点。 自从余谨要走了手机号码,就根本没有打过,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想必不会这么着急。 虽然有些郁闷自己和齐啸云共眠的时光被打断,不过夏宁远还是抓抓头发,立刻回拨过去。 “小远!”余谨电话接得很快,声音有点慌乱,鼻音很重,话还没说完便开始不停歇地抽噎。 夏宁远心里一突,还来不及问怎么回事,就听齐啸云懒洋洋地问了句:“谁呀?” 这时期的手机隔音效果都不怎么样,并肩站着就能把话筒里头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夏宁远知道八成是吵到齐啸云了,就捂着话筒,凑到齐啸云耳边轻轻说了声“余谨”。 齐啸云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夏宁远怕吵到齐啸云睡觉,又补了一句:“我出去接。” 齐啸云眼神一闪,翻身拉住夏宁远的手,又拍拍自己身边,示意他躺下。 夏宁远本来也不想离开齐啸云身边,见齐啸云不在意,更是从善如流,不仅躺下,还顺便在齐啸云脸上亲了口。 齐啸云只是瞪一眼,随即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夏宁远心里一阵发毛,就听手机里余谨又问了句:“小远,你在吗?” “我……呃……在……”夏宁远说得无比艰难,因为齐啸云居然突兀的把手探到了他的裤子里,而且满脸兴味地捏着他因为晨勃而格外精神的小夏把玩着。 这也太邪恶了!夏宁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一脸认真挑逗自己的家伙真是动不动就害羞的齐啸云? “小远,叔叔过世了,婶婶打电话过来吵着说我坑了他们家一笔钱……我什么都不知道,她非要我立刻回家一趟!”余谨显然已经冷静了下来,鼻音仍然很重,但是之前的哽咽已经完全消失,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夏宁远怔了怔,就连故意捣乱的齐啸云也顿住了手,两人默默对望片刻,齐啸云把手抽了出来。 “……”夏宁远突然觉得有些荒诞。 前一秒他还处于欲望勃发的状态,满心想着能不能哄得齐啸云再来一次,下一秒他就为再一次改变的历史心情沉重起来,完全丧失了寻欢作乐的念头。 上辈子余谨是在正式进入科研所上班后,才接到叔叔去世的消息。 余谨叔叔留给夏宁远的印象其实非常淡薄——那个男人高大、沉默、对妻子唯唯诺诺,明明很喜欢余谨,却也只敢趁着妻子背对的时候,悄悄给余谨夹上一筷子菜。 仅此而已。 他陪着余谨一起回家,本以为会有场麻烦的纠葛,没想到那个男人死后终于强硬了一把,居然事先花钱请了个小律师给遗嘱做了公证,留给余谨的那笔钱也许不算多,但是具有法律效力,就算是妻子女儿也无权动用。 人已经死了,就算再争也是枉然,婶婶不过是一时之气,她又怎么可能真为了那些钱忤逆丈夫最后的遗愿?更何况,丈夫意愿如此坚决,就连余谨也毫不知情。 这个女人计较了一辈子,终于只能抱着遗照失声痛哭。 夏宁远相信,她哭泣的并不是一笔为数不多的存款,而是痛失那个与她牵手走过青春年华的男人。 “小远,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回去?”余谨几乎是哀求的语气。 夏宁远还记得重生之前,余谨也是这样,头一次对他露出软弱的表情……那时他无比心痛,毫不犹豫就照做了。 有什么比一条生命的逝去更为糟糕?他是经历过死亡的人,他知道没有人想死,只是任谁都无法抗拒命运。 记忆与现实重叠在一起,他恍惚之间差一点就答应了。 然而,夏宁远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那个“好”字。 因为他感受到了齐啸云的体温。 就像是发觉了夏宁远心中的迷惘,齐啸云紧紧地抱着他,如同安抚孩子一般,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眼中充满担忧。 “小谨,你等一会儿,我马上给你回电话。”夏宁远迟疑了一下,先挂了电话。 齐啸云有些奇怪地看着夏宁远,似乎对他此时的举动有些不解。 “啸云,你会介意我陪余谨一起回去吗?”夏宁远的确同情余谨,毕竟死去的那个人是除自己和夏妈妈之外仍然真心关心余谨的人,但他更加在意齐啸云的看法。 他了解那种看着爱人与别人在一起的滋味,他不想齐啸云也有同样的感觉。 齐啸云垂眼想了片刻:“如果我介意,你会留下来?” “我会。”夏宁远毫不迟疑。 他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就算余谨独自回家,那个律师也会及时在当事人去世后的第一时间上门拜访。上辈子他除了跟在余谨身后充当一根无声的人柱,其实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尽管如此,夏宁远仍然对自己此时的冷漠与理智感到不可思议。 他不由得感到有些抱歉——毕竟他一直把余谨当成家人,家人与爱人同样重要,然而在齐啸云与余谨之间,他没有犹豫的偏向了齐啸云。 只是他并不后悔。 齐啸云嘴角微微弯起,抬眼看着夏宁远的眼神专注包容:“很好,你可以陪他回去,我不介意。” 说完,似乎为了表示自己确实不介意,齐啸云主动给了一个吻:“人死为大!” 夏宁远默默地抱住齐啸云,有种淡淡的感动在心头萦绕不去。 不过,虽然很感谢齐啸云的体贴,但夏宁远却是真的不打算陪余谨一起回去了。 若说人情道义,这样似乎有些绝情,可有些事情他其实并不适合参与,尤其是确定与余谨不可能再有任何情感方面的纠葛,哪怕他是以家人的名义,也必须注意分寸,适可而止。 放开齐啸云后,夏宁远先给夏妈妈打了个电话,说了说余谨的情况,让她帮忙去余谨叔叔家里照看,自己则给张导打电话请半天假。 张导一向起得很早,这个时间正好在晨练,他虽说急着开发信息机业务,但还不至于不通人情,夏宁远说了家里有事,他索性把半天给延成了一天,还关心地嘱咐了几句。 这边安排好了,夏宁远起床从衣柜里翻出一身运动短装,边穿边给余谨打电话。 余谨这个暑假没有出外打工,而是跟着吴导实习,住在另一片分校区,离市区有些远,夏宁远让余谨收拾行李到火车站广场的大钟下等着汇合,他先赶去买最近的一班车票,另外稍带安慰了几句。 这时候的余谨可以说是六神无主,夏宁远的安排他一一应下,临挂电话之前,轻轻说了句:“小远,还好有你在。” 夏宁远却是沉默地挂了电话,他还没告诉余谨,这趟回家的路需要余谨自己一个人走。 第42章 成长 … 齐啸云听说夏宁远仅仅只是打算把余谨送上车,便也跟着起床:“我和你一起去。” 夏宁远本想让齐啸云好好休息,见齐啸云态度坚决,只能答应。 凭心而论,他也不想这时和齐啸云分开,昨天夜里两人交缠的美妙滋味使他此刻对齐啸云有种很深的缱绻依恋。 显然,齐啸云也是如此。 这种认知使夏宁远觉得心中窃喜,看向齐啸云的眼中不自觉地就带上了掩饰不住的爱意。 火车站与学校分处城市的两头,夏宁远和齐啸云直接出校赶着夜间巴士的最后一班去火车站,一路上连卖早点的摊位都没见着。 八月几乎是夏天最热的时候了,又没有赶上学生往返高峰,比起春运期间,简直可以说得上是非常宽松。 就算如此,此时毕竟还没普及自动售票机,效率仍然有些低,买票依然只能在窗口排长队,好半天也不见挪动一下。 幸亏夏宁远他们来得早,前头人不算多,估计一小时左右可以买到票,就是不知道能买到什么时间的。 夏季的天都亮得早,这时候太阳已经冒头,还挺烤,夏宁远怕齐啸云晒,又惦记他还饿着肚子,就让齐啸云先排队,自己则跑到火车站附近的小吃摊上买了四只煎包、两根油条,外加两袋豆浆。 付完钱刚要走,夏宁远突然想到余谨估计也没吃早饭,这一路回去又是一整天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备些干粮。 既然想到了这一点,夏宁远赶紧再多买两袋小笼包,回去的路上正好看到火车站商贸城一楼的超市开门,又顺便拎了两盒泡面和一瓶果汁。 齐啸云看夏宁远两手空空地跑开,居然提了满手袋子回来,不由得有些黑线,还以为夏宁远把人家的早餐摊点都给搬来了,结果听夏宁远一解释,当时也没说什么,接过煎包油条直接吃了起来。 大概是头一天夜里运动有些过量,一大早又跑出来的缘故,两人都饿得像狼似的,吃完了自己的份还嫌不够,结果把留给余谨的两袋小笼包又给消灭了一袋,才停手。 等他们吃完,队伍也差不多排到了。 窗口里的工作人员明显是值早班的,耷拉着眼特没精神。 夏宁远说一张票,里头那人跟没睡醒似的,幽幽地说:“酷暑打折,买两张有专座,还送份保险。” “……”夏宁远听得一阵无语,不能吧,还有这种事? 齐啸云正好站在窗口的斜角,一眼就看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对着夏宁远指了指工作人员手里拿着的海报——XX游乐场,情侣包座。 “大姐,天亮了!给我一张去F市的火车票,最快的那班。”夏宁远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怕听不清还特意提了点嗓门。 里头那位大姐总算醒了,不过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态度也恶劣,冷冰冰地说了句“八十五”,收了钱,丢出一张靠近厕所的坐票…… 这种天气,还得呆上一天,谁受得了啊? 夏宁远连忙凑上去问有没有靠窗的位子换换,里头大姐不耐烦地丢一句“没座了”,他就被后头挤上来的人给推开了。 齐啸云憋了一肚子笑,可看到夏宁远一脸不知所措的呆样,又觉得傻得可爱,之前因为夏宁远体贴余谨买干粮的小小不快顿时烟消云散,于是抽着嘴角往夏宁远头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人都被挤出来了,夏宁远也没辙,只能算了。 至于男人头上不能拍的问题嘛,他会从床上找回场子的! 说起来挺巧,两人刚走出售票区,余谨的电话就来了。 分校区确实很远,余谨换乘了两路公交,才终于抵达火车站,而且一路上被颠得直反胃,脸色一片青白,配上微肿的眼皮,实在是憔悴,亏得长相底子好,还不至于吓人。 他打电话跟夏宁远重新确认了位置后,就抱着行李袋,一脸彷徨地等待着。 这时候已经八点多了,火车站人流开始増多,夏宁远怕和齐啸云散开,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把他护在身后,因此,余谨第一眼只看到了夏宁远和手上拎的袋子。 “小远,你就带这些……”余谨眼睛一亮,嘴咧了咧,但刚起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 齐啸云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从夏宁远身后突然冒出来,清清爽爽的月白衬衫,气色很好,双眼明亮有神,一脸冷俊的拽样依然散发出万有引力,吸引路人不断往他那瞄。 有些人天生就是受人瞩目的,让人想不羡慕嫉妒恨都难。 而且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齐啸云的光鲜简直是用来反衬余谨的落魄。 余谨滞了滞,有些勉强地冲夏宁远笑笑:“齐啸云来送你?” 夏宁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谨,张老邀请我参加新产品研发,我实在走不开……” 余谨没吭声,抓着行李袋的手指却渐渐用力,指节处微微泛白,看向齐啸云的眼睛无端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怨气。 齐啸云轻轻推了夏宁远一把:“火车再过半个多小时就要开了,先送余谨进站吧。” “哦哦。”夏宁远松开手,把吃的东西都拎到左手,右手去接余谨的行李袋。 齐啸云看了就把夏宁远拎的那些吃的又接到自己手里,两人还是手拉手。 火车站里人来人往的,他们两个人却这么一路牵到了火车站台里,落落大方,没有丝毫忌讳。 大约是态度坦然,过往行人虽然觉得两个学生样的男孩子牵着手有点怪怪的,却没人认真往心里去。 余谨跟在身后,既插不进两人中间,也不可能再做牵衣角这么丢脸的事,只能不远不近的缀着,神情复杂。 夏宁远买了两张站台票,把余谨送到火车上,摆好行李,又帮邻座的大娘打了热水,请大娘帮忙照应这个“弟弟”,最后把那些吃的交到余谨手上,还细细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余谨轻声道了句谢,表情淡淡的。 邻座大娘见了乐呵呵地笑:“小伙子真细心,你们兄弟长得不太像,感情倒挺好。” 夏宁远最不禁长辈夸,一被夸就犯傻,当即就挠着头皮傻笑。 齐啸云也跟着微微一笑。 大娘立刻又夸道:“这个也是你兄弟?长得可太俊了。” 夏宁远听到别人夸齐啸云可比听夸自己高兴:“那是。” “他不是我哥!”余谨突然很冲地低吼了一句,热络的气氛立刻变得冷场。 大娘一时间看看夏宁远又看看余谨,脸上有些尴尬:“这……你们兄弟吵架了啊?” “没没没,我弟最不爱承认比我小了,呵呵呵!”夏宁远连忙打圆场,心里有些埋怨余谨这时候还耍脾气,简直枉费他忙活了半天。 谁都知道出外靠朋友,一人坐一天的火车,要是有人帮忙照看行李或是举手帮个小忙无疑会方便许多。 齐啸云也冲大娘笑笑:“大娘,麻烦你照顾我们这个小弟了。” 皮相好就是占便宜,大娘马上又眉开眼笑:“放心放心!” 齐啸云扭头朝夏宁远安慰一笑,夏宁远紧了紧握着的手表示谢意。 他们没有发觉,在这彼此眼波流转间,无数的情意与默契如此鲜明。 余谨看得心堵,沉下脸不吭声地盯着窗外。 夏宁远对余谨这种态度觉得费解又失望。 他能理解余谨的心情不好,可是人总要长大的,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随着个人的心意变化而转移,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顺着他安抚他。 要是余谨一直学不会妥协,迟早会尝到苦果。 “小谨,火车到站后别急着走,妈说了会去接你。”夏宁远最后交待了一句,跟大娘打过招呼,就拉着齐啸云下车了。 “不等余谨走了再回去?”齐啸云倒不是真想目送余谨离开,只不过如果夏宁远没这意思,又何必买什么站台票,直接把人送到门口就行了。 夏宁远苦笑着摇摇头:“不用了。” 余谨想要的是任何时候回头都有一个依靠存在,而他已经不可能充当这样的角色,那么就没有继续纵容余谨的理由。 事情果然像夏宁远想的那样,几乎与重生之前的记忆没有分毫差别,除了陪伴余谨的那个人由自己变成了夏妈妈。 也许还有一点不同。夏宁远印象之中余谨只是在得知消息的最初惊愕伤感,真正面对遗照时反而显得麻木——大概是因为余谨经济足以独立,对叔叔的遗产并没有什么感触,也可能是当时他们已经同居,对亲人的最后一点期盼已完全泯灭。 然而这一世,余谨从始至终眼泪都没有停过,而他的婶婶也没有像上辈子那样激烈,只是平静地接受了律师出示的公证文件。 或许这与夏妈妈的在场也有关。 总之,他们像是真正的一家人,同样在为一个人而哭泣,悲伤着他的离去。 一直到料理完丧事,余谨都住在叔叔家里,而返校那一天,除了夏妈妈,婶婶头一回也跟着来送行。 夏妈妈给夏宁远打电话时一个劲的唏嘘余谨婶婶不过短短时间老了许多,头上的白发比她还明显,不过与余谨的相处反而柔和了许多。 可惜,唯一维系她与余谨之间的纽带已经不复存在,他们日后恐怕很难再有接触。 余谨似乎也想到了这些,面对婶婶语无伦次地告别与歉意显得格外耐心,甚至难得地宽慰了婶婶几句,并且表示每年还会回来给叔叔扫墓。 夏妈妈连连感慨余谨懂事多了,夏宁远听了只觉得伤感。 夏宁远自己也是个没受过苦的人,小时候虽然没了父亲,母亲却是尽自己的努力创造最好的条件,长大后他也许没多少建树,却也是顺风顺水,平平安安。 他一辈子所有的磨难都来自余谨,重生的一瞬间他感受到的并不是欣喜,而是被迫成长的迷茫与剧痛。 如今,余谨也同样经历着这样的过程。 接下来的日子一成不变。 夏宁远在张导师临时拉起的研发小组里折腾着开发信息机业务,齐啸云报名参加了一个短期单反摄影培训班,白天两人一个坐车去城东,一个去城西,晚上却挤在一张床上相拥而眠。 那张被汗水浸透的草席早就被夏宁远洗洗晾干了,可谁都没提分开睡的事,只是也没有更进一步。 也不是说不想,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尝过一次滋味就很难忘记,但说实话,想要痛快来一场对双方体力都是不小的消耗,而且宿舍的床架实在是……太破了,两人都怀疑还能不能再禁得住一次考验。 其实就算禁得住,每回那什么的时候听着老爷拉破车似的伴奏也实在太囧了。 至于去齐啸云家里,这点不做考虑,离双方实习和培训的地方更远不说,万一沈嫣哪天又心血来潮突然杀到,那就不是一点刺激了。 总之,他们都很理智地控制住了情绪,实在情动难耐时,顶多互相用手抒解一下。 另外,夏宁远还发现了一个不好的苗头:好几次亲热的时候,齐啸云居然有把他压在下面的意向…… 想到这里,夏宁远就满头黑线,他虽然遇事婆妈了点,骨子里的主权意识却非常强烈。 理论上他觉得如果齐啸云真的要求,他不该拒绝,也没理由,可事实上只要想到自己得躺平了张开腿,那心理障碍却不太好克服。 况且,齐啸云的长相身段,明显比较适合躺着享受吧? 夏宁远设想了一下齐啸云伏在上面埋头苦干的情形,配上一脸狰狞的表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43章 金脚趾…… … 随着九月的来临,大四生涯正式开始。 夏宁远依然像只辛勤的小蜜蜂,终日忙个不停。 信息机的研发比夏宁远想像中要快许多,他前世虽然不是研发人员,但对信息机的原理及构造却十分清楚,其实信息机本身并没有多么复杂的技术难点,难只难在创意与设想。 由于夏宁远提出的理论基础相当完善,尽管有些超前,技术人员接受起来并不吃力。 只是,夏宁远毕竟还是个没有毕业的大学生,有时提出的观点建议虽然经过后世验证,此时说出口却不够份量,往往技术人员总需要反复讨论或是商榷才能确定采纳与否。 就算如此,拖拉了一个多月,信息机的设计草图到底还是出来了,剩下的就是做出一个样品,不断的试验,进行改进。 说起来好像挺简单,可关键的配件选择、采买,使用什么工厂的生厂线,还有试验场地等等,都不是信息部一个部门能完成的,需要各方配合。 夏宁远估计怎么着也得大半年时间或更长才能出个一代产品吧。 这之后的事情夏宁远帮不上什么忙,但他还是走不开,因为张导师对他越发看重,居然和学校打了个招呼,提前让他进入宏智公司实习,于是他不得不开始了各部门轮转,继续做苦力的黑暗生涯。 没办法,谁让他块头大呢,需要体力劳动的活儿全找他了! 幸好宏智公司对实习生还算厚道,虽然没有奖金,月基本工资给得倒很及时,不枉夏宁远兢兢业业地卖命。 其实张导师原本不需要那么正式,毕竟夏宁远的各科成绩已经达到分数线,毕业论文虽然还没完成,但给张导师过了一遍二稿,问题不大,找时间补完整细节,等到截稿时间交给学校后,就只剩下答辩这一项了。 学校方面也不太管大四学生,特别是夏宁远这种成绩没问题,毕业后工作又有去向的,更是乐得给个方便,只需要在校方通知有事时能到场就行。 但报备完有个最重要的好处:每天的早操和睡前点名可以名正言顺的缺席,连弄虚作假的力气都省了。 说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张导师打着名正言顺不压榨干夏宁远绝不罢休的小算盘呢。 以夏宁远现在这种情况,完全有条件在外头租房,不受学校约束。 可以说很多大学生做梦都是这么想的…… 张导师甚至允诺帮夏宁远申请一个临时宿舍,省下天天往返等车的时间。 但是夏宁远偏不,他依旧每天老老实实赶早晚公交回校。 原因很简单,夏宁远喜欢学校里的氛围,重生过一回,他越发珍惜校园里没有利益纠葛的单纯生活,就算是经常被张诚心怀“嫉恨”地称为提前迈入老龄化的原始人类也乐在其中。 更何况,他还要和齐啸云住在一间宿舍里,天天听着齐啸云在上铺翻身的声音才能安然入睡。 而且,夏宁远早有打算:毕业的时候江滨的房子差不多正好可以入住,到时候他和齐啸云直接从宿舍搬过去会省很多麻烦。 刚开学的那周末,夏宁远就抽空去江滨看了看——恒桥的一期楼盘已经打好了地基,正如雨后春笋一般,高度上窜得很快。 开发楼盘说慢也慢,前期准备时间总是得拖得很长,可地基一旦打好,之后的建设就会大大提速,每隔一段时间去看,绝对都是大变样。 夏宁远在开发商那里得到确切消息:这一期房子最快会在明年四月份左右交房,其中正好有150坪的房型,而且设计图纸已经出来了,但3D模型还在制作。 虽然没亲眼见到实体模型,可夏宁远见过后来货真价实的房子啊,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在开发商列出的可选房源里选择了一套十楼的房子,当场签字确认。 本来开发商也只是意思意思征求下夏宁远的意见,毕竟很多人没有眼见为实,总是很难下决定,而且目前江滨附近的公共设施仍在完善,路虽然初步修整过,但至少还得再过两年才会达到后来的八车道。 可以说,江滨这地方只能说未来前景不错,当下却只是一般。 此外,夏宁远手里的面积是153坪,比选的房型还大点,好些人还会斤斤计较,非要纠结着让开发商补钱,这一来一去相当麻烦。 开发商其实都做好夏宁远鸡蛋里挑刺的准备了,然而夏宁远的决断力与行动力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夏宁远这么有魄力,又不要求额外补偿,开发商当然是乐见其成,与人方便与已方便,既能树立一个享受到原拆原迁实在好处的典型形象,又少了个日后拿着协议要求这要求那的钉子户,多好啊。 除了开发商自身外,估计也只有夏宁远才知道这期的楼盘将有多好——全是南北通透的好朝向,有三分之二左右都内定给跟恒桥有利益挂勾的高官或企家家,质量绝对过硬,况且每一层楼上去仅有左右两套房,采用上好的红木做门,门上还配有指纹锁,可视对讲机,且各有通道,若是有心,甚至可以避免和邻居碰面,完全摈弃了传统的建房理念,极注重后世渐渐流行的私密安全。 最后那一点,正是夏宁远和齐啸云非常需要的。 以夏宁远这种榆木脑袋,都可以想像得出,一旦楼盘建设完成,那绝对是立即售空,原拆原迁的住户根本没有机会进来选房看房,只能等到二期三期或更迟,也许还得按升值的市价补钱。 如果不是夏宁远走运,阴差阳错拿到了153坪这样大的面积,这期楼盘根本轮不到他。 更有意思的是,这期楼盘走大气路线,还自带赠送空间,夏宁远无端又多了将近十几坪的使用面积,真是能把人的嘴都乐歪。 夏宁远自觉拣了个大便宜,一点都不敢耽搁地把手续全办齐了,接下来就只等着楼盘完工领一下产权证。 可笑别人还当夏宁远是缺心眼,把吃亏当福气。 到这时候,夏宁远搁在房子那边的心总算彻底安定了下来。 房子的事情敲定之后,十月长假就来了。 宏智公司的福利一向很好,假期也从不克扣,夏宁远做为一名优秀勤劳的实习生,另外得到了一笔旅游补贴,当然,数额仅有普通员工的一半:七百大洋。 不过这对学生来说,已经是笔小巨款了,他拿着这笔钱加上刚到帐的实习工资,正好可以跟着齐啸云一起参加国庆采风。 相比起夏宁远的忙碌,齐啸云的大四生活可以算得上是悠闲充实。 他虽然不像夏宁远有过一次写论文的经历,但完成的却比夏宁远更早,且精彩程度绝对更胜三分,只可惜他无心投身于通讯事业,这论文仅仅是他对大学四年的一个交待。 说到底,夏宁远不过是占了重生的便宜。 由此可见,人与人之间,真是没有什么可比性。 没有了论文和课业压力,又不需要找工作,齐啸云几乎把所有空闲时间都泡在摄影发烧友组织的培训与实践活动中。 他头脑聪明,进步得非常快,再加上人长得帅,站在风景区里就是另一道风景,因此在发烧友中很受欢迎。 摄影是个很烧钱的爱好,一个单反镜头稍好点的五六千不在话下。 不过一个人总得有那么个健康的花钱去处,这可比赌博或是酗酒好多了,至少很高雅。 反正夏宁远是从来搞不懂一张需要曝光长达十二小时的照片和傻瓜机拍出来的风景照有什么区别,哦,硬要说有点不同,那就是前者拍出来的像幅抽象艺术画,后者嘛,比较贴合实际。 总之,他也说不上来更喜欢哪种,不都是风景吗?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看山还是山,看树还是树,看水,那还是水嘛…… 不懂归不懂,夏宁远是真心支持齐啸云,在他看来,一个人能找到自己感兴趣,并且愿意为之付出努力的事情很不容易。 有些人有时间没钱,有些人有钱没时间,有更多人是没钱也没时间,只能想想过把干瘾。 世事总是不够完美。 夏宁远自己是个比较普通的人,没特别讨厌的事,要说很喜欢什么,似乎也没有,他很难想像付出大量的努力在一件也许根本没有回报的事情上。 感情也许不可控制,但是生活有很多选择。 他从小在夏妈妈身上学到的就是,踏踏实实做人,勤勤恳恳持家,努力改善生活水平,让家人衣食无忧。 这些本身就组成了生活,夏宁远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关注更多的东西。 理想是那些爱做梦的人的权利,幻想则属于没长大的人。 夏宁远其实很喜欢齐啸云这样的性格——在某方面单纯得不可思义,做任何一件事情都可以全力以赴,投入所有的热情与精力,不计后果回报。 无论是田径、网球,还是其他。 或许齐啸云本身的资质优秀,但这绝不是他成功的理由,有多少人看到了他在成功背后付出的汗水? 也许正因为夏宁远永远成不了这样的人,所以更加向往,愿意成全。 幸运的是,齐啸云也是一个同样理智的人。 他不否认自己喜欢摄影,也愿意为了抓拍到最完美的时刻而耐心等待足足十二小时,而他同样可以为了夏宁远而放弃一次难得的采风机会,只为了可以和夏宁远一起在学校里度过普通的周末。 甚至,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耳磨厮鬓。 这其实并不难理解,在齐啸云心里,兴趣爱好可以改变,一个人一生之中可以拥有很多的爱好,而喜欢的人、爱的人,只会有那么一个,一生不改。 对于夏宁远来说,他的好运源自于一场意外的重生,这让他有机会真正了解齐啸云,进而相爱。 而对于齐啸云来说,他的好运则在于遇见重生后的夏宁远,一个愿意成就他,支持他,也同样能对他一生不改的人。 在很多人眼中,他们相处的方式真是贫乏又枯燥,老土落后得不像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若揭露出他们的情侣身份,恐怕一堆人都不会相信。 不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那是属于他们特有的爱情方式。 两人之中,夏宁远一直是更忙的那个,毕竟是提前踏入社会的人。所以,往往齐啸云配合他的时间居多,而他陪着齐啸云采风却是第一次。 这时候摄影基本还是有钱人玩得比较多,而且发烧友协会不那么正规,只要有设备有兴趣,愿意缴纳一定的会费都可以参与,真的只是玩玩而已。 因此,凡是短期或近郊的采风行动,好些人都会额外交些钱,顺便带上家属,当成是一场旅游消遣。 不过,夏宁远就这么难得一次参加采风,居然恰好碰上一个足以威胁到他的情敌。 第44章 情敌? … 摄影发烧友协会里头,还是有那么几个高手的,否则很难维持长久。 孟非此人可以算是业余中的高手,也是发烧友协会创办的元老。 他本身有份体面的工作,摄影作品上过杂志、报纸,得过一些奖项,仪表堂堂,为人极有风度……总之,有些人天生就才华横溢,还讨大众喜欢。 如果非让夏宁远给这个初次见面的家伙打分,他再不情愿也得打个九十分。 至于那不情愿的十分,自然是因为孟非从上了发烧友协会的旅游包车开始,就一直在和齐啸云谈话,谈的全是摄影的相关事宜,夏宁远没有一句听得懂。 齐啸云显然对孟非也稍稍特别些,话比平时多,表情不似平时冷淡,显得专注投入。 虽然他们每一句话都围绕着摄影,真是无比纯洁,可夏宁远还是有点憋气。 孟非这个人极会察颜观色,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夏宁远的不爽,居然把脸一转,看向夏宁远。“小齐,这是你朋友?不介绍一下?” “夏宁远,孟非。”齐啸云本来就不多话,哪怕此时的表情已经称得上是愉快了,但也别指望他会话唠地来个简介。 孟非并不介意,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了一下,微笑着起了个话题。“小夏,你也是发烧友?看过Berenice Abbott吗?有什么见解?” “……”夏宁远宁可孟非没问这句,要说他的英文还算不错,可怎么就听不懂孟非在说什么呢? Berenice Abbott……到底是书还是杂志?夏宁远有些纠结,不知道直接问会不会让人笑话。 “Berenice Abbott是个摄影大师,业内称呼大师的作品一般直接用个人名字命名。”齐啸云顿了顿:“宁远对摄影一窍不通,你不要欺负他。” 夏宁远的脸噌地一下全红,那是不好意思臊的。 齐啸云的维护夏宁远感觉得出来,但是因自己无知而产生的窘迫感却不是一句话能够抵消的。 见夏宁远这么不禁逗,孟非轻笑出声:“开个玩笑而已。小夏,一个人不可能全知全能,不懂没关系,不懂装懂才可怕。” 他说着眼神往前瞟了瞟,夏宁远下意识跟着望去,恰好看到前面几排坐着个扮相雅痞的男人,正拿着个一看就很昂贵的单反,正对着前后左右的女性发烧友滔滔不绝,专业术语不停地往外蹦,整一只神气活现的大公鸡。 夏宁远“噗”地一下笑了出来,对孟非的印象瞬间变好了许多。 孟非也跟着闷笑不停,那眯眼促狭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个三十出头的人,反而很像二十几岁的小青年。 齐啸云眼神闪了闪,又扭头和孟非谈起摄影的事情,话题更深入了几分。 如果说原来夏宁远好歹能逼着自己认真去听,这回直接当成催眠曲了。 夏宁远心里更不是滋味,但孟非刚才的打趣拉近了不少距离,要说对孟非多么讨厌,也实在说不上。 更糟糕的是,夏宁远发现眼前这俩凑在一起说话极其养眼——齐啸云的长相不用说了,而孟非属于耐看型,并不显得逊色,相反,他经岁月沉淀的气质甚至还压过了齐啸云几分。 夏宁远看着看着,心里莫名其妙就生出登对的念头,这让他脑子里更是大响警钟。 说实话,这感觉来得有点莫名其妙。 理智告诉夏宁远,不可能人人都是同性恋,就算是同性恋也不见得和同性说话就有别的意图,可他就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夏宁远并不知道,同类的直觉其实是相当准确的。 艺术圈子里的人,好些都是双,除了艺术家本身性格偏向放荡不羁外,还有很多人执意认定能在人类的原始运动中找到特别的灵感,因此男女通吃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无庸置疑,孟非也是个双,而且他偏好齐啸云与夏宁远这个年纪的大男孩。 一路上,夏宁远都在绞尽脑汁地试图插入齐啸云与孟非的谈话,结果没有一次成功,这令他相当沮丧。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敏感,夏宁远觉得孟非偶尔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时,总是显得意味深长,这算是示威?还是觉得他跟齐啸云不是一类人,做朋友很奇怪? 总之夏宁远相当窝火,而且为了在齐啸云面前保持风度,不要输给孟非,他还得继续憋着,内伤啊! 这次采风的景点是近郊一处原生态景区。 一到达目的地,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就显出来了。 像齐啸云与孟非这样的,第一件事是找合适的取景点架设备,做相应调试;而之前夏宁远看到的雅痞男则是继续喷口水对围绕在身边的女会员大肆品评四周的景色,干说不练;还有些随行当观光旅游的家属们则随便找块地方铺张餐布,开始从包里往外掏零食,叽叽喳喳地扎堆聊天。 不管怎样,大家劲头都挺足。 夏宁远身上也背了干粮和水,是他和齐啸云两个人的份,不过还不需要用到餐布这么夸张,而且他也没兴趣凑女人堆里八卦。 他倒是挺想给齐啸云帮忙的,但是那些金贵的设备他又不懂,万一笨手笨脚弄坏了岂不是更加丢人? 