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国王的微笑 作者:寂寞也要笑 文案 陆宇有一种铭刻进骨子里的暴力倾向和占有欲——尽管外人都被他温雅从容的风度蒙骗, 但被他压在身下的人却知之甚深! 他的分手出国计划没能实施,三枪夺命,却回到十三年前。 这一世,他风流于都市,轻松随性,向往宁和,心如铁石。 然而当他前世爱恋和今生情缘一起纠缠过来时,他要如何选择? 是不是还会像上辈子那样爱得凶狠霸道,爱得奋不顾身? 注:这是以陆宇为中心的爱情小说,郑毅和小黑哥是他的两世爱情,故篇幅都不算少;结局1v1;HE。 1.爱情小说,以感情纠葛为主; 2.主角攻;强强;狗血; 3.口味稍重,有看着臊得慌的地方,跳过去就是; 内容标签:强强 重生 娱乐圈 年下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宇 配角:小黑哥,郑毅,吴叔,刘阿军,许秧,孙慧儿,木先生 其它:重生,强强,年下,娱乐圈,春风一度,情有独钟 编辑评价: 重生回十三年前的陆宇,除却少年的青春朝气,依然维持着前世的优雅高贵。 然而只有与之相好的人才能悉知,隐藏在陆宇温文尔雅的稳重之下的那种刻进骨子里的暴力倾向和占有欲。 上世与其相恋多年的郑毅对这一点更是清楚不过。 只是如今的陆宇亦多了份上辈子多年情爱纠缠的疲倦和释然。 既然重活一回,他这一世定要活得更加轻松随性,自私一点。 本文文风舒缓绵软,是篇让人欲罢不能的慢热文。 作者以其细腻而不失华丽的词藻完成了对众多人物的塑造, 又在只言片语间处处显露其真性情,使得人物生动鲜活的呈现在眼前,令读者渐渐触摸到他们的灵魂。 文中陆宇国王般的霸气、郑毅在陆宇气势压迫下的反差、吴叔的情不自禁,皆直戳萌点。 第一章   满屋子都是弥漫腾腾的致昏雾气。   陆宇神志不清,避无可避,接连两声枪响,子弹将他撞到后墙,胸口一阵不可思议的剧痛,疼得他喘不过气来,整个生命都在刹那间疯狂流失。   他勉强抬头,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视野昏晕一片。他顺着力道靠着墙壁跌坐在地毯上,雪白的后墙被泼洒出一朵凄艳的红花,子弹镶嵌在红花的正中心,如同金属色的花蕊。   他呼吸异常困难,手捂着胸口,却怎么也停不了汩汩流出的血液。   持枪的男人身材高大魁梧,带着防护口罩,遮住了半张面孔,轮廓的刚硬在侧脸的刀疤缀饰下欲盖弥彰,眼神冷漠得像是刀锋一样,毫不留情地将枪口对着陆宇的心窝,扣动扳机,又是一枪。   陆宇浑身一震,瞳孔放大,停止了呼吸。   旁边的茶几上还放着他的护照、相片、文件,沙发上放着行李包裹,钱包里面装着明天的机票,他上午时候已经第二次向郑毅提出了分手,态度异常坚决,他本打算明天就飞往美国的……   鲜血还在不断流出,将他一身洁白衬衫染红,淋漓到他同样洁白的西裤上,开着两颗扣子的领口里面隐约显出他优雅的浅麦色胸肌,紫檀木吊坠安静的挂在胸前,名牌定制西裤勾勒出他有力的修长双腿。   生命已经流逝,但他的身体却如同慵懒的熟睡了一般,轻轻地靠着雪白的墙,没有半分狼狈。   似乎一切如旧,他的优雅和他的沉着,他的淡然和他的冷漠,掩下了他的深情、他的暴虐,和他的脆弱……   事实上,陆宇有一种铭刻进骨子里的暴力倾向和占有欲,尽管外人都被他那种温润如玉的贵族风度折服或者蒙骗,但是夜里被他狠狠压在身下猛干的郑毅却最清楚不过。   郑毅也算是了解他的,毕竟一起生活了这几年。   所以,当今天上午,陆宇说“郑毅,分手吧,你已经结婚一年,孩子也将要出生,家大业大,何必再和我这个男人搅合在一起”的时候,郑毅的心里立即敏锐的察觉到,这一次,陆宇不像上回一样隐怒的宣告和通牒,而是他真的下决定要离开了。   那种决绝的、永别的离开,一走之后就绝对不会回头,哪怕两人日日干柴烈火,爱得死去活来。   这就是陆宇,他的高傲超乎一切之上。   于是,那一刻,郑毅轻松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他眼神幽深的沉默了小片刻,才忽然打个哈哈,笑嘻嘻的半跪在陆宇身前,不接陆宇的话头,而是伸出大手握住陆宇的手,另一只手随意的扯了扯自己的衬衫领口。   郑毅西装脱在一边,浅灰色的衬衫将他健壮宽实的双肩和臂膀勾勒出十足的男人味,领口下也自然而然地露出他光滑厚实的胸膛。   郑毅知道如何利用自己强健的身体优势,来挑起陆宇心里强烈的征服和控制欲望。   那时上午的阳光下,郑毅痞痞地笑着,微微向前探出身体,让形状硬朗的完美胸肌半遮半掩的展现在陆宇视线中,英俊的面容上露出吊儿郎当的神色,充满了隐晦的深情:“阿宇,你今天心情不好?要不,我让人找来特种兵军装,我穿上之后,由你发布命令,玩玩‘命令与服从’?我可一直都是听从你命令的好兵哥呐。”   他的手缓缓解开自己的腰带,脸上硬朗的笑容露出一丝温柔的诱惑,“阿宇,我最近没时间陪你,是我的错,今晚一定让你玩个尽兴,你可以随意折腾……好不好,我尊敬的‘长官’?”   陆宇心头一跳,垂下眼眸,他向来对郑毅这种刚强而服从的姿态没有多少抵抗力。   但他在心里竭力压抑着欲望和翻腾的情愫,表面上仿佛没有听到,神色一变不变,只是悠然地轻轻地喝着茶水,淡然地面对郑毅的表演。   郑毅将另一只腿也跪下,健壮的身体熟练地摆出卑微和恳求的恋人姿态,伸手贪婪而渴望地抚上陆宇的裤裆,目光黏在陆宇的唇和领口,咽了口口水,沉沉的男中音有些沙哑的磁性,“最近我苦练功夫,感觉身材又柔韧结实了点,恳求您查阅查阅,阿宇,我的爱人……我的‘主人’。”   他的话语仿佛是最卑微的奴仆的求肯,但他骨子里那高高在上的理智,是怎么也消磨不去、遮掩不掉的,这种杀伐果断的理智,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冰冷森然的气息。   仿佛暗含着另一层画外音,一字一字地提醒着陆宇,郑毅的这种服从只不过是他心情好的时候的一次施舍,不过是一场随心所欲的、放纵欲望的小游戏,游戏中,游戏外,他都完整的掌控着自己。   但陆宇明明知道郑毅的表里不一,眼底却还是忍不住露出欲望的暗色,他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浅浅笑意:“郑毅,你的结婚本就已经是我的底线,但我的爱让我压下尊严和骄傲,生生容你一年,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的士兵,在我的生命里,你该退伍了。”   陆宇将茶水喝光,心里巨大的不舍和疼痛让他眼神有些决然,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再说,仿佛“事了拂衣去”一样轻轻拨开郑毅的手,优雅地起身,双手插在裤兜,不疾不徐地离开。   郑毅脸色一变,以跪地的姿态看着陆宇离去的挺拔背影,理智、欲望和情感的擂台让他将拳头握得咔吧作响。   陆宇计划好的分手出国计划没能实施。   距离他提出分手不过几个小时而已,黄昏还没有到来,他便中了致昏雾气,还有这致命的三枪……   持枪者转身离去,陆宇的尸体背靠着墙壁,眼睛已经安然的闭上,室内致昏雾气逐渐在空气中消失,渗透上一重重鲜血的气息。   据说,这个世界并不仅仅是三维,还有时间规则作为第四维,时光锁链贯穿宇宙的无穷边沿,贯穿历史前前后后,每一个细小的环节都是月月年年。   或许是幸运的碰触到时光锁链一闪而过的痕迹,陆宇感觉着,仿佛自己只是轻轻一个闭眼的走神和回神,仿佛只是突如其来的一场噩梦和惊醒,昏沉的头痛,鼻端的酒气,以及扑面而来的淋漓冷水,让他蓦地睁开眼来。   入目是一片繁星夜空,月亮淡薄,云彩稀少;   耳畔传来机车开过的声音,还有过路人的谈笑声音:“来晚了哈,哥们……哟,这是怎么了?地上这小子谁啊?这么惨?”   “不认识,这小子默不作声地跟着那小伙子过来的,看着他文质彬彬的,没想到是个醉鬼,那拼命的架势愣是将那两个小混子打跑了。嘿……”   “看上去是哥俩吧,没看到那小伙子正拿水泼他呢。”   我没有死?   陆宇一刹那间神志还没有完全回转,怔怔的没反应过来,我没死?又是梦吗?怎么又做了这个梦?   旁边又是一杯冷水泼来,陆宇这回有些反应过来了,但他没有躲避,任由冷水从他脸上泼洒开,流进他的眼睛,呛进他的鼻孔,更加难受,也更加清醒。   他不动声色,缓缓转移目光,被冷水激出来的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轻轻抬手,面色木然地闭眼擦了擦眼。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同性恋,不可能接受你,请你自重自爱,好自为之,也请不要再纠缠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陆宇少爷。”   身体结实修长的少年蹲下了身体,在陆宇耳畔淡漠低沉地警告,然后站起身来,将水杯往旁边一扔,大步离开。   陆宇听着恍如隔世的少年声音,终于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本来嘛,这一幕他早已太熟悉,曾经在他的睡梦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一遍又一遍的羞辱,而今凉水的刺激,周围真实的环境……陆宇不动声色,看着离去的少年,那略显稚嫩的身体已经肩宽腰窄,短发在夜风中轻轻晃动,米色的短夹克和浅蓝的牛仔裤在夜间带给人异样的炫目感。   这个身影在陆宇年纪很轻的时候,曾经占据着他的大半心田。   陆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拳头逐渐握紧,他重新闭上眼睛,嘴角闪过一丝恍惚的笑意,心底有不敢置信的惊喜味道。   ——这不是梦,这是十三年前,真的回到了十三年前,他刚满十五岁的时候!   和十三年前一模一样的场景。   不同的是,这一刻,走开的少年没有在陆宇心里留下痛苦、伤悲、不甘,甚至几乎没有触动他的心弦,因为这个曾经被他深深眷恋着的少年,早就在他的生命里淡化、尘封。   更何况,生命的重来和延续,也让陆宇甘心情愿的抛开这段幼稚的情愫纠葛,不止这个少年,还有其它繁冗的琐事。   还有什么比健康的活着更加美好?   陆宇面色不变地爬起身来,有万千的念头和想法纠缠着,前世今生,爱恨情仇,尽数在他的思维里缠绕摩挲。但是一转眼就被他抛之于脑后——他的人生既然重新来过,上一世的纠葛不妨暂时摆脱。   陆宇的所有想法和念头都没有从表情举止中表露出来,他转身离开,毫不理会旁边小摊上笑话和指点他的人群,心里带着一丝淡漠的、解脱的、轻快的和憧憬的笑意,穿着湿了肩头的衣服,一步步地走向那个小小的、远离陆家豪宅的小屋。   酒醉的感觉模糊了他重生的冲击,他走的很慢,过马路时也足够小心。   他走过陈旧的楼道,来到褪色的门前,看看记忆中的门牌,微微怔了怔,伸手从兜里取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第二章   开门走入,陆宇往室内看了一眼,关上房门,顺手锁了,然后才安安静静的细看和回忆这个独属他自己的房子。   ——这是他那清傲、孤独而又活在浪漫幻想中的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产。   房子是老旧的二室一厅,几件普通的家具如同它们的所在位置一样陈旧,原本属于母亲的东西都被陆宇收了起来,比如他母亲和那个陆家男人的合照相册,以及几个精致但并不贵重的小巧花瓶。   没有了精心的、细微的各种摆设来填充,整个屋子就像是没了回忆的大脑,空白,空旷,简单,没有人的气息,像一个老旧的石头盒子,人站在这里会感到心冷。   但无疑的,房子很干净。   曾经年少的陆宇,在充斥着鄙夷和嘲讽的私生子的身份下,在陆家嫡系子弟的欺凌中孤傲的成长,他的本性比他的母亲性格还要傲然和凛冽,他对每一个伤害他的人都予以惨烈的反击。   在母亲去世前,他还拥有那么一份为数不多的母爱温馨,而母亲去世后,他要的、拥有的也只有这么一份空白的干净。   陆宇目光扫视,在沙发上顿了顿。   “书包……是了,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要上初三……初三啊,那一开始就结束了的、鸡飞狗跳的时光。”   陆宇看到沙发上的书包。硬沙发的沙发套已经褪色了,原本的原木色变得浅白,上面除了陆宇的书包,还有两件随手扔在那里的外衣。   没有意外的话,开学后将要发生什么?   首先,初三开学后,他陆宇是个道貌岸然的恶心同性恋,并且不知廉耻地追求体育委员沈季明的“事实”,将会被人大肆宣扬出来,甚至连他的情书都被复印出来到处贴放。   然后,生活和学习的双重压力铺天盖地的袭来,他那在陆家野心勃勃的父亲也会愤怒地现身,如同降妖伏魔的金刚战神一样,在这间干净的、陈旧的房间里,抽出皮带,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将他往死里打。   最后,他的这位高大勇猛的生身之父会一边嫌恶地走出这间房门,一边矜持的、低沉的吩咐助理:“联系医生,我要做DNA亲子鉴定,这样的脏东西怎么会是我和楚芬的孩子?一定是医院里搞错了!”   ……   ……惨白的灰暗的经历,曾经将少年的他折磨得遍体鳞伤,一幕幕栩栩如生。   房中的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微声响。   陆宇在室内静默了许久,忽然轻笑一下,松开了握紧的手掌,走进卧室。   卧室窗台上摆放一个圆筒形的小鱼缸,里面没有金鱼,被陆宇添进了半缸沙土,栽了一株仙人球,一直没开过花的仙人球不被陆宇重视,但也一直没有渴死,这棵仙人球是陆宇房间内唯一的点缀。   陆宇随意的扫了两眼,走进浴室,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貌似狼狈的自己,年轻了十三岁的自己,刚满十五岁的少年,稚嫩的身躯和面容已经显露出几分日后的挺拔和俊雅。   ——用郑毅的甜言蜜语来说,他陆宇就是个越长越天神、越活越霸王的妖孽。   确实是妖孽,否则怎么会练出内气,又怎么会重生?   陆宇想着,好整以暇地歪歪脑袋,欣赏了一下自己的面容和身材,然后略微叹息的摇了摇头。   现在的他还没有习武,还没有学医,更没有恰逢奇遇而机缘巧合的练出内气,所以,他现在的稚嫩身材虽然不算是白斩鸡,但也同样算不得肌肉流畅、优雅结实。   不过就算上一世百般努力的习练出了罕见的内气又能怎么样?   没有人的保护,有心人的背叛,袭击者的谋划……这些加在一起,满屋子的浓重致昏雾气让他在毫无抵抗的在午睡里中招,勉强清醒过来也来不及逃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人开枪打死。   胸口隐隐一疼,仿佛那三枪的冲撞剧痛仍旧留在感知里面,和被他暂时放开的爱恨情仇一起深深地、安静地隐藏,等到他肆意释放的时候,就会绽开骇人的报复威能。   陆宇可以放却一切繁冗琐事和情愫纠葛,但是对于如此致命仇敌,哪怕隔了一世使他的心情已经淡漠和释然,他也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垂眸的轻轻闭了闭眼睛,遮住眼睛里面一闪而过的、带着微笑的默默杀机。   ——内气是一定要练出来的,不过与此同时,他要为自己做出更多的谋算。   陆宇想着,他双手往腰间抓住t恤两侧往上一扯,麻利地脱下上衣,随手往脏衣篓一丢,光着肩宽腰窄的浅麦色少年轮廓。   有人说男人掏钱的时候和这样干脆脱衣服的时候,都是最性感的。   陆宇向来有演绎的天分,本身的天赋又是不容小觑,稍稍注意一下,就自然而然地完美演绎出十足优雅的男人诱惑。这种程度,诱骗小姑娘美少妇估计是信手拈来、十拿九稳。   “温柔的女人我也欣赏,可惜,我却爱不上。”   而我能爱上的男人,又大都是直的。   好在,我看中的男人,基本上都能爬上我的床,并且从来不用我使出强硬手段,这一点倒是没给我留下什么遗憾——陆宇脸上的笑意带着青春美好的浅然,如同纯粹的清澈的玉雕少年。   陆宇的身上早就已经褪去了上一世年少时的阴郁和冰冷。   现在的他返璞归真,文质彬彬,温和而淡漠,理智而完美。如此人畜无害的干净模样,比同龄人高出半头的挺拔身形,阳光而光明,谁能知道他的心里在想着的东西是否暴虐霸道?   ???   陆宇的修身练功法门,来自他上一世淘来的不知具体年代的古董。   那是一只裂痕斑驳的青铜酒樽。   陆宇当时正处在性情阴郁的最低谷,精神状态异常的暴躁、敏感。但一发现那只青铜酒樽破碎后显露出来的卷放整齐、薄如蝉翼的金箔,又看到金箔展开后上面密密麻麻的古篆文字,就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他立即料定自己是祸尽福来,撞到大运,遇到真正的宝物了。   其实说起来,陆宇一开始也不无精神疗伤的意思。   他抛却所有的冷硬、阴沉、负面消极,专心致志的投入到这篇没有名字的武艺和修身功夫里面,并在一个月后略微感到了成效,这才确信无疑地坚持了下去,一直苦练不辍,直至三枪夺命,他灵魂穿梭,回到了这十三年前。   如今,重获新生之后,陆宇再将金箔上的武艺和修身功夫重新学习和实践,当然不会再向上一世那样懵懂、费劲、绕着无数弯路地慢慢摸索。   他带着一种隐约跃跃欲试的期待心情,冷静清明地思虑以后的道路,然后开始按照计划实行。   现在已经是暑假的最后几天,陆宇除了到超市买菜之外,只去了几趟同仁堂,又到中和堂等七八处药店买了各种中药草,人不知鬼不觉的办齐了需要的各种药草剂量,然后就再没有出过房门。   他将两张大小存折、现金、身份证件都收在大钱夹中,又准备好换洗衣物、救急药物,都放进旅行包里,再把旅行包锁上。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陆宇开始了泡药浴、喝药汤、苦练基本功的奠基过程。   基础总是要一点点夯实才能进步得稳妥,没有什么捷径好走,配合适宜的中药就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辅助了。   所以,尽管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和经验,陆宇也对金箔修身功夫的奠基之法了如指掌,同时更是足够的勤奋和刻苦,但是短短的几天也不足以让他脱胎换骨。   而这时,眼看就要开学了。   陆宇把家中的沙发、床铺都用旧窗帘盖上,关紧煤气、窗户,背上早就收拾好的旅行包出了房门,锁上门,走下楼,拦住一辆出租车,说道:“去火车站。”   曾经的他,一个真真正正才十五岁的少年,刚刚经历过一场懵懵懂懂却刻骨铭心的情感伤痛,初中三年级也刚刚开学没几天,学校里突然如下雪一样,到处贴放着他写给沈季明的情书复印件,生身之父又十分勇武地给了他一顿压制性的毒打,然后在遮天蔽日般的流言蜚语中,他心中冰冷、倔强孤傲、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这座城市。   如今回想,一切都彷如昨天,却再也不能搅扰他的心境。那些苦难对他来说不仅都已经褪色,更显得十分可笑。   他像是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旁人精心准备着一个等候他跳下去的毒箭和陷阱,而他却在走到毒箭陷阱旁边时转身,因为还没有报复和对抗的力量,所以干脆地不去理睬,日后总有相见的时候。   陆宇要去的地方是X市。   X市是他曾经辗转多地之后停留三年的地方,那里有他现在还没认识过的的老朋友,也还没有痛恨他恨到骨子里的敌人,更有那只满布裂纹的青铜酒樽,那里才是他这一世人生的开始。   到火车站买票,在这种全国都在开学的时候,当天的坐票是绝对买不到的,尤其是去X市那种绚烂繁华的大都市的火车票。   陆宇自觉地没有去排队,他走进售票厅,眼光在大厅扫了几圈,然后来到一个东张西望的中年妇女旁边,直接问她:“有去X市的吗?”   中年妇女连忙展现出热络的笑容,点点头,示意陆宇跟她出去。   走到售票厅外的花坛旁边,那妇人谨慎地看了看四周,问陆宇:“小伙子要去X市,没有那里的坐票了,只剩下两张硬卧铺,还有一张软卧铺,你要哪一种?”   这票贩子还真够专业和小心的。   陆宇掏钱:“硬卧。”   两人交易愉快。   他们的举动虽然有些隐秘,但也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陆宇转身走进候车厅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一头浓密的板寸头发,身穿旧迷彩服的青年男子迎面走来。   青年男子大概一米七七、七八的样子,不算太高,但是脊背自然笔直,结实的身躯姿态端正,又是一副浓眉单眼皮的敦厚模样,走起路来隐约有一种矫健轻快的兵哥味道。   陆宇有些制服控倾向,看到他,不由得多扫了两眼。   谁知到那青年十分警觉,发觉陆宇的目光,他当即对视过来,漆黑的眼睛炯炯发亮,犀利得仿佛能够洞察一切人心。   陆宇暗觉有趣,不躲不避,又大大方方地上下扫了他一眼,然后才若无其事地转头正目,手插裤兜,潇洒地擦肩而过。   ——身材模样都还算正点,就是黑了些;看他嘴角抿直,面目严肃,想必是个沉默寡言的……   这是陆宇第一次见到小黑哥时的印象。   只是没想到,还不到两个小时,陆宇就第二次见到了这个在他看来“还算正点”的青年,因为他们都是去X市,而且他们的硬卧票还是连号的。 第三章   陆宇从票贩子手里买过车票之后,看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转身在火车站附近寻到一家普通的理发店,花十五块钱理了个简单的毛刺发型,整个人清爽了很多。   又等了一阵子,候车厅中广播:“1064列车到了,上车的旅客请到检票口检票。”   陆宇站起身来,从候车厅检票,再走到候车区,站在那里等火车停住。乘警打开车门,一通下车的乱流过后,陆宇也悠哉悠然地随着乘车人员上车,找到属于自己的硬卧位置。   他的硬卧上正有一个无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斜躺着读报纸。   “我的位子。”   陆宇拿出车票在那男人眼前晃了晃。   那男人先是诧异地抬头,等到看清楚陆宇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隐晦光亮,然后连忙起身,又从硬卧上提起他自己的行礼皮包,儒雅地微笑说:“不好意思,你请。”   陆宇冲他点了点头,将旅行包放到硬卧位子上,慵懒的躺上去,一腿屈起,脚踩着硬卧,另一腿随意的伸直,搭在硬卧边沿,也不管旁人的目光,兀自闭眼休息。   过了片刻,一声低沉浑厚、简短有力的说话声在窄小的过道另一边响起:“我的位子。”   与陆宇刚才一模一样的话。   陆宇没有睁眼,但紧接着,又是刚刚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的位子和外衣刚被泼湿,正摊在那里晾着。呵呵,你请。”   这么快被人赶起来两次,中年男子似乎也有些尴尬。   陆宇嘴角无声的扯了一个笑意,微微睁开眼睛,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那中年男子眼角余光瞥到陆宇回头带笑的目光,立即也转头看回来,对陆宇点头笑了笑,十分的温和与善意,但陆宇并没有注意他,他正微微睁大眼睛,看着那个一身迷彩t恤、迷彩军裤,迷彩登山鞋的微黑青年。   ——是他?   是那个刚刚在火车站售票厅外与他擦肩而过的、身材模样在他看来都“还算正点”的、相貌敦厚的迷彩装青年男子。   陆宇一诧异之后,立即明白,这人应该是将那中年妇女票贩子手中的另一张去X市的硬卧车票买下来了,两人手中的火车票分明是连号的,而且都是下铺,隔了一个一米宽的窄小过道。   那青年简单的将包裹放好,取出一本杂志,也躺上硬卧,这时注意到陆宇的目光,他漫不经心却十分犀利得回视过来。   刚刚找位子时他就发现着少年眼熟,这时注意一下,就看出来原来少年是之前在外面先他一步买到票贩子火车票的人,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换了发型。   面对青年隐含着探寻的目光,陆宇也毫不掩饰眼中的好奇,轻轻侧着头在他的大包裹、旧杂志,以及明显布满老茧的大手上看了几眼,心中猜测了一下,然后便不感兴趣地转过头去,闭上眼睛休息。   那青年浓眉微微一挑。   这时的车厢中正播放着音乐广播,是时下很流行的《飘雪》:   又见雪飘过   飘於伤心记忆中   让我再想你   却掀起我心痛   早经分了手   为何热爱尚情重   独过追忆岁月   或许此生不会懂……   车厢内广播音质不好,不过歌儿哀伤优美,轻缓流畅如流水一般,隐约能消解夏末的酷热。   陆宇听着歌曲,心中百无聊赖地想着:“到X市后,是不是首先想办法接触到许秧姐?只是,现在的我没有经历那么多挫折和巧合,更没有去拜师学医,这样莫名而突兀的出现在她面前,一定会被她认定是巴结高攀她的痴心妄想的小白脸吧……”   陆宇闭目安详,毫无防范的躺着,浅麦色紧实光滑的肌肤显得有些白皙,光洁的额头,浓直的眉毛,虽然俊雅却因年龄而更显得清秀的脸型……在短发的衬托下更加分明的展现出来。   不像之前他半长头发遮盖住半边眉头,现在的他看起来,才更像个阳光向上的乐观少年郎。   陆宇十五岁,身高已经有一米七五,腰腹紧实平坦,匀称修长的、挺直的身体套着洁白色的t恤衫,淡蓝色的半旧牛仔裤,洁白色的直板休闲鞋。   他的举止总是不疾不徐,他的姿态总是率性雅气,没有一星半点的刻意成分。   因为在思虑以后的事情,陆宇并没有在意旁边因为他洒然不群而对他频频注目的几个旅者。但是很明显的,这样漠然淡然的他,更有一种鹤立鸡群,出淤泥而不染的味道。   这让那个戴眼镜、穿西裤的中年男子在暗暗咽了口口水之后,竟然有些微微的自惭形秽感觉。   ——就连旁边那个拿着杂志的微黑迷彩装青年,也不甚在意地多打量了他几眼。   不到两分钟,又来两个气喘吁吁、浑身大汗地提着大包裹挤过来的人,一通吵杂之后,没多久,火车缓缓开动,越奔越快,呼哧呼哧、哐当哐当,噪音规律得让人吐血。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火车乘警像游鱼一样滑溜地拥挤过来,十分称职吆喝:“来来来,把火车票拿出来,配合一下……配合一下,重新检票了啊……没有买票的别想着漏过去,主动配合起来买票了啊……让一让,你的票呢?”   ……   由远及近,老鬼一样嘶哑的声音将燥热压抑的氛围推得更上一层,惹人胸中烦闷。   陆宇睁眼起身,从裤兜里取出钱夹,抽出火车票来等着检票。   对面的迷彩军装青年也做出与他相似的动作。同时的举止,相若的动作,让人产生一种默契的错觉,那青年不由得抬头看了陆宇一眼,陆宇却在刚刚观察他之后就对他没了好奇,并没有在意于他。   乘警是两人一起,前面一个胖大叔拿着黑皮笔记本吆喝着,后面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青年乘警,他们走到陆宇旁边,陆宇准备递过自己的火车票,抬头不经意地一瞥,忽然心中一动,眼底有一刹那的失神。   ——“我明明比上一世提前十多天离开的!当年我去的是S市,如今坐上的却是奔往X市的火车,这样区别分明的两道铁路,居然还会让我一如往日的碰到他?”   ——“我刻意的早,难道命运也会相应的,刻意将之后的事情提前过来?”   不由得,陆宇心底升起一股微妙的“命中注定”的感觉。   但是这个念头当即又被他十二分理智地否定,理智到确信无疑却找不到丝毫证据的地步,莫名其妙得不可思议。   陆宇心中微微荡起一丝涟漪,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在那胖大叔伸手过来的时候,主动递过去自己的火车票,眼角余光则注意着胖大叔身后的小跟班。   白皙,清瘦,安静,笔直……干净。   事到如今,陆宇已经记不得他的名字,记不清他的面容,然而时隔多年再一眼看来,还会准确无误的认出他,还是记得他留下的印象——人总会对第一个与自己发生性关系的人记忆深刻。   这个安静老实的清秀年轻人是陆宇抱过的第一个男人。   当年在前往S市火车上,陆宇浑身气压极低,冷漠阴沉,安静得几乎死寂地数着手臂上的伤痕,一动不动地躺在软卧上,不理会这个固执的要查看他的火车票的年轻人。   当时这个小乘警板着脸,十分严肃的模样,像是被谁找了大麻烦,面色也很不好看,就这样一个负责的执拗,一个死寂的不理,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然后彻底点燃了陆宇心里的暴虐邪火。   当时陆宇尾随而去,也没有一定要做出什么事情,但是那小乘警出乎他预料之外的没有强硬的拒绝,简直对他半推半就一般,在一个极其窄小的火车休息室里面上,任由陆宇对他演了一出“春风一度”刺激戏码。   陆宇在他的身上,第一次体验到那炙热、紧箍、柔软的美妙,第一次,神经像飙车一般达到欲望和感知的极致,欲罢不能。   得来轻易的东西总不会被人珍惜,甚至产生怀疑。   所以,接下来令陆宇记忆最深刻的,最后悔的是,在他不知怜惜地、狠狠地上了这个极其干净的男人之后,在头脑的暴虐和欲望发泄出去之后,第一句话脱口而出,问的竟是:“你经常在火车里玩?没有性病吧?”   现在想起来,那分明是这个男人的第一次,只是不知因为什么理由放纵了一把将自己给了他,他却毫无经验、无知无脑地说出那么伤人的话,陆宇每一次想起来,都觉得自己真够欠揍的。   也之所以,才记得这么清楚。   模糊的回忆在脑海浮现翩翩,陆宇神色淡然。   相隔一世了。   陆宇伸手接过被检查一番的火车票,眼角余光却发现这个年纪貌似不到二十的小乘警频频看向自己,眼神干净,却有些偷偷摸摸的,禁忌的、单纯的看过来。   陆宇心中奇异的软软,突然扭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他。   小乘警像是偷东西的时候被人当场捉住一样,让陆宇毫无意外的在他脸上发现一丝可疑的红晕,那一丝红晕让这个没有半点女气的年轻男人看起来有些老实的可爱。   陆宇注视着他,微微的笑。   然后认真轻语:“我是算命世家出身,你最近一个月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不要一时失神被人伤害。否则后悔莫及,世界上坏人太多,不要被他们美好的外表欺骗。”   听到陆宇这么说话,那年轻乘警惊讶地张大了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旁边有人笑,那胖乘警大叔笑得最大声,拍着陆宇肩膀说:“小伙子出身世家啊,能算无遗策,百算百中不?了不得啊……”又转头吆喝,“检票,检票,把票拿出来……”   陆宇淡淡笑了一下,并不回应和解释什么,甚至刻意的没有去看那小乘警胸前的证件上写着什么名字,他只若无其事地躺回了硬卧闭目养神,如先前一般宁静地休息,心道:随缘吧。   陆宇这样的举动倒是让先前笑他的人感到神秘和超然,立时有人认真而探寻的看他。   “谢谢。”   小乘警又是尴尬又是莫名其妙,大概活了二十年也没遇到过像陆宇这样的人,他有些局促地向陆宇道了谢,又扫了陆宇几眼,才默默跟着胖乘警大叔离开。   “你真的会算命?”   说话的是那个一直沉默的迷彩军服青年,声音是浑厚的低沉,有些沙,又有些清朗,听他语气问得像是没话找话,想要闲聊似的。 第四章   面对这个本应该沉默寡言的陌生人的突然说话,陆宇并没有感到惊讶,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却没有睁眼,也没有动弹,依旧躺得舒适和慵懒,然后呓语一般懒懒的、随意的轻声说道:“不。”   迷彩军服的青年听出陆宇的冷淡和敷衍,浓浓的眉毛隐约皱了一下,不再吭声,也收好车票躺了回去。   另一边本来想要保持风度与陆宇搭讪的中年眼镜先生略微犹豫了小片刻,目光流连地瞥了陆宇几眼,明智的靠着一旁继续翻他的报纸。其他人也没有自找没趣的,让陆宇成功的维持了自己偏安一隅的安静。   几天前当陆宇拿出钥匙打开尘封的家门的时候,他就想着:一个人在死亡的瞬间碰触到第四维时光规则从而灵魂重生,以他自己为例,这样的事情在现实世界中确实是有的,但是几率会是多少?   陆宇自己感觉,这个几率只怕比被雷劈过十次还能活蹦乱跳要小得多。   所以,陆宇对这一次天赐的人生,有比他对曾经的生命更为珍惜的庄重和虔诚。   他为自己树立的目标和准则,也远远比上一世更为明确和清晰。   他由内而外地萌生出一股子淡漠的释然,无视那些迷住他本心的纷纷扰扰;又脱胎换骨地升腾起一股子理智的憧憬,直视灵魂底层最深沉的坚持。   心有猛虎,铭刻成形。   陆宇明白,自己灵魂深处肆虐一般蔓延着的男人本性,也比上一世更为夯实和坚硬。   所以,陆宇现在实在没有什么沾花惹草的兴致。   尤其他先前打量了那迷彩军服的青年几眼,敏锐的目光看出来他是什么行当之后,之前单纯的、淡淡的欣赏便一扫而空,更没有想要与他产生交集的心思了,于是一个随意但不刻薄的“不”字才会那样懒懒的吐了出来。   火车如游鱼穿梭,很快三四个小时过去了。   陆宇或是躺着或是盘膝坐着,时而从旅行包里拿出记事簿用铅笔写写画画,一直保持着淡漠优雅的安静,仿佛他并不是窝在一个狭小嘈杂的铁皮车厢,而是休闲于青山绿水之中一样自在无拘束。   “火车上挺无聊的吧。你到哪里下?”   中年眼镜男子一手拿着卷起的报纸,一手插在裤兜,披着西装,斜靠在硬卧床头的栏杆上,与旁边的旅者随意谈笑之间,若不经意地转头问了陆宇一句,温和微笑的从容语调显出他良好的教养和风度。   这已经是他与陆宇的第三次搭讪,平均一个多小时一次,每一次都不动声色,圆滑十足。   陆宇终于铅笔一顿,嘴角缓缓扯出一个笑意,说道:“没确定,随心而止吧。”   他盘膝而坐,脊背自然的挺直,左手托住记事簿,右手夹着绿色的红木铅笔,修长有力的手指骨节分明。   中年男子终于赢来陆宇的回应,徐徐又问:“是去旅游的吗?现在的学生是要放松放松,我儿子十一岁了,最近开学,他一直与我冷战,说学校是抹杀他性格的监狱,他坚决不能自投罗网,弄得我笑也不是打也不是。呵呵。”   “不是旅游。”   陆宇在记事簿上将刚才写的东西划去几行,一边思量着修改,一边轻轻地说道:“一个人流浪呢。”   “呃?”   中年男子脸上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几分诧异和关心,“流浪?是离家出走么?有熟人在外地吗?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的……恩,就像你刚才对那个小乘警说的一样……呵呵,我多嘴了。”   陆宇抬头看他一眼,眼神清澈幽黑:“不,谢谢你的关心。”   中年男子被陆宇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动,笑容越发真挚,说话也很不惹人厌烦,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香味,成熟男人的儒雅稳重魅力确实有些浸透人心的感染力。   而陆宇也像是被他感染了一样,放下记事簿和铅笔,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谈了起来,不知不觉的,话题谈论到某一个著名的导演身上。   “……听同学说,《多瑙河的梦》就是他的作品,里面那首主题曲挺好听的。”   “《多瑙河的梦》?没看过,整天批改文件累死累活的,粗陋寡闻了我,呵呵,那部电影你看过吗?”   “没,我那同学是女生,她总谈论伤感悲戚的浪漫爱情电影,我只是受不住他,听了她推荐的主题曲。”   ……   一旁躺坐着喝水的迷彩军服青年在听到中年男子将话题引导那个导演身上时还不在意,一直听到他循循善诱,终于说到《多瑙河的梦》,他才突然抬头,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们一眼。   于是,他敏锐地捕捉到中年男子投射在陆宇身上的赤裸暗色眼神,又见陆宇依旧毫无察觉的清雅宁静模样,他眼底深沉,收回目光。   《多瑙河的梦》是一部并不出名的老电影,青年接触的人三教九流都有,恰好听说过,那部电影讲述的是男人与男人的同志爱情……   陆宇一如最初的坦荡、清雅和真诚,像是纯洁的一抹亮光,对社会的肮脏和黑暗根本没有概念和防备。   他清俊大方,自然优雅,他的微笑或许在别的地方,比如一个幽静的公园,比如青春少年少女之间,或许还不那么引人注目。   然而在这混乱的、喧嚣的、粗鄙的、丑陋的铁皮火车箱内,如此纯净和俊雅的微笑着的少年,简直像是浑身都散发出一圈圈柔和的耀眼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   于是,在一句一句声音清醇的少年说话声中,身高中等、身材标准、没有什么发福迹象的中年男子越来越显得风度翩翩、善解人意,眼中的热切光芒也不经意的暗了又暗,甚至他将西装搭在胳膊上,遮住了两腿之间的突起。   “各位旅客请注意,兹周站到了,下车的旅客请准备。”   随着火车逐渐放缓速度,温柔的女声从火车广播中响起来。   陆宇将身旁的记事簿和铅笔都装到旅行包中,缓缓地站起了身来。   在这样密封窄小的空间中窝着,让他浑身都有些压抑的疲惫,他自然而然地伸了伸懒腰,胳膊望头顶抻了抻,t恤衫上挑,紧实细瘦的腰线勾勒个彻底,隐约显出紧实平坦的光滑小腹。   “呼——”   陆宇长舒一口气,感觉舒服了很多。   中年男子笑容依旧,面色淡定,眼神瞥乎地从陆宇腰上而过,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咽口水。   “我到了,听说这里有个古镇不错,正好下车去玩一玩。”   陆宇一个懒腰舒展了身体,弯腰拾起旅行包,单手搭在肩头,转身向车门方向走时,回头礼貌地向中年男子微笑道别。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笑着说:“你也是兹周站?”   说着话,将手中被他展开无数次的报纸卷起来,手中向上面硬卧一捞,把公文包拿在手中,“我正要下车,你有什么要我帮忙拿的东西吗?”   “呵呵,真巧。我就这一个包,没什么要拿的。”   陆宇笑得有些亲近和开心,真诚得让人心热。   在这里,火车只停留五分钟,距离X市还有两千多里路程。   陆宇和中年男子一前一后,谈笑着离开,陆宇说话依旧很少,那中年男子却像是他萍水相逢的君子知己一样,儒雅得十二分成熟,亦父亦兄的姿态很容易让迷惘的少年产生依赖。   “任性无知的小子。”   一路除了最初和陆宇搭讪过一次之外,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的迷彩装青年看着他们的背影,面色沉了下去,声音低沉地嘀咕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幸亏你碰上我小黑哥,否则旁人哪里会管这闲事。”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男式机械手表,皱了皱眉头,计算了一下时间,将旁边杂志装进包裹,起身也跟着下了火车。   出了火车,外面已经是傍晚,夜色从天幕弥漫着飘下,到处都透出神秘意蕴。   兹周站虽然小,但是下车的人依然很多,这里有两座职业学校,许多大学生模样的少年男女背着包,拖着行李乱糟糟的向站外行走。   陆宇和中年男子在前面,迷彩军服青年隔着人群,面无表情地缓缓跟在后面,他听力和视力都极好,能看到陆宇礼貌的微笑,能听到他似乎因为身处陌生地方而拘谨的话语。   “哎。”   走出火车站铁围栏的时候,陆宇忽然被横着的铁棍子绊住,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小心。”   中年男子连忙体贴关心的扶住他。   陆宇站直,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笑笑,一边摆脱他的手,保持着一尺距离:“没事,只是我有些轻度近视,平常不戴眼镜没事儿,到了晚上就加重了,有点夜盲症的情形。不碍事的。对了,您的家是在这里吗?”   中年男子说道:“不是,我是出差,在这里只停一两天,需要找酒店住。还有,你也别叫我‘您’啊‘您’的,我姓吴,你叫我吴叔就行。你呢,准备到哪里住下?”   “哦,吴叔,我叫陆宇。”   陆宇说着,转头四顾间,微微带着一份茫然,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我也找个酒店住吧。明天再去找古镇看看。”   吴叔呵呵的笑,声音朗朗坦然:“好,明天我应该有空,咱们爷俩萍水相逢,你小伙子挺对我脾气的,明天我带你去古镇转转。”   一句话就在先前一路的谈笑铺垫下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后面的街边暗影中缓缓跟随着的迷彩服青年看着听着,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第五章   面对吴叔的拉近关系,陆宇恰当的表现出一丝迟疑。   “明天不麻烦你了,我自己随便走走就行,你不是累了吗?先找个地方歇着?我无所谓的,以前也自己出来旅游过。”   陆宇手插裤兜,单肩背着旅行包,毛刺短发浓密漆黑,浅麦色肌肤紧实如玉,洁白直板休闲鞋踩在马路边上,说不出的潇洒倜傥。   “呵呵,也好,你们年轻人总是活力无限啊。我看起来是不是很老了?只怪先前上火车前就没睡好,否则也不至于现在就累了,这里也没有出租车等着,想打的都没得拦。”   吴叔面上露出疲惫的样子,他身高只比陆宇高出两指,不太高,也不算矮,儒雅的相貌神态大大减弱了他本身可能持有的威胁力,让人不自禁地卸下防备之心。   于是,陆宇很给面子地微笑,放下刚才的拘谨,说话略微亲近了些:“吴叔你哪里显老了?不要太谦虚,你看上去还有青春的痕迹。应该是保持健身或者锻炼吧?我们学校很多向你这么大年龄的体育老师都没有你这么好的体格。”   陆宇这倒没有说假话。   这自称吴叔的男子,虽然已是中年,但无框眼镜衬托得他很显年轻,本来嘛,他也就三十七八的样子,正当男人的壮年,再加上明显的保养良好,不仅没有发福,连面上都不见什么皱纹。   不然的话,陆宇怎么可能会鸟他。   “哈哈,小宇你真会安慰人。”   吴叔打蛇随棍上,利落的将公文包和西装包裹在一起夹在腋下,脊背更加挺直了,面上也带了自信的神采,扭头说:   “你猜说的没错。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尤其我们跑业务的,总免不了喝酒,要是不懂得养身健体,早就挺起啤酒肚来了。不过,你吴叔我自小挺臭美,呵呵,宁愿少赚点钱,也不愿意糟蹋了身子,所以平均每天花费半小时在健身房,至今还算保持了些体型,哈哈。”   “呵呵。”当然看出来了。   陆宇也笑了笑,神色显得十分放松,却没有多少继续说话的意向。   吴叔则抓住“身体”话题不放,紧接着又温和地问:“小宇你呢?体育成绩很好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身材可没你标准健实,你在学校肯定有很多女孩子追?”   “是么?”   陆宇笑容淡了下去,略带一丝少年的腼腆,只是异样的沉默,扭头轻轻瞥了吴叔一眼,神色又十分隐晦地带上一些苦闷和压抑。   这种神色,代表着陆宇当年刚刚发现自己性取向与众不同时的心理,如今信手拈来,自然是看到了吴叔心底,让他不由得心念一动,不是心有灵犀的猜对了陆宇心思,只是被陆宇略带忧郁的眼神电了一下。   真的算起来,陆宇上一辈子也就只谈过一次恋爱,与郑毅纠缠了几年时光,结果最后连命都搭进去了。   床伴倒是不少,所以陆宇对于性的欲望从来不至于压抑,与那些男人也向来是露水姻缘,双方你情我愿,干柴烈火,各取所需,然后拍拍屁股走人,无所谓什么责任。   现在也是一样,陆宇本来没什么心思和时间去浪费在拈花惹草上,不过送上门来应让他吃的肥肉,虽然老了点,但也还下得去口。   所以在这身材条件还不错的“吴叔”再三搭讪上来的时候,陆宇最开始烦他,后来就干脆决定试探试探他,然后直接吃了他,吃饱喝足再去赶路。   ——十五岁的少年身体,发育得健康,最是性的欲望敏感的时候。而事业心强的三十七八岁壮年男人用来做一夜情人,对于陆宇来说实在是最省心,最划算的。   一场性事可不会多费时间。   “小宇,这附近也没有像样的酒店,小旅馆是肯定不如你的眼的,要不咱们停一会儿,等拦一个出租车直接寻去吧,这样走着只怕累了你。”   吴叔被陆宇一记眼神电得情欲暗色在眼底起起伏伏,浑身都有些燥热,连忙车热打铁,在马路边上停了停,往后看了几眼,想要拦住出租车,再带着陆宇赶紧去某家酒店。   这么回头看去,最初还以为看错了,可再看几眼,吴叔就蓦地眼睛一突,面色变得铁青。   后面,一身迷彩军服的青年,登山包在后背背着,包带勒得他迷彩T恤下显出流畅健壮的肌肉轮廓,裸出一双结实臂膀,双手则插在裤兜中,脚步缓缓,沉默不语、旁若无人的跟着。   他神色漠然,漆黑发亮的眼睛盯住回头的吴叔,冷冷笑了一下,这样阳刚坚毅的面容,竟会有笑出如此阴冷冰寒的神色!   是阴冷的感觉,没错。   吴叔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像被致命毒蛇盯住一样。   “怎么?”   陆宇见吴叔神色不对,回头一看,第一时间看到那个迷彩服青年,瞳孔不由一缩——又是他?他们这种行当的人个个都是顶精明的,愚笨点的早不知死那个坑里了,只是他跟着我们做什么?他这样看着姓吴的家伙,莫非两人有仇?   “你真的会算命吗?”   迷彩青年气定神闲,来到陆宇身边时,问了在火车上时同样的一句话。   陆宇神色不变,净澈幽黑的眸子露出淡淡的疑惑,嘴角扯起微微的笑容:“不。”   还是与在火车上时一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回答。   迷彩青年浓眉微皱,暗道:不识好人心,我真是昏了头了,才要救你这眼高于顶的白痴小子。   不管心里如何想,他做事只凭自己的良心和准则,看着陆宇,平静地点头道:“我也看出来你是不懂算命的。算命的一个个懂得察言观色,哪有你这么蠢的?”   陆宇笑容淡去:“什么意思?”   吴叔轻哼一声,不客气地上前半步,护在陆宇身前,向迷彩青年毫不示弱地说:“兄弟,找上来就是想算命?那里,我们刚刚出火车站的地方有个刻章算命的,你去那里正好。”   迷彩青年不屑与他多费口舌,连多余的表情都懒得施舍,唯有平淡的面容上一双黑色眼眸阴冷如黑光,直接说道:“你有妻有儿还在外花心,这我管不着,但你欲望得不到发泄,可以去夜店里寻欢,何必花言巧语来骗一个单纯的小孩子?我既然看到了,总要警告你一声,不要自作孽。”   吴叔勃然变色。   迷彩青年又转头向陆宇睨了一眼,没有表情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懂了没?你碰上喜欢睡小男孩的老玻璃了。小心被吃了还迷糊着。”   “……”   陆宇一愣,这才明白为什么这迷彩青年分明买了和他一样到X市的车票,却半路下车追踪过来,不禁正了颜色,眼神也温和下来,细细地打量他。   一旁的吴叔冲青年怒声呵斥,又向陆宇急声辩解。   陆宇一言不发,认真打量青年,夜色越来越深了,视线朦胧,但离得近了还是能够看清青年一张健康深麦色的硬朗面容,他的神色坦荡,眼神黑亮,带着犀利的森沉,他脊背笔直,站立的姿势轻松悠然。   “谢谢你的提醒,我先前也感到有点奇怪,只是没有多想。我会注意的。”   陆宇向迷彩青年点头,认真道谢,露出温和而真诚的笑容。   迷彩青年微微挑眉,他本来以为会多费一点口舌的,没想到这个“自大无知的小子”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警告。   看来还不算笨到姥姥家,他想着,便随意扯了扯嘴角,算是回了个笑,轮廓线条刚硬的脸上稍稍柔和,点头道:“小心就好,不要只会告诫别人,你还太小,回家去吧。”   说完之后,看也不看吴叔一眼,竟是直接转身又往火车站走了。   陆宇目送他离开,一瞬间,将夜色下这个来得干脆利落,走的率性洒脱的青年背影深深刻在了心头。   旁边的吴叔还在面色难看地说话:“……小宇,别听这家伙胡扯,咱们聊了一路,你还不知道我吗?如果你信不过我,咱们各自住各自的酒店,明天白天在见算了……”   陆宇垂头,忽然轻轻笑了笑,问到:“吴叔,他说的是真的吧,我本来也有些怀疑的,只是不敢问。”   吴叔立刻知道自己是彻底白费力气了,脸色一沉,但面子还是要维持住的:“小宇,你看我是这样的人?你和他也不认识吧?我还以为咱们能算是忘年交,没想到……”   他冷哼着说话,就要甩袖而走。   陆宇沉默一下,突然略显腼腆的、稍微不安地问:“吴叔,你喜欢我吗?”   “呃,小宇?”   吴叔的声音戛然而止,惊诧的看着陆宇,不敢置信的样子,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陆宇又显出刚才的压抑和苦闷神情,笑容也似乎有些勉强,轻轻说道:“我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离家出走的,我的心理和别的男生不一样,我居然喜欢上了一个男生,还一时冲动表白了……”   说着,他抬起头来看着比他略高的吴叔,眼中茫然,声音更压抑了下去,“为什么我会有这种病?我要怎么才能治好?我也不想这样的,真的,我也不想这样的……”   吴叔这才清醒确信,不禁惊喜连连,暗呼刚才幸亏没走,否则平白错过了这样的尤物,他眼中的欲望暗色重新蓬勃燃烧,声音哑了哑:“小宇,这也没什么的。”   陆宇转身,继续之前的方向往前走。   吴叔连忙跟上,同时冷静地组织语言,正要说话,陆宇忽然止住脚步,回头犹豫了一下,然后很有些破釜沉舟、自暴自弃地说:“吴叔,我们做吧……我先前看过一些影视和图画,我不想再忍着了。”   虽然从下火车到现在,中间经历了一点点小波折,但是到嘴的鸭子,陆宇可没打算因此放飞了。   他陆宇的决定向来不会因人而随意改变,虽然心里承了那个迷彩青年的情。 第六章   人不可貌相,陆宇又明白了一次。   他没想到这个身高和那迷彩青年相若的中年大叔身材居然这么好,毕竟看上去都是三十七八岁的人了,心里稍稍惊喜了一下,就好像本来饿了,打算随便买个鸭脖子吃,接过买来之后发现,到手的竟是精致美味的宫廷御品。   出乎预料的好事情自然会让人惊喜。   “吴叔,你去洗澡吧。这样不穿衣服站着,别,别着凉了。”   陆宇脸上微红,似乎是腼腆地侧着头,然后又忍不住诱惑似的转头过来看,纯澈的双眼却乌黑发亮,在吴叔身上扫来扫去。   吴叔穿着衣服时不显山不漏水,脱了衣裳之后才显出标准的修长匀称身材,他的肌肤是健康的麦色,宽厚的胸肌、轮廓清晰的腹肌都显了出来,保养的皮肤十分光滑,臂膀和双腿也都够结实有力。   难怪这么自信于勾搭陆宇……   ——比起郑毅那小子来还差了些,但也算个尤物,本就没打算与他谈情,就当快餐吃了,绝对不亏。   陆宇好整以暇的装模作样,心里面则是欲望升腾,如此暗暗想着。   “不冷,开着空调呢,我找找内裤再去洗澡,呵呵……恩?小宇你看什么?怎么,对你吴叔还满意不?不算糟蹋你的眼珠子吧,呵呵。”   吴叔摘去眼镜之后,减少了几分温和儒雅,增多了几分成熟阳刚,光着健壮的身子在床前翻找刚才买东西时提进来的小袋子,他的声音也刻意压低着,显出男性的磁感和诱惑。   之前,吴叔带着陆宇先寻到酒店吃了饭,然后才开了个安静的双人套间。   然后吴叔出去买东西,陆宇则留下来先洗漱和沐浴,等他围着睡衣出来时,吴叔已经从外面买了安全套、润滑油、啤酒等东西。   随着吴叔起身把门锁上,陆宇稍显局促地坐在床边,吴叔与他温和的笑着聊了几句,安抚下他“紧张”的心情之后,就在陆宇不经意的隐晦提醒下,准备脱衣洗漱沐浴。   吴叔也是存了炫耀身材,和诱惑陆宇的意思,所以才在没进浴室时就站在床边脱光了衣裤。   “恩,吴叔身材真是很好,很性感。我本来没想到吴叔你这么帅的。”   陆宇双眼发亮,声音带着少年变声后的清朗,说着话,躬身伸手掀开薄被躺到了床上,用被子和睡衣将自己捂得乱七八糟,眼睛却舍不得离开吴叔的胸肌腹肌,十足的羞涩处男模样。   偏偏他睡衣没穿整齐,也露出了少年健气的脖颈和锁骨,锁骨下初见雏形的胸肌也露出两分。   如此青涩的、健康的、充满勃勃生机的俊美少年,让吴叔看得两只眼睛有些忍不住的发直,下半身居然就这么冲动地硬了起来!   ——这帅小子真他妈够诱人的!不知道他在学校里向哪个混蛋表白了,要是老子,老子还不高兴死。   吴叔道貌岸然的想着,连忙做出终于找到内裤的样子,转过身往浴室里走。   “小宇,床头几上我买了啤酒,你开一汽喝,如果闲得慌,就打开电视看,吴叔待会儿陪你说话。”   浴室里的哗啦水声中,吴叔扬声说话继续安抚陆宇,生怕陆宇打退堂鼓逃掉。   “哦。”   陆宇答应着,拿着遥控器打开电视,又翻开床头几上的袋子,里面装着两罐啤酒,一瓶无色透明如胶水似的润滑油,还有一盒杜蕾斯安全套。   拿起润滑油,上面没有中文,细密的英文说明贴在精致的瓶子一侧,陆宇看了看,知道是掺了催情成分。   浴室里,吴叔还在扬声说话,陆宇有一声没一声地答应。   过了十多分钟,吴叔终于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浑身带着未擦干的残留水汽,只穿一条四角内裤,浑身肌肤保养得充满青春的色泽和紧致,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汲着拖鞋走出来,看到床头几上的两个横放着的啤酒罐,不由一愣:“小宇,你喝光了两罐啤酒?”   “恩,我,有点紧张,就喝了,我以前没喝过这么多,挺好喝的。”   陆宇说话有些断断续续,俊秀的面容带着醉态,红晕染上双颊,在昏黄的灯光下引人飞蛾扑火。   吴叔咽了口口水,绕过他那张床,来到陆宇旁边坐下,探手摸了摸陆宇额头,哑声道:“啤酒也醉人,你以前没喝过的话,两罐就多了点。”   陆宇抬头看他,幽黑的双眸异样的明亮,如同夜空中的明星,他的呼吸灼热而清新,呼出的气扑在靠近的吴叔脸上。   吴叔呼吸一滞,心跳加剧起来,一双有力的臂膀换上陆宇的肩头,缓缓靠近,将嘴凑上陆宇的双唇,但是没等他亲到,陆宇忽然抬手将他狠狠抱住,翻身就将他压在床上,力量出奇的大。   “小宇?”   吴叔没想到陆宇反应这么大,又惊又喜,任由陆宇压着他,半点都不反抗,放纵着陆宇对他折腾,生怕他一个使劲儿就将陆宇吓到。   与此同时,他也悄悄地伸手解开陆宇的睡衣,为陆宇轻轻脱掉。   陆宇两排整齐的白牙,在吴叔健实的肩头肌肉上或轻或重的咬,一只手在吴叔宽厚温暖的胸肌、坚韧的六块腹肌上轻按揉摸,另一只手则抓着吴叔修长结实的臂膀压在吴叔头顶。   他的动作优雅而狂野,他的喘息热汤而压抑,声音低沉:“吴叔,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男人,我想要你。”   他说话的同时,将抓住吴叔手臂的手放开,移到吴叔没有一丝赘肉的腰间,扒下了他的内裤。   吴叔正被陆宇一句话说得动情,心中狂跳,抬起腰腹配合地让陆宇扒光他,同时沙哑地回应着情话:“吴叔谢谢你的垂青,你这么干净这么帅气,我会温柔对你,小宇你别怕,小宇……恩?小宇你做什么?小宇!小宇你住手——”   原来,陆宇竟是在对着怀中壮年男子的胸肌、腹肌、臂膀等等一通乱摸乱揉,吃尽豆腐之后,在将吴叔刚穿上身的四角内裤扒下之后,突然双手猛一用力,轻松地把吴叔翻了个身。   然后一伸手拿过润滑油倒在手上,直接往吴叔饱满弹性的双臀之间抹去。   吴叔感到臀间的湿润冰凉,被陆宇吓了一大跳,这才惊觉到不对劲儿,慌忙喊道:“小宇你停下来……小宇你干什么?你,你这小子力气怎么这么大?”   “吴叔,我想要你……你别动,让我干……我天生力气就比别人大,又懂得一些武艺,我能抱动你……”   陆宇紧紧搂抱住吴叔不撒手,趴在吴叔肩头继续啃咬,说话喃喃不清,一双手臂的力道却毫不虚假,如同钢铁箍紧一样,稳稳地制服妄图挣扎的吴叔。   而怀中想要挣脱的壮年男人一身赤裸的优美肌肉体魄,更满足了陆宇的征服欲望,使他命根子硬涨得厉害,在吴叔一双光滑、修长、健美的大腿之间乱戳。   吴叔这才明白了陆宇刚才说“想要你”是什么意思,也这才发现自己苦苦健身十几年,居然反抗不了这个辛辛苦苦勾搭来的半大小子,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脸上又是羞恼,又是难堪,压着声音试图劝说:“小宇,你会武术?你放开,你吴叔我进了GAY圈二十多年,只喜欢清秀男孩,还从来没有被人压过,我赶今年都三十八了,你这混小子这么蛮干对我开苞,是想要干了我的老命吗?”   陆宇根本不理他,他像是被欲望冲昏了头脑的纯洁小老虎,只顾着越来越用力地揉摸吴叔的肌肉,越来越使劲儿地啃咬吴叔光滑宽厚的肩背肌肉,留下一排排整齐牙印:“吴叔……你身材真好,皮肤滑溜……结实弹性……肌肉也性感……我忍不住了,我想干你……”   两人都是不着丝缕,赤身裸体着紧紧地零距离接触,陆宇本身就是身材完美的阳光少年郎,初具雏形的胸肌臂膀诱人到极点,肌肤也是光滑柔韧,这么死死抱着吴叔,任凭吴叔对“被人压”这件事实感到抗拒,但也阻止不了身体被陆宇挑逗起来的快感。   两人一个紧抱乱摸乱咬大吃豆腐,另一个拼命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开,结结实实对峙了半晌。   终于,吴叔累得浑身大汗,再也提不起反抗的劲儿,也说尽了好话,就连生气的怒斥都对陆宇起不了作用,这才真正认栽了。   他被陆宇啃咬得神智发昏,下半身那物更是老早就硬得像钢筋似的,又因为被陆宇压倒,正掰得生疼,只得认输的哑声喊着:“好了好了,我让你干,你停下来……停,停,小宇……”   陆宇却还是不听,将双腿间上的粗大笔直的刚硬东西在吴叔被润滑油抹过的双臀之间乱拱,又因为吴叔不停地扭动腰身而不得进入。   吴叔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逃不了一个被强上的结局,那时候只怕更惨,说不定流血都是轻的。   他忍住浑身的燥热,声音沙哑地发誓:“我说话算数,小宇……我这年龄都能当你爸了,还能骗你?停下……你不会做,我教你……我真的教你,否则你非把我干死不可……”   陆宇这才听话地停了下来,但仍然从后面抱着吴叔细窄结实的腰,一手在他健壮的胸膛抓摸,另一只手一把攥住吴叔那根不算小的炙热硬物,狠狠一握,握得吴叔倒吸一口凉气,求饶道:“我说小祖宗你轻点——哎哟——”   ……   吴叔气急败坏却不得逃开——或许是不舍得逃开?   只见他羞恼地拜倒在陆宇的强大武力和“纯洁无知”下,配合地引导陆宇对他做足前戏,才战战兢兢地跪趴在床上,他转头看着陆宇俊美通红的面容,虽显稚嫩却英挺完美的身躯,发现自己心里居然提不起什么后悔…… 第七章   床头灯发出的昏黄温暖色调下,两个身高看似相若的男人通体赤裸地贴在一起,一室春色惹人面红心跳,欲罢不能。   陆宇在上,他少年的身体健康挺拔,肩宽腰窄,修长匀称,俊秀的面容显出少年的柔和棱角,灯光下,肌肤显出健康的蜜色,尚显稚嫩的臂膀胸肌、平坦劲瘦的腰腹,尽管因为年少和没有系统习武而显得柔软,算不得多么坚实,但这完美的形体也在无言地诉说着他这位青春少年郎的优秀!   刚才他抱住吴叔大吃豆腐的时候,也不是不能直接强上了怀中这位健美的吴大叔。   他年龄十五,貌似年少,实际上他不仅发育得早些,力气也天生比常人大了不少,又从上一辈子带来不虚的武术能耐,收拾一个身强体健的普通男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尽管没有谈情说爱的心思,但若有吴大叔的全心配合,那这一夜情才真是一夜情,自然会别有一番销魂滋味,于是陆宇强人欲火,装模作样地可劲儿折腾,一边在吴大叔的胸腹上过足了手瘾,一边圆满了先前装纯装嫩的戏码。   等吴叔软硬兼施地想要甩开他却不能奏效,又果然如他所料地服了软的时候,陆宇才很不老实地在吴叔老脸通红的“引导”下为吴叔润滑、扩充,半晌之后再由吴叔小心翼翼地为他戴上透明的杜蕾斯安全套……   “小宇,吴叔就把自己交给你了,你悠着点,别太使劲儿……”   吴叔这个本打算化身大灰狼一口吃掉小白兔的壮年男人,亲力亲为地服侍着陆宇将一切前戏都对他准备妥当,再老老实实地趴好,面色隐忍地低声说着软话,绷紧了身体等待陆宇的“临幸”。   陆宇知道吴叔在担心什么,他气喘吁吁地趴在吴叔宽阔的脊背上,一双手分工,一只手握住吴叔下半身的涨硬物事,另一只手掐捏吴叔胸肌上的那个红豆,同时自己顺着润滑油坚定、缓缓的挺进……   吴叔的身体上下、前后,欲望全都被陆宇掌控着,紧张中放松,呼吸也急促起来,暗骂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当了半辈子儒雅成熟的强攻,居然阴沟里翻了船,被一个半大俊小子上……还他妈有点心甘情愿!这可不是犯贱吗?真他妈草了!   陆宇不知吴叔心中所想,他被吴叔裹得畅快舒服至极,呻吟了一下,才声音低哑、断断续续地安慰说道:“吴叔放松,放松……你放心,我看过图画和电影……大体知道怎么弄……别怕,不会伤了你……吴叔乖,乖……哦,你真紧……”   吴叔正矛盾着分心骂着自己,隐忍后面通道的胀痛不适,不料陆宇一个“乖”字让他彻底破了功。   他登时浑身一软,老脸红得发紫,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先前自信满满、风度翩翩、成熟儒雅的勾引挑逗,早就在陆宇反守为攻的武装力量下消失不见。   真是没脸见人了!   “啊——”   吴叔先还忍着,任凭陆宇缓缓动他,他只是不吭声,却怎会想到陆宇这力气大得出奇的小子暗暗使坏,突然一个直接的完全的抽出、彻底的冲刺,撞得吴叔再也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陆宇可不是真的不懂事的浑小子,他闭着眼睛也知道压男人时如何使劲儿,又朝哪个方向使劲儿,在最初的适应之后,早知道吴叔敏感点在哪里。   他一下子挺进的动作同时,双手用力掐住吴叔胸肌上的双乳,果然让吴叔发出奇异销魂的快感呻吟。   成熟男子不经意的失声叫床是什么味道?   浑厚的阳刚的声音,带着沙哑的动情的波浪,压抑的沉闷的热浪荡漾。   陆宇将怀中壮年男子彻底掌控在手,心头直烧起火来,嘴里说着蜂蜜一样甜美的情话,身体则“无师自通”地继续冲撞。   一双手还没闲着,在吴叔热汤柔韧的胸肌腹肌上又掐又揉,恰到好处地挑逗吴叔身上一个个敏感点,竟把吴叔堂堂一个大男人给折腾的浑身酥麻酸软,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吴叔被自己没忍住的叫床声音羞臊得要死,他向来是干得别人叫床,哪里想到有一天被一个懂武术、力气大的英俊小子给上得气喘吁吁?   这可与他开酒店时的预想完全相反!   ——这小子身材极好,气质极棒,这么帅的俊小子,大叔我第一次给了他,不冤!   吴叔脸颊难堪通红地安慰着自己,心里一时想要逃跑,一时又偏偏舍不得。   他闭上眼睛,任凭自己修长结实的身体被陆宇如何摆弄,只咬紧牙关、死撑着不让自己再叫出声来,否则这一张老脸可就真的,彻底的,完全的丢尽了。   ——这哪里是个名贵的波斯猫?分明是一头从原始森林里跑出来的小豹子!确实优雅,确实纯真,但也确实惹不起!今天真是走眼了……   吴叔被陆宇又抱又啃又撞,逐渐地昏头转向,心里还乱七八糟地想着。   要说这吴叔混进GAY圈二十年,也算是个风雅人物,他为人低调,成熟风趣,眼力也是极好的,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惹了之后没事儿。   而等闲男孩根本不入他的眼角,多年来情人没有少过,无论是娇羞的、柔弱的、沉闷的、使小性子的,他基本上都玩过了个遍,却一直都是个纯攻。   谁能想,他品过各类家花野花玫瑰牡丹之后,偏生调戏了陆宇这一大朵食人花,还乐呵呵地以为是摘了一朵天仙花呢,那还不被陆宇来个吃干抹净?   一室激情中,随着吴叔逐渐忍受不住的呻吟从压抑开始变得大声,陆宇继续保持着底线的优雅,维持着持久的生猛,畅快淋漓地折腾,直到最后吴叔的呻吟中呆上沙哑的哭音,他才缓缓停了下来。   “吴叔,别哭,别哭了,乖……只用了三个安全套,一盒子里连一半都没用完呢……哎?怎么了,怎么了?别吓别吓,我不做了,不做了……乖……”   陆宇抱住瘫软成一汪水的吴叔,休息着爱抚了他几分钟,说着让吴叔又惊又吓的关怀情话,然后一把将他打横抱起。   对于陆宇来说,对一个一百三十多斤的男子来个公主抱,根本不算什么。   “吴叔,看你身上都是黏水……后面好像还在流出来……我抱你清洗一下,小说上写着,不清洗会发烧……别怕,不做了啊,不做了,乖……别哭……”   吴叔身体疲乏欲死,头脑却逐渐清醒过来,听着陆宇的安慰,臊得恨不得赶紧一头撞死,干脆,头一歪,趴在陆宇胳膊上藏起了脸来装晕,心里面不知第几次地念叨着——丢人丢大了,谁知到你这小子这么生猛,一般人还不被你干散架喽?我啥时候哭了我?这事儿弄的……   ???   陆宇将吴叔里里外外洗了个遍,手法恰到好处地显出生涩的温柔。任凭吴叔眼光怎样的老辣,又怎么知道陆宇是个灵魂重生的异类?   一夜好眠,陆宇将吴叔温柔地搂着,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好觉。   吴叔也老老实实地当了一回抱枕,一动不动,他实在是被陆宇给折腾坏了。   次日十点多,吴叔醒来,身体还是疲乏酸软,脑筋也迷糊着,等了一会儿才想起昨晚的事情,连忙又闭上眼睛,微微蹙着眉头,叹息了一声。   “醒了?”   陆宇坐在旁边,窗帘全都完全拉着,室内有些昏暗,开着床头灯才有些亮堂。   吴叔一言不发,心里极其复杂,也没有转头,默默无声地撑着胳膊坐了起来,臀间的通道不适感让他皱紧了眉头,拉起被子盖在胸口,倚着床头不说话。   “吴叔,后面还痛么?早上我看过了,有些红肿。”   陆宇将记事簿和铅笔放到一边的床头几上,转头问挪了挪身体,往吴叔身边靠近,声音带着一丝腼腆优雅的温柔。   吴叔有些迟来的尴尬,低笑一声,说道:“小宇,吴叔昨晚丢人吧,老大不小的人了,大老爷们的,叫得那么浪,让你看笑话了。”   说着话,这才转头看陆宇。   陆宇今天换了一身湛蓝色短袖衬衫,穿着黑青色牛仔裤,光着脚丫斜躺在床边,漆黑浓密的短发、微带棱角的少年面容、浓眉、挺直的鼻梁……如此干干净净的帅小子,在这样满室昏暗的情境中,越发显得高贵、优雅、阳光,和青春朝气。   吴叔不自在地咽了口口水,脑中浮现出自己昨晚上浪叫着被陆宇光着身子猛干的清醒,老脸又红了起来,勉强维持的成熟沉稳再一次现出崩溃的迹象。   “不丢人的,吴叔为什么这么说?其实,昨晚上是我冲动了,早知道就不该喝啤酒,我本以为喝两罐不会醉的……吴叔你还痛吗?我早上买了消炎药膏,看你睡着了,就没喊醒你,悄悄地给你抹了一回,没弄醒你吧。”   陆宇双眼乌黑明亮,如同耀眼的星辰,他一边说话,一边自然而然的抱起吴叔的肩膀,手在吴叔温暖没有一丝赘肉的胸腹上轻轻抚摸,像是丈夫在爱抚妻子。   吴叔被他的胸怀包围,一瞬间有些失神,然后忽的为自己的羞臊而摇头失笑,身体软了些,靠在陆宇肩头,长舒一口气,仰头看着天花板,说:“小宇,我昨晚上想明白了。”   他怔了怔,继续说道:“开酒店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一只名贵的小猫,本想拿出最大的温柔珍惜你,疼爱你,没想到你是一头从原始森林里跑出来的黑豹子,反而把我一口吃了……”   同样的优雅、从容、高贵,更是同样的有力、狂野、生猛。   这还是年轻着,等真的长大了,可不等要人命吗?   吴叔说着,自个儿爽朗地笑了起来,十分的洒脱和豪迈,如同在火车上时那样的成熟儒雅,坦荡自然。   陆宇不动声色,良久没有说话,一边双眼专注的看他,一边用双手在被子底下乱摸。   直弄得吴叔老脸又有些不自在,陆宇才哑着声音说:“吴叔,我又想要你了。”   吴叔吓了一大跳,刚刚撑起来的风度又转眼不见,慌忙摆手说:“别别,小宇,叔叔真的不行了,饶了你吴叔吧。再弄一次,吴叔真要死了。”   他微微的挣扎,被子从他胸口滑下,露出他匀称结实的宽阔肩胸,上面还留有被陆宇啃咬掐捏出来的痕迹。   陆宇暗笑一声,眼神闪动着欲望的暗火,在上面又摸了两把,才放开他,坐起身来,不无惋惜地微笑着说:“那,吴叔你休息吧,我去给你买早点。”   吴叔满脸的不自在,眼看着陆宇穿上鞋袜开门走出,他才松了一口气,暗道:栽了栽了,这小子怎么这么大的气场? 第八章   吴叔常年健身保养,身体十分健壮,自然不是个娇气的人,他休息到下午,除了身体后面的通道内还有些不适感之外,身体已经恢复了力气,人也十足精神。   陆宇这一天从早上买来早餐之后,到吃过午饭,再到现在下午三点,都没再占吴叔便宜,他安安静静的靠坐在房间床头,就着床头灯光,拿着铅笔在纸张精美的记事簿上写东西。   “沙沙沙……”   铅笔的书写声音在静谧的室内响起,有点悠然静幽的书香氛围。   吴叔在房中休息,时不时抬头望向陆宇,眼神带着一种复杂躲闪的隐晦热情。他一直保持着莫名的安静,之前也只说过一句话:“小宇,我想抽根烟,行不?”   他的这句问话出乎于一种下意识的尊重和本能,甚至还有点说不清楚的畏惧和亲近,仿佛在向当家的请示,以至于刚问出来,吴叔自己都被自己的心态吓了一跳,不禁越发皱紧了眉头。   “好的,不必在意我,吴叔你随意就是。”   陆宇抬头包容地看了吴叔一眼,然后低头继续书写他的思路——他在写剧本。   很奇特的,他们两人呆在一个房间里,房中还隐约充斥着他们昨晚激情爱欲的味道,今天早饭之后,他们却只说过一句话,其余时间竟然各自保持着默契的沉默。   直至现在下午三点。   吴叔沉默地吸了几根烟,穿戴整齐地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来,声音略显低沉地向陆宇说:“小宇,吴叔今天就不陪你去古镇转了,我还有公务要忙,再晚只怕完成不了。呵呵,对不起啊。”   说话的语气带着七分礼貌的温和,还有三分淡薄的疏远。说完之后,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大大松了一口气。   陆宇铅笔一顿,先是略显诧异地抬头看他,然后也淡淡的笑起来,靠着床头点头道:“吴叔请便,我还想玩一天,明天再走。”   吴叔看着陆宇,想走,脚步却扎了根似的站在原地,他沉默了片刻,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温柔地说道:“小宇,你别生气,也别笑话吴叔,实在是,你吴叔我年纪大了,折腾不起来……哦,当然,我指的不是在床上。”   说到这里,吴叔顿了顿,略有尴尬,“小宇,你是聪明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我也不能说假话哄你,实在是,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大魅力,真的。”   吴叔越说,看着陆宇的眼神就越显清明,他直直的与陆宇对视,毫不躲闪:“我跟你说实话,小宇,我今年三十八岁了,遇到的人不少,自忖定力还不错,可是和你相处一晚上,居然有种飞蛾扑火的欲望……对不起,小宇,我有自知之明,像你这么优秀的少年,不会是我能够拥有的。我的现状绝不允许自己再玩命的折腾情感,否则,只怕我结局凄惨。”   “吴叔你过奖了,也言重了,不过,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陆宇一直微微垂着头安静地听,这时出声打断吴叔的话,抬头温和的微笑,起身伸手,从容地说道:“多谢吴叔陪我聊天,祝你的事业更上一层楼,有缘再见。”   缘来缘去,好聚好散。   陆宇向来是干脆的人。   ???   在吴叔目光清明地说再见的那一刻,陆宇才真的将这位吴叔看在眼里,这回不是单纯的看他健美的身体,而是看他这个人,除却他沾花惹草,人性风流不提,他这个人的修养和气度,他这个人的定力和理智,都足以入得陆宇的眼。   真话假话,陆宇自信还是能够分得清。   ——希望还能相遇吧,这个男人也不算老,毕竟是壮年嘛,滋味很好。   陆宇又坐上了火车,还是1064列车。   只是,这次检票时没有遇到那个清秀的小乘警,一路上也没有特别的人认识,也没有特别的话好说,他躺在火车卧铺上断断续续地睡了几觉,直到火车停站。   顺利地抵达X市。   上辈子陆宇流浪漂泊,刚到X市不久就半夜遇贼,莫名其妙地卷入黑道枪击事件,被人误伤,好险保住性命,被那个有些看似呆板实则狠辣的老医师收留,包揽了保姆、小厮的所有苦累活计。   陆宇当时想,苦点累点也没什么,老头还算不错,就当作为报答了。当然如果能从那老头手中学到一点医术绝技,甚至是继承那没儿没孙的老头的衣钵,他不介意真的打心眼儿里孝顺老头,给他养老送终。   但显然的,那个老头只把他当成苦力使唤罢了。   他不仅每天累死累活,还要要时时担忧被那些将受伤当成家常便饭的黑社会分子的欺压——男人玩男人,在黑道中猖獗到你想象不到的地步!   当时的他,真真是深陷苦海,直到遇到前来求医的许秧姐……再然后,在许秧姐的娱乐公司中认识了英俊的坏小子郑毅……再然后,他开始两年半的高中生涯……   许秧是陆宇的恩人,她直到快要病死的时候,也不忘给陆宇安排一条富贵后路。   但是现在,他们都还是陌生人。   陆宇站在火车站外,抬头四顾,细细地打量着这座比他的老家A市更为让他感到熟悉的地方。   曾经熟悉的城市,对现在的他来说却是完全的隔阂,没有一个能够对他提供帮助的朋友,没有一个能够对他敞开心胸的故人,好在同时,也没有欲杀他而后快的仇敌。   谁都不认识他。   思绪飞舞的时候,陆宇再四下里看去时,一瞬间忽的感到一种淡淡的茫然。   一如前世,举目无亲。   ——先去找寻那只青铜酒樽吧,那张金箔上的上古修身法门和武艺,还是落在自己手里最保险。同时也要想办法接触到许秧姐,我提前一年来这里,说不定许秧姐的病症能够彻底消除……   陆宇想着,抬步迈入这个张开大嘴等着人来的繁华都市。   当初在那老头的地盘当唯一的苦命医童,被他当牛马使唤,又无处可去,还不敢逃跑,精神极度冰冷和压抑,几乎没有过好心情。唯一得到的好处就是——他偶然被指派去临近的血衣巷时,心血来潮,买到了令他心情平和的破裂青铜酒樽。   而那个青铜酒樽里面正有着一卷记载着修身法门和武艺功夫的金箔。   ???   华灯初上,夜色迷人,绚烂的黑夜被无数光亮点缀,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血衣巷在X市是个略有神秘色彩的地方,这里是玉石、赌石、古董字画等宝物的集聚地,来来往往的,大都是有钱人和亡命徒,寻常百姓总会忍耐下自己可怜的好奇心,绕着这个地方走。   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黑道帮派,尽管X市黑道势力彼此犄角;这里也没有警察法院什么朝廷执法机构前来巡逻打压,尽管时常有死尸被人从某个犄角旮旯里发现。   陆宇来这里之前换了一身衣裳行头。   “老板娘,包下单间七天。要安静的。”   陆宇熟门熟路地来到血衣巷某一处看似和扑通人家店铺一样的地方,语气带着淡漠的客气,说话音调也礼貌的清冷。   小店里面摆着古木家具,似模似样的,不知是仿制哪个朝代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没有什么艺术价值,其中又混杂着几样破碎不堪的瓦罐木雕,被店里的中年男子爱不释手地捧着欣赏。   听到陆宇的话,中年男子头也不抬,憋着强调唱戏一样地喊着:“夫人呐,带客官看~~房间去——”   不多时,楼上蹬蹬蹬走下一个身段苗条、淡妆素雅的中年妇人,她身材皮肤都保养得很好,颇有些风韵动人的滋味。   “小兄弟要住七天的话,押金两千一百不退。老字号,保你清净。”   妇人说话时巧笑嫣然,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显得精明,上上下下打量着陆宇,带着丝毫没有轻视的、貌似平和礼貌的审度。   她说的“清净”,指的是,即便你在外面有仇家要对你压迫、刺杀、毒害,你也完全可以躲进你在这里的房间来,如此才对得起高额的房租——当然,你的仇家来头也不要太吓人,否则就当个玩笑罢。   陆宇身高一米七五,人也年少精神,一手带着电子表,一手提着半旧色泽的帆布包。   他穿着深蓝色深口登山鞋,灰蓝色修长略宽的干净帆布牛仔,上身穿土灰色硬质t恤衫,带一定灰蓝色纯棉大沿帽,外观整齐干洁,既显得老成持重,又显得帅气阳刚。   “两千三,要足够的热水。别掐断。”   陆宇话语平静单调,听不出感情,从兜里掏出一叠百元钞票,数也不数,直接交给那中年妇人,然后绕过她径直往楼上走,脚步轻捷无声,像个猫儿一样。   中年妇人手里点过了钱,不多不少,正好两千三百块大洋,立时笑得更温和了,扭头扭腰地小步跟上,说:“小兄弟长得俊,李姐给你最好的屋子住。”   “那可多谢李姐爱护。”   陆宇脚步不停,也轻轻地笑了笑。   房间有三层,楼梯是厚木板制,陡峭狭窄,最多只能容许两个人并肩而过,陆宇放缓了脚步,和自称李姐的中年妇人一起上了三楼。   刚到三楼,迎面来了一人。   ——又是他?这是不是也太巧了点?   陆宇一愣,微微张了张嘴,看着前面同样带着诧异神色的挺拔青年。那青年一身迷彩服装,衬出健壮修长的躯干,头发还有些湿淋淋的,手里提着一桶烘干的衣物,正在从楼廊的另一个拐角走过来,似乎是想要到某一个客房门前。   “是你?”   迷彩青年见到陆宇,微微一怔,随即认出来陆宇是谁,不由得感到诧异,心底顿时升起几分防备,森然黑亮的眼睛如冰川一样,大风刮过似的扫视陆宇的面庞,没在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才转头看了李姐一眼,点了点头。   然后他充分演绎了一个见面不相识的陌生人应该会有的表现,神色平静,步伐稳健地与陆宇擦肩而过,完全没有交谈的欲望,又随手从兜里掏出钥匙,开了房门,一步走进,腿脚轻轻一勾,“砰”的轻响,关紧了厚木门。   ——似乎,他怀疑我在跟踪他?不过虽然巧了点,但是血衣巷就这么点地方,他一个盗墓的住在这里,我一个淘宝的自然也能住到这里,也不算太不可思议吧?   陆宇目送他进门,转过头来,嘴角维持着一丝温和礼貌的微笑:在我面前也不掩饰掩饰情绪,眼神这么冷,是直接对我发出警告吧,就不怕冤枉了我?或者是打心眼里没看得起我……   陆宇念头如雪,转瞬即过,没有刻意放在心上。   李姐则心细地将他们的表情看在眼中。   她并不多问,笑吟吟地带着陆宇来到距离迷彩服青年所在的房间最远的那间,从手腕上取下一枚钥匙交给陆宇,说:“今晚就算一天啊,小兄弟要记得守时,第七天中午十二点要给我钥匙,这钥匙不能丢不能配,也不能带别人来住。”   陆宇微笑着点头:“我明白这里的规矩。多谢李姐好意,我与那个人没有仇,也没什么关联。”   三楼看上去地方狭窄,其实占地很大,只不过空间都用在了房间内,五个房间里面都是十分宽敞舒适的,值得一分钱一分货的称赞,关键是隔音效果极好,在里面放摇滚乐曲,外面都听不着。   五个房间分为两排,一排三间,一排两间并个楼梯,走廊对面是一堵墙,墙左侧是公用的大洗衣机——不能洗衣服,只能烘干。   房中提供热水,只不过如果不加钱的话,热水限量……   陆宇进入房间,像上次住酒店一样细细查看了两遍才锁好房门,从帆布包里面取出买好的药浴所需的药材,来到了浴室。   浴室中很有古韵风格,角落的小木几上摆放着肥皂、毛巾、浴巾、牙刷,很显然都是廉价的,不过也都是崭新的,浴室中间的地方,赫然坐落着一个被铜圈箍起来的大浴桶。   “呼……”   二十多分钟后,当陆宇调制好药浴所需的中药,再整个人坐进浴桶里面的时候,一股畅快舒心的慵懒感觉从骨子里翻了起来,让他情不自禁的想打瞌睡。   ——钱还剩下不少,不过,药浴所需的这些中药大都是贵重的东西,再这样下去的话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如果钱财足够,我也能买来更为适合的珍贵药材,以便辅助练功,早日将身子骨打熬淬炼,才能早日去寻找上辈子的奇遇,争取再一次练出内气……   陆宇想了想,收敛起心神,盘膝坐于浴桶之中冥想调息。   至于与他做邻居的迷彩军服青年,暂时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陆宇不断地往木桶中增添热水,直到水将满,又等到水温低于人体温度,他才从药浴中站起身来,匀称至极的健康形体上,浑身都被药水给蒸泡得粉红,原本浅麦色,近乎于蜜色的少年肌体更显得剔透有力。   他用温热清水冲洗了两遍身体,拿毛巾擦干净身体和头发,再把大浴桶中的药浴剩水都冲进马桶,一切收拾妥当,最后才走到房间中间的空地,开始缓缓稳稳、神色宁静地练功。 第九章   陆宇心中挂念许秧的病症,为了早日与她接触,实在花费了不少心思。   首先,他在住进血衣巷旅店之前,直接给许秧寄了一封无名信件,信中说偶然见过她一面,看她面色不好,怕是有某某病症,并在信里指出一些症状作为证据,希望她能寻找可靠医师做全方位体检。   ——陆宇不知这封信能否送到许秧面前,也不知她看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不过,依照陆宇对许秧的了解,许秧看了之后,必会大笑三声,一甩手潇洒地扔到垃圾桶里;   其次,因为许秧是星航娱乐公司的高层,他便试着写一出剧本以作敲门砖;   再次,他知道许秧偶尔会到一家名为“夜为非”的高档酒吧喝酒休息,所以准备前去应聘酒吧驻唱一职。   ——陆宇本身习练古修法门,修身养性练功十几年,琴棋书画唱都有所涉猎,唱功即便不到一流,也可算入耳,再说星航娱乐也有星探在夜为非酒吧挖星的前事。   即便这些都不提,陆宇也了解许秧的生活习惯,总有找到见面的机会。   只是许秧毕竟身份不同寻常,身边时常有保镖护卫着,贸然上前搭讪的话,免不了很多麻烦,被当成小白脸都是小事,甚至为此狠狠吃一些苦头都不是没可能。   “我堂堂丈夫,那些才艺都是旁枝末节,不值一提。一身武艺和医术,又活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再要许秧姐的支撑才是笑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干男人的男人,才是真男人。呵。”   陆宇几无声息地轻笑着喃喃。   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他双臂交叠枕在脑后,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出神,平静无波的心中忽然就泛起前世的悲伤来,“唯一对真心我好,不要什么回报的人,就只有看似大大咧咧,其实非常心细的许秧姐了吧,我既然灵魂重生,又怎能再看她病死……”   忽然很想她。   ???   两天下来,陆宇见过迷彩服青年三次。   每次见他都是一身干干净净的迷彩军裤和迷彩t恤衫,不知他是不是有军旅偏执嗜好,还别说,他面容帅气而且男人阳刚味十足,板寸的浓密黑发,浓眉单眼,健壮挺拔的好身板,实实在在适合这种打扮。   只是他神色总是万事不在意的平静,那双眼睛偏又黑森森的亮,给人一种犀利、狠毒的错觉,让人想要对他敬而远之。   他似乎很忙,忙进忙出的脚步不停,对陆宇也仍旧保持淡漠的不置一顾姿态。   陆宇并不在意。   他眼光老辣,又因曾经的经历而厌恶盗墓者,与这些打地洞的三教九流打过不少交道,在火车上就猜测到了青年的盗墓职业,才会对他没有了兴趣,只是后来迷彩青年专程下车提醒他小心吴叔,他心中记着这份人情,也就对青年保持了一丝礼貌微笑。   这些暂且不说,陆宇现在却有喜有忧。   “夜为非”酒吧高档清雅——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所以对驻唱歌手的要求很高,几乎达到一种严格苛刻的程度。   陆宇是未成年人,好在身量足够,外貌气质也十足属于良才美质的层次,经过层层过滤式测试和一些严肃的刁难之后,“夜为非”酒吧主管才对他的唱功和音色表示满意,让他最后顺利拿到了这份职业,还算可喜。   然而另一面,陆宇迄今为止已经走遍了血衣巷各个明面上的宝贝铺子,闲杂东西买了一些用作遮人耳目,却仍旧没发现与那尊青铜酒樽相关的任何线索。   ——不是说那尊青铜酒樽在店里摆了两年一直没有人识货,才被我以低价捡了个便宜买走的吗?难道我灵魂重生了,那只青铜酒樽也起了变故,被别人买去了?   陆宇心底升起一丝淡淡的患得患失的担忧。   晚上七点,陆宇打扮一新,准备第一天上班。   下楼的时候,遇到另一个陌生的中年房客,那人比迷彩青年更显得森冷,周身都环绕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陆宇和他只点头示意作罢,并不互相说话。   老板娘李姐见到陆宇,却拿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看。   陆宇回以一笑,李姐也噗嗤笑出声来,大大方方地调戏他说:“小兄弟你这样打扮,是要出去勾魂么?叫小姑娘们看到,只怕会被蜂拥而上,把你给分吃喽!来来,靠近点让你李姐看个仔细。”   陆宇轻轻挑眉:“李姐别逗我,小心老板醋意大发,收拾我一顿。小弟手无缚鸡之力,可不是老板的对手。”   李姐娇嗔地哼一声,转头睨了老板一眼:“你瞧他敢?”   老板像没听见她的话,只摇头晃脑地哼着戏曲儿,捧着一个看上去脏兮兮的奇怪木质茶壶,向她挤着眼睛笑。惹得李姐又睨他一眼,眼角眉梢却带起娇媚的温柔。   陆宇不再说话,走出店门打车。   到“夜为非”酒吧的时候,已经快到七点半了,夏末白天较长,到现在才真正是黑了天色,整个X市开始了夜生活的序幕,比白日里更显得喧嚣和精彩。   “哎,小宇,小宇是吧?我们昨天见过的,呵呵,我是孟欣源,今天有点事儿,没找到人替我,你能暂且替我一次不?改日请你喝酒!”   陆宇刚刚进来更衣室,正在对着镜子整理衣袖和头发的时候,一个头发略长的高挑青年便笑着走了过来,自来熟一样拍着陆宇肩头说话。   陆宇不动声色地偏开身子:“孟哥客气了,昨天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孟哥弹钢琴,弹唱的乐曲优雅动听,让人佩服。要我唱歌还行,钢琴却是半点都碰不得的。而据我所知,孟哥你的那段时间必须有钢琴,我怎么能替?不如我们去找主管说一说,看他怎么安排?”   孟欣源顿时笑容一冷,还没说话,后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小宇来了吗?主管叫你,今天是你第一天来,要跟你说一下具体安排。”   “马上到。”   陆宇向孟欣源点了点头,略微收拾了一下便侧身离开,更衣室门口站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应侍生。   应侍生的笑容礼貌亲切,带着陆宇走向楼梯的时候,悄声说了一句:“昨天晚上你走之后,泱兰姐训了孟欣源他们几句,说他们偷懒不用功,唱功远不及小宇你好,你小心一点,别让人给使了绊子。”   陆宇心中透亮,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主管是个漂亮女人,酒吧中人称呼她“泱兰女士”或者“泱兰姐”,看上去不到三十岁,黑紫色发亮的女式职业装将她的身材和气质衬托得十足完美和高贵。   ——总而言之,这是个气场很大的女人,貌似冰山,不苟言笑。   这不,泱兰女士坐在老板椅上,悠悠然的双手交叠在美腿膝盖,目光清清冷冷的注视着站在他桌前的陆宇,不说话,不点头,不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陆宇,像要把他盯出两个洞来。   换了旁人,只怕早就一脑门冷汗了,陆宇却不以为意,他气定神闲,姿态如松,打量着泱兰的办公桌。   “陆宇,”泱兰开始说话,“以后没有意外的话,你八点的时候来酒吧记下名字报道,八点十五分到八点三十五,九点到九点二十是你的场,其余另有不定安排。你的唱功还行,不过我提醒你,不要眼高手低,珍惜你的机会……”   泱兰女士声线平平的说教几句,还要继续说,忽然电话铃响起。   她看了看号码,面无表情,“你出去吧。”   “好的,泱兰女士。随时应您的传唤。”   陆宇温文稳重,风度翩翩,丝毫不显得有什么轻薄之处,说完,他微笑着点头转身,出去时随手带上房门。   泱兰目送他出去,才拿起了响个不停的座机电话:“许秧小姐又有何吩咐?”声音一改平日的单调刻板,显得静谧轻松。   电话那头传来醉意懒散的女子声音:“叫大姐,我比你大三天呢,泱兰小妹妹!好了,我今天向你要的东西别忘了送过来。”   “怎么让我送?你不是说要自己过来拿么?”   “今晚不去了,有点小事儿要处理。”   “那算了,本来今天来了个小帅哥作酒吧驻唱,挺养眼的,想叫你来一睹为快呢,可惜了。”   “切,帅小子我公司多了去了,我招呼一声,别管他大牌红星还是小牌明星,一打的帅哥俊男排起队来等你姐我青睐,还用得着你去那里?……嗯,到底有多帅?”   “哼,我的眼光你还不知道?不过,貌似还是个正太,好在是个发育很棒的正太。我刚才专门把他叫了过来,狠狠地看了个够,真是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关键是气质良好,风度诱人,的的确确很养眼啊。”   “呃~~~容我打个寒颤……我受不了你了泱兰,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超级冷静的声音,来说出这种超级色女郎的话!啊?帅正太我看得多了,不感兴趣!”   “行,你爱来不来,我挂了。”   “什么,你要挂了呀?要不要我给你烧纸哪?”   “……你才挂了!去死!”   “哎哎哎,别挂,泱兰,我跟你说事儿呢!”   “说!”   “别这么冷呀妹子,说正事儿,呃~~~嗯,打个酒嗝……郑毅你见过吧?”   “哪个郑毅?你的新相好?”   “别瞎说……是,郑老龙的二儿子,郑蟠的弟弟。”   电话那头的语气好像还是漫不经心的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泱兰却听出来许秧在提到“郑蟠”的时候,声音有些刻意的掩饰。   泱兰沉默了一下,“还没忘记他?好了我不提他,郑毅我见过,怎么了?”   “郑毅来公司找我,要我帮他找一个名叫‘陆宇’的人。他不知道这个人是男是女,只知道他的名字叫陆宇,还知道他会来我的公司,说找到这个陆宇的时候,就拍个照片给他确认,他会一眼认出来。”   泱兰一怔,“陆宇?”   许秧叹了口气,“对。你说这叫什么?寻找梦中情人吗?公司里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你也帮我查一下吧,郑毅说那个陆宇,似乎、可能、好像会到某一家酒吧安静地喝酒……”顿了顿,又静静地道,“他的弟弟求我一次,不管怎么胡闹,我总要帮下这个忙。”   泱兰听了,语气略显怪异:“不用查了,你过来吧,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帅小子就叫陆宇……” 第十章   之前陆宇离开血衣巷旅馆的时候,迷彩青年刚刚背着半旧旅行包从外面回来,他的神色还算轻松,付过出租车费,一转身一抬头,正看到陆宇转身离去的背影,旅店铺子内还有老板娘娇嗔的笑骂声隐隐传出。   ——这个古里古怪的小子又要去做什么?他这身打扮可不像是去捡漏,那么,是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终于要显露出来了?   青年双手插在裤兜,眉头微不可查的挑了挑,浓眉下一双眼睛黑亮慑人。   这两天他和陆宇接触不多,但经过他的观察,已经确定陆宇并不是跟踪他而来,至少可以确定陆宇住在这里的目的与他无关。   如此一来,他对陆宇也就没有了暗含的敌意,反而对这个雍雅干净、俊美老成的小子产生了几分好奇——他们这种行当的人,向来是“迷信”的,他们相信缘分和直觉。   说来也是,那明明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有着良好的教养,行事自然坦然,温文大方,干净得像是透明一样,这样的优秀的孩子不是应该坐在亮亮堂堂的教室里,阅读丰富优美的抒情文章吗?他的手指不是应该书写欢乐忧郁的诗句,弹奏高雅清脆的钢琴吗?   他还处在一个应该单纯的年纪。   可他却偏偏熟门熟路、老道机警地出现在血衣巷中,而且住进了这家不为大多数人知的黑心旅馆,还与旅馆的老板和老板娘相处不错……   由不得别人不好奇。   ???   “咚咚咚。”   很有规律的轻轻敲门声在豪华的别墅中响起。   卧室内安静一片,没有人理睬。   “二少爷,您的电话。二少爷……”   这回在敲门声中夹杂了小心翼翼的请示声音,终于成功地吵醒了房中已经睡了一天的某位青年。   “砰!”   卧室房门被暴躁的甩开,撞到门后墙上,又一下子剧烈地弹回,被只穿睡裤、光着膀子的高大青年一伸脚抵住,“什么电话?!不能替我回绝了吗?不知道我在睡觉,啊?!”   青年十分年轻,生着一副标准的剑眉星目式英俊面庞,鼻梁挺直,唇线刚硬,约有一米八的挺拔个头,赤着的上身肩宽腰窄,肌肉结实的瘦削轮廓潜伏着爆炸性的力道,开门的手掌也布满老茧,肩头还有一个明显的枪伤旧痕。   此刻,俊朗的青年如同愤怒的狮子,低沉的咆哮声带着无边的暴虐和压迫,骇得敲门传唤的女仆面色惊惶,单薄的肩头瑟瑟发抖。   女仆急忙细声细气地解释:“二少爷,您,您提到过的,您卧室里的电话线被您扯坏了,若是许秧女士打电话到家里来,一定要叫醒您……”   话还没说完,青年脸色微微一变,光着脚板向雄狮一般猛地冲出,“通通通”地跑下了楼去。   楼下客厅的电话那头传来许秧的声音,她问了句:“是郑毅吗?”   郑毅胸膛起伏,闷声道:“是我,你找到我想要见的人了?”   许秧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慵懒淡然,她说:“来‘夜为非酒吧’,再过几分钟就到了他的场,过来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郑毅听了,拳头咔吧一握,牙关紧咬着沉默,眼神也异样危险的眯起,顿了顿再想说话时,电话已经“嘟嘟嘟”地被挂断了,他低声骂了句“草”,将电话随手一摔,转身大步上楼。   回到卧室,他脱下睡裤,一双健实的腿抬脚把睡裤甩到墙角,神色沉沉、目含杀机地穿上衣服,几近赤裸的身躯随着穿衣的动作牵起优美的肌肉线条,“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人物,能这么有能耐地对我装神弄鬼!”   ——他自从十多天前开始,每天晚上睡觉时都会做梦,而梦醒之后却又记不起梦中的具体情形。   不过虽然记不清,但是梦中和醒后的种种残留在他脑海和感知里的模糊感觉,又让他隐约知道,自己梦到的场景十分陌生,分明是他从未到过的地方,从未见过的人物,从未经历过的事情,而这些场景却偏偏组成一幅幅让他熟悉的画面。   像是在看一卷记忆的录像带,或者在翻一张张发黄的旧相片。   那种怪异的熟悉感,模模糊糊,懵懵懂懂,却又真真切切。   仿佛发自他的血肉和情感的骨子里,让他在梦醒之时,会突然涌现出一阵阵让他颤栗的悲伤,悲伤到喘不过气来,措手不及地冲动地想要放声大哭。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简直莫名其妙!   他想要不去在意,然而奇怪的梦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简直是一种折磨,就连胸中那种莫名的压抑愤怒和绝望痛苦也是如此真实。   好像他真的曾经失去过某种爱逾生命的东西,好像他真的经过某种撕裂般的悲痛,只是一直被他尘封在心底,而现在,他封尘心底的东西却不知怎的一下子突然活了过来,在他的梦魇中歇斯底里的一遍又一遍回放……   他烦躁至极,他咨询过心理医生,他询问过高深莫测的前辈,他甚至跑到黄山武当等地求神拜佛!   但都对他不起作用,一倒头睡觉,梦又继续,那些突如其来的压抑悲伤感绵绵密密,纷至沓来,不绝如缕,使他精神几乎崩溃。   他实在受不了了。   可是根本没有办法,他好像受到某种诅咒,他求父亲,父亲得知他看过心理医生之后,只是摆手让他学点正事儿,别整天胡思乱想。   他气得咬牙切齿,唯有继续竭力地回想梦中的情形和人物,试图找到一丝线索,然而该死的,他脑袋中始终飘忽着一层厚厚的云雾,将他和梦中的人事死死隔绝开,让他接触不到,感知不了,始终记不起梦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好像一拳拳的打击都砸到棉花里,一次次全都是使不上劲儿的憋闷感觉。   他砸墙捶地,在靶场疯狂的练枪,精神疲惫到极点,终于今天早上,他突然从梦中惊醒,神智恍惚迷茫着,本能地呢喃了一声,那似乎是一个人的名字。   阿宇……陆宇……   对!就是这个人!   他紧紧地牵住这条线,终于记起来了一点东西,梦中的场景,似乎总是围绕着这个人在转,这个人叫陆宇,他出现在一个公司……好像是星航娱乐的标志性大门……还有酒吧……   再多就记不起来了,不过这就足够,知道了这一条线索,他就能够顺藤摸瓜,彻底捋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发誓,如果让他发现,这是谁在对他搞邪门歪道的不入流的鬼把戏,想要利用他来谋取富贵权利,他不介意亲手将那个人一刀一刀地活活剐了!   他郑毅活了二十年整,虽然说不上无法无天,但也活得恣意潇洒,向来都是他给别人苦头吃,谁敢让他受罪?谁敢让他产生难过心情?   这连日的相似梦境让他失去了往日自信满满、漫不经心的风度,他甚至差点压抑不住想要杀人泄愤的暴虐欲望,他总要报复点什么。   现在好了,“夜为非”酒吧,许秧既然打电话来,那么极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人,他这便去看看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中龙凤!   “阿海,开车,去夜为非酒吧。”   郑毅一边出门一边扣着衬衫纽扣,时至此刻,他的心情反而平静放松下来,脸上甚至恢复了连日来都不曾显出的轻轻痞笑。   ???   “这一场是孟欣源的钢琴弹唱,他在这里被称为钢琴小王子,捧场的人挺多的,不过我们背地里都叫他‘装逼小王子’,他抱上店长的大腿,自以为是个头目。切!”   说话的是之前叫陆宇去泱兰女士办公室的应侍生,他似乎十分看好或者喜欢陆宇,在孟欣源坐在酒吧的雅致前台钢琴前表演时,笑嘻嘻地凑到陆宇跟前说笑。   陆宇坐在昏暗的角落沙发上休息,看着他笑了一笑,并不接话。   应侍生叫塞岩,与孟欣源形同陌路,陆宇不排斥他,但也不附庸其说,只转口问道:“塞岩,我的曲目你都报上去了么?没有弄错时间吧。”   塞岩依旧看着台上的孟欣源轻笑,闻言转头说道:“给了音响师了,你的第一场是八点十五到八点三十五,对不对?”   “嗯,马上到我了。我去下洗手间。”   陆宇起身往后面小门走,从洗手间出来时,又顺道和音响师确认了一下曲目,虽然没什么大事,但第一次上班总要不出现差错才好。   音响师笑着连说:“放心。”   没一会儿,优美的钢琴声停歇下来,孟欣源起身优雅的微笑躬身,转身走到下面,接过一个稍矮的应侍生递过来的纯净水,喝了一口,缓缓低声问:“怎么样了?”   那应侍生瞥了正在上台的陆宇一眼,不屑地嗤笑:“放心吧,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装得多高贵似的,哼,以为泱兰看中了他,他就是个人物了,却不知道咱们夜为非酒吧还有个说一不二的当家店长。”   孟欣源面显微笑,叹息着摇了摇头,向酒吧内扫了一眼,说道:“待会儿接他的人是张颖,她到哪里去了?”   应侍生说:“刚才还在这里,因为看那小子上台了,暂时避开了,否则就好像专门等他下台似的,要让泱兰那母老虎看到,总要有点小麻烦的。”   ……   台上,陆宇优雅地抚胸躬身三十度,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轻轻而简单地说了句:“晚上好。”   然后潇洒大方地站到灯光并不算太明亮的前台一侧,挺拔的少年身影既不清晰凸显,也不昏暗遮掩,更不像他的声音那样低沉温润,只如同包裹在优美锦缎中的精钢,蓬勃的阳刚姿态如杨如松。   台下,几双等候多时的眼睛,随着他的上台,全都聚集到他的身上,注视着他的每一个神态举止。 第十一章   “夜为非”酒吧不同寻常。   其内氛围亦静亦动,角落墙边有镂空梧桐木隔间,里面配着清茗熏香;宽敞角落另有精致雅观的绿意景致,恰到好处的点缀着;厅中一式的新潮又不失典雅的桌椅坐落,隔间和绿意之间,空间竟显得层层叠叠,不能一眼看穿。   不过妙的是,客人无论坐在哪一个角落,若是愿意,都能够将台上的表演看得清清楚楚。   然而反过来,从台上看下去,别想一眼看清到场的都是什么人,全都被隔间和绿意以及空间的搭配掩映着,没来由多了几分神秘意蕴。   更何况还有明暗的光亮对比冲击,视线更是模糊一片,看不真切。   所以陆宇简单地问好一声,根本不向下面扫视,只雍雅地垂眸静立,单手扶住麦克风。   此时,音乐响起。   ——果然捣鬼!   陆宇听到音乐,顿时暗暗蹙眉,这并不是他报上的清新曲目《细雨的街》,而是一首英文歌曲《Angel》,原唱Sarah McLachlan,那是个音色空灵、飘渺的优秀女歌手,真真正适合《Angle》的曲调。   《Angel》也的确适宜在这种氛围高雅的高档酒吧中轻唱,但那是对唱功极好的女生而言,此时让他陆宇一个标准男声的少年来唱《Angel》,又是如此突然,不给他一点准备时间,可不是给他下绊子找难堪吗?   幸亏这还是有前奏的歌曲,若是一个开场就需要清唱几句的曲子,他陆宇今天岂不直接丢人了?在这种高档酒吧里发生这种事情,那可就有乐子了!   陆宇不动声色,虽然这不是什么让他太在意的大事,但既然有人给他找乐子,他过后总要给始作俑者一个适当的“奖赏”才是,是孟欣源?或者音响师也在其中掺和一手?甚至,有没有那个刻意与他交好的塞岩的事情?   他转瞬之间闪过诸多念头,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是个温文尔雅的稳重男人,他不会让自己显出半点锐利或者阴森,所以一直以来,在别人眼中,他都不是机关算尽的精明人物,虽然他也的确算不上。   《Angel》前奏不长,一经响起,后台孟欣源嗤然一笑,斜睨着台上在他看来故作安然的陆宇,摇头轻笑道:“你猜他会死撑着放低调子唱下去,还是直接打个哈哈没脸没皮地换歌?”   旁边人翘着二郎腿笑:“看他是个有些小聪明的,但是管他呢,等他唱破了,咱们直接动用应急措施换人,量那个母老虎也无话可说。张颖妹妹,准备好上台哟……”   另一边,应侍生塞岩在听到前奏时就脸色一变,暗恨音响师吃里扒外,不是个东西,这下子好了,恐怕台上这个被泱兰女士看好的苗子连他都要恨上了!   当真弄得里外不是人。   塞岩是个机灵的,知道这时找泱兰说理也已经晚了,他眼珠子乱动着,立即脑筋一转,想起陆宇昨天来应聘时说会弹吉他……   他急忙转身跑到后台,取了一把崭新的吉他,刚要出来,想了想,又铁着脸皮硬是换了一把孟欣源一伙常用的,这才跑了回来,以便在孟欣源一伙想要换人时为陆宇找个借口补救。   台下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台上的陆宇却神色宁然安静。   随着轻飘的前奏,陆宇并不刻意低下调子,只是稍稍放轻了声音适应这首歌曲,略显磁性的少年声音温润而清清,如春风浮动冰水,似晚霞映照兰花,发音标准的英文缓缓吐出:   spend all your time waiting,for that second chance,for a break that would make it okay……in the arms of an angel,fly away from here……   酒吧各处有轻松的欢笑,并不吵闹,台上的灯光和装饰如同昏黄的夕阳和云彩,将这个并不宽敞的雅致表演舞台映照得和谐自然,形成一幕赏心悦目的画面。   仿佛夕阳下的少年独自站在其中。   他的身影挺直修长,他的姿态闲适大方,他一身洁白的衣衫衬托出干净如玉的气质,夕阳般的灯火将他染上暖色。   台下人被别具特色的轻轻男声吸引着,抬头看去,那个少年清俊的面容专注认真,漆黑的眸子幽亮轻垂,挺直的鼻梁下嘴唇优雅地张张合合,漫不经心的深情伴着起伏清韵的声音,如同温水流淌飘摇,浸满人心。   酒吧中原有的一丝笑闹忽然稍稍收敛安静了些。   台后等着看好戏的孟欣源等人神色僵在脸上,一声都吭不出来;塞岩则狠狠拍了下腿,咬牙切齿又幸灾乐祸地斜睨着他们,低声畅快:“好!这回踢到铁板了吧?还想像上回那样?看你们怎么把他挤走!”   “的确是够帅。”   关键是那种与生俱来般的气度,不是谁都能模仿出来的。   许秧和泱兰坐在一处,她们是自小的姐妹,名字都取的有一字同音,在看到陆宇不卑不亢登场的时候,她的眼光就是清清一亮,盯着陆宇上上下下地审视个不停。   泱兰轻哼一声,脸上还是古板的冰山表情,说出来的话却与表面不符:“是个热血沉静的性感小酷哥吧?嗓音更迷人,你好好品一品,看看比你公司那些打扮得花里胡哨的所谓明星们孰高孰低?”   许秧初时不答,一手搅拌着热咖啡,一手手肘支在桌上,懒洋洋地托着下巴。   直至听到陆宇的问好,听到他的歌声。   声音低沉温润,单纯磁感,与他的俊美外表、阳光气质相辅相成,十足惹人面红心跳,由不得少女不春心萌动。   许秧这才又似笑非笑的出声,却是答非所问:“郑毅眼光不错,怪不得这么寻找,莫非他曾经惊鸿一瞥,对这男生一见钟情,所以大海里捞针地搜寻?不过,没听说他对男孩子有兴趣啊,这是要‘果断转型’了么?嗯,如果是的话,单是这性格……就比他哥哥强多了……”   之前她给郑毅打电话时,说是再过几分钟陆宇就要出场,其实那时还早。   所以郑毅来到打个招呼之后,知道还要再等,就没有与她们坐在一处,自顾带着保镖坐进了另一隔间,吸着香烟,吐着烟圈,悠悠然地在烟雾缭绕中静看。   在要等的人还没出现时,相对于前十多日来说,郑毅的神色确实轻松了些,但他又有些对未知的紧张期待,以及烦躁的阴郁凶狠,只看他嘴角那一丝时不时浮现的痞笑,就知道他那名保镖为何屏气凝声。   直到陆宇一步步从后面昏暗处走上清晰明亮的前台。   那样俊美青春的少年,步伐潇洒稳健而且轻盈,一步一步,如踏冰面,一步一步,如同杀人利刃,他好整以暇,优雅的垂眸轻唱,好像整个夕阳都是为他存在。   郑毅一下子呆住,然后,飘荡过来的声音突然像是无形的重锤,对着他的心口要害狠狠地隔空撞来——突兀得如遭雷击,打得他措手不及!   郑毅呼吸一滞,心痛欲死,他仰靠着长椅的脊背僵直,瞳孔一缩再缩。   一下子彻底看清了那个年轻的人,一下子完全看清了那张俊美的脸,明明根本就不认识,明明从来就没有见过,却偏偏让他感觉撕心裂肺的熟悉,却偏偏让他整个胸腔骤然压抑沉痛到极点!   “阿宇!”   郑毅恍惚听到自己急促地、低哑地喘息着呼出这个名字,如抓住救命稻草,如出乎本能地呼救。   十多日混乱的模糊梦境,就这样一下子突然汹涌奔腾到眼前,还是混沌一片,还是黑雾一般不知情节不知场景,不知道梦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既然不让我知道,为什么还来纠缠我?   郑毅心乱如千针乱扎,竭力想要抓住梦境碎片,但那些梦却如灵光一闪,在刹那间搅成一片,支离破碎得让他捉不到分毫头绪,好像拧成绞肉机一样的漩涡,死死地拖住他,狠狠地往下拽。   耳边回荡着天使般的磁性清朗的飘忽男声,直接把他扯进无边地狱。他想要挣脱和思考,却像被魔咒缠身,思维也飘忽懵懂,于是怔怔的,一动不动。   然后,突然的,如同柳暗花明、苦尽甘来一般,他那混沌似的什么都看不清理不明的脑海中,刹那间闪过一个清晰如真的画面:   陌生却熟悉的房间,好像这里残留着他幸福的欢笑;从未见过却极其重要的人,似乎这个人曾经热诚亲密地拥他入怀……然而这个人那般安静无声地靠墙而坐,微微垂着头,轻轻闭着眼,刺目的鲜血从他胸口漫延了大半个身子,浸泡着他的紫檀木吊坠,已经没有了任何声息……   郑毅感觉自己憋得胸口闷疼却喘不过气来。   这是所有的梦中唯一一个清晰的画面,好像之前所有的梦都是为了凝聚成这个画面而存在,使得这个死寂的场景如同终止符一样,终结了他所有纠缠不安的混沌梦境。   “呼——”   一切都解脱了?   幸亏来了一趟,那些莫名而来的,至今都不清楚内容的压抑梦境,终于又莫名其妙地离他而去,带着令他压抑痛苦的悲伤绝望感,消失得无影无踪——终于解脱了吧?心里骤然如弹簧似的轻松下来,就好像失而复得,破镜重圆……   失而复得,破镜重圆?为什么脑中浮现的会是这两个词?   郑毅懵懵然,奇怪自己明明摆脱了十多天的折磨,却为什么竟然没有真的放松下来;明明再也没有什么糟糕的烦闷悲伤的情绪逼迫他,却为什么还要继续想,继续沉浸,这不是自找难受吗?   可是,还是想继续看着,看着台上神色闲雅的少年,那么阳光干净,那么青春蓬勃,没有受伤,也不像那副画面中的成熟死寂和安静冰冷,还在优雅地唱着好听的歌。   他的气息,他的神色,他的歌声,还没有逝去,还鲜活着,还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忽然听到保镖紧张小心地低呼:“……二少爷,二少爷?”   “嗯?”   郑毅脑中茫茫然的失去了往日的精明,他来不及细想,终于回神,感到脸上湿腻冰凉一片,伸手一摸,原来是哭了。 第十二章   幸好诸多好词曲的歌词陆宇都还记得,才没有半分差错地用了4分30秒唱完《Angel》,随着曲调渐渐收尾,酒吧氛围在少年温润轻飘的磁性声音中越发宁和舒心,俊美不凡的灯下少年也走入了不少人的心中。   角落内的藤蔓雅桌后,不知何时坐在那里的青年,仍是一身朴实严肃的迷彩服装,在满场空间层叠和角落的绿意点缀之后,安安静静的,其实并不显眼。   不过谁若是真切地细看过去,又会感觉,此人实在是和这里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并不是说谁低俗、谁风雅,也不是指谁高等、谁低下,而是那种气质的冲突和气场的冲撞。   一个是轻松的、淡雅的、嬉笑调情的、轻歌曼舞的醉人地方,一个是平静的、朴实的、不苟言笑的、端坐如钟的迷彩军装……两厢的确有那么几分不符。   偏生这迷彩青年相貌帅气,尤其那一双眼睛,黑黑亮亮的极其有神锐利,这般神色平静地静坐喝酒,不挑衅不惹是非,连应侍生除了最初的礼貌招待之后都不敢再贸然上去问候,自然而然的没有谁胆敢狗眼看人。   青年神色自始至终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既不刻板,也不柔和,唯独一双森亮的眼睛专注扫视着陆宇,心里从在火车上就升起的一点探究心思,此刻又被勾起和放大。   ——这小子倒真是好皮囊,跟墓里墙绘的太子画似的,不过他的所作所为也实在透着古怪,先前在血衣巷旅馆不说,现在他居然来到这里驻唱,还唱得忒有水平,恐怕不是简简单单的求生存吧,他目的何在……   青年眯了一下眼睛,他今天刚刚将所有东西出手,先前残留的事情也已经办妥,难得来酒吧放松一下,何必立即离开?   更何况,他与陆宇一而再的相遇,又貌似被陆宇骗过去一回,白白地跟下火车充了一次傻了吧唧的烂好人,近年来早没几人骗得了他,虽说那次是有些大意,但是被这半大小子蒙了眼珠子,他心里难免有几分不舒服。   ——我在火车上是小看了他,他当时跟着那个西装男走,指不定谁骗谁呢,连我都糊弄过去了,头一次遇到装纯装得这么有水准的!   于是,青年现在索性放松了心情,以好整以暇的看戏心态,频率整齐地喝着小酒,面无表情地在心底瞅着陆宇分析。   他的职业行当,注定他见过的世面广阔,不管是高雅的、狗血的、肮脏的事端,还是稀里糊涂透着神秘的人物,他都知道甚至接触过不少,当下便有几个猜测。   ???   酒吧驻唱的收入来源之中,客人捧场占了不小的比重,这是说得好听的,直接点说就是打赏罢了。   陆宇一曲《Angel》唱完,曲调还没完全停歇的时候,场中隔间就有人召来应侍生,将一叠纸币或者红酒名片放在托盘上,送到了后台。   按说“夜为非”酒吧驻唱,唱完一首之后会有半分钟的休息喝水时间,不过陆宇料想孟欣源不会只挖着一个坑在前头等他,后面恐怕还有其它龌龊。   所以,刚一唱完,陆宇也不给音响师继续作弄他的机会,《Angel》尾声还没有停歇,他直接扶着麦克风,轻声道:“献给各位先生女士一曲guitar弹唱。”   陆宇这么一说,音响师就不能继续播放配乐曲调,否则就是他自己的过失,算不到陆宇头上。   而且音响师现在也不免后悔:“若早知道这小子是个有实力有能耐的,我何苦去得罪他?看他相貌身段比孟欣源还要精致,如果也被店长瞧上,保不准我这份工作就这样没了……”   陆宇神色宁然如初的下台喝水,塞岩尴尬的上来解释。   陆宇看他一眼,笑着摆了摆手:“不必多说,我是信你的,刚才开始唱的时候就隐约看到你抱了吉他出来,否则我也不会直接说guitar弹唱。”   塞岩这才松了一口气,毕竟“夜为非”酒吧不是一般小地方,应侍生工资不少,他作为应侍生的小头目工资更高,他本就与孟欣源是死对头,如果连这个被泱兰女士看重的人都得罪了,那可真难呆下去了。   孟欣源此时端着杯茶水,优哉游哉地踱步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宇生得好相貌,好歌喉,令人羡慕……”   陆宇心中有数,眼神清明着,哪里睬他?低头喝了口水润润喉咙,接过塞岩手中的吉他就往台上走,看都不看孟欣源一眼,噎得孟欣源笑容僵硬,咬牙切齿着暗恨。   “小宇等等,有人点歌。”   塞岩这时接过一个跑过来的应侍生的托盘,先将托盘里的红包与先前客人捧场送来的东西放在一处等着陆宇下场收拾,转手把一张名片递给陆宇。   陆宇止步接过,名片上写着一首歌曲名字,低头看时,眼神不由得一凝。   ——郑毅!   陆宇心中一揪,沉默了一下,眼神黑沉如夜——他现在,理应还不认识我,是巧合吧……只没想到,竟这么快就遇到了……   陆宇默不作声,把名片放回托盘中,转身拿着吉他走上灯光昏黄的前台,神色如常的带着一丝浅浅微笑,并不再说什么问候开场,直接来到台中,潇洒优雅地坐上高凳。   他坐得端正自然,毫无拘泥,一条修长的腿微微屈着踩在高凳支撑的踏铁,比例完美的身躯和洒然有度的姿态,简直像是名贵雕塑摆上前台。   吉他垫在腿上,调了调吉他弦,这才抬头带着歉意地轻轻一笑,淡声说道:“不会唱郑先生点的《叫我如何不爱他》,换一首吧。”   不是恳求,不是请示,只是淡淡的陈述。   淡橙色的吉他上,匀称的手掌在灯光下显得质朴,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看上去古玉一般美好而有力,随着一句浅淡的陈述作为解释,手指轻轻拨动吉他弦,一首前所未听的轻缓曲调从弦上荡漾开来。   陆宇脊背挺拔,漆黑双眸却轻轻垂着,氛围一时静谧幽幽,一如晚霞将去的朦胧美好。他张口,低沉却清朗的少年声音如春雨般静然漾开。   唱的是一首多年后才会流行的歌,歌词十分直白和简单,没有多少华丽的修饰,像是寻常的闲谈和诉说,但他感觉用在此时分外适合:   乌云遮蔽了天空,窗外又是阴雨时候;   伞下的恋人中,不再有你我手牵手,一切过了太久;我们的十字路口,下一站是谁在等候,你我的方向盘却向着,相反的彼岸,终点还是分开;   告别你我离开之后,这回忆可以保留,当初那美好的感动;   你说你记住了,不为彼此难过,过各自的生活。   ……   你答应我的我都记得,但是你却忘了你的承诺,不是说好彼此都不再联络,谁都别再犯错;是我的固执让你难过,但是分手却也无法选择,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生活,不要想我,也别再哭了……   “二少爷,他没唱您点的……”   保镖功夫很好,但是明显的很没有眼力,刚要沉声沉气地讨好,就被郑毅满眼戾气的低喝:“闭嘴!”   保镖急忙闭紧嘴巴,隔间立即安静下来,只余台上的歌声传来。还挺好听的,保镖心想。   郑毅缓缓转过头,一动不动的低垂着,他微微皱着浓眉,对自己刚才冲动的点歌行为感到一种莫名的反感,又对那少年没有应他要求轻唱而略有失落。   ——是前世爱孽?是今生情缘?这样神乎其神,我真的会爱上他?是前世爱过,才会产生失而复得的念头,还是将要爱上,才给我十多日梦的警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轻轻抬眼看向台上的少年,眼中浮起不安的迷惑。   耳边歌词清晰,歌声如同世间阡陌,蔓延着纵横离合。   仿佛深入情感歌声之中的少年,坐在台上倾情演绎如此感伤的淡漠,神色浅浅的安静忧伤,声音弥漫的深刻感情,沿着时光的痕迹浸透听客的思维,让郑毅突然感到一种微妙的畏缩和紧迫。   ……   心脏的收缩让郑毅骤然回神!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又用力地呼出,他突然对自己此时莫名其妙的心境感到一丝厌恶和挣扎,他在心底狠狠骂了几句脏话:草!老子莫不是真的被人下了蛊了?去他妈该死的!   他强行抛开脑中的混乱情绪,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清明了下来,却多了几分阴郁,他咬了咬牙,嘴角微微挂上一丝毫无顾忌的轻笑——既然猜不到想不清,那就真实的接触着,总会弄个真切明白!   放肆纵情的性格,漫不经心的痞气,在此时此刻显露无疑。   ???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陆宇一手吉他轻轻松松演绎各种风情,调染着整个酒吧的情绪,他用了一句淡雅的轻笑收尾:“九点再见。”   下台后,奇异的发现泱兰气场冰冷的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塞岩,另有孟欣源等人神色不快的争辩着什么,一见他下来又很默契地闭上了嘴。   塞岩煽风点火:“继续编啊,怎么一看小宇下来就不吭气儿了?上回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将驻唱歌手挤走,现在又想故技重施,哼,泱兰姐,这次证据确凿,您说怎么办吧。”   泱兰什么也不说,只看着陆宇。   