夏宁远心里那个纠结,见齐啸云一时半会儿忙不完,觉得干站着有点傻,就决定到处走走看看。 大概是前一段时间在宏智公司里的高强度工作所致,夏宁远觉得野外的空气格外清新,整个人就像是被洗礼了一通,由内而外都无比舒畅。 之前坐车里,他一直高度紧张盯着孟非,这会儿松散下来,才终于找到点旅游的感觉,就像别人常说的:偷得浮生半日闲! 景区不大,没花多久就走了个遍。 夏宁远找了个能看到齐啸云架设备的地方,靠着大树坐下,不知不觉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里头孟非正一脸暧昧搂着齐啸云的腰,齐啸云居然没有生气,还笑着和那厮说话。 夏宁远看了怒火中烧,快步冲上去想把他们分开,结果连衣服都没碰着,自己先摔了个狗啃泥…… 人一下子就醒了。 夏宁远发现自己原本靠着树,现在却是直接歪倒在草地上,虽然不是狗啃泥,和羊吃草也没差。 “呵呵,小夏,你这算是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下?”孟非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跟前,温文尔雅的声音吓了夏宁远一跳。 夏宁远刚刚梦里还想对人家施暴,这会儿乍一见着孟非,难免有些心虚起来,连说了什么都没听清,连连摇头否认。 他下意识在孟非身边找齐啸云的身影,没有找到,于是又扭头朝着架设备的地方看去,还是没有。 “小齐把东西落在车上了。”孟非太上道了,一眼就看破了夏宁远的心事,并且上前一步,弯腰向着夏宁远伸出手。 别人给笑脸,再怎样也不可能横眉冷对不是?夏宁远也只好讪讪一笑,借着孟非的手劲站了起来。 “小夏,你和小齐是同学吧?以前怎么没听他提过你?”孟非靠着树坐下,又拍拍身边,示意夏宁远也过来坐,眼里闪着感兴趣的光芒。 这话听在夏宁远耳中,自动翻译成:齐啸云只当你是个同学,心里根本没有你。 他对孟非的那一眯眯好感瞬间蒸发,不过出于面对情敌自然产生的反抗心理,他还是勇敢地挨着孟非坐下,皮笑肉不笑地顶了一句:“我也没听啸云提起过你。” 夏宁远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语气中的交战意味已十分明显。 其实他没有发现自己这气生得毫无必要,毕竟他与齐啸云的关系已经到了不能再亲密的地步,不过恋爱中的男人实在没什么智商可言。 孟非有些惊讶地看了夏宁远一眼,当即失笑:“你真是单纯。” 又简单又蠢?夏宁远又在第一时间自动翻译……不能怪他脑补,情敌相见份外眼红,孟非这样的人,表面上总是看不出什么,十有八九喜欢暗地里使绊子。 夏宁远正恨得牙痒,还没想出合适的话应对,就被孟非接下来的话问得一愣。 “小夏,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模特?”孟非依旧笑得文雅,从头到脚都找不出一丝阴谋的味道。 不过,夏宁远觉得这句话本身就是最大的阴谋!找模特再怎么样也得找齐啸云这样的吧?难道是想把他扣住,没机会接近齐啸云?很有可能! 夏宁远脸一沉,刚想拒绝,齐啸云已经从远处的旅游车里钻了出来,眼睛一扫就看住了夏宁远的方向,并且招手示意过去。 “不好意思,啸云找我。”夏宁远有些示威意味地冲孟非得意一笑,当即站起身来拍拍屁股,提着背包就跟撒欢似地朝齐啸云狂奔。 孟非远远看着齐啸云和夏宁远说话,眸色深沉。 夏宁远从奔向齐啸云的那一刻开始,浑身上下都不由自主地散发出很狗腿的气息,像足了一只可怜巴巴围着主人转圈撒欢要求爱抚的大狗。 而齐啸云也不负重望地状似无奈一般拍拍夏宁远的脑袋。 夏宁远立刻又炸毛了似的,气哼哼的抓住齐啸云的手,但是却没舍得怎样,最后只是捏着不放,凑到齐啸云耳边说了句什么。 齐啸云明显露出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也不知齐啸云说了什么,夏宁远大笑着把背包留下,就朝着景区外跑去,精神十足。 齐啸云看着夏宁远跑开的背影微微弯起嘴角,再看向孟非时,已经变成面无表情。 孟非有些好笑地想,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 果然,齐啸云拎着背包慢慢走过来,一开口就是:“孟非,他是我的人,你离他远一点。” 孟非洒脱地耸耸肩,斯文的外表瞬间染上几分邪气:“小齐,我感觉不出来你是同类人,但是从他身上,我能闻到一样的味道。” 齐啸云不置可否,径自朝孟非伸出手:“交出来。” 孟非微眯着眼做不解状。 “我看到了。”齐啸云冷冰冰地说,不只是表情不悦,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表达他非常不爽。 孟非虽然阅人无数,也不得不承认齐啸云的确出色,这出色指的是各方面,包括震慑人的气场。 也许就目前而言,齐啸云还不足以给他造成威胁,假以时日就说不好了。 正所谓物以类聚,孟非当然也很欣赏齐啸云,否则不会亲近一个毫不谦恭新手,不过说到喜欢嘛,他有些遗憾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数码相机。 齐啸云毫不客气地接过,开机转到照片栏,一张照片赫然入目:夏宁远背靠着大树闭眼熟睡,嘴角带笑,单腿曲起,一手搭在上头,另一条腿舒适地伸展开来,旁边搁着背包,阳光从树冠缝隙里洒下来,形成漂亮的金色射线。 整张照片给人一种极其温暖的感觉,很容易生出跟着这么做的冲动。 夏宁远的长相不能说多么出众,只够端正,但相由心生,他的五官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既不尖锐,也不畏缩,硬要形容,也就是舒服。 齐啸云本想按删除键的手指顿住了,他有些嫉妒抓住夏宁远这一刻的人是孟非而不是他。 第45章 金大腿…… … “多少钱?”齐啸云直接把相机收了起来。 孟非一愣,随即笑道:“这是国外的新货。” “多少钱?”齐啸云重复,没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孟非无奈,只能说了个数字。 齐啸云点点头:“身上钱不够,呆会把单反先抵给你,回头找你买回来。” “……”孟非还没见过强取豪夺居然这么理所当然的人。 “哎!等等,照片能不能洗一张给我?”眼看着齐啸云转身就走,竟然是玩真的,孟非哭笑不得。 “休想!”齐啸云冷冷一记眼刀把孟非追逐的脚步钉在原地。“如果你敢再和他多说一句话,我就告诉他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偷窥狂。” “……”孟非彻底服了。 夏宁远惊喜地发现,自从跑到景区外给齐啸云买了串烧回来之后,孟非就不知道上哪去了,齐啸云虽然仍是忙着取景,时不时却会回头看他一眼,似是要确定他在才放心。 这才是他心目中完美的采风之行嘛! 回程的时候稍有些奇怪,齐啸云两手空空,设备一样也没拿,问他怎么回事,齐啸云只说寄在协会那里,不用提来提去。 至于孟非,夏宁远装做不经意地问了一次齐啸云感觉如何,齐啸云简单一句话就成功安抚了他。 “不就是个大叔吗?”齐啸云看着夏宁远瞬间由忐忑转为高兴的表情,心中暗暗好笑。 孟非的秘密,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好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夏宁远都没听齐啸云再提过参加什么采风活动,倒是改报了一个提升培训班,偶尔出去取景,也大多选择周末两人都有空的时候同行。 不过,齐啸云的镜头里除了自然风光之外,又多了一个总是傻乎乎笑着的夏宁远。 偶然有次,夏宁远无意中在齐啸云的钱包里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他正靠着一棵树睡得正香,身后的场景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哪。 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夏宁远的注意很快就转移到了自己没有齐啸云照片这个方向,缠着齐啸云跟自己来张合影。 于是,很快夏宁远的钱包里,也多出一张照片:傻笑的自己和面瘫的齐啸云。 一切都很完美! 十月结束的时候,夏宁远的论文终于抽空完成,险险赶在指导老师下最后通碟之前装订成册并上交。 自动化系目前还属于宽进宽出的状态,指导老师卡得不算严,再说夏宁远和齐啸云的论文都很精彩,几乎是一遍就过,至于廖仕杰,虽然论文里没多少技术性的东西,但人家写得妙笔生花,导师也放行了。 倒是张诚比较痛苦,一直到十二月底答辩之前,他都在不停地修改,最后几近崩溃的情况下,终于向邪恶势力屈服,签下了一系列丧国辱权条约,才得到了廖仕杰的赏脸帮忙,总算是成功过关。 张诚解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回宿舍,揪起难得不用加班的夏宁远,蒙上被子立马一通狠揍。 没办法,另外两只他惹不起啊!就算再羡慕嫉妒恨,也只能默默眼红不是。 不过一时之快的后果是,张诚足足享受了齐啸云整整一个星期的冷暴力——他甚至不敢在宿舍里大声说话,因为任何时候,他几乎都能实质性地感受到来自齐啸云身上散发的冷气。 张诚就差没有直接痛哭流涕抱住齐大神的大腿承认自己罪大恶极了,不就是折磨了一下大神的小跟班么?怎么跟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所以说无知者无畏呀! 答辩是对外公开的,分五场,夏宁远之前就经历过一回,因此毫无压力。 上场十分钟,夏宁远丝毫不觉得紧张,因为眼界比较宽,回答得无比自信,居然还得到不少掌声。 事后夏宁远都有些脸红自己沾了重生的光。 大概是人的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夏宁远刚安全通过答辩,张导师又给他传达了一个好消息。 信息机这项业务得到了宏智公司上层的重视,虽然目前样品还没有完成,但是宏智公司的股东们都很感兴趣,希望信息部可以做一下内部展示,好进一步确定该业务的未来发展方向以及推广的力度。 张导师的意思是,让夏宁远担任主要讲解人。 他这是很明显的在给夏宁远创造机会。 要知道做为一个实习生,还没有正式成为员工就能参与到新产品研发中来,这已经很了不得,而担任主要讲解人更暗示了夏宁远在研发中的重要性,如无意外,他未来在宏智公司的前途绝对是不可限量。 夏宁远接到电话的时候有些难以置信,毕竟他并不擅长言辞,但张导师说的也没错,他的确是目前对信息机了解最多的人…… 张导师和夏宁远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知道这个学生有时极其敏锐,可有时又呆得可以,因此特意强调了这次讲解的重要性——和公司愿意投入的研发资金直接挂勾! 夏宁远招架不住张导师的拳拳之心,只能内牛满面地答应下来,并且极郑重地发誓不负重望。 好在,夏宁远曾经无数次向集团大户的经办人推荐过信息机业务,就算重生了一回,那些模式句子依然历历在目…… 想起来挺有意思,他对信息机的认识来源于宏智公司,如今竟要以另一种方式回报给它。 这么一想,夏宁远也觉得不能轻慢。 除了讲解文稿,他另外精心制作了一个展示幻灯片,甚至出动了齐啸云帮忙润色,最终经过张导师审核把关,这才视死如归地上阵了。 内部展示的地点设在宏智公司十八楼一会。 夏宁远特意提早了一个小时到场做准备,除了再三确认麦克风、音响都能正常运作外,还帮着后勤人员调好了幻灯片投映机,检查需要用到的资料图片,确认一切无误才放下心来。 张导师起初还担忧夏宁远性子粗,如今见了也是连连点头,觉得夏宁远做事可靠,自己果然没看过人。 内部展示会无疑十分成功。 夏宁远在宿舍里已经顶着齐啸云、张诚与廖仕杰三座大山,锤实了二皮脸,几乎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此时面对数位陌生人更是面不改色。 就算是股东提出的一些比较尖刻的问题,夏宁远也能一一圆满解答,展示最终在一片掌声中完美落幕。 夏宁远的心情说不出的激动,这毕竟是他两辈子头一回这么受到肯定。 但这份好心情却被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冲淡了许多。 萧氏企业有宏智公司的股份并不是件多么稀奇的事情,可萧毅这时候不应该在国外留学吗? 夏宁远很是费解。 萧毅的存在对他倒构不成什么大影响,只是讲解过程中,无意间看向股东席总能见到萧毅和身边那个看起来十分摩登的年轻女孩不时地交头接耳,这让夏宁远多少有些不爽。 他也明白萧毅与余谨之间就是一本烂帐,虽说感情的事无法用理智衡量,可当初萧毅会因为一个校花当面给余谨难堪,就说明不是一个彻底的同性恋,余谨既然愿意给第二次机会,那么会有如今的结局几乎是必然,还真不怨萧毅。 夏宁远已经很少想起余谨上辈子对自己的绝情,可此时他突然觉得难道是命运故意给余谨磨难?这一世终于可以按自己的心意选择所爱,却如此不堪…… 人总是护短的,余谨再多不是,毕竟有亲人的情份,更何况余谨已经失去了进入科研所的机会,等于是前程被毁,看到萧毅此刻的滋润,夏宁远难免会有几分愤怒鄙夷。 夏宁远平时总对人笑脸相迎,可严格说起来并不是老好人,他骨子里有种正义感,一旦受到侵犯绝不妥协,只是家庭情况特殊,并不允许肆意妄为,因此总显得不愠不火,没什么脾气。 上辈子他事事平凡,再者遇上余谨,他便习惯了退让、服软,时间久了,习惯根生蒂固,就算面对旁人,再有不快,也不会立时发作,只苦逼地放在心里自虐一下,然后苦中作乐。 幸亏他忘性大,神经粗,人格没怎么扭曲。 重生后许多事情发生了改变,自身也受到了影响,多了年轻人的冲劲活力,少了些老成呆板。 这是个不错的改变,从他对待孟非的态度就已经显示出了几分端倪,只是他暂时还没发觉。 不过,他看向萧毅的目光就明显的不太友善了。 夏宁远的块头明显,再加上跟齐啸云在一起久了,眼刀也学出了几分火候,萧毅就算想装没看到也难,以致于在整场展示会中虽然对女孩回应频频,却一脸魂不守舍。 展示会结束后,股东们需要针对新业务开个小会,这种会议夏宁远暂时还没有资格参与,于是拾缀了一下现场,打过招呼,拿着材料先走一步。 宏智公司目前还使用着老式电梯,而且只有单双两部,速度贼慢。 夏宁远好半天等到电梯上来,按了半天下楼键,电梯门才极迟缓地打开,正要进去,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句“等等”。 他保持着一只脚踏进电梯的姿势,面无表情回过头,恰好看到萧毅有些局促地扯着领口,表情显得极不自然。 “夏宁远,余谨他……”萧毅欲言又止。 今天的内部展示会不怎么正式,但萧毅一身休闲西服已经使他完全褪去了校园里的青涩,眉宇间充满了初入社会的锐气,只是他此刻闪躲的眼神和畏缩的语气却显得有些可笑。 不过萧毅现在的表现看在夏宁远眼里,直接等于两个字:无耻! 走的时候无声无息,回来的时候默默无闻,若不是这场展示会,萧毅恐怕连余谨是谁都忘了吧?! 夏宁远对宏智公司的股东们还算了解,主控股权在宏智公司法人手里,萧氏企业顶多拥有知情权,但无权参与决策,他倒不怕萧毅给小鞋穿,再说他现在上头也有人! 心里这么想,夏宁远傻气发作,无意识中学着齐啸云挑了挑眉,端着张面瘫脸看着萧毅表演独角戏。 余谨目前的状态其实不错,导师虽然严格,对余谨却是比较看重,出入都爱带着,余谨是傲了点,但学习方面从没让人失望过,两人性格都孤僻,凑在一起反而融洽,最后留校的希望也比较大。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夏宁远真心希望萧毅与余谨再无纠葛,他才不会和萧毅来什么语重心长,劝和不劝离。 萧毅看夏宁远毫无反应,脸上似带讥诮,话顿时有些说不下去,表情略显难堪。 电梯门因感应器被挡着,迟迟没有关闭,延时一到立刻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你问你哪位?真不好意思,我赶时间。”夏宁远冷冷地说。 “……”萧毅大约是没想到夏宁远这么不给面子,一脸难以置信。“你知不知道我爸是……” “你爸是李刚?”夏宁远也觉得奇怪,明明在学校里的时候觉得萧毅挺有范儿的,现在看了只觉得很腻歪,脑子里突然就蹦出这么一句。 他想想也有点好笑,又觉得没必要和萧毅再多说什么,索性直接走进电梯,按下关闭键。 看着电梯门在他和萧毅之间关闭,这狗血的场景让夏宁远忍不住脑补了一把:萧毅到底想说什么?该不会是什么对不起余谨,让他帮忙照顾余谨之类的话吧……那太搞笑了!不过电视里头不都这么演吗? 萧毅被夏宁远噎得莫名其妙,偏偏又不懂这句流行于后世的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被损了,还应不出话,以致于眼睁睁看着电梯连续下了三楼,才反应过来,气得往前狠踢了一脚。 夏宁远在电梯里清晰地听到从十八楼发出的噪音,似乎连带着电梯也晃了晃,不过他觉得挺爽! 第46章 何以为攻? … 这大概是夏宁远头一次与人交锋表现得如此强硬,而且事后感觉居然不坏。 齐啸云问起展示会是否顺利时,夏宁远就把经过全倒了出来。 说完,他还两眼亮晶晶地看着齐啸云,似乎等待齐啸云夸奖表扬一样,就差没甩尾巴使劲卖萌了。 齐啸云差点又有动手拍夏宁远头顶的冲动……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在学校里受条件限制,两人在一起的机会本来就不多,夏宁远这人平时老实得要命,可一到那时候偏偏寸步不让,总振振有词地拿着自尊心受损当借口索要补偿。 倒不是不舒服,齐啸云想起过程中夏宁远的温柔细致其实挺窝心,不过总被压着感觉就有那么点微妙。 只是他脸皮薄,如果单凭武力决定上下就算了,夏宁远可怜巴巴、一脸委屈地粘过来,他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使用暴力。 有时想想,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做的时候是愉快,可事前事后琐事很多,齐啸云其实不耐烦做那些。 夏宁远倒是挺乐在其中。除了第一次让齐啸云收拾了残局外,之后每回都很上心,一切必然妥妥贴贴,保证无所顾忌。 人的懒都是被纵出来的,齐啸云渐渐也有些习惯了。 当然,人总是好奇的,没尝试过就不甘心,他还是想知道在上面是什么滋味…… 可怜齐啸云还没意识到,决定上下的并不是武力值,而是无耻度与意志的坚决,于是错误的从纠正自身错误做起,可惜总是被夏宁远哄得破功,下回依然被同样的理由克得死死的。 此时齐啸云还惦记着这个不可能完成的目标,于是开始转移注意力:“美国和澳大利亚有学校愿意接受插班生,只要选择的专业相同,国内选修课的学分都可以直接转过去,专业课一般要重修,不过也看学校要求,另外专业英语至少需要雅思6分。” 夏宁远听了直咋舌,他就算重生一回,英语也才勉强达到六级水平,这还是学校各种猜题材料外加齐啸云双管齐下调教出来的,而且应试凑合,口语的真实水平依然得打个问号。 可见人品果然与个人的优秀程度没什么关系。 萧毅在学校里本就属于天之骄子那类人,出去自然一样吃得开,此外国外某些机制相对国内灵活,既然如此,提前毕业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了。 至于回国发展更不稀奇,萧毅毕竟不比那些从小在国外长大的人,家族企业国内发展得又不错,没道理非得在外头创业。 “还担心余谨?”齐啸云看着夏宁远的表情由惊叹变为默然,一下子就猜出了他的心事。 夏宁远点点头。 有些话他不好说出口,其实他始终觉得余谨对萧毅出轨那件事原谅得太过轻易,如今无疑又是一次背叛,两回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以余谨的性格实在不像是能轻易遗忘的。 如果他们分隔太远,倒也未必会如何,可现在萧毅又回来了,夏宁远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有些不安。 “我不喜欢你太在意余谨的事情。”齐啸云突然说道。 夏宁远惊讶地抬头,发现齐啸云不自然地转开视线,抿着唇似有不快,可耳廓却在微微发红。 齐啸云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类似的反应,夏宁远蓦地就很想笑。 说起来奇怪,一般人都不太喜欢自己的情人醋劲太大,可是夏宁远就爱死了齐啸云这样的反应,他喜欢齐啸云在意自己,紧张自己,如果齐啸云过于大度,他恐怕就得怀疑齐啸云对自己的感情了。 “余谨又不是孩子,他可比我聪明多了。”夏宁远本意是想安抚齐啸云,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其实余谨哪里需要他多事呢?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同情心泛滥,确实毫无必要。“总算是自己人,我在想要不要把萧毅回国的事告诉他。” 齐啸云紧抿着的唇部线条瞬间柔和下来,他想了想才说:“当做一个提醒吧,省得他还抱有希望。” 虽然有些残忍,却很现实。 “萧毅对余谨未必真的绝情,只不过不管他的家庭还是性格都不允许和余谨长久,如果藕断丝连,双方都不会好过。”或许因为同样家境殷实,齐啸云对萧毅的心理略微能揣摩到几分。 萧毅这样的人,没受过什么波折,本身也足够优秀,往往习惯于充当保护者,容易同情弱者,可多情不代表坚贞,他有多么容易陷入情网,也就有多么容易被困难吓退。 夏宁远从不怀疑齐啸云的判断,且深以为然,当即就打电话和余谨谈了谈心——如今余谨基本都泡在分校区,跟着吴导参与科研项目,想见一面还真有些难度。 余谨的反应出乎夏宁远意外的冷淡,听到萧毅已经有了新女朋友,也不过简单回了一句“知道了。” 夏宁远摸不透余谨的想法,不过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悠闲,没了学习的压力,信息机的样品也顺利完成,剩下的就是科研人员不断地实验改进,夏宁远陡然就清闲了下来。 张导师那边也很高兴,毕竟一接手信息部,就搞了个新产品出来,上头对他更是青眼有加,项目经费给得那个爽快,在各部门间行走可以说是倍儿有面子。 眼看着寒假就要到了,张导师见夏宁远手上没什么事情,索性大笔一挥,提前给他放假,至于公司发下来的新产品奖金,他一分没要,全给了夏宁远。 夏宁远捧着两万块现金,两眼发直,就差没滴口水了。“张导,全给我不合适吧?” 张导师看了好笑,他老伴去世得早,儿子又在外地发展,和夏宁远接触得久了,几乎把他当成半个儿子,说起话来也就随意许多:“瞧你那点出息,这信息机我可是冠了名的,况且你还没转正,今年的年终奖没你的份。” 夏宁远想想也是,虽说是沾了重生的光,可整个构想都由他完整提出,张导师分走了名气,他拿全奖,这钱拿着并不烫手。 再次谢过张导师,夏宁远喜孜孜地找齐啸云报告去了。 夏宁远神经大条,从领工资开始,他就怕自己什么时候粗心大意把存折掉了,于是都放在齐啸云那里,现在身上的零花钱全是从齐啸云手里领的。 当然,不止是因为怕存折丢失,事实上他打算攒着这钱,等交房了用来装修。 如果存折放在自己手里,就算再克制也总有忍不住乱花的时候,但是放在齐啸云手里就不一样了,每回交钱总有成就感,伸手拿钱的时候则像是在提醒着他还没有把这个人真正绑住,于是斗志又有了…… 到了学校放寒假那天,夏宁远受了去年的教训,完全不给沈嫣任何机会,直接就带着齐啸云踏上回家的火车,沈嫣打电话找齐啸云时,齐啸云已经在前往夏宁远家的车上,沈嫣再生气也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地挂了电话。 她到底不敢直接反对齐啸云和夏宁远的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从小就没把孩子带在身边,现在这么大了,才想着把人拴住,一切都太晚了。 这个春节夏家尤其热闹。 夏妈妈已经相信齐啸云确实是真心实意要跟儿子一起过日子,齐啸云在老人家面前又特别耐心仔细,夏妈妈偶尔说些什么,他记得比谁都牢,年纪大的人就喜欢这样的后辈,夏妈妈对齐啸云更是爱到了骨子里。 夏宁远表面上酸溜溜地抗议,心里其实比谁都高兴,他巴不得齐啸云跟老妈再好一些呢。 夏妈妈有了儿子和正经“儿媳”,余谨不在的缺憾也就不那么强烈了。 今年余谨早早打电话告诉夏妈妈要留在Z市,除了吴导那里的实验需要有人照应,还因为与他血缘最近的那位亲人已经去世,他不想触景伤情。 他的态度非常坚决,夏妈妈说不出什么,只能叹息。 夏宁远知道夏妈妈心底是希望余谨回来的,她年龄大了,总是希望家里人多热闹。 可是感情的事情就是这么玄妙,不管是他还是余谨都很清楚,彼此的关系早不复说开之前的亲近。 再加上余谨独自奔丧……虽说仍有着亲人的情份,到底显得薄弱许多。 他刻意不提余谨,夏妈妈的注意又更多花在齐啸云身上,渐渐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元宵十五一过,夏宁远得赶回宏智公司继续实习,还要抽空去学校报到,必须得动身了。 夏妈妈年年送儿子离开,今年尤其舍不得。 齐啸云似乎在夏妈妈身上找到了亲情的寄托,比夏宁远更为伤感,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私下却连着几天没睡好,最后黑眼圈都出来了。 上火车那天,齐啸云眼圈一直红着,夏妈妈也拉着他叮嘱个没完,路人都把夏宁远当成电灯炮,硬是以为那俩才是母子,把夏宁远搞得哭笑不得。 回到Z市后,齐啸云继续他的培训课程,夏宁远又开始公司学校两地跑的日子,中途找了个时间给余谨捎了袋夏妈妈交待的年货。 余谨还是老样子,精神不错,但瘦削得很,神情虽然淡漠,身上的傲气却少了许多,只是显得过于沉默。 大约是跟着吴导久了,他的眉眼也染上了少许严厉之色,往往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很有点做教授的架式。 夏宁远和余谨面对面坐着,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余谨除了道谢,似乎没什么多余的话和夏宁远诉说,可也没有走的意思,只是不时地低下头啜饮着茶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宁远从来就没懂过余谨的心思,也不差这次。 不过他真怕余谨这个样子……他宁可余谨还像以前那样坏脾气,又或是如重生之前那般没心没肺,也不愿意见到现在的反应。 “小谨,我还有事……”夏宁远讷讷地说,直白得令他自己都觉得尴尬,可是嘴笨,不懂得如何委婉。 余谨突然就笑了:“小远,你好像很怕我?” “……”夏宁远连连摇头摆手,心中觉得更是窘迫,他怎么能说只是感觉与余谨之间越发生疏,几乎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彼此间压抑的气氛只让他想逃。 这其中也许有余谨的原因在,可也有他的。 夏宁远清楚地知道,从他决定一步步离开余谨开始,这样的结局几乎是必然,哪怕他尽力避免,也终究会走到这一步。 他到底只是个普通人,无论刚重生时多么迷茫甚至不愿意承认的恨着,如今他的工作、感情,一切如意,不管前辈子余谨是故意放手还是一时大意,他已经不再有追根究底的欲望,甚至是打心眼里希望余谨能过得好些。 正因如此,看到如今的余谨,他真的很难过。 “小远,我见到萧毅了。”余谨放下茶杯,垂着眼,表情是令人心惊地漠然,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他想和好,我答应了……” 第47章 实在的爱情 … 那天的见面,最终是以沉默收场。 余谨所做的决定,从来不会因他人意志而转移,夏宁远能感觉到,余谨并不是想听取建议意见才说这些,而仅仅像是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在重逢时,无意地聊聊近况,告诉对方:我很好! 夏宁远虽无法理解,也只能尊重。 在此之后,他们就像是突然断绝了关系一样,没有再见过面,甚至通个电话。 夏宁远已经顺利通过实习期,成为宏智公司的正式编制员工,日常工作渐渐忙了起来,平时身边有齐啸云,每周固定时间跟夏妈妈通电话报备近期情况,生活充实忙碌,等发现好久没有余谨消息时,也不过是短暂的愣神。 余谨到底不是夏家的一份子,和夏宁远没有了情感纠葛,所谓的亲情若失去刻意的维系,只会渐渐淡薄,更何况,是余谨自己走了出去。 意识到这一点,夏宁远也不知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 夏妈妈把曾经对余谨的挂念都转移到了齐啸云身上,平时跟齐啸云说的话比跟夏宁远说得还多,等夏妈妈同样发觉余谨许久不曾联络,已经到了六月。 六月二十日,是发放毕业证与学位证书的日子。 夏宁远特意请了一个星期的假,除了领证,还为了能与系里的同学们做最后的告别。 大学四年,几乎是人生中最灿烂的时光,不用为生活忧虑,有足够的能量体验肆意的爱情、热血的友情,不怕受伤,无所畏惧。 每一位刚进入大学的学子,都有着一只脚已踏上成人道路的意识,每当学业繁重时就盼望着能早日脱离,彻底地告别总也没完没了的课程,然而这一天真正到来,那些兴奋与期待却变得渺茫,剩下的是对隐隐察觉到的残酷社会的畏惧感,以及告别拥有任性权利的无措。 不管是在本地亦或是外地实习的大四学生们,纷纷提前回到校园里,如同进行最后的狂欢一般,男生整日整夜到处晃荡着,或勾肩搭背地冲着新生吹口哨,或通宵达旦地喝酒,酒醉之后抱头痛哭,甚至有人爬上教学楼的顶楼,在凌晨日出时学着人猿泰山嚎叫,然后在门卫愤怒地搜寻中抱头鼠窜,女生们则热衷于制作同学录,写留言册,互赠小礼品。 曾经的情敌握手言和,互相打过架的对手们开始惺惺相惜,而相爱的情人,大多忙着分手,校园里处处可见故做潇洒的男生与女生,但一转身,背向而行,两人的脸上却同时湿润。 一旦他们踏上社会,那些毫无利益的单纯情感恐怕就再难遇到了。 校领导们个个也都是从青春里走出来的,很能体会这些即将毕业的学生们是什么心情,只要不是太过份的违纪,例如打架斗殴或是毁坏公物,根本就是持着放纵的态度。 夏宁远已经经历过一回,但重新见证这一刻,仍然有种淡淡的惆怅伤感。 毕业时,大家都会说五年后我们再见,十年后我们再见,然而五年十年后的我们,真的还能再见吗? 只要离开了这座象牙塔,无论是谁,很快就会被现实压弯脊背,学会低头与妥协,每天忙忙碌碌,为了生活,再回想起校园,就如同一个美好的梦境。 可是不能轻易停下脚步,不能回头,工作永远做不完,事业永远没有达到功成名就,和别人相比,永远只是垫底,那么的失败……曾幻想的再聚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 所谓的再见,最好是再不相见。 也许再过五十年,彼此老去,白发苍苍,才能够真正毫无功利心地坐在一起,忆苦思甜…… 夏宁远胡思乱想着,连主席台上颁发证书的老师念到自己的名字都没听到,最后还是齐啸云轻轻推了一把才清醒过来。 这一日的天空特别蓝,万里无云,太阳还不是那么晒,晨风吹得人舒服极了。 夏宁远一步步地走上操场正前方的主席台,从老师手里接过证书,机械地对着摄影机微笑,有种再世为人的沧桑感。 有多少人一生中能有两次大学经历?夏宁远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今后无论生老病死,祸福与否,都值得感恩。 在一系列毫无新意地仪式结束后,同系的学生们都挤在一起,又哭又笑地同时抛起头顶的方帽,在集体照中留下身影。 当然,最终留下的完美定格往往要连续拍个几张才能得到,因为总有人过于激动抛得太早,以致于按下快门的时候,他还忙着低头找帽子。 而到了这个时候,不管是即将毕业的同学,还是拍照的摄影师们,往往都格外宽容,务必使每一张照片达到完美。 夏妈妈也特意请假来参加毕业典礼,并且拉着齐啸云拍了不少照片,尤其是最后那张被夏宁远和齐啸云共同搀着的三人合照,被张诚戏谑地称为全家福。 这辈子夏宁远与张诚廖仕杰之间的关系更为友好,除了彼此留下联系方式,夏妈妈也同那两个活宝一起合影留念。 照片中的张诚穿着一身学士服,却摆出个太监拜见老佛爷的姿势,而廖仕杰也搞怪地躬着身,伸出一只手让夏妈妈搭着,跟张诚相得益彰,逗得夏妈妈合不拢嘴。 至于那些没有被毕业分飞所吓倒的情侣们纷纷借着家长参加典礼的机会,忙着给家长牵头见面,如果没有意外,他们毕业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找工作而将是结婚。 在各色忙着交流感情的学生与家长之间,夏宁远也看到了余谨,他并不是独自一人,身边还站着萧毅。 撇开别的不谈,萧毅英俊的外型和余谨清冷的表情配在一起,挺有视觉冲击效果,确实是很配,就是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历尽千帆决定重头再来,还是继续重复之前有今日没未来的老路。 萧毅毕竟没有离开太久,许多学生都认得他,而他也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滋味,风度翩翩地向着每个来打招呼的人点头示意。 夏妈妈本想过去找余谨拍张合影,但余谨也不知道看到了没有,突然拐了个弯领着萧毅往别的方向去了。 夏宁远想了想,告诉夏妈妈余谨正跟他的情人在一起,或许不太方便和他们见面。 夏妈妈听了一个劲地念叨怎么不带给她看看,好歹也能把把关之类的,但却没有要求非找到余谨不可了。 江滨的房子在四月初就已经交房,目前装修已经进入尾声。 夏宁远他们还可以在宿舍里多住一段时间,夏妈妈却不方便,于是在学校招待所呆了一晚,第二天跟张导师吃了个饭,郑重谢过他对儿子的提拔,就独自回F市去了。 这一回分离大家都不觉得伤感,因为只要到了七月底,就可以正式入住江滨,到那时,夏妈妈只要愿意,随时可以过来长住。 夏宁远和齐啸云都喜欢简洁大方的室内设计,并没有搞特别多花样,除了卧室以外的空间都计划打通成半封闭状态,不用玻璃隔挡,这样不仅使得视野更加开阔,也显得极为温馨——无论何时,只要抬头,似乎总能轻易地找到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另一半。 十楼的位置不算太高,但是恰好没有受到遮蔽,从各个卧室都能看到江景,尤其是夏宁远别出心裁,要求装修师傅利用套房拐角的一处空间隔出个小书房,墙面打穿换成单向的全封闭强化落地玻璃,坐在书桌后能清晰看见270度江景! 装修师傅连连称赞夏宁远有头脑,就连齐啸云也对这个小书房情有独钟。 夏宁远心中偷乐,他可是见过不少后世的经典房型设计,那时候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所谓的望江豪宅,再对着自己的存折叹气,最后老老实实地买套二手房,努力还贷。 而现在,他却在这个黄金地段拥有了自己满意的房子,今后这里还会住进他的爱人和亲人。 人生最美满的事也不过于此了。 搬家那天,夏妈妈特意从F市赶过来,又是烧火盆,又挂八卦剪刀,特别郑重,弄完了还担心装修气味没褪干净,执意让夏宁远和齐啸云去买两盆仙人掌回来吸毒气…… 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夏宁远也不和夏妈妈拧,干脆顺便把原来就打算做入室花园的那块地方提前整了出来。 其实夏宁远装修的时候就想着这个房子是要住长久的,不管漆料还是建材都往好的挑,一律要带绿色环保标志,再加上室内的装修并不花哨,七月初结束装修,到搬进来这段时间气味早就散得差不多了。 这么一折腾他攒的那些钱当然不太够,不过他的工资存折都放在齐啸云那里,大样的家具又有夏妈妈出了,人也粗心,齐啸云没吭声,他还以为有多。 等到入室花园完工后,一起算总帐时,夏宁远才发现比预算多出一大半,这才知道齐啸云贴补了不少。 对此齐啸云倒不在意。 他在Z市长大,对地段的敏感度其实很高,现在江滨已经初具规模,不用多说都看得出未来有多金贵。 夏宁远如何在江滨折腾出一套150坪的房子,齐啸云其实并不清楚,就算有些投机取巧的成份,可未来的价值却是实实在在,而这样一套房子夏宁远却记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有的时候金钱并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可是却能很好体现一个人的真心程度。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魄力在产权证上加记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名,哪怕双方共同负担花费。因为谁也不能保证未来不会翻脸,那时各种法律纠纷又该怎么处理? 然而夏宁远这么做了,甚至在齐啸云带着户口本,被夏宁远拉到房屋土地管理局登记之时,他都不知道夏宁远打的是这个主意。 那一刻,齐啸云无疑是感动的。 他没有拒绝。 因为从小没缺过钱,齐啸云对金钱的概念仅仅是数字,他比大部份人都更加随心所欲,因此,若是换一个人说要送他一套房子,恐怕他也不至于有什么特别的感想。 可夏宁远不同,夏家并非什么豪门大户,夏宁远多么认真的工作攒钱齐啸云看在眼里,他很明白,夏宁远只是在用一种毫不浪漫的方式表达决心、下半辈子携手而行的诚意。 也许这方式很土,却比他们立刻出国登记结婚都要实在。 沈嫣再打电话过来,问齐啸云为什么不回家,甚至连个人衣物和私人用品都统统不见时,齐啸云几乎是面带笑意地告诉了沈嫣夏宁远所做的一切。 身为父母总是希望子女过得好,一生无忧,吃饱穿暖,身体安康。 沈嫣虽然难以接受自己优秀的儿子居然是个同性恋,更加恨着让自己儿子成为同性恋的夏宁远,却没法再指责夏宁远的任何不是。 就如同夏宁远所说的,除了他不能成为女人,他能为齐啸云做的远胜一个女人可以做的一切。 “妈,我要和小远出国结婚。”齐啸云平静地说。“我希望你和爸能一起来。” 沈嫣沉默良久,终于长长叹息一声:“我会让思齐帮你们找个合适的地方。” 挂了电话,齐啸云一脸淡定地走进客厅,对着正在拖地的夏宁远说:“找个时间我们出国登记结婚,你先给妈办个护照吧。” 夏宁远猛地抬头,一个没留神,踩在拖把上,直接摔了个仰面八叉。 第48章 雨夜拜访 … 夏宁远连着好多天都心不在焉,虽然做事没出什么岔子,可也看得张导师胆颤心惊,就怕夏宁远飘着飘着,从楼梯上滚下去,或是平地摔跤。 问夏宁远出了什么事,他就会由梦幻的表情瞬间转变成傻笑,整一个痴呆儿童。 张导师又是纳闷又是好笑,直觉认定这孩子一定是恋爱了。 年纪大了,就会多出那么点八卦之心,张导师平时也没见夏宁远提早下班去约会,或是有女孩来找什么的,心里实在好奇,差点就打算让夏宁远带着女朋友来给他把把关。 后来一想,夏宁远也就这几天才不太正常,估计刚进入状态,说不准会不好意思呢,不如等过些时候再说。 张导师的脑补能力相当不错,只不过他万万不会想到,若是夏宁远真的把所谓的恋人带到他面前,恐怕他会直接厥过去,把关神马的绝对只是浮云。 夏宁远是个比较迟钝的人,这直接体现在他对一些事情的后知后觉上。 齐啸云说要结婚,夏宁远当然是又惊又喜,可也就是摔了个八叉,事后该干嘛干嘛,仿佛一切是水到渠成,无比自然。 到了晚上,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做梦,每隔一会儿就向齐啸云确认一回,连在两人和谐运动的过程中,他居然也突然停下动作,傻气十足地要齐啸云再说一次。 最后齐啸云烦得不行,直接翻身把夏宁远压在下头,用力一夹,夏宁远顿时没功夫再想七想八,只记得埋头苦干。 完事后,齐啸云根本不给夏宁远开口的机会,一翻身闭眼就睡,见他一脸疲色,夏宁远只能把话憋回肚子里,一夜辗转反侧,之后连续几天都魂不守舍。 出国结婚其实一直在夏宁远的计划里,但饭得一口口吃,事得一样样做,房子是安身立命的所在,自然得先办好。 更何况夏宁远还没出过国,也不懂具体手续,只隐约记得个人的银行帐户里至少得有大几万的冻结资金,好像需要冻上三五个月后才能解开…… 齐啸云的银行帐户肯定足够,但夏宁远这边因为房子装修已经花光了所有积蓄,夏妈妈手里的应急资金他又不愿动用,而他还想着凭自己的本事赚到这笔钱,这么一来结婚只能往后推,至少得等到从股市里赚回那五倍的利润,才有可能实现。 看看时间,似乎快到牛市了,只要两年,夏宁远觉得完成这个目标并不困难。 不过现在齐啸云主动提出,那夏宁远当然不想再拖了,所谓的自尊心比起实实在在的跟齐啸云拥有法律认可的关系,那简直不值一提。 等到夏宁远终于冷静下来,陈思齐那边也有了消息。 以个人名义前往欧州的签证比较麻烦,不过陈思齐与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的一家公司有业务往来,可以借用公司的名义担保申请签证,而且那里的市政厅恰好接受同性婚姻的注册登记。 至于齐啸云,他原本就有欧州旅游的记录,再次申请很轻易就会得到批准。 这时候办理护照手续特繁琐,数码现场认证还没有正式启用,需要去指定的摄相馆拍照,并且拿着所谓的回执单和一堆证明外加户口薄到出入境中心去排队办理。 一切妥当后,快则一个月,慢则两个月护照才能下来,之后还要去户口所在派出所做个无刑事犯罪证明,这又必须等上半个月到一个月,然后带着全身体检的健康证明去使馆送签,据说还有面试神马的。 夏宁远听得郁闷,他记得日后出入境不要太方便啊,通过旅游公司找人帮忙代办,这中间许多环节都可以简化,专业又安全,现在只有个人中介,全是黑户,听着一点也不靠谱。 不过在现在结婚还是日后结婚这两个选择中,夏宁远果断地选择前者。 他自己的户口已经从学校迁到江滨,可以立刻着手办理,而夏妈妈的户口还留在F市,只能让夏妈妈请假去办。 可怜夏妈妈一辈子都没坐过飞机,现在索性就直奔国际了,那些具体手续光听都够晕了,差点就大摇其头。 但儿子成了同性恋,抱孙子是没戏了,本以为能看到小两口和和美美就是万幸,至于结婚这种到死都见不着的事,没想到居然可以出国去办……简直就是逼上梁山! 夏妈妈一咬牙,这勒着裤腰带也得上啊! 许多事听着令人生畏,真正着手去办时会发现也就那么回事,不过多跑几趟的问题,有耐心就行,剩下的大部份时间主要还是等待。 在此期间,沈嫣来夏宁远他们的新家看了看,来时表情各种不满意,可儿子舒舒服服地坐着招待,端茶倒水送果品,全是夏宁远包的,她走的时候实在挑不出毛病,就拉着齐啸云长吁短叹,死活不撒手,最后还是陈思齐找了个借口把她哄了回去。 夏宁远倒不觉得生气,只是有些无语。 他一直觉得沈嫣和陈思齐之间腻歪得非常诡异,不过齐啸云说到沈嫣和陈思齐有一个孩子,天生有暗疾,之后再怎么努力,也没造出新的来,检查做了一堆都查不出毛病,突然就有点理解了:夫妻之间缺少别的寄托,更为亲密似乎也不足为奇。 到了十月长假,夏妈妈也来江滨住了一段,但不太适应这里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的气氛,头尾九天的假,扣去来回两天的火车时间,在江滨就住了三天,一直在抱怨大城市里没有人情味,走的时候跟解脱了似的。 夏宁远也很无奈,目前一期的房子里住着的全是非富即贵,就算楼下绿化再好,也没人去散步聊天,就跟生怕被人认出来一样,难怪夏妈妈觉得闷,恐怕也只有等到恒桥把二期三期的房子都建起来之后,才会变得热闹些。 时间进入十一月下旬时,又发生了一件好事——齐啸云一张自然景观照得到了培训班老师的赏识,推荐到某个业余摄影比赛里,居然收了个不大不小的奖,甚至有一家摄影杂志主动向齐啸云邀约新照。 那家杂志社目前才刚起步,不过夏宁远隐约对它的名字有些印象,日后应当发展得不错,而且合同上描述的机制比较灵活,没有固定的工作量,只要求有新照时做为第一提供对象,当期刊发的的照片将获得相应报酬,若是没有采用则退回或是征得同意后以略低的价格收录待用,总体来说,还算厚道。 齐啸云原本没打算把摄影当成正业发展,对杂志的邀约不是那么上心,可听夏宁远居然颇为推崇,觉得反正没什么压力,就签了合同回寄过去。 当天晚上,夏宁远特意做了一桌好菜算是给齐啸云庆祝得奖,齐啸云难得也主动做了道水果沙拉,吃得夏宁远眉开眼笑。 饭后两人一个洗碗,一个擦碗,迅速地处理好厨房卫生,准点一起坐到电视机前看新闻。 一开始是正经的一人各坐一边,不过看着看着,夏宁远就凑过去搂住齐啸云,手下暧昧地乱动,脸上却装老实卖乖。 最近一段时间他忙得很,早出晚归的,两人最多只是亲亲摸摸,却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按理说他们都住在一起好几个月了,就算是新婚也该过了蜜月期,可大概都是男人,就算心中再怎么爱,也不可能太肉麻,越是如此,夏宁远越觉得还不够满足。 他发现对齐啸云的感情与依恋越来越深,甚至完全无法想像如果没有这个人,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特别是到了晚上,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总想着能把齐啸云拖回卧室大战三百回合,当然了,在客厅里直接上演全武行也没问题,不过齐啸云每天除了雷打不动看新闻,还要固定看两三档节目,一档诸子百家,另外两档与摄影旅游有关……他真不想承认自己比不上电视有吸引力。 齐啸云还没放弃争取上位的念头,不过在夏宁远的欲求不满面前,他只能败退,幸好他们每次在一起相互都很尽兴,在不在上面,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更何况,如果只是单纯地说上下位置,齐啸云其实也有过好几回在上头的经验,虽然只是做为接纳那方,却每次都能让夏宁远失控。 所以说,有些人天生聪明,不管身处什么境地,一样有能力翻身做主人。 此时夏宁远心里打什么主意,齐啸云当然有数,他也不表示反对或是同意,只是斜了夏宁远一眼,似笑非笑,把夏宁远的心挠得更痒了。 夏宁远先是试探性地凑过去在齐啸云耳后及脖颈处用鼻尖蹭个不停,见齐啸云没有推拒的意思,就开始得寸进尺地扳过齐啸云认真看电视的脸,探出舌尖描绘齐啸云的唇部线条。 齐啸云退了退,却被夏宁远拦住了腰,他如放弃般地轻叹一声,微闭双眼,张开了嘴,表示默许。 夏宁远得了暗示,更是得理不饶人,索性一边亲吻齐啸云,一边摸索着把电视声音调成静音,满室主持人庄重严肃的说话声顿时被彼此沉重的喘息所代替。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阳台与客厅之间的门开着,沙沙的雨声传进室内,使得激烈的亲吻意外多了股缠绵的味道。 齐啸云突然发力推了夏宁远一把,夏宁远没有防备之下被推倒在沙发上。 夏宁远先是一惊,以为又要和齐啸云争一番上下,没想到却见齐啸云长腿一跨,坐在他的腰上,两手交叉提起T恤下摆,舒展手臂,将T恤拉过头顶,以一种极性感的姿势将衣服反脱了下来。 齐啸云的皮肤很白,但漂亮的肌肉线条使它看起来毫无病态,反而如艺术品一般,使力与美极好地结合在一起。 夏宁远忍不住就抬手在齐啸云充满韧性的腰间抚摸,慢慢地向上移动。 齐啸云俯视着夏宁远,双眼微眯,如同国王巡视自己领地一般的神情,又像一只抓住了猎物的猛兽,正琢磨着如何下嘴。 夏宁远立刻硬得一塌糊涂,呼吸瞬间变调。 齐啸云是个相当忠实于自己欲望的人,一开始他或许会羞涩窘迫,可一旦令他觉得这是天经地义,就再难看到他无措的反应了。 事实上,自从他们俩的名字出现在同一张产权证上之后,齐啸云就渐渐放开,几乎没再因夏宁远挑逗而显得羞赧,反倒是夏宁远,被齐啸云倒过来调戏了好几次,差点招架不住。 不过夏宁远虽然有些遗憾看不到如小白兔一般的齐啸云,却也同样喜欢眼前这副充满男性压迫力的样子,反正都是情趣。 齐啸云的后臀正压在夏宁远的小弟弟上头,有什么反应自然是清清楚楚。 夏宁远只见齐啸云突然勾唇一笑,正目炫神迷间,自己胯间硬挺的部位又被有意无意地挤压了数下,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腿间的小夏几乎要撑爆裤子。 就在这时,挂在门边的可视对讲机突然响了。 扫兴!!!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这个念头。 齐啸云皱了皱眉,挪开一些,刚要起身去接电话,却被夏宁远摁住狠蹭了几下。 两人之间被冲淡的欲望又变得高涨起来。 可惜对讲机还是响个没完,这回齐啸云懒得动了,直接踢了踢夏宁远,夏宁远只好认命地去接电话。 保安小王先是对这么晚打扰户主表示歉意,随后又说有位男客认识夏宁远并要求拜访,是否需要放行。 夏宁远和齐啸云同居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因此搬家了也没告诉过几个人,正纳闷会是谁这个点上门,就见小王挪出位置,让身边的访客走到自己之前所站的位置——余谨脸色苍白地出现在夏宁远眼前,一头湿发还在不停往下滴水,唇色冻得发青,左颊上四道清晰的指痕。 第49章 扭曲的爱 … 余谨是从夏妈妈那里得到这个地址的,他一直是个要强的人,如果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绝不会以这样一种姿态出现在夏宁远面前。 饶是如此,当他走进江滨小区时,从心底深处涌出的不是安全感,而是更多的惶惑。 夏宁远的家境如何,余谨再清楚不过,在接待处等待保安联系业主时,那时不时出入的豪车,还有保安室里明显极具现代化科技的各种设备,都在无言地昭示着这是个高档住宅区,夏宁远怎么可能住在这里? 待迈进大门,看到坐在沙发上专心看电视的齐啸云时,余谨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中猛地对夏宁远生出几分怒其不争的复杂感觉,可再想想又不太对,无论是夏妈妈还是夏宁远都不是愿意吃软饭的人…… 夏宁远亲自去接的余谨,此时正在收伞关门,看余谨站在玄关不动,还当他是拘谨:“小谨,拖鞋在你右手边的鞋柜里,客房那里可以淋浴,你先洗个澡换身衣服,把这里当自己家,别客气。” 齐啸云像是才发现余谨一样,慢慢地站起来,露出一丝完美的微笑,他对着余谨点头示意,客套而不显得过份疏离:“余谨,想喝点什么?开水还是茶?” 夏宁远立即接过话头:“啸云,我去煮姜汤,你别忙了,再过几分钟就是百家讲坛。” 余谨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齐啸云唇边的笑纹更深了些,带着明显的愉悦坐回沙发。 夏宁远看余谨还是不动,就伸手推了推,余谨这才略显麻木地换下鞋子,接过夏宁远匆匆忙忙翻出来的浴巾衣服,沉默地进了客房。 齐啸云见房门关上,走到厨房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夏宁远刚打开煤气灶,把汤锅放上,闻言只是摇头:“他没有说,我觉得可能和萧毅有关。” 上一回余谨挨巴掌是因为萧毅的母亲,这一回,那明显粗大的指痕必然不是女性造成的,可夏宁远不敢往萧毅身上想,如果真的是他,那未免太可怕了。 情人之间可以吵嘴,可以冷战,一旦上升到动手的地步,有一就有二,无论是身理还是心理上造成的伤害绝不是事后道歉可以弥补的。 齐啸云听了也是皱眉,过了许久才说:“还是问清楚比较好,万一只是误会,你插在他们之间,处境会很尴尬。” 夏宁远觉得有点棘手,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萧毅当初不就因为自己和余谨关系不错,故意让篮球队来找麻烦吗? 针对他一人还不要紧,可如今齐啸云也住在一起,万一有什么波及到齐啸云,那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而且,齐啸云是不是也会同样因为余谨的介入而感到不快呢? 可余谨现在的情况确实很糟糕,夏宁远实在做不出把人推走这样的事…… 夏宁远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先问明白怎么回事,没有什么解决不了。”齐啸云淡然的语气感染了夏宁远,他慢慢安下心来。 余谨的动作很快,从客房里出来时已经恢复了些血色,只是眉宇间仍透着股深沉的倦意。 夏宁远看着他喝下姜汤,才小心问道:“小谨,是萧毅吗?” 余谨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脸颊处的指痕,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这个反应,就是在说没错了?夏宁远有点火大:“他怎么能随便打人?” 齐啸云适时地在夏宁远肩头按了按。 夏宁远深呼吸了一下,又沉声道:“到底什么事?” 余谨好半天才艰涩的开口:“他在外边有人,我发现衣服上有女人的长头发,还有香水味,结果就吵了起来。” 说到这里,他露出有些迷茫的表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每回都说是应酬,他只爱我,总是要我相信他……我实在受不了,就说要分手……” “他突然很生气,说我老是疑神疑鬼,揪着过去的事不放……”余谨断断续续地说着,那神情不像是倾诉,反而像在困惑地回忆着。“我觉得很累,拿了行李箱要走,他就把箱子踢飞了,衣服洒得到处都是……” 后面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萧毅气急败坏下打了余谨。 “……我就一个人出来了,他不敢再拦我……” 夏宁远看着余谨说不出话来,虽然只有廖廖数句,但亲身经历绝对不止于此,否则以余谨的性格怎么可能把两人世界的纠葛告诉外人?那得有多么压抑,多么沉重,到了完全无法克制的地步,才会如此。 “余谨,你肯定萧毅在外面有人?”齐啸云问了最关键的一句。 余谨迟疑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摇头:“我没有见到,他也不承认。” 夏宁远满肚子的火突然就熄了,按余谨所说的那些情况,已经是明明白白的出轨证据,可齐啸云说的也对,连当事人都没有承认,或许真的只是误会?不过,就算是误会,打人也太下作了。 “那你是打算和他分手?”齐啸云追问了一句,两眼紧盯着余谨。“想好了?” “我……”余谨明显动摇了。 夏宁远觉得有些失望:“余谨,你和萧毅根本不是一路人,这样下去你会把自己毁了。” 齐啸云淡淡道:“我觉得还是让萧毅过来当面对质比较好。” “还有什么好说的?”夏宁远对齐啸云此刻的反应难以置信,他不是说过余谨和萧毅根本不合适吗?为什么现在却反而有撮合的意思? “……我现在不想见到他。”余谨态度忽然强硬起来,显得很激动。 见状夏宁远连忙安抚,之后又把余谨送入客房,找出一床薄被,安顿他睡下。 关了门,走回客厅,夏宁远发现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齐啸云人也不在沙发上,平时总是显得温馨幸福的空间瞬间变得冷清起来。 关好阳台与客厅之间的落地玻璃门,夏宁远轻手轻脚地摸进卧室,发现齐啸云果然躺在床上,只是平时必然会点着给他照明的小灯没开,似乎在明明白白地表达着不快。 夏宁远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爬上床从背后抱住齐啸云。 齐啸云没有动弹。 “你在生气?”夏宁远在黑暗中迷恋地嗅着齐啸云的气息,有些不安地问道。 齐啸云身体绷得很紧,明显没有睡着,可就是不说话。 夏宁远有些慌神,他笨拙地亲着齐啸云的耳朵和后颈,傻兮兮地追问不休:“啸云?” “我不喜欢他住在我们家里。”齐啸云被缠得不耐烦了,闷闷地说了一句。 夏宁远只听到了“我们”两个字,心情立刻大好:“小谨的情绪不太稳定,先收留他几天……” “几天?”齐啸云略带嘲意。 夏宁远愣了愣,这可以算是齐啸云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对余谨表现出敌意了。 老实说,在一瞬间,夏宁远心里是有些不快的,甚至很不自在,他向来都注意着把握好与余谨之间的距离,自问无愧于心,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那些情谊始终是在的,现在余谨被外人欺负,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可马上他就想起齐啸云和孟非相处的时候,自己似乎更加不爽……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明天我就联系萧毅。”夏宁远又亲亲齐啸云的耳朵,真心实意地道歉。 齐啸云略显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语气也缓和许多:“萧毅可能真的有对不起余谨的地方,但他不像是会随便动手的人,你想帮余谨可以,先搞清楚余谨到底想要什么。” 大约是怕夏宁远不明白,齐啸云又补充了一句:“我看余谨不像是真的打算分手。” 夏宁远被训了一顿,心情有些沮丧,对余谨与萧毅之间的关系感到更为不解:“他们这样互相折磨有什么意思?”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齐啸云回了一句典故。 夏宁远只能叹气。 因为有余谨在同一屋檐下,虽然明知并没有挨在一起,但两人都没了进一步深入接触的欲望,只是互相用手为对方服务了一把,草草擦过就睡了。 第二天天刚擦亮,可视对讲机又欢脱地响个不停,这回是萧毅来了。 余谨做为客人自然不方便出来接听,他还不知道萧毅已经追了过来。 夏宁远想了想,也不通知余谨,只和齐啸云打了个招呼,自己下楼去见萧毅。 萧毅的情况比余谨好上许多,他是开着车来的,浑身上下没一处湿,只是头发略显凌乱,两眼充满了血丝,仅仅是在招待室等了一会儿,手边的烟灰缸里已经插了两只烟头。 招待室不适合谈话,夏宁远就领了萧毅往江滨公园那里走。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江边,夏宁远还没想好怎么起头,萧毅已经先开口问道:“余谨他怎么样?” 不说还好,一说夏宁远就来气:“你下得了手又何必问?” 萧毅有些失魂落魄,完全没有以前的意气风发,他狠吸了两口烟才哑着嗓子苦笑:“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信,我从来没想过动手,但是余谨他……”他试着想找词语来形容,但是显然失败了。“他有时候很会刺激人,我一时失去理智,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走了。我追着他一路过来,在你们小区外坐了一个晚上,连我都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 夏宁远想到余谨刻薄起来的样子,有些哑口无言,像他从小习惯了余谨的脾气,也有个别时候被郁闷得说不出话,更别提萧毅这个大少爷了。 看起来,一段感情改变的不止是余谨,还有萧毅。 一时间,夏宁远对萧毅的感观改变了许多。 “余谨说你外头有人?”再次开口,夏宁远已经少了些偏见,多了些就事论事。 萧毅烦躁地掐灭手中的烟,想丢,却又因为地面整洁得找不出纸屑而丢不出手,只能捏在手里。 夏宁远不知怎么的,并没什么深恶痛绝的感觉,只觉得滑稽:“萧毅,如果你不爱余谨,还是分手吧,他不是个玩得起的人。” 萧毅的呼吸蓦然急促:“夏宁远,你根本不懂我和余谨之间的问题就不要乱说……” 夏宁远有些不服气,可想到齐啸云那句子非鱼,又沉默了。 “……余谨跟我复合之后,就一直不和我同床。”萧毅显然也豁出去了,语气有些暴躁,又从裤兜里摸出一只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他肯为我洗衣服,做饭,跟我接吻,为了等我回来能喝上一碗煲汤坐到半夜,但是我一有那方面的要求,他就躲,我觉得他还在计较以前的事,可是不管怎么哄,他都那个样子。” 萧毅叼着烟,苦恼地抓着头发:“有一段时间我完全不想回家,怕看到他,就跟朋友去酒吧喝酒,这样喝醉了回家就不会多想,结果有回喝多了,脑子一浑……” 一开始,萧毅心惊胆颤,深怕被余谨发现后又大发脾气,但是那次却成功过关了。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萧毅也说不清为什么,他不想和余谨分手,可是又觉得压抑,似乎只有不断地出轨,回到家里才会觉得对余谨更加的歉疚,才能对余谨更加的好。 萧毅几乎想不起来曾经会因为稍微亲昵的一个动作而心跳加速的心情,也不记得余谨第一次愿意收下他的礼物时,那种由心底而生的满足感,他现在脑子里想到余谨,总是会出现他们再度重逢时,那副削瘦的身形,以及看向自己如同对待陌生人一般的眼神。 那一刻他无比心痛,又恍然醒悟自己其实一直没有忘记那个男孩,这种感情或许是爱,而且他觉得还有机会挽回。 然而,事情的发展不知道从哪一个环节脱离了轨道,一切都变得扭曲。 最后的胜利者可能是余谨,也可能谁也不是。 夏宁远无法理解萧毅与余谨的相处之道,可是萧毅的痛苦是毫无作伪的,他只能让他们见面。 余谨最终还是跟着萧毅走了,也不知道萧毅到底说了什么,居然能让他唇边带笑。 夏宁远的心情没有丝毫轻松,也许是错觉,他觉得从余谨的笑容里感受到的不是爱情,而是残酷。 第50章 暴风雨前的平静 … 这一年冬天来得特别迟,直到十二月中旬,才终于骤然降温,街头再不见英勇的短袖军,各个行人都套上了厚实的外套,将半张脸埋进立起的高领中。 夏宁远也穿上了齐啸云帮他买的外套,明知有些幼稚,仍然不经意间露出少许志得意满的神情。 有必要说一句的是,齐啸云虽然对衣着也不太上心,但明显比夏宁远有品位多了。 张导师更加确定夏宁远是谈恋爱了,他终于按捺不住八卦之心,趁着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机会,暗示夏宁远可以把女朋友带给他瞅瞅。 咳,为避免被误会成为老不尊,张导师自然没有说得太过直白,总之各种迂回曲折地旁敲侧击。 夏宁远的思维回路属于直线型,他根本没听明白张导师的良苦用心,反而张口又要请假。 张导师有些气结,虽然信息机已经投入一期试用,但信息部的事情可越来越多了,就算不断招新,那也没从部门建立起就过来做苦力的夏宁远用着顺手啊! 他不由得质问起自己这个当成半个后辈兼心腹的手下爱将:“宁远啊,年轻人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啊,说说吧,这回请假又因为什么?” 夏宁远其实也觉得不好意思,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在不断互探底限的,他感觉得出来张导师喜欢自己,虽然时刻提醒要保持着恭敬感恩之心,可潜移默化间,无论是行事还是说话,总会不自觉地亲近随便许多。 “张老,我要去G市办一下比利时的签证,已经托人帮忙安排尽快办理了,但是至少得在那等五到十天的时间。” 张导师听了一愣,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比利时签证全国只有三个城市能办理,G市是其中一个,虽然签证费用比较高,不过等待周期相对较短,夏宁远所说的五天到十天的审核期的确是最短时限了。 “要出国旅游?”张导师对夏宁远的个人性格和家境都比较了解,他感觉夏宁远并不是一个追求享受的人,倒不是说旅游不行,可出国既麻烦又费钱,不像是夏宁远会做的选择。 夏宁远踌躇了一下,决定还是照直说。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虽然是靠自己得来的,可是每一样都有张导师的护航,他尊敬这位导师,如张导师视他如半子,他心底也同样把这位导师放在父辈的位置上。 “张老,我打算春节的时候和我家那位去比利时结婚。”他含糊地说。 张导师张着嘴,手里的筷子啪地一下掉桌上了……这才多久的功夫,哪家的姑娘这么能耐,居然就把夏宁远这傻小子的心给勾走了? 夏宁远被张导师苦大仇深的眼神看得直发毛,他明智的没把我家那位是男的说出来,这也太考验老人家的心脏了。 