陆宇向她和塞岩点头示意,将孟欣源等人视若无物,温雅高贵的姿态尽显无余,似是虎不屑于戏猫,抬步直接往后台走,声音随意:“我去休息一下,九点那场再来。”   泱兰眼中隐约闪过欣赏,终于出声拦他:“你跟我来,有人要见你。”   陆宇听了,身形滞住,他一瞬间想到郑毅刚才送来的名片,心里便不自禁地猛跳一下。   曾经郑毅对他的深爱和情感,是他一生中最沉重的羁绊,双方都付出得轰烈难分,即便当初在郑毅被迫结婚时决定放手,他也狠狠地拖延了一年。而现在一切重来,是不是还要继续纠缠?是不是还期待着会有什么改变?   任凭思维飘雪,融化无声,陆宇忽然感到疲惫和抗拒,于是手掌轻握着,神情淡淡的不言不语,只向征求他意见的泱兰点了点头。 第十三章   在孟欣源等人阴沉不甘的神色目光中,在塞岩天不怕地不怕地嬉皮笑脸的欢送里,陆宇跟随泱兰的飞快脚步,踏上了二楼的楼梯——出乎意料的,并没有郑毅等他,而是许秧一个人坐在泱兰的办公室。   看着悠闲坐在老板椅中的许秧,陆宇一瞬间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惊喜,但他来酒吧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触许秧,并努力治疗许秧的病症,现在目的达到了一半,他心中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对待陌生人,许秧总是一本正经的清高模样,如今也不例外,这样形貌健康、自信自矜的许秧,让陆宇的精神莫名放松下来。   他的神色不自觉地微微柔和,嘴角扯起一丝真心实意的温柔微笑——那个视他如亲弟的许秧姐还好好的,这一份没有血缘却浓如血墨的亲情,他怎能不珍惜?   许秧是个直接的人,她不喜欢弯曲绕路,看到陆宇进来,不等泱兰出声介绍,就起身直接说:“你好,陆宇,我是星航娱乐的总经理许秧,刚才听了你的轻唱,都是好歌,你唱出来很让人惊艳,第二首我没有听过,是你自己作的么?”   陆宇听着这个曾经逝去了的熟悉的声音,心中有些涌现的温热。   不过非礼勿视,他并不多看,当下也礼貌问好,并且同样开门见山,笑着说:“谢谢许总夸奖,先不谈这个。许总经理,我先前给您寄过去了一封信,没有署名,不知您看到没有?我自幼苦读医书,还算小有成果,看人还有些准头,希望您没有把那封信当成玩笑。”   泱兰疑惑地看向许秧——什么信,你早知道这个陆宇?那为什么还绕来绕去的……   许秧也略显惊诧,但是她能够感到陆宇的真诚和关心,不由得心中奇怪,当即微蹙秀眉,淡淡说道:“那封信已经被当做垃圾处理了,陆宇先生这个玩笑本就不好笑。”   迎上许秧略带质疑的明亮眼睛,陆宇立即明白她想的是什么,笑了一下,万分干脆地摆摆手:“放心,我只是曾经看到你一面,感到你的面相很亲切,不是费尽心思追求你的小白脸。”   许秧听了,脸色却蓦地沉了下来,因为类似的话她听过太多,以退为进,谁不知道?早用烂了。   泱兰也神情怪异了一下,随即一声不吭地绷紧了身子,悄悄地把门锁上了,目光也瞄准了墙角的大花瓶——若是教训人,那个重量级花瓶砸下去,绝对能让一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少年头破血流。管他是性感酷哥还是英俊正太,敢调戏老娘的姐妹,不砸死你!   陆宇不看也能料到背后的泱兰是什么神色,不仅不以为意,反而越发感到熟悉和自然。   他半侧着身体,忍着没笑出声,摊摊手,一本正紧,略显无奈地叹道:“二位姐姐何必防着我,真是好心没好报。我的身份证是真的,来这里做驻唱时已经备案了,以你们的能力,要调查我简直轻而易举。”   他看着给泱兰使眼色的许秧,终于忍不住笑,说话越发随意,“我在X市举目无亲,不过是个流浪子罢了,有什么能耐去调戏堂堂星航娱乐的总经理?也没有能力去赔偿泱兰女士的大花瓶,还是别砸我的好,否则连医药费都要你们掏钱。”   陆宇的神色放松而且了然,尽管有些随意,但态度礼貌十足,并没有过多的亲切,也并不显得轻浮。   许秧能够感觉到他似乎对自己十分熟悉,看他的态度,好像自己竟是他的一个失散多年的亲人?   许秧顿时有些不自在,若是对方虚情假意,她还能一腿踢过去,一巴掌抽过去,但是——   她本身就是星航娱乐的高层,看透了诸多影视明星的表演,知道何为真心,何为假意,诸多虚浮的表相已经瞒不了她,自然能够分辨出面前这个少年的目光神色中,那种包容的温和,还有干净清澈的关心。   不由得,许秧心底被耍和被调戏的感觉消散了去,一时感觉有些尴尬,也感到有些兴趣。   她示意泱兰别动,自己则抱着臂膀,慢悠悠地从办公桌后面踱出来,似笑非笑地扫视毫不紧张的陆宇,无所顾忌地问道:“说,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你很聪明,很能说会道,若是能够说服我,我倒不介意真与你交个朋友。”   陆宇看到这样小骄傲姿态的许秧,知道她已经对自己没了敌意,但还是后退一步,笑着岔开话题道:“看许总的步伐,应该是懂得功夫的,小弟的下辈子幸福可不想成为泡影,还是保持一腿距离得好。”   他下台时便把衣袖卷到手肘,此时衣衫并不刻板,多了几分自在成熟的味道,笑容更显包容。   紧接着不等许秧再说,他自己又大大方方地承认道,“你们查验一下我的身份不是很快么?我也无需隐瞒,我的确叫陆宇,身份是失去母亲的私生子,因为对初中的体育委员,一个很英俊男同学表白,结果遭到拒绝,所以离家出走,总而言之,我是个GAY。嗯,一个医术很高明、性格很独特的GAY。”   许秧和泱兰顿时呆了一下。   陆宇面对许秧,无论是前世的许秧姐,还是现在的许秧小姐,他都有些身心的放松,又轻轻笑着说:“想必A市的某一个角落已经将我的隐私彻底抖露出来了,我那位父亲或许会派人来将我抓回去猛揍一顿,再提取DNA化验,指出我或许不是他的儿子,来找回他那可怜的脸面……所以我在等着将要来临的麻烦,也没有多余的心力算计别的。”   许秧和泱兰:“……”   看着她们好像在听故事一样的表情,陆宇暗叹一声,知道无需急迫,也无需多说,只要能够说动许秧早日求医,再把前一世的方子双手奉上,让她多几成病愈的希望,甚至直接将病头掐灭在萌芽状态,那么他就没什么挂心的了。   他这样想着,笑容便微微收敛起来,说道:“我并不是一个对谁说话都这么‘自来熟’的人,许秧小姐,只是因为我看到你而感到莫名的亲切,所以才没有顾忌地将老底说出,看来是我冒昧了,请恕我孟浪。不过,我还是真心希望,许秧小姐你能认真、郑重地去某一家可靠医院,寻找一位资深医师,做一次全面的体检。言尽于此,暂时再见。”   说完,陆宇恢复了没有进门时的矜持和优雅,重新回到了那个稳重淡然的少年姿态,对谁都礼貌,却没有热情,他深深看了许秧一眼,转过身,开门离去。   许秧神情微妙而疑惑,看着陆宇离开的身影默不作声,泱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出声阻拦。   ???   陆宇出门后,略有怅然,不再多想。   他来到休息室里一角沙发上安静坐下,旁边有人问好,他也淡淡回应,旁人看他并不热络,似乎还有些清高,也就不赶着上来碰他的钉子,都略微避开了他,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做。   陆宇乐得一个人清静,他微微眯着眼睛,暗暗调理呼吸,冥想养身法门。   上一辈子他练功时全凭自己摸索,顶多到各大图书馆书店和网上搜集资料,着实走了不少弯路,所以进展缓慢,但就是那样,两三个月下来他也能感觉到自身的改善。   如今,他重新修炼金箔法门,毫无弯路,没有错失,全是直捣黄龙的有效手段,又不吝钱财地购买上好中药,做成药浴来泡熬筋骨血肉,更是百分努力地习练武艺,所以,十多天下来,内外辅助,势如破竹,除却在火车上的时间,他的收获日新月异。   至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身体的柔韧性就得到了充分的延展,体魄也隐约凝实了些,自己给自己喂招演练的时候,身体也勉强能够跟得上上一辈子的经验思维了,不再有笨拙的累赘。   更重要的是,他刻苦之下,终于微微感到一股子通体的清透——这是逐渐奠基、初窥门径的气感,有这种微妙的气感存在,他才有寻找奇遇并练出内气的可能,这是金箔法门的前提,对人的体质似乎要求极高,亏得陆宇天生体质符合,否则一切休提。   这么短时间就顺利熬练出通体的清透气感,陆宇更知金箔法门是个宝,练功十倍刻苦,不肯浪费每一分每一刻。   很快到九点至九点二十的场。   陆宇离开休息室,衣衫袖口都理得齐整,这回他只是将曲目往音响师身边随手一扔,多余的话一句不说,直接上了前台,高凳旁边就是吉他,而他来这里的目的可以说已经提前达到,再没有什么情况需要他真正的担心,无论是不是有人搞鬼,对他来说都如秋风拂过,何须在意。   不过音响师早被泱兰下了警告和通牒,根本不敢再对他使坏,面对他时,虽然谈不上讨好谄媚,但也笑脸相迎相送,并在他登台之时,恰当地奏响了单子上面应有的曲目前奏,让高凳旁的吉他没了用武之地。   陆宇年少挺拔,沉着温雅,风度雍容俨然,站在昏黄柔和的光影之间,竟是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说,歌声随着悠扬的轻乐飘飞漫漫而散,当真是一副华美悦目的画面。   ——傲气得好像他是尊贵国王似的……   隔间中,郑毅姿态随意地仰坐在椅子上,目光带着一股子锐利的邪性,一错不错地看着台上仿若高高在上的少年,嘴角扯着一抹蛮不在乎地笑,却是对着旁边的女子说:“许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说,莫非你看上他了?”   许秧离他三尺之外,梳理而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也看着台上不疾不徐地,专注地沉浸于轻唱中的少年,秀眉下的明媚眼眸闪过一丝温柔的疑惑,话语却毫不客气:“别废话,既是我帮你找到的他,我自然要对他的安危保留一份责任。多余的话也不必说,总之你郑二少给我记住,我许秧难得看一个男生这么顺眼,你不要伤害他。”   顿了一顿,又说:“今儿晚上,我就做一回星探,待会儿回去找他谈一谈,明天就和他签约,等他成了我星航娱乐的人,想必你郑二少也能给我两分薄面吧。” 第十四章   许秧的话让郑毅莫名地感到一丝不舒服。   他眼中染上一丝戾气,同时脑中又不自禁地闪过那张十多日混沌梦境唯一留下的画面来:刺目的血色,结实修长的俊雅男子,冰冷死寂的一切……这是梦的终结画面,在他眼前一晃而过,晃得他心头闷疼。   他咬牙皱眉,急忙将这在他看来强加在他身上的、突兀怪异的终结梦景狠狠抛到脑后,眼神中多了一分不服输的邪气和狰狞,冷哼着道:“放心,我找他,只是为了弄清楚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而已,本就用不着对谁喊打喊杀的。”   “你能保证就好。”   许秧转过头,眸光沉沉地盯着他,然后向泱兰点了点头。   泱兰在一旁面无表情,眼中却有几分怪异的兴致,她不为人知地瞥了郑毅和许秧两眼,才把手中的一张纸递给郑毅,淡淡地说:“这是陆宇来应聘时填写的内容,他刚才也对我们坦诚了一些话,不过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不便泄露他的隐私,纸上只是他客观的资料。郑二少手眼通天,是真是伪,自行探察和分辨。”   郑毅一把抄过那张纸,嘴角的笑容更大:“那是自然,这次谢了,不会再麻烦你们。你们也不知我的遭遇,那实在是一件让人压抑和苦闷的不愉快的诡异事件,不过想必我很快就能摆脱。”   前世今生、三世孽缘、来世续情……等等神话对于郑毅这个只信权势和枪弹,连关二爷都不大敬重的无神论者来说,实在玄乎飘渺得幼稚可笑,在他看来都是欺骗那些伤春悲秋的小姑娘的把戏罢了。   所以他本不屑于去忖度。   但是真实发生在身上,他又不得不正视起来。   他一直都是个理智占上风的人。   十多日不停的梦全都混沌得一丝一毫都记不住,最后看到陆宇这个少年,才猛然记住了那张令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的鲜血画面,记住了这个名叫陆宇的人……   这听来感人动情,甚至凄美幻妙,但是在现实中讲来就实在太过诡异了!   如此让人摸不清头脑,根本不知缘由,突然从天而降,诸多混沌梦境之后直接以一张终止符般的悲情画面将人砸得蒙头蒙脑的浓烈感情,恐怕对于任何一个理智精明的男人来说,都是要戒备和怀疑的,更何况是向来狠辣果决的郑毅?   于是,心底虽然存了几分对于鬼神爱恋的惊疑,但实质上,他的理智根本不能接受,现在心底就强硬地压下了那莫名的或悲或喜的情愫,迫使自己向理智的方面猜测和怀疑:是源于某诡异民族的毒蛊?还是各种现代高水准的不为世人知的迷香幻药?   他狠狠压下那突兀的情感,打算动用力量彻彻底底地查探陆宇的资料,完全弄清楚这个人的身份来历,里里外外看透这个人有什么本事,然后再想办法,将这件来势汹汹的、“强加他在身上”的诡异事件彻底解决!   ???   陆宇做事总是全心投入,他演绎着自己的情感,用歌声拂动着酒吧的氛围,专注认真的英俊少年,眉眼尽是坦然,连续五首歌曲,都没有什么变故发生,顺顺利利地完成了这场倾情轻唱。   他走下台去,念着药浴练功,不愿在这里耽搁,直接打了招呼就要走人。   临近离开时,又推拒了几个意图不明的所谓邀请,数了数酒客的捧场红包,然后也不去看孟欣源等人的神色,一边礼着衣袖,一边和塞岩道别:“客人捧场送我的红酒,以原价八折卖自家酒吧里,钱放在我工资里面。”   塞岩嘿嘿低笑:“知道知道,以后这种小事我全帮你办妥。”   陆宇轻笑:“谢了。”   正要转身离开,泱兰又下楼将他叫住,她这次说话竟有几分随意熟悉,直接淡淡地丢下一句:“过来。”然后便回身蹬蹬蹬的,板着细腰,背影严整地上楼。   塞岩登时张大了嘴巴,表情怪怪地看着陆宇,嘀咕道:“连万年冰都……这魅力真让人……惊叹。”   陆宇也笑,并不解释什么,只神色温和地跟着上了二楼。   走进泱兰办公室里,还是许秧姿态闲散地坐在老板椅里等候。   “来了,首先感谢你刚才的关心,然后,想和你谈一谈工作的事情。”   许秧依旧是直截了当,看着陆宇道:“不止是唱歌,我发现你也很有表演的天赋,所以,我建议你签约我们星航娱乐,不过你还未成年,这要你的监护人允许和签字。你意下如何?”   陆宇眉头微微一挑,俊雅的面容带上几分疑惑,他看了看许秧,见她神色略显郑重,明眸平静无波,便问:“许秧小姐,恕我冒昧,你看上去性情独立理智,并不是容易轻信别人的人,对工作想必十分严肃严谨,那么,即便你对我十分看好,也不至于初次见面就亲自来找我签约。莫非还有别的事情?”   泱兰在旁听得眼光一闪,十足惊诧——果然聪明啊,许秧可不就是感到过意不去,才帮你的吗?   许秧也微微睁大眼睛审视陆宇,然后突然秀眉眉梢狠狠一挑,瞪眼呵斥道:“多问什么,就你聪明!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自信了解本小姐?你不是说感觉本小姐十分面善可亲吗?本小姐现在说看你也还顺眼,想要抬举抬举你,只问你乐不乐意吧!”   说完,扭头清傲地哼一声,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洒然一拍。   陆宇笑了,优雅地抚胸欠身:“抱歉,许秧小姐,是我多疑了。我愿意签约你的公司,不过,我个人很懒,喜欢独居养身……”   许秧故意斜着明眸,仍旧有些冷笑似的,起身打断他的话:“你‘愿意’?架子大哟!再大的架子,这些也得等到签约的时候再细说,现在只说你怎么让监护人签字。”   陆宇对许秧的脾性了解甚深,当下笑容不改,目光隐含包容,摇头道:“我没有监护人。我父亲姓陆,母亲也姓陆,我的户口身份是记在母亲名下的,也就是说,虽然在A市的某个地方,人人都知道我是某个富贵男人的私生子,但是在官方备案上,我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否则我何必出来流浪?一个监护人的身份就足够把我轻易捉回去了。”   许秧听着,张了张口,沉默了一下,才把玩桌上的镇纸,摆手低声道:“行了,我知道了,你明天上午十点钟去星航娱乐找我,我会通知前台给你放行,回去吧。”   陆宇点头说“好”,又向泱兰道别,开门转身,礼貌地随手关门,嘴角的微笑优雅大方,像一位尊贵的王子。   许秧等他离开,才抬起头来,蹙眉向泱兰嘟囔道:“这么可怜又坚强的小帅哥……我怎么感觉这不仅不是保护和补偿,反而像是欺骗、欺负了他似的?都是郑毅那个色心滔天的二货,简直比他哥郑蟠还王八蛋!”   泱兰神色木然地抱着细胳膊,毫不留情地嘲讽:“怎么突然这么多愁善感了?这人再怎么性感帅气自来熟,也终究是一个陌生人而已,你不会真的对他一见钟情吧,忘了曾经一见钟情的郑蟠了?”   许秧一怔,眉头松开,斜睨她一眼,顿了顿,又转而噗嗤一笑,一下子坐回老板椅中,靠着椅背转了转,摇头道:“一见钟情?陌生人?不,不对……我只是感觉,越是面对他,就越是似乎、好像、仿佛‘真的’认识他很久了,有那么一点善缘似的……挺莫名其妙的是不是?”   ???   吃过晚饭后,陆宇坐出租车回到血衣巷的旅馆时,已经接近十点,店铺门还没有关,一楼那些破烂玩意儿,居然也有人挑挑拣拣地讲价钱,老板骄傲得像一只公鸡似的兜售他的那些宝贝。   顾客是一中年一少年,中年男子低头在明亮的灯光下查看一把三条腿的古椅,少年则嘀咕:“哪里来的发霉东西,这么贵,卖金子呐?”   老板一听自己的宝物被人诋毁,顿时炸毛:“无知,笨蛋!这个是明朝朱元璋坐过的椅子,就是摆在他书房里的那个……那个,那个你别动,你手边这木酒壶,知道是哪里出土的吗?动一下配的起吗你?”   陆宇今天心情很好,难得地主动向老板打了声招呼:“老板生意兴隆。”   老板不领情,事实上,除了对他老婆,他对谁都没有好脸色,这时挥挥手:“小孩儿边玩儿去,你李姐正在烤红薯呢,做了一堆了,全都熟得不像话,自己去拿着吃。”   陆宇嗤笑一声,蹬蹬上楼:“李姐的手艺还是老板自己享受吧。”   李姐的声音从一楼后面的厨房传来:“小兄弟,小兄弟回来了?快来吃烤红薯,不来的话,李姐待会儿给你送你房里去。”   陆宇身形一顿,果断地折回来从那两位条件木器的客人身边绕过。   擦肩而过时,忽然感到一双锐利的目光扫来,他不动声色地微微偏头看去,是那个刚才还嘟嘟囔囔的少年,此时表情稚气,眼珠子却像是狐狸精又像狼崽子,滴溜一转,狡诈阴森得不像真人。   陆宇暗自蹙眉戒备,神色如常、脚步如旧地进了厨房。   厨房内不止李姐,还有两位房客也在。 第十五章   三人都坐在木凳上,李姐还不停地鼓捣着烤炉,两位房客则各自吃着热烫烫的烤红薯,一个是笑容满面的女子,年龄与李姐相若,画得浓妆艳抹,香气飘飘,偏生吃烤红薯的模样粗俗,看上去颇有些不伦不类;   另一人则是个沉默寡言的青年,一身迷彩服装,二十四五岁的模样,即便吃着热汤烂熟的红薯,也姿态端正严整,结实的臂膀稳稳举着热气腾腾的红薯,一口一口极有规律,神色平淡得如同在吃薯片,正是先前跟去“夜为非”酒吧,在听了陆宇一场轻唱之后,才心情愉悦地半途回来的小黑哥。   陆宇进得厨房来,刚扫一眼,还没说话,手里就被李姐塞了一个烫人的红薯。   红薯烤得甜汁漫延,烫得陆宇俊眉直蹙,连忙两只手换来换去地倒腾,微瞪黑眸道:“李姐,我来是要告诉你,我不喜欢吃甜食,待会儿不要给我送。”   李姐烤红薯的空档里,拿眼睛在他脸上一扫,看他直鼻俊脸的,此刻貌似狼狈,再没了往日的稳重老成,复归一个少年模样,才笑得花枝乱颤:“这可不是甜食,想当年你李姐挨饿的时候,这些红薯可是保命的口粮哟!现在当成零食还被人嫌弃,不懂事的小家伙。”   “可不是么?”   浓妆艳抹的女房客舔着嘴角的红薯渣,一边用发音不准的普通话应着声,一边那眼神像透视射线一样在陆宇身上乱瞅,尤其在他肩膀胸口和腰胯隐私地方停顿,老辣的眼色立即看出真材实料,双眼登时冒出无形的隐约狼光。   一身迷彩的青年也抬眸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神色虽然一如既往的没有露出表情,但明显的比平日缓和了些,似乎心情依旧不错。   李姐将厨房内收归眼底,噗嗤轻笑。   陆宇则神色清淡下来,眼神一转,直接对上那年纪不轻的女房客的狼光眼神,却见她不仅不闪避,反而大方的抛个媚眼回来,他立即知道遇到了大胆厚皮的,当即拿着红薯离开:“李姐的好意不容推辞,我上楼了。”   一身迷彩的小黑哥刚刚将最后一口红薯吃进嘴里,也起身说着:“饱了。”   拿起毛巾擦了擦手,插在裤兜里也往外走,长腿大步迈开,不疾不徐地赶上陆宇,一把轻轻拿过他手中的红薯,淡淡道:“不吃就给我吧,扔掉的话李姐会尖叫。”   陆宇眼底一愕,微笑点头:“谢了。”   “小黑哥儿,考虑得怎么样了?”   中年男子从古木椅上收回目光,温和亲切地笑着直起身来说话。   陆宇脚步顿了一顿,偏头只见迷彩青年停下脚步对中年男子点了一下头,又听他说:“钱再加两成,其余各凭本事。”   ——这个爱穿迷彩的青年叫,小黑哥?这名字……。   陆宇暗觉古怪地解着衣领第二颗纽扣,不动声色地上楼。   又听后面一个略显尖锐的少年声音:“小黑哥,你口气也未免太大了!你以为我们非你不行啊?有点手脚本事就自觉了不起了还?不乐意就早说,别让我们一直等你吃红薯啊……”   几句话如同炮火连击,听上去说话鲁莽冲动,似乎是个不懂事的人,与刚才被陆宇捕捉到的狡诈阴森眼神完全不符。   后面“小黑哥”话语依旧不怒不急,平静地回答说:“加三成,不成找别人……”   陆宇正在爬楼梯,听得无声一笑,他不愿多管闲事,当即脚步轻盈矫健地登上二楼,心里想着现在的生活——   现在这种一个人自生自主、安安静静的生活,其实也挺好,不必动情费心伤神,不必如临大敌防备,以后即便签约许秧姐的娱乐公司,也可以重新拾起上辈子的老本行,做做赌石、古董之类纯粹需要眼力的生意,然后将其余全部心思,都放在金箔法门的养身练功上头。   若是偶尔欲望上来,需要找人发泄,他也知道干净可靠的鸭店在哪里——诚实点说,相对于风险较大的一夜情,他倒更愿意接受这种公平交易,他完全可以熟门熟路地走进去,理直气壮地挑个瞧得顺眼的健壮小伙子,拽到酒店里,带上套子,扑身压倒,足以泻火。   而且事后钞票一扔,根本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甚至连多余的敷衍情话都省了。   当然他也要小心,不要倒霉的被朝廷扫黄大哥抓到……   陆宇想到这里,面色淡淡地嗤然一笑,已经来到了自己的客房门前。   拿钥匙开门时,落后几步的“小黑哥”也大跨步上了楼来,不知在下面几句话谈得怎么样。   陆宇开门要进,顿了顿,又转头,向掏钥匙的“小黑哥”微微笑道:“我明天就去星航娱乐签约了,幸亏楼下那个跟你说话的男生不是演员,否则影帝非他莫属。”   隐晦地提醒说完,又出于礼貌地道了声“晚安”,才进了自己的客房,关紧房门锁上,准备一如昨日的药浴和练功,紧迫的生活让他感觉极为充实而充满动力。   外面,小黑哥一手拿着红薯,一手拿钥匙开门,动作只是在陆宇说话时停了一停,继而一如既往的默然,没有转头,也没有说话。   等他进了自己的客房,将从陆宇手中拿来的红薯往桌子上一扔,一把抓住冒着几分汗气儿的迷彩T恤衫下沿,利落地扒拉下来,露出赤裸的上身。   他身高适中,笔直匀称,宽肩窄腰,硬实体魄充满不容小觑的力量,深麦色的结实肌肉看去如同裹住精钢的绸缎一般,随着他扔掉t恤衫的动作而自然的屈起和伸张。   他练的是外家灵动功夫,尽管体魄健壮挺拔,看上去却并不显大块头的笨拙;尽管臂膀的力量足以托起巨岩,身体的线条却硬朗而流畅,属于充满力量美感的自然矫健——毕竟墓里惊险,需要的可不只是经验技巧和好运气。   他一边解着裤子腰带往浴室走,一边想道:原来那小子去酒吧是要吊星探,长得够俊,也够有气质,的确很能唬人……   又想起刚才隐晦的提醒——楼下那装腔作势的少年怀有什么目的当然瞒不过他,何须别人提点?但他还是微微扯了扯嘴角,平静却不古板的帅气面容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   对于真心关心他的人,就像李姐和老板,不管那真心是多是少,他总是记在心里的。   ???   次日十点,陆宇一身洁白衬衫和崭新牛仔,与牛仔裤颜色相衬的直板休闲鞋踩在星航娱乐公司门口的楼梯上,保安神色疑惑且严肃地盯着他,并没有阻拦。   陆宇径直走进宽敞明亮的大厅,来到前台。   前台几个身着工作服的女孩清丽养眼,没等他开口说话,就礼貌地微笑着说:“请问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么?”因见陆宇气度雍然,形貌俊雅,说话的女孩在言语礼貌之余更多了两分客气和甜美。   旁边和她并列站着的都立时离她稍稍远了半步,暗暗翻着白眼:丢人的小花痴。   陆宇回以一个几乎令她们炫目的微笑,简单地解释道:“我是陆宇,许秧小姐有约。”   “哦……啊,是陆宇先生?许总早有吩咐……”   于是一路绿灯,在几双亮闪闪的明媚目光下,陆宇气定神闲地进了电梯,来到许秧所在的楼层,又早有许秧的助理领路,他目不斜视,走进了属于许秧总经理的豪华办公室。   门开,门关。门内三人对走进来的陆宇毫不理会,各自看着手中的东西   “许总,您好。”   在工作的地方,陆宇向来对工作者报以诚恳的尊重,尤其面对许秧这种对待工作极其认真的人时。   “嗯,陆宇,你来了。先坐。”   许秧坐在办公桌后的真皮硬质高背老板椅中,在高大的老板椅的比照下显得十分消瘦小巧,但她端端正正的姿态,显出十足合格的女强人风范。她脊背挺直,抬头淡淡地向陆宇打了声招呼,继而解着阅读手中的那份文件。   陆宇脊背笔直如杨树青松,听到回应便不再出声,转身走向右边。   右边沙发上坐着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西装领带金丝眼镜完全齐备的斯文青年,他在陆宇靠近的时候才抬起头来,礼貌地露出公式化的微笑,伸手示意了一个“请”的姿态。   陆宇亦是礼貌点头,不说二话,动作轻健利落而且优雅十足,坐到了旁边另一张单人沙发上,随手拿起旁边的娱乐杂志和娱乐报纸,轻轻地翻看,姿态闲适得仿佛在等下午茶。   旁边的斯文青年在陆宇进门时,就用已经在用眼角余光观察他。   现在见他不但没有紧张的意思,反而神色悠闲自若,眼神沉静安宁,好像不是坐在星航娱乐这等大公司的老总办公室里,而是坐在某家静谧的图书馆,或是某家雅致的咖啡屋。   不由暗自点头:许总的眼光果然不凡,这个男生的外貌脸蛋是一等一的,自是不必多说,只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连气度都毫无作伪的清贵。也难怪许总急得找我办理签约事宜,再晚一点,难保不被别的娱乐公司发掘……   陆宇神情自若,心中却早在进门时就是一紧,现在拿起报纸才完全镇定清明下来,不再那般在意。   他的对面,也就是办公室内的左侧,靠墙放着一条长形沙发。   沙发上,一个黑皮鞋、黑西裤、灰衬衣、宝石蓝领带的英朗男人翘着修长的二郎腿,斜靠着坐在沙发一头,手中拿着一叠明星画报和照片随意地翻看,另一只手夹着香烟,不停地吞云吐雾,淡淡的青色烟气袅袅散漫,如同夜月下的云纱,整个办公室里的香烟味道都是从他那里散发出来。 第十六章   陆宇心静如止水,呼吸轻缓绵长,仿佛世间真的已经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够引起他的在意。   他没有抬头,目光如温润的水,兴致缺缺地看了几眼手中的报纸,报纸上无非是某某导演在拍什么大片,某某明星又闹什么绯闻,日复一日,花样繁多,却毫无新意。   “咣当!”   对面长形沙发上的年轻男人伸手漫不经心地从一旁几上扯下一沓画报,似要与手中的画报对比,却把几上的烟灰缸带掉,砸到没有铺就地毯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噪声,没摔碎,够结实的。   陆宇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随手将报纸放回原来的位置,看了看办公桌后面的许秧,再闻着始终不停的烟味,终于轻轻出声道:“这位先生,许秧小姐不适合闻到烟味,那会对她的身体造成很大伤害,还请你掐灭烟头吧。”   他的声音礼貌温雅、清朗干净,如同和煦的夏秋之风,使人闻之心情舒爽。   但对面的年轻男人不为所动,他淡淡地瞥了一个糅合着戾气和淡漠的眼神过来,线条如刀削般坚硬的嘴角扯起一个痞气的笑,带着散漫的、无声的、嗤之以鼻的嘲讽意味,完全的居高临下和无视:“在跟我说话?”   居移气,养移体,地位、环境、经历可以彻底地改善甚至蜕变一个人的内在,然后这个人的一举一动,神态眼神,都由内而外显露出质变的深沉意蕴,让别人从无形中感受到这种氛围,便是所谓的气质,或者气场了。   这个道理在郑毅身上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身为X市郑老龙颇为宠爱的第二子,郑毅活了二十年,手段凶狠,凶辣跋扈,手中早就磨出厚厚的老茧,无论是枪茧,还是刀茧,亦或是他衣服下肩头的枪疤,都实实在在地见证过他的成长。   没有真实阅历的人,若是作出如此嘲讽的笑容,说出这般随意的话语,都只能是难看的轻浮,但在郑毅这等已经被特定环境熬练出来的人物来说,说句浑身煞气、目如刀光都不为过!   此时他的一举一动,一个简单的眼神,一句不在意的笑语,都充斥着对生命的淡漠和肆虐,完全不必怀疑,他真的胆敢在下一刻就肆无忌惮的掏出手枪,无情地痞笑着将你一枪爆头。   然而他的淡漠和戾气在陆宇身上毫无用处,像是泥入大海,唯一引起的,也只是陆宇眉头皱紧,声音依旧缓和:“先生,许秧小姐的确不宜闻到烟气,您可以到办公室外抽烟……”   郑毅不等他说完,嗤笑一声,道:“嘿,这小子倒不怕我。不过,吸一口烟,居然还有这么大的顾忌,我怎么不知道许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想要讨美女欢心,可不是说两句耸人听闻的笑话就能够如愿以偿的,小子。”   然后猛地抬手,将手中的画报和照片向陆宇砸去,乱七八糟地画报和照片纷纷扬扬,撒满了半间屋子,落到陆宇的脚边。   “郑二少,这是我的办公室!”   许秧蓦地抬头,眼神毫不客气的带着斥责和逼视。   郑毅却不理她,他头也不转地坐直了身体,吸了一口烟,从鼻孔中轻轻喷出:“你叫陆宇,今年刚满十五,你的资料,从出生到现在,连你几岁不尿床,哪天向男人告白却被拒绝,哪天登上火车来X市,我都帮你所谓的许秧小姐查得清清楚楚。你只是个同性恋兼私生子,除了唱歌之外身无所长,又以为自己算是什么东西?你又是许秧的谁,也敢来管我?”   他英俊的面容带着一丝轻视的调笑,浑厚的男中音吐出漫不在意的羞辱,他眼睛半眯着,惬意十足吸了一口烟,那神色,仿佛再告诉别人,他只不过是无聊了,正在随意调戏一只小猫小狗而已。   “你只会说这些?”   陆宇脸上的温雅也逐渐敛去,话音淡淡的,带着一丝薄薄的冷笑。   陆宇没有起身,连姿态都一动不动,但是就这么一转眼间,仿佛面具被掀开,伪装被撕破,表相如梦幻泡影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显露出一个真实的秉性来!   他的身体健康匀称,蓬勃青春,却让人隐隐感觉到一种稳重如山、犀利如刀的气魄,没有丝毫动摇和畏惧,如同被华美金玉雕饰的刀鞘突然剥离,露出锋锐带血的利刃,吹毛断发,一刀摄魂。   他的眼神如同悬崖映日一般刺目,盯着郑毅的眼睛,仿佛要将他轻轻碾碎一般,一字一句般说道:“你这么有能耐,怎么没有查出来,我自幼自学医术和武艺,曾遇名师指点?怎么没有查出来我关心许秧小姐的原因?”   他声音陡然低沉冰冷了下去,“我现在就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我是许秧小姐的个人医生顾问,同时也是她的个人保镖,许秧小姐的周围不能出现任何包含尼古丁的烟草气,不管你是谁,也不论你有什么样的地位,更不管你的嘴巴里面装的是什么粪土,我都请你尊重他人的健康,也请你保留一分作为‘人’这种生物的基本道德!”   他的眼神深寒刻骨,温雅尽数退去,竟是陡然现出毫无掩饰的嗜血和肃杀,直接毫不躲闪,硬碰硬地盯着郑毅,硬生生地压下了郑毅那肆无忌惮的嚣张!   办公室中一片森凉的死寂。   距离最近的斯文青年维持着骤然抬头的姿态,呆呆地看着陆宇,惊诧骇异的表情僵硬在脸上,半晌没缓过神来。   办公桌后的许秧也心惊于陆宇的气势,下意识地伸出小手捂住嘴巴。   她感觉自己好像亲眼目睹了一只优雅白鹿书生猛然间变成恐怖食人恶魔的骇异过程!   她感觉自己的脑筋似乎有一点不够转折所用,仿佛办公室里面的空气都冻结成了固体,她傻傻地眨巴下眼睛——为什么这么关心我?这么……   她回过神来,连忙看向郑毅。   郑毅也是一怔,第一时间的心情不是恼怒,而是恍惚和愣神。   他明明记得这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气势迫人地打压,连他老子都没有在气场上如此轻松彻底地压制他过,然而他惊诧之余,心底竟然又该死的、不自禁的感到莫名的熟悉!   仿佛本来就应该这样,仿佛本来就是他的错误,仿佛他本就应该小心小意地顺从……   他对上陆宇的幽黑双眸,陡然回过神来,急忙用纯粹的理智狠狠压下心中又不听使唤的、莫名强加在他身上的浓郁情愫,明白此时心态,他登时一个激灵寒颤,继而狂怒不已。   甚至有些说不清是羞恼还是慌张!   他一个强势独立、说一不二、除了老爹之外没人能够拂逆的上位者,活了二十年都是这么任性无匹,今天却突然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被一个年纪比他小、无权无势、毫无威胁力的少年从气势上压制住!而他竟然打心眼儿里没有什么反感,还莫名其妙的有些认同和诺诺……这他妈也太疯狂了!   碰上如此没有过程,突如其来砸到身上的情愫,只怕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更何况是他郑二少这种心性刚强理智敏锐的男人?   郑毅转瞬间清醒下来,明白自己的心态,狂躁恼怒之余,一时间心里百味具杂,原本因为查清楚了陆宇的生平资料,而产生的一丝去掉了戒备的异样目的也瞬间燃烧起来,都在心里可劲儿地折腾,到头来只剩下恼怒狂暴,憋得他脸色又青又红。   他理智重新占据上风,猛地站起身来,眼中迅速阴厉凶煞一片,带着满腔的怒火和杀机,死死盯住陆宇,像在看着一头与他性命相搏的怪物,掷地有声地阴沉喝道:“你找死!”   话是这么说,可他绷紧了结实的肌肉,挺拔健壮的身躯也站得气魄慑人,却仍旧一动都没有动。   许秧却吓了一跳,她可知道郑毅这种人随身都带着枪呢,随便来那么一下子,陆宇可就完了。   她来不及细想什么,连忙起身转出办公桌,拦在郑毅身前,说道:“我是很不喜欢闻到烟味,郑二少,请你掐了吧。咳咳,嗯,咳。”一边说,一边用行动表示她对烟气的不适应。   她的声音动作像是一道春风吹裂湖面寒冰,办公室内的暴风雨般凶厉狂躁的气息骤然停歇。   “许秧小姐不需紧张,忙您的工作就好。以后请不要接触任何包含尼古丁的东西,我先前忘记提醒这一点,是我的过失。”   陆宇浑身气势收发自如,向许秧温和淡淡地一笑,然而不再理睬愤怒猛虎般的郑毅,安静地垂眸,重新变回那个悠然清贵的俊雅少年,还信手从旁边拿过另一份娱乐杂志闲看,似乎只要不伤害到许秧,一切都与他无关。   “很好,你会知道惹怒我的代价!”   郑毅声音沉冷,双眼充斥着嗜血阴煞的血红,但是他目光所及的那个少年对他毫无在意,那般气定神闲,那般好整以暇,那般不将他看在眼角,让他再一次感到一拳打在空处的憋闷狂躁感觉,就像前几天怎么回想都记不起梦中的情景一样。   也不知怎么的,他越看越气,直气得胸口闷疼,气得咬牙切齿,又有一种打心眼里的难过难受,一时间竟说不出是什么具体感觉。   他眯了眯眼睛,强自平稳下来,嘴角转而缓之又缓地挂上一个带着痞气的冰冷笑意,然后慢悠悠地弯腰,将手中还剩半截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中。什么也没有再说,他深深地看了陆宇一眼,携带着暴风雨前的宁静沉默,转身离开,伸手猛地拉开门,大步流星地走出。   门外的助理刚好经过,她噤若寒蝉的目送气场低压的郑毅离开——谁能让郑二少气成这样?里面谁倒霉了?她想着,然后向没有关门的办公室里好奇地望了一眼,一下子对上许秧警告的目光,她连忙低头,恭敬地伸手将门拉住关上。   室内再一次寂静。   “咳,嗯,白律师,这个,文件我都看过了,我没有意见,你向陆宇解释一下吧。如果他都满意的话,那么可以签约了。”   许秧又眨巴下眼睛,没明白郑毅气成那副模样,为什么不用她说话劝告和威胁就携怒自行离去,他什么时候脾气这么收敛了?但也顾不得多想,连忙收拾了表情,严肃地公事公办的转头向斯文青年说话。   斯文古板的白律师刚才被郑毅和陆宇两人吓得不轻,背后都被冷汗浸湿了,这时长长吸了一口气,悄悄瞥了陆宇一眼,又急急地收回目光,干咳了两声,平静下来,拿着手中文件,向陆宇礼貌十足地说道:“陆先生,鉴于您的年龄,首先,我先向您读一下我国《民法通则》和《合同法》对没有监护人的未成年人签署合同的相关规定。”   陆宇放下娱乐杂志,配合地坐直身子,臂膀自然地扶在沙发上,微笑着示意道:“请说。” 第十七章   白律师看向他的眼神躲闪了下,低头开始一本一眼地读:“未成年人进行的交易行为可以分为三种情形:一、未成年人进行的纯获利益的交易行为,应当认定为有效。二、未成年人进行的与其年龄、智力状况相适应的交易行为,应当认定为有效;三、未成年人进行的其他交易行为,法律效力待定,如其法定代理人追认,应当认定为有效;如其法定代理人不予追认或者法定代理人经相对人催告在一个月内未作表示,应当认定交易行为无效……”   陆宇打断他的话,直接说道:“停,你要说的这些,许秧小姐全都看过么?”   白律师一愣,点头回答:“是的。如果您没有意见的话,以后我将是您的私人律师。”   陆宇笑了:“我没意见,也没什么可看的了,我信任许秧小姐。那么,我在哪里签字?”   白律师诧异了一下,再次露出公式化的礼貌微笑,翻开文件,拿过签字笔,指着一处空白说,让陆宇签下了他的大名,然后伸出手:“以后有什么法律上的事情的话,请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我将尽一切可能来履行我作为您私人律师的义务。”   许秧抱着小胳膊,轻轻靠在办公桌上,自始至终都安静地看着陆宇,眼神带着不解和温柔。   直到白律师和她打招呼出门,再等办公室房门关紧,室内只剩下她和陆宇两人,她才轻轻地问:“你知道刚才那个吸烟的男人是谁吗?”   陆宇这时正拿着刚刚签署过的文件翻看,不是不信任地检查漏洞,而是他要知道以后该干什么,又该遵守什么规则,听到许秧的问话,他抬头温和一笑:“不知道,但他肯定不是一个守法的好人,而且有权有势有野心,并且肆无忌惮,这几点倒可以确定。”   许秧听得叹息般一笑,隐约带着几分无奈和温柔,睨了陆宇一眼,没好气地哼声道:“你就不怕他报复?他可是X市黑道龙头的二儿子,想找你麻烦,有你受的!而且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怀疑你居心不良而假装淑女,再用对付花花公子的手段戏耍你?”   ——假装淑女?你装得来吗?   陆宇莞尔一笑,摇头道:“不怕。首先,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有三点能耐还说得出口,第一,我识人极准,我看一个人,至少能够看清楚他的秉性;第二,我有自保的武艺,一般打家劫舍的报复还不被我放在眼中;第三,我的确懂得医术,尤其是针灸,治病救人,救急救命都拿得出手,即便被人报复,也有自救的手段。”   摊摊手,又道,“其次,那位二公子看着脾气又臭又大,实则明显的傲气十足,更似乎有一股子邪劲儿,想必不会因为被压制气场和无理以对,就要害死我这么个孤身流浪的私生子少年。我有理在先,他无理在后,所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虽然看上去不是好人,但更不像是个泛泛小人,所以不怕和他讲道理气到他就丢掉小命。”   陆宇正正经经、一条一条地分说,清俊的眉目间满是自信自然的神色,嘴角微笑着,又带起一丝隐隐然的自得,露出一丝符合他年龄的少年意气,将原本的优雅淡然消融了几分,看上去更接近于普通人,也更容易亲近。   “哎,服了你啦!不过,郑二虽然不至于害你,但是大麻烦小麻烦肯定是少不了的了,你自己小心着点,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要是防不胜防……”   许秧看着他,说到这里也就点到为止,没好意思说“我昨天就是为了帮郑二找你,才去的酒吧捧场”“就是我帮他找到你的”之类的话,至于以后该怎么补偿和解决,她自己记在心底便是。   她又想起刚才郑毅气闷咻咻地夺门而去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双手拍了下巴掌道:“行了,我也是个看人准的,能看出来你是真心关心我,这在我的小半生中真是难得的事情,挺值得珍惜呢!否则本小姐早就大扫帚、小踢腿、另带花瓶烟灰缸无数地把你打出去了。”   她转身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随口又道:“真是奇妙的世界,神奇的人类,神秘的情感,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就认识你……”   陆宇眼神一黯,随即只是笑了笑,并不接话。   见许秧在对照电话号码拨电话,他才轻轻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检查身体?主要是脑神经这一方面,最好彻底检查和确定一下现在是什么状态,不要不当回事儿,我虽然会医术,但毕竟和你相识不长,还是尽早找重点医院确认。”   “知道知道。”   许秧拨完了电话号码,一边等着电话接通,一边轻快地回答道:“你三番五次地提醒,我自己注意着呢,倒真想起来先前似乎有那么一点儿不对劲儿,所以昨晚就让家庭医生诊了诊,又打电话约了医院,这周周末会过去,你就别瞎操心了,待会儿还有其它事儿要给你说,包括经纪人……哎,喂?陈导……”   电话通了,她向陆宇摆摆手示意别说话。   她昨晚对于陆宇的疑虑和藏在心底的一丝戒备,在回家看过家庭老中医之后便已消失,转而更生起几分信缘的感激和亲切,所以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竟已经一下子和陆宇显得这么随意和熟悉了。   ???   郑毅脸色铁青地出了星航娱乐公司的大门,身后跟着不知从哪个旮旯里面跳出来的保镖。   楼下车内的司机见他出来,连忙下车给他打开车门,等他上了车才自己做到驾驶座上。保镖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驶座上面,脸无表情地作出老僧入定的姿态,生怕在这时候不小心撩到老虎须。   “回家。”   郑毅扔下这两个字后,伸手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扯了扯领带——今天早上他出门时也不知生了什么念头,发了什么神经,居然细细地梳洗打扮了一番,不止理了头发,还打起了领带!   扯开了领带,脖子舒服了些,他脸色却更加难看,因为早上没去细想自己这种下意识的举动,现在一下子注意到,再对比刚才在楼上办公室里的憋火,他心底那一股子火气登时烧得更旺!烧在心里头像是要爆炸一样,真他妈想杀人!   他咬了咬牙,又逐渐理智地放松下来,深吸一口气,抱着膀子靠在后座上,皱紧了剑眉闭目养神。   保镖偷偷地从后望镜看了他一眼,见他眉头皱得打结,心底紧张得不得了,暗道:娘哎,这位祖宗最近是鬼附身了吧,这些天可真够累人的,莫非是追求许秧小姐被拒绝了?也是,当初许秧小姐可是和大少爷爱得风风火火、死去活来的……   驾驶座上的司机缄默不语,目不斜视,一声不响地发动了机车,倒车,开驶,目标:郑家别墅。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开到别墅院子里。   郑毅下了车,迎面就见席管家笑脸如花儿似的跑过来。   “二少爷,您几天前跟老爷说做梦的事儿,老爷当天就给您请了木先生,只是木先生虽然和老爷很有交情,但是他那种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飘渺不定,不知道能不能赏脸前来,所以老爷就没让我跟您提起,今儿个终于定了,木先生中午就能到,老爷说您下午在家里别出去了……”   管家一路小跑着跟上郑毅大跨步的步伐,啰啰嗦嗦地笑着解释说话,“哎?少爷您心情不好?还在生老爷的气吗?老爷那是深沉如海,厚重如山的父爱,不会那么轻飘飘的挂在口头上,其实打心眼儿里是真的关心你……”   郑毅心里正乱糟糟的。   他还没有处理好那些突然出现的、强压在他心头的浓郁情愫,而且刚刚离开星航娱乐,刚刚近距离地看到刚才那个气势压人的俊小子,那时还不觉得,现在一离开星航娱乐,回到家来,他脑海里就压不住地蹦出那张死寂沉闷的鲜血画面来。   ——画面中坐在血泊中失去生命的俊雅男子,分明是那个傲得讨人恨、气场大得不知死活的小子!   越来越频繁出现的画面,此时正带着止不住悲凉痛苦的情愫狠狠搅乱他的理智,让他头痛欲裂,心里的狂躁升腾根本没处发泄,听席管家跟苍蝇似的在耳边嗡嗡叫,他的脸色哪里还能好看?黑得跟锅底似的。   然而,偏生这席管家跟随老头子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忠心耿耿,无儿无女,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实在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不能打,不能骂,还要保持一些尊重出来。   若是平时,郑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不和这老头一般见识,但是今天这老头比平时还过分,竟然越发不在乎他的脸色和心情,兀自直直地跟到他的卧室门口!   郑毅狠咬牙槽,终于忍不住,转身冷着眼沉声低笑道:“席伯,您老人家说够了没?要不要本少给您老倒杯水?啊?!”   后面一个字的声音陡然提高,他突然眯起眼睛,咬牙切齿般说道:“我又不是聋子,不是傻瓜,你隔三差五的说一通,年年说,月月说,就差天天无时无刻不说了!你这还是帮助老爸和我沟通父子感情?你这纯粹是过犹不及的破坏!”   他硬着脸,喘着憋怒的热气,一把将领带从脖子上拽下来,打开卧室房门扔了进去,走进一步,回头又硬生生扯出森冷的痞笑,漫不在意地说道:“我知道老爸关心我,知道他面冷心热,知道他不善于将对儿女的关心表现出来……更知道他只要想安排,我这个做儿子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只能被动承受他的所有安排!这些,我都明白,都了解,你能不能不要看得这么紧,省下两天时间让我自由自由,别这么死缠着提醒我?行不?!”   一嗓子说完,看着席管家惊愣的表情,郑毅胸中稍稍舒畅了些,转身刚要进屋,却见席伯转瞬间唉声叹气地作出“老了老了,被嫌弃了”的可怜模样,竟然还要张嘴继续啰嗦,郑毅心底的火气登时爆发,“啊”的猛然大吼一声,刚硬的拳头一下打到结实墙壁上。   “砰”的一声沉闷闷的有力响动,爆发出郑毅臂膀骇人的力量,像是陨石落地似的。   继而殷红的血从拳头上冒出,将墙壁染红一朵血花。   郑毅像感觉不到手上疼痛似的,抬眼看着墙上的血,突然想到脑海中浮现的画面里,那一朵子弹作蕊、血色作瓣的奇葩,一时怔怔然。   随即耳边响起席管家蹦蹦跳跳的嘶哑尖叫:“二少爷,二少爷!啊,那个谁,快拿急救箱来……” 第十八章   下午,别墅书房中,郑毅心境已经平复,他漫不经心地靠坐沙发,右手缠着厚厚的白纱布,随便地将胳膊肘子支撑在沙发扶手上,吊儿郎当地笑着,和对面那个一个脸上皱纹褶子深得像杨树皮似的老头对视。   郑毅心里不甘,脸上却故作不在意地说道:“木先生果然是奇人,把晚辈心里面烦闷的东西,甚至不想说的话,全都三言两语地勾了出来,跟催眠似的,您是高级催眠大师吧?晚辈实在敬佩得紧。您这种本领,谁敢招惹啊,朝廷的中央情报局没请您过去坐镇?”   对面的老者就是郑老龙费心结交到的神仙人物,他拿着一根不知什么木头雕的旱烟袋,穿着土里土气的青黑色旧袍子,活像一只刚从古墓里走出来的老鬼。   听了郑毅的话,木先生并不吭声。   他抽了口旱烟,又把旱烟袋往烟灰缸里敲了敲,整个过程只有右手动了动,整个身子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像是石头雕塑的一般,眼睛也一眨不眨,笑眯眯地看着郑毅的额头和双眼,老辣的眸子凌厉得瘆人,直勾勾地像是恶鬼勾魂似的。   郑毅跟他对视这么久,心里也有些发毛,而且他简直耗尽了耐心,往沙发后面靠了靠,又出声问道:“怎么样,木先生,您既然都知道清楚了,那么还请您指点晚辈,那些让我啥也记不起来的梦是怎么回事儿?最后那个突然清晰的场景又是什么意思?晚辈心里被人强加上来的悲情又究竟是什么缘故?”   木先生这回说话了,声音干巴巴的,像是两块干木头的摩擦:“你自己以为是怎么回事儿?”   郑毅眼神沉了沉,嘴角笑意凛冽了几分:“晚辈最初怀疑是那个名叫陆宇的男孩使毒蛊、高级致幻药剂之类的加害,但是查了他的资料之后,发现实际上与他无关,现在么,晚辈怀疑另有像您这样懂得某些法门的神秘高人,在与晚辈开玩笑,而陆宇只是那位身在幕后的高人随手拿来作工具而已。不过既然牵扯上他,那么晚辈料想,先和他接触着,总能从他身上抓到某条线索,最终将事情弄个明白。”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木先生的神色,见他眼神不变,脸色不改,好像从生下来活到现在一直都是笑眯眯的表情似的,心中没底,忍着不耐烦,又道:“木先生,晚辈现在着实困扰得很,这种……莫名其妙的画面和悲情,能影响晚辈的理智,使得晚辈感觉着神神忽忽的,好像上辈子爱过他似的,实在是怪异。尤其昨晚在酒吧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晚辈一看到他,居然不知怎么回事儿哭的稀里哗啦的,多少年没哭过了,靠。”   顿了一顿,见木先生还不说话,他肚子里暗骂,表面上则皱眉叹息着继续说:“当然,要是真的能和谁在现实中认认真真的谈一场恋爱,那晚辈还真希望它能轰轰烈烈的,晚辈愿意享受那个恋爱过程!可是现在这种没有过程,蒙头蒙脑,满眼抓瞎,直接被人强加到身上的东西,即便能够在感情上通融,也实在难以在理智上接受,否则就像个傀儡似的,您说是吧?晚辈活了二十来岁,赶前头百十来年,儿子都能生一串了,咱堂堂爷们,这么不明不白的悲情伤感,算个啥呢?木先生,家父请您来,您就直接跟晚辈说一说要怎么消除这种累赘,条件您出……”   木先生默默听着郑毅的侃侃言语,神情不变,却突然抬手,用长长的木质旱烟袋敲了他脑袋一下,敲完之后一收旱烟袋,脸上还是笑眯眯的,但是那力道,一下子敲得郑毅头脑发昏,眼冒金星。   郑毅突遭偷袭,尽管他本身武艺不凡,可也没有躲避的机会,这时被敲得头脑发黑,连忙晃晃脑袋,陡然起身,正要发怒,却想起眼前这老头的传说,只得压下了脾气,眯了眯眼,勉强扯着嘴角沉声低笑道:“木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晚辈知道您功夫过人,已入化境,但是也不必这么……”   木先生依旧笑眯眯的,抬手又敲了他一下。   郑毅还是没能够躲开,气得他满眼的森黑阴沉,暗骂了一句“我草,死老头”。   这回他是彻底怒了,当即不再装模作样,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发作不得,只能恨恨地急忙往外躲,惹不起,躲得起,起身就往门外冲。   然后,他就突然见证了传说中所谓的轻功!   木先生消瘦得如同骨架撑着衣袍似的老脊背,一下子直挺挺地站到了他的跟前,像是老鬼飘飞似的迅疾,肉眼竟看不真切他是怎么来的,只一晃眼便拦住了他的去路。顶多一米七的瘦弱小个头,在郑毅一米八零的直板健壮身躯前面,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   郑毅眼看面前一尺外那张脸笑得跟花儿似的,简直比席管家还难看,不由惊得后退两步,这才明白,在眼前这个活了百年的老鬼面前,自己实在嫩了不止一星半点,他如临大敌,只能勉强镇定,放松了脸色,缓和地痞痞笑着,说道:“木先生还有什么吩咐?晚辈竭尽所能为您效劳。”   木先生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额头眉心和眼睛,一眨不眨地细看,然后才摇了摇头,用不知道哪个地方的方言式普通话说道:“小子生气作么呐,我是敲敲你的脑壳子,看看是不是馊掉了,这么祖坟上冒烟儿的好事儿,你咋想要消除掉?你小子是有毛病吧。”   郑毅是个有眼力介儿的,一旦明白敌我强弱,忍性那不是一般的好,再说,他也实在希望能够早一日弄明白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既然这老头是个有真本事的,那么不妨认真听一听他有什么见解。   如此想着,郑毅当即收敛了脾性,主动笑了笑,自自然然、大大方方地回到沙发前,一点不好意思的神色都没有,反而尽显洒脱大度的风范,往沙发一坐,在沙发扶手上支着胳膊肘子,一脸好学地请示:“您老讲一讲,晚辈洗耳恭听。”   木先生一步步走回去,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这回不再看郑毅了,反而略显疲惫地闭上眼睛,抽了几口旱烟,才睁开眼来,往烟灰缸里磕了磕烟袋头边缘的烟灰,眼神不再犀利慑人,脸上也没了刚才笑眯眯的神情。   他一张皱纹遍布的老脸上神色变得淡淡的,说道:“这是命数。谁都有命数,以前的命数没有啥子用处,关键是以后的命数,那些子有钱有权的富贵人家做啥子求佛拜神的?算命的是干啥的?为的不就是以后的命数么?”   他说话缓缓的,像是在晒太阳的农家老头,郑毅不再小看他,也知道他是在讲解,倒没有不耐烦,只听他继续说道:“我不晓得你小子是碰了什么灵物了,才梦到了以后的一点命数,灵物谁都找不着,谁都绑不住,可能先前还是一只鸟,一眨眼儿的功夫就能变成了一把土,千变万化,通灵通理,老祖宗们交代的,不能强求,这是福缘,你别不知好歹,也别不知足。”   郑毅听得一怔一怔的,想要不信,但是理智地想明白前因后果,医院、体检、心理医生等等都不是没去看过……再结合这木老头的诡异,和他自己心底对于鬼神之事的怀疑,他终于缓缓接受了这件来历不知的事实,只是——   “灵物?以后的命数?我以后……”   ——以后真的会爱上那个脾性比我还大,气场比我还足的臭小子?我虽然不怎么讨厌同性恋,可我也就赶赶潮流,只扭过两个漂亮男孩儿的屁股蛋儿罢了,连床也没上过,不算是个GAY吧?怎么可能真的爱上一个明显爷们气十足的大男生?虽然那小子是俊了点……可那样我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郑毅僵坐着,神情微妙。   木老头说得极慢,也非常直白,足够他及时听明白其中意思。   首先,他知道这并不是有谁在他背后出幺蛾子害他,他终于能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其次,他听清楚了这是以后即将发生的事儿,这一下子心又提起来了。   他先前对鬼神保持怀疑态度,可那也仅仅只是怀疑,现在一下子得到确认,郑毅还真有点感到冲击,不停地想:以后我真的会和那个看似温雅得像王子、实则强横得像狮子的小子来一场撕心裂肺的爱情?而且爱到后来,那小子还他妈给人用枪打死了,害得我一个人痛苦悲情……这事儿弄的,太诡异,太悲剧了。   郑毅皱眉摇了摇头,但与此同时,他的心头情愫却不自禁的升起一丝,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窃喜和温柔,甚至是憧憬,然而他不及分心细想,脑中灵光一闪,敏锐地抓到几个关键字来!   他猛地抬头问道:“木先生,您说到灵物和命数,说我别不知好歹,这一点我还能理解,可是,您说我别不知足是什么意思?”   木先生抬眼淡淡地瞥了他一下,眼睛不像之前看他眉心时的凌厉,反而有些昏聩老耄似的浑浊,缓缓说道:“还能是什么?你做了十几天的梦,到最后那个场景才停止,前面的梦你没记住是没记住,可只要你做过了,那就是做过了,只要你往后能抓住这条命线,别偏差太多喽,也不是没有可能潜移默化着慢慢回想起来。十几天的梦,你要是真的福缘足够,能把它给一兜圈儿的记搁脑袋里喽,你得能预知到多少子事儿,你想想?”   郑毅听得眼睛狠狠一亮,登时坐直了高大的身子! 第十九章   木先生耷拉下眼皮子,抽了口旱烟,没有吱声。   郑毅内心急切,表面上越发诚恳,问到:“木先生,晚辈知道好歹,不会在想着法儿地消除掉那个场景了,您有什么办法帮晚辈回想起来吗?条件您开,晚辈必会对您铭感五内,给您供奉长生牌位。”   木先生不出一声,只慢腾腾地伸手从腰间小袋子里面捏了把烟草。郑毅看得屏气凝声,以为这是做什么法事,谁想木老头将旱烟袋头又往烟灰缸磕了磕,然后慢腾腾地将捏出来的烟草沫儿按在旱烟袋头里,继续沉默地吸了起来。   郑毅看得一脸黑线。   此时木先生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你小子野心太大,不知道收一收的话,早晚毁在这上头。我刚给你说这是命数,是灵物的福缘,不能强求,别不知足,你没听见么?谁都不能给你记起来,谁也不能让你忘掉,就算那个挨枪子儿的小伙子也不能,就算你拿自给儿脑门儿去撞墙,把脑袋撞成白痴,把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也还是会记得灵物让你记得的命数。”   抬头看了郑毅一眼,又道,“你自己不也说了,这是强加在你身上的。刚才还想着要消除掉,这会儿又想一下子全部记起来,嘿,够狂的,可惜,这两个本事老头子我都没有,你呐,另请高明去吧。”   木先生说着,起身拿着个旱烟袋晃晃悠悠地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着,“人求命数是为了啥子?四个字:趋吉避凶。命数有定数也有变数,以后你要是真有福缘把梦都记起来,就自己琢磨着办。”   郑毅听得够多,心里正有些纷乱地清理着,见他要离开,连忙起身想要留他,可又不知如何开口,终究知道这木先生要是想走,自己是绝对拦不住的,便索性送他到书房门口,又恭恭敬敬地道别:“木先生,您走好。只是,这命数什么的都是晚辈自己的事儿,您看……”   木先生顿了顿,回头嘿笑一声:“当然是你自己的事儿,我把你自己预知的命数告诉别人干嘛?就算你老子问,我也不会说,老头我比你有道德。”   郑毅这才放心,讪讪笑了一声,看着他晃晃悠悠地离开,然后一个人回到沙发上,线条硬气的英俊面容没有半分不认真,他知道好歹,明白木先生所言大有道理,当即紧皱剑眉,微微眯着眼睛,静静而专注地思量他这几句话。   过了半晌,郑毅脸上不见表情,眼底幽光闪了几闪,到头来还是要认真考虑:是不是真的要向这一条已经预知了悲惨结局的命数上靠过去,在现实中真的爱上一个男人?   若是这样,是不是只要和他相处就能慢慢记起梦里面的预知?木先生说命数也有变数,不外乎为了“趋吉避凶”,那么那个悲惨的结局能不能改变?   若不这样,那么要刻意避开这一条所谓的命数,自寻另一条道路吗?可是强加在自己身上的那份情愫,现如今忘都忘不掉,跟刻在骨子里似的,该怎么避开?难道还能提前杀了那小子,大家来个玉石俱焚,干脆一了百了?   扯淡!   不管怎样,最好尽快准备准备,然后将那个小子弄到手,其它以后再说,别一不留神出了什么岔子。   ???   太阳逐渐西斜了。   陆宇正在看剧本,下周一试镜,连他自己都感觉着——这情形是不是发展得太快了点?   不过仔细想一想,这还真就是许秧的性格。   她容易看透人心,所以寻常并不会亲近谁,也根本不容许别人随意地亲近她,可是一旦她乐意亲近某个人,乐意将那个人做是自己羽翼下的一员,她就会像母鸡保护幼崽一样,尽可能地给予那个人保护和帮助。   若不是她周末要去医院全方位体检,只怕还能再快两天,星航娱乐那可的的确确是她家开的。   星航娱乐是大公司,有黑道做背景靠山,在娱乐圈里属于中流砥柱的大头,这样的公司有红得发紫的明星做台柱子,也有红了十几年的影帝影后、天王天后之流的人物撑门面。   这里是个包罗万象的万花筒,许多自持美貌的女孩儿,或者漂亮英俊的男生,只要能找到正确的线路关系,想进来都不算难,不过要想混好,那就如万千鲤鱼跃龙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跟全国考生争着抢着挤清华北大似的,岂止一个难字。   毕竟,娱乐圈相比较整个社会,更有一种森严的无形制度,也更加赤裸裸地带着剥削和倾轧,在这里有人能混得好,有人却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更多人则是碌碌无为,混了几年、十几年,梦想着或许终究有一天能够出头。   总而言之,在这里混口饭吃其实不难,但想要真正混好却非常不容易,除了自身实力,关键是要有人扶持。   陆宇若是走普通路子进来,不一定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露脸,但是现在有许秧这么一位权柄在握的总经理提携,打个电话,再亲自将剧本交到他手中来,已经足以说明和解决太多事情了,这等于是传说中的“空降”。   “放心,虽然我哥是董事长,但本小姐我作为总经理,才是这个公司实际上的操作者,想捧一个新人,实在不算什么,你用不着太感激。不过,下周一的试镜到底能不能成,也要看你是不是有天分和实力胜任,陈一海给我面子不假,但他也是个非常挑剔的人。所以呢,‘小宇弟弟’,大姐我十分看好你,你不要让我失望哟。”   许秧睨着明媚的眼睛冲他笑,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了几句话,才放他出星航娱乐公司的大门。   于是,上午回到血衣巷之后,陆宇并未在外面转悠着继续寻找青铜酒樽,而是径直回到房中,锁好房门,先是毫无懈怠地练功、吐纳,然后心无杂念地吃午饭,最后开始安安静静地读剧本。   “……难怪她打电话的时候,对那位陈一海导演自信满满地夸口推荐,后来给我剧本的时候,又笑得那么窃喜自得,原来是这个角色。眼力之强一如既往,不愧是娱乐公司的掌权人物。”   粗略地看过一遍剧本,陆宇眼里渲染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已是傍晚时候,夏天早已过去,初秋的热气也逐渐消失,黄昏的阳光透过窗户扫进来,坐在阳光一侧,既能感触到光明,又不会觉得炎热。陆宇洗过澡,头发还带着潮气,穿着宽大闲适的浴袍,靠坐着红木椅阅读剧本,很有些安逸的感觉。   他现在已经对自己将要试镜的角色有了大致的了解,起身拿来记事簿和铅笔,翻过来放在面前高度适中的木几上,在最后一页列写出角色概要。   定位:男二号   姓名:拓跋征   身份:皇帝   简介:俊美的外表,高贵的气质,冷漠的性情,嗜血的行为   ……   没错,陆宇将要试镜的角色,是一个披着美男画皮的、孤僻凶煞的少年暴君。   原来,上午在办公室里,许秧亲眼见识到陆宇对着郑毅“爆发小宇宙”之后,当即本能而迅速地将那一幕情形与她的本职工作挂钩,直接想到,导演陈一海正在为将要开拍的《太皇陵》选角,而因为他的苛刻态度,皇帝这个男二号,还没能确定下来。   恰恰此时,她突然发现,原本她以为是个温文尔雅少年郎的陆宇,居然有那么霸道强大的气场,实在太足够了!哪里还需要他们再愁眉苦脸地选角?“天上掉下个小皇帝”,明摆着的适合人选就在眼前。   她深信,陆宇这个拥有极强的表演天赋,能随时随地“白鹿变恶魔”的少年,只要经过专业人士特定的指点和训练,在吸收演艺相关的专业知识之后,再将他的优雅温润的表相收敛一点,并不动声色地装酷装逼,适当地扮冷一些,就能完全胜任这个角色了。   即便还有什么不足,但电影不是舞台剧,还有其它途径来补救和完善。   所以她才放弃原本的打算,果断地打电话给名导陈一海。   《太皇陵》的男主角是守皇陵一年、仁德宽厚的小皇叔拓跋宏谨;女主角是在剧情中被上皇抄家灭族、侥幸逃脱的上官青莣;男二号便是刚刚继位一年的少年皇帝。   ——冷漠,高贵,嗜血,狂暴……这样的少年皇帝,我演起来,的确只要装酷装冷一点,就能算是本色演出了。其实蜕去那些华而不实的温雅表相,或许,孤僻暴虐的少年皇帝,本就是我上辈子少年时的放大写照。   陆宇重新翻开《太皇陵》剧本,宁静地思想中,眼眸有些深沉。   谁生来就是优雅清贵的呢?无非是修身养性、生活磨砺罢了。   他原本的倔强峥嵘、孤僻凶狠,在收获到青铜酒樽,得到金箔法门后,便刻意收敛,并开始了十多年不间断的修身养性,外加阅历世间百态,闯过生死之险,纠缠爱恨情仇,才形成现在这般释然温雅的模样。   而现如今,他重活一回,别的都没带来,记忆和性情却是上辈子二十八岁的本尊。   以前他是没演过戏,但是他和许秧情如姐弟,接触到的演艺内容其实不少,片场也去过许多次,更兼他的阅历只怕比别人几辈子都只多不少,对心理和表相的把握敏锐老道,现在只需专业人士的指点,演戏又有何难?   陆宇又翻了一遍《太皇陵》剧本之后,揉着眉心,站起了身来。   他走到床前,脱下浴袍,日趋成熟的少年身躯便完全袒露出来,挺拔匀称,毫无瘦弱之态,在阳光的映照下,不见一分瑕疵,没有半分赘肉,通体如玉石雕刻,越发显得清俊健康。   “咚咚咚。”   敲门声很有力道感,房间是隔音措施极好的,陆宇不知道外面来人是谁,听不到门外的嘈杂说话,甚至争辩声音,所以动作仍旧不疾不徐,打算至少穿好裤子,再披上衬衣才开门。   谁想到他刚刚穿好四角内裤,正拿着裤子往腿上套呢,连一条裤腿都还没穿好,房门就“砰”的一下被人用力推开了,呼呼呼的两个人就这么冲了进来。 第二十章   “谁?”   陆宇一惊,来不及再穿裤子另一条腿,猛地沉声呵斥着扭头看去,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也轻轻按住了裤子上的腰带扣,那里别着十几根针灸用无柄金针,细小如发丝,但只要使用得法,却能锐利得穿筋刺骨。   他现在几乎全身赤裸,以至于来人一看屋内情形,都明显怔了一下。   “草!都给老子出去,别他妈乱瞅!”   乍然含怒说话的人不是陆宇,而是紧随两人之后进来的年轻男人。   “是,二少爷。”   当先冲进来的两个威猛保镖看到屋内的几乎赤裸的英俊少年时,也在夕阳的昏黄映照中晃了一下神,再听到郑毅的低沉怒斥,都暗觉不妙,明白自己恐怕是会错意了,看了不该看的身体,哪还不急忙后退转身而出?   等他们轻轻带上房门,郑毅才略微舒展了紧皱的眉头,但还是隐约觉得自己刚才吃了大亏,暗骂着绕来绕去都是草的粗口,沉着脸、抱着膀子,像门神似的站在屋子中间,眯着眼睛打量陆宇,心中有些别扭。   “郑二少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陆宇看着上午才见过一面的郑毅,眼底戒备稍解,目光在郑毅受伤的那只手上掠过,神情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右手松开别着金针的腰带扣,动作仍旧没有急促,任凭肌体袒露在外,继续好整以暇地屈身、抬腿,穿裤子,浅麦色的挺拔肌体,随着他穿衣的自然举止,展现出力量和优雅的完美糅合。   “没啥,上午在许秧那里感觉你小子挺个性,还算对我胃口,左右无事,请你去酒吧里找点乐子。”   郑毅看着如此模样的陆宇,再听到陆宇温润磁性的声音,发现自己心情莫名好了许多,他蹙蹙眉头,有些不适应地用缠着纱布的手摩挲着下巴。   “请?这种夺门而入的请法,我还是第一次见。郑二少挺有能耐。”   陆宇动作自然,语气也是轻缓自如,好似在与一个只有点头之交的寻常陌生人聊天。   金箔法门不凡,药浴更不是无功,陆宇有上辈子记忆经验,固然还处于打基础的缓慢阶段,并且想有成就也非一日之功,但十几日的刻苦功夫下来,他的体魄也已经渐现紧实和完美,线条带着三分柔和、七分硬朗,胸腹臂膀的肌肉轮廓也性感清晰得可见。   尤其他日前吐纳时一举练出通透气感,有了练出内气的前提,整个人又有小幅度的蜕变,此时在昏黄阳光的斜照下,线条和肌肉的立体感越发现实,竟有几分禁果初熟的少男诱惑。   郑毅看着看着,忽然感觉很有点赏心悦目,口也有些发干。   “咳。”   他干咳一声,轻轻咽了口唾沫,对陆宇的讥讽丝毫不以为耻,扭了扭脖子,轻笑道:“过奖,这里那对夫妻有点底气,敢与我顶嘴叫板,不得不用点小手段,不然也看不到你这副模样……嘿,你小子身材不错,腿够长,腰紧,肩宽,皮肤挺光滑……”   说着说着,他心静下来,暗道:管它玩女人还是玩男人,不都是找个洞插进去嘛!这小子够漂亮,老子以后喜欢上他也不吃亏……   如此一想,他心里不自禁的火热,但又有几分微妙的畏缩,好像是做错了什么。   他皱皱眉头,没想清楚,索性毫不掩饰,越发肆无忌惮地对着陆宇评头论足,甚至下意识地期待着,陆宇会不会站不稳摔倒,如果摔倒的时候自己冲过去扶他,他会不会羞涩脸红,扶他的时候摸上去是不是真的有快感……   不过事实证明,这都只存在于郑二少的意淫之中。   “你也过奖了。”   陆宇心里有莫名的怀疑一闪即逝,他手下动作稍稍加快,麻利地扣上腰带,在夕阳余晖中挺拔而立,拿起干净的衬衫随手甩开,一伸修长紧实的臂膀,往身上穿好,之后微微低头,以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快地扣上一颗颗纽扣。   “唔,穿好了?鞋子呢?”   眼看陆宇收拾停当,只有一双干净的脚掌还赤着,郑毅眯起眼睛,心里略微有些遗憾。   但是目光落在那双并不算小的脚上时,只见被牛仔裤裤脚半遮住的脚掌,竟有几许硬气却稚嫩的青春诱惑……郑毅心里又古怪了下,拇指摩挲着下巴上冒出来的根须,歪了歪嘴角,眼睛眯了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郑二少,”陆宇心头越发起疑,沉声说道,“你来这里就是要看我穿衣裳?何必绕来绕去、扭扭捏捏的显得矫情,大老爷们,有话不妨明说。若是为了昨晚没唱你点的歌,或者上午因为吸烟问题发生的口角,怎么个办法,你划下个道来,我接着就是。”   他神色淡漠如初,微蹙眉头穿着鞋袜,心里却奇怪于郑毅的举止,这分明与他印象中的郑毅不符,现在两人还是陌生人,而看郑毅的神态举止又分明是他上辈子刚刚认识时的样子,绝无可能同他一样重生而来,那么到底是为什么这般作态?   “扭扭捏捏?嘿,胆儿果真够肥啊你!”   郑毅听得脸色一沉,缓缓上前两步,眯了眯眼睛,见陆宇系好鞋带,除了头脸和脖子手,再没其它地方露出来可看,又听他说话不客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脾气,冷笑道,“老子还没同你生气呢,知道像上午那样跟我顶嘴的人都什么下场不?嗯?”   低哼一声又道,“老子看你顺眼些,你小子也得知足,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跟我硬,你凭什么?我要是想办你,你以为许秧能护得住?说了只是来请你去酒吧找乐子,你怪气个鸟啊你?”   他话语中的不耐烦和轻视不屑与往日性情无二,不过语气却并不显出威煞火爆。   这些话在别人说来或听来,都是嚣张不可一世的讥讽羞辱,然而在郑毅口中说出来,在熟悉他的人听来,却明明白白地表示着,他郑二少此时的的确确是刻意收敛了许多脾气的。   但陆宇仍是脸色黑了黑,暗道:若是以前那样相处的时候你也敢这么跟我说话,老子还不马上将你绑起来干死?可是现在你是吃错什么药了?咱俩如今分明是陌生人,你怎的却一下子对我“温和”起来了?而且刚才还露出那样色胚的猥琐模样……难道我提前一年来X市,有什么变故发生?   心里头有些急促的念头猜测。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像上午在许秧办公室那样硬压下他的气场,只缓缓卷着衬衫袖口,抬眼一扫,平静地向郑毅细看。   现在的郑毅高大英俊,年轻邪性,桀骜不驯,暴躁易怒……   现在的郑毅,还没有变得真正理性和成熟,还不是他陆宇重生前所见到的那个三十三岁的黑道龙头,还没有那般深不可测的心机城府,还没有那般宠辱不惊的收放自如;   现在的郑毅,分明依旧是上辈子刚刚相识时那个心性大坏的小太子,虽然心机不少,城府不浅,但却肆意妄为,毫无顾忌,谁敢惹恼了他,他当即就会炸毛,会跳起来凶狠嗜血地找麻烦,会满眼戾气毫无顾忌地大骂粗口,会毫不掩饰地强势威胁打压对方;   现在的郑毅还年轻,还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还是个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容易冲动。   ——与上辈子最初相识的臭脾气一模一样,实在没有半分像我这样重生而来的可能……那他为什么偏偏一次两次地戏弄我?   人心繁杂,本就难以度量得清楚,即便对曾经深爱过的人了解甚深,可也不见得就一定是了若指掌;更何况如今相隔了十三年,前世今生,心境不复当初,再面对与记忆中有着几分不相符的人时,陆宇终究不能尽数看个明白。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恍惚和失落,随即收回目光,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那年郑毅犯别扭,被我折腾了一夜,后来才他坦白说曾经赶潮流,找过两个漂亮小男孩戏耍,不过没有真正上床……莫非我提前一年来X市,正赶上他郑二少戏耍小男孩的时候?那么他是把我当成了小玩意儿随心戏耍了?   这样一想,竟恰恰与如今情形吻合!   陆宇心里百味具杂。   不过此时心境终究不复昨日,陆宇思绪纷飞间,转眼便空空释然,不再多想,微微垂眸,将衬衫衣袖卷到手肘下方,双手插在裤兜,长长吸了一口气,也不看郑毅,轻声道:“不用发火了郑二少,走吧,不是要喝酒吗?”   说着话,已经一手拉开了房门,正看到门外与郑毅的两名保镖对峙着的三个人。   当头那人照旧是一身干干净净、利落无修饰的迷彩军服,手插裤兜,神色平静,站得如同笔直的铁柱子似的,头发似乎又理了一次,板寸的浓密头发倔强在脑袋上斜立,和浓重的眉毛,和森凉的黑瞳相应越黑,倒衬得皮肤显得白了些。   是那个名叫“小黑哥”的青年。   他后背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迷彩色旅行包,看上去刚刚收拾好工具,正在准备出发,应该已经与昨晚上前来的一中年一少年谈妥了。   在他后面站着的是这里的老板和老板娘李姐夫妻俩。   看到陆宇安然无恙的走出,李姐夫妻两人的神色都放松下来,小黑哥沉静的面容则一如既往的平淡,不显得柔和,也不显得刻板,看不出什么心里想法,只有一双森凉漆黑的眼睛凌厉地扫过郑毅,再盯住陆宇,目光中带着询问的意味。 第二十一章   郑毅站在陆宇旁边,依旧抱着膀子,看戏似的扫视着小黑哥和李姐三人,在与小黑哥对视的一瞬,他瞳孔陡然缩了一缩,心底感到一阵莫名的危险警兆,一眼看出这迷彩青年的不同寻常来。   “我没事,多谢你们的关心。”   陆宇神色温和如水,向小黑哥略带感激地微微笑了笑,又看着李姐,歉然道:“抱歉李姐,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姐看了看大模大样、蛮不在乎的郑毅,又看了眼那两个孔武有力的雄壮保镖,脸色十分不好看,但还是勉强轻松地笑着说道:“没什么,你没事就好,倒是吓了我一跳。”   这时,默不作声的老板忽然说道:“小兄弟,郑二少是你朋友?那么,你可以搬出去了,我这铺面小,房间也少,地方还普通,住不起什么金贵的大神来。这一惊一乍的,没得吓坏了老婆,吓跑了房客。”   李姐听了秀眉一皱,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只作没看到,仍是板着脸等着陆宇的回答。   陆宇听得微微一愣,随即神色不改,依旧温雅地笑道:“老板说的也是,我正好找到了工作,可以搬出去了,只是没来得及和老板说。既如此,还请容我回房收拾一下,马上就能交还钥匙。”   说着又向李姐和小黑哥点了点头,转身回到房间。   郑毅并不阻止,甚至期待着他们会不会起什么争执。   李姐欲言又止,小黑哥则纹丝不动,依然沉默无声,目光掠过郑毅的身侧,跟着陆宇的背影。经过几次相遇和改观认知,他对陆宇略微有些好感,所以目光中不掩一丝纯粹的关切。   陆宇进屋,郑毅则抱着膀子斜靠门框,扭头再次注意到小黑哥的目光,见他一直盯着屋内那个必将属于自己的人,心里就老大不舒服,当即戾气十足地盯了对方一眼,随即又心中一动,歪着头打量陆宇,懒洋洋地笑道:“阿宇,跟我回去吧,别闹了行不?没有你,这几天我可是孤枕难眠呐,我向你道歉,不该冲你发火,要不我送你套房子赔罪?”   陆宇听他这般自然地叫出“阿宇”二字,忍不住地身形一顿,背对着门口闭了闭眼睛,利索地将换洗衣物装进小袋子里,把中药包、记事簿、剧本等物,连同小袋子一起,全都塞进帆布旅行包中。   他将旅行包锁链拉紧,才轻声淡淡地道:“郑二少别再开这种玩笑,陆宇身份普通,没财没色,兼且年龄小,胆子也小,可受不了这种惊吓。要找男生戏耍,想必有的是人想要排队跟你玩,何必找我这个脾气不好的?”   “哈哈,没财倒是真的,只是你说没色,那可太假了!刚才不是脱光了给我看吗?说实话,少有像你身材这么正点的男生,够漂亮,也够爷们!放在这里万一招蜂引蝶的,被人看了去、摸了去、买了去,老子可不就亏大了?”   郑毅翘着嘴角低笑,浑厚的声音有些深沉,他像一头正在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本能地要在自己的所有物上贴上标记。   然而三句话见出本色,他郑二少看上的就理所当然是他的,只要拿过来霸占着就好,哪需要什么尊重不尊重?虽然心里的情愫让他有些小心,但是这方面他的理智却是想都没有想过,所以脱口而出的言语也毫不掩饰他的随心所欲和轻视粗俗。   “闭嘴!你也够了吧郑二少!很有意思吗?”   陆宇听得脸色难看,神色固然冰冷刻骨,眼神也是深沉凌厉,周身都隐约有一种沉重压抑的锋芒!   他突然一下子变化这么大,把门外的两个保镖和李姐夫妻惊得不轻。   原本因为郑毅的话而微微皱眉的小黑哥也是一怔,眼中闪过异彩,像是这才认识真正的陆宇似的,平静的脸上难得地显露出一分饶有兴致的神色来。   ——这种气势可不是随便能装出来的,别人或许瞧不出,但却瞒不过我小黑哥,这小子不会真的杀过人吧?小小年纪深藏不露,居然又让我看走了眼……   他眉头挑了挑,森亮的眼睛一时深邃莫名,目光在陆宇还显青涩的俊脸上凝了凝,继而淡淡地扫过脸色变化的郑毅,与此同时,他原本插在迷彩服裤兜中,捏紧了两名特质刀片的手也缓缓松开。   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静看好戏的姿态。   而郑毅骤然被陆宇气势所迫,第一反应不是恼怒,而是下意识的后悔:完了,说错话了,但是身旁还有别人呢,你怎么不给我面子啊?   念头闪过,然后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心底那“预知”而来的情愫再一次作怪,使他不仅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反而因为陆宇这样对他特别对待的斥责,而隐约产生几许想要亲近顺从的柔情和抱怨来!   他登时恼得一头黑线!   ——草!我他妈又不是犯贱,以后真的能爱上这个凶狠的臭小子?什么狗屁灵物,什么狗屁预知,难道老子以后天天都要挨他骂才畅快?开玩笑吗这不是!   如此一想,恼恨更胜,然而眼看陆宇一把将帆布旅行包搭在左肩,沉着一张俊脸大步就要出门,他却又一下子如临大敌,条件反射般绷紧了全身肌肉。   但这样一来,他更是气疯了,猛地咬牙抓过走出房门来的陆宇的衣领,眼中充斥着狂暴嗜血的寒光,满脸戾色地骂道:“你叫我‘闭嘴’?你他妈活腻歪了!”   他的这只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但抓起陆宇衣领来的力道却丝毫不小。   陆宇沉着脸不动,任由自己衬衫的衣领被郑毅抓得褶皱不堪,他理也不理,直接从裤兜中掏出钥匙,轻轻扔给李姐,然后才转过头来,冷笑一声道:“郑二少,你不就是想玩我?行!承蒙您瞧得起,我陆宇怎敢不答应?只不过,”   他微微低头,垂眸指了指自己的腰腹,“看你的样子,似乎看上谁就将谁当做自己的所有物,那么你就不能稍稍注意一下?没看见我现在‘春光’外露了?你就不怕被别人看了去让你吃亏?”   “你——”   郑毅想抬拳打人,却莫名的下不去手,又被噎得一滞,眼光凶狠狠地顺着陆宇所指的地方一看,果然见那里因为衣领被抓起来,使得光滑平坦的小腹几乎完全袒露,现出线条隐隐约约的匀称腹肌,浅麦色肌肤莹然无瑕,单单以眼光看去都能知道那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紧实弹性。   ——草,真露了!   郑毅来不及作它想,急忙将陆宇衣领放下,还伸手麻利地给他扯了扯衣角,然后扭头瞪眼,向小黑哥、李姐以夫妻及两个保镖等人骂道:“看什么看?闭上你们的狗眼,别他妈乱瞅!”   两个保镖自然是目不斜视,只当自己是木头桩子;李姐夫妻也忍气吞声,不敢招惹这个魔头。   唯有小黑哥技高人胆大,挨他一骂,沉静的神色不变,浓眉却微微一挑,瞳孔立时缩了缩,裤兜中的手指再次捏紧了锋锐无比的精巧刀片,暗暗绷紧了肌肉筋骨,便要给他个教训。   恰在此时,忽然陆宇声音一转,语气沉着悠远:“郑二少。”   场中一静!针落可闻。   听到声音的人,就连小黑哥都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声音,不像之前的温文,不是刚才的怒斥,而是一种在场众人都未曾听过的清朗、干净,带着悠悠的疏离,磁性、冷漠,而且威严……   像是从深秋的天际而来,自冬末的阳光而起,如天外神主的声音降临,让人听来竟会产生惊心动魄的共鸣,不敢心生亵渎。   便是向来自认心性坚韧如铁石的小黑哥,也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跳,凝神向他看去一眼。就此一眼,饶是他见惯了世间百态,淡漠了烟雨风云,也禁不住晃了心神。   陆宇刚才被郑毅松开衣领,顺势背靠另一侧门框轻松倚着,宽肩稳稳地搭着旅行包,洁白的衬衫还带着几分凌乱,隐约勾勒出健康平整的少年胸腹轮廓和紧实瘦削的腰身,黑蓝色牛仔裤裹着结实修长的双腿,同样洁白的直板休闲鞋,一脚踩在地上支撑着身体,一脚轻轻靠着门框。   如雕塑一般寂静。   好像他往日的温雅老成,都只是一个无形的厚厚的面具,将他的举止神态尽数遮掩起来,显得平凡和刻板,不让任何人看清过他的光芒和风采,然而此时,他突然之间遮拦尽收,显出深沉如深渊的内在气魄。   不像刚才怒斥时的锋芒毕露,此刻,他明明望向郑毅,深如夜空的漆黑眸底却仿佛没有焦距,悠远地透过面前的一切人和物,威严冷漠,不带任何情愫,看着不知名的远方。   “怪不得……”   ——怪不得不知哪个劳什子灵物预知我会爱上他,这他妈分明是男女通杀啊!   郑毅感觉自己一下子接近了冥冥的命数,内心的情愫和此时的情感相融,使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清傲雍雅、阳光纯净的少年,一时竟有些痴了。   “你郑二少不缺权势,不缺钱财,不缺玩物,我实在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偏要过来戏弄我。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或许就是这样才让你一时兴起,有点新鲜感?无所谓,你要玩,我陪你,只不过……”   陆宇如在无人之境,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他伸手指着自己的唇角,“这里,我陆宇这一辈子的初吻还在,心里面也还没有想爱的人,你郑二少想要,拿真本事来。”   的确刻意保留着初吻,虽然有点矫情,但即便上次将吴叔浑身上下的结实肌肉都啃咬了个遍,他也没有心情去亲吻那张陌生的嘴唇。   郑毅眼神一迷,骤然回神,转瞬间清醒,心中之前残留的不甘和别扭早已消散了大半,他目光专注而炯炯,带着霸占邪佞和小心翼翼,紧紧盯着陆宇的嘴唇,兴奋地嘿嘿笑道:“很好,你果真这么快就明白我的心思,聪明!那我现在就取成不?”   说着,再不管旁边有没有外人,径自咽了下口水,紧张压迫似的缓缓向陆宇探头。   陆宇神色不改,悠然如立山间,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那一分清贵疏离的笑意竟让郑毅不敢轻易冒犯:“只是,我陆宇虽然喜欢男人,但也不是什么货色都能让我看得上眼,所以就请郑二少你多用点智商,也多长点情商,别来那种下三滥的粗口、暴力手段,你当然敢用得起,我却不敢瞧得起。”   “你……”   郑毅剑眉一皱,眼眸邪气而深沉地看着他,继而缓缓直起身体,扯起嘴角嘿然一笑,沉声道,“你还真敢跟我较劲儿了!老子难道还比不上你表白的那个小子?不过,你这模样的确是勾人,也够个性……行,老子真有点动心了,老子陪你玩。”   伸手捏了捏陆宇的下巴,声音挑衅而低哑,他舔了舔发干的嘴角,“查你资料的时候,老子就让人将拒绝你的那个初中小子给狠揍了一顿,你出气了没?老子可从来没对谁这么体贴过,会让你有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陆宇听了嗤然一笑,继而笑容收敛,淡薄得好似将随风而散,转眼间如同云遮日月,刚才耀眼沉重的威严光华尽数消失,重又换做平日里的温文尔雅、稳重老成。   他神色平静,扭头摆脱郑毅的手,从背后门框上站直身体走出,缓缓抬眼间,双眸隐约流转出暗色年华,扫过面露惊色的小黑哥、张口结舌的李姐、和神色古怪的旅店老板……   他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一笑之中的漠然和优雅,使得本就俊雅的面容更加炫目逼人,黑如星夜的双眸亮如繁辰,晶莹剔透得像是永远不会被时间洗刷的宝石,眼中充溢着深邃的诱惑,好像能将人的魂儿都吸进去绞碎。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去,步伐悠然而闲适;便如繁花中朗朗日月,宛似天河外一线霞光,像是踏云作歌而来的少年仙人,拂袖离去,不惹纤毫尘埃。   ——要真能天天抱着这种人玩,老子这些日子受的苦就不算冤,不冤……   郑毅目光灼灼,看着陆宇挺拔修长的匀称背影,忽然觉得怎么看怎么个顺眼,不自禁地嘿嘿低笑两声,吹了一声口哨,示威般瞥了伫立不动的小黑哥一眼,然后手插裤兜,漫不经心地痞笑着,看着陆宇走路的姿态,缓步跟上。   小黑哥彻底回过神来,却依然沉默,他目送他们离开,脸上已经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沉静,浓眉却皱了皱——那小子喜欢男人?原来他是……难怪那天他和那个眼镜男下火车……   心里面一时间竟不知作何感想,是厌恶?是不齿?是惊奇?还是惋惜?亦或是其它的情愫?   他眼眸幽深,脑中不自禁又闪现刚刚那种连他都有些心悸和紧张的沉重气魄,以及那张耀目慑人的俊美面容,那样冷漠疏离的淡淡微笑……这样的少年,像是雪山巅峰的一缕晨光,清冷,高贵,纯粹。   他微微低头,顿了顿,抬头时眼睛黑亮如昔,神色沉静如旧。   他转身向李姐夫妻点头道别,紧了紧背包带子,也往楼梯行去……又要干活了,做的都是玩命的勾当,哪容他想太多。 第二十二章   陆宇坐上郑毅的车,和郑毅并排坐在后座,转头安静地看向车窗外。郑毅关紧车门后,似笑非笑地抱着臂膀,斜靠在车门上看他。   “许秧不在这儿,我抽根烟?”   郑毅戏谑地伸手拨弄了下陆宇的耳垂,似是感觉手感不错,忍不住捏了捏。   陆宇没有回头,只伸手轻轻拨开,像挥打蚊子苍蝇似的不耐烦和漫不经心。   郑毅哼了一声,倒没有发火,目光不断游移,肆意地审视他的侧脸、颈项,以及被衬衫遮挡住的健康青春的雏形胸肌……眼中邪气盛了些,有点想伸手摸一摸的欲望。   “嘿。”   郑毅坏笑一声,伸手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取出打火机点燃,深深抽了一口,缓缓向陆宇吐出烟气,逗小猫玩儿似的眯眼问道:“你会医术?许秧生什么病了?”   陆宇也在烟气中眯了眯眼,却没有心情与他敷衍,也没有刻意的防备,背靠着舒适的后座,目光心神都似乎完全飘飞到窗外的景象中。   郑毅又是嘿笑,不停地向他吐烟圈,竟像是找到乐子似的越发有耐心了,挑眉又问:“你是个天生的GAY吧,对女人能硬得起来?那么关心许秧做什么?想巴关系进娱乐圈捞钱?”   他轻佻地慢慢吐烟圈问话,陆宇却只散漫地倚着后座,漫不经心地轻轻挥了两下烟气,好整以暇地静静观景。   郑毅眉头皱了皱,感觉老没面子,沉声斥道:“小子,哑巴了你?不就是为了钱吗?只要跟了老子,还怕没钱花?老子在南海给你买个岛,够包下你不?”   陆宇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依旧没有回头,他刻意过滤掉郑毅的声音,只看着车窗外面。   车子已经驶出了血衣巷,目标是“夜为非”酒吧,一路迎着逐渐消失的黄昏夕阳,看着早早亮起的繁华彩灯,那些花枝招展的庸俗,在现在的人们看来却还属于领先潮流的东西。   现在还不到两千年新纪元,距离三星电子公司研发出全球第一款内置MP3功能的手机还有一年,距离微软公司发行WindowsXP还有两年,甚至是普通手机,在X市这个喧嚣复杂的金融大都市里,也还没有达到盛行的程度,而且绝大多数的手机还是灰暗单调的屏幕色,简单朴素得可怜。   ——该买一部手机来用了,功能简单些也有简单的好处。   陆宇看着向后飞逝的景色,暗暗思量自己的打算。   在他的规划里面:   第一要尽快给许秧治病,并全力习练金箔法门武艺;   第二要不露实力地赚钱,并开始牵扯记忆中的变强资源;   第三要随心随性地生活……   自始至终,整个规划里都没有谈情说爱这一项。   或者明确点说,至少,他目前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再和在上辈子纠缠他身心一生的人继续纠缠下去。以郑毅的性情、身份、环境、野心,即便和他相爱如火,也……总归不是他重活一世就能彻底改变的,何苦再一次纠缠得血肉横飞?   爱得太疼,再勇敢的人也会感觉到累。   然而他虽然没有找爱人恋爱的心思,却不代表,当那个上辈子和他爱得死去活来、向他倾诉过全心爱恋的阳刚男人站在面前时,他还可以保持没有感情波动的无动于衷,他不是圣人。   尤其是,那个男人如今正处于肆无忌惮的发情期,正好死不死的找漂亮男孩子戏耍,而且竟阴错阳差地恰恰找到了他的头上,还坐在他的身边上蹿下跳地,搔首弄姿,像是逗引玩具、戏弄猫狗似的聒噪!   陆宇想挥拳头揍他个猪头,想抬脚踹飞他丫的,但最终只能深吸一口气,忍了。   车内的烟气吸入肺中,使他勉强保持心静如水。   他忍了,旁边某个人却怎知他心情,只觉自己连番被无视,终于心头起火。   “草!坚持不说话?你还真有胆跟我犟上了!你以为自己长了个漂亮脸蛋就挺高贵,挺有能耐?”   郑毅伸出大手捏紧陆宇的下巴,硬是扭过他的脸来,斜着剑眉,带着戾气地冷笑,“惹老子生气可不是好玩的,别以为之前几次没揍你,你他妈就能嚣张,现在老子新鲜感不多了,你他妈再张狂下去,老子管你什么初吻,先直接扒裤子操了你!”   “什么?”   陆宇听他说到最后一句时,突然有了反应。他满眼惊诧地看了郑毅一眼,仿佛在看什么傻瓜,恰到好处的意外之色让郑毅心生狐疑。   “怕了?不是够胆儿肥的吗你?”   郑毅哼了一声,英俊的脸上不掩轻视地嘲笑,神色却不自觉地放柔和了两分,捏着陆宇下巴的大手也放轻了力道,挑着眉头,嘲笑道,“下次注意点,老子问你话,你就要乖巧回答,明白?来,对老子笑一下,像刚才在那个小旅店里那样笑一下,笑啊!没听明白?”   陆宇依旧讶异地盯着他,眼神炯炯黑亮得让郑毅下意识地感觉不对,便听他低声一笑,了然地轻轻摇头叹道:“原来如此。郑二少原来并没有查清我的资料,难怪想要过来找我‘玩’。”   陆宇伸手握住郑毅的手腕,掰开他没有再使劲儿的、纱布重重的大手,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郑二少难道不知道,我陆宇除了是天生的GAY之外,还因为天生盆骨的异常,连带着后面的内在肌肉与别人不同?虽然于健康无碍,但后面那道儿根本不能开苞,当初我向沈季明表白的时候,他之所以反应那么大,就是因为只能我干他,他没可能干我。”   “……你,你说什么?”   郑毅的嗤笑僵硬在脸上,惊得瞪大了眼睛,猛地反应过来:我草!真这样的话,那要继续相处下去,岂不是得让他压着我干?   他张了张嘴巴,烟头从嘴里掉下来他也没来得及管,只自脸皮憋得通红,手指着陆宇,蓦地沉声怒道:“你要是胆敢骗我,老子立马弄死你!是真是假,老子现在只问你一个字!最后机会,说!”   ——当然是假的。   不过陆宇只要愿意,现在绝对能将假话说得比真金还真,或许木先生那样的老怪物可以看出来蛛丝马迹,但却由不得年纪尚轻的郑二少不信。   “看来我的确是误会你了,郑二少。”   陆宇略带遗憾地淡淡叹息了一下,然后似是又感觉有点可乐,低笑道,“你也不必这么大火气,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哦,你不信的话,我现在脱裤子给你验证?我想咱们应该先沟通清楚,然后再谈下一步交流。”   “滚你妈沟通!滚你老子的交流——草!”   郑毅骤然暴怒,一把将他推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幻想出自己被这少年扒光了压下的赤裸景象,果然!该死的,他果然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打心眼儿里没有什么恶心反感!不仅如此,还心中燥热狂跳!这狗日的预知情愫……   他一下子臊恼怒恨到了极点,全身热血直冲脑门,气得满眼嗜血,急喘几口粗气,扭头冲着前排开车和安坐的两个保镖杀机腾腾地怒吼:“你们是什么表情?找死啊?闭上你们的耳朵!草你们八辈祖宗!干!”   扭头又见陆宇手捂劲实的腰间,年少的体魄明显的并不瘦弱,反而显出英俊健朗的小爷们味道,俊脸上也满是沉稳的平静和成熟的认真,像是居高临下的俯视和掌控,似乎在说:只要你郑二少愿意,我不介意立马脱裤子给你检验,然后绝对乐意不遗余力地干你。   ——怎么会这样!   郑毅脑海再次闪现出刚刚在血衣巷旅店的客房中看到的,陆宇的健康裸体,还有陆宇威严冷漠的微笑……然后他突然更加惊骇地发现自己在想了那么几个场景之后,下半身,居然有反应了!   这一下,郑毅哪还用怀疑?这预知命数带来的情愫就是充足得不能再充足的赤裸裸的铁证!   人心如此可怕!   身体反应不一定能影响心理情愫,心理情愫却绝对能够影响身体反应,尤其是人潜意识的心理和强加在身上的“预知命数”的情愫……   郑毅脸皮涨得发紫,急忙抬了抬大腿掩饰住裤裆的变化,暴吼一声:“给老子停车!”   然后他好容易压下自己想要掏枪杀人的冲动,赤红着眼睛死死盯着陆宇,抬起拳头猛地打向他的右胸,阴森可怖地咬牙切齿:“老子真他妈想弄死你!”   陆宇早就防着他,此时巧之又巧地轻轻一闪,让那一记本来应该打在他胸口的重拳撞到肩头。   “唔!”   陆宇蹙眉痛哼一声,“砰”的一下撞到车门上,肩头被郑毅一拳打得像是将要碎裂,瞬间火辣辣的,转眼就麻木得迟钝了知觉。   郑毅体格虽然并不特别壮硕,但他身材高大挺拔,素质超乎常人,向来极有蛮力,以前陆宇就领教过,真凭本事收拾下他的话,非得使用内气或者针灸刺穴不可,现在没有内气,又不好贸然动用针灸刺穴,哪里会是他的对手?自然是真真切切地亲身体验了一回郑二少的爆发力。   车前座的两个保镖经常接收到郑二少的火爆脾气,知道此刻绝对不能拂逆,他们刚才又一字不漏地听全了陆宇和他们郑二少的对话始末,此时恨不得自己马上从狂暴中的郑二少身边消失,办事效率超乎想象,就在郑毅一拳刚刚打出的时候,他们便行动如风地将车子停靠到了路边。   “滚!别让老子忍不住一枪崩了你!”   郑毅羞臊、恨怒、狂暴的心绪混杂翻腾,凶煞之气在胸中酝酿,打完一拳之后,心里却首先后悔地一疼,生怕下手重了,急忙收回拳头,心里面、脑袋中都被各种情愫和别扭冲得涨疼,偏生憋闷着发泄不出来。终究只是在车停住后,探手将陆宇身后的车门打开,猛将他推了出去。   车门“砰”的一下关紧,不知郑毅又吼了什么,黑色宝马轿车疾奔而去,赶得路上鸡飞狗跳,行人谩骂不已,宛如后面有恶魔追赶一般仓皇而逃。   陆宇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一手捂着肩头,眼看郑二少的座驾快速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他怔怔地站了片刻:反应这么大?   忽然嗤笑一声,继而笑声扬起,变成清朗而张扬的大笑,笑得畅快淋漓。   ——既然逃,就远远的、永远的从我身边逃走吧。 第二十三章   路上行人被陆宇的笑声引得纷纷侧目,但他们很快就惊异于这个少年的俊雅和潇洒,继而表现出对这看似美好的人的宽容。   “……爸,走啊。上回我过生日的时候,周敏敏也送了我礼物,是一条小木帆船,这回她过生日,班上都知道她是我女朋友,我不买个好点的送她,那得多丢面子啊,要抬不起头来的。”   端端正正系着红领巾的清秀男生一边拉着中年男子的手催促,一边抬头看着精品店的招牌,两眼睁得闪闪发亮。   中年男子却怔怔地看着不远处那个侧对着他,正笑得大声的俊美少年,目眩神迷,如在梦中。   他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转头笑道:“哦,好,进去你自己挑,挑好了爸给你掏钱包。”说完眼角余光一扫,发现那少年没有离开,而是进了旁边的一间咖啡屋,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升起沉重的犹豫和迟疑。   陆宇悠悠然走进路边的咖啡屋,要了杯咖啡不加奶,给自己按着右肩肩头轻轻细细地摸了摸骨,浅浅重重地试探着体会着检查。   他刚才没来得及将背包从车上拽下来。不过好在钱包已经装进裤兜里了,吃饭住宿都暂时不愁。而且前面不远就是“夜为非”酒吧,虽然泱兰已经知道他签约了星航娱乐的事情,但是那里的酒吧驻唱一职他还没有正式辞掉,刚才穿衣服的时候,本就是打算先吃晚饭,然后再过来的……   “嘶——”   伸手按到肩头某处,他登时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还好,疼是疼了点,但损伤不重,没有坏到骨裂的程度。看来郑毅那家伙的手不知怎么受伤不轻,刚才也收了力道,本来嘛,戏耍而已,恼羞成怒也不至于玩命,否则以他的蛮牛劲儿,我这个膀子还不得碎开。   陆宇安慰着自己。同时心里还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压抑着的最深处响起:郑毅那混蛋,真的被我吓跑了吧……   没有死过,就不知死的彻底绝望和无助;没有重生,就不知生的绝对自私和渴求。因为重获新生,他至少明白了一件事——这条小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不是那劳什子爱情的。   陆宇得天之幸,三枪夺命之后能够重获新生,要他现在说一句话,那么肯定是——这辈子,去他妈狗日的爱情,一定要为自己而活,而且活得自私一点!   上辈子那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几乎国际范围的大环境,还有那个野心勃勃禀性难移的强横男人,以及那样九死一生彻底付出的奢饰爱恋……那不是办家家酒,不是现在他预知了几件事情就自信一定能掌控和改变得了的。   即使往好的方面想,他如今闯进去,再殚精竭虑,无畏生死,拼个光棍,或许还真能有几分完美收场的可能,但是那样勒得他喘不过气来的爱情一次就够了!   真的够了,仅仅一次就将他的一辈子给烧了个干净,轰轰烈烈,残渣不留;仅仅一次就将他现在对于爱情的心烧得干枯焦灼,不复渴望……他现在怎敢再拿这幸运赚来的小命飞蛾扑火?   所以,这辈子,他真的很想要为自己而活,他也真的打算活得轻松随性一点。   陆宇脑中释然一片,什么都不去想,他慢悠悠地喝完了那杯咖啡,然后挑挑眉毛,唔,口感还不错,要不然有空的时候自己也买来咖啡机磨一杯?还是自己动手得来的东西更符合口味吧?   他伸个懒腰,付了帐,走出咖啡屋时,抬头看看天空,突然感觉这里天黑得真快。   转头四顾,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自行车还占着很大比重,有初中或高中放学的大男生矫健地骑车经过,他们笑得很爽朗,很阳光,那蓬勃的气息像是海绵一样,吸引出陆宇心底最深处流淌的阴暗欲望。   仿佛心里有恶魔的声音响起,用一种低沉诱惑的语调对他说:“走过去,扯住那些健朗的男生,赐予他们威严的微笑,张开臂膀禁锢住他们,赐予他们霸道的怀抱,在他们耳边轻声细语:‘臣服,或者死亡!’”   ——真搞!我啥时候这么逗了?人的欲望果然是永无止境的……   陆宇插进裤兜,望着远方微微的笑,又想:所以人要有控制和调节欲望的理智和手段,否则难保什么时候一下子被欲望冲昏了头,做出什么傻事来……哈,这话真酸。   忽然心情很好,很轻松。   他的目光不在任何人身上停留,伸手随意地揉了揉短而浓密的毛刺头发,慢悠悠地往“夜为非”酒吧走,心里无聊地自己跟自己乐:要不然待会儿在“夜为非”酒吧忙完之后,去鸭店拽个小伙子乐呵乐呵?还是不了吧,身体还没有真的发育成熟,没得糟蹋了自己……   突然身形一滞,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止歇,因为身后响起一个温柔低哑的声音:“是你么,小宇?”   有时候,你心里想要什么,却偏偏不来什么,恨得你牙齿发痒还无济于事;然而又有时候,你念头刚刚升起,与之能牵扯上关系的人或事就出现在你的面前。   不过,人真的是一种矛盾而自负的神奇生物,在对各种巧合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还能在心里头言之凿凿地认定,那个巧合分明是理所当然的。便如现在的陆宇,他想:果然是瞌睡来了,碰到枕头。   陆宇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然后在转身看清了那个中年男人后,挂上亲切阳光的笑容,露出两排整齐的洁白牙齿:“是吴叔?这么巧。”   然后眉头微微一挑,眼光落到一旁,笑容越发礼貌,“这是您的儿子吗?”   吴叔被那笑容晃得呼吸急促了一下,眼神暗了暗,喉咙有些发干,顿了一顿才牵着男孩的手走过来:“小宇,真的是你。”   他的衬衫比在火车上穿的那件合身考究得多,衬出健壮硬朗的肩膀和胸膛,衣领下还打着领带,一只袖子卷上几寸,另一只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前臂,举止笑容都显得成熟儒雅,在陆宇面前站定,点头说:“这是我儿子吴正星。我刚才看着像你,没敢认,你在这里游玩吗?”   “不,我已经在这里找到工作了。”   陆宇洞若观火,明察秋毫,一眼看清了吴叔的欲望,笑容便隐晦的疏离了些。他不喜欢当着一个孩子的面和别人勾动情欲,尤其那个孩子有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   尽管他的经历告诉他,越是懂事的孩子越是懂得怎样对别人残忍,但是只要与他无关,他还是喜欢发掘那些孩子眼神中最纯真的倒影,所以他不再看向吴叔,而是微微垂眸,温和地向那个小男生打招呼:“你好,刚放学吧,上四年级了吗?”   他说着,重新把手插在裤兜,笑容干净得像是一捧新雪。   “你好,我读五年级。”   男孩虽然奇怪于陆宇这个陌生人是谁,但良好的教养让他保持礼貌的安静和拘谨,然后转头看了看身旁的父亲,他很聪明,能敏感地察觉到父亲与往日的不同,似乎,有点紧张。   “哦?五年级,快要升初中了?恭喜你即将脱离小学监狱。”   陆宇说的是吴叔在火车上跟他搭讪时提起过的事情,其实他如今的年龄并不比男孩大太多,但那男孩明显的娇生惯养,白净单薄,身材也不高,比起发育较早、身材挺拔的他来说,真的十足还是个孩子。   男孩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陆宇,人对表相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产生好感,尤其是敏感单纯的孩童,他能感觉出来陆宇对他的善意,略带腼腆地笑着说:“还好啦,谢谢哥哥。”   “呵呵,这小子平时不大懂事,皮得跟小猴儿似的,到你跟前居然一下子变乖了。”   吴叔笑得温柔,带着几分压抑的情愫。他见陆宇没有与他热络的意思,既感到在儿子面前松了一口气,又从心底升起几分懊悔和失落。   上次在酒店里,他心里面矛盾挣扎了大半天,才最终和陆宇说了“再见”,看似洒脱,也显得深思熟虑过,但那时恰恰是他被陆宇征伐过后的疲惫和清净时候——欲望得到暂时的满足和消解,再去处理问题时就几乎以绝对理智的心态来考量。   于是,等他当晚坐上火车,一个人安静回想的时候,欲望也逐渐地恢复过来,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心中就会变得更加麻痒难搔,会不由得开始后悔,会越发想要再次得到那个俊朗少年的拥抱,直恨不得马上跳下火车赶回去道歉。   他当时就感觉自己错了,大错特错,错过了这辈子唯一一个,能够让他想要飞蛾扑火的人。   和陆宇相处时那种激动兴奋、灵魂燃烧般的热情,他或许只在少年青年时才体验过,但他年轻时却不得不苦苦压抑自己的本心,为了父母,为了各种顾忌,最终选择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直到如今。   如今他已经三十八岁,虽然还是壮年,虽然他坚持日日健身和锻炼,虽然他完美地保持了年轻强壮的体型,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正在逐渐地熄灭激情,逐渐失去拥有爱情的可能。   这时的他,已经不会再单纯因为一个漂亮的脸蛋和身体就激动到感觉幸福。   唯有遇到一个特定的人,和那个人相处之后,会猛然发现,原来那个人带着神奇的魔力,一颦一笑都能轻易撩拨他尘封的热情,一举一动都能点燃他沉淀的爱恋,唯有那个人,才会让他奋不顾身地渴望拥有和靠近,哪怕结局真的是飞蛾扑火,焚身成灰。   他本以为那样的人只是传说中的思想寄托,他本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要这么过去了。   可是现在,他忽然发现,现实中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也真的让他幸运的遇到过!   那个人叫陆宇,他俊美温雅,单是看着他,你就会情不自禁地微笑出来;他文质彬彬,与他说话会让你感觉如沐春风,身心舒畅;他气质高洁,越是靠近他,你就越会沉迷于其中,感到卑微和受到绝对的吸引,甚至是控制;他年轻性感,初现成熟的身体有着优美流畅的肌肉线条,让你不由自主地想去抚摸和拥抱……   就连在床上被他制服时所体会到的生机勃勃的霸道、勇猛和狂野,也会深深地刻在你的心头,并在以后的日子里变成无数个猫爪一起挠个不停!   这绝对是一辈子中最后抓住激情和爱情的机会了,吴叔问自己:难道我还要因为各种顾忌,再次克制地放手,然后继续过回那般味同嚼蜡的、行尸走肉一般的压抑生活?   他咬了咬牙——他已经不是那个一旦渴望某件东西,就一定要激烈地抢夺和霸占的轻狂年纪,现在的他懂得如何迂回和通融,他想,即便不能真的拥有,那也要竭力靠近一些,活了一辈子,始终都在压抑和克制感情,到如今半辈子过去了,他总要为自己去试着争取点什么!   只是他不知道,他追求的正是陆宇放弃的。但也有相同吧,都是想为自己争取点什么,或者爱情,或者自由。   他呼吸急促,心底一热,竟顾不得儿子站在身旁,眼神眷恋而炯炯地盯着陆宇,带着渴求地邀请道:“小宇,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愿意赏个脸吗?”   陆宇正和男孩说话,感觉挺有意思,听闻邀请才转头看他。   男孩也感觉父亲似乎更加紧张了,似乎还有些不安?   吴叔到底还记得抑制热情,没有露出太多异样,小男生便没能察觉到大人的复杂欲望,他只眼珠子转了转,心想:难道这个哥哥是爸爸顶头上司家的?那也用不着这么害怕吧?要不要我帮忙讨好?   “呵呵,抱歉了吴叔,我现在要去工作,真的没时间。”   陆宇没去深究吴叔的心思,没那个必要,也没那个空闲,他要做的事情多不可数,一件件排着来,哪一件不比这个重要?他转头向男孩说再见,“未来的初中生,下次遇到我能认出你来。”   他礼貌十足,也疏离十足,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身后突然响起吴叔急切而恳求地声音:“小宇,你,在哪里工作,可以告诉我吗?”   陆宇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应。 第二十四章   晚上在酒吧里,陆宇见过泱兰后,同意在确认参与拍摄《太皇陵》的时候自动解除酒吧驻唱的约,在此之前则依旧每天来唱两场。   于是八点十分的时候,陆宇登台,唱的第一首是三年前红过一时的老歌:   心里太多苦太委屈,就痛快哭一场,说他对你好对你疼,眼神中却迷惘……当你把一切全做到他希望的模样,他又真的实现几次承诺过那些话……他爱不爱你,想一想再回答……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绝不会像阵风东飘西荡在温柔里流浪……   唱完最后一句,在昏黄的光影下垂眸伫立,他嘴角忽然翘起一个凉薄的微笑,黑宝石般的眼中流转过深邃冷漠的星光,刹那间迷离了看者的心神,谁能知道他此时心里想的却是:GAY就GAY吧,难道非要和女人结婚生儿子才是好男人?再敢找来,管他三十八还是三十九,爷往死里干!   “夜为非”酒吧高档奢华,不同于其它酒吧的拥挤和喧嚣,这里空间层叠,清雅幽宁,台上精挑细选而来的驻唱,或是钢琴轻响,或是吉他忧伤,总能与周围环境糅合,酝酿出独属这“夜为非”的神秘而忧郁的氛围,好像这里有一种魔力,能勾起人心里面最深处的柔软和共鸣。   陆宇轻唱时专注倾情,心中逐渐归于宁静。九点二十分时,他以一首轻扬的老歌结束了第二场,走出门来,心里早已熄去了想要到高档鸭店找人泻火的欲望。   他心境莫名的轻松和随性,既然没了兴头,又顾虑着自己的身体,便就近找到一家酒店暂住。   晚饭后,他买来对症瘀伤的药膏,捻起腰带扣上封固着的金针,对自己受伤的肩头抹药和施针。   半个小时后,金针拔下,肩头明显轻松下来,然后专注于练功,直到满身大汗才停,收功歇息时,感觉疲惫之余另有一股踏踏实实的安宁感,带着这种充实的好心情洗漱睡觉,轻松入眠,一夜谁都没有梦到,只有自己坐在烟雾的最深处练功。   ???   通往西北的铁路上,一列终点站是山西的火车在夜幕中咣咣铛铛地穿行,每过一处,刺耳的噪音都会将浓黑如墨的夜色撕裂,下一刻又狠狠地冲向远方。   一间硬卧车厢中,小黑哥懒散地躺在上铺位子,浓黑的眉毛和短发相衬出几分严肃,他闭着眼睛,双臂枕在脑后,迷彩裤子在脚腕处塞进军靴中,漆黑坚固的军靴底边已经被磨得光滑,右脚随意地搭在左脚上,安安静静,一动不动。   他现在是这个同去山西的小队一员,下面的几人在扯皮,大嗓门,小嗓门,荤话说个不停,吹牛侃天,东拉西扯,说得亲亲热热,其实根本没几句实话,谁都不信谁,偏偏还要做出咱们是好哥们,有危险我罩着你的模样。   他不愿和他们废话折腾,下面却有人不想让他安宁自在。   “……芮城县的确是个热闹地儿,东周古墓,魏晋古墓,全勾搭那儿了,还是吕洞宾的出生地儿,嘿,行里都知道那里有门道,可没听说过谁真从那里拾回来能发财的宝贝,实在危机四伏啊,不能大意了。”   又矮又瘦的老头看面相只有五十来岁,声音却十分苍老,说出话来很不协调。而且他肤色黝黑,黑得看不出太多生机,有些怪异。   与他一比,小黑哥虽然名字黑了点,但深麦色的光滑肌肤,包裹着结实如铁的肌肉,只显出青年的蓬勃活力和健康色泽,充斥着十足的力道感,根本沾不上半个黑字儿。   老头儿话一出来,场中的喧嚣说笑声就停了停,继而一个温和爽朗的笑声响起来,打破了这一刻的沉闷氛围,是那个在血衣巷里面请小黑哥出山的中年男人。   他说:“胡老教训的是,咱们是要警醒谨慎些,不过咱们也有高人在呢,胡老您的资历能耐,晚辈就不多嘴来锦上添花了,单说晚辈请来的这位小黑哥儿,他的名气儿或许不那么响亮,但在这行当里头,实实在在是首屈一指,拔了尖儿的。”   旁边少年一听话头,立刻站起身来,咋咋呼呼地向上铺的小黑哥道:“对对对,小黑哥,上次和你一起进西藏的那四个人,都是菜鸟吧,你带着他们那种德行的家伙都能盆钵满盈,满员归来,咱们有你护着,至少我是安心下来啦,哈哈。”   他们一说,听者也都知趣儿地捧场,但也有人不以为然地抬眼扫了扫上铺沉默寡言的小黑哥,感觉他虽然很精神,行动也很矫健,尤其一双眼睛黑亮得有些锐利,但待人接物却有些沉闷,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属于那种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小伙儿,态度平和,让人感觉到安稳,尽管优秀,但在这个能人辈出的行当里面,还真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   “怎么,不信?”   中年男人将在场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笑呵呵地向旁边一人悄悄使了个眼色。   那人不动声色地点头,微笑道:“虽说咱们都是各凭本事,但一进去就相当于同生共死了,有小黑哥护着,的确可以放开些手脚,不用怕这怕那地不敢动弹。你们或许不知道,我却听干爹说过,小黑哥四年前便进了一趟北邙山鬼王葬。”   这句话一说,旁人都惊得不轻,人说“生居苏杭,死葬北邙”,又有人诗“北邙山上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前去北邙山倒斗儿的行里人不少,但是鲜有人敢踏足那个据说和北邙山腹心相通的无名古墓,那里人称“鬼王葬”,一旦进去,有死无生。   小黑哥本来听由他们说,神色沉静得像是熟睡,此时却浓眉一皱,蓦地扭头,眼神森亮地扫了说话人一眼,缓缓道:“我是从那里出来过,而且除我之外,其他人都死光了,变成一滩子血水,骨头都没有留下。”   浑厚的声音一改之前的平和沉静,冷硬得像是从胸腔里头直接发出,又沉重又锐利,不带一丝感情,让人听后会下意识地想:这是活人的声音吗?还是,什么机器的声音?   那人神情一僵,立即后悔自己冒失了,张了张口想要再说什么话来打个圆场,但一对上那双盯向他的森亮深寒的眸子,刹那间竟仿佛有一种血污碎肉都向他涌来的幻觉!黑暗,阴森,嗜血,让他登时舌头打了结,身体绷紧,毛骨悚然!   ???   X市。   清晨,陆宇清清爽爽地醒来,昨晚练功的疲惫一扫而空,肩头只残留些许余痛。   他躺在床上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忽然想:梦里练功算不算努力?   没想出答案,他一个挺身,光着身子,矫健灵活地落地于衣架旁边,昨晚洗过的衣裳今早已经干了,穿衣洗漱后,他又慢悠悠地打了一套拳,再好整以暇地吃过早饭,最后才拿起房间中的电话,拨通了许秧昨日告诉他的私人手机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许秧慵懒随意的声音轻快地从听筒里发出:“喂?哪位?”   外面的晨光照射进来,好像往昔的时光也穿梭而至似的,使人懒懒的,心生怀念而不设防,陆宇嘴角露出一丝轻松惬意的微笑,自然而然地,散漫地说:“许秧姐,我……”话出口来才发觉太过于亲切。   他微蹙眉头回过神,伸手揉了揉眉心,不动声色地进入正题:“咳,是这样,昨天你说的关于公司给我提供的宿舍,我想,我还是今天就住进去吧。还有,《太皇陵》剧本可以再给我一份吗?”   电话那头的许秧顿了一会儿,忽然噗嗤一笑,清灵灵地说:“好啊,不过,再叫一声姐姐来听。”   陆宇也笑,却没有接话,只问:“那我待会儿去许总办公室?”   许秧仍呵呵地笑,心情显然很好,然后轻叹一声,说道:“正好有件事要问问你,十点来我办公室,我们单独谈一谈。”   ???   郑家在X市作为老宅的豪华别墅如同小型宫殿,在朝阳的照耀下显得壮美肃穆。这里看似无害,实则在任何时候都不曾缺少过森严的戒备和堡垒般的防护。   别墅三楼的书房中,郑志森慢悠悠地喝着浓茶,他已经五十二岁,但除了头发略微有些斑白之外,几乎看不出什么老态,他姿态古板,坐于红木椅上,让人想起笔直陡峭的竖立悬崖。   深红木质的书桌线条利落,简约中有些古色古香,书桌前端端正正地站着已显老迈的席管家。   郑志森面庞线条刚硬,不苟言笑,眼神深邃而且锐利,淡淡地问道:“阿毅昨天怎么样了?”   二儿子郑毅性情暴躁,性子拧起来连他都敢顶撞,而且最反感被人跟踪监督,所以他只派了可靠人手远距离暗中保护,并不能尽数知道郑毅做了什么。   身为中国东南部黑道中屈指可数的大佬之一,人称郑老龙,郑志森所掌握的势力当然不止于X市,他也不是每一天都住在这里,忙的时候,甚至接连一个月都住不了几天。就如昨天,他在飞机上请过木先生喝茶之后,没有耽搁,直接反身回转东南亚谈生意,直到今天早上才回来。   席管家在郑志森面前不敢有半点不敬,更不敢啰嗦,立即小心简洁地回答道:“二少爷昨天上午心情不好,不过,与木先生谈过之后,二少爷明显平静下来,似乎没再苦恼于那些记不起来的梦。后来木先生离开,留言说‘梦起灵物,爱恨情缘,是福非祸’,二少爷也说他的梦是关于谈情说爱的,让我不要告诉您。然后二少爷就带着林勇和阿海出门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头微微低了一些,脑门上有些冷汗渗出:“刚才打电话时,林勇和阿海说二少爷昨晚去了蓬仙私人会所,让经理先后安排了一个女孩、三个男孩,却没有一个满意的,二少爷发了一通脾气,在一个男孩身上匆匆行事,把人弄得不轻,呃,人都是干净的,老爷放心……然后二少爷没有歇在那里,直接开车去临近的靶场练了大半夜的枪法,现在刚刚睡下没多久……”   郑志森听了,锋利的眉毛立时皱起,冷声道:“没出息,我看他是精力过剩,闲得慌!叫他马上给我滚回来,学着做点正事,忙上个把两个月,看他还有没有心思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郑毅现在并没有睡觉,他一夜未眠,精神却丝毫不显萎靡。   他先是精神如火地翻看那个从车上拿下来的属于陆宇的帆布旅行包,这是他的战利品,他一件件扯出中药包裹、换洗衣裳、《太皇陵》剧本、记载着未完成原创剧本的记事簿……同时恨恨地咒骂那劳什子命数。   骂完了命数,终究还是黑着脸皮叫来医生,让他讲解什么盆骨和肌肉长势的医学问题,还咬牙切齿地逼问怎样纠正错误的性心理……   这么笼统的问话一说出来,那名医生立即暗叫倒霉,心中发苦,满头大汗,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地解释个不停,直到说,只要心性足够坚强,性心理还是有改变希望的,才看到郑二少的脸色略微缓和了点。   等阿海进来禀报事项时,医生悄悄松了口气,很有眼色的恭敬退出房间,留下他们自己人说话。   阿海说:“二少,属下查明,陆少爷昨天始终一个人,下车后先去‘夜为非’驻唱,然后住到宏远酒店,陆少爷行动如常,肩膀手臂都没有受伤不便的迹象。”   郑毅听完,脸皮黑黑地闷声说:“知道了。”   随即又抬头狠戾地盯了他和林勇一眼,再次叮嘱一遍:“不许泄露任何关于那小子的事情,连老头子都不能,否则,我亲手办了你们!”   林勇和阿海连忙低头应“是”,心里面都庆幸自己之前向席管家汇报时没有说漏嘴。   郑毅继续低头查看他的战利品,暗自没好气儿地嘀咕:这乱糟糟的都是什么东西这是!草,弄这么多药干嘛?难道是要治好盆骨啥的?不行,老子非得将他揪过来拍个X光透视才能安心,先前怎么就忘了……   然而没等他将心里想法付诸行动,席管家就再次奉命打来了电话,向他转达顶头上司兼老子郑老龙的指令。   “什么?老头让我去马来西亚谈生意?!靠!我正忙呢!再说不是有大哥吗?”   郑毅刚争辩两句,电话那头的席管家就来了一句“老爷在旁边”,他顿时止声,沉默了片刻,想:看来是真的,老头终于肯对我放手了,没想到这回那劳什子梦阴错阳差地把计划推进一大步。   他眯了眯眼睛,遮住眼底流露出来的锋芒,这种在他年幼时就开始在心底最深处扎根滋生的渴望的锋芒,早已随着他的成长融进他的血液骨髓,根深蒂固,无可动摇,以势不可挡的冲势将其它心绪暂时压下,使他迅速平静了下来,便听他异常干脆地沉声道:“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第二十五章   陆宇一路通行,独自来到许秧办公室里的时候,许秧正在拿着一面小镜子补妆。   “小宇,先等会儿,我早上妆没画好。”   许秧没有半分不自在,轻轻扬着秀气光滑如细瓷般的颈项和下巴,对着镜子又照了几下,在眼底画了个浅之又浅的眼影,又将唇线淡淡地描了描,才收起镜子和化妆盒,转过脸来。   清雅的淡妆将她精致白皙的面容衬出冷艳剔透的美,对着陆宇轻轻缓缓地嫣然一笑,刹那芳华,清风幽香,她轻笑着问:“怎么样?”   “清水出芙蓉。”陆宇真诚赞美,又摇头说,“可惜了。”   “可惜什么?”许秧问。   陆宇抱着臂膀,气定神闲地轻轻低笑:“可惜我是GAY,不然肯定被迷得昏头转向地追求你。”   许秧轻哼一声,了然地斜睨着他说:“太懂事的小孩儿不讨喜。姐又不是对你有那种男女好感的意思,不用这么隐晦的提醒。自恋。”   陆宇笑,仍是真诚地点头:“我知道,你被我孤独可怜的出身、善良坚强的心性、高洁真诚的品德、文采飞扬的才华所打动,感觉我勉强有资格做你的小弟。是不是?”   许秧一愣,气得瞪眼:“真是见到臭美的人了!”   陆宇见她的态度俨然已有和上辈子相似的几分亲近,心情不由得越发好了,继续逗她开心:“怎么是自恋?当一个清傲矜持的女人在一个英俊帅气的男人面前毫无顾忌地化妆时,要么他们是恋人,要么他们是亲人,我们不可能是恋人,只能是亲人,但又没有血缘,所以只有最后一条了,许总不会看我是孤儿,想要收我为干弟弟吧。那我可是攀高枝了。”   许秧怒哼一声,将桌上一件文档甩手扔出去砸陆宇,气道:“死小孩,你才多大?敢调戏你大姐?”   陆宇不躲不闪,敏捷地伸手将那份文档抓到手中,不再说笑,否则就有些过了,装作细看文档的模样,说道:“我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看了两眼感觉有点熟悉,仔细一辨认,不禁愣了:“原来是,我写给体育委员沈季明同学的情书?”   看着自己写的情书,上面的笔迹属于十三年前,在这时却只不过十几天之前,他沉默了一下,继而挑眉低笑:“我写给男同学的情书怎么到了许总的办公桌上,果然是要借鉴我的情诗和抒情文采吗?”   许秧见他的确是不怎么在意的,放下心来,却仍是板着脸,说道:“这封情书早就在你原来那所初中里面流传开了,你父亲……A市陆家也有派人寻找你,不过没有坚持,当时我又恰好正在给你迁户口过来,就让人调解干涉了一下,最后竟不了了之。”   “哦?我说怎么一直没等来找我麻烦的人,原来是许总帮我挡着,多谢许总爱护了。”   陆宇早知如此,心道:其实还有其它难听的话吧,至少我那位敢做不敢为,偏又死好脸面的生身之父,是决计不会这么容易“不了了之”的……对了,他们家的宝贝儿子,我那同父异母的“哥哥”,还有他们那个管家的儿子沈季明,不是因为某种所谓的家族缘故,将要转学来X市了吗?上辈子我没能练功有成的时候,读了两年半的高中,可没少和他们“接触”……   眼中带着一闪而过的锋芒,他抬头微笑着,认真地道了谢,然后低头继续看那份情书复印件,上面还显稚嫩的字迹无声地诉说出一串串苦涩、相思、狂热的禁忌情感……真是恍如隔世,不,是真的隔了一世了。   许秧默默地等他看完,缓缓问他:“小宇,我叫你来,是想问问你,看你对性向的态度,似乎并不打算隐瞒。那么,以后你成名后被人问到,或者被狗仔跟踪报导,你怎么公布性向?你说一下自己的打算,我来安排应对问题。”   陆宇听她问得严肃认真,沉默了一下,抬头说道:“许总……”   许秧突然冷着脸,微微撅着小嘴,不耐烦地打断他:“告诉过你了,喊姐。”   心中却隐然惭愧:若不是你的坚持提醒,我怎么可能会及时发现病症?如果我再晚个一年半载的才发觉,只怕这条小命就要彻底晚过去了!   说起来,许家在民国时候也是大族,建国后虽然势力衰减,但许秧的爷爷一辈也给后代子孙搏出了一份令人眼红的家业,到许秧的父亲这辈,兄弟三人齐心协力,使得家族事业越发辉煌。   后来纷争渐起,许秧之父许栋梁年纪最幼,不忍和两位兄长祸起萧墙,下决心脱离黑道事业,逐渐由暗转明,在朋友的支持下,一手将星航娱乐公司做得火热,直至如今,在中国演艺圈里面可谓是中流砥柱的地位,几年前才退居幕后,将公司交到大儿子许丛辉和女儿许秧的手里。   这也是为什么许家明明在北方发家,星航娱乐公司却偏偏处于中国南部的缘由之一。直至如今,许秧的两位伯父也是在北方各自威震一方的人物。   然而这样的大族,却有一个梦魇般的致命遗传疾病。   许秧曾祖一辈有人在晚清朝廷里为官,结果不到而立之年便四肢不勤,治了三年,终究还是僵死床上。这如同被恶鬼撕魂一般的病症被称为诅咒,在现在来说却是神经细胞慢性萎缩,最终导致脑死亡。   偏生这遗传病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显现出来,征兆也是微乎其微,不易引人注意,等它明显表现出来的时候再要治疗,却已经太晚了。   许家人对此不无心悸惶恐,许秧的二爷爷便显出过病症来,但他生性极其敏感和谨慎,第一时间寻法治疗,又有祖上的记载和警训,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终于险而又险地救过命来。   自此,从许栋梁这一辈开始越发警醒,不过,接连两代人,二十多年没有谁再显出过病症,许家上下在无形中也难免松懈了几分。   终于导致现在,若不是陆宇这个陌生人不怕死的接近,并一次又一次地恳切提醒,许秧这位豪门千金兼女强人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自己那么点纤毫的异常,而等她注意到的时候,身体还会有救吗?   所以难怪许秧对陆宇的感激之心,加上她本身越是和陆宇接触,就越是感觉亲切熟悉,更兼先前郑毅托她寻人的缘故,又对陆宇多了一层愧疚……说得夸张些,她现在简直恨不得马上将陆宇包装成明星大腕,再给他无数钱财乱花才好!   好在她精明理智,于是只显得关心了些,并没有做得太过于刻意和过火。   “那么,许秧姐,我知道娱乐圈里面GAY都是遮遮掩掩的,我也不打算例外做那个出头鸟。只是如果到时候瞒不住,或者说我这封情书被人翻了出来贴在报纸上,那么无需矢口否认,我会直接声明。我不喜欢虚与委蛇,谁爱怎么说,就由他怎么说去,我还真不太在意。”   是不太在意,远的眼不见为净,近的会直接打过去。   陆宇露齿一笑,笑得阳光灿烂,像个蜕去伪装的初中男生,只是眉宇间透着历经世事的成熟沉稳。这看去并不矛盾,反而有些相得益彰的洒脱风采。   他继续说:“其实,许秧姐你考虑得太多了,现在我连第一部戏的试镜都还没有做到,这么早就说成名以后的事情,是不是太快了点?说不定我徒有其表,其实根本不适合电影演绎艺术呢?”   心里则接道:况且,我本就没打算在演艺圈里有什么大发展,还是做回古董、赌石、玩玉的老本行比较自在,不过这要在我练出内气之后才更有保证,现在暂且不好显露出锋芒来,练功快的话,或许只要一两年就能去寻找上辈子那个“奇遇”了……   许秧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看着他,神色有些温柔:“你有打算就好,小宇,相信姐的职业眼光,即便没有我的刻意扶持,你进演艺圈,也是必定会大红大紫,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哦?”   陆宇心中温暖,暖得脸上老是想笑,他挑挑眉毛,坐直了身体,轻轻咧嘴道:“看来,认个姐姐真是一件幸运和幸福的大好事儿,这么说来,那我不就成了板上钉钉的明日红星了?”   许秧眼底带笑,脸上却正正经经的,并不再多说什么,抬手将桌上的一串宿舍钥匙和一本《太皇陵》剧本扔过去:“拿着吧。下楼后小李会带你去看宿舍。”   陆宇一手接住,立即起身道:“那么,我去搬家了,许秧姐。”   他走到门边握住门把,刚刚将门打开,许秧忽然又叫住他:“小宇。”   陆宇疑惑回头。   许秧顿了顿,浅浅地微笑说:“没事。”   “哦。”   陆宇浓眉微挑,面容俊雅,却满眼的无辜和怀疑。   许秧的微笑登时破功,瞪了他一眼说:“只是要问问你,我的病症说到底还是你蒙对的,而且还拿出那份明确细致的方子来,你就不打算好人做到底,陪我去检查和确诊?”   她这么说话是有来由的。   只因陆宇先前在看到她接受提醒时,便将前一世的治疗方法极尽可能地书写详细,并双手奉上,还作出很不好意思的模样跟她圆谎,说:“其实我并不是从你面相上看出哪一点不妥,说实话,甚至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不过我以前见过类似的病人,再面对你时忽然有一种奇怪的熟悉亲切,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急切担忧,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提醒,只想着听由本心,以防万一吧……”   陆宇说的前半句是实话,那种遗传病在最初时候,除非病人本人十足谨慎,否则谁也不能单从外表观察出异样来,以后如果许秧让他给别人查看,那他可就真没辙了。   后半句话自然是十分离奇和不靠谱的假话,但偏偏向来精明的许秧对此深信无疑,还哼着说:“幸好你蒙对了,要不然,我看你怎么收场,本小姐可不是这么好‘诅咒’的,少不得让你吃一顿扁揍。”   今天许秧就要随着父亲许栋梁坐飞机去北方老家,至少在那里停留两天,确定了治疗方法再回来。   因为是蚕食生命的慢性遗传疾病,治疗起来也要如抽丝一样潜移默化,所以最关键的是确定治疗方法和持续应对,而不是现在开始就要躺在床上等着医生来打针喂药,只看这两天许秧还能来公司就知道其中情形——虽然她的坚持工作将她老子气得不轻。   而陆宇所知的一切都已经写在纸上,即便他跟着去北方,也不可能凑上前头指手画脚,他虽然自信医术,但人家许家难道就没有高人朋友?许秧邀请他,不过是想让他露露脸,介绍他给许家人认识罢了。   陆宇却不打算与除了许秧之外的许家人过于纠缠,所以故作不解地挠头,装憨道:“啥?”   许秧明知道他故意,还是忍不住被他逗乐,心底压抑着的那几分惶恐也消散了许多,没好气地道:“臭小子,看你平日里气质高雅,原来尽是装的!你就不能认真一点,让我严肃一点吗?气死我了,赶紧滚,别碍我的眼!”   陆宇哈哈一笑,姿态昂扬地开门走出,极有阳光风采。   走出门,笑容才收敛起来,在别人猜测躲闪的目光中,姿态温雅、风度翩翩地悠悠离开。   心底却有几分微妙的酸涩,仿佛上辈子那个临去时身体僵硬、苍白消瘦的许秧还在眼前,还在一句一句地艰难地叮嘱他,不许他再那么挖肝掏肺地爱郑毅,没人值得他这么九死一生;不许他再为了练功而去外面冒险,要学会利用别人来保护自己……   这些话太真了,上辈子听了这话就难过得要死,现在终于改变她的命运轨迹了,再想一想,竟还能这样心酸。   ——不管怎样,总归是了却了这么一大桩心事,该全心考虑我自身的事情了。   陆宇将心里面的情愫搅散抛开,下楼时遇到许秧的司机小李,小李迎上来跟他说许总吩咐的,要开车载着他去宿舍看看,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好赶紧换。   陆宇没多说,点头坐进车中,心想:今天周五了,下周一就要试镜,时间紧迫,这三天我便不去血衣巷搜寻青铜酒樽的踪迹了,除了练功和泡药浴之外,把时间全都用在《太皇陵》上面吧,别到时候弄得似是而非,丢许秧姐的脸。血衣巷里面我几乎没做任何事,不会改变有关于青铜酒樽的线索,况且,就算我天天看着,也总有眨眼的时候吧?   想是这么想,但是终究还是有些蹙眉——那破烂到底哪儿去了? 第二十六章   周五周六两天,陆宇晚上去“夜为非”酒吧登台献唱两场,权当作是休闲放松,其余时间则是足不出户,沉下心来清清静静地研究《太皇陵》剧本,将小皇帝角色分析了个十足透彻。   周日这天也是如此,无人搅扰,肩头的伤痛也尽数消去,心里不必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地记挂着谁,唯有对自己明天的憧憬,时间过得真的无拘无束,充实而且自在。   眼看周日白天将去,下午五点的时候,陆宇忽然来了兴致,出门打车买了不少食材回来,自己在小厨房里哼着清扬低沉的小调,一手持锅,一手掌勺,麻利地鼓捣出来一桌饭菜,不仅干净卫生十足,而且色香味俱全,丝毫没有辱没那些丰富食材的光鲜形象。   ——还是自己做的菜好吃。   桌上一阵从容优雅的风云残卷,陆宇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收拾碗筷,然后站在客厅地毯上散散漫漫地练功消食,过了片刻,重新坐回沙发上,拿起一旁的《太皇陵》剧本。   直至黄昏消逝,夜幕降临,斜倚在浅木色真皮沙发中的陆宇,才将《太皇陵》剧本随手一扔,起身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斜飞如墨的眉毛舒展开来,眯着眼睛,像是一头刚刚睡醒的小豹子。   他脑中最后分析和整理小皇帝拓跋征的心理、性情、感情、表情、眼神、举止,甚至在想,是不是在演绎的时候给这个角色一个符合他性情,又不那么显眼的习惯性小动作……   ——差不多了,明天试镜应该可以把握住这个角色,怎么说也得给许秧姐长点脸面,不能让人说她推荐的人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陆宇舒了一口气,轻轻扭了扭脖子,走到门口玄关处换上直板休闲鞋,又顺手拿起一件高领休闲薄夹克外套披在身上,春秋时候最容易着凉,虽然他对自己的身体很有自信,但许秧给他买的那一橱柜衣服,他穿在身上会更觉得安心。   拿着钥匙和钱包出门,一手悠闲地插在裤兜,一手将门锁好,离开了这栋许秧以公司宿舍名义给他,实际上却是私人送给他的、朴素典雅的小别墅。   小别墅从外面看去实在很不起眼,坐落在X市地价不菲、以即将到来的新世纪命名的幽静富贵花园区,与这里其它豪宅相比,小别墅简直像是一只蹲在高贵天鹅群旁边的怯懦小白兔,有点附庸点缀的意味。   然而内里的设计却不落俗套,崭新的家具简约大方,各处小细节都显出别样的精心和体贴,分明有许秧本人的品味痕迹。况且,此地的治安环境,可比其它地方强了不少。   许秧如此安排,陆宇自然笑纳,还有点心安理得享受亲人照顾的温暖感觉。   ???   来到“夜为非”酒吧,陆宇稍稍休息,也没打算理会那些小心机浓重的闲人,只和相熟的塞岩说了会儿话,便在八点十五分的时候登台——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将是他最后一次在这里的昏黄小前台上现身。   他一出现,酒吧里立即安静了一分。   他在这里的几天,虽然不争不抢,但模样气质、歌喉情怀,都实打实的摆在那里,捧场的人越来越多,隐约有将孟欣源取而代之,成为“夜为非”酒吧驻唱新台柱的趋势。   “嗯?白庆,这小家伙挺有点意思,也是你的禁脔?可比你旁边这个小子有味道多了。”   酒吧一侧的VIP尊贵包厢里面,体态婀娜,气质风流的中年美妇人一手端着高脚杯,一手盈盈指着垂眸轻唱的陆宇,笑吟吟地问旁边那个神态清冷的男子。   白庆保养良好,看模样不到三十,身为这里的店长,也是泱兰最小的叔叔,他比起泱兰来更有一种生人勿进的高高在上气质,好像他们白家的人天生血液就是冷的。   他揽着孟欣源,抬头透过整块只能向外看、不能向里瞧的单向玻璃墙,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台上那个立于昏黄光影下的俊雅少年,随即眯了眯眼睛,无所谓地开口道:“不是,几天没来了。的确很有点意思。”   美妇人噗嗤一笑,扭头的眼中现出一丝迷离的柔情:“你呀,天生就是属蛇的。莫非是个蛇精哥哥?”   蛇冰冷无情,偏又天性好淫。   白庆俊脸如冰,神色分毫不动:“孙云芳女士比我年龄大四岁,鄙人今年却刚刚而立,实在不敢自居女士的兄长……”   “嗯?”   孙云芳马上变脸,柔情似水陡然变作阴森冷厉,这一刻,包厢中竟随着她的神色变化而压抑下来,让本来微笑着坐在白庆身旁的孟欣源一下子骇得笑脸发僵。   与此同时,孙云芳身后那个如铁柱子一样安静站着的高大保镖眼神一凝,大手瞬间扶上腰间的手枪,只需孙云芳一个手势或者眼神,他就能掏枪将白庆击毙于眼前,毋庸置疑。   白庆却泰然自若的继续保持冰山姿态,不紧不慢地接着说:“……而且,看样子,孙女士你才是属蛇的,实打实一条美女蛇,鄙人却外冷心热,自愧火候还有不足。”   孙云芳眯着眼睛看他,见他的确没有收到自己的气势影响,才怒意一收,放下高脚杯,缓缓微微的笑了笑,雍雅地掩口,仿若一位从深宫中走出来的妲己娘娘,说话间千娇百媚,又不显矫揉造作:“白庆啊白庆,你这混小子还是这么有意思,比起阿军来更让我心动呢。是不是,阿军?”   高大保镖向她恭敬地微微躬了躬身,没有出声回应,直起身来却拿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逼视白庆,目光凶恶嗜血,神情冷漠深寒,右半边脸的颧骨到耳垂的一道凌厉刀疤在平时让他更有男人味,现在却增添了几分狰狞。   孙云芳似乎感觉到身后那副健硕身躯上汹涌如实质的敌意醋意,回头媚眼如丝地瞥了他一下,娇嗔道:“怕什么?我又没说不要你。”   孟欣源屏气凝声,偷偷抬眼扫了一下那个雄健保镖,却被对方敏锐地察觉并转眼看来,那双眼睛色泽冷淡而且漠然凶戾,看他时直如看向待宰的羊羔,吓得他心跳一滞,脸色惨白。   保镖收回目光,眼中毫不掩饰对他的蔑视。孙云芳也偏过头来睨了他一眼,对白庆摇头轻笑。   白庆头也不转,拍了拍孟欣源的背:“出去。”   孟欣源又是慌张不安,又是压抑郁卒,不敢使小性子,连忙低声应了声“是”,小心翼翼地开门走出,又听到孙云芳挑逗白庆的情话:“这种人你也看得上眼?我可记得你在床上对情人百般挑剔……”   孟欣源心里暗骂一声,耳朵支了起来,在关门的那一刹那,捕捉到白庆的冷淡声音:“是该换了。”   孟欣源脸色大变,一下子心乱如麻,脚步匆匆地走远,一路上遇到几个向他讨好微笑的应侍生,然而这些往日里能让他飘飘然心情轻快的谄媚,在这一刻却显得如此讽刺,将他心底压抑着的狂躁不甘全都勾了出来,隐忍的野心猛地偏执起来,燃烧沸腾,无处发泄。   ???   九点二十,陆宇结束最后一场垂眸倾情的歌声,与平日一般无二地向酒吧内优雅微笑,然后沉默着转身,挺拔的身形消失在昏黄的光影之中。   “小宇,你的歌越唱越好了,把我都给迷住了!”   塞岩笑呵呵着迎上来,将托盘给他,上面是酒吧内客人的捧场,“老规矩,红酒之类的我帮你卖了,名片之类的我放到柜台上,吃食之类的我帮你吃掉,这里只有现金……看看,你唱一场,赶我半个月工资,唉,人比人气死人,话说啊,你得的这些捧场才真叫捧场,不像某些人得一点小钱就把尾巴翘天上去。嘿!”   陆宇微笑着拿过那一小沓整整齐齐的钞票,听由他笑咧咧地嘟囔,也不接话,随手掐出小半递给他:“请你喝酒。”   塞岩连忙摆手表示不要,提都不提这一茬,只挑眉说:“你今天还是不留下来喝点酒?天天这么规规矩矩的,家里有女朋友等着?”   陆宇将钱放在托盘里,说:“拿着吧,我的一点心意,多谢你的帮忙,我以后可能不会来了。”   走出“夜为非”酒吧时,门外不远的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好像有人刚刚下车,前挡风玻璃后面摆着“空车”亮灯红字标示,陆宇走过去,那辆出租车也很有眼色地慢慢地靠近,里面的司机微微探出头来,是个戴眼镜的青年,笑呵呵地问道:“坐车吗兄弟?”   陆宇看了他一眼,点头坐上副驾驶座,说了地址:“中和堂药店。”   中和堂药店距离小别墅所在的新世纪花园不远,他待会儿买过药浴所需的中药之后可以直接步行回去。   青年司机开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陆宇并不回应,青年司机也就知趣儿地闭嘴,安安静静地开车,刚开出三四里路,路过几条小巷时,车内忽然响起单调的电话铃声。   “呵呵,不好意思,我的小灵通。”   小灵通现在还是刚刚在X市兴起的新产品,模样简单丑陋,但胜在小巧,乍一看与手机没什么两样,青年司机单手拿起来还有两分显摆的意思。   陆宇暗暗低笑一声,有些无奈和无聊。   就在这时,变故陡然发生——右面小巷中冲出一辆越野车,狠狠地往出租车侧面撞来!   青年司机眼角一扫,骇得没反应过来,陆宇已经脸色一变,瞬间往左一扑,伸手握住方向盘狠狠往左旋转,同时左腿探出踩上油门。   出租车猛地窜射出去,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越野车的冲击,却撞到了左前方的路灯柱上。   车身剧烈震荡,震得陆宇头脑发昏,但他他立即抑制住此刻的晕眩感,迅速解下安全带,开门一跃而出,站到了路边的大树后面,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锋锐纤细的金针,盯住越野车的双眼满是煞气。   越野车也停了下来,车门一开,冲下来两个行动矫健的高瘦青年。他们不去看出租车怎样,反而径直往陆宇所在的地方冲了过来,一个骂骂咧咧地道:“小杂种滚过来!”另一个大声嬉笑:“吓了老子一跳!敢挡老子道,还想跑?”   陆宇往他们身上冷眼一扫,又望了望越野车,看出来他们不过是两只胆大妄为的老鼠撒泼,并不是谁家养的疯狗乱咬人,心中稍稍一安。   等这两人靠近,他二话不说,突然往前一冲而上,出手抓住他们两人的脑袋,猛地一个对撞!   “砰!”   两人躲闪不及,喝骂声戛然而止,一下子被撞得天旋地转,惨嚎着狼狈地摔倒在地。   然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陆宇右手早就准备好的金针往其中头发稍长的那人颈后一扎,那人浑身一个哆嗦,登时昏死不醒,身体瘫软下来,像条死狗似的,被陆宇扯着头发提在手上。   另一人稍稍回神,还没分清形势,又惊又怒地想要爬起身来,破口大骂道:“你妈了个……”   但他一句话还没骂出,陆宇突然一手伸出,掐住他的脖子,像是铁钳子钳住小鸡儿似的,将他们轻而易举地拖到树影后面,然后另一只手抓住那昏死青年的头发,往这清醒青年的头上一砸!   “砰”的一声响,像是两块大石头对碰,愣是将那青年挣扎着想继续骂的脏话给结结实实地砸了回去!   “是谁让你们来害我?”   陆宇踩着他的小腹沉声低问,磁性的声音,语调平静得瘆人。   话问出口,却见那青年脸皮狰狞,分明还想威胁咒骂,陆宇眼睛一眯,抓住那昏死青年的脑袋当做榔头,一抬一砸,一砸一抬,又毫不留情地往这清醒青年脸上砸了两记狠的。   青年反抗不得,躲闪不开,被他同伴的脑袋撞得“嗷嗷”惨呼,鼻子嘴巴都被撞得流出血来,疼得他眼泪直冒,直害怕自己下一刻就会脑浆迸裂,然而同伴却根本没有反应,竟是生死不知!   他这才明白是踢到铁板了,脑中急忙转开念头,想着如何摆脱。   但是不等他念头成行,陆宇一眼看出他不到黄河不死心,索性不再问,再次抓起昏迷青年,毫无顾忌地对着这尚能清醒的青年脑门上就撞。   一下,两下,三下……   砰,砰,砰……   陆宇一张俊雅面容没有表情,眼中冷漠不动波澜,仿佛砸的不是人的脑袋,而是普普通通的黑石头。   青年被砸得鬼哭狼嚎,眼看着陆宇下手越来越狠辣,他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惹的是什么样的煞星?只怕他们的小命根本不被对方放在心上!   他惶然无错,只觉自己下一刻就要被弄死了,再也没有其它狡猾心思,老老实实地把实话哭喊了出来:“别打……是孟欣源……是孟欣源请……我们来的……车就是他提供的,我们……我们只管开过来撞……”   “只管来撞,不论死活?”   陆宇心中杀机更胜,眼中厉色浓如刀锋,任凭青年怎么求饶和哭喊,他都没有丝毫停手的迹象,只管抓住昏死青年的头发,把结实有力的臂膀一曲一伸,将臂膀上的力道一记一记地,结结实实地砸到这俩混子的脑袋之间。   若不是他控制了力道,只怕这俩混子早就碎颅开花!   青年的身体被陆宇死死踩住穴道挣扎不得,头颅这等重中之重的部位又被连番重击,最初还能歇斯底里地扭动哭喊,到后来竟使不上劲儿了,连哭腔都逐渐弱了下来,他们倒是选个好地方和好时机,周围即便有人听到这里的响动,一时半会儿地也不会有人来干涉这场纷争。   很快青年就已经不知道哭,只神志不清地听到隐约的脑袋咣当响声,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能嚎出,又被砸了几下,才四肢抽搐着,彻底没了意识;至于那个被当做榔头来砸的青年,早已满脸血肉模糊,看不出本来面目,呼吸也明显的微弱,却因为后颈刺着金针,依旧昏迷不醒。   陆宇将他们扔下,把金针也从榔头青年的颈后拔出来,转脸看向公路,之前载着他过来的倒霉司机早已不知开着出租车逃到哪里去了。   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衫,身上没有溅到半点肮脏,然后低头看向地上的两条死狗,抬脚狠辣地踢准他们的穴道,强行将他们从脑震荡中地弄醒,文文雅雅地沉声轻笑:“开车离开这里,再打电话把孟欣源叫来,理由你们编,叫不来人,爷弄死你们。”   ???   越野车是陆宇开的,那两个痞子在被他弄醒之后已经半死不活,别说开车了,连说话都说不利索。   车停在一个喧嚣热闹的小酒吧门外一侧,两个青年混子气息不稳,在金针的刺激下才能勉强用“醉醺醺”地口吻将孟欣源约出来。   孟欣源根本没想过那两个身手矫健的强壮混子居然收拾不了一个十五岁的陆宇,又听他们以醉酒了没钱付账为由向他要钱,他竟没生疑心,只想赶紧一手交钱一手完事儿,再把越野车开走,免得事情拖久了往自己身上牵扯出什么麻烦,所以当即一个人悄悄地打的赶到。   陆宇坐在越野车后座,打开车门,藏身一个青年身后,用金针刺激着他,逼迫他说出模模糊糊的话来:“……进……来。”   越野车停在暗处,外面有昏黄的路灯,旁边又有闪闪花花的酒吧彩灯,根本不能一眼看清越野车内的情形,孟欣源心中有鬼,又熟知两个混子的为人,只当两个混子是醉得厉害了,不敢耽搁,急忙窜了上来,还顺手关上了车门,紧张地低声问:“人没撞死吧?”   “砰!”   车门关紧。   孟欣源忽然感觉气氛不对,猛一转头,骤然对上陆宇深邃淡漠的漆黑眼睛。 第二十七章   电话铃声嘟嘟嘟的响……泱兰拿起电话:“喂?”   “晚上好,泱兰小姐,我是陆宇。”   “嗯,什么事?”   “是这样,我今晚离开酒吧之后,在打的回家的路途中遭遇了一起恶意车祸。”   “看来你没事。”   “不,我右肩膀受到了很严重的撞击伤害,并且,我发现对方的越野车内,里面三人都是头部重伤,至今性命垂危,而受伤最严重的那个人竟是‘夜为非’的驻唱台柱子孟欣源。真遗憾,他那一张脸算是糟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嗯,然后?”   “然后因为孟欣源伤势太猛,我问了他几句话,他没说清楚,所以我很好奇,店长今天是不是接待了什么贵客?泱兰小姐知道那位贵客是什么身份吗?”   “……小宇,我提醒你,别问不该问的。然后?”   陆宇翘着嘴角,轻笑一声:“那好,然后,我又发现,那辆载我行驶时被撞的出租车,在我下车之后迅速逃离了现场,所以我只能上了孟欣源的越野车,把它开到‘夜为非’酒吧门口,现在就停在门口东侧的停车位,泱兰小姐派人处理吧。不多说了,我等的出租车在催,再见,泱兰小姐,祝你今晚做个好梦。”   “等等,你说……”   ——说个屁,跟你那短命的淫娃小叔说去!   陆宇眯了眯眼睛,面无表情地挂断了投币公用电话,转身坐上了那辆根本没有催他的空出租,“中和堂药店。”   还是那个地址,只不过这一回安安稳稳地抵达。   而“夜为非”酒吧里,泱兰带着人匆匆处理了越野车事件,急救的急救,送医院的送医院,然后才来得及铁青着脸给她的小叔白庆打电话,将事情始末噼里啪啦的简明一说,全都扔给了他。   另一边,坐在孙云芳车里的白庆听得眉头微蹙,最终只冷冰冰地说:“知道了。”   他挂上电话,旁边的孙云芳轻笑着靠上来,伸出光裸嫩滑的手臂搭在他肩头,带着红宝石指环的葱白手指拨了拨他的耳垂,吹气如兰地问:“白庆弟弟,为什么皱眉?有什么事需要姐姐帮忙吗?”   白庆不答话,任由孙云芳勾引他,他只安坐如山,全然一番禁欲的诱惑。   “哼!”   前面驾驶座上开车的人低哼一声,他面容冷寂,健硕的背影稳稳安静,如同一块岩石,开车时,时不时抬眼从后望镜中望向两人,一见孙云芳在挑逗白庆,而白庆却没有避开,他那双凌厉眼睛中的醋意简直排山倒海,引得孙云芳趴在白庆耳边好一阵嬉笑:“你这小坏蛋还装,阿军可一直吃你醋呢,真不要我帮忙?嗯……”   ???   凌晨四点,新世纪小区的小别墅中。   陆宇正睡得香甜,床头电话铃声忽然响起,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突兀刺耳。   陆宇被吵醒,皱眉条件反射一般从薄被里伸出赤裸的臂膀,准确地拿起电话,迷迷糊糊地问:“喂?”   成功将他吵醒的人是许秧,她在电话里轻快地笑,半点不见平日里的慵懒矜持,只像个天真的小女生:“小宇,姐飞回来了!你今天早点来公司,姐带你去片场,昨天我那二哥许丛文也推了一个演员过去试镜《太皇陵》小皇帝,陈一海没有开口。你再去时要有竞争意识,努力表现,别丢姐的脸,否则,哼!睡吧。”   一通清灵灵的话语说完,电话挂了。   陆宇迷迷瞪瞪地睁眼,这才清醒过来,听着电话里头“嘟嘟嘟”的忙音,回想刚才许秧的说话音调分明带着松了口气的雀跃,不像两天前那般即便是笑着,也有些掩不去的担忧,让人只想说话逗她开心。   看来一切顺利。   陆宇无声地笑了笑,挂上电话,将臂膀搭在薄被上,微微翘着嘴角,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太皇陵》只有一个少年皇帝角色还没有最终确定,其余一切都早已准备妥当,便是那个皇帝角色也有备用人选,所以半个多月前就在古城区里开拍,片场一大早便热闹非常。   陆宇手插裤兜,跟随许秧来的时候,远远地下了车,没有惊动任何人,安安静静地从一角走向片场。他来到片场边缘,习惯性地抬眼扫视周围环境,突然眸光一闪,意外地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吴叔?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眉头微微一挑,步伐顿了一顿。   许秧察觉到他的异样,也停住脚步,问:“怎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一个正装中年男人坐在片场里面不起眼的一角,没有和任何人搭讪,只是安然自若地看向场中,带着无框眼镜,形貌儒雅,气度从容。   “碰到了熟人,许秧姐,他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在这儿?”   陆宇收回目光,有些疑惑。上辈子他来过古城片场多次,按说吴叔成熟儒雅,颇有风度,即便片场里面人来人往,也应该能给他留下一些印象才对,但他却并不记得上辈子见过吴叔这么一号人物。   “他?”   许秧在外面一直是清傲慵懒的千金女强人风范,此刻对陆宇说话时却随意自然,轻声道:“似乎是给公司提供道具的小公司老板,以前见过他两次,是个能说会道的,来这里大概是陈一海找他说道具相关的事情吧。你怎么认识那个老男人?”   ——老男人?   陆宇眸底带笑,目光扫视吴叔挺直的脊背和宽厚的双肩:“也不算老吧,他身材锻炼保养得挺好。”   许秧敏锐地察觉到陆宇脸上神色的微妙,登时心中一动,蹙起柳眉。越是上层圈儿里的人士,越会接触更多的人间晦暗,更何况是潜规则如同家常便饭的娱乐圈,许秧身为星航娱乐的总经理,自然不是那么单纯。   陆宇见她蹙眉,也不矫情,直接承认说:“我是和他上过床的。而且上周四遇到过他一次,看他的意思,似乎还想继续和我保持暧昧关系。”   许秧一听,暗道果然,随即柳眉倒竖,转头向毫无知觉的吴叔怒视着,俏脸生寒地恨恨道:“都结了婚了还敢风流,这种人最可恨,而且竟敢老牛吃嫩草吃到你这里,肯定是花言巧语地骗了你,看我不剥了他的皮!以后谁都不回再用他公司的道具了,让他等着公司破产吧!”   陆宇看她气得不轻,一时哑然失笑,连忙转头安抚她:“别别,许秧姐,就算有错,也不全在他。而且,咱不说他,你觉得我是会被人‘骗’上床的样子吗?”   说到这里,他声音放低了一点,斟词酌句地道,“许秧姐,或许我,呃,因为年龄问题,对感情还有些‘单纯’,但也绝对不至于无知,我知道对什么人能谈感情,对什么人最好不要动心,我和吴叔只是欲望的靠拢罢了,彼此不需要什么忠诚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知道你不笨,但这种事情上也要多长个心眼儿。”   许秧叹息,她也是有点关心则乱的意味,现在一想也是,陆宇可不会是傻瓜,脸色便好了些。然而又想:聪明又能怎么样?世上多少自持聪明的人被感情蒙蔽心眼,做出种种不断沦陷的傻事?她自己不也险些如此么?   更何况,陆宇再怎么聪明,可毕竟年龄摆在这里,十五岁的少年,阅历能丰富到哪里去?之前还不是仅凭直觉就傻乎乎地给她写信提醒病症?无论怎么看,都肯定是那个姓吴的老男人使出手段,才骗得了陆宇这个俊美少男!   想到此处,她脸色不好,却不好再说什么,以免伤到初认的姐弟感情,只暗暗决心以后多加注意和防范一点,就连郑二少那个凶货她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其他人?   陆宇见她神色,隐约知道她心里所想,嘴角浅浅翘了翘,也不忌讳,一脸憨厚单纯地说:“许秧姐你好像误会了,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才是在上面的那个?当然,吴叔为我雌伏,我虽然年纪小,可也知道对他温柔的……”   “你——”   许秧骤然惊得回头,瞠目地看他。   她是真的没想过这一点,因为她接手星航娱乐总经理的几年来,见过的、听过的都是大老板保养小男孩,却从来没听说过有小男孩保养大老板的——在她看来,男人和男人,若是不谈感情,那么在床上的谁上谁下,不就是决定于谁养着谁吗?   对于类似这种事情她以前虽然难免听闻,却向来不屑于多加思考,也难怪会有这种看法。甚至也因此,她现在即便想对陆宇多关心一些,都没有什么头绪。   她张了张口,看着陆宇满脸无辜,忽然很有些想笑,然而刚要说话,没想到仰着头被口水一呛:“咳咳咳咳咳……”一下子乐极生悲似的,直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把平日里的女强人气度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这里的动静惊到片场中距离此处近一些的几个人,马上有人拿着未开瓶的纯净水,笑容可掬地迎上来:“许总。”   陆宇连忙上前几步接过水,随手拧开,回来递给许秧时,十二分无奈地低声道:“这么惊讶做什么?我看上去真的那么弱?其实我挺强壮的,而且懂功夫,真打起来,平常五个八个壮汉根本别想靠近我身。”   许秧喝了一口水,本来咳嗽平复了一些,现在一听,又有咳嗽的欲望,悄悄白他一眼,没有说话,脸上却不自禁地多了三分笑意。   陆宇看得又好笑又无语——这就是GAY家长的心态吧?孩子是个GAY已经是个悲剧,家长改变不了、阻止不得的话,就会退而求其次,想把悲剧变得小一点,于是孩子在床上的体位若是在上,家长就更容易接受一些……这都哪儿扯哪儿了!   ——那是小宇?果然是他!   吴叔距离陆宇和许秧站的地方稍远,不经意地转头向这看了一眼,却一眼看到了陆宇,登时眼睛一亮,心中振奋难当,但是随即,他很快地将神色掩饰了下去,作出微微惊讶的模样,满眼温柔和眷恋地看了过来,如此深情的眼神他是刻意练过的,以前对付起小男孩来百试不爽。   他的表情变化十分微妙和快速,但陆宇早就注意到他,目力极好地尽收眼底,心中暗暗一笑:看来他早知我会来这里,这也不足为奇,他能和陈一海说上话,《太皇陵》又空缺小皇帝角色多日,难保不会有人提及许秧姐带我来试镜的事情……   如此想着,他向吴叔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便别开了眼睛。   片场中的拍摄因为许秧的到来而暂停。   众人都向许秧问候,或是矜持的,或是热络的,许秧都淡淡地微笑着回应,气度高雅,雍容大气,然后和起身相迎的陈一海导演一起走到复古青瓦屋檐下。陈一海的助理是个和许秧年岁相当的清秀女子,她麻利地沏茶端上,又知趣儿地退开,不打搅两位大头的谈话。   陆宇一直不卑不亢,宁然安稳地落后两步跟着许秧,步伐轻健,姿态大方,任由周围多少人用探询和审视的目光看他,他只当作是清风拂面,或是温雅地轻轻看回去,或是根本不去在意。   陈一海看了他几眼,既不挑剔,也不赞美,只矜持地向他点了下头,便向许秧笑道:“许总也是大忙人,听说许总前几天回老家探望叔祖母了?她老人家还好?”   “嗯,我赶到时老人家已经康复了,虚惊一场。”   许秧和他关系不错,笑容比刚才亲切了一分,同他说了几句话后,转头简单介绍了陆宇,接着又问几句关于拍摄进度的问题,然后话头一转,十分明白地道:“小宇是我认的亲弟弟,有什么演绎不好的地方,陈导你拿真本事指点他一二,总要让他有些收获,我才好继续为他安排。”   一般就算真的认亲,也只说“认的干弟弟”,然而这里许秧却非说是亲弟弟,如此一来,就不可能是什么潜规则和暧昧了。陈一海微微一惊,再次抬头看向陆宇。陆宇则一如既往,眸底温和如静水,神色也是泰然依旧。   另一边,吴叔坐的地方偏僻,没有碍手碍脚的嫌疑,而且安安静静的,一时也没有人去注意他。   而他在最初看到陆宇的惊喜过后,再看到伴在陆宇身边的许秧……他眼光也算老辣,分明看出许秧对陆宇的关怀之意,心中便咯噔一下,不自然地往另一方面想开了:小宇不是GAY么?或者说,他其实是个男女通吃的主儿?   吴叔心底存疑,再冷眼看去:当真是俊男靓女,富贵人家,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度,都是人上人的资质,除了男少女长的年龄是个瑕疵之外,怎么看都十足是一对般配人选。   他又回想起陆宇的神态举止,尽管陆宇形貌还显青涩,举止也优雅有礼,却分明小爷们味道十足,而且在床上还那样抱着他勇猛大力,连他都险些承受不住……他不由得更加深了这个猜测,脸上逐渐维持不住儒雅温和的表情。   又等了一会儿,陆宇被一个许秧钦点的化妆师带去化妆间。   吴叔敏锐地捕捉到许秧目送陆宇离开时的温柔神色,心里更如猫抓,隐约有些坐立不安。好在他独掌一家规模不算太小的公司,虽低调做人,却身经百战,马上分析明白了敌我双方的差异。   他的目的不是那么苛刻的占有,也没奢望会在拥有家庭妻儿的情况下,还能再霸占那等高贵完美的俊雅少年……而且他悄悄观察这么长时间,也隐约看出来许秧和陆宇之间也有几分不像情侣,倒是像……姐弟?   于是,他很快沉稳下来,决定静观其变,再伺机而动。   又过片刻。   “妆化好了,我从来不知道真的有人可以……”   场中响起这个声音,是带着陆宇走进复古房舍中化妆的化妆师,她突然把糊着白纸的木格子窗门打开一条半掌宽的缝隙,露出半张脸来温柔地笑着,却只说了这半句话便止了声音,成功地吸引了多数人的注意力。   等众人的目光大都集中过来之后,她脸上笑容一收,将两扇木格子窗门缓缓地,完全打开。   初秋的朝阳高升,阳光明亮而清澈,便是在这样纯粹的干净的光辉之下,一身金黄袍服的“少年皇帝”从容走出……   紫玉镶金冠将漆黑的头发束在头顶,直的眉毛斜飞入鬓,鼻梁挺直,薄唇轻抿,下巴棱角有度,还有那一双空漠净澈的漆黑眼眸……组成如此一副初现成熟,尚还残留青涩的俊美五官。   他抬步走出,脸上并不刻板,亦不严肃,只有自然而然的从容和平淡。   他姿态沉着,脚步平稳而散漫,好像根本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够引起他的在意,即便他偶尔微微一转头看向你,那净澈无波、璀璨如星的漆黑眸中也带着高高在上的俯视。   ——除我之外,皆为蝼蚁!   他在众人的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般表达出了这个意思,气度雍雅,淡漠威严,一切都浑然天成。   场中静了一下。连许秧和陈一海都怔了怔。   片场一角的吴叔也一下子呆住。   他看着龙袍加身的陆宇,心底的感情刹那间喷涌而起,让他竟有一种不敢与之对视的卑微感觉,就像期待了一辈子的风景,终于在走过千万里路,路过无数平庸之后出现,这样的风景本来就已经令他向往,令他欢喜备至,然而一旦靠近,才赫然发现,眼前的风景岂止一个慑人心魄?   他微微张着嘴,看着那个在阳光中漫步走出的皇者,一时间目眩神迷,连呼吸都屏住了。   这样的陆宇,这样的装扮,这样的高雅和威严,诠释着活生生的真实,仿佛是直接从第四维时空中走出来的古代帝王。   “来人。”   陆宇只走了两步便停下来,突然不经意地轻轻开口,声音竟也是从容优雅的平静清冷,理所当然的,仿佛他天生就应该对别人颐指气使。   当然没有什么跟班和他配戏,而他这么一说话,声音的提醒下,众人突然恍惚回神,当下便有演员不自禁的心生骇异——好大的气场!   这种情形,他们只在寥寥数位老戏骨的身上感受到过,那样的演员是真的有着出神入化的演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在戏里面的身份,你分明知道是假的,但是面对他们的时候,你总是不自禁地将这些假的部分忘掉,会不由自主地被对方的一些小细节所构成的微妙气场牵扯到戏里面来。   这就是被动的入戏。   便如现在,如果别人身穿皇袍走出,即便也能和陆宇一样,一副完美挺拔的衣架子身材将皇袍穿得端正雍容,众人看到之后也极有可能视若无睹,甚至当场笑翻,因为气场不足,没有那种内在的东西,不但撑不起来皇袍的含义,反而会产生一种沐猴而冠的反差笑感。   画虎画皮难画骨。   ——这也是为什么陈一海找了那么多演员试镜,却没有任何一个能让他满意的原因。   《太皇陵》是陈一海在两千年新纪元将要来到的时候准备拍摄的作品,无论是剧本还是道具,无论是演员还是制作,他都精益求精,耗费无数心血,准备以此冲击两千年时将要举办的第五十三届戛纳电影节诸多奖项。   然而,其他角色经过重重筛选,都已经最终确定了下来,唯有少年皇帝一角,来试镜的人,有点气场的年龄太大,不符合剧情,年纪轻的又太过刻意做作,不够真实入境——便如许家二少许丛文昨天推荐来的那个年轻人。   但是,现在一切都解决了!   他们在看到陆宇龙袍加身地走出来时,刹那间被他的气度慑服。   锦绣金龙的一色皇袍衬出挺拔修长的结实男子身躯,勾勒出初熟的英朗少年的轮廓。他抬步的姿势、摆手的幅度,甚至连那微微一转头的带动,小小一瞥间的回眸……诸多细节糅合在一起,彻底地诠释出一个高雅淡漠却又极具威严的少年皇帝。   真实的气场压迫下来,众人即便明白这是假的,可还是会心不由己地感到压抑和沉闷,从而几乎是下意识的不敢出声搅扰。   “好!”   陈一海突然大声赞了这个字,明亮的眼中带着几乎是激动的惊喜。 第二十八章   《太皇陵》中少年皇帝角色的俊冷和威严,被陆宇诠释得入木三分,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胜任这个角色,陈一海甚至省掉了让他挑一小段剧情试演的流程,直接拍板定下了人选。   然后在许秧两眼发光的灼灼审视下,陆宇不动声色地回到更衣室卸妆,留下她和满脸高兴的陈一海商谈诸多细节。有这样一位热情洋溢、极具效率的公司老总亲自出马,陆宇原本被安排的经纪人便暂时派不上用场。   卸妆洗漱,换下皇袍,再穿回原来的雅致时尚休闲服,陆宇开门走出来时,只清清爽爽地微微一笑,便自然而然地恢复了刚刚来到片场时的温文尔雅。   只不过,有了刚才的试镜作为前提,众人再看向他时,目光便老大不一样——嫉妒他攀上了许秧这根高枝?人家实力摆在那儿,有本事,你也去穿龙袍演一演试试?就不怕被人笑死、骂死!   许秧和陆宇并没有在片场停留多久,因为在此之前皇帝角色一直没有确定,剧组当前的安排和布置的片场也都是完全没有皇帝戏份的剧情,所以陈一海和许秧商议过后,算定一个星期以后再请陆宇这个新任少年皇帝出马。   回到车上,许秧跟司机小李说了句:“回公司。”   然后扭头笑眯眯地看着泰然自若的陆宇,明媚的眼眸亮晶晶地乱转,直看得陆宇有些浑身发毛,她才捂着嘴忍笑道:“陈一海最初见你温温和和的模样,分明还有些看不上眼,但你看他后来的表情……真是太逗了!还有那几个演员,眼珠子都瞪出来了,简直像是在用表情喊:为什么呀为什么……呵呵呵呵!”   她说得可乐,自顾自一个人咯咯笑个不停,声音像是清脆的风铃。   陆宇也微微的笑,只是看她,并不说话。   回到公司,许秧也不理会别人猜测的目光,径自将陆宇拽到办公室,拿着纸笔写写画画,勾勒出一个个美好的蓝图,说以后要如何如何安排,怎样怎样包装,准备向哪一条路发展……   陆宇先是微笑着安静倾听,后来却慢慢收敛了笑意,声音低沉地打断许秧的话:“许秧姐。”他的语调带出几分郑重,“许秧姐,听我一句,别这么‘勤奋’工作,也别让我这么不安。”   许秧一愣,怔怔地抬头看他。   陆宇神色温和了些,语重心长地道:“许秧姐,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现在并不算是健康人,除了正确的治疗以外,还要尽量远离紧张和刺激,烟草气含有尼古丁,油漆中含有甲醛,工作中含有疲累,这些都是你现在的忌讳,万万大意不得。”   许秧愣了愣,轻快地笑道:“我知道,你给我的那页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呢……”   陆宇蹙起浓眉,摇头道:“许秧姐,听我的吧,别再逞强。首先要照顾好自己,其次才能有未来。如果明天再好也只能是镜花水月,那又何必今天空劳一场竹篮打水?你在彻底治愈遗传病症之前,再这么操劳下去的话,我宁愿和星航娱乐解约。”   许秧脸上的笑意缓缓收起,眼眸清清亮亮地迎上陆宇关切认真的眼神。   陆宇叹了口气,轻声道:“抱歉了,许秧姐,你也别生气。其实,我最大的爱好是练功,然后是辨别古董,演戏唱歌只能排在第三吧。这几天忙着研究《太皇陵》剧本,都没有再去血衣巷捡漏,现在既然还有一个星期的空闲,那么,我就先过去淘宝了。”   语调随和地说完,他嘴角微微翘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右手抚胸,向面无表情的许秧轻轻躬身,风度翩翩地道别,直起身后却悠悠绽放一个阳光灿烂地笑容,向许秧眨了下左眼,浓眉下的黑亮眼眸魅力十足,电光四射,晃得人头晕。   许秧怔了一下,登时维持不住“刻板”的神情,刚要抛开大家千金风范嗔怒,却见陆宇潇洒地转身,从容不迫地微笑着开门离去。   她呆了呆,张了张口,突然恨恨地向关紧的房门翻个白眼,一个人拍着心口,气道:“真是太坏了,太坏了!这臭小子,自己是个GAY,还乱抛媚眼……连你家大姐都敢戏弄!太坏了……”   气哼哼的低声骂完,她沉默了一下,想起刚才陆宇说的话,言语之前虽然并没有流露太多关心情绪,但是她偏偏感觉到了一股压抑着的紧张害怕,好像曾经失去过什么……她感觉眼睛有点热热的酸涩——像个老头似的,我到底是认了个乖巧听话的弟弟,还是认了个啰啰嗦嗦的大哥呀我?   陆宇下楼离开星航娱乐时,刚刚走出电梯,迎面遇到几人往这里匆匆而来。   当头一人衣着前卫,前凸后翘,浓妆艳抹,花枝招展得看不出本来面目,在前簇后拥中大步前行,气态矜持中更显三分傲慢,骄傲得像个公主,高跟鞋几乎能垂直立起来,“嘎达”“嘎达”地踏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敲碎骨头似的噪声。   “让让,让让。”   离了十几步远,女明星的护花使者便殷切地为她扫清障碍,而那个被他驱赶的障碍自然就是刚刚走出电梯的陆宇。   陆宇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往旁边让了两步,头都没回一下,插进裤兜,径直走向星航娱乐的大门。   女明星注意到他,青墨色的柳叶眉微微蹙起,瞥了陆宇一眼,隐约哼了一声,扭着屁股进了电梯。   娱乐圈每一年都会出现几个红过一时的明星,却大都是昙花一现的小角色,然而这般小人物偏生总以为自己多么重要,好像地球没了他就转不了。   陆宇不记得这个女明星是谁,若是跟她一般见识,那可就越活越回去了。   走下星航娱乐公司大厦前的三段阶梯,他步伐随意自在,悠悠然然,沿着路边向右走。马路上路过了两辆出租车,他都没有招手喊停的意思。   不多时,一辆原本停在星航娱乐西侧停车位的黑色桑塔纳轿车轻轻地往这里开了过来,在陆宇不远处放慢了速度跟着,逐渐靠近。   陆宇故作不知,在轿车贴近时又往路边让了让,见那辆黑色桑塔纳还是继续跟,他这才轻轻挑眉,作出惊诧的模样转头看去。   桑塔纳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吴叔儒雅亲切的微笑,他温柔地轻声说:“小宇,要去哪,我可以送你么?”   陆宇看着吴叔,脸上的惊讶慢慢消失,只静静地看他,没有说话。   陆宇的眼眸神色净澈文雅,带着了然和洞悉的敏锐,看得吴叔很有点紧张和不自在,让他恍惚感觉是在面对片场中翩若惊鸿的少年皇帝,强大的气场和压抑的威严,令他惊艳到窒息。   “……对不起,小宇。”   吴叔勉强压下心底的局促,老道的经验让他即便在此刻也能游刃有余,他歉然而略显忧伤地勉强笑笑,沉声低说:“那天在酒店里我离开之后,一直抑不住地想你,后悔得简直想死。我还从来没对谁有过这种感觉,我不止一次地自给儿问自给儿,这是不是‘一见钟情’?说出来的确肉麻,可人一旦动心,就再也止不住了……”   “别。”   陆宇突然淡淡地笑着摇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不要再这么说话,吴叔。”   他的声音里面带着不容忽视的认真,“吴叔,我能理解一个男人偶然的一次怦然心动和春风一度,但是,我看不起自始至终忽视家庭,只想着自己外遇,甚至想要发展婚外情的男人,如果你因为对我有好感,就要让我成为破坏一个家庭的第三者,那么,你还是离开吧,就算只是为了你的孩子。我很喜欢那个小男孩无忧无虑的模样,不想让他受到伤害。”   吴叔一怔,更加专注地看他,神色变幻间,勉强笑着道:“你放心,小宇,我这个人虽然谈不上优秀,但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从来没有因为一时冲动就要破坏家庭。我既然选择了娶妻生儿,就没奢望过再真正拥有一个深爱的男人,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你,控制不住自己,下意识地想要靠近一些,绝对没有其它更多的想法,不会影响到孩子,真的……当然,如果这一点你也接受不了的话,那么,是我冒犯了。我向你道歉。”   吴叔的声音带着中年男子的低沉浑厚,充斥着苦涩的禁忌的深沉的感情,连陆宇一瞬间都听得有点砰然心跳。   而吴叔虽然说了抱歉,却并不开车离开,只是温柔地看着陆宇,仿佛在等待一个最终的审判。   黑色轿车中,这个男人的五官算不得英俊出众,但他有精心修理过的简短浓密的头发,有刻意留下来的浅浅微微的淡青色胡渣,有粗而浓的眉毛,有高挺的鼻梁和无框眼镜……那是一种儒雅的阳刚、深沉的温柔。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情怀,最是能够溺死一颗人心!   ——明目张胆地勾引我?   陆宇看得眼神发暗,心中欲望完全被挑了起来,却不动声色,继而偏过头不说话。   沉默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有些压抑。   吴叔逐渐紧张起来,心头砰砰乱跳。   陆宇却偏着头,微微垂眸,仿佛在犹豫徘徊。他似乎是下意识地,用直板休闲鞋的脚尖捻了捻脚边一支不知谁扔下来的烟头,一直静默了七八个呼吸,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他缓缓抬头看向远方,深深吸一口气,然后再也不看吴叔一眼,洒然转身,大步离开,走得干脆利落。   吴叔心头一凉,暗暗叫糟,也顾不得表现他的痴心情怀了,更来不及感受什么伤心失落,急忙伸出头来说:“哎,小宇,小宇,我至少能算是你的一个普通朋友吧!”   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地把车开过去紧紧跟上。   陆宇一下子真的很想笑,他生生忍住,脚步顿了顿,没有转头——不知死活的男人,这是你自找的!   何必你侬我侬,何必深情款款,无非是建立在皮相基础上的欲望罢了。   就像白娘子报恩许仙,最初还不是只想要给他一场富贵?然而断桥上一眼相中了许仙的俊俏书生模样,立马扭扭捏捏地改主意嫁给他,结果还一不小心变成原型把许仙给吓死了,如果许仙是个歪眉斜眼的赖皮头,你看她当初嫁不嫁?   人饿了要吃东西,陆宇就饿了,这时再来个接连三次自己把自己送上门来的、健壮知趣的好身材男人,那还矜持圣人个屁,反正如今又没男朋友,而且早已打定主意随心随性了不是?既然已经吃过了一次,这次也不吃白不吃。   至于另一方面,他本就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圣人为对方的家庭过度地忧虑自责,只要不将对方当做傻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地肆意玩耍,最底线的良心对得起就行了。不过是找个人单纯地上床和发泄欲望,正如上次在酒店里,只需赤裸相对的激情拥抱就能满足双方的渴求,不谈忠诚,不谈未来,不谈情爱……   都是在都市的欲望中辗转的成熟男人,双方你情我愿,或者一拍即合,或者一拍两散。   于是,陆宇为难犹豫地斟酌再三,还是被吴叔的真诚恳切所感动,同意做一个“普通”朋友,施施然,优雅洒脱地上了吴叔的黑色桑塔纳。   “小宇,你想去哪里?回你的住所吗?”   吴叔看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的陆宇,克制着情欲,温柔礼貌地问。   陆宇也不看他,舒舒服服地倚着座位,透过清晰的前挡风玻璃望向前方,文质彬彬地微笑说:“送我去血衣巷吧,我挺喜欢研究古董的。”   “好。”   吴叔满怀宠溺地对他笑了笑,心里则想:买古董的话,钱包里的现金大概不够,好在血衣巷里面可以开支票……   一路上,吴叔完全一副坦白从宽地交代的模样,告诉陆宇他姓谁名谁,从事什么工作,甚至连他家住哪里都说了出来……陆宇在听了几句之后,也如实说了自己的身世,然后不理会吴叔爱怜深情的眼神,淡淡地笑道:“交朋友不是查户口,吴叔不必再说这些了。”   转而就用别的话引开了话头。   吴叔也知道自己心急了些,便不动声色地陪他说话,心里却想有什么法子能逗他开心。   血衣巷前的停车位大多数已经被占了,吴叔绕了绕,才找了个空车位停车。   下车后,陆宇任凭吴叔落后半步跟着,他只悠闲行走,在一家家的古董店里面,眼神敏锐地扫视货架。   最初时候,吴叔还想试着问陆宇喜欢什么,想要买来讨他欢心,但被陆宇一个皱眉和更为疏离的目光看过来,他立时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心中懊恼自己怎么如此糊涂,这样的人物哪里可能和以前那些男孩一样会占他的金钱便宜?就算要送礼物,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还没有好到那个份儿上……   于是,吴叔行动上稳重儒雅,说话上小心翼翼,至少刚才的话再也不提。   逐渐的,陆宇靠近了上辈子买到青铜酒樽的那家古董店铺。   他依然不疾不徐,这附近的四五家其它铺子,无论是现代高雅玉器店,还是镂雕紫木仿古店,他也都一一上门,优雅地起个由头东拉西扯,试探着搜索与青铜酒樽相关的痕迹。   他足够谨慎,懂的门道比一些看店的老师傅都多,即便有人看出来他在寻找什么宝贝,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他的目的和举动根本不足为奇,来这里的人不都是为了淘宝吗?偶尔有人拐弯抹角地问起,他也用一个个精心编制的谎言圆滑地绕过去。   这场什么都不买的扫荡持续了近三个小时,遗憾的是,他的寻宝计划一如既往的不顺利,仍旧没能发现任何关乎于青铜酒樽的蛛丝马迹。   ——难道我要再等一年,直到上辈子淘到青铜酒樽的时候才能在这里看到它?X市里面,我上辈子因为郑毅和许秧姐,仇人可比朋友多得多,而且个顶个是能折腾的,青铜酒樽不落在我手里,以后只怕会被哪个仇家得了去……   陆宇微微皱眉,心底有些郁闷。   好在他将金箔上面的法门铭刻于心,现在想要再将青铜酒樽弄到手中,只是不愿平白强大了敌手,也免得会有某个敌人对他的功夫都了若指掌罢了,所以暂时并不急切。   眼看已经快到中午,他腹内空空,只能结束了这场一无所获的淘宝行动,神色平淡地往血衣巷外面走。   路过之前住过的那家旅店时,他不经意地扭头往里看了一眼,里面清净依旧,没有人在旅店老板收藏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所谓“朱元璋坐过的椅子”中淘宝,老板娘也不在一楼,或许又在烤红薯?   他们夫妻俩的生活好像一辈子都是这样,不会因为某一个来过又走了的房客而改变。   ——不知那个名叫“小黑哥”的青年现在在做什么。   陆宇忽然想起那个对他稍有关切之意的矫健青年来,心中积累的好奇再次涌出:上次郑毅过来,他似乎还想出手帮我,看他的眼神、体格和动作,身手分明极好,莫非真好到能以一敌三对上郑毅和两个保镖?那么,他是退伍兵?特种兵?教官?   又想:即便当过兵,也不至于只穿迷彩服吧,还有,他为什么名叫“小黑哥”?这个名字挺逗人的,那么大的人了还被这么喊……他现在正和那两个拉他入伙的人刨坑么?   想到这里,陆宇眼前立即飘过一个身着迷彩的帅气健朗青年趴在老鼠洞里扒拉泥土的情形,顿时皱眉摇头:希望他早日平安归来,再赶紧收手吧,这种行当,真不是人干的活计!   陆宇饿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神思就这么飘忽了一会儿,直到吴叔的声音传到耳中,他才骤然回神,立马将什么小黑哥小白哥之流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心想:旁边正有一顿大餐等着我呢,平白想那么多别的干嘛?   “……小宇,去吃饭吧?”   吴叔暗暗打量着陆宇的神色,微笑着出声说话,他隐约看出来陆宇之前在寻找什么东西,或者寻找什么人?但是很明显的,情形并不乐观,所以他一路默默陪伴,并不多问,只是越发惊异于陆宇的知识面和气度,也越发被他深深吸引。   “好,去哪里?你陪我逛了这么久,我请客。”   陆宇伸了个懒腰,嘴角翘起微微的弧度,浓密的毛刺黑发下,俊美的面容神色温雅。   “呵呵,不算是逛,我几乎一直在那些店里面呆坐着。小宇你请客的话,我就不矫情了,至于地点,我倒是知道一家挺有特色的酒店,地方偏僻了些,也不算多高档,不过胜在干净清雅,适合两个人吃吃饭,聊聊天,想要开个房间休息的话,也不怕被什么噪音搅扰……”不怕被搅扰,只能是隔音效果好。   吴叔试探着话说半句,只暗暗等着陆宇的回应。   陆宇却沉默了一下,插进裤兜,继续走。   吴叔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好。”   陆宇突然低头垂眸地轻声说。然后他好像想到待会儿将要再做什么似的,有些局促地微微扭头看向别的地方,一张英气勃勃的俊脸,恰到好处地在吴叔偷看的视线里诱人地红了红。   初秋的风吹过来,将他一身洁白的长袖棉T恤吹得完全贴身,勾勒出匀称略厚的胸膛,平坦紧实的小腹,挺拔修长的结实体魄在吴叔眼底尽显无余。   吴叔看得眼底深暗,心如火烧,目光越发黏在他的脸上和身上,沉声温柔地说:“小宇,你,从那天以后,想过我吗?”问完之后才发现这个问题忒蠢,几乎是下意识地想知道,便下意识地问了出来,根本就是嘲笑他自己三十八岁的的智商和情商!   “也,想过的。我这辈子,还只碰过吴叔你一个人。”   陆宇偏过头,单纯干净地看了吴叔一眼,随即又不自在地转回了头去,英气蓬勃的俊雅面容果然是微红的,他看着前方,磁性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大提琴上轻轻奏出,旋律惹人心跳。   吴叔自负阅人无数,却怎知陆宇比他阅历只多不少,更是个灵魂重生的伪少年?一见陆宇如此,便只当自己发现了一件事实:原来小宇平日里怎么说话都气度高雅,从容不迫,然而一旦将要实施真实的性事,他马上就会变成了腼腆的少年,与上次在火车和酒店的反差一个模样……   他看着想着,心头狂跳,呼吸也逐渐急促,只能连忙竭力压下心绪,硬生生转过了头去,不敢再继续看下去,生怕自己这么一边向血衣巷外面走,一边因为兴奋导致下半身硬得把裤裆撑起来,那可就糗大了!   欲望蒙蔽了理智,精明一世,糊涂一时,真的应了那句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二十九章   吴叔开车,一路往X市东南郊区行驶,车中气氛有些暧昧,能听到彼此的呼吸。陆宇不说话,吴叔也不敢再贸然多说,恐怕一个不好弄巧成拙,把陆宇刚刚对他升起兴趣的心思冲散。   桑塔纳载着两人逐渐远离闹市的喧嚣,陆宇下车之后,看着虽然并不繁华,却明显充满了幽静生机的街道,这里带着三分古韵,三分乡情,让人忽然有种不若从此归隐的错觉,他深深吸了一口新鲜清新的空气,点头赞道:“没想到X市还有这等好地方。我的确没来过。”   说完才想起来,X市周遭很快就要拆迁了,想必上辈子来X市的时候,这里早已改头换面,怎会看得到?他不动声色,抬起头冷不防看见酒店名字,噗嗤乐了,摇头笑道:“怎么不干脆叫悦来客栈更好一些?”   吴叔见他喜欢这里,心底松了口气,脸上也高兴起来,温柔地笑道:“听说本来叫‘悦来客栈’的,只是酒店老板得罪了人,经历了不少麻烦,不得已之下只得向强权服软,连名字也改了,成了‘悦来酒店’。”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悦来酒店的四层楼大酒店中客人并不算多。陆宇和吴叔一前一后地进去,吴叔向陆宇问询了一下,得到首肯之后,做主订了三楼一间向阳面的雅间。   说是雅间,进去的时候才知道,分明是布置得干净典雅的小巧客房,一室一厅,卧室温馨朴实,客厅宽敞明亮,都有新鲜的青草芬芳,客厅中间摆放着琥珀色玻璃转盘桌子,桌子上只有一套茶具和一册菜单。   领着他们上来的服务生相貌平凡,但衣着整齐,人也干干净净的,开门后将钥匙给吴叔,礼貌地微笑着说:“请两位先生休息点菜,确定菜谱再打电话通知一下服务生,会有人过来拿。电话号码在每一页菜谱下面都有写明。”   “好的,你下去吧。”   吴叔接过钥匙,看向陆宇。   陆宇一副微带兴致的模样,插进裤兜,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在两间室内细细地扫视了一圈,检查房中是否有窃听器、偷拍摄像等物——他习练金箔法门小有所成,体魄气感通透,有强而微妙的感知,对光线电子一类物品最是敏感,检查起来倒是不难。   而吴叔,在服务生走后,他心中一跳,几乎是立刻就伸手关上了房门,然后顺手用钥匙一拧,咔嚓声轻微一响,门被完全锁上。   关门的声音和锁门的声音,代表着室内只有两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被打搅,发出什么声音都不会被听到——这个认知让吴叔心里一下子升腾起一种久违的迫不及待,像个小年轻似的,脑海中浮现出上次在酒店里的火热画面,不自禁地呼吸粗重起来。   他立即扭头看陆宇,陆宇正在打量卧室,温暖的身躯近在咫尺。   他下意识地靠近了几步,压抑地喘息两声,裤裆里在车上就半硬着的物事不听话地胀了起来,支愣愣地将西裤撑起了一个高高的帐篷。他连忙趁着陆宇还没回头的空档,微微转身用手拨了拨,想掩饰下去,可这么一碰,那不听话的东西越发兴奋地硬大起来。   恰在此时,陆宇转身回头,说:“不错的雅……间……”正将吴叔伸手拨弄裤裆那根硬物的尴尬动作看在眼中,登时愣愣的,满眼讶然,继而脸上微微一红,不自在地偏过头,眼睛却黑亮亮的。   吴叔心里头更加火热,心理素质和丰富经验这时就充分体现出来了,尽管脸皮也臊得通红,却还是干脆转回身,将自己的情形光明正大地摆到陆宇面前,声音低哑地温柔道:“很抱歉,小宇,和你在一起,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陆宇差点要笑,好歹忍住,完美地维持着腼腆阳光的大男生模样,垂眸沉默着从裤裆撑起老高的吴叔身旁大步走了过去,来到玻璃转盘桌前,伸手翻着菜谱,说:“点菜吧。”   情趣人做什么都有情趣,点菜亦然。   “好,这里的菜名取得可能太隐晦了些,我给你解释。”   吴叔脸皮不知是激动还是羞臊的微红,伸手隔着西裤将命根子按拨到一边顺着内裤面料贴着,使得裤裆帐篷不再凸显,他才走过来,火热健壮的身体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贴近陆宇,动作规规矩矩,不敢轻易做出太明显地冒犯。   “要点酒吗?”   陆宇点了荤素搭配的六样菜,不再多要,转头问身材比他高了两指的吴叔,清新的呼吸吹过吴叔的耳朵和脸颊,成功地让他身体微微一僵。   吴叔胸中如有火烧,双眼暗欲流淌,偏过头一丝一毫地靠近陆宇的唇,低哑着声音道:“我是想喝点酒,只不过,小宇你能喝酒吗?”   陆宇看出他的意图,不过他现在,或者说重生以后,都实在不愿与谁接吻,其中不乏矫情无聊地想保留此身初吻的缘故,但更多的却是他对性和情的态度——食色性也,上床为了泻火,他又是个纯攻,只要对方人干净,身材够好,他就不会在意;情感却不宜轻动,对他而言,吻,正是相恋的两个人动情忘情时的情感交融,哪里是能够轻许的?   他现在不打算和谁恋爱,自然也不打算和谁接吻。哦,或许以后拍戏会吻也不一定,但那毕竟是不得已的刻意作假,现实中他还不至于为难自己。   于是,他忽然轻轻转头向另一边,垂眸看着吴叔的大手,说:“吴叔,你想摸我?”   吴叔的手在陆宇点菜时不声不响地搭上了他的肩头,看上去就像半搂着他,手指也贪婪地贴着棉T恤感受他弹性温暖的紧实肌肉,不意突然被他直言指出来,心里一惊,生怕他不喜,连忙缩回手,温柔黯然地笑着,低声说:“是很想,不过,小宇,你不愿意的话,我绝不会……”   “没。”   陆宇笑着摇了摇头,浓黑眉毛下的眼睛黑黑亮亮地看了吴叔一眼,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抓住自己长袖T恤的腰间下沿,搭着胳膊往上一提,干脆利落地把上衣脱了下来,一手扔到旁边椅子上,然后继续低头看菜谱上的汤和酒列单,轻轻说:“摸吧。”   “小宇。”   吴叔看得两眼发直,胸口猛地一跳,呼吸也是一滞,被陆宇这样硬气爷们却偏偏略带腼腆的性感姿态给冲击得,刹那间有一种激动到晕眩的恍惚错觉。   “谢谢,谢谢你,小宇……”吴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生感激,对,就是一种激动的感激,他匪夷所思地感觉,这几乎是一种得到赐予时必需的谢恩。   他声音低哑干涩,咽了咽唾沫,手缓缓抚上陆宇初现宽厚的少年肩膀,在那紧实流畅的肩头肌肉上爱恋地摩挲,再滑向那条微微屈起那菜谱的结实手臂,裤裆里一下子极度兴奋,胀得生疼。   吴叔急促粗喘着摸了两下,突然,他自己的肚子突然饿得响了起来:“咕咕……”   脸皮登时黑如锅底!   刹那间,室内的暧昧气氛不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风中凌乱。   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尴尬?吴叔懊恼得要死,险些冲动地抬手扇自己两个嘴巴子。   陆宇忍笑忍得痛苦,只能低头呵呵地笑,顺手拿过一旁脱下来的长袖T恤套上,俊脸兀自微微的红,说:“先吃饭吧,吴叔,我也饿了。”   吴叔手指手心还残留着让他热血冲头的光滑紧实的弹力触感,心里再怎么不甘也只能点头,又想,马上就能尽情地拥抱,何必急于一时呢,真是脑浑了脑浑了。他连忙压抑住欲望,笑着说:“我本来也是饿了的,只是一靠近你,就全都忘了。”   陆宇翘了翘嘴角,没有回应,拿起电话拨打菜单上的号码,说已经点完了菜,另一边说请稍等。很快,刚才那个服务生敲门进来,把他们的菜名记下,问:“两位先生,请问,我们是把菜做好了就一道一道地端上来,还是等六道菜、一道汤全都好了之后再用餐车推上来?”   “一道道来,做好了就端上,饿了。”   陆宇坐在椅子上,有些懒懒地提不起精神似的。   “好的,两位先生请稍后,菜很快就到。”   服务生脸上挂着面具似的礼貌微笑,目光只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下,便拿着菜单转身离去。   门再一次被关紧。   吴叔听陆宇说话仿佛没什么精神,连忙拿着桌上的茶杯,走到一角的几上,接了杯热水,涮了两遍,然后重新接一杯递给他:“小宇,先喝几口水润润肠胃吧。”   “砰砰砰!”   又是敲门声。   吴叔以为还是那个其貌不扬的服务生,心底有些不高兴,将茶杯递给陆宇后,回身开门。   门外是一男一女,都是穿着时髦的有钱人模样,见到吴叔露面,那男的立即热情地大笑:“吴老板,真的是你,刚才在楼下我还以为看错了,真是有日子没见到你了!今儿怎么得空到这儿来了?不请我进去坐坐?”   房门被吴叔半开着,又有吴叔健壮的身体挡住,陆宇在屋内坐着喝水,看不到来人是什么模样,也不去在意,不过听这说话腔调,感觉有点像民国茶馆店小二,殷勤热情,但细细琢磨过去,又会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热情中分明带着试探的虚情假意,暗道:不会是这里的酒店老板吧?   吴叔的声音马上响起,与他往日为人不同,竟是十足的冷淡:“郭先生太客气了,你能来得,我就来不得?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和您这样的人物攀上过交情,您是大忙人,我和我的朋友只想在这里清净地休息一会儿,不必耽搁您谈生意做大事。”   “哎呀,郭哥,这位吴老板说您谈生意做大事,我都不知道您原来也是正经人呢!嘻嘻嘻……”   门外女子眉梢含笑,妩媚地向吴叔瞥了一眼,扭头娇嗔。   郭先生哈哈大笑一声,照着她的屁股“啪啪”拍了两下,头都不回地向吴叔道:“难道我刚才在楼下没看清楚?好像和你一起进来的那个男生是我‘约’过的,吴老板真的不请我进去坐坐?你不乐意,说不定,里面那位可乐意着呐!”   “郭凯!”吴叔脸皮一下子铁青,拳头握得死死的,手背上青筋暴露,怒道,“你最好放尊重点,不是什么人你都能轻侮的!”   “谁约过我?进来我瞧瞧。”   屋内忽然响起这个淡淡的声音,从容不迫,有一种掩不去的、发自骨子里的上位者气势。   门外,郭凯放肆的笑容僵了一下,飞快地瞥了吴叔一眼,见他满脸怒容和维护,分明对屋里面那个人含着敬重的态度,这可与他平日里风流无情的样子不一样,总不至于忽然痴情了吧,笑话!   郭凯靠着谨慎看眼色才活了这么久,还活得这么滋润,当即眼神一闪,立即打个哈哈,朗朗笑道:“果然是我没看清楚,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你们正在上楼梯,我离得太远了点,现在听听声音就分辨出来了,的确是我冒昧了,抱歉抱歉,打搅打搅!这门我就不进去了,吴老板和你的朋友好好休息,咱们得空再聊啊。”   说着,转身搂住娇嗔不已的妩媚女子亲亲我我地离开。   走得远了,女人还在问:“郭哥,怎么不进去看看呀?刚才房里头那个说话的真的是您约过的?我还想看看长什么模样呢,居然让你现在还牵挂着……”   “闭嘴!”郭凯哼了一声,没有解释:姓吴的老小子装模作样,着实有点手段,被他勾上哪家初尝情事的小少爷也不是不可能,这种事情哪里是能进去看的?想找人麻烦也不能给自己添堵不是?   吴叔目送郭凯离开,面沉如水地关门转身,带着歉意地低声说:“小宇,对不起,刚才那个人,与我有点过节……”要解释也不好说明白,难道要说“以前和我玩过的一个男孩,被他看中了想弄上床,但那男孩听我劝告远走高飞了”?   陆宇见他为难,把茶杯放回桌上,理解地微笑摇头道:“没事。”   吴叔到底心里不安,生怕陆宇心怀芥蒂,挖空心思引他说笑了一会儿,见陆宇果真不在意这么点小事,吴叔才放下心来,暗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郭凯打岔一事扔到了一边,再不去提。 第三十章   很快菜被端上,一道接着一道,并不断茬,色香味都是上成,引人胃口大开。   因为陆宇从来不在吃饭时搞什么断断续续的暧昧,那样的话,既吃不痛快,也玩不痛快,上不上,下不下的,不是自己找别扭吗?要想上床玩男人,吃饱喝足才更有力气!   所以,在陆宇没那个心思,吴叔也没那个胆子的情形下,一顿饭安安分分地吃了半个多小时。   终于吃完了菜,喝完了汤,服务生也收去了残羹冷饭,桌上只剩下热烫的茶水,还有两瓶没开启的浓香型39度孔府家酒。   两人都知道马上会发生什么,室内忽然静默一片。   刚才消散的暧昧温情也迅速在两人之间升腾漫延起来。吴叔看了陆宇两眼,轻轻起身,又一次殷勤地把房门关好锁好,然后脚步缓缓地走回,坐到桌前,眼底满是暗涌欲望,深深地看着正在安静喝茶的陆宇。   陆宇一直不说话,似是矜持腼腆,又似是好整以暇。   吴叔小心翼翼地引了两个话头,心里开始转起念头,想着怎么引陆宇喝点酒才好,他可没忘记上回陆宇只喝了两罐啤酒就醉得热情如火的性感模样。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没等他说出几句话来劝,陆宇便自己主动放下茶杯,抬头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他心头乱跳,压抑着呼吸回望过去,明智的什么也不说,此时的沉默更有一种勾人的力量。   陆宇脸上刚才吃饭时消去的红意又爬了上来,神态赧然,却不再局促,仿佛吃饭前的那一会儿缓冲终于使他放开了些,他静静看着吴叔,目光纯粹干净,灼灼如烈火,像要把吴叔烧化,然后突然起身,走到吴叔身侧,一手摘下他的眼镜,一手有力地抓住了他的肩头。   吴叔喉咙干涩地咽着口水,扭过头,低哑地说:“小宇……”   “别动。”陆宇忽然沉沉哑哑地低声道,说话时的呼吸明显粗重,还有青涩的紧张,“吴叔,我也想摸摸你。”他用下半身蹭了蹭吴叔肌肉粗壮的胳膊,那里也硬了。   陆宇一边低声说话,一边扳过吴叔的肩头,让他背对着自己坐在椅子上。   吴叔早已领教过陆宇的强大力量,根本不敢反抗,也没打算反抗,便不说话,只老老实实地转过了身去,任凭陆宇用身体在他背上用力摩擦。   这么隔着薄薄的衣服相贴到一起,吴叔能感觉到陆宇的肌肉体温,甚至还有陆宇那个地方的轮廓……一时间,激动、紧张、禁忌,全都从他心底涌上,身体忠实地展现心底的兴奋,裤裆再次高高支楞起来。   “吴叔,你这么撑着不难受?把裤链拉开,露出来才舒服……”   陆宇目光扫过吴叔的裤裆,似是腼腆好意地说着,平坦结实的小腹贴在吴叔宽厚温暖的肩背上,一双匀称有力的手则从吴叔的衬衫领口探了进去,摸上他健实的肩颈和锁骨,感受到里面一片结实光滑的温热。   吴叔微微仰着头,眼中迷离一片,心底还有着清明,听到陆宇的话,根本没有迟疑的意思,应着陆宇的声音道:“好,拉开。”还不忘说情话,“小宇,你只要说,我都听你的。”   他一面深情低语,一面将自己的裤链缓缓扯下,又把腰带也松了松,伸手进去握住自己那根坚硬的东西掏出,然后松开手,毫无遮掩,完全袒露在陆宇眼前。   陆宇低头看了一眼,有种想要握住了用力揉搓的轻微暴力欲望,他暂且忍着,一双手继续下滑,摸上吴叔两块锻炼得厚实饱满的胸部肌肉,弹力十足的硬朗肉感让他呼吸急促,流连忘返,忍不住地用力抓摸几下。   吴叔被他大力之下摸得动情,张嘴喘着粗气,紧闭眼睛靠在他身上,同时伸手急不可耐地解开了胸口的三颗衬衫纽扣,又下意识地扭了扭身体,放纵和鼓励陆宇对他的这种肆意施为。   陆宇却不甘仅仅这些,再伸手往吴叔衬衫里面探索,碰到他胸肌侧下部的两颗硬突起,伸指捏了上去,吴叔立即“嗯”了一声。   陆宇被他浑厚暧昧的声音勾得魂儿都飞了,下半身贴着他肌肉厚实的脊背不断摩挲,两只手也轻轻重重地把两颗肉肉的硬豆粒捏个不停。这是吴叔的重要敏感点,陆宇每揉捏一下,吴叔都会颤着身子闷哼一声,胸膛肌肉挺起更高,迎合陆宇的作弄,喉咙里沙哑地低低呼喊:“小宇,小宇……”   陆宇听他叫自己的名字,欲望一下子直冲头顶,也不再这么小吃豆腐,干脆用力将他胸肌连同两个颗粒狠狠一掐,然后在他又痛又兴奋地低吼声中,一矮身搂住,直接来个公主抱将他打横抱起,沉哑而磁性的声音简洁有力:“吴叔,我想干你!”   话音未落,他已经大步走进了卧室,“砰”的一下,用脚踢上了房门。   吴叔不知死活,还瞅着这个空档,喘息着好意叮嘱:“小宇,我裤兜里有安全套,润滑油也有一小瓶。”   “知道了。”陆宇也面容微红,心里尽管欲望激流,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平和如水的温雅,一双眼睛看似清明净澈,眼底实则早有欲色深暗一片。   他将吴叔一把扔到席梦思床上,站在床边一把掀起长袖T恤的下沿,麻利地脱下扔掉,再解开腰带,把鞋袜和裤子也全都摆脱,随即直接对着刚刚脱下衬衫的吴叔扑过去,硬朗匀称的年轻身躯重重地压在了吴叔身上。   可怜吴叔这么个成熟精明的大老爷们,还以为陆宇只是对他身体迷恋至极才这么冲动,哪想到这个时候陆宇还记着做戏做全——既然是初懂情事的少年,办事儿当然要急吼吼的!   不过性事一起,陆宇像是一下子成熟了几分,脸上也不像开始那样羞赧。他把前戏和最初的动作都做得温柔怜惜,等吴叔适应了之后,才逐渐大开大合,霸道征伐冲刺。他这种情形和上次在酒店里一样,吴叔只觉得他性感惑人,哪里会心生狐疑?再说又能怎么怀疑?   床上两具结实体魄开始翻滚,满室都是肉色春光。   吴叔一开始还能保持几分清醒,强自忍着想要张口呻吟的冲动,心道:大老爷们的,再怎么厚脸皮,我也不能叫起床来,上次没准备才那么浪,丢人丢到老家了,这次可得忍住,要不然,我这张老脸下次还怎么在小宇面前抬起来?   然而没过几分钟,吴叔这个自诩大老爷们的男人就被陆宇彻底攻克,再也维持不住清醒,再也控制不了神志……   慢慢的,急剧的喘息已经不能压抑住他想要喊出声音来的欲望,他在陆宇的霸道征伐下,又一次经历了一次疯狂到死、欲望巅峰的极致快感,肌肉结实的健壮身体被陆宇像摆弄布娃娃似的,轻而易举地翻来覆去地折腾。   等陆宇单凭后面生猛冲击就让他发泄三次欲望之后,他的身体简直像要散架,他赶紧想要喊停,想喊够了,想喊再这么下去我就被干死了……   可是陆宇的双手像是带着天生就能够克制他的魔力,每次在他身上一些穴位和敏感处轻轻重重地揉按摩挲几下,他的身体就会再一次升起狂热的渴望,他想要喊出口来的话也会再一次变成浪得不成声的索取。   同时,他后面通道深处也随着陆宇巧之又巧地碰撞,产生巨大的充实紧涨的酥痒快感,让他一次次欲罢不能,让他后来甚至在心里自暴自弃地沉沦着大吼:干脆就被他干死吧!干脆就死在这个年轻男人的身下!   这时候,他哪还记得不叫床的男人尊严?嗓子早就不知什么时候喊哑了,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快感,快感,让他感觉就算下一刻死了也值得了的快感……   陆宇趴在吴叔身上征伐时,牙齿力道恰到好处地啃咬,尤其着重于吴叔胸部厚实光滑的弹力肌肉,以及那两颗硬硬的颗粒;两手也掐摸个不停,或是掌控吴叔那两条肌肉流畅的粗壮手臂,或是前后夹攻,将吴叔弄得哭喊不停。   成熟男人的阳刚浑厚中带着欲望的呻吟哭喊声,在陆宇听来当真是个销魂的。   到最后停下来的时候,吴叔险些昏死过去,简直连下半辈子的欲望都一起满足了,思维还停留在一切皆空的状态。   这时已经过了近四个小时,太阳开始偏西。   陆宇也累得急喘粗气,趴在吴叔身上,摸着他的胸肌和臂膀休息了一会儿,起身抱着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磁性:“吴叔先别睡,乖,我给你洗洗,待会儿我抱着你睡……”   吴叔迷迷蒙蒙地听到一个“乖”字,心里头臊得不行,嘴角却不知怎的露出微笑来,想答应一声,却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提不起来,还是只能任凭陆宇折腾,只是他忽然文邹邹、模糊糊地想:我吴胜建风流半生,有妻有儿,竟还能遇到他,靠近他,现在又被他抱着,此生何其幸也。   陆宇往日的温雅只是表面,心里其实最冷硬不过,然而他在性事之后却是例外的温柔,有一种从里到外都单纯的柔软,在这时,在他底线之上,他比往日任何时候都好说话。   这个时候,如果吴叔能有力气和胆气向他索吻,陆宇或许真的不会再拒绝,甚至给他一个温柔深吻也未可知,可惜吴叔不够了解,也没那个力气,甚至直到现在,恐怕他自己都还没注意到,原来陆宇竟还从没吻过他。   吴叔在强撑着清醒让陆宇帮他掏洗过后面通道之后,便沉沉昏睡在陆宇怀中,这个怀抱很年轻,很温暖,很有力,让他直觉心安,甚至迷迷糊糊地只想永远这么依靠下去,哪怕再也不醒来也没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吴叔忽然隐隐感觉身后环绕着他的温暖怀抱离开了,他十分不舍,暗暗着急,但是沉重的困倦让他一动不能动弹,马上又昏沉地睡了过去。   昏睡中,时间空白一片,吴叔终于一个激灵,挣扎着醒来,外面天色漆黑如墨,身旁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床头灯在室内温暖。   吴叔身体散架了似的酸软得不想动弹,怔忪地半睁着眼睛,躺在被窝中愣了十几分钟,房间里始终安安静静。   真的没有别人,陆宇已经走了。   吴叔闭上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睁眼转头时,注意到床头灯下的几上放着一页折叠起来的纸,是客厅中用来抄写菜单的纸张,他也不起身,伸手去够,手臂长度正好够得着,拿过来展开,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写着:   “吴叔见启:   首先感到抱歉,陆宇少年任性,一向随心,只因得许秧小姐青眼,与之结为姐弟,才签约星航娱乐,目前并无恋爱的想法,即便有,也不可能和吴叔,理由一如白日所说。那些话虽然不够中听,但都是肺腑之言,还请吴叔审度。   吴叔是睿智明理的成熟男人,魅力非凡,风度款款,让人观之砰然心跳,不忍拒绝,以至于,陆宇虽然不敢谈情,却还是克制不住想要拥抱的欲望,最终连番两次的荒唐,亏得吴叔大度容忍。   如果吴叔不打算怪罪,那么日后寂寥闲暇时可以找我喝酒,只不过,我的酒品似乎不好,喝了容易冲动,吴叔要有心理准备。   陆宇亲笔。”   ——这就是说,以后可以做床伴了?连情人都算不上,只是单纯为了发泄生理欲望而存在的床上关系?   吴叔躺着,举着胳膊,就着灯光默默地看,一遍又一遍地读,心底忽然空荡荡的,就这么升起一股浓烈的不甘和思念来,有一种想要赶紧穿衣下床追过去,乞求他回心转意的冲动。   怔了片刻,才落寞自嘲地低笑一声,闭眼暗道:本就只想靠近一些便够,结果靠近之后竟还妄想更多,床伴就床伴吧,他虽然还显青涩,但已可见绝非池中之物,趁他年幼时靠近已是幸运,哪能是我这种有家室的老男人可以拥有的?   但想是这么想,终究只是对自己的苍白安慰而已,心里有些止不住的空虚和沉闷。好在活了老大一把年纪,别的东西没涨,经历的事情却足够多,心性也磨砺开了,不至于落到伤情流泪的地步。   他把纸轻轻叠好,伸手要放回几上,刚刚翻过来,又发现纸张后面写了一串电话号码,号码后还画着一个浅浅的笑脸,笑脸旁端端正正地写了两行小字:   “1.本号码不支持煲电话粥,不支持疗爱情伤,不支持钓凯子; 2.小生真实特长:识人,鉴宝,杀人,医命。除喝酒外,真正需要帮助时,记得打来。” 第三十一章   半个月的时间有多长?   对于郑毅来说,他被郑志森派出国后,蹲在马来西亚处理各宗事务,修复郑家在东南亚的旧关系,兼且搭上新线路,还在和别人把勾心斗角的把戏玩得不亦乐乎。   他这是二十岁以来头一回被委以重任,血液中的野心、渴望和激情让他热诚万分地全身心投入其中,有一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豪情!与此相对的,是强加而来的情愫被最大限度压下,即便偶尔忍不住地想一想,也会马上强制抛到脑后。   在他想来,以后有的是时间决定是否接受那个有些特别的俊小子,现在机会难得,万一处理不当被老头子看轻,再想抓住机会只怕还要等上几年!他哪里能够容忍?况且只要在老头子那里好说话,其它一切都不是问题。   再说许秧,对她来说,半个月,使她被许栋梁约束了工作时间,并因陆宇劝告而自觉修养,刚刚习惯药气蒸浴,感觉这种每天必须的流程其实并非不能忍受。   而对于陆宇来说,半个月的时间,他用练功来算的话,只来得及把身体的通透气感加深巩固了两分;用药浴来算的话,刚刚把买来后调配的九斤半中药用完;用上床来算的话,为了避免纵欲过度,他只和吴叔喝了三次酒——当然,每次都会有些酒后冲动。   如此生活,吃住行不愁,钱赚得够花,药浴练功进展迅速,不需要牵挂任何人,欲望满了,还有知情知趣、健壮成熟的干净男人等着他临幸……只青铜酒樽还没着落,这点急也没用,时不时再去搜索一番,索性不提。   拍戏的工作量对他来说十分轻松,只有一部戏,时间也不赶,还被许秧这位大姐给安排了个精明能干的经纪人,他自己又演得符合导演要求,以致拍戏这项工作完全沦为了他目前用来娱乐放松的休闲活动。   总而言之,半个月的时间本就太短,活得自在如意一些的话,更会觉得眨眼即过。   也之所以,当陆宇再次见到小黑哥时,他才会加倍地感觉怪异——好像只是刚刚一转头,一眨眼罢了,那小伙子咋就一下子埋汰成这副模样了?这真的是以前那个动作矫健得像个豹子,身板挺拔得像个军官的帅气迷彩青年?他那身挺正点的迷彩服呢?   陆宇一个人站在玉器铺门旁,收回刚要迈出去的右脚,看着不远处刚从旅店中走出来的男人。   那个男人头上戴着厚厚的棉军帽,身上裹着旧而脏的皮大衣,有些不伦不类的怪异滑稽,他脚上穿着沾满了灰尘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深统军靴,双手笼在袖中……即便如此,他还是明显冷得瑟瑟发抖。   现在还是初秋时候,南方的天气又是极暖和的,只有早上偶尔会感觉到有些凉,那也随便加一件小褂就行了,何况现在已经接近中午了?他一个健壮爷们,用得着穿棉衣戴棉帽,裹得跟狗熊似的?   陆宇心底有几分猜测,眼眸光闪了闪:阴邪入体?还是其它?他的确有两三次帮我的举动,虽然严格说来根本没有帮到实处,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心思摆在那里,我总不能视若无睹……   转眼间思量清楚,陆宇眯了一下眼睛,略微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血衣巷中的两条大街旁,不仅坐落满了各类古董玉器铺子,还充斥着不少旮旯拐角,不熟悉路的人走在这里极容易迷头转向。前面男人哆哆嗦嗦的迈着疾步,走得不算慢,到一个拐角的时候没有犹豫,晃晃悠悠地转了进去。   陆宇跟到这里,忽然浓眉微微一皱,不再靠近,说道:“不用躲在拐角里等着逮我,我光明正大地跟着你,难道还能有什么歹意?”   说完等了等,没听到拐角后有什么响动,他静静感知一下,无奈道,“以为我在诳言诈你呢?你是不是小黑哥?如果是我认错人的话,那很抱歉,我马上转身离开。”   又等了一下,还没任何动静,陆宇感觉讪讪的,有点自己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的不舒服。他好心被人防,心里难免膈应得慌,便不再说话,转身大步离开。   拐角后面突然响起一个沙哑深沉的男人声音:“你找我做什么?”   陆宇顿住脚步,转回身来,便看到那个身上紧紧裹着皮大衣的男人走了出来,露出来看上去有些熟悉的脸,的确是他,那个总是一身迷彩服,名叫“小黑哥”的青年。   小黑哥棉军帽下的脸庞,在陆宇上次见到的时候还是勃勃英朗,现在却明显消瘦苍白很多,不知是被厚衣服捂的还是怎么,原本深麦色的阳刚肤色变作略显柔和的麦色,搭配帅气的五官,竟有点小白脸的资质。   不过只需对上他那双浓重眉头下的眼眸,便知道此人与“小白脸”相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森亮阴黑,带着慑人的凶辣凌厉,这种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人不管怎么变,眼神都是最难改变的。   “小黑哥?果然是你,险些没认出来。”陆宇不躲不避地看着他的眼睛,点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能找个地方聊聊吗?”   小黑哥身体一直在发抖,看来是控制不住,他静静看着陆宇,眼底的戒备并未消失,不过,本来稍显冷漠的神色却沉静了下来,如同上次陆宇见到时的平淡从容,他摇了摇头,说:“没空聊天,你走吧,别跟着了。”   陆宇也轻轻摇头,不与他卖关子,直接问道:“你是要去柳槐胡同找那个老医师?用什么法子求了他,他才答应救你的?他的确很有能耐,X市地头各位老大,无论黑道白道,富商高官都敬他如座上宾,只是,像他那样的脾性架子,也没说真的能治好你这身有些稀奇古怪的‘邪症’吧。”   小黑哥听得瞳孔一缩,袖中的双手死死捏紧刀片,沉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并不管你什么来历,有话不妨明说。”   陆宇骤然感觉到他的杀机,不是作势吓人装模作样,而是真的一言不合就能杀他的杀意!   陆宇得心里一寒,有些恼怒,但料想或许是他的经历和此时境遇导致,便忍了忍,皱起眉头道:“你不是简单的寒邪入侵,跟我来吧,我知道谁能治好你。”   小黑哥面容平淡无波,沉默不语,伫立不动,只冷冷地看着陆宇,像在审度他话里的可信度,尽管身体一直冻得发抖,却始终站得脊背挺直,丝毫不比谁弱了气势,这么乍一单看他的话,倒好像有人求他似的。   很明显的,这样的他比半个多月前少了几分从容的阳光懒散,多了几许深沉的阴郁紧迫。   陆宇又等了等,见他的杀意仍未消减,不由将以前的那点友好感彻底消磨一空,态度也冷淡下来:“刚才在后面跟着还不能确定,现在看你的脸色眼色,听你的声音呼吸,再感你的气息温度,已经可以肯定,你是被无形无质的歹毒阴邪异气侵体了,真不知你挖了哪家老祖宗的坟!”   声音顿了顿,又道,“你去正规医院检查,是不是里里外外什么毛病都没有?用你们行里话来说,这叫‘鬼缠身’,再耽搁下去,势必越来越冷,五脏六腑血液经脉都失温坏掉,由不得你不死。这话是不是在危言耸听,你自己应该感触真切,我也不是求着帮你,信我就跟我走,不然,你自求多福。”   陆宇说完这些,不再耽搁,径直转身往血衣巷外走去。   他还真不怎么在意这别别扭扭的小黑哥到底会不会跟来,自己心意到了就行,对得起良心。   走了七八步,才听到身后传来轻不可闻的脚步声。   陆宇顿了顿等他,却不见他跟上,不由微微撇了撇嘴角:会点功夫了不起么?臭屁个什么劲!爷要救你还不知费多大力气呢!亏得遇上了我,否则,你死定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挖坟挖坟,这回挖到自己头上来了吧!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血衣巷口,陆宇迎面拦下一辆计程车,打开车门上车时,小黑哥终于低声问道:“你说知道谁能救我,那人是谁?”   陆宇弯腰坐进去,也不转头,绑着安全带,淡淡地道:“那人就是我,我本人。”   小黑哥一听,登时脸色难看,眼神凌厉如刀地死死盯着陆宇,寒声缓缓地道:“你敢耍我?”   “你给我闭嘴!”   陆宇蓦地沉声厉喝,再不容忍,本来的优雅神色陡然凝如冰霜,丝毫不避让地盯着他,“我凭良心跟上你好声好气地解释,你架子大不说,还把我这份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若不是你以前有帮我的举动,你又算是哪门子葱,值得我跟踪耍你?你当我要救你只是诊诊脉、开开药、刺刺针那么容易?一句话,爱来不来,爷没空听你发这鸟脾气!”   “……”   小黑哥神情微微一僵,他还是第一次首当其冲地感受到陆宇的气势,当即明白,上次在旅馆里只是受到波及,心中顿时不敢再有小看,再一想陆宇之前说的句句属实,没有丁点错处,退一万步说,他已经走投无路,性命攸关,别无它法,由不得他不多信三分。   他默默收回目光,面色沉静如死水一般,心底存了最后几分怀疑戒备,同时也抱着几分侥幸的期待,低头上车坐在陆宇旁边,也不绑安全带,就这么挺直脊背静静坐着,若不是他身上不断地颤抖,还真有点行如风,坐如钟的气魄。   “新世纪小区。”   陆宇皱眉对司机说出小别墅的地址后,倚着后座闭目养神,不理会旁边那个在他看来貌似沉默寡言,实则臭屁过头的倒霉蛋——不是倒霉是什么?倒斗儿挖坟的人成千上万,三年五年没听说有人碰上鬼缠身,偏偏他刚被人请了去,回来就折腾成这副悲催模样。   司机在小黑哥上车的时候皱了皱眉毛,开车后也不停地从后望镜打量他,像看待精神病讨饭的。   小黑哥也不是没脾气的人,初时还不理会司机,见他一直不收敛,便突然抬头凌厉地看过去,眼神一对,司机如遭蛇蝎,激灵灵地别开眼睛,竟有些头皮发麻,脚底一踩,加大了油门。   陆宇将这些看在眼中,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些无聊,转头道:“把手腕给我。”   小黑哥倒也干脆,既然决定跟上来,就不再犹豫,直接把临近的左手撸了撸皮衣袖子,露出手腕伸过去,同时配合地轻声说出病情:“十一天了,越来越冷,沿途求医无用,七天前回来请槐医师诊治,也没有起效,最近开始睡不着,睡着了又醒不了。”   他有求于人,尽管不太信任陆宇,说话也明显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温和几分。   陆宇见他示好,又说得可怜,便收起冷脸,恢复往日的气定神闲,点头随声“嗯”了一下表示听到,伸手捏住他的手腕,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轻轻按住他的脉搏,不由眉头一颤,扭头瞥了他一眼。   触指才知道是怎样的寒凉,说是凉如坚冰或许夸张,但的确有那么点没生气的冷石头质感,尤其手腕内侧血管密集处,更像是灌满了冰水,血都冷成这样,没冻死已经是好的了,难怪他看上去那么爷们能忍的汉子也不停地打哆嗦,说话都要刻意压制才不颤抖。   陆宇自忖若是换了自己,即便能忍,也绝不可能忍得这么安然沉静,不由佩服他的坚韧心性,态度更温和认真了些,以自身通透气感作感知,细细分辨考究他的邪症状况。   小黑哥目视手腕,实则也用眼角余光观察陆宇的神态动作,一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二是要看他是不是的确有真本事。此时见陆宇沉思间不骄不躁,气态雍然沉稳,手法也是老道熟练的,心里不由又多信了两分,此症关乎性命,他生怕搅扰到陆宇的凝神切脉,便绷紧了肌肉硬生生抑制住了颤抖,丝毫声音都不敢发出。   一路幸运地没有堵车,司机也迫不及待,想赶紧将这两个不知什么身份的人给送下车去,所以一路畅通无阻的疾驰,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新世纪小区的大门。   直到这时,陆宇才松开小黑哥的手腕,心中有了定位,收回手来,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则实打实替他捏了把汗:亏得他有副好体格,换个人早就五脏结冰,不知冻死几回了!看来那天他面对郑毅和两个保镖时,作势要以一敌三并非逞能,而是的确有那个本钱。   突然又想:这样的本领,怎么会籍籍无名?我上辈子和那些土夫子们打过不少交道,也没听说过什么“小黑哥”的名头,莫非,如果不是我提前出现在X市的话,他本应因此而死?   ——似乎,的确是这样……或许我医术方面比柳槐胡同的老医师还有很多不如,但在这等冷热阴邪症状上却有别人比不了的本事,除非有人像我这般,懂得可媲美于金箔上无名功法的炼气法门,资质足够要求,并成功练出气感甚至内气,同时还要掌握针灸秘术……这样的人,除了我以外,世界上想必还有,但要找出来,并请之耗费精气为人治病,只怕,比光着屁股飞天容易不了多少。   临近中午,陆宇腹内空空,饥饿让他不自禁地神思飘忽。   他神色不变地下车付钱,带着小黑哥往他居住的小别墅走去,脑袋里继续胡思乱想:我才刚灵魂重生多久,就改变两个人的命运轨迹了,以后还有什么人在等着?我重生而来是不是就是为了救人?   后面,小黑哥沉默地看着陆宇,努力压抑着身体冰冷的寒颤,安安静静地跟着他走进了小别墅中。 第三十二章   “不必换鞋,坐下先把衣袖卷起来,我给你腕处施针,也让你心里有数。其它都等会儿再说。”   陆宇将钥匙扔到磨边玻璃茶几上,接着道,“还是先左手腕吧,把左前臂都露出来……别,不要脱衣服,你只卷起袖子来就好,卷到上臂,能卷多上就卷多上,足够了。”   说着,陆宇伸手往鹅黄色长袖T恤下摸了摸,从腰带扣上封固的金针扁盒中捻出一枚金针。   他的金针比寻常针灸所用的稍短也稍硬,只有两寸来长,比绣花针还要纤细一分,而且无柄。   一般提及“针”字,人们大都下意识地想到绣花、缝衣、女子、阴柔、狠毒等等词汇,然而眼下陆宇面色泰然,金针被他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捏在指腹之间,却只显少年的细致谨慎。   小黑哥放下解皮大衣纽扣的双手,抬眼时一下子看清了陆宇的全部动作,眼神在他捏针的手指上陡然一凝,知道这金针不仅仅是针灸,更能一刺杀人!   他心中本能地警铃大作,好歹克制住没有露出异色,只自戒备着,也顾不得看自己的鞋子是否把干净的地毯弄脏,立即配合地坐到沙发上面,微微低着头,把左手皮衣袖子向上扯。   “金针扁盒里封固消毒棉,取出即用,你不必怀疑卫生方面。”陆宇随口解释一句,拿过钉棉凳子,坐在他的身前,道:“把手腕搭在沙发扶手上不要动。我是不是有能力给你治疗,下这一针之后即知。”   “好。”小黑哥沉声答应,把左手皮大衣袖子撸起来紧紧卷着塞着,几乎把衣袖撕开,成功地露出了几乎整条臂膀,他依言将手腕放到沙发扶手上,竭力压住身体对冷感的颤栗本能。   陆宇暗暗静下心来,调整呼吸,虽然没能练出内气,身体气感却已经稳固了很多,在别人血脉和穴道密集处,以金箔内气法门为主,以按穴施针手段为辅,缓缓引导别人体内的异样气息,只要被引导者没有主动控制抵挡的能力,实施起来就会像覆沙吸水,或许缓慢了些,但只要他舍得耗费精气神,便不难办到。   他沉下心神,脸色平和,呼吸平缓绵长,眼眸清亮如星,右手拈针持住不动,左手以食指中指按住小黑哥肘弯内侧的曲泽穴揉动,指下的肌肤肌理紧凑,平滑结实,他却无暇感触,全部的精神都凝聚在食指中指指腹下的穴位里。   他先以通透的气感作为探听,敏锐地察觉出穴位中凝聚的、没有实质感的阴邪异气,继而一边用极有规律并越来越重的力道按揉,一边默运金箔法门,试探着缓缓引动这些虚无缥缈的异类气息。   单单这第一个穴位,他就凝神按揉引动了三分钟,继而右手金针忽然笔直刺下,贴着食指中指之间的纤毫缝隙,刺进曲泽穴,又以封穴法门轻轻捻动片刻才停。   陆宇并不停歇,左手食指中指紧接着往下按住小黑哥前臂掌侧的郄门穴,右手迅疾地从金针扁盒中捻出第二枚金针,故技重施,却比刚才用时还要长一些,不多不少三十六息的时候,才对着郄门穴直刺而入。   如此,从小黑哥左臂手肘内侧,肱二头肌最下方的曲泽穴开始,途径郄门穴、间使穴、内关穴,直至手腕和手掌交界处的大陵穴,五个穴位一个比一个耗时长,等陆宇终于将第五根金针刺入大陵穴时,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一个多小时的竭力凝神和精气引导,一点点压弯他的精神,一分分耗磨他的精气,陆宇表面上勉强保持心平气和,不露疲态,然而眼神和呼吸的细微变化,却隐瞒不了因手腕越来越痛而连带着灵觉越来越敏感的小黑哥。   陆宇额上、鼻尖都有细密的汗珠渗出,他来不及擦拭,幽黑的双眸也黯淡了最初的辰亮,却仍紧紧盯着大陵穴上的金针,右手食指和拇指缓缓逆时针捻动,左手两指在针旁揉按引导,指腹气感在精气神的耗磨中隐约模糊了些,需要勉力支撑才不至于出错。   ——若是练出了内气,何须这般耗费本身精气神?简直跟挤奶生孩子似的!还能更累一点吗?!   他神思疲惫的一闪念间,几乎无意识地暗恼,同时察觉到小黑哥的目光,来不及细想,只当他是在担心邪症,便开口轻声说:“很难受的话,先拿抱枕咬着,等穴道里面的阴寒东西散出来就轻松了。”   声音一如既往像是若无其事的微风,不疾不徐,雍雅自若,丝毫不显露出之前心里面一闪即逝的烦恼念头。   “没事。”小黑哥继续强忍着,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沉声回应时也一动不敢稍动,到这时候,他哪还看不出陆宇是个有奇异本领的?况且,只要能够继续生存,比这更痛十倍的痛苦又能算什么?   自从一个多小时前陆宇对着他左臂曲泽穴一针刺下,他便隐约察觉到手臂内似乎有什么寒冷的东西被截止和驱赶,不能向上漫延,只能一点点往左手移动,只是这个认知有些不可思议,兼且十分模糊,他便不敢肯定。   直到郄门穴也是如此,并且随后的间使穴和内关穴中,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寒冷发涨,最终到现在大陵穴如万箭齐发、冰山乱撞似的难忍刺痛……他才终于敢确认,险些压垮他生机的罪魁祸首真的被找到了,而只待这阵刺冷涨痛消失,左手前臂的邪症就能解除,体内被称作是“鬼缠身”的阴邪东西就会削弱一些。   或许有人不怕死,但小黑哥知道自己怕,他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磨难,越来越明白活着的好处,也越来越想要好端端地活着,他打心里不愿自己有一天永远陷入黑暗无知之中……   就像这次,那间墓下之墓的墓室中的可怖事件如同冰冷的诅咒,突如其来,铺天盖地,将他汹涌束缚,任凭他多强壮的身躯,多矫健的身手,都无从躲闪,无从挣扎!   他侥幸逃出性命来,却不知道找谁为他治疗,每一家医院都说他正常、健康、没有病症,或者开很多消炎药、维生素片……终于求了他所知道的人中最有本事的一位,却仍旧只能一日日地被冻僵,一天天的被毁灭生机。   面对如此绝境,他能让自己不表现出脆弱,但这怎么代表他心里没有半点慌张?   尤其最近三四天,他越来越感觉不到饥饿和口渴,也越来越难以入睡安眠,不管捂住多么厚实的棉被,他都会冷得睡不着;而一旦他成功睡着了,大脑又会像陷入冬眠一样,即便有闹铃的刺激,也很难清醒过来。   他这两天一个人呆在房中的时候,安静,沉寂,还有些茫然,不知道下一次入睡时,是不是还能幸运地挣扎着醒来?若是不能醒来,是会被冻死、饿死还是渴死?不知道死了以后,尸体会不会被人厌恶地随意扔掉?就像扔掉一块破布。   他不得不接受死亡即将靠近这件事实,甚至在思考生死问题时有一瞬间的后悔……好在这份后悔只是一闪即过,他不能这么轻易否定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   今天他定了四个闹钟,成功地准时清醒,趁着还没死掉,他总要再试一试。他带着钱,带着一丝已经渺茫的希望,再一次去找老医师。   然而他没有想到,就这么突然的,一个算不得太熟悉的少年走过来,那个以前在他看来有点本事的小子,笑着叫住他,说别找别人,我能救你。然后这个少年真的证实给他看,他的生命的确还有转机!   这是又一次绝境逢生?真的还能继续活下去……   他盯着给他施针的少年,面上沉静无波,眼眸森亮深沉。   他凝聚所有注意力,竭力忽略掉手腕的痛苦,只静静看着少年额头细密的汗水,他注意到少年眼中积累难掩的疲惫,也注意到少年越来越虚浮的呼吸声……他这才恍然明白,之前少年那句“你当我要救你只是诊诊脉、开开药、刺刺针那么容易”是什么意思。   于是,尽管大陵穴内寒冷阴邪气流的冲撞和刺冷涨痛,让他疼得几乎认为整个左手腕都要被炸开炸碎,会炸得血肉横飞,痛得他简直思维打颤,他还是咬牙硬忍着,一声都没有哼出来,甚至成功地配合着抑制住了手腕的颤抖——总要尽量少造成一点麻烦才好。   这一刻,他将这个少年的面容铭刻进了骨子里头,少年叫陆宇,他还记得那天郑老龙的二儿子过去找这少年时的情形,他眼眸莫名的深沉,暗道:我要报答他。   小黑哥手腕上的疼痛足足过了十多分钟才逐渐消减,又过去近乎半个小时,刺痛才完全褪去。   “我现在拔下金针,你感受一下左前臂怎么样,看看有没有后遗症。”陆宇说着,逐次将大陵穴、内关穴、间使穴,郄门穴四处穴位的金针一一拔出,只留下曲泽穴的金针还刺在那里。   “好。”小黑哥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左前臂,双眼森亮,几乎闪闪发光。其实,他自己的手臂,哪会不知道有什么变化?可以说从施针到现在的近两个小时时间,左前臂的每一分变化他都细细致致地感受着记在心里。   不过既然陆宇要求,他还是配合地握了握拳头,咔吧咔吧的手指骨节错动响声充斥着男人的力道感,再扭扭拳头,挨个动动手指,最后盯着曲泽穴上的金针,将左前臂小心翼翼地抬起、放下,臂上结实紧凑的流畅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起伏出硬朗的线条……   “的确好了,力量、灵活性、敏锐感,都一如正常,没有发现后遗症状。”   小黑哥检查完毕,向陆宇汇报结果,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身体其余部位在左前臂正常的对比下显得更加冰冷难受,他的声音隐约有一丝没克制住的轻颤。   “哦。”陆宇正怔怔地看着他麦色的健壮手臂,微微有些失神,继而回过神来,撇开眼睛,道,“好了?”疲惫不堪地揉了揉眉心,起身说,“那行了,你先坐一会儿,二十分钟后拔下最后一根金针。”   “好。”小黑哥沉沉答应了一声,果真抑制着身体的寒颤,老实不动地坐着,宽厚的脊背挺直端正,左前臂还光裸地搭在沙发扶手上,黑亮的眼眸跟随陆宇的背影在室内转动。   陆宇从饮水机上接了杯热水,拿过来递给他:“喝点?”   “好。”小黑哥仍是这个字,双手接过茶杯,然后用右手拿着茶杯慢慢喝,左臂还是放回沙发扶手上小心翼翼地搭着,先前的防备、杀机,以及那种生人勿进的沉闷、散漫姿态哪还剩下一星半点?   陆宇想起第一次在火车上见到他时,他身上那种“别来烦我”的沉稳却犀利的气场,还有以前几次见到他时,他身上那种“我是高手”的沉默中隐然傲慢的风范,现在再看到他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便不由得感觉有意思,觉得总算没白救这么个人,至少是个知道感恩的。   陆宇转身后仰,突然想阴着脸沉声喝问:现在知道爷的本事了?还敢对爷摆出臭屁架子不?   他自然不能这么喝问出来,只无声地笑了笑,把自己摔躺到旁边另一只真皮沙发里,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忽然懒懒地轻声问道:“我很好奇,以前就想问一问你,你是不是名叫‘小黑’,然后因为本领高强,被人尊称为‘小黑哥’?”   “不是。”小黑哥回答,他的声音因为抑制寒颤而始终显得低沉,沉默了一下,又道:“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那里男娃的名字后面大都会被人加呼‘哥儿’,名为石头的叫‘石哥儿’,名为虎子的叫‘虎哥儿’,名为狗蛋的叫‘狗哥儿’,名为……”   陆宇听得一下子轻笑出声,睁眼看他,感觉这个人是不是其实挺逗的。   小黑哥听他笑,顿了一下,也跟着微微扯了一下嘴角,脸上的沉静神色一下子变成似乎不太习惯的温和。   ——这就是他放下了戒备的状态?   陆宇来了几分兴致,随意屈肘在沙发扶手上支着上半身,又问:“那么,你小时候肯定很黑?名字一直是这样?”   小黑哥摇头,转眼看了看自己露出来的左前臂,缓缓说道:“我小时候不算黑,只是身体瘦弱,干的活也最脏,浑身是泥,洗都洗不干净,像个小黑猴子。后来长高长壮实了,又整天风吹日晒的,还是白不了,名字也习惯了,没变过。”   陆宇从中听出了味道来,便不再追问,躺回去闭目养神。他实在累坏了,精气神的接连两个小时硬生生耗磨,比他压着吴叔大干几场加起来的疲劳度还要让他感觉虚弱。   小黑哥也不是绝对沉默,想说话的时候他也知道怎么挑起话头,只是见陆宇疲惫,料想他需要休息,也就又恢复沉默地静坐姿态,同时收回目光,专注地看自己赤裸的臂膀,心里计算着什么时候到拔针时间。 第三十三章   陆宇歪在沙发中,他的经历和天分让他识人无数,基本没出过差错,现在又气感敏绝,知道小黑哥此刻对他来说绝对是天然无害,便没有对他防备,甚至因为他在而更安心了些,于是当疲惫遮天蔽日般涌来,陆宇迅速迷迷糊糊地睡去——平白一个保镖在呢,不用白不用!   小黑哥听着陆宇均匀绵长的呼吸,略感诧异:对我毫无防备?   不禁抬起头来看他。   刚才就已经看得清楚,很年轻很英俊的一张脸,浓眉,直鼻,有精神,有劲头,疲倦中更显坚忍毅力……不过此时再看,却分明安静乖巧,优雅得像只高贵的猫儿,让人不自禁地心头柔软。   小黑哥忽然想起陆宇上次在血衣巷旅馆里,面对郑毅的纠缠时露出的那样淡漠疏离、冷清空缈、令人心神为之慑的笑容,不自禁地,现在再看向陆宇时,他的目光更加温和了几分,下意识地将他以前那些气场很足的印象,归类为凶巴巴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强装坚强的自我保护。   然而短短十几分钟过去。   陆宇忽然眼睫毛一颤,醒来的一刹那,身体的通透气感让他第一时间察觉到有目光专注地黏在他身上,一瞬间神智还未能完全清醒,本能大于理智,右手猛地摸上腰带扣捻出金针蓄势待发,蓦地睁眼盯视过去,眼神冷寂凌厉。   “……”   小黑哥有些惊讶地对上陆宇的眼睛,微微张了张嘴,心底立即彻底否认了自己刚才的印象,不是猫,是野豹子。也没有什么强装,而是根本就从骨子里血液里泛着冷漠的野性和杀伤力!   不过在他看来,这种杀伤力虽然也能致命,但还是太稚嫩弱小了点,至少保护不了自己不被强权逼迫。   陆宇看到小黑哥,脑袋彻底清醒,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道:“抱歉,一下子睡迷糊了。”他收起金针,甩甩压得有些发麻的手,又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起身道,“我去洗把脸,回来给你拔针。”   “好。”小黑哥眼眸隐约微妙地闪烁了一下,一如既往地答应着沉闷简短的字,神色也重归平静,低头看着曲泽穴的金针。   “你左前臂现在恢复正常只是暂时,耽搁下去还是会被身体寒气慢慢侵透,不过也能支撑到明天这个时候,明天你还是中午11点左右过来,施针散邪的话,的确在这个点儿最有好处。”   陆宇从洗手间出来时说,他擦干手脸,把白毛巾随意地搭在脖子上,走过来抓住小黑哥的前臂,另一只手捻住小黑哥曲泽穴的金针,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有力而沉稳,轻轻缓缓地将金针捻动着拔出。   曲泽穴在人体肘弯处,紧贴肱二头肌下沿,小黑哥左臂裸着,露出来的肌理紧凑固实,这般被陆宇抓住前臂微微抬起的动作下,他的肱二头肌自然鼓胀起来,有种硬实饱满的力量美,引得陆宇拔出金针后,目光不自禁地在上面凝了凝。   但是随即,陆宇便皱眉移开目光,他不喜欢这种有点偷偷摸摸的“审美”,他陆宇想要抱男人的话,还会发愁没有?更何况这小黑哥邪症在身,生机不胜,对他而言属于绝对的“弱病群体”,多看的话就不怕心生趁人之危的龌龊罪恶感?   陆宇暗暗自嘲一笑,收起金针,肚子饿得难受,起身往厨房走,头也不转地轻声道:“现在一点多了,到这个点儿,总不至于将你赶出去,我去做午饭,你留下来吃,尝尝我的手艺。”   他在小黑哥面前早就展露过真实的一面,而且不止一次,现在更加没有装腔作势的必要,所以对待小黑哥的态度倒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为真实两分,就像在招待一个还算熟悉的朋友,不骄不躁,平淡而随意。   走进厨房检查食材时,陆宇又微微笑道:“说起来也是你运气好,明早我再拍一上午戏,剧组就要离开X市,到外面拍摄以男一号和女一号为主的外景戏份,我演的男二号一辈子没出过皇宫,倒不用去折腾,不然的话,以后不见得有空给你施针。”   其实,即便今天,也是陆宇刻意挤出来去血衣巷搜寻青铜酒樽的,如若不然,就不会遇到此时邪症加身的小黑哥,那样的话,再过两三天,陆宇恐怕永远都不会再见到这个青年了吧。   只不过,天底下人那么多,少了这么一个沉默寡言的土夫子,谁会真的在意?就连陆宇,恐怕也未必能记住他……   “我是挺幸运。”   小黑哥低声回答着,然后将左臂上的衣袖放下,看一看,果然在刚才撸起时撕破了,他并不在意这点,起身向厨房靠近了几步,隔着大玻璃窗能看到陆宇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陆宇灵觉敏锐,知道小黑哥外面看他,但这时已经开始做饭,便不再理会。   陆宇做事麻利,围上围裙后,先淘米切肉,放上佐料闷起羹汤,再摘菜洗菜,在另一边生火翻炒……连番的下厨动作熟练大方,看起来简洁利落,全然一副家庭煮夫的认真模样。   小黑哥身上仍旧冷得哆哆嗦嗦,但是站在厨房外静静看着这一幕,胸膛却非常奇怪地,模模糊糊感觉着,似乎有那么一点微妙的暖意——以前听人说“心窝子里热乎乎的”,就是这个意思?   他收回目光,不动声色,转身回到沙发上坐下,端正的姿势挺直自然,好像有一种严格的纪律感深入骨髓——平常时候再怎么懒散随意都没关系,再怎么不搭理人都无所谓,再怎么傲慢无礼都可以,但是一旦面对重要的人和事,他骨子里这种纪律感就会立即升腾起来支配他的身体,规矩森严,半点也容不得马虎。   只是此时,他那双漆黑森亮的眼眸和刚才一样,隐约有些微妙的深邃,只是垂眸敛容并不明显。他用恢复了些温度的左手包裹着右手暖着,安安静静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宇轻轻松松做了四大盘分量足够的荤素炒菜,煮了一锅易消化的肉糜小米羹,里面放了燕麦片和青菜,端上来的时候香气四溢,又从冰箱里拿出几个烤薄饼放在托盘上。   “开饭了。”陆宇擦了擦手,抬眼向沙发上的小黑哥道,“等闲人可吃不起我做的菜,你是个有口福的。”   他说完便淡淡地笑了笑,继而在桌前深深吸了口气,眼眸明亮地盯住饭菜,给自己盛了一碗羹。刚才消耗太大,他实在饿得狠了。   饿了有饭吃,这就是幸福,何况吃的还是自己的好手艺。陆宇心满意足,端起碗喝了几口,不见小黑哥动,他心中明白,轻声说:“没有食欲?不愿吃的话,就喝点羹,能喝光最好。”   正常情况下,人身体寒冷时缺少热量,会相应地感觉饥饿,正所谓“饥寒交迫”,但小黑哥是鬼缠身邪症,越加重越冷,肠胃也越缺少动力,这一点陆宇已经想到,否则不会闷出一锅他自己平日里懒得做的肉糜羹来。   “好。”小黑哥这才拿起碗来盛,只是他一个好字刚出口,陆宇就忍不住笑了笑。   