果然,张导师再顾不得面子问题了,一个劲地追问夏宁远家那位的情况,甚至不满地埋怨夏宁远居然不带人来个上门拜访之类的,末了还一个劲地感慨现在的年轻人把老传统都丢了,好好的国内喜宴不办,非跑到国外去公证结婚。 夏宁远满头大汗,差点藏不住把齐啸云给供出来。 “他……害羞!”夏宁远语无伦次地推脱,心中内牛满面,不是他不满足老人家的心愿,而是这刺激真的太大了。“要不,等节后我们回来立刻上您那拜访?” 真到那时候,能不能想明白就看张导师自己了…… 张导师很不满意,但也没辙,如果是他儿子,敢不让老子见见媳妇就结婚,那他可以打断儿子的腿,可夏宁远不是啊,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 不过结婚可是人生大事,张导师心里再不乐意,还是多给夏宁远拨了几天假,让他能安心等待签证。 签完了请假条,夏宁远终于松了口气,顶着张导师充满怨念的老眼神落荒而逃。 夏宁远和夏妈妈办的是商务签证,护照、照片、个人资料以及财产证明都提前花时间弄好了,剩下的中方公司材料、英文放假信、比利时邀请方公司的邀请函原件还有前往当地的机票和酒店订单由陈思齐提供。 原本商务签证不见得需要本人亲自过去,但夏宁远和夏妈妈都没有出国纪录,国外使馆与国内的行事方式不同,陈思齐也拿不准会不会临时要求面试。 夏家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完全是超S级的,当然是宁可先请好假,确保一切万无一失。 事情的发展还算是比较顺利,夏家母子的银行帐户存款稍微少一点,不过加起来也有六万多,银行对帐充份显示了两人收入稳健,还有两处地段很不错的房产,估完价远超过温饱线,再加上是商务签证,使馆没道理拒签。 不过就像陈思齐所担心的那样,使馆虽然经过打点,不会刻意卡人,但还是觉得应该面试一下。 夏宁远好歹也过了英语六级,简单的对话不成问题,而夏妈妈的英文水平才小学生的程度,不过她总算是个小管理,本身打扮得体,显得落落大方,交谈过程虽然磕绊,工作人员却对夏妈妈印象不错。 相比之下齐啸云的过关就显得尤为轻松。 在G市呆了八天,三个人的签证同时批了下来,那一刻夏宁远就差没高呼万岁了。 宏智公司属于比较人性化的企业,春节有足足十五天长假,夏宁远正是打算利用这个假期结婚。 齐啸云对此并无异议,倒是沈嫣又小小抱怨了一通,无非是夏宁远只顾着自己方便,不够体贴齐啸云。 夏宁远现在已经习惯了沈嫣的处事方式,只要端着张傻笑的脸,充耳不闻,随便她说就好,反正也只是说说…… 这一招很有效果,沈嫣往往会被夏宁远雷得什么也说不出来,扭头去陈思齐那里寻找安慰。 齐兆天在美国也收到了儿子打算结婚的消息,做为一个理智的长期失职的苦逼爸爸,他连学沈嫣抗议的权利都没有,只能答应准时到场。 事到如今,一切俱备,只欠东风,夏宁远前所未有的以一种无比狂热的心情盼望着春假早日到来。 现在他每天上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办公桌上的台历里狠狠划下一道,一有时间就看着日历发呆,满脸犹如陷入梦幻爱情的少女表情,让每个看到他的同事都恨不得自插双目,唯有他自己完全不晓得。 临近春节前夕,本地的快报上登出了一条爆炸性新闻——萧氏企业的独子,下一任接班人萧毅疑似将与某财团千金联姻。 世界说起来很大,其实也很小,报纸上提供的那张照片是狗仔偷拍的,不怎么清晰,可夏宁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孩正是之前参加内部展示会时见过的。 夏宁远到底做不到冷酷无情,第一时间就给余谨打了电话,结果没人接听。 不死心之下,夏宁远又给萧毅打了电话,这还是上回萧毅来接余谨时留的,尽管夏宁远不觉得自己会有一天需要用到,出于礼貌记下了,果然古人说的以备不时之需诚不欺我。 “余谨是不是在你那里?”萧毅接电话的动作倒很快,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夏宁远突然觉得自己打电话给萧毅就是个错误,他想了想,不理会话筒里不间断的咆哮,直接掐断,又开始试着往学校总务科打电话。 从萧毅那句话里可以得到很多情报,比如余谨一定也看到了联姻新闻,又比如余谨不在萧毅那里,而萧毅找不到余谨。 夏宁远觉得可以联系吴导看看,毕竟余谨再躲,也不可能中断读研的计划。 果然,余谨主动申请去了分校区的实验室,吴导正好需要一个紧急数据,必须要持续记录一段时间,所以暂时无暇与外界联系。 吴导对夏宁远也有些印象,语气还挺温和,说完了情况又问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回头他转告余谨。 夏宁远当然不可能把萧毅抖出来,犹豫了下只问了问余谨情绪是否正常。 吴导有些莫名其妙地回了句“还好”。 夏宁远没再多说什么,谢过吴导师就挂了。 这边通话刚结束,那边萧毅又打电话进来,夏宁远本不打算接,见打个没完,有些不忍,叹口气按下接听。 “夏宁远,余谨到底在哪?”萧毅的声音听起来就像疯子一样,遏斯底里。 夏宁远皱眉冷笑:“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连他能去哪都不知道?” 他曾经对萧毅那么丁点的好感几乎没剩下,连他都能想到余谨一定在学校,为什么萧毅想不到? “……”萧毅突然静了下来,剧烈地喘息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了点:“你找到他了?” 夏宁远不想回答。 萧毅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不好意思,我心里很乱,根本没办法思考。” 夏宁远怔住了,如果是齐啸云失踪,他恐怕也不能镇定,萧毅的反应似乎情有可原。 不过,这些并不是理由。 “报纸新闻只是炒作,我家里是有这个意思,但我没答应。”萧毅急吼吼地说着,不用面对面,夏宁远都能想像出他是怎样烦躁的表情。 “以后呢?”夏宁远无动于衷。 萧毅果然卡壳。 “你可以为余谨坚持到什么时候?”夏宁远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萧毅的答案。 “余谨没有躲,至于他在哪里你自己想。”夏宁远没再跟萧毅废话,直接切断通话。 只要萧毅的脑子没有坏掉,冷静下来想想就会发现余谨的世界小得可怜,以前他有夏家、叔叔家和学校,现在恐怕只剩下学校与萧毅那里。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如果真心相爱,眼里哪怕一颗沙子都容不下,而萧毅这个人所能保证的也只有现在而已。 难道说他未来娶了妻子,还和余谨保持情人关系? 陡然间,夏宁远对余谨与萧毅之间复杂的关系感到有些厌烦,就像齐啸云所说的,他不该介入,除了使处境尴尬,并不能改变什么。 反正分分合合这么多回,只怕也是轻易离不了对方,爱怎么折腾,随他们去!夏宁远有些麻木地想。 隔了两天,夏宁远接到余谨的电话,他没问余谨和萧毅之间怎样,余谨也不提新闻,两人少有地谈起以前小时候的趣事,余谨还问了夏妈妈的近况,语调听着无任何不妥,有说有笑。 夏宁远估计那件事又揭过去了。 临挂电话前,余谨忽然问道:“小远,你现在觉得幸福吗?” 夏宁远看着台历上那个越离越近的日期,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心暖得像是泡在温泉里:“嗯。” 第51章 比利时之行 … 比利时的冬季气温其实并不低,一月算是最冷的时候,平均温度也能达到2.6℃,只不过从十一月至次年三月,天空大多是灰扑扑的,非阴即雨,一个星期难得有一两天看到太阳。 真要说起来,气候和中国南方的冬天差不多:阴冷。 Z市没有直达比利时的飞机,夏宁远他们一行人从S市出发,在天上飞了十几小时,下了飞机时,只有夏宁远一人还活蹦乱跳,就连齐啸云也是微显疲色。 夏宁远倒是巴不得立刻就去登记,不过齐兆天从美国过来,要迟一天才到,而且大家的状态都不太好,这会儿最需要做的是立刻入住酒店调一下时差。 此外,公证结婚所需要的一些材料也必须最后确认一下,另外还得在市政厅预约好登记的时间。 陈思齐嘴上总说着不待见齐啸云,夏宁远本以为他肯定不来,结果还是跟着,至于是为了照顾娇滴滴的沈嫣还是继父的爱心发作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沾陈思齐的光,比利时这边的公司派了专员进行接待,又配专车又配翻译的,排场还挺大,省了不少麻烦。 做为朱古力国度比利时的首都,布鲁塞尔的空气似乎都是甜的,从机场到酒店的一路上,夏宁远就看到了无数的雪糕店、朱古力店、西饼店……不止如此,就连路上的行人也个个手拿甜品。 夏宁远自己不太爱吃甜食,齐啸云也不怎么吃,除了早餐的甜包外,夏宁远没见齐啸云碰过别的甜点,两个非甜品粉偏偏选在这里结婚,真是有些命运捉弄的味道。 在酒店办好入住手续后,陈思齐陪着沈嫣进房间休息,夏宁远整好行李去敲夏妈妈的门,问她要不要出去逛逛。 夏妈妈的精神也还好,可见遗传的力量有多么强大,不过她看了看跟儿子手牵手的齐啸云,没开口就先笑:“你们俩出去玩玩,妈先调调时差,反正假期长,有的是时间。” 大约是身在异国,情不自禁会受到周围氛围的影响,夏宁远忍不住拥抱了老妈一把,还在她脸上亲了口:“谢谢妈。” 夏妈妈被夏宁远闹得老脸一红,嗔怪地拍开儿子,又握了握齐啸云的手,才让他们走了。 下到大厅里时,恰好碰上服务生行礼致意,齐啸云细心地问了今天餐厅里提供的菜色,替夏妈妈和沈嫣点了两份中餐送客房服务,自己预先支了小费。 夏宁远英语水平一般,稍有点难度的单词就听不明白,等服务生走了才有些纳闷地问:“怎么不点这里的特色菜,让她们尝尝鲜?” 齐啸云解释道:“比利时各式海鲜贝类最著名,但是容易刺激肠胃,她们坐了那么长时间飞机胃口肯定不好,还是吃些习惯的菜色比较舒服。” 夏宁远这才恍然大悟,对齐啸云的体贴又有了深一层认识,怪不得老妈轻易就被收服了。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更爱齐啸云,忍不住偏头亲了亲齐啸云的脸颊,低声道:“我爱你。” 齐啸云虽然习惯了与夏宁远之间的亲昵,可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未免有些不好意思,几乎是恼火的在夏宁远手上掐了一把,痛得夏宁远脸部表情扭曲还不敢反抗。 过往的客人有些注意到了两位亚裔男子之间的互动,不过这里原本就接受同性婚姻,倒也不足为奇,大多只是善意地笑笑,并没有给予过多的关注。 齐啸云刚松了口气,夏宁远又凑过来亲了一下,这回亲的是嘴,而且还上手扣住了齐啸云的腰。 起初齐啸云下意识一惊,立刻就伸手去推,没想到夏宁远竟然亲上了瘾,又吸又咬,死不撒手,随后周围就响起了鼓掌喝彩声,还夹杂着几句英文,大意是“恭喜”、“你们很相配”之类的。 夏宁远本来有些心虚,结果却被周围鼓励的声音激得越发来劲,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脸色充血,夏宁远惊觉不想让旁人看到齐啸云此刻的样子,这才松开嘴,拉着齐啸云跑出酒店。 直到回头完全看不见酒店了,夏宁远停住脚,看着正冲自己板脸瞪眼的齐啸云傻笑,有些讨好地抱着齐啸云,用鼻子蹭来蹭去。 国外的风气不同,齐啸云在这种情况下并不是真的抗拒夏宁远亲热,只不过中国人根生蒂固的内敛仍然使他有些尴尬,这会儿看夏宁远装傻卖萌,也不那么气了,于是故意在夏宁远头顶上一阵乱拨,跟逗狗一样,弄得毛发零乱,然后趁着夏宁远发呆,一下子窜出去老远。 夏宁远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勉强顺了顺,拔腿就追。 两人一前一后跑到某处广场,才抱着肚子在一张长椅上坐下,呼呼直喘气,边喘还边笑。 不过气息平顺后,两人的手又自然地握在了一起。 比利时的街道与欧州大部份国家类似,石头铺就的路面,看起来整洁精致,道路两旁停满了小车,建筑充斥着浓郁的欧州风情。 头一天半夜下过雨,白日里虽然没太阳,并不显得十分阴沉,只令人觉得干净。 齐啸云曾经来过一次,他记忆力好,语言又过关,勉强能充当半个导游,带着夏宁远逛了好几个博物馆,还远远地看了眼比利时王宫。 夏宁远一心想着尝尝所谓的海鲜有多么与众不同,齐啸云对这里的食物也还算喜欢,就兴致勃勃地带着他找了一家临街的餐馆。 餐馆在门外头摆放了不少露天座位,夏宁远有点感慨地拿它和国内的大排档比了比,发现无论是清洁度还是精致度都不在一个档次,怪不得菜价单上的价格也水涨船高。 严格说起来,按当地人的标准,单价应该不算贵,但是拿着人民币换成的欧元来消费,差距就变得十分强烈——每份蔬菜汤卖8欧元,换算成人民币差不多就是100元了,想想一百块就喝碗菜汤,夏宁远觉得肝颤。 不过出门在外,要是讲究那么多太没意思了,夏宁远挺想得开,身上现金不够的话还能刷卡嘛!回头慢慢还。 这家餐馆的白酒蒸贝极为美味,肥大且口感甚佳,齐啸云怕夏宁远不习惯,又点了白酒煮淡菜换着吃,另外还根据侍应生的推荐点了烤苣菜、干酪屑、雪维菜炖膳鱼、梅酱兔肉和法兰德斯式的芦笙。 蔬菜汤做为特色餐,也是必点的,因为其中加了奶酪,两人都觉得味道很怪,最后只能换了道根特的鸡汤。 夏宁远每道菜都认真尝过一遍,得出一个结论,所谓尝鲜真的只能尝尝,中国人的舌头最喜欢的恐怕还是中国菜…… 齐兆天乘坐的航班第二天下午才顺利抵达,陈思齐是不可能让专车专人去接他的,夏宁远和齐啸云两人只好自己动脚。 这是夏宁远第一次见到齐兆天,他的头一个反应是:齐啸云跟他爸站在一起看着好像兄弟。 或许出于父子天性,齐兆天对夏宁远的印象不错,夏宁远爱乌及乌,也挺喜欢齐兆天,两人谈起话来颇为投缘。 三人坐着出租车一起回酒店,半路上齐兆天突然问:“戒指准备了吗?” 夏宁远和齐啸云面面相觑,同时摇头。 说起来有点乌龙,他们对结婚登记的概念仅仅停留于国内民政局领证,领完就出来了,哪里知道这里的婚礼是同时举行的,至于之后的酒会纯粹只是招待家人朋友,并不是所谓的结婚仪式。 夏宁远听齐兆天一解释心里就发急:“要不现在去买吧?明天得赶早上市政厅。” 他一发慌就坐立不安,像极了追尾巴追不着的笨狗。 齐兆天顿时就笑了,从外套的内袋里掏出一只方盒递到齐啸云面前。 齐啸云眼神一闪,接过打开,两只款式简洁的白金戒指静静散发着幽光,戒面上只有一颗深陷其中的小钻,不时随着光线变化而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而戒指的内圈里刻着精细的一行字母:Q&X。 夏宁远看看戒指,再看看齐啸云托着方盒的修长手指,光是想像戒指套在那指节上,心里就特美,越看越觉得喜欢。 “我猜你们也没有准备,就是为了等这对戒指,我才迟到的。”齐兆天伸手过去把盒子盖上,有些促狭的眨眨眼,“沈嫣肯定想不到这事。” 夏宁远想到沈嫣全程如娇花一般被陈思齐护在怀里的样子,不由得也笑了。 当天晚上,大家头一回团团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陈思齐端着张晚娘脸,一看就是很不爽的样子,但还是坚持来了,他坐在沈嫣旁边,时不时警惕地盯着齐兆天。 齐兆天被陈思齐搞得非常窘迫,除了一开始对着沈嫣点了个头以外,全程没和沈嫣多说一句话。 夏妈妈是头一回正式见亲家,特意穿了身从国内带出来的崭新套裙,还上了淡妆,脸上一直挂着笑,显得很有精神。 沈嫣虽然娇弱得很,骨子里却不坏,看夏宁远不顺眼还不致于祸延三代,见夏妈妈端着笑脸,人又殷勤,也不好意思给人难看,话是说得不多,但有开口都温声细气,总算是有所交流。 相比之下,齐兆天和夏妈妈两人倒是你来我往,聊得挺起劲,不过全在捧对方孩子,贬自己儿子,简直就像在诠释一朵鲜花如何插在牛粪上,听得夏宁远和齐啸云囧囧有神,都恨不得当作不认识他们。 第二天就是上市政厅登记结婚的日子,所有人都起了个早,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居然有人比他们还心急,已经排在第一个进去了。 除去等待的时间,整个登记过程其实非常短,不过十分钟。 很滑稽的是,排在夏宁远他们后头的新人们看前面两位是同性,居然主动上前恭喜祝贺他们,甚至无论男女都给了他们熊抱,以示鼓励。 等前面那对新人出来,夏宁远几乎就迫不及待地拉着齐啸云进去了。 里头的负责人还在那念名字,一抬头,被已经逼近的两人吓了一跳,考虑到新人的急迫心理,那老头宽容了夏宁远的失礼。 当天的负责人有两个,都坐在一张长木桌之后的高背椅上,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戴着眼镜,头发花白,面前摆放着申请结婚人的相关资料,一切看起来严肃极了。 不过这气氛却被桌角上一听可口可乐冲淡许多,很有点黑色幽默的效果。 整个大厅显得十分宽敞,新人坐在长木桌前的两张方凳上,与负责人面对面,亲人坐在两边,还有留出专门的空位给见证婚礼仪式的朋友。 齐啸云与夏宁远恐怕是唯一一对只带了家人,没有朋友参加的新人了,不过他们并不感到缺憾。 除开受条件限制,更因为结婚对他们来说,只与他们两个人和家人相关。 夏宁远完全没听懂主持人叽哩咕噜一串说了什么,只听明白了最后一句是问他们要不要对方成为自己的伴侣。 他和齐啸云相视一笑,没有任何犹豫,分别说是。 主持人立即庄严宣布他们两人正式成为法律意义上的伴侣。 之后就是交换戒指。 也不知道齐兆天是怎么挑的,居然非常适合,不管是夏宁远还是齐啸云,都稳稳地把戒指套在了对方的左手无名指上。 那一刻,夏宁远觉得仿佛有一道电流从无名指连接到心里,连带着全身都微微发热,鼻子有点发酸,竟然感动得想哭,握着齐啸云的手完全不想松开。 重生的意义在这一刻得到了圆满的诠释。 拿到本本的时候,夏宁远的心情激动又紧张,尽管这本子不是传统的大红色,灰扑扑的,可他还是摸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像做梦一样。 之前等待结婚时压根没出现的恐惧症这时候一并涌了上来,夏宁远一会儿把结婚证捏在手里,一会儿又放进口袋,总觉得不留神就会弄掉,夏妈妈和齐兆天看着夏宁远的傻样直乐,沈嫣则是不停地撇嘴。 最后齐啸云实在看不过眼,把本本没收了,夏宁远才安下心来,搂住齐啸云直接来了个法式热吻,惹得市政厅里等待结婚的其他新人们全都跟着效仿,就连空气仿佛也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第52章 拜晚年 … 结婚仪式完成之后,因为没有观礼的朋友,酒宴招待自然是免了。 夏宁远的假期还有七天,扣去三天当回程,剩下四天空余。 在齐兆天的建议下,一行人先是欣赏了布鲁塞尔众多建筑风格迥异的行会大厦,在撒尿雕像旁合影留念,又去了圣米歇尔及圣谷都勒大教堂参观,中途尝试了一下所谓的比利时美食,结果是纷纷放弃考验自己的味蕾,果断地选择中餐解决温饱。 之后又去了原子塔和拉肯皇室庄园,另外还特意乘坐前往滑铁卢镇的列车,在古战场的各景点间来了一次乡村漫步。 两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沈嫣的身体不好,再往后两天都准备猫在酒店调养,陈思齐自然跟她形影不离。 齐兆天和夏妈妈不属于爱玩的人,连着两天走下来,也有些吃不消。 夏宁远看了就提议去购物,不用赶行程,就当是散步,况且好不容易来国外一趟,不买点什么回去,那真太亏了。 布鲁塞尔的特产有饰带、皮革制品和亚麻布,但最受欢迎的还是花边和巧克力。 夏宁远挑了些性价比高的巧克力和花边准备分给同事,又在齐啸云的提醒下备了几把单价5欧的水果刮刀以备不时之需——别看这玩意东西小,造型简单,可使起来特别顺手,不粘皮,很适合送给那些有家庭的同事。 至于张导师,他实在想不出送什么合适,毕竟无论花边、巧克力还是水果刀都不适合一个老人…… 最后,他硬着头皮进了一家号称为比利时的GUCCI的品牌店,买了个最便宜的小件皮制品,尽管赶上打折季,仍然花掉了近六千大洋,几乎是内心淌血,脚步飘浮地离开了。 回程那天,齐兆天因目的地不同先走一步,直接在布鲁塞尔与大家分道扬镳。 沈嫣和陈思齐则计划于S市下飞机后转去杭州,看架式很有二度蜜月的意思,而夏妈妈要赶回F市上班,于是也打算从S市机场换乘国内航班。 也许是心理作用,一样的路途,感觉却比去的时候好过,时间似乎嗖地一下就过去了。 夏宁远和齐啸云看假期还有多,索性在S市留了一天,住在当地有名的豫园附近,欣赏了所谓的皮影戏,还排队进了南翔包子店,吃了一笼传说中美味无比的蟹肉包子。 晚上他们坐着轮渡过江,参观S市新区的标志建筑——东方明珠,顺便体验了一把在东方明珠上玩过山车的乐趣……简直跟二人蜜月没差了。 如果不是眼看着假期就要结束了,夏宁远还真想和齐啸云一起把附近的几个水乡游个遍。 玩的时候总不觉得累,可一旦停下来,就会发现体力透支。 回到Z市的那天,夏宁远和齐啸云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扔下行李,冲进浴室,舒服地泡了个澡,顺便运动运动,然后就扎进卧室的大床里,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起来,稍微收拾了一下,夏宁远就领着齐啸云上张导师家拜晚年——要是再不去,春假都该结束了。 张导师的儿子今年春节在国外参加一个培训,家政人员也回老家去过节,整个假期张导师都一个人孤零零过的。 夏宁远说要来的前两天,家政人员才刚回,张导师激动得不行,特意让家政人员事先买菜把冰箱塞满,专程等着夏宁远带他的小媳妇来拜访。 门铃一响,张导师撇开家政人员,亲自去开门。 “……”张导师一眼就看到夏宁远的大个子了,不过老头没心思打招呼,两眼贼溜溜地直往夏宁远身后瞅。 “张老……”夏宁远没看清张导师内心深处的WS,认认真真地拜了个迟到的年,张口就是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两脚死死钉在原地,一动不动,两只手还捧着个巴掌大小的礼盒,小是小了点,一看就挺有档次。 张导师哪有闲情看夏宁远的傻样,直接一伸手,把人拨一边去,再一瞅,傻眼了…… “是啸云啊!”张导师看着因表情温和显得尤其俊逸不凡的齐啸云,心里直犯嘀咕:难不成夏宁远的小媳妇还排在后头? “张老,您好。”齐啸云点头示意,手里拎着个果篮,包装不怎么华丽,但是透过保险膜可以看到颗颗水果都大且饱满,颜色也鲜,应该是精心挑选的。 齐啸云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冰山,老师找他基本都是求他,没机会训人,因此张导师看到他也有点发怵,不好再拨人,只能退后一步,让出位置,招呼夏宁远他们进来。 结果眼睁睁看着两人进了屋,张导师再探头一看,后面没人了…… 张导师还不死心,忍不住又琢磨开了:难道夏宁远的媳妇害羞,半路跑了? 南方的冬寒是让人骨子里透凉的那种,张导师大开着门,阴风阵阵往里窜,家政人员忍不住就叫开了:“张老师,干啥不关门,您小心感冒。” 夏宁远倒是想明白了张导师在眼巴巴地等什么,可他心里也苦哇,如果张导师再年轻个十岁二十岁的,那他绝对敢豁出去告诉老头真相。 张导师也没那么笨,伸脖子等了半天,没见着人,再看夏宁远,眼神闪躲,估计是有什么意外了,当即打了个哈哈,“屋里闷,开门透透气”,满肚子哀怨地把门关上了。 慢腾腾地蹩回客厅沙发坐下,家政已经端了果盘上来,夏宁远和齐啸云正双双站着,跟等训话的。 张导师干咳一声:“都坐吧。” 俩人这才乖乖坐下,夏宁远满脸不好意思地把那巴掌大的礼盒推了推:“张老,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一点小心意……” 张导师哪有心思看什么礼物,他可是望眼欲穿地等着看媳妇的,结果媳妇没来,来了两个大男人,一颗长辈的玻璃心几乎都要碎了。 夏宁远对着张导师愁苦的表情一阵心虚,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左手无名指上的白金戒指在灯光下应景地闪了闪。 张导师眼睛一亮,脸上又变得笑眯眯起来:“宁远,你家那位今天怎么没跟过来?”结成功就好,总有一天能见着的。 “……来、来了。”夏宁远结结巴巴地,小心地看了身边的齐啸云一眼。 张导师平时挺精一人,这回愣是想不到别的,只当夏宁远媳妇是临时变卦。 虽然不解自己又不是吃人的怪兽,但张老还是决定给夏宁远留几分面子,于是暂时转开了话题:“我都半只脚在棺材里的人了,买什么礼物,看起来就不便宜,花了不少钱吧?” 夏宁远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挠头:“真的只是小心意。” 张导师也有点好奇夏宁远送了什么,就现场扒开了,等看到方盒里头仅半个巴掌大的一个钥匙包时,才顿悟夏宁远说的话从来没假过,说是小心意,体积果然很小…… 不过打开钥匙包,从细节就看出不同了:纯皮革材质,里层被磨到与缝线相同的水平面,简直是吹毛求疵,而锃亮的五金配件上精细的Delvaux刻纹更是彰显了不凡的功底,再看看外表,虽然简约,却透着股大气。 “……”张导师托儿子的福,也享受过不少好东西,那双老眼说是火眼金睛也不为过,虽然没听过这个牌子,光摸摸看看都知道价格不凡了。“死小子,你才刚赚一点点钱,花得倒是挺快!” 训归训,张导师对这个小钥匙包却明显十分喜爱,翻来覆去地看,立即就让家政帮忙把钥匙取过来,现场直接鼓捣。 夏宁远见张导师喜欢,紧张的心顿时松了——老实说,他觉得这么小个东西拿着挺寒酸的,与价格无关,纯粹是看着太小了,要不是齐啸云说张老这样的人比较讲究生活质量,买那些垃圾一样的旅游纪念品,还不如送点实用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跟自己钱包过不去的。 张导师从提携夏宁远起,就没想过要这个后辈给什么回报,然而夏宁远的上心仍然使他很是受用,连带着对他不带媳妇上门的怨念也削弱了许多。 吃饭的时候张导师也忘了什么媳妇不媳妇的事,张嘴又习惯性地和夏宁远聊起了公事。 中国人在饭桌上谈事几乎是惯例了,不过夏宁远这人比较挫,只能专心做一件事,每每回张导师的话都得停下筷子,直到把话说完才继续吃。 张导师是个人来疯,说得兴起就手舞足蹈,跟个老顽童似的,只要开口也顾不上吃喝。 这时家政正好捧了份热气腾腾的煲汤上来,带点药香的浓汤在冬日里别有诱惑力,无奈一老一小正就着某个话题说得起劲,没人理会。 桌上的菜只上了两荤一素一汤,齐啸云看了就对正欲分汤的家政说了句“我来”,伸手取过碗亲自盛汤。 家政感激地笑笑又转身进厨房端剩下的菜。 张导师家使的是传统的圆桌,齐啸云和夏宁远坐在老头的右手边,第一份汤理应给主人,齐啸云盛完汤就站起来,用左手将汤碗送过去。 齐啸云从进了门起始终很低调,虽不是刻意,但一直没有把左手完整的暴露在张导师面前,这会儿一递汤,左手无名指上的白金钻戒就跟怕人看不到似的,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差点没把张导师的老眼闪瞎。 张导师一个哆嗦,汤碗没接好,溅出来好些。 家政听到动静,连忙跑出来,又是擦桌子,又是看老头有没有烫伤,她在张家做了很长时间,说起来话不怎么客气:“张老师,您当心点啊,要烫坏了可怎么得了哟。” 有些事隔着层纸,若不捅破就永远不会去想,可一旦起了疑心,那就会有千百条证据来坐实。 张导师起初还纳闷夏宁远向来说一不二,怎么就忽悠他一个老人家,现在想想,夏宁远从头到尾都没说谎,只不过也没把实话说全。 瞧齐啸云给夏宁远盛汤时,那傻小子一脸深情款款,再瞧瞧他们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的模样,更远一点想到这俩曾经一起实习,合作默契…… 原来“媳妇”不是没来,而是对面不相识啊!!! 若是夏宁远直接说他的结婚对象就是齐啸云,张导师恐怕真得晕一晕,可现如今是张导师自己疑心生暗鬼,又不断自我证实,极度震惊之下反倒麻木了。 这顿饭最后到底吃了什么,张导师根本想不起来,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个念头:这世道真是变了,两个男的居然都能结婚了? 老头心事重重得连夏宁远都感觉到了,可他直线性思考的大脑根本就不懂张导师怎么突然变了个样。 直到准备告辞了,张导师才神情复杂地向夏宁远确认到:“结婚证领了?” 夏宁远下意识“嗯”了一声,随后发现张导师瞅着自己的老眼神充满了……欲语还休。 他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这回总算聪明了一把:张老是知道了吧? “……”张导师瞄瞄满脸紧张,怎么看怎么傻乎乎的夏宁远,再瞟瞟虽然沉默却神情淡定,眼神睿智显得胜券在握的齐啸云,觉得似乎是夏宁远赚到了——如果他要是女的,要找也一定找齐啸云这样的结婚啊~! “行了,你俩自己的事,谁也管不着,好好过日子吧!”张导师叹息着赶夏宁远走。 接受是一回事,可眼睛受冲击是另一回事,光是想着眼前这两个优秀的孩子居然是一对,就够考验他那颗苍老的心脏了,以后这种家宴还是少吃比较好,他还想多活几年。 夏宁远嘿嘿傻笑着,大大方方地牵着齐啸云的手告了个别,齐啸云也难得露齿笑了笑。 张导师望着那俩的背影心中默默内牛:自己儿子不给力,催结婚总说太早,本以为很快就能捞个干爷爷当当,结果又泡影了,还被反将一军,他容易么? 夏宁远对张导师内心的纠结一无所知,单纯为又有一个亲近的长辈接受了自己与齐啸云的婚姻而感到高兴。 走到楼梯拐角时,他眼见四下无人,就张手给了齐啸云一个熊抱,迅速地在齐啸云唇上啾了一下。 齐啸云能理解夏宁远的心情,也不恼,只睨视了一眼,嘴角含着笑,伸手拨乱他的头发。 夏宁远最受不了齐啸云这种仿佛含情脉脉一般的神情,当即心痒痒地上嘴打算再吻个几下。 偏偏这时,夏宁远的手机不识趣地响了。 “你好,请问是夏宁远先生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威严,带着淡淡的压迫感。 “我是,你哪位?”夏宁远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号码,确定自己并不认识。 “很抱歉打扰了,我是澜山派出所的刑警李厝。你认识余谨吧?我们想了解一下他的个人情况,希望你尽快来一趟澜山派出所。” 第53章 迷雾重重 … 夏宁远下意识就想拒绝,做为一个小老百姓,进局子喝茶是一件特别恐怖的事情,可李厝的下一句话迅速令他改变了主意。 齐啸云看夏宁远挂完电话一脸心事重重,惊讶之余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警察说让我去一趟派出所,配合调查。”夏宁远反攥住齐啸云,喃喃自语。“和余谨有关……” 齐啸云心中一凛,夏宁远关键时刻总是犯傻气,他可不笨,如果是普通的民事纠纷,估计警察在电话里就会直接说了,余谨究竟搞出了什么麻烦?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都毫无头绪。 夏宁远开始试着给余谨打电话,只是连拨了几次都提示已关机,联系吴导师也没有人接。 虽然心底对上警局有些抵触,但他们还是意识到了事情不简单,出了小区就打车直接前往澜山派出所。 澜山在许多年还属于郊区,前几年Z市扩建时因祸得福,成为本市几所大学的分校区首选地,随后别墅群与豪宅也纷纷云集至此。 这年头有钱人们喜欢安静闲适的生活,一有功夫就拼命往郊区钻,澜山远离市中心,又有大学的分校点,无论是文化氛围还是环境,都很适合居住。 只是这么一来派出所的治安压力无形中増大了许多,连着几年都在更新警备力量,竟意外成了本市最有实力的一处警点。 李厝算是澜山派出所里头的一哥,雷厉风行,行动力超强,可惜Z市的小乱不断,大案不多,眼看人到中年,没什么大建树,但也无过。 不过这回出的事情太大,市局省局都惊动了,李厝倍感压力之余也觉得是个机遇,办好了估计还能再往上挪一挪。 事实上除了夏宁远,余谨的舍友以及相对来往密切的同学也都接到了派出所的联电,除了身在外地不能前来的,已经陆续做了笔录,不过没一个来得像夏宁远这么及时。 