小黑哥听到淡淡的笑声,抬眼询问地望他,陆宇却摇摇头没说话。   小黑哥左手稳稳端着细瓷碗,右手拿起羹勺时有细微的冰冷颤抖,他盛了半碗肉糜小米羹,坐下喝了几口,有些意外羹的鲜美口味,不由挑了挑浓眉,抬起头真心赞道:“好喝。”   陆宇点头,咽下口中的饭菜,道:“还以为你又要说‘好’。”   小黑哥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明白之前陆宇为什么笑了。的确,陆宇和他说了不少话,他却除了最开始以外,基本上来来去去都是一个单调的“好”字,虽然不是故意,但总有点敷衍的味道。   他微微低下头沉默地喝羹,脸上神情古井无波,只在心里头模模糊糊地嘀咕了一句什么。他并不打算为此解释,就像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什么感谢的话语一样。   一顿饭勉强做到了食不言。   陆宇举止有度,行动干脆,吃饭也是快的。小黑哥虽然食欲不胜,但也知道好歹,兼且陆宇的厨艺的确不凡,他咽下饭菜倒不勉强,比前几日的饭量多出一倍。   吃完饭,小黑哥居然很自觉地主动站起来收拾碗筷菜碟,看样子是要帮陆宇洗碗。   陆宇抬头看了看他,隐约觉得这幅情形有点说不出的怪异,他眸光闪了闪,拿起茶杯喝了口水,说道:“有洗碗机,你摞起来放在那里,我拿回厨房就行了。”   小黑哥刚要说“好”,忽然警醒,张了张口,点头“唔”了一声。   陆宇几乎想再笑出声来,他嘴角微微翘了翘,感觉今天的心情其实还是挺不错的。   小黑哥重新坐下,眼眸黑亮地目送陆宇端着碗筷碟盘走进厨房,等陆宇从厨房中出来,他又马上站起身,沉声压抑着寒颤,缓缓说道:“我要走了,你做的饭很好吃。明天,我上午十一点过来。”顿了顿,忍不住问,“你一天时间能休息好么?”   “这你不用担心。”陆宇淡淡地笑着,双手习惯性地插在裤兜,说,“倒是你,多放几个闹钟,电池也装上新的,别睡过去了。”睡过去可不一定能醒过来。   “明白。”小黑哥答应了,却直挺挺站着,没有转身离开。   “怎么?”陆宇疑惑,态度礼貌而温和。   小黑哥脸上波澜不惊,仍是平静看他,说话低沉而简短:“明天我去看你演戏成不?”   陆宇有些意外地挑挑眉毛,道:“可以,不过明天会很早,天不亮就要起床。而且《太皇陵》片场是对外封闭的,你要去,最好‘准时’醒来,过来和我一起,否则即便找到地方也会被拦住的。”   小黑哥点头:“没问题。”   心里则无所谓地想:今晚不睡了,直接练武到天明吧。   前几天邪症严重时,他不敢睡觉,便是如此日以继夜地活动血脉筋骨,不然真说不准他能不能坚持到遇到陆宇的这一天。   他深深看了陆宇一眼,再不多说,转身大步离开,挺直的脊背显得宽阔厚重,似乎连动作都恢复了往日里的沉稳矫健,而他身上以前那一丝淡然无所谓的生冷姿态,则在陆宇面前完全不见了踪影。   陆宇目送他离开,等房门关上了,忽然挑眉,摸了摸鼻尖。   下午,陆宇锁好门窗,先在浴室中泡药浴,盘膝坐于专购来的木桶浴缸中,沉浸在冥想空空的状态下吐纳金箔法门,这让他迅速恢复起中午时候消耗的精气神,等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才开始在客厅里练习外功。   他习练金箔功法不仅仅是为了增强实力,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深深喜爱,不需要心机城府,不必有戒备防范,只要资质悟性足够,并踏实恭谨地对待,就能逐渐深入其中,缓缓得其精髓。   吐纳冥想时宁静安然,直问灵台,修炼外功时汗流浃背,痛痛快快。这是除了上床之外最让他充实愉悦和忘却时间的事情,比任何美味都更让他享受和沉溺。   他心无旁骛,一直练功到傍晚,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透,淋浴洗了个澡,直感畅快淋漓。   然后晚饭前,吴叔又一次打电话来,说想一起吃顿饭,如果可以的话,还想喝点酒。   陆宇算算时间,四天没碰吴叔了,身体的欲望也积压着想要发泄,而且从电话里听到吴叔浑厚低沉的声音,他忽然莫名地想要将吴叔拉过来,把他压在身下啃咬他臂膀的肱二头肌。   想到做到,陆宇眼底暗欲凝成一片乌云:“你刚从公司忙完?那就过来吧,不过,限你十分钟内到啊。”   “呵呵,稍等,我马上就到。”   吴叔被欲望催使着加紧赶来,往日里开车快些也要二十多分钟的行程,他居然稳稳当当缩到了十分钟出头,不知有没有被交警记名要罚单。   陆宇见他当真急赶,蹙眉摇头,翘着嘴角轻笑道:“我后悔了,下次开车注意点,万一出了事,我到哪里去找个知情知趣的吴叔去?”   吴叔难得被他这么关心,心头有点意外,十分受用地呵呵一笑,连连摆手说:“不会再赶了,下次宁愿来晚挨罚,我都不这么赶了。”又低声笑道,“以后我如果来晚了,你想怎么处罚,我都乐意受着。”   他现在还是一身西服正装,领带还板板整整地系在衬衫上,衬衫下摆整齐地塞在西裤里面,劲实的腰腹隐约勾勒出来,浓密的头发又被剪短了些,整个人看上去有种儒雅阳刚的禁欲制服诱惑。   “那成。先吃饭吧,我叫了外卖。”   陆宇略显青涩地笑笑,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拉着他吃饭喝酒。   喝酒时,陆宇姿态雅气大方,满眼黑亮深沉,心底所有关于暴力和性的欲望,都逐渐被吴叔那种温和自如、庄重正派的成熟男人模样给勾了出来。   很快酒足饭饱,陆宇也表现出几分急切,压着吴叔猛烈征伐时,忍不住地将他两条健壮臂膀掌控着屈起伸展,目光盯着时而鼓起时而拉长的硬朗肱二头肌,心中有些新奇的兴奋,随即又不满足,直接抄起吴叔的领带,将他两只手腕抓住,三下两下绑了个结结实实。   “小宇……唔……你做什么……唔……啊……”   吴叔的声音满是被刺激了巅峰欲望的无力和轻颤,对陆宇的动作哪里有意识抵抗?陆宇也不理他,他每次想要说话,都狠狠地冲撞过去,直撞得他大叫连连。   吴叔肩膀宽阔紧实,手腕被绑起,又被压到脑后,两条臂膀高高屈起着,上臂的肱二头肌自然而然的鼓胀起来,饱满结实,充满硬度和弹力,甚至因这个动作导致他两块厚实平滑的胸膛肌肉也向上挺着,上面两颗被陆宇咬过的深色硬粒越发惹眼。   “吴叔,你……真性感!”   陆宇感觉自己有点偏执,双眼迷离着加剧了喘息,突然被吴叔这副绑缚形象诱惑得面红耳赤,下半身冲动的硬物在吴叔的通道包裹中一下子又胀了胀,竟舒爽得有些急不可耐,猛地伸出臂膀用力地将吴叔抱住,赤裸身躯死死贴紧,更加大力地往吴叔冲击。   与此同时,他胸膛结结实实地起起伏伏,喘息粗重,趴下头在吴叔臂膀鼓胀的肱二头肌上细细温存啃咬。   吴叔的臂膀被陆宇咬得生疼,又被陆宇生猛的动作给冲撞得神志不清,既想躲闪又想迎合,喉咙中发出沙哑的呻吟,带着成熟男人声腔的浑厚低沉,勾魂似的让陆宇心底越来越热,只想彻底爆发……   其实,除了在悦来酒店那次将吴叔做得太狠,陆宇之后每一次压倒吴叔,都掌控着适可而止的节奏,在自己发泄出一两次,欲望也算得到满足的时候,就不再暗中刺激吴叔的穴位和敏感点,否则长此以往,他自己还可以,吴叔保准吃不消。   而吴叔明显经历过深思熟虑,和陆宇在一起的时候,他将分寸把握得十分谨慎妥帖,以“躯体上任凭索取,态度上随和纵容”为方针,用一种隐然父兄的儒雅风度,妄图以柔克刚,缓缓感化陆宇的铁石心肠。   这回的过程前后,他也明显想要如此,但同样明显的,他仍旧输了个彻底。   ……   近一个小时的激情过去,陆宇抱着心满意足的吴叔到洗浴间清洗,再将他擦干抱回床上,使出手法为他认真地按摩脊背腰腹,虽然不怎么说情话,但态度上丝毫不缺少关心。   吴叔则很明智地不像最初那般再刻意做出深情款款的模样,只以一种朋友和亲人的口吻,和陆宇随意地聊天,展现着他本身的成熟和长处,仿佛刚刚并没有上床被陆宇干过,只是刚从外面跑步回来和陆宇单纯谈心。   然而,当他身上的疲惫酸痛彻底消失,眼看陆宇一如既往没有留他的意思,他再怎么不舍,也只能表现出风度来,儒雅温和地和陆宇告辞,出门开车离去。   陆宇微笑着送走了吴叔,身心舒畅,一个人倒头就睡,心想:吴叔肱二头肌的触感的确不错,以前怎么没特别注意过?可惜,到底只是健身房刻意练出来的块头,不如功夫高手的肱二头肌那么养眼自然……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被他刻意抛到脑后,心里波澜不惊——他现在的确想要过得随心自在,但他心底最深处藏着的可绝对不是情色,而是比上辈子更为霸道的坚硬本性!根深蒂固,虽不露头,却不可磨灭。   他灵魂重生之后,早有明确的目标、清晰的计划、步步为营的耐心,现如今看似生活得百般清闲,其实细细追究下来,会发现他只是谨慎地不去贸然侵入其它范围,早把所有钱财都花费在越来越珍贵的药浴上,把除了适当休闲之外的所有时间都用来吐纳练功上。   人如果不能当务之急,就会舍本逐末。   而现在,吐纳练功才是首当其中!   陆宇自然不会犯下主次不分的浅薄错误,所以他不打算谈情说爱,甚至没想过浪费时间去拈花惹草,只看他貌似风流,其实发生过床上关系的,还不是只有吴叔这么一个自己送上门来的、不需要花时间去勾搭的男人?   他现在一天一天地依照计划行事,几乎以肉眼可见的步伐,稳步成长和自强,所以才会充实、轻松和欢喜,这样的他,顶多发泄几把欲望,又怎会当真把精力放在“情色”上面?   人世间最消磨时光的事情不是嗑瓜子儿,是思春;   人世间最腐蚀人心的事情不是看黄片儿,是情恨。   ——虽说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但对于一个完美小攻来说,也不能看到英俊阳刚的男人就想扑身压倒吧,那不成了种马了?当务之急啊,不能随便对美色上心,害人害己啊……   陆宇临睡着时模模糊糊地想着这些,嘴角却是轻松地翘着的。   原来,他的心头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软下来的?竟只不过是一时的玩笑心思罢了! 第三十四章   X市的古城区在城市东南部,像是这个繁华都市上的一块美人痣,自从两年半前开始扩建,风吹雨打,赶工不停,到现在东南方的范围还有圈划好的地方没有拆迁,可见古城占地范围之广。   星航娱乐公司在古城中也投入了大笔资金,现在拍摄古装剧,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相关适应于此的戏份,十之五六都在里面布置景致进行。   偌大古城,即便有三四部电影同时开拍,被占据着布置成片场的地方也不过鱼之一鳞,其余各处都有别样风景,刀枪剑戟者有之,简洁清雅的也大有地方在,还有的极度奢华,也有的朴素清新如农家。   总而言之,无论你有什么样的品行喜好,来到这里游览下来,必会有一个地方让你满意。   当然,不同的地方需要付出的价格也分为三六九等,便宜的容你优哉游哉住个一年半载也不会心疼,昂贵的几夜开销能让你倾家荡产也不是夸大,甚至有的地方只为某些高层圈内的人士开门,等闲富商即便有钱也别想入内。   便如“蓬仙会”。   蓬仙会既是一个小门会,也有各路神仙齐来相会之意,从外面看来就如同一片古时王侯府第,朱红大门上暗金匾额镶嵌着“蓬仙会”三个繁体字,里面丫鬟、小厮、侍卫装扮的工作人员井然有序,各司其职,毫无杂乱迹象。   蓬仙会里面又分各门各院,地方不同,门面不同,经营的东西也就不一样,甚至连名字也天差地远,有古韵悠然的“听风阁”,也有饱含现代滋味的“蓬仙私人会所”。   “……这听风阁也不见得有风不是?那些看着光鲜华贵的明星红角,真拉过来还不是你说一他不敢说二?和蓬仙私人会所里的‘牛郎公主’没太多区别。”   眉目清秀的青年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插在裤兜里,踱步靠近两名正在说话的女孩,向其中一人微笑着道,“孙小姐对哪位影星感兴趣?咱们许家二少爷就在这里,请他打个电话,那还不一招即来?”   “你个死刘珙,什么‘感兴趣’什么‘牛郎公主’的,有你这么对女生说话的吗?别污染我们的耳朵!也不和许二哥、洪西洋他们学学怎么装绅士,再来烦扰我家慧儿,小心我打电话向姑姑告状!”   和孙慧儿在一起说话的女孩名叫汪云袖,嗔怒地睨了刘珙一眼,附带噼里啪啦的一通话。   刘珙毫不在意地笑笑离开,暗道:我的傻表姐,许二哥也还罢了,洪西洋那小变态之所以被他父母送出国,不就是因为在私人会所玩死过小男生?跟他学?我妈还不扒了我的皮!   他吸了口烟,坐到许丛文旁边,看了眼走出去的洪西洋,问:“二哥和他说什么,记得你以前不是特讨厌他?怎么他这一回国,你把他也叫来和咱们玩了?”   许丛文没说话,旁边另一人晃着高脚杯红酒,眯着眼嗤笑:“他虽然不入流,可也有点用,许二哥怎么玩还要你小子教?”   刘珙哼笑一声,拿起酒杯眯着眼和他轻轻碰了个响,不再去问,还是转头打量孙慧儿。   孙慧儿穿着清新素雅,神色也清清淡淡的平和,只偏身靠着藤木椅安安静静地坐着,专注地欣赏镂雕木楞窗外的古城夜色。   汪云袖还在一个人对她嘀咕:“……其实,尤璋也没有得罪郑二少,只是郑二少那个朋友提的要求太过分,尤璋那样的谦谦君子怎么可能会吻那个大老粗嘛!不过也没办法,郑二少的脾性太大了,我见了都打怵,可惜,尤璋本来去年就能在影坛封帝的……”   她打抱不平地自说自话,紧接着忽然想起一事,笑嘻嘻地道:“对了,慧儿,许二哥明天要去《太皇陵》片场,那里在拍陈一海导演的新片子,尤璋和梦灵分别担纲男女一号,片场一直保密隔离着,我也只一个多月前去过两次,明天陪你一起去看看?尤璋在里面扮演男一号小皇叔,简直帅呆了!”   “梦灵?她在里面演的什么角色?”   孙慧儿听到这个名字才产生一点兴趣,回过头来轻轻地问。她面容长得不算很美,却别有一种素面朝天的清雅秀气。   汪云袖想了想,道:“梦灵扮演的是从抄家灭族中逃亡的将军府小姐,打扮得也很漂亮,不过感觉和尤璋的气质好不搭啊,真搞不懂怎么让她演女主角。”   孙慧儿又问:“许丛文去片场是单纯玩耍,还是要做什么工作?”   汪云袖噗嗤一笑,道:“许二哥就是个花花公子,风流自在得很,哪需要什么‘工作’,他们家也不是只有星航娱乐这么一家公司,事儿多着呢,寻常不会单纯去那里玩,更何况,明天还要去那么早。”   说到这里,她轻轻一撇嘴,“还不是他那个新情人吹枕边风?长得不怎么漂亮,就是嗲声嗲气的乱抛媚眼,还想捧她弟弟演《太皇陵》里面的小皇帝,结果许小姐随便指了一个男生过去,就将她弟弟给刷下去了!这不,都半个多月了,那破落东西还想挑唆许二哥去片场找麻烦,这种小心眼小眼界儿的女人,真搞不懂许二哥怎么会答应她……”   “叮叮叮……”   清脆的铃声如同屋檐前滴落的秋雨,孙慧儿歉然地向汪云袖笑了笑,拿起手机看了看,也不避讳,直接接通,淡淡地道:“喂,妈?”   孙云芳的温柔笑声从话筒中传出:“慧儿,明天我想带你见见朋友。”   孙慧儿眉头紧蹙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汪云袖一眼,本来支着耳朵听八卦的汪云袖立即笑嘻嘻跟她吐了吐舌头,跳起来避开了,孙慧儿语气略微生硬地对电话里道:“明天我和朋友去星航娱乐的新电影片场看演员拍戏,很早就要去,恐怕没空……”   孙云芳笑着打断她,柔柔的声调充斥着不容拒绝的味道:“没关系,我有空,我也不怕起早。明天我先陪你去片场,等你在片场看得够了,再陪我见见朋友。你跟我来X市这么多天了,总不能一直闲下去的,好吧?”   孙慧儿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另一边,孙云芳伏在刘阿军精赤的健硕胸膛上,单手将电话挂断,一边在刘阿军胸肌上用食指画着圈,一边柔声细语道:“明天去星航娱乐的封闭片场。慧儿那丫头被老爷子娇惯了,连我的话都不听,唉,还得看紧些,可怜了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片爱心。”   刘阿军享受着她的触摸,满目痴迷地望着她,怔了一下才皱眉道:“封闭片场?那是许栋梁的地盘。而且,慧儿小姐文静本分,有保镖跟随还不够么?你也别多想,只是因为老爷子的问题才让慧儿小姐与你有些隔阂,现在老爷子病危交权,你们母子还不是最亲的?”   “嘻嘻,就知道安慰我,我的女儿我会不知道?小妮子在老爷子跟前儿长大,别看平时不声不响的清秀乖巧模样,厉害起来,可比我这个小女人狠辣着呢!”   孙云芳妩媚一笑,对刘阿军这个心腹保镖没有什么隐瞒,又道,“许栋梁的事情你也不懂,当年那点小仇小恨早就是老黄历了,他老婆的死也不是当真与我有关。何况,X市暗道里说到底还是郑老龙当家,我又只是去古城片场,他许栋梁即便知道我在那里又能怎么样?”   “再说,”她两只手指在刘阿军乳头上掐了一下,秋波荡漾着睨他两眼,“……不是有你吗?”   刘阿军呼吸一下子粗重,狠狠抱着她压下,喘息道:“知道有我,明天就别把那个姓白的叫上!”   孙云芳却吃吃笑着并不应答,只凑上红唇吻住了他。   ***   第二天陆宇醒得很早。   之前半个多月的剧组安排,每天都有他的戏份,却都是少年皇帝拓跋征面对某些老臣老将、某些邻国特使,尤其是面对小皇叔拓跋宏谨和女主角上官青莣时,斗心计、逞狠辣、玩冷酷的无情威严镜头,气场摆得很足,有时杀机腾腾,让与他拍对手戏的人都惊呼厉害。   今天早上则一反常态,准备拍摄三幕拓跋征在私下里脱去外层防备后的真实少年形象。   第一幕是拓跋征遇刺后的戏份,要与梦灵扮演的女主角刺客对戏;   第二幕是拓跋征的回忆,题在表现出戏中三年前,先皇尚未政变登基时,小皇叔拓跋宏谨和拓跋征两人之间那份复杂的叔侄亲情,少不了与尤璋对戏;   第三幕则是潜伏宫中的宫女趁拓跋征回忆走神,看机会难得,妄图再次杀他,却被他擒下,委屈怒火全都涌上心头,转瞬间恢复倔强和冷酷无情,撕扯宫女的衣物,将她拖进殿门……   这三幕戏份所占的篇幅不多,却必不可少,起着定位人物灵魂的性质作用,没有这些,皇帝的冷酷威严未免过于刻板,会导致这个角色片面成一个不够细腻的粗糙轮廓。   因为第一幕发生在夜里刺杀之后,太阳初升,晨曦散漫,拓跋征强忍伤势质问上官青莣,并面对朝阳抚琴和回忆,片场相关人员都必须掐住这个时间点做好准备,所以今天天没亮,陆宇就开始起床洗漱。   头发还没擦干,经纪人打电话来询问,说话非常有礼:“小宇,起床了?我买了早餐,现在过去接你?”   陆宇用白毛巾擦着头发,轻笑道:“章哥,你已经到外面了吧,以后不必这么客气,直接过来敲门就行了,我这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即便有,那也是我没打算隐瞒你。”   章齐东似乎笑了笑,没有辩解什么,果然,没过两分钟他就到了门外敲门。   “导演助理刚才跟我打电话,说许二少待会儿要带朋友看你演戏,你心里有个准备。”   章齐东为人精明小心,在和陆宇共事半个多月后,也有些了解陆宇的性情,说话做事并不绕弯,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热腾腾的保温饭盒和奶茶递了过去。   “谢了。”陆宇接过早餐,蹙眉,“珍珠奶茶?”   他将奶茶放到一边,没多纠缠这一点,打开饭盒问道:“现在天色还没大亮,许丛文堂堂二少爷怎么突然赶早儿要带朋友看我这个小演员拍戏?他那样的身份,去片场戏耍不是家常便饭?为什么如此郑重地提前对我通知?”   章齐东扶了扶眼镜,暗暗八卦道:你是小演员?那许总是什么?许二少还不是随便找个借口,要给妹妹把关,以防再来个郑蟠第二?   他心中胡思乱想,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目光清正地说:“我问了,曾助理说,许二少是想带朋友赶在剧组外出拍摄外景戏份之前参观,所以才要求剧组等他们到了再开拍你今天的那些戏份,陈导演没有拒绝这个要求。”   当然不会拒绝,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那是星航娱乐的二少爷,许秧许总经理的亲二哥,大不了闹腾得今天早晨戏拍不成,等剧组拍完外景后再回来补上。   陆宇心中有底,不动神色地吃饭。   很快收拾停当,陆宇走出家门,上了锁,坐进章齐东开来的银白色轿车。   章齐东缓缓把车开出新世纪小区范围,到了公路上,天色还黑蒙蒙的,两旁的路灯昏黄而悠远,人在车里往外看,会有飞驰在漫漫时光之中的错觉。   路上车辆不算太多,章齐东踩油门开始加速。   突然路旁不知从哪里闪出一个人来,直挺挺站在路上拦在他们车前!   “草!”   章齐东吓得冷不丁爆了个粗口,急忙拐弯踩刹车!车停得太猛,他身体往前狠狠撞了一下才被安全带勒住,下意识地扭头看陆宇,见陆宇安然无恙,他蓦地扭头,火气往头顶直冲,“哪来的疯子!”   陆宇却一眼看清了车右前方路灯下那个一身迷彩的挺拔身影,一下子愕然,继而微微蹙眉,不自禁地伸手抚了抚额头,又见章齐东怒意满面地想要探出头呵斥,连忙出声笑道:“章哥别见怪,他是在等我,这个人脾气就这样古怪,平时挺精明的,现在估计是病得不轻,你犯不着和他置气。”   “找你的?”   章齐东一滞,扶了扶眼镜,脸上怒气迅速平淡了下来,点头道:“没关系,我就是想告诉他这样太危险了,撞伤了怎么办?”   “呵呵,待会儿我会说他。”   陆宇微微点了点头,将车窗降下来,对外面的小黑哥道:“还以为你没能这么早起床,怎么没去敲门?”   小黑哥穿着合身的厚迷彩服外套,拉链、铜扣、衣角都规整的板板整整,脚上穿着的漆黑军靴也被擦得干净锃亮,头上没戴军帽,短发似乎刚刚修理过没多久,板寸长倔强而浓密的竖立着。   他肩背宽厚,身躯挺拔,很衬这套军服,浑身都透着一股威武不能屈的刚强,路灯的颜色又给他添了寂寞的昏黄,使他的森亮眼神隐约带着十足的慑人力量。   他面对陆宇时态度随意,脸色也平静如水,只沉声道:“刚来没多久。”这么说着,他大步走到车后门,一把拉开,矫健地弯腰坐了进来,又随手“砰”的一下把车门带上。   章齐东在他进来时骤然感觉到一股子不似活人的生冷气儿,连忙从后望镜飞快地打量了他几眼,见他这么健壮精神的爷们居然在发抖,不由得心底更为古怪——外面真有这么冷?不会是个脑筋不正常的吧?   “开车吧章哥,别让剧组等我。”   陆宇说着,轻轻侧了侧身,转头细究小黑哥脸色,又伸出手道:“手腕。”   小黑哥会意,立即低头要解开左袖的铜扣。   陆宇摇头微笑:“右手的,我看你恢复如常的左手做什么?”   “唔。”小黑哥闷声答应,手指啪嗒一声将解开的左手腕处铜扣按紧,又麻溜地用拇指将右手袖子铜扣弹开,三两下卷起衣袖,袒露出来右前臂来,以手腕朝上的姿态向前伸。   陆宇敏锐地看出他在竭力压抑身体的颤抖,心中也不无感慨,却没必要多说什么,只伸左手以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搭上他的手腕切脉感应,暗道:还是不要等天天中午了,我通过药浴的话,半天便能把精气神恢复个差不多,一天两次应是可以支撑住的……   小黑哥呼吸轻缓绵长,一动不动,如果忽略掉他身体那点冷颤,几乎可以拿他和一尊雕塑相媲美,唯有一双漆黑森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陆宇,似是想从陆宇脸上看出来他的邪症比昨天有没有太过加重。   匀速行驶的轿车中,除却一角安静开车的眼镜男人之外,另外两个男人一个俊雅超凡,一个敦厚帅气,这么一前一后手拉手的沉默模样,实在说不出的古怪。   章齐东看出来陆宇是在给后面那个迷彩青年诊脉,一边纳闷陆宇是真懂医术还是假懂,一边忍不住怪异地小声道:“小宇,要不你坐到后排去?”   陆宇没吱声,过了小片刻收回手来,才不在意地笑道:“他身上有寒症,章哥没看到他冷得直发抖?坐他身边我怕被他传染了感冒。”小黑哥身上的邪症当然不会传染,否则就该叫做病毒了。   章齐东不知真假,只恍然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陆宇抬头从后望镜扫了一眼后排,发现小黑哥没有扣上右袖铜扣,而是姿态随意地斜过身体,宽厚的肩头靠着车门,歪着脑袋,左手举着右腕,双眸森亮炯炯地盯着脉搏,分明在用左手给自己搭脉研究。   陆宇微微挑眉,从后望镜看他,问:“你也懂医术?”   “什么?”小黑哥疑惑地抬头,随即理所当然地回答:“不懂,路上无聊。”手下不停,继续认真地感触右腕脉搏,还轻一下重一下地按。   章齐东一下子笑起来,也从后望镜看了看他,友好地说:“哥们挺逗的哈。”   小黑哥没睬他,连眼神都懒得施舍。   章齐东碰了个钉子,脸色迅速平淡下来,淡定地扶了扶眼镜,只当车里没这号人,自顾自专注于开车。   陆宇忍笑,闭上眼睛养精蓄锐,只等到片场赶紧拍完戏,再赶回别墅给小黑哥刺穴驱邪,看这样的男人坚忍受罪,心里有点不安呐!他睁开眼看了一下小黑哥:面容端正,浓眉黑眼,高鼻厚唇,轮廓有棱有角,硬朗不失帅气,迷彩服下的身材更是不用说了……   陆宇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就当是怜香惜玉吧。 第三十五章   郑毅是大半夜飞回来的,皮鞋西裤衬衫,没有领带,灰色的衬衫领口微开,下飞机的时候还戴着浅淡黑蓝色保圣PROSUN偏光太阳镜,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拿着黑色钱夹和薄片儿手机,身后的贴身保镖阿海和林勇则在警惕四周的同时,为他拉着沉重的行礼。   “二少爷!”   前来迎机的席管家有些激动,搓了搓手,迎上前去要表达出他对归家游子的慈爱和想念。   郑毅对他视而不见,甚至没有坐上家里开过来的防弹轿车,直接拦了辆计程车就坐了进去,阿海和林勇连忙将行李箱交给席管家,也跟着冲进了车里,一个坐副驾驶座上,一个小心地挤在后排一边。   “二少爷……”   席管家小跑几步跟在后面,张了张嘴想要劝解,却想起上次郑毅被他说得一拳撞墙把拳头撞得鲜血横流的情形,终究没敢唠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郑毅面无表情地坐上那辆出租车远去。   “唉!”席管家连连叹气,顿手顿足的,想了想,还得拿起电话向郑志森这位老龙头报备,一通嗯嗯啊啊的唯唯诺诺之后,又开始愁眉苦脸地给郑毅打电话试图劝解。   他本以为郑毅不会接的,谁想电话里头刚刚响起嘟嘟声,郑毅就直接接通,还给他来了个了然的轻笑:“席伯,你先别说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这会儿把自己的话撂下来,你带回去给老头听,然后咱们再谈其它。”   席管家没等来预想中的愤怒暴躁的大吼,反而听出来几分说不出味道的疲倦和平淡,不由微微一愕,这才想起来,这位二少爷如果不发脾气,向来是个会讲道理的精明人,只不过他的痞气和暴躁太浓重,看上去简直像是稍微一碰就会炸毛的雄狮,硬生生将他精明的一面给掩盖住,没让谁真的注意到。   郑毅不等席管家反应过来,已经在继续说:“你就告诉那土皇帝,他之前让我去马来西亚学着谈生意,好,我屁都没放一个就颠颠地冲过去了,可是到底是我做得不够好丢他的脸了,还是他认为我做得太好会夺他的权?我压下所有心思做正事,累死累活的刚刚有点成果,不说得他一句半句夸奖吧,总得容我自己看看那成果长啥样你说是不?结果他突然一个电话把我叫回来,说事情有人接手,让我乖乖回来相亲?”   郑毅哈的一笑,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是哪个年代了?怕我明天会死,赶紧找个母猪给我下崽留后?还是说,他本来就是为了让我转转圈、平平心情,再老老实实回来搞媳妇,才把马来西亚那边儿的甜枣扔给我,让我暂时舔一口尝尝?我说怎么突然这么成全我了,我他妈差一点就当是他关心我!   “你告诉他,不必费什么心,怎么样都行,真的,二十来年了,他说一,谁敢说二?对,他是老子,我是儿子,我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我还是他生的,我非得听他的不可,对吧?他不是就要告诉我,我不听他的什么都不会有,听了他的他才会赏我点甜枣吃?   “我都懂,但是其它都好说,唯独联姻做牛郎给女人睡这一条不可能那么简单,这是我的底线,明码标价着呢,他想动这一条,那就得拿出点诚意来,马来西亚那点破事儿算什么?现在既不愿谈父子感情,又不带什么诚意,还想让我这做儿子的去卖身?嘿!那他自己去睡吧,让我去,干脆赏我个枪子儿来得痛快……”   席管家听他越说越不像话,终于忍不住道:“呸呸呸!大风吹去,大风吹去!您怎么这么说话呢?是找女人是二少爷您做老婆,又不是让您入赘,再说,您不知道,那女孩儿我偷偷去看过,是个秀气乖巧的,关键是她年轻文慧,现在也不谈结婚,只是定下来而已,那个女孩儿正在上学呢,将来还要出国进修金融经济……”   郑毅懒得理他的劝解,只是吊儿郎当地接着道:“最后再说句真心话,亏得他给我这一把甜枣,还真他妈把我之前乱七八糟的心情给平下来了。命数里头注定是我的,终究会是我的,对不?那么,席伯你去告诉老头,我谢谢他让我看得这么透彻!”   说完,不等席管家多嘴,他直接把电话一挂,然后电池掰下来,扔给挤在他旁边作木头墩子的阿海。   他将手中摘下来的墨镜重新戴上,自嘲般笑道:“郑蟠和许秧搞上的那会儿,我就看出来了,老头子是独裁,你不经他同意,搞上的人再好也不行,非得他给你指婚,那才能过下去,我他妈早就看穿了!行,他要当皇帝要指婚我没啥意见,但一码归一码,一条换一条。   “他既然知道怎么样给我甜枣吃,说明早已看透我的心思,这么了解我的话,何不干脆把大权位子一点点让给我?我保证立马乖得跟狗似的,绝对听话地和他相中的什么家族联姻,哪怕那真是头母猪我也上床去干!不然,嘿,一切免谈!”   他的声音里除了一如既往的肆无忌惮,还多了几分困倦和疲惫,不知道是这些日子让他磨练了许多,终于将以前的精明劲儿给磨出来了,还是真正热血落到实处学了些沉稳睿智,已经不屑于再与谁生气。   一旁的阿海听得额头冒汗,前排副驾驶位子上坐着的林勇更是早已转头盯向司机,双目含着能杀人的凶光,吓得司机连呼倒霉,怎么遇到了黑社会老大夺权啥的,待会儿不会被灭口吧?   阿海见郑毅累了,小心翼翼地说:“二少,咱们现在去哪儿?”   郑毅闭着眼睛假寐,随声道:“去蓬仙私人会所,睡他个三天五夜的,这些日子老头肯定看得紧,你们别自作主张帮我查什么人,听到没?”   阿海和林勇都聪明地理解郑毅指的是谁,连忙点头道:“是,二少爷。”   郑毅想起自己先前被吓跑的事儿,认真想想,不是真的对那俊小子盆骨异常的理由深信不疑,他没那么单纯幼稚,只是被当时听到那种话时下半身的兴奋给吓到了,那是命数强加给他的情愫,还能怎么去质疑?   郑毅长叹一声,忽然有点咬牙切齿,他一把摘掉墨镜,狠狠地揉了揉太阳穴,皱眉道:“回去再把那天那个医生给我找来!就他说得还像那么回事儿……”   ***   陆宇来到片场时,太阳也不过刚刚从东方冒头没多久,天地间已经一片清亮,灯光、摄影、道具、场记等工作人员都已做好准备,导演助理曾芳娅见到陆宇,立即微笑着迎面走来。   导演助理是一个分量很重的职业,甚至有时能担任起摄制组的副导演一职。   陈一海的助理便是这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清秀女子,曾芳娅。关于她也有许多蜚语流言,陆宇却知道她并非潜规则上位,而是真正有能力争上进,很得许秧的看好和培养。   曾芳娅顾虑着陆宇背后的许秧,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许丛文要来的事情。   陆宇并不在意,微笑道:“听导演安排就好。”又指了指小黑哥,“这是我朋友,想看我演戏,只不过他最近得了寒症,不能着凉,曾姐照顾一点,让他坐屋里去喝茶?”现在先说明身份,免得待会儿人多杂乱,有人疑惑起来问小黑哥,谁晓得小黑哥理不理人?到时候闹起笑话就没意思了。   这点小事,曾芳娅满口答应:“当然可以。”又不动声色地审视了小黑哥两眼。   陈一海在不远处坐在垫了坐垫的藤椅上喝热气直冒的碧螺春,看到陆宇,也不提别的,态度如往常般高深莫测,只温和地笑道:“来了?先去上妆吧。”   陆宇礼数不缺地随声应了句,带着经纪人章齐东走向化妆间。   小黑哥始终不出声,手插迷彩裤兜,铁柱子似的跟着陆宇也往里走,亦步亦趋,脸色平静得仿佛刚吃完早饭随便溜达,如在无人之境,让正想指使剧务组小弟带他休息的曾芳娅看得一愣。   陆宇也讶然回头,他本就有点明白小黑哥的态度,见这情形,哪还不知他的报恩意图?当即微微一笑,轻声道:“等你‘寒症’彻底去尽了,我请你当保镖?不过,这会儿你还是去喝点热茶暖和暖和,我去化妆,没事儿的。”   小黑哥看着他淡淡地“唔”了一声,仍旧杵着。   陆宇微微挑眉,轻轻笑了一下,没再说他,回头继续往化妆间走。   章齐东在旁边目不斜视,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他们,若无其事地扶了扶眼镜。   来到化妆间,剧组首席化妆师王晓言已经在等了,她关上门,将跟进来的章齐东和小黑哥视若无物,只自笑眯眯地盯着陆宇看,然后声调轻扬着说:“小宇,要缠绷带了,还不脱衣服?”   当初陆宇来试镜时,就是由她化的妆,之后半个多月的上妆也一直是她负责,现在两人已经十分熟络,也都有些了解对方的脾性,偶尔朋友间开个玩笑,无伤大雅。   而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大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展现自己魅力的“正当机会”,陆宇此时的心态也是如此,他见王晓言故作挑逗,心觉好笑,毫不示弱地沉沉低语:“王姐,你要看我脱?”双手十指修长有力,在洁白衬衫纽扣上落下,亮如星辰的漆黑眼眸流转,缓缓地在室内扫视一周。   章齐东对上他的眼神,下意识地偏头不敢去看;王晓言也眼神躲闪,作出扭扭捏捏的害羞神情;唯有小黑哥略带好奇,正大光明地看他……这样看上去,倒像是王晓言是陪衬,他小黑哥才是正角似的。   陆宇暗暗嗤笑,手指将纽扣一颗一颗缓缓解开,逐渐露出微厚结实的平滑胸肌,线条分明的硬实小腹,然后双臂自然一垂,衬衫轻轻滑落。挺拔结实的上半身彻底裸出,显出流畅优美的宽肩窄腰。   陆宇仍不说话,只手插裤兜,浓密的毛刺短发在这一刻将他的笑容衬显出几许张扬的魅惑。   王晓言夸张地深呼吸着,伸手捂着双颊,微微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羞赧地嘀咕道:“我从来不知道真的有人可以电到我……”   小黑哥也微不可查地挑挑眉头,眼神森亮如灯,饶有兴致地打量,目光落在陆宇光裸的肩背、胸膛、臂膀、小腹……暗暗点评着:体型高,架子足,块头不太大,但肌肉紧凑结实,看来力量不小;不知道他练的什么功夫,为我驱邪的奇异能力是天赋异禀,还是练功所得?   陆宇玩味儿地等了等,见化妆间内气氛凝滞,不自禁地忽然感觉这么脱来脱去的有点无聊和乏味,他慢慢笑了一下,收起玩味神色,左手揉了揉光裸的右肩,转头向他们扫了一眼:“别看了你们,再看收钱。”又向王晓言道,“王姐,还不快缠绷带?不穿衣服挺冷的,你自己试试?”   “早晚还是要脱的,不然给你缠在衣服里头给谁看?”   王晓言捂着嘴吃吃笑,又扫看他几眼,才为他从左肩到右腋将右胸缠上染着血色的白纱布绷带,然后便是换衣上妆。此时的王晓言专注得不容许有噪音在旁的,好在章齐东和小黑哥都无动静。   虽是淡妆,王晓言还是细心呵护般精雕细琢,终于妆成时,她满意地抱着手肘点头,笑眯眯地道:“我从来不知道真的有人可以将受伤装扮得这么真实和倔强,呶,签个名吧。”她转身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连同签字笔一起拿给陆宇。   陆宇接过来看,见是前天那场戏中,拓跋征冷声怒斥座下直谏臣子时的情景抓拍,角度和时机掌握得很巧妙,将当时他演绎出的威严和杀机都凝在一张照片之中,他翘了翘嘴角:“谁拍的?我有这么不近人情吗?”   抬手用签字笔签了“陆宇”大名,龙飞凤舞,遒劲有力,还给王晓言时轻笑道:“王姐可要保存好,这张照片说不定会价值连城。”   王晓言笑眯眯地点头附和:“对,下半辈子也就指望这张照片养老了。”   小黑哥在旁默不作声,眼神敏锐地将照片看个清楚,再转眼审视妆成之后的陆宇,不由得眼眸深沉:的确好皮囊,越看越像鬼王葬里头墙绘的太子画,照片尤其威严具足……相貌气魄都远超世人,不用演就是皇帝样了,导演倒是会选角……   他的目光在陆宇身上凝视得锐利逼人,陆宇微微蹙眉,拂袖转身,转瞬间无数微小细节变化,气场一下子宏大起来,俯视般看着小黑哥,清冷淡淡地问:“爱卿有何事要奏?”   小黑哥一怔,他现在对陆宇毫无防范之心,哪会想到陆宇突然以势压他?是以竟不经意地刹那间为之慑神,恍惚当面前身着亮黄龙纹宽袍的冷酷少年真是古代帝王,而他便是这位帝王的卑微臣民一般……   古怪!诡异!而小黑哥面对此等境遇的本能反应便是浑身绷紧,眼神森然阴狠地与陆宇对视,杀机四溢!   整个化妆间陡然沉寂下来。   ——这么凶做什么?   陆宇惊讶地看着小黑哥,心里暗恼:看来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亏得爷还宁愿累点也要加紧救你!现在免谈,那些苦头有你这臭屁家伙受的!   他将讶然之色收起,心中所想都不外露,只温和地笑了笑,直视小黑哥的眼眸:“开了个玩笑,忘记你也许不喜欢,不好意思,以后不会了。”说完向王晓言点头,转身出门,走向休息室。   小黑哥见他这么“温文尔雅”地离开,不由紧紧地皱了皱浓眉——他刚才只是常年经历在生死存亡之间,面对诡异事件的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和防御态度罢了,杀机也不过刹那即收,又没采取什么具现化危险行动……   他隐约有一丝转瞬即逝的委屈,转身闷不做声地跟上,垂眸敛容,不动声色,也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只在心里头悄悄嘀咕了句:小气,我小黑哥是那么恩将仇报的人吗?   其实陆宇还真没把刚才的小插曲当回事儿,他到了休息室,微微挑挑眉头便将之抛到脑后,自顾自坐在藤椅上闭目休息,暗中利用闲暇来吐纳修炼金箔法门。   小黑哥也没去继续在意,他来到休息室就大步直奔热水机,拿着一次性纸杯往嘴里灌热水,感觉不到烫似的,一杯接着一杯地下肚,四五杯下去才感觉稍微舒服了点。今天他老早就开始在新世纪小区外面等,实在冻得狠了。   他们两个刚才还气场磅礴的当事人若无其事,倒是把跟班的章齐东骇得不清,暗自庆幸没有得罪小黑哥这么个凶人,又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自家人不进自家门,他们两人难怪是朋友,平常斗个鸡眼都这么大魄力…… 第三十六章   室内一片安静,过了二十来分钟,陈一海使唤剧务组小弟到休息室叫人:“小宇,妆化好了么?陈导说要开拍了,其他几位演员已经到了琼华殿。”言外之意自然是许丛文等人终于到场。   “来了。”   陆宇停止吐纳,睁开眼睛,起身走出,心里并不怎么在意许丛文带来的小麻烦。   至于“琼华殿”,则是剧组为了今天第一幕剧情,精心在古城中挑选和布置的片场,他早已进去看过数次,奢华中透着古色古香,宽敞明亮得像个小会堂。   休息室距离琼华殿很近,陆宇没几步来到“琼华殿”门外,站在门口以眼角余光一扫殿内四角,或站或坐的众人轮廓跃入眼帘:懒洋洋的许丛文,笑嘻嘻的汪云袖,装模作样的刘珙,孤僻凶残的洪西洋……都是曾经的熟人……   突然,几个人影如针一样刺目,让他刹那间呼吸一滞!   ——孙慧儿,孙云芳……刘阿军!   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陆宇心头猛地一震,尽管早在灵魂重生时便有心理准备,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会仇人见面,可是这么不经意间陡然看见……一下子,当初满室致昏雾气带来的无边焦急无力,身中三枪濒死时的绝望窒息痛苦,蓦地化作狂涛巨浪般的仇恨,劈头盖脸地向他涌来!   他下意识地转头掩饰,以防眼中真的不小心露出杀机,他开口说话,声音平缓单调,温和如旧:“章哥,帮我把水杯拿来,有点口干。”   ——不是刚刚喝过?   近在咫尺的章齐东也没能发现他的异样,扶了扶眼镜,转回休息室去拿水杯。   唯有一直注意着他的小黑哥隐约察觉出他的微妙情绪,森黑的眼眸更沉了沉,闷不做声地扭头打量场中众人,不放过丝毫可能是危机的线索。   而陆宇抑制着呼吸,不动声色地垂眸拂袖,在回头的瞬间把心情也强自沉寂下去。   ——若非侥幸灵魂重生,我早已一生尽毁,如此大仇,不共戴天,每个人时光前后的灵魂在冥冥中都是一体,我找他们报仇,可没有半点冤枉。不过还有诸多疑点,幕后黑手也绝对不止他们,我岂能漏掉任何一人?   转瞬间的念头像电闪一般迅疾绽放和消失,陆宇回身时面色平淡,处之泰然。   附近的许丛文、洪西洋、孙慧儿等人,以及许丛文的情人刘倩倩,在听到他说话时,都向他好奇而审视地看来,各人心思不一,有的甚至毫不掩饰心头的态度,露出或玩味、或挑剔、或蔑视的眼神。   不远处的清净角落里,孙云芳柔声道:“白庆小弟,那个将你情人打得半死的暴力小帅哥进来了,不过去聊一聊人生感想么?”   白庆旁若无人地倚着椅背,目光淡淡地落到陆宇身上,面无表情道:“的确很帅。”   刘阿军像铁塔似的站在孙云芳身后,鄙夷蔑视地扫了白庆一眼:“同性恋。”   这一边,陈一海坐回导演椅上,转头审视一周,点头道:“各组准备。相关演员就位。”   将要或可能入镜的“宫女”、“太监”、“侍卫”们纷纷在指定位置站好。   陆宇调整呼吸,接过章齐东跑着送来的水杯,拧开杯盖抿了口水,向导演助理曾芳娅点了点头,看也没看包括许丛文、刘阿军等人在内的围观群众一眼,将水杯往章齐东手里一送,缓缓踱步,选择了一个角度准备出场。   出演皇帝贴身小太监的少年也连忙走了过来,跟在他身后一侧。   场中都是早已准备妥当的,没多久,随着陈一海的一声“action”,灯光、挡光板、摄影机等全部启动,场记板一卡,陆宇迅速转变情绪,脚步沉稳地转入了镜头范围——现在他就是少年皇帝拓跋征!   “把那贱人带上来!”   拓跋征疾步往殿内行走,声音如他在整个电影中展现出来的大部分情绪一样,透着一股令人生畏的冷,近乎千年坚冰。   没有愤恨的声音音调,没有冷硬的面部表情,声音和神色都是淡淡,毫无丝毫刻板,只是偏偏让看到和听到这一幕的人,都身临其境般触摸到一种近乎压迫式的傲然,和濒临暴怒的森寒。   仿佛他的声音和人物形象,都是由一种微妙的气场侵透戏中和镜头,融化成了一体,让人只能听看和感觉,却找不出具体的某一处某一点。   浑然天成。   这是真正常年掌控别人生死的人,才可能养成的气场和魄力,怎么竟会被这个少年演绎得炉火纯青?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过是一句话的开场,这么短促的时间,如此逆差的变化,落在有心人眼里,可就是了不得的事情,角落里的孙云芳和刘阿军眼色微变,他们想不明白,只能转而疑惑:常听说有天生的演员料子,莫非这就是?   场中几个豪门少爷本来也都带着玩笑心思,等看站在门口的陆宇怎么装腔作势,却不想陆宇一进场便震慑了他们心神。他们固然自傲,却也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距离这种气势境界还远着呢,不由暗想:太能唬人了,出去假装官员诈骗肯定有戏!   尤其洪西洋,他对陆宇的第一印象是俊雅有余,野性全无,早失望地以为许丛文夸夸其谈,所以兴致了了,漫不经心,谁也不理。然而现在,他一见陆宇如此气魄,立马知道许丛文所言不差,不,是所言不够!   他越看越是目露凶光,眼神几乎凝聚成两道透射光线,在陆宇身体上细细刮擦——这个勾搭上许秧的小演员还真是条稀罕人的“尤物”!   许丛文本来对陆宇的表现有些意外,这时注意到洪西洋的神色变化,嘴角便勾起一丝懒洋洋的笑意,眼神里却含着厌恶和不齿。   场中,拓跋征气势由内而外,无法形容,让身后默背台词的小太监不自觉地有些入戏,慌忙转头向门外疾走两步,声音颤抖着尖呼道:“传罪人柳穗贤。”   拓跋征听到“柳穗贤”三个字,本就冰冷的神色又多了分微妙的阴郁,脚步也略微加大,终于仿佛不自觉似的泄露出他压抑着怒火的暴躁内心。   镜头一个特写,捕捉到他拂袖坐上软榻时不自禁地右肩一颤,动作停滞,脸色苍白,眉头微蹙,微微张了张嘴,呼吸动作都隐约放轻了些,尤其右肩右臂,颤抖了一下之后便僵直了几分,这是人体对疼痛的本能避免。   他难道曾经受到过类似的伤势?   场中几个有心人同时猜测,其中包含不自禁蹙眉的小黑哥。   而洪西洋则是越看越坐立不宁,一下子左腿翘上右膝,一下子又右腿翘上左膝,心里头跟猫爪似的,恨不得马上抄起鞭子抽打过去,好细细欣赏这个气场大得出奇的小子在自己身下吃痛受苦,却隐忍凶悍的野性模样!   离他不远的刘珙被他的小动作烦扰,扭头一看,见他如此不堪,心里只觉恶心:许二哥也是,带情人来玩就玩呗,拉这么个同性恋加变态做什么,没的让慧儿那小娘们把我们也误会了。   陆宇也察觉出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只暗暗冷笑,暂时不理。   场中,软榻东边是镂空的木栅栏,似窗似墙,外面刚刚冒头的太阳在天地间洒下一丝清辉,充满了生机,却也更加衬显出这一时刻的凉意,而受伤的拓跋征,便是背对着晨曦,在几分昏暗中隐然倨傲地强忍伤痛。   这幕景象被摄影组唯美地记录了下来,等待以后的裁剪。   人说一目十行,安静伫立于角落里的小黑哥则是一目十人,他在细看陆宇演戏和猜想陆宇曾经经历的同时,默默将场中几乎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在他看来,这里的其他人,包括角落里的那个阴柔女子,都没什么大问题,唯独许丛文和洪西洋两人绝对暗藏猫腻。   “哼,演得这么凶,要杀人么?忒吓人了。”寂静的片场里,突然传来这么一声撒娇和不屑似的嘀咕。   “闭嘴!”   “闭嘴,他演的不错。”   洪西洋咬牙切齿的声音和许丛文懒洋洋的声音一同轻轻响起,引得刘珙等人几声轻笑。   门外一声恭敬的轻呼:“启禀皇上,罪人柳穗贤带到。”   拓跋征蓦地睁眼,眼神锋锐如刹那雷光,直刺移动到门口的主摄像镜头,仿若穿破人心的锋芒,看得摄影师眼皮子狠狠一跳。   四个身高马大的健壮侍卫将被捆绑住的狼狈女人往殿里一推,单膝跪下,被场中气势所迫,竟真的有些入戏地不敢抬头。   “柳穗贤?”   拓跋征缓缓扯起嘴角,略带讥讽地低低出声,继而缓缓起身,缓缓抬步蹲到女人身旁,左手伸出来,又缓缓用力,死死捏住女人的下巴,将她的脸轻轻扳起来,以一种俯视的姿态与她对视。   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场中竟越发弥漫起言语不能说清的微妙压抑氛围,将观者悄无声息地带入其中。   拓跋征面上沉如深水,分辨不出具体的表情:“你们都退下。”   “是!”   四名带刀侍卫毫无迟疑,低头躬身后退着出门,就连小太监也畏畏缩缩地向殿内两旁招了招手,屏气凝声伫立在殿内的宫女太监齐刷刷行礼,卑躬屈膝地鱼贯退出。   拓跋征对此恍若不觉,只眯着眼睛俯视对他怒目而视却被塞住了嘴的女人,在众人都退散之后,他的眼中才慢慢染上了颜色,那是近乎于嗜血的厌恶和愤恨!   “朕昨日册封的柳爱妃,居然懂得飞檐走壁的本事?”   他的声音低沉如闷雷,仿佛下一刻就会炸开,“还是说,你这不知廉耻的贱人,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抛夫冒名顶替混入宫中,却因不受圣恩而怀恨在心,最终私通叛逆,谋刺窃国!”   拓跋征越说越疾越咬牙,隐约有风雨欲来,怒火戾气即将爆发的迹象,让人提心吊胆!   就在众人怀疑他会不会暴怒杀人时,他却险之又险地强硬压制下来,然而紧接着说出的话又何止一个冷酷无情:“同谋者皆被凌迟,你却不会马上死,朕要将你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淫荡行为昭告天下!再以此为由,把你父上官博挖坟鞭尸,上官一家连诛十族!不分男女老幼,尽皆腰斩!”   “呜!!”   女人听着他的话,浑身一震,眼睛越瞪越大,惊恐恨怒充斥眼眸,整个身体都不知是骇是怒地颤抖起来。   拓跋征俯视着这个曾经是他小皇叔拓跋宏谨准王妃的女人,忽然低低地笑:“天子一怒,万里伏尸!真要杀你,谁能救你?”继而笑声响起,似是从胸腔中震动出来,带着几分纤毫报复的兴奋,含着几许森冷狰狞的优雅,藏着一抹让人心悸的悲哀。   突然此时,门外传来小太监战战兢兢地问禀:“启禀皇上,庄正王爷求见。”   “小皇叔来了?”   拓跋征笑声一滞,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往殿门迈出半步,同时左手抚上右胸伤口,凉夜星辰般冷而亮的黑眸中刹那间流露出来的浓郁感情,是隐忍期待,还是倔强愤怒?竟复杂得难以言说。   ——人的眼睛果真是心灵的窗口,就连简单的笑声都能像说话似的表露出这么多情绪。   汪云袖紧张地将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瞪着大眼看向场中的少年皇帝,既恨他狠辣残虐,又怜他倔强伤情,同时又忍不住猜想他的过往经历和心理情感,忍不住地想要继续看下去。   果然,最缠人的不是情“节”,而是“情”节。   “将她带下去,交给太后看押。”   拓跋征眼眸隐忍地闪了闪,轻声命令。   梦灵演绎的上官青莣在和陆宇对戏时早已深入戏中,本身角色的仇恨和痛苦让她双眼充满血丝和泪痕,她抵死挣扎着怒视拓跋征,被棉布堵住的嘴巴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像一头凶狠却漂亮的母兽,不愧是将军虎女。   两名侍卫屏气凝声地垂首入内,不理会她的挣扎,匆匆架起她退开。   拓跋征微微低着头,忽然缓缓轻轻地在嘴角扯起一抹笑意,倔强凛傲的姿态下还残留刚才沉闷抑郁的暴虐狰狞,但是这一丝笑意却如同清冷秋风,与刚才的戛然而止的笑截然相反,让观者察觉到他的隐隐哀伤,更不知是不是错觉地察觉那么一丝模糊的愉悦,似是而非。   拓跋征一动不动,抬头时笑意敛去,身躯依旧挺拔刚强,轻轻转头一瞥,目光落到镂空木栅栏旁的古琴上。   他转身慢慢踱步,盘膝坐于东面镂空雕纹的栅栏前,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摸上古琴,迎着东方迷蒙的晨曦,眼神隐约晃了晃,怔怔的,似是不知想起了什么,过了半晌,才发出不知是冷漠还是克制的声音:“传庄正王。”   “铮铮!”   垂眸,左手手指漫不经心地轻抹,弹了两下古琴。   这一幕结束。   “啪啪啪!”   陈一海伸手轻轻鼓掌,高深莫测的神情也掩不去眼底的满意喜色。这一幕又是一次通过。   今天的三幕戏份里,拓跋征才是主角,其余皆为烘衬,旨在表达他的内心感情,全凭陆宇一人发挥,他也果真成功地将拓跋征的内心情感诠释得酣畅淋漓,深刻到位,只看这第一幕,就能让观者不自禁地身临其境,感触良深。   事实上,只要没有与之对戏的人演砸,陆宇在《太皇陵》中的戏份几乎全都无需重复拍摄,哪怕和那几名扮演老臣老将的戏骨堂堂正正地飙戏,陆宇陡然沉声厉喝:“还不给朕跪下!”   与他对戏的三名“老臣”,以及在场周围的配角,立马齐刷刷扑通扑通跪了一片!   后来竟有人说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入戏了还是被吓的。 第三十七章   陆宇演完这一幕,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复杂情愫中没有缓过神来,仍旧端坐东边镂空栅栏墙边,入戏似的用两根手指断断续续地勾动一根琴弦。   “铮铮……”   单调贫乏,却并不刺耳难听。   包括陈一海在内的工作人员只当他入戏太深,都没有过去打搅。   陆宇也没有理会旁人,他的确是在旁若无人地想心事,直到听到许丛文的感叹般笑语“是个天生当演员的”,再听到他们这些豪门公子千金们陆续离开的脚步声,他才轻轻抬眼,淡淡然在殿内扫了一下。   的确都走了……蛇蝎心肠的孙云芳、深藏不露的孙慧儿、痴情假面的刘阿军,还有那个肌肉有余智力不足的残暴人士洪西洋,全都这么干脆的离开,与之前的几道刺人目光相比,利落得让人感觉到诡异。   陆宇心里飞速闪烁着念头,目中却不含情绪,若无其事地扫视一周,正要收回目光时,陡然对上角落里安安静静的一双眼眸,漆黑森亮,炯炯有神,专注地向他看着,带着微微的探询。   陆宇与他对视一眼,不自禁地缓缓翘起嘴角,平静的心里多了两分轻快。   小黑哥简直还保持着最开始站到角落里的姿态,笔直而安静,默不做声,气息收敛,如同他在工作时一样,熟稔而专业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几乎能让人将他忽略掉。   他看着陆宇,如果说上次在血衣巷旅店里他是乐于助人的话,那么这一次就是纯粹对被他认同并记在心底的朋友的关心,堂堂正正,坦坦荡荡,亲切而纯粹,没有丝毫杂质,但就是这样的男儿铁血热情,才最是能够打动人心。   陆宇微微挑眉,收回眼神,拨弄一下琴弦,暗暗嗤笑:以前还道这哥们是个精明仔细的人物,怎么现在看来多了几分傻气?爷是那种伤春悲秋需要安慰的人么?   但也想,有这么一个偶尔会犯傻的聪明朋友还是挺不错的,尤其他本就知道被他当做朋友的人是GAY,不需要遮掩,也不必顾忌误会——直男能有姐妹死党,GAY也能有男人铁子不是?   没有了累赘的围观者在场,琼华殿里的氛围明显活跃了些,陈一海问曾芳娅:“陆宇练琴了么?”   这一幕需要陆宇弹琴,剧组里为他请来了琴师,陈一海的要求是,至少要掌握基本的弹琴姿势和手法,当然,能够完整地将琴谱弹下来最好,无论弹得好不好听。   曾芳娅笑着说:“陈导放心,陆宇没有学……”   陈一海眉头一皱,继而意外道:“他连古琴都会?”   不是说古琴多么高深难懂,而是学习古琴的人少之又少,你在外头指着谁说一句“他会弹琴”,别人听了肯定脑补成“他会弹钢琴”,而不是“他会弹古琴”,时代的潮流在慢慢把华夏古韵书香冲淡,在如今的社会现状和发展趋势下难以避免。   得到曾芳娅肯定的答复后,陈一海恢复了高深莫测的神情,缓缓点了点头,示意开始。   第二幕戏开拍。   如果在以后的某一天,你让小黑哥回忆起他对陆宇最深刻的印象,那么他这个人的脑袋瓜子里一定会同时闪现出几个画面来,比如,陆宇为他施针驱邪时专注而疲惫的模样,比如,陆宇疲累时安静得像猫儿似的宁和睡颜,再比如,陆宇突然醒来时冷漠凌厉的眼神杀机……   他选不出哪一个是最深刻的,因为他理性之余,对真正能让他深深记住的东西总是记得很深,深得刻进骨头里,一道一道的条条分类,一点一点的珍而重之,最多会有先后之别,又怎么会有主次之分?   然而不管怎么说,他的脑海里肯定会有现在这第二幕戏的情形:   晨曦散漫中,少年独自一人沉浸在一种带着感染力的情绪中,优美的琴音让每一个人都感到意外和惊奇,继而,那琴音如同清澈的泉水,高亢时是瀑布,低缓时是清流,出神入化,荡人心肠,让那些最初便意外于他会弹琴的人心中又生震撼!   人人惊于此时,几乎不敢轻语。   如此优雅、清傲、倔强、高高在上的少年,真的像是一位从古时空中走出的王者,以琴声散发他的沉沉心绪,也以琴声掌控每一个人的心神节奏,他俯视每一个人对他的仰望和敬慕,并对此不屑一顾。   这是他一个人的世界,而在他的世界中,他就是绝对的主宰!   小黑哥心里生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恍然,忽然感觉自己刚才在化妆间里一下子不小心被震住的丢人丑态并不算冤。   接着,少年琴声止歇,一个相貌俊秀温雅的演员出场和他对戏。   小黑哥手插裤兜,木头桩子似的站在角落里,根本没有在意那些台词,他只是专注于少年的神情,越看越是眼眸深沉,心底也不由自主地探究起来——这真的只是在演戏?那些情感分明绝无可能有假……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浓眉已经蹙起,只看着那个演员绝对入戏地“愤而离开”,留下少年又变回一个人。   少年盘膝坐在镂空栅栏墙边,微微低着头,如同一尊雕塑,然后他疲惫地动手,缓缓退却宽袍,在晨曦中袒露出肌肉结实的挺拔上身,他抬起头来,脸上还残留些微孤傲的刚强,隐约的愤怒,眼神却有些恍惚的迷茫,与深藏的黯然。   这时候,朝阳从东方升起,倾洒的晨曦越来越多,驱散天地之间的清凉秋意,带来一大片一大片的干净和温暖。   清澈温和的光辉中,袒露上身的英俊少年不言不语,神情也是一变不变,像是没有被暖化的冰雕,在如此安静的画面里,散发出与此情此景截然相反的、让人无可抵挡无法言喻的悲凉和孤寂。   而他右胸缠绕的绷带上,那一片片刺目的血色更是加深了这种沉冷的分量。   镜头缓缓拉远,记录下这一幕反差相容的寂静画面:那个冷峻而英朗的少年,寂静于巨大的镂空栅栏墙边,沉浸在红日初升的清晨外,介于昼夜之间的黯淡色调让人有一瞬间分不清这是新生的早晨还是迟暮的黄昏。   ……   毫无意外的,这一幕仍旧一次通过。   而恰恰正是这一幕,让电影的重量和内涵在影评人眼中几乎更上一层,直言在这里看到了戏中人的灵魂。甚至在两千年第五十三届戛纳电影节首映之后,你问观众有什么看法,他们很多人第一时间想起的不是主角剧情,而是男二号这一段无声无息间感染侵透了他们心脏的情景。   这自然是后话,现在的片场中,直到导演已经吩咐工作人员开始准备第三幕,也仍旧无人胆敢搅扰比以前安静多了的陆宇,便是赶过来化妆的王晓言,在陆宇身边时也有些屏气凝声的温柔。   “演技不凡啊!不过这可不是单靠什么演绎天赋就能够表达出来的感情,他这是在用‘心’演戏,入情入戏,不分戏里戏外,伤人伤己,以前不就有老前辈演戏差点演死的?唉,他小小年纪,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遭遇……”   角落里一个实力不弱却并不红火的老演员和别人轻轻嘀咕,话里面虽然带着几分艳羡,却也不乏怜悯和叹息,表达着一个“长辈”的赞叹和同情。   陆宇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些,安静得像是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其实他真的有点想笑,以他的性情,怎么可能会在刚刚见到仇敌后便伤春悲秋?他只不过比以前更有紧迫感,所以正在利用每一时刻的闲暇时间吐纳修炼,以图壮大己身罢了!   不过,这些却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而且他在修炼之余还轻轻想着:孙云芳等人先不必说,只说那洪西洋,以他的秉性和行为,不可能被许丛文等人接纳,也不可能赶早专门来片场看一个小演员演戏,那么,他是被谁拽来的?他现在还处于意淫中吧,是想虐待调教我?   陆宇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心里却感觉很无语很无奈,他抬手轻轻揉了揉眼角,暗道:洪家的珠宝生意不错,而珠宝要想做大,势必少不了赌石相关……如果当真不知死活,废物利用也是不错的主意,无非换个男人发泄欲火罢了,在没有确定这辈子的爱人之前,节操对一个攻来说可是最不值钱的。   一直到太阳高升才开始第三幕戏——也就是电影中拓跋征在小皇叔离开后,独自抚琴时的回忆,回忆的内容是三年前,那时候朝廷还没有政变,比他大两岁的小皇叔也还是他最亲的亲人和朋友。   这幕戏开始的时候,连陈一海都有些担心陆宇是不是能一下子把悲喜调整过来,然而令他们再一次意外的是,陆宇轻轻松松便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整个人彻底没有了刚才的悲伤深沉,反而焕然一新般显露出隐约的阳光和骄傲!   那种发自内心的轻快和清澈纯粹的锋芒,完全展现出一个只有些心机城府,还没有真正经历过世事的倨傲小太子模样。   陆宇在琼华殿中习武演练,身手矫健,英气勃勃,他气质尊贵,挑着眉头喊“小皇叔”,然后朗声欢笑,笑得意气风发,充满青春蓬勃的少年气息,他黑亮如夜空星辰的眼眸中清澈一片,没有半点忧伤阴影,没有丝毫压抑荒凉。   就像他平日里把锋芒气势尽数收敛一样,这一刻也把先前入戏的情愫尽数掩盖尘封。   这让悄悄看戏的王晓言和曾芳娅都有些目瞪口呆。   如果先前还有人对陆宇怀有一丝嫉妒,那么这一下子,仅存的嫉妒只怕也会消失不见。   小黑哥默默看着身穿太子服装的陆宇,看着那张本来早熟的英俊容颜在王晓言炉火纯青的化妆下的稚嫩模样,他骤然感觉到,无论谁在陆宇身边看破多少层防备和伪装,他们都始终距离真实的陆宇遥不可及。   ……   陆宇拍戏极其顺利,整个剧组都算是受他恩惠而提前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离开剧组时,尤璋过来打招呼,直夸陆宇演得好,然后话头一转,说有没有空一起聊聊演绎心得,因为明天就要外出拍摄外景戏份,没有一个月回不来。   陆宇想了想,还是满含歉意地婉言拒绝,指着小黑哥说:“他重病在身,我手上有家传祖方可以缓解,实在拖延不得,尤哥没看他一大早就哆哆嗦嗦地跟着我,生怕我逃跑似的?”   小黑哥对此并不表态,恍若未闻,一脸的安然沉静。   尤璋则恍然大悟,连忙对着陆宇和小黑哥笑说抱歉,又祝小黑哥早日康复云云。   于是,陆宇在众人各异的眼神中,一如往日般手插裤兜,带着同样手插裤兜的小黑哥,还有老老实实的章齐东,潇洒利落地离开了片场。   进了车中,章齐东才拿出两张名片,递给陆宇说:“小宇,这是洪少爷和孙女士给你的。”   “哦?”陆宇接过来看,一张镶金名片上面写着孙云芳的名字,另外一张也十分考究,赫然印着“洪西洋”三个大字。   小黑哥在名片交递地时候便敏锐地看清上面姓名,隐约猜到是谁,不由微微蹙眉,眼光一转,看向陆宇,正巧捕捉到陆宇眼中一闪而过的讥讽不屑和俯视了然。   陆宇随手将两张名片装进衬衫兜里,闭眼靠着椅背轻声道:“章哥不用理会他们,以后,除了许秧姐之外,无论谁给你打电话找我,只要不是我所签合约中必须要做的事情,都一律推说陆宇死了。”   章齐东一滞,扶了扶眼镜,讪笑道:“这话说的不好听。”   陆宇嘴角微微一翘,没有说话,直至到了新世纪小区,再下车带着小黑哥走进小别墅,章齐东告辞离开,陆宇才再次开口道:“卷袖子吧,这回换右手。”   小黑哥隐约松了口气,也明智地没问“昨天不是说中午再施针么”之类的话,更没有像昨天那样机器化地答应“好”字,只闷声“唔”了一声,便干脆地坐到沙发中,老老实实地将右臂迷彩袖子往上撸卷到肩膀,把整条肌肉刚劲的臂膀都袒露出来,稳稳地搭在沙发扶手上。   陆宇比往日多了紧迫感,现在也无暇欣赏美色,一如昨日般专注地施针驱邪。   一个多小时的沉默中,陆宇累得喘息越来越重,最终还是只收起四针,留下曲泽穴那一针暂时不拔,说道:“我去浴室泡个药浴恢复精神,待会儿给您拔针后,下午三点左右你再过来,我那时再给你施针一次。”   他从卧房拿出干净衣物,一边疲累地往浴室走,一边揉了揉眼睛道:“没意外的话,以后都这么来,早点治好你,我省了心,你也省了罪。”   小黑哥听了突然抬头看他,眼眸沉了沉,诚恳地说道:“不必这么急,这邪症我能挺得住,以后还是一天一次吧,什么时间点我都有空。”   陆宇没理他。   小黑哥沉默了下,又在后面认真说道:“我功夫还成,对各种冷热武器都有掌握,对侦察和反侦察也有涉猎,可以住进你这里么?不会搅扰你的正常生活。”   陆宇一怔,脚步顿住,继而连忙转身,正容朗声地拒绝道:“不能!”   小黑哥只是想要报恩,兼且对陆宇这个人也很有好感,所以才这么提议,却没想到陆宇反应这么强烈,让他一时有些错愕。   陆宇见他神情,也感觉自己的话有点生硬,便揉揉脸颊,温和地笑了笑,挑眉解释道:“一般人的确可以住进来,比如章齐东,但你小黑哥不成,只能怪你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太有型了,唉,你总不能毁容吧。”   小黑哥听得愣住,微微瞪着眼睛张着嘴,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第三十八章   平日里总是一副沉静理智模样的小黑哥,因陆宇几句话而显出罕见的呆滞模样,很明显的,他已经隐约明白了陆宇的话外音。   陆宇看着他,坦然自若地微笑:“你忘了我是GAY,我这里有时会有男人过来找我约会,如果我们亲热的时候,你不小心看见了,那不是挺尴尬的?而且,咱们平时你来我往的,做朋友做哥们都成,很纯粹,我也不会多想,但是你住进我的家里与我亲密接触,那就像是一个大美女住进了你的房间,你说我敢同意么?”   陆宇笑容俊朗,眼神纯粹,轻松地调侃,没有分毫的刻意或不自在。   小黑哥怔了怔,沉闷地“唔”了一声,垂眸不语。   他也不是真的忘了那天陆宇在血衣巷旅馆里说的话,只是因为他实在没发现陆宇有哪一点与他异常,他才不知不觉地忽略了过去,并自然而然地将陆宇当作对他有大恩的朋友。   现在猛地听到陆宇直言,他一时还真不知该说什么应对,直到陆宇转身进了浴室,他才完全恢复了安静沉着,目光轻轻垂着,看着自己袒露的右臂上的金针,想起陆宇刚才拿他和美女比喻,不由得,森亮的眸底轻微地深沉了几分。   陆宇在浴室里放热水,在等待热水将浴缸注满的时候,又向外面淡淡说道:“你放心,我现在有床伴,只拿你当‘正规’朋友罢了,没其他心思,这事儿咱们说开了就行了,用不着尴尬。”   等了等,没有听到小黑哥的声音,陆宇也不以为意,兀自默诵金箔法门,尽全力恢复精气神。   二十分钟后,陆宇裹着严严实实的浴衣,携着浑身的药香,汲着拖鞋走出浴室,准备为小黑哥拔针时,想了想,说道:“下午你再过来的时候,我给你开个药浴方子,你回去之后晚上用温热水泡一个小时,对驱散邪气没有什么效用,不过应该能让你舒服很多。”   “唔,好。”小黑哥心里或许还有几分不自然,但也不因刚才陆宇的坦言而有太多的矫情和避讳,还如以前那般眼眸黑亮地看向陆宇,见陆宇果然比刚才恢复了很多精神,他才垂头放下右臂的迷彩服衣袖。   随后听着陆宇走回浴室的拖鞋轻微拖拉声,小黑哥没有转头,顿了顿,起身安静离开。有些话说开了是有好处,可一旦说出来,势必会或多或少地造成几分改变,至少不会再和以前完全一样了。   下午三点,小黑哥准时走进小别墅,陆宇为他整条左臂施针,因为精气神还未完全恢复,陆宇比往日的温润如玉更多了几分安静宁和,小黑哥见他分明还有疲累困倦残留眼底,心中一动,默默记住。   五点左右,小黑哥拿着陆宇给他开的药浴方子大步出门。   第二天上午他再来的时候,陆宇隐约可以闻到他身上略带苦味的药气。   经过一夜好眠,陆宇精神充足,取出金针,坐到棉木墩子上,拉过小黑哥的胳膊时,轻声问了句:“昨晚药浴泡了多长时间?有什么感觉么?”   小黑哥听了,森亮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他用左手把右臂的衣袖撸卷到肩头紧紧按着,沉声回答道:“泡了一个小时整。泡的时候有点难受,水很热,药也很按着方子来的,却越泡越冷,后来时间到的时候,我身子有点僵了,从浴缸里爬出来的。”   陆宇听得讶然失笑——那你还泡一个小时?   继而微微摇头,感觉有些无奈:我怎么忘了这哥们看着挺精明,其实偏偏有时候会犯傻?不傻能愣生生地以身拦车么?你当身手好就不可能受伤?老话说得好,淹死会水的,打死会拳的!   想是这样想,陆宇却还得面带歉意地说:“是我顾虑不周,我对这阴邪异气也不是了若指掌,本以为给你开的那些药温和无害,即便无用,也能让你好过一点的,没想到弄巧成拙,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泡了。”   小黑哥松了口气,立即很干脆地低声答应:“好,我回去就把剩下的药全扔了。”   陆宇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按住小黑哥肩头饱满硬实的肌肉,寻到穴位后轻轻重重地揉动,心道:是不是如果我现在说,拿刀子放血对驱散邪气有帮助,这哥们也能遵照“医嘱”,老老实实地割手腕?   他抬眼看了看面前这个眼神炯炯森亮的青年,心下蓦地恍然:这家伙其实心底有数着呢。   ……   陆宇对待为小黑哥施针散邪一事,心里有着明确的步骤,他以左前臂、右前臂、整条左臂、整条右臂的顺序来谨慎处理,接下来不是上半身,而是双腿,和对待臂膀一样,也将分为四步进行,一天两次,循序渐进,将小黑哥体内的阴邪异气步步蚕食。   所以,陆宇将小黑哥两条臂膀的阴邪异气都尽数驱散之后,满意地揉了揉太阳穴,转身时道:“下午来扎左小腿和左脚,记得把脚洗干净,多打点肥皂。”   小黑哥“唔”了一声,看到陆宇比第一次为他施针后更加黯淡的眼眸,他心窝里莫名的惭愧和暖和,这让他向来坦荡无挂碍的心怀有些不自在,终于忍不住张了张嘴,道:“你……”   陆宇却很有默契地在他说话之前就挑眉笑他:“不必多说,我为你施针的确是累了点,其实对我练功也极有帮助,不然你以为我很傻么?”   陆宇是个爱笑的人,不论是精神旺盛时还是疲累困乏时,笑起来都十足的俊气,对于这一点小黑哥早已了解。   现在看着陆宇脸上漫不在意的微笑,小黑哥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浓眉,但也只能闭上嘴巴“唔”了一声,最终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只沉声道:“下午会洗干净脚的,我待会儿就去足浴中心修脚。”   陆宇听得笑容变大,感觉这家伙的确有那么点可乐,对他的态度也恢复了两分随意。   于是,当小黑哥又一次看点准时过来,坐进沙发中,询问的看向陆宇时,陆宇便冲他轻笑着示意:“脱吧。”说完才发现这句话有点歧义。   好在小黑哥似乎没作它想,立即麻利地抬脚,脱掉崭新的黑军靴和鞋袜,把裤腿卷到膝盖上方,又将小腿翘在棉木墩上,等待腿部的第一轮施针。   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脚心穴位是能够直接对应人体五脏六腑的,可以说,一个人的脚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就如同他那么个人。   小黑哥的脚掌厚实宽大,麦色的肌肤,修正得干净,脚趾和脚掌的轮廓也板板整整,看上去像是从钢铁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和他这个人一样,透着一股子端正阳刚的劲头。   让人看到之后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人走路的时候肯定特别稳当。   ——看脚如看人,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也还真有点小性感,可惜咱爷们没有恋脚癖。   陆宇挑挑眉毛,淡淡笑了一下,很奇异地没有半点歪斜心思。   他是真的打算交个正经朋友了。   ……   小腿和脚掌的穴位都好说,对于男人来讲小腿和脚掌只怕比手更不需要节操感。但大腿就不一样了。   当两条小腿和两只脚掌都施针之后,又一次施针时刻到来,小黑哥把裤子撸卷到大腿根部,将整条健壮长腿都袒露出来,被陆宇按捏那几处接近他胯下部位的穴道时,他终于不能在陆宇面前继续维持放松和沉着,整个身体都不自禁地绷紧,以致大腿分明的僵直。   ——紧张个屁,老子又不是要上你!   陆宇微微皱眉,说了句“放松”,然后换了个远离他裤裆的穴位揉按,但这还不行,仍旧越是碰他,他越是肌肉绷得硬如钢铁,这如何识穴下针?   陆宇面色逐渐冷淡下来,松开手抬眼看他,轻轻道:“看你前两天脸上没有异色,还以为你也不在乎性向问题,能够继续和我做朋友,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了。其实,你根本不用这么紧张,我是GAY不假,但也不会对每个男人都发情,你何必把我当成色魔来防着?”   小黑哥听得脸色微变,浓眉紧紧皱起,连忙道:“没有。”   他看着陆宇,神色沉静坦荡,漆黑森亮的眼眸也没有躲闪,沉声说道:“我没有防你,也不是专门针对你,我也很认真地拿你当朋友,甚至当恩人。只不过我一个人惯了,从来没有和谁这么接近过,一时半会儿的,真有点控制不住,就像是身体的条件反射。”   陆宇微感讶异地看他,见他神色隐约紧张,并非说谎,便沉默了一下,收起金针道:“也好,那就不扎大腿,接下来你任由五脏六腑中的邪气散逸到四肢,我再为你故技重施,只扎双臂和两条小腿以及脚掌吧。”   说着站起身来,又道:“这样也有好处,一来无需脱衣服,免得咱们尴尬;二来也是徐徐图之,以防施针于你的胸腹大穴时,万一邪症有变会伤到你的五脏六腑。这样最是妥帖,只不过多费点时间罢了。”   说完,他翘着嘴角,温和地摆手道:“你走吧,我要休息两天,真有点受不住了。你什么时候感觉身体内的邪气散逸到四肢,什么时候打我手机报备,咱们再约时间。”   然后径直踱步,悠然自在地往卧室走去。也不去看小黑哥会什么样的神情和反应。   ***   接下来的两天,小黑哥没来,陆宇也安安心心、足不出户地修炼金箔法门,自始至终都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打搅,但就是因此,他心里头才越发奇怪:那个洪西洋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   当晚,他正打算自己做饭,许秧突然给他打来电话:“小宇,明天是周末了,我和姐妹去骑马,你来不来?”   陆宇知道许秧的家里有什么人,外面又有什么朋友,不愿去瞎凑热闹,便笑着回绝道:“许秧姐,我可是标准的大老爷们,你们女儿家戏耍,叫我去做什么?当保镖也轮不到我不是?再说,万一你的哪个朋友相中了我,你说我该怎么应付?这话可不是开玩笑,你知道我的‘魅力’。”   许秧似乎心情很好,不理会他的轻笑,只道:“不止女生,还有男生,我给你介绍个人,也是GAY,俊秀温柔,干净年轻,混血儿,比那个老男人吴胜建好一百倍一千倍。而且,意大利导演阿道夫?德卢卡这回来中国,要拍摄一组同志公益MV,他是演员之一。”   陆宇忽略掉后面那句话,张了张嘴:“给我找情人?”皱皱眉头,赶紧说道,“别,许秧姐,我这个人有点残暴,就喜欢吴叔那样的类型,够爷们,可不乐意抱什么乖巧温柔的,会有罪恶感,而且我现在正练童子功呢,不宜破戒,也不愿演戏太紧迫,咱们以后再聊,我挂了啊。”   他说得干脆,不理会电话里许秧一连串“你是童子吗你?别挂别挂”的急声呼唤,把话筒一放,想了想,也没想起来能让许秧给他介绍的人是谁。   刚要转身,电话铃声又响起来,他暗叹一声,拿起电话,略显无奈地道:“喂?”   却不是许秧,而是一个有点冷漠的男声:“陆宇是吗?我是白庆,夜为非酒吧的店长,想请你周末晚上来酒吧驻唱,有位客人点名要听你的轻唱,价钱好说。”   陆宇迅速收敛心情,微微眯了眯眼,问:“点名的客人是谁?”   白庆淡淡地道:“不必多问,你的工资还没来结算,我给十倍,不要还价,否则……”   陆宇不等他说完,突然轻轻笑道:“滚。”   放下电话,没过三秒,铃铃铃的噪音又一次袭扰耳膜。   ——周末前的晚饭点儿果然是电话的高峰期!   陆宇皱眉,拿起电话,白庆听不出感情的声音传来:“刚才那个字你收回,如果不来,明后两天绝对会发生让你后悔一辈子的事情,再有,孟欣源那笔帐我一直记着,看在许秧的面上没找你算,你以为打了我的人,哪怕是我不要的人,真能那么简单收场?你掂量掂量自己算是什么东西……”   他不提孟欣源还好,一提起来陆宇心中就有气,再听他恶人先告状,陆宇真被他给气乐了。   “这话有意思。白店长在X市有头有脸,这么在意的客人,想必很不简单,是黑道,还是官员?我陆宇的确人小言轻,但我至少能比你这位显贵宠儿活得长。”   陆宇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淡淡地笑道,“据我所知,白店长换情人换得极为频繁,而且最喜欢孟欣源那种高大俊气、体力充足的小青年吧?我很好奇,你一个不知被多少男人上过的纯零,却整天扮冷装纯一,很有意思么?至于你要找我算账,那就别用口头威胁,装逼不恶心,装逼装到你这份儿上,就实在让人替你难为情了。”   电话挂上,陆宇安静地等了等,确定再无电话打来,他才手插裤兜离开,神色有些淡淡的,心海古井无波:点名的人,应该不是那家伙吧,难道还能因为不甘心被吓跑,想要回来找场子?   “铃铃铃……”   “靠!”   陆宇蓦地转身回来,猛地拿起电话,用眼扫了眼电话号码,瞬间恢复礼貌,轻轻道:“喂,你好。” 第三十九章   陌生电话那头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温润而且礼貌,说着一口生硬别扭的中文:“你好,请问是陆宇先生么?我是泰伦斯?隆巴迪。”   泰伦斯又是哪个?   陆宇心下疑惑,微微笑了笑,说:“是我,请问你有什么事么?”   对方感受到他的温和态度,隐约轻松了些,有点费劲儿地慢慢说道:“许女士告诉我,她刚才和你提到了我,还说你想和我聊一聊,让我给你打电话,我担心有没有打搅到你。”   听他这么艰难地你来我去,陆宇几乎替他感到牙疼,但也立时明白过来,这个泰伦斯就是许秧想给他介绍为情人的混血青年了。   陆宇皱皱眉头,不愿把说话重点放在“人物”上,以免牵扯到“情人”话题,轻笑一声,道:“没有什么搅扰的,刚才许秧姐的确和我提起过一位绅士,又说起意大利导演阿道夫?德卢卡先生来中国拍摄MV公益短剧的问题,我想,国际化公益MV对演员的要求比一般电影高很多,我只是一个刚出道的小演员而已,所以没敢多说。那么你是MV公益短剧的主角之一么?”   名为泰伦斯的意大利混血青年温柔地“嗯”了一声:“我是其中一部的编剧和主角之一,许女士看了我的短剧本,一直向我推荐你做第二位主角。你知道,这是有关男人同性恋爱的公益MV短剧,有两位男主角的。”   他顿了顿,又隐约不好意思地说,“我看过你的照片,现在再听到你的声音,感觉和剧情很适合,你愿意去试镜么?”   陆宇挑挑眉毛,话到这个份儿上,又有许秧在其中……他没有迟疑地微笑:“那将是我的荣幸。如果不冒昧的话,我会听从许秧姐的安排前去试镜,只希望到时候不会让你感到失望。”   泰伦斯在电话里松了口气,语气愉悦地说:“好的,我很期待和你的见面。”   又谈两句,电话挂断,陆宇默默沉吟:许秧姐啊许秧姐,你的良苦用心,让我说什么好,本打算在《太皇陵》剧组外出的一个多月里全心练功的,这回只怕又不得闲了;不过演绎各类人生,对我来说,的确越来越有吸引力,不忍拒绝。   “铃铃铃……”   紧随而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他的思维。   陆宇呆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看看日期和时间——今天是电话日吗?好像没有电话日这种节日吧……   低头看座机上显示的号码,又是陌生人的,他没脾气地轻轻拿起来,温和地问:“喂?”   男人浑厚低沉的声音汇聚成一串轻佻的调笑:“阿宇,你的电话怎么老是占线,在给谁打电话?不会背着我偷男人吧。”   是郑毅。   可是,怎么会是郑毅!   陆宇眼眸一缩,心头微微跳了一下,随即莫名的升起一股分不清是憋闷委屈还是暴躁凶狠的怒气来:是哪个猪油蒙了心的神佛看我现在过得太轻松太自在太愉快,又把这催命家伙扔过来砸我!爷们重生一次想远离上辈子纠葛,下定决心要好好活这一回我他妈容易吗我!   他一瞬间几乎咬牙切齿,却迅速收敛起情绪,礼貌十足地冲着电话说道:“请问您是?”   电话那头的郑毅语气一噎,没好气地道:“不记得我?草,你小子包还在我这里,里面的户口本和写剧本的记事簿都不要了?户口都跟我了,你这个人却不记得我?这些天演皇帝演上瘾了是不是,啊?!”   紧接着话头一转,放轻了声音哼着问,“没想到你这么能演,那天在车里的话是不是都在耍老子,嗯?”   陆宇顿了顿,仍旧礼貌而生疏:“原来是郑二少,如果你愿意把包还给我的话,派人送到星航娱乐公司就行了,而且,我和郑二少总共也就见过两次面,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胆敢戏耍您这种大人物。”   “嘿!听听,老子不发威,看把你能耐的!”   郑毅沉声低笑,脾气似乎比前几次好了很多,浑厚的声音也容易让人醇醉,“放心,我之前出去逛了大半个月,回来又休息了五六天,现在事儿都处理差不多了,心里头也全搞明白了才过来找的你,这就说明我没打算跟你这狡猾小子计较。”   话到这里顿住,郑毅似乎发现自己的语气太亲密太温柔,下一句话陡然变得强硬起来:“你小子给我听好,老子是怕给你牵扯上什么大麻烦才没去找你,你明天晚上按时到夜为非来唱歌给老子听,这样一切好说,否则别怪老子直接上门把你绑了要初吻!听到没?”   “很抱歉,郑二少,这恐怕不行。”   陆宇握紧电话,忍着想要摔出去的冲动,眯眼暗想:看来白庆那短命淫娃刚才说的点名贵客就是他了,这究竟怎么回事儿?他想戏耍小男孩,哪里找不到俊美的?怎么偏生逮着我不放?   他如此想着,语气更为疏离了些,明显冷漠下来,“我签约星航娱乐之后,对演戏和唱歌都十分热衷,需要在家里练戏练唱,还请了一位朋友在家里教我功夫,刚才许秧总经理又打电话说明天要我去试镜意大利导演阿道夫?德卢卡的MV短剧……”   “别说这些没用的推诿的废话!”   郑毅不耐烦地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想要和朋友出门,什么时间挤不出来?我知道咱们现在还陌生,但相处长一点不就熟悉了?说吧,我要追求……不,我要成为你朋友的话,需要为你做什么?尽管说,还有什么老子办不到的?!”   ——还有什么你办不到的?   陆宇听得真想放声大笑。   他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心情早已平淡下来,维持着“漠然”的温和,轻声道:“郑二少,我是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纠缠的,不过既然你说到这里,那么我也实话实说。在我认为,一个人是否能与我做朋友,并不需要他特别为我做什么,只需简单地交流和稍许相处,感触到对方真正的秉性和品行,便可以确定是否值得交往为友。”   他淡淡而迅速地道,“然而经过前两次的接触,我对郑二少你不仅没有好感,反而极为排斥,对此我也感到很抱歉,并不是说郑二少品行不端,只可能是八字不合吧。总之,为了不让你我双方继续困扰下去,那么,麻烦郑二少告诉我,我陆宇到底哪一点吸引了你,你说,我改,成不?”   郑毅听得咬牙切齿,再也容忍不得,瞬间火爆起来:“你他妈……”   不等他一句话骂完,陆宇“啪”的一声挂断电话,想了想,连电话线也拔了下来。   他眼底沉沉如冬湖,踱着步子离开座机电话:这回谁还能打进来,爷就真服了他!这电话闹腾的,晚饭还没吃呢!   ***   蓬仙私人会所最高层的唯一一间VIP贵宾套房里,郑毅把骂到了一半的话又噎了回去,气得五脏生疼,抬拳狠狠砸了一下茶几,将被挂断的手机握得咔吧作响,却没再发脾气,只自阴沉地低语着:“命数注定的东西,你这无知的小东西也想逃?你这辈子都会是我郑毅的,你能逃到哪里去?真他妈欠收拾!”   静了静,他拿起电话问:“阿海,那个带着幼崽来相亲的傻叉娘们滚蛋了没?”   阿海小心地回答:“二少,属下刚才问过,他们都还没有离开,老爷留他们在X市度假,他们好像要参加过老爷的寿宴以后再走。还有,孙云芳女士时常去夜为非酒吧,目前确定,她和白庆先生是有些暧昧的朋友。”   郑毅愣了:“草!她也太贱了点!连白庆那种家伙都勾搭?”随即又想:那女人绝对不是蠢的,她有什么图谋?   阿海请示道:“二少,还要派人保护新世纪小区那位吗?”   郑毅脸色一沉:“不用,也不必盯着,你给我小心些,这个时候老头正想卖我联姻呢!你他妈别让老头抓到任何他的把柄!”   阿海唯唯诺诺:“是,是,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   陆宇不知道郑毅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他,虽然理智地想来,应该是自己不知道哪里吸引了郑毅的兴致,但心里面还是不自禁地隐约蒙上一层恍惚,仿佛这是前世孽缘蔓延过来的纠葛。   他轻轻晃晃脑袋,不去细究那些莫名其妙的情愫,想起两天都没过来的小黑哥,不知道他体内的阴邪异气是否已经蔓延到了四肢,也不知那些邪气是不是会有其它变故。   又想起吴叔,脑海中便浮现出吴叔衣衫不整的健壮麦色体魄,回忆起拥抱和抚摸他赤裸身躯时的温暖结实的触感,心底不由微微一热,积压几日的欲火升腾起来。   但他转眼想起刚才那几通电话,立即理智地把欲火尽数压下。   他以前没想过郑毅会继续纠缠,毕竟上辈子的郑毅在二十来岁时是实打实风流花心的二世祖,而且感兴趣的对象都是美貌女郎和当红女星,谁知道这辈子郑毅怎么会一下子转性了!   ——那家伙在X市飞扬跋扈,虽然以他的傲气不至于在小事情上做小人,但谁知道他对我的兴致到底是玩玩而已,还是激起了男人的好胜之心?若是前者还不足为虑,一笑而过罢了,但假若真是后者,那么无论他为什么对我感兴趣,以他这个人的恶劣脾性,只怕吴叔都会遭殃……   陆宇想到此处,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禁咬牙暗恨。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继续凝神沉思:即便这些不提,明年就是两千年,第五十三届戛纳电影节是个重要的时机,《太皇陵》要在那时首映,几个同志公益MV短剧也要到那时公映。   《太皇陵》中小皇帝与小皇叔在亲情之外若有若无的暧昧,同志短剧更不用说了。而在此之前,还有他初中时写给沈季明的那一封早已散漫于外的情书。   演艺圈里面,性向比肥胖还要难以掩盖,陆宇本来也没打算死瞒,看许秧如此安排和为他争取,想是早就为他计划好了发展蓝图……如此一来,他自己是没什么,可是再和吴叔牵扯下去的话,只怕会把吴叔牵扯得不轻!   陆宇想罢,遗憾地叹息一声,拿出手机,拨打吴叔的手机号码:虽说总有这么一天,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电话里传来低沉温厚的大提琴彩铃声,陆宇等了好一会儿,却无人接听。   他拿着手机在客厅里抱着臂膀缓缓踱步,凝神思量片刻,再拨过去,电话很快通了,里面传来男孩清脆而礼貌的声音:“喂,您好。”   陆宇怔了一下,温和笑道:“你好,未来的小初中生,没去写周末作业?还记得我不?”   男孩愣了愣,马上高兴地笑起来:“哥哥好,我记得你,你就在精品店前面超级帅的那位嘛,我当然没有忘,你是要找我爸吗?他在修空调呢,我这就去叫他吗?”   陆宇被他轻快的笑声感染,不在意地道:“不用,你帮我转达就好,就说陆宇最近找到了新的酒友,以后不会再陪他喝酒了,也希望他以后多顾点家庭,少沾酒为妙,不过以后需要帮助的话,尽管打过来。”   男孩疑惑地“哦”了一声,流利地重复了一遍,没有差错,看起来是聪明的。   “好了,就这样,再见,预备初中生。”   手机那头传来男孩的笑语:“哥哥再见。”   陆宇收起手机,看看挂钟,摇摇头,卷起袖子走到厨房,围上围裙,开始给自己做晚饭。   但很快手机便响了起来,陆宇擦干净手,掏出来看看号码,意料之中,是吴叔。   吴叔的声音很不平稳,甚至有点罕见的冲动,陆宇刚按下接听键,就听到手机里吴叔强自从容却微微颤动的声音:“小宇,你,你是要和谁谈恋爱相处了吗?”   陆宇的语气温和如旧:“不算是。”   吴叔一下子激动起来,有些压抑不住的委屈和属于男人的怒意:“那我是做错了什么,小宇,你说出来,我马上改正……我,我已经听你的,几天才给你打一次电话,也没敢疏忽家庭孩子,到底是哪里错了,你告诉我行不行……”   陆宇一怔,微微垂眸着背靠橱柜,一时默然无声。   吴叔没听到他的声音,那一丝隐晦的怒意立马抛得无影无踪,急忙道:“小宇,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你年纪相貌身材才华全都无可挑剔,不缺钱,不缺事业,不缺未来,简直什么都是完美的,我也有自知之明,没敢对你要什么奢求,只是做个朋友而已,你说怎么样我就怎么样,可是现在,唉,小宇,你是怎么想的,能跟我说一说心里话么?就是要杀我,也给我个理由不是?”   陆宇没说话,他抬手按按自己的心窝,心跳均匀如常,古井无波。   他自嘲般扯了扯嘴角,嗤笑自己果然铁石心肠了,怎么能够在想发泄欲望的时候那么火热,而一旦理智起来又变得这么冷硬?这样儒雅成熟的健壮男人在跟前焦急地伏低做小,竟都不能使心头感动分毫。   当真不知道是沧桑了还是残忍了。   他声音平和:“吴叔,你在哪里?”   吴叔听他说话,连忙道:“在我家楼下的车上,车子已经发动了,我想过去,咱们当面说一说行吗?你放心,家里头我一直安排得很好,只说你是星航娱乐许总经理的亲戚,和我公司的生意密切相关。”   陆宇对他的理由不置可否,只轻声道:“你不用过来,我恐怕有点小麻烦,你现在听我说。”随即平静地说出一个复杂的路线,又说,“你依照这个路线走,到那里等我,我吃过饭再接你,咱们去血衣巷找个安静地方谈。”   他如此小题大做的防范,一来是要加深吴叔本身的顾虑,待会儿也好说话;二来万事小心一些总不会是多余的,以前几次没引人注意也就罢了,现在不知是不是已经被郑毅盯上了,他陆宇自己不怕,可事关吴叔这个无辜者,他怎么也得负起责任来,否则以后吴叔真的被郑二少迁怒,随时都可能被人折磨个遍体鳞伤,那又算个什么事儿!   “不过多绕几个弯儿而已,没什么麻烦吧。这个时间还有几班公交,你先吃完饭,然后坐公交车过去等着,就这样,待会儿见。”陆宇说完,将翻盖手机一合,继续做饭,民以食为天。   另一头的吴叔果然被陆宇郑重其事的防备吓了一跳,却还没来得及问,电话已经挂了。   其实,抛开那点欲望来看,吴叔可以说是一个成熟而理性的男人。说得再确切一点,他是一个秉性圆滑,历经世事之后变得更为明智的中年男子。   他是个GAY,年轻时却娶妻生子,到如今事业有成,一直都活得风流快活,而且从来不曾干扰过家庭和睦,可见他的心怀气度和手腕能耐。   再看现在,尽管他对陆宇渴望至极,甚至越来越生爱慕温存之心,但他依然能够克制住自己,每隔四五天才打一个“想喝酒”的电话过来,虽说里面有陆宇的要求,却也足可证明他本身的明智和理性。   而陆宇也恰恰因为看透了他的为人秉性,当初才没有拒绝他,否则换一个明显会死缠烂打,容易热血上头,经常分不清理智,甚至有可能思想极端的家伙,你看陆宇会不会压上去?   陆宇简单地炒两个菜,炒菜时给章齐东打了个电话,让他把公司分派的车开过来,再将他打发走,自己则从容迅速地吃饭,然后洗过脸,刷过牙,出门开车离开了新世纪小区。   就在他开车离去的时候,小区大门的保安室内,一名中年保安随便找个理由走出去,在僻静处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电话过了一下会儿才接通,中年保安的态度立即卑微下来:“喂?是,呵呵,是我是我,您让我看着的那个人刚刚开车离开,银白色大众汽车,只是看着与一般车型不一样,除了前挡风玻璃之外的车窗都是单向,看不到里面,哦,车牌号是……” 第四十章   陆宇在纵横交错的公路和小巷中穿行,熟练地绕出一个有一个无规则的小圈子,确定没有任何人在后面跟踪,他才七拐八拐地来到郊区一个稍显落后破旧的小型公交车站,进去兜了一圈,出来时已经神不住鬼不觉地捞起了等候良久的吴叔。   吴叔坐在车后座,被陆宇的举措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压抑和怀疑,他想要通过后视镜看看陆宇的脸色,却因车里没有开灯,黑暗一片,怎么看都看不清楚,他张了张口,声音有些低哑:“小宇,我……”   陆宇没等他说完,平和地笑道:“吴叔,先等一会儿,等我把车停了,再跟你详细地解释,咱们不管如何总归是朋友,我还不至于敷衍了事。”   吴叔声音一顿,温柔道:“好,不急,你慢慢开。”   陆宇没再说话,他把车绕得令人眼花,最终熟练地开到血衣巷。   血衣巷里面胡同无数,有的宽阔笔直,人来人往,连同到外面最繁华的闹市;也有的歪七八钮,连路灯都没有,不知巷子尽头是何方神圣的狗窝;更多的则是路灯黯淡得还不如星光,行人稀少,安静寻常。   陆宇把车停在血衣巷里一条偏僻道路的一侧,距离前方的路灯很远,几乎没有光亮能够照过来,车内近乎完全的黑暗。   这辆车在许秧指派给他之前被改装过,机动性能强大,外面的嘈杂也丝毫搅扰不到车内。于是熄火之后,轿车中的黑暗氛围又添了几分宁静,只余一轻一重的两个呼吸声。   陆宇也不解开安全带,就这么倚着驾驶座从容坐着,随时可能开车离开似的,看着灯光黯淡的巷子和两旁的高墙,轻轻开口:“吴叔,你也知道我之前在演《太皇陵》的皇帝拓跋征……”   “是,我知道。”吴叔的声音醇厚低沉,稳重之余又藏着隐晦的紧张。   陆宇便从《太皇陵》里小皇帝和小皇叔的暧昧情愫说起,提到今天的同志公益MV短剧话题——说是过去试镜,其实以他的实力和许秧的安排,拿下短剧角色完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接着又说起即将到来的电影节,最后说到许秧为他精心勾画的发展蓝图。   他的声音平和安宁,一点一点地说清楚,实实在在地没有隐瞒。   吴叔知道好歹,他安安静静地听,两只大手抓紧了自己的膝头,手里有热汗,心里却一分一分地凉了下来,只自怔怔地想着:原来他没打算隐瞒性向,他进娱乐圈怎么能不隐瞒性向?到时候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涌来,他能够得了吗?而且这样的话,我又如何能再靠近他……   陆宇有星航娱乐老总扶持,要想红火,在他看来简直指日可待,而他吴胜建区区一个小公司老板,即便有点钱财又能怎么样?一旦被牵连上当红明星的性向漩涡,那就事情大条了!他的家庭,他的事业,都要面临毁灭。   最重要的是,他的儿子……吴正星,那是他这辈子的希望,是他爱逾生命的亲骨肉,他怎能容忍那么纯真欢乐的孩子心头蒙上阴影?他宁愿去死!   他猛地咬牙下定决心,心里却只觉堵得慌,噎得难受——这毕竟是他理智了小半辈子之后唯一的一次情不自禁和倾情如火,比那些小青年口头上挂着的爱情更要深刻,否则他纯攻了二十年,凭什么放下尊严和身份倒贴?   只没想到他刚刚被这把火烧得浑身滚热,却当头来了一桶凉水往下泼,任凭他经历过多少世事磨砺,此刻脑袋里也是一团乱麻。   他使劲儿喘了两口气,看着驾驶座上如钢如玉的少年轮廓,心里还有最后一分挣扎,他艰难地开口:“小宇,到那个时候,还有大半年,我们还能再相处一段时间不是?我以后尽量小心点儿……”   陆宇目力极佳,通过后视镜看着他,硬着心怀无视他脸上的苦涩,缓缓摇了摇头,温雅地说:“何必冒险,我陆宇寻常并不会把谁当朋友,吴叔你算一个。我上次在纸上的留言并没有假,我能杀人,也能救命,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下,还是跟吴叔提起郑毅。   从在许秧办公室里的掐烟冲突,说到血衣巷的破门而入,最后说:“那天我坐在咖啡屋里休息,就是刚刚被他打了一拳,出来后才遇到了你。我没想到他会再次纠缠过来,我对他虽然不感兴趣,但是,如果他迁怒的话,我现在的能力不足,只能保护自己罢了。”   吴叔听完,终于颓然抬手,用胳膊挡着眼睛,靠在后座上一动不动。   车内沉寂无声。   陆宇也不声不语,静静地靠着座背,轻轻地看向前方远处的路灯。   昏黄的灯光柔和得跟水雾似的,路灯下隐约还有初秋残存的飞蛾笨拙地往灯上飞撞,冗长的巷道空无一人。远处的光亮照不到这里,衬得车内越发黑暗。   “小宇……”   吴叔突然开口,声音又干又哑,他缓缓坐正身体,胸膛剧烈地起伏,目光灼灼地盯着陆宇看,好像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彻底燃烧了起来。   陆宇明白他想做什么,本来就一直在等着,车内甚至早就准备好了一些东西。   他没有回头,直接伸手解开安全带,再侧过身体,手按在车座上轻轻一跃,矫健优雅得像只豹子,落地无声地闪身到后座。   吴叔见他没有拒绝地靠近过来,呼吸陡然粗重,像是刹那间把一切都抛开了,又像是死死抓住最后一更稻草。   他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陆宇,粗壮的臂膀力量大得出奇,两根铁棍似的把陆宇死死箍在宽阔胸怀中,简直要把双方揉成一体。   陆宇也环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头,稍稍用力,两个人相贴着倒在后座。   吴叔仰面而倒,毫无反抗,略厚的嘴唇细密地亲吻陆宇的耳垂,呢喃不清地低呼他的名字:“小宇,小宇……”   “我在。”   陆宇趴在吴叔厚实的胸膛上,伸手挤入两人之间,灵活地解开他的腰带,一手将他的衬衫和背心往上扯,一手抓着他的腰带把裤子往下拽。   吴叔双臂仍是紧紧搂着不放松,在怀中年轻宽阔的脊背上抚摸,同时配合地抬起身体,珍而重之地含着陆宇的耳垂温柔地吮吸,无尽的爱恋和柔情随着他的粗喘而低呼出来:“小宇,我舍不得阿……怎么能舍得……”   陆宇没有回应,只用右手在吴叔饱满弹力的光滑臀部用力揉捏,左手则探到他的胸膛,肆意抚摸他健硕结实的温暖胸肌。   “唔,小宇。”吴叔被挑逗得越发情动,下半身那物硬得撑起裤裆来,顶在陆宇身上。   陆宇突然用力,一把将他按住,双臂按在他两块方面包似的厚实胸肌上撑起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底逐渐充斥起暗欲浓重的邪火。   吴叔衬衫完全解开,紧身背心也被扯到后脖颈勒着,把两块胸肌勒出更饱满的方块形状,和六块硬朗腹肌连在一起,显出体魄的强健,他的裤子已经被褪到膝盖,壮实的身躯从肩膀到膝盖近乎全裸,只剩下三角内裤被裤裆的硬物高高地撑着,轻薄的内裤布料也掩盖不住其中的轮廓。   “吴叔,你不介意的话,我陪你玩个游戏吧。”陆宇的声音轻微而火热,满是温和纯良的诱惑,说话时,左手捏住吴叔胸大肌上的硬粒揉捏,右手则直接伸进吴叔内裤中,用力地握住那根滚烫的硬物,狠狠一握,把持着掏了出来。   “啊……”吴叔被他掌握住身体两个最敏感最私密的地方,完全没有反抗能力,他喘息越来越粗重,宽厚的胸膛剧烈起伏,迷蒙着眼睛,伸出双臂还想抱住陆宇,嘴里哑声说道:“我不介意。”   他挺起下半身配合陆宇的捏弄,咽着唾沫,展现着心底最深处的温柔和热情,突然破釜沉舟似的低语一声:“小宇……干我!”   来自浑厚声音的邀请,让陆宇听得呼吸一滞,双手猛然用力。   吴叔上下两处被捏握得快感冲袭大脑,闷哼一声,竟又挺起胸肌,破罐子破摔一般干哑着声音向陆宇恳求和挑衅道:“小宇,今晚干死我吧!”   陆宇呼吸加重,眼冒暗光,嗜血地舔了舔嘴角:“如你所愿。”双手迅速将吴叔的眼镜和全身衣物扯下来,团成一团扔到前面驾驶座,再扳过吴叔精赤的身体,让他跪趴在车后座上,然后探手向后座一角不起眼的小袋子,从里面掏出一团拇指粗的麻绳。   陆宇手法老练,近乎蒙骗性地将吴叔双臂绑缚在背后,把他的胸肌、腹肌勒出更深更饱满的形状,甚至连吴叔胯下那根滚烫昂扬的硬物也被力度适中地勒住,越发显得刚强抖擞。   吴叔温顺地配合,很快上半身就再也不能动弹分毫,只剩下一双腿因为需要叉开还维持着有限的自由,他在陆宇的手法和力量刺激下,头一次感受到如此刺激的兴奋,不禁血液沸腾,满脸充血,喉咙中连连发出男人的快感闷呼。   陆宇目光有神,在黑暗中欣赏吴叔被死死绑缚住的模样,见他身躯不停地扭动索求,才再次从背后抱住他,趴在他宽厚的肩头,啃咬舔舐他的肩头肌肉,双手也分工出来,一只手在他被麻绳勒得鼓鼓发胀的胸肌上抓摸,另一只手则攥住他胀得硬如钢铁的硬物,两只手同时有节奏地动作。   吴叔被陆宇束缚得动弹不得,又被他以这样像是摆弄玩偶似的姿态蹂躏,身上的敏感点和周身刺激性欲的穴位更是都被重点按摸,很快就兴奋得欲火焚身,哪还忍得住?只是片刻便有些神志不清,闷吼着泄了出来。   “这才刚刚开始,吴叔,你最好不要太兴奋。”陆宇低沉地说着,舔了舔嘴角,用手挡住吴叔硬物的喷射,再全都抹向吴叔双臀之间,伸出两根手指掏摸他那出紧致热烫的通道,把简单的前戏做足,才带上安全套,缓缓而坚定地挺进。   若在以前,吴叔还能用臂膀撑住身体,但他现在被绑了个结实,只能全凭陆宇一双手把持和掌控,真真是没有半点自由了。   尤其在这狭小的车内,吴叔身材强壮,便有些伸展不开,他臂膀被绑着,被陆宇摆出各种不堪的姿态狠狠冲刺,时而以头拄着车底板被陆宇倒提着冲刺摇晃,时而全身的重量都被身后的通道支撑,每次被撞得太深入,他想要躲闪都躲不得。   他被欲望冲卷,根本记不得还在车上,只扯着嗓子大吼大叫,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稳重儒雅的成熟男人模样?他慢慢被无尽的激情和欲望卷进快感的漩涡,身体时不时被陆宇掐摸冲撞得痉挛颤抖。   不知过去多久,吴叔已经没有半点理智,先前的恳求和呻吟变作哭腔,后来竟当真被陆宇干得哭了出来,眼泪流了满脸,轮廓阳刚的成熟模样扭动着身躯呜呜咽咽地挣扎哀求,声音断断续续,肌肉鼓鼓的强壮体魄上满是牙印和青紫的掐痕。   “吴叔,你求我干死你的,现在想要反悔?那就再跪下来求我,求我饶恕。”   陆宇浑身大汗,精力旺盛持久得如同神祗,在疯狂征伐的同时,沉沉喘息着诱惑。   吴叔没有理智,百依百顺的服从,但他双臂被麻绳紧紧绑到了背后,如此挺着胸肌战战兢兢地跪求,浑浑噩噩地用口舌服侍,只不过更在陆宇心头火上浇油罢了,怎能逃得脱?旋即又被陆宇一把公主抱,直接往裤裆压下来!   吴叔后方直接被刺入深处,浑身肌肉蓦地痉挛一下,似是痛苦似是快乐地呜咽一声,沉沦进下一场欲望漩涡。   陆宇直到吴叔昏死过去,才缓缓停下动作,他累得胸膛起伏,汗水从他匀称宽厚的光洁胸肌上流淌下来,流到轮廓硬朗的腹肌上,再一滴滴落到吴叔痕迹斑驳的小腹。   “很多工具都没舍得对你用,仅仅一根绳子你就受不了了,你还敢让我‘干死你’?”陆宇松开吴叔身上的麻绳,微微翘着嘴角,缓缓地低语。   吴叔昏迷着,原本硬实强健的男人躯体瘫软得像是一堆棉垫。   陆宇温柔地看着他,在他身上的绳痕和穴位筋骨上揉捏按摩,片刻后再次抱住他,轻声道:“我知道你醒了,吴叔,你刚才被绑得累了吧,我们再活动活动。”   吴叔只剩呼吸的力气,迷迷瞪瞪地想要哀求,却连理智都提不起来,哪还有说话出声的余地?旋即又被陆宇冲刺进去,浑身轻微一颤,喉咙里模模糊糊地“唔”了一声,再也没力气和理智动弹,瘫软着任由陆宇进行又一轮折腾。   银白色大众汽车在血衣巷这条街停留了大半夜。   外面安静一片,车身隔绝了里面的纠缠。   终于燥热止歇。天上微弱的星光已经逐渐褪去。   陆宇用车内的矿泉水和一沓干净毛巾为双方擦拭过身体,又给吴叔穿好衣物,再把车内的狼藉用纸巾抹布收拾利索,才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干净衣裤,抱着吴叔在后座休息。   吴叔精疲力竭,再无意识,像是死了似的再无什么反应,但他本能的感觉犹在,被陆宇温柔体贴地轻轻抱住,即便在在昏睡中,他也舒适得连呼吸都恬淡了下来。   陆宇在黑暗中看着吴叔,摸了摸他微微哭肿的眼睛,淡淡地低语道:“吴叔,好好睡一觉,再醒来,咱们就是普通朋友了,我这个人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你也别怪我心狠。”   陆宇本打算在血衣巷中过一夜,在只有两个人的车内真真切切地陪吴叔最后一场。   奈何天不遂人愿,他刚刚有些迷糊的睡意,突然心生微妙的直觉警兆!这种深刻于灵魂中,对危机氛围近乎预知的猎人本能,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他蓦地抬头,面色清冷,眼神凝如冰霜地向车外看去。   这条街道虽然偏僻,却并不算狭窄,前后各有一辆黑色轿车行来,已经靠近了这里。它们两头夹击的压迫式缓行,在黑暗夜色中的黯淡路灯下,像是两条匍匐而来的毒蛇。   ——郑毅?白庆?洪西洋?还是别人?   陆宇脑中瞬间念头连闪,从容不迫地把吴叔轻轻往后座上放好,再给他系上安全带,然后才矫健地往前一窜,转眼系上安全带,发动汽车,毫无犹豫地率先出击,脚踩油门,电射似的往前方的黑色轿车撞击过去!   对方显然被他突如其来的举措给吓了一跳——玩命呐?   陆宇手握方向盘,在靠近时陡然旋转双手,使车子近乎扭动地从对方下意识让出来的空隙中冲了出去。   ——不可能是郑毅,他的手下还不至于这么菜。   陆宇从车外后望镜看着后面两辆不复平缓的黑色轿车,直接排除了第一个选项。他再踩油门,同时按鸣喇叭,如同带着哨声的离铉之箭,倏然冲出巷口。   巷外还有一辆车停着,红色保时捷,嚣张的敞篷,也不嫌秋夜里冷。   陆宇转瞬间扫了一眼,嘴角便翘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洪西洋,原来是你,难怪一直没去搅扰我,居然玩起潜伏了,是要突然袭击,神不知鬼不觉地一口把我彻底吞掉?行,爷们让你吞,总会让你吞个够!   陆宇温和地笑着,目不斜视地从保时捷旁疾驰而过,卷起一阵强烈的夜风。   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刮乱了洪西洋的头发,凌乱了他目瞪口呆的模样,他却仿若不觉,急忙扭头去看消失在夜色中的银白色轿车,兴奋地咬牙道:“够野性!够气派!这小子太对我胃口了!追!都给我追上去!”   远去的轿车中,陆宇神色淡淡的,幽黑的眼眸底下却有欲望未满的暴虐逐渐弥漫升腾:下次得一个人出来走走,不是还要搜寻青铜酒樽么?既然有人等的这么辛苦,总要给他个机会……   凌晨两点多的X市依然车来人往,陆宇开车离开血衣巷,很快融入川流不息地众多汽车之中,不见了踪影,让后面的跟踪者空劳一场。   不过这些追踪者没有想到,仅仅过了十多分钟,陆宇就把车掉过头,再次往血衣巷奔来。   “周围安全了吗?那好,你自己先止血,我马上能到……”   陆宇拿着手机,眉头紧紧皱着,声音却温雅平和得犹如静水。 第四十一章   陆宇飙车赶到小黑哥指定的地方,来到之后没发现附近有人,他便不贸然下车,坐在驾驶座上凝神扫视两圈,察觉到小黑哥的存在,他才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扭头看向小黑哥的方向,轻声问道:“自己能上来吗?”   小黑哥坐在黑暗角落,他在银白色轿车来到时就收敛气息藏身,像是一尊没有生机的石头雕像,现在听到陆宇的声音,他一面暗暗讶异陆宇为什么来得这样快,一面沉声答应着:“能。”   “那还不上车?”陆宇微微挑了挑眉。   “好。”小黑哥麻利地爬起身,拖着伤腿轻快地坐上副驾驶座,突然动作滞了一下——车内扑面而来一股男人精液的浓郁麝香味,还有后座上呼吸轻微的第三个人,瞬间让他明白车内刚刚发生过什么激烈的运动。   他下意识地扫了陆宇一眼,转眼恢复平静,神色如常地伸手把车门关紧,道:“我的伤不碍事,只是走路有点困难,不过已经缠了绷带止血,先离开这里再说。”   陆宇也不问他为什么受伤,把车子开动时,才道:“有几处伤口?具体伤到哪里了?”   小黑哥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沉声回答说:“只有大腿受了伤,枪伤,不过没伤到筋骨,也避开了大动脉。”   陆宇眉毛一皱,打开车内灯,想要看看他伤势到底如何。   小黑哥则在车内黑暗一扫而空的瞬间,眼神森亮地扫了眼后视镜,却登时目光一凝!   后座上,吴叔被安全带揽着身体,昏睡得一塌糊涂,模样十分狼狈。他刚才只被陆宇简单地套上了衬衫和裤子,没有穿内裤和背心,衬衫又因为被扯掉了两颗纽扣,现在领口大开着,显露出胸肌上密密麻麻的掐痕和咬痕,又青又红的痕迹斑驳狼藉,简直刚刚经受过虐待,尤其他衣衫未能掩盖住的胸前一颗淡褐色硬颗粒,肿胀得发亮通红,不知受到了多少蹂躏才导致如此。   幸亏小黑哥看吴叔那张脸有些眼熟,马上想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要不然他还真有点怀疑是不是陆宇刚刚把这个男人给强暴了。   “我说,小黑大叔。”陆宇突然出声,他刚才看到小黑哥腿部的绷带和鲜血,对伤口的位置和程度有些了然,心下放心了些,抬眼时却发现小黑哥的异样目光,他嘴角便淡淡地翘了翘,“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欺’,他现在还是我的人,小黑大叔还请非礼勿视。”   小黑哥气息一滞,心头那份儿古怪味道越发浓了,连忙收回眼神,不自在地撑着座位坐正身体,沉声道:“抱歉。”然后微微低头看着伤腿,连头都不抬了。   陆宇轻轻地笑,没有说话,脚下一踩,加大了油门。   车内有些怪异的安静,陆宇突然轻声问:“你多大了?”   “二十三。”小黑哥条件反射似的回答,然后补充,“大概是这个年龄,或许再小一点,我不知道自己的具体生日。”   陆宇怔了一下,温和地笑:“我现在十五,看来刚才那声‘大叔’倒不算是调侃。”继而又气定神闲地调侃,“‘小黑大叔’不会还是处男吧?”   小黑哥迅速沉静下来,看了眼比他年轻八岁的陆宇,语调毫无刻意的平静:“不是,以前和两个女人耍过,后来给了她们一笔钱就分了。”   陆宇挑挑眉:“以前?那现在欲望满了找小姐发泄?”   小黑哥也不怯场,深沉的黑眸里满是坦然,一面整理着自己伤处绷带,一面说道:“问这个做什么,不是有两只手么,换着来就是。”   陆宇呆了一下,继而放声大笑,笑得阳光灿烂,两排整齐的牙齿白得晃人,声音也沉沉朗朗的,有些温雅的磁性,像是大提琴的欢快奏鸣。   小黑哥见他笑得惬意,心头那分怪异情绪竟然莫名地消散无踪,下一句话自然而然的语重心长:“性事弄得太厉害,容易伤身,适可而止才能长久。”   陆宇哑然,笑声收敛了些,摇头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小黑哥便不再说话,车内的气氛已经彻底轻松了下来。   陆宇开车在一间二十四小时诊所前面稍停,买来麻醉针、缝合针线和伤药等物,又开车迅速返回小别墅。   “你自己慢慢走,别扯破伤口。”   陆宇停车后跟小黑哥说了一句,自己则来到后座用一张毯子裹住吴叔的身体和头脸,轻柔地抱进家门,放进卧室床上,出来时直接对进门的小黑哥说:“把裤子脱了。”   经过车上的一通气氛调节,小黑哥也没有太多别扭,大大方方、利利落落地将皮带解开,把鞋袜、裤子都脱掉,只穿着灰蓝色平角内裤,端端正正地坐在地毯上,双臂撑在后面支着身体,安静地等待陆宇的救治。   他的腿伤看着有点吓人,血流的也不少,换做一般男人只怕早已发烧昏迷,但是相对于他的体质来讲,这还当真算不上太严重,最多会让他有点虚弱,走起路来也会有些困难。   ——这就是体格强悍的好处。   陆宇暗暗感慨,目光盯住小黑哥大腿上的血红伤口,不去看其它地方,用镊子夹住药棉为他擦洗时,忽然低声说道:“伤得可真是地儿!再偏一偏,你不是断骨伤筋,就是没了子孙根。”   小黑哥面色沉静,也盯着自己的伤口,听到陆宇的话,他也不吱声,只微微挑了挑浓眉,平静地想着:我小黑哥的身手怎么会那么简单?要不是这回情况特殊,我有所顾忌,就连这点伤也不会挂上。   两天前,他在陆宇的连续施针驱邪下,四肢基本恢复如常,自忖实力恢复了七八成,不敢再耽搁下去,便利用等待体内阴邪异气散漫到四肢的时间,把之前参与山西芮城县那场墓底拼争后,和他一起逃亡出来的中年男子引了出来,到今天晚上才成功收网灭杀。   既是报仇,也是灭口。   那中年男子就是当初带着徒弟到血衣巷旅馆里请他出山的人,自称姓贾名良,不知是真是假,但墓底之所以突起诡异变故,导致一伙十多人除了他们俩之外全都惨死当场,皆是源于这个居心叵测的贾良。   贾良真的够狠,连视他如父的小徒弟都能面不改色地活活献祭出去,以求不必邪气侵扰。   若不是小黑哥身板够硬,又事先留了保命手段,只怕当时也出不来了!但即便逃了出来,他也落得个身缠阴邪,生机黯淡的下场,若非侥幸得陆宇出手相救,他必定撑不了多久便会冻死。此仇怎可不报!   不过贾良极其小心,竟然不知藏身何处,始终暗伏不动,显然是存了等小黑哥死后再出来捡便宜的打算。   小黑哥始终谨慎防备和伪装着,现在身体越发康复起来,便生怕再耽搁下去被贾良看出猫腻,到时候贾良藏身暗处,如毒蛇一般让人防不胜防,他自己还不惧什么,可万一殃及到陆宇,他岂不追悔莫及,愧疚一生?   于是,他利用这两天时间周详计划,冒了点风险,最终成功引蛇出洞,为防贾良再狡猾逃脱,他果断以伤敌一千自损三百的牺牲打法辣手杀人!   贾良临死时还以为小黑哥手中的宝盒里装着他梦寐以求的吕祖法衣,小黑哥这人也不是真老实,自然不会说实话,反而阴冷地道了声谢:“没有你的引路,我还收获不到这种神仙宝物,你安心去死吧,你的所有福气,我都替你享了。”   贾良吐血而亡,死不瞑目。   小黑哥带伤处理了贾良的尸首和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然后鬼魅一般离开,躲到血衣巷清净处,忖度着现在已经没了仇敌,终于可以放下心来,才给陆宇打了个电话,请陆宇帮他治伤。   一来,他对陆宇的本事有些猜测、了解和信任;二来,他把陆宇这个人当做值得托付的朋友和恩人,也不必事事隐瞒;三来,他现在无债一身轻,再也不必顾忌会连累到谁。   如今再看,这个让他看不透的少年果然对枪伤有独门有效的医治手段,金针加药剂,缝合加裹伤,动作轻柔而迅速,比他自己冒险进医院进诊所可不知强了多少倍。   他看着面前神情专注为他治伤的少年,沉寂的心中有些莫名温暖的微妙平和。   陆宇沉心凝神,用了近半个小时,细致地把小黑哥腿上伤口处理妥帖,一圈圈缠上纱布绷带时轻轻说道:“以后这里不要沾水,别仗着自己身体壮实就儿戏乱来,万一引发炎症,你也有的罪受。”   说完忽然想起一事,不由皱了皱眉头。   小黑哥正眼神炯炯地听他叮嘱,察觉到他的神色,低声问:“怎么?”   陆宇看了他那缠着厚绷带的大腿一眼,沉默地收拾起地面上狼藉的针剂、药棉、纱布,然后才道:“你上次不是说要住进来?那就住进来吧,以后你住客房。”   他淡淡地说完,将铺在地毯上阻挡血渍的一次性塑料薄膜包起来扔进垃圾桶,转头手插裤兜,微微地笑了笑:“就像你在车里头看到的,其实也就那么点事儿,只不过我不喜欢用手解决罢了。”   ***   第二天,陆宇一早起床,照例在宽阔的阳台上练功活动,然后就接到了许秧的电话。   许秧在电话里懒洋洋地、略带得意地说:“我约好了阿道夫?德卢卡,你九点半的时候过来,我带你去看看剧本,再挨个剧本试镜,看看能不能把一组七个同志公益MV短剧全都拿下来。演艺圈是一门大行业,小宇,你可要给我努力发展。”   陆宇调侃着保证:“成,以后我成了天王巨星,送许秧姐一百张亲笔签名。”   挂上电话后,他优哉游哉地出门买菜,顺带着进服装店买来两套衣物,一套给吴叔,一套给小黑哥,紧接着煮粥做饭,等满室飘香的时候,才过去叫小黑哥起床。   拿着新衣服站在客房门前,陆宇突然感觉有点滑稽可乐,他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像一个独自拉扯孩子的单亲爸爸……   于是,小黑哥光着膀子过来开门时,正看到陆宇翘着嘴角温和地轻笑,小黑哥疑惑,微微挑眉问:“在笑什么?”   陆宇没想到他只穿内裤开门,目光本能地一扫,旋即没等心头升起邪欲,便又克制着转开目光,笑意也收敛起来,将衣服往他怀中轻轻一扔,略带认真地轻声道:“不是给你睡衣了?下次只要走出这间房门,就一定要穿着,出来吃饭。”   小黑哥出来时,陆宇小小“惊艳”了一把。   紧身黑色运动背心被线条硬气的健实肌肉撑起,略微宽松的黑色运动裤掩盖住一双粗壮有力的长腿,脚上踩着白底带蓝纹的直板运动鞋,整个人退去了稍显土气的迷彩,看着不再像以前那么阳刚中透着古板,而是敦厚稳重中更显青春帅气,也更有一股子朝气蓬勃的青年男人味。   ——原来只道是迷彩衬了他,现在看来分明是他衬了迷彩。   陆宇眼底清澈,心中也没有邪意。任他是谁,要想只凭表相打动陆宇此时的心境,还真有那么点不可能,所以陆宇大大方方地打量了小黑哥两眼,微笑着赞叹:“没想到你也有点帅,看着挺养眼的。”   小黑哥听了,嘴角微不可查地扯了一下,没有说话,径直去了洗手间。   陆宇对他已经有些了解,知道他偶尔会对厌恶的人冷笑,却十分不习惯温和友好的笑容,平常虽然沉静平和,但看得久了,总有点面无表情的模样,所以现在看他那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倒是感觉有趣:这么不经夸?平常也没见你笑过。   九点的时候,陆宇收拾停当,道了声:“我去试镜,你腿伤不轻,不必跟着了。”   小黑哥却已经套上了和运动鞋色调相似的白底蓝纹长袖T恤,拖着伤腿亦步亦趋地跟着:“没事儿,我挺喜欢看你演戏的。”   陆宇停住,手插裤兜,微微蹙眉着打量他,见他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残留的苍白也是体内阴邪异气的缘故,的的确确是“没事儿”,便不再说什么,暗道一声“强悍”,开门走出。   ***   吴叔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他熟睡时被陆宇用药酒按摩过两回,现在醒来身上不仅没有酸痛感觉,反而有些畅快淋漓的想呻吟着伸懒腰的舒爽。   他呆呆地看着这间属于陆宇的卧房,良久之后才伸了个懒腰,翻过身,在床上侧躺着不动。   他不停地回想昨晚车中的那一场痛快到灵魂深处的激情,又黯然记起陆宇对他说的那些现实话语,心头一时酸涩难当。   又过良久他才起床,床头有叠放整齐的崭新衣裤,连背心内裤都有,他胸中又酸又暖,穿衣后,带上无框眼镜,开门温柔地喊着:“小宇。”   小别墅中无人回应,他在厨房、洗手间、客房都转了转,没找到人,最后在客厅镶金磨边玻璃茶几上发现一张便利贴:“吴叔,厨房有饭菜,记得热了吃,我去试镜了,以后便是朋友,有空我带朋友请你吃饭,找你聊天。”   没有提“喝酒”的事儿,即便“聊天”,也还要“带朋友”……   吴叔怔怔地看,比上次在悦来酒店里看那张留言纸张还要认真,但越是认真看,他越是感觉自己,似乎心里头一下子空了。 第四十二章   许家是一棵大树,枝繁叶茂,根系盘踞在北方,暗地里蔓延探伸到欧洲等地;郑老龙则是南方大佬,主要和东南亚各国黑道势力来往交流。   两家一北一南,有心之下,在生意场上基本不起冲突,仿佛是毗邻而居的两家人,井水不犯河水地过日子,只是日子都过得大了点,皆为中原领土上的一方诸侯。   其实,他们两家如今得以风光无限,可谁不曾有困难的时候?   往上追溯,许家的磨难自不用再说,便是现在沉渊藏海,一般不再外露实力的郑志森郑老龙,也曾有龙游浅滩的经历。   郑志森按辈分还是许家两位老太爷的晚辈,当年一时受挫,逃到北方,得许家扶持一把才渡过了难关。这是雪里送炭的恩情,事后郑志森也自有报答,不必多说,可是恩情摆在那里,即便消磨了,也还有交情搁着。   所以后来,许栋梁辞别大哥二哥,分枝南下到X市创建星航娱乐公司,其实就是拜了郑志森的山头,由黑洗白,由暗转明。   许栋梁为人知情识趣,没做什么让郑志森为难的事情,郑志森也高抬贵手,留了块空地儿给他窝着,偶尔还看在许家两位老太爷的份儿上伸手扶他一把,这才让星航娱乐越做越大,成就今天的地位。   什么生意都有万般牵扯,不可能永远单一封闭,又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许栋梁的势力在娱乐圈里成长,少不了一定的自保之力来护住一身肥肉,便在郑志森的默许下,开了一家正儿八经儿的保安公司,办得还不算小。   说起来,许家保安公司还是郑蟠和许秧的初见钟情之地,本来记在许栋梁本人的名头下,近些年却由看似不务正业的许丛文掌握着,这一点极少有人知道。   今天一大早,保安公司的高层套房中,手机铃声响了三四回,许丛文看了号码后,始终没有接听,任由它一遍又一遍地闹着。   他享受着美人的温存,脸上带着懒洋洋的微笑,和许秧的气度有些相似,都是传自他们的父亲许栋梁,过了片刻,等手机再次锲而不舍地吵起来,他才随手接过:“喂?”   电话里传来急不可耐的粗沉声音:“许二哥!许二哥,你什么时候再帮帮忙,帮我把陆宇给约出来,我洪西洋欠你个大人情!我还是头一回碰到气势这么足的俊小子,平时真人不露相,其实里里外外都带着劲头,简直痒死我了!”   他声音太大,许丛文把手机拿开了些:“你想抱他,自己用手段去套,难道上床还需要我帮你去干?上次就跟你说过,这是你自己的事儿,不要牵扯上我,否则我小妹发起飙来可不是玩的。”   洪西洋气道:“我是听了你的,顾虑着许秧小姐,没敢太冒头,硬生生忍了五六天,只想逮着他晚上出门时套来,可是你不知道他那个野劲儿,开车跟玩命似的,我又不是要杀他,怎么堵啊!白天他出门又忒小心,我根本没机会!”   许丛文眼底的不屑更浓:“你非得用强抢的法子?”   “呃?”洪西洋连忙虚心请教,“还有什么法子?”   许丛文徐徐说道:“你自己没去查他?陆宇自称是GAY,我猜他是个双,本就喜欢男人,你长得不赖,家世背景都绰绰有余,怎的这么没自信?”   洪西洋一愣,随即大喜,粗声笑道:“许二哥也不早说,谁知道他居然喜欢男人呐?早知道我何必浪费这么多天……”   许丛文懒懒地笑,出声打断他道:“透你个消息,陆宇今天要去蓬仙会试镜。”   说完,不等洪西洋再废话,他直接把手机合上,转头亲了口身边温存多年的红颜知己,笑道:“要不要带你去蓬仙会看热闹?那小子是我见过最会演戏的人,连我都分不清他感情真假,也难怪小妹会上心。”   女人脸蛋儿妩媚,神色温柔,并不是许丛文上次带去片场的刘倩倩,她温柔地问:“不是说小姐只把他当做弟弟来看么?”   许丛文轻笑一声,在她下巴上亲密地咬了一下,道:“一个女人对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上心,我说她只想认个弟弟,你信么?你也知道当初郑蟠那场事儿,小妹看着精明,对待情事却比任何人都单纯固执。这回,她分明是被那个陆宇用什么法子骗了。娱乐圈里头鱼龙混杂,高手迭出,都是为了飞上枝头而已,什么人我没见过?没有血缘关系,任何男女感情都不是纯洁的。”   女人听了,心里叹息道:那也不一定。   不过这话想想便罢,她可不敢在这个护妹如护命的男人面前说出来。   ***   陆宇开车赶到星航娱乐的时候,许秧已经坐在楼下车子中等候。   她并不下车,只慵懒地倚着车后座坐着,笑眯眯地看陆宇开车靠近,直到陆宇下车来,要往公司里走,她才转头向章齐东道:“我弟弟是不是特帅?”   章齐东端端正正地坐在她身边,扶着眼镜,配合地点头:“小宇的确特别俊俏潇洒。”   许秧嘴角的笑意更多两分,转头降下车窗,陡然看到跟在陆宇身后的小黑哥。   她已经听说上次在片场有个年轻男人跟在陆宇身后片刻不离,这时便没感觉意外,明媚的眼眸中带上几分审视,不动声色地上上下下打量起小黑哥:年龄相貌、身材个头、穿着品味……都还算不错。   小黑哥若有所觉,蓦地偏头向她看来,深沉的眼眸漆黑森亮,眼神锐利得如同凶猛野兽。   许秧转开眼,心道:单看表相和气势,倒也勉勉强强,就不知家世和人品怎么样,不过,至少比那个姓吴的老男人强多了。   她心里转着圈儿,探头冲着陆宇轻轻地笑:“小宇,这里。”又转头向章齐东道,“你下车,让小宇上来。”   章齐东连忙打开车门蹦了下去,又扶住车门,恭谨地向陆宇做了个“请”的姿势。   陆宇悠悠走过来,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轻轻弯腰麻利地坐了上去,然后向紧跟不舍的小黑哥道:“你腿上受伤不能开车,让章哥开车带你在后面跟着。”   小黑哥往车内扫了一眼,点点头答应,转身走路的姿势几乎分辨不出曾经受伤,慢悠悠地转到这辆车子另一边,一抬手,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上来,这才沉声平静地道:“我坐这里就好。”   陆宇对他言行举止见怪不怪,平和地笑了笑,没有理他,只自关好车门系上安全带。   许秧则微微蹙眉,神色变得淡淡的,向司机道:“走吧。”然后倚着后座,眯着眼睛盯住前面泰然自若的小黑哥,心里给他打了个印象负分:嚣张傲气,我行我素,不够温顺,如何照顾好小宇?   司机兼保镖小李马上发动起车子,心里警惕着,暗暗评估小黑哥的实力。   陆宇将车内情形尽收心底,随意地问:“许秧姐,阿道夫?德卢卡来中国只是为了拍摄一组同志公益MV么?既然是国际性质的,怎么偏偏来中国选角?”   许秧听到他问,神色恢复了慵懒从容,转头道:“因为他的爱人向往中国,他筛选了一年多,选定七个剧情迥异的剧本来中国拍摄公益MV,既是在一定程度上圆满他对爱人的承诺,也是通过这次的戛纳电影节向全世界表达他对爱人的忠贞。”   说到这里,她瞥了小黑哥一眼,道,“他还带了一个有中国血统的混血儿来。泰伦斯的容貌、脾性、气度都很迷人,而且对你很感兴趣,你待会儿就能见到了。”   陆宇知道许秧误会他和小黑哥的关系,挑挑眉顺着话头问:“这么听来,莫非阿道夫的爱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许秧略显沧桑地叹了口气,道:“他和他的爱人都向往神秘和冒险,几年前和朋友一起在非洲跟踪拍摄野牛群和狮群,期间发生了变故。也是那一场变故导致他性情变化,拍摄出来的电影都隐约带着忧郁和解脱的意味,才逐渐声名大作,以前他虽然也小有名气,但离国际导演还远着呢。”接着轻轻道,“一饮一啄,莫非定数。”   陆宇怕她伤及自身往事,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问:“他怎么会去蓬仙会?”   许秧一顿,轻轻哼了一声,道:“蓬仙会里不是有一家蓬仙私人会所么?”   陆宇了然,忍笑道:“他是看得开,明白‘人不风流,枉活一世’的道理,与专不专情无关。要不,待会儿我到那里试镜后,也找个看得顺眼的男人聊聊人生理想。”   许秧听得一愕,眨了下眼睛,又瞥了小黑哥一眼,以目光向陆宇询问。   陆宇轻轻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是情人,你误会了。   许秧却更加误会,她不便多说这种私事,但心里面有些不放心,小心地低声问:“你还和那个姓吴的老男人好着?他,他实在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   陆宇笑容收敛了些,认真地轻声道:“吴叔也不算老,尤其对我很好,温柔体贴,百依百顺,若不是他有家室,我还真能考虑考虑他。不过现在我和他分了。昨晚开车带着他去了趟血衣巷,找个安静地方实实在在地说了个明白,自然就分了。”   他虽然没有多说,但这些话都被前面的小黑哥听个正着。   小黑哥面不改色,这才明白为什么他昨晚刚打完电话,陆宇就能迅速赶到,原来根本就在附近,心里又不自禁地想起昨晚在车中看到的那一幕:那是分手前的放纵?难怪做得那么狠,还以为他有施虐嗜好……   ***   许秧在快到蓬仙会的时候,给阿道夫打了个电话。也不知道她之前是怎么跟阿道夫夸赞陆宇的,竟让这个跻身国际名导行列的热情男人早早地迎到了门口翘首企盼。   “阿道夫出生于导演世家,祖父和父亲都是意大利很有名望的导演,他天分也极高,现在名扬国际也只有三十三岁,血液里有意大利男人特有的热情奔放,性格不拘小节,为人也坦荡大方,对待性向跟你差不多,没有什么隐瞒,更不像以前来中国的某些国际导演那样眼睛望天上看。总而言之,人还是不错的。”   许秧在车子停靠时,指着蓬仙会大门前的高大男人,跟陆宇介绍。   不过听她的语气,看她的神态,陆宇总感觉有那么点古怪的意味。   阿道夫身高马大,体魄强健,有种欧美男人独特的深邃轮廓和豪迈气质,不过陆宇一眼扫过,便对他的表相淡了好感,只因这个意大利导演的体毛似乎有点太旺盛了,手臂和手背上,领口下微微露出的胸肌上都毛茸茸的。   ——昨天要给我介绍泰伦斯,今天刚刚还赞叹阿道夫的忠贞,之后又不屑他的风流,现在竟然直接向我“推销”了……我不就是和吴叔勾搭了一阵子么,哪有这么饥不择食?和这种男人上床,岂不跟兽交似的?到处都是体毛,难道摸上去还能有另类的快感?   陆宇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头,看了眼准备下车的许秧,暗暗叹了口气,转眼看到前面的司机小李和小黑哥,心想:健壮爷们有的是,还是咱东方男人比较妥当……   下车后,许秧正式给双方介绍,陆宇挺拔而立,温雅如玉,微笑着伸手:“你好。”   “你好。”   阿道夫的中文比泰伦斯的那通电话流畅得多,他盯着陆宇,眼睛锃亮,笑得跟向日葵似的灿烂,直接大步过来,张开双臂探着头,就要给陆宇一个热情的拥抱吻,洒脱随意得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名导”的范儿。   小黑哥在旁扫了他们一眼,见陆宇脸上隐含淡淡的不悦,他立马抢上一步,迅疾地拦在陆宇身前,面色沉沉,眼神森冷,十足一个超级合格的彪悍保镖模样,压迫似的气势吓得阿道夫不自禁地后退两步。   许秧也没想到阿道夫热情过火,又察觉到陆宇的态度,她连忙上前,言辞矜持礼貌地和阿道夫解释,既隐含锋芒,又尊重对方,把他说得不好意思,连连向小黑哥和陆宇微笑。   他这个大方态度,倒是让陆宇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小黑哥也轻轻侧身,不再挡着。   而阿道夫见陆宇始终从容不迫,宛如温和淡泊的谦谦君子,不由得眼底欣赏之意更胜,主动上前,向他伸手道:“我昨天看过你的照片,听说你在拍陈的戏,陈是一位优秀的导演,我相信他和许小姐的眼光,你的气质也很符合我要找的演员,我想,几乎不用试镜,我就能在这里开拍其中一部了。”   陆宇不卑不亢,气定神闲,礼貌地和他握手:“多谢您的赞美,我想不会让您失望的。”   尊重是自己给的,也是别人给的,人际关系中,也是态度决定一切。   当下,阿道夫和他的助理,引着许秧、陆宇等人一起走进蓬仙私人会所的某间雅居大客厅,气氛轻快,言语也越来越热络,在私人会所这种场合下,难免显得引人侧目。   泰伦斯和其他人都在宽敞的雅居客厅中等着,看到众人进来,他立即温柔地笑着站起身。   陆宇不动声色地一眼扫过,看到他,心怀不动,脑中只闪现出两个让他纯粹怜惜而生不起激情的形容词:漂亮,脆弱。   这边一番介绍,准备试镜,甚至直接试着开拍,一系列琐事不必多讲,只说他们一行人从蓬仙会大门外“浩浩荡荡”地走进蓬仙私人会所,这么一段耽搁的功夫,已经让住在顶层的郑毅收到了消息。   他噌的站起身来,略微有一点惊喜,但接着又紧紧皱起浓眉,神色严肃地沉声问:“拍同志MV?那个外国熊对他很‘满意’,要在这里就开拍?草,这里是私人会所!有床戏没?有吻戏没?马上去搞清楚!”   “是,二少。”阿海庆幸自己精明地回来报告了。   但他刚转身,就听到身后一声听不出情绪的话音:“回来,老子自己去!” 第四十三章   蓬仙会是郑家的产业,不过入不得郑老龙的眼角,先头被郑蟠打理,后来却给了郑毅。   郑毅从马来西亚回来之后,这几天除了到靶场练枪,基本上都呆在自家私人会所里,会所设施齐全,他处理诸多琐事之余,也能就近健身练功,吃喝玩乐更是自在,或者将狐朋狗友约过来随意闹腾一场。   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些人际关系都得靠联系,不然再深的利益情分都能淡了去,而能得他郑毅亲自招呼的,自然也不是一般人物,官匪一家,自古如是。   平时一个人的时候,郑毅也抽根烟认真思量,越想越觉得自己之前面对的就是一潭浑水,越看不清楚就越想去搅和,结果越搅越浑,越搅越乱,幸亏被老头子赏了个甜枣,巴巴的搁下心思去忙别的事儿了,暂时狠了心的没去理它,现在再回头来看,原本突如其来,狠狠搅乱了他思维的情愫,果然和泥沙一样慢慢沉淀了下去。   不是消失了,而是终于一层层地堆积到了心底,不再浮躁乱窜,不再搅乱视线,尽管偶尔想起那张终止符般的画面时,还会莫名其妙的心痛难当,但总归使他恢复了清明理智,让他知道怎么处理才是最有效最妥当的。所以说时间才是最有力的武器不是?   郑毅一旦沉下心来,万事都能忍得住,不会再像之前那般激怒的公牛似的,红着眼睛到处乱撞,那样既鲁莽,又泛着傻气,还成不了事儿,现在想来,当时怎么能那么蠢呢?   所以这几天他始终没有贸然找过去,他有的是手段和耐心,比如,随便打个电话约出来唱唱歌,既低调不惹人注意,又有情调使感情升温,何乐而不为?   阿海进来禀报陆宇前来试镜的时候,郑毅正光着膀子在健身室里做臂力练习,肌肉喷张,汗流浃背,不过一听到陆宇要试镜的是同志MV,而且有可能直接在私人会所里头上演,他就再也坐不住了,叫住阿海之后,他拿着毛巾擦了擦汗,捞起衬衫就往外走。   但是没走几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臭汗的模样,皱眉又道:“先派人过去盯着,要是有什么吻戏床戏,立即拦下来,他的初吻老子还没亲到嘴呢,别他妈便宜了旁人!”   阿海连忙应道:“是!二少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   “快去,别耽搁!”郑毅挥挥手,大步走进浴室,把裤子和内裤脱了,往衣篓里一扔,浴室门也不关,拿起水蓬头,调成温水便洗头洗澡。   洗过头后,按他以前的习惯,直接洗净身体,再擦干穿衣就是了。   这回他却顿了顿,扯了扯嘴角,又往身上抹了些茶树净肤沐浴露,重新细细致致地搓洗一遍,耳朵后面,下巴下面,胳肢窝里,两腿之间,连脚指头缝都没落下,全都洗了个彻底,冲了个干净,这才满意地关上蓬头,擦干身体,一尘不染地穿着浴袍,在镜子前面“嗡嗡”地刮胡子。   等他收拾利落,穿戴一新,人模狗样地走出房门时,已经过了近二十分钟。   他脑中闪过之前在血衣巷旅馆里找到陆宇时,陆宇近乎全裸的身体,还有那张淡淡的疏离而高高在上的笑容,纯粹得如同雪山巅峰的朝阳清辉一样迷人,使他每次想起来,心头都不自觉地猛跳两下。   ——命数,有定数也有变数,不就是床上体位关系有点失误?那小子气场是大了点,还能连力气都比老子大?笑话!要改过来,小事一桩,容易得紧!   郑毅压下心头不知其理的微妙不安,想着木先生的话,想着先前咨询的几个医生的回答,眯了眯眼睛,拿着电话打给阿海:“怎么样了?”   下面的雅居大客厅里,陆宇合上剧本,旁边也有人在问:“怎么样了?”   低声说话的是小黑哥,他和陆宇相处时间已经不算太短,尤其除掉贾良之后心情大为轻松,便不知不觉的,不再像最初得陆宇施针驱邪那样生疏和客气,而且经历过昨晚车上所见和陆宇毫无掩饰的坦然,他也释然一般,没了先前那段时间略显尴尬的沉默,否则也太有点矫情。   陆宇转头,向他轻笑道:“差不多了吧,剧本比较短,许秧姐给我选的角色,与我有不少共同点,演起来应该不难。只是没有时间深度忖度,恐怕细节把握会有不到位的地方。不过,阿道夫刚才已经把其他配合的演员叫来了,这里的几幕不需要什么道具,可以直接试着开拍,我总不好再让他们等。”   “嗯。”小黑哥点头,往周围扫了一眼,没发现有什么布置,只是陆陆续续多了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在他看来毫无危险性可言,他抱着臂膀靠坐在一旁,又道:“上次听人说,演戏太投入会伤身。”   陆宇略感讶异,淡淡笑道:“最难熬的都伤过了,心如死海,演戏这点情绪又算得了什么。”   小黑哥眼眸一缩,皱了皱浓眉,目光炯炯地看他。   陆宇仍是轻轻地笑,微微挑眉道:“开个玩笑而已,当真了?”站起身来,将剧本交给阿道夫,道,“我准备好了,如果其他演员已经到齐的话,就开始吧。”   七部短剧都是预备十分钟的片长,陆宇刚刚看过的剧本便是以“珍惜”为主题的一部,也就是泰伦斯自写自编的那部,以一位身患绝症的意大利留学生到中国故地重游,追忆曾经感情懵懂时遇到的、爱过他的朋友为线索,用倒叙手法讲述出来的悲情故事,名为《那时的爱》。   片长短小,对白也不多,内容却不少,既要体现出人物感情的细腻,又要有跳跃性的快节奏剧情,对演员的要求很高,也需要拍摄几十幕场景,留待最后的剪辑制作。   阿道夫的小团队准备了片刻,其他演员,包括泰伦斯,都各自就位,陆宇不需要化妆,不需要换衣服,气氛轻松得让人感觉不到这真的是在拍戏。   这时,房间内之前进来和阿道夫的助理聊天的蓬仙会工作人员突然站起,礼貌地说了句:“抱歉,请稍等。”然后听着电话往外疾走,再伸手开门,迎进了两个人来,正是郑毅和保镖阿海。   郑毅身板高大挺拔,穿着亮白衬衫,圆竖的高领口开得稍大,隐约露出健实的蜜色胸肌,深蓝色西裤,黑色重扣皮鞋,一步步悠然走进来。   他仿佛天生就是所有人的目光焦点,一进们便吸引了所有视线。   他剑眉星目,英俊的面容隐约带着逼迫性的锋芒,嘴角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既有些自信满满的上位者傲气,又藏着漫不经心的小太子痞气,往室内扫了一眼,掠过阿道夫等人,眼眸在看到小黑哥时猛地缩了缩,继而不屑地略过去,目光停留在陆宇身上,轻笑道:“你们继续。”   室内因他到来而不自觉安静的氛围,随着他的说话才恢复如常。   陆宇不变神色,对郑毅的出现也不以为怪,他知道这是郑毅的产业,心里早有准备。   阿道夫早听那名蓬仙会工作人员提起过他们老板想要看人演戏的事情,这时听到介绍,立即笑着起身和郑毅问候,郑毅并不多说,只随意和他握了握手,自顾自坐在一张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陆宇,理都不理其他人,傲慢的姿态和强大的气场尽显无疑。   小黑哥则恰好相反,他在最初下车拦住阿道夫对陆宇的拥抱吻之后,一直安静地收敛气息,存在感降到最低,如今他坐在沙发上,丝毫不引人注意,只在暗地里凝神戒备着郑毅的举动,同时也留意着陆宇的表情。   陆宇对郑毅恍若未见,拿着阿道夫助理递过来的手机,坐在镜头范围内的长形沙发上,向阿道夫点了点头:“可以开始了。”   然后随着阿道夫一声“Action”,陆宇眉头淡淡的蹙起,紧紧握着手机,温润无声,似是沉浸在思绪之中,又似是在等谁的电话,即便处于焦灼中,神色气质也仍是平和而包容的。   突然手机铃响,他连忙看向来电号码,眉头便缓缓舒展,嘴角微微显出两分笑意,眼底的温柔像是春天的温水,能将人心头融化,他按下接听键,温和有礼地道:“喂?”   电话里传来一句抽噎的声音:“分手吧。”   陆宇浑身一僵,脸上的笑容变作不敢置信的怔怔,他张了张口,声音是勉强的温和:“为什……”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   陆宇呆住,仍是举着电话,听着里头传来的单调声音,脸上血色尽去,苍白得令人心疼,紧接着他突然清醒似的,勉强平静着,按下号码拨过去,电话没人接听,他接着打,电话里传来声音:“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他脸色越发难看,神色也有些恍惚,突然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外走,眼中溢出水光,两滴泪水从他眼角轻轻滑落。   漆黑的发,漆黑的眼,晶莹的泪,气质温和的俊美少年独自一人,伤痛的气息如同无形无质的网,缠绕所有看到的人,即便没有多余的独白或对白,也让人看得心酸不已。   郑毅只不过刚刚坐稳而已,就看到这么“惊人”的一幕,他眼神紧紧盯着陆宇,看到他的眼泪,心头突然控制不住地狠狠揪痛了一下,暗道:乖乖,这么能演,直接就哭出来,还哭得这么让人心疼!   “GOOD!”   阿道夫哈哈大笑,这一幕完成并通过,其它工作人员也向陆宇伸了伸大拇指。   陆宇走回来,拿过纸巾擦了擦眼泪,转眼瞥到小黑哥单眼皮微微睁大的呆滞模样,好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他刚刚坐下就能脸色苍白,而且默默哭得这么悲情。   他暗笑一声,向小黑哥轻轻挑了挑眉,脸上哪还有什么哀伤模样?   小黑哥回过神来,刚才看到陆宇流泪而莫名抽紧的心头松开,浓眉也微微挑了挑,轮廓刚硬的面部线条变得温和,暗道:我都没看出来他是装的,这就是“演技”?   郑毅本来看到陆宇擦泪,胸中的莫名情愫稍稍舒缓,紧接着心头一动,立即扭头顺着陆宇的目光望去,一眼看到小黑哥,他登时面色难看:草,难道老子只走了不到一个月,你们就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了!   他眼神如能杀人一般盯着小黑哥,腾的一下站起身,但紧接着又眯了眯眼,在周围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缓缓坐了回去,轻轻倚着沙发翘上二郎腿,左手抱着膀子,右手搓了搓下巴,目光转而继续黏在陆宇身上,嘴角的笑意彻底不见,眯着眼睛,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陆宇没有在意他,擦干眼泪后向阿道夫点头:“下一幕。”   自从郑毅出现就一直没说话的许秧突然不易察觉地瞥了郑毅一眼,阻止道:“这一幕下次再演。”   陆宇知道她担心什么,向她淡淡笑了笑:“没关系,开始吧。” 第四十四章   《那时的爱》短剧中,泰伦斯饰演意大利混血留学生,既有故地重游时一个人的悲苦追忆镜头,也有回忆中面对同性之爱时的柔弱和挣扎场景。不过整个短剧并不是他的回忆,只是以他的回忆为线索,讲述的两个年轻男子未能结果的爱。   陆宇饰演剧中爱上意大利漂亮男生的中国款款少年,完全是某些外国友人对中国男子的向往化理解:温柔,深情,安稳,可靠,既要表现出一个典型东方男人的温润如玉气质,也要刻画出温和深情之内更深一层的内敛坚强。   所以先前导演阿道夫见陆宇举止有度,如谦谦君子,从容不迫,才会越发欣赏,甚至说出“不用试镜,能直接演”的话来。   陆宇也的确没让他失望,哭戏刹那即来,伤痛沉默得令人心疼,却只有深情,而不显半点娇弱。   第二幕是剧中中国少年外出寻找他深爱的意大利男生,然而没有任何结果,心力交瘁地回来,躺在沙发上半梦半醒的场景,半梦梦到往昔的亲密甜美,半醒醒来才发现不过是一场空。   梦也是要演的,自然就少不了亲吻、拥抱和纠缠的镜头。   许秧便有些担心,她可是知道郑毅对陆宇的心思,毕竟当初就是郑毅先四处搜寻陆宇,还请她帮忙,她才在夜为非酒吧初遇陆宇,并打电话将郑毅叫了去——这点是她如今掖在心底最为懊悔的。   后来她不知道郑毅为什么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动作,还以为他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现在看他的态度,分明对陆宇还有纠缠之心,如此一来,陆宇怎能在他面前上演和另一个男生亲亲我我的戏码?   于是,她立即出言阻止。   然而陆宇却从容坚持——被郑毅这混蛋缠上了,光靠敷衍躲闪能有什么用?既然拒绝不了,那么总要直接面对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离开X市远走高飞,上辈子就只在这里呆了三年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如今唯一牵挂的青铜酒樽一时找不到,但也可以请可靠之人帮忙……   他们各自的思量说来不少,其实只在转眼之间,两人一人一句,都是淡淡的话语。   但郑毅立时听出其中猫腻!   “慢!”   郑毅脸色微微一变,盯着对他不假辞色的陆宇,眼中的凌厉锋芒逐渐染上怒意,但他却不打算继续昨天晚上打电话时的暴躁,那些暴躁在打电话时说说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沉下了心来,他怎会还在外面说出来丢人?   工作人员被他喝止,都顿住手脚,惊愕地看他。   郑毅转眼扫过沉静泰然的小黑哥,压住心底暴虐的杀机,仍不发脾气,只缓缓转头,向许秧沉声问道:“许秧小姐在顾虑什么?接下来是有吻戏呢,还是有床戏?我记得你签约他的时候我就说过,不要给他接什么有亲密镜头的片约,看来许秧小姐没把我郑毅放在眼里!”   他安坐不动,气势却沉重压人,使得在场工作人员莫不惊心胆颤,先看看他,再看看陆宇,不由心下恍然。   许秧眼神一厉,蓦地站起身来,毫不退让地冷笑道:“郑毅!以前如何都不去说,小宇现在却是我认下的弟弟,我许秧虽然不是大人物,可自己的亲人还是不容别人当成禁脔轻侮的……”   陆宇突然轻轻笑了笑,将手里擦泪的纸巾扔掉,拂了拂手,两个小动作不经意般,举重若轻地化解了现场的凝重氛围,说道:“许秧姐不必动气。”又转头看向郑毅,“郑二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只是咱们第三次见面吧?”   “不错,你想说什么?”   郑毅不理许秧,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压抑着烦躁怒意,转过脸来盯着他,嘴角缓缓泛起一抹玩味般的痞笑,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支烟来,刚要点着,眼眸一抬,注意到陆宇陡然蹙起的浓眉,他下意识地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看着陆宇撇撇嘴,悻悻地又把烟插回了烟盒。   陆宇刚要说话,却对这个小细节微微一怔,他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是一闪即逝的温柔。   男人最动人之处,莫过于不经意的温柔。   此前陆宇一直面对郑毅固执嚣张的模样,或是阴沉暴躁,或是玩味不屑,又或是鲁莽反复,每一样都让他倦怠厌恶,所以他都可以视若无睹,并毫无不舍地远离。   可是现在隔了这么多天没见,他突然再看到郑毅时,面对的却是郑毅这般对别人强势无比,对他却下意识顺从的举动,分明是他似曾相识的柔情!   有些事情发生过了,就已经在那里存在着。   即便刻意将感情伤痛封印在心底死死消磨,可是,冷如铁石的厚厚心扉能够挡得住外面的世界侵扰,能够对旧时爱人的暴躁不屑一顾,但又如何能够磨去内心深处那带着伤痛却仍旧温暖柔软的痕迹?如何能够免疫那似曾相识的细微柔情?   人非圣贤,感情也不是卖猪肉,不是说割舍就真的能一刀两断彻底割舍了去的。   他陆宇有自知之明,所以他灵魂重生之后的人生规划里,根本不提谈情说爱这一茬,他不要白活这一世,他要活得轻松自在,他把情爱藏在角落里不去碰触,视而不见,只自由自在地等着时间消磨,等着心底的软肉成长如初,等着一切痕迹都淡化而去,他再郑重而谨慎地寻找下一次爱情。   然而现在的刹那柔情如此清晰,在不曾经历过的人看来完全可以忽视,但在他亲身的感触下,却不得不小题大做地问一句:为什么?   ——郑毅不是与我一样灵魂重生的人,这一点可以肯定,否则他绝不会是这般性情状态。那么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上辈子他戏耍小男孩的时候也是如此柔情?不可能!   陆宇心念电转,心头的恍惚转瞬即逝,不待别人察觉便重归死海无波,但心中上次在血衣巷里便浮起来的疑惑,这次终于找不到理由来解释,便在心底扎根下来。   他直觉这才是郑毅连番纠缠上他的根本原因,其它一切都是表象罢了!   他眼眸一闪,不动声色地微微笑了笑,带着礼貌和生疏地继续道:“第一次时,我和郑二少生起过一点争执;第二次时,承蒙郑二少您垂青,我收起包裹随行上车,只没想到半途被郑二少一拳打下了车去,既然如此,那自然是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他微微叹息一声,似乎想起车中“被拒绝”的那一幕:“所以昨晚郑二少打来电话,我才明明白白地表示不愿高攀。这些话无不可对人说,现在说出来,要丢人也是我陆宇丢人,不减郑二少半分面子,还是请郑二少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他气质润和,从容淡泊,看得阿道夫和泰伦斯两人各自眼睛发亮,心下各自赞叹不已。   唯独许秧和小黑哥几乎同时皱起眉头,他们都莫名地感觉到陆宇话中的微妙,似乎,隐约有些晦涩的疲惫,就像是一个人在精疲力尽之后,和与他生死相搏过的对手说“再见,永远不见”。   人的情感如此微妙,像是掩盖不住的光辉,即便不表达出来,也会泄露出异样的温度。人的眼神又是如此单纯,单纯得映照出一切心理,你注意一点,用心一点,就能读懂其中映照的含意。   郑毅听得眯起了眼睛,他看似暴躁咧咧,心思却不可谓不细,模模糊糊地似有所觉,只是无法理解,便带着痞气地淡淡笑道:“没办法,那次把你丢下车后,溜达了一圈儿,始终没发现比你更好的,只能再回来找你凑合凑合,你没对象,我没结婚,你对男人感兴趣,我对你感兴趣,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儿?”   他知道这么说话肯定会起到反效果,甚至激怒陆宇,但是不这样说的话,还能怎么说?如果说的亲密点,万一传回老头子那里怎么办?更何况,他也绝不允许自己的命数被人知晓,所以只能给别人造成一种假象:只是玩玩而已!   陆宇听了,却不怒不躁,只把笑容缓缓收敛了去,淡淡地道:“原来如此,我陆宇在郑二少眼中只是个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罢了……”   雅居大客厅内人数不少,个个心头怪异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幕“强权欺霸美少男”的标准戏码,鸦雀无声,甚至有人在想:接下来美男是不是要誓死反抗?救美男的英雄又在哪里?   好像有人读懂了他们的心思似的,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你以后不要再打他的主意。”   声音浑厚低沉,说得平静利落。   郑毅蓦地转头,刚才因见他和陆宇“眉目传情”而压抑的杀机勃然腾起,眼神凶戾地逼视小黑哥,右手已经摸向腰间手枪,气势逼人地低喝:“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小黑哥刚才一直保持沉默地看着陆宇,这时突然直视郑毅,漆黑森亮的眼眸如同守护洞穴的巨蟒,阴沉嗜血而毫无躲避,他缓缓站起身来,语气简洁有力:“陆宇现在和我在一起,我们已经同居了。”   简单的一句话,满是肯定无疑的语气,在其他人听来不过多了分波折,甚至感觉本应如此,但在早有怀疑的郑毅听来,却如同惊雷炸响,宛如混天绫晃龙宫,斗得翻天蹈海,惹起轩然大波!   他心中刹那间莫名的绞痛,痛得他险些喘不过气来,再加上陆宇对他的冷漠,让他如同生生体验一回被爱人背叛的感觉一样,心底沉淀下来的浓烈情愫陡然狂暴燃烧,烧得他眼底一片血红。   他面目铁青,蓦地起身抬手,瞄准小黑哥便要扣动扳机:“你找死!”   陆宇早在听到小黑哥说话相护时就预感到不好,立即想要插话解释,却见事故陡生,急忙沉喝一声:“停手!”本能般捻起一枚金针,做过千万次似的,轻轻而迅疾地一甩而飞。   小黑哥也沉着脸迅疾闪身,硬实的右臂如同钢筋弹弓似的迅猛一弹,一块刀片从他手中如电芒划出,“铛”的一声撞落郑毅手中的漆黑色手枪,刀片倏忽弹回,又被他两指稳稳接住,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不可思议。   几乎在枪落的同时,郑毅手腕一麻,不自禁地无力松手,才见手腕上凭空刺着一枚金针!   场面变故陡生,兔起鹘落,却又转眼即停,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还没能回过神来,又听后面“铛”的一声响,是保镖阿海手中的枪,被小黑哥左手轻轻一动,轻而易举地用特质回旋刀片打落。   郑毅一下子输个彻底,直觉是爱人和情夫勾搭着在他面前嚣张,是可忍孰不可忍!心底汹涌的情愫和怒火一起翻滚,性子拧上来便要与人拼命!他一手拔出腕上金针,一米八的健壮身板宛似一头红了眼的健硕公牛,挺拔地俯视小黑哥,暴怒喝道:“老子不弄死你!”   小黑哥不言不语,如铁柱子似的伫立不动,面色沉静如旧,眼眸森亮漆黑,气势与郑毅直面对撞,阴森凌厉,令人胆寒。   一个暴怒如烈火,一个森寒如冰川,如此强烈气势的碰撞,骇得众人连呼吸都屏住,就是许秧也被惊得呆滞。   “都够了!平白闹成这模样,不嫌丢人吗?”   陆宇沉声厉喝,声音沉沉朗朗,洪亮震人,如同当头一棒把郑毅和小黑哥的气场打破。   他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脸色难看得要命,不等他们两人再有任何动作,猛然闪身拦到他们之间。   他谁也不护,先转头向小黑哥,深深看了他一眼,听不出感情地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很感激,但是除非你真的打算和我上床,否则,请下次不要再用这样的借口帮我。我很敏感,会以为你在施舍,而且,我陆宇要找男人,还不至于施恩用计。”   继而不理会小黑哥皱起的浓眉和微变的脸色,他又转头看向缓缓平复下来的郑毅。   “郑二少,人命关天。而且,他是我的朋友,哪怕我不喜欢他,可一旦他在我面前死了,那么我这辈子也势必会把他牢牢记住。死亡是所有感情的升华催化剂。”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插在裤兜里,淡淡地道,“就像,你爱上了一个人,即便只爱三分,可一旦他因你而死,那么你的心底也会产生愧疚懊悔和怀念,于是三分爱情,三分愧疚,三分懊悔,三分怀念,相加在一起就成了十二分的重量,会令人痛不欲生,你信不信?”   他垂眸从郑毅手中捏过那枚金针,轻声道:“所以,不论你因为什么缘故,想要和我玩玩也好,谈感情也好,都请不要贸然加重某一个人在我心底的重量。”   说完,也不去看郑毅那张莫名变幻的英俊面孔和慑人眼神,只转身向阿道夫等人面带歉意地说了一声:“I’m sorry.”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再不回头,谁都没有招呼,径自从容离去。 第四十五章   眼看陆宇开门走出,孑然一身,干脆得有些孤傲,小黑哥浓眉微皱,也不理会旁人,毫无犹豫地大步跟了上去。   可他身板再怎么结实,大腿上还有个血洞在,之前走得缓慢还显不出狼狈,这么迈步急一点,便掩不住一瘸一拐的,难为他恍若无事一般,只自沉静默然地跟着,一声不吭。   雅居客厅内的众人目送他们一前一后的离开,谁都没有阻拦。   郑毅因陆宇最后那一番话而心绪翻滚,神情变幻不定,蓦地转身回头时,门已经关上了。   陆宇出门没走多远,听到后面轻重不定的脚步声,知道是小黑哥。   他放慢了脚步,深深吸一口气,不知不觉的,心里刚才弥漫起来的淡漠和烦躁便如雾霭散去,莫名地恢复轻松,他头也不回地微微笑道:“阴邪异气还没漫延到四肢么?”   小黑哥跟到近处,也放缓脚步,走得稳健了些,沉声道:“已经到了,只剩下手和脚还不冷,但比最初好很多,身体不会受不住地发抖。”   陆宇回头,眉头轻轻蹙起:“怎么不早说?走吧,回去给你施针。”   “嗯。”小黑哥闷声答应,抬眼看看他的脸色,心道:没生气就好,刚才我只不过脱口而出想要帮忙而已,哪有什么施舍不施舍的意思,我小黑哥会是那种人?   顿了顿,又平静缓缓地道:“也不是没好处,伤口就冻得不怎么疼。”   语气中罕见地有些自我揶揄的意思,似是要逗人开怀。   陆宇翘了翘嘴角,眼眸中染上一抹笑意,不知是真被他逗得开心了,还是笑他连冷幽默都说得这么似是而非:往日里看他也没这么笨吧?还是从来没对别人说过笑话?   两人都没提及刚才的事情,也没有过多的话好说,仿佛一切如旧,走出私人会所大门的时候,正要往蓬仙会外面取车,突然一个粗沉的声音传来:“陆宇,你好!”   声音陌生,饱含浓郁的兴奋,以及迫不及待般的渴望。   陆宇听得眼眸一闪,暗道终于来了,面上却故作疑惑地回头,讶然地问:“你是?”   快步过来的青年男子并不英俊,面庞线条硬朗粗犷,头发极短,满下巴的青黑胡渣,身躯高大健硕,看上去倒也是个挺有气魄的硬汉模样。   “我是洪西洋,给过你名片。”   洪西洋故作深沉地微笑,眼睛却火热灼灼地凝在陆宇俊雅淡泊的面庞上,舔了舔嘴角,说道,“昨晚在血衣巷偶然看到你被两辆车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陆宇恍然道:“哦,没什么,昨晚只是不知哪来的疯狗咬人,我也没打算理会。”继而对洪西洋陡然微变的脸色视若不见,淡淡地笑道,“多谢洪先生好意,我和朋友还有事要做,有空再聊。”   转身走时,见洪西洋不死心地要跟来纠缠,他又若无其事地说:“刚才见私人会所里有人发火,说是什么‘二少生气’,场面不小,洪先生不去看看热闹?”   洪西洋脸色一变,惊疑转头。   陆宇轻轻笑了笑,插在裤兜的双手都没拿出来,悠然走出了蓬仙会。   开车离去的时候,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小黑哥突然道:“他对你没安好心,还有许丛文。”   陆宇“嗯”了声,嘴角带着几分暧昧的笑意:“许丛文是因为太过关心许秧姐,不必理他。洪西洋则是不知死活,想要SM玩虐我,看他那身板肌肉,练得跟施瓦辛格似的,貌似挺有气概是不?可惜,再看他刚才跟我说话的时候,连脸色都不知道掩饰,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蠢物,何须在意。”   小黑哥听了,先是惊讶于他的明了,继而浓眉紧皱,深沉的眼眸骤然闪过森然杀机,沉声道:“小心为上,权势可滔天,人力却有限。”   陆宇看他严肃模样,呵呵笑出声来,挑挑眉毛说道:“明白,而且相信我,这个道理我比你理解得更为深刻。不过我自有分寸,这次洪西洋胆敢找上来,若不是要回去给你施针,我还真有点兴致让他亲自尝一尝绳索蜡烛皮鞭刑具的滋味。说不定他食髓知味,一下子能尝上瘾。”   小黑哥眼眸一缩,看看他,漆黑的眼底泛着微妙的深沉,一时没说话。   陆宇不在意地轻声道:“以为我太残忍么?”   小黑哥默默转回头,看着前方,平静地道:“不是。”   陆宇隐约了然,嘴角依旧挂着两份轻笑,也不瞒他:“别把我想得多么高尚。就像普通花花公子到处找女人风流一样,我这个人在没确定爱人之前,只要对方人干净,我也不介意风流一把,比和女人上床更无须顾忌。”   顿了顿,把话题转开,又道:“你知道刚才洪西洋要追上来时,我说那一句话,他为什么神情仓皇?”   小黑哥浓眉没有舒展开来,想了想,也没想明白他那简单一句话有什么猫腻,便不吭声。   陆宇笑意收敛,开过十字路口的绿灯,看着前方道路,轻轻道:“因为洪西洋在蓬仙私人会所玩死过人,被他玩死的还不是出来卖的牛郎,而是个从小城市里出来打工的普通应侍生。郑毅当时刚刚接手蓬仙会,生气要做了他,被洪家没脸没皮地求情才留下命来送到了国外。”   然后淡漠地笑了一下,眼底带着讥讽的意味:“本以为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蠢物,倒没想他当年吃过那么大的苦头,回国之后居然还有胆出现在蓬仙会里,真不知要不要佩服他了。”   小黑哥一双漆黑浓重的眉毛皱得越发紧了,又看了他一眼,忽然沉声轻道:“我的行李还在血衣巷,挺重要的东西,先带我过去取来吧。”   陆宇怔了怔,不再言语,转眼看看他受伤的那条腿,才似乎不在意地“嗯”了一声,又想起家里或许还没起床的吴叔,便轻微微地笑了笑,道:“这次就在血衣巷给你施针。我这些日子一边给你施针一边练功,也长进了不少,看能不能把你两条臂膀都散散邪气。”   于是,等回到小别墅时已是中午过后,吴叔早已不再,桌上也没有吃饭的痕迹,唯独没了那张留言的字条。   见此情形,陆宇沉默了一下,并不多说,暗暗默运金箔法门修行,往浴室走去。因为上午给小黑哥两条膀子施针,他浑身都被汗水浸湿,精神疲惫到极点。   小黑哥则站在客厅中,转头看他被汗水浸湿的衣衫,隐约能看到一副修长挺拔的英朗轮廓,没有一丝赘肉,胸腹肩臂的线条优美而结实。他平静地收回眼神,提着一大一小两个帆布包裹,背着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便携式保险箱,缓缓走向客房。   浴室里忽然传来陆宇的声音:“钥匙在茶几下面,你去配一把自己备用。”   小黑哥顿了顿,闷声“嗯”着答应,陆宇却哪里听得到。   ***   晚饭时,手机突然响起来。   陆宇看是许秧的号码,便放下筷子,起身离开桌子,笑道:“喂,许秧姐?今天让你为难了。”   许秧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似的笑着说:“小宇,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吧?你不知道小孩子太懂事会让大人感到难为情吗?”   陆宇哈哈大笑,笑声爽朗而带着没有戒心的阳光,褪去平日的淡泊随意,有种蓬勃的朝气,让正在埋头喝粥的小黑哥愣了一下,缓缓抬头,眸底深深地看他。   陆宇慢慢往阳台方向踱步,说笑了两句,听许秧两次三番欲言又止,心中一动,停步问道:“许秧姐,那些短剧MV,阿道夫怎么说?还是,郑毅要出什么幺蛾子?”   许秧声音沉了下去,然后道:“小宇,姐姐有点不对起你。娱乐圈脱不开某些力量的桎梏,郑毅要演戏,除了郑老龙,没人阻止得了他。他们这种人,拍戏并不罕见,当初他哥哥郑蟠也玩过几部电影。”   陆宇听得微微一怔,继而明白过来,缓缓问道:“郑毅,要和我演这几部短剧?”   许秧不语,默然承认。   陆宇眼眸幽黑深暗,忽然低低笑起来,轻轻说道:“可以,这又算什么,也值得咱们女强人许秧小姐为难?”   他说得轻松,许秧呆了一下,连忙道:“小宇,我给你说这件事,并不是为难于这方面,是想要告诉你,不如暂时放开演艺圈,进军歌唱界,你忘了我最初看好你哪一点了么?”   陆宇挑挑眉,漫不经心似的道:“唱歌?我记得,当时许秧姐很‘伯乐’地跟我说,我唱得很让人惊艳,尤其问我第二首是不是我自己作的。我还以为许秧姐已经忘了这事儿,原来一直作为后备方案留着呢,嗯,不愧是‘许总’,呵呵!”   许秧气道:“说正事儿呢,别跟我贫嘴。唱歌比演戏相对简单,郑毅也纠缠不上来……”   陆宇却笑着打断她:“许秧姐,躲是躲不掉的。我说和他演戏并不是冲动置气。”   话音虽然带笑,却不乏认真,他说:“除非我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否则以郑毅的能量,要想纠缠过来还不是轻而易举么。况且,我现在倒也的的确确想知道,他究竟为什么纠缠于我,所以,他要演就演吧,对上他,说不定我能演得更好。等找到真正的原因,再想办法彻底解决,才能一劳永逸。”   许秧听了,一时不知如何劝他。   陆宇轻笑着转开话题,问:“看阿道夫?德卢卡的样子,不像是随便对强权低头的,郑毅用了什么手段让他答应?”   许秧一听,突然更气:“别提了,郑毅那家伙不要脸,提出来要和你搭档拍短剧的时候,一脸情深意切的模样,把阿道夫乐得跟财主似的,直说要成全他,连《那时的爱》剧本都为他修改,没有半点身为名导的职业道德,泰伦斯为人柔弱,身为编剧也没敢提异议……”   陆宇张了张口,想起将《那时的爱》接下来要拍摄的戏码,声音便淡了下去,缓缓道:“什么时候继续拍?”   ……   小黑哥在桌前吃饭,放轻了喝粥的声音,仍旧眸光森亮地盯着陆宇,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和每一个表情,也两耳聪敏地听到了他说的每一句话,不由得眼眸深沉闪动,浓眉不自觉地轻轻蹙起。   陆宇挂上电话,回到餐桌前坐好,重新拿起筷子的时候,发现面前原本只有半碗的温热肉粥已经被加满,热腾腾地冒着香气,便抬头看了小黑哥一眼,轻轻笑他:“这么体贴?”   小黑哥眼神一错不错地看他,神色沉静认真,浑厚的声线干净温和:“今天的剧本第二幕是吻戏床戏吧,你要和郑毅对戏?他那种人太危险,你要玩,不要找他。”   陆宇微微一怔,垂眸淡淡地笑道:“没有床戏,公益MV如果拍得那么暴露,那可不好光明正大地向诸多国家传播了。只是单纯的拥抱和轻吻,他还吃不了我。再说,即便我真的爱上了他,要走也不过是转身之间的事,更何况是演个戏而已,掉掉眼泪,找找原因,然后将他彻底解决。”   话音一转,语气变得更为轻松,嘴角挂着淡淡的讥嘲:“到时候,看他如何哭出来。只可惜了我这辈子矫情地留下的初吻。”   突然眼眸一抬,看着小黑哥严肃平静的刚正面容,心生戏谑之意,微微翘着嘴角起身走过去,单手撑在他前面的桌上,低语道:“小黑大叔,上午你说,你和我同居了?那么,我初吻给你,你要不要?”   小黑哥听得眼眸一缩,端正如钟的厚实身板分明僵硬了一下。   陆宇暗觉可乐,平常逗逗老实人还是挺有趣的,不由失笑地轻声道:“吓的你!现在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了吧,记住,和一个GAY做朋友,自己不要轻越雷池。”   小黑哥却转瞬间恢复自然,拿起餐巾擦干净嘴上粘着的粥汤水渍,然后抬头直视着陆宇,神色沉静坦然地说:“我以前亲过女人,我的不是初吻。”   陆宇笑声一顿,愕然看他,转眼明白过来,说道:“真敢和我接吻?” 第四十六章   小黑哥没有说话,心道:这回我全听你的,总不会让你敏感成什么施舍了吧。   于是他只静静地看着陆宇,眼眸里漆黑深沉,神色坦然,没有拘束不安,更没有什么豁出去的大义凛然扭捏造作,完完全全与平日里一样,沉静从容,利落而没有犹豫,   陆宇微微皱了一下眉,玩笑之意收敛,直起身体俯视他,轻笑道:“小黑大叔,你是报恩做保镖,不是报恩做情人。既已住进我家里来,就要小心一点保持距离,不要什么玩笑都随便应和,否则万一我狼性大发,把你吃个骨头渣不剩,到时候你是和我拼个玉石俱焚呢,还是干脆来个以身相许?”   他看着小黑哥,说话轻笑,幽黑晶亮的眼神带着十足的认真。   然而他说完这些,不等小黑哥反应和回答,突然又逼视着他,缓缓俯下身来,左手揽住他的脖颈后侧,抓按在他的肩头,右手轻轻捏住他线条刚硬的下巴,沉声低笑道:“记住这一回的警告:对待有型有味的帅哥,我这个人可是宁肯吃错不肯放过。小黑大叔,下次注意点。”   话音一落,右手微微用力把小黑哥的下巴轻轻一抬,直接吻了上去!   下一刻,果然!陆宇只觉手中按着的小黑哥臂膀肌肉蓦地绷紧,原本就坚韧结实的肩头肌肉一下子硬得像石雕铁铸似的——很明显,直挺挺端坐小沙发上的沉静青年再次僵住。   陆宇嘴角微微翘起:既然初吻很快就保不住了,与其忍着浪费给郑毅那混蛋,不如今天吃个够本……叫你再给我装坦荡,平白给我豆腐吃,不吃咱就不是爷们!   他力量强横地搂住小黑哥的脖颈和肩头,身体紧紧贴压了过去,双唇用力地含住小黑哥的下唇,在上面舔舐,吸吮,轻咬,紧接着又换成上唇,哪一个都不放过。   小黑哥呆住了似的仰着头任凭索取,一动不动,身体僵得坚硬无比。   陆宇亲得尽兴,只觉怀中此人双唇清新紧绷,质感结实柔韧,带着微微的凉意和温度,更隐隐散发着一股干净的男人阳刚味道,就像此人本身的性情,实在难得,暗暗笑呼尤物,一时竟有些沉溺其中。   好在他还算适可而止,忍住了想要伸进小黑哥衣服里揉摸那厚实胸肌和饱满肱二头肌的欲望,也没有过分地向小黑哥索取深吻,在感觉他身体越来越僵的时候,便突然直起身来,满足地长长叹了口气,舔着嘴角透明的口水,轻笑道:“我吃饱了,小黑大叔,你继续吃饭,记得刷筷子洗碗。”   说完转身,手插裤兜,走向自己的卧房,淡淡轻轻哼着清扬小调,心里有些微妙的波澜:刚才没看错的话,他是脸红了?硬气十足的大男人,居然脸红?怎么显得比我的初吻还初吻?   他无声地笑了笑,身心舒畅,自然是一夜好眠。   第二天,他起床来,先练功,后做饭,再叫起睡懒觉修养腿伤的小黑哥,暗中留意他的神色。   小黑哥却已重归于沉静,眼眸深沉而坦荡,毫不躲闪,说话做事也都如以前一般无二,没有丝毫别扭不好意思,也没有生疏和过分的礼貌,仿佛昨晚根本没有谁亲吻过谁,只不过是两个朋友靠近了说了几句话而已,甚至察觉到陆宇注视的目光后,还微微挑了挑浓眉,疑惑似的抬头问:“怎么?”   陆宇心底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同时也暗暗称奇:心理素质这么强?那昨晚脸红做什么?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尴尬,想必已经深深记得昨晚警钟了罢!   遂轻轻笑了笑,也将此事抛掷脑后,心底也平复下来,淡淡地道:“无事。”   刚吃过早饭,章齐东打电话来:“小宇,许总说泰伦斯已经连夜将剧本修改完工,让我陪你去蓬仙会拍MV短剧,继续昨天的戏份。阿道夫导演刚才也联络过我,约好下午四点半的时间,你能有空过去吗?”   “嗯,有空,你不用过来接了,直接过去等我就行。”   挂上电话,陆宇转头说道:“今天早点给你腿脚扎针,下午要拍戏。”   小黑哥舒舒服服地咽下鲜美可口的肉羹,闷声“嗯”着答应,又沉声问道:“我要去足浴中心修脚么?”   陆宇摇摇头,笑了出来,道:“自己去洗浴间洗干净,除去脚臭就好,我也没有洁癖。”   小黑哥不说话了,身板坐得仍旧端正,平静地端着碗,垂头继续喝粥。   ***   下午,还是昨天那间雅居大客厅,郑毅坐在对面,彻底无视了沉静不语的小黑哥的存在,只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宇,道:“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演出呢,后招都想好了。可惜。”   陆宇神色平淡莫测,没理睬他,只自靠着扶手,专注地读着手中剧本。   片刻后看完,他将剧本一合,往后仰着倚住沙发,揉了揉太阳穴,闭目轻声道:“剧本名字没改,还叫《那时的爱》,只是角色换成了‘郑毅’和‘阿宇’,而且谁都没有背叛谁,其中你郑毅深情苦追,我阿宇淡然不理,然后等我发现自己爱你爱得深沉时,你却快要死了,最后你悲情地死掉,我再追忆你而痛不欲生?”   说着,不由得仰头抚额,沉声低笑,笑得胸口震动,声音仿佛都从胸腔沉沉发出。   郑毅大模大样地翘着二郎腿坐着,手中也拿着剧本,听出他笑得讥讽,不由眯眼道:“你笑什么?感觉俗套?昨天谁说的来着,”转头凌厉地扫视了在场工作人员一眼,“狗血的才能流传,流传出去,才能成为经典。”又转回头看陆宇,眼神凝沉而玩味,“这个道理都不懂?”   陆宇仍是笑,摇头道:“这也没什么,万事都是俗套的,关键看怎么写,我本以为修改后会不像个样子,现在看来,仍旧不减昨天的文艺悲情。我笑,只是因为感觉挺反差的。”   郑毅听了更是嗤然一哂,将手中剧本轻轻扔开,手肘在沙发扶手上撑住身体,沉笑道:“原先的剧本我看过,得了绝症才怀念以前的爱人,算什么‘珍惜’?说成‘自怨自艾’还差不多!既然以‘珍惜’为主题,自然要一个人好端端的追悔莫及才是。”   旁边的阿道夫点点头,泰伦斯脸上则略有不好意思。   陆宇却摇了摇头,道:“先这么拍吧,不过,”转头看向阿道夫和泰伦斯,轻声道,“既然是悲剧,结局两个人都死掉不是更好?”   阿道夫大大方方地微笑不语,仿佛他不是导演,而是个置身事外的围观者,泰伦斯则微微睁眼,表达他的疑惑:又要修改?   陆宇轻轻翘着嘴角,眼底幽黑一片,向郑毅道:“《那时的爱》已经注定是个悲情,那么在戏中,你先为救我而死,我这个祸害了你的人物,再在怀念你的时候,被你的亲人报复性杀死。这样岂不更能体现出激励人‘珍惜’的概念?”而且,这样一来,即便是演戏,我也不欠你的。   郑毅浓眉一皱,隐约听出他的画外音:“你不愿最后为我痛苦,就像你昨天最后说的那几句话一样,你先看着我死,再让我在一旁看着你死,这样对你来说才公平?”   陆宇不说话,只是轻轻地笑。   郑毅脸色沉了下来,逼视着他,但转眼一想,突然又有点乐,神色缓和下来,歪着嘴角道:“行,不就是为我殉情吗?乐意之至!”转头问,“结局修改起来费劲儿不?”   阿道夫默然无声,但是看得出来,他没有反对,泰伦斯环视一周,温柔地笑道:“只修改结局的话,会很快,不过整体完善需要时间,大概今天晚上可以修改完善,不会耽搁拍戏进程。”   郑毅利落地一点头:“成,第一幕里电话中说分手的声音,等最后制作的时候再改成我的,第二幕现在开拍吧,嗯,这一幕是我知道自己要死了,怕你难过,和你说分手后,你出去找我,结果没找到,回来梦到咱俩亲热的场景是不?”   陆宇从容笑了一声作为应答,无所谓地起身,向阿道夫等人礼貌地道:“如果剧组小团队已经准备好了的话,我想可以开始了。”说着,径自走向房门方向,暗暗酝酿情绪。   这几幕基本不需要什么道具,剧组又从昨天就开始准备,而且因为剧本修改,昨天的几名配合演员都不用来了,相对来说更为简单,所以很快就能开拍。   阿道夫在拍戏时仍是一副乐观向上的热情模样,别说看不出来名导风范,就连他赖以出名的“忧郁”“解脱”都不见丝毫踪影,和周围的小团队成员简单地交流几句,便大声喊了句“Action”。   陆宇调动一丝情绪轻松入戏,将外物视若不见,心里却有淡淡的念头一闪而过,想的是怎么尽快把郑毅纠缠过来的原因找出,然后又怎么尽快解决,他的人生重活一次可不是为了这么纠缠来纠缠去的。   不过表面上丝毫不显心理想法,他将情绪和肌肉控制得完美自如,使得脸色略显疲惫和苍白,自然而然,毫无造作,只看他这番表演,谁又能猜到他的心底此时是什么状态?   他从房门处迈着步子走入镜头,喘息微微粗重,漆黑润和的眼眸诉说着迷茫的悲苦,拿着手机怔怔地坐到长形沙发上,身体最后支撑的力量也消散了去,缓缓瘫靠在一旁,一腿蜷缩着,一腿耷拉在沙发边缘,仰头怔怔的看着天花板,眼眸没有焦距,眼角又积蓄起温热的水光。   郑毅本来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着出场,脸上也是跃跃欲试的似笑非笑神色,但在看到陆宇如在梦中般恍惚走来时,那种伤痛的情绪如此真实,轻而易举感染到每一个人,连他都不由自主地难再笑出来。   陆宇旁若无人,情入戏中,怔怔的出神,俊雅的脸上逐渐染上疲惫至极的伤情,不知想到了什么,漆黑的浓眉忽然蹙起,眼中水光也越来越重,忽然再也忍不住地哽咽出声,用拿着手机的手臂挡住眼睛,两行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滑下,双唇轻轻颤动,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雅居客厅中人人屏气凝声,寂静得针落可闻,唯有体态完美的俊雅少年,独自一人倒在那里,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压抑着,闷痛到人的心底,让听闻到的人不自禁地心头揪紧。   郑毅看着他,不自觉地将自己带入剧本戏中,感觉自己真的就是那个被他深情哀伤地呼唤的人,一时心绪翻涌,心头的情愫滚荡开来,竟下意识地想冲过去将他抱住好生安慰。幸好刚要起身就被身后的工作人员极负责任地拉住,他这才忽然醒觉。   镜头中,陆宇一腿蜷缩着,穿着直板白色运动鞋的脚踩着沙发,另一条腿仍是搭在沙发边沿,脚垂到地毯上,挡住眼睛的手臂缓缓滑下,手中的手机也轻轻落到一旁,哽咽声逐渐消弱,最终归于沉寂,似是身体累得不想再动,又似是心里痛得陷入恍惚。   画面如此静止,忧伤的唯美被摄影师刹那捕捉。   又过了片刻,阿道夫突然赞叹一声:“OK,非常好!”   郑毅再次恍然惊醒,发现自己竟又失神了,不由掩饰地搓了搓脸,转头问:“这还不到第二幕?”   身后刚才拉住他的工作人员微笑着解释:“这就是第二幕,属于剧中阿宇恍惚做梦的情形,是第二幕中阿宇独自一人的部分,下面就要拍他的梦,是你们两人……”   郑毅心底莫名的烦躁,不耐烦听他啰嗦,直接问:“下面马上就要老子上去和他调情了,是不?”   工作人员好脾气地笑着点头,仍是离他不远,这是阿道夫早已分派下来的工作——别的都不干,只看好这位想要泡美男的太子爷。 第四十七章   陆宇从沙发上撑手坐起,顺手把掉下去的道具手机捡起来放到一边,从容起身,抬眼往四周一扫,问离他最近的场记:“纸巾呢?”   “这里有。”小黑哥轻轻晃了晃手。   陆宇挑挑眉头,走过去,伸手将纸巾盒捞过来:“我哭得稀里哗啦的,你把纸巾藏起来,看我泪流满面的模样你会很爽是不是?”垂眸拽出纸巾,往眼睛和脸上蒙着抹了两把,不像是擦泪,倒像是运动过后的抹汗。   小黑哥倚着沙发,眼神炯炯地看他:“刚才他们收拾场地,你在看剧本没注意到。”   另一边郑毅刚刚问完工作人员接下来的戏码,听到他们说话如此自然随意,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凝厉之色,转头看向陆宇,不甘示弱般暧昧地歪着嘴角笑:“阿宇,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是你主动吻我,可不要太沉醉。”   陆宇像是听到冷幽默,淡淡笑了笑,把手中纸巾掷到垃圾箱里,忽然眼角余光一瞥,转身看向门外。门刚刚被打开,许秧站在门口,微笑着往里看,还没有走进来。   陆宇把纸巾盒扔给小黑哥,一个人走出,又随手把门关上,才看着许秧的眼睛,低声道:“许秧姐,发生了什么事,眼睛怎么红了?”   许秧刚刚照过镜子,基本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却没想到陆宇目光这么敏锐,立即笑了一下,掩饰地说道:“哪有,我来看看你演戏。早上以为赶不过来,所以才只让章齐东陪你。”   陆宇温和地笑,目光亮如星辰。   许秧躲开他关切的眼神,又问:“郑毅没有为难你吧?你演别的戏我都能放心,唯独和郑毅演,他那个人太霸道,我怕你会吃亏。”   陆宇翘着嘴角摇摇头:“等我一下。”   他转身开门进屋,向阿道夫道:“很抱歉,先生,我临时有点小事要处理,可以暂时离开十五分钟么?”   阿道夫为人爽落热情,真正接触下来又能发现他其实是个最精明不过的人物,这时问都不问一句,点头呵呵笑:“没问题,替我向许小姐问好。”   陆宇微笑着道谢,回身走向门口。   小黑哥看着他,微微挑眉,以眼神询问,陆宇向他轻轻摇了摇头。   郑毅将他们的默契看在眼底,脸色再次沉下来,不悦地皱眉问:“做什么去?”   陆宇挂念着许秧,不打算和他争执,走过去时随口道:“和许秧姐说说话,你先等一会儿。”语气温和而平淡,却隐约有些不容置疑的味道。   郑毅听出来其中意味,浓眉一跳,忍着没有吱声,目送他出门,直到门轻轻关上,才收回目光,拿过剧本低头看时,扫了沉静不语的小黑哥一眼,眼底仍是一闪而过的戾气和杀机。   陆宇再次走出门,手插裤兜,扭了扭头,悠然漫步道:“走,陪我说说话。”   许秧睨他一眼:“非得说得这么委婉么?我又没什么要你开导的。”   陆宇轻轻一笑,带她走向这层楼不远处的小茶厅。   走进去选个安静的角落坐了,陆宇端起茶,没提及刚才的话题,只挑眉叹道:“许秧姐下次帮我选剧本,可以选个嚣张开朗的角色,或者温和淡泊,沉稳干练,甚至让我演个痞子坏蛋都没问题,就是不要再让我伤春悲秋了,哭来哭去,伤来伤去,膈应得慌,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   低头喝了口茶,将茶杯放下,往后倚着长椅笑道,“尤其这部短剧,我一次次的装脆弱,基本每次演完都要找纸巾擦脸,真怀疑许秧姐你是不是有看帅哥哭的恶趣味。”   许秧捂着嘴笑,笑了几声才放下手,捧起小巧的细瓷茶杯,顺着话头问:“剧本被郑毅要求改动,内容变化得怎么样?没有太过分的情节吧。”   陆宇缓缓摇头:“公益MV,能有什么过分的?许秧姐这回怎么没有看剧本?”   许秧垂眸不答,沉默了一下才抬眼直视陆宇:“小宇,我今天要与你说点事情,第一件,你虽然明了世事,可是郑家的势力,你不接触就不会明白它的庞大,郑毅也不全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冲动和暴躁,他们这种人,是社会暗处的集权者,没有人敢真正得罪他们。只看阿道夫身为名扬在外的优秀导演,郑毅稍稍一提,他就得答应修改既定的剧本,还要表现得万分乐意。”   陆宇笑着倾听,心里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道:“放心吧许秧姐,剧本情节仍旧可堪入目,泰伦斯修改后细节圆润,也不减文艺内涵,而且,这种短剧毕竟不是电影,除了剧本本身之外,最重要的是演员的情感诠释和导演的表现手法,不会让我自掉身价的。”   他屈指弹了弹桌上的茶杯,垂眸道:“至于郑毅那种人……我明白他们的能量有多强,会小心谨慎地应对,不至于针锋相对做出愚蠢举动,而且,我自有本事护身。就像昨天那一手甩针刺穴的功夫,发生得太快,又同时于小黑哥的刀片,看你们的神情,明显都以为那是小黑哥的高超本事,其实却是我抬手间的动作。”   “你?”许秧不大相信地微微睁眸。   陆宇轻笑着伸手往腰间一捻,指间突兀地出现一枚纤细锋锐的金针,针尖有些反光,亮得让人心寒。   许秧看得怔了一下。   陆宇的笑意轻松而认真:“所以,许秧姐无论要到哪里去,都不必担心我的安危问题。你看我来到X市之后,为什么别的事情都不做,只每天像个大姑娘似的呆在家里,最多去拍一拍戏?我不是没出息的混日子,只不过是把所有时间全都投入到练功上面了,要不要露两手给你瞧瞧?”   许秧仍是专注地看他,明媚的眼眸有些恍惚,呢喃道:“原来是这样。”回过神来,又低声问,“你怎么看出来我要走的?快把针收起来,以后也不要随便显露功夫。”   “明白,扮猪吃虎才更有收获。”   陆宇利落而熟稔地收起金针,又抬手端起茶杯喝茶。   许秧看他气定神闲的泰然模样,当真看不出是少年的气度,叹了口气,把想要再叮嘱他的其余几件事都咽了回去,顿了顿才轻声道:“你猜得不错,我明天就要离开X市,去新加坡,我外祖母身体不大好,人也有些糊涂了,从舅舅那里听说了我的病症,坚持要我去陪她修养,刚才又打电话来,说起以前的事情。”   陆宇点头,心里已然明白,暗暗嗤笑一声:这是许丛文暗地里的安排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这样也好,许秧姐现在的确经不起操劳……   许秧也不多说这些,她整了整面容,恢复了两分微微的笑意,问道:“小宇,认真说起来,你进娱乐圈还是我‘半强迫式’为你安排的工作,你刚才说,你来X市的这近一个月时间一直都在埋头练功,那么你有什么规划和打算么?”   陆宇知道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想了想,说道:“许秧姐问,我自然是实话实说。我来X市,最初的打算是解决心里的牵挂,然后想办法转学过来,一边赚钱一边念书。本来没想过会演戏的。”   他声音轻轻缓缓,有着悦耳的磁性,“一来,念书只需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就好,不会耽搁我的打坐修行,也不会耗费我太多精力;二来,这个世道,什么人都需要个身份,我这个年纪,还是学生身份更能提供广阔的发展空间;三来……”   说着,他嘴角挂起温和的笑意,“三来,学校才是让人变强的最光明正大的跳板,况且,人活一世,总要过得欢乐一些,我很久以前就怀念上学的时光,现在既然有这个学习、练功、度日三不误的机会,又何乐而不为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有着内敛的自信,“至于钱的问题,就我目前的身份和实力,如果谨慎为上的话,暂时还不适合踏足其它能够突然赚钱的行业,所以只要足够花用就好,真正需要的时候,我自有办法赚来。”   许秧听得松了口气,神色越发缓和:“那么现在,你的牵挂解决了么?”   陆宇深深看了她一眼,垂眸道:“算是解决了。”   又轻轻一笑,道,“所以,现在,我虽然发现演戏也是挺有趣的行业,但还是正打算和许秧姐你提一提入学的事情,说到底,我只不过是个辍学的初三学生,再这么下去,在演艺圈里也有些抬不起头来。我自忖着,咱年纪是小点,可也是个爷们,总不能靠姐姐扶持一辈子吧。”   许秧姐听他说得轻松,噗嗤笑了一声,看着他说道:“你有目标就好,那我帮你办完这件事再出国。”   陆宇也咧嘴轻轻笑,很是阳光的温雅模样:“那小弟就谢谢许秧姐了。我打算读X市第十三高中,所以直接转学去十三高中的附属中学吧。”   许秧微微怔了一下,笑意收敛,想了想,轻轻说道:“小宇,我没和你说,在你演《太皇陵》的时候,A市的陆家就已经有两个学生转学过来了,就在十三中附属中学……其中一个是沈季明。”   ***   陆宇推开门走回来的时候,郑毅正有些不耐烦地想要派人催他,见他进来才扔掉剧本,起身眯着眼睛说道:“聊什么呢,要说这么久?”   “许秧姐要出国,说点道别话。”   陆宇轻声说着,径直走到镜头范围,向周围工作人员温和而带着歉意地笑了笑,温文有礼地说道:“很抱歉耽搁大家时间,我现在准备好接着开拍了。”   阿道夫等人对他印象极好,知道是星航娱乐的老总来找他,刚又听到他说许秧出国的事情,哪有人心生介怀?更何况他可是场中某位气魄逼人的太子爷的目标,谁又敢对他介怀?所以这时都向他还以理解的微笑,各自准备继续第二幕的场景。   终究还是准备了两分钟,戏幕才再次开拍。   郑毅仍旧标准三件套:衬衫、西裤、皮鞋,却比昨日的更显精致贵气。   他暂时不进镜头,靠着沙发盯住陆宇的一举一动,黑如深渊的眼眸里含着几分跃跃欲试的兴致和侵略性的光亮,仿佛下一刻就要直接把陆宇生吞霸占似的,心里刹那间还有些乱想:小子比妞儿还难搞,不过的确还是这样比较妥当,既有演戏掩盖,又有情调调情,啧啧……   一旁端坐着看杂志的小黑哥不动声色,在默默注视陆宇之余,也将郑毅的神情看在眼中,浓如墨染的眉毛便不由得微微皱了皱,心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此时,场记打下场记板,戏幕真正开始——   演戏首先便要求演员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和情绪调动能力。   陆宇心性极坚,情绪尽管表现得丰富细腻,对他来说却只流于表相,足够诠释即可,不至于真正戳心。   甚至说得夸张点,他就像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戏弄凡尘的俯视者,对这些戏码完全能够出入自如,否则他何必过来演哭戏?他可没有自虐癖好和某种“令人愉悦的忧伤”情调。   所以,随着场记板的卡合,陆宇再一次把周围闲杂人等忽略不计,轻而易举地代入戏中。   这幕戏是先前的半梦,是戏中他被那个颇有权势的男人追求和纠缠时的烦躁和反击,要表现出润和温柔于外,坚强不屈于内的性情——写剧本的仍是泰伦斯,没有摆脱他对东方男子的向往化理解。   于是镜头中,陆宇安静地坐在长条沙发上,手肘拄着膝盖,双手攥着一本没有打开的旧杂志,眉头似有若无地蹙着,略显愁思地看着前方。   他漆黑的眼睛晶亮如宝石,倒映着电视里播放的篮球赛,电视里传来一阵阵的欢呼、解说、叫好和惋惜声,听来令人振奋,可他却心不在此,脸上隐隐约约地浮现着淡淡的不安,手指也无意识地搓着杂志纸页。   郑毅出场,他真正是本色演出,一进镜头就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自顾自伸手松解碍事的领带,目光灼灼地盯着陆宇,痞痞地笑着背台词:“阿宇,想我了没?”   陆宇只把他当做演戏对手,心硬如旧,但戏里的要求还是让他表现出身体一僵的姿态,继而放松下来,脸上的愁思消去,变得平和而冷漠,低头翻看手中的杂志,并不答话。   郑毅痞痞地翘起线条刚硬的嘴角,把领带往他身上扔,又伸手将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靠近他,暧昧地低语:“为什么不动?咱们的‘百日吻’约定,你不打算遵守了?那么一百天以后我也不会遵守承诺放你走。”   陆宇突然转头,内里的强硬被他逼出来似的,艰难地说一句:“我吻你,一百日后,我再不欠你的,你也不要纠缠我了!”遂神色木然地凑上去碰了一下嘴唇,然后就要起身离开。   郑毅却忽然一把抱住他,翻身把他压倒沙发上,不管不顾地低头亲吻他的双唇。   戏里到这一幕就够了,因为是短剧,没有过多台词,也不可能播放激吻镜头,但是郑毅明显根本没打算完全依照短剧本来,甚至探手捏住陆宇的下颚,在他张嘴的刹那弹舌深吻过去。   陆宇先是因为顾虑短剧而没有反抗,过了三四秒钟,料想足够戏幕的剪辑,便不再示弱,反手抱住郑毅宽厚的脊背,伸指在他脖颈和腰间轻轻按掐,同时双腿双肘一个使劲儿,蓦地一翻,把他抵在了沙发里侧!   正想要起身,郑毅却死命地抱着他,臂膀的力道大如金刚,把他牢牢抱住,探过脑袋继续吻他,动作粗鲁而带着霸占的侵略性,还囫囵不清地沉声低笑:“果然与众不同……够味……够爽……”   陆宇眼眸一寒,面不改色,突然不再挣脱,反而一个大力回抱住他,十指按着他的脊柱,双臂搂着猛地一拉,竟是轻而易举地把体魄刚健的郑毅压到了身下,然后一手按着郑毅的后脑勺,眯着眼睛舔舐咬弄和吮吸他的上唇,另一只手则隔着郑毅的衬衫肆意抚摸揉搓他的厚实胸肉。   “……”   周围工作人员本以为是郑毅狼性大发要欺负美少男,正顾虑着要不要上去拉开,却没想到一个转眼,事情突然颠倒了过来,不由看得越发呆了。   小黑哥也先当是郑毅趁机占陆宇便宜,面色一沉,已经站起来冲到旁边想伸手拉开他们,但是还没碰到他们的衣角,就见陆宇猛然翻身压住看上去刚猛无比的郑毅,还堂而皇之地对郑毅“袭胸欺凌”!   他一瞬间想起来陆宇昨天亲吻他时的霸道模样,下一刻又想起陆宇当时说的话,“对待有型有味的帅哥,我这个人可是宁肯吃错不肯放过”……   他不禁然浓眉紧皱,眼眸深沉,心情微妙地握了握拳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第四十八章   陆宇对郑毅的了解,只怕比郑毅自己还要全面和彻底,尤其是身体方面。   他知道郑毅的弱点在哪里,双手十指按住他宽厚的脊背,轻而易举就将之压制在身下;他也知道郑毅的敏感点在哪里,低头直接含住他的上唇,用牙齿在湿滑的内侧轻轻刮擦,舌头也若有若无的勾勒和扫磨。   至于他为什么想都不想便摸住郑毅的胸肌,这倒有点惯性因素,不过既然摸上去了,索性也不拿开,稍稍用力,略显放纵地揉搓按抚,在以强压强的反击中吃尽豆腐。   然而转眼之间的躯体纠缠,让他唇下尝到熟悉的男人味道,手底也隔着单薄质滑的衬衫,清晰感触到硬朗的胸膛肌肉,平滑结实,温暖厚重,感触到同样熟悉的轮廓和弹力……   突然一阵恍惚的感觉袭来,撞到冷硬心房下最柔软的地方,如同被旧日的烈日烘烤,让他控制不住地心底颤动着一揪。   他刹那间回过神,右手突然按住郑毅胸膛,一个用力,面无表情地起身后退,却一下子撞到站在沙发旁的小黑哥身上,这才发现原来小黑哥离得这么近。   他生怕撞到小黑哥腿上伤口,连忙转脚闪身避开,眼角余光往沙发上一扫:躺在沙发上衬衫有些凌乱的郑毅,线条刚硬的嘴唇还微微张着,竟也是神色恍惚,往常邪性傲慢的眼眸漆黑如夜,原本刀削斧凿般英俊的面容也多了些许茫然。   他眼眸晃了晃,又敏锐地注意到郑毅西裤的裤裆处,那一根隐约激凸出来的斜向上的粗硬轮廓,他眼眸一沉,下意识地咬牙:爷就亲了你一下,你居然大庭广众地勃起?犯贱!   郑毅也迅速回神,他自知命数情愫防不胜防,早有准备,今天穿着紧身内裤,裤裆的宝贝也斜顺着内裤,他这么一坐起来,胯下那斜上贴身的并不明显的硬物异状,便自然而然地被西裤褶皱掩盖了下去。   他并不理睬周围其他人,径直抬头,凝眸看向陆宇,眼神说不出的幽暗,神色也有些莫测的深沉,与他往日里表现出来的鲁莽狂傲截然相反。   陆宇没有与他对视,一瞥之后便从容走到小沙发处,取出纸巾往嘴上随意地擦了擦,又顺手扔进垃圾桶,像是吃过早餐后的习惯举动,然后向踱过来的小黑哥轻轻挑了挑眉,平和地问道:“伤口怎样?好像起身时撞到你的腿了。”   小黑哥脸上也无异色,静默如常地坐回来,倚着沙发的姿态端正如旧,伸出大手在大腿伤口周围试着按了两下,才语调干练地确认道:“无事。”   陆宇点头,手插裤兜,转身向仍旧鸦雀无声的客厅内扫视一周,轻轻笑道:“接着拍第二幕的下一个镜头么?”   第二幕的单独情节已经拍过,就是陆宇独自躺在沙发上挡着眼睛哽咽的静伤画面,其余情节都是半梦情形,全是两个人的温馨镜头,有室内也有室外,室内的没有打乱拍摄的必要,便依照顺序来,只等短剧杀青之后再制作处理,表达出带着旧梦色彩的细腻情感升温。   至于剧中陆宇突然被闯进来的人惊醒,发现这只不过是一场空梦,则属于第三幕的开端了。   “先等等,我看看剧本。”   郑毅突然出声。   然后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收回专注于陆宇的目光,在沙发上漫不经心般搓搓脸,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接过阿海送至的剧本,再继续盯向陆宇,眼眸中带着几分莫测的凝然。   他抱着臂膀缓缓靠近,嘴角重又挂上痞气笑意,凑近陆宇耳边,低沉暗哑地问:“阿宇,我自认不是GAY,但就是对你感兴趣,你说怎么办?哦,对了,我的味道怎样?你吃得顺口不?跟着我,以后每天让你啃……”   陆宇不躲不避地挺拔而立,插在裤兜里的手都没有拿出,只微微一笑,垂眸低声道:“郑二少未免对自己的吸引力太自持了,拍戏是拍戏,如果你硬是要玩……”他抬眼,目光如星似灯,不带丝毫温情,“那我也不介意配合一些,使点按摩手法,让郑二少你当场性奋高潮,你信不信?”   郑毅听得笑意微微一僵,嘴角肌肉不自在地抽动两下,他本以为自己把刚才的勃起掩饰得够好,却不想被陆宇一语揭穿,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   他神色微变,眼中也闪过一丝凶戾,压低声音冷笑道:“老子给你点好脸你他妈愣跟我开染坊!你就不怕惹怒了我,我他妈一枪崩了你!你小子也不过是个GAY,别说什么屁股不能开苞,老子能花钱给你治好!老子比哪个男人差,长相身材家世还有那话儿哪一点满足不了你?更何况你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注定是老子所有,现在做这些无谓的挣扎不嫌可笑!”   陆宇听得眼底森寒,却明白最后那句话正是关键,不由眼眸一缩,逼视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郑毅避而不答,似笑非笑地深深地盯了他一眼,然后眯着眼睛瞥了瞥肌肉绷紧、蓄势待发的小黑哥,沉声哼了一声,转身坐回了之前休息的位置。   陆宇紧紧盯着他,眼眸闪了闪——可笑?你才是可笑吧,我现在不是以前,究竟有哪一点是你郑二少势在必得的?我不信你能一直耐心得下去。比耐心,你从来都比不过我的,尤其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垂眸又想:我只不过提前来X市一年,更因诸多顾虑一直安安稳稳地宅居家中,怎么事情变化如此巨大,我这双蝴蝶翅膀有这么大风力么?   ***   接下来几个镜头都是相对温馨的暧昧画面,厨房、书房、客厅等等都有拍到,两人一不露春色,二不再亲吻,顶多是试探般的轻轻拥抱,连台词都只有一两句,简短非常。   对于这些,陆宇信手拈来,将角色处于抵制和松动之间的温情挣扎刻画得入木三分。   郑毅虽然表现得蛮不在乎,但内里却对他先前的警告顾虑十分,再不敢以公谋私地动手动脚,倒也显得规矩,致使他们乍一看去竟有几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味道——当然这得忽视掉郑毅毫无掩饰的侵略性,和越来越有些急切的火热眼神。   这种情形持续了两天。   两天中,《那时的爱》内室、外景戏份都一点点被蚕食,基调与之前相若,情节也因分割出来拍摄而凌乱得无甚可讲,自不去提它。   只说陆宇拍戏时,即便和郑毅偶尔说情话,他也心底严密防守,淡漠温和得像往常一样,再没有一不小心恍惚失神的时刻;倒是郑毅的情绪从第二天中午开始就有些烦躁抑郁,看向陆宇的眼神竟显出幽暗的克制和压抑来。   陆宇将他的细微变化看在眼中,暗自奇怪猜测,表面上却泰然自若地当作不知,闲暇时除了闭目打坐修行,便是平和温雅地与小黑哥随意聊天。   小黑哥这两天自始至终沉静从容,我行我素得一如既往,话也还是不多,完全一个十足合格的听水罐子,任凭陆宇在与郑毅的耐心赛上往他耳朵里灌水,他全然接受,还不动声色。   终于郑毅憋不住了。   第二天下午在古城景点拍完几个镜头之后,他先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就向陆宇说:“你跟我过来。”语气郁郁而低沉,神色也是一副随时都会暴怒发飙的气魄逼人模样。   陆宇眉头微蹙,还没有动,小黑哥这个先知先觉的保镖就率先眼眸阴沉地直盯了过去。   郑毅本就见小黑哥如见生死仇敌,此时也没有忍着,当即眼神凶戾地回视过去,沉声道:“我也不问你是贪图阿宇什么祖传方子治病,做保镖就老老实实记着自己的职业范围,别他妈乱起别的心思!你个倒斗的穷酸仗着有点功夫敢跟我横,若不是看在阿宇面儿上,老子早废了你!”   转头又看向陆宇,眼底含怒,声音却不自觉地放缓,“快点跟我过来,老子没多少时间。”   说完也不再理会小黑哥,径自大步往宽敞僻静的景点角落里走,这里之前被他清理过闲人,倒成了说私密话的好去处。   陆宇先看了眼小黑哥,见他没把郑毅当回事儿,才轻声道:“我去看他要说什么,稍等。”转身来到郑毅身边,神色如常地温和道:“郑二少要与我说什么?”   郑毅蓦地转身看他,一米八的健壮身板压迫感十足,眸光炯炯,灼灼如火,直逼陆宇双眸。   陆宇嘴角微微地翘起,不动不语,平和泰然,对他的气势恍若威风拂面。   郑毅突然忍不住有些气馁,心底闪过一丝别扭:即便是命数情愫的缘故,越来越有点喜欢这小子吧,可老子在别处哪里不是威风八面、风流倜傥、无所畏惧的太子爷?怎么一到这小子跟前儿,就有点像是上蹿下跳的孙猴子?这小子又不是唐和尚!   他见陆宇仍是稳如泰山,当即面色一沉,有些暴躁和抱怨似的道:“老子不用死了,你也不用死,剧本更不用改了!回去拍你们最初的版本去!”刚刚说完,眸底暗光一闪,连忙摇头道,“不,你不能再拍这些戏,除了我,你谁都不能亲吻,你是我看上的,只能是我的,记住没?不然,你亲一个,老子废掉一个!”   陆宇轻轻皱了皱浓眉,眼神淡淡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郑毅没来由一怒,忍了忍,又沉声道:“我想过了,你现在看着身材挺正,有胸有腿的,其实年纪还小,赶这么紧巴做什么?许秧不是说你不缺钱?你现在还是继续上学去,多读读书,先不要再拍戏,把那个什么皇帝演完就算,等过个三年五载的有点学历了再接着混演艺圈儿,到时候你年纪正好,我也能腾出空来,只要不是暴露调情的戏码,你爱演什么就演什么,老子把你捧成影帝都不打紧!”   陆宇听他跟喷火似的说这么一串,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仍是静静看他。   郑毅见他软硬不吃,一直都是这副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咬了咬牙,喘息两下,抱着臂膀踱两步之后,突然转身过来直接说道:“阿宇,老子对你一见钟情行不行?老子算够上心够没脾气了吧?你他妈就没有一丁点的想法?”   说完又感觉有点矫情,不等陆宇回应就撇撇嘴,摆手道:“算了算了,当老子没问,总算你拍戏时给我亲嘴儿的时候是初吻,对不?”   “我的确把初吻给过你。”   陆宇轻轻笑了笑,双手习惯地插在裤兜里,眼底幽深莫测地看他。   郑毅没听出话外音,理所当然地认为那就是了,神色不由缓和了些,嘴角翘了一下,“嗯”了一声,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探头低声道:“我现在要出国避一避,否则就要被人卖到床上去了,要不是怕你太引人注意,老子真想直接把你绑了带走,来个全球旅行,就不信你小子能一直铁石心肠!”   陆宇眉头一挑,这才明白他今天的烦躁源自何来,上辈子郑毅就说郑老龙曾经想给他相亲,他硬是躲过去了,面儿都没露,看来就是这次的出国之旅吧?不由暗道:孙云芳、刘阿军、孙慧儿三人组还没走?他们要在X市做客多长时间?老家不要了?还是等着爷去报仇呢?   如此想着,他伸手挡开郑毅的手,转身看着远方苍翠的绿树,声音温和地说道:“郑二少,你也知道我的身世,无牵无挂,无亲无友,认个姐姐是最值得我珍惜的,她想让我拍戏,我对拍戏也有点兴趣,这才陪她乐一乐罢了,平常,我自有打算。你说的这些话,我昨天就答应过许秧姐了。”   郑毅没想到他的语气如此“轻柔”,又得到肯定的答复,心里很是满意,再想起已经吃到了他的初吻,总算往命数方向进展了一小步,心底刚才的烦躁怒意登时一扫而空,点头道:“那就好。不管你答应谁,总之暂时不要再拍戏,阿道夫那外国佬拿了老子的钱,又没耽搁他时间,让他们自己鼓捣去,你别瞎搀和了。”   又轻轻探过头,摆出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的酷帅模样,嘴角挂上痞痞的笑意,故意把浑厚的声音放得低沉,轻声道:“阿宇,我发现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你了……不,本来就喜欢,嘿,我要走了,再亲个嘴儿呗?”   陆宇嘴角轻轻翘了翘,恍若未闻,没有理他。   郑毅撇撇嘴巴,有点后悔最初见面的那两次没弄清状况就把他得罪得狠了,可也不能全怪自己不是?这小子气场也太大了点,脾气也太倔了点……   想是这么想,郑毅到底没再强求胡来,只略微遗憾地叹息一声,不放心地叮嘱道:“别和别人亲热,老子会派人盯着你,还有,没事儿别到处去,血衣巷乱着呢。”说完,又伸手在陆宇的肩臂肌肉上飞快地摸了两把,得意地嘿笑一声,长腿迈开,大步离去。   陆宇听着他脚步声远去,也不回身,只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心里轻轻渺渺的,似是什么都没有想,隐隐约约的,感觉少了郑毅的纠缠一下子放松了,又感觉惨烈的旧梦已远,爱恨情仇都是过往烟云……不由怔怔。   “怎么了?”   小黑哥踱步过来,放轻了声音问,平静的语调从容而和缓,透着稳稳当当的干练,如同他的脚步。   陆宇回过神:“哦,没什么,许秧姐要出国,郑毅也要出国,我以后暂时不拍戏了。要上学,而且,既然有你在,我也可以提前进军其它的行当……”   说到这里,他悠悠然然地伸个懒腰,转过头,温和地笑起来:“娱乐圈,家国圈儿,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圈儿,圈儿里面有主有次,什么事儿都不过是其中当家作主之人的一句话,要想不被他们困扰,只有不走进去。幸好,我也不算是走进去。”   小黑哥沉静地倾听,等他说完才从容说道:“进就进了,你也当家作主不就成了。”   陆宇眉头轻轻一挑,手插裤兜里,温和感慨的笑容变作洒然调侃,眼眸黑如宝石般与他对视:“当然是我在当家,你除了决定晚餐吃什么之外,什么时候做过主了?”   小黑哥听出他的玩笑话,嘴角微微扯了扯,连森亮的眼眸都温和了些。   陆宇又笑一声,伸手捏住他线条刚硬的下巴,点评道:“笑得明显一点儿了,平时多练练。”   这个举动本是毫无邪心的开玩笑,说话动作都十分坦然,可是捏上去之后,陆宇才突然想起来,这个“捏法”和那天吻他的动作一模一样,那次是用初吻作借口吃点豆腐顺顺欲火,这次可没有理由再胡来。   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眼角余光暗暗一瞥,见小黑哥脸色沉静如常,没有丝毫异色,想是男儿坦荡,没有小人之心。   陆宇便也不去过多在意,他现在的状况,绝大部分心神都倾注在壮大己身上面,既不打算谈情说爱,自然也就没有勾搭吃掉窝边草的意图,偶尔调侃玩笑甚至吃点小豆腐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冲动。   炮友也满世界多得是,何必多他一个?如此知恩图报、中正有本事的保镖却就这么一位,何况万一不成,那可就连朋友都作不得了——当然如果是他倒贴上来的话,这么正点的帅哥不吃白不吃,不过这种情况看起来有那么点不可能……   陆宇脑海里悠悠然飘过这么几缕思绪,但转眼便挥之而去,不留分毫痕迹。   他抬步往阿道夫等人的方向走,声音轻快地说道:“郑毅那家伙走了,我也省了劲儿。过去和阿道夫打声招呼,然后咱们就离开吧,这几天没去血衣巷找东西,你陪我去找找。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还有,你玩过赌石没?” 第四十九章   陆宇说再见的时候,向来豪迈的阿道夫导演欲言又止,温柔多才的泰伦斯也有几分惋惜。   陆宇却不多说什么,转身取车上车开车行云流水。   驶出这里的暂时片场后,他一面看着前方,注意着过往行人,把速度放得很慢,一面悠闲地道:“我这辈子,一来到X市就把闲暇时间投入到认亲和演戏里头了,时间分配也基本上是在家里百分八十做正事儿,在片场里百分之十七玩演技,在血衣巷里百分之三找东西。”   他低低一笑,“挺规律的吧,勉强可以称之为三点一线。只是,偏生这三点都远离平常人的平凡生活,以至于我最近,恍惚着越来越感觉自己脱离现实,就好像是不知道究竟活在哪个年代里的游魂,尽管每天见到很多人,甚至是熟悉至极的人,可一个人单独的时候,还是会模模糊糊地有点思维脱节的错觉。”   小黑哥听得浓眉微微皱起。   他倚着副驾驶座,对陆宇的每一句话都听得很认真,听到他说“我这辈子”“脱离现实”“哪个年代”“脱节”,听起来语调很是调侃,可话里面却有掩盖不掉的沧桑意味,不由得心底古怪,低头暗道:世事皆学问,磨砺长人心,我小黑哥自认受的苦数不尽,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没成熟到这份儿上……   他转头问:“百分之三去血衣巷,就是去找东西和赌石么?”   陆宇摇头说:“只是去找东西而已,赌石的话,你既然没有接触过,那么现在也仍然不到时候,只能等你腿伤复愈之后再说了。”   “唔,”小黑哥想了一下,道:“赌石是很有门道的行当,即便懂得很多知识,也不能贸然闯进去,你要对这方面感兴趣,我认识几个懂行的,可以请他们给你实实在在地讲一讲。”   陆宇一笑:“不用。”   心里暗道:我现在没有练出来内气,只凭自己掌握的赌石讯息和知识层面的话,的确称不上大行家,可也不至于再去请教谁,然后再做什么小打小闹的玩意儿浪费时间。   想着,又说道:“你认识的人叫什么……”   话没说话,突然踩住刹车。   车现在还在古城小道上,没到宽阔马路,陆宇开得很慢,突然停下车来也只让两人微微一晃,并没什么冲荡。   小黑哥转头沉眸凝视,却只见到车前面两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小女孩正小手牵着小手地跑到路另一边捡东西,他们是突然冲过来的,距离车头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陆宇眉头轻蹙,转头看向他们跑来的方向,那里是古城的小影院,门前一侧的墙上总是有装扮精致的海报,两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本来正低头看着海报轻轻笑谈。   她们隐约听到刹车声,下意地回头,正看到自己的孩子横穿街道,都吓了一大跳,慌忙跑过来拉各自的孩子,嘴里说着责怪的话:“教过你多少次,不知道看看车辆吗?电影票又不会飞跑,这么急慌做什么……”   陆宇没理睬她们,只自看着并不算新的一米高海报图,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道:“《少林寺》?十几年的老电影了,魅力不减啊。”   海报上面是李连杰穿着单薄坎肩的练武姿势,POSS摆得很酷,坎肩只是简单的灰色布片,胸前厚实的平滑胸肌几乎全都露了出来,这才是陆宇的目光焦点。   小黑哥也看了海报一眼,回头注意到陆宇的目光,还以为他对这个电影感兴趣,想了想,突然提议道:“这个电影的确很好,待会儿一起来看?”   陆宇听得一愕,转头看他:“你,约我看电影?”   小黑哥浓眉轻轻一跳,沉声缓缓地说道:“你刚才说脱离现实,我想,或许是你一个人单独练功太久的缘故,我不知道你练的是什么功夫,只是这样下去,恐怕会有问题,不如出来走动走动。”   顿了顿,又道,“我以前刚开始入行的时候,有时候出来后心底不宁,找个电影看看就好了。”   陆宇看着他,温和地轻轻笑笑,点头道:“好,你下车去买票,我把车开到前面停着等你。”   小黑哥“唔”了声答应,解开安全带。   陆宇问:“带钱了没?”   “带了。”小黑哥拍了拍裤袋里的钱包,打开车门,下车缓慢地踱步往卖票处走。   陆宇安静地看着他,一米七八的身高在南方也能算是偏高的个子了,穿着黑色长袖T恤的上身宽阔结实,脊背挺拔如松,因为腿部伤处而走得很慢,但也很稳,给人一种“这个人做什么都坚定不移”的感觉。   后面突然响起了车鸣声,而且响个不停,从半开的车窗传入耳中,刺人耳鸣。   陆宇蹙眉收回目光,往后望镜看了一眼,一辆黑色轿车已经按着喇叭从他旁边经过。路虽不宽,但两三辆车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并行的,而且沿途都是古城小店,也不能开快,犯不着一路按着喇叭行驶。   “毛病。”   陆宇淡淡地嘀咕一句,开车缓缓行到路边,再回头看小黑哥时,他已经走进了票屋里头,过了片刻才拿着两张电影票出来,抬头前后找了找,对上陆宇的视线,才一步一步地往这里走回来。   陆宇手肘撑着方向盘,从车窗看着他稳稳缓缓地靠近,忽然感觉很现实,也很踏实,心里刚才的一丝微不可查的漂浮脱离感就这么悄然无声地沉落了下来。   小黑哥坐上车,把电影票放在前面用香水瓶座压住,系着安全带说:“今晚七点半开场,吃完饭来看刚好。”   “嗯。”陆宇把车子开起来。   车中一时无话。   陆宇忽然问:“你在血衣巷里,见过哪里有一个类似秦朝样式,上面满是斑驳裂痕的青铜酒樽么?做工还挺粗糙的模样。”   小黑哥微微一愣,认真想了想,摇头道:“秦朝样式的青铜酒樽我见过,但是没有你说的这种。”又问:“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陆宇笑了一下,点头说道:“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只是现在正想找回。以后你若是看到,就帮我买下来。”   ***   血衣巷之行再次一无所获。   陆宇习惯了这种结果,并没有什么失望,反而因为对晚上的那场电影有点微小期待而心情轻快,回到家在厨房里围着围裙干脆利落地切菜做饭时,还转头向客厅中看电视的小黑哥问:“知道李连杰在演《少林寺》时多大年纪吗?”   小黑哥道:“十七。”   陆宇放开水龙头,哗啦啦地洗菜,扬声笑着说:“我当年很喜欢李连杰,迷他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你知道我当年的想法是什么不?”   小黑哥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陆宇正要继续说,忽然听到小黑哥肯定地说:“他没你高,也没你帅,当年也肯定没你有钱。”   陆宇听得失笑:“我倒成了高帅富了!”   当下就扔了刚想说的话,关掉水龙头,转头说,“当年可没这么想过,那时我正对性向苦恼得要死,性格阴郁自闭,谁敢让我不爽,我就咬他一块肉下来,跟浑身长了刺儿似的,从来没对谁露过笑脸,而李连杰却无论是演电影还是上电视,几乎都是阳光爽朗的模样,而且他功夫好,身手矫健,体魄健壮,由不得我不着迷。”   他把菜在小菜筐里晃了晃,又说,“相对的,当时也就怎么看都觉得自己长得不是回事儿,身材太单薄了,没有可比性,于是拼命地锻炼。我本来就比别人发育得稍微早些,结果那两年个头更是窜得快,与大我两三岁的人比起来都不遑多让,所以阴错阳差地进了初中体育队,在那里暗恋上了一个男生,也就是我们班上的体育委员。”   这些事情在他现在看来都甚是可笑,如此对着已经熟知秉性的小黑哥说出来,有一种和信任之人分享往事的轻松感,也就显得极为自然。   客厅里的小黑哥默不做声地听。   厨房里,陆宇把洗过的菜倒进熬好的花生油中,一手握着平底炒锅,一手掌着铁质铲勺,在煤气火上潇洒地翻炒,偏过头继续闲聊道:“体育委员叫沈季明,高大英俊的帅小伙,比我大一岁,后来我忍不住,一时冲动给他写了封情书,鼓起勇气亲手交给他,然后情书被他看了两行字以后就当着我的面扔到楼下垃圾箱,不知被谁捡到,复印了几十份儿,满学校都贴严了。”   说到这里,他讲笑话似的轻轻笑了笑,便不再多说,只继续安安静静地炒菜,不多时便从厨房中散逸出一阵诱人口水的香气。   小黑哥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忽然沉沉问道:“你现在还喜欢他?”   陆宇顿了顿,似乎认真想了想,才有些遗憾地说:“本来都忘了他长什么模样了,上次看到过一眼,却因为被他泼了一脸水,也没看太清楚。不过毕竟是最初的暗恋,还能稍微有点印象。”   “唔。”小黑哥倚着沙发往厨房方向看,皱眉紧紧皱着,感觉听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当年,当年……当年他多大?   忍不住问:“不在乎么?”   他问的笼统,厨房里,陆宇自言自语般回答说:“在乎什么?性向?经历过该经历的,回头看看,哪有什么难为的?不就是这辈子不结婚么,等年纪大一点,找个顺眼的男人好好过日子,再领养一个孩子,只要教育好了,照样能养老;教育不好,即便是亲生的,也没什么用。”   小黑哥又是沉默,然后沉声缓缓地道:“那就别随便和别人玩了吧,你要上学,就认真一点,和你练功一样认真对待,或许,”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你的同学里面也有和你一样的人,如果本分可靠,或许值得交往。”   他用这个沉静的语气说话,表示他现在很严肃认真。   陆宇眉头微微一挑,淡淡地笑问:“看不惯我现在的态度?”手中盛好了菜,把盘子放到一边,又道,“过来端过去吃。”   小黑哥起身,一步步踱到厨房,似乎这几天憋着的话在刚才和陆宇随意而熟络的闲聊中上升到了喉咙眼,不吐不快,他的语气也没有说教的意味,只是诚恳和关切的劝告,继续道:“你别嫌我多事,我是感觉,你其实还小,即便有磨难经历,也不应该放纵,这样有点糟蹋自己了。”   陆宇听得嘴角微微翘了翘,忍着笑,眼眸深暗地看着他,温和地说道:“放纵这个词与我或许沾点边儿,至于糟蹋,我记得小黑大叔在车上看到过什么,难道还没清楚我的定位点?”   小黑哥端过盘子,目光坦然地直视他,说:“这种事是双方的关系,你玩别人,别人何尝不也是在玩你?他们不配,也不值得你和他们随意交往。”他收回目光,转身时又沉声道,“总会有人关心你,比如那位许秧小姐,她看到你和别人荒唐,肯定也会感到不痛快。”   陆宇笑容收敛起来,眼眸一闪,轻声道:“也?那么除了她,还有谁?” 第五十章   陆宇话问出口,见小黑哥浓眉微皱,料想他势必会一语不发地回身去客厅吃菜,与前两日一样沉默应对他的调侃,便顺手把花生油桶提起来,准备再炒道菜,不料小黑哥突然沉声道:“还有我。”   陆宇略微愕然地凝眸看他,手上还举着花生油,反问:“你?”   小黑哥直视他,言语赤诚:“我也是无亲无友的人,以前一直在北方辗转,这两年才到南方做事,和你的经历或许有相像的地方。现在你对我有恩,我拿你当友,甚至当弟弟亲近,所以才跟你说这些,希望你能听进去。”   顿了顿,收回目光,又道,“如果你反感,我以后都不会再说。”   “不反感。”陆宇温和地笑,“能被人关心对我来说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继而看着他肃然沉静的面容,脸上故作微微的失望,不明意味地翘着线条利落地嘴角道,“只是有点可惜。”   小黑哥看他一眼,道:“现在珍惜自己,少玩一点没什么可惜的。”他以为陆宇听进去了,便转身往外走。   “不是在可惜这个。”   陆宇呵呵的笑,直接语气平和地说道,“我是在感慨,今天下午你约我看电影,还以为你对我这个人有点‘好感’,唉,现在看来我的魅力还是不够啊。”   小黑哥脚步一顿,没有应声,稳稳地端着菜盘子回了客厅。   陆宇朗声而笑,心情如前轻快,然后抱着臂膀,扬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不管是弯的还是直的,咱都是男人,我对你有恩,你对我有义,我也不是轻易喜欢上某个人的滥情性子,所以你放心,咱们互相关心是必要的,我不会误会。不过,我可不是和你一样的‘双手党’,我练的功夫更是不忌讳情爱欢好,以后除非小黑大叔你亲自上阵,舍身喂狼,否则,我饿了,就要出去觅食,就如丛林法则,没办法。”   他说这些话时也温和有加,转身继续炒菜,想着现在小黑哥那张帅气的脸很可能正在沉静中纠结,他嘴角就勾着放不下,手中的炒锅翻得那叫一个潇洒。   对待小黑哥,情义还是有的,而且感觉亲近而信任,除此之外,陆宇自认只对他敦厚帅气的硬朗外貌和结实挺拔的健壮躯体有些欲望本能的心热,却谈不上情爱的喜欢,更谈不上款款的倾心。   不过,和这种稳重妥当的人在一块儿处着,心里头的确会受到感染似的踏实。这就足够了。   吃晚饭时,小黑哥神色不变,举止如常,只隐约比往日更沉默了点,吃的东西也比平常多,仿佛不知道饱似的一直往肚子里塞。   直到两人坐上车子,往古城小影院行驶时,他才突然出声,沉沉而缓缓地说:“陆宇,我能给你挡刀子,给你挡枪子儿,给你亲也成,却不能陪你上床,我只对女人有性趣。”   啥?在说什么?   陆宇刹那间没反应过来,继而一下子差点笑喷,简直太突如其来的冷幽默,这人之前没听出来那是玩笑话吗?   他连忙在路边暂时停车,憋住莫名的笑意,勉强平静地转头,正要说话,对上小黑哥沉静得近乎郑重的刚硬表情、磊落得近乎深沉的黑眸,以及眼中隐约的一丝歉意……他终究没能忍住,闷声笑着问:“给我亲也成?真当自己舍身喂狼呐!”   然后想了想,却有点笑不出来了。   沉默了一下,转回头重新行驶时才低叹了一声,说:“我平时是跟你开玩笑,脑袋里顶多无所事事地乱想一下,但我救你这个人,从没真的想过让你以身相谢。而且,除非必要,否则我即便上床也不会亲吻谁,这一点,不同人对上床和接吻的看法不同,倒也不分谁对谁错。”   他将车拐过弯,又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只可惜,看你的态度,我的初吻肯定低廉得如同泡沫,早知道该留给吴叔,他肯定感动死。太不值了。”   小黑哥听得眼眸一缩,手也不自禁地握了握。   车内一时沉默,有些冷场。   陆宇忽然轻笑,说道:“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刚才那句话是你自己说的,小黑大叔,你给我记住了,咱亲兄弟明算账,我初吻都丢你这儿,不赚点回来我这心头还真有点不爽。”   当然不是真的一定要亲他,没事儿闹那闲心做什么?闹着闹着万一闹僵了那可就大尺了。只不过对待些许小事,比如这种两人间的纠结,陆宇是习惯性的一个皮球踢给对方,死道友不死贫道,你自个儿操练脑细胞去。   于是,一场电影,陆宇看得心无挂碍,端正地倚着座椅上,在电影画面中某些养眼的结实胸膛上凝神细看;   旁边与他邻座的小黑哥则用胳膊肘撑着扶手,把右腿翘上左膝,时不时沉静敛容地低头,默然无声地伸着大手轻按右腿伤口周围,似乎无所事事的模样,偶尔却转头安静地瞥看一眼陆宇。   陆宇不动声色:难怪都喜欢调戏老实人,老实人的纠结的确挺有意思。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小黑哥的恢复能力。   就像其本身强悍体魄的复愈速度一样,小黑哥对情绪心理的处理也毫不拖泥带水,一场电影还没放一半,他就已经完全无事人似的,又一次恢复了安然若素的从容状态。   陆宇轻轻挑眉,突然转过头,温柔地低声道:“接吻。”   小黑哥果然刹那一僵,继而放松着转过头来,漆黑森亮的眼眸在小影院的昏暗中灼灼生辉,他静静地看着陆宇,一动不动,一副“坦坦荡荡,说到做到,任凭你吻,我不反抗”的大丈夫模样。   陆宇看着他,突然收回目光,起身道:“走吧,不想看了。”   ***   晚上睡觉的时候,许秧打电话来,说转学手续办妥了,只是外祖母一直在催,待会儿就要坐夜里的飞机去新加坡,明天不能陪他去学校了,让章齐东带路送他去学校应付那些琐事。   陆宇要去送机,许秧说不用,有父亲和二哥陪着,只让他安心睡觉,尽早的开始上学,学习课程少耽误一天是一天,然后又是一通叮嘱,直到有人在催,她还感慨着说,幸亏郑毅也出国了,否则她怎么都不放心。   陆宇轻轻地笑,最后问:“是我要的位子么?”   许秧道:“是那样的位子,这点小事不难。”   挂上电话,陆宇放下手机。明天是周四,又要开始上学了。   ——上学的时候,我是毫不费心地保持现在的温文尔雅状态,还是为了避免琐事而恢复少年时的本来面目?亦或是,两者兼顾,装装嫩,实实在在地扮扮学生,体验体验久违的校园生活?   他想了片刻,在床上做了七十来个仰卧起坐,然后拉伸舒展下身体,关上台灯,才舒舒服服地躺下,带着对明日的期待入梦。   次日早起,来到洗手间,意外地发现小黑哥比他还早。   小黑哥穿着黑色健身背心和黑色大裤衩子,深麦色的结实躯体在黑色的映衬下更显硬朗,粗健的胳膊随着刷牙的动作而鼓起线条流畅的肌肉,在灯光下略微有些滑亮,看得人挪不开眼。   陆宇光明正大地审视两眼,转身拿自己的牙杯,低头拧开牙膏盖,说:“你腿伤不算轻,这几天跟着我走里走外的,接下来要好生休养。我现在不演戏了,也没有人纠缠,不用你再跟着做保镖。我上学后,你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吧。”   小黑哥刷牙的动作停了停,蓦地抬头从镜中看他,口中的白色牙膏沫子不停地顺着牙刷和手指往台上脸盆里掉。   陆宇抬头望了眼镜中,与他对视一下,知道他误会了,轻轻挑了挑浓眉,笑道:“你这个功夫高手我可没打算放过,只等你腿伤和邪气尽去了,再跟我去赌石圈儿转转。现在我是去上学,待会儿章齐东就过来接了,又不是去战场,难道还要护卫陪着?”   小黑哥“唔”了一声,低头吐出牙膏沫,含了口水继续刷。   陆宇拧开水龙头接水,又把沾着牙膏的牙刷往牙杯里蘸了蘸,说:“你体内的邪气,虽然已被散去近半,却只让你不至于太难受罢了,其余邪气存留体内久了,恐怕会对五脏经脉造成伤害,现在依旧等它散到四肢,以后我每隔一日晚上,对你双臂和腿脚同时施一次针,接下来的药浴和晚眠会把精神恢复,不至于影响白天的事情。”   小黑哥认真听了,又“唔”着答应,把漱口的水吐掉,说:“以后不必章齐东过来,我开车接送你上学。”   陆宇轻轻摇头:“不用。星航娱乐毕竟不是许秧姐一个人的,车子要还给公司,章齐东也被重新安排了影星带着,今天他只是过来给我带路和处理学校琐事。我现在既然是一个普通的初三学生,自然直接坐公交车省事儿。”   小黑哥浓眉微皱,平静地坚持道:“我待会儿就去买车。”   ***   十三高中附属中学的初三年级,一到四班都是学校里的重点班级,俗称实验班,早晨七点半的时候正是早读时间,教室里已经人员坐满,琅琅读书声连成一片,嘈杂而充满勃勃生机。   “同学们先停下。”   初三一班素以干练和严厉著称的班主任田香谷走进教室,在讲台上用黑板擦拍了拍讲桌。   读书声逐渐消弭,学生们疑惑地从书中抬头,中间有男生向同桌的女生挤眼,小声道:“你说‘香菇大妈’又有啥事儿?”那女生睨了他一眼,他嘿嘿地低声笑。   田香谷神色威严地扫视下方,在那笑得开心的男生脸上凌厉地凝视了一眼,转开眼说:“今天咱们班级又有新同学转来,大家欢迎。”说着转头看向门外。   教室内大多数人顺着她的目光向前门口看,还有人或往右中墙边,或往左后墙边看,嘀咕道:“前阵子才来了俩,今天又来一个,看来咱们学习委员接连在市里获奖,连带着咱们班儿都红火了。”   班级每一排八张单人桌子,中间四张连在一起,两侧各有两张桌子靠墙。   后排左侧的沈季明正微微低着头,悄悄地吃着白煮鹌鹑蛋。   他是篮球生,因身量较高,转学来后便分到最后一排的左侧,先前靠墙坐的同桌昨天调班走了,现在这里的两个位子只有他自己安静地坐着。他吃蛋熟能生巧,掩饰得极好,竟无人发觉。   不过现在班级内只有两个空位,这个新来的同学很可能就是他以后的同桌,所以他也咽着口中的香喷喷的蛋白蛋黄,往前门口看去,这一看,差点让他把口中没咽干净的蛋渣喷出来。   躯体修长挺拔的英俊少年走进教室,站在讲台边,迎着几十道目光,平和地道:“大家好,我是陆宇。”又淡微微地笑了笑,“我平时不爱说话,如果得罪,还请见谅。”   他今天穿着隐约浅暗格子纹饰的蓝色高领衬衫,开着两颗扣子的领口处显出里面洁白色纯棉短袖T恤的圆领,灰蓝长裤和洁白运动鞋,漆黑短发带着运动健儿的健康感,轻轻笑的样子自然大方,礼貌温雅,好像清晨照进来的浅浅的单纯的阳光。   沈季明自然一眼认出来陆宇,A市的情书事件刚刚过去不到一个月,他在学校里也因此成了倍受人指点的名人,更是不知道得罪了陆宇的什么人,被人骂着“有眼无珠”狠揍了一顿,在医院里住了两三天才出来,他怎么会将陆宇这个罪魁祸首忘掉?   现在他只当陆宇认定了要死缠着他,不禁脸色铁青,握紧拳头狠狠捶了下大腿。   但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有几分惊疑,只因他印象里的陆宇,应该是头发微长,几乎盖住眉毛,神情桀骜阴冷,十年难露一个笑脸,身体也该是高挑而稍显单薄的稚嫩模样……可是现在,简直比他还显成熟,怎么会反差这么巨大?   第三排右侧的陆兆青也怔怔的,微微张了张口,看着这个小他半岁的血缘上的亲弟弟,一时竟不敢认。 第五十一章   陆宇在看到沈季明和陆兆青的时候也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许丛文那公狐狸没完没了了还!先引洪西洋缠我,再送许秧姐出国修养,现在又帮我转学到初暗恋情人的班级……老子有那么可怕吗!   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只不过毛毛雨,不过接连遭人暗算的感觉却让他心头森寒。   他没有选择和沈季明坐同桌,而是提着书包走到最后一排的中间四桌一边,在最右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再往右边就是后门,方便有事的时候进出,与他同桌的是个高胖女生。这样的位子是他向许秧要的。   那女生惊讶地看他坐下,连忙转回头,装作自然地翻着桌上英语课本,脸上微微的红了。   沈季明比那女生更惊讶,或者说是惊喜,他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探手又往课桌洞里掏鹌鹑蛋吃,只希望陆宇那性子拧得跟钢筋似的扫帚星别再缠上他。   课铃声将一上午的时间割成几段,上课下课的,时间过得很快。   陆宇如他之前所说般安静,甚至略带腼腆,课间有同学过来说话,包括旁边的女生,他都只以淡淡的微笑相对。   如此温雅有礼,淡泊安宁,风度翩翩,宛如独处一隅不理世事的俊美王子,即便有人问他话他不回答也不会惹人反感,这在暗中注意他的沈季明和陆兆青两人看来,简直太阳从西边出来,惊得眼珠子掉了一地。   “他也是陆家送来的?”沈季明课间喊出陆兆青询问。   陆兆青摇头:“不是,他是同性恋还给你写情书,我爸早被这种脏事给气得半死,本来要去教训他的,只没想到他早先一步离家出走了,倒是乖觉,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有人给他迁了户口。”   沈季明想起之前一个月的事就恨得牙痒痒,重重哼了一声。   陆兆青也同情他,撇撇嘴敷衍道:“行了,我弟还小,只是闹着好玩,想看陆宇笑话才复印了情书,没想连累你的。这不是带你转学过来了吗。”然后又问,“陆宇以前在你跟前儿,是什么样子?”   沈季明脸色不好看,扔下一句话来:“我没和他单独相处过几次,就是平常那样,阴狠得跟野狼似的,说句话都冒着寒气儿,谁见他笑过!”   他转身回到教室,眼角余光一瞥,正看到有人对陆宇说话,陆宇静静听着,温雅轻笑。   他微微一怔。   此时班上靠近后排的人都略微知道了陆宇的脾性,顶多课间有近处的人跟他说句话,除此之外再没人过来搅扰他。旁边那女生本来是个大嗓门,坐在后排常与男生笑闹,这个上午也安静了些,说话都放轻了声音。   陆宇对此没有太过在意,他基本都在用看书做掩饰来修行金箔法门。   若是练习传统气功,稍有资质的人坚持下来都不难练出内家真气——儒、释、道、医、武、杂等诸家修行者代代皆有,民国十大高手便是其中武家典型,说能修行得长生不老自然是神话夸张,但真气之说却的的确确存在。   不过武家称之为内气,现代某些专家教授称之为迷信。   可要是用现代科学的神经血管理论,来和传统内经的气感真气针锋相对,说内经真气是什么伪科学迷信的话,那么,太极、形意、八卦之类的修身法门都不能叫“内家拳”了,只能说是“健身操”。   陆宇对那些真气是否存在的争辩不置可否。   因为他修行的不是传统某一家功法,而是记载在薄如蝉翼的金箔上的无名法门——囊括医武两道,超然世俗之外,滋润经脉,补养精魂。能够得以重生,岂不是法门居于大功?   如此功法,得之天幸。   陆宇上辈子摸索修行十几年,只在奇遇后才堪堪练出内气,勉强可说是小有所成,距离真正达成圆满还不知差了多少里地,就已经是首屈一指的独行高手,数次将郑毅从生死存亡的关头救出,足可见法门玄妙。   而现在,他比上辈子的境界还要低一个大层次,连内气的门槛儿都没迈进去,仅仅躯体通透清澈,逐渐加重气感罢了。   这就难怪他心生紧迫,日日把时间精力都投注到练功上面。   一上午的修行颇有益处,陆宇浑身暖洋洋的,如有阳光透过衣物、肌肤、血肉照进骨髓灵魂里,舒服得整个人都像是漫步云端,越发远离了俗世的纷扰,上升到一种淡泊俯视的角度境界。   放学铃声响起,老师及时收声,说下课。   陆宇便回神过来,起身往后门外走,中午的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在他周围隐隐的反射金黄光芒,朦胧出一圈儿光彩,他步伐稳而轻,洒然安静地离去。   教室内注意到他的人几乎有一刹那间的目眩神怡,甚至下意识地想:真的有这种人物。   至于“这种人物”又是哪一种,自是各有各的臆想了。   ***   郑毅拍戏的事儿没有外传,知道内情的人不多,许丛文是知道的,还暗自撇嘴陆宇的能耐,竟然把郑二少都勾搭上了。   他知道归知道,却没告诉洪西洋,甚至在洪西洋再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说:“我妹出国修养了,没有一年半载的不会回来,陆宇在十三高中附属中学上课。你做什么与我无关,以后不要再打电话说这种事儿。”   压根儿没提郑毅的名头。   洪西洋只当陆宇在蓬仙会拍戏,哪知道其中还有郑家小太子的纠缠?当下兴奋得颠颠地往十三高中附中赶来。   初中学生群高矮不定,一伙儿从打开的大门冲出来,像是打开闸门的洪水。   洪西洋头一回知道什么叫做“鹤立鸡群”,他看着蓝色衬衫黑色牛仔裤的陆宇,眼珠子锃亮有光,连忙往一侧愣挤,好容易靠近了,用粗沉的嗓门笑着喊了句:“陆宇,又见面了,这么巧!”   ——巧?你脑袋里长得都是肱二头肌么?   陆宇看他一眼,眼神里仿佛带着疑惑的讶异,一边手插裤兜悠然行走,一边淡淡然道:“哦,洪先生,原来是你,的确很巧。”   然后转头看向等在校门外的轿车,没见到小黑哥在等候。   洪西洋自少年时就刻意健身,磨练出来的块头很有压迫感,走在初中生之间,像是一头牤牛站在一群绵羊里头,比陆宇的鹤立鸡群更引人侧目,他咧嘴直笑,迫不及待地伸出大手就抓住陆宇结实的手腕,舔了舔嘴唇,说:“饿了吧,我请你吃饭。走,去恒忠酒店。”   陆宇微蹙浓眉,使出两分力道随意摆了摆手腕,似乎想要挣脱:“洪先生,请放手。”   洪西洋会放手才怪,一下子握得更加结实。   他在亲眼看到陆宇演绎少年皇帝时就心动,只因陆宇长相俊雅,气势强悍,正是最让他心生折磨欲望的“终极野猫”类型,否则许丛文当初也不至于自降身份主动找他。   现在他忍了这么多天,越发欲火焚身,期间甚至弄了个替代品玩也没玩个尽兴,毕竟那等生死磨砺出来的由内而外的森严气魄不是谁都能拥有的,如今他终于把陆宇抓到手里,哪里还能忍得住?   当下,洪西洋嘿笑一声,粗重的浓眉下是欲火喷发的漏骨眼神,方刚的面庞却满是豪迈神情:“我上次看你演戏就挺佩服你,想找你聊聊,不要推辞啊。”   “原来如此,洪先生过奖了。”   陆宇爱理不理地应付。他鼻端闻到洪西洋身上略浓的烟草气味儿,隐约一股干净的男人阳刚气息混在其中,比阳光更让他心动,他自从和吴叔解除床伴关系,吴叔没有再主动联系过他,他也没有发泄过欲望,这时便有些心热。   又往周围扫视一圈儿,仍没看到小黑哥的身影,便微微叹息一声,不再挣脱手腕,说道:“既然洪先生盛情,那就请容我给司机打个电话,让他不必再来接了。”   洪西洋一喜,仍不放手,只说:“到车上再打,这里人来人往的,太吵闹。”   陆宇轻轻地笑:“行。”   洪西洋亲自给他打开车门,生怕他逃掉似的推他进去,紧接着自己一猫腰坐到他的旁边,再“砰”的一下关好车门,向司机粗声低吼:“开车!”   司机面无表情,从后望镜里看了陆宇一眼,眼底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惋惜。   陆宇没有丝毫拘束,微微眯了眯眼睛道:“洪先生请放手,我的手机在那边裤兜里。你是请我吃饭,又不是送我进大牢,怎么生怕我逃跑似的?”   “我铁了心请你吃饭,当然就是怕你逃。”   洪西洋此时已经料定肥肉到嘴,没有什么再可担心的,便不明意味地低笑着放开手,胳膊肘子撑在膝头,歪着身子肆无忌惮地看他,似乎陆宇越是不理睬他,他就越是有兴致。   “哦?那是我大惊小怪了,见谅。只是洪先生这么热情的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陆宇态度疏离地盯着他,凝然的漆黑眼眸带着洞察一切的犀利光泽。   洪西洋被这种眼神看得心头猛跳,脑袋里的思维顿时全都拧成各种各样的虐玩方式,在自我想象中预演意淫。   陆宇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取出手机,倚着座位打通小黑哥的号码:“在哪儿?”   小黑哥道:“马上到学校门口了,稍等。”   他的声音从电话里听来,竟有一丝过滤掉活人气息的金属质感,让陆宇听得眉头一跳,轻笑道:“不用了,我出来时遇到一个朋友,和他去酒店,待会儿自己回学校。”   小黑哥沉默一下,道:“好。”   陆宇从容地翘着腿,左手搭在膝头,右手拿着电话又问:“买了车?”   “唔。”小黑哥说道,“现款买车很快,上午十点半就开回家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回家”这个词,说得这么顺口,自己先愣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我从家里泡了你喝的药茶,十一点整就过来接你,途中遇到点小事儿,绕路耽搁了。”   陆宇嘴角挂上发自心内的微笑,也不问什么事,只说:“那药茶纯绿色,滋养经脉,你自己喝吧。我朋友还在旁边,再见。”   “好。”小黑哥答应了,等陆宇先挂电话。   陆宇按下挂断键,收起手机,低头看了看腿上的那只大手,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洪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洪西洋宽大的手掌透过牛仔裤传递过去火热的温度,略显粗犷的面庞此时已经显出狰狞的端倪,他刚才还有些的耐心,这会儿也早就被欲火给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再不掩饰,在陆宇大腿上用力摸了两把,舔着发干的嘴唇,粗沉的声音有些低哑:“我什么意思,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绝对让你惊喜。”   陆宇淡淡地冷哼一声,伸手拨开他的胳膊,同时把腿拿开,倚着后座道:“那么,我期待洪先生的惊喜。”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转头皱眉道,“我以前听闻,洪先生似乎有点不为人知的嗜好……”   洪西洋听得微微一惊,立即扑过去紧紧搂住他,一双手按住他的腰间捏摸:“现在才想起来,晚了!”   “放手!”   陆宇厉喝,急忙挣扎,当然没能挣脱开。   洪西洋经他这么反抗,两腿之间的粗大物事越发坚硬得撑起来,粗喘着呼吸,脸冒红光地狞笑:“放手?正想请你过去见识见识你家主人的手段!”张口就要咬陆宇的耳朵。   陆宇眼底闪过一丝饶有兴致的轻笑,仿佛在戏弄猫狗一般,又像是在上床时做着暧昧的前戏,直到感觉洪西洋要咬他,他才突然按住洪西洋的颈后,使出三分巧劲儿矫健地侧身摆脱他的桎梏,一丝慌乱都没有,反而在摆脱他的同时掐住他的喉咙,神情肃杀,眼神凶辣的逼视他道:“洪先生的意图我终于了解了,现在立马停车,放我下去,不然,我弄死你!”   洪西洋脖子被掐得有点疼,但是感受到他的威严气势,却像是被人打了鸡血,又当头泼下一头火油似的,烧得他眼底嗜血之色越发红重。   他伸出大手,用力握住陆宇手腕,便要压制住陆宇剥光他的衣服,却突然在看到他隐然威严的冷漠俊颜时心中一动,想起来某个SM友人对他说的话:真正高高在上的主宰,玩的不是奴隶,而是另一个奴隶的主人。   