公民虽然有这个义务,但也具备拒绝的权利,夏宁远的积极给李厝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同样是办事,态度决定一切。 夏宁远来之前挺恐慌,真和李厝面对面,却发现这位警官威严之余,语气还挺和善,既不像电视剧里头那样拿灯晃他脸,冲他大呼小叫,也没有什么拍桌威胁之类的,反而就像是闲话家常一样,只问了些在学校里的事情,时不时记上一笔,兴致起来了,还交流几句。 倒是明明说过想了解一些余谨的情况,结果根本没问几句。 夏宁远慢慢就放松了下来,憋不住问李厝是不是余谨出了意外。 “在证据没有明确之前,任何猜测毫无意义。”李厝自然不会回答,这件事严格说起来并不是秘密,之前召来做笔录的那些人多少猜到一些,只不过没从他这里得到确信,他不相信夏宁远一无所知。“你很久没看新闻了吧?” “呵呵,前一段去比利时结婚,昨天才刚回来。”夏宁远有点不好意思,又觉得有些得意,不经意地朝李厝亮了一下戒指,却没注意到李厝话中的重点。 其实,就算没出国,夏宁远也未必会对新闻版块上心——他重生过一回,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知道? 至于八卦娱乐,他和齐啸云都属于典型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更是不感兴趣。 齐啸云倒是有看晚间七点全国新闻的习惯,不过昨天实在太累,两人又胡作非为了一番,别说开电视了,连家里的邮箱和固话都没来得及检查。 “恭喜。”怪不得会问余谨有什么事! 李厝笑笑,觉得这个年轻人挺有意思,老实得很,偶尔还冒傻气,但不让人讨厌,很率真。 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在夏宁远不知不觉中已经套到了许多自己需要的信息,但放在平时,他会采取更直接有效的方法,而不是这么温和。 做完笔录,李厝正好要出门一趟,于是顺便送夏宁远到派出所一楼大厅。 齐啸云正坐在等待区看杂志,一脸面无表情,虽然俊美得跟偶象明星似的,却冻得人牙疼,所有经过的人只敢偷瞄,根本不敢上前搭讪。 就连李厝这种见多了方方面面人物的老油子,也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看到夏宁远下来,齐啸云很自然地收了杂志迎上来,浑身冰冷的气息瞬间温暖了许多,甚至还对李厝点了点头致意,显得极为有礼。 李厝出于职业习惯,一双利眼迅速把齐啸云上下扫描个遍,视线在他的左手上停了一瞬。 怪不得要去国外结婚,原来如此! 老实说,李厝对同性恋了解不多,知道的还全是不好的一面,性虐、吸毒、性病、卖淫……现在看来,也不全是糟糕的。 相比之下,他手上这宗案子就…… 夏宁远没注意到李厝的神情变化,齐啸云却很敏感,而且他从夏宁远的表情上看得出来,这个笨蛋肯定是什么都没打听到,说不定被警察套了不少话还不自觉。 一般越是重大的案件,警察就越是保密……齐啸云顿时也感到有些沉重起来,不过他不想让夏宁远増添不安,只把疑惑放在了心里。 夏宁远到底不是心思细腻的人,从派出所回来后,心情就慢慢回调。 毕竟前世已经成为他的思维定式了,虽然知道很多事情发生了改变,可他几乎是盲目地相信着在朝好的一面变化。 也许余谨只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牵涉在案件中吧! 夏宁远根本没往坏处想,在他心里,余谨不过一个文弱的知识份子,再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才对。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六点,夏宁远急急忙忙地冲进厨房做饭,齐啸云则帮忙摆碗筷,开电视,弄完后还顺便给室内花园浇了些水。 固定电话响的时候齐啸云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们自己对住在一起觉得很坦然,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都认为还是不要太多人知道比较好,平时出门在外留联电一般都留手机号,固话基本没有外传。 因此这个电话很少使用,少到几乎忘了有它的存在。 “小远子,你终于舍得回国啦?老子前几天打你手机总提示关机,听得我蛋疼!”张诚还是一点都没变,咋咋乎乎的,说话又急又快。“哎,对了,你怎么不给我回电话?你家固话不是有来显么?” 齐啸云顿了顿,故意没吭声,等张诚“喂”了好几声,不停咕哝“什么破信号”的时候,才慢悠悠来了一句:“张诚,你是不是打错了?” 张诚“啊”地惨叫一声,跟口吃了似的,“齐、齐啸云?”,电话“啪”地一下挂了。 齐啸云觉得好笑,也不回拨过去,放下话筒等了一会儿,果然又听到电话铃响。 “……小远子?”张诚战战兢兢地开口。 齐啸云又揶揄了一次:“都说你打错了。” “……”张诚默了好一会儿,似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打错了,好半天才抖着声巴结:“齐大神,好久不见……你怎么在小远子家里?” “我还想问你,老打我家电话干嘛?”齐啸云觉得自己大概是跟夏宁远呆一起久了,居然也开始冒傻气了,放在从前,他才懒得说这么没营养的话,现在发现还挺有意思。 “……”张诚又被忽悠了,自言自语地嘀咕起来:“不对啊,难道我真记错了?” 齐啸云正想再欺负一下张诚,夏宁远突然在厨房里喊了声:“啸云,帮我一下,我腾不出手端锅了。” “……哇拷,你俩非法同居啊?”夏宁远的嗓门一直就够大,张诚听得清清楚楚,他几乎是扯着嗓子欲与夏宁远拼音量。 齐啸云被震得耳朵直响,一下子就笑了:“嫉妒?” 张诚牙齿抖得隔着话筒都听得到:“齐大神,您就饶了我吧!老子要搅基也找我家老廖去啊!得,既然你们在一起,和你说也一样……” 夏宁远还在厨房里喊:“啸云?” “等等!”齐啸云捂着话筒回了句,又对张诚催促道:“快点,再不说我挂了。” 张诚本来还想再卖点关子,结果齐啸云稍一强硬,他立刻习惯性地软了:“呃,萧毅挂了你们知道不?” 齐啸云微微愣怔:“嗯?” “我想你们也知道了。啧啧,好几天前的媒体报导了,说是碎尸啊!我搽,不知道谁那么恨他!”张诚和萧毅没什么交情,讲起来毫无压力。 “……”齐啸云一时间说不出话,萧毅对他而言也是陌生人,可就在年前,他们还见过面,说过话,怎么就…… 他突然想到了夏宁远被请去喝茶的事,脑子里莫名闪过了另一个名字:余谨?! “我跟你说啊,校友录里头有好几个在Z市的都留言说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让他们去提供线索。”张诚压低了声音,试图制造神秘感:“而且警察打电话来的第一句话都是问他们认不认识余谨……” 齐啸云没有吱声。 张诚停了好一会儿,没等到预期的反应,语气不免有些悻悻然:“他们都说,该不会是余谨买凶杀人吧?他和萧毅不是有旧恨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嘛!后期他俩关系那个粘乎哟,跟你和小远子有得一拼~不过现在大家都联系不到余谨,越猜越玄乎了。” “哦。”齐啸云淡淡应了句。 “余谨不是跟着吴导搞科研嘛,要我说,他们这样的人失踪十天半个月挺正常的,肯定是萧毅又勾搭上了哪条美女蛇,对人家始乱终弃,听说报纸上也猜测是情杀呢,可惜后续报道被上头压了……”张诚越说越来劲。 “啸云,谁的电话?”夏宁远穿着条围裙,举着锅铲,形状搞笑地奔了出来:“来帮我一把。” “嗯,先这样!”齐啸云毫不犹豫地把张诚没有说完的话掐断,完全不理会电话那头的话痨将会如何郁瘁。 “谁啊?”夏宁远看齐啸云挂了电话,就先一步往厨房里跑,同时头也不回地问着。 “张诚。”齐啸云顿了顿,又接着说:“萧毅死了……” “噢!啊???”夏宁远一个趔趄,差点整张脸撞到旁边的墙上。 “这件事可能和余谨有关,我觉得余谨现在应该已经被警方拘留了。”齐啸云迟疑片刻,轻轻吐出最关键的一句。 他不喜欢夏宁远与余谨有过多的瓜葛,可这件事,他无法阻止夏宁远知情,就算不是他,夏宁远迟早也会从别的地方得到消息。 夏宁远有些呆滞地转过身,手里的锅铲落在地上,发出铿地一声脆响。 第54章 最终判决 … 人死的一瞬间有些印象会特别深刻,而大多细节却很容易因为自己的执念而产生扭曲。 刚重生那会儿,夏宁远总是不断地梦见自己如何掉下去,一遍遍重复死前的绝望。 随着他与齐啸云感情渐深,不执着于真相,几乎很少再梦见死前的情景,但就像是提醒着他的重生,每隔一段时间,仍然会再次出现。 是,余谨的确松了手。 可午夜梦回,无数次重复当时的状况,似乎每一次梦见的场景都有些微妙的不同。 最近一次重复死亡的梦境,是在夏宁远与齐啸云登记结婚的那天凌晨。 梦中的他并不是因为雨天路滑,自己掉下去,更不是余谨存心害他,而是纠缠余谨的男人亲手推的。 他见余谨和一个男人激烈地争执着什么,男人强势地索吻,余谨先是挣扎,随后却渐渐软化,给予了回应,在伤心气愤之余,他冲上去想分开他们,不想却在纠缠中被那个男人推了下去…… 如果不是余谨大惊之下立刻拉住他,他根本连余谨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更别说看到余谨脸上挣扎的表情。 因为下坠力度太大,余谨整个人被拽得半跪在地上,脸上不知道是雨还是眼泪,一片湿润,显得极为狼狈。 然而那个站在余谨身后的男人仅仅是冷漠的旁观,没有施以援手。 之后的梦境与夏宁远死前的回忆产生了重叠,那个男人不停地告诉余谨,他是意外掉下去的,没有人需要承担法律责任,只要没有他的存在,他们可以多么幸福…… 夏宁远在余谨松手的那一刻从梦中惊醒,无论他怎么回想,始终看不清那个男人长什么模样,只觉得无比熟悉。 他真的不怪余谨,如果存心要他的命,在他掉下去的那刻,根本不需要伸手。 就算换位处之,哪怕没有什么动摇他的外界因素,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将身量差不多的齐啸云拉上来。 唯一的区别在于,余谨不爱他,而他爱齐啸云,所以就算会跟着一起掉下去,他也不会把手松开。 交换戒指那一刻,夏宁远意识到,他其实应该感激余谨的放手,否则如何重生,更不用说再遇齐啸云。 不过,既然上一世余谨能委屈自己跟他在一起那么久,最后也仅仅只是一念之差,那这辈子,对自己爱的人,又怎么可能心狠? 他不相信余谨与萧毅的死有关,一切也许只是误会…… “宁远,我们国家还是很严谨的,你要相信警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齐啸云觉得这话说得有些苍白无力,毕竟现实不是警匪大片,一旦被拘留,十有是重大嫌疑人,所谓的冤假错案毕竟是极个别的例子。 夏宁远捏了捏眉心,觉得有些疲惫:“先别让妈知道。” 齐啸云眼神一黯,走到夏宁远身边,伸手揽过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沉声道:“不会的,报纸都是捕风捉影,在没有公开庭审之前,他们也不敢乱说。” 夏宁远紧紧抱着齐啸云,轻轻地“嗯”了一声。 其实他们都清楚,这事再瞒也瞒不了多久,不过是拖得一时算一时。 隔天吴导师就给夏宁远的手机回了电话,确认了余谨被带走的消息。 吴导师这一段时间都在外地老家,实验室几乎是交给余谨全权打理,余谨被带走那天毫无预兆,甚至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等吴导师回来,听实验室里的其他学生一说,整个人都懵了。 实验毕竟是死的,失败了可以重新再来,但一个合心意的接班人却不那么好找,吴导师是真的很看重余谨,震惊之余也是不肯相信。 夏宁远与吴导师一合计,结伴去澜山派出所找李厝。 这回李厝就不那么好说话了,他没有肯定回复余谨被拘留,但也没有否认,只是面无表情地重复“无可奉告”。 夏宁远和吴导师只能无功而返。 张导师看自己的心腹爱将连着数天都闷闷不乐,还当小俩口吵架了。他本来不想多事,可人老了就爱操心点后辈的闲事,于是就找了个机会扮和事佬。 可怜他都年过半百了,居然还得勉强自己跟上潮流,替两个同性夫妻做开导,他容易嘛? 夏宁远听着张导师拐弯抹角说了半小时,才知道竟然被误会了,不过他想起这几天只顾着忧心余谨,居然没和齐啸云认真的说上几句话,顿时有点不安起来。 他其实也明白自己不该为了余谨而冷落齐啸云,更清楚不管他怎么担心,其实也帮不上忙,可这种无力感萦绕不去,他实在无法装作没有这件事发生,更没办法像平时一样说笑玩闹,过自己的幸福生活。 “啸云,对不起,我这几天心情不好,如果做了什么傻事,别生我的气。”夏宁远趁着工作闲档,在手机里删删改改许久,才发出这条短信。 齐啸云回得挺快:“我能理解,这几天我托了人了解情况,一有消息会立刻通知。” 夏宁远愣了愣,心底越发愧疚——齐啸云自己能有什么关系网?肯定又是去找陈思齐那个朝天鼻,不知道有没有被冷嘲热讽,是不是受了委屈。 想到齐啸云每次为自己做什么的时候,总是这样不声不响,永远在最需要的时候给予支持,而自己居然没心没肺,把齐啸云的体贴当成理所当然,他更觉得羞愧。 “谢谢。我爱你!” “我们之间永远不用说谢字。我也爱你!” 看到这条短信,夏宁远几乎有落泪的冲动,他差点就想告诉齐啸云不用再插手这件事了。 如果让他和齐啸云易地而处,扪心自问,他绝不可能如此大度。 这样一个人,让他如何不爱? 又过了大约一个星期,齐啸云托的关系网总算传了点消息过来:余谨目前确定已被羁押,具体哪个看守所不明,案情进展被捂得很严,只知道性质相当恶劣,上头震怒,决定要拿余谨做典型。 到这个份上,虽然没直接说余谨是不是凶手,听意思是跑不了了。 齐啸云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夏宁远,又问能不能打听得再详细点,最好是关于余谨是否认罪,存不存在错判可能,打点费若是需要尽管提。 “齐先生,如果不是陈思齐曾经在我危难时帮过一把,我是不会沾这个事的。现在的情况是,就算你想送钱,都没人敢要。算了,我也是个厚道人,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再给你个消息吧,萧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早就打好了招呼,听说专等着有谁跟余谨扯上关系,到时直接让媒体搞臭他!” 夏宁远就坐在齐啸云身边,电话里的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挂断电话之后,齐啸云低声安慰道:“别担心,我再看看有没有别的路子打听。” 夏宁远摇摇头,握住齐啸云的手亲了亲:“不用了,如果余谨真是凶手,那他必须付出代价,我不能让你也赔进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夏宁远再怎么不信,也不可能信不过铁证如山,既然已经知道无力回天,又何必再做无用功。 不是不失望不心痛,只是想必如何都抵不过萧家的丧子之痛。 至于所谓的名声,他自己倒无所谓,可不能让齐啸云受到任何伤害,他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很不容易,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幸运,他应该加倍珍惜。 打听到消息的隔天,庭审就以相对公开的形式进行,余谨拒绝了法院指定的辩护律师,选择自辩,对所有罪行供认不讳,且当庭放弃上诉。 庭审过程中,坐在原告席上的萧妈妈数次情绪过激,试图上前殴打余谨,并投掷桌面物件,导致多次暂时休庭,之后法警特意将两方席位调远,法官再三进行劝解,让原告家属控制情绪,最终历时两小时二十五分,庭审结束。 媒体就像是积压许久的火山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猛地喷发了出来,几乎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都大肆报道了萧家继承人与其同性恋人因爱生恨,惨遭碎尸的悲剧。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报道的侧重点偏离了事件本身,而是揪住了同性恋道德败坏、生活糜烂、滋生罪恶大做文章。 尤其是余谨在庭审中冷漠的述说杀人、分尸过程,那根本不像是诚心悔过,反而愈显得他残忍无情,这一点被媒体刻意强调出来,几乎所有看过报道的人都心有余悸,恨不得立刻看到这个变态被判处极刑。 好些知道夏宁远与余谨青梅竹马关系的校友都纷纷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嘴里不停地吹嘘“想不到余谨是这么狠的人”。 对此,夏宁远无一例外地保持沉默。 张诚和廖仕杰也打了电话过来,不过不是打听八卦,而是留下一句“节哀”,做为大学四年的舍友,他们比别人更加清楚夏宁远与余谨之间有着多么密切的关系,在这种时候继续打听所谓的内幕,无异于落井下石。 庭审后半个月,判决正式出台,余谨故意杀人罪名成立,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严格说起来,法院一般不会轻易判处死刑,大多采用死缓的方式,按形式规定,两年缓刑期内没有故意犯罪可改判无期徒刑。 余谨之所以被判处立即执行死刑,毫无转圜余地,除了因为原告家属强烈要求偿命,不接受任何调解,还因为身为同性恋以及碎尸——这是极端残忍的行为,所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 出于多方面考虑,官方一致认为余谨必须重判。 这个案件是凸显警方行动力的典型案例,又能震慑随着WTO接轨以来出现的各种歪风邪气,报纸电视立即闻风而动,开了一期又一期的追踪回溯还有探讨。 就连夏妈妈与余谨婶婶她们远在F市都听说了。 余谨婶婶原本就与余谨情份淡薄,如今更是躲之不及,更别说替余谨担心了,倒是夏妈妈亲自来了一趟Z市。 但说白了,夏妈妈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干着急,毕竟他们现在就算想捎个只言片语也不得其门而入。 齐啸云不愿意看夏妈妈难受,又去找陈思齐想办法,结果毫不意外,听了一堆的酸话……好在,陈思齐这个人说话不好听,爱沈嫣是真的,再不喜欢齐啸云也不会太苛刻,最后还是出手帮了忙。 陈思齐虽然不像萧家那样有势力,但他自己别有一套人脉,认真疏通起来,总算有点成效——死刑判决书上虽然说是立即行刑,可真正执行最快也得一个月后,行刑前,出于人道主义,亲属经过申请,可以得到一个约五分钟的面谈机会。 门路是有了,操作起来却相当麻烦,关系要硬,红包要厚,夏宁远不是余谨的家属,还得做个假的证明,最后,还要看上头负责审核的心情够不够好。 至于萧家有人盯着也是个定时炸弹,只能等陈思齐那边找的人认为安全可靠的时间,才能过去,还得随时做好准备,万一有什么意外,前面所做的努力一概泡汤。 总之,一个字:难! 难归难,只要有路就行,在不改变最终判决的情况下,钱能通神,不会有人真的跟一个要死的人过不去,不过是收多收少,面子够不够大的问题。 陈思齐问齐啸云还办不办的时候,齐啸云坚决地说了个字“办”! 第55章 会见 … 这事是瞒着夏宁远进行的。 自从听说萧家要把对余谨的怨恨牵连到旁人身上,夏宁远就不再提起余谨。 夏妈妈也不可能丢下工作不管,在Z市干着急了几天,知道无法可想,临走前只深深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齐啸云了解夏宁远,他心软、重情,宁可自己多付出些,不喜欢欠人。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每月进帐都放在一处,夏宁远就没动过齐啸云那边的钱,但若是齐啸云需要什么,夏宁远掏卡的动作一定最快。 齐啸云虽然对此有些无奈,也不喜欢两人之间分得太清,不过好在夏宁远只是主观意识上习惯这么做,真到需要用钱时,夏宁远并不会打肿脸充胖子,更不会自尊心爆发,扭扭捏捏说什么不要。 上回打听余谨消息的时候,齐啸云已经暗中花了不少钱,只不过一直避重就轻,不给夏宁远提的机会。 夏宁远心里有数,事后也没多说什么,但两人相处的时候,明显更粘乎了。 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估计就会心中计较,甚至对因为外人増加感情筹码而有些不快。 但齐啸云不是普通人,不走寻常路线,他很清楚自己付出的越多,只会从夏宁远身上得回更多,而不是把人吓跑。 这是夏宁远的可贵之处,也是齐啸云愿意为他付出的原因。 这样的夏宁远,就算表面上显得再不在意,心里对余谨却绝不可能不闻不问。 齐啸云很清楚,哪怕他在余谨这件事上毫无作为,夏宁远也不会责怪他,但他要的是两人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可留给余谨的余地,他要夏宁远对余谨无所愧疚。 当他悄悄打点好一点,把做好的假证明交到夏宁远手里,看着那张平时略显呆傻的脸,瞬间闪过感动、复杂、以及对自己的歉意时,齐啸云觉得真是一点都没做错。 “啸云,我想过了,就算真见一面也改变不了什么,万一萧家那边……你该相信我不会拿你冒险。”夏宁远捏着那张薄薄的证明,却觉得有千钧重。 对于他这个连找门路都完全不懂该从何入手的人来说,完全能想像得到为了获取这个机会有多不容易,他不想浪费齐啸云的心血,可相比之下,齐啸云的名誉及后半生更为重要。 他心中的天平,从很早起,就已经倾向齐啸云。 齐啸云由衷地微笑起来:“我想如果见一面,至少不会有遗憾,而且安排的人也说了,要是情况不对,见面立刻取消,希望你别失望才好。” 夏宁远心中一动,忍不住抱着齐啸云交换了一个吻,随后轻轻摇头:“我们都尽力了。” 在得知余谨判决的那一刻,他的确有种余谨的未来被自己改变了的想法,甚至认定自己窃走了余谨所有的好运,才会如此幸福。 他寝食难安,如坐针毡,时刻都在自责。 可事到如今,看着齐啸云为他默默奔走,夏宁远却意识到:就算再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也不会放弃这一世的选择。 说他虚伪也好,无情也罢,无论是余谨选择萧毅,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复合,甚至最后亲手杀死萧毅,一步步都是余谨自己走的,没有人能够强迫威逼,就算是他的放弃将余谨推向了萧毅,那也绝不是成为杀人犯的主因。 上一世,无论余谨有意无意,他已经为之丢了小命,如今,他要为自己而活。 他当然仍会不安,并隐隐抱有歉意,但若这是他此生与齐啸云携手同行必须付出的代价,他愿意承受,哪怕背负到死。 又过了几天,夏宁远果然接到通知,让他第二天带上相关证明到市第一看守所等待安排。 因为时间紧急,见面只能安排一个人,夏宁远没让夏妈妈过来,仅电话里说了声。 夏妈妈在电话那头哽咽着,语不成调:“替妈多看小谨几眼……”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不得不挂了电话。 至于齐啸云,他本来做好了陪夏宁远同行的准备,但夏宁远想到萧家,就觉得哪怕是等在看守所外也很冒险,而且让另一半在等着自己探望“旧爱”……算怎么回事呢! 齐啸云倒没坚持,只在夏宁远出门前替他理了理衣领,低声说了句:“我等你回来。” 夏宁远回抱住齐啸云,心中涌动的全是对这个人的爱意眷恋,久久才“嗯”了一声。 也许是齐啸云花大力气打点的缘故,看守所里出来与夏宁远接头的人态度挺和善,会面的检查程序虽然繁琐,总算是没出什么大纰漏,仅在查验亲属证明的时候,拖了点时间。 负责人把那张证明捏在手里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不时地打量一下夏宁远,看得夏宁远手心直冒汗,生怕走到这一步还被赶出去。 就在这时领夏宁远进来的人使了个眼色,夏宁远一直注意着,连忙把另外准备的以备不时之需的红包递了过去,结结巴巴地说了好些软话,领他进来的人也跟着帮衬了几句,终于有惊无险地过了。 会见室是一个中间隔着安全玻璃的全封闭式屋子,配备了风扇、饮水机,顶上还有摄相头监控,门窗全部采用不锈钢材质,共有20个座位,两边只能通过电话交流。 夏宁远进看守所前就听领路人说过,今天不是正式对外开放会面的日子,否则想进来得先排个长队,慢慢等。 领路人还笑称夏宁远这算是包场了,夏宁远嘴角抽了抽,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虽然是非正式的会见,安全玻璃两边仍然有警员跟标枪似地站着,面无表情,令人望而生畏。 夏宁远被送进屋子后,领路人就走了出去关上门,诺大的会面室只剩他一个人被警员围观,一股无形的压力几乎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紧张地等了一会儿,有“叮呤铛”的声音由远及近,随后是另半边屋子里的那扇门被打开,一个身着制服的警员把余谨带了进来。 夏宁远原本是坐着,在见到余谨的刹那立刻弹了起来——余谨变得极瘦,两腮微陷,颧骨都突了出来,囚服像挂在衣架上一样,随着走动晃荡,他微低着头,稍长的流海盖住了眼睛,让人无法看清神情,垂在身前的手腕戴着手铐,脚踝还扣着极粗的脚镣,用铁链连着,拖在地上,显得极为沉重,随着走动发出“叮呤铛”的声音。 余谨一进入会见室,身后的门就关上了,有警员过去替他开了手铐,并指示他坐在夏宁远对面。 夏宁远听不到安全玻璃那边说了什么,但还没笨到家,立即从善如流地坐下,先一步拿起话机。 “小谨……”夏宁远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对余谨比划着电话。 余谨抬头看了他一眼,黑沉沉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道光,但瞬间就湮灭了,只剩一片荒芜,不过他总算是慢腾腾地拿下了话机,贴在耳边。 “小谨,你的脸怎么回事?”到现在面对面坐着,夏宁远才发现余谨的嘴角带着些青紫的淤痕,还有裂开的伤口,不算太显眼,似乎是旧伤,拿话筒居然要用两只手,个别指节明显有些肿。 夏宁远看得又着急又心酸,他早听过号子里很乱,有些行为是被纵容的,有些连警员都管不了,余谨根本就手无缚鸡之力,可不是只有挨欺负的份? 余谨没吭声,只用一种似怨似恨又似绝望的目光看着夏宁远。 “小谨……”夏宁远觉得眼里一阵酸涩,连忙闭住眼睛,缓了缓情绪再睁开:“妈很想你,可惜没办法进来看你,我好不容易才申请到几分钟时间,你和我说说有什么是我能帮上的,我尽量去做……” 余谨面无表情,眼中如有波涛汹涌,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若不细看根本无法发觉。 “小谨,你怎么这么傻?值得吗?”夏宁远觉得有好多话要说,可想到进来前被再三提醒的那五分钟,不自觉地就不停往墙上的挂钟那瞄,结果越是心急,反而越不知道先说什么才好。 “小远……这些天我一直在做梦。”余谨突然开了口,嗓子似乎很久没说过话一般,干涩嘶哑。 夏宁远见余谨说话,连忙停下嘴,竖起耳朵听着。 “我梦到大二那年,我们一起过生日,你从齐啸云那里借了单反替我拍照,我不小心弄掉在湖里……”余谨目光灼灼地盯着夏宁远,用一种诡异的冷静述说着他的梦。 夏宁远却如置冰窖,呆呆地听着余谨一字不差地重复曾经真实经历过的事情。 “……你对我总那么好,我舍不得离开你,又觉得不甘心。我好痛苦,每一回拒绝萧毅,我都更恨你一点。有的时候半夜醒来,我甚至会看着你无知无觉睡到天亮,不停地想:如果你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该有多好!”余谨神情恍惚,露出残忍的笑意。 夏宁远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利器穿透一般,痛得好想紧紧蜷起身体,他曾经那么爱眼前这个人,爱得卑微到尘土里,却不知道自己的爱竟如此多余,如此令余谨备感折磨。 他设想过无数次余谨的无情,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亲耳见证,如此的疼,几近麻木。 “萧毅和我明明相爱,如果不是你夹在我们中间,我们一定很幸福……可是他推你下去的时候,我却觉得心里少了一块什么,脑子里拼命想着不能失去你!”余谨的声音渐渐变轻,像梦呓一般呢喃:“我真傻,你只要死了,我就自由了,为什么还要拉着你呢?” “别说了!”夏宁远大喝了一声,那音量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站在夏宁边这半边的警员立即走过来,用警棍敲了敲桌子。 夏宁远连忙表示自己会控制情绪,等警员走开,他才悲哀地看向余谨,几乎是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所以我这辈子放你自由,你满意了?” 余谨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仍然继续念叨不休:“等我反应过来,你已经掉下去了,下头黑洞洞的,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我又慌又怕!可是就算你没死,肯定也会认为我是故意的……萧毅说雨天出现意外很正常,他扔石头下去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看着……” 原来竟是萧毅,难怪!夏宁远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命运虽然有所改变,却没有全盘变化…… 之后余谨还说了许多,但明显有些语无伦次,往往前后不搭,时而是梦,时而是现实,一会儿埋怨夏宁远束缚了他,一会儿责怪夏宁远为什么不像梦里一样继续爱他。 他的眼睛像是看着夏宁远,又像什么也没看,暗沉无光。 夏宁远无言地听着,动作僵硬,如一尊雕像。 他觉得余谨疯了! 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警员过来提醒的时候,夏宁远几乎是机械地挂上电话,愣怔地看着安全玻璃那边的余谨仍然抱着电话神经质的喋喋不休,最后被警员强制拉开。 余谨状若疯狂地挣扎,背上被重重敲了一警棍,身形顿显伛偻,但情绪却瞬间平静下来,缓缓地站直,冷漠的任凭警员替他戴上手铐。 当他走向重新开启的门时,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夏宁远一眼,嘴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 随后警员上前推了一把,余谨踉跄几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宁远怎么离开看守所的,自己全忘了。 回家的一路上他都魂不守舍,眼前的一景一物明明熟悉,却又陌生得很。 他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重生,亦或像余谨一样,仅仅做了个梦。 直到走回自己家门前,看着门打开,门内齐啸云惊讶的一句“怎么这么快”,才让他觉得一切真实起来。 他紧紧地抓住齐啸云,用尽全身力气,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证明自己真的存在。 齐啸云体贴地没问为什么,也没有挣扎,只是顺从地任夏宁远抱着,并回手轻轻抚摸他的背。 夏宁远有种灵魂得到了慰藉的感觉,一切混乱情绪霎那间平缓温驯,心中踏实安定。 这是他的家,由他和齐啸云两个人组成的家,无论什么,都不能影响破坏,任何风雨必将挡于门外。 “我回来了。”他轻轻地说,没提任何关于余谨的事情,只微笑着松开齐啸云,跟着进门,脱鞋,准备去做饭。 