于是他眼睛喷火冒光,不等陆宇再挣扎,便振奋而色情地压着嗓子说:“你误会了,我没想玩你,我是最近使手段收了个奴儿,想请你玩玩,你既然这么有气势,那想不想玩玩一个警察光着身子任你折腾的游戏?是真的警察,不是假扮!” 第五十二章   时间倒回昨天下午。   郑毅行事虽然霸道,却同时也干脆利落,他聪明地知道趋吉避凶,懂得逐步接近目的要害。   所以他在布置后手之后,毫不犹豫地带着两位心腹保镖阿海和林勇,在X市十分低调地坐上下午四点的航班,飞了十一个多小时,从伦敦机场略显困倦地走了出来。   这时伦敦还只是晚上七点多。   整个飞行的路上,他都在思考两件事:第一件是如何在与郑老龙的持续对峙中,既不把老头子气得太狠,又能最大化收益;第二件是怎么尽快把陆宇追到手,既不伤到他吓到他,又能让他心甘情愿。   第一件说白了还是步步为营,他自个儿心底水清着,虽然战场无父子,可再怎么说,那也是他亲爹,他也是那老头的亲儿子,当初郑蟠那么胡闹,最后不也没事儿么?他知道该摆出什么姿态和架势应对,也早已预先布置好了几手安排。   第二件关乎命数的感情大事,他却不自觉地陷入其中,越想越深入,也越想越拿不定主意。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像人有时候面对文字,例如“的”字,熟悉至极,一眼认识,可是你分开看它,认真盯着剖析它,一个“白”一个“勺”,白勺,恍惚就会有点不确定,不敢认:这真的是每天都在说的“的”?   这是钻牛角尖。   郑毅却认为这其实是最深刻和有效的一种反思。   就如他最开始面对陆宇时,用的是道上对待敌手的态度,气势迫人,凶戾戏谑,自以为是猫戏老鼠,结果刚接触两次就被吓得逃之夭夭,还冲动地打了他一拳。   然后从马来西亚回来,迅速地改变了策略,再不对他动用半点武力,用的是勾搭女人的态度,情话蜜语,勾搭霸占,他自以为已经沉下了心,不就是摆酷装逼搞对象?   结果没接触到一个小时就暴怒拔枪,不欢而散。   最后哪怕拍戏,两人也是戏里热、现实冷,除了演戏吻了一回之外,根本没有一丁点儿的感情进展,甚至连临上飞机的索吻都只换来冷脸,只能强硬地摸几把肩头勉强算是找回面子。   如此一来,由不得郑毅不再次反思。   而经过这十来个小时的深刻剖析,他蓦地发觉:只怕两种态度都是错的!   那么就要再改变策略。   ——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之所以越来越为难,现在又迅速地一次次否定之前的态度,追根究底,只因他心底原先强加上来的格格不入的浓郁情愫,已经越来越显不出突兀,已经随着时间的缓冲,悄然无声地,慢慢融进他的生命和生活中。   “X市几点了?”   他沉浸思绪中,坐进车里,摘下墨镜沉声问。   阿海听了,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他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二少的手表坏掉了?   林勇则直接抬起自己的手腕看了眼,低声回道:“凌晨三点四十六分。”   郑毅没再说话,一路沉默到住进预定好的酒店时,他才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们说我要不要现在给他打个电话?”   阿海和林勇正一个给他收拾行李,一个检查卧室是否有猫腻,此时听了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阿海闭嘴不敢搭腔,自顾自摆放行礼,力道也轻了下来。   林勇则从墙角站起身,想了想,小心地建议道:“二少,陆少现在肯定正睡得香,您现在也累了,照属下看,您不如先吃饭休息,等明早醒来之后,X市正好刚过中午,您那时候再打电话过去,既有精神,又好说话。”   阿海和林勇两人除了保镖身份之外,俨然一个是贴身随从,一个是贴身管家,都是话不多的人,但性格迥异,一个忠耿没有心机,一个做事谨慎细密,所以平常在X市里,郑毅身边只有阿海跟着,林勇则守在后面为他处理各类琐事。   现在林勇指望不上阿海出声,只能自己冒头建议了。   郑毅听后,随意点头道:“有道理,不愧是结过婚的人。”他仰身躺倒在床上,继续思量,眉头再次纠结起来。   虽说他郑二少从十七岁抱当红女星上床开始,到现在不过二十周岁,就已风流过不少或清纯或妩媚的漂亮女子,但他从没对谁真正上过心,那些女人也不用他费心追求,甚至无需他主动表态,她们直接会爬上他的床,即便有几个矜持犹豫的,也只需他轻轻勾勾手,顶多撒出去点钱,给某人打个电话说句话,耽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弄到。   但如今面对软硬不吃的陆宇,他在否定了之前的两种大同小异的态度之后,不由得犯了十足的难——既不能像对待属下似的耍手段施恩威压加利诱,又不能像对待女人似的玩霸道买花送钱抱上床,那要怎么办?   ——草,真他妈烦心,怎么不能像马来西亚谈生意似的?   郑毅咬了咬牙,紧皱眉头盯着天花板的花纹暗骂。   他以前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要打个电话向老头子请教,保准儿的很快茅塞顿开,问题也将迎刃而解,现在却恰好相反,绝对不能让老头知道他对陆宇的命数和情愫,否则结局如何他清晰可料,他潜意识里就知道如果当真到了最坏的那步,他只怕承受不住,会疼死,会疯掉。   他突然坐起身来,看了看阿海,暗自摇头,又看还在忙碌职责的林勇,想了想道:“阿海,你去打电话问问X市安排得怎么样了。问得细致点。”   阿海应声出去。   等卧室门再次关紧,郑毅才缓缓地沉声问:“林勇,你说我要想追到那小子……不是玩玩就罢,是真的想要和他好,和他谈对象,我该怎么办?”   林勇一听,不禁暗暗叫苦,悄悄瞅了瞅他的脸色,见他眼眸凝然精明,神情肃然认真,知道躲不过去,只能小心措辞,站好了低头说:“二少,属下认为,您要是真打算和陆少好上,看陆少的脾性,您,您首先,应该尊重他……”   郑毅微微一怔,继而眯起眼眸冷冷盯着他,嗤笑道:“老子除了上次在车中,还有哪一次当真对他发过火动过手?连演戏都亲自陪同,这都不算尊重,要怎么才算?我他妈就差对他伏低做小了!就是找个男的处对象,难道要老子把他当祖宗供起来?”   林勇又低了低头,不敢再说。   郑毅却咬牙皱皱眉:“还有呢?继续说。”   林勇不敢不说,低声道:“二少,您有没有发觉,您在陆少面前特别容易冲动,而且冲动完之后还是自己不痛快……”   郑毅拳头一握,眉心几乎皱起一个川字,点头道:“接着说。”   林勇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儿地想自己以前是怎么和老婆好上的,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应景的话能说,只得苦着脸道:“二少,您让属下处理蓬仙会会务,属下绝无疏漏,可是属下真的丁点儿不知道这些情爱的事儿,属下结婚,也是老婆自己贴上来的,要不,要不,属下给您找个懂这行的心理医生?”   说完瞥了瞥郑毅的脸色。   郑毅果然如他所料,面色蓦地沉了下来,继而嘴角缓缓扯起痞气的冷笑:“心理医生?老子喜欢个男人,在你们眼里就是心理不正常了?”他一双漆黑的眼眸寒得跟刀锋似的,把林勇盯得额头直冒汗。   过了小片刻才收回目光道:“继续说。”低头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来。   林勇却哪敢再说?连忙拿起打火机凑上前去给他点上,表现得万分惭愧:“属下不能给二少分忧,罪该万死。”   郑毅被他逗得一乐,看着他摇了摇头,算是放过了他。然后深深吸了口烟,让烟气在肺里转了一圈,再张口长长吐出,眉头缓缓地舒展,挥挥手道:“去叫个过来,找个会说中文,嘴巴也能严点儿的。”   林勇一愣,继而明白,连忙道:“是,属下马上去办。”这里也不是他们第一次来,林勇对外面都还算熟悉,周围也有朋友,没到半小时,便领着一个棕色长发的中年女子走进客房客厅。   郑毅也没提自己要追求的是什么人,连是男是女都没说,只把自己应对陆宇时的态度说了。   那女子通晓中文,温柔明慧,安安静静地微笑着听他说,然后又问陆宇的态度如何。   郑毅不愿与他人说及陆宇,只捡有代表性的几件事儿顺口提了提。   中年女子阅历丰富,明白郑毅这种人的大概身份,此时便温柔而诚恳地说:“您这种情况,我是见过的。我想我能为您解释疑惑。”   郑毅点头:“说。”   中年女子神情不变,仍旧温柔有加:“因为有些人,总是在潜意识里最亲近、最不需要防备的人面前,不由自主地从精明世故的掩盖之后走出来,情感十分直接,温柔和关心会充满每个小细节,暴躁和愤怒也会直接流露。所以,这种人即便粗鲁也会温柔,即便精明也会犯傻,会看起来不像别人眼中的那个他。我想,先生您是真的深深爱上那个男孩了。”   郑毅先还认真地听,感觉她说得和自己的确有点像,可不正是控制不住地犯傻吗?但听到最后一句,他蓦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杀机:“你从哪里看出来老子会喜欢男的?”   中年女子被他气势所迫,吓得一个激灵,神色也不再自然,勉强微笑着说:“很抱歉先生,请原谅我的冒昧,不过我没有其它意思,我从事心理医生十几年,如果听不出来您爱的那位是男是女,才是对您的欺瞒……”   郑毅不置可否,只是盯着她,英俊面庞煞气遍布,眼底也有凶戾起伏,骇得中年女子脸色惨白,下意识就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男人,心里万分后悔怎么会贪图钱财跟过来,怎么刚才还以为这个男人有些气魄,这人根本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郑毅见她吓得厉害,眉头一皱,收回目光,喝了口茶,道:“接着讲。”   十几分钟后,中年女子终于如愿以偿,战战兢兢地仓皇离开。   郑毅独自坐在客厅,又抽出烟来点上,安安静静在青烟缭绕中客观思量,认真总结刚才的谈话内容,最后不由皱眉:这老娘们说来说去,还不是一句话,万事哄着他顺着他……   这么简单寻常的话突然从心里头闪过时,他不禁微微一怔,心头像是有一层薄薄的纸被轻轻捅开,隐约感觉要想当真和陆宇搞相好,这个最让他不屑一顾,认为是降低男人尊严的态度,恐怕才是几经波折后的唯一妥当法子。   现在折腾得还浅,或许没事儿,但要继续这么硬赖着折腾下去,说不定他真的会将陆宇折腾成不死不休的仇敌,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   时间回转到次日中午,洪西洋的车中。   前面开车的司机是个胖墩似的四十多岁男子,一声不吭,对车内发生的事情漠然以对。   洪西洋抓着陆宇的胳膊,趁机在上面摩挲。   陆宇抖胳膊甩脱他的大手,眼神凌厉如旧,嘴角也带上两分冷笑:“请我玩警察?什么样的警察?恕我冒昧,洪先生前后差距这么大,我真不知该当先前是玩笑,还是这句是敷衍,请洪先生明言指教!”   洪西洋暂时忍着不逼他,摆摆手,哑着嗓子怪笑:“好好,咱俩是朋友,你也别和我这么文邹邹的,你不是知道我喜欢玩性子烈的俊小子吗?嘿嘿,前天郭凯那龟儿子给我介绍个人,是个刚转到这里没多久的小警察,模样还过得去,单看着清秀清秀的,穿上警服才叫正点,就是性子太强,身高跟你似的,板着脸的样子也跟你有一丁点像……”   他说话乱七八糟,眼睛瞪得牛大,冒着红光似的盯看陆宇全身,却越看越觉得那个替身太差劲,身板儿不如陆宇结实,模样不如陆宇俊俏,性子倔强是倔强了点,倒不如说是执拗,哪有陆宇半分气魄?   陆宇听到他说的话,先前还有点戏弄假装的意思,这回却当真脸寒了下来:本就因为你玩死过人,爷们才要用你这身板儿来发泄发泄欲望,没想到你一回国,正纠缠着我呢,就又欺辱了他人……嗯?不对!   他突然注意到洪西洋话中的“跟你似的”、“跟你有一丁点像”,再看洪西洋对他漏骨得近乎痴迷的目光,心底登时恍然,不由得怒如火烧!但面上丝毫都不显露,反而慢慢地缓和了些。   只见他缓缓点头,沉声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不过,洪先生,虽说世间法则向来是弱肉强食,但是您这种习惯应该改一改啊,至不济,也要找愿打愿挨的SM爱好者游戏,这种强迫人的习惯总归残忍暴虐了些,不是我辈温文尔雅之士所为。”   洪西洋听他侃侃说教,又见他说教时的淡然威严神色,心里头跟猫抓似的痒得更厉害了,健硕的身躯扭动了一下,伸手粗鲁地把自己胯下那根兴奋得硬胀起来的东西拨到一边,咽着口水道:“我这个习惯不用改!我不杀人不放火,就是玩玩人,比那些黑社会可善良多了,这里头乐着呢,嘿嘿!”   陆宇微微皱眉,俊颜恢复冰冷,眼眸清亮地看着他道:“那么,洪先生将他怎么样了?”   洪西洋被他迷得昏头转向,连忙继续胡乱编着借口,眉飞色舞地说道:“嘿,我调教了他两天,人都差点打坏了才吃上口,早上被我干得爬不起来,我估摸着他正躺床上绝食跟我寻死呐,我是超喜欢他,哪里舍得啊?”   他说得前后不通,看见陆宇越听眼睛越亮,兀自不知就里地着迷,又道:“所以我就想啊,咱们是朋友,你这么有魄力,我就请你吃饭,再请你帮我调教调教他,说不定,他一到你手里,就能不寻死了,到时候我必有重谢!”   陆宇淡淡地哼了一声,道:“洪先生把我当朋友,我很感动,但是,很抱歉,我不是SM爱好者,我也奉劝洪先生远离这种东西。而且,洪先生应该知道我是演员,沾上这些东西只怕前途曲折,星路坎坷。”   洪西洋举手连忙保证:“不会让人发现,我这人也小心,瞒着家里,也瞒着别人,在市郊有一栋别墅,锁得严严实实,谁都不会发现。”   陆宇仍旧不答应:“哪怕被保姆看见了,也终究有些风险。”   洪西洋见他似乎松动,哈哈大笑着说:“放心放心,没有保姆,那里SM刑具齐全,谁敢给我做保姆去?哈哈,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无论你在那里做什么,保准儿的只有我知道。”   陆宇又看向司机,脸上闪过最后一丝犹豫。   洪西洋说得喉咙冒烟,暗暗兴奋地骂着真他娘的难收拾,却已经不自觉地被陆宇牵着鼻子走,注意到陆宇的目光,急忙解释道:“司机不会说,你放心,他全家老小都靠我家活着,儿子还在监狱没出来呢,我正想办法帮他,他自己也跟了我四五年了,我没出国他就跟着,没事儿,嘴巴特劳的一人,还是个结巴。”   陆宇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洪先生盛情难却,陆某却之不恭。” 第五十三章   洪西洋的别墅在X市西北郊区,与相对更为繁华的东南古城相望,再往北就是城镇,沿途偶尔可见公交车来往,行人车辆比X市稀少个八成八,的确是个藏秘密的僻静地方。   别墅与周围建筑相隔数百米,楼房既不庞大也不豪华,唯独院子宽阔,更有高高的围墙。   司机开车进来,陆宇从车窗扫视过去,见院子里还停着洪西洋的红色保时捷。   洪西洋拉着陆宇下车,往别墅楼里走:“进来进来,我没给他穿衣服,就锁在床上,嘿嘿。”转头又向司机不耐烦地道,“你怎么还不走?这两天都别来这里,跟家里说一声,我忙着呢,别叫人过来打搅我的好事儿。”   司机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开车离去,开出院子还下车来,替洪西洋把大门死死倒锁住。   陆宇回头看了一眼,任由洪西洋拉着走进别墅。   别墅里阴凉清冷,挂着厚窗帘,没有灯光,洪西洋迫不及待地顺手关上门,里面顿时昏暗一片,穿过空旷冷寂的客厅,恍惚听到自己的脚步回声,油然感到一股阴森的氛围。   拐过客厅一角钉死在地上的钢铁支架,洪西洋用脚对着卧室房门狠狠一踢,房门“砰”的打开。   卧室里也没有开灯,厚窗帘严严实实的挡住窗户,如黑夜般黑暗。   陆宇眸光清澈,抬头看去,隐约见床上趴着一个人,那人通体赤裸,一丝不挂,四肢都被连同大床四角的细铁链锁着,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轻微的呼吸声显示出他还活着。   “嘿,看到没,他还跟我装死呐!”   洪西洋按下门边的开关,室内骤然亮起来。   陆宇这才看清,床上那人身上满是紫红血痕,鞭痕和烫伤的痕迹斑驳在白净的修长躯体上惨不忍睹,四肢上还残留着绳索捆缚出来的青紫勒痕。   “起来!屁眼儿还没爽够?”   洪西洋粗沉的嗓门低喝一声,紧紧抓着陆宇的胳膊走到床边,伸手往那人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那人痛得一颤,却仍是趴着头,不出声,也看不到脸。   洪西洋满不在乎,转头向陆宇笑:“这小子就是这么拗,你帮我调教调教,尽管弄,咱俩朋友,你弄死他我也不怪你。”   陆宇一言不发,脸上看不出表情,抖胳膊甩开他的手,在床上那人身上眯着眼睛细细看了看,眼底浮起森冷的寒意:“钥匙呢?把他解开。”   洪西洋就爱看陆宇这副高高在上对他爱理不理的俊俏模样,一路早已兴奋得不行,连忙道:“没上锁,都是钢扣扣着的。我这就给他解开。”一边说,一边大步走到床边,探身捞住床上那人的脚腕。   那人原本直如已死的尸身,半点反应都没有,但在听到陆宇声音后,却缓缓转过头来。   陆宇也抬眼看他。   两人一对视,都不由愣住。   陆宇怔了一下,插在裤兜里的双手突然握得咔吧脆响,心底砰然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升起暴虐的怒意,烧得他脑门生疼!   他牙关紧咬,收回目光,缓缓踱步到洪西洋身边,寒声道:“洪先生,解开了没?”   洪西洋兀自不觉,直起身转头看着靠近的陆宇,咽着唾沫,喘着粗气:“好了,你放手去玩,没事儿,我在一旁看着。”   陆宇眼底暗藏凶辣杀机,定定地看着他:“洪先生,忘了说,其实我也是SM爱好者。”   洪西洋眼睛瞪大,喜得直搓手,连连打量他的身材:“那更好,那更好……”   “不过我这个人容易心软,喜欢的不是床上那种俊秀清瘦的体型,玩起来于心不忍,还是身体筋骨结实点的才经得起把玩操弄,那样玩起来才够痛快,你说是不是?”   陆宇手插裤兜,说话的声音低沉磁性,这是说给床上那人听。   “是,说得对!”   洪西洋听到这里,心底越发激动起来,呼吸粗重地胸膛起伏,漏骨的眼神在陆宇结实流畅的修长体魄上肆意审视,双手狠狠拍了下巴掌,“说得太对了!我也这么想的啊!”   他身躯高大雄壮,穿着紧身黑短袖,粗健的臂膀和壮硕方形胸肌把短袖撑得紧绷鼓起,一举一动都仿佛带着爆炸般的男人力道。   陆宇直直看着他,从裤兜里伸出手来,轻轻解开自己的蓝色衬衫扣子。   洪西洋看他镇定自若地脱衣服,登时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道:“你,你……”   陆宇把衬衫解开,脱下来顺手扔到卧室一角的唯一一张沙发上。   于是,洁白运动鞋、灰蓝牛仔裤、洁白短袖纯棉T恤,勾勒出运动健儿般的棒小伙儿身材,修长优雅而充满青春蓬勃的力量美感。   洪西洋看得直流口水,胯下那根东西不知不觉地高高翘起来,把他宽送的黑色运动裤撑起高高的帐篷,他再也顾不得其它,上前一步就要扭掐陆宇的臂膀胸膛,脸上的红光映衬狰狞神色,呲牙咧嘴粗沉沉地笑:“好身板儿,脱了脱了,让哥给你检查检查看看……”   陆宇抬胳膊“啪”的一下挡开他的手,反手按上他的宽厚肩头,隔着一层紧身短袖用力抓住,往下一拉,巨大的力量拉扯得洪西洋一个趔趄低下身来。   他逼视着洪西洋惊愕的眼神,这才缓缓低声道:“这里只有你和他,他那样有些执拗的温柔男生,我只有当做朋友相处,唯独洪先生你这种身板儿够结实,性子也够爷们,才能激起我的征服欲,你说我该怎样对待你?”   洪西洋没反应过来,呆了一下才不敢置信地道:“你想玩我?”他像是听到不可思议的国际玩笑,继而猛地用力抖抖肩头直起身来,粗犷地哈哈大笑。   陆宇神色不改:“洪先生笑得真难听,我想还是哭出来更悦耳一点。”   话未落音,抬手一拳打到洪西洋的脸上。   洪西洋猝不及防,笑声戛然而止,壮健的身躯仰头就倒,砰地一声摔倒在地才“哎哟”痛呼,原本的兴奋转瞬消失,怒不可遏地转头看向陆宇,胳膊往地上一撑,稳稳站起来骂道:“你敢打我?我草你个贱……”   陆宇踱步逼上,不等他骂出口,一个矫健的轻跃飞脚,直接踹在他的脸上。   洪西洋肌肉有余,力量也够劲儿,却半点不通武艺,笨拙得像头黄牛,哪里躲避得开?被踹了个实打实,骂声中断止歇,粗沉的声音爆发出“啊”的一声惨呼,比刚才的倒地模样更为狼狈。   他又惊又怒:“反了你了!”他打滚儿起身,顺手捞起墙边的木架,往陆宇头上就打,神色狰狞凶狠地继续爆粗口:“我不弄死你个小杂……”   陆宇轻轻侧身躲过他的攻击,动作不停,顺势旋身跳起,腿脚如钢鞭抽打他的后脑勺。   “砰!”   洪西洋又是半句话没骂出来,突然被这般力道抽飞,雄健的体魄像只大木偶似的跌落两米之外,刹那间被抽得脑袋发懵,神色呆滞,手中的木架掉落在地,第三地仰面而倒,连连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接连几下都没能爬起来。   他晃晃脑袋,清醒过来,粗神经的大脑这才惊觉不对,瞪大了牛眼,口不择言地向还在步步逼近的陆宇低吼:“原来你一直在装嫩骗我?我草你妈了个……”   “不知死活。”   陆宇双手习惯地插在裤兜,抬脚往他脸上一踹,再踹,三踹!   “嗷——”   洪西洋接连三次都没能躲闪开,被踹地鼻斜嘴歪,痛得捂着鼻子直吼。   陆宇站在他身边,也不说话,只自抬脚往他脑门儿踹,一记记的力量踹在他头上,伴随着他的惨呼嚎叫,发出“砰”“砰”的肉体和骨骼碰撞的闷响。   洪西洋依仗的身体力量比不过陆宇,想要伸手伸脚扭踢陆宇,却每每都被他轻松躲过,没几下就被踹得彻底懵住。   陆宇脚下力道不重,脸色淡然微沉,冷静得像是在散步。   洪西洋脑震荡般的满地胡乱打滚儿,残留的火气早被一下下踹灭,逐渐只能蜷缩着身体护住头脸,神智昏沉,惊慌失措地威胁:“你敢打我……啊……停住……我草……你知道老子杀过人吗……我洪家弄死你……跟捏小鸡儿一样简单!我草……你别打了!啊……”   陆宇寒着脸一声不吭,像夯石头似的,认准了他的脑袋,加大了力道猛踹!   洪西洋先还有理智威胁和求饶,很快就痛得只顾打滚嚎叫,但又哪里躲得开?一声声惨呼着拼命向后打滚儿缩身,不自觉地越发神智迷糊。   陆宇又踹了两下才缓缓停下来。   洪西洋还在蜷缩抽搐着,迷迷糊糊地惨嚎,一直狼狈地缩到墙角才晃着疼得像要碎掉的大脑袋,视线模糊地看着陆宇,如同见到鬼怪。   陆宇走过去,左脚踩住他的左手,右膝盖顶住他胯下那根还没来得及彻底软下去的粗大东西,右手攥住他的右臂,左手则掐住他的脖子,眼底淡漠无情,唯有森冷杀机四溢。   洪西洋脑袋被踹得神智不清,本能地连连挣扎,粗沉的声音变了腔调地吼叫:“放开我,松开,我喘不过气儿……咳咳……松开……”   陆宇掐住他脖子的手越来越紧,存心气感,用手指在他脖颈穴位上全力一戳,然后说:“洪先生,你是心甘情愿脱光衣服请我玩,还是硬充英雄,再被我狠揍成狗熊,然后再跪下来老老实实当奴?”   洪西洋脖子上一麻,身体彻底没了力道,又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不禁地嘴巴张大,惶恐不已地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毫无力气的身体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别杀我……咳咳咳……别……杀我……”   站着比人高,睡着比人长,连躺着都厚实得像一堵倒地的肉墙,说的就是洪西洋这种人。   但此刻的洪西洋却像是一头被打了麻药的蠢驴,只能任人宰割。   陆宇左手掐着他不仅不松,反而更加大力气,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这才转头看了眼床上。   床上的小青年还在转头怔怔地看着他,神思仿佛恍惚着不敢置信。   陆宇低头,抬起右手往洪西洋脸上打了一巴掌。   “啪!”   洪西洋被掐得哑着嗓子不能吭声,憋得脸皮紫涨,又被打得脑袋发懵,只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竟吓得眼泪鼻子一起流,瞪大了眼珠子恐惧而哀求地看向陆宇,哪还有丁点儿的怒意和硬气?   陆宇无声轻笑着掐着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幽黑的眼眸冰冷不屑:“欺软怕硬,只知道玩暴力,还敢充主人?你知道什么叫SM?”   洪西洋浑身的肌肉仍旧硬朗雄壮,庞然大物的身体却唯有抽搐,他很快就被掐得眼睛翻白,只牢牢记下了陆宇的眼神,将之连同此刻的死亡惶惧一起铭刻进了心底。   陆宇神情不动,姿势不变,心底冷硬无波,直至洪西洋休克昏厥,他才松手起身,像是自言自居地说:“还行,比一般人意志力强些,至少没有大小便失禁。”   转头看了看左侧墙壁,上面挂着大大小小的鞭子,材质和长度各异,另有粗细不均的锁链和麻绳,直径不等的项圈和贞操锁,一张高大的柜架上摆放着安全套,大小瓶的润滑油,形状不定的按摩棒,电动无线跳蛋,塑料乳夹,电流刺激器……   他低头把洪西洋的紧身短袖扒下来,洪西洋瘫软昏迷,任由他脱衣而不自知。   他下手不停,把洪西洋的运动鞋、运动裤和内裤一起扯下来,全身上下只留一双袜子在他那双大脚上,然后把衣服鞋子团成一团,扔到墙角的垃圾桶处。   他转身从左墙壁上取下一条一米半长的铁链和一个带着铜锁的黑色项圈,走过来套到洪西洋的脖子上锁住,铁链另一头栓到床脚。   洪西洋全身赤裸,除开泪痕满面的粗犷面庞,特意晒出来的古铜色肌肤、两块硕大饱满的方形胸肌、六块紧致坚硬的腹肌、粗壮的双臂和双腿,都展现着这具雄壮体魄的力道,说一声猛男硬汉的确不为过。   但他这种身材,其实并不是陆宇的最爱。   块头太大,笨拙而缺少美感,还不如吴叔,有肌肉,有线条,更不如郑毅和小黑哥……哦,想远了,陆宇晃晃脑袋,浓眉微皱,蹲下来身体在洪西洋胸肌上扭了两把,叹息般自语道:“至少摸上去手感不错,饿了这么久,凑合着吃吧。”   然后起身,走到床边,手插裤兜,平和地笑了笑:“又见面了,小乘警,现在硬卧还检票不?”   他的笑容直达清澈明亮的眼底,带着感染人的温暖和善意。   床上那人回过神来,眼睛一红,呆呆地喃喃道:“你算命真准,一个月,被人骗了,后悔莫及。” 第五十四章   陆宇暗叹一声,表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同情悲悯的神色,只如对待寻常朋友一般,态度温和而有礼,先找到药膏给他抹伤,又把自己的纯棉短袖脱下来给他贴身穿上,最后找到他的公安警服,轻轻地给他套在外面,还板板整整地扣上扣子。   以前的小乘警,现在的小警察,自始至终任由陆宇对他忙碌,他只木偶似的一动不动,清秀的脸庞惨白如纸,眼下青黑一片,唇上也无血色。   陆宇也不多说,光着膀子,一直给他穿好衣服鞋袜,才来得及拿起之前脱下的蓝色高领衬衫给自己穿上,然后看着他道:“不介意的话,去我家住一阵?”   他说话温柔诚恳,没有丝毫温婉的客套。   小警察仍是双眼迷茫地看着他不说话。   陆宇不再问他,掏出电话打给小黑哥:“我一个朋友出了点事儿,你过来带他回家去修养,我现在要和另一个‘朋友’谈谈心,没时间送他过去。”   说出地址,挂上电话,他俯身把小警察打横抱起,走出这幢气氛阴森的别墅楼,站到院子里的秋日下晒太阳。   “我叫陆宇,你叫什么?”   陆宇知道他浑身是伤,院子里除了石椅、树木、铁架之外又别无它物,便不放下他,就这么轻松抱着与他闲聊。   小警察浑身无力,窝在他怀中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叫梁逢。”   陆宇温和地笑了笑:“梁逢,我现在要交代你一点事儿,你记住,第一件,待会儿我家那口子来接你时,你千万别问他走路为什么那么慢,只怪我把他折腾得太狠,到现在他稍微走快都会一瘸一拐的。你要是问他,他晚上保准儿跟我急。”   这是暗示他:我有伴儿了,以后在家不会对你动手动脚,也不是你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顿了顿,又道:“第二件,刚才我在别墅里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我是个喜欢折腾人的,这不,我不舍得再折腾爱人,欲望都压了五六天了,见洪西洋长得生猛,符合我的喜好,才过来发泄发泄,也算是顺便给你报仇,所以你待会儿千万别在他面前漏了我的底儿,知道不?”   梁逢听得一呆,被他引开思绪,点头低声道:“我不说话。”   陆宇摇摇头:“不用担心,当初你也见过他,在火车上与我坐对面儿,穿着迷彩服的那个。”   梁逢皱眉想了想,实在疲倦得没精神,也没有什么印象,不好意思地轻声道:“我记不得了,就只记得你。”   陆宇微微一怔。   梁逢连忙解释:“是记得你给我算命。”他声音稍微一大就能听出来嘶哑,是那种喊破了嗓子的变腔,“火车人来人往的,人太多了,不好记。只有你那天给我算命的事情,我还记得。”   陆宇“哦”了一声,不动声色引开话题,同时手指悄悄按动他的穴道。   等到梁逢沉沉睡去,陆宇才沉下脸来,转头看了看别墅楼,心想待会儿得来点狠的,又想:洪西洋先前说,梁逢是被郭凯介绍过来的,郭凯……介绍……   郭凯上次在悦来酒店就险些坏了陆宇和吴叔好事,后来被陆宇刻意一句话吓走,没想到现在这场恶意SM事件中也没少他的影子。   没过太久,小黑哥找到了这里。   陆宇过去开门,第一眼便看向他上午刚买的车,是一辆银灰色奔驰,造型刚猛稳健,线条内敛不张扬,的确符合小黑哥的性情品味。   小黑哥则在看到他怀中抱着的一身警服的梁逢时微微一愣,又敏锐地看到梁逢衣领下面的咬痕和白色纯棉t恤圆领,眼眸便不由缩了一下,继而平静地问:“就是他么?”   陆宇已经走到车边,先打开车门把梁逢放进去,然后点头低声道:“这是梁逢,上次在火车上我给他算命的那个小乘警,最近转到X市做警察,不知怎么被洪西洋给糟践了,人还恍惚着,你待会儿什么都别问他。”   小黑哥浓眉一皱,看了梁逢一眼,又在心里默算陆宇放学的时间,才点头道:“知道了。”然后看着陆宇给梁逢系上安全带,犹豫了一下,沉声问,“你要和洪西洋……玩?”   陆宇漫不经心地翘了翘嘴角:“不是我和他玩,是我调教调教那个人渣,给这个社会做点力所能及的贡献。”   小黑哥凝眸看着他,并不掩饰自己脸上的一丝沉沉不悦,但该说的昨天晚上已经说过了,现在便不好再出声,只能伸手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陆宇看了他一眼,挑挑眉头,也没说话,俯身按揉梁逢的穴道,使他清醒。   梁逢迷迷糊糊地醒转,一时间神色迷茫,眼眸无神,呆了一下才记起之前都发生过什么,脸色不禁惨白,连忙转头看向陆宇。   陆宇冲他温和地笑笑,挑挑眉毛示意他往前看:“开车的那个,就是当初身穿迷彩的家伙。他送回去,你路上别睡,我让他回去给你叫点清粥外卖,你吃了再睡,睡足了才能有精神。”   梁逢答应着,转头看向前面。   陆宇直起身,给他关好车门,走到前面驾驶窗旁,敲敲窗玻璃。   小黑哥放下车窗,以为他要说下午怎么上学,或者晚上怎么安排梁逢的住宿——小别墅只有一间主卧和一间客房,势必要有一人睡沙发了。   陆宇却俯下身,认真地轻笑道:“吻一下。”   小黑哥对这句话没有防备,动作不由自主地一滞,缓缓转过头坦然地面对他。   陆宇每次见他这副沉静严肃的表情都有些想笑,伸手从车窗内搂过他的脖子,把他健实的身体往窗边带过来,探头凑过去,却不急着吻,只似笑非笑地逼视他,想看看这个沉静稳重的青年是怎么样一点点红脸的,那样肯定有趣。   但小黑哥心理素质极好,或是有那天在小电影院里没有被吻的侥幸,所以竟是毫无躲闪地坦荡荡地与他对视。   陆宇看着他沉声低笑,突然再往前探头,在他轻抿成一条直线的紧绷柔韧的嘴唇上吸吮轻咬,直把一动不动任他施为的小黑哥给吻得面皮涨红、身体僵硬如铁,他才松开手来,在小黑哥耳旁低声细语道:“放心,我的吻还是干净的。”   说完,眼角余光瞥到瞪大眼睛、神色恍惚的梁逢,直起身来道:“路上开车小心。”   小黑哥转回头,神情平和安静从容,却控制不住面红耳赤,他直视前方淡淡地回道:“唔,我走了。”发动车子,慢悠悠地开走。   陆宇无声轻笑,目送车子稳稳行驶到远处,才回身走进别墅的高墙院落里,锁上了大门。   ——今天下午势必不能去学校了,我可真不是个好学生呐,转学第一天就要逃课。。   陆宇神色淡了下来,走进别墅楼,把别墅门也关紧锁上,踱步走进卧室。   卧室里,洪西洋还是之前被他脱光衣物后的姿态,浑身赤裸地躺在地上,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看不出什么痕迹,脖子上被套着项圈儿,雄壮的古铜色体魄被一条铁链拴在床脚。   陆宇走过去,蹲下来,对着他软趴趴的命根子随意地拨弄了两下,然后捏了捏他壮硕的胸肌和小小的深褐色乳头。洪西洋身体的私密地方被人把弄,他自己却昏死不知,这让陆宇突然有种另样的刺激感。   ——这算不算是偷窥癖?   陆宇嘴角翘起一丝带着冷意和肆虐欲望的轻笑,大大方方地把洪西洋的胸肌腹肌膀子大腿玩摸了个遍,期间还顺手在他敏感地方和穴位轻轻揉按,所以收手时,洪西洋胯下那粗大东西已经硬涨着高高翘起,倾斜向腹肌坚硬的小腹,前端的透明粘滑液滴轻轻地滴落到小腹上。   洪西洋仍是瘫软着身体昏迷不动,只本能地呼吸粗重了两分。   陆宇慢腾腾地玩摸了个够,站起身时,神色闲适,眼底却俨然泛着凶光,他抬脚在洪西洋腿间硬物上便踩,运动鞋的粗糙鞋底,摩擦碾压着洪西洋最脆弱和敏感的坚硬起来的地方,使他即便在昏迷中也疼得皱起眉头,却又爽得轻微哼哼。   陆宇也不出声,双手甚至习惯地插在裤兜,低头俯视着赤裸倒地的洪西洋,好整以暇地把脚底力量加大,前后揉搓的幅度也变大。   洪西洋疼得受不了,由本能驱使着迷迷糊糊地扭动健硕身体,妄图躲避。   “想躲?”   陆宇淡淡地出声,伸脚往他肩头一踩,止住他翻身的动作,洪西洋不知反抗,重又平躺回来。   陆宇眯着眼睛,轻轻舔了舔嘴角,转身从墙上取下一只质地柔软的四尺长细鞭,顺手一甩,“啪嗒”一声熟练地耍出一个花响,对着洪西洋胸肌便打。   他力道和手法甩得精准而适宜,打出去后让洪西洋再疼痛之余,更有一股深入骨髓的酥麻意蕴,疼痛只是一下,酥麻痒痒的感觉却在身体上残留氤氲。   陆宇一言不发,力道也用得不重,在洪西洋两块壮硕平滑的厚实胸肌上留下一道道鞭痕,通红的细长痕迹在古铜色的肌肤上规则有序地交叉排列,竟打出一个规整的棋盘痕迹来。   洪西洋又痛又痒,时而本能地躲避,时而又停着胸肌迎合,粗壮的臂膀和双腿支撑着躯体在地上扭动个不停,同时无意识地粗重地哼哼,喉咙里发出微弱而沉沉的呻吟。   陆宇忽然力道加大六七分,“噼啪”一通乱抽,打得洪西洋痛呼出声,迷迷糊糊地翻身躲避,但刚一翻身,鞭子就落到了同样光裸的宽阔脊背上,同时陆宇对他脊背的抽打更为凶狠,他疼得越发难过,只得低声闷吼着再次翻身,又把前方露出来……   来回折腾两三回,陆宇已经用力抽打了他十五留下,他终于慢慢清醒过来,晃着大脑袋惊惶而愤怒地低吼:“你,你干什么……”   陆宇停下手来,把鞭子扔掉,蹲下身,捏住他胡渣青黑的刚硬下巴:“你说我在干什么?”紧接着突然再次掐住他的脖子,眼底杀机毫无掩饰,“今天,要么我杀了你,要么我奸了你,你自己选择。”   洪西洋被他紧紧掐住脖子,身体的力道又一次消失,再对上他森冷凶辣的眼神,之前濒临死亡的绝望无助的惶惧登时从心底浮上来,吓得一动不敢动,艰难地张大嘴巴喘息:“你,我给你钱……我,我……”   陆宇手底加大力量,淡微微地笑:“你要怎么选?”   洪西洋被他掐得喘不过气儿来,又被他的微笑吓得浑身一抖,竟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咳咳……我让你奸……放手……咳咳咳……”他说完,张大口喘息着咳嗽,脸上也不知道掩饰住颓然的灰败和畏缩的怨恨。   陆宇将他神情尽收眼底,所以仍不松手,一下子又加重力量:“我没听清。”   洪西洋半点儿呼吸都喘不过来,刚才的休克虽然已经被陆宇计算在心中不至于危及生命,但也让他虚弱之余惶恐到了极致,急忙憋着粗沉地嗓门,像之前梁逢嘶哑的喉咙一样艰难地挣扎着低吼:“我……让你奸……我让你奸……”   陆宇笑意没到眼底,松开手来,起身俯视他:“你最好想办法讨好我,否则,我今天敢收拾你,就敢要了你的命!你如不信,不妨试试。”   话音平淡,杀机森冷。   洪西洋如何敢试?他本就是个残暴的莽汉,也不懂得掩饰脸色,一丝侥幸的敷衍,两分羞恼和恨意,以及七分惶惧的绝望,都清晰地展现在陆宇眼前。   陆宇解开他的项圈儿,返身坐到卧室内那张唯一的沙发上,翘着腿,淡淡地道:“爬过来,给爷脱鞋。”   洪西洋听得身体一抖,偷偷地怨恨地看了陆宇一眼,慢腾腾地翻身跪趴着,粗壮的臂膀和健硕大腿四肢拄地,头也低着,颤着雄健地体魄,光着屁股向陆宇爬过去。   爬到跟前儿,刚要伸手解开陆宇鞋带。   陆宇抬脚毫不留情地一踢,由内而外的气魄如山岳般压人,沉声道:“爬这么慢,还要爷等你?爬回去,重来。”   洪西洋被踢得下巴钝疼,歪倒在地,却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只得加快了点手脚,低着头爬回去后,再迅速地爬过来,爬动之时结实的肌肉鼓胀贲张,两腿之间的东西也晃晃悠悠地摇摆,好不害臊。   这回他爬过来,陆宇没再踢他,他刚刚松了口气,要伸手为陆宇脱鞋,陆宇却低低地哼笑一声,又是一抬脚,比刚才地力道更大,直接踹到他的颈侧,把他踹得闷吼一声,“啪”的一下摔到没铺地毯的光洁地面。   陆宇站起身,走过去漠然盯着他,用脚踩住他的手指头碾压。   洪西洋痛得咬牙不敢吭声,粗犷的面庞满是哀求神色,眼底也是不解和痛苦。   陆宇毫不松懈力量,淡淡地道:“爷让你爬,你就不是人,既然不是人,那又哪来的手指头给爷解鞋带儿?你做了这么多年主子,不知道一条狗是怎么服侍主人的?”   他说着话,轻轻蹲下了身来。   洪西洋的手指还被他踩在脚底,随着他蹲下时全身重量的踩压和捻动,痛得不自禁浑身一个激灵。   洪西洋却不敢挣扎,刚才脖子被那般铁钳子似的手指接连掐住,直到现在喘息时都还能感觉到的闷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濒临死亡的绝望惶惧:眼前这个看着文质彬彬的俊小子是真的有能力杀他,也真的敢于弄死他!   他只能粗哑着嗓子求饶:“陆……不,主,主人,我错了,我用牙,我用牙给你解鞋带……”   陆宇讥讽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只伸手在他乳头上漫不经心地用力揉掐。   洪西洋痛感快感一起涌上,这回乖觉了一点儿,屈辱地咬牙闭眼,挺起胸肌任凭掐弄。   陆宇松开手指,躲开脚,站起身时若有若无地低笑:“你这种蠢物也就一身肌肉还可把玩两下,有哪一点配做爷的奴儿?”   转身坐回沙发,斜靠着沙发扶手翘起腿来,似笑非笑:“再来一遍。你如果还犯错误,下一次,爷帮你把这些多出来的不属于人的手指头全都斩了,一根不留。”   他的话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洪西洋再也没有脾气,脸上的怨恨逐渐转为惶惧和羞耻,急忙爬起身来,第三次纠结着一身雄健肌肉,爬过去,低下头,用牙咬住陆宇的鞋带儿,笨拙地解开,他生怕解得慢了再次挨打,晃着大脑袋有些焦急。   但不得不说,洪西洋活了二十几年,别的方面或许全都愚不可及,但惟独这SM一道儿他做得够久,也玩得够多,哪怕以前一直做主,这回头一次为奴,也做得没有分毫差错。 第五十五章   洪西洋品行粗鲁,性情残暴,智商不高,却懂得用笨法子讨好长辈欢心,虽不是洪家的事业继承人,但也属于娇生惯养无法无天的二世祖一流,不把人命当回事儿,先前在蓬仙私人会所生生玩虐死一个小伙子,现在刚刚回国,就差点把梁逢也玩死。   除此之外,他有没有弄死过更多无辜者?   陆宇从容仰坐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等洪西洋用嘴把他的鞋带解开,道:“脱下来叼到一边。”   洪西洋面皮一会青一会白,继而转为羞愤的涨红,五颜六色好不精彩,但他不敢吭声,用牙齿和嘴唇艰难地抿咬着陆宇的运动鞋鞋帮,为他脱下来,再一只一只地低头叼着,跪爬到床边端端正正地摆放好。   “袜子。”陆宇又道。   洪西洋急剧喘息,雄壮的胸肌起起伏伏,脸皮已经羞耻得熟透的龙虾。   陆宇低低地轻笑一声,等着他反抗。   但洪西洋只是稍稍犹豫了一瞬,继而快速地爬了过来,仰着脸舔咬住他脚腕的袜子边缘,费劲儿地往下撕拽,完全变成一条忠实的犬奴似的,把两只袜子都用嘴巴脱下,放到床边的鞋上,再规规矩矩地爬回来跪爬到一边儿。   陆宇眼底不屑更浓,道:“怎么跪着不动?要爷一点点教你?”   洪西洋脑袋低得更厉害,按在地上的一双大手握得青筋暴露,咔吧作响,手臂上的肌肉也绷得贲张鼓起,却还是丝毫不敢忤逆,听话地爬上前来,伸舌头探嘴巴,含住陆宇干净修整的脚趾吮吸。   “贱货。”陆宇一抬脚将他踹翻在地。   洪西洋肩颈被踹得生痛,闷哼一声,壮硕的古铜色躯体仰头躺倒,倒地之后,他下意识地把刚刚被踩得疼痛入骨的手指蜷缩起来,急忙想翻身爬起。   “躺着别动。”陆宇轻轻道。   洪西洋身体一紧,老老实实地躺好。   陆宇赤着一双脚板,起身踱出两三步,踏上他平躺的结实胸膛,两只脚都踩在他健实厚重的胸大肌上,脚底传来的硬朗温暖肉质触感,可比光凉的地板踩起来更让人舒服。   洪西洋挺着胸肌撑起他的重量,眼神畏缩地看着他,不知接下来是什么样的折磨。了解得多,才更害怕,他自己玩奴这么多年,可明明确确地知道身为主人有什么法子让一个奴隶痛不欲生。   陆宇嘴角噙着一丝嘲弄的轻笑,手插裤兜,在他胸肌上站得笔直,低头看着他道:“为什么不反抗?你身为暴力硬汉,玩残过人,虐杀过人,亲手弄出来的血腥比一般黑社会只多不少,怎么这么快就屈服在我脚下?仅仅因为怕死?”   洪西洋面色先是羞愤涨红,继而吓得惨白,急忙辩解:“我没杀过人,我真没杀过人……”   陆宇不理他的狡辩,蹲下来,探手抓着他粗壮的臂膀,随手一曲一伸。   洪西洋脑海里上映出自己折磨别人的情形,此时生怕陆宇废了他的膀子,吓得战战兢兢,半点力气都不敢使出来,屏气凝声地顺从地把胳膊伸展弯曲。   陆宇仿佛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只低眼看着他粗壮手臂上明显刻意在健身房锻炼出来的大块头肌肉,东方男人的肌肉不论块头大小,总是紧绷光滑,弹力十足。陆宇对此明了非常。   他在洪西洋臂膀饱满结实的肱二头肌上慢条斯理地摸着玩弄,然后放开手,轻轻叹道:“先前还敢跟我动手,现在又窝囊成这模样,着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与民国时某位大名鼎鼎的汉奸简直神似,你不会是他投胎转世吧?”   说着,顺手给他一巴掌,看着轻轻拍打小孩儿似的动作,力道却大得出奇。   “啪!”   洪西洋被打得脑袋一歪,刚才就被踹得至今头痛欲裂,这下又一下头昏脑涨,眼冒金星。   陆宇感觉到脚下胸肌在被打的瞬间肌肉绷紧,触感极佳,不由浓眉单挑,一面用左手在脚下的平滑厚实胸肌上把摸,一面又抬起右手在洪西洋脸庞拍了一下:“放心,这种力道打出来,只会让你感到疼,疼到骨子里,能把人打成痴呆,但脸皮却一时半会儿不至于肿起来,要肿也是明天的事儿。”   洪西洋疼痛难熬,刚才被踹过不知多少次的脑袋更是越发难受,让他心底害怕自己会不会下一刻就脑死亡,急忙粗声低吼着求饶:“主……主人……饶我……”   陆宇不理会,又接着拍打,打得他喉咙闷吼连连,眼泪都从眼角溢出。   “别打……我脑袋要炸了……啊!主人……”   洪西洋又痛又惧,轻微的挣扎中,浑厚的男人声调哭喊连连,哪敢升起反抗之心?连羞臊愤懑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陆宇终于停手,伸左手捏着他坚硬的下巴,右手如同要把他肱二头肌抓碎一样用力地抓着,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他。   明显平静淡泊的神色,却有亮如电芒的杀机眼神,如此反差般的完美融合,更显出森冷刻骨,散发无形无质的严酷压力,满室寂静,犹如死神降临,让人骇得窒息。   洪西洋痛得头脑昏昏沉沉,线条硬朗的脸上也布满泪痕,忍受着脑袋和臂膀肌肉的双重钝痛,在陆宇的逼视下越来越害怕,害怕得直发抖,羞耻之心尽去,连思维都仿佛冻结起来,竟本能般乖觉地讨好道:“我,我反抗……主人您说……您命令,我反抗……”   陆宇嗤笑一声,在他胸肌和肱二头肌上又掐了两把才站起身,手又插回裤兜里,道:“那么待会儿在接到该反抗的命令时,就拼命反抗吧,你充当一回烈马,陪爷乐一乐。你放心,我不像你那么残忍血腥,那种肮脏的事儿爷不喜欢。”   洪西洋臂膀得以解脱,疼得像要炸开的脑袋也没有再被打,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恍惚有些神志不清地紧张地咽着唾沫,等着听从命令。   陆宇从他身上慢慢走下来:“所以,即便玩死你,你也会看上去毫发无伤,尽管反抗就是。”   洪西洋听得浑身一抖,他惧怕痛苦,更惧怕死亡,软弱怯懦之意又在之前的濒死惶惧和刚才的无形压力下充斥了整个心底和脑海,此时哪还有胆量和力气握起拳头?   陆宇转身拿过来铁链和项圈,转眼看到他两腿之间那根毫无掩盖的物事,那东西现在已经彻底软趴趴的,没精打采地伏在一片浓密黑色中。   陆宇探手轻轻抓住。   洪西洋这会儿已经不知廉耻为何物,挺着身体,任他玩弄。   陆宇可没有给奴隶手淫的嗜好,拨弄两下,看看刚才并没有踩破皮儿,便松开手,拿起项圈儿作势要给他戴在脖子上。   洪西洋连忙伸长脖子驯服地配合,还用粗沉的声音卑微地低声道:“谢主人赏赐。”   陆宇没理会他的讨好,神色平和地把项圈儿用小铜锁锁起来,把钥匙装到自己兜里,直起身牵着铁链的另一头,往左墙边儿便走:“身为主人,自然要赏罚分明,你既然听话,现在就先给你热热身。”   洪西洋急忙翻身四肢拄地,跪爬着被他牵着跟上。   陆宇把刚才扔掉的鞭子挂回左墙,另找一根最为柔软的羊毛短鞭,四尺长的羊毛短鞭,使用恰当的话,打在人身上没有痕迹,也没有痛苦,只有欲罢不能地麻痒刺激。   随手空打了两下,感觉还算顺手,转身便把屏息安静的洪西洋栓到一旁钉死在地上的铁架上:“躺好。”   “是,主人。”洪西洋粗着声音应命,爬到铁架这侧横身躺着,把胸肌腹肌腿间那物全都袒露在上,同时偷眼瞥到羊毛短鞭,那是他买来之后没用过几回的,太轻了,打人根本不疼,不带劲儿。   陆宇又拿起一副真皮手铐,走过来,解开自己的蓝色高领衬衫扣子,脱下后搭在铁架的最上方,精赤着膀子和双脚,走到洪西洋身边:“要成为爷的奴儿,你的确还不够格儿,现在只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SM趣味。”   说着,把洪西洋双手用手铐铐到背后,直起身,后退半步,挥手把羊毛短鞭甩起,鞭梢像蜻蜓点水,又似蚂蚁叮咬,准确无误地搭在洪西洋的左胸肌乳头上。   只这一下就打得洪西洋浑身肌肉颤动,让他闷哼一声,刺激酥麻的快感像毒药一样渗透进骨髓里,不由惊讶地抬头。   陆宇神色平淡无波,眼底幽黑深暗,看他一眼,他急忙收回目光,讨好地粗声道:“谢主人赏赐。”   陆宇嘴角噙着一丝漠然嘲弄的轻笑,挥手把羊毛短鞭轻轻松松地甩出几个花样,落点无不是洪西洋身上的敏感点和敏感穴位,打得洪西洋胸前颗粒涨硬立起,先前软趴趴的命根子也像是冬眠苏醒的蟒蛇,一点点颤巍巍地抬起头来。   洪西洋玩SM只认准一个暴力和血腥,又向来是主人做派,哪经得过这种挑逗般折磨撩拨?   他没几下就被打得欲火升腾,兼职头脑昏沉,羞耻之心又早就被惶惧顺从占领,这时竟忍不住地粗着嗓门呻吟,雄壮的肌肉体魄下意识地扭动迎合,喉咙中继续发出讨好的声音:“谢主人……赏赐……”   “告诉我,你是谁?”   陆宇一面打一面问。他精赤着挺拔的上身,随着挥动鞭子的动作展现出青春优雅的力量美。   洪西洋畏畏缩缩地呻吟着,粗喘着呼吸应答道:“我是……主人的奴。”   陆宇轻轻冷笑:“你不是爷的奴,你只是一条狗。”   他又对着洪西洋抽打,柔软的羊毛短鞭毫无间断地招呼洪西洋的身体敏感地方,把他一点点推上欲望巅峰却不得发泄。   陆宇这时又问:“你是谁?”   洪西洋喘息粗重,欲火焚身,粗壮的臂膀又被铐到背后而不敢也无法用手自淫,忍耐得辛苦难过,还不敢翻身在地上摩挲,粗犷的面庞充血通红,沉沉呻吟着:“我是主人的……”说到后来声音极低。   陆宇加大力道,猛地一下抽到他那根坚硬炙热的东西上,低声喝道:“说!”   洪西洋敏感命根被打,再也受不住这样又痛又爽的刺激,不由浑身抽搐着低吼:“我是主人的狗!求主人让我射出来……”   陆宇不动声色,继续抽打不停,一遍又一遍地问,问得都是同一句话。   洪西洋只能吼叫着一遍又一遍地答,回答得越来越哀求,也认命般越来越顺口。   陆宇直打到自己身上冒汗,才扔掉羊毛短鞭,解开栓到铁架上的铁链,又解开洪西洋的手铐扔到一边,从左墙壁上拿起一袋洗肠工具,牵着浑身大汗淋漓、欲望肿胀却不得发泄解脱的洪西洋往浴室里走。   洪西洋不敢用手触摸下半身,只能踉踉跄跄地跪爬着被他牵住往浴室行去,腿间硬物一甩一甩发出啪嗒啪嗒的拍打小腹声。   “躺到浴缸边上。”   陆宇把他栓到浴缸边的管道上,手下拆开手中工具袋,那一整套的崭新洗肠工具取出来,上面散发出消毒水的气味。   洪西洋看到这些工具,不由面色惨白,咽着唾沫,粗声小心翼翼地道:“主人,我,我后面干净,我后面一直是干净的……”   陆宇不理他,把工具直接扔到浴缸里面,走过来蹲下,伸手直接握住洪西洋两腿之间,好整以暇地地俯视着他问:“是你自己洗肠洗个干净,还是要爷亲自动手?”   二选一的选择题。   洪西洋肿胀的物事被他修长的手指握在手中,舒服地肌肉绷紧了扭动,喉咙里发出粗喘地呻吟,却本能地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选项:“我……自己来……”   “那好。”陆宇松开手,突然右手按住他的胸肌,左手抬起拳头照着他的下腹就打,七分力道接连打出连三拳,洪西洋才慢一拍地痛呼出来,身体扭曲躲避,闷吼着求饶。   陆宇对他的讨好求饶声充耳不闻,又对他小腹打几拳,眼看着他两腿之间的硬东西缓缓萎缩变软,才停下手来,道:“记住,没有主人的允许,你这条狗是不能发泄的,否则,下次打的就不是你的肚子了。”   说着话,起身扫视检查了两圈儿,也不看战战兢兢的洪西洋,转身走出浴室,关门时淡淡地道:“自己洗干净。”   “是,主人,我一定认真清洗。”   洪西洋被打得满头冷汗,脸色苍白着驯服地应答着,又晃着疼痛欲裂的大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浴室玻璃门外,见陆宇并没有在外面守着,他才小小松了一口气,神智迟钝地看着脖子上被套着的项圈和被拴着的狗链,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老子怎么招惹这么一个煞星!   他揉揉疼得让他想哀号痛哭的脑袋,爬到浴缸中,蜷缩着肌肉粗壮的雄健身躯,心底暗暗思量着等过了这一关要怎么报复回来。   想了想,突然身体一抖,发觉眼下不是乱想的时候,再耽搁下去,肯定还会被打!那小子气势太吓人了,打人也真狠,就认准了人的脑袋,恐怕杀人都能面不改色,再打下去,说不准就被他打得脑死亡,脑浆都能打得爆开。   他急忙拿起洗肠工具,挑选最细的一根软管,调整水温,忍着灌水时小腹的胀痛,一遍又一遍地为自己清洗。 第五十六章   洪西洋手法熟练而麻利,四遍之后排出来的温水已经彻底清澈,他还不放心,又咬牙坚持着洗了一遍才松了口气。   他生怕陆宇等得太久,匆匆拿起水蓬头,冲洗掉额头和身上痛出来的冷汗,然后随便扯起浴巾擦了擦,脸色发白地推开浴室玻璃门,通身赤裸地趴在地上跪爬了出去。   陆宇正安安静静地站在主卧内,赏玩左墙壁和柜架上的一套套工具:的确齐全。   听到洪西洋开门的声音,回头审视他,直把他看得肌肉绷紧,身体僵直,才拿起早就挑选好的电动无线跳蛋,点头说:“过来。”   “是,主人。”洪西洋紧张地爬过去。   陆宇打开润滑油的瓶子,走到他的身后:“抬臀。”   洪西洋脸色越发白了,立即老老实实地把结实饱满的臀部撅了起来,强自放松身体后方的肌肉,神智发昏地想着:这就是报应?   陆宇平平静静地用按摩棒和润滑油为他润滑和开拓,轻轻浅浅,重重深深,节奏不一的手段让洪西洋身为阳刚男人的身体承受不住这种前列腺的快感刺激,不自禁地感觉到一阵阵袭击心脏的麻痒荡漾,原本软掉的萎靡的下半身又一次变得昂然。   两颗跳蛋被塞进洪西洋后面通道深处,陆宇起身把手上的润滑油用纸巾擦净,道:“不错,你洗的很干净,躺下休息片刻。”   洪西洋忍着后方的刺激和不适,趴到地上,顿了顿,又乖觉地翻过身来,把身体前方展露在陆宇面前。   陆宇把润滑油放回柜架,又从柜架上取来跳蛋遥控器,因为脚底被地板冰得冰凉,索性再站到洪西洋胸肌上,然后慢悠悠地蹲下,伸手撑着身体,往后坐到洪西洋坚硬有力的腹肌上。   洪西洋连忙讨好地绷紧腹肌,撑住他了的身体重量。   陆宇一腿舒服地自然蜷缩,脚掌踩在洪西洋胸肌上,用脚趾漫不在意地夹弄那颗小颗粒;一腿往前随意伸了伸,把脚踩在洪西洋的脖颈处;左手拿着跳蛋遥控器把玩,右手漫不经心地捏住洪西洋胸肌上的另一颗黑褐色小颗粒。   洪西洋挺着健硕胸肌,一动不动地承受,还配合地随着他的揉捏而粗声呻吟,同时试探着捧起陆宇伸过去的那只脚,讨好地轻舔吸吮。   “你就是骨子里犯贱。”   陆宇嘴角带着嘲弄地轻笑一声,左手突然打开两颗跳蛋的统一遥控器,一下推到最高档位。   “嗷!”洪西洋身体剧烈一震,大吼一声,喘息粗重起来,胸膛小腹都起起伏伏,肌肉雄健的体魄不断地轻微扭动。   “饶……饶我……”他承受不住后方通道深处那种陌生的剧烈刺激,初次的剧烈刺激并不是完全的快感,还有异样难忍的疼痛,使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闷吼和呜咽,粗热的呼吸和舌头吹碰得陆宇脚底发痒。   陆宇不为所动,左手仍是保持着遥控器的最高档位,脚趾和手指都在洪西洋紧绷的胸肌上肆意地赏玩把摸。   直到洪西洋大吼大叫着险些直达巅峰喷射出来,他才突然关掉跳蛋,起身似笑非笑:“后面这么敏感?那爷就亲身上阵让你爽一爽。”   他拿起两只电子刺激乳夹,夹住洪西洋的胸肌上两个颗粒。   洪西洋浑身大汗、粗喘不定,不适应地痛哼两声,也不敢躲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动作。   陆宇眼底满是深暗欲色,一手拿着跳蛋遥控器,一手把他牵到铁架下方,用四道铁索锁住他的粗壮四肢,轻轻松松把他雄壮的古铜色体魄正面吊起。   陆宇手法与众不同,让洪西洋保持身体正面在上的同时,另让他肩膀低矮,臀部稍高,看似躯干平躺半空,实则头部微微向下倾斜。   洪西洋被他连番暴打和折磨,从开始的神智昏沉到现在还是神智昏沉,一直都反应慢了几拍,直至老老实实地配合着被吊起来,才明白过来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不禁战战兢兢地偷偷去看陆宇的下半身,一看登时一呆,继而脸色发白。   陆宇已经脱去裤子,之前在把玩洪西洋胸肌时就坚硬起来的东西,这时熟门熟路地对准洪西洋那已经开拓过的通道便闯。   洪西洋后方通道最深处还有两颗跳蛋,这时“啊”的痛吼一声,本能地挣扎。   但挣扎了两下又下意识地回醒过来,强忍着刺激闷吼着求饶:“主人……取出来……主……啊……”   “现在,我命令你反抗,尽可能用力地反抗吧。”   陆宇低低地沉声轻笑,向前探身,双手捏住电子刺激乳夹,同时打开开关,又把手心里攥着的跳蛋遥控器也打到最高档位。   洪西洋登时“嗷”的一声大吼,他毕竟是第一次,前后的激烈痛感快感全都袭涌而至,简直像被快感作刀凌迟,又得到陆宇的反抗命令,顿时“嗷嗷”地拼命挣扎扭动,粗沉的喉咙放声哭号,浑厚的男儿声调从雄壮的胸腔中发出。   “拿开!滚……啊……求求……”   他嚎叫着不断地扑腾身体,妄图躲闪陆宇的本体冲撞,但他双臂双腿都被铁链连带着真皮手铐锁住吊住,哪里又能躲避得开?更何况陆宇又怎会容他躲避!   陆宇双手向前抓住他肌肉鼓胀绷紧着挣扎的臂膀,一面奋力征伐,一面毫不怜惜地掐摸撕拽,像是要把他的一块块刻意磨练出来的肌肉块头全都撕碎一般。   饱满弹力的光滑硬朗肉质触感让人爱不释手,陆宇以前即便和吴叔欢好时也隐忍着的暴虐倾向终于彻底迸发出来。   但他越是如此暴虐,就越是不流于表面,根本不在洪西洋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只是一下下折磨着他的敏感点、穴位、肌肉,让他浑身钝痛,又痛又麻,又麻又痒,千奇百怪的滋味一起汹涌上来,难过得深入骨髓还找不到痕迹,恨不得赶紧一头撞死!   洪西洋先还哭吼着挣扎着求饶,但他每每求饶一下,陆宇便面色沉沉,眼底凶辣地更猛冲击,冲得他再也不敢说话,等想要说话时,却什么都说不清楚,只还记得大吼大叫,像被人强奸了似的哭声震天响——这点倒是的确符合。   洪西洋后方通道紧致湿滑,陆宇虽然沉沉不变,实则舒爽难当,眯着眼睛,动作不停,他身躯挺拔,修长结实,像是毫不知疲倦的年轻神祗,临幸洪西洋这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硬汉。   ——管他什么德行,身材够劲儿,爷就喜欢折腾!   陆宇暗暗咬了咬牙,俊雅的神情满是沉沉欲色,晶亮的双眸闪动着幽黑的肆虐光芒。   不到一个小时,陆宇的剧烈征伐和百般折磨挑逗,便让洪西洋在激烈不停的全力挣扎中耗磨掉了所有力气,他一动不动地被铁索吊着四肢,哑着嗓子发不出太多声音,粗犷硬朗的面庞神情呆滞迷茫,随着陆宇对他后方的凶猛冲撞,发出一声一声机械般的粗沉嘶哑的快感呻吟,轻微,单调,也不知是痛是爽。   陆宇正要不顾他身体健康,狠狠刺激他的穴位再爽一回,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陆宇不去理会,但手机响个不停,实在糟践心情。   他不耐烦地在洪西洋身上加快冲锋速度,把洪西洋撞得呜呜咽咽的,嘶哑着喉咙,有些呆滞地呜咽。   “噤声!爷要去接电话!”   陆宇呵斥一声。   洪西洋头脑已经不大清楚,却被驯服得本能地听话,立即噤声,任凭陆宇在他身后冲刺、在他肌肉上掐弄,他都强忍着不出声来,甚至连呼吸都竭力放轻了些。   陆宇草草地发泄出这次的欲望,在洪西洋厚实的胸肌上摸了两把,直起身那白毛巾擦了擦下半身,从一旁的裤兜里取出手机,一看电话号码,不禁一怔。   ——郑毅?他打来做什么?   陆宇下意识地看了洪西洋一眼。   继而对自己这种本能般的动作皱眉,立即伸指便要挂断,但想了想,却暗暗嗤然一笑: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老子现在对他不是一直疏离隔绝着吗?现在爷爱干谁干谁,又不是偷情!关他姓郑的鸟事!   他走到洪西洋身旁,翻身骑上他雄壮的躯体,跨骑着坐在他腹肌上,一手拿着电话,一手玩摸着他汗水淋漓的健硕胸肌,沉声低道:“爷要接个电话,待会儿别出声,否则爷不杀你,你也必死无疑。”   洪西洋往后耷拉着仰头,模模糊糊地应声:“是,主人。”   他的声音已经嘶哑,比之前梁逢的那种喊破嗓子的嘶哑更来得低沉浑厚,倒显得更加磁性诱人了些。   陆宇翘了翘嘴角,低笑一声,一手掐住他的乳头,一手终于按下了响得锲而不舍的手机。   这一刻,他原本在调教洪西洋时低沉而蕴涵暴虐意味的声音,一下子变作礼貌清清的平和:“喂,你好?”说话间,把手机的“听筒扬声器”按钮按下。   于是下一刻,郑毅那种分明带着痞笑的浑厚声音在这间卧室中响了起来,竟是出乎陆宇意料之外的温和:“你好,阿宇,吃饭了没?”   陆宇听得一怔:又要耍什么花样?   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话中也故作不确定:“哦,听声音有些熟悉,是……郑二少?”   电话那头的郑毅脸色一滞——又忘了老子了?   他脸色不好,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盖在胸口的薄被滑下,露出赤裸宽厚的平滑胸肌。   继而伸出大手用力搓了搓脸,重新露出微笑,干咳一声:“咳,是我,”声音又带上漫不经心而自信骄傲的笑意,“现在不记得我不要紧,以后要记得啊。阿宇,想我没?我这会儿在伦敦,刚醒过来,还没起床……”   陆宇脸上也带着淡淡清清地笑,礼貌地道:“很抱歉郑二少,我们连普通朋友都不算吧,而且,我也没有想过你。”   郑毅再次神情一滞,咬牙暗骂——草!老子就知道你这小子不可能想我,但有必要这么不给面子说得这么直接吗?   他脸色微沉,一把掀开薄被,精赤着上半身,光着脚丫子,只穿着白底黄格子睡裤在室内走,声音再次恢复强自保持着的温和:“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等,不是有句老话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对不?”   然后略有不自在地把之前在心底打的草稿说了出来:“以前几次吧,我,我那啥,就是不自觉地犯了点浑,对你发过脾气,说话也不够客气,好像不尊重你似的,其实我一直尊重你的。总之,以前就当全是我不好,你都忘了吧,以后吧,你也别跟我拗,我也不对你吼,这样多好,行不?”   乍一听是服软商量的话,但是从他郑二少嘴里说出来,却还是十足十的命令强硬口吻。   陆宇眼底疑惑更重,表面上则依旧油盐不进地淡淡低笑着:“郑二少又在调侃我?如果不是的话,我还是那句话,把你纠缠我的原因说出来,咱们明明白白的打关系,一切好商量,否则,我们只可能一直是陌生人。”   说着话,伸手把摸着洪西洋的胸肌,又轻轻掐了掐那颗自从摘取乳夹之后就肿胀起来的乳头。   洪西洋僵直着身体,任他施为,一动也不敢动,一声也不敢吭。他虽然昏沉迟钝,但陆宇之前一直刺激着他的穴道,让他保持清醒,这会儿再慢两拍也足以反应过来了——郑二少的声音!郑毅……郑毅也在追求这个恶魔小子……郑二少那凶神竟然有受虐嗜好?   电话那头的郑毅听到陆宇的话,登时为难十分,怎么可能说出来?只能压着脾气,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继续装扮温柔深情男:“阿宇,这些话我不会说,我只能用我的诚心,我的……深情,来换回你的好感……唉,其实吧,我这人儿脾气真的挺好,你看,我就对你发过几次火,压根儿就没对你,也没对与你有关的人动过真格的,对不?”   陆宇仍是一面掐弄把玩洪西洋的厚实胸肌,一面礼貌疏远地微笑:“郑二少虽然傲然邪性,但的确并非小人,我自始至终都承认这一点,否则,我势必第一时间远走高飞,天涯海角地躲离,怎会与你对峙?”   郑毅听得浓眉刹那间紧皱:“远走高飞?”   这一点他压根儿没有想过,当下在心里默默打上了预防针,暗暗思量万一如此的对策,转开话题又道:“咳,那个,待会儿我出去会朋友,阿宇你有什么想要的?我买来给你寄过去。”   说到这里,又温柔深情地说,“你看,我尽管追求你,可是也尊重你不是?我在马来西亚那会儿,虽然忙得要死,可也给许秧打过一次电话,问明白了你的喜好,所以回来之后从来没有给你钱啊,花儿啊,房子之类那些个显得看不起人的东西。我是打心眼儿里想跟你好,和你在一块儿吧,一小时就好像一分钟那么短,这和你一分开,一分钟就像一小时那么长,阿宇,我是真心实意,死心塌地,实打实的喜欢你。”   这些话,郑毅在肚子里打草稿的时候就感觉肉麻牙酸,但现在还是强迫着自己说出口,暗道:老子这回够深情了吧?你小子要再不给面子,老子,老子……   陆宇却当真不给他面子,尽管疑惑一层层加重,可郑毅避开话题重点不说,他也耐心地敷衍:“郑二少不给我这些东西是对的,给了我也不会要,现在也不用从伦敦给我买东西,我什么都不缺。如果郑二少钱多,可以捐给希望工程、养老院、孤儿院、红十字会,这些都不愿意的话,投资给许秧姐的娱乐公司也行,好了,郑二少没有其它事情的话,我要挂电话了,待会儿还要上课。”   电话那头的郑毅被他说得火气直冒,只感觉自己眼巴巴捧上一片滚烫的红心,却被陆宇一把抓过去扔给狗啃了!   他猛一抬脚把沉重的大床“砰”的一下踹歪,拳头握得青筋暴露,咬牙平复怒气,心底安慰自己:面对这小子时老子就是遇到命数克星,会冲动,会犯傻……所以要保持温柔,不能再冲动犯浑,要温柔,要温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僵硬地扯起嘴角:“阿宇,你别挂电话,陪我聊聊天,我,我其实怪想你的。”他谈生意琅琅上口,谈情说爱却词穷理短,连强自温柔的声音听起来都有几分咬牙切齿。   陆宇对他轻轻叹息一声,语气冷淡下来:“郑二少,咱们之间说来说去,无非是你从一开始就不情不愿却十分偏执地想要得到我,到现在那几分不情愿少了,偏执却加重了,也更显得怪异。如此情形,我怎么能把自己当儿戏似的随便接受你的感情?我陆宇人单力薄,却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执拗性子,还是那句话,把你的原因说出来,否则不要纠缠我。”   “我草!”郑毅听得再也忍不住,刚才压住的烦躁全都涌了上来,“老子那些事不能说就是不能说!现在老子对你伏低做小,你他妈还不识抬举……”   手机扬声器把他的声音扩展得刺耳,陆宇浓眉微蹙,轻轻按了下红色“挂断键”,一切消弭。   垂眸闭眼,转瞬间平复心情,睁眼看到呆滞住的洪西洋,不禁挑了挑眉——郑毅还是挺有用处的,这不是省了我老多麻烦? 第五十七章   秋天在不知不觉中加深,X市也开始昼短夜长。   陆宇回到小别墅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四十多分,天空中浮浮层层的云,被夕阳映衬出金灿灿的色彩,照耀着面向正西的小别墅,拉长了他取钥匙打开门后的身影。   小黑哥不在。   陆宇稍有意外,却也并不多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小黑哥只是自荐保镖报恩,可不是卖身给他为奴。然后他在原本属于小黑哥的客房中找到了熟睡中的梁逢。   梁逢和衣而眠,即便睡着了,也仍是眉头紧蹙,不知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光洁的额头满是冷汗,清秀的脸庞也苍白如纸,眼睫毛浓密而直长,仿佛随时都会醒来般轻轻颤动。   陆宇心生怜惜,眼神温柔下来,取出金针,轻轻地为他按摩刺穴,助他深入无梦睡眠之后,才微微叹息一声:“无论你是因我而替身受灾,乃是改变了原本的命运,还是本来便有如此一劫,上辈子的相遇实际已是此事之后,我都势必为你挥去心头阴影,照顾你到重新振作……”   站了片刻,他从梁逢脸上收回目光,伸展双臂扩了扩胸——今天真是彻底爽了个透彻。   精神抖擞地开门走进厨房,厨房里空空如也,连食材也所剩无几。   他轻轻一拍脑门,想起来今天中午本要去买食材的。得,干脆叫外卖算了。   ***   静安茶馆距离小别墅所在新世纪小区很远,四层楼,一层一层往上而贵雅。   第三层的一间静思间里,小黑哥抱着臂膀一声不吭,姿态随意地斜靠高背椅,两条长腿一伸一蜷,面色沉静从容看着木几上的紫砂壶,眼底古井无波。   “……秦哥别这么说,小黑哥是我师兄,更是我爹最得意的弟子,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   轻妆淡抹的清丽女子穿着干练的湛蓝色牛仔裤和浅绿的薄织衫,蹙眉睨了旁边白净英俊的男人一眼,“你这么一说,倒好像我们在咄咄逼人似的,平白伤了让我们师兄妹的感情。”   秦哥嗤然一笑,把手中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看着女子道:“中午要不是你凑巧认出他来,趁着等红灯的时候请他一叙,他只怕早就视而不见地路过了,就连今天下午的应约都来迟了两个多小时,嘿,这般彻底视师妹为陌生人的‘师兄’,我秦怀古还是头一回见到。”   说着,不屑地扫了小黑哥一眼,似是讥讽他忘恩负义。   小黑哥却理都不理他,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女子则眼神冷了冷,似是不高兴地扭头,看向小黑哥时,神色却变得温柔,轻声道:“师兄,家族并不是要进鬼王葬,我们有自知之明。只是我爹四年前留下来的那卷手札,之前未能尽功的疑难现在都被长辈破译出来,有手札为向导,再请高人护佑,完全可以探一探鬼王葬周边临近的古墓。”   说到这里,她妙颜一黯,我见犹怜,眸光楚楚地看向小黑哥,“而且,这也是我爹的遗愿。我爹曾赞师兄你资质如业果罗汉,一身本事不仅尽得真传,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尤其功夫内敛,不漏锋芒,只看鬼王葬只有你进去后出来过,连我爹都命丧其中,可见此言不虚。”   她声音越发低了些,恳切地看着小黑哥,声音也越发温柔,“我爹去后,赵家除了几位长辈以外,人才已是凋零,实在没有办法,我才贸然来这里寻找师兄,已经找了半个多月,天幸让我遇到了师兄。师兄,请你看在我爹的份儿上,再出手一次吧。”   小黑哥默然无声,过了片刻才再次抬头,眼眸深黑森亮,声音浑厚平静:“我欠你赵家的,在两年前就已还清,你我不是师兄妹,赵千唐也不是我师父,我们只是共事过两年罢了。”   秦怀古一听,登时双眼一睁,指着小黑哥“哈哈”大笑,向女子道:“你瞧瞧,我就说,对待这种人,只需一眼就能知道他是什么德行,叫你不用理他,你偏偏对他尊敬如兄,这回被打脸了吧?”   “师兄……”女子看着小黑哥,眼底满是不敢置信的忧伤和指责。   小黑哥对她的清雅妩媚视若无睹,姿态也依旧从容随意,只在转眼扫看秦怀古时,嘴角显出一丝阴寒的冷笑:“说过我不是你师兄。我小黑哥十六岁时入行,拼死一年,十七岁就已多次从鬼门关前打转回来,他赵千唐当时是什么打算,我心知肚明,也早就坦言相告:合作可以,拜师不行。”   他伸手扶住高背椅的扶手,缓缓站起来,一种似从骨子里透散出来的森沉阴厉气势让人为之颤栗心惊。   他看着面色陡然变化的清丽女子,淡淡地道:“两年共事,我入墓为他开路,出墓为他垫后,平时给他销赃,所得分文不取,甚至为他灭掉仇家。他传我功夫手段,我则事事为他卖命,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哪有什么师恩?这些事情你赵家长辈个个知晓,你若当真不了解,大可回去问一问。”   清丽女子听了惊疑不定,柔柔弱弱,战战兢兢,眼眸雾蒙蒙地张了张口,道:“师,师兄……”   秦怀古看了她一眼,突然强硬地站起身,握紧拳头不甘示弱地说道:“你再怎么说,赵师傅也于你有教导大恩,你在他死后推得一干二净,也是个不忠不义的……”   小黑哥陡然一转头,强悍有力的臂膀快如闪电地一抬,吹毛断发的锋锐刀片看不清什么时候离手,只听“咯嘣”一声脆响,刀片电射般飞回,又被他钢筋般的手指举重若轻地夹住收起,修整干净的宽厚手掌乍一看空空如也,不知那枚刀片被他藏在哪里。   秦怀古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突然“嗷”的一声惨叫,捂着嘴巴一屁股坐倒在地,英俊的面庞满是疼痛到狰狞的惊慌,一摊手掌,四颗沾着血丝的门牙被他吐了出来。   小黑哥看着他,神色沉静如初,漆黑的眸底却森寒嗜血:“所以在赵千唐死后,我才继续留在北方给赵家卖命两年,只为还了这份根本不曾存在过的‘教导之恩’。”   又转头向那女子,眼中漠然无情,“以后不要再搅扰我的生活,否则别怪我翻脸施辣手。”   说罢,他再也不理睬这两个红白脸,自顾自双手插在裤兜,慢慢踱步着开门离去,心里则是有些忍不住的皱眉,暗道:这会儿他差不多该回家了吧……   门再关上,女子仍旧看向小黑哥离去的地方,脸上的柔弱神色缓缓褪去,眼底的惊疑之余,更增势在必得之意。   ***   陆宇正在吃叫来的外卖,门开,小黑哥提着一大包青菜生肉走了进来,白底蓝格的长袖棉t恤被他衣架子似的健实身板儿撑起来,很阳刚的帅气。   “吃晚饭了没?”   陆宇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一面问着,一面起身过去接过食材。   “没。”小黑哥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两眼。   陆宇翘了翘嘴角,朝他挑眉道:“怎么着,等我做饭给你吃呢?越来越大爷范儿了啊你!”说着,转身把包里食材一件件取出放进冰箱。   小黑哥眸光炯炯地看着他的动作,嘴角微微朝上扯了扯,又慢慢走到几前,端起他喝剩下的半碗粥,一口气儿仰头喝光,稍稍解了渴,才道:“不是等你做饭,是临时有点事儿出去了,没来得及叫外卖。外卖也没你做的饭好吃。”   陆宇回头,摆摆手:“行了,几上东西别吃了,我去做饭,待会儿把梁逢叫醒再一起吃。”   小黑哥“唔”了声答应,拿起还沾着陆宇口水的筷子,把三道所剩不多的菜食挨个夹起来尝了尝,皱皱浓眉,立即毫不可惜地将之准确抛进垃圾桶里。   他转身,端正而舒适地坐进沙发,一面打开电视用遥控器调着频道,一面坦然无掩饰地沉声问道:“洪家也是大族,洪西洋那里,你处理好了么?要不要我出手?”   陆宇擦了擦手,从厨房里出来,过来接杯水道:“放心,我又不是要对付洪家,只是对付洪西洋那个肌肉发达、脑细胞呆滞的二货罢了,我心底有数着,也自有手段让他听话。”   ——更何况,其间还接了郑毅一个电话,算是他无意中帮了我一个忙,如果他知道清楚,只怕得气死。   他淡淡地想着,嘴角似笑非笑,然后突地转头,眼眸带着审视地细细打量小黑哥。   小黑哥浓眉微动,不自觉地缓缓坐直了身板,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还是你看起来养眼呐。”   陆宇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摩挲着自己下巴,眼睛在他撑起纯棉T恤的两块平滑胸肌上直了直,然后不动声色地转身喝着水走向厨房,摇头叹道,“洪西洋那身肌肉的确紧实光滑,闭上眼睛摸上去也手感极佳,让人心跳,却唯独他块头太大,以致我今天爽则爽矣,到现在回想起来,脑袋里还晃着他的健硕肌肉,感觉像是强奸了中国版施瓦辛格,有点腻……”   说到这里忽然停声,眉头皱了皱,感觉自己今天说得有点过了,不是过在提起这件事,而是过在说得太细。   小黑哥的确听得心底异常别扭。他平静地低头,把袖子往手肘撸了撸,半晌没再说话。   陆宇也沉默了片刻,然后从厨房探头出来,从容笑道:“许是我今日心神皆都畅快透彻的缘故,感觉练功又有大进展,想要闭关两天,现在什么事情都不如我练功重要,你明天以家长身份去学校给我请假吧,明天是周五,过后就是周末,所以只要请一天假就行了。理由么,就说陆宇遇到枪杀,险些死了,侥幸活过来,要在家养养神。”   小黑哥登时双拳咔吧一握,紧皱浓眉低声道:“以后别这么说。”   陆宇无声笑了笑,没有再吱声。 第五十八章   晚饭时没有叫醒安详酣眠的梁逢,陆宇和小黑哥各自安静吃过,上演了一场食不语。   饭后,陆宇像是吃饱喝足的雍雅动物,仰坐沙发中继续眯着眼睛沉思,小黑哥则一如往常般自觉地起身收拾碗筷,端到厨房洗碗机里洗刷,出来时道:“我待会儿睡沙发吧。”   “嗯?”陆宇回神,抬眼疑惑地看了他一下,“客房让给梁逢,你把行李衣物,连同便携保险箱都放我房里了,这会儿要睡沙发,是怕我半夜狼性大发吃了你?”   小黑哥浓眉微动,坐到一旁:“不是,怕不习惯。我没和别人一起睡过,以前和女人耍也是办事之后分开睡,而且,我也不知道睡觉时会不会打鼾。”   陆宇有些讶异地挑眉,继而摇头道:“以后这行当还是别做了,你一身本事转行到在古董赌石方面还不至于浪费。”转头瞥了眼客房,又轻声道,“梁逢的性情执拗而容易对人产生依赖,我现在想照顾他,但又自知不可能是他的好归宿,所以之前在他跟前谎称你是我男朋友。”   小黑哥微微一愕,想起中午陆宇当着梁逢的面吻他,心底登时恍然。   之后陆宇先去洗漱洗澡,很快穿着浴袍走出来,一面擦着利落浓密的漆黑短发向卧室走,一面向小黑哥道:“该你了,注意别湿了伤口。”   “唔。”小黑哥答应着,慢慢走向浴室,他因为腿上有枪伤,这些天只用毛巾擦身,今天也是如此,只是他不喜欢穿睡衣,擦干身体后便换上了健身黑背心和宽松的黑色大裤衩子。   陆宇听到开门声音,也不睁眼:“两床薄被,你睡里侧,自己先睡,不必管我。”   他练功时心静无波,连声音都有些悠远和飘忽,整个人隐约散发出一种疏离淡泊的意境,似是从云端缓缓而来,又似是随时都会飘然离去。   小黑哥没有吭声,关上房门,抬眼静静地看他。   陆宇头发尚未全干,微湿的漆黑映衬着额下笔直的浓眉,更托显面庞的俊雅,洁白的睡衣睡裤也勾勒出少年体魄的青春挺拔……   小黑哥收回目光,浓眉微微挑了挑,心底闪过一个念头:这小子怎么好像越长越帅了?   他垂眸平复心情,神色沉静地绕过大床,走到里侧,轻手轻脚地掀开薄被坐靠到床头。   陆宇未受搅扰,冥想时颇有些物我两忘,一个半小时后才缓缓吐气收功,忽然心头一动,转头看向小黑哥:“还没睡?”   小黑哥用薄被盖着双腿,黑色健身背心紧紧裹着线条硬朗的胸腹,宽厚的肩膀和健实的手臂袒露在外,两只手同时把玩着薄如纸页的特制刀片,手指灵动如乱雨击石,看得人眼花缭乱。   听到陆宇的声音,他熟练地夹住刀片,随手塞到一边的褥子下,抬头道:“我也需要练功。你练的是内,我练的是外。”   陆宇随口“嗯”了一声,也不多看他,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倒进被窝:“还练么?不练我关灯了。”   “不练了,你关吧。”小黑哥也缩进自己的薄被里。   陆宇伸手拧灭台灯,舒舒服服地长长舒了口气,翻过身面对他,轻道:“晚安。”   小黑哥平躺着,也道:“晚安。”   陆宇闭上眼睛,嘴角隐约扯起一个微微的笑,缓缓陷入梦乡。   小黑哥听着他悠远舒缓的平稳呼吸,睁开眼睛,轻轻扭头,在漆黑的室内眸光炯炯地看他。他本以为陆宇临睡前会爬过来索吻,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放过去了。   他轻轻松了口气,闭眼睡觉。   次日清晨。   陆宇早早醒来,轻轻坐起身,转头见小黑哥还是昨晚那个睡姿,没有打鼾,平躺不动,精壮的臂膀袒露在薄被外面,晨勃的生理反应把薄被撑起一个帐篷,敦厚帅气的面容此时睡颜安宁——毕竟只是个二十三岁甚至更小一些的青年,往日里沉静稳重得像个中年人,现在熟睡之中微微抿着唇,浓眉也舒展着,看上去便显出年轻的单纯。   忽然想吻他。   ——不如干脆咬两口。   陆宇盯着他干净紧绷的双唇,无声地微笑着,手臂撑着身体,轻轻探身过去。   还没亲到,小黑哥突然若有所觉,臂膀肌肉刹那间绷紧,手指刚劲如铁钩,直掐他的咽喉,这时才双眼一睁,眸底森冷无情。   “是我!”   陆宇脸色微变,急忙抬臂一挡,“砰”的一声震得臂膀发麻,人也往后就飞,滚落到了床下。   小黑哥双眼迷蒙了一瞬,蓦地反应过来,连忙爬起身,沉声急道:“伤到没?”   ——果然不是他的对手,练功急需努力啊……   陆宇自感丢人,甩着疼痛发麻的胳膊,没有理他,面无表情地拽掉睡衣,精赤着肩宽腰窄的身体从衣架上取衣穿衣,再穿上鞋袜,开门走出。   小黑哥还是头一回遭遇他的无视,不禁怔了怔,继而有些懊恼地握拳皱眉,砰砰捶了自己胸口两拳,也起身穿衣,一瘸一拐地快步跟出。   陆宇正在洗浴室外间刷牙,垂眸淡然。   小黑哥站在一旁看他,沉声道:“对不起,我刚才没睡醒,你别生气。”   陆宇怎会生他的气?但既然有人想道歉,那他也干脆不动声色,置若罔闻。   小黑哥有些不自在地紧张,顿了顿,只得又问:“还要接吻么?”   陆宇刷牙的动作这才停了停,眯着眼睛从镜中上下打量他,低头吐掉口中的牙膏沫,又漱了漱口吐掉,才单挑浓眉,淡淡地道:“你那东西直愣愣的不难受?赶紧去卫生间解决。”   小黑哥见他不像生气,心里暗暗放心,“唔”了声答应,犹豫一下,又直视着他,沉声轻道:“我待会儿刷过牙再让你亲。”说完,低头看见自己撑起来的裤裆,伸手略为掩饰着转身往卫生间走。   陆宇在他身后挑眉轻笑,没有心理负担的调戏直男,是GAY生的一大调味剂啊。   梁逢醒得不晚。   他从昨天中午开始睡,傍晚又得陆宇施针助眠,到今天早上,身上的伤痛还没有完全消减,整个人的精神却恢复得差不多了。   人在精神饱满时更容易乐观,他不再像昨天那样死气沉沉,躺在客房中失神片刻,心底一片空茫,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才小心翼翼地起身,整了整警服鞋袜,开门,缓缓扶墙走出。   一拐角走到客厅,抬头时,不禁愣住,脸皮微微一红,连忙转身就要躲回房中。   客厅里,陆宇正把小黑哥按在长形沙发上。   其实,陆宇原本只想如之前那样亲咬他一下,顶多咬得重一点显出牙印儿罢了,谁想小黑哥心怀歉意,竟笨拙地伸舌头碰了碰他的嘴唇以作回应,这一下可当真是点了火药桶了!   陆宇当时就神情冷凝,眼眸隐现暗欲光亮,双手紧紧抓着他两条结实手臂往上高举,再一个用力,直接把他按倒在沙发上,伸舌头轻轻巧巧地撬开他的牙关,勾动他的舌头吮吸舔咬。   小黑哥仰倒着被他压住,又被他亲得发懵,下意识地挣扎一下,却被他按抓得更结实,登时清醒过来,再不敢反抗,任他不无戏谑报复地上演了一番热情如火的“陆宇式霸道深吻”。   这是陆宇久违的深吻,嘴巴紧贴小黑哥坚韧的双唇,舌头肆无忌惮地扫过他光滑湿润的腔壁,再勾起他傻呆呆不敢躲闪的舌头,吸吮到口中轻轻噬咬,咬得他舌头发颤……清新干净,带着男人阳刚气息的温热触感,让人情动其中。   陆宇本打算浅尝辄止,却不自觉地流连忘返,双手沿着小黑哥的结实臂膀下滑,隔着纯棉t恤揉摸他光滑硬朗的肌肉,尤其他一双臂膀上鼓鼓有型的肱二头肌。   小黑哥被他亲得何止一个面红耳赤,最初的身体僵硬到后来被吻得忘记呼吸也不过是片刻时间,神情与其说是沉静依旧,不如说是僵硬呆滞,忽然挣扎一下,轻松从陆宇手中挣脱了双臂。   陆宇一惊回神,连忙撑住沙发起身,理了理衬衫道:“对不住,有点忘形了。”   垂眸注意到小黑哥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转头一看,正看到想要返身回避的梁逢,这才知道小黑哥挣扎的缘故是他,心底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气闷:这小警察是来扫黄呢?平白坏了爷的好事儿……   早饭时,陆宇没有刻意在梁逢面前表现他与小黑哥的“甜蜜”,只如平常一样偶尔说句话,但正是如此自然随意、深有默契的态度和氛围,才更让梁逢暗暗羡慕和失落。   饭后,梁逢诚恳地道谢,又提出离开:“我二姨在这个城市,她人很好,两位表姐也都很照顾我,而且,我之前也有单独租住的宿舍。”   陆宇并不意外,温和地看着他,笑道:“你是怕留在这里打搅我们的恩爱,还是你认为咱们非亲非故,你留在这里没有理由?”说着,转头似笑非笑地淡淡瞥了小黑哥一眼。   小黑哥神色不动,沉静从容地起身,体贴地为他倒了杯水。   陆宇挑挑眉头,随手接过,又向支支吾吾、神情发窘的梁逢道:“你是成年男人,我也不隐瞒什么,实话跟你说,我怀疑,你遭遇洪西洋,根本原因是因为我。”   梁逢听到“洪西洋”三个字就不自禁地脸色发白,抬头惊问:“因为你?”   陆宇低头喝了口水,静静地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和对应猜测坦言相告。   小黑哥听得面色沉沉,不自禁地心生杀机。   梁逢则在怔怔的失神之后,勉强向陆宇笑道:“不,不是因为你,就算没有你,我也是被人骗了,说不定,比这还惨,至少我现在被你救了,还有命活着……”   陆宇心头微动,轻声问道:“是郭凯么?我知道他是双性恋,最喜玩弄感情,生得相貌堂堂,说话油腔滑调,常有法子令良善少年倾心,他再狠心抛弃。”   “不,不是他。”   梁逢强自平静,缩坐在沙发上用力搓着指节发白的手,脸色惨白,垂头轻语。   陆宇静静地看他,等了等,见他始终不说,只得暗暗一叹,转开话题。感情对某些人来说是最不值钱的,所以世间欺骗感情的事情多如牛毛,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透人心本性,更何况,即便能够看透人心,又真的能得到快乐幸福么?   话半说开,梁逢也接受陆宇的好意暂时留了下来。   他想回客房独自呆着,陆宇却请他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说:“家里有不少相声小品集萃的影碟,”又指了指正在削苹果的小黑哥,“你别看这家伙老成得跟三四十岁似的,其实他是小孩儿心性,最喜欢看动画片,我以前给他买了不少,挺有意思,你也随便看看。”   小黑哥动作一滞,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黑亮的眼眸闪过一丝无奈:我小黑哥喜欢看动画片?那不是许秧让章齐东给你买的?你小子自个儿看得才乐,我什么时候看过……   陆宇没在意他,坐在梁逢对面道:“待会儿他要出去给我请假,我在自己房里练功,你就在客厅里看电视帮我们看家。我诚心想和你交个朋友,我相信我们之间还是有些缘分的,以后有事情的话就可以相互照顾和鼓励。你别以为这是客套话,正所谓花无百日好,人无百日红,说不定以后哪一天我就需要你的帮助了。”   轻轻抿一口温水,平静地继续说,“现在你受的苦,如果想不通,不甘心,那就用外力一点点强行把注意力转开,总之,感情的苦千万不能压着,真的会把活人憋死。”   然后轻轻眨了一下左眼,低笑道,“独家经验之谈,有事实证明。”   小黑哥听得眼眸一缩,再次抬头看他。   梁逢则只当他是在说玩笑,有点不好意思地向他笑:“嗯,谢谢你。”   陆宇神色平和如常,起身从小黑哥手里拿过已经削好的苹果,挥手赶他走:“去给我请假,我才刚刚转学,昨天已经逃课了半天,今天再缺席也太不像话了。”   小黑哥任劳任怨地“唔”了一声,起身慢腾腾地迈着步子往外走。   梁逢记起昨天陆宇跟他说过的话,此时再看小黑哥走路的小心样子,的确与他现在类似,不禁心生同情,突然注意到小黑哥的精壮体格——这么强健都被折腾成这个样子……   他再看陆宇平和的微笑,不禁打了个哆嗦,对陆宇感激之余,更生几分敬畏。   ***   随后三天,陆宇虽不至于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但也丝毫不理家务,哪怕和小黑哥同床,也没有心思再调戏他,只把一切事宜全都交给他处理。   三天的闭关刻苦修行中,陆宇的金箔功法终于提升了一个不算小的境界层次,也是之前日益浓郁的通体清透气感的积累,到如今水到渠成,气感圆满升华为若有若无的流转内息。   气感、内息、内气。   气感空无,内息飘渺,内气有形有质。   内气有形有质,当初便被陆宇运用得神乎其神——透体而出,飞针杀人,甚至韵于琴音之上,都不是神话玄幻传说!就像少林狮吼功,初时在理于“譬如狮子吼,诸小虫怖惧,畅佛狮子吼,降伏外异学”的佛理,后来称之为“一吼可破千军”虽然夸大,但也不完全是天方夜谭。   内息则仿若呼吸,是介乎于气感和内气之间的过度产物,低了内气一个质的差距,因不够形质,所以无处可以寻觅,无处可以捕捉,却又实实在在存乎体内,每时每刻都能滋润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好比空茫气感上一层的气流和流光。   现在陆宇距离练出内气还有天差地远,不过这么快能修炼出内息,还是让他惊喜不小。   内息不仅仅是内气的前提,若能运用得当,也可称为“神巧”。   周日晚饭前,陆宇再次冥想行功一个小时,等内息平稳下来,再无飘忽动摇的不确定,他才走出卧室房门,微笑着宣布:“我出关了,功力大进,我心甚喜,决定今晚给你们做一顿丰盛晚餐。”   客厅中只有梁逢在看动画片《很久很久以前》,他至今面对陆宇和小黑哥时仍有些脸红局促,只因他体质不强,伤势恢复缓慢,陆宇又着实待他如挚友,他才没有再次提出离开,此时听到陆宇的声音,他连忙把动画暂停,起身真心地道贺:“恭喜你啊,你真刻苦。”   陆宇呵呵轻笑,问:“他呢?”   梁逢指了指健身室:“一直呆在里边儿。”   健身室以前是小储存室外间,原本空空如也,等待放置闲杂物品,小黑哥住进来之后,向陆宇请示要改造健身室,陆宇点头同意,他便往里面增添了跑步机、台阶器、训练椅、哑铃、拉力器、健腹轮等大小健身器材。   “你继续看动画,我去找他。”   陆宇向梁逢笑笑,转身走到健身室外面,开门进去。   小黑哥健身只为磨练肌体的韧性和力量,因为他腿部受伤未愈,连仰卧起坐这等会绷紧大腿的锻炼都不能多做,所以正光着膀子躺在放平的训练椅上,一手一个超大个的哑铃,汗流浃背,喘息粗重地重复单调的飞举动作。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停了下来,把两只哑铃放在地上,挺身从训练椅坐起。他满身大汗,深麦色的体魄精壮挺拔,肌肉匀称,硬朗流畅,在水珠的遍布中更显强悍的力量线条。   陆宇和他现在早已不再那么避讳,此时便微笑着打量他,伸了个大拇指,轻笑道:“帅。”   小黑哥坦然回视他的目光,嘴角微微翘了一下,扯起一旁的白毛巾往胸膛臂膀擦汗。   “我功法小有所成,现在圆满出关了,今晚想吃什么”   陆宇抱着臂膀看他,心里暗笑:没出息的家伙,每次夸你一个帅字,你都能乐得笑出来。   小黑哥听了,动作却缓缓停住,神情也有些异样的沉静,突然沉声轻道:“这两天给我躯干施针吧,把我身体中的残余邪气尽量弄出来,我有点事躲不开,恐怕要离开一阵子。”   陆宇听了这话,不禁一怔,突然下意识地想:任何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各自不同的牵牵扯扯,有一天他被某条线拉近,有一天他也会被某条线扯远,他靠近,他离开,聚散离合,月圆月缺,纷纷扰扰的繁华过后,终究还是要自己过自己的生活。   就像当初和郑毅在一起的时候,他在郑毅结婚的当天踏上出国的飞机,只留下一张字条作为最后的通牒:爱我,永远别让我离开;我走,再也不会回来。   一次走不成,第二次就成了决绝,决绝中的变故导致生死离别,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恍惚,继而清明过来,眼神恢复净澈,看着神情沉稳、轮廓坚毅的小黑哥,点头温和地笑:“好。” 第五十九章   陆宇什么也没问,只习惯性地手插裤兜,点头说了句“你继续锻炼”,转身去厨房做饭。   晚饭做得丰盛,经过之前接连三天的外卖,小黑哥吃得胃口大开。他最喜吃辣,艳丽的朝天椒把他辣得双唇通红、额头冒汗,他却神情轻松、双眼森亮,一口接一口地狼吞虎咽。   梁逢看得目瞪口呆,筷子攥在手里都忘了夹菜。   陆宇也看了看安安静静埋头狠吃的小黑哥,无声地笑了笑,端着碗继续吃自己的饭,一如往日般平和随意,饭后也由着小黑哥收拾碗筷送去厨房洗刷,他则坐在沙发前陪梁逢看看电视、喝喝茶、说说话。   等小黑哥走出来,他单挑浓眉,淡然吩咐道:“去把自己擦洗干净,然后回卧室脱光了上床等我,这次,你全身上下我都能照顾到。”   小黑哥听得一怔,继而明白过来是要给他施针散邪,便自沉声答应:“好。”随即平静泰然地取了换洗衣物走进拐角后的浴室,紧接着浴室门开门关的声音传到客厅,想必开始在里面脱衣服了。   梁逢脸皮微红,立即起身要回客房歇息。   陆宇暗笑两声,拉住他继续说话:“看你晚饭没吃太多,的确是我把辣椒放多了。”   梁逢坐下,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你也留下几盘没放太多辣椒的给我,我都吃撑了,只是饭量不如你们大。”   “那就好,还以为你又在跟我客气。”陆宇微笑看他,等他继续说话。   梁逢却找不到话可说,想了想,才有些局促地问道:“你家那位看起来挺老实的,怎么那么能吃辣……”   在他心里,“吃辣”与“泼辣”、“狠辣”三者很有些相近之处,而一个泼辣狠辣的人,又怎可能会如此沉静老实?更怎可能会被陆宇选为伴侣?   陆宇愣了愣,问:“老不老实和吃不吃辣,有什么现实科学联系,或者神话灵异因果?”   “啊?”梁逢张了张口,不太好意思地道,“有吧,或者没有?我妈教我的,太能吃辣的人一般都很……”说到这里,连忙住口,尴尬得脸又红了,“……呵,我乱说的。”   陆宇这回隐约明白了他的奇怪逻辑,险些笑翻当场,摇了摇头,半是教导半是玩笑地说:“你的理论,呃,其实……世事复杂,往往表里不一,老实人不一定不狠,阴谋家不一定不纯,老实巴交的人可能是风流薄幸的浪荡子,阴沉凶辣的人可能是淳朴专一的纯情花。不说别的,就如我,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   等小黑哥擦洗完身体,穿着他换洗的迷彩色背心和军绿色大裤衩子走出来时,陆宇已经把梁逢教导得一呆一愣的。   梁逢知道陆宇是为他好,所以一直老老实实地低头受教,并且把陆宇的话认真理解,见小黑哥出来,却忍不住希冀地看向陆宇,像是在请求老师下课的学生。   陆宇摇头失笑:“你如果累了,就回房休息吧。”   梁逢如蒙大赦,面皮微红地说了声晚安,逃一般踉踉跄跄地跑回了客房。   陆宇目送他离开,转身向小黑哥轻轻点了点头,也不多说,自去浴室洗漱,十多分钟后,他擦干身体和头发,裹着浴袍推开了主卧室的房门。   卧室内,小黑哥听到开门声也没有抬头,他坐在床边,迷彩背心已经脱了,光着精壮的膀子,双肘撑在膝头,两只手飞快地耍弄着手中的刀片,麦色的手臂肌肉随着手掌翻转的动作而律动屈张,不自觉地把男人的性感显露个十足十。   陆宇抱着臂膀审视他的身躯,轻声问:“裤衩怎么不脱?”   小黑哥“唔”了一声,这才收起刀片,低头把原本长及膝盖的军绿色大裤衩脱下,然后直起身来,抬眼平静地等他吩咐。   陆宇嘴角微微翘了翘,俊雅的面容似笑非笑,目光犹如实质般上下扫视他。   小黑哥只穿浅白色三角内裤,麦色的体魄笔直挺拔,精壮而没有丝毫赘肉,平滑厚实的胸肌和瘦削有型的腰腹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让人看去忍不住浮想联翩。   陆宇嘴角笑意加大了些,无声笑着注视他裤裆里那根明显被三角裤斜向上包裹着的物事。   小黑哥注意到他的眼神,略有不自在地握了握垂在身侧的大手,沉声轻道:“身体上下都施针的话,对你的精神耗费会不会太大?”   “不会,我练功小有所成,不会再耗费太多精气神了。”   陆宇说着,微微笑着收回目光,神色缓缓平淡下来,心湖也重归不动,再没有继续看他调戏他的意思,转身走到衣橱前,自顾自把浴袍脱了搭在一边,换上干练利落的白色背心和白色运动裤。   再转身时,小黑哥仍然站在床边看着他。   “你在床上仰面躺好,保持自然睡姿就行,我练功进展不小,既然在你胸腹施针,那么,我小心试试,看能否在今晚就把残余邪气尽数散去。”   陆宇从浴袍边儿把从腰带上取下来的金针扁盒拿在手中,“你也知道你身体内的阴邪异气不是现代科学手段能够检查和祛除的,说得神乎一点,这的确很符合它的名字‘鬼缠身’。”   他走到床边,缓缓说话的声音低沉悦耳,“我以前一直都只对你四肢下针,一来,那邪气虽然称不上神话传说中的鬼,但也不同寻常,可以说它有一种近乎趋吉避凶的本能,蚕食消磨的确是最稳妥有效的法子;二来,你大腿太过于敏感,毕竟你我性向不同,我对你占占便宜或许还没什么,你若在我面前因大腿敏感而裤裆出糗,那就尴尬难堪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小黑哥。   小黑哥没有反驳,避开他的目光,沉静缓缓地躺到床上,又转头伸手按了按伤腿的绷带。   陆宇知道这是他心底尴尬、无所适从时的掩饰动作,便道:“放心,我先给你腹股施针,保你四个小时内下体不举。”   小黑哥一滞,立即抬眼看他,皱眉沉声问:“不举?”   陆宇神情微微带笑,眼眸却认真而不容置疑:“施针时效两个时辰,一个时辰是两小时,总阻断你的敏感神经四小时,怎么,以为我会害你?”   小黑哥连忙摇头,认真道:“没,我信你。”然后转回头,闭眼平躺在床上不再说话。   陆宇低头上床,衣物端正地坐在他的身旁:“两腿张开点。”   小黑哥几乎全裸,也不睁眼,依言把两条健实大腿微微张开,呈人字形平躺不动。   要说如此阳刚帅气的青年裸着健美躯干躺在面前,还闭着眼睛作出一副任你施为的模样,在往常,陆宇定然眼底幽暗,欲火升腾,但那是他纵容随性、不加克制的缘故,现在他收敛心神,心湖如同古井无波,神色也越发清冷下来,竟是当真丝毫不被色相所迷!   他眼底净澈,从金针扁盒中取出金针,先为小黑哥小腹和腿根施针六处,下手快而稳。   然后往小黑哥光滑结实的大腿上摸抓了两把,手掌一面轻轻摩挲,一面低声问:“还有被刺激敏感点的感觉么?”   小黑哥任他摸着,平展身侧的双手握紧了些,沉声道:“没。”   陆宇淡淡嗯了声,又捻起一枚金针捏在右手,左手开始寻他颈下穴位揉按,也不忙着施针,只暗运飘渺无形质的内息,一路沿着他的平滑胸肌试探性引导,毕竟关乎五脏六腑诸多大穴,实在马虎不得。   小黑哥下体暂时被阻隔了性刺激,上半身却没有,全身的其它神经感知也依然如常,此时胸肌被陆宇揉按得舒服酸痒,能清晰地感触到陆宇手指的干净温热,随着陆宇手指靠近他胸肌下侧,他心跳不自禁地急了些,双拳也逐渐握紧。   陆宇察觉他的肌肉绷紧,立即蹙眉道:“紧张什么,关乎你性命健康的大事,我已彻底收心敛性,没有跟你开玩笑的意思,你被我按几下至于这么害臊么?待会儿要紧时候,你肌肉突然绷紧,岂不是害我不能下针?”   小黑哥听声断意,知道他说得恳切而微带不悦,心底不禁暗道惭愧,连忙强自冷静下来,身体肌肉完全放松,沉声保证道:“你来吧,我不会再绷紧了。”   陆宇听后不言,又以飘渺内息试探他体内邪气几番,见他呼吸平缓悠长,身体放松如绸缎裹精钢的木偶,才明白他是自我催眠了,正处于似睡似醒、毫无防备的迷蒙状态,心底不禁略感讶然:懂得还真不少……   ***   小别墅的确很小,客房和主卧室之间只隔了一间向阳的小书房。   梁逢自己坐在客房里的小型沙发中,拿着一本笑话选集怔怔地出神,一直安安静静地发呆一个多小时,他才起身拿着陆宇为他买的换洗衣物,开门走出。   站在门边儿听了听,别墅没有人声,只有客厅的挂钟发出极其轻微的滴答响动。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浴室,倒锁上毛玻璃门,褪下衣物,看着镜子里自己一身逐渐结疤的斑驳伤痕,鞭痕掐痕烧痕交叠刺目,让他想起那如同身陷地狱的两日经历,禁不住地脸色苍白,心神惶惧而愤恨。   他连忙转开眼不再看,走到浴缸边儿放温水,用柔软毛巾沾着往身上小心翼翼地擦拭。   心中不由自主地想:陆宇那么强势正义的人,和他爱人欢好都能把他爱人折腾得不能正常走路,他说给我报了仇,那么,洪西洋那天受到了他什么样的惩罚?   他下意识地把自己受的苦全都想象成洪西洋的遭遇,但又觉得不可能——陆宇不可能是那样卑鄙的人,就算惩罚洪西洋,恐怕也是痛打他一顿,顶多在压住他的时候更用力和粗暴一点……   他心绪纷飞,思维跳跃,下一刻忽然抬头面向主卧房的方向,有点难为情地认定里面正在发生什么激烈情形。   主卧房内的确如他所想那般的激烈。   不过此激烈不在于陆宇如何折腾小黑哥,而在于小黑哥体内那盘根错综的阴邪异气如何吸滞纠缠陆宇指尖那用以引导施针的内息。   ——二选一,是他,还是我……   陆宇俊脸苍白,短发下的额头沁出细密汗水,他内息消耗严重,精气神也都出乎他所料地耗磨……他眼底有一瞬间的挣扎。   他事先根本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形!   即便他认定那邪气已是属于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拥有趋吉避凶本能的无形质邪物,也顶多以为在驱散它时会费力一点;即便这次不能彻底驱散干净,也顶多重归旧路,继续步步蚕食……但是现在,那邪气何止一个本能?分明就是近乎灵性!   万物求存,宇宙至理。   小黑哥体内的缠身邪气近乎灵性,已经远不是草履虫的单细胞本能那么简单,引导还不算艰难,但要击溃和驱散,或许练出内气之后轻而易举,但是现在,同样无形质的飘渺内息顶多与它斗个旗鼓相当,怎么制服击溃?   然而问题还不在这里!   关键是——邪气的根本已动,灵性被激发出来,相比之前的沉寂,现在它暴躁了无数倍,如果制服不住,任凭它重新退回小黑哥体内,别说下一次能不能再故技重施地引导出来,只怕小黑哥本身就不一定再撑过去!   那么,此时此刻,既不能击溃驱散邪气,又不能让它倒流重返小黑哥体内,只有以内息为引导,把它导引到自己身体之中……如同苗疆替身蛊,以身代之。   陆宇心底的挣扎起于瞬间,又在刹那里燃起一片激烈!   他左手仍然按在小黑哥厚实胸肌的穴位上,光滑弹力的结实触感让人留恋,他抬头转眼,眸光瞬间扫视小黑哥匀称精健的硬朗体魄,性感的轮廓线条是他最喜欢和心动的类型。   小黑哥闭眼似睡似醒,平静放松,赤身裸体,三角内裤在刚才的施针中被他往下扯了扯,隐约露出浓密草丛中的睡龙,对他当真半点防备也无,身家性命完全交到他的手上。   可惜他再怎么精壮强悍,再怎么沉静稳重,也毕竟只是个修习外功的肉体凡胎,如何能够抵挡灵性阴邪在经脉肺腑中的肆虐?   只要停手,任凭邪气倒回,这个人就毁了……   可是——引导至自己体内,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战场,再以初练出的内息和邪气争个天翻地覆?   ——我的重获一次,怎能就为了舍己救人?   陆宇心底的挣扎蓦地平复冷淡下来。   他嘴角噙住一丝漠然的笑,缓缓停住捻动金针的手指,眸底幽暗地看着闭眼宛若沉睡的小黑哥:让我以身相代,你,配么? 第六十章   内息已经耗去大半,再不能犹豫耽搁,必须即刻决断:是任凭小黑哥被邪气反噬害死,还是以自身为赌注搏上一搏……   陆宇看着对他毫不设防的阳刚青年,漠然的笑意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从容淡泊,他手指捻动金针的动作逐渐停住,残余经脉之中的飘渺内息流转于指间,猛然全力引导,如同钓鱼收网,把邪气本源往自己经脉之中拖拽!   邪气突然入体,他激灵灵浑身一颤,脸色蓦地苍白如纸。   那邪气灵性十足,如同阴毒的玄冰毒蛇,原本在小黑哥体内还略显温和,此刻骤然被他拽离宿主,登时变得狂暴,冲撞他的经脉,吞噬他的内息。   他手臂又冷又疼,转瞬间蔓延到全身,像从高空坠入冰窖,疼得经脉血管都要裂开!   他身体颤抖,额头冒汗,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冷冷地看着自我催眠、如在梦中、对此一无所知的小黑哥,心下暗恨:你个倒霉催的,还要去盗墓!爷我亏大发了!   想是如此想,手下却更加用力地把灵性阴邪的邪气根源往自己身上拽。   时间仿佛冻结般漫长,他拼力用逐渐淡薄的内息抵抗和压制,但邪气的暴虐还是让他每一秒都尝到凌迟的滋味,难受得他几乎忍不住要大吼出来。   他眼眸一转不转地凝视小黑哥敦厚帅气的面庞,额上背上冷汗越来越多,面色逐渐灰白,喘息越发急剧,手指却不敢稍停,三指按住小黑哥心口,零距离触摸着他光滑弹力的胸肌,能清晰地感应到他强有力的平稳心跳。   小黑哥闭眼安详,呼吸平缓,对此一无所知。   一时竟不知过了多久。   陆宇突然一惊,只因那邪气一下子再无挣扎暴虐,仿佛分辨出来新宿主比旧宿主还要优质,竟顺从万分地尽数沿着他的内息往他身体内直窜而入,转瞬间凝成一股,熟门熟路般直沉他下丹田,再无半分残留在小黑哥体内。   陆宇惊觉不对,急忙要运转内息阻拦,但内息耗磨近乎告罄,哪里阻拦的了?   刹那间小腹一片冰凉,绞痛如同断肠!   他神情大变,脸色铁青,一手死死按住,一手飞速地拔下小黑哥身上所有金针,顺手往他颈侧一扎,让他陷入昏睡,然后才再也忍不住地痛吼一声,跌跌撞撞地倒下床,捂着小腹踉踉跄跄地开门向浴室冲。   药浴,他要马上药浴!   浴室门却反锁着,他痛得性情狰狞,屈膝往厚重的毛玻璃门上猛力撞击,毛玻璃被一击撞碎,哗啦啦摔洒一地。   梁逢惊惶转头,不禁面红耳赤:“啊,陆,陆宇……”他连忙从浴缸边起身,一手捂着下体,一手扯过浴巾围上。   陆宇紧咬牙关,左手掌紧贴肚脐下方三寸,那是下丹田之所在,为藏精之所,为人身命蒂,但若受损,只怕此身顷刻就废了。   他身体颤抖剧烈,脚步十分不稳,直奔浴室一角的高大木质浴桶,中间却一下子滑到。   梁逢吓得呆了一下,继而急忙冲过来扶起他,慌得声腔都变了:“怎么了?怎么了?”   陆宇推开他,急喘着低吼道:“给浴桶放水,要热水……”   梁逢被他推开,转头看向木桶,慌忙冲过去往里面放热水,陆宇盘膝坐在浴室地板上行功打坐,又压抑着颤抖道:“浴桶旁的衣架顶……有几包中药,全都倒进去……”   梁逢早被他神情气势吓得脸色发白,手脚却麻利得不像话,肾上腺素分泌似的三两分钟就依照他的吩咐泡上了一大浴桶,然后再跑过来扶他,中间连围在胯间的浴巾都掉了也没来得及捡起。   陆宇被他扶着爬进浴桶,衣服也不脱,坐在木桶中的小木座上立即打坐行功,同时声音压抑而颤抖地道:“今天晚上你看到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讲。”   梁逢刚要冲出浴室去叫喊小黑哥,再打急救电话,听到这里惊而转头:“你爱人……”   陆宇闭着眼睛,压不住暴躁地阴沉道:“告诉你谁都不要讲,他也不行!”心底则咬牙想着:我陆宇要救谁便救谁,要戏弄他也自去调戏,此时说出来却算个什么?邀功请赏还是以恩相逼?   梁逢头一次见到陆宇气势骇人的模样,不由噤若寒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去打求救电话,只小心翼翼地拽了一条干净浴巾围上。   陆宇已经沉心陷入冥想之中,英俊精致的面容灰白冷然,几乎耗尽了内息的下丹田空空如也,对阴邪的放肆游走毫无阻挡,他只能借助药浴竭力恢复内息以作抵抗。   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   小别墅中三人,此刻只余客厅始终的滴答声。   时间滴滴答答地流逝,陆宇药浴冥想近三个小时,体内的阴邪气息终于被一点点压制下来,丹田的痛楚也一点点逐渐消失。   梁逢已经擦身换好了衣服,就站在浴室里紧张地为他加水加药,直到见他脸色隐隐恢复了些血色,才暗暗放下了心来,忍不住地悄悄看他。   陆宇此时毫无平日的平和温雅,俊颜冷凝而肃穆,短发黑湿,浓而直的眉毛下一双眼睛轻轻闭着,直挺的鼻梁下颜色发淡的双唇紧紧抿着,被浴水浸泡湿透的t恤衫勾勒出初显宽厚的肩膀和平滑结实的胸膛。   梁逢看着看着,不禁有些怔怔。   陆宇收功回神,长长松了一口气,被激起灵性的邪物当真可怖!万幸情况还没有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转而又忧心那邪气如同游玩似的在下丹田流窜,内息也只能与它平和对峙,万一它什么时候狂暴起来,却无法平安压制。   就像在身体里面埋了一颗不定时炸弹,现在却没有能力解除。   他皱皱浓眉,突然察觉有目光凝在自己脸上,转瞬知道是梁逢,便缓缓睁开眼睛,向他微微笑了笑:“刚才吓到你了吧,我练功练差了路子,幸亏药浴及时,现在才好了些,多亏了你。”   梁逢如同做贼被抓,慌忙躲开目光,红脸道:“没,没什么。”   陆宇平和地看他,这样的梁逢与上辈子那个似乎经历过什么而严肃执拗的小乘警判若两人,他也不多说,起身道:“你刚才没洗完澡吧?我出去,你继续洗。”   梁逢没说话,低头搓着手指“嗯”了一声。   陆宇药浴只为快速恢复内息,三个小时足以让他内息尽复,此时再药浴也没有什么效果,邪气有内息的压制,也不再冲荡他的经脉丹田,只是寒冷无法压制,由内而外的寒凉,让人想多穿衣服。   他算是明白当初小黑哥的感受了,走出浴桶,脱掉t恤短衫和运动长裤,扔到衣篓里面,扯过一条毛巾,一面擦身,一面汲着拖鞋往外走。   梁逢早在看他脱衣服时便转过身去,听到他离开,才犹豫着转头看了看衣篓中的湿衣。   陆宇擦干身体,推开卧室的房门,来到床前。   小黑哥颈侧要穴扎着金针,昏睡不醒,精赤的身躯还如之前,内裤半扯着,露出下体浓密的毛发和软趴趴的命根子,浅白色的内裤将他一身健康麦色衬得更显健实硬朗。   陆宇缓缓走过去,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他,眼底幽暗一片,过了半晌,伸出手,拔下他颈侧的那枚纤细金针。   金针一拔,小黑哥立即迷迷糊糊地动了一下手指。   陆宇把金针放在一侧床前柜上,见他要醒,这才爬上床去,伸手在他厚实平滑的胸肌上大大方方地摸了两把,然后双手都按在他胸肌上,撑着自己同样只穿内裤的身体,一点点压到了他的身上。   小黑哥精壮的身体明显在被抚摸胸肌时便是一个条件反射的紧绷,但他警醒甚速,下一瞬就僵直不动,再然后竟缓缓放松下来,似乎又要自我催眠一般。   陆宇趴在他身上,双手轻轻在他粗健的双臂上抓摸,尤其没放过他饱满结实的肱二头肌。   小黑哥尴尬别扭,又不好反抗,只自呼吸放轻,一动不动地躺着任他抚摸,反正只是两条膀子……   陆宇趴在他的肩头耳边,对他的心思洞悉了然,神情冷然如旧,嘴角却微微翘起,声音低缓幽沉:“什么朋友不可能得我这般救助,或许我对你这种人最没有免疫力,竟仿佛真的有点动心了,以前都没注意,现在发现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似是自语低叹的话在他说出来,好像平日里平和的玩笑和善意的调戏。   小黑哥未经情爱,对情爱没有这么敏感,对男人的情爱更是没有清晰概念,自是当他在说笑,此时不知如何接口,便恍若未闻,只一动不动地躺着由着他摸。   陆宇的双手却不甘心限于他的双臂,已经从他健实的手臂一点点滑摸到他宽厚的肩头,有力的手掌把他的肌肉摸紧又放松,动作肆意,摸上他的胸膛,又沿着他的胸膛滑到他劲瘦有力的小腹。   小黑哥身体压不住地紧绷起来,双臂动了动,想要推开他,但是闻到他身上的药香,再感受自己体内久违的舒畅和彻底的放松,便再也下不了手去,只又把双臂放回身体两侧,闭着眼睛承受他的肆意玩摸。   陆宇似乎轻笑了一声,继而张嘴轻轻含着他的耳垂咬动,左手抓紧他的肩头,右手则在他腹肌上按动摩挲,模糊不清地低问:“我没碰你敏感点吧,你平时总是面不改色,为什么我一碰你,你就脸红?”   小黑哥被他这样肆无忌惮地零距离乱摸,大腿更隔着一层内裤感触到他滚烫坚硬的东西,刚硬的面庞早由强自的平静转为复杂的通红,这时再被他这样问,心底别扭到了极点,沉声道:“不然还能脸绿?”   陆宇咬着他的耳垂呵呵低笑,隐约说了句:我就让你脸绿试试……   说着话,右手突然由他腹肌往下伸,一下子伸到他半褪的内裤中,直接握住了他仍旧软绵绵的粗大物事。   小黑哥惊得不轻,一个翻身把他推开,也不顾伤腿,矫健地逃下了床。   陆宇被他推得顺势仰面而倒,右腿屈膝,左脚脚腕搭在膝头,双手枕在脑后,眼带戏谑地看着他,呵呵地轻笑不语。   小黑哥见他笑得平静温和,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对,不自在握了握拳头,浓眉微皱地看着他,沉声道:“对不起,陆宇,我真的不是同性恋,你若闲暇逗我玩,对我摸摸亲亲都没问题,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要觉得不值,一刀刀给我放血我都没意见,只是……”   陆宇仍是看着他笑,打断他的话道:“你走吧。”   小黑哥声音止住,看不出他生没生气,想要再说几句话,但是在他淡淡的目光注视下,竟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转身拿起军绿色大裤衩和迷彩背心套上,一步步往门外走。   却听陆宇又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你走吧,离开我的家,自去倒你的斗儿,盗你的墓,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小黑哥刚才推开他时,心底就没来由的紧张,此刻听到这话,登时脸色一变,蓦地转头脱口而出:“我不走。”   陆宇坐起身来,手臂随意地搭在膝头,仍是看着他微微的笑,仿佛在看一幕闹剧,眼底却幽深而认真,轻轻道:“我要过平静的生活,你这种人分明危险异常,却偏生能让人莫名其妙的心安,我现在才明白,你从住进来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无时无刻不在勾引我,现在你体内邪气尽去,无需我的施针,只有腿上枪伤未愈,也不需要我的照顾。对于一个‘朋友’来讲,我的确仁至义尽了。现在我最后一次为你着想,不要再留下来祸害我,你祸害不起。所以,你走吧。”   小黑哥见他语气决绝,不禁有些罕见的慌乱,张了张口:“我……”竟不知如何说。   他皱眉皱紧,紧紧握着拳头,深吸一口气,神情沉静下来,眼底也是坚毅如旧,缓缓摇摇头道:“我不走,以后,除了你叫我,我都在健身室呆着。”   又回过身走到床边,抱住他的那床被子,一步步踱出房门,沉声道:“以后,我睡沙发。”   陆宇有些讶异他的固执,浓眉蹙了蹙,声音冷了下来:“你先前不是说要离开?”   小黑哥正要关门,听到这话,停下来转头平静地直视他道:“去一趟北方,去一阵子就回来,有件事躲不开,不是去盗墓,我听你的,不去混那个行当了。”   说完,转头出门,又把门轻轻关上。 第六十一章   小黑哥把被子放到了客厅沙发上,坐下来,身上还残留着刚才被陆宇抓摸时的异样触感,现在不经意地回想起,隐约有点酸酸痒痒的,他抬手揉了揉上臂,肱二头肌被陆宇捏得太用力,有点疼,他虽然结实,可也不是铁打的,刚才又没有绷紧肌肉抵抗。   他无声地揉了三两下,缓缓仰身躺到沙发上,拉过薄被盖住大腿和小腹,手臂枕在脑后,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一面感受着身体摆脱邪气后的久违的轻松舒畅,一面在心底细细地考量。   在他看来,陆宇温文尔雅的表相里头满是傲然世外的淡泊,虽然待人接物事事妥帖,对人心人性、世间百态也有着不符年龄的洞悉透彻,但毕竟年少,无权无势,独自一人带着母亲的遗产流浪在这个大都市,认了一个有点能耐的姐姐还出国了,一身奇怪的本事治病救人肯定神乎其神,伤敌自保却未必就能足够。   尤其那个姓郑的黑道小子还在纠缠,之前又多了一个嗜好暴虐的洪西洋,还有小人之心的许丛文虎视眈眈,以后还要踏入演艺圈、赌石这种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行当里……   他小黑哥现在怎能忘恩负义地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那比《农夫与蛇》里头的毒蛇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他这条命是在半丢掉的时候被陆宇费力捡回来的,又得陆宇照顾这段时间,报恩的念头到现在早已不是最初那么刻板和简单,他已经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现在的生活。   他以前幻想憧憬过的生活就是这样,有温暖干净的房子,有让他胃口大开的饭菜,有值得信任的亲人,他自己不爱说话,也不喜被人搅扰,但若是亲人在身边跟他开玩笑,甚至捉弄他,他都能甘之如饴地承受。   就像他对陆宇说的,他和陆宇的经历或许很有相似之处,他从十六岁入行,居无定所,九死一生,接触过的人数不胜数,也不是没有能让他欣赏的朋友,但是让他视为亲人的,只有陆宇。   他以前无亲无故,一直都是形单影只,哪怕和女人耍的时候,也感觉自己是独自一人,亲吻都只蜻蜓点水,他感觉别人的口水脏,吃到嘴里不恶心?   他现在想把陆宇当亲弟弟来看,宠着护着,一起过安安静静的日子,以后各自结婚了,也还能相互扶持,多好,连陆宇的亲吻和抚摸他都没有反感,他想这不就是因为把他当成亲人的缘故么?   眼下这种平静的生活很好,为什么非要说勾引不勾引的,都是男人,就算上床,谁弄谁啊,不嫌脏?   他蹙眉怔怔地响了很久,直到手臂都彻底麻得没了知觉,才翻了个身,闭眼睡觉。   次日他起得很早,出门开车绕了远路给陆宇买合乎口味的早点来。   如果不是昨晚上那一场差点被赶出去的尴尬,现在彻底摆脱阴邪异气的通体舒爽感能让他露出一个大笑脸来,但事已至此,他既然不愿离开,那就只能尽量收敛气息,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在墓中躲避诡异的幽灵一般,只等陆宇早一点想通。   不过,即便他如此退让,陆宇也没对他露出好脸色,淡淡冷然的气息拒人于千里之外,没吃他买的早点,连吃饭时坐的位置都离他远远的,上学也没坐他开的车,自己上了公交车。   小黑哥心底有些黯然,脸上却不动声色,沉静泰然如旧,铁柱子似的稳稳站在公交站牌旁边,默默地目送他坐上公交车远去才开车回家,然后打电话给赵纤纤:“我准备好了,明天就可以走。”   赵纤纤声音温柔而欢喜:“那好,师兄,我去接你?”   小黑哥浓眉一下子皱起:“不用过来!明天下午两点我会打车过去。你们也尽快,我不会在北方停留太久。”   ***   陆宇上学,坐公交的路上也沉心冥想修行,早日练出内气,就能早日摆脱邪气的困扰。   到了学校,他从后门安静地走向座位,后几排的同学见他进来,都不约而同地止歇了声音,教室里的读书声一下子小了一半,另一半也像被牵扯下来似的缓缓消弭,满室同学竟都向他看来。   他走到座位上,嘴角扯起一点点,平和地道:“打搅你们了。”   他的脸色在经过一晚的邪气冰寒之后,现在本就有些苍白,此番俊气温雅的表相又为他添了一分脆弱,旁边的女同桌怜惜之意大起,小心地问:“你生病了?”   他在座位上坐好:“上周五遭遇了点变故,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女生连忙从桌下提起她的暖水瓶,道:“有杯子吗?”   陆宇向她微微笑了笑,摇头道:“不用,谢谢你。”   前几排读书声又在尖子生的读书声带领下响亮起来,教室里很快恢复了之前的早读状态。   沈季明在最初扫了他一眼之后就再没转头过来,唯有同父异母的血缘兄长陆兆青悄悄地把目光集中在他脸上,过了片刻才若有所思地回过头去。   不久班主任田香谷照例视察早读状态,把他叫出去问了两声“伤到哪里,好些没”,又语重心长地叮嘱“你还小,以后不要开车,幸好只是被吓到”之类的话,请假事件就这么过去了。   陆宇一如周四初来那日般安静,甚至比那日更为沉默,有时旁人给他说话,他也置若罔闻,不抬头,不应声。   高中生都好脸面,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倒是让他真切安静地冥想修行了一上午。   等中午的阳光再次照耀到身上,他体内的阴冷邪气便平伏了些,原本微凉的肌肤恢复了往常的温暖,让他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但他明白这不是邪气减弱,只是中午这个时间是天地间阳气最盛的时候,古时候处斩犯人,为防阴森怨气,都是午时行刑。   身体舒畅,心情也随之舒缓。   ***   中午回家的时候,在路上就接到郑毅的电话,陆宇一如前几日般心湖不动地应付了过去。   回到家时,梁逢不在。梁逢早上见到他和小黑哥“闹别扭”,就向陆宇说今天去二姨家探望长辈,晚上再回来。   小黑哥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电视里放的是军事频道,他穿的也是迷彩短袖T恤,见陆宇进来,他并不转头,呼吸都放轻了些,把电视声音也调低,只当自己不存在。   陆宇看他两眼,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擦干净手脸,回到客厅,直视小黑哥,走到他身前道:“你昨天说,亲亲摸摸都行?”   小黑哥微微一怔,没有应声,算是默认了。   陆宇眼底闪过一丝戏谑,仰身坐到他身旁,用右手揽住他的肩头,左手摸上他的左前臂,然后旁若无人地用左手摩挲着摸上他左臂的肱二头肌,并在他肌肉上用力掐了掐。   小黑哥的身体在刹那间的绷紧之后就强自放松,继而一动不动。   陆宇嘴角勾了勾,隔着短袖T恤摸上他的肩膀、后背,往下摸到他的后腰的时候,慢慢掀开他的短袖T恤,摸入他的温暖的衣服里面,在他肌肉紧绷的光滑宽厚脊背上肆意摸索。   小黑哥尴尬得脸色越发沉了,被他摸得心里突突地跳,别扭得只想立刻推开他逃,好歹忍住了,也放松不下来,只端端正正地僵坐着看向前方,像是心神全都被电视内容吸引了过去。   陆宇若有若无地轻笑一声,也看向电视方向,右脚翘上左膝,右手则摸过他宽阔脊背的一侧,绕过来,用右手臂这么抱着他,缓缓抚摸上他饱满厚实的胸肌。   小黑哥肌肉硬朗,线条有型,陆宇触手只觉弹力十足,硬度适中,光滑而温暖,一种销魂触感直击他心头的柔软,让他情动地舔了舔嘴唇,眯了眯眼睛,裤裆里缓缓苏醒起来。   小黑哥屏气凝声,脸皮已经红了,浓眉也紧紧皱着,只作忍耐。   陆宇怀抱着他,在他身上乱摸,下巴枕着他的肩头,低声道:“我向来不喜欢吃亏,一旦吃亏,势必要马上赚过来。以前没发现对你动心还好,但昨晚忽然明白自己竟有动心的迹象,而你偏又赖着不走,我也没时间陪你耗磨作出什么缓缓打动你的姿态,那只好对你大吃豆腐,你若忍受不了,就一把推开我,你什么时候推开我,什么时候立刻给我卷铺盖走人,咱性取向不同,但都是男人,是男人就别来二话。”   一面听不出感情地低语说着,一面用右手随意地碰触到他右胸肌上的乳头。   小黑哥身体越发僵硬,神情沉沉如死水,不知是因为陆宇的话,还是因为乳头的敏感。   陆宇也看电视,微叹道:“老话说得好,分手了还能做朋友。咱们连交往都没有过,仅仅只是我对你有点动心,偏生你是个直的,除非被我掰弯,否则没什么可能,我却不愿再在哪个直男身上纠结,所以才让你走,你何必非得留下来继续别扭着?我现在上学,也不需要你保护着报恩,你若是走了,以后我们继续做朋友,也能时常联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也大可打电话找我求助。”   他说话平静,说话间,食指和拇指却在小黑哥乳头上面捏动,几下就捏得小颗粒硬起来。   小黑哥被他弄得身僵如石,脸红如虾,拳头握得咔吧作响,但是怎敢推开他?内心的复杂和羞耻感一起涌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睛眨都不眨地目视前方电视。   陆宇把双唇贴上他脖颈一侧,慢腾腾地吮吸和舔咬,双手都伸到他迷彩t恤里面,把持住他两块厚实平滑的胸大肌,毫无怜惜地放肆抓摸,并在两颗小硬粒上又捏又揉,时而轻轻掐一下。   小黑哥心跳如擂鼓,牙关咬得紧紧的,脸皮又青又红,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想要赶紧一把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但一想到他今早的冷淡和刚才话语的坚决,竟怎么也抬不起手来。   两人竟有些心照不宣地对峙感,谁都不说话。   小黑哥精壮的身体如雕塑似的,被陆宇两只手把摸个不停,陆宇这次可没避开他的敏感点,反而特异照顾着他的敏感处和穴位。   小黑哥毕竟是血气方刚的阳刚青年男人,邪气尽去的身体有着欲望的本能,在陆宇的揉按之下,强健的体魄越来越热,呼吸隐约粗重,裤裆里也硬得跟铁棍似的把裤子撑起。   陆宇动作肆意,好整以暇,看着他裤裆里的硬物,左手从他胸前拿开,去解他的裤裆纽扣。   小黑哥脸皮涨得发紫,又不敢推开他,只能连忙一把握住他的左手,张了张口,浑厚低沉的声音有些低姿态的无奈:“不要动那里……”   陆宇一言不发,右手在他胸肌上用力掐了一下,左手更用力地往下伸,直接隔着裤子握住他炙热的硬物。   小黑哥身体紧绷起来,有种一拳打过去的冲动,却咬了咬牙死死忍着,刚要说话,陆宇握住他下身的手,却突然隔着裤子撸动了两下。   小黑哥被他弄得身不由己地急喘一声,带着一分舒爽和九分隐忍地沉声道:“陆宇,你停手吧,摸其它地方都成。”   陆宇不吱声,张口咬住他的耳垂,这里不是小黑哥的敏感处,但是胜在口感好。   小黑哥面容纠结,早不复往日的沉静,森亮的眼底有些屈辱的阴沉,他内心挣扎,手也紧紧握着陆宇的手腕妄图阻止,但随着陆宇的冷然固执,他心底空白的晃神间,竟不自禁地闭上眼睛,手也缓缓松开。   陆宇仿若不知道他的纠结和挣扎,神情不变,泰然自若地舔咬他的耳垂,右手还是把摸他的胸肌腹肌,左手则索性直接解开他的裤裆纽扣,伸进手去扒开他的内裤,把他那根滚烫东西掏摸出来。   小黑哥压抑着粗重的呼吸,仰头闭眼地隐忍,也不再去看电视,身体肌肉早已控制不住地紧绷起来,拳头握得死死的,手臂上青筋暴露。   如果换一个人,别说摸到他的裤裆那物,即便摸上他的胸膛,他也早就拳头挥了过去,至少也要揍个半死,但是现在对方时陆宇,他真的要一把推开,再一走了之?   他神情阴鸷下来,在僵直端坐着承受陆宇把玩的同时,沉沉低哑地说道:“陆宇,我条命是你的,你杀了我都行,一刀捅我心口里,我不躲不闪,只请你别再羞辱我了。”   陆宇听到这话,眼底的欲色顿时消失,转而清明冷澈,嘴角自嘲地翘了翘:“你认为这是羞辱?身体才是诚实的,人心连自己都捉摸不透,撒起谎来,首先就能骗得过自己。你低头看看自己的反应。”   小黑哥那物炙热笔直,被陆宇一手握住从迷彩裤的裤裆口掏出时,蘑菇头早有透明的粘滑液体从小口中冒出。陆宇说话间,用食指在上面搓了搓,指腹的刮擦让小黑哥精健的体魄不自禁地颤抖。 第六十二章   陆宇对男人欲望的了如指掌,右手在小黑哥胸肌和敏感之处摸索揉按,左手握住小黑哥的湿热硬物上下套弄,如同把玩一个精贵的玩具,松松紧紧,轻轻重重,轻易地将那东西惹得更为硬大。   小黑哥闭着眼睛本是无奈的隐忍,然而如此一来,快感却更为清晰,他听到陆宇的话,也不低头,心底那种任人把玩的耻辱感更胜,只咬牙忍着等待高潮的到来。   然而当他绷紧肌肉急喘着,等待欲望在陆宇手中喷射出巅峰时,陆宇却突然放开了手。   他在将达巅峰的刹那骤然失去那只手的紧握和撸动,不禁失望地浓眉紧皱,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陆宇,正对上陆宇清澈一片的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蓦地反省了过来,老脸一下子涨红,继而红中又青,被陆宇掀开衣服露出的精壮胸膛起起伏伏,当真羞恼到了极点。   陆宇不等他说话,又屈指在他刚硬滚烫的硬物上弹了弹,发出肉体撞击的闷响声。   小黑哥被他弹得身体一抖,低呼一声,闭上眼睛,沉声道:“你玩别人,也是这样玩?”   陆宇没有接话,安安静静地松开他,站起身,抽起一旁的纸巾擦手,再将纸巾扔到小垃圾桶,然后拿起沙发一旁的浅灰色薄呢子布夹克搭在肩头,双手插在裤兜里,挺拔的身躯向门口走去。   小黑哥坐在沙发上,面色沉沉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动,也没说话。   直到陆宇开门,走出,关门,室内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自己,上半身的短袖T恤被掀起来,露出大片的胸肌和有力的腹肌,下半身裤腰带被解开着,胯下那东西还保持着被陆宇掏出来的样子,昂扬得有些狰狞。   ***   陆宇走出小别墅,又走出小区,秋风吹来,往常只会感觉清爽,现在却感到一些寒意,他浓而直的眉毛微微蹙了蹙,只得把肩头的夹克拿下来穿上。   沿着公路旁树下的彩砖走,忽然想起吴叔,那天在星航娱乐公司的门口,他沿着彩砖路漫步,吴叔开着车从后面缓缓靠过来,按下车窗,向他温柔地笑,轻声说:小宇,要去哪,我可以送你么?   现在相似的场景想起来,恍惚那天并没有过去太久,好像只是发生在刚才。   自从上次在车里和吴叔谈过做过之后,吴叔再也没露过面,也没再打电话过来。   陆宇扣上夹克的下摆两颗纽扣,轻轻吸一口气,又缓缓悠长地吐出,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调出电话簿,拨了个号码打过去。   电话没人接听。   陆宇再打,电话被直接挂断。   陆宇失笑:像是在演《那时的爱》似的。   又想:也不知阿道夫导演和泰伦斯编剧那七部同志公益短剧拍得怎么样了。   他嘴角微微翘着,斜靠旁边大树,迎着太阳光,用手遮着手机屏幕,按了一条短信发过去:怎么没雇杀手杀我?在怕郑毅?你该谢他,本想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一天天变成白痴,只因他那个电话,你才逃过一劫,现在,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又或是让我把那些照片发给郑毅瞧瞧?   发完短信,收起手机,双手插在裤兜里,从从容容地继续散步。   远远的一家超市门旁停车位,一辆夜光蓝大众汽车停在那里,车里面,吴叔安安静静地抽烟。他隐约精瘦了些,但依然收拾得干净儒雅,黑亮的短发,淡青的胡渣,眼镜换成了黑框,看上去少了分文气,多了分硬气。   他本来透过车窗望着小别墅方向,陆宇出来后,他眼眸一缩,吸烟的动作停滞,怔怔地望着陆宇,看了几眼,又收回目光,吸一口烟,让烟气在肺里转一圈儿,浑身都酥麻酥麻的,才缓缓吐着烟,再次抬眼深深地看过去——他和陆宇近身相处多次,早明白陆宇对人目光的敏锐程度,知道唯有如此,才能时不时把新车开过来,悄悄地看一看。   他车上带着手机,但是不敢打,生怕一打过去,一听到陆宇的声音,他就会掩不住自己声音里的迫切渴望,会控制不住自己地冲过去哀求,那也太让人看不起,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陆宇沿着彩砖路慢慢远去,并不知道他刚刚想起的吴叔在悄悄地注视着他。   走到一家以前来过的菜馆,进去坐到角落里点了两个菜,又要了碗黑米饭,菜馆干净雅致,生意兴隆,但掌勺的厨师多,炒菜并不算慢。   他大口吃饭,从容随意,温文利落,吃完结账时掏出一直在震动的手机,接听后说了个地址,再走出来没多大会儿,一辆并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就开了过来,是洪西洋的车,那天在学校门口把他拉走的就是这辆。   等车停住,他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进去,车内只有驾驶座上的洪西洋一人。   “怎么,忘了规矩了?”   他气定神闲地系着安全带,神色淡淡地说。   洪西洋脸色发白,嗫嚅了一下,低声道:“主人……”   陆宇这才转头看他,净澈的幽亮眼眸里没有嘲弄,只有升腾的暗火和俯视的审察。   洪西洋满下巴的胡渣,脸上还有些未曾完全消退的淤青,他穿着黑背心、黑衬衫、黑西裤,健硕刚强的体魄把衣服鼓鼓撑起,一双宽大手掌死死地握着方向盘,紧张害怕得有些发颤,眼睛犹豫躲闪着不敢转头。   陆宇转回头,仰身靠坐着副驾驶座,静静地道:“去你修养的地方,开慢点。”   洪西洋那天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尤其脑袋,到现在都还在疼着,他又不敢张扬出去,连这三天的就医和修养都是一个人躲着的,他一次就被陆宇调教得彻底没了脾气,现在也就只敢挂次电话,一旦真叫他过来,他也只能乖得跟狗似的,   尤其当陆宇真的坐在他的身边时,即便不说话不动他,他也隐约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强势暴虐的压迫感,勾起他那天的地狱般回忆,登时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唯有被强制的驯服。   车子发动,缓缓稳稳地行驶,二十多分钟后停在一幢公寓门前。   洪西洋别咧着腿,有些不自然地下车,又屁颠屁颠地绕过来给陆宇开车,惨白着脸,僵直着身体,紧张万分地把陆宇请了进去。   陆宇进去先检查了一番,然后话都不说一句,直接把他拽到床上,撕下他的全身衣服,抱着他肆意地揉摸他的健硕胸肌,用力地啃咬他的宽厚肩膀,压着他冲着他后方的通道凶猛地冲刺。对他没有怜惜,也没有那天刻意惩罚的暴力。   洪西洋身躯健硕结实,可也经不起陆宇这般折腾,先还忍着,后来就叫出声来,叫得嘶吼连连,如同受伤的猛兽,再后来终究承受不住陆宇的生猛冲击,干脆放着声音呜呜咽咽地哭,分明看上去是一位强壮的硬汉,但躺在床上张开腿任由陆宇冲刺,哭起来那叫一个脆弱。   陆宇只干了他半个多小时,草草地发泄出来,趴在他热烫的壮硕身躯上休息取暖,眯着眼睛,手一下一下地揉摸他的雄壮肌肉,低声道:“抱住我。”   洪西洋粗犷的面庞上满是泪痕,平厚的胸膛剧烈的起起伏伏,硬朗有力的腹肌上也满是他自己喷涌出的欲望白液,但一听到陆宇的话,想都不想,急忙听话地抱住他。   陆宇蹙眉,淡淡地道:“抱紧点。我有点冷。”   ***   晚上陆宇没有回来,梁逢不敢多问,只偷偷看了看小黑哥的脸色,心里猜测估计是他们小两口吵架了,他有心想说“陆宇练功练叉了路子,昨晚可吓人了,到现在都还病着,你应该让让他”,可是转眼想起陆宇昨晚的叮嘱,他便怎么也不敢张口。   小黑哥神色沉沉地坐在沙发中,眼眸深黑而森亮,打电话过去,没人接听,他连续打,终于收到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勿念。   他愣愣地看着这两个字,心里忽然有一种擦肩而过的离别错觉,好像陆宇在跟他说:我走了,不必想我。又或者说:你走吧,不必想我。   他浓眉皱起,越皱越紧,把眉心皱出一个川字。   他再次咬牙叹息,忍不住地想:事情怎么就一下子变成这样了,以前不都好端端的?怎么施针散邪一次,就彻底变样了?   他回想昨晚,晚饭他吃得很开,陆宇对他很温和,吃完饭还跟他挑眉调笑,然后他在施针之中不自觉地睡了过去,醒来后就感觉到陆宇在摸他,说突然发现对他有点动心了。   以前施针怎么没说什么动心,为什么这回就突然如此转折?   他沉着脸琢磨,伸手用力按着太阳穴,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心底只剩无奈:这小子说变脸就变脸,说什么就必须是什么,也太霸道任性了点,我小黑哥被你把玩成那模样,怎么到头来还是你生气?   正想着,突然发现梁逢在犹犹豫豫地打量他,他不耐烦,转眼冷冷地扫视过去。   梁逢被他凌厉阴森的眼眸骇得浑身一个激灵,慌忙别开头,暗道:怪不得他那么能吃辣!   小黑哥没理睬他,自顾自想起中午的那场身体全被陆宇把摸掌控的窘迫,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别扭得浑身难受,又回想陆宇当时说的话:你认为这是羞辱?   想得多了,这句话就成了魔咒,让他当晚在沙发上翻来覆去了一整夜,脑中控制不住地不停地回放,满脑子里都是这一句——你认为这是羞辱?你认为这是羞辱……   到天色快亮的时候,他才面朝沙发里迷糊了一小会儿。   转眼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他皱皱眉头,不知第几次地暗暗叹气,又摸起手机给陆宇打过去。   本以为陆宇还是不会接听,但是这回电话很快通了,陆宇的声音有点睡意朦胧的样子:“喂,早。”说着话,还打了个哈欠。   小黑哥松了口气:“早,是我。”又沉声问,“你在哪儿?”   陆宇轻轻笑了笑,避而不答:“我知道是你,手机有号码显示。”   小黑哥听到他对自己笑,嘴角也不自觉地扯了扯,闷声“唔”着又问:“要我过去接你么?”   陆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磁性悦耳:“不用,我待会儿吃过早点直接去上学,这两三天都不回家了。”说到这里忽然语气突然低沉,淡淡道,“抱紧点,爷今早还没干你,你就这么没力气了?”   后面那句话很明显不是对话筒说的。   小黑哥刚刚露出的笑意一下子僵住。   陆宇又在电话那头低沉地笑了一声:“再乱摸,爷干死你。”转头对话筒说,“回聊。”   电话挂断。   小黑哥举着电话怔在那里,心里忽然莫名的不舒服,有点闷闷的感觉。   过了片刻,他神色平静下来,静得看不出表情,眼眸森亮地盯着电话屏幕,发了个短信过去:我下午两点离开,去北方一趟,得过一段时间才回来。   没多久,陆宇的短信回复过来,只有一个字:嗯。   ***   中午,陆宇回到小别墅来,先扔给梁逢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不知哪个同学塞我课桌里的,我不喜吃甜食,扔了浪费,转送你吃了。”   梁逢连忙接住,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微笑着道谢。   小黑哥正在主卧室收拾东西,房门开着,听到陆宇的声音,他动作顿了一顿,继而弯腰蹲下继续,神情沉静,眼眸坦然,并不打算走出去相迎。   陆宇从容走来,看着他微微地笑:“还没收拾好?”   小黑哥转头直视他,然后站起身,走过去把门关上,伸手一拧,上了锁,走回来道:“我给你看样东西。”一边说,一边当着陆宇的面往便携保险箱上按下密码。   陆宇手插裤兜也没拿出来,站到他身旁说:“这么郑重,你盗来的宝贝?”   小黑哥没说话,把保险箱打开,里面只有两件东西,一本包在透明小硬塑料口袋里的深红色存折,一尊吕祖醉饮雕像,雕像接近一尺高,被棉布包着,不知是什么材质,温润剔透,似玉似金,仅仅露出来的部分就已显出巧夺天工的精致无瑕。   陆宇笑意缓缓收敛,凝眸其上,看了看,点头道:“的确是个宝。”   小黑哥把雕像用双手捧着,放到床上铺着的小羊毛毯子上,这才低声道:“上次在血衣巷,那两人请我去,本说是去山西芮城县探一探东周古墓,实际上去的却是墓底墓,下层立着吕洞宾的衣冠冢。”   陆宇眼眸一缩:“你一身邪气就是从那里带出来的?”   小黑哥点头:“是,衣冠冢里除了腐烂衣物和其它诡异的符咒祭坛,只有这尊孤零零的雕像,我顺手抢了出来。”   说着,转头看了陆宇一眼,“后来我自料恐怕必死,本想摔了它,却侥幸遇到你,被你救了条命,这东西也就一直留着了。这东西从那种地方带出来的,只怕有点邪乎,你懂得一些我不了解的本事,我想把它给你,你随便处置吧。”   陆宇平和地望着床上雕像,轻轻地微笑道:“我先看看再说吧。”   小黑哥被他温和有礼的神态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自在地皱皱浓眉,又握了握拳头,转身弯腰把存折也拿出来,递过去说:“我以前都在给别人卖命,这两年来南方才赚了点钱,买过车后,剩的也不多了,你拿着吧,我以后再赚钱,也存进去……” 第六十三章   陆宇眼眸冷了下来,突然低低一笑,笑得眼睛晶亮如星,摇头说:“我不懂理财,也不愿给谁保管财物,你还是赶紧收拾东西吧,不是说要走?”   小黑哥看出他不高兴,嘴唇紧紧抿了一下,平静地解释道:“不是请你替我理财,是给你。等我回来时,你如果还是让我走,我就出去找个地方住着,等你需要的时候给你当保镖打下手,如果你一直不需要,我就回去做老行当,赚了钱再存进来给你。”   说到这里,他语气低沉而诚恳,“你现在年少,钱也所剩不多了吧,你想要在社会上立足发展,到处都是需要用钱的地方,我别的行当都不懂,只有这行当做得熟练……”   陆宇一言不发地听,嘴角噙着不明意味的微笑,眼眸却泛着冰冷的寒意,就这么静静盯着他,盯得他不由自主地再也说不下去,才缓缓摇了摇头,从他身边走过,根本不提存折的事儿。   他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捧起床上的吕祖醉酒雕像,细细看了几番,又暗暗用内息贴上去试探着感应。   小黑哥举着存折怔了一下,缓缓收回手,拿着存折也来到床边,安静地看他。   陆宇审视手中的雕像,低声说:“可惜。这东西我也看不出材质,但能确定它至少也有一千多年,在墓底墓的衣冠冢里面还能保持原样,现在被你拿出来,即便不摔它,它用不了多久也会风化成灰,瞧,已经可以看出来苗头了,稍稍用力摸上去,手上都能沾点沫子下来。”   他转身向小黑哥摊开左手,均匀修长的手指上果然隐隐约约站着细白色的沫子。   “嗯。”小黑哥应声着,眼眸却晃了晃,脑中刹那间想到这只手握住他胯下硬物的情形,心头一阵异样的别扭,当即皱眉低头不语。   陆宇没注意他的神情,回身把雕像用棉布包裹好,放回保险箱中,一合箱门,重新锁上:“这东西不用给我,你自己留着做个纪念就行了,墓底墓里带出来的东西,说不定风化成灰之后,里面会显出什么宝中宝。”   然后走出门,头也不回地道,“我也不需要你卖命,我想救你、对你有点动心都是我的事儿,你想死想活、以后为谁做什么都是你的事儿,两不相干,不必非得报恩。”走出去了,声音又传进来,“我去买菜做饭,就当给你践行。”   小黑哥一声不吭,凝眸望着他从容离去的英朗身影,忽然想起最初在血衣巷看到的他的笑容,干净淡漠得像是雪山之巅的一抹清辉……他低下头,捏了捏手中存折,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隐约高攀不上的自惭形秽。   ……   下午两点的时候,小黑哥沉静无声地吃饱喝足,换上一身摘了徽章、略微显旧的迷彩军装,背着他的迷彩色帆布旅行包,走出小别墅的门,迎着秋天的太阳,挺拔精壮的身躯充显着坚毅男人的阳刚和力量。   他转身向斜靠门边的陆宇低声说:“我走了。”   陆宇点头,嘴角露出微微的笑:“一路平安。”   小黑哥眼眸炯炯,深深地看了他两眼,点点头转身向小区外离开。   陆宇温雅有礼,眼底净澈,目送他远去。   “师兄!”   温柔清脆的女声从小区门口传来,一个年轻女子从车上开门下来,挥着手,甜美地笑,“师兄你住在这里呀,我开车找了好半天。”   小黑哥脸色一变,眼眸瞬间阴沉地盯着她,脚步加快地往小区外走,靠近了才压低声音沉沉森然地说:“我不是告诉过你别来找我吗?你再不知死活,我成全你!”   陆宇倚在门旁,远远地向那女人看去:鲜亮的淡绿色薄织衫,披肩的漆黑长发,亭亭玉立的修长身段儿,前凸后翘的,隔了这么远也可见标志的容颜……是个美人。   再看小黑哥听到声音后,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迎过去挡住她低语……   他嘴角勾起不明意味的轻笑,垂眸道:“梁逢,看到没,千万不要喜欢上一个直男,哪怕你们感情再好,他也总会在某一天被某一个女人领走,或是他老娘,或是他老婆,或是他丈母娘,或是他小情人……总之,玩玩还行,可一旦你发现自己对某个直男有动心的迹象,那么,一定要在还未爱上他之前,干干脆脆地赶走他。”   梁逢正愕然地看着小黑哥跟那个女人靠近说话,听到陆宇这么说,他不禁心头一酸,清秀的脸上神情也难看下来,紧皱着眉头,紧抿着嘴唇,看向小黑哥的眼里满是指责的意味。   直到小黑哥上车离去,他才转过头,干巴巴地安慰说:“可能,没那么严重,他很关心你呢,昨晚你没回来,我半夜起床上洗手间的时候,发现他根本没睡卧室,一直在客厅沙发上翻来覆去的,吓了我一大跳,而且,他是直男还和你在一起,还甘愿被你……那个。”   他脸皮儿薄,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转而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不把练功叉路导致生病的事情告诉他?人太好强,会容易吃亏。”说着,不好意思地别开脸,有点黯然地道,“我妈以前就一直这样说。”   陆宇本是借机对他教导,没想到反被他安慰一通,便向他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你妈说的对,但记住,这不是好强不好强,而是并非每个直男都能被掰弯,两个成语足够警示了:宁死不屈,宁折不弯,犯不着把自己搭进去……更何况,咱们都是男人,需要摆低姿态扮柔弱才能留下来的人,绝对不值得用一生去守护。”   一面说,一面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手机一直在震动。   他看看号码,低笑道:“从刚才吃饭就开始震,一直震到现在,瞧瞧,我的追求者也大有人在,正所谓:选来选去谁不好,何必单恋一枝草。”   “……”   梁逢瞪大了眼睛听他说话,本来听得若有所思,转眼见他的的确确没有丝毫伤心的模样,竟还语带调侃,不禁愣住,心里面想出来的安慰的话也一下子忘了个干净。   陆宇抬脚往外走,随口道:“你在家里继续休养,我去上学了。”顺手按下接听键,“喂?”   梁逢站在门口,隐约听到他电话里传出来一个浑厚温柔的青年男子声音:“阿宇,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陆宇左手用拇指随意地勾着裤兜,踱步走远,右手拿着手机,随意地道:“小黑哥的师妹来接他,我送他走呢。郑二少这回要和我聊什么话题?”   郑毅以前防就防着小黑哥,只因顾忌着郑老龙才没派人盯着陆宇,现在这么一听,声音便带着几分笑意:“嘿,师兄师妹凑一对,那穷小子跟个铁木头似的,居然也有女人喜欢,他师妹漂亮不?”   陆宇望向小区外的公交站牌,应付说:“远着看了一眼,身材模样都长得很正,不过比刘昭昭差远了。”   刘昭昭是郑毅捧过的女编剧,有些才华,深谙左右逢源之道,现在还在活跃在荧屏幕后,陆宇当初和郑毅还不算相熟的时候,就碰到过郑毅去星航娱乐公司玩,刘昭昭缠上来妄图点燃旧情的戏码。   电话那头,郑毅裸着精健的身躯,只穿蓝色平角内裤躺在床上,原本翘着二郎腿与陆宇说话,这时连忙坐起身:“那不是当初还没认识你嘛,认识你之后,我可没再和谁纠缠过。”   话到这里忽然顿了一顿,继而健实的胳膊肘撑着膝头,大手摩挲着自己下巴嘿嘿地笑,“阿宇,你终于有点被我感化了吧,我就说,我郑毅从来没对谁温柔过,这么跟你低声下气的,你总要有点表示不是,这不,你在吃醋?”   陆宇漫不经心地翘了翘嘴角:“郑二少这几天的确一天比一天温柔,很让我感到诧异和不解,既然你一直不说纠缠我的原因,那么我就只问你另外一个问题。”   郑毅眼眸闪动,温柔地低笑:“好,你问,除了那个问题之外,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声音带着仿佛发自内心的纵容与宠溺,连他自己都诧异自己“进步”得这么快——原本即便硬生生强迫也显得不自然的温柔,现在只需要小小地克制下跋扈惯了的性子,遇到被气到的地方就咬牙忍着不说话,不出一会儿,保准能重新温柔下来。   他自己也乐:老子成了情圣了!   但转念一想,这几天下来,他的“温柔”与其说是熟练,倒不如说是自然而然,分明是那劳什子命数和情愫的潜移默化,而陆宇自从他温柔相待以后,态度明显平和,说话也真真切切,果然这个温柔法子才是最正确的。   不是有那么个说法么?温柔陷阱。   对,就是陷阱,他想,那小子就是个烈性的汗血宝马,想要套住他,光用缰绳是不行的,得用温柔编制出陷阱来把他陷下去才能逮着!   郑毅这么一想,先前积攒的一些不情愿都消散了去,浓眉挑得那叫一个得意。   陆宇的确听得心里微有起伏,转瞬平复下心情,才轻声道:“那好,我现在只想问,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那么如果我说现在我对你动心了,我想上你,你能心甘情愿躺倒了张开腿让我为所欲为么?”   郑毅听得心头猛地一跳,脸上的得意倏然换作阴沉,一个皮球踢过去,缓缓反问道:“阿宇,我也问你,如果我对你一见钟情,死心塌地,一辈子不离不弃,你能心甘情愿地躺着让我干不?你若真有盆骨异常,我带你求医治好。”   陆宇没有犹豫,轻轻道:“不能,我也没有盆骨异常,上次是骗你的。”   郑毅“哈”的一笑。   陆宇不等他说话,又低声叹道:“郑二少对我理解太少,我和你不同,实话告诉你,我陆宇天生就是个心理变态,从记事起,懵懂的幻想冲动都是绑住一个强壮男人肆意地鞭打,身体发育后,有了性欲,性欲也更多在于征服和掌控,甚至是施暴,只有少部分在于身体,这样的我,只可能去干别人,上次不好直说,才用盆骨异常为借口……”   “什,什么?你!”   郑毅听得有点傻眼,手指下意识地一捏,捏得自己下巴生疼,连忙松开手,脸色陡然铁青下来,不等他说完就掩不住凶戾地低问,“你是‘施虐狂’?是SM主?”他问得恶声恶气,心底却仿佛有根筋崩断,潜意识里就闪过一个念头:完了。   陆宇能猜测到他现在的表情,无声地翘了翘嘴角,走近公交站牌,站在无人之处说:“也不能这么定义,我不喜欢血腥,太脏了,不过后面那句话算是对的,我陆宇绝无可能张开腿让谁上,否则就如同让谁一点点把我的骨头捏碎,再凌迟放血,抽筋扒皮……那比一个直男被别的男人轮奸更痛苦万倍,那是要我的命。”   顿了顿,又漠然冷笑道,“所以,若是有谁强行害我,结局只可能是不死不休。”   “……”   郑毅呆滞住,他在郑老龙的调教下活了二十年,自然能听得出来什么叫做彻骨杀机。   至于陆宇说的话是真是假,只看随着陆宇的叙述,他听着听着,心头竟像是再一次被谁掀开一层青纱,更一步接近命数真相似的,隐隐约约地竟有种被人束缚和掌控的荒谬熟悉感!甚至还有几分异样的蠢蠢欲动!   如此一来,他哪还不知道这分明是与那该死的命数完全吻合的!   而且……蠢蠢欲动?草!我他妈又不犯贱!   郑毅无名火急怒攻心,一瞬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心里乱成一团,厚实的胸膛剧烈起伏,低头又看见自己控制不了的胯下那东西,急忙伸手强按下去,又想起那天在车里听到陆宇说要干他,他也被心头情愫影响得控制不住地硬起来……   这才是铁证如山呐!哪还要说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   ——什么他妈命数,要玩死我啊!   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握着手机用拳头“砰砰”砸了自己胸肌两锤,才仰面倒在床头:完了,彻底完了,那小子怎么会是个施虐狂?而且还和命数一模一样……这可怎么改?   他躺在床上,也没再听陆宇接下来的话,无名的恨怒之余,也有些怔怔:难道真要刻意逃离这条可能让我预知未来的命数线索,逃离这个已经被那劳什子情愫弄得我不知不觉喜欢上了的俊小子?   陆宇听到他那方的响动,心下了然,神色不改地继续道:“以前没说这些,是因为这是我的隐私,也没到必须说出来的那一步,现在你对我温柔有加,我如果再隐瞒下去,那就成了欺骗感情的无耻之徒了,所以只得跟你坦白。”   这时公交车从远处来到,他向路边走了几步,等车停下,一面又说,“我只是个普通学生,也没有和谁谈恋爱的想法,只想安安分分地做我的平静生活,许秧姐走了,小黑哥也走了,不管你因什么缘故要霸占我,现在都无需担心,而且我建议你在下定决心之前,不要再打电话过来,我个人很反感电话聊天。”   最后礼貌地说了声再见,把电话挂上。   郑毅始终没再吭声,电话挂断之后,他狠狠地摔碎了手机,对着床铺一通怒吼猛击,勉强发泄了心中暴虐,才强自恢复理智,坐在床头思量半晌,猛一咬牙站起身来,眼眸闪烁着深暗的光泽:改,一定要改,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温柔陷阱,温柔陷阱……   那头陆宇不知道郑毅被他一番话加深了温柔执念,自己挂上电话,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郑毅这几天越来越温柔溺人的浑厚声音,对他而言,是似曾相识,是铭刻入骨,总会透过他坚硬的心壳,击中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柔情蜜意的往昔。   然而眼前浮现的却不是这个年轻的郑毅,而是那个三十三岁的男人:位高权重,雷厉风行,狠辣狡猾,成熟理智,唯独对他温柔笑谑,依顺服从,深情款款。   每逢此时,他心头便会有一瞬间忍不住的酸楚,他毕竟已经死在那个郑毅所在的时空,那个郑毅也终究不存在于他如今的世界。   他走上公交车,投下硬币,车内没座位了,他就抓着扶手站着,看着车外车内人来人往,怔怔地想:我还是那个我,现在的郑毅却已不是那一个,管他们谁是谁呢,都走吧,都走了,我也好过自己的生活,练功,上学,赚钱,报仇,再找个看得顺眼的男人抱,活得自在,过得充实,谁离了谁不能过日子?   公交车开动,开得急了点,旁边一个正在打电话的小姑娘晃得身体一歪,顺手抓住陆宇的胳膊稳住身体,然后又连忙松手,转而去抓吊环扶手。   陆宇没去在意,前面的电子表显示着2:14:分的红字,学校这会儿已经开始上课了,瞧他这学上的,才几天,旷课、请假、迟到,全占了。 第六十四章   时间是一只傲娇的沙漏,哪怕把它倒过来,你也阻止不了它的流失;时间也是一份柔弱的感官,欢乐的时候过得快些,痛苦的时候过得慢些,摒弃思想专注于某事的时候悄然疾飞而逃。   其实认真地想来,发生那么多事,也不过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现在仿佛只是一晃神,从他刚来X市就纠缠过来的那些复杂关系,就像是一条破碎不堪的船骸被平静的海面淹没,不知不觉地下沉到深深的海底,再想一想那些缭乱的事情,竟也过去一个月了。   一个月中,除了许秧时不时的电话问候,小黑哥偶尔打来的报平安,以及郑毅舍重就轻的简短纠缠,他终于成了一个安安静静的普通学生,混在汹涌的人潮中并不起眼,往来于学校家中血衣巷,三点一线,专注于冥想练功克邪气,心静如天远。   在此期间,梁逢也走了。   陆宇对他的状态很放心,在他辞别时说:“我知道你伤势早已痊愈,只想照顾我这个身患寒症的病号才一直留下来,现在见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自然就想离开。不管你是彻底想通,已把那场噩梦忘却,还是压在心底,独自一人时仇恨励志,你这次走,我都不拦你,人无论遇到什么,总要自己坚强地活,不可能永远依靠别人,不过我们总算朋友一场,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欺骗你的人是谁,郭凯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梁逢神色微黯,闭嘴不言,继而想明白陆宇问他是要再为他出头,心底又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勉强笑道:“郭凯只是个拉线的中介人。骗我的人,我现在也没明白我怎么值得他那么费心思送上洪西洋的床,不过,以后我再不会被人那样骗了,而且现在我要走,也就不用理他,我求二姨托关系把我调离这里,去老家S市继续做火车乘警,虽然累些,可还是那样的生活过得习惯。”   陆宇听得一怔,点头说:“你自己有打算就好。”   梁逢走后,小别墅里又只陆宇一人。   若是旁人,经历过人来人散,势必会感觉到孤单,但对陆宇来说,或许微微的失落是有的,然而除此之外,他仅仅重归于往昔的轻松自在罢了,让他伤心失落?这点小事儿还不够分量。   他就像最初住进来的时候,哼着小调做饭,克制邪气练功,伸个懒腰,睡个懒觉,看动画看得一个人哈哈大笑,笑过了,感觉欲望满了,随手一招,洪西洋保准听话地过来接他。   洪西洋人长得粗犷,没情趣,没涵养,虽然练得一副雄健体魄,又仗着家世为非作歹,却根本不算有胆量,连智商情商都只一般,如此除了身体之外一无是处的男人,在陆宇眼里实在只属于劣质货色。   可如果只为发泄欲望的话,的确还是他这种人用起来最省事儿,而且用完之后大可随手就扔,绝不心疼——当然前提是你得实打实地收服他。   人都是活得现实的,不可能你王霸之气一发,万千英雄来投,再被你虐来虐去还爱上你。   洪西洋虽然有点二,可也不是白痴,不至于随随便便轻而易举就熄了其它心思。   所以,陆宇对付他,一有郑毅时而打来的电话压制,二有内息引导金针按穴刺激和改造,三有精神、心理、言语、身体的调教,四有行动本身的百般花样和生猛能耐……   种种手段汹涌袭击,对洪西洋来说简直如天劫临身,他洪西洋又不是千年老妖万年老鬼,怎么能够逃得过?   于是,一个月的时间里,洪西洋心中再怎么藏着不甘不愿,再怎么试图挣扎,壮硕的体魄却首先慢慢地、不受控制地驯服了下来。   在平时他还不觉得怎样,可一旦被陆宇伸手摸上一摸、按上一按,他立时就会渴望迎合,后庭敏感到近乎发浪的程度,甚至到现在,他一想起陆宇,身体就有些条件反射似的敏感,后面也会痒痒的空虚。   与此同时,他原本的恐慌躲避甚至怨毒暗恨也都不翼而飞,只需陆宇电话一打,他必定畏畏缩缩又暗含渴求地颠颠赶过去——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这句话对某些人来讲实在是至理名言,洪西洋又亲身演绎了一遍。   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下半身”也是有前后之分的。   ……   晚饭过后,陆宇练功一个时辰,刷牙洗澡时,忽然想起今天是二十三号,上个月的这一天是星期四,他第一次强制折磨洪西洋,这个月的二十三号却是星期六,洪西洋已经习惯甚至渴望他的折腾。   ——有些人呐,就他妈犯贱!   洗过澡,他懒懒地打电话过去:“过来。”   洪西洋气喘吁吁,声音不自觉地卑微下来:“是,主人。”   陆宇问:“还在跑步?”   洪西洋凑着电话小声说:“是的,主人。我,一直在跑……”   陆宇嫌他肌肉块头太大,最初就给他制定了减肌计划,只不过原本他阳奉阴违,不见什么效果,现在却竭力减肌,一是陆宇的手段让他畏惧,生怕再受到惩罚,二来他心底也不无生怕陆宇不喜的意识念头。   陆宇轻轻笑了一声:“今天不用跑了,你虽然不堪,但终究是我的人,今天是你我初次在那栋别墅接触的‘纪念日’,那天让你难过了些,今天就给你好好补偿补偿。过来接我。”   挂上电话,心想:瞧这小日子过的,当真是随心随性,平静舒畅啊。   电话那头,洪西洋挂上电话就拿起洗肠工具,冲到洗浴室里,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洗了个干净,这已经是陆宇叫他时的必备流程,他习惯下来的动作也做得极其熟练和快速。   陆宇在小别墅中打坐练功,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听到门铃响,他睁眼起身,踱步开门。   洪西洋垂首敛容,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洪西洋这回穿着紧身开领的肉棕色上衣,露出大片平厚的胸肌,裤子是经得起拉扯的深蓝色运动裤,脚上踩着漆黑深口的篮球鞋,原本的雄壮大块头现在依然强健,不过在一个月有效而全力的减肌中明显消瘦了不少,看上去多了几分奥运游泳健儿的线条……   “外型好些了,打扮得也不错。”   陆宇微微翘了翘嘴角,神情不见冷凝,平和地出门锁门,把钥匙装进兜里。   洪西洋露出憨厚十足的谄笑:“谢主人夸奖。”又连忙乖觉地双手奉上一个小巧物事。   那物事通体漆黑,小如鸡蛋,像个迷你鼠标,上面三个按钮,一个红色圆形小按钮是电源开关,两个白色长形大按钮是变频调节档位。   陆宇没有意外,看都不看,随手接过来,握在手中,双手插在裤兜里往外走。   洪西洋亦步亦趋地跟上。   路过小区门口时,陆宇跨步而出,突然转头看向保安室里那个神情微妙而困惑的中年保安:“最近这段时间又有谁要你监视我的出入?”   那保安被他吓了一跳,急忙去看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洪西洋,见洪西洋无视他,他急忙又摆手讨好地朝陆宇笑:“您跟我说玩笑呢,谁也没让我监视您,没有,绝对没有的事儿,我是这里的保安呐,怎么可能听别人指使啊您说……”   陆宇眼眸幽暗地扫了他一眼,不明意味地笑了笑,回头似是从容漫步,实际上却在兜里信手把那物事开关一按,档位也缓缓调节。   洪西洋闷哼一声,身体轻轻颤抖,立即抬头看向那名保安,凶神恶煞地道:“你给我记住,以后谁要是再让你监视他,你立马给他说,要不然让我知道你给谁做走狗,我做了你!”   说完握着拳头做了个粗鲁揍人的架势,咬牙忍着后穴深处的刺激,步伐有些不自然地跟上陆宇,上车后才小声哀求:“主,主人……”   陆宇似笑非笑:“是求我关了它,还是求我做什么?”   洪西洋面红耳赤,吭吭哧哧地坐在座位上,挺着厚实的胸肌扭动粗喘。   陆宇不等他出声,径自把无线控制器的电子开关关掉,也不看他那张松了口气却不无失望的脸,淡淡地道:“去夜为非酒吧。好好开车。”   夜为非酒吧店长是白庆,实际上他只挂个名头,负责管理安排的一直都是泱兰。   泱兰的脾性与她小叔白庆似是相同的冷,内里却迥然不同,否则许秧也不可能与她成为好姐妹。白庆表相冷清内里放荡,泱兰却实打实是个贞节女子,陆宇上一世便知道她的美满爱情,这一世也同样祝福。   ***   自上次孟欣源事件之后,陆宇近两个月没来“夜为非”了,酒吧还是老样子,门外有高大严肃的保安,门内一片清雅幽静的高档奢华。   陆宇手中有夜为非的贵宾金卡,此时便带着洪西洋从错落有致的摆设中走过,走向VIP贵宾雅间隔室,途中转头问那带路的应侍生:“塞岩还在这里工作么?”   那应侍生还记得陆宇,也知道陆宇和塞岩关系不错,听问不无羡慕地回道:“他不在这里工作了,他是泱兰女士同学的弟弟,泱兰女士上个月给他介绍了一份有‘前途’的工作,”说着自嘲一笑,“不像我们,还在这里混日子。”   陆宇浓眉微微挑了挑,没有多说。   周六晚上的酒吧生意一般比周日要好,宽阔异常的酒吧内,靠侧的诸多雅座都是镂空梧桐木作隔板挡开的,里面人员满座,从外面看过去,里面影影绰绰的,不能看清谁是谁,里面看外面就清楚多了。   其中一间的椭圆形茶晶色玻璃桌旁围坐着几个谈笑相欢的年轻人,陆兆青举着酒杯,神情错愕地透过镂空隔板看着不远处经过的陆宇,喃喃道:“他竟然和洪西洋在一起快?”   沈季明向对面的女生酷酷地笑了一下,仰头喝光杯中酒,模糊地听到声音,转头顺着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看过去,认出来是陆宇,不由蹙了蹙眉头,又道:“今天是周六,咱们能来,他自然也能来。”   陆兆青脸色有些不好,摇头低声道:“不是,你还记得我上次说过,我们陆家要在X市开拓珠宝加工生意,与洪家有点冲突,我爸警告过我,说洪西洋是个喜欢完虐男生的变态。”   沈季明一听,蓦地转头看向陆宇,陆宇的身影早在酒吧内消失了,他收回目光,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和嘲讽,冷声低语:“刚才那个壮高个儿就是洪西洋?那位陆少可真够贱的……”   陆兆青脸色微变:“住嘴。”   沈季明转眼看着他,眼底更为不屑,却也不再吭声。   陆兆青晃了晃杯中酒,垂眸淡淡地叹道:“这里的生意是我二叔坐镇,但过几天我爸也要来X市了,上次我爸过来,不知怎的没有去找他,不过这次,我估计他逃不过一顿教训……”   旁边人笑呵呵转过头说他们:“悄悄嘀咕什么呢你们?”   陆兆青不动声色,举杯微笑道:“喝酒。”   ……   陆宇走进雅间,路上便隐约感知到几人在看他,他习以为常,并不在意。   点了酒,关上门,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在雅间隔室内,可以清晰地透过单向玻璃墙看到外面,但外面人却休想知道里面在做什么,这种地方可没有摄像头,即便有也瞒不了陆宇的微妙感知。   陆宇进门后,要在往常,势必一关门就直接把无线跳蛋遥控器打开,在变频档位上随心调节,再看洪西洋欲望纠结的窘态,这回他却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喝酒,听着音箱中传来的台上轻唱,神色平和,怡然和悦。   洪西洋早被他调教出了规矩,虽然偷眼打量他,发现他心情似乎不错,又没等来后穴中的震荡,心底暗暗放松了些,却仍是不敢就坐,只跪坐在他脚边的厚羊脚垫上,两只大手按在膝头,垂首静等指示。   他坐得近,陆宇稍稍转眼就能居高临下地从他大开的领口,看到他强壮的胸肌。   陆宇也不转头,一手拿着酒杯,一手顺势伸出,漫不在意地贴上他的领口滑了进去在他温暖光滑的结实胸肌上玩摸,时而轻轻擦过他的乳头,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和浑厚闷闷的呻吟。   这种男人的沉闷,让陆宇莫名地想起那天沙发上咬牙忍耐的小黑哥,他眼眸暗了暗,转头俯视洪西洋:“想我了?”   “是,是的,主人……”   洪西洋喘息连连,跪坐挺胸,胸肌起起伏伏,下意识地扭动身躯,脸上竟有些羞臊的渴望。   他在陆宇手下敏感异常,被陆宇轻轻抓摸着胸肌和乳头,浑身各个穴位和敏感点都产生一种没来由的酥痒酸麻,汇聚成一股热流,涌向他的下体,刺激得他后穴一阵空虚,前面一阵热硬,让他身不由己地颤栗和渴望。 第六十五章   郑毅几天前就回来了,不来不行,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他爹郑老龙的寿宴他总不能不出席吧——但好在他的婚事勉强算是躲过去了,暂时告吹。   郑志森郑老龙以前请木先生看命,看得事事应验,具体说了什么不为人知,别人只知道郑老龙从四十五岁生辰大摆筵席之后,每隔一年就过一次寿,也就是逢单必过,今年郑老龙五十三岁,提前一个多月就给各方人士下了帖子,势必要再摆筵席。   郑毅回来之后,先是回家给郑老龙请安,然后仍旧住进蓬仙会里夜不归宿,他这两个月来来去去,郑老龙虽然训斥过他,但到底经过郑蟠一事之后就没有再对他太过强逼,否则结果如何还未可知。   然后他就接到了白庆的邀请,具体说,是白庆代孙云芳邀请他到“夜为非”聊天。   “行,我也该见见那位孙女士了。”郑毅眯着眼睛答应,又戏谑地问,“她怎么没来我蓬仙会,好让我这个做晚辈的一尽地主之谊?”   白庆回道:“她说喜欢我这里。”说着,眼神闪了闪,悠悠看了看陆宇所在的雅间隔室方向,“而且,这里也有二少想见的人,只是,恐怕同样有二少不想看的事。”   白庆上次打电话给陆宇时言语触怒陆宇,反被陆宇讥讽羞辱一通,正要不顾许秧脸面找人给陆宇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却不想隔天就偶然听说郑毅和陆宇拍戏,他这才相信郑毅点陆宇的歌,不是仅仅只要听歌和随便玩玩那么简单,恐怕是真的像泱兰说的那样被陆宇给勾搭上了。   于是他不得不止歇找陆宇麻烦的念头。   然而今晚他竟听到陆宇和洪西洋携手来这里的消息!他自然不会平白放过,表面上冷淡无波地说话,心里却已经在暗暗期待脾性霸道的郑二少会如何对待他那个勾搭别人的“男宠”。   真是一举两得——他可不希望孙家和郑家联姻,如果郑毅今晚暴怒,势必不能和孙云芳好生“聊聊”了,孙云芳以前就被郑毅拒绝了一次邀请,这次应约之后再爽约,以孙云芳阴毒狭隘的性情,莫非还能大度宽恕?   郑毅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却明白他不是个东西,不耐烦他的哑谜,淡淡地问:“谁?”   白庆不说,只礼貌地道:“二少亲眼看一看比较好。”   郑毅冷笑一声:“跟我卖关子,你倒有胆了。”也不再问,直接挂了电话。   他一直想不清白庆与孙云芳的关系,白庆是什么人他是知道的,一个喜欢被男人压的货色竟会和孙云芳暧昧调情?孙云芳是什么人他也深有感触,那个想成为他丈母娘的风骚女人居然勾搭白庆,白庆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本身条件,有哪一点值得她那么费心?   说她不知道白庆的底细?太扯淡了。   孙云芳带着女儿来X市,一来就不走了,郑毅得到的消息是说她要参加完寿宴再走,但想一想也知道其中另有猫腻,现在又要私下里约见他,总不至于“闺女不行,老娘上阵”吧。   郑毅不屑地无声嗤笑,换了衣服,带阿海出门:“去夜为非。”至于白庆那小人物卖的关子,他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坐上车后,他想了想,又给陆宇打了个电话,听到陆宇平和优雅的“喂”字,他马上温柔缓缓地道:“喂,阿宇,是我,睡了吗?”他让陆宇绝无可能看出来他打的不是越洋电话,这种小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伦敦天气不好,我无事可做,刚午睡醒来,啧,又梦到你了。”   他深情叹息着,有点做作而不自知,嘴角悄悄挂上一抹无声的调戏笑意,紧接着却道,“好了,我不打搅你,挂电话了啊,我要跟朋友去打高尔夫,锻炼锻炼,休息休息,人才身体健康,你说是不?”   话中分毫不提上次陆宇坦白“SM主”的事情,仿佛从来没听说过那么一回事儿,然后不等陆宇出声,他直接按断了通话,嘴角的笑意缓缓变淡,一言不发地抽出一支烟来,叼在嘴里,也不点着,就这么抱着臂膀倚着座背,眯眼看着前方的黑夜。   没过多久,“夜为非”酒吧遥遥在望。   ……   陆宇接到郑毅的电话时正仰坐在躺椅上,在欣赏酒吧轻唱和悠闲抿酒的同时,享受着洪西洋的卖力服务。   洪西洋紧身上衣半褪,袒露着两块强壮胸肌和有力的腹肌,裤子和篮球鞋也早已脱下来甩到一边,裸着粗健的双腿,叉着虚坐在陆宇胯间,后方紧紧裹着陆宇的欲望硬物,仰着头闭着眼,哼哼唧唧地扭动呻吟着上下坐动。   但一听到手机铃声,他立即条件反射般止了动作声音,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看向陆宇,然后就从电话里听到郑毅的温柔语调,吓得他脸色发白。   陆宇却面不改色,等那边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到一边:“怎么不动了?”   他神色温雅地看着洪西洋,伸手在他光滑厚实的胸肌上把摸,洪西洋上衣被他往后系了个死结,粗壮的臂膀被绑缚在后,使得本就健硕的胸肌更挺,上面两颗小巧乳头硬生生的通红,引诱他去蹂躏。   于是他从容伸指,用力捏住,在上面掐了掐。   “主人……”洪西洋乳头在他手中极其敏感,被掐得刺激舒爽,粗犷的声音闷闷地呜呜咽咽地呻吟,欲望冲着头脑,一时什么也顾不得了,硬朗的体魄重新开始剧烈上下坐动,粗犷的脸庞满是似哭似喜的沉迷,食髓知味,贪得无厌。   陆宇享受着他的身体包裹,眼底却没有太多欲色,只用右手晃着高脚酒杯,偶尔抿一口,左手摸着他的滚烫肌肉,偶尔掐一把,忽然似笑非笑地道:“知道我为什么不再问郑毅纠缠我的原因了么?”   洪西洋头脑被欲火烧得混沌一片,只顾急喘着上下坐动,胸肌腹肌随着呼吸起起伏伏,遍布的汗水把他肌肉打湿,摸上去滑不留手,他嘴里啊啊的乱叫:“不知……道……”   陆宇左手从他厚壮的胸肌滑下,沿着他的腹肌,在他炙热粗硬的物事端头屈指用力地弹。   “嗷!”洪西洋被他弹得身体颤栗,又痛又爽地摇头扭动着嚎叫,亏得隔室彻底隔音,否则整个酒吧的人都能被他引来。   陆宇对他没有怜惜之心,不在意地屈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轻轻地自语:“我最初怀疑时就隐约想到那一点,但总觉得绝无可能,也就忽略了过去,因为郑毅向来对‘迷信’极为不齿,让他信命,比让他相信地球是方的还难,可现在想来想去,大概原因也只有那一个:他们家族与一个来历神秘的老家伙有交情,我的到来,或许让他对郑毅说了什么。”   他微微叹息一声,似是舒爽于洪西洋的服侍,又似是感叹往事如烟,“郑毅分明是二十岁的本尊,与我只是陌生人,却一开始就偏执地纠缠上我,最初甚至还有许多不情愿……也唯有信命的理由才说得通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能?真可笑,你说他怎么会信命?他竟然会信命!”   垂眸,一下一下缓缓弹着洪西洋的命根顶端,把它弹得狰狞晃动,嘴角勾着恍惚的似笑非笑,“原本的他要是早就相信,那该多好,现在信了,也晚了,他以为自己是谁,他又以为我是他的谁,这回换作他先爱上我了,我就一定得颠颠地凑过去珍惜他,继续以性命守护他?我陆宇重新来过,这条命是我自己的,怎能连番交到他的手里,你说是不是?”   “别,啊!别弹……求你……啊,主人……”洪西洋被他折腾得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自一颤一颤地上下坐动,嘴里呜咽哀求着不要,胯间硬物却越发热胀。   陆宇突然停手,一把抓住他的胸肌把他往下拽,整齐剪短的指甲抓得他胸肌生痛,有些清明过来,才听到陆宇冷漠地说:“以后,如果郑毅发现你和我在一起,你就逃吧,能逃多远逃多远,他虽然并非小人,却远比我狠辣,被他逮着,你生死由命,活着就等老子继续干你,死了就当欠命抵命。我是不会救你的。”   ***   郑毅走进“夜为非”,早有应侍生听从白庆的吩咐守候在门外。   “二少,店长让我把您请到贵宾二零八号雅间,想必店长已经在那里等您了。”应侍生冲着郑毅讨好地笑着,引着他走向雅间隔室区。   二零八号雅间,赫然便是陆宇所在的地方。   郑毅一手夹着没点燃的香烟,摆摆手赶他走,茶色墨镜下眼神都没施舍,一手插在裤兜,高大挺拔地身躯从典雅别有情调的酒吧穿行而过,长腿迈开,大步走到二零八号雅间门外,拧动把手要开门,却没拧开,门从里面锁着。   “店长给了磁卡备用。”   应侍生急忙走上来解释,自以为有礼实则纯粹谄笑地取磁卡往把手根处插,然后躬身开门,请郑毅走进去。   郑毅站在门外,随着房门慢慢打开,他眸光黑亮地看向房间,歪着嘴角,露出含着讥讽的淡淡痞笑,颇有些意味深长:“白庆不会在里面做什么——”   话未说完,房门大开,显出里面洪西洋赤裸着身体坐在陆宇胯间上下坐动的春色场景!   郑毅的声音戛然而止,那画面像一把重锤狠狠捶打他的心口,砸得他眼眸一缩,如遭雷击,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向来硬气邪性的郑二少竟一下子头脑发懵。   “这,这……”那应侍生也呆了,又呆又急。   “我靠。”阿海更是瞪大了眼睛,听着洪西洋爽得嗷嗷乱叫的粗犷呻吟,他不敢置信洪西洋那个虐待狂竟然这么浪地被男人干。   郑毅转瞬清醒,脸皮陡然涨红,猛地冲进室内,随手“砰”的把门关紧,满眼嗜血凶戾的杀机,一声不吭掏枪便往洪西洋身上打。   陆宇没脱衣服,在看到郑毅时,心底竟也不受控制地一慌,继而清醒过来,面色蓦地阴沉,手扶在腰间扁盒上,看到郑毅拔枪,他手指一捻金针,运起内息加力,金针电射飞出,精准地刺进郑毅手腕麻穴。   “咚!”   手枪摔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郑毅胸中刹那间涌起一股不敢置信的暴怒,如同上次听小黑哥说他们已经同居时一般,沉淀心底的情愫经不起丝毫挑拨,突兀地翻滚灼烧起来,汹涌而至,一种被深爱之人背叛的撕心裂肺的伤痛委屈愤怒,转瞬烧没他的理智。   没有理智,脑袋混沌一片,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与上次在蓬仙会一样,直觉自己和陆宇早已相爱多年,不知那只是情愫梦境的淹没,他右手一抖,眼底更红,手无力而有些颤地指着陆宇,张了张口,喉咙却怒极攻心地哑住。   陆宇也不说话,只冷冷地看他,左手甚至抓着洪西洋强壮的臂膀往自己胯下按。   洪西洋被陆宇这样干了近半个小时,早已两腿发颤,头脑发昏,肌肉强健的身躯满是淋漓汗水和被陆宇把玩掐弄出来的痕迹,只自迷迷蒙蒙欢乐到极点,单调而放浪地吼出粗犷的呻吟,竟根本没发觉门被打开有人进来,更哪知道进来的人是对他来讲最为恐怖的郑毅郑二少?   郑毅见到陆宇的动作,听到洪西洋的呻吟,脑袋一下子更为受到刺激,眼睛突然红到眼圈,拔掉金针扔掉,虎狼一般神色狰狞地冲上前去,声音嘶哑地低吼:“阿宇!你竟这样对我!”   喊是如此喊,怒是这样怒,却根本不向陆宇动手,只伸手抬拳往洪西洋身上猛揍。   陆宇听他痛苦嘶吼,一瞬间心头猛颤,恍惚竟感觉面前之人是那个三十三岁的郑毅在对他委屈愤怒地控诉指责,让他心底涌起隔世的悲伤,眼睛也莫名地发热。   但他即刻清醒,双手不自禁地握紧一瞬,眼眸立即清冷下来,心底近乎自娱自乐地想:你郑毅不是重生,怎么就对一个陌生男人这么快深爱?到底什么缘故使你现在信命了变弯了?枉我上辈子死心眼鬼蒙眼地拧着性子爱你几年才把你掰弯,可惜啊,爷现在又不想要你了……   眼看洪西洋哭嚎连连地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砰砰”的挨揍,他也不去阻拦,只从容拿起纸巾擦了擦下身,站起来,把胯下硬物服帖地斜上按回内裤中,再低头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拉好拉链,才淡淡地道:“郑二少来得不是时候,我好容易驯服个乖奴,可别被你打死了。”   陆宇天生发育早,力气大,但只比身体力量的话,远不如郑毅的力气强悍。   郑毅体魄高大,线条英朗有型,拳头力量硬如精钢,暴怒之下如红了眼的公牛,一手按着洪西洋,屈膝顶着他的小腹,专挑他的要害,狰狞着脸把他往死里打,三两下就把洪西洋打得嘴角直流血丝,再被打两拳,那么强壮的身躯竟已有些濒死地瘫软。   陆宇上前一步,握住郑毅的拳头。   郑毅猛地一使劲儿挣脱,也不吭声,红眼还要去揍洪西洋。 第六十六章   陆宇对洪西洋只是发泄欲望,没有半点爱意怜惜,但终究不可能刚才还在干他,这一刻就眼睁睁看着他死,所以见郑毅挣脱他的手继续猛击洪西洋,他只得拈针往郑毅肩头隔衣刺穴,轻松便让他两条臂膀没了力气。   郑毅对他根本没有防备,只自气喘如牛地低头殴打洪西洋,膀子被他刺穴也没理会,双臂失去力气也不停,仍旧一下一下地挥着拳头打。   洪西洋雄健的身体瘫软倒地,胯下粗大的命根还没来得及软下去,后方的通道也还流着淫靡的液体,人却早已昏死,没有半点知觉。   “郑二少,他虽然残虐无辜,罪有应得,这回却是被我强制调教出来的,本就身不由己,你朝他发泄,有意思么?”陆宇直起身,双手拇指勾着裤兜口,硬着心肠面无表情。   郑毅一声不吭,又打了几下,原本刚硬的拳头软绵绵地像是两块面团。   他停下手,也不抬头,闭着眼睛呼哧呼哧地竭力压着胸中的暴虐杀机,勉强从情愫漩涡中挣脱出来,逐渐恢复了些许理智。   他这才出声,声音不止不像以前那样暴躁,反而没有起伏波动,显得木然而沙哑:“阿宇,你很得意吧。”   陆宇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眸不禁黯了黯,转瞬恢复平静的晶亮幽黑,两只手都插在裤兜里,轻轻转过身,没有理他。   郑毅低着头,缓缓起身,低沉木然的声音消去了沙哑,更加听不出感情,“堂堂郑二少在哪里不是被人捧着供着,唯独对你越来越没脾气,压着性子对你温柔,把自己弄得跟孙子似的,可你陆宇是多么傲性的人,不止不领我的情,反而干脆把我郑毅当成白痴戏弄。”   他的茶色墨镜早在进屋时就甩到一边,此时站起身,微红的眼角带着一丝湿意。   转头垂眸,看着肩膀上的两根金针,他深深吸一口气,道,“我郑毅自知脾气爆了点,却也机智有余,在别处,有谁能捉弄得了我?没成想你一出现我就犯了傻。”   他顿了顿,浑厚的声调像是从胸腔里发出,“你胆大,聪明,脾气硬,会针法,从来不怕我,也从一开始就知道怎么三言两语把我激怒,一次又一次把我耍得团团转,还吓得我落荒而逃……眼看着堂堂郑二少在别处耍威风,唯独在你跟前儿像头蠢驴似的,阿宇,你肯定很得意?”   陆宇背对着他,胸口有些闷,转身时脸上却已经微微带着平和的笑:“郑二少言过了,我陆宇自过我一个人的生活,有人来打搅我,我或应付或反击,从没主动迫害过谁,也从未主动耍弄过谁,凡俗小人物一个,有什么可得意的?”   郑毅这才抬眼,看着陆宇脸上刺目的温雅有礼,他铁青僵硬的英俊脸庞上也缓缓挂上一个不明意味的笑意,在眼角一抹湿意的衬显下,有些吊儿郎当的深情酷。   声音也从木然转为自嘲般的平缓起伏:“你应该得意,我也应该自省。我以前只生怕被家里老爷子发现你的存在,怕一时不查害了你,一直都没敢派人跟踪你监视和保护,看来是我错了,你陆宇压根儿就是一匹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对你只温柔,你能转手把我卖了。”   抬手,无力而颤颤地拔掉肩头金针,踱步走到一旁,把之前扔掉的那根也捡起,直起身回来,交还给陆宇,“你既然深谙甩针之道,想必三两个拿枪持刀的也对付不了你,那么以后,你光明正大地跟我。”   说到这里,语调变得森冷而温柔,“我以后依然会继续‘爱’你,不过,阿宇,你也要知道,我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被人戏耍的人,我可以容忍你戏弄我一回两回三回,但是这次,你真的过界了。”   他转身拾起枪,突然转身,瞄准陆宇。   陆宇眼底一寒,手插裤兜里,安静地看他,沉声道:“放下,永远不要再用枪指着我。”   郑毅嘴角勾起一丝痞笑,手当真缓缓放下,然后对着洪西洋的小腿“砰”的一枪!   陆宇没防备他目的在这里,蓦地转头去看洪西洋,不禁脸色难看,心里却恍惚着,只因这才是他所熟悉的郑毅。   洪西洋在昏迷中遭受枪击,小腿的血从血洞中汩汩流出,很快就淌了一片,他疼得浑身抽搐醒转,惨白着脸痛苦呻吟,神思混沌地虚弱睁眼,一眼看到郑毅,如见恶魔,吓得身体抖得越发厉害。   郑毅却没看他,只眯眼盯着神色微变的陆宇,眼眸里浮现出凶戾的杀机来,轻轻地咬牙说:“阿宇,不要再有下次,否则,我亲手毁了你。”这句话像是对陆宇的威胁,又像是他对自己的发誓决心。   他把枪装回腰间,起身开门。   门外,阿海和那个应侍生都还在。   郑毅周身的阴沉低气压,扫了战战兢兢的应侍生一眼,对阿海声调无情地道:“让他闭上嘴巴,再告诉白庆,他这份‘情’,我郑毅记得了,替我向孙云芳女士道歉。”   返身回屋,一言不发,抓着陆宇的手就往外走。   陆宇一手仍是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任凭郑毅牵着出门,扫了洪西洋一眼,心中自嘲自己无情心冷,却终究有些不舒服。   郑毅走出,又向守候阿海道,“把洪西洋交给洪家,”转头看了看神色如常的陆宇,沉沉低道,“告诉洪家,我郑毅一只男宠没调教好,出来放肆了些,对不住了。”   陆宇不在意他的话语,不动声色,恍若未闻,只是毕竟刚才郑毅的连番表现一直在勾动他的心弦,隔世的往昔如暗流起伏,内息都压不住,身体在刚才便不自禁地冷了三分,由内而外的清冷。   尤其体内的邪气,虽然在小黑哥身体内时就被他施针蚕食驱散了近半,之前也一直有内息克制着消磨,并不至于太难受,甚至就连他刚才干洪西洋时都用内息克制得死死的,但此时此刻,竟也趁机翻腾。   邪气作祟,让他小腹丹田再次弥漫起阴邪的寒意,只想要立即药浴才好。   他浓眉微蹙,拧手摆脱郑毅的大手掌控,淡淡地道,“郑二少,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以后再聊。”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郑毅英俊的面庞毫无柔情,伸手更使劲儿地把他抓住,一把扯到身前,健壮的臂膀像是两条粗钢筋般把他紧紧困在胸前,低沉地道:“阿宇,你还没明白,因为你的过界,让我现在很生气,也很不放心,你以后明里暗里,都将是我郑毅的人,你舒不舒服,也得由我说了算。”   一面说,一面强制把他带到外面梧桐镂雕普通隔间。   陆宇淡淡一笑,也不挣扎。   那里看似与寻常一样,却是酒吧的最前面,靠近雅间隔室区,与前后都空落得远,里面也宽敞而空无一人,隔间外面还站着应侍生,看到他们进来,无声地笑着微微躬了躬身。   陆宇心情强自平复如初,被郑毅揽在胸前行走时,身体感受到他暴怒后阳刚热烫的体温,隐约竟好过了些。他垂眸扫过郑毅敞开两颗纽扣的领口,平滑宽厚的结实胸肌近在咫尺,英朗有型的健实线条很诱人垂涎。   他莫名地想:男人,一个去,一个来,感情,欲望,我们都是在受报应。   进了隔间,郑毅毫不留恋似的松开他,把休闲西服脱了搭在椅背上,自顾自坐到茶晶色玻璃桌旁,翘着腿,点上一颗烟,眼睛看向前台,轻轻地吩咐道:“你上去,唱两首歌来听。”   陆宇裹紧了浅淡灰蓝色夹克,在另一侧坐下,暗暗运功调理内息压制邪气,理都没理他。   郑毅脸色一变,冷笑道:“还以为我郑毅对你温柔得百依百顺呢?”说着突然起身,一把拽起他,力道大得像是铁钳子,抓得陆宇肩膀微疼。   他沉声道,“的确,我就像你说的那样,最初喜欢你却有点不甘心,所以对你暴躁粗鲁,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真正喜欢上了你,才强迫自己对你温柔。但是,你给我听好,我是喜欢你,现在却没了耐性,你那点甩针小伎俩也不足依仗,别他妈再跟我嚣张!”   说是没耐性,动作也有些粗鲁,但到底不似最初,说话间也带着不自觉的忍耐。   陆宇抬眼,静静地看他,净澈漆黑的眸子倒映出他有些色厉内荏的脸。   郑毅与他对视,隐约竟有不自觉地心虚,一时怒意汹涌,无名火灼烧心肺,立时又想发脾气,好歹压住了气性,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听话,别惹我生气,想让我对你继续温柔,你也要拿出点诚心。”   陆宇嘴角挂起一丝笑意,没有讥讽,只是平平静静地笑着他看。   郑毅控制不住地心头发虚和冒火,嘴角抽搐一下,暗骂:这臭小子这模样,还怪老子暴躁,打舍不得打,骂又不能骂,老子不暴躁还能做什么?   陆宇却出乎他意料地点点头,抬胳膊挡开他的手,转身走向前方昏黄灯光下的前台。   郑毅一怔,看着他顺从地缓缓出去,孑然一身,清傲孤单,仿佛在说:看吧,到底还是敌不过强权。他心头一时复杂起来,怒意不由自主地消减了下去,转而有些不知所措。   陆宇到了酒吧前台后面,音响师还认识他,也不知道他得罪了这里的大老板白庆,还笑着和他打招呼:“陆宇,好久不见,过得还好?”   陆宇也还以微微的笑:“还好,上学呢,没时间过来打工了。不过这次下一场由我来,你们店长请来的贵客要点我的曲子。”   音响师对他的话没有怀疑,忙道:“好的,你要唱什么?”   陆宇摇头道:“没心情唱,待会儿弹一首琴曲。”   音响师看看前台上摆放的光洁钢琴,有些疑惑地笑问:“你不是说不会弹钢琴?以前假装的吧,也是,孟欣源那小子以前的确太胜了,谁也惹不起。”转头看了周围一眼,又八卦道,“他不知怎的出了车祸,也有一阵子没来了,不知现在好没好,你听说没?”   陆宇似是疑惑地“哦”了一声,好像刚刚听说,他熟门熟路地走向乐器室,轻轻地笑:“我的确是不会弹钢琴的,不过,对牛弹琴又怎么能用钢琴,那不是糟蹋了中国成语,好在古琴我还懂点。”   台上扎着潇洒马尾辫儿的小伙子唱完一首别具风格的曲子,下台暂休半分钟,陆宇上台。   每次前台驻唱下场时,喝酒的人都会转头看一看下一个献唱的是谁。   陆宇上台时,有此间常客还记得他,这时嘴角便抿上笑意。   陆宇步伐不紧不慢,昏黄的灯光如同晚照的夕阳,映着他一步步走上来的挺拔身影和俊朗面容,他一举一动都是从容的男人优雅,好似身在世外,不受凡尘羁绊,一步步走在自己的意境里,无尽纷纷扰扰都不在他眼中。   他轻松抱托着一张古琴,浅淡灰蓝的夹克穿在他身上比风衣更为衬显温儒,与怀中的古琴雅致相通,相得融洽,让人忽略古今相遇的突兀。   郑毅一直抽着烟等着陆宇上台,看到这一幕,身体不自禁坐正了些,下意识地想起第一次看到陆宇时的情形——那时的陆宇也是这般淡泊雍容,把温雅男儿的挺拔风度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他暗自惊叹,也让他似曾相识,恍惚如在梦中。   就是那一次的“初见”,让他十数日混沌不知内容的梦魇止歇,让他看到已经成熟的青年陆宇气息全无地靠坐在血泊中,固定成一幅鲜血遍布的生死离别、阴阳两隔,痛得他心如刀绞,眼泪直流。   那张画面好久没再在脑海里浮现了,这时再次随着往事突兀地想起,心中还是冷不丁一拧。   他眯了眯又有些发热的眼,狠狠抽一口烟,死死盯着陆宇,暗道:老子认栽了。 第六十七章   陆兆青所在的隔间里,一众年轻人相谈甚欢,谁都没有走,大有继续坐下去喝下去的意思,突然一个女生向身旁友人低呼:“哎哎,你看,那不是陆宇么?咱们班里新转来的那个帅哥,他在这里驻唱啊。”   说话间,她眼睛紧紧黏在陆宇身上,又喃喃道,“以前只觉得他帅,可也没帅到这份儿上吧,简直跟那什么,那什么似的,我现在总算明白什么叫‘气度’了。”   陆兆青听到“陆宇”二字就转头去看,正看到台上如在光中复生的英朗少年;沈季明也在不情愿般地倚着椅背的转头一瞥中神情滞住,片刻反省过来,神情怪异地与陆兆青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的瞠目结舌和不敢置信。   此时他们不无惊疑,不知他们看到《太皇陵》中的少年皇帝时,又会有什么反应。   气度无形,只在举止之间尽显。   陆宇练出内息,整个人又有说不出的逸然,他坐在专为古琴古筝演奏者准备的软垫上,琴弦已经调整过了,此时一言不发,神情平和,嘴角轻抿,黑宝石般的眼眸静静低垂,昏黄的色调为他披上一层温暖,似古修士之风。   赏分看、听、嗅,单是“看”这一字就已经让观者感受足够的意蕴,何况又一个听字。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拨动琴弦,清扬的琴音叮咚流淌,如夜风般融入空间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响了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得专注入迷,就像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但这琴声不显欢喜,也不显忧伤,让人联想到山间的青竹,安然不惹尘埃,却又生机勃勃,一年历经春夏秋冬四季,偏安一隅地幽静生长。   像是说风来了啊,竹叶在翻飞,在飒飒作响;雨来了啊,竹枝摇摆着竹叶,沾湿了青翠欲滴;风去了,雨停了,青竹还是一片清新,不羁绊,不纠缠,不浓烈,也不消沉。   你说它清傲也好,说它谦虚也罢,青竹愿生山中,与我有何不同。   ***   下场时,陆宇没有回郑毅所在的隔间,他径直往酒吧外走。   郑毅神情有些恍惚,心底的怒气早已不知不觉地在琴声中消散了许多,他奇怪陆宇怎会这么了解他,知道说什么会把他激怒,也知道做什么会让他平和,他眼眸深沉,按灭了手中的烟,起身大步无声地跟了上去。   之前办完事情的阿海则屏气凝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保护。   “阿宇。”郑毅走到外面低声唤着,然后靠近拉住陆宇,一个使劲儿把他抱住,双臂紧紧地把他箍在怀中,“这次我不跟你计较,你以后专心跟我吧,我跟你说真话,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陆宇任由他抱着,小腹的邪气已经被内息压下,但还残留着阴寒的冷意,这会儿隔着衣物感触郑毅宽厚温暖的胸膛和劲实有力的小腹,自然十分舒服。   郑毅低头在他耳边说:“我从来没喜欢过谁,我也不是GAY,但偏偏就对你上了心,我对你别无所求,只要你别再气我,对我忠贞点,我郑毅这辈子都不离弃你……”   这话是郑毅的心里话,而且在他看来,这虽然不算动听,却实在是他最真心最诚恳的情话。   但陆宇听了,嘴角眼底却闪现自嘲而讥讽的笑,低低地道:“这句话再也打动不了我了,说这话没用。”   郑毅没听清:“什么?”   陆宇在他脊背轻按两下,用力挣脱他的臂膀,然后轻轻地反手把他揽在怀中,手掌贴着他的劲实有力的腰线,嘴巴凑到他的耳边,缓缓沉沉,不掩认真地道:“我刚才说,郑二少,我现在晚上时常有点冷,每次都想抱抱人,这会儿你既然下决心纠缠我,不许我和别人交往,那么,除了你之外,我再没别人可抱了,现在我想上你,你介不介意?”   郑毅正因他主动搂抱而微微欢喜,听闻此话不禁脸皮一僵,神色陡然阴鸷下来,只觉自己先前那么压制暴怒的杀机话语都像是没说一般,刚想说“我他妈也想上你”,却又想起陆宇先前说过那句“有谁强制我,只可能不死不休”时的刻骨杀机,这话便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任由陆宇抱着,刚才听琴后的柔情却一扫而空。   他神色淡了下来,避开问题不答,自顾自眯着眼睛从口袋里抽出烟来,叼在嘴里,想起刚才在二零八雅间隔室内看到的场面,胸中的愤懑有升腾起来,低沉地笑:“阿宇,听你的意思,你倒怪我揍洪西洋了?你明知道洪西洋玩死过不止一个人,那么肮脏的东西你还干得下去,饥不择食到你这种程度,我也算是开了眼了。”说完觉得自己说话冲了点,有些后悔。   陆宇松开他,手插在裤兜里,后退两步,摇头道:“你错了。咱们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洪西洋身体没有病,体魄肌肉够手感,我只发泄欲望和寻求体温的话,抱他正合适;更何况有你郑二少在我身后虎视眈眈,洪西洋那种人渣被我抱着,有一天被你发现时,你揍死他,我也没有愧疚心疼。这点道理郑二少不懂?”   郑毅脸色立时一沉,又见陆宇姿态好整以暇,不由从胸中升起一阵没来由的无力挫败,想要提起气势,至少也要提起刚才气急攻心杀机四溢地说狠话时的力气,却发现那种心力也在陆宇面前不自禁地消弭,只剩无力的愤懑。   他咬了咬牙,勉强痞痞地凶冷地笑着,低骂一声:“你知道我会发现,也知道我会暴怒,你还……行,你够狠!我他妈亲死你!”抱住陆宇的腰,凑嘴就亲,像是发脾气却不知怎么发的泄愤,亲上去才后知后觉地感觉自己又傻了吧唧的。   陆宇睁着眼睛看他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剑眉直鼻,对他的吻不反抗不回应。   郑毅见他不反抗,也不再计较自己的举动傻不傻,二不二,更大胆了些,死死抱紧他,用自己下身往他身上蹭,那里原本软着一大坨,没蹭几下就迅速坚硬起来,壮大地顶在陆宇小腹上,炙热滚烫。   他毫无羞臊,用力吸吮陆宇的唇舌,狠一狠心试探着:“阿宇,我也想上你,你让我上一次试试……”说着话,伸手握住陆宇的手,扶着按上自己胯下的刚硬物事。   陆宇没说话,仍不默认般的顺从。   郑毅极其意外,只当有戏,心头一喜,刚才的悲意和怒意一扫而空,掰开陆宇的手指,让他隔着裤子按着握住,自己舒爽地无声叹了口气,舔舐着陆宇的唇线,模糊不清地道:“阿宇,我的够分量,绝对能满足你……”   陆宇却缓缓地把手收回,双手都伸进他的西装里,隔着他单薄的衬衫,在他强健结实的身躯上轻轻地摸,然后滑向他的脊背,似乎摸得没有规律,从他肌肉结实的宽厚脊梁摸到他线条硬朗的腰身,再到他结实饱满的臀部,在他臀间似有若无地滑动揉按。   郑毅先前还没在意,他到底没经过真正的男人情爱,又被陆宇摸得浑身舒爽,欲望快感随着陆宇的双手起伏,下体忍不住盯着陆宇小腹摩挲,喘息急剧粗重起来,心里暗暗和以前与女人亲热时的快感比较,很明显陆宇对他的诱惑更胜数筹。   但是逐渐的,他察觉出自己被陆宇摸得后面痒痒的,有些异样的酥麻,后庭不自觉地夹紧了两下,下身前方也更为涨硬……   他先是奇怪,随即明白过来陆宇在做什么,也登时明白了自己的反应代表着什么,不禁脸色大变,猛地一把将陆宇推开,惊惶不定,如避蛇蝎,心里更是骇异于自己的身体反应。   陆宇神色平和地微笑,一如刚才的温雅,被他推得踉跄着后退,稳住身体,轻声问:“郑二少还要怎么样?”   郑毅握着拳头,有些咬牙切齿,脸色在夜为非的灯光下青红不定。   他眼眸闪了闪,不知心里在想什么,抽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烟,抽了一口,叼着烟低头整理自己下身的异样,然后伸手夹住烟,仿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从容不迫:“还能怎么样?我郑毅认定了你,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继续瞒过家中老头了,自然要带你走。”   说着话,上前两步,揽住陆宇的肩膀,眯着眼睛,听不出喜怒地道:“以后,你这个人就要打上我郑毅的标签,不管你情不情愿。”   说完再次对自己皱眉,补救一般地略微柔和下语调来,“还是刚才那句话,你别再气我,也对我忠贞点,我郑毅发誓对你好,走吧,跟我去蓬仙会,你不是冷吗?以后我抱着你睡。”   阿海在不远处听到,连忙小心翼翼地说:“二少,席管家先前打电话来,说老爷请您在寿宴前后都住进家里。”   郑毅身体一阵紧绷,下意识地把陆宇抱得更紧了些,眼眸深暗地沉默了半晌。一旦老爷子真的发话了,能不反抗还是不反抗的好,更何况是事关寿宴。   陆宇也不催他,平静地像是万事无牵挂,随时都能脱身远走的飞鸟。   郑毅转眼看到他这般神色,冷不丁想起上次打电话时他说的话,“远走高飞,天涯海角”,这八个字登时出现在脑海中,不禁心头警醒。   他皱眉飞快地思量,忽然不知想清楚了什么,眉头缓缓舒展,眯着眼睛看向前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把手中刚吸几口的烟扔到地上踩灭,道:“阿宇,跟我回家吧,我带你见见老爷子,老爷子寿辰时会有一位大师坐镇,你也跟我去长长见识。” 第六十八章   “你要带我‘回家’?”   陆宇并没有太意外,胳膊挡开他,轻轻后退着说,“郑二少,我怎么感觉着,咱们越聊越深入了,不是感情的深入,是理性的透彻,好像我是爱情路上的心灵使者,你却是划开我心口的夺命尖刀。”   郑毅被他推开,并没听明白,皱眉道:“什么夺命不夺命的,我有那么可怕?我对你还不够好?”   夜为非门外宽敞的夜色里秋风清寒,门旁原本有来往的行人,此时都被阿海清场,四周竟无一人。   陆宇稍稍裹了裹夹克,笑得轻松而阳光,说:“我的意思是,你一点一点不管不顾地扯着拽着靠近我,我只能一点一点剖开自己跟你解释摊牌着试图撇清。就像这回,你要带我回你家,那么我就必须得再问你几个问题。”   郑毅被他问得怕了,一听“问题”二字就本能地知道绝对没有好事儿!   “什么也不用问,你问题也忒多。”   郑毅脸色微沉,两步上前再次揽臂紧紧抱住他,语调强硬而不容反驳,“我对你的爱情是真心,这就足够了,何必问来问去的,弄得我苦情追你,你死命拒我,跟演悲剧似的,我都弄不明白你到底怎么想的。”   说着又有点气闷,伸手捏着陆宇的下巴,盯着他道,“别再跟我别扭了行不行?我堂堂郑二少放下身段儿可怜巴巴地耍温柔追求你,这还不够诚意?你现在只需要接受我对你好,咱们俩都开开心心,有什么困难我都为你解决,这不就了结了?皆大欢喜,多好!难道我还配不上你?”   陆宇越听心里越静,直视他片刻,别开眼,微微仰头看着天边的星斗:“你说到这份儿上,那我更不能不说了,我陆宇若是爱一个人,势必性命相守。而你,”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低缓的悠远,“别的都不说,我只问你:你能在你家老爷子放权的关键时刻,站出来与之对抗来维护我的尊严?你能在家族事业出现不可逆转的危机时,为了我而一辈子不与女人结婚?你能在发现亲人要害我时,果断站出来将祸端解决而不是加紧了日日防护?”   郑毅被他问得愕然凝眸,紧紧盯着他,只觉自己被他从里到外看了个透透彻彻,好像在他面前没穿衣服似的,什么都没能掩盖掉,他眼眸暗暗闪动,嘴角挂上一丝笑意:“阿宇,你的担心是多余……”   陆宇蓦地转头,近在咫尺地逼视他,声音陡然严厉下来:“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还要扯谎掩饰,你也不嫌矫情?是爷们就说实话,别跟我敷衍!”   郑毅神情一滞,面对他洞悉的净澈眸光,咽了咽唾沫,张了张口,一时竟说不上话来——三个问题看似容易回答,可对郑毅而言,句句都问到了他的死穴上。   陆宇漠然笑了笑,再次推开他,又彩砖路上退了两步:“我现在再问你一句,如果我当真和你在一起,我的身份,你对外要怎么声明?朋友?情人?炮友?还是默认?又或者说,你所谓的爱我,只不过是‘金屋藏娇’的念头?可惜我陆宇大老爷们的,并不是什么娇客!”   郑毅一听这话就急了,之前的愤懑哪还顾得上,连忙上前,隐约暴躁而压抑地道:“瞧瞧,你冤枉我了不是?我的感情都压都压不住,丁点儿也忍受不了你难过,我都快被这感情逼疯了,现在我一到你跟前儿就什么模样,我自己都觉得难为情,你还看不出来?就算以后老爷子让你有点委屈,可我的感情在这里明摆着,你也稍稍理解一下我的苦……”   “打住。”陆宇轻声说,伸手作出暂停的手势,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郑毅,“郑二少,别跟我说你会有苦衷,世上几乎所有苦衷都是借口,也别以爱我为借口行掠夺霸占之事,那是把我往死里路上推,我累了,不愿再敌来敌去的挣扎。”   说着,声音更轻下来,“咱们把问题看得简单点,直接归咎于你的环境上吧,你离不开你的环境,离开了你就不再是你;你的环境容不下我,我进去了就是身陷火坑,这个世上变数无穷,但再怎么变,现实就是现实,现实到你口口声声说对我一见钟情,却连三个必要问题都答不上来的地步。所以,请你放过我吧,行不行?”   他一双黑如宝石的亮眸在都市灯光下净澈幽深,看得郑毅身体僵直,心底急得抓耳挠腮,却越发找不到词汇来为自己辩解。   陆宇又看了他两眼,微叹道:“现在你也明白了,不是我跟你别扭,是现实如此,一开始我就跟你说咱们不可能,现在你纠缠过来,我还是那句话,别逼我了,放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过活吧。这样才好,你也犯不着再委屈自己。”   说完淡淡笑了笑,随意摆摆手,仿佛在和老朋友告别,转过身,迈步离开。   “阿宇。”郑毅急呼一声,连忙紧跟两步。   陆宇没有理他,脚步从容不迫。   郑毅紧皱浓眉,看着他悠然离去的身影,心底弥漫起一阵无力失落和茫然无措,他缓缓停住脚步,脑海里只有刚才陆宇问的几个问题不断地盘桓。   直到陆宇坐上出租车远去,消失在夜色中,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收回目光。   他眯眼想了想,暂时把那几个问题抛开,掏出手机亲自打出去,沉声道:“林勇,你亲自去跟踪保护阿宇,不必贴身,但他和外界的所有交往我都要知道,也打点好家里家外,嗅觉敏感点,老爷子那里的反应更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林勇立即应声:“是,二少。”   ***   陆宇一人回家,药浴练功,冥想睡眠,次日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他也知道不可能这么轻松就摆脱郑毅的纠缠,而且每次一想到二十岁的郑毅在克制脾性倒追他,他心里便只觉荒谬,但再怎么样,日子还是得一天一天地照常过下去,能不离开X市,还是不要离开得好,至少青铜酒樽他还没有找到,除此之外……他怔怔地想了想,却没想出太多,转而不再深究。   上学时感知到有人跟踪,他没有察觉出对方的恶意,想来是郑毅的下属,便不去在意。   而此时的班级里,昨晚亲眼见到他登台,亲耳听到他弹琴,亲身感触过他琴音蕴涵的那种清新青竹意境的女生,早已把此事宣扬得人尽皆知,甚至私下里兴奋地带头,商量着要送他什么“雅号”才好。   于是,当他和往常一样轻轻推开教室后门,宁然缓步走到座位上时,几乎整个教室的同学都纷纷转头看他,眼神或是赞叹或是怀疑,或是羞涩或是敌意,种种态度,不一而同。   他自转学来到这里,时常接受这种注目礼,此时虽然疑惑,却也有些见怪不怪。   同桌女生自觉和他比较相熟,在他坐下后小声地问:“你在‘夜为非’做弹琴驻唱?”   陆宇这才恍然,想必是昨晚有人在夜为非,凑巧看到他弹奏古琴的一幕了,当下轻轻笑了笑,礼貌地回道:“以前在那里打过几天工,后来没去了,昨天是朋友闹我出糗呢。”   “哦,是这样啊。”同桌女生听他回答,仿佛掌握了第一手资料,有种私下分享小秘密的欢愉,有点胖嘟嘟的脸上便笑出两个酒窝,另一边的男生问她:“他说什么?”女生低头翻书,没理他,那男生瞅了瞅她,转头白了陆宇一眼。   陆宇自不会计较这些。   又是一上午的宁静练功,期间,两个女生手牵着手,大着胆子过来与他搭讪,红着脸说着假装成熟却十分幼稚的话。   陆宇只安静地倾听,温柔地微笑,却一声不吭。   两个女生被他婉拒,竟也没有感觉尴尬,捂嘴笑着,小跑回了座位。   陆宇重又低头,此后再也无人搅扰。   中午放学时他独自出门离校,然后在校门口的一侧,一眼看到戴着灰蓝色墨镜,倚在崭新跑车的车门上抽烟的郑毅。   ——瞧吧,瞧清楚,这就是郑毅,不管他爱上谁,不管那人用什么理由恳求,不管他对那人是否真的深情如海,他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得到什么就霸占什么,他不是我行我素,他是最直白的自私,他想的永远都只有他自己……   陆宇嘴角勾起淡漠的微笑,笑没有达到眼底,眼眸清冷地看着郑毅,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   郑毅不知陆宇如何想,他昨晚回去之后便向喜欢唠叨的席管家取经,只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性子很冷的人,超级喜欢,却碰壁了,该怎么追求……没办法,他的一身本事都是郑老龙教的,郑老龙教他应对人心谈生意,却没教过他怎么追求爱人,他自己也是毫无经验,又不敢再继续贸然行事,只得找个看上去懂得多的老家伙请教。   席管家很欢喜他终于定性下来,对他如此如此耳语。   郑毅有些无奈,这里又没有旁人,有话还要趴在耳边低声密谈?   他忍着听着,听得两耳嗡嗡,做梦都感觉掉进了马蜂窝里。   于是,他今天洗了两遍澡,把西装西裤皮鞋领带都扔到一边,转而换上了浅淡灰蓝色的长袖棉T恤、深蓝近黑色宽松运动裤、洁白直板运动鞋,然后早早地开车等在学校门口,迎着太阳,倚在车上一面缓缓抽烟,一面暗暗沉思。   车里面的阿海看他如此,只当他在装深沉,看得直想捂脸,更想撞墙,没墙撞,他低头用脑袋磕了磕方向盘,却不小心磕到喇叭开关,跑车登时悠扬地长鸣。   郑毅正在思量待会儿要怎么说服陆宇对他信任,被身后的喇叭吓了一跳,怒而转头,透过车窗冷眼看着阿海,眼神凌厉得像刀子似的。   阿海自己也吓了一跳,一抬头对上郑毅的目光,更是头皮发麻,急忙讨好着憨笑,然后装模作样地抬起手腕看看时间,转头从车内向学校张望,看他口型,说的是:放学了?   郑毅没跟这保护了他几年还算称职的傻大个计较,回头从人潮中寻找陆宇的所在。   陆宇仍是昨晚的打扮,浅淡灰蓝色的呢子布夹克,深蓝近黑色的休闲裤,白色直板休闲鞋,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在人潮中也宛如随心漫步。   郑毅眼睛一亮,暗道:情侣装,第一步成了,简单。   他从昨晚的分析中明白陆宇穿衣并不重于潮流样式,而是着重于舒适自然,所以大多时间都穿T恤,由短袖到长袖,各色各样都有一些,偶尔才穿衬衫。   他扔掉烟头踩灭,也手插裤兜迎上去,温柔痞气地笑,刚想亲热地叫“阿宇”,却陡然警醒,话出口来,语调竟是十足的礼貌:“陆宇。”   陆宇转眼扫过他的打扮,迎上去,点点头:“郑二少。”说话时,表情温雅淡淡的,短而密的头发、浓而直的眉毛、黑而亮的眼眸、直挺的鼻子、轻抿的双唇,这么背着阳光的静然从容,在郑毅看来,简直帅呆了。   郑毅眼神晃了晃,沉声笑了一下,伸出大手,长袖被他撸上了些,露出蜜色的结实前臂,眼眸炯炯逼人地看着陆宇,道:“陆宇,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郑毅,二十周岁,未婚,没有恋爱史,我想追求你,以前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请你多包涵,也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说话时心里有些别扭和尴尬,语调也略有生硬不自然,但心意却是实打实的诚恳。   陆宇一下子哈哈地笑,笑得很是阳光和爽朗。   郑毅从没看他如此开怀笑过,一时竟看得两眼发直,咽了咽唾沫,摘下墨镜挂在领口,纯棉长袖T恤把他线条硬朗的体魄勾勒得尽显青春阳刚,墨镜挂在领口,垂在T恤下两大块平厚胸肌中间,衬着结实的脖颈锁骨,很男人的性感。   陆宇笑了几声,感觉到周围众人异样的目光,虽不在乎,却也不愿,便收声轻笑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我想请你吃饭,能有这个荣幸么?”   说话的语调带着温文尔雅的讥讽,与昨晚同样的温和,却与昨晚的礼貌淡然截然不同。   郑毅一愕,那恰是他刚要说的台词,他也听出来陆宇的嘲笑,但他脸皮够厚,而且经过昨晚陆宇对他的剖析之后,他现在怎么都有点理亏的“错觉”,竟也生不起怒意来,当下痞痞地笑,向前伸着的手掌并不收回:“请允许我有这个荣幸。”   陆宇并不把手从裤兜抽出,轻轻摇摇头,从他身边走过:“你也说自己是堂堂郑二少,那就别在这丢人显眼了,走吧,我也饿了,你有钱,就请我吃点好的。”   说着自顾自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郑毅微有讪讪地收回手,却也脸不红心不跳,察觉到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目光各异地注视他,他对某些躲闪羞涩的目光酷酷地不理,只对某些异样目光冷眼凶戾地回视过去,一眼便吓得对方不敢与他对视。   他歪着嘴角,学着李小龙用大拇指擦了下鼻头,转身时跟着陆宇上车。 第六十九章   陆宇在后座坐好,顺手系上安全带,这是个好习惯,等郑毅上来坐在他旁边,他就转头看郑毅,倚着后座背,抱着臂膀,轻轻转着头,就这么安静地看他。   郑毅被他目光注视,不知他又要说什么,生恐他再问什么问题,心底实在是怕得狠了,便熟练地摆出温柔模样,道:“中午想吃什么?你性情雅气,不如去听风阁?蓬仙会是我的地儿,听风阁是里头楼座之一,想必你会喜欢,中午饭后你困的话,你在那头也能歇息。”   浑厚的男中音从他嘴里说出来,温柔有礼,蓬勃硬气,的确是容易醉人的。   陆宇却听得越发免疫,神色也清宁静然,眼眸幽黑透澈,仍是枕着后座转着头看他。   郑毅被他看得不自在,那种在他面前光溜溜没穿衣服的被看透的感觉又涌现出来,温柔礼貌的模样就有些装不下去,拳头堵着嘴干咳一声,道:“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许了啊?”转头对阿海道,“去蓬仙会,通知他们该准备的准备好。”   阿海连忙应声:“二少放心,林勇刚才提醒我,让我提前说了。”说话时开车,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眼角余光却老是向后视镜上瞥。   郑毅坐得端正,一面拿下领口的墨镜,略有不自在地用拇指拨动镜架,一面没话找话地扮温情:“陆宇,你平时喜欢做什么,能告诉我不?我陪你一起?”   等了一小会儿,见陆宇仍不理他,他恍惚觉得刚才陆宇在车外的阳光笑脸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臆想而已,他浓眉微皱,把墨镜又挂回领口,勉强轻笑着道:“陆宇,看你身板挺结实,平常也健身吧,我也天天健身练枪的,一日不敢落下,男人嘛,总要有点本事……”   他自说自话,直到车子开远了校门,陆宇也还是气定神闲地看他,像在看耍猴的。   郑毅心虚憋闷得慌,再也装不下去,又不敢再发脾气,索性歪了歪嘴角,凑过头低声叹道:“阿宇,你老是看我,是发现我也很帅,你想亲我?我也想亲你呐,亲个嘴儿行不?”说完感觉自己或许又冲动了。   陆宇脸上却缓缓显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道:“这才对。”   郑毅一愕,嘿然乐了,更凑过来,眼眸炯炯地道:“真想亲我?”说着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心底却有自知之明地没报什么希望,此时只是调笑以作亲密。   陆宇果然不动声色、毫不客气地一个胳膊肘子将他顶回去,回过头看向前方:“我是说,这才是你郑二少,电话里温柔有礼也就算了,在我跟前还装什么,你装得别扭,我看得难受,还真有点吃不消。”   郑毅直接忽视他话语中的淡淡嘲讽,揉了揉被他顶得微疼的胸口,嘿嘿笑道:“我明白了,阿宇,还以为你是讨厌我对你太亲热,这么看来,你已经习惯了啊。”   陆宇轻轻闭眼,竟说:“是习惯了。”   接着道,“你郑二少像当初在许秧姐办公室里那样气势凌人也好,像以前暴躁粗鲁火气旺盛也行,像现在这种吊儿郎当的自然调笑也罢……这都是真正的你,何必跟我装那些有的没的,不就是要泡我么?你这样子,我实在累得慌。”   郑毅分不清他是好话孬话,但总觉不大对劲儿,又觉得陆宇好像松动了些。   他没系安全带,此时眼眸闪了闪,心中动了动,贴近陆宇又把身体凑过去,声音里再无调笑,反而有些认真的低沉:“阿宇,你拒绝我,就是因为一些类似昨晚那些问题的理由吧……”   陆宇蹙眉,睁眼转头:“别旧话重提了,郑二少,你心里怎么想,我清清楚楚。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你是死缠烂打,没脸没皮,铁了心绝对不会放过我,是不是?”   “你……”   郑毅正要深情表态好说服他信任自己,冷不丁被他评价得这么下作不堪,脸上便有些挂不住。   然而经过昨晚陆宇那几个一语中的的理由,他在陆宇面前老觉得矮了一头,心里原本容易肆虐的火气像被重拳击散,现在都提不起来,只转眼瞥了瞥开车的阿海,回过头低声忍让道:“给我点面子行不?”   陆宇神色宁然,眼眸死死盯着他的表情,轻笑说:“你脸都不要了,还哪来的面子?”   “你够了!”   郑毅一下子俊脸涨红,低声怒喝,伸出大手捏住他的下巴。   陆宇仍是不慌不忙地看他。   郑毅咬了咬牙,一阵泄气,道:“你也该行了吧阿宇,从来没有谁敢这么羞辱我,你陆宇算是头一个,换做旁人,老子直接弄死他!我就是喜欢上你了,我姿态放得够低了吧,我他妈就差给你跪下了,你却问题来问题去的,没影儿的事儿你全都拽出来打击我,除此之外你还想怎样!”   陆宇伸胳膊挡开他的手,眼眸更为清冷了然,收回目光:“两个月,换做旁人突然无缘无故地陷入爱河,为爱卑微到尘埃里,我信,我赞叹,我羡慕;但是在你郑毅身上,却由不得我不奇怪。”   他淡淡地道,“你纠缠过来,在我一直没给你好脸的前提下,在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情感交融之事的情形里,以你的性子,居然两个月前看到我还不甘不愿地颐指气使凶悍霸道,两个月后的此时就突然深情款款为爱温柔忍辱负重,你不觉得太荒谬了么?”   郑毅微微一怔,暗暗悲叹:得,又问了。   陆宇又道,“在你身上,或许我激起了你的好胜心,应了那句老话:得不到的才是好的。然后你看我模样身材都还过得去,又是想玩的年纪,便阴错阳差地对我的确有了几分偏执的爱意。但这也绝不是单纯的爱。”   他眼底漠然地转头看郑毅,缓缓问,“郑二少,我能带给你什么好处,能不能透露一点?”   郑毅眼底没有掩住一闪而过的惊愕,恍然明白,他一点点靠近纠缠陆宇,固然是真正爱上他的缘故,也死死隐瞒着自己的命数秘密,但是陆宇太敏锐,对他也说不出的了了解,竟是随着他的靠近,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出来,直接一点点剥茧抽丝般把他分析了个透彻,让他彻彻底底藏不住半点小心思。   他不禁更为心虚,以他郑二少的脾性,竟都有一瞬间像是偷东西时被逮到的无措。   他涨红的脸色逐渐平复,却不敢与陆宇对视了,只垂眸叹了口气,避重就轻地道:“阿宇,你看,你又在问我问题,你又在故意激怒我。”自嘲一笑,心底倒真真正正有些悲哀:我他妈就是死缠烂打了,你以为我乐意呐?我不死缠烂打能行吗?那样咱们早彻底吹了,你能给我半点机会?   他面无表情地翘了翘嘴角,“行,阿宇,我对你早就认栽了,你就可劲儿地耍我玩吧,你打我左脸,我把右脸也凑过来让你打,让你折腾个舒服,行不?”   陆宇转回头,突然轻轻道:“你想要的,除了我这个人以外,是看中了我的功法?你学不会的,郑毅,我那功法,对人资质要求太苛刻。就算我为你施针引导,耗费精气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为你伐毛洗髓,你也练不成的,不用再试了。”   郑毅听得怔了怔,明白陆宇是误会了:功法?要是上乘修身功法或许我还能看上眼,可你就甩甩针,平常防身自保的确是绰绰有余,可一旦遇到枪手跟你远着来,你那甩针有什么用处?   他皱眉道:“不是为了什么功法,我还没那么势利。”然后再不敢出声,一时气势全无。   过了片刻,偷眼打量陆宇,心里又开始急得慌:这可好了,话都不能多说,一说出来,保准接连不断地问题,那都什么问题啊,分明是枪子儿,打得我头都抬不起来……   阿海在前面早听得双手冒汗,眼角余光从后视镜中扫过郑毅坐立不安的模样——此时的郑二少哪有往日里威风八面、气魄逼人的的凛凛风采?   他暗暗记住以后绝对不能冒犯陆宇,这位陆少手段太厉害了,把二少吃得死死的,那么羞辱人的话,心高气傲脾性霸道的二少竟然没敢发火?待会儿得告诉林勇,让他以后监视陆少时小心点。   车内一阵沉默。   穿过古城小广场时,陆宇忽然出声:“停车。”   阿海听了却不马上停,只从后视镜中请示郑毅。   郑毅浓眉一皱,沉沉道:“耳朵没听见?他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说着,眼角余光瞥了瞥陆宇,见陆宇不动声色,既没让他讨好到,也没再没拿话刺他,他也不失望,反而暗暗放心,同时却也对自己有些看不起的恼怒:老子真他妈孙子,怕什么呐!大不了抢过来锁着……   发泄般恨恨地想了想,心里舒服了些,但毕竟里子面子都在陆宇跟前低了一等,哪还有脾气可发,说话便自然而然地温柔:“阿宇,你要做什么?”   陆宇开门下车,向不远处正和人争执的男人微微笑道:“吴叔。”   吴叔听到他的声音,身体一滞,猛地转身看来,张了张口,眼底闪动着惊喜:“小宇……”刚要说话,忽然看到紧随陆宇身后走下车的青年,高大,英俊,而且年轻……他心中蓦地一拧。   他自然认识郑毅,在X市要想混得开,怎么可能不认识郑家的人物?   郑毅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神情,脸色一沉,眼底布上戾气,转头却温柔地问:“阿宇,他是你朋友?”   陆宇道:“酒友。”走上前问吴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吴叔看着他,勉强维持着儒雅的笑:“没什么,出了点小麻烦,钱包丢了,正想要找回来。”   陆宇点点头,看向他的旁边,发自内心地微笑:“又见面了,周日不用加班的预备初中生,玩得开心么?”   小男孩吴正星看到陆宇也很高兴,他还太小,没注意到也还不知道吴叔一瞬间的变色代表着什么,他干净地笑着说:“哥哥好,我听爸爸说你们初三学生周日都会加班啊,我们不用加班,玩得原本很开心,可是,”   他更有底气地转头,指着另一旁的男女,满脸敌意地道,“可是我爸爸的钱包丢了,在他们手里,我刚才也捡了一个钱包,里面是空的,但他们偏偏说这是他们的,里面原本还有钱,要我赔,太不讲理了。”   说着,气呼呼地把手中崭新的红色钱包扔到那两人脚边儿。   陆宇一下便听个明白,吴正星年仅十一,被吴叔教养得单纯懂礼,只怕吴叔一个没注意,让他中了别人的套中套,他转头向四周看了看,感知敏绝地把远处近处的众人神色尽收眼底,这才正眼看向那两个衣着时髦的青年男女,道:“给你们一次机会,把事情说清楚。”   那两人眼神闪烁,在吴正星说话时就开始争辩,一听陆宇开口,更加义正言辞,理当气壮地怒道:“你说什么呢小子!”“哎呀,仗着人多要欺负人是不是?”   吴叔脸色难看:“你们闭嘴。”   “哟呵?凶起来了啊!”那两人却闹得越发大声。   陆宇双手插在裤兜里,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们:“不用大声喊,你们的同伙早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又看向吴叔,“我刚才在车上先看到的郭凯,顺着他看的方向才看到你这里的麻烦,你以后出门,也要小心防范些小人。”   吴叔听出他的温和关心,心底又是酸又是喜,然后才听明白他的话,勉强笑了笑:“放心,我懂得,郭凯也要开公司,和我有生意的冲突。”   “阿宇,这点小事儿有什么好说的。”   郑毅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拿着墨镜随意转着,在后面站了片刻,这时眯着眼睛盯视着吴叔,晃晃悠悠地踱步走过来,头也不回地向紧随他跟来的阿海道,“过去给他们讲讲道理。”   然后伸手,翘着嘴角道,“你好,我陆宇的男朋友。”   吴叔胸中闷得慌,不卑不亢地伸手与他握了握,温儒地道:“你好。”继而脸色一白,咬牙闷声不吭,手指却没撑住,被郑毅握得咔吧作响。   陆宇眉头一蹙,冷声低喝:“郑毅。”   郑毅心里正悬着,见陆宇没有反驳他,明知道这只是在外人面前给他个面子,他也禁不住沉声嘿然一笑,笑得痞气而温柔,松开手,向他光明正大地道:“放心,试试他的力气,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后我照顾着他点。”   陆宇扫了他一眼,向吴叔点点头:“不好意思,下午还要上课,下回聊。”   吴叔神色僵硬,不再去看郑毅,只对他微笑道:“再见。”   陆宇又向吴正星说了再见,转身上车。   阿海此时还没回来,郑毅也不去管,自顾自咬着墨镜,抱着臂膀跟随陆宇上车,却不想刚刚关好车门,忽然身体被陆宇抓住往后就倒:“阿宇你——”   陆宇直接一把抓过他的肩膀,巧劲儿使得利落干脆,把他压倒在后座上。   郑毅没反应过来,刚要挣扎,却心中陡然一跳,于是,结实的臂膀老老实实不动,宽厚的胸膛起起伏伏不停,脸上的惊愕神色褪去,嘴角的痞痞笑意加深:“阿宇,想和我亲热?可是你看咱俩身高,我比你高了一寸多,也比你强壮不少,咱们这个位置好像反过来了……”   说得调情调笑,心底却隐然忐忑于陆宇以前说过的话,更有他每次想起来时那种可耻的反应。   陆宇脸色淡漠,根本不和他再谈什么上下问题,只用左胳膊肘抵着他右臂臂弯,右手按着他的左肩头,压着他低声道:“郑毅,刚才那个男人以前和我喝过酒,也和我上过床。”   郑毅神情一变,结实的肌肉陡然绷紧。   陆宇视若无睹,接着道,“以后你也许会把所有和我有关的人都查个清清楚楚,那个时候,我和他发生的关系自然瞒不过你,但你不要为难他。我认识他还在认识你之前,而且我一没和他接过吻,二没和他谈过情,只是同样是GAY,欲望满了,他愿意脱裤子让我上,如此而已,他有天真可爱的孩子,有平静安稳的家庭,他一个GAY做到这步也不容易,答应我,不要迁怒于他。”   郑毅脸色铁青,绷紧了身体放松不下来,心头恨怒交加,却再不敢对陆宇发脾气,眼见陆宇神色淡漠,他更有些悲哀,一时只剩杀机四溢,也没听出陆宇话中猫腻,只满眼凶戾地问:“你还有几个相好?这会儿一块说了,我帮你好好数数!” 第七十章   陆宇下车离去,该说的,能说的,他全都说过了,态度如此明白,郑毅却还是近乎撕破脸的纠缠,他只能离开这里,离开X市,他实在没有意愿和义务再陪郑毅牵扯,不嫌烦吗?不嫌浪费感情和时光?   至于郑毅之后会怎么找他,会怎样暴怒伤情,他都预料得到。   ——这辈子,你的爱与我无关,爱得快,想必也忘得快?上辈子欠我的债,就这么还吧,我受的苦,无论哪一个你,总要亲自尝一尝才知其中滋味。   陆宇想着走着,心硬面冷,眼眸无情,胸中却有些发闷。   他走得越来越快,伸手拦下一辆车,坐进去道:“新世纪小区。”   再等几天吧,等后面的跟踪者松懈时。   ……   郑毅在跑车内还维持着被陆宇压倒在后座上的狼狈姿势。   他俊脸铁青,浓眉紧皱,双眼满是戾气,心里更是愤懑发泄不得的憋屈,健实的臂膀绷紧着,狠狠砸了砸车座,但陆宇话已至此,他自是不好去找吴叔麻烦,否则他自己就先要麻烦了。   当天下午,他把几个心腹手下叫来,烦躁阴戾地低吼:“全都给我想法子!去翻书!”   若是勾心斗角混黑道,他郑二少能算得上是硕士博士的水准,但谈情说爱追求人,他也就小学生水平,这眼看着突兀地要“考试”,他一人不行,只得多拉几个人抱抱佛脚。   于是一众拿枪玩命的大老爷们纷纷愁眉苦脸地翻经文找典故,有老婆的回家拐弯抹角地问老婆,再闹出一幕幕凭空小三的闹剧,然后把得到的与郑二少眼下情形相符的例子提出来,由郑二少亲自挑选,亲身试验。   可惜对郑毅而言,情况没有缓和分毫。   送花送车送房子送金卡这种他做惯的事情现在一样都不能出现,其它法子,他又不敢太大张旗鼓地张扬,否则郑老龙现在寿宴当头顾不得,事后却肯定没有好果子。   再说人家陆宇是谁,你说前一句,他替你把下一句说出来,然后手插裤兜淡淡地看你,任你自狂风骤雨、春风醉人,他只青竹在山、悠然世外,吃准了你所有的反应,你还敢强上逼迫不成?   郑毅气急无措,没法子,继续使出“缠”字诀,他想:奶奶的,烈女怕缠郎,你是挺爷们,可老子不比你更爷们?老子就缠上你了,怎么着吧!   然而厚着脸皮缠来缠去,自己首先更没了脾性,他自己都感觉自己快变成一贴狗皮膏药了,随着一次次的无功而返,陆宇也对他越来越疏离和淡漠。   ——掉泥坑里了,抬眼都是昏天暗地。   这就是郑毅现在的写照,好在事情似乎又有转机——   四天后,他又一次烦躁憋气地回家时,意外地遇到了木先生。   再过两天就是郑老龙的寿辰,木先生是刚刚被郑老龙提前请来的。   郑毅一直在盼他,现在提前遇到,自是极其惊喜,可算长长松了一口气,立即大大鞠了一躬,毕恭毕敬地道:“木先生,晚辈有点小事想向您请教,您看能不能过来一叙?”   木先生原本板着满是褶皱的老脸,在看到他时却变得笑眯眯的,就连本来昏暗无光的眼眸也变得幽深发亮,点了点头,随着他进了小书房,坐下抽着旱烟袋,直勾勾地盯着他眉心看。   郑毅知道他在行相算之事,不敢出声打搅。   过了片刻,木先生收回目光,磕了磕烟袋头,缓缓笑着问道:“你遇到那个叫陆宇的男孩儿,稀罕上他了?他不睬你,你也没对他说实话?这会儿子还缠着人介不放?”   郑毅对这老头又敬又畏,在他面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狠狠捶了下大腿,皱眉道:“何止是稀罕呐,晚辈先前还感觉别别扭扭的,毕竟他是个男的,可现在越和他接触着,心里头原本被强加上来的感情就越是化成水儿流到血肉里头,对他是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要是碰下他,自己先就心疼了,可他倒好,三句两句把人给气死,也忒能折腾!”   三言两语把自己现在的情形说完,又道,“至于命数,晚辈怎么敢说?您不知道,那小子压根儿不把晚辈当回事儿,说不定我刚一坦白,他转头就随意嘲笑着当成笑话说出去了,这事儿对晚辈而言是大事,不愿轻易泄露。”   说着,英朗俊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戾气,“而且他实在是聪明得紧,现在就对晚辈戒备十足,怀疑晚辈是要利用他谋求什么好处,一旦跟他讲明,那还不坐实了他的想法?他想:哦,原来你郑二是想要预知命数才追我呐!”   他咬了咬牙,“况且,晚辈自己知道十多年后可能会发生的悲剧,也有信心改变这个结局,但他不信任我啊,一说出来那还不把他彻底吓跑?总之,晚辈实在没辙了,眼下派人盯着他,天天跟下属讨教追人的招儿去他跟前儿没脸没皮地绕,我自己都臊得慌,就等着您来搭救呢!”   木先生笑眯眯地,抬起满是火星的旱烟袋敲了他一下。   郑毅看到他抬手,躲闪不及,也没打算躲闪,被敲得两耳“嗡”的一下,眼冒金星,心底恨得咬牙,却也只面无表情地忍辱负重。   木先生又敲他一下,见他还没反应,似是无趣地收回旱烟袋,满是皱褶的脸上神情也缓缓平淡,一面巴兹巴兹地抽着烟袋,一面起身慢慢腾腾地往外走。   郑毅白挨俩闷棍,急忙起身:“木先生,您……”   木先生站住,巴兹巴兹抽着旱烟,转身眼眸混沌地看他,用一种干枯木然的声音道:“你看着挺大胆儿,咋感情恁不干脆?看你命相,情劫愈浓了,桃花儿却没几朵。”   郑毅听得嘴角直抽:还桃花儿?我这又不是桃花运,这是要命劫。   木先生淡淡地继续道,“老头儿奉送你两句话:第一句,情爱就那么个东西,你看透了,啥事儿不是个事儿?自古温柔葬英雄,你既要定了他,就依凭本心放手去做事情,别压着本性,瞅瞅你这模样,谁看得起你?”   郑毅愣了愣:我还温柔错了还?或者是太没脾性,温柔得过了头,得拿出点男人魄力?   木先生又道,“第二句,你实话实讲,还有希望,再瞒来瞒去,桃花儿都谢了。”   桃花儿都谢了,花儿都谢了……这句话从这老头嘴里说出来,让人毛骨悚然。   ……   郑毅当晚辗转反侧,一宿没睡好,下决心:说就说吧,再怎么样,还能比这会儿更糟?   他第二天就想把陆宇约出来,试探着坦白两三分,算是投石问路,看看情况如何,但郑老龙直接派贴身保镖把他叫了过去,一是寿宴事宜交给他忙,二是威严冷漠地点醒他:你怎么玩儿都没关系,别误了正事儿。   郑毅吊儿郎当地站着不说话,神情无畏,好似没听到,实则背后冷汗涔涔,他这才明白自己最近几日的狼狈都被老爷子看在眼里,或许更久之前追求陆宇的事儿都没瞒得过?   这分明是说:你小子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我郑老龙的儿子还有什么玩不起的?可一旦有什么妖孽迷了你的眼,挡了你看道儿的视线,你老子我派人替你清路。   郑毅心里头直发凉,如果陆宇当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下意识地感觉,活着似乎没多少意思了,除非变成六亲不认的无情汉……他忽然想起陆宇先前的那三个问题,问得怎么那么准呐。   于是,陆宇总算得以清净,他打算去北方。   至于郑老龙的寿宴,那等事情还波及不到他这个“小人物”身上,甚至就算他和郑毅在一起相爱到无法自拔,也不可能有“资格”去参加那种场合,甚至要主动避嫌。   不过,等他要背着包裹轻轻离去时,又接到郑毅的一个电话。   郑毅沉默半晌,自嘲地说:“阿宇,你这回能安心了,老爷子知道了你,我再缠你果真就是害你,我跟老爷子打马虎眼暂时敷衍过去,寿宴完事儿就不得不出国,得几个月,去接替我哥,年前都不一定能回来……你,”   说着,声音温存诚恳下来,“你也偶尔想一想我的好,我是真的爱上你了,你……得,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说,免得你又烦我,挂了吧。”   说是挂电话,可还是忍不住疲惫地叹息,“……阿宇,遇到你,我他妈温柔得都认不出自己了,你是真狠呐阿宇,把我折腾得彻底跟孙子似的,你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   陆宇一声不吭,任由他说。   郑毅皱眉咬牙,这些天他真是被折磨透了,此时想起来木先生的提点,眼眸闪了闪,深吸一口气,又沉戾地道:“阿宇,你记住,你这辈子都是我郑毅的人,你以前不老问我为什么缠着你?等我回来就原原本本跟你讲清楚,我最后警告你一句,我不在的时候,你也悠着点!再敢跟谁亲热,老子回头就把你锁起来跟你玩真的!别他妈当我爱你就跟我蹬鼻子上脸!”   声音浑厚低沉,语调刚硬十足,说完却匆匆挂上电话,皱眉沉思,心里略微有些不安:又凶他了,没事儿吧?那姓木的老杂毛可别害我……   陆宇无声地听完电话,怔怔地收起手机:这场闹剧终于可以暂时收场了?我也可以暂不离开了?趁着这段时间,再找找青铜酒樽吧。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继续过日子呗,瞧这闹腾的。   ……   陆宇感觉着,好像自己灵魂重生后就开始期待和向往的平静生活终于真正来临了。   一个星期,少了郑毅的耗磨,没有小黑哥的电话,连陆家那位生身之父来班级找陆兆青都没有理睬他,只有许秧姐和梁逢偶尔打电话来聊一聊天……时光越发平淡轻松,也过得越发快速。   小黑哥的确有很久没打电话来报平安,音讯消弭,好像整个人就此彻底与他断了联系,天南地北双飞客,海角天涯,相遇了,又走了,不再有任何牵扯。   陆宇有时拿起手机看时间时会想:那家伙不是说不是去盗墓?他保险箱还在我这里呢,不会那个保险箱就是他当成报恩的东西吧。   他翘了翘嘴角,无声轻笑,却没有回拨询问的动作,连一次短信都没有。   他生活依旧,连压在丹田内死死克制的邪气都被他内息缓缓耗磨着,他想:一个人过,也挺好。   可郑毅又给他意外。   郑二少一个人穿着连帽外套,敲响他的门,等他开门,闪身走进来直接把门关上,转头死死盯着他,眼眸漆黑深亮,声音浑厚而磁性地说:“阿宇,我想死你了。”   陆宇抱着臂膀看他:“有事儿说事儿。”   郑毅一阵气馁,但想到自己温柔过头,便沉声低笑:“先亲一个再说。”说着,臂膀如钢般紧紧搂过陆宇的肩膀,往他脸上蜻蜓点水般轻轻亲了一下。   然后不等陆宇推开他,他自己松开手,心情小小回升一点,手插裤兜,笑道:“我想了几天,又请教了别人,感觉出国之前还是跟你说清楚才最妥当,别又生了什么变故。”   说着,笑容便缓缓收敛,“而且,你我再折腾下去,真的越来越远了,我这回跟你说的事儿,本来不能为外人道,我也本想一直瞒着的,现在却也不得不说了。”   他语调越发认真,带着近乎恳求的诚恳,“阿宇,我说出来,就是我的‘破釜沉舟’,不管你对我多么排斥,都请你尊重我的秘密,行不?”   陆宇听得暗疑,不动声色地擦了擦脸上被他亲过的地方,转身坐回沙发上,拿起苹果继续削,头也不抬地淡淡道:“说。”   郑毅对他的态度见怪不怪,都习惯了,也不以为意,坐到他身边,双肘抵着自己的膝头,伸着大手搓了搓脸,低头微叹了口气,沉沉缓缓地道:“阿宇,我说了你别笑,都是真的,比真金还真,以前我也不信,可轮到自己身上,由不得不信,也由不得抵制,我纠缠你,也是没办法。”   他咬了咬牙,心底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不见,伸手轻轻揽住陆宇的肩头,“阿宇,下面我跟你说清楚,你别怕,信我点,无论有什么事情,我都替你挡着,无论什么命啊数啊的,都有变化,我有信心去改,这句话你先记着,这是‘大前提’。”   陆宇微微蹙眉,把削好的苹果放到托盘里,把水果刀放到茶几下,擦了擦手,略显不耐地道:“直说。”   郑毅看着他,浓黑剑眉下,一双深沉黑眸专注炯炯,掩不住里面发自内心的柔情:“我两个多月前,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你这么个人的时候,就做过一个梦,不,是连续十多天做过一些梦,”   陆宇眼眸一缩,心头也莫名地一紧,擦手的动作缓停下来:“什么梦?”   郑毅厚着脸皮揽着他,回忆起那些赋予他突兀情愫的混沌梦境,直至现在也不清楚内容,摇头道:“我记不得。”   又想起最终那幅终结符画面,画面中坐在血泊中毫无气息的男人,分明有他熟悉的拥抱,有他熟悉的双唇,却再不能抱他,再不会吻他,阴阳两隔,生离死别,他心里忍不住地一痛,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发闷,眼圈也瞬间红了下来。   他以前每次不经意地想起那副场面,都会刻意的逃避,省得心里头难受。   此刻不得不认认真真地去回想,不得不仔仔细细地去记看,梦里那人与眼前近在咫尺的陆宇重合,看着眼前活生生的陆宇,陆宇还年少,阳光俊朗,实实在在地活在他面前,近乎失而复得,却渐行渐远,一瞬间甚至不知是经历过还是梦里所见,更加重了一种世事弄人的伤情。   片刻他才缓过神清醒,连忙低头,声音低哑地勉强笑道,“梦里的内容我都不记得,只知道每次在梦里难过,难受得不行,醒来的时候常常都不知什么时候哭出来,那时候……”   他顿了顿,低着头,仿若不经意地轻轻蹭了蹭眼角,把当时自己的暴怒无措,最初怀疑有人给他种蛊算计他,又四处寻医问药求神拜佛,最终突然从梦里喊着一个名字惊醒,才知道所有的梦都是围绕着一个叫“陆宇”的人转……种种情形,连带着日后不甘不愿的纠缠,不知不觉的深陷,都没有隐瞒。   他原本早就在肚子里打好了草稿,决定说个七分,再把自己说得悲情一点,但是现在一真正打开话头,面对的还是梦里的陆宇,他的坦白便更像一种语气飘忽的自语,“然后,我才突然知道,你在我的梦里死了……”   情感来得太真实,伤痛来得太催人,让他一晃神就不小心模糊了梦中和现实的界限。 第七十一章   郑毅自说自话,他并不记得混沌梦境,说完自己当时的反应和最后那幅令他控制不住流泪的画面后,又把自己从梦里知道“陆宇”这个名字时,竭力以此为线索,顺藤摸瓜才勉强回想起来的梦里一分情形,隐约极其珍惜地细细地说。   他沉浸在胸中翻腾的情感中,浑厚的声音有点哑,连自己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都不知道。   然后突然从怔怔中警醒回神,急忙转头去看陆宇。   陆宇也在看他,但出乎他意料的,往日里理智淡泊、平和温雅的陆宇,此时竟也听得怔怔然失神,俊朗精致的面庞有着朦胧的恍惚,漆黑晶亮的眼眸也晃无焦距,这么注视着他,让他心里不安。   