他还记得昨天齐啸云说过想吃糖醋鱼…… 第56章 轮回 … 两天后,看守所那边替夏宁远安排会见的人突然来了个电话,说余谨畏罪自杀,警方根本联系不上其他家属,让他带赎金去办一下领尸手续。 大概是怕夏宁远不肯出这笔钱,那人还特意强调,萧家人已经第一时间知道余谨自杀的消息,不会再找麻烦。 这一回夏宁远和夏妈妈都去了,同行的还有齐啸云请来的律师。 有了律师的帮忙,领尸手续很顺利,所谓的赎金也没有狮子大开口,死亡证明很快就批了下来。 齐啸云先一步在火葬场那边选好了骨灰盒、交款并领取火葬证,只等夏宁远他们随灵车过来交验死亡证明,就可以办理火葬。 检验死亡证明时,业务室里的承办人员照例询问是否需要办理告别仪式或追悼会,夏妈妈原本还好好的,听了立刻哭着捂嘴走了出去,夏宁远则摇了摇头。 就他们三个人替余谨送行,有什么可告别,又有什么可追悼? 承办人员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人,倒也不觉得夏宁远他们古怪,于是转了个话题:“取骨灰一般要等二至三天,凭火葬证在取骨灰处领取,如果你们有什么特殊情况,加钱可以提早领。” 齐啸云听了沉默片刻,低声问夏宁远:“余谨的骨灰盒怎么处理?” 目前Z市陵园的公共墓地基本跟房价持平,不能说天价,但买下地方后,还得另交管理费,二十年一期,这笔钱在许多家庭困难的人眼里,根本不值。 现在不比旧时代了,人们的观念在变,活人都过不好,哪还管得了死人,甚至有些人选择把骨灰盒带回家,自己供着,真是省钱又省心。 火葬场的骨灰寄存服务因此而生,每次寄存时间最长三年,费用比较低廉,超过时间可续存,若是过期不取或不办续存手续,则由骨灰堂酌情处理。 办好寄存手续后,亲属可以凭寄存证随时到骨灰堂瞻仰探望。 反正一样是个容身之处,费用却能便宜好多,何乐而不为? 夏宁远想了想,苦涩一笑:“给余谨在公共墓地买个位置吧,不用多好,好歹……让他有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余谨的下葬仪式非常简单。 由于从领出骨灰后,到正式下葬前,是不能见光的,因此,夏宁远一行三人正好一人捧骨灰,两人拿挽帐。 公共墓地的位置在没领骨灰前先买好了,买的时候说是三平方,实际上看着也就一平方大小,把所谓的公摊原理发挥得淋漓尽致。 夏宁远在骨灰盒外头又罩了个从陵园管理办那里买来的塑料密封储物箱,最后放进公墓,盖上盖子,就算完事了。 原本夏妈妈还打算给余谨买个香炉,后来听说这里总有人偷偷回收再卖,想想还是作罢。 或许是余谨的死对夏妈妈的刺激太大,她决定回F市后立即申请提前退休,顺便把那里的房子卖了,搬到Z市来生活。 以前夏妈妈总觉得有的是时间,等到不能工作了,再跟儿子同享天伦之乐也不迟,可如今她发现自己错了。 钱财事业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人死如灯灭,最后不过得块巴掌大小的地方,倒不如有一日过一日,没有什么比能跟亲人在一起更重要了。 不管是申请退休还是卖房,都不是能快起来的事,夏宁远估计怎么着都得到下半年,夏妈妈才能过来Z市。 清明那天,夏宁远自己去了一趟公墓,不过只看了眼就走了。 他没告诉齐啸云。因为若是说了,齐啸云必然会跟着一起来。 夏宁远虽然笨了点,对某些事情还是拎得清:齐啸云在余谨这件事上给予了无比的宽容,这是情份,但齐啸云没有义务再为余谨做什么。 就连他自己,以后恐怕也做不到年年都来——他不能让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成为可能影响自己与齐啸云之间感情的存在,更舍不得齐啸云受一点点委屈。 到了六月初,政府突然出台了数条股市利好消息。 由于熊市了太长时间,许多人还在迟疑观望,不敢立刻试水。 夏宁远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他第一时间把夏妈妈提前交给他的应急资金,这几个月以来信息机正式推广获得的分红,以及齐啸云没机会用到的一笔大额定存注入与证券帐户关联的银行卡里,当首玺股份强烈震荡,跳水至3.8元时,他立刻毫不犹豫地全部买进。 或许因为知道未来的涨势,夏宁远并不贪,没有去等所谓的最低点,结果首玺股份在夏宁远买入后又迅速反弹,之后再没跌到4块以下,倒是便宜了夏宁远。 本着有钱大家赚的心态,夏宁远甚至暗示了张导师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可以跟着买进。 只可惜,除了张导师,没人相信夏宁远有这种经济头脑。 其实,就连张导师,也只是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投入相当少。 当墙上的日历翻到九月,夏妈妈处理好了F市的工作和房子,暂时先搬到江滨住下,同时开始在周边找房子。 以齐啸云和夏宁远的意思,夏妈妈住在一起就好,根本不必如此麻烦。 夏妈妈虽然不想当儿子的电灯泡,可心里到底是渴望能一块生活,见齐啸云比儿子更舍不得自己,开心得跟什么似的,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过,她还是坚持要买房。 “啸云,妈知道你家经济条件比我们好得多,和小远结婚,是委屈你了,你们结婚的时候,妈也没给你什么礼物,就想着这套房记你们的名字,好不好?” 夏妈妈有自己的看法,对于老百姓来说,房子就是最贵重的财产,只要有房,再穷也不会饿死。 她不懂什么经济、理财,但这一点总是知道的。 齐啸云算是明白夏宁远为什么会被养出那样的性格了,正所谓有什么样的父母自然养出什么样的儿子,瞧夏妈妈一脸殷切瞧着自己的表情,居然跟夏宁远平时卖萌讨赏时差不多,他只能囧囧地答应。 最后夏妈妈手里的那笔房款,自然也进了夏宁远的证券帐户……要知道这时候多投入一分,收获自然更多。 更何况,再过两年,房地产界会有一次动荡,房价将比现在更低一些,真要买房,再时再买也不迟。 十月过后,在各种利好消息冲击下仍然没什么大动作的股市突然厚积薄发,先是稳步小幅上涨,没多久就呈一飞冲天之势,许多没有及时跟进的老股民纷纷大呼走眼。 春假前后,失控的股市因为国人的谨慎习性稍有缓和,假后仍一路看涨,大盘版块全线飘红,天天都能看到涨停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见到新闻报纸的经济版块大肆宣传XX股票派股分红。 哪怕政府一再控制打压,专家不断呼吁“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仍然挡不住全民陷入炒股风潮。 时间很快推进到六月。 夏宁远上一世的记忆已经变得有些模糊,只隐约记得似乎是临近这个月月底时,股市突然回落,一开始大家都认为是正常的补缺,很快又会继续回升,谁料到跌得比涨时还要快。 虽然同样有百分之十的跌停板限制,但学过利率的人都知道,下跌的基数大于上涨基数,而且所造成的恐慌心理绝不是一两条利好消息可以挽救的。 这时首玺股份已经炒到了22块多,因为是小盘股,较易受控制,风险虽大,利润也大,大盘股上见不到的连十涨停,在它身上根本不足为奇。 夏宁远自然也会受贪念驱使,想等着看会不会出现第十一个涨停板,但上辈子连续跌停的惨状就像是病毒一样,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他的脑子里,如同预警一般,搅得他不得安宁。 最后,夏宁远咬咬牙,狠心把帐户里持有的股票分成几次按不同价格全部出手。 不管如何,他已稳赚了五倍有余,又何必冒险?要知道如果真的碰上跌停板,手里就算攥着再多的股票也卖不出去,那真是连哭都来不及。 看着挂出的股票被疯狂的股民迅速买进,换成一串数字,夏宁远既觉得失落,又有种异样的轻松感。 钱永远是赚不完的,但还是实实在在靠自己双手创造的比较有安全感。 张导师听夏宁远说该卖股票的时候,还挺舍不得,不过他总算是吃过那么多年的饭,对现在热过头的股市有种本能的警惕,想想家里真不缺这点钱,就在夏宁远卖股票的第二天也跟着抛了。 正如夏宁远上辈子的记忆那般,疯狂上涨的股市在谁都没有预料的时刻突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转折,如开闸泻洪般急落,并且一蹶不振,大多走到高点的股价都被打回原型,之后将是长达三年之久的激烈震荡,无论政府如何推出利好消息,都没法稳住大盘指数不再下跌。 不过,这些都和夏宁远没什么关系了。 宏智公司的发展势头很好,信息机只经历了很短的被抵触期,之后就迅速被本地企业接受应用,甚至走向了全国。 信息部迅速壮大了起来,成为了公司里最强力的部门之一,领导更清晰地意识到企业信息化是未来趋势,无可阻挡,投入的人力物力也愈发大手笔。 随着部门的扩大,张导师一个人管理不过来,就向上头提议増加管理助手。 夏宁远从实习起一直留在宏智公司,虽然不是八面玲珑的人,却意外很得上头的欢心,再加上信息部仍属于新兴版块,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未来的可持续发展性,暂时没有空降部队来抢位置。 再者说,信息机业务几乎是夏宁远一手带出来的,下头更没有员工敢说不服。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夏宁远竟脱离了基层员工的身份,挤身进入管理层,张导师甚至暗示,如果没有意外,他将来还会成为自己的接班人。 升职文件正式下来的那天晚上,齐啸云在夏妈妈的指点下,亲自动手做出几道相当有水准的菜,算是给夏宁远庆祝。 饭后,夏妈妈麻利地收拾好厨房与客厅,找了个借口,早早躲进自己的房间看齐啸云给她另外添置的液晶电视去了,把剩余的时间留给小俩口。 夏宁远和齐啸云很有默契地关了客厅的电视,一前一后进入浴室,借着水声掩护在浴缸里做了一次,接着又在卧室里滚了回床单。 俩人简单清理完,搂在一处亲密地说了会儿俗话,无非是什么水费该交了,上个月电费又用了多少,物业管理费提了…… 夏宁远计划着该买辆小车给齐啸云和老妈平时用,齐啸云打算给他和夏妈妈添置些夏装,两人最后还决定下半年利用年假去西藏玩一趟。 齐啸云倒是想能让夏妈妈一起去,不过夏妈妈最近在社区的老年活动室混得很开,一有闲空总往那跑,时间没多久,居然拉起了一帮姐妹,每天准点跳舞打牌,甚至还有模有样组织出个老年度假团,准备抛开子女家事玩自己的…… 夏宁远听了直笑,看齐啸云一脸烦恼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得要死,忍不住亲了又亲。 两人又狎昵了一会儿,习惯性地换成夏宁远在后头拥住齐啸云的姿势,这才沉沉睡下。 夏宁远再一次梦见他以为永远不会再看到的上辈子,只是与以往更为不同,他见到的不再是自己被余谨放弃的那一幕。 他看到曾与余谨一起居住的房子里挂着自己的遗照,老妈与余谨住在一起,但就像两个陌生人,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却不见交谈半句。 萧毅找过一次余谨,说要出国,让余谨跟着一起去。 从他的话里,夏宁远大致推出自己的死虽然被判定为意外,但对萧毅仍然产生了不太好的影响,因此,他只能选择出国发展。 余谨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拒绝了。 萧毅情绪显得极为激动,但拿余谨没有办法,最后如同一只困兽,带着满身的怒气与失望离开。 夏宁远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一幕幕场景飞掠,思维却无比清明,这只是个梦,他的生活在另一个地方,有齐啸云的地方。 然而,当他看到老妈对余谨愈发冷淡,仍然坚持与余谨住在有自己遗照的屋子里时,他再一次体会到苦涩的滋味。 夏宁远突然有点明白老妈的心思,余谨毕竟是这个世界上另外一个与他有联系的人,没有了儿子,哪怕是看着余谨,多少也会有点寄托吧! 夏妈妈很快就病倒了,不管余谨再怎么尽心服侍,都无法令她展颜。 临走前,夏妈妈紧紧抓着余谨的手,两眼瞪得极大,似控诉又似怨恨,可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余谨一瞬间如同崩溃了般嚎啕大哭,可眼泪无法唤回逝去的生命。 他恍惚地替夏妈妈料理完后事,如同迷途的孩子在熙攘的人群中跌跌撞撞地行走,经过一个红绿灯路口时,竟看着变红的指示灯发起呆来。 一辆拐角冲出的货车刹车不及,如戏剧般的直接撞飞了余谨。 肇事司机根本没停,直接就跑了,剩下旁观的人们惊慌地尖叫,有人报警,有人找救护车…… 躺在混乱现场的中心点,余谨仿佛突然感觉到了夏宁远,头微动着转向他所在的位置,眼睛一亮,嘴唇翕动着,像是说话。 夏宁远不知怎么地,突然就回忆起了余谨在看守所看自己的最后一眼,那时的余谨似乎也在对他说着什么。 “小远,对不起……” 这一次,他听到了。 “……没关系。” ——END—— 第57章 番外1(张诚) … 在我的印象中,夏宁远这个人很狗腿。 没什么贬低的意思,只要看到他对数学系余谨的殷勤劲,谁都会这样以为。 哪怕夏宁远说了无数回,他们是青梅竹马,我仍然觉得好笑,如果他们是一男一女,那模式跟追老婆没差了,可惜余谨不仅是个男的,脾气还很坏。 说起来挺有趣的,每回看到夏宁远在余谨那里吃瘪,一副垂头丧气可怜巴巴的模样,偏偏很快又能重新抖擞起来的小强毅力,真的很让人很有虐他的冲动——难道这是余谨欺负他的原因? 这大概永远是个秘密了。 因为余谨已经死了,是自杀,死的时候很不名誉,背着同性恋的丑名,还有碎尸这宗大案。 在此之后的校友聚会中,这几乎成为必谈的话题之一,大家都对自己身边竟然潜伏着一个杀人犯感到后怕,同时也更加孜孜不倦地探讨余谨当初在学校里的一举一动,并且乐此不疲地分析官方说法掩盖下的所谓真相。 人的想像力是无穷尽的,但不能否认,有些猜测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比如说,大家经过激烈地讨论,最终认定余谨第一次背上处分是因为萧毅偷吃校花张芸。 当然,他们讨论的重点在于,比起一个性感的男人,显然是校花的温香软玉比较好嘛,难怪萧毅会爬墙。 男人们说起的时候,总是带着“你明白的”意味深长之色,女人们往往会羞恼地唾弃一声,不过没人觉得这样谈论两个死人有什么不妥,甚至有些看得起你才说的意识。 或许是因为这样,夏宁远和齐啸云参加过一次校友聚会后,再也没有来过。 知道夏宁远和齐啸云关系原来很好,是在大二那年。 夏宁远这个人其实有点另类的孤僻,和他同宿舍住了一年,看到他的时间还没看到齐啸云多,大概除了睡觉以外的空闲时间,他都尽可能花在余谨身上了。 似乎除了余谨之外,没什么是被他放在心上的。 起初和廖仕杰一起还逗他几句,后来见他总是一板一眼的解释,就觉得没劲了。 同在一个宿舍里,彼此的关系并不坏,可也说不上好。 一开始,我们都觉得齐啸云大概是看不上夏宁远,因为他们之间说起话来倒是挺激情碰撞的。 齐啸云话不多,可往往杀伤力强大,随便一句就能让人羞愤欲死,不过夏宁远这么迟钝的人也能被撩出火来,那真的是功力不凡。 偏偏看似不对头的两个人,借单反这么贵重的东西,一个人开得了口,另一个人也能借得出手。 这不是钱的问题,感觉上就像是上升到了某种信任程度,而他们两人还不自知。 对此,廖仕杰的结论是:咱们叫物以类聚,他们是物极必反。 这么想想也是,往往在类聚与必反间游移的,都不会成为真正的朋友,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言归正传,夏宁远与齐啸云之间的友谊在余谨生日那天突然拐了个弯,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发生了变化,两人就像是之前从来没正眼看过对方,结果偶尔有一天四目相对,瞬间燃起熊熊爱火,校庆那天的“护花”行动更是坐实了他们之间的铁血柔情…… 廖仕杰听我这么分析的时候,几乎是翻着白眼嘲笑我没文化,用词不当,可谁能想到,我张诚居然有一双寻找真相的眼睛!这是后话。 夏宁远的转变是好事,他狗腿的对象换成齐啸云之后,我们就多了许多沾光的机会,不过大概齐啸云也很满意新收的“小弟”,每回我们使唤夏宁远做这做那,他的眼神总是有点冷。 他不知道越是如此,我就越爱欺负夏狗狗,哪怕事后得承受他的怒火。 总之,大学四年,我们痛并快乐地度过,革命感情意外増进了不少。 毕业后,我和廖仕杰都不想回老家发展,于是结伴去了H市打拼。 起初的确很辛苦,还好有廖仕杰一起苦中作乐,偶尔嘛,打电话跟夏宁远聊聊近况。 夏宁远变得更加沉稳了,也更加自信。 他很少提起自己的事情,大多只是听我抱怨工作,生活,以及与廖仕杰之间不痛不痒的矛盾。 很多时候,人的苦闷并不真的需要指点,仅仅是想找一个宣泻。 夏宁远挺适合扮演倾听的角色。 其实他一直是个不错的人,也许说不上多么出类拔萃,但很容易给人可靠感,更何况疏远了余谨后,他明显正常多了…… 有点好笑,毕业之后,我倒是越发喜欢这个朋友。 如果不是余谨的碎尸案,我恐怕还不知道他和齐啸云的友谊居然保持得这么好。 虽然电话里只听到短短几句对话,可我就是知道,那种亲昵绝不是许久未见的朋友能拥有的。 就算是廖仕杰,我们一起来到H市,租住在一起,进了同一家外企,在不同部门奋斗,仍然时不时会因为争强好胜三五天一小吵,半个月一大闹,两人干起来的时候能上房揭瓦…… 当然,我家老廖野蛮起来的时候是损了点,体力胜不过我,就尽出阴招,但我若是有难,他一定会为我两肋插刀。 这就叫兄弟感情! 可为什么,我觉得夏宁远和齐啸云的感情跟我和老廖就是不一样呢? 廖仕杰听我说他们依旧有来有往时,意外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了一句:“小远子有没有女朋友了?” 我想了半天,似乎真没听夏宁远提过任何女人方面的事情。 这好像不太正常,不过……我们不也一样? 一开始是忙着创业,之后,也试着谈了一两个,但总找不到学校里纯纯的感觉,我装,她也装,甚至不如跟老廖在一起自在。 老廖嘛,这个文艺腔,能够得上他眼界的女生估计还没出生。 廖仕杰听完我的分析,嗤地一声,给了我一个白眼。 尽管有点纳闷,转头我也忘了这茬,现在社会压力已经够大了,哪里还有更多精力管别人的事情。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又滑过两年,学校借着校庆大办校友聚会。 我和老廖在H市总算是稳住了脚——我成了个小管理,拥有了固定的客户群,做业务拿提成不再累死累活,有时候还能抽点时间偷懒;老廖笔杆子功夫高,公司里的老外总裁特迷中国文化,也不知道老廖怎么忽悠的,居然成功挤入秘书处,成了唯一一个男秘书…… 每回他跟着另外三个秘书美人儿一起昂首阔步上食堂,总能招来无数羡慕嫉妒恨! 咳……总之,我们都觉得可以挺着腰杆回母校长脸了。 这回的校庆搞得有点大,学校的招待所早在一周前全被订满了,我和老廖都粗心,校庆前一天下午拖着行李到了学校才发现不妙。 老廖打算附近找个小宾馆随便住住算了,我才不干,早听说夏宁远在Z市的黄金地段江滨买了套房子,不过一直没机会见识,此刻不去更待何时? 男人嘛,在家靠兄弟,出外靠朋友!住什么宾馆? 老廖八成是秘书处呆久了,最近总娘们兮兮的。 果然,夏宁远在手机里头迟疑了一下,就答应了。 老廖抢过手机说只要给个地址,我们自己能过去,结果也不知夏宁远说了什么,他马上回答“在学校”,随后便神情古怪地挂了。 “小远子说,齐啸云这会儿闲着,他开车来接咱们……” 我和老廖默默对望片刻,不约而同有种后背狂汗的冲动——让校草亲自来接,这得多大的面子?还有,这到底是我们的面子,还是夏宁远的面子?不是……不管是谁的面子都很奇怪好不好? 无论如何,齐校草来了。 当他从大众朗逸这种中老年人最爱的车型里头走出来时,我们实在有种幻灭的感觉。 像齐啸云这样家世好资质优的人,不开跑车也得搞辆低调的大奔吧?这到底是神马爱好啊? 大约是我们脸上的表情太过赤裸裸的缘故,齐啸云帮着把行李放进车后厢,状似不经意地说了句车是夏宁远的。 嗷~~这才正常! “齐大神,你现在干哪行呢?”看腻了车窗外的风景,我随便找了个话题。 Z市的变化很大,可齐啸云依然帅得没边,连装扮也没怎么变,一身干净清爽的气质,完全没有被市侩沾染。 真不知道,他怎么长的。 “自由职业,没事拍几张照片玩玩。”齐啸云的回答出乎我们的意料。 不就是无业游民吗?我一时间觉得很是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接下去,甚至有种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感觉。 很快,我就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夏宁远的家在一个看似低调,实则豪华的高档小区,齐啸云跟物业保安很熟,进出连车都不用下,只摇下车窗露了个脸就放行了。 等进了门,就连老廖都忍不住说了句“操”。 其实从装修豪华度来看,夏宁远家挺简洁的,可设计感十分超前,感觉就像是在看所谓的创意家居精品。 而最引人注意的是客厅的一面照片墙,高低错落地挂着好些大小不一的照片,有风景,有人物,明明是凌乱得像随手挂上一般,却又充满了艺术感。 我没什么艺术细胞都觉得照片搭配与墙体留白恰到好处,有股说不出的韵味。 “齐大神,这都是你拍的?”我问完都觉得多余,夏宁远那个二货恐怕只会拿着数码相机呆呆地说,一二三笑……问题是,齐啸云的照片为什么摆在夏宁远家里? “嗯,别客气,当自己家。”齐啸云应得毫无压力,却不知道我和老廖的内心犹如万马奔腾——这这这,校草大人,您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不过,不说还没注意,屋子里到处充满了家的气息,而不是单身男人的邋遢混乱。 这是种很微妙的直觉。 像我和老廖虽然住在一起,但出了门人模狗样,关上门臭袜子满天飞,每隔一段时间,我们都得猜拳决定谁洗衣服,谁拖地…… 相比之下,夏宁远家里简直整洁得不可思议,甚至物品摆放都成双成对。 “夏妈妈也住在这里?”我又问了句傻话。 “是啊。”齐啸云一脸理所当然:“她领着老年度假团跑X市去看兵马俑了,刚走两天。” “哦。”我本想调侃下夏宁远恋母,居然跟老妈用配套物品,结果老廖一个眼神过来,我乖乖闭嘴了。 关键时刻,我和老廖总是心意相通,我看得出他想表达的意思:风紧,扯乎! 接下来就更无语了,齐啸云让我们自便,自己就拿了本杂志悠闲地看了起来。 可怜我和老廖战战兢兢,想说话又不敢,拼命地喝茶,还憋着不好意思上厕所。 挨了大约一个小时,明明三个人团团坐着,齐啸云突然站了起来,走去开门。 门刚开,立刻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从慢变快,紧接着,夏宁远那副抢人眼球的身材就出现了——唉,不管见了多少次,我都有种这货白长这么大个儿,浪费资源的想法,要是他的身高长我身上该有多好。 再接着,齐啸云又做了件更让人惊悚的事情,他居然站在玄关上,很自然地接过夏宁远手中的公文包,笑着说了句:“冰箱里只有肉,没有菜,你去买点,顺便带些海鲜,这时间没车位,走过去吧。” 夏宁远一脸心甘情愿的被奴役,看着齐啸云的眼神绵得让人头皮发麻,临走前还冲我们招呼:“别客气啊,想要什么跟啸云说。” 尼玛?!这架式,不要和夫妻太像啊!!! 我张着嘴,半天合不上,眼珠子转到老廖那边,他也和我差不多,满脸蠢样。 第58章 番外2(廖仕杰) 张诚是个傻子,而我显然也不够聪明。 他总说夏宁远和齐啸云之间不对劲,可他不知道我们之间也很不对。 大学四年,工作三年,我们大部份时候都在一起,从看着对方满脸长着青春痘,到如今人前衣冠楚楚,关上门为了谁洗那盆积压的臭袜子吵得天翻地覆…… 很奇怪,我们明明都有能力贷款按揭买套单身公寓了,却似乎谁也没这么想过。 看着他交女朋友,我转身也交了一个。 很快,他分手,我跟着分手。 接着,我们坐在一起喝酒通宵告别失恋,听他在醉意朦胧中无比郑重地说:老廖,不如我们凑和着过算了。 每到这时候,我真的想……狠狠把脚踩在他的脸上。 因为张诚这只猪从来不会记得酒醉后说过的话,隔天照样看着路上的美女流口水,虽然不会真的追上去索要电话号码。 我觉得自己的状况很危险。 做为一个经常写点东西的人来说,丰富的想像力简直就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我仔细分析过这种状态,简直就像是暗恋的男男版。 人们总说爱情会让人失去理智,我想我一定是这其中的例外,因为不管怎样,我绝对不会陶醉地闻着他臭烘烘的袜子对自己催眠“好香”。 每每想到辛姐深情地唱:“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泪如雨下,而是胃酸翻涌。 这么说起来,我大概也不是真的对张诚有什么想法……那么,是属于养宠物养久了总有些感情这种情况么? 相比之下,余谨把萧毅碎尸的行为大概可以算得上是相爱相杀的典型案例了,他得有多爱萧毅,才会这么恨他! 其实我一直琢磨着,余谨怎么就能有那么强大的体能,肉可以一片片割下来,一个成年男人的骨骼想敲碎要费多大的劲啊? 都说爱的力量是强大的,我看恨的力量比爱还渊博。 张诚对我的脑补能力表示极度惊恐,我不置可否。 说到余谨,就不得不再说说夏宁远和齐啸云,因为如果余谨是个反例,那两个就是正例。 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光明磊落,坦荡到让人无法怀疑不是肝胆兄弟。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在于,绝不会有人相信像齐大神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翩仙男,居然能被夏宁远这只笨狗给拱下凡尘! 但事实证明,就连张诚这样满嘴跑火车的家伙,偶尔也是可以真相一把的。 不过玩笑归玩笑,张诚从来没有真正往那方面想过,这也许就是直男永远不会想到自己的朋友有可能正在意淫他的原因。 总之,与余谨和萧毅看似低调,一捅篓子就轰轰烈烈的爱情大剧相比,夏宁远和齐啸云简直就是地下工作者的优秀继承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大四那年,他们已经暗通款曲,早早把生米煮成了熟饭。 这点变化张诚是完全察觉不到的,我就不一样了。 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我的眼睛也许不能寻找到真相,但绝对适合发掘奸情。 两人有过更深一层接触,彼此间相处就会有些自已察觉不到的小动作和眼神交流,好在他们都不是露骨的人,我也没那么八卦,顶多就多花点时间悄悄观察他们。 现在想想,或许就是在这观察上出了岔子,所以我才会走火入魔,居然觉得自己大约是对张诚有了什么特别的心思。 假设身处原始社会,就算两个裸男生死与共,也绝不会想到什么背背山,每天光是愁着吃喝逃难就够受了。 可见一切的源头在于吃饱了撑着瞎琢磨。 不过,我是真没想到,那两人居然能走得这么远,出国结婚、有共同的房子,甚至得到了亲人的祝福…… 我是个不怎么现实的人,这大概也是沉浸于文字幻想的人的通病,所有事情经过我的大脑,不是转向理想化,就是无限扭曲黑暗。 反正,一切不会与现实靠边就对了。 这就好比我可以容忍自己对张诚患得患失的心情,也可以容忍张诚酒醉之后搂着我呼呼大睡,却受不了第二天醒来得帮他洗那盆臭袜子。 所以,我原谅了自己居然跟张诚一样,愚蠢地合不上嘴巴。 在夏宁远家过的那一夜无比煎熬。 准确地说,肉体上是享受的——24小时热水供应的客房专用浴室,舒服的大床,崭新的床单被套,配备彩电碟机,水果饮料自便,宽带接口客房内置……星级酒店也不过如此了,更不用说夏宁远真心欢迎的态度让人如春天一般温暖。 可我的精神却饱受折磨——张诚那厮从进了卧室开始,就不停地来回踱步,长吁短叹,就像一个多动症儿童,坚持不懈地蹂躏我的听觉得视觉。 他大概是想和我谈夏宁远与齐啸云之间的关系,又不知道从何谈起,可我偏不理他,面无表情地拿着电视遥控不停换台。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讨论的,坐在饭桌上的时候,那两人左手上同时闪烁的钻戒就已经很明确表示了彼此的关系,更不用说饭后夏宁远和齐啸云同时以主人的姿态招待我们。 现在是晚上十点,他们甚至进了同一间卧室。 张诚这个人开起玩笑虽然没形,但不是个不懂分寸的人,既然意识到了“真相”,自然就不能口无遮拦。 我看得出来,夏宁远拿我们当可以深交的朋友,很希望我们可以接受他们的感情,所以毫不掩饰对齐啸云的爱意与体贴。 说真的,看着他一脸灿烂地说起和齐啸云在比利时结婚,指着每一张合影都能回忆出当时所经历的趣事,时不时笑意盎然地瞥向齐啸云,那么的坦然,与普通夫妻无异,不管是谁都很难生出什么反感,哪怕他话中的另一个主角也是男性。 齐啸云还是不怎么多话,不过只要和夏宁远坐在一起,明显就变得柔和温暖,不再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 事后想想,他们其实挺合适,齐啸云那样的性格条件,不管伴侣是男是女,恐怕都会把他供起来,而不是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人来相处,也只有夏宁远这么呆的人,才会觉得他是需要呵护的小白兔。 知道他们过得幸福,我莫名其妙也生出了一丝希望:同性之间也是存在爱情的,那我和张诚是不是也有除了当兄弟以外的可能? 我有些惊讶自己竟想得这么出格,以致于一整晚都心事重重,根本没精力去安抚张诚那个同样不知在纠结什么的家伙。 半夜醒来,张诚仍在翻来覆去,我忍无可忍地把头下的枕头用力朝他按去:“有完没完?” 张诚几乎是习惯成自然地进行反抗,不过在我无情地伸出一脚之后,他光荣滚地,再一次给他的累累败绩多添一笔。 “……”张诚从床上掉下去之后反而老实了,半天没动静。 我打了个呵欠,捞过他的枕头正要接着睡,却听张诚说了一句:“老廖,这男的和男的之间,也可以结婚、做爱?” 张诚的语气充满困惑,我了解他,他不是真的质疑可行性,而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夏宁远和齐啸云会对彼此产生欲望。 一样的身体,一样的结构,同样有那根东西,不似男女的天生契合,违反自然规律…… 可存在即有其合理性。 “大半夜不睡觉抽什么风!信不信我奸了你!”我装着不耐烦地吼了他一句。 张诚不吭声了。 我背对着他装睡,心里其实乱得很,感官变得无比敏感,就连他小心翼翼上床,悄悄一点点挨得更近都清清楚楚。 “老廖,睡了没有?”过了许久,张诚压低了声音问。 他口腔里的热气恰好喷在我的脖子上,痒得难受,我忍不住缩了缩,粗着嗓子回答:“干嘛?” “你看着我真的奸得下去?”张诚这话像是开玩笑,语气又认真得有点可怕。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想说他自恋,可是脑子里却自动出现他满脸通红被我压在下头,又气又急的样子,好像感觉不坏。 “你敢躺平我就敢上。”我半真半假地淫笑起来。 张诚大约是被我吓得不轻,总算闭上嘴了。 我本来还等着他有什么反应,结果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早上神清气爽地准点醒来,一翻身就看到张诚顶着两只熊猫眼盯着我沉思…… “你半夜出去偷人了啊?”我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张诚却吱吱唔唔地移开了视线,一脸慌张。 人刚睡醒的时候脑子就犯糊涂,我一时间还当自己仍在租住的房子里,习惯性地下床脱睡衣,准备去翻今天穿的衣服,结果刚脱了一半,就听张诚鬼叫:“你、你、你怎么直接就脱了……” 我差点气乐了:“你下面有几根毛我都知道,连澡都一起洗过了,还在乎这个?” 这可不是胡说,当初在学校里的时候,我们真的无比纯洁地挤在一个小隔间里洗过澡,后来住在一起,起初没装热水器,有时候偷懒不想烧水,就抢对方的洗澡水…… “那不一样……”张诚嘟囔着,语气还有点委屈。 “有什么不一样?”我没什么耐心地敷衍,蹲在行李箱面前翻翻拣拣。 “你不是……对我……”张诚憋了半天,挤出一句让我哭笑不得的话。“那啥了吗?” “爷,您别说得像我吃干抹净不认帐好吧?”我是真有点搞不明白张诚到底什么意思了。 “我搽,还不是你好好地突然说什么奸不奸的……”他的声音在我无面表情地瞪视下渐渐低下去:“你要不说,我能多想嘛?” “多新鲜,好像你以前没说过一样。照你的意思,我岂不是被你奸过无数回了?孩子估计都有了。”我冷笑,心里头有点木,果然还是不能接受吧,只是玩笑都这样抵触。 张诚的脸突然涨得通红:“那你要不乐意,我想奸也不成啊!” “……”我突然就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这家伙,在开玩笑还是调戏??? 张诚游移不定的视线仿佛抓住了反攻的机会,狠狠地回瞪了过来。 我们傻乎乎地对看了半天,张诚先软了:“我说,你先把衣服穿上好不好?” 就像是密布的云层被捅穿了一个窟窿,瞬间云破天开,我笑了:“你心虚个什么劲?” “老子心虚个屁!”张诚果然又变得气急败坏:“再敢这么在我眼皮子底下现,小心我真的把你奸了。” “……”子啊,请允许我风中凌乱片刻! “那啥,老廖啊,我想了一晚上,觉得咱们凑合凑合也挺像那么回事的……”张诚一副勉为其难,嫌弃又开恩的模样,但偷偷瞟过来的眼神却暴露了他的忐忑。 夏宁远,我决定抛弃子,以后早一柱香晚一柱香,把你当成菩萨供! “你给句话呗!”张诚急得就差没抓耳挠腮,完全不见平时和人谈业务时的精明干练。 我突然觉得,就算现在让我为他洗一盆臭袜子,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第59章 番外3(齐啸云) 在外人眼里,我一直都是聪明、有远见、个性独立的,似乎不需要怎么努力,就能够得到想要的一切。 没人觉得我的成功一样需要全力以赴,更不会有人知道我的努力只因为寂寞。 我和其他千千万平凡普通的孩子一样,希望能找到某种方式吸引长辈关注的方式,可惜得到的除了更多夸奖赞扬还有放心。 他们不知道我想要的不仅是物质上的满足,更渴望哭泣的时候有人抱抱我,因为爱我而亲亲我,甚至当我犯错的时候,能够严厉地告诉我,这样不对。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恶性循环。 填报大学志愿的时候,我略过那些所谓的热门院系,儿戏般地选择了自动化专业,我想知道,会不会有人来阻止我,或是与我谈谈。 学校里的老师直接联系了我的父母,然而,他们的回答竟是惊人的一致:只要孩子喜欢就好。 他们忘了我不过刚成年,就算表现得再成熟,对未来、命运仍然有着本能的畏惧与迷茫。 如果那时外公仍然在世,也许不会阻止,但想必一定会来问我这么做的理由。 外公是个很慈祥的老人,可惜他的身体不允许有更多的精力关照我,等我渐渐长大懂事,倒是去加护病房探望他还更多些。 我们很少交谈,大部份时候只是静静地呆在一个病房里,我看着他在护工的帮助下起身、进食、做着简单的运动。 我喜欢外公时不时寻找我的目光,也喜欢看他找到我后露出的由衷笑意,那让我感觉自己很重要。 外公永远离开的那天,精神状态特别的好,甚至抛开了轮椅,和我互相搀扶着在医院里走了一段不短的路。 不管过了多少年,我都清楚地记得他说的话:啸云,人的一生实在太短,无论遇上什么都不要太执着,若是不开心的事情,就算有一万个理由你必须去做,也应该懂得拒绝,但如果有一天,幸福落到你手里,那就千万百计地抓紧它,永远不要松开。 当时的我不理解外公眼里的惆怅,却隐约感觉到了他的离意,只觉得伤心。 幸福是一个过于空泛的词语,对每个人来说意义都不相同。 我从来都很清楚自己的目标,我要的幸福:是每时每刻都有人记挂,爱我甚于自己,无论荣辱,不离不弃。 这个人不需要比我聪明,也不用多么容貌出众,只要能在我觉得冷的时候,第一时间发觉,紧紧握住我的手就好。 我一直都太理智,偏偏对着情感有着懵懂而不切实际的期望,一方面抗拒着不愿意相信,另一方面又觉得内心空虚到需要一个拥有很多爱的人才能填补。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只属于我的人,我想,就算付出一切代价也是值得。 只可惜,世上多少人都是凑和着过了一辈子,就连我的父母也失败过一次,才找到自己能够真正相伴一生的人,而我,又怎么能肯定自己会遇到那个对的人? 夏宁远的存在感并不特别强烈,但我却无法不在意他,他是唯一一个在一群人当中不会最先看到我的人。 我不认为自己真的是天之娇子,光环耀眼,但不可否认,得益父母基因的馈赠,我总能成为人群中最耀眼的角色。 很快,我就发现,他与别人的不同之处在于心很小,里面只装得下一个人。 夏宁远不知道,当他心情沮丧的时候,第一个察觉的必然是我。 每到这时,他变得特别沉默,依然会笑,只是没什么光彩,眼神有些呆。 就像一只忠诚的猎犬,虽然受到了主人的呵斥打骂,但所做的是默默地舔伤自愈,等待着能够再次为主人效力的机会,而不是反击。 他总能很快地调整好心态,继续在余谨身上碰壁,然后再一次重复一样的过程。 多么奇怪,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一个人身上,没有回报,却从不放弃。 在所有人眼里,余谨的厌烦才是正常,而夏宁远就像个傻冒。 恐怕只有我莫名地嫉妒着余谨——如果夏宁远眼中看着的人不是余谨,而是我,该有多好? 这种想法并没有让我觉得危险,同性恋这个词毕竟太过遥远,我对此毫无概念。 我们关系的改变源于大二的某个下午。 那天是余谨的生日,夏宁远借了我的单反去讨余谨欢心。 这真不是个愉快的回忆。 在此前,我和夏宁远的关系甚至说不上好,廖廖数次对话都充满了火药味,准确的说,我们大概不算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没有把我看得高不可攀,却也清楚地在我们之间划着界线,似乎除了余谨外的事,他同样相当理智。 我其实很希望能跟他处得更好一些,可又笨拙得不懂该怎么做,每每出于好意的话从嘴里说出来,似乎都能让他更加生气。 在我的世界里,从来都是别人主动示好,哪怕性情过份冷淡,也总能得到各种宽容——我不需要懂得委婉迂回,因为每个人都觉得就应该如此。 碰上了夏宁远,我感觉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挫败。 虽然觉得他炸毛的时候也有种傻劲,不让人讨厌,甚至有意地想逗逗他,但显而易见,我们的关系更加糟糕了。 夏宁远开口向我借单反前想必做了不少心理建设,可是知道他为余谨而来,我的态度就没法更好。 后来,我意识到,如果这样下去,结果只会更加偏离我想要的方向,于是我违背了外公教给我的话——就算这件事令人不快,但不用找一万个理由,仅仅一条,就足以让我为之屈服。 夏宁远不是个没良心的人,他显然很意外我真的会答应,小心翼翼捧着单反,一个劲地道谢,全然忘了之前的抬杠,脸上掩饰不住地透出快乐。 虽然不是为我,可我突然觉得,能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也很好。 那天下午我莫名觉得疲乏,午饭后靠在床上看书,不知不觉睡着了。 我平时很少有梦,但偏偏就梦见夏宁远不小心弄掉相机,而且回宿舍后还和我大吵了一架,我甩门而出,结束了这场闹剧。 之后我们的关系跌入谷底,他努力地省钱,每天帮我点名,想要偿还单反的损失。 我都看在眼里,可再也没有试图挽救原本就不存在的友谊。 夏宁远不懂我并不在乎一个相机,真正让我愤怒的是他维护余谨的态度。 他是个很笨的人,只要稍微旁敲侧击,就能分析出相机是余谨弄掉的,可他却傻乎乎地装什么英雄,说要承担。 同样,少有失控的我居然因为一个根本就不在面前的余谨和他冷战,也从头到尾傻透了。 但走到这一步,我不可能低头,而他也有自己的坚持……我们果然只能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个梦以我移民远离告终。 醒来后,我觉得心情有些压抑,更多的是好笑:父亲在国内的生意发展得不错,也没有表现过对国外月亮的向往,怎么可能突然移民?况且他有自己的家庭,又哪里会想到我呢。 看起来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心惊于夏宁远的影响已经如此强烈,虽然是梦,简直就像真的经历过一回,就连梦中的惆怅伤感,在醒后也如此鲜明。 虽然选择对梦境发生的事情一笑置之,可接下来碰上张诚和廖仕杰邀请我一起去校门口解决晚餐时,我却不像梦中一样拒绝,而是神差鬼使地答应了。 张诚显得意外极了,不过他是个很有趣的人,竟然大咧咧地说“这才像是住在同宿舍的兄弟嘛”,还试图上来跟我勾肩搭背,结果被廖仕杰嘲弄地一句“傻缺”给转移了注意,转而嚎叫着冲廖仕杰扑去。 我习惯了独来独往,突然跟人走在一起感觉有点怪,但并不坏。 到校门口的时候,我看见了一瘸一拐,很是狼狈的夏宁远。 和梦里不同,我的单反好好地挂在他的胸前,并没有丢失。 这倒不奇怪,梦中我没有跟着一起出校,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遇上夏宁远,也许老人说得没错,梦都是反的。 或许是存心想要证明自己想的没错,我头一回主动向他表示善意,而他也接受了。 在宿舍楼下,我们碰上了余谨,夏宁远受了伤,他却完全没有发觉…… 我替夏宁远抱不平,也存心想分开他们,没想到夏宁远竟然真的选择了我,而不是余谨。 原来想要改变并不那么难。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简直就像是奇迹一般,不知夏宁远与余谨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余谨倒是一如既往,夏宁远却迅速疏远了他。 与此同时,夏宁远对我表现出了极大的好感,和我说话也变得异常耐心,总能理解我笨拙的用辞背后想表达的意思。 而我,仿佛也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受他的影响,每当离得近点,心脏就会跳得飞快,比田径赛事时还要激烈,甚至无法抑制血流上涌,双耳发烫。 对于这样的变化,我感到有些惶恐,但更多的无法掩饰的喜悦,有时候睡在床上,听着下铺夏宁远翻身的动静,都会无声地笑出来。 我有一种预感,头一回,我想要的,竟然真的有可能实现。 很快,没有了夏宁远的“护食”,余谨跟萧毅打得火热——事实上,他们之间早有联络,我曾误打误撞见过两人悄悄地走在一起,但没有多想。 如果不是我上选修课时的提醒,夏宁远想必还没有发觉。 我承认我不怀好意,除了想知道夏宁远的真正心思,也有一种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绪在趋使着。 当我说出那句“我也是”的时候,其实连自己都不太确定是不是那样的感情,但潜意识里我告诉自己,就算不是,只要能留住夏宁远,没有什么不可以。 在所有人的眼里,夏宁远是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了,居然能得到我的另眼相待,而我自己清楚,好运的人是我。 我不像旁人想像得那样不食人间烟火,我同样会嫉妒、会心存恶意、会不择手段,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也许夏宁远和余谨之间的关系最后不会变得那么冷淡。 而帮助余谨,更是因为我需要让夏宁远明白,为了他,我可以无所保留,哪怕对象是一个令我如梗在喉的存在。 很多时候,我并不怎么高明,甚至抑制不住对夏宁远仍然关怀余谨的不快。 幸好,夏宁远是个体贴、宽容的人,而且,他显然很喜欢我的“真情流露”,哪怕有时会心生不悦,也可以很快地理智处理,并不厌其烦地用各种方式告诉我,他更在意的是我的想法,余谨只是亲人,凡是我不喜欢的事,他就不做。 他真是一个会纵容情人到无法无天的笨蛋,但他不了解,我绝不舍得任性分毫——大概也唯有如此阴暗的我,才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试图让彼此的羁绊深一点,再深一点,并且依旧觉得不够。 感情这种东西,不是单纯的第一眼情根深种便能久远,当我们为彼此做得更多,相互的联系才会更加紧密。 我也许不能掌控人心,却足够了解夏宁远:他一旦下定决心,就会贯彻到底,他还很正直,我付出的越多,他对我的依恋和情感就会愈深,因为他只懂得用这样的方式来回报。 不同的是,我的付出有所索求,而他的感情却如孤注一掷,源源不绝,似乎从不担心有朝一日可能受创,无法回收。 我不懂他对我的信任从何而来,不过结果我喜闻乐见。 虽然我们之间毫无浪漫可言,但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我不在意夏宁远不懂得花言巧语,唯有实在的一举一动,才令我安心。 夏宁远眼中的我笨拙、隐忍、大约还有点儿不通世事,除了智商比较高,情商几乎为零,纯洁得像一只小兔子。 我无意否认,这样很好,如果在他面前一直如此,就能得到他所有的目光,那有何不可? 他始终在努力,总有做不完的事情,一个又一个的目标,就像是完成一道道工序,一丝不苟。 买房、毕业、工作、把我们的名字记在同一张产权证上、结婚、买车、支持我将摄影当成一项喜欢的事业来做、光明正大地告诉亲近的长辈和朋友我们之间的关系……甚至于,他真的打算领养一个孩子。 当初面对我母亲所发下的誓言,他一步一个脚印地实现着。 他说我爱你的次数远甚于我,我则几乎不说,并非不爱,只是喜欢看他因为我偶尔一次回应露出的狂喜。 其实不用说。 我们分享共有的亲人,分享同一张床,无论何时,总能第一时间找到彼此,到对方身边,我们习惯了生活里有对方的存在,完全不能想象仅有自己的生活。 如果这不是爱,又是什么呢? 余谨自杀后的第一个清明节,夏宁远悄悄去了墓园。 我当然清楚。 但我明白夏宁远不希望我跟着,于是就装不知道,这是我留给他最后的自由。 今后每一年的这一天,除了我身边,他哪里也不会去。 既然已经落到我手里,我当然会千万百计地抓紧他,永远不松开。 他终于完完全全只属于我。 第60章 番外4(十年) 夏宁远毕业后的第十个年头,张导师终于光荣退休,跟着儿子去了新西兰享福。临走之前,把信息部的重担移交到了夏宁远肩上。 十年时间在夏宁远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曾经略显稚嫩和憨气的脸庞如今看起来更加沉稳,眼神大多时候显得温和,不过一旦触及工作,就会变得犀利严肃,露出几分领导者特有的气势。 在外人眼里,夏宁远真是幸运到了极点,年纪不过三十五,已经事业有成。房子车子有了,面包有了,还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凡认识夏宁远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不爱应酬的人,除开重要的场合必须出席,他基本都准点上下班,每每谈起自己的“妻子”总是满脸温柔。 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许多人都削尖了脑袋,拼命想往上爬,可他似乎从不担心自己的不合群可能影响事业。 他始终如一地认真工作,一丝不苟地完成领导交办的每一项任务,从不压制排挤下属,每一位曾在他手下工作的人,无论是最后升职调任去了其他部门,又或是选择离开这家公司,哪怕并不欣赏他的行事风格,说起他也没有任何怨言。 或许是见多了阿谀奉承的人,上层领导意外地欣赏夏宁远的勤恳踏实,张导师申请由他接任信息部的报告,几乎是全员通过。 信息部里的其余成员们得到这个消息更是毫不意外,甚至觉得理所当然——张导师毕竟年纪大了,在正式离职之前,有许多工作都由夏宁远经手,他可以说是实质性的一把手。 除开夏宁远名牌上的职务称谓由办公室经理换成了办公室主任,办公地点搬到隔壁那间外,与以往没有任何分别。 不过,到底是升职,就算夏宁远自己觉得无足轻重,表面上该有的人情还是得做。 当他宣布周末晚上香格里拉大酒店聚餐的时候,信息部里的成员们个个嚎叫着拍起了桌子,那声浪几乎能把天花板掀翻。 没办法,国人就喜欢热闹,好事坏事仿佛都得嘬一顿才能揭过。再说了,香格里拉大酒店刚建成没多久,号称提供六星服务,一般人还真没机会进去潇洒潇洒。本来大伙儿也想着狠宰夏宁远一顿,如今他主动提出,自然更是皆大欢喜。 夏宁远没什么领导架子,跟大家的关系算是不错,于是就有人大着胆子起哄:“主任,该把你老婆带出来给我们看看了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跟着嚷嚷,非要夏宁远把那个传说中“美若天仙”的老婆拉出来溜溜。 夏宁远苦笑,但也不好推脱,只能先打太极:“到时候再说。” 他已经这么说过无数回,可没一次真的带过人。众人当然不满意这种答复,不过夏宁远毕竟是领导,他要是一直不松口,还真不能逼宫。 新进的员工不知道里头的弯弯绕,有些疑惑为什么大伙儿对夏主任的老婆这么执着,于是虚心的向老员工请教原因。 其实老员工们也不太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夏宁远为人低调,公司里关于他的传闻反而最多。其中一条就是夏宁远的妻子乃海归人士,美貌贤惠,牢牢地拴着夏宁远的胃和心,所以夏宁远从来不主动参加应酬,也不请人去家里做客,生怕自己的妻子被人看到。总之,他爱他的妻子到金屋藏娇的地步。 正因为没有任何人见过,一切都是空穴来风,于是人们更想知道夏宁远的妻子到底为何方神圣。 时间长了,有人带着恶意揣测:人无完人,事无完美,主任夫人大概是个无盐女,自然不敢带她出来见人。 某些刚入公司没多久的女员工信以为真,怀着投机心理,试图接近夏宁远,却被他的不解风情和义正言辞给气得差点没吐血。 事后,夏宁远可能是担心再碰上类似的事情,索性找了个公开场合,故意漏出点风声,大意是说自己的妻子做为一个摄影家,平时很忙,经常出差,所以没什么机会与自己同进同出,不过他们的感情很好。至于不请人去家里做客,完全是因为跟母亲住在一起,不太适合招待年轻人。 好嘛,人家不仅恩爱,而且工作高雅。这么一来,妄图寻找捷径的女员工算是死了心了,不过大家对夏宁远妻子的好奇心却是越来越重,五花八门的yy层出不穷,几乎上升为宏智公司十大不解之谜之一。 夏宁远有一回无意中在茶水间听到手下人对齐啸云的美化扭曲,性别成女的不说,还被扣上了各种子虚乌有的高帽子,神马哈佛毕业高材生,神马博硕连读……他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开水给喷出来。 工作后不比学校里,无论他和齐啸云怎么粘得紧,也不会有人往那方面去想,如今走上社会了,身边总带着一个男性……那就非常诡异了。 他也知道欲盖弥彰,但国内对同性婚姻的接受程度不高,哪怕法律上和齐啸云为合法伴侣,可大环境并不承认。若是曝光,恐怕会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他倒不担心自己,却害怕齐啸云变成众矢之的。 尽管觉得对不住齐啸云,但出于保护心理,他更是严防行差步错。这也是夏宁远尽力推拒应酬,私下花更多时间与齐啸云在一起的原因。 幸好信息部主打研发,推广基本交由营销部负责,所谓的社交应酬还真不多。而长期以来建立的形象也使得他成为所有人眼中的模范丈夫,善意的取笑是一回事,对他的举止却给予了足够的理解宽容。 到了周末那天,夏宁远心知铁定逃不过被灌的命运,就把车留在家里,自己打的去香格里拉大酒店。 酒席是齐啸云订的,菜色也由他安排。本来他还打算开两瓶好点的红酒,被夏宁远坚持制止了。 开玩笑,这种聚餐就是再好的红酒,也会被当成啤酒来灌,而且能细细欣赏所谓口感成色的,都不是“正常”人,还不如点些大众型的酒水。 就连夏宁远自己,跟齐啸云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依然还是品不出所谓的xx年与xx年有什么分别,不就是酸了点么?…… 齐啸云被夏宁远逗得直笑,差点打跌,不过倒没坚持,只在夏宁远临出门前硬是往他嘴里塞了几片维b。 “要不要我去接你?”齐啸云多少有些不放心。 夏宁远跟着张导师的时候,大多应酬还有老头出面挡着,上了酒桌,张老那年纪一放,没人敢乱来。自从张导师走了之后,夏宁远需要自己上马的场合就更多了,虽然比起别人还是很少,大家也习惯了他不抽烟,不擅酒,可总有些过场逃不了。 好在夏宁远不是真那么傻,感觉不太对的时候就装醉。他喝酒容易脸红,两眼再一眯,真跟烂醉差不离,别人看他这样,当然不敢再灌。 至于部门内的聚餐,夏宁远一般只负责结帐,基本上意思意思吃点什么,露下脸就早退了。 要知道吃饭有领导在场其实是件挺悲摧的事,想说点什么都不痛快。他这么做其他人倒更自在。 但这回不一样,升职本来就是喜事,他做为主人公实在不好缺席,大伙儿平时毕恭毕敬,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怎能轻易放过? 夏宁远想了想点头:“也好,我尽量注意点,那帮人闹起来太疯,如果十点我还没联系你,就给我打个电话。”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夏宁远还是没料到自己会倒下得那么快。 酒席安排得不错,大伙儿吃得也很满意,不过这阻挡不了灌趴夏宁远的决心。 夏宁远太少参加应酬了,而手下那票人的嘴一个比一个厉害,他口舌方面本就笨拙,喝了这个的酒,就推不了那个,再加上红酒后劲足,他根本来不及装醉,人已经晕了。 他醉了特别老实,不闹也不多话,更没什么呕吐之类的生理反应,只顾趴着睡觉,别人一动他就皱眉。 信息部的那帮人一开始还当夏宁远是故意装呢,结果自顾自地吃喝得差不多了,看夏宁远还没动静,才知道是真的。这实在有点哭笑不得,谁能想到他的酒量这么逊,怪不得总不出来应酬。 总之,夏宁远让他们相当没有成就感…… 主人公醉了,大家也没了拼酒的兴致,个个老实地把酒桌上剩下的菜肴一扫而空,该打包的打包,拾缀拾缀准备各自回家。本来他们还打算在酒店隔壁的欢享ktv包个房间继续high的,现在显然没戏了,不过,很快众人就觉得尴尬了,夏宁远的去处俨然成了个问题……他怎么着也算个领导,没人敢把他摞在酒店里头,至少也得送回家吧?可就连信息部里号称“万事通”的刘文山也仅仅知道夏宁远家在江滨,好像是恒桥集团下的楼盘,具体哪区哪栋不详。 一时间大伙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幸亏酒席事先结过帐,要不真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在所有人眼巴巴犯难的时候,夏宁远的手机如救赎般地响了。 通讯行业的人都有个毛病:行走坐卧间,手机一定是摆在能第一眼看到的地方,就连吃酒席,大家也不约而同地掏出手机放在桌面上,时不时上个网,或是发下q。 夏宁远的手机也不例外,只是人醉了之后,就没法把手机收起来。此时那只诺基亚正大咧咧地躺在桌面上,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家! 除开一些没心没肺,已经走人的家伙,剩下的那些围着夏宁远犯愁的人们眼睛都亮了——这个时间,家里打电话来的,可不就是主任夫人么? 刘文山和信息部的一支花——方茗对视了一眼,方茗抢先拿起夏宁远的手机,按下了免提接听键。 “喂?”方茗故意捏着嗓音娇滴滴地道。 众人都露出憋笑的表情。 老实说,虽然有点不厚道,但左右不过一个恶作剧,想来主任清醒后也不会怪罪才是。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一个男人才可能拥有的清冷且优雅的嗓音响起:“你是夏宁远的同事吧?他是不是喝醉了?” 包括方茗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先帮他叫杯橙汁解解酒,我二十分钟后到。”男人也不在意回答,直接说完就挂了。 按说他这种命令式的口气应该会让人不爽,但方茗偏偏提不起生气的念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红酒上头了,竟然觉得光听那个男人的声音就能想像出本人是多么英俊有型。 大伙儿虽然纳闷为什么有个男人在主任家里,但转念一想,是人总会有朋友吧?好像也不算特别奇怪。再加上大家除了炮轰夏宁远外,自己也喝了不少酒,个个都有点发昏,早就想回家洗洗睡了,只不过放心不下夏宁远,才硬撑着,这时听说有人来接,自然纷纷行动起来,片刻之后,诺大的包厢只剩刘文山和方茗两个清醒点的留下照顾夏宁远。 刘文山跟夏宁远算是校友,只不过差了好几届,就算这样,平时他可没少受夏宁远照顾。他是真担心夏宁远,所以主动留守。而方茗不走,就有点微妙了。 方茗的舅舅是宏智公司的一个元老级高管,当然方茗本身也足够优秀,无论外貌还是智慧都称得上出众,因此她对夏宁远这个领导其实是不怎么恭敬的。 这也不稀奇,如果方茗愿意,她立刻就能够嫁一个比夏宁远出色十倍百倍的人物,可惜有大脑的女人往往不会甘于平凡,大多更想自己闯荡一番事业出来。 方茗的舅舅在介绍她进信息部之前,特意提点过她,说夏宁远是个老好人,自身有能力不说,也乐于成就手下,有几个如今在别部门爬得比他还高的人都曾在他部门里呆过,而且至今关系还保持得不错。只要方茗肯好好干,不怕出不了头。 大约是给的评价太高,方茗与夏宁远接触后不免有些落差。在她看来,夏宁远好人说得上,能力也就一般,至于成就手下,那完全是因为压制不住吧? 漂亮的女人总是很吃得开,她仅仅略施手腕就在信息部里如鱼得水,工作方面更是游刃有余,因此无形中,她对夏宁远不那么放在心上,甚至隐约产生了取而代之的野心。 不过,她感觉得出来,真要成事不太容易。 周围的人对夏宁远口头上少了些敬畏,心里还是很服的。毕竟肯为下头人说话,帮他们争取福利的领导真不多。而且很多事情只要不影响原则,夏宁远向来睁只眼闭只眼,没吹毛求疵的毛病,上头交办任务,他也是以身作则带动别人,而非一昧地命令施压。 人总是存在着比较心理,自己的优点挂在面前,缺点在后,放眼看去,别人的缺点往往比优点更为明显。 可方茗细细研究起来,竟发现自己如同其余所有在夏宁远手下做过事的人一样,挑不出他有什么毛病。 不仅如此,这个男人烟酒财色都不热衷,说得好听点叫洁身自好,难听点跟个老头一样。 有时候方茗也纳闷,为什么夏宁远与她认识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一样呢?而且更诡异的是,明明觉得夏宁远十分无趣,却忍不住想去观察他。 一开始是执着地想找出所谓的弱点,时间久了嘛,连自己也有些迷惑原因。 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也对夏宁远的妻子异样地关注起来,更有些不服气: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收服夏宁远这种男人? 齐啸云说二十分钟,一定是分毫不差。 方茗正和刘文山抱怨人怎么还不来,就见到一个穿着米色薄款长风衣、个子高挑的男人走进包厢。 “你是?”刘文山的反应比较快,先站了起来。 齐啸云脚步没停,对着刘文山点了点头:“你好,我叫齐啸云,来接夏宁远回家。” 面对面交流的声音比从话筒里出来的更加清晰,少了电流组合产生的那丝不真实感,多了几分动人心魄。 同样是毕业十年,齐啸云的外表仿佛定格在了毕业那一瞬间——稍显冷淡的表情和眼神使俊美的外形更为出色。 大约是没有为金钱苦恼也很少与外人交往,再加上饮食健康,还保持着足够的运动量,他不仅看起来十分年轻,浑身上下还带了股不染尘埃的洁净感。虽然不至于令人觉得像在校学生,却有些刚踏进社会的贵族公子哥的样子,再加上本身的气场很足,两相作用之下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男性魅力,既吸引着旁人注意他,又觉得无法直视太久。 方茗呆呆地看着齐啸云,压根就说不出话来。她自认见识不薄,却从没见过一个男人能像齐啸云这样,仅一个照面就让人眼前一亮。 漂亮的女人可称之为惊艳,而男人,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词语。 她不由得有些心慌意乱。 刘文山算是个比较谨慎的人,他最快清醒过来:“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你能证明一下吗?” 虽然遇坏人这种可能性不大,可夏宁远真是醉得不轻,除了喂茶水的时候迷迷糊糊醒了一次,之后一直沉睡着,如果轻率的把人交出去,事后出什么问题,他怎么负责? 齐啸云已经走到夏宁远身边,听了刘文山的话无意间勾了勾嘴角。他也不说话,只从口袋里掏出一款和夏宁远一模一样的手机,按了几个号码。 夏宁远的手机立刻响了,刘文山探头一看,屏幕上显示两个大字:齐齐! 这种有些幼稚的叫法真不像是一个办公室主任能做得出来的,刘文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可转念一想,从另一方面而言,这也是表示两人关系确实非同一般的亲密吧? 刘文山已经完全相信之前那个电话是齐啸云打的了,不过他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只是说不出来。 夏宁远就像一只嗅觉灵敏的猎犬,在齐啸云伸手扶住他的一瞬间,便迷登地睁开眼睛,见到是齐啸云,咕哝了声“你来了”,随即一个熊抱,张手搂在齐啸云腰上,还拱来拱去,不安分地乱动。 刘文山心里那个汗:拜托,主任你还有没有一点领导的形象了? 齐啸云身上笔挺的风衣立刻被夏宁远蹂躏得皱皱巴巴,不过他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表情,反而使了些劲,把几乎瘫在自己身上的夏宁远搀了起来。 “给他喝过橙汁了吗?”齐啸云并非刻意地居高临下,但他眼睛一扫,方茗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应话。“文山喂过了,不过主任只喝了一口就不张嘴了。” 齐啸云点点头:“你是之前接电话的那位?” 方茗不知怎么地,浑身都紧张起来了,有些僵硬地答了句“是”。 结果换来齐啸云意味深长的一眼。 “齐先生,要不要我帮忙拦辆的士?”刘文山也觉得气氛有点压抑,就想了个脱身的借口。 “不用,我有开车过来,你们怎么回去?”齐啸云随口问道。 “我……”方茗正想回话,刘文山已经抢过话头:“方茗我来送就行了,齐先生赶紧送主任回家吧。” 齐啸云微笑了起来,显然十分满意刘文山的上道:“也好,你很细心,回头我会和夏宁远说。” 他一笑就扫清了冰冷肃杀的感觉,使人分外受宠若惊,刘文山先是下意识跟着笑了一下,随即纳闷齐啸云那话怎么听着有点像枕边风的意思……而此时,齐啸云已经扶着夏宁远往外走了。 夏宁远虽然把全身体重都压在齐啸云身上,但齐啸云看起来非常轻松,显得体能极好。刘文山本想上前扶一把的手不知不觉缩了回来。 齐啸云刚走出包厢,方茗就从愣怔中回过神来,有些怨怼地冲刘文山嗔道:“这个点想找的士只能等酒店联系,你怎么不让他顺便送我们一程。” 一般说来,高级酒店都有长期合作的出租车,只不过碰上忙时,想随招随到就有点困难了。 刘文山心说人家分明是客套话,哪里有丝毫想送的意思,不过方茗平时看着爽朗,到底是个娇滴滴的女生,就算有点心计,也多在细节方面,真碰上所谓的人情世故,未必门门清,他也不多解释什么,而是赔笑道:“大小姐,是我想送你,行了吧?” 方茗平时和刘文山玩得不错,倒也不至于真的生气,当即只“哼”了一声故意耍横,两人一起下了楼,去酒店外头等车。 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出口正对着酒店大门,当初这么设计是为了方便客人接送亲朋,如今方茗和刘文山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刚好看到一辆黑色的沃尔沃从停车场出口向着大门款款而行。 经过方茗他们身前时,靠近驾驶座那边的车窗摇下,齐啸云露脸点了点头示意,又摇上车窗开走了。 方茗目送那辆沃尔沃出去老远,才低声问了句:“那不是夏主任的车吗?” 公司里头其实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别说哪个领导开什么车,牌号多少,就连跟谁关系暧昧,有没有二奶,只要有心,自有打听之处。 不仅如此,夏宁远抛弃原来的朗逸换成沃尔沃的理由也早就广为人知:安全系数高,从没死过人…… 刘文山对车子只有两种概念:经济型和豪华型。听方茗这么一说,他努力回忆了半天,发现似乎真的挺像。 “夏主任太没防人之心了吧?车子也借朋友开?”方茗喃喃道。 这年头一般人都不爱出借交通工具,万一发生事故,车主可是得承担连带责任的,万一肇事者逃逸,车主有苦都说不出了。 方茗其实对齐啸云很有好感,那么优质的男人说得上是前所未见了,可想到夏宁远平时老好人也就算了,居然大咧咧到连自己的座驾也交给别人使用,心里莫名有那么点不舒服。 “嗨,大概是很好的朋友吧,那位齐先生不是还住在主任家里吗?”刘文山不以为意道。 “对了,他不是说家里不方便招待年轻人?”方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总觉得很介意。 “……”刘文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平时号称“万事通”,但只是朋友多点,消息来源广,并不是真的万事都通,这样的问题,应该直接去问当事人,问他有什么用? “可能是他们关系不一般呗,要么就是那位齐先生实际年纪已经很大了。“刘文山的酒劲终于上来了,信口胡说道。 方茗嗤笑一声,也不把真相当回事。 两人又等了半小时左右,终于来了辆出租车,就一起上车走了。 他们都忘了,所谓的夏夫人依旧是个谜!至于等过两天看到夏宁远再想起来,已经失去了询问的最佳时间,只能暗自悔之不及。 而此时此刻,身为话题中心的齐啸云正一脸无奈地忍受着夏宁远的骚扰,半搀半拖着跟无尾熊一样吊在自己身上不放的醉鬼,有些吃力地从地下车库移进电梯。 从夏宁远被放倒到现在已经有两三小时,再大的酒劲也清醒些了,可酒精挥发得不够彻底,神智还停留在似梦似醒间。大概是平时人前压抑得狠了,这会儿他不复一贯的老实劲,反而粘乎乎的,时不时冲齐啸云傻笑,要不就露出一张猪哥脸,非要凑到齐啸云脸上亲一下才罢休。 齐啸云很少见到夏宁远这种痞样,心里是不怎么讨厌,反而觉得好笑,但无论电梯里还是车库都有24小时监视探头,他疯了才会让夏宁远得手。 其实小区里的视频只做常规性的记录,没有发生重大事件时,一般不会调阅,保安平时监控只重点关注出入情况——这种做法严格说起来并不是特别好,可他们所在的小区有很多敏感人物,也算是不得已为之了。 不过齐啸云没兴趣让自己的私事留下把柄等着别人窥视,于是在夏宁远又一次凑过来的时候低声威胁了一句:“再闹晚上睡沙发!” 说起来很怪,也不知道夏宁远是真醉呢还是借酒撒疯,一听这话立刻老实了,只不过时不时瞅向齐啸云的小眼神透着股哀怨。 齐啸云肚子里都快笑翻了,脸上却板着,不露分毫动摇。 在残酷镇压之下,夏宁远异样的乖顺,要不是出电梯的时候摇摇晃晃,齐啸云简直都以为这个家伙已经酒醒了。 等两人进门,落锁,夏宁远终于原形毕露。齐啸云正想开灯,手还没碰到开关,人已经被按到门板上了。 喝了酒的人要么脚步虚浮,要么劲特大,齐啸云一时间居然反抗不得,后脑勺被磕了一下不说,嘴立刻被严严实实堵住,一条滑溜溜的舌头闯进口腔一阵乱捣。他差点没提上气来,眼前一阵发黑。 夏宁远一改平时的耐心体贴,上头亲得正欢,下头已经急不可待地拉扯起齐啸云的风衣腰带。 齐啸云下意识想要制止夏宁远的动作,但想到夏妈妈今天一大早跟着老年团去了周边泡温泉,明天才能回来,就犹豫了一下…… 他们在一起十年了,彼此熟悉得就像是另一个自己。大约是早早进入了亲人的模式,并没有遭遇所谓的七年之痒,更因为两人的性格问题,从未有过圈内人常说的出轨发生。 但从另一方面而言,似乎也少了那么点激情。 此外,和老人住在一起,其实是有些不便的,平日里就算情之所至,亲个嘴也得注意避着些,更别说做爱做的事了。 好在他们俩人都看重亲情更甚于性,倒没什么欲求不满。 再说夏妈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一年有大半年时间在外头跑,姐姐妹妹的一大帮子人,就算在家也总有煲不完的电话粥,并不是围着儿子转不停的老妈子。 因此他们总能趁着夏妈妈转身的机会,偷偷交换一个吻。那是种别样的刺激! 可夏妈妈不在的时候,也不意味着两人就可以胡天胡地了。 生活不是只有性和爱情。有的时候分工料理一下家务,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两人都只想迅速地洗个澡挨在一起睡个好觉;又或者有时齐啸云在暗房里动手整理底片,等反应过来,夏宁远已经在床上等到呼呼大睡,故意只穿条内裤秀出肌肉的诱惑完全被他酣睡的傻脸给破坏了……齐啸云除了好笑地给他盖上毯子,完全没有任何带色的想法。 夏宁远此刻的迫切并不令齐啸云反感,甚至隐约有种自己也跟着燃烧起来的感觉,自然就不那么想念卧室里舒服的大床,抗拒也不太坚决。 醉酒其实是个微妙的状态,某方面的感知无限模糊,思维反应的速度下降,而另一些意识却无比敏锐。齐啸云的这种态度立即使得夏宁远动作更加麻利顺畅,嘴里的力道也因为酒后失控而略显粗暴起来。 齐啸云觉得自己有点不像自己了,夏宁远吸吮的力气比平时要大很多,几乎到了疼痛的程度,可每一寸被亲吻啮咬过的地方却滚烫炽热。他不由得也效仿着,在夏宁远的身上同样留下自己的印记。 衣服一件件的脱离身体,赤裸的后背接触到门板的一瞬间,冰冷的触觉使齐啸云清醒了一些。他挣扎着想去够鞋柜上的调温遥控,夏宁远却误以为他是想逃,喘着粗气直接将齐啸云翻了个身继续压制在门板上,如野兽捕获猎物一般张口咬住齐啸云的脖子。 齐啸云皱眉“嘶……”了一声,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肯定是被咬破皮了,同时胸前细嫩的乳尖因为木板的冷硬刺激而自然挺立起来,素日里摸着油光水滑的木质此刻摩擦着竟觉得粗糙。 他习惯了夏宁远的温柔对待,一时间莫名委屈。 可更加奇怪的是,明明该生气,他却隐约期待起夏宁远接下来的动作。 仿佛察觉到了齐啸云的心思,夏宁远很快便松了口,转为轻柔的舔弄,又痛又痒的感觉与胸前与冰冷的接触使齐啸云有些混乱,嘴里发出了连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低哑呻吟。 夏宁远正处于精虫上脑的状态,酒劲摧生了欲念,除了想尽快满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照顾齐啸云的感受。 他只匆匆将自己的裤子褪了一半,就将下身抵在齐啸云臀间,毫无章法地乱撞,同时双手用力地将齐啸云的两边臀肉往中间挤压増加快感,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嘶吼,硬热的下体前端很快因为赤裸接触带来的细腻摩擦而分泌出湿滑的粘液。 齐啸云失神地喘息着,有种腿间夹了根烙铁的错觉,粗壮、有力的形状,他闭着眼睛都能够描绘出来,更不会忘记那东西在自己身体里头进出抽动时的满胀与酸意,而滑腻体液特有的腥檀气息如同一个提醒他进入承受状态的讯号,后方甬道深处陡然生出一丝麻痹感,穴口猛地收缩了一下,内部阵阵紧绞,无意识地开始沁出些肠液,就像是怀念包容夏宁远时的艰难那般。 夏宁远的撞击一下比一下重,鼻息也更加炽热,可酒后射精并不那么容易,光是如此,他无法满足。 更何况,被粘液润得滑溜溜的双股虽然弹性绝佳,但挤压起来的感觉就差了那么些,急于发泄的躁动终于促使他暂时停下了动作,凭着本能用手指在齐啸云的后穴附近按压,并迅速将两指探进因情欲而微微开启的入口之中,有些莽撞地旋转扩张。 齐啸云的意乱情迷立刻被后方传来的刺痛感打破,他不适地皱着眉,强迫自己的不要下意识使劲抗拒夏宁远的手指,以免造成伤害,可粗糙指节摩擦粘膜渐渐加剧的销魂痛感却使他无法全不在意。 在命令自己放松可身体偏又不能遵循的状况下,甬道里的神经末稍变得极其敏感,齐啸云羞恼地发现自己脑子里居然能清晰地勾勒出夏宁远的手指是如何在自己体内横冲直撞,更可怕的是随之而来的前列腺强烈刺激——那令他无比熟悉的接近于高潮却又始终差上少许的快感一波波地传达进大脑深处,痛感与快感交杂,后穴竟不受制地吸紧了夏宁远做乱的手指,两腿夹紧了又松开,再夹紧,既觉得无法忍耐,又恼火为何不更大力一些。 骞然,夏宁远将手指撤出已经明显被搅出水意的直肠,齐啸云因为那突如其来的空虚感闷哼了一声,整个臀部的肌肉都绷紧了,失去填充物的后方仿佛由体内生出一股吸力,急切地需要点什么,小腹微微抽搐起来。 紧接着,两边臀瓣被粗鲁地分开,一柄坚硬的利器由下而上,直直捅入。 如撑裂一般的疼痛伴随着肠壁深处传来的酸麻,齐啸云的眼睛在黑暗中瞪大了一圈,同时身体本能地想避开而不得不更加贴近木门,两脚的脚尖踮了起来。可夏宁远早有预料,两手牢牢地掌控在齐啸云腰间,此时正拖着他用力下压。 在站立的情况下插入本就困难,带来的刺激更是成倍的。齐啸云觉得自己的四肢似乎都随着硕大器具的挤入变得绵软无力,犹剩后方被侵入的那处成为全身的支撑点,更要命的是,他发现那根东西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粗长,两腿根本合不上,腹腔像要被捅穿了一样,可他的臀仍然没有触碰到夏宁远根部的毛发和囊袋。 夏宁远如野兽一样呼呼喘着粗气,握在齐啸云腰间的双手松开了一些,同时将下身往外抽退少许,连带着被强硬撑开的柔媚内壁翻出,似是留恋。 齐啸云头皮一阵发麻,浑身的肌肤瞬间寒毛直竖。可还不等他缓过劲来,更加强有力的一记顶送已经来临,夏宁远借着先前的开拓,进入得更深,齐啸云有种内脏全被挤压移位的怪异感觉,甚至连小腹都微鼓了起来。 满满当当的充实感使齐啸云无法再维持身体笔直,而是将臀微微向后撅起,试图减轻负担,却不料更加方便了夏宁远。 夏宁远十指都深深掐进齐啸云的臀部,如揉面团一般使劲搓弄,时而扯开,时而向内挤压,而下身更是如打桩一般快速穿刺。 齐啸云的手指无力地在木门上抓挠着,但完全找不着可借力的地方,只能被动地随着夏宁远的顶撞摇晃,浑身上下都别扭极了。可就在这种不可能舒适的环境里,他却发现自己体内仅剩的那丝抗拒也在夏宁远的蛮力之下彻底软化,艰难吞咽着夏宁远的同时,极致的热意从身体深处向四肢百骸蔓延,皮肤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汗湿,就连思维也有些恍惚起来。 一时间,沉寂的空间里充斥着两人粗重的鼻息与结合产生的肉体碰撞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啸云先承受不住射了出来,而夏宁远仍然精力充沛地埋头耕耘,之后的记忆齐啸云有些模糊,只依稀记得自己似乎又一次攀上覆顶的高潮,夏宁远才终于交出存货。 这晚的交欢大概是与夏宁远在一起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产生的快感也是绝无仅有的,以致于他出现了长时间的失神,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在做什么。就连什么时候被夏宁远拖回床上,都完全没有印象。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齐啸云发现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上过药,腰酸痛得不像话,乳尖大概是被门磨得狠了,碰上柔软的睡衣布料都有些刺刺的疼,而身后那个难以启齿的部位跟漏了风似的,木木的,总觉得合不拢…… 最重要的是,夏宁远并不在床上,而且摸床的温度,起了还不止一会儿。 齐啸云的脸控制不住地黑了黑。虽然他始终就没成功抢占过上位,可不逊于夏宁远的体力仍然是他自傲的一个方面,没想到这个记录现在也被打破了。 是他平时的运动量少了,还是他老了? 正满心纠结间,顶着一头乱发,端着碗鱼滑粥,满脸兴奋推门进来的夏宁远就显得尤其碍眼了! 齐啸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勉强翻了个身背冲着夏宁远,暗暗下定决心:下一回,他一定要把自己先灌醉!如果还不能在上头,就改姓夏! 一大清早发现自己把齐啸云吃干抹净的夏宁远满脸无辜的被迁怒了,他既纳闷又委屈。要知道昨天夜里他醉得不行,现在回想起来,脑子仅剩些片断,只知道似乎换了好多种姿势,背着齐啸云偷偷看gv学到的十八般武艺全都使出来了,那叫一个爽得可以! 可如今好比猪八戒吃人参果,根本没尝出滋味,倒是早上看到齐啸云满身被自己蹂躏的痕迹,没生出啥成就感,反而心疼得不行。 他要是能再重生一回,回到昨晚就好了…… 两人虽然各怀心思,却不谋而合,光想着怎么压倒对方了。 他们在一起的第十个年头,就这么过去了。 第61章 番外5(老头、养子和猫) 6月最热的那一天,夏宁远的退休手续正式办理完毕。 临走之前,人力资源部的经理不死心地再三确认:“夏老师,你就不考虑再多干几年?总经理说只要您愿意,反聘至少五年!” 夏宁远摇头:“我跟家里那位说好了,陪他一起出国呆几年。” 齐爸爸早已经把手里的生意交给了齐啸云的异母弟弟,天天闲得无聊,有事没事就给齐啸云打电话。 人老了性格都会变,原来特别理性的人,现在总念叨着团圆美满,甚至孩子气地抱怨齐啸云不孝顺。 齐啸云最受不得长辈的卖萌撒娇,自然是签下一系列丧国条款,其中一条就是出国住一段时间,如今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部长大为遗憾,同时隐约有种说不出的羡慕。他曾经在夏宁远的手下镀过金,很是服气夏宁远——明明有很多机会晋升到更高的位置甚至得到猎头公司的多次邀请,却几十年如一日窝在一个没什么油水的技术部门,更为难得的是干得非常好……就在一个月前,夏宁远主持的项目小组还获得了通讯行业内的创新奖。 不过嘛,他早听说夏宁远家里有一个高大上级别的老婆,交往的都是些国际友人,虽然没有实际证据,但空穴不来风嘛,早点回家拴紧老婆也是正经的…… 当然,要他说夏宁远根本不用那么紧张,女人都老得快,夏宁远现在跟五十岁似的,头发丰茂、腰背笔直,脸上那几根皱纹可是成熟男人的象征啊,这么个帅男人别说做干爹,做干哥哥都没问题! 夏宁远看着经理各种复杂的表情,带着自己也不知道是释然还是失落的心情缓缓扫视了一下与自己部门格局相似的办公室,无意识地挥了下手,踩着比平时略为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工作多年,他慢慢地也开始懂得从别人的表情动作中分析出大概的含义。他隐约知道部长心里替他惋惜,但并不觉得有任何可后悔的地方。 重生了一回,到底见证过十年通讯技术的革新,这行业要的就是那么一点敏锐性和正确的方向,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怎么都不会太差。 他有自知之明,那些应酬、谈生意着实不适合他,老老实实干本行才是正道。至于退休,他想得很清楚,这么多年,怎么也该给别人挪位置了。 更何况他真的老了,剩下的时间,他想多陪陪齐啸云。若不是出国手续办理的时间刚好,他宁可办提前退休也不会让齐啸云一个人出国。 想到齐啸云,夏宁远的心中便觉一阵温暖,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回到家门前,夏宁远习惯性地不用钥匙,而是按门铃对着视频窗口露出笑容:“啸云,我回来了。” 沉重的木门轻轻“哒”了一声,门开的同时,夏宁远眼中依然帅得天怒人怨的齐啸云抱着肥嘟嘟的远远冲着他微笑,那些残余的迷惘和失落感一扫而空。全球华人的自由讨论天地远远是一只漂亮的布偶猫,除了眼圈与猫耳轮廓是由浅至深的棕色外,其余部位的雪色毛发丰盈顺滑,让人一望就生出各种调戏蹂躏的心情。 它在十年前加入这个家庭,曾是夏妈妈最操心的小祖宗,总爱拿着屁股对夏宁远同时冲着齐啸云谄媚地“喵喵”叫。 现在它也步入了老年期,平时懒洋洋的不爱动弹,夏宁远抱它也少有反抗了,偶尔心情好还伸出舌头舔舔夏宁远的手以示恩宠。 时间就是这么不体谅人。转瞬他们已经在一起近三十年了,夏宁远每一次不经意想起就会有种颤栗感,惊恐时间过得如此快,他们还来不及更加相爱。 这三十年里,他们共同经历了无数的喜悦、争执与困境……他们同样曾因为生活琐事而争吵,更无法避免受到各种挫折。而他们始终能在一起的原因无非是:他们同样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从不轻言分手。 夏妈妈三年前已经带着微笑离开了他们,她是真的毫无遗憾——两个孝顺的儿子,一个乖巧可爱的孙子,还有一只调皮的猫,他们给她的生活带来了许多的惊喜还有感动。 夏宁远第一次失态的嚎啕大哭,像是要把一世的悲伤全部用完,哪怕是他的上一辈子,都没有如此难受过。 齐啸云没有劝,只是默默地陪着一起流泪。 他们何其幸运,宽容的父母给了他们许多的爱,包容他们的任性,陪着他们走在一条不为大多数人所祝福的荆棘路上。哪怕如今其中一位亲人离开了这个世界,依然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勇气。 在夏妈妈走之后的日子里,夏宁远一下子变得消沉了许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异样的沉默。而齐啸云却逐渐代替了夏妈妈的位置,开始照顾起夏宁远的饮食起居。 等夏宁远从悲痛中走出,意外发现家务活儿和各种琐事居然悄然转移到了齐啸云手中时,他才幡然醒悟自己居然如此幼稚——齐啸云心中只怕比他还要难过。 因为工作的原因夏宁远在家的时间远没有齐啸云长,更无法像齐啸云一样偶尔还能把夏妈妈捎上一起出去旅游采风……而他现在居然像个孩子一样,心安理得享受着齐啸云的关怀。 对此,齐啸云只是摸摸夏宁远的脑袋,歪着思索了一下,微笑着安慰道:“现在轮到我照顾你了。” 夏宁远的眼泪又一次肆意流淌。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并不是伤心,而是无法抑制的感动。 他的付出从来就不是单方面的,在所有不知情的、知情的人眼中,他是付出最多的那一个:包办家务、言听计从、几乎不在外应酬、各种外人眼中不可思议的居家行为…… 可是夏宁远知道,是他没有足够的安全感,他爱齐啸云所以心甘情愿地付出他所能给的最好一切,只为永远留住这个人。而齐啸云,却是牺牲了所能得到的更好的一切来成全他的爱情。 他的齐啸云从来不说自己的付出,却只是认真的回应他的每一点付出,这样可爱的人,他怎么会舍得不付出更多一点再更多一点? 这么多年过去,夏宁远无法否认第一眼的心动来自于齐啸云的完美外型,但是那一眼心动只是喜欢,不是爱情。 喜欢会碰上更喜欢,而爱情是独一无二的。 他们的爱情由喜欢蜕变而成,于他们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中孕育而生。哪怕现在的齐啸云眼角爬上了皱纹,皮肤不再光润如昔,他也依然深爱。 “我爱你。”夏宁远如虔诚的朝圣者亲吻齐啸云的嘴唇,感受彼此的鼻息交融。这一刻,他似乎重温了一回年少时他们第一次亲吻的滋味,依旧美好得触动心弦。 “我也爱你。”出乎意料地,从不轻言相爱的齐啸云反手拥住夏宁远,轻声却坚定地给予了回应。 夏宁远觉得此生了无遗憾。 “宁远,大米说飞机晚点,现在机场大巴才刚出发,会迟一点到家。”齐啸云蹲下松开远远,顺手挠了挠远远的下巴,在远远细声细气的“喵喵”声中起身接过夏宁远的公文包。“怎么在发呆?” 大米是夏宁远在十年同学聚会之后领养的孩子,大名齐夏。刚抱回家时小家伙才刚满一周岁,除了吸手指呜呜呜乱叫什么都不懂。 小孩软绵绵的身体让夏宁远和齐啸云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子,最后还是靠夏妈妈才把大米给安顿了下来。 大米的小名来源也很有意思,从小他就对齐啸云碗里的米饭特别感兴趣,而且最喜欢模仿电视里的激光枪扫射,含在嘴里跟子弹喷射似的“biubiubiu”喷得到处都是…… 说到大米,夏宁远一下子就从回忆中挣脱出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突然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他换好了拖鞋,迎着放下公文包重新走回自己身边的齐啸云笑笑,顺手把门关好。“老了……总是不知不觉地就回忆起来了,大米也长这么大了,呵呵。” 齐啸云拉住夏宁远的手往客厅走,绷着脸语气略僵硬地说:“你老了我怎么办?” 夏宁远知道齐啸云想起自己曾经大病一场的事情,不由得苦笑起来:“不老不老,我们说好了要去国外和爸爸一起住,大米的音乐专业也得去国外走一圈才好。” 其实不止是齐啸云,就连夏宁远当初也非常意外——他的身体向来很好,也不知怎么的,那年夏天不小心淋了场雨之后就低烧不断,一直咳嗽。起初大家都没太在意,只按着感冒来治,没想到竟然转成了肺炎,住院住了近一个月,挂瓶挂得两边手臂血管都肿了,出院后更是养了许久才恢复元气。 那次真把齐啸云和夏妈妈给吓坏了,等夏宁远病愈出院,齐啸云整个人瘦了一圈,就连刚满三岁的大米都懂得冲夏宁远喊“爸爸爸爸,别再生病了,大米害怕……” 如今,夏妈妈走了,大米迟早也要离开他们过自己的生活,他剩下的只有齐啸云了……怎么舍得让他难过呢?这么想着,夏宁远紧了紧齐啸云的手,讨好地道:“齐齐?” 齐啸云轻哼一声:“死老头,少给我卖萌。看看我爸,咱们至少还有三十年呢!” 时间改变的不止是人的外表,还有习惯。虽然本性难移,但不知从何而起,齐啸云除开在外头还是一脸酷酷的,回家后却已学会了逮住夏宁远各种教育。 夏宁远嘿嘿一笑,立马摆出一副虚心认错的样子。其实他一点儿不想告诉齐啸云他特别喜欢齐啸云骂他“死老头”,男人虽然都喜欢征服别人,但是被一个人管着训着也别有情趣呢。 齐夏乘坐的机场大巴终点站在市中心,离家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等他到家已经四点多了。 “爸爸,我回来啦。”齐夏跟夏宁远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明明带着钥匙,却总不自己动手开门,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夏宁远对着视频窗口总是温情脉脉,而齐夏却是挤眉弄眼地做各种鬼脸。 齐夏已经结束了大学的学业,原本就准备先出国见见世面涨涨知识再回来发展,如今上赶着两个爸爸一起出国,他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同一个国家的学校。由于面试时间排在十月份,他这段时间都忙着做各种准备。 他是个成熟的孩子。鉴于齐啸云的开明,他可以说是在一个比较和缓的氛围下平静地接受了自己被领养的身份。甚至,齐啸云还帮忙找到了抛下他的父母,只是最后他并没有与他们相见。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无奈,大部分人都因为种种不得已的苦衷做出不同的选择,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更何况齐夏并不觉得自己得到的爱比别人少,执着找到生下自己的人又怎么样呢?他与两个爸爸没有血缘,感情上却没有任何分别。 唔,就是有时候,两爸爸腻歪得他牙酸! 晚饭开的时间比较早,因为用长桌,还在另一头给远远专门安了个类似婴儿用的高凳,虽然吃得还是猫粮,但看起来颇有一家四口的感觉。 “大米,你们音乐学院不是很多美女帅哥吗?有没有交朋友?跟爸爸说一说。”恐怕就连夏宁远也没意识到,他已经代替了夏妈妈的角色在饭桌上习惯性的罗嗦。 “哎哟,爸,我还年轻呢。”齐夏对自己的小名很是不满:“我都多大了,还叫大米?” 齐啸云轻飘飘瞥一眼,齐夏立马缩脖子:“算了,爱叫就叫吧,可别在外面这么喊我……” 夏宁远给齐啸云夹了菜又给齐夏夹菜,压根没看到那些眉来眼去:“年轻又怎么了?毕业了就可以找工作了,是大人了,你爸我才大二就找着你爸啦。哼!” 这话说得很拗口,不过齐啸云和齐夏都听得懂。 “爸,你别带坏祖国花朵啊,我喜欢美女,最好是跟奶奶一样活泼的。”齐夏撇了撇嘴。拜两个爸爸所赐,他倒不是特别介意另一半是男是女,当然了,如果是个柔软的女孩子会更有爱。 夏宁远还想再劝,齐啸云见势开口:“好了,大米今天也挺累的,有什么回头慢慢再说。” 齐夏见状悄悄递了个感谢的表情。 夏宁远向来不违背齐啸云的意思,于是也住了嘴。 饭后刷碗本来是夏宁远的活儿,因为齐夏的存在,夏宁远此刻舒服地坐在电视机前看报纸。 齐啸云听完新闻联播,调到探索频道,边看边切水果。这是他二十岁的时候从来没想过的生活,但是竟意外的感觉很棒。 “大米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要太过约束他,该恋爱该结婚的时候自然会带人回来。”齐啸云看着戴上老花镜一脸认真看报纸的夏宁远,觉得这副样子虽然带了几分傻气,但是挺可爱的,下回悄悄给他换一副豹纹眼镜好了……反正他也从来不注意这个。 “我这不是担心他嘛。”夏宁远仔细想想担心什么,似乎也说不出来。齐夏是个成年人,懂得照顾自己,有足够的主见,并不需要多个人管束。真要说起来,大概,是怕他寂寞。 “孩子虽然是我们养的,但他是独立的个体,你不要强加自己的想法给他。我看他还不错,虽然在学音乐,但是没有染上什么乱七八糟的毛病,品性很好。”齐啸云一本正经地跟夏宁远讨论着,心里有些好笑。从对着孩子手足无措到现在的习以为常感觉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夏宁远的两鬓也悄悄染白了。 “……”夏宁远分神听着齐啸云讲话,见半天没有下文,就抬头朝齐啸云看了一眼。“啸云?在想什么?” 在想……你真的老了……我也老了……齐啸云默默地咽下了这句话。 晚上九点左右,齐夏接到朋友的电话出去happy。夏宁远靠在床边,就着床头灯看ipad里头的专题专访视频,远远无聊地蹲坐在夏宁远的肚子上甩着尾巴舔爪子。 齐啸云洗完澡难得踌躇了片刻,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仔细端祥起来:脸的轮廓似乎变得不多……因为平时不苟言笑,皱纹不太明显;由于经常拉着夏宁远锻炼身体,身材也保持得不错…… 可年龄是骗不了人的,身上的肌肉就算保持着大致的形状也无可避免地失去了一部分力量——改变总在不经意间,曾经随随便便拎起的重物,如今也要稍稍酝酿甚至得和夏宁远一起才可以完成。 甚至他们已经习惯了相拥而眠,却极少再有更深一步的冲动。 不管嘴上再怎么说,老了就是老了。齐啸云轻叹口气。他并不觉得伤感,只是希望能跟夏宁远在一起走过更长的岁月。 “怎么洗了这么久?”等到齐啸云终于收拾好,从洗浴室里出来,只要在家里就会一直关注他的夏宁远忍不住问道。“不要太爱干净,晚上水汽接触太多湿气重,伤身体。” 齐啸云也不说话,径自关掉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钻进被窝,同时往夏宁远怀里拱了拱。 一股浴后特有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夏宁远无奈又满心喜欢地嗅了嗅,放下了手中的ipad,同样也熄了灯,手臂习惯性地环在了齐啸云的腰间。 远远早在齐啸云钻进被窝的时候,已悄然跃下,并“喵喵”叫着从微启的门缝中钻了出去。 夏宁远亲吻了一下齐啸云的额头,刚想闭上眼睛,却意外地发现齐啸云的腿似乎有意无意地挤压着他……身体瞬间微微躁热起来。 热情突如其来,夏宁远却不想克制。 事实上他们经常运动,身体机能保持得都相当不错,但是随着年龄增长,似乎自然而然地淡化了某些方面的需求,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了。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交谈激起了两人验证彼此是否真的老去的意愿,无论是夏宁远还是齐啸云都有些激动,不仅仅满足于皮肤的触碰,甚至想更近一步。 先是鼻尖对着鼻尖,时不时亲吻着,像愣头小伙子一样毫无章法地在彼此的硬物上撸动。那随着岁月流逝而骨节明显的手指带来了轻微的疼痛,却仿佛为身体注入了强有力的活力一般。 明明只是想着稍微满足一下就好——国人的传统保守是刻入骨髓的,可随之而来散发的热力以及低哑的喘息却让两人怎么也收不住。 不过他们毕竟不再年轻,没有那么大的劲头折腾花样,性欲的产生更多是因爱而起,想要更深入的感受对方存在。因此他们只采用了最省力的背入式,整个过程不像从前那样激烈,反而透着说不出的温情与缱绻。 几乎是从结合的那一刻起直至结束,两人双手都紧紧交缠,嘴唇恨不得粘在对方身上,粘乎乎地亲个没完。 最后,他们就这么肢体交缠地睡了过去。 当暖暖的阳光晒进房间,习惯性早醒的夏宁远下意识以为自己要迟到了。刚动身爬起来却突然想起他已经退休了,于是又缓缓躺了回去。 齐啸云向来警觉,几乎是立刻跟着醒了。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有些懒散地眯起了眼睛:“时间还早,拉上窗帘再睡会儿。”昨天两人情动突然,本来睡前应该开窗拉上窗帘保持空气清新,结果窗没开,窗帘却开着…… 夏宁远用遥控把窗帘合上,忍不住又低头在齐啸云露出的肩膀上吻了吻。他有点儿后悔了——昨天虽说舍不得让齐啸云太累,却也是把人啃了个遍,那些印记在光天化日之下才有震撼效果嘛! “别闹。”齐啸云迷糊地推开夏宁远的脑袋,安抚性地拍了拍,在昏昏欲睡中想道:看来他真是老了,明明没怎么剧烈运动,现在仍有一种浑身骨头被拆过重组的酸痛。 夏宁远极少看见齐啸云如此自律的人这么耍赖,心中更是万分爱惜,不仅老实地贡献出自己的手臂给齐啸云垫在脖子下,还主动为齐啸云揉起了腰。 眼看着齐啸云呼吸渐渐悠长,似乎马上就要睡着了,夏宁远突然被莫名其妙闯入脑海的问题给搅得坐卧不安,忍了又忍还是轻声问道:“齐齐,你当初怎么就喜欢上我了呢?” “……不是你喜欢我吗?”齐啸云半睡半醒地呢喃。 “噢。”夏宁远习惯性地应下……当初他虽是为了还债,于是对着齐啸云360度全方位关怀……可后来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就生出了异样的心思,现在想想或许潜意识里真是他早有不轨之心。 再一想,好像哪里不对。如果齐啸云仍然是冷冰冰地,他们似乎也走不到如今这一步。 “齐齐,我记得你那时候特别酷,都不怎么理人,怎么突然就对我好了?”夏宁远忘记了很多细节,但关键点还是抓住了,要不是齐啸云突然给了他无数个台阶,他再有勇气,也不敢去采齐啸云这株校草哇。 “唔。”齐啸云的眼皮微微颤动。“好像是做了个梦……” 夏宁远听得一头雾水,还想再问,却见齐啸云张开眼睛,看着他轻声问:“你当初为什么突然喜欢我?” “我……”夏宁远想说他经历过的那一世,想说他错过了许多才发现真正值得自己珍惜的是什么,想说他也许早就对齐啸云存在别样的心思……可那些过去几乎已在记忆中完全模糊,说起毫无意义。“好像是做了个梦……” 两人相视而笑,都觉得彼此不必再问。 有时候真相便是如此奇妙,他们都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醒之后,他们选择了另一条通向彼此的路……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如今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