郑毅勉强显得轻松地笑了笑,正要说话,眼眸一扫,才发现陆宇一双拳头握得指节发白,手臂也微微颤抖,这才恍然明白他是在强忍着。   “阿宇?”郑毅没来由一慌,连忙抬头,试探着搂抱住他低声呼唤,“阿宇,那是梦,就算是预知的命数,也是可以改变的,我怎么可能会让你被人害死?你信我点,只信我一点就好,你别怕,什么我都替你挡着,先前我不是跟你说了,这是‘大前提’……”   陆宇仍是怔怔地看他,看着这么没有焦距,却偏生让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认真和仔细——似乎,是在辨认和区分什么。   郑毅浓眉微皱,把他抱得更紧了些,浑厚的声音更柔:“别怕别怕,那只是梦,不知真的。都怪我,梦里肯定是我错了,要不然怎么那么没来由的痛悔,我以后死了心地待你,绝不让你受一丁点儿的委屈,唉,阿宇,你信我点行不?”   陆宇听了,眼底逐渐凝眸,上辈子临去之前最后看到的郑毅面容,与这个年轻而近在咫尺的英俊容颜重合,他低低笑了一声,笑没有达到眼底,有些干远,郑毅瞧得清楚,见他不仅没有厌恶排斥嘲笑害怕,反而……有些莫名萧瑟的悲凉?   “郑毅。”陆宇任他抱着,只看着他低声说,“你爱上我,就是因为这个梦?”   郑毅一听他问就感觉不好,暗自抓耳挠腮,却也知道说谎话肯定瞒不过,便实话实说:“最初缠着你,心头感情的确是这些梦强加上来的,可是后来我越来越对你有好感,虽然有梦的缘故,但现实才是最真切,总要有现实中我对你的好感为引子,这些感情才能成真的,要不然,我顶多来个神经分裂,怎么可能拿你这么没办法……”   陆宇伸胳膊挡开他,往后仰着靠坐沙发,抬头悠悠地看着天花板,道:“这些爱不爱的,都别说了,事已至此,具体缘由是什么又能如何?你向我坦白,我也不隐瞒你,在遇到你之前,我也做过一个梦。”   “什么?”郑毅眼眸一缩,惊得呆滞了下,继而心里头那种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更感觉不安,他下意识地沉声低问,“你的是什么梦?”问完却又隐约后悔。   陆宇看他这番神态,嘴角微微地勾起来,不明意味,苍凉飘忽,坦然说:“我的梦和你的大概一样,但我与你不同,梦里面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清清楚楚。”   他从刚才失神中清醒回来的眼眸净澈一片,轻声说,“你查过我的资料,知道我来X市之前是什么样子,难道不奇怪我为什么与你所查的人那么迥异?黄粱一梦,梦里十年,再幼稚的人经历过那些事情也足以变得沧桑,何况是我。”   郑毅心头猛跳。   又听陆宇近乎寂静地说:“有人说,人的梦,梦到的都是上辈子,你信不信?”   郑毅听了一刹那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自突然暗呼不好!   至于为什么突兀地感觉到不妙,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只是瞬间控制不住地心慌,直觉不能让陆宇说出来,一说出来,恐怕两人真的再无可能了!   他看着陆宇,这样的陆宇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那是一种平静的决绝!   这样的决绝,不容反悔,说出之后,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他一时间心慌意乱,连对预知命数的期待都消减了下去,只自喉咙干涩,懊悔自己不该来坦白,果然被那个姓木的老鬼给害了,他咽了咽唾沫,压不住紧张地打断陆宇正要说的话,勉强笑道:“别说了,我不信。”   陆宇专注地盯着他:“你之前还说由不得人不信,这会儿怎么又要变卦?你就不想知道梦里面发生了什么?在梦里头,可是我追的你。”   郑毅愣住。   陆宇似是再不愿隐瞒什么,盯着他低声道,“我那时阴冷偏执,自不量力,控制欲、征服欲又都正是升腾旺盛得吞没理智的年纪,遇到你,你正是我那种情形下的克星。你蓬勃高傲,气势逼人,我死心眼儿地爱上你,你也对漂亮男生有那么点兴致,但谁先爱上,谁就先输了。你虽然不懂情,却暴躁狡猾,好似急切,又什么都不做,只似有情似无意,用与敌人勾心斗角地心态对我,一个若即若离就让我追你追得辛苦。”   郑毅听了只觉荒谬,心道:我这会儿可没敢把你当敌手,你现在再追我啊,我保证能乐死,把你当祖宗供起来都行!   他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地听下去。   陆宇轻轻地似笑非笑,又说,“我也知道你一直在戏耍我,我们之间恐怕是没什么可能,于是我在一次拼死帮了你之后,心想这也算是从危难当头救了你,然后头脑发懵,骗你说我愿意然你上,紧接着却对你施针暗算,把你制服之后绑了起来,反过来上你的时候,你对我怒骂不停,那眼神红得跟狮子似的,是真的要杀我啊,我当时死命地干你,甚至都有种视死如归的念头。”   郑毅一愕,登时有点不自在,想一想那种情形,心头又是慌又是臊,又是不甘愿,却又恍惚有种抑制不住的甜蜜感,他脸皮有些涨红,嘴角却刻意痞痞地笑:“阿宇你梦到的旧识那种事儿?”   说着,看到陆宇淡漠的眼眸,突然清醒过来,明白自己又被他几句话给绕了进去,连忙道:“别说了,我也不大乐意听,也不怎么相信,而且,嘿,今天实在有点晚,咱们毕竟还没在一起,我还是先走吧。”   陆宇平静道:“为什么不乐意听?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你什么时候需要什么,什么时候有危险,你的野心和性情我一清二楚,你一直想要的不就是为了能够‘预知’这些情形?若能‘预知’,那对你来说是多大的助益,你让我不说?”   郑毅越听越不对,心陡然提了起来,他胸中闷得慌,摇头仍是勉强笑着,有点痞气:“你就当我刚才在开玩笑行不,我不是一直死缠着你闹笑话给你看吗?今晚上来就是闹这么一出,你就当我这个人愚蠢,说了个笨笑话,别忘心里头去。”   说着径直起身往外疾走,有些落荒而逃的狼狈,“我明天就要坐飞机离开,出来的时间太长,家里人恐怕会找,找到这里对你来说有点麻烦,我先回去了,以后给你打电话。”   陆宇悠然上前,一把拽住他,捏住他的手腕麻穴,力道大得不容他挣脱,沉声低道:“你怎么会蠢?看,你不清楚梦的内容,却直觉地不敢听,但你听不听,那些梦你信了,我也信了,甚至比你更信。”   他低语自嘲一般,“人在局中,心不由己,我自忖心傲,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非得下决心两次才走得开,非得在梦里死过一次才能透彻。你只当是对我的深爱,我却知是似曾经历的伤情,如此真实如上辈子的往事,实实在在地存留心头,与你听不听有何关碍……”   他声音也有些干哑,郑毅听得心里莫名揪疼,脸色也有些白。   郑毅转头,打断他道:“阿宇,咱们都别说了,今天我来就是做了错事,我就不该弄这一出。就算,就算我先头又有点控制不住脾气对你凶,可也绝对不会伤到你不是?你只要知道,梦里头再怎么真,可那毕竟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我若是有什么不对,对你有哪些不好,你以后只要指出来,我立马改正。”   他咽了咽唾沫,又轻笑说,“你瞧,你也说,你梦里是你追我,你看现在,可不和梦里头截然相反?无论你梦到我在梦里做了多混账的事儿,可我现在就只是爱上你了,什么事都没做过,那些事儿与我何干?你总不能把梦里头的那些蠢事儿加在我头上不是?我现在只是爱上你而已,什么别的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也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忘了吧,就看看现在的我,就想想你眼前这个我,行不行?”   他说的恳切而且在情在理,陆宇听得竟也掩不住一晃神。   但陆宇转瞬清明,空下来的手不自禁地握紧,指节分明的手掌显出用力的青筋,他抑制住胸中的波澜,凝眸看着郑毅,缓缓摇头:“郑毅,你还不明白,情形易改,秉性难移,人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即便你现在因情而困,对我百依百顺,但是真实情形到了跟前,你又如何?那晚我问你的三个问题,你现在又能回答上来了?”   郑毅神情一滞。   陆宇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不等他说话,突然道,“即便不说那几个问题,你说改,那我们做个试验。”   郑毅心头更为警觉,勉强笑着,摆胳膊想要会开他的掌控:“什么试验,我真的没时间了,老爷子知道你迷住了我,再耽搁下去,恐怕对你不利……”   陆宇置若罔闻,伸出臂膀一把将他揽住,另一只手拉开他连帽外套的上衣拉链,隔着他白色紧身背心,用力抓摸住他平滑厚实的胸肌,沉声低语:“郑毅,你说改,那么现在我说我想上你,你愿意脱了裤子任我施为,还是以后再想方设法地想上我?你若真能对我言听计从,誓死相护,你若真能……”   郑毅心头却咯噔一下,这个问题,他怎么回答?   他心念电转,瞬间只想到拖字诀,当即敞着胸怀让陆宇摸,自己却低声诚恳地道:“阿宇,今晚不适合,我今晚是偷偷溜出来的,老爷子把我看得紧,再说,我明天就要登机,今晚怎么适合?等我回来咱们吧,等我回来,我们好好亲热亲热。”   陆宇缓缓抬头,眼眸洞悉地看他,手已经伸到他背心里,贴着他紧绷光滑的结实胸腹,也不说话,只是翘起嘴角低笑,那意味,分明是讲:还说改,即便比梦里多了深情,可你的本性有何不同?   郑毅看得出来,被他温润有力的手掌摸得也心头发热,但是让他郑二少躺着张开了腿被人干?草,那成什么了?   他好歹经历过陆宇无数次“考验”,此时尽管不知所措,也仍是厚着脸皮痞痞笑着,强自硬气地沉着声音道:“阿宇,我要是让你上,看你发脾气时凶猛的势头,我今晚铁定爬不起床来,这么着,你今晚要是实在想玩,除此之外我都听你的,就是你得稍微快点,你别把我的话不当回事儿,老爷子说得出做得到,他要动你,我拼死都不一定来得及护住。”   说着,自己也想,只要不是那种张开腿被人上的局面,怎么着还不是自己占便宜?   他这么一想,心头更热,嘴唇有点发干,舔了舔,甚至有点期待地扫视陆宇的唇和身体。   陆宇却知他心头所想,把手从他背心里抽回来,转身从沙发旁抽纸巾擦拭:“走吧,你既不听,我自然不会强行留下你。”说着,好像之前没有经历过什么梦来梦去的“坦白”,自顾自恢复从前的淡泊,道,“我要洗澡睡觉了,被你打搅这么久,你也的确该走了,我不必犹豫,你也不必纠结。”   郑毅恍惚着感觉他那句“该走了”是不是有什么别样意味,又觉得他好像每一句话都带着说不出的话外音,但是留下来用什么理由?而且之前说的都是实话,真的不适合再待下去。   他咬牙皱眉地看着陆宇,心底挣扎半晌,终究还是低笑,伸手扯过陆宇的手,往自己背心里塞,把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胸肌上,另一只手则温柔地摩挲陆宇的下巴,道:“阿宇,我从没让谁这么摸过,这会儿只为你。等我回来吧,我回来绝对满足你。明天天不亮就要坐飞机,我真得走了。”   走出小别墅,夜风秋冷地一吹,他头脑彻底清明下来,也不知今晚的举动是错是对,胸前肌肉上还残留着陆宇手掌摸过的舒爽触感,他忽然想起一句话:人都是猫科动物,需要他人的抚慰。   但他渴望的人,唯有陆宇而已。   他皱眉沉思着,一个人走出小区,阿海把车开过来,他上车时蓦地身体一滞,陡然想起来之前陆宇说梦里爱他追他救他,爱他?   郑毅眼眸一缩,刚才只被陆宇的寂静决绝吓住,一时没有想太多,此时想起来,不禁咽了口唾沫,心道:黄粱一梦,他梦里爱我十年?草。   他一瞬间像打了鸡血似的,脸皮兴奋得通红,但一想到陆宇现在的态度,他又像被泼了一头凉水:我他妈到底做什么伤他心的事儿,才让他对我这么敌意?糟糕,他在梦里该不会是被我误杀的吧?那这命数也预知得太他妈狗血了! 第七十二章   小别墅中的陆宇在郑毅走后,一个人坐在浴桶中忍不住地失神。   ——郑毅不是重生,为什么竟会做那样的梦?我的紫檀木吊坠里藏着金箔,灵魂重生虽有自身修炼的缘故,只怕还有那怪异金箔的功劳,郑毅在我死后,是怎样的反应和举措?时光前后,魂魄一体,亦或是他在我死后真有了什么不测,才……   陆宇以前只当郑毅爱上他与他无关,现在却明白郑毅的纠缠实际乃是他前世深爱感化和强行掰弯的延续,说到底也是他一手促成的效果,别的谁是谁非都不去说,只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现在这个年轻的郑毅才是最无辜的,又怎会与他无关?   他闭上眼睛,呼吸有些沉。   他伸手摸住自己结实的胸口,心跳突突的,似是平静安然,仿佛一如往常的宁和,可是心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只不受控制地乱想:刚才我为什么要那么固执地说出来?真的是要说出往事继续前世的诀别,还是潜意识里就一直在思念那个成熟深情的郑毅,妄想亲手把这个年轻的郑毅打造成他?   他一个人想了不知多久,直到药浴的水快要凉了,小腹下丹田的邪气躁动也缓缓平静下来,才站起来擦身,不管现实如何,该过的日子不能不过。   临睡前却又接到郑毅打来的电话,说要今晚上飞机前没有空档给他打,现在提前说一声再见。   陆宇没出声,要挂电话时才说:“自己小心点吧,别太大意。”   郑毅头一回得他关心,头脑一蒙,不敢置信地怔住,憋红了脸才才喜得温柔道:“是,我小心,我一定小心。”陆宇挂上电话,他仍是拿着手机盯着瞧,好像能从里头看到陆宇的容貌,半晌才歪着嘴角暗骂:那老杂毛还真说准了,实话实说,还有希望。   又心生希望地憧憬:到底是一梦爱了十年,人孰无情,他再决绝,现在只要老子对他坦白深爱地千般好,他还能不回心转意?   ***   练功、上学、找青铜酒樽,对陆宇来说这就是他目前的正事儿,是他人生规划里需要安安静静地完成的漫长过程。   练功,练到内息浑厚浓郁时,就可以去寻找上辈子的“奇遇”了,练出内气才可以开始实施复仇大事,否则纯粹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   上学,高中顺利毕业时,就可以去考北京大学的考古专业,他喜好研究古物,也期待再奇遇点别的宝贝,上辈子事情太多太乱,他没有机会系统地学习和理解,现在有了机会,他打算用心去理顺;   找青铜酒樽,这一点是必须,自不用多说。   除此之外,等过了年,到他上辈子来X市的时候,他还要去柳槐胡同,那个姓槐的老医师不是好人,但医术精湛,有值得他悉心借鉴的地方,这些不提,到那时有一个前去求医的人,他是必须要救的。   人活一世,总要收个小弟小妹什么的才好办事儿不是?   虽然那个小弟小妹可能年纪有点太大。   陆宇认真思量了一遍,人生规划一直刻在心里头,郑毅的纠缠险些将他平静的生活打乱,现在生活没乱,心却有点乱了,或许也不是乱,只是有点静不下来。   等他勉强将心情平复,还得继续去上学——如此刻板单调,带着点纠结的心思,或许才是真正现实的人生吧。   ……   秋天逐渐到了晚昔,南方也寒冷起来,预示着冬天将要来临。   小黑哥音信杳然,好像那次在门口穿着迷彩服对他说“我走了”,然后就真的走了。   陆宇已经穿上保暖内衣、紧身羊毛衫和厚实的休闲外套,他穿得舒心而现代,班级里却早有女生给他安了个“古琴修士”的雅号,分明是个听古典的“雅号”,也传得够快,可偏生他听得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温雅平和,沉默高华,隐然超脱红尘纷扰之外,即便不理人也不伤人自尊心,班里人最初不熟悉,还对他有些隔阂,现在经过几场足球篮球的拼杀,在女生们的尖叫声里,他轻轻松松就被这些少年少女接受到了他们的班集体里。   这才像个学生,可不是每个人都能重温如此年少轻狂的青葱年华。   他冥想练功之余,打球累得休息时,看着嘈杂喧嚣的教室,嘴角便会勾起轻微的笑,曾经错过的时光这么轻轻地拥着他,很温暖。   又到周五晚。照例,周六放一天假休息,周日要全天加班,所以周五才是最让学生们轻松欢愉的时刻,这个时候有住校的学生早已兴奋起来,往日里一些性情沉默的女生也会因一点小笑话而捂着嘴咯咯笑。   陆宇正要走,陆兆青过来与他说话。   “陆宇,跟我出来一下行吗?”   陆兆青礼貌地问,打量着陆宇的脸色。   陆宇站在座位旁,双手插在裤兜里,转头看他,微微地笑:“有什么事这里说吧。”   陆兆青眉头微微一皱,转头看了看周围同学,坚持道:“出来说吧,是,”他看了陆宇一眼,低声道,“是关于你,也与洪家有关,我爸打电话来让我提醒你的,不过他说不要告诉你是他……”   陆宇不动声色,摇头打断他的话:“那就不用说,谢谢你了。”   说着也不问他们知道了什么,只礼貌地微笑着点了点头,径自从后门离去,或许是厚衣服的问题,他的背影越发挺拔稳重。   沈季明转头扯了扯嘴角,走过来拍了拍陆兆青的肩头:“那位陆少可比你更陆少,走吧。”   陆兆青也有点生气,蹙眉看着陆宇离开的方向轻轻撇了一下嘴,转身收拾书包。   陆宇走出教学楼,掏出电话,找到洪西洋的号码,自从那日洪西洋被郑毅往小腿打了一枪,又派阿海亲自送走,他再没有与之联系,这么长时间过去,也不知洪西洋的手机号换了没。   电话打过去,通了。   响了一会儿才被接听,里面是洪西洋的声音,粗犷而小心翼翼:“喂?您好。”   陆宇听到他的声音,不自禁想起以前干他时他的吼叫和呜咽,久未发泄的欲火就缓缓升腾起来,顿了顿,平复下心情,淡淡地道:“你们洪家,要对我不利?”   洪西洋不知情,吓了一跳,一个“主人”就从嘴里蹦出来,连忙说:“没,没有,郑二少早就警告过不能对您报复,而且,我听说,郑二少给我们洪家有,有补偿……”   陆宇步伐一顿,垂眸转开话题不多说,然后缓缓笑了笑,又道:“不必叫我主人,现在咱们不算有关系了,你重新认主了么,又或是重新开始收奴了?”   洪西洋那头不知是难堪还是害怕地沉默。   陆宇微笑依旧,一手插在裤兜里,沿着校园的花砖路安静地走:“不管你以后做什么,都不要再残害他人,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忠告。行了,挂上吧,以后都不必联系。”   他从耳边把手机拿开,正要挂上电话,里面却突然传来洪西洋的粗喘:“主人,我没找别人……”声音语调都带着满满的欲望和压抑的迫切。   陆宇一怔,明白他的邀请,嘴角缓缓扬起,低头对着手中电话道:“你就不怕被郑毅一枪崩了?”   说完,直接轻轻按下红色挂断键。   ***   陆宇像往常一样回到小别墅,拿钥匙开门后,陡然发现不对。   门内玄关处多了一双大鞋印。   他瞬间戒备起来,凝眸一扫,忽然分辨出似乎是小黑哥军靴的尺寸——他回来了?是了,他走时还带着这里的钥匙。   但客厅里没人,也没有行李。   陆宇皱皱眉,关上门,拧上内锁,走到客房、主卧室,都没有任何变化,空无一人,空无一物,他再出来,靠近洗手间,耳边隐约传来水声,他眼眸一凝,大步走向浴室,伸手按上浴室门把手,门没锁,他蓦地一手拉开。   “陆宇?”   小黑哥声音从里面传来,低沉浑厚,阳刚磁性,很带感,接着水声停止。   陆宇心头压不住地一跳,脸上神情却冷了下来,淡淡地笑着:“你倒给我惊喜。”说着,迈步进了浴室,转头向小黑哥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浴室里没有什么雾气,小黑哥背对着他,精壮挺拔的麦色身体赤裸着站在水蓬头下,毫无赘肉的上身显出硬朗的倒三角线条,宽厚的肩,劲窄的腰,结实微挺的臀部,健壮修长的大腿……全都毫无遮掩,尽数展现在他眼前。   陆宇目光一扫,之前被洪西洋勾起来的欲火登时压不住地蠢蠢欲动,他暗自忍耐,抬眸看向小黑哥的脸。   瘦了,这是第一感觉。   头发也长了,怎么没有修剪?   微长的漆黑头发被水打湿,有些服帖地贴在额头,让往日里刚硬十足的小黑哥多了两分温和,衬着他敦厚帅气的眉眼,倒有几分清俊。   小黑哥任由他打量,只背对着他转头看他,浓眉下的黑眸深沉森亮,炯炯静静地看着他,亮如黑夜里的狼光,却隐有一种近乎依赖的温顺。   陆宇眯了眯眼,想起三个月没有收到他的任何信息,尽管本就想赶他走,可他毕竟没说走不是?而且说很快回来,却竟然三个月一个电话短信都没有?玩失踪,玩惊喜?自个儿玩去吧你!   他脸色止不住地微沉,也不多说什么,手插裤兜,淡淡然转身出去。   小黑哥仍是看着门口,直至听到他的脚步声走远,才转回头,长长舒了口气,感觉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心情有些欢愉,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重新打开水蓬头,继续洗澡。   洗完澡,擦净身,擦干脚,他换上自己的浅白色三角内裤,黑色大裤衩和黑色健身背心,拿着白毛巾擦着头发,汲着陆宇的棉布拖鞋走出。   陆宇正抱着臂膀,悠然静静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   一见他出来就微微地笑。   小黑哥没反应过来,也对他轻轻勾了勾嘴角,沉静帅气的面庞显出很男人的温和。   陆宇说:“什么时候收拾东西走人?”   小黑哥登时笑容一滞,擦头发的动作也僵了一下,继而神情沉静下来,看着他缓缓地问:“你还是想要我走?”   陆宇神色不改,眸底净澈地看他,微笑着道:“我是个GAY,你是个帅男,你这种人太让人感觉踏实安稳,我对你的好感一时还没有消磨掉,而且,我现在心底正有件事情彷徨不决,你留下来不是报恩,是加重我的烦恼,我需要安静一个人地好好想一想。”   小黑哥沉默无声看他,缓缓把白毛巾搭在肩膀,走过来,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像是当初陆宇说“我对你上心了”,他用保险箱中的吕祖醉酒雕像和存折作为回应一样,此时忽然道:“你以前跟我说,你要找青铜质的秦时酒樽,花纹并不精致,裂痕遍布却没有碎掉的迹象,是不是?”   陆宇眼眸一凝,轻轻坐正身体,盯视他问:“你找到了?”   小黑哥看着他,没吭声,转身回到浴室,他的包裹都脏了,一起放在浴室的台盆旁,此时捧着两只木盒来,都交给陆宇:“有两个都符合你的要求,我拿来你看一看。”   陆宇无声接过来,感觉有点沉,放到茶几上,一个个打开看。   小黑哥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气短和提心,几乎下意识地小心下来,低声道:“这两只都是被人珍藏的,我也看出来不是凡品,我之前说不是去盗墓,本来的确没打算进去,可后来发现它们,就提出以它们为报酬,才进去了一趟。”   陆宇听得浓眉蹙起,没有说话,伸手打开第一盒,里面酒樽的确是青铜质,裂痕自然,成凤鸟形状,凤头凤尾俨然,惟妙惟肖,好似天然雕饰,而且裂痕处隐隐发红,衬着青绿色酒樽整体,似乎被凤魂穿透过一般,酒樽三角都有些圆滑,应是经常被人小心珍惜地把玩。   他不动声色,也不拿起,合上盒盖又看第二盒,第二盒里面的酒樽稍小,裂痕也分布均匀,乍一看是裂痕,仔细瞧才知道分明是一种刻印,刻印痕迹里面勒着一根根像是头发的东西,密密麻麻,并不美观,有点像图卷上的巫咒法器。   他神色不变,抬头看小黑哥。   小黑哥略有紧张地沉静着脸盯着他,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些苗头来。   陆宇问:“为了这两只酒樽,你进了哪里?鬼王葬?”   小黑哥拳头一握,避开他黑亮洞悉的净澈眼神,垂眸沉声着轻轻道:“也不算是鬼王葬本墓,只是探一探周边,我去过鬼王葬本墓,这回去探周边没有危险,只是中间多了点变故,被暗流卷走,我随身带了便携氧气罐,身体也没问题,可落入大河大山里头,手机坏了,大腿的枪伤复发,小腿也有点折,一时就没能走出来。”   他说的简单,可其中惊心危险可见一斑。   陆宇心头一揪,不自禁地眼眸微沉,安安静静地看了他半晌,见他现在早就复愈健康如初,才记起他体魄强悍,轻道:“这两只都不是。”   小黑哥有点失望,抬眼看他,眉头越皱越紧,心底隐约有些挣扎。   山里这么多天孤独一人,他也想了很多,“试一试接受?”这个念头并不是没有升起来过。   陆宇对他有救命大恩,他也对陆宇有种依赖般的亲切,虽然都是男人,可是,如果是陆宇的话……他想一想那天坐在沙发上被陆宇把摸全身的情形,虽然别扭到极点,可并不会感觉恶心。   他从来没有对谁这么留恋过,他真的不想走。他暗暗握紧了拳头,沉静着脸要紧牙关,便要说话。   陆宇却不屑于逼迫他,看着他略有黯然和纠结的脸,好笑地说:“我明白你不想走的原因,你把我当成亲人了,就像我把许秧姐当成亲人。只是,你师妹呢?” 第七十三章   小黑哥微微一怔,继而明白他说的是赵纤纤,连忙抛开心里的挣扎,摆着大手撇清:“赵纤纤是想跟我攀关系想利用我,我是偏远山村里出来的,跟她们赵家没有关系,只和她父亲合作过两年,后来我又用两年时间帮他们赵家,就算有欠他们的也早就还清,我是一个人,经过这次的事情,更不会和他们再有任何干系。”   他眉眼严肃,诚恳地解说,语调声音都十分真挚。   然后握了握拳,又垂眸沉声道,“我不是想厚着脸皮用报恩的借口混吃混住搅扰你,我是以前一个人过惯了,到处漂泊,到处租房子,即便与人交朋友,心里头还是不能安下来;在你这儿住着,对你什么都不用防备,像是有家有亲人的感觉,住了一阵,就有些上瘾,不想走了。”   喜欢而上瘾,上瘾而依赖,依赖而流连,流连着再不愿离开。   陆宇眼眸净澈一片,微笑地看,微笑地听,忽然有点想捏一捏他严肃诚恳的脸。   他收回目光,隐约叹息一声,静静地道:“你紧张什么,不论这两只酒樽是不是我寻找的那只,只凭你这份儿心意,你要留下来,我还能继续冷情地赶你走?你就住着吧,算我被你感动了。”   他起身走向厨房,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随意摆了摆,“多了个保镖多了张嘴,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只是有点想不明白,我到底是救了个报恩的,还是带了个讨债的?一个个的,为什么都只顾自己,我有表现得那么乐善好施么?”   他这是在说玩笑。   但小黑哥毕竟心中极度惭愧,听得脸皮通红,突然道:“不是!”   陆宇眼眸闪过一丝讶异,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小黑哥也站起来,眸光炯炯,没有躲闪地看他,阳刚敦厚的帅气面庞仍是不明意味的通红,他声音浑厚而不掩认真,说:“我不是赖着不走,也不是忘恩负义,我刚才那么讲,是想说我可以留下来,和你试一试。”   陆宇心头一跳,幽黑的眼眸越发深邃,蹙眉缓缓问道:“试什么?”   小黑哥面庞越发红了,却没有躲闪,性感的男中音放得有些低,说道:“我在外头三个多月,思考过很多次,现在回来,更加不想离开,我是说,我虽然不是同性恋,但是,对你没有反感,我可以试着与你在一块儿相好。”   顿了顿,又认真地道,“要是实在不行,不用你赶,我会自己走,到那时,报恩的事我记在心里,不会继续赖在这儿,你无论什么时候需要用到我,给我打一个电话,我会马上到。”   他的话表示他思虑得很周全,是在认认真真地和陆宇商量。   陆宇在听他说话时就心头绷紧,很意外,一时也不说什么,只安安静静地看他。   小黑哥不卑不亢,一瞬不瞬地与他对视,表示自己态度认真,并非一时冲动。   陆宇看着看着,心里头就轻松欢愉下来,忽然轻轻勾了勾嘴角,走回来道:“你是说,你现在请我把你掰弯,你要是太直,也不用我把你掰断,你自己走开这里?”   小黑哥眉头一跳,双拳不自禁地握了握,他和陆宇在一起住了这么久,已经能听明白他的“掰弯”是什么意思,心里仍是本能地别扭和不自在,皱了皱眉头,话已至此,只能略显沉闷地“嗯”了一声,也不多说,面庞上的红意却一直收敛不下去。   “我记得以前告诉过你,对于能让我心动的帅哥,我这个人宁肯吃错,不肯放过。”   陆宇手插裤兜站在他身旁,平视着他,语调似是调侃,却分明认真,“这句话你没忘吧?”   小黑哥听他说,点头道:“没忘。”   心里则不禁想起当时第一次被他亲吻的情形,紧接着第二次第三次,甚至以后在沙发上被他把摸的难堪画面都从眼前闪过,他有些想逃的心跳剧烈,却钉住了似的站着,甚至思维跳跃似的想:这小子长高了,脾性是不是也会更霸道?   陆宇上辈子就是一米八二的匀称挺拔个头,他发育得早,在与小黑哥初相遇时就已经一米七五,此时又长身体的时候,兼之日日练功,经历整整一个秋季,身体抽条子似的长,这时候和一米七八的小黑哥相若。   客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仿佛比以前更有一种宁静的默契。   陆宇耐心十足,神态平和从容。   小黑哥被他洞悉看透般注视着,心里头尽管不自在,脸上的红意却也勉强缓缓褪去,紧握得青筋暴露的双手也轻轻松开,没有回避地看着他,率先坦然地出声问:“我以后需要做什么?”   陆宇有心想调戏说“以后等我临幸”,但是,他对这个让他三个多月彷徨的心头不自禁安稳下来的男人,竟是控制不住地想去真正拥有,既是要真正拥有,那就得格外珍惜。   与此同时,也他瞬间想起郑毅,想起那天说的“梦”。   他从小黑哥脸上收回目光,转眼看了看时钟,静默半晌,眼底有一时的无焦距失神:当真与我有关,郑毅总有一天会把梦记起来,那时,他就是三十三岁那个他,我又该如何,是我抛弃了他,还是他早就抛弃了我……   小黑哥见他对自己视而不见地出神恍惚,一瞬间不明所以地不安,沉沉出声问:“陆宇?”   “嗯?”   陆宇回神,看着他不掩关切的黑亮眼眸,忽地轻轻拍了拍额头,轻声说,“人都是为自己而活的是不是?不管与别人有什么牵扯,从鬼门关里绕一圈儿回来,什么牵扯都要抛在身后,该要以自己为重,要过自己想过的平静日子,对不对?”   小黑哥没听明白他的话,自己想了想,明白他不是在说自己,也就安心下来。   又听陆宇说,“那你像以前一样就好,吃我做的饭菜,穿我买的衣服,只有一样不同:如果你真要和我试试,那么以后我再和你‘亲热’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再说什么让我‘别羞辱你’的话,那样很打击人你知不知道?”   小黑哥本来仍是炯炯有神地看他,听他这么说,刚刚平复下来的脸庞又隐现可疑的红色。   陆宇挑挑眉心想:沉静大胆,刚硬稳重,这样的男人,怎的这么容易脸红?明明看不出有什么羞涩的神态,莫非他是因为男人跟男人的情事而羞耻得慌,羞臊得慌?不管哪一个羞吧,如此看来,他总是个害羞的?   正应了先前和梁逢说过的话:看似老实的人不一定不狠,看似狠辣的人也不一定不纯。   小黑哥则是应着他的问题,勉强平静地点头,沉声轻道:“我明白,我上次也不是打击你,我是没经过那种事,一下子懵了,没反应过来,你,”说着,顿了顿才又道,“你下次要弄的时候,跟我事先说一声,我时常在健身室,浑身大汗。”   陆宇嘴角扯起一点点,似是温柔的笑,伸手摸上他宽厚光滑的肩头,道:“那你现在刚刚洗过澡,让我摸几把过过手瘾?我三个多月没找人玩,也学你做了双手党,可憋得不轻。”   小黑哥早防备着他这句话,听了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如临大敌,只心底紧张地暗暗咽了咽唾沫,点头“唔”了一声,双手却不知往哪儿摆,犹豫着抓住自己的背心儿下沿,再没与陆宇对视,只看着自己的手,请示般低问:“我要脱吗?”   陆宇看他强装坦然的局促,忍不住笑出声来,在他沉静的脸上捏了一下,转身不再逗他:“先吃饭吧,你现在算是暂时属于我的人了,总要把你养好一点。”   饭菜做得够辣。   小黑哥也暂时抛开其它心思,端着饭碗,敞开了肚量往胃里扒,吃得额头冒汗,浓眉下的一双黑眸越发显得森亮如狼。   陆宇对着他也胃口大开,“美色”当前,他也强行抛开之前略显彷徨不定的心态,如同抛弃了旧日枷锁,看着小黑哥狼吞虎咽他做的饭菜,心情很是舒爽。   一顿饭吃得闷声无言。   饭后,小黑哥心满意足地无声舒气,用餐巾擦嘴,拿白毛巾擦了擦汗,习惯性地起身,一面收拾碗筷,一面低声商量道:“以后,菜还这么做行不?我吃再多辣也没事儿,外头做得菜够辣,可也没你做得好吃。”   陆宇靠坐在沙发上,笑着没说话,他要等晚上再说:你满足我,我也满足你。   小黑哥腿伤复愈,腿脚麻利,利落地把碗筷端进厨房用洗碗机洗好,再过来把用作饭桌的茶几收拾干净,然后到一旁接了杯温水递到陆宇手边,才自己坐下来,熟练地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来看。   看他的姿态,好像已经在这里住了许多年了。   陆宇看他忙里忙外,心里头不自觉地踏实安稳,微微地笑了笑,安静平和地看他,净澈的眸光并不逼人,然后转头也看电视,端起水一口一口慢慢地喝,没有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   这样早有“戒备”并暗暗严阵以待的小黑哥既惭愧又轻松。   休息过后,陆宇一如既往地洗澡洗漱,再回主卧室赤着脚踩着地毯沉心练功,最后到床上打坐静思冥想。   小黑哥则有些怀念家中的健身室,他在客厅看了一阵军事频道,起身关上电视,走到健身室里,脱了背心,光着膀子,开始在跑步机上跑步,慢跑二十分钟,快跑三分钟,停下来休息半分钟,又气喘吁吁地躺到放平的训练椅上做哑铃飞鸟,紧接着是双手握着健腹轮趴在地上起伏。   他内心也不无不自觉地想躲避陆宇的念头,更兼他体力充沛超常,体魄力量极其强悍,许久没有来锻炼,竟是越做越有精神,一直在健身室里磨练了一个多小时才停下来。   最终安静坐好,两块厚实平滑的结实胸肌上汗水密布,随着喘息而剧烈起伏,他用白毛巾擦汗,然后抬头看了看单杠——健身室不大,他只钉了一条两米高的单杠用作引体向上。   此时他却有些不愿停下来,索性双手握着单杠,轻松翻身,用双腿腿弯勾着单杠长条,上身倒立,这么用腿吊着自己晃了晃,也不怕胃里的饭食倒得难受。   他神情沉静,眼眸黑亮,一下一下开始“仰卧起坐”,被汗水打湿的精壮上身肌肉贲张,六块腹肌随着他的屈身拉身而松散和收紧,很健实的有力。   突然健身室门轻轻开了。   陆宇抱着臂膀靠站在门边,面色平静,看不出表情。   小黑哥在他推门时,动作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一停,这时候连忙想翻身下来,却听陆宇说:“你可以继续,我想看着。”   他话音宁和,小黑哥一时也分不清他什么意思,倒挂着身体看了看他,沉默无声地继续用双腿腿弯勾住单杠,双臂倒抱在脑后,把上半身往膝盖处屈抬,额头碰到膝盖算是一下,一直做着,不显疲态。   但他终究是肉体凡胎,不是铁打钢铸,刚才又已经耗费了大量体力,这会儿做了三十来个就难以支撑下去,然而他眼光询问地看向陆宇,陆宇却始终没有让他停住的意思,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浓眉,暗暗咬牙,憋住了力气继续。   “呼哧……呼哧……”   健身室中只剩下肌肉贲张的小黑哥急喘。   陆宇这才说:“累了?”   小黑哥倒挂着身体,停下来,睁眼看他,汗水流到眼睛里,刺激得他眯住眼睛,伸臂膀擦了擦,才气息不匀地道:“是累了,我停下来?”   陆宇淡淡笑了一下:“我还没看够。”   小黑哥心头一动,明白他是看穿了自己先前的逃避心态,这会儿有些不爽快,他自己也自觉有些理亏,当即一声不吭,双腿用力勾住单杠,任凭腹肌酸痛得厉害,只自憋红了脸,竭力继续把上半身往上屈。   又做了不规则的十一二个,终于力竭,试了几次,再也抬不起身,肌肉酸软得一塌糊涂,倒挂着身体,胸肌起伏剧烈地粗重喘息道:“我……做不来了……休息一会儿……再做?”   陆宇面不改色,语调温雅有加:“做不做由你,我陆宇自认从没逼迫过你吧,你小黑哥万事自由,只要说一声要走,我绝不拦着。的确,我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你,你说愿意跟我试,好,我乐意和你相处,但只需你说一声不让我碰,我自不会沾你一根汗毛,你何必防我如防虎?”   说着,不看小黑哥微显不自在的沉静面容,也不等他说话吱声,自顾自转身,手插裤兜,从容走回了主卧房,留下一句似是自嘲的话,“你以后还是睡客房吧,也免得你提心吊胆,我可是个能吃人的色魔。”   小黑哥听得终于变色,张了张口,门外却没了陆宇的身影。   他皱眉休息小会儿,攒足力气抬身,抓住单杠把自己放下来,低着头擦汗,慢腾腾地向浴室方向走。身为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他即便下了决心,也终究不可能一下子坦然接受和放得开,心底有些最后的挣扎。   而在他看不见的主卧房里,陆宇靠坐着床头,欣赏把玩着那两只各有特色的青铜酒樽,微微翘了翘嘴角:你要试,自然要你亲自来试,不让你自投罗网,怎么能显出爷的本事。   想着,把这两只小黑哥送他的礼物收进床头柜里,擦了擦手,脱下衣服,光着修长劲实的身躯躺进被窝,双臂枕在脑后,悠然静等小黑哥自己送上门来。 第七十四章   小黑哥汗流浃背,把浴室门倒锁上,脱下大裤衩和内裤,调节水温,拿起水蓬头用微凉的温水冲洗身体,他浓眉始终隐约微微地皱着,神色有些沉沉,眼眸也黑暗幽深。   他并非优柔寡断的人。   若是旁的事情,既已做了决定,他自会雷厉风行,当机立断,哪会再有丝毫犹疑?   可是现在,他却有下意识的躲避。而他躲避的,具体是什么?他说愿意和陆宇试着相好,这个“相好”,在他说出来又代表着什么?是单纯地谈情说爱,而没有上床做爱?   他没那么纯洁幼稚,那么——真要上床的话,他和陆宇,谁上谁?   他小黑哥既做决定,就不可能做一半,不可能说“我试着和你相好,但是你别碰我”之类的话,他做的决定,会很周全,会很彻底,忽略不过去这个实际的问题。   当初陆宇说对他动心时,他就想过:都是男人,就算上床,谁弄谁啊,不嫌脏?   后来他之前一个人在山里养伤,心里闷闷地思念这里平静安和的生活,酸酸地想念对他微微轻笑的陆宇,“试一试接受”的想法第一次突然从心头蹦出来,他自己先呆了一下,然后又想过这个方面。   现在事到临头,他还是不得不再把这个问题摆到眼前。   他想起上次受伤,在车里看到的“吴叔”被蹂躏折腾得昏死的场面,想起陆宇为梁逢报仇,玩弄调教洪西洋的事情,然后,脑海中瞬间闪过上次沙发上,陆宇扯起他的健身背心,把摸他的胸肌腹肌,甚至从他裤裆里掏出他胯下那根物事的情形……   陆宇,分明在情事中处于完完全全的“掌控者”的位置!   于是他明白,陆宇会让他弄的可能性太渺小,如果真要相好,真要上床做爱,恐怕他小黑哥才会是下面那个……所以他尽管有“试一试相好”的念头,却一直没有真正彻底地下定决心,直到他寄希望的两只青铜酒樽不成,他别无它法,才终于咬牙红脸着说出那句话。   他想过,虽然都是男人,但如果是陆宇的话,真躺着不动任由陆宇折腾,他的确会很别扭很难堪,但是……不会恶心。   然而再怎么样,这终究是他身为男人的最后底线。   他再怎么果决利落,也逃不开事到临头的躲闪。   ***   陆宇双臂枕在脑后,在被窝里躺了一会儿,嘴角温雅地似笑非笑,黑亮的眼眸闪动不停。   对于小黑哥,他还谈不上深爱,只是喜欢,喜欢小黑哥这个人,喜欢和他在一起的踏实感觉,尤其后者,让他贪心,让他想要占有。   而小黑哥对他……   他现在已经能把小黑哥的心态把握个大概,要说小黑哥对他丝毫没有好感,那绝对是双方的自欺欺人,但很多男人都能对GAY产生好感,关键是好感到什么地步,他们又能否真的愿意面对。   那么现在,他静等小黑哥上门,待会儿要怎么做?   两个选择:一是温温款款地循序渐进,天长日久地调戏着,让小黑哥逐渐适应,把他一天天感化和收服;二是使出浑身解数,今晚就一点点地将小黑哥推入意乱情迷的境地,然后快刀斩乱麻,送到嘴边没有不吃的道理。   要说稳妥,还是第一种。   但是对于小黑哥,如果他真能自送上门的话,第二种或许会激怒他,但也不至于太有风险。   他垂眸冷静地想了想,坐起来把空调温度调高,歪过身体,从抽屉中把润滑油、安全套、真皮手铐全都拿出来,一把塞到枕头底下——东西是现成的,也都干净,以前每次对吴叔用过之后,他都会用医用酒精消毒清洗,这会儿倒显得一直在等着用在小黑哥身上似的。   ……   他没等太久,敲门声很有节奏地响起来,小别墅的房门隔音效果并不太好,门外传来小黑哥的声音:“陆宇,我睡这里吧,我之前说的试一试,是出自真心。”   陆宇躺在被窝里不吱声,望着天花板,勾着嘴角淡淡地笑了笑,然后略有不放心地摸了摸小腹丹田,还好,这么长时间的耗磨下来,邪气已经轻易反抗不得,算是被他用内息死死克制住了。   他不说话,小黑哥站在外面的身体便有些僵,等了等,又用手指轻轻叩了下门,解释道:“我没有防着你,刚才是有点别扭,一时没能接受过来,但你无论什么时候叫我一声,我都会马上到。”   他的声音浑厚而安稳,如同他那么个人,尽管暗自紧张局促,却始终硬气坦然,在陆宇听来,这就叫做“不经意的性感”,最是勾人不过。   ——没防着我,是你的过失。   陆宇眼眸染上情欲暗色,一把掀开被子,抽起睡衣围在腰间,精赤着上半身,也不穿鞋,下床直接将门拉开,继而微微一怔。   小黑哥光着精壮的麦色上身,只在平坦坚实的小腹下围了条浴巾,挺拔硬朗的体魄乍一看近乎全裸,完美地诠释着“健康”二字。他举着右手,似是要再敲门的样子,这时看到半裸的陆宇,也不由怔了一下。   继而放下手臂,直视陆宇的眼眸,神情平静,沉声低道:“陆宇,我是认真的,没有敷衍你的想法,我说要试着和你相好,就会努力做到一个情人的角色,刚才的逃避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陆宇不动声色,凝眸看着他的脸庞,直把他看得沉静安稳的脸庞又红起来,也把自己看得久欲未满的心头熊熊起火,欲念一上心,只想立即将之拽到身下,铐住了压在身底肆意冲刺。   他眼前不由自主地闪过小黑哥精赤全裸着被他折腾的模样,嘴唇便有些发干。   他舔了舔嘴角,眼眸越发深暗,却不急色,只缓缓说道:“我没生气,只不过,事到如今,我只能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现在马上转身走开,我不怪你,你是直男,情有可原;一旦你踏进这个门,我们就是情人关系,到那时候,无论我对你做了什么,都容不得你反悔!”   小黑哥听得眼眸一缩,心中突地一跳,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本还抱有的一丝侥幸念头登时一扫而空,知道自己走进去的话,会面临什么境地,不禁身体越发僵硬,心跳砰砰的,眼眸有些凝重地与陆宇对视。   陆宇不躲不闪,大大方方,也不掩自己的情欲,抱着臂膀,嘴角勾起一点沉沉的笑意,继续道,“你若当真反悔,我们连朋友都再也做不得。你若是反感我的傲性,可以不用理我,直接走开就是。”   小黑哥收回目光,浓眉微皱,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握得青筋暴露,却终究缓缓松开了手,安安静静地偏身,从陆宇身旁走了进去——之前的犹疑躲避对他来说已是极限,此时竟不多说。   ……   陆宇任由他走进,紧绷的心头一下子弹回放松。   他站在原地,垂眸伸手按住自己的心口,在小黑哥从他身旁走进房间的时候,他一下子心跳剧烈,与当初和吴叔相处不同,更与之前和洪西洋的心境迥异,此时,心里很暖,很烫。   他轻轻闭上眼:从现在开始,我再试着爱一次?   他缓缓地深呼吸一下,然后蓦地睁眼,关门,转身,走到背对着他正要上床的小黑哥身边,一把扯开他的浴巾,轻声道:“别动。”   小黑哥一惊之下急忙转身,同时出手如电,想要按住自己遮丑的浴巾,但他没有事先防备,此时只来得及按住浴巾一角,整块浴巾被陆宇扯开八九分,使他胯间浓密的毛发和耷拉的睡龙都袒露在陆宇面前。   他没想到陆宇这么直接,面皮一下子涨红,皱眉沉静的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陆宇平和的脸上轻轻勾起一丝微笑,语调温和而不容置疑:“松手。”   小黑哥顿了顿,眉头更为皱紧,却顺从地把手拿开。整条浴巾都被陆宇抽走,再也遮不住他身上一寸肌肤,他身体彻底不受控制地僵住,钉死在地上似的伫立不动,森亮的黑眸强自坦然地看陆宇,一声不吭。   陆宇将浴巾甩手扔到墙角的单人软椅上,踱过一步,大方而温和打量他,缓声道:“你很紧张?那么,我先陪你聊聊天?”说着微微笑了笑,“以前我有很多事情没问过你,现在,想问几句。”   小黑哥脸上压不住地发烫,暗暗深呼吸,掩饰地揉了揉肩膀,点头沉声道:“好,你问。”   说着,眼眸炯炯地看向床上,想要找东西遮挡一下自己的身体,但床上除了被子和枕头并无它物,他转头询问地看向陆宇。   陆宇身材结实匀称,始终在腰间围着睡衣,看出他的心思,轻轻勾着嘴角挑了挑眉,坐到床头道:“过来陪我坐会儿。”   小黑哥隐约明白陆宇是在“捉弄”他,这么一想,反而感到些微熟悉的莫名放松。   而且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他的心理素质就体现出来了,心态很硬性地调整,尽管脸还微红着,却迅速恢复平静,光着身子,不遮不掩地走过来,坐到陆宇旁边,相隔不到半尺,双手没地方摆,只撑在身体两侧的床上。   陆宇伸手,自然而然地把温热微凉的手掌搭在他的大腿上。   小黑哥肌肉条件反射地绷紧,继而立即放松,身体微微前探,结实刚强的胳膊撑着身体,沉静安稳的面容红意加重。   陆宇知道他的大腿敏感,尤其大腿内侧,轻轻刮擦几下就能让他有感觉,此时并不太急迫,只按住他的大腿前侧摩挲两下,用手指在他腿肌上按着认真看了几眼,道:“枪伤留下的?”   小黑哥低头,他大腿上偏外侧那个疤痕本来不会这么明显,只因复发后没有及时有效地治疗,此时才显得与周围肌肤明显不衬,点头道:“是,枪伤已经全好了。”   又补充道,“伤疤以后也会不见,我身上以前有不少伤疤,现在都长没了。”   陆宇微微蹙眉,用拇指在他早已褪掉疤的伤处蹭了蹭,那里比别处的肌肉更硬些,也更光滑,问道:“先前折的是那条小腿?”   小黑哥被他分心,也有意配合,抬了抬左腿,低声道:“是这条,也不算折,只是当时被撞得厉害了点,走路费劲,现在也好了,这没什么,我以前经过这种事。”   随着他抬腿的动作,身体肌肉被带动起来,原本有些潜伏只是半露的腹肌全都凸显出来,均匀硬实,强健有力,引动陆宇的眼角余光注意,同时他的话也更引陆宇在乎。   陆宇摸着他大腿的手用力抓了一下,轻声道:“以后,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要再去盗墓。”   小黑哥能感受到他的关切,心里又轻松温暖一分,转头眸光森亮有神地看他,点头沉声道:“好,我听你的。本没打算去的,以后不会了。就算再要去,也会事先征求你的意见。”   陆宇嘴角扯起一点,向他歪了歪身体,“吻一下?”   小黑哥强自恢复平静的心头又突地一跳,暗自对自己这种状态皱眉,却也“唔”了一声,同样向他歪了歪身体。   两人相隔不到半尺,此时双唇都缓缓靠近对方,一点点相触,都感受到对方清新温热的气息和坚韧光滑的触感。陆宇心头火热,小黑哥也不是没有感觉,像陆宇上次说的那样,身体很诚实。   陆宇轻轻咬了咬他的下唇,舔了舔,松开时,原本按在他大腿上的手早已缩回来揽住他劲窄的腰,另一只手则接替原来的位置,顺势一滑,滑到他大腿内侧,此时手指似不经意摸着他光滑弹性的结实大腿,手背就零距离贴着他胯间的男人物事。   小黑哥咽了口唾沫,他被陆宇如此对待,怎会不知不觉?双唇的本能流连,大腿也有一股股酥痒的异样舒适感被身体诚实地传达到大脑,使他面庞更红,眼眸竟也更为森亮。   而陆宇身高与他相若,他又僵直着身体不自主地维持之前被吻的姿势,此时被陆宇如此揽住了腰,两人不仅没有显得姿态怪异,反而显得理所当然的和谐,像是他小黑哥自己投怀送抱似的,当然这得忽略掉他另一只手握紧的青筋暴露。   “以前有时想问你,又忘了,依照你们那里的风俗,你在叫‘小黑哥’之前叫什么名字?”   陆宇左手揽着他,手掌贴在他腹肌上摸着,右手张开抓着他的右大腿内侧光滑敏感处,两处温暖结实的精壮触感都让陆宇欲火积攒。   小黑哥虽尴尬紧张局促,甚至不知所措,但心底的理智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搅乱的,听陆宇问,他竟有一瞬间的不好意思,皱皱眉,眼眸看向别处,道:“问这个做什么,我名字不好听,被人收留时瞎叫的。”   陆宇见他不愿说,左手把他揽得更紧,从他腹肌上往上移,遇到高原似的平厚胸肌,在他乳头边缘擦着摸弄了几下,右手也轻轻重重地在他大腿内侧揉按。   小黑哥如何经得起他老道的手段,下体很快就有硬起来的趋势,躲不开,只得回头,面红耳赤地迎着陆宇隐现好奇的眼神,坦白道,“我出生的地方发过山崩,我记事起就无父无母,被人收留,起早贪黑地扒煤拣煤,天天弄得跟黑猴子似的。”   陆宇单挑浓眉:“不会是黑猴吧?”   小黑哥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紧张无措正一点点消退,连忙摇头,皱眉道:“不是,是‘黑娃’。”说完,看陆宇没有笑话他的意思,才沉声继续道,“后来长大几岁,就叫‘小黑哥’了。” 第七十五章   陆宇揽着通体赤裸的小黑哥,他对自己的欲望掌控有度,此时只是轻笑:“黑娃?你现在可不算黑,倒像是刚烤好的方面包。”左手在小黑哥麦色的平厚胸肌上捏摸两下,又探头在他嘴上啃了啃,凝眸带笑地盯着他,问,“是黑娃好听,还是小黑哥好听?”   小黑哥不躲不避地与他对视,眼眸森亮炯炯,胸膛被他摸着,双唇也被他啃得湿润,只强行把这些忽略不往心里去,微微皱眉低声道:“都不怎么样,但‘黑娃’更难听一些,‘小黑哥’也被人叫习惯了。”咽了咽唾沫,又道,“不过,你想叫,哪一个我都答应。”   陆宇听出他话中的意味,平和地看他,嘴角只扯起一点:“这算是你的情话么?”   低低说着,右手在他大腿内侧轻轻一翻,若不经意般覆盖在他腿间微微苏醒的物事上,只是按着,并不抓住,“那我叫一声你答应来听听……黑娃?”喊完自己挑了挑眉,“挺别扭的。”   “嗯。”小黑哥点点头,神情沉静不变,但原本就微红着的面庞却一下子涨得通红,不知是因为被陆宇用手盖摸住私密处,还是因为陆宇对他这个近乎于叫喊小孩儿的语调,又或者是因为点头时注意到自己通体赤裸,陆宇却始终围着睡衣。   陆宇精赤着的结实脊背匀称而挺拔,虽是揽着小黑哥,却一直留意着他的神色,此时低声说话,磁性微沉的声调轻易拨动人的心弦,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凭你的根骨资质,那位训练过你们的老军人对你没有特别照顾,传你点拿手绝学?”   说话如闲聊,又如情浓细语,与此同时,他左手右手却都默不作声地循序渐进。   上面摸着小黑哥厚实的胸肌,逐渐在他硬颗粒般的乳头上把玩似的揉捏,右手按着小黑哥腹下已经被刺激得稍稍抬头的物事,似不经意地自然而然地握住。   小黑哥被他揽着,也不知不觉地坐正了身体,仍是双臂撑在身体两侧,只自任凭陆宇双手去摸,红脸认真地回忆道,“没有,他也是受人雇佣,只教我们一些防身的基本功夫。”   他竭力忽略身体的快感异样,也刻意不理心头的别扭不自在,只把心神集中到说话上,沉声继续道,“我们都是半大孩子,有的学得刻苦,有的学得懒散,他都不管不问,我的功夫最基本的是学自他,后来都是和赵家合作,我给赵家卖命,赵家传我本事。”   他麦色的肌体没有一丝赘肉,练功磨练出来的体型硬实精壮,线条流畅如刀削斧凿,像是大理石雕刻出来,摸上去却弹力十足,温暖而且光滑,如同绸缎裹住的精钢。   他肩膀沉稳,胸膛宽厚,让人感到可靠。   陆宇怀抱般揽着他,被他身体的触感挑弄得欲火焚身,却只自忍着欲望,凝眸平和地看他,略微暗哑地问:“赵家不怕你反过来与他们为敌?”   小黑哥转头看了看墙角单人软椅,仿佛身体没有赤裸,也没有被他上下其手似的,勉强沉静着摇头道,“赵家传承已久,他们的功夫在外面难找,但是传我的不全,不过,我一直记得那位老军人的话,‘当兵也有退伍的时候,想有成就都得靠自己坚持’……”   陆宇暗暗舔了舔发干的嘴角内侧,继续不疾不徐地与他聊,“这话不错,你的硬气功主在双手飞刀,听你说,你的辅助功夫也是灵活硬性的击杀技,这都不是单靠功法上佳就能有成的,更兼你说你对热兵器也有所研究?如此一来,非得年复一年的磨练才行,难怪你一直穿迷彩,是以军人纪律严格要求自己吧。”   说话时,下面那只手握得用力了一点。   小黑哥脆弱地带被他掌控,呼吸一滞,面红耳赤、沉沉静静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陆宇左臂更用力地揽住他,在他耳边道,“我最初还以为你是退伍的教官,你穿迷彩的确有种很刻板严肃的帅,都说迷彩衬男人,但我觉得,你反过来把迷彩衬得更好。”   小黑哥听他夸,仍是一语不发,反而浓眉微微皱了皱,只因身体敏感处和事关性欲的穴位都被陆宇恰到好处地刺激着,尤其他乳头和腿间都被陆宇有力地握摸,使他逐渐地喘息不匀。   而这种欲望都被人控制的感觉,让他本能地反感和想要摆脱!   他凝眸盯向陆宇,暗暗强忍着喘息,安慰似的对自己说:既然把他当至亲,离开他又怪想得慌,那就不离开;既然说要试着和他相好,那被他摸几下,又有什么打紧,由着他来就是,我小黑哥什么没经过,怕什么。   他一瞬间却根本没有像以前那样升起刻板的报恩念头,只是知道离开会“想得慌”。   陆宇不懂读心术,但了解他的默然隐傲和大男子气概,注意到他的挣扎,心底暗暗蹙了下眉,只得继续“闲聊”。   小黑哥逐渐聊到他的出生地,一面在陆宇的手中压抑反抗的本能,一面强自沉静地握紧拳头,回忆道,“……山西煤矿很发达,小煤矿都是私人开掘,也大都在山村附近,有的甚至直接就在村落的正下方。下方都是煤,挖空了,地就会塌,几个小煤矿就能挖空一座大村庄的地基。”   说起他的身世,“我是被同村邻居抱出来的,当时太小,现在记不清,只隐隐约约有点做恶梦似的印象……”   说着说着,他的呼吸掩不住地粗重起来,身体下方那物早在陆宇的手中炙热,随着陆宇问话时的把弄传递出一阵阵波浪般的快感,直直汹涌他的大脑。   他平厚结实的胸膛起起伏伏,胸前两颗肉粒已经被陆宇捏红,很是耀目,他面色越涨越红,额头有细细的汗水微微渗出,精壮的肌肉僵硬如钢铁石雕,却仍旧与陆宇对视,仿佛看着陆宇他才能忍下去,否则早就一拳将身上这人揍开了似的。   他眼眸深沉森亮,森亮中带着掺杂了温顺的隐忍。   陆宇迎上他如此压抑和忍受自己的眼神,心里蓦地不舒服,原本在他没进房时期待着的激情,像被泼了一头凉水,不由自主地有些消退。   之前没亲身接触,陆宇自是欲望占了上风,想要快刀斩乱麻,说开始就开始,直接抽掉小黑哥的浴巾,此时说上几句话,他真切地发现自己面对的不单单是一副性感的身体,而是由里到外的小黑哥这么个人。   而他在意的和想要的,自始至终都不止是浮华的欲望。   单纯想要发泄的话,哪里不能满足他的欲火?   他眸底暗色变浅,停住闲聊的话题,淡淡地看着小黑哥,低声说:“你很反感?”说着,伸手拉过小黑哥的手,碰到自己小腹下方,“你是我摸硬的,我却是摸你摸硬的,你尴尬什么。”   说着,左臂搂着小黑哥往床上轻轻仰倒。   小黑哥身体肌肉绷紧一下,继而顺从地把上身仰平着躺床上,整个身体再无屈身遮掩,修长结实的体魄直直白白地展现在陆宇眼前。   陆宇松开揽着他的胳膊,一翻身,扯掉自己围在腰间的睡衣,趴到他宽阔的胸口,双手双肘抵着他的胸膛和肩膀,垂直地俯视他,眼眸里满是不明意味的寂静,“这样,公平点了么?”   他挪了挪身体,把自己的坚硬物事压在小黑哥肌肉平坦的小腹,与小黑哥的男物并列挤在两人身体中间。   小黑哥不知怎么回答,他面皮红透,一直恢复不到平常模样,只努力放松自己肌肉紧绷的身体,沉然喘息着盯着陆宇,黑眸森亮而克制,不答反问道,“还要说什么不?”   陆宇神情不变,看着他,轻语道:“不用了,你自制力太强,这种分心放松法虽对你有点用处,但用处不大,不必再继续说下去,否则,只怕要说到天亮。”   小黑哥“唔”了一声,以为他要进一步,暗自干咽着唾沫,闭上眼睛,胸膛撑着他的重量,深呼吸着放松自己,等着迎接下一波“考验”——他的身体是有反应不假,但都是肉体得自陆宇双手的刺激,没有半点他本人心理的支撑。   陆宇手掌覆盖着他的两块胸大肌,手下肌肉精壮而不健硕,线条方正平厚,温暖弹性,硬度适中,摸上去不止让人产生欲望,更让人感到心安。   他把自己身体放平趴下,安安静静地用嘴唇碰触小黑哥的耳垂,眼眸逐渐净澈下来。   他现在更确切地明白小黑哥对他的好感达到了哪种程度,恩情中搀着眷恋不舍,别无它法才不得不压抑克制自己,远不到甘心为他献身的地步,即便用强,只怕也会被小黑哥半途阻止。   不过,他陆宇虽然傲性,却本就没把自己看得太高,这已经很让他意外……   隐忍,终有爆发的一天,小黑哥的性子静中带刚,绝无可能默默消亡,那么第二种法子对吴叔和洪西洋还好,却终究不是对待小黑哥的态度。既然想拥有这个人来安心,又怎能急色地逞一时之快?   陆宇扪心自问,他虽对小黑哥有些动心,但他想拥有小黑哥这个人,爱意却没有太多,他自己想要踏实安心的霸占式私念才是占大部分缘由的因素。   ——我才是最自私的人吧。   他静然垂眸,念头电转,思维迅速清明,胯下的欲望也有些消减。   小黑哥感觉到他的变化,明白是自己的态度不对,心底略有不安,睁眼转头凝视他,顿了顿,沉声低道:“我在努力适应,你不用停,我没事。”   陆宇不抬头,趴在他肩上略显闷闷地轻声笑了笑,说:“我明白,你在试着接受我,咱们这对儿情人本就说好是试验期的不是?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说着,从他身上撑起身体,“我们睡觉吧,我有点倦了,明天周六不用上课,我睡个懒觉,然后,你跟我去血衣巷。”   说着话,干脆利落地翻身从他身上下来,没有丝毫犹疑和纠结。   小黑哥没料到他说停就停,就像之前没想到他说开始就开始,不禁意外地微微一怔,同时心底也不自禁地大大松了一口气,像是心理和欲望的刑罚终于结束,浑身里里外外都得到轻松的解脱。   陆宇眼角余光注意到他的神色,翻身掀起被窝,抬头眼眸净澈地笑:“来,我抱着你睡。”   小黑哥转头看他:短发很精神,俊脸很温雅,修长干净,率性坦然……   他没来由产生一丝挥不去的自惭和愧疚,连忙答应着:“好。”屈着胳膊坐起身体,矫健地钻进了陆宇的被窝,然后隐约示好地伸出胳膊,低声道,“你枕我胳膊不?”黑眸询问地看向陆宇,说话带着不安的弥补的意味。   陆宇看看他精壮的臂膀和饱满的肱二头肌,勾着嘴角,伸手覆盖住抓了抓,微微摇头:“手感很好,但我不喜欢枕人胳膊,倒是想抱着人。”   说着话,将自己的左手伸到小黑哥的脑后,揽住他的肩头,右手右腿都搭在他的身上,温和地低笑道,“怀里有人,心里充实,我才睡得舒适安稳,你暂且充当抱枕吧,有感觉压到没?”   小黑哥看着他,见他的确没有生气,暗暗松了口气,嘴角也在今晚进房后第一次微微扯了扯,道:“不会压到,我结实着,你抱吧。”   陆宇平静无声地笑了一下,探头在他唇上咬了咬,闭上眼睛,冥想着入睡。   他早已习惯不让什么烦乱的念头搅乱自己的正常生活,是以入睡一如既往的快,没多久便呼吸均匀下来,俊朗的面庞睡得宁和安详。   小黑哥却始终睡不着,他胯下那物在之前被陆宇刺激时硬得难受,可毕竟没有他心理的主动支撑,一旦失去陆宇的双手刺激,便迅速软了下来,此时他也没去在意,只是轻轻缓缓地默默转头,看向陆宇。   卧室没有关灯,灯光之前被陆宇调得昏暗,整间卧室有种暖暖的暧昧色调。   陆宇的怀抱结实而带着霸占式的姿态,小黑哥感受着双方赤裸身体的零距离紧贴,眼眸森亮深深地看着他,既有温暖舒适的归宿般轻松,也有对未来如何的隐隐不安,还有些微惭愧,一时心头复杂,怎么都静不下来。   直到大半夜他才在耳边陆宇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中,不知不觉地沉睡过去。   一睡无梦,感觉不到时间。   然后他忽地感觉自己胸口和胯下那物都正被人乱摸,他心底陡然一跳,蓦地惊醒过来,好在转瞬明白是陆宇,才没有打出本能的重拳,身体也在戒备的紧绷之后勉强放松,立即睁眼去看。   陆宇斜坐床边,见他醒来,便从他双腿之间收回手,另一只手则一直摸着他的胸肌,此时眼眸带笑,晶亮黑澈地与他对视:“这么快就醒了,本以为我醒得早,能偷偷吃点豆腐的,可惜你太警觉。这次没出手打人,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小黑哥早在睁眼的刹那记起昨晚的事,或许是经过一晚,他自己心底潜意识已经有些接受,此时听陆宇笑说,他竟没有太羞臊的感觉,面皮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红起来。   尤其他想起昨晚陆宇因为他的态度而半途停手,便接受能力极强似的、坦然而平和地沉声回应:“没有退步,这次我知道是你,你摸就是,我现在和你不是相好么。”   这么说着,他还抬头把双臂从被窝里伸出来,伸展着躯体,无声地舒了个懒腰,然后长出一口气,把精壮的双臂枕在脑后,眼眸炯炯地看陆宇,自然而然地问:“今天不用上课?”   陆宇穿着灰黑色牛仔裤,裤子还没扣上腰带,能看出内裤的边缘,匀称结实的上半身则精赤着没有着衣,初现宽厚的臂膀和胸膛都是健康略白的蜜色,紧绷光滑,耐人寻味。   他见小黑哥如此态度,嘴角便扯起一点,似笑非笑,一手掀开被窝,把小黑哥晨勃的男物显露出来却不理会,右手撑在小黑哥有力的小腹上,左手屈指在小黑哥胸肌上弹了弹,然后令小黑哥意外地起身,一面扣着腰带,一面说道:“今天周六,昨晚说过了。”   小黑哥“唔”了身,一动不动,头枕着双臂,任由赤裸的身体和胯下那物完全袒露,只问:“要去寻找青铜酒樽,还是要去赌石?”   陆宇走到衣柜前套上纯棉无袖t恤,没有回头,说道:“算是赌石的一种吧,对常人来说是有点迷信玄乎的,我称它为‘赌气’。”说着,转头微微挑眉笑了笑。   小黑哥仍是一动不动地躺着,只转头看他。   陆宇扫了他一眼,转身开门时说,“你回来得巧,《太皇陵》上个月拍摄完成,你正赶上这个月月初的《太皇陵》杀青记者会,下周四陪我过去吧,这是我第一次上电视,请你陪同以作留念。”   “哦,好。”   小黑哥神色沉静地点头答应。   陆宇穿上外套,开门走出。   门刚一关上,小黑哥立即出手如电地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住。   门却突然又开了,陆宇探身,道:“想吃什么?”   小黑哥暗自尴尬,不动声色地躺着说:“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第七十六章   一顿早饭吃得清清爽爽,陆宇从不喜欢在吃饭时搞基情暧昧。   饭后已经接近九点,小黑哥开车,陆宇坐在副驾驶座,左手伸着搭在他大腿上,但也仅此而已,显得非常随意自然,并没有过于暧昧的姿态,也没有让小黑哥感觉不自在,就连他自己也只是做出这个动作,心里想的是“玉气”一事。   想了片刻,回过神来,轻声道:“赌石是最具有不确定性的行当,有可能你随便花个几百上千块,就能赚得四五百万,可谓一夜暴富。但与赌博一样的是,更多人沉迷其中,一刀切下去,切断的反是自己的家产。”   小黑哥坐得端正如钟,本是专注开车,此时点头说道:“赌石光明正大。”   “对,赌石虽然带着赌性,却是中国玉石文化中的一种特殊现象,不属于赌博犯罪的范畴。”陆宇在他腿上抓了一下,收回手,伸个懒腰,“于是很多人光明正大地输了个妻离子散。”   小黑哥沉默片刻,道:“我见过赌输自杀的。”又问,“咱们的钱剩余不多了吧,我这次出去只带回来两个酒樽,也没赚到钱……你对赌石很了解?待会儿要玩大一点还是小一点的?”   陆宇偏头看他,嘴角微微勾了勾,道:“大小不定,但不会太大,这行当不定因素太多,我不至于冒险把自己输个没钱吃饭,你放心,虽然是没多少钱了,但我不是因为钱才出来赌石,而且,我想要钱,也有本事赚来,总之养得起你。”   小黑哥浓眉皱了皱,平静道:“我不是心疼钱怕你输。”   陆宇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轻轻地笑:“我知道。”回过头看向前方,“你这种态度是过日子的人应该有的,你会争取会认真会拼命,却不会像赌徒一样奢望不劳而获,我看中的也是你这一点,实在。”   小黑哥眉头舒展,听出来这是他的褒奖,浓眉微微跳了一下,眼眸森亮地“唔”了一声,看向前方,似是又在专注于开车,没有接话。   陆宇暗笑这人经不得夸。   安静了片刻,陆宇转头看着车外路上过往的行人,有的是情侣朋友结伴而行,有的是拖家带口在周末游玩,心头忽然升起越来越浓的思念。   他回过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我这些日子不可能活得这么安静,我的钱,都是我妈留给我的遗产……再过一个多月是我妈的忌日,我要回A市扫墓,你陪我去吧。”   “好。”小黑哥分心看他,沉声认真地答应,“我会陪你。”   陆宇嗯了声,转过话题,“你开你的车。待会儿我要做的看似赌石,赌的也的确是翡翠与和田玉的原石,但我看重的和想要的都不是其中的玉石品质和价格,而是其中是否蕴含一种无形的‘气’。”   小黑哥没听明白。   陆宇也知道他不大可能对这方面太清楚,解释道,“同行有人称之为‘磁质’,平常人们说的‘暖玉养生’、‘宝玉通灵’,说到底,指的还是玉石里面的玄妙,只不过除了极少部分人以外,没有谁能悉数了解其中奥妙。我并不算是透彻掌握,但也能属于那极少部分人之一吧。”   说着,转头看向小黑哥胸口。   小黑哥在祛除了体内邪气之后,身体根本不畏寒冷,此时穿着他的迷彩厚外套,宽厚的肩挺拔的背,把迷彩服单衣标准地撑起,同时半敞着怀,里面是陆宇给他买的白底蓝纹的长袖T恤,T恤把他厚实的胸肌勾勒出来,惹人眼热。   他知道陆宇在看他,不过经过昨晚和今早的肢体接触,陆宇早已迅速而有效地让他在不知不觉中“适应”了这种目光,他没说话,安安静静。   陆宇眸光注视,若有所思地缓缓说:“待会儿若能幸运赌到好的,我亲手雕一块吊坠给你戴。”   小黑哥微微一怔,“嗯”着点头,黑眸越发森亮,近乎有光,胸中油然升起一种被人眷恋的异样温暖,许久之后才又疑惑:陆宇是不是懂的东西太多了点?这个年龄,怎么样样涉猎……   陆宇则忽的垂眸低笑:“我一直认为我应该属龙才对,但我的本命生肖是‘鼠’,我认识你后,觉得你应该属‘鼠’才是,然而算算你的年龄,你竟是属‘龙’的。你说,咱们是不是天生就应该纠缠在一块儿才是互补的?”   他说的话听来似乎是调情,然而言语温存自然,缓缓而说,让人放松而心容。   小黑哥先没吱声,过了片刻,低声道:“我们,现在就是情侣。”   陆宇笑。   车子绕过半个血衣巷,从接近古城的一条马路支道开进去,两旁都是房屋古旧的批发部、衣裳店,越往里去,批发部之类的店铺越少,逐渐的玉器店和古玩店多了起来。   车子没有进入玉器街,从一旁擦身而过,又绕了小半圈儿,这才到血衣巷特有的赌石场。   与血衣巷其它地方不同,这里一大早就有很多人。   小黑哥把车停在空车位上,陆宇下车率先往赌石店密集的地方走。   小黑哥三步两步跟上,落后半步以保护者的姿态跟着他。陆宇放慢脚步,他也随之慢下来。陆宇停住,他也停住。他没搞清楚陆宇在做什么。   陆宇转头看他:“我们现在,真是情侣?”   小黑哥微微一愕,恍然明白陆宇缓步停步是在等他跟上并肩而行,连忙认真道:“是。”说着,立即上前走在陆宇左手边,转头眼眸炯炯地看着他静然黑澈的眼眸,“以前跟你去拍戏走惯了,刚才没注意。”   陆宇了然地点头,转身继续走,没有再说什么。   小黑哥对自己暗自皱眉,跟上去与他并肩行走,又低声问:“要牵手不?”   陆宇神色平和如常,把靠近他的左手从裤兜里抽了出来,却没有伸过去。   小黑哥这回终于知趣,伸出自己宽大的右手,轻轻抓住他的左手,刚想用包容的姿态握住,却被陆宇无声勾着嘴角一个反手霸道地紧握。   两个男人大庭广众地牵手,尤其一个俊朗阳光,一个硬朗有型,很是引人注目的情景。   但陆宇随心所欲,不理外人,小黑哥也是我行我素的人物,根本不把他不在乎的人当一回事儿,两人竟是一路安安静静地牵着手从一家家的赌石店门前停留和走过,哪管别人或猜测或议论的反应?   他们两人牵手,说具体点,是陆宇牵着小黑哥。   陆宇走到哪里,小黑哥便无声地并肩陪同到哪里,两人耳边不断传来切石机的嗡嗡摩擦声,更有不断的失望叹息声,偶尔一个惊喜的欢呼“出绿了”像是一剂兴奋剂,把那些原本死心想要收手的人给打得热血沸腾。   “怎么不赌?”   小黑哥转头低声问,他回握着陆宇的手的姿态已经很有些自然而然,手心却不知怎么有点温热的汗意,潮湿的触感握着并不会舒服,但陆宇一直握得结实。   陆宇只是看着别人的来来往往,道:“很久没接触了,先熟悉熟悉,贸然出手的话,徒劳输钱而已。”   小黑哥沉声道:“钱可以再赚,你高兴就好。”   陆宇没有回头地微微笑了一下,老实人的老实话,在他听起来总有点像是柔情密语,他安静地说:“再等等,这里恐怕不大可能有我想要的东西。我要的东西,若真能开出来,只怕会引有心人注意。”   过了二十来分钟,他又看了两三场切石无望的戏码后,转身往赌石场深处走:“我们也去赌石,去白家的赌石场。今天周六,白庆白店长肯定要在白天去那里坐镇的。”   小黑哥只知道陆宇曾经在“夜为非”驻唱,不知道白庆与陆宇的交锋,看他平静微笑的神情,还以为他是要照顾老店长的生意。   白家的生意并不是玉石,赌石方面也仅仅只是白庆的“爱好”。   说起来,陆宇上辈子并没有与白庆太熟悉,他与许秧结识,再由许秧认识泱兰,偶尔也去夜为非坐一坐,然后没多久就听到了白庆的“死讯”,据说是“情杀”,但白庆认识交往的人太多,究竟如何,有谁知道内幕呢。陆宇是后来不经意才知道白庆的种种所作所为。   白庆开的赌石店位置醒目,店面十分宽敞,来来往往的人数不少,却不显得拥挤。   陆宇从路边靠近的时候,白庆似乎刚刚来到不久,正站在店外一旁的车边与人说话。   小黑哥感觉到他的手蓦地一紧,心中瞬间警醒,一面用眼角余光四顾,一面低声问:“怎么?”   陆宇从站在车边的那人身上一扫而过,目光并不停留,拉着小黑哥从容走到店外花盆边,回过头在他耳边似是寻常谈话,淡然笑道:“看到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人了么?”   小黑哥不动声色地凝眸看了那人一眼,从他们站的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那个身躯魁梧的西装青年颧骨到耳垂逐渐那到有些狰狞的疤痕。   他回头,留意到陆宇空漠的眼神,心头一动,皱眉道:“他与你,有仇?”   陆宇听出他有些别扭的语气,眉头一挑,讶然中神色恢复如常,低笑道:“是有仇,但你好像是误会了,我跟他没有‘情仇’,是不共戴天的‘生死大仇’,这么说吧,有一天他如果死了,大概会是我亲手杀的。”   提及“杀”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杀鸡宰狗般随意,又道,“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太风流了?”   小黑哥没在意他的调笑,听说他们不是有“情仇”,反而神色越发凝重起来,平静地沉声低问:“能跟我说一说么?我想知道。”   这是他第一次说想知道陆宇的某件事。   陆宇抬眼看他,嘴角扯起一点沉沉的笑意:“真要知道?别吓到。”   小黑哥知道他爱笑,但此时却希望他能严肃下来,见他有点漫不经心,不由浓眉更皱,眼神也有些深邃的黑,握紧他的手,仿佛答非所问,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重复道:“我是认真的。”   陆宇听得笑意不改:“那好,我告诉你,”说着,示意他凑过来,在他耳边悠悠地说,“我是一只复仇的幽灵,附体重生到这个身体上,郑毅你知道不?他是我上辈子的爱人,他结了婚,背叛了我,我……”   小黑哥听得脸色微沉,掩住眼底的失望,静然低道:“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他虽然是个盗墓的,也从来相信世上有灵异事件,但是陆宇的话,他却连怀疑都没有,是彻底的不信,根本就没有万分之一相信的可能和基础,只是有种想要关心却不能获得信任的微微失落。   陆宇早料到他绝不会相信,此时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绪,松开他的手,用另一手掏出“心心相印”标记的纸巾,擦干手上的汗,道:“你体温也太超常了些,快到冬天了,穿这么少,也会流汗。”把纸巾包扔给他,“擦一擦吧。”   说着,自己已经双手插在裤兜,转身从容安静地往白庆的赌石店走。   小黑哥在后面顿住,他越发不明白陆宇的心思,一时间,当初那种“看破他一层层面具,面具下仍旧是一团迷雾”的感觉再次浮现在心头,让他想要立即伸手拨开迷雾看清楚陆宇这个人。   陆宇对白庆和刘阿军以及他们身旁那辆车视若无睹,自顾自走进赌石店里。   白庆眼角余光瞥到他,眉头一蹙,转头看了看。   刘阿军满脸的厌恶和不耐烦,他与白庆说话的姿态都是施舍的意味,此时冷眼看着陆宇的背影,讥笑道:“你们同性恋都是这么不知廉耻,那个陆宇就是上次郑毅为了他而爽约的人?孙女士还没被谁这么放过鸽子。”   白庆对他的侮辱恍若未闻,清清淡淡地道:“他的确把郑二少勾搭上了,不过,郑二少对他心疼得紧,这里又是X市,郑老龙不发话,郑二少就是地头王,你还能把他情人怎么样?”   刘阿军眼眸一厉,漠然寒光地盯着他:“你与他有仇?对我使激将法,没用。”又冷笑一声,“更何况你们这种小人物也配让我出手?你以为你们算什么东西,自去小打小闹去!”   白庆不躲不避地看他:“用不着我激将,他是不是小人物,要不要对付他,刘先生自己心里清楚。”说完转身走进赌石店,看向陆宇所在的地方,继而眼眸一缩,心中冷笑——   小黑哥已经跟上了陆宇,而且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沉声轻道:“这里人多。”   陆宇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没有吱声,轻轻甩脱他的手,转头看着他愕然的眼神,稍显无奈和纳闷似的道:“刚才说了要来赌石,我现在正挑选原石,你拉着我,我怎么选?”   小黑哥面皮隐约红了一丝,“哦”了声,暗暗皱起浓眉,感觉自己刚才有点犯迷糊。 第七十七章   店里有监控录像,白庆走到二楼监控室,吩咐道:“把刚才那段监控视频调出来复制一份给我。注意继续监控那两人。”   工作人员看着自家老板指着的画面中刚刚牵手松手的少年和青年,压住心底的怪异,连忙答应着,效率极高地将之复制到最近两年才现世的U盘中,然后屏气凝声地目送他远去,并保证会监控录下那两人的一举一动。   白庆把U盘装进大衣内兜,并没有立刻离开店铺,只坐在一楼后台的角落高座上看陆宇挑选原石,他自然不相信陆宇是赌石行家,只淡淡地想:现在你就玩吧,拿着郑二少的钱养汉子,看你怎么死!上次郑二少和洪西洋都瞒得紧,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被抓到出轨现行,但任凭你怎么能说会道,这回的录像却是实打实的证据!冒犯了我白庆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也不亲自动手,自让你知道惹恼了我的后果。   一瞬间他想起连番侮辱了他的刘阿军,神态更漠然清冷了两分。   但陆宇会不知道这里有监控么?他在经历过洪西洋之事后,明知道白庆是什么样的货色,却偏生带着小黑哥进来,莫非没想过白庆会把他和小黑哥“亲密”谈笑的画面录下来交到郑毅手上?   可是他偏偏就这么进来了。   一楼也分几个区,各个划分的区域内原石大小不等,也价位不同。   陆宇在诸多被人翻来拣去的大大小小的原石中悠然踱步,时不时俯身摸一摸原石,或者蹲下来试着将之捧起,神态认真,安然平和,有时还会起身让路,在熙熙攘攘如闹市般的宽敞大厅中并不惹眼。   过了许久,他才与小黑哥自然而然地微笑:“有些事情是不可能避免的,我喜欢干脆地面对和迎难而上。待会儿我若收获宝贝,可能会故意闹响声势,气一气白庆白店长,你可要帮我守着,别让人抢了去。”   小黑哥有些意外他与白庆的不和,微微挑了挑浓眉,迎着他净澈温和的眼眸,嘴角微不可查地扯了扯,自信而沉稳地道:“放心,不会有人能抢走。”   陆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回身来到两个正在低声讨论的中年男子身边,在他们不远处蹲下,一如之前那般把双手按在一块带着密密麻麻白沙印痕的灰青石上。   他一靠近,那两个中年男子马上止声,其中一人转头,皱眉看着他,微怒地叫道:“哎哎?做什么呢你?那块是我们挑选好的。”   陆宇眼眸一抬:“刚才我还过来看过,你们过来也没靠近,怎么转眼就成了你们挑好的?你们想说悄悄话,大有地方可去,这里可不是能找借口赶人的地方。”   那人被说破心思,脸色一变,低声喝道:“年轻人,懂不懂行?你……”   突然一个沉冷的声音低低荡在他耳边,打断了他的话头,简简单单一个字:“滚。”   那人脸色难看,一回头,却被吓了一跳。   小黑哥之前收敛气息,存在感极低,此时站在陆宇身旁面色微沉,阴森嗜血地漠然看了他们一眼,直让那人感觉自己是被毒蛇盯上的耗子。   小黑哥没再理睬他们,只垂头以眼神向陆宇问询。   陆宇向他微微摇了摇头,向那脸色难看的中年男子低低地嗤然一笑,眯眼道:“我不懂行,咱们找个懂行的人过来评评理?你们说这是你们挑好的,你们当众买下来?”   这个小区域的赌石属于中高档,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没有二百块也有一百八,每一块都是以万计数的价码,在这里头挑原石,直如大海里捞针,谁有钱往里头乱砸?   两个中年男子都早过了冲动的年龄,当下就不说话,另一个一直没吭声的人忽然道:“那块的确是我们早晨挑过的,但现在不想要了,你们看中的话,尽管搬走。”   陆宇淡淡看了他一眼,垂眸继续“观察”原石,过了片刻,转头道:“把它搬出来。”   店里有雇佣的力士,但陆宇用不着人抬,小黑哥自己跨过去,俯身轻而易举地将之搬出,面不红心不跳地放到陆宇指定的位置,低声道:“一百公斤左右。”   陆宇摇头道:“不要用公斤说话,直说二百斤。”说着蹲下来自己再次细看。   小黑哥守在他身边,不让过往的人碰到他一根头发。   不远处的两个中年男子早就暂停了讨论,转头眼光毒辣地看出他们穿衣普通,便把他们当成妄图一手暴富的过江之鲫,这种人他们看得多了,此时只是冷笑,一人低声道:“别气了,与他们这种人争执什么,咱们联手看过的石头中,那块出绿的可能性最低,由着他们去买就是。”   然后他们听到陆宇和小黑哥大大方方的对话:   “就这个吧,你搬过去我来切。”   “唔,还有刚才你一直留意的那两块呢?”   “那两块似是而非,我也不能完全确定,这里的赌石都是个头不小,价格昂贵的,买了就是在赌,你不喜欢赌,咱们就不买那两块。”   “没关系,钱的话你做主。”   “呵。”   ……   说的好像这块肯定有绿似的。   两个中年人相顾摇头而笑,但听陆宇和小黑哥两人说话默契而亲密,却又不像是兄弟朋友,不禁感觉有点怪怪的,回头看向他们的背影,又惊诧于身穿迷彩服的小黑哥的庞大力气,竟是一个人捧着二百多斤的原石安安稳稳、轻轻松松地矫健而行。   他们收起嘴角的嘲笑,大力莽汉往往喜欢直接用拳头说话,他们可不愿惹祸上身,自找苦头。   他们回过头,然后没过多久,忽然惊闻一声:“噫,出绿了!”   这是他们今天上午第二次听到“出绿”和“涨了”的字眼,心头一跳,连忙转头去看切石机方向,一看之下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顿变,竟是他们早就筛选掉,又被陆宇和小黑哥这两个年轻人抱走的那块。   “没什么,出绿也肯定不可能是种水儿好的。”   “不错,去看看。”   ……   小黑哥也有些意外,据他所知,再内行的精英人士在赌石场里也绝不可能指着一块灰不溜秋的原石说它有绿它就有绿,然而陆宇却一直都是理所当然的从容不迫。   小黑哥从冒出绿意的原石上抬眼,眸光炯炯有神地看向认真切石的陆宇,这样的少年最初就让他好奇,如此自信而不张扬,温润而又主张,稳稳的内敛着锋芒,却不可阻挠,让人眼光注意到他,就会不知不觉地被他吸引。   他看着看着,忽然想:唔,我这条命是他的,我们还是情侣,要是不用上床,这么过一辈子真的挺好。   陆宇亲自操刀,在切出墨绿色的一线时,就有人在他旁边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儿,别切了,我出十倍原价买下来……”   旁边立时又有人笑骂:“老头不厚道,看人家年纪小,想糊弄人家呢,这一看势头就知道是大涨,怎么能不切?”说着又双眼冒光地鼓动陆宇,“切,切!”   陆宇没理会他们,举止不疾不徐,稳重温文,手法也越来越显出老练来,这让最初以为他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人不禁收敛了想要讨便宜的心思。   白庆远远地看着被人群围起来的陆宇,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看不清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状况,他招来一个店员问:“去看看怎么回事,谁的料出绿了?”   那店员回来如此如此描述。   白庆脸色微寒,起身走了过去。   陆宇操控切石机把一头略尖一头方圆的鸡蛋状灰青石头切削打磨,不管周围人说什么话,出什么价,他都不理会,他的身旁有小黑哥护着,周围一尺内无人能靠近。   周围惊呼声越来越响,嘈杂声越闹越大,把店面外边的人都引了进来。   “涨翻了它!”   “什么种水什么种水?”   “咋管什么种,光看是这品相的墨翠,就知道值它娘的钱了……”   “噫!”   ……   人群中两个中年男人脸色难看,嘴唇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   陆宇选中的原石,里面的翡翠一分为二,块头都不大,与原石本身的颜色有些相近,墨绿近青黑色,比晶莹剔透的其它翡翠更多了一层神秘感,独特的隐性颜色,偏生显得厚重沉稳。   大的那块长不到六寸,圆滚滚的很有料;小的那块只不过小巴掌状,略显扁平。   打磨水洗出来后,交给店里的老师傅亲自照光验质,才知两块的质地档次也是相近,不过大的一块边缘略有杂质,小的那块却纯粹无棉,通体一色,放在手心,在阳光和普通灯光下显出近黑色,在透射光的暗绿。   突然一个人温吞吞地喊出一个让人心跳的数字:“大的那块,三百五十万我珠京公司拿下了。”   立马有人笑:“别跟我抢,我比你先来,我们公司也正好缺货,我出三百八十万吧,这个价实在,周围都是懂行的人,小兄弟问问,这是诚心想买了。”   这年头,钱,那可真是值钱,现在乡镇上还流行用“万元户”来形容一个人的有钱,就这么轻轻松松三百多万砸出来,不少人当场忍不住咽口水。   不过周围看得多,愿意买的少,当然也不乏有人暗暗看情形,犹豫着是不是加价,更有人看得眼热心跳,一言不发地转头去继续疯狂地挑原石,狠一狠心,勒紧裤腰带,赌了!   最初就说话的那个老者此时沉吟出声:“小伙儿让人看走眼了,是个行家,老头也不倚老卖老,咱们诚心谈谈,小的这块,小伙儿出价多少?”   陆宇笑了笑,把两块墨翠都从店里老师傅那里取在手中,转身把大块的递给小黑哥:“拿着。”   小黑哥神色沉静,眼眸却深黑森亮,稳稳小心地替陆宇把墨翠握紧——没人不喜欢钱,他小黑哥不为钱的话,也不会出生入死地去盗墓,只不过,钱的重要程度也要看具体在人心头的比重,人人心头都有一座天平,别借口说糊里糊涂不知道,且去扪心自问试一试?   陆宇眼眸温柔,舔了舔嘴角,左手扯下小黑哥拉紧的迷彩服拉链。   小黑哥先没注意,陡然发现他在扯自己衣服,又注意到他的神色,心里登时咯噔一响,眼眸一缩,身体一僵,头皮瞬间发麻。   陆宇暗笑,此时大庭广众之下,我怎会做出过分的举动?你被人看光了,还不是我吃亏?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把小块墨翠用手指捻着,隔着纯棉t恤贴在小黑哥胸口正中,然后微微往后挪步,眯眼点头笑道:“不错,果然很衬你。”   小块墨翠色泽稳重、质地细腻、颗粒致密,看着浑然一体,无瑕无垢,与小黑哥敦厚阳刚的帅气面庞相应,有一种很健康很男人很有深沉韵味的魅力。   小黑哥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心底尴尬地放松下来,见陆宇看着他眼眸净澈地微笑,他也不由得嘴角微微扯了扯,不是为翡翠,是为陆宇这份不知不觉中让他温暖的心意和态度。   陆宇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直接向周围还在嘈杂的人淡淡沉沉地道:“小块不卖,我们自己留着用,大块的四百二十万,一口价,就在这里转账。没有人买的话,我会带走,自有更值钱的销路。”   说着,看到清然立在人群边缘的白庆,又悠悠点头,轻笑道:“白店长,借你的店面发财,你欠我的酒吧驻唱工资就当是我请你喝酒的费用吧。”   白庆看他鹤立鸡群、雍然大方的隐傲姿态,心底气得不行,脸上更无表情,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握得死死的,转身上了二楼:“把刚才的监控录像都调出来。”   ……   四百二十万,任凭之前的几人怎么说,陆宇都不松口。   价格已经出来了,周围原本等着观看情形的老板们不用担心炒价,自有人默默算出利益,欣然愿意掏钱。   十多分钟后,陆宇带来的卡上转账而来一个七位数字。   店铺里不见阳光,四处都是石头,又是敞门通风,虽然人多,却仍显得阴凉,陆宇有些冷,裹紧了休闲呢子夹克,却不打算就走,手冷了,转身握住小黑哥的手。   小黑哥正将大块翡翠用木盒装好揣在怀中,手中一凉,低头看是陆宇的手,他轻轻反过来握住,道:“我的手暖和,你体质偏冷么?”   陆宇深深看他一眼,回头继续往赌石场大大小小的赌石群走,低声道:“不是,以前练功练叉了路子,过一段时间会恢复。”   小黑哥心底一揪,皱了皱眉:“什么时候?”他问的是什么时候练功练叉的,他想应该是自己离开后的事情,有些自责自己离开太久,虽然也不是他愿意的。   陆宇却摇头轻笑着回答说:“大概还需要过那么几个月吧,到春天就不冷了。”   然后不等小黑哥问话,他又单挑浓眉,勾着嘴角低声道:“瞧见了,我的能耐不小吧,想要赚钱养活你轻而易举。以后不要再去拼命了,我累死累活救了你,可不是那几个小钱儿能换的。”   调戏完小黑哥,又探头低语说,“白店长这个店面够大吧,这可是他的家业老本儿。不在这里赚足够,我还舍不得走,而且,现在钱的问题解决了,也有了给你配戴的玉坠原料。下面,我该找找蕴涵‘玉气’,能对我练功有所助益的宝物了。”   说着,伸手摸了摸他想要给小黑哥雕坠的小块墨翠,这种墨翠,在缅甸被人称为“情人的影子”。 第七十八章   白庆的赌石店开了五六个年头,生意在白家的背景下兴隆通达,店里也有点像模像样的存货,但开出墨翠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从来没有种水儿像陆宇切出的这两块档次高。   陆宇琢磨一上午选中这一块,自己也感觉幸运。   没多久,那买下大块翡翠的谨慎老板将自己的朋友叫了来,小黑哥从怀中把装着大块翡翠的木盒交给他,当场验货,然后两清,店里其余人少不得各种后悔,看向陆宇和小黑哥的眼神也是各种热切。   陆宇不在意这些,他有小黑哥亦步亦趋地护卫,心安理得地在宽敞的一楼店面巡视,半晌后内息消耗不少,再没寻到能让他确定稳涨的原石,更别提让他心生感应的“玉气”,才不无遗憾地离去。   “其实,赌石方面,我的眼光技艺只是辅助,自身能力才是最重要的,这里原石太多,我总不能一一去试探,今天精神已经耗得太多,有点累了,便放过白店长吧。等以后修为更进一步时再过来‘好好关照’他的生意。”   上车后陆宇悠悠地说。   小黑哥微微皱眉,沉声轻道:“原来你在消耗精神赌石?练功练叉了路子就应当休息……”   陆宇无声地笑,伸手搭在他的大腿上,轻轻抓了一把。   小黑哥身体却没紧张,看了他一眼,闭嘴再不说话,暗暗无奈地想:昨晚早上,什么都被你摸过了,今早也被你搭了一路,到现在还想碰碰腿就让我不自在,也把我小黑哥看得太简单了些。   路上陆宇下车买了雕玉的全套设备,回家后如临大敌,把空调开大后脱下厚外套,挽着袖子,手握雕刻刀,双眼盯着小巴掌大得珍品墨翠,神情平稳地严阵以待。   小黑哥先是有些愕然,继而浓眉一挑,闷声隐约有些笑意:“你不会?”   陆宇头都没抬,一面思量着怎么雕刻,一面平静地回道:“什么叫不会?有我不会的事儿么?不过,以前只雕过木头,翻过几本书,还请教了老师傅,这玉么,倒真是头一遭儿,但也能让你瞧瞧我的手艺。”   小黑哥闷声不吭地微微扯着嘴角,感觉好像什么话在他说来都有些理所当然,他也习惯了陆宇的“无所不能”,此时盯着他略显严肃的俊朗模样,只觉很有意思,便蹲在一旁黑眸深深地看他。   陆宇被他看了会儿,蹙眉道:“别瞅我,分我心呢你。”   “唔。”小黑哥嘴角又扯了扯,不看他了,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扁平的墨翠,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心情似乎越来越好,默然片刻,见陆宇仍是没有下刀,他又沉声低道,“这种东西,盗墓都罕见,难怪这么值钱。”   陆宇动作一顿,缓缓抬眼地看他,不屑道:“财迷。”   小黑哥隐约笑出声,虽然只是一瞬,但浓眉黑眼却在笑的一瞬间显出说不出的纯粹和帅气。   陆宇看得眼睛一眯,低头暗道了声“正点”,也不分心,继续拿着雕刻刀在墨翠上比划。   客厅中再次寂静。   过了足足十几分钟,小黑哥看他比划来比划去地似乎一直找不到下刀点,低低地出声建议道:“要不要我去买图鉴?你只凭心里想,恐怕不会简单。”   陆宇摇头阻止他:“不用,我已经想好要雕什么了,”想了想,抬头神色认真地问,“雕一只捞月的黑猴儿,怎么样?给你带着,既能表现你的矫健,也能看着喜庆。”   小黑哥明白他在说自己的名字,敛容道:“换个吧。黑猴儿不好看,我也没那么黑。”心里则隐隐有些怪怪地想:捞月,那不是一场空么?不吉利。   陆宇闷声嗤笑:“雕个穿迷彩军装的你?那样太复杂了,我弄不出来,也弄不像……”说着,忽然收声蹙眉,摆着空着的手,道,“你别在这儿分我心了,去健身室自个儿锻炼去。”   小黑哥蹲着没动,嘴角又微微扯起一点点,沉声低道:“不去。”   “噫?”陆宇讶然抬眸,道,“敢不听我的,反了你了?中午没饭吃了,等饿肚子吧你!”   小黑哥果然如他所料地无声笑了一下,浓眉黑眼,直鼻阔唇,罕见笑意的阳刚面庞,笑出来有种让人心惊肉跳的帅气反差。笑容闪过,又垂眸看他手中的墨翠,神情沉静,眼眸森亮。   陆宇暗道有意思,还真没看出来他竟是个这么贪财的,不过想想能豁出性命去盗墓的有哪一个不贪财?然后,转瞬想起来他之前将自己的存折双手交给自己,说,以后赚的钱都存进来……   陆宇微微垂头,眼眸有些不明意味的幽黑。   “很喜欢墨翠?”他问了一句,拇指和食指夹着锋利地雕刻刀,顿了顿,抬眸正大光明地笑,“我感觉着,要是用别的东西当礼物送给你,肯定不至于让你高兴成这样,至于么,丢人。”   小黑哥自然听出他是善意的玩笑,线条硬朗的嘴角隐约扯着笑意,默然不吱声,过了半晌,当陆宇终于要下手动刀的时候,他才沉声轻道:“我是喜欢这种颜色,像男人戴的东西,不会亮晶晶的有女人味儿。而且,以前听人说,这种颜色的翡翠送人,会是定情信物。”   陆宇动作一滞,这次是真的意外他居然会明白其中内涵。   他低笑一声:“又给我意外了,你懂的倒真不少。不过,你先前说要和我试一试相好时还说得那么艰难,这会儿因为我送你这件礼物,你反而高兴……”说着摇摇头,“我很奇怪你的思维。”   小黑哥被他这么一说,登时心中一动,皱了皱眉,感觉自己的高兴的确是莫名了些,也怪异了些,想了想,凝眸看他,平静地道:“我做的决定不会轻易悔改,既然决定,你对我好,我自然高兴。”   陆宇没再接话,放过这个话题,道:“下面别出声了,我开始雕刻。”然后没有抬头,漫不经心般微声道,“再说话打搅,奸了你。”   小黑哥神情一滞,有种轻松好心情被磅礴大重量压碎的错觉——陆宇的这句玩笑正说中了他眼下最大的心病,他眼眸深邃下来,老老实实地蹲着,再也不发一声。   陆宇视若无睹,轻声道:“你去健身吧,我自己安静会儿,想想雕个什么才不至于把这么好的墨翠糟践了,毕竟是要送你的第一份正式礼物,想亲手弄得好一点儿。”   小黑哥声音浑厚,“唔”了一声,起身倒了杯热水放到他身边不远,回头往健身室走,走了几步,回头沉沉地低声叮嘱:“注意别伤到手。”   “知道。”陆宇说。   他神情收敛,坐姿端正前探,一手将墨翠固定,一手持着雕刻刀在上面轻轻勾勒浅浅的线条划痕,旁边就是小巧的电动细轮打磨机。   雕玉是一门秘密技艺,想要学会,哪怕是临时抱佛脚,光看图册也不行的,得有人教,不过,陆宇也不用人教,他雕什么样儿,小黑哥就戴什么样。   当天雕了一天的墨翠,他累得手腕酸,肩膀疼。   当晚把半成品收起来,上床后,一面抱住小黑哥在他平厚的胸肌上抓摸,一面在他耳边低低地说:“我们在一起,郑毅不会对我怎样,但是对你,势必会下狠手,他这人我了解太深。”   小黑哥只穿内裤,躺被窝里任他抱着乱摸,结实的躯体光滑温暖,却有些放松不下来的紧绷,但在听到“郑毅”二字时,他的别扭一下子不翼而飞,警觉戒备地抓紧陆宇的手,沉声道:“放心,除非他不管不顾,出动大批人马对我扫射枪杀,否则,无论是冷兵器拼斗,还是狙击手暗算,我都不至于有危险,这种事情,我以前给赵家卖命的时候经过不少,你不用担心。”   陆宇勾了勾嘴角,在他耳垂轻咬一下,继续自己的话,“所以,今天我带你去白庆的赌石店,一来,是要告诉他,黄粱一梦,不论谁对谁错,我都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新人生,是强硬地死心不打算再和他纠缠了,太累,也腻歪得慌;二来,我这样待你,他冲动之下肯定恨不得一枪崩了你,但理智下来反而不会直接对你肆下杀手。”   心道:以后,他无措之下,势必会对我来硬的,但就是如此,我才好和他见个真章,把前世遗梦彻底解决了罢!   小黑哥一怔,这才明白陆宇已经在为他想好了。   陆宇心中想法丝毫都不外泄,又安静地道:“等我上完这一年学,如果你仍旧和我在一起,我就去考北方的高中,那时,我们一起离开吧,这种日子,平静安乐,我也过上瘾了。”   小黑哥转头看他,“好。”   ……   他们两人各有心思,但陆宇很快睡着,小黑哥半睡半醒的时候,忽然听到陆宇的手机铃响。   他面色微沉,把手臂伸出被窝,一把从床头柜上捞过来。   “谁?”   陆宇被吵醒,眯眼问。   小黑哥看了看上面的名字,脸色转瞬恢复平静:“章齐东。”   陆宇打了个哈欠,接过手机道:“这么晚,他打来做什么?”按下接听键,“喂?你好。”   章齐东在电话里礼貌地笑:“小宇,睡了?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啊,是这样,许丛文许二少现在接替许秧小姐,代理星航娱乐的事务,他给您安排了一部戏……”说到这里,有些吞吐。   陆宇不动声色,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扭扭脖子,翻身矫健地趴在小黑哥厚实的胸口上,一手直接捻住上面的肉粒摆弄,低声问:“许秧姐出国前,不是已经为我改过合约了?我要上学,不接工作,他许丛文又要改?”   章齐东讪讪地笑。   陆宇也不为难他这个传话的苦命小兵:“说吧章哥,什么戏?”   小黑哥在他身下一动不动,胸口的小颗粒原本没那么敏感,但是在陆宇的两指轻轻捏动时,却荡漾起一波波无形无质的酥痒快感,让他感觉自己的胯下那物在变硬,他接受能力再强,此时也忍不住一如既往的面皮微红。   尤其陆宇正在通话中,他下意识地屏气凝声,免得呼吸粗重,被人听到。   章齐东在电话那头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道:“戏,是一部同志文艺剧,名字是《小爸爸》,我刚刚看完剧本,看得很仔细,没有暴露镜头,顶多会脱掉上衣,主角是山村出来的单身少年父亲,抱着婴儿出来打工。”   陆宇嗤然一笑,垂眸捏住小黑哥胸前,道:“少年父亲,抱着婴儿出来打工?这是文艺剧,还是恶搞剧?”   章齐东汗颜,连忙道:“剧情是很感人的,似乎是一位同性恋者留作遗书的日记改编,而且,许少爷说,这是许秧小姐同意请你担纲的剧本,会由许意亲自导演。”许意是许秧的远房族叔,为人还算正派。   陆宇脸上显出莫测的微笑,眼神凝聚在小黑哥两块平滑胸肌之间的深邃沟壑上,轻轻呼吸,能闻到小黑哥身体温热清新的薄荷肥皂香,“这么听来,似乎是为我着想?我怎么感觉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章哥不知道,我今天赌石幸运地赚了笔钱,违约费还掏得起。”   章齐东听得暗叹一声,先笑道:“那恭喜小宇发财了。”又道,“的确不止拍戏这一件事,许少爷还说,《太皇陵》的杀青记者会和以后的首映典礼,都请你不用参加了。”   不等陆宇问,他咬牙直说道,“许少爷说,《太皇陵》是星航娱乐公司准备在戛纳电影节上争取奖项的首打电影,你在电影首映前露面的话,你的性向恐怕会对它造成不利影响,因为关于你的事情,从今晚就在网上传开了……”   陆宇一怔:“网上?”   小黑哥早听得面色沉沉,森亮的眼眸温和包容地看着陆宇,似乎说:你是同性恋,没事儿,我和你在一起。   章齐东在电话中接着道:“也不知是谁作的怪,说你,说你是郑毅郑二少的男宠……”   陆宇神色不变,抬头看了看眼含杀机的小黑哥,在他唇上啃了一下,低笑:“你气什么,现在我是你的男宠行不行?”   章齐东没听清他的话,还以为是对他说,连忙道:“你说什么?小宇你别放在心上,这些谣传,我会申请让公司为你澄清。”   陆宇垂眸拇指和食指掐住小黑哥那颗被他揉捻得软了又硬硬了又软的小巧乳头,暗哑地笑道:“不必了,虽说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但这种事情我经得多了,哪里值得麻烦,也不必告诉许秧姐,别扰乱她休养。”   挂上电话前,又道:“那部戏我接了,不过拍戏进程不能赶我,否则另找别人。”   小黑哥头一次被他这么对待却没太多别扭,只是静静地看他神情,听他声音。 第七十九章   等电话挂断,小黑哥把陆宇仍旧在捏他胸肌的手从胸口握住拿开,微红的脸上沉静安稳,低声问:“为什么又接戏?你之前说,上学和练功是主要,拍戏只是兴趣,但你练功练叉了路子,还是休息……”   陆宇探头去啃他的唇,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然后抽出手,从他胸膛翻身躺回自己的位置,伸胳膊搭在他的小腹上,手指轻触着他结实有力的腹肌,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顿了顿,说,“《小爸爸》这部戏的名字很俗气,有点囧,可是剧情,看了之后的确能让人感动,里面的故事也有七八分是真的,章齐东说许秧姐看了同意请我出演,这句话我信。”   小黑哥微微一怔,转头道:“原来你早就看过剧本剧情。”   陆宇勾着嘴角笑了笑,心想:何止,这部电影我都看过。   “算是吧,”他说,他的困意重新浮上来,声音便有些低沉,“而且,眼下郑毅或许已经收到白庆的消息,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平静,我倦了他的情感纠葛,这部戏的剧情主要在山村和学校,先去山村,就当是躲开他和你度蜜月,体验体验你的老家生活,再回来去学校,也可算是半工半读,避难度日兴致三不误,送上门来的好事儿,为什么不接?”   小黑哥听到度蜜月,唔了一声,继而浓眉一皱,他虽明白陆宇说的“避难”只是玩笑,但还是心里头不舒服,被窝里的手伸了伸,握住陆宇的手腕,沉声低道:“有我在,你不用怕他。我没有他的家族势力,但是保护你的能耐还有点。”   陆宇模模糊糊地地道:“明白,你的能耐,何止是有点……”   陷入睡梦之前最后想:许丛文那公狐狸也该闹够了,如果这次网上流言是出自他的手笔,我不会再饶恕他……真到时候,也别怪我太狠手……   他是个文雅人儿,怎么能天天喊打喊杀的?一次两次无关痛痒也就恍若不知,也值不得他出手,然而一旦出手,他势必雷霆一击,让对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次日一早,上学前,他在阳台上换卡打了个匿名电话,只可惜对方的电话号码记不清了,试着拨了七八次才侥幸找到想要找的人:“喂?独狼?”   私家侦探也分档次,低级的菜鸟别说侦探,不被人反过来侦一侦就算好的了,他找的人是位独行侠,对电脑网络以及各类电子仪器都内行得了如指掌,侦探郑毅郑二少都能稳稳当当,当然身价也是不低。   对待这种人,匿名电话是没用的,他作为雇主,换卡匿名也只不过是表个态度。   对方有些疑惑:“您是?”   陆宇的声音平和而低沉:“一个X市的小居民,想请你接个活,价钱好商量。”价钱好商量,这句话一般用作间接表达任务的难度。   对方呵呵笑了笑,声音很温和,甚至近乎温柔,却说道:“很抱歉,请说出介绍您的那位是什么身份。我有点怪脾气,不接受完全陌生之人的雇佣。”   陆宇平静地回以微笑,缓缓道:“以前见过你,但你只怕对我没印象。据我所知,你爱人的病现在已经有两三年了吧,还没有好转?再过一年,不用我打电话,你或许就会自己来X市求医。”   人都是肉体凡胎,难免生老病死,多少悲喜都是以死突然结局,活着的人尚且不怎么记得,死了又能怎么说。   陆宇上辈子和他结识,就是源于他携妻来X市求医,不过柳槐胡同老医师也不知是医术不够还是其它缘故,并没有将他妻子医好,那时陆宇也没有多少医术能耐,勉力相帮,也只是有点缓解,拖了一两年,终究还是改不过他痛失爱人的结局。   但就是那样,以后陆宇请他帮忙的时候,哪怕他早已收手,也仍是全力以赴地出来相助。   此时,对方沉默许久,声音仍是温和的:“原来是故人。”   陆宇一言道中他的死穴,双方也都是谨慎中带着干脆的人,下面的话你来我往,不算难说。   挂上电话,回屋时心想:原打算等他一年后携妻到柳槐胡同求医再接触也不算迟,这回却提前了。什么都提前了,这么多人的命运被我改变,我是不是该得意一点?   ***   X市的市民一般喜欢把星航娱乐的明星绯闻挂在嘴边,也会对星航娱乐的作品津津乐道,他们离得近,不止地方的距离,还有宣传的力度,比如《太皇陵》,杀青开记者会还没开始,海报已经贴的到处都是。   海报有三份,一份是剧中各主要角色的镜头摄影拼凑,没有陆宇的露脸;一份是男女主角的剧中POSS,尤璋一身莽龙袍,俊朗温文中显出魄力,梦灵一袭黑斗篷,唯美动人中透着神秘。   最后一份是血色皇城的摄影合成,皇城后是起伏的山峦,上空同样血色的“太皇陵”三个繁体字看着有些触目惊心,标题下,空旷死寂的皇城中,一人孤独而坐。   那人背对着画面,不知道具体面目,身旁却是脱落的皇袍,宽肩窄腰的脊背缠着染了血色的素白绷带,油然一种健康却深沉的男人性感,他双手按着古琴,微微抬头,看着朝阳。   在整块大幅海报中,在整个宏伟壮丽的皇城里,只有如此孤绝的皇者一人。   可是单从背影,别说不知道他的面目,甚至都分不清他的年龄,是少年,还是青年?   演员名单并没有公布,第一份海报中也没有皇帝亮相,所以看过海报的人都难免猜测这位神秘的年轻皇帝饰演者到底是谁,在剧中又演绎了什么故事,和尤璋、梦灵二人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陆宇上学时便听同桌的女生在和别人议论,还捂着嘴向他笑:“看到《太皇陵》海报了吧,光看后面,我感觉你很像上面那个神秘皇帝。”一面说笑一面小心地看他,脸颊微微有些红。   陆宇讶异她的敏锐洞察力:“很像么?你怎么看出来像的?”   那女生脸颊更红,不算太大的眼睛亮晶晶的,连忙羞涩地转回头,说:“说着玩呢。”难道要她说“夏天的时候你穿衣服穿得少,每次放学你也走的早,我在你后面偷偷看你身材体型看惯了,感觉比例很吻合”?   陆宇看她神态,转念明白了,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星航娱乐是生意公司,故弄玄虚而已,剧中的皇帝只是男二号,何必专门用一张海报来衬托,就是让你们猜,最后才好把这个人推上风头浪尖去。”   ***   如此过了四五天,《太皇陵》开杀青记者会了,陆宇与它无关,自己上自己的学,旁边有小黑哥贴身接送,回家后则继续过着平静的小日子,他要送小黑哥的墨翠吊坠还没雕玩呢。   郑毅那头毫无反应,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难道白庆大发善心,没有“揭发”?那么是郑毅苦海回头,不再纠缠?   两个都没有可能,那为什么这么平静?郑毅不是该第一时间打电话来,或暴怒或深情地与他争吵么?现在的情形,太诡异,总不至于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真的什么都提前了!   然后在周五中午回家时,陆宇怔怔地想。   还没下车,就看到郑毅一个人蹲在小别墅门口抽烟,黑色的风衣敞着怀,洁白的高领衬衫开了两三颗扣子,浓密的短发有点乱,下巴也隐隐有些青黑的胡渣。   看到车子过来,他连忙起身,往日里桀骜自信的英俊面庞,此时却铁青中带着说不出的颓然,逼人英朗的眉目也带着掩不去的烦闷难熬——这是为情所困,任谁看到他,都会想到这个词。   陆宇心中不自禁地微跳,转瞬间冷静下来,开门便要下车。   小黑哥却忽然从驾驶座上伸手拉住他,森亮阴沉的眼眸从郑毅身上转回,铿锵有力地低声道:“我去跟他说,以后他再来,你都不用出面,交给我来对付就好。”   陆宇摇摇头拉住他:“我去吧,你去停车,等我回来做饭,放心,他不会对我动手。”   小黑哥仍是浓眉微皱,黑眸炯炯地直视着他,并不松开。   陆宇看着他,忽的嗤笑一声,道:“咱们也别忘了初衷,我对你有好感,你却是想把我当亲人,咱们是一对儿‘试验情人’而已,睡觉都没有任何一次真正属于‘上床’范畴,你什么时候觉得不适合,自己就能走开,我当然也可以,即便我以后对郑毅回心转意,想和他在一块儿了,也不算抛弃你吧。”   说着,转头看向车外与他凝眸对视的郑毅,缓缓悠悠地低声说,“记住你的最初目的,你不是不愿失去我这么个亲人,想留下来让我陪着么?那么,你不用紧张了,我不会再赶你走就是。”   然后抽出手,开门,下车。   小黑哥眼眸紧缩地看着他,却僵住怔住,想拉住他反驳,却又用什么理由开口?陆宇的话句句属实,就连“试验情人”这个似是而非的关系,都还是他自己定位的,哪怕现在上床睡觉,他也不喜欢陆宇对他把摸太多……   陆宇在其中,此时回头看来,好像他们的整个关系中,陆宇只是处于“被动者”的位置而已。   陆宇下车,双手习惯地插在裤兜里,从容踱步向郑毅走过去。   郑毅根本不理睬车中的小黑哥,只一步上前,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把将陆宇抱住,如同窒息的鱼在抓紧最后一滴水,死命地抱住他,转头在他耳垂和脸颊上胡乱地吻,一声不吭。   陆宇并不比矮多少,身材也越发结实,任他亲了几下,轻巧地按穴推开他。   ……   后面车中,小黑哥看着他们,面色沉沉如寒冰,心里没来由地失落,忽然后知后觉般地想:我真的只是在把陆宇当亲人?没有一点儿喜欢上他?可如果喜欢他,为什么,每次被他把摸都有种别扭的反感,甚至要死死压抑自己才不出手反抗?   车子一直没有动。   郑毅被陆宇推开,仍是一声不吭,如同受伤的野兽,红着眼睛上前一步,伸着刚硬如铁的臂膀再次把他死死搂抱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嘶哑地说:“我临上飞机前,你在电话里关心我一句,我乐了好几个礼拜。你说我怎么这么贱,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人?”   陆宇神色空漠,道:“现在看出我的真面目也不晚……”   郑毅抱着他的双臂蓦地一紧,胸腔中发出挣命般地嘶吼:“早就晚了!”   然后突然松开一只手,探到自己后腰摸出手枪。   小黑哥在车中一直盯着他们,看到这里脑袋一蒙,浑身杀机地从车中砰然冲出来,却又看到郑毅倒拿着手枪塞到陆宇手中,并且握住陆宇的手把手枪瞄准他自己的心口。他脚步一顿,钉子似的止在当场。   郑毅低哑的声音在有些干裂的唇间说出,有种压抑到骨子里的歇斯底里,近乎神经质的疯狂:“阿宇,你真狠啊,我是纠缠你了,我是没脸没皮,可你反手就把我玩得跟龟孙子似的,我还以为自己有戏,你转头就和别人好上了,不止是白庆传来的录像,还有我早先安排的人远跟踪拍的照片儿,你狠,你厉害,你不是说死了就能在你心里头留下分量?那你现在一枪崩了我,让我临死前看你什么样儿……”   这么说着,竟要按住陆宇的手指开枪。   陆宇手腕一转连忙躲开,手指还是险些被迫扣动扳机,他心头蓦地激怒,一把将枪按下,另一拳一击揍在郑毅心口:“老子九死一生救你那么多次,你现在这么轻易想死?”   郑毅听得嘿然低笑,布满血丝的眼中有点水,他哑声道:“你说的是那些梦?可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郑毅一天比一天控制不住地爱你,爱得死去活来,越来越没脾气,弄得现在,谁见到我这幅窝囊德行会认识我是那个风光八面的郑二少?”   他的笑沉冷了些,“我被你折腾来折磨去,我纠缠你,你耍弄我,你腻歪得慌,我郑毅也早就受够了!这回老头子都被我顶了,我扔下国外家族生意,我就想死你跟前儿,看看你对我究根结底能狠到什么程度!”   他说得强装痞气,但其中压抑的苦楚委屈却溢出言表。   陆宇也控制不住地有些憋闷难受,咬牙凝眸看着他。   车边的小黑哥也呆了一下,他以前只当郑毅纠缠陆宇只是荒唐少爷玩弄小男生,此时才知道郑毅对陆宇竟已经深情无力到了这种地步,还有……梦?什么梦?那是他们两人的共同秘密?   他心头一揪,蓦地转眼去看陆宇神色——陆宇紧抿双唇,眼眸幽黑,分明也在克制着什么。   他忽然心凉,感觉似乎他们才是一对小情人儿,他小黑哥不过是个在看他们闹来闹去的旁观者——可是之前这些天那么欢愉,欢愉得让他以为这就是幸福的平静生活,又算是什么? 第八十章   “郑毅,”陆宇开口,声音低得发沉,然后笑,“你在梦里都从来没有对我如此‘深爱’过,你本性一直都没有改变,你占稳一点理由,就能把这点理由说得别人低头认输……”   “我不知道,”郑毅忽然打断他的话,完全抛开了什么都不顾似的,仰头掩住眼底的水光,只是吊儿郎当地笑,“我不知道你看的是我什么本性,就算是,我不否认,可对我来说,你梦到的是你梦里的陌生人,与我无关,我就是我,你眼前这个郑毅,我什么都没做过。”   说完不等陆宇开口,他又歪头,用大拇指抹了下眼角,恍若随意地说,“我也记得你上次的话,你说黄粱一梦梦到的是人的上辈子,你在乎‘上辈子’,那行,你想抛开我也简单,你暂时和我在一块儿,让我慢慢想起来你看作前世的梦里,我究竟是怎么伤你的,让我亲身体验一回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到时候我也知道理亏了,又至少在梦里头被你爱过一回,你说黄粱一梦心伤透了,要抛弃我,那我也认,可是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只问我几个远远没有发生的问题,就说剖析完了,然后我也完了,你是不是觉得我郑毅只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来之前就想好怎么说话,此时上前一步,抓住陆宇握枪的手,又强硬地举着,瞄准自己的心窝,神色死拧倔强地说,“咱们都闹成这地步了,谁都别再折腾谁,就来个了断。你也明白,要么你暂时和我在一块儿,让我亲身回忆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要么你开枪直接打死我,咱们来个一了百了。”   说着见陆宇神色沉冷,他痛意上头,低吼道,“别他妈再说什么理由再问什么问题,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我退一万步了,就这么二选一的选择,要不然,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郑毅也发誓缠你一生一世!就算到时候都七老八十了,我也缠着你,我缠你到死!”   “你是死了心绝没有丁点儿可能放过我?”陆宇蓦地抬头。   郑毅不知道,他最后两句话,曾经在陆宇第一次要离开时就突兀地将他打动,此时再说出来,却只能起到反效果罢了。   陆宇眼底漠然苍凉,胸膛起起伏伏,忽然握紧手枪,一下抵在他心口:“你想死,我成全你,你这条命我贴身保护了那么多年,这回就亲手杀一次!你当我不敢吗?”   说着,眼底杀机真切如实质般森冷,手指一动就要开枪。   “啊?”   郑毅傻了一下,他感觉太突然了,甚至是突兀没有理由。   他看着陆宇的眼睛,有点不敢置信竟是真的杀机。   他没料到陆宇会是这种反应,他想过很多次,他把自己故意弄成这副模样,再上演苦肉计,为的可不是要让陆宇杀他,他是想在态度上后退一步,现实中却更进一步,怎么算都是他赢。而且再怎么说,他也要先把陆宇抢回来再说,否则什么都晚了。   不过说是苦肉计,可也实打实都是用他真情实意来表达的,此时见陆宇真对他动了杀心,他竟是呆呆不动,只看着陆宇对他阴寒入骨的眼眸,脑中念头闪过:也不全是杀意,还有难过?是啊,梦里爱我十年呢,可惜我没享受过啊……   枪声“砰”的闷响,小巧的消声器把枪声压抑到最低,靠近了才听到这么轻微的响动。   郑毅浑身一震,胸口剧痛,踉跄后退两步,敞开的黑色风衣里,洁白的衬衣被喷涌的鲜血迅速染红——真的中枪了?他怔怔地低头,子弹的滚烫和伤口的撕裂让他第二次尝到中枪的滋味,可比肩膀中枪难受得多,喘不过气来。   “你真要……杀我?”   他身体发颤,心底最后一丝带着奢望的幻想消失,颤动的声音嘶哑而呆滞。   陆宇看着他的血,神色冷凝,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溢到眼圈儿,手指迅速从腰间金针扁盒中捻出三枚金针刺在他胸口上方的枪伤周围,暂时止住了血,声音飘忽,却是在笑?   “被枪打中肺部,滋味很难受?被打中肺部尚且如此,如果打在心脏上,不止一枪,三发子弹全都打进心脏,把心脏肺腑都打烂,你觉得那会是什么感觉?”   郑毅身体强健,但一枪下来,这么干脆,这么突兀,这么决绝。   他只感觉痛得站不稳,呼吸困难,头晕目眩,有点晃晃悠悠,但还是眼睁睁地看着陆宇,心底仍有些本能地不敢置信,只是蠕动着嘴唇,硬朗俊气的面庞神情怔怔的,低哑地重复问:“真要……杀我啊?”   陆宇在眼圈儿里晃悠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他也不管,只低吼道:“能杀你早就杀了!留着你继续祸害我做什么?”   一把拦腰抱起他,转身上车,“去医院。”   小黑哥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车旁看着他们,沉静的面上闪过一丝茫然失措,默然无声地钻进车内,一言不发地发动车子。   车子还没出小区,突然一辆黑色轿车冲了过来,四名黑色西装的壮汉冲下车,脸色苍白难看地持枪拦住,“把郑二少放下来!”   郑毅并没有失去力气,连忙从陆宇怀中挣扎着把车窗放下,冲着外面吼:“都给我滚,老子的事儿用不着你们管,谁敢开枪,老子做了他!”   开车的小黑哥双手握紧方向盘,沉静的神色染上阴沉,开车不停,往医院快速冲,开出一段路程,忽然想干脆地把车停下来,再一甩飞刀把郑毅给灭了,没了郑毅,他和陆宇都能像之前那样过日子,那才是人过的活,哪用这么折腾?   却又有不确定,他如果真的冒险把郑毅杀了,陆宇与他会是什么结果?   郑毅被陆宇抱着,放上车窗,此时已经缓过神来了,伸手抓着陆宇,苍白的脸上,眼睛闪闪发亮,声音不连贯,吐字却还清晰:“你刚才哭了,我看见……不是演戏,我感觉得出来,你是舍不得我,是不?你答应,暂时跟我好了?至少,让我明白,梦里咋回事儿,行不?”   小黑哥在开车,同时分出心神从后视镜注意着车内的一举一动,双耳也支着,听到这里,他心头疑惑更多,失落无措的茫然也更重,心头提了起来,牙关咬得死死的,屏气凝声地静等陆宇回答。   陆宇不言不语,任由郑毅握着左手,低头用右手在他胸口的枪伤周围捻动了几下金针,再拔下来,血已经暂时止住了,他把金针甩插在一边的座上,右手继续用全力运转内息,内息不能透体而出,但只作引导却也足够。   郑毅还在张口费劲儿地喘息同时死皮赖脸地痞笑:“行不?我要是不死,你就暂时,跟我好,等我记起来那,劳什子命数,你再走,总让我弄个明白……我要是死了,你就,有多远逃多远,别被老爷子逮着,老爷子太狠……”   陆宇终于出声:“闭嘴,等你好了再说。我出手,不让你死,你就不会死。”   郑毅不甘心,仍是希冀地看着他,低声恳切地问:“告诉我,一个准话。”又紧张地硬声说,“我是死是活,就在你一句话。”   陆宇盯着他半晌,如黑色水玉般的眼眸深邃幽暗,藏起了心头所有情绪,然后声音空漠地低声道:“你这么纠缠,的确是不死不休,要么我死,要么你死,我再不愿死,所以,刚才,我其实真想一枪杀了你,杀了你,我才能解脱……”   郑毅面色惨白,痞笑也维持不住,眼神昏晕无焦距,茫然讪讪地强笑道:“哦,真的啊。”   陆宇最见不得他这种模样,心头强忍着的波澜一起再起,往昔深深刻进心底灵魂中的记忆全都汹涌地浮现上来,不经大脑地一低头,吻上近在咫尺地熟悉到极点的双唇。   郑毅一怔。   小黑哥一怔。   陆宇抬头,闭了闭眼,谁都不看,只低声道:“我们现在的情形,的确是二选一,我没能杀你,还有什么选择?”   郑毅狂喜不尽,呼吸急了一下,立时拼命地咳嗽起来,想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咳嗽带动了伤口,疼得他脸色青灰,满头冷汗涔涔,只想赶紧昏死过去才好,却又愣愣地盯着陆宇舍不得闭眼。   开车的小黑哥眼眸紧缩,身躯绷紧,心头忽然酸酸涩涩的苦闷,闷得难受,他也不傻,虽然没经过爱情,但这回也能确定了:哦,原来真的不是只想把他当成亲人而已……   陆宇从腰间抽出干净金针再为郑毅施针,以内息引导他的呼吸,不含情绪地低声道:“你若死了,当我之前的话没说,我会马上逃命去。”   郑毅立马乖乖地闭上嘴巴,车内沉默寂静,只有他呼哧呼哧有点费劲儿的呼吸声。   他肺叶中弹,有种喘不过气的憋闷感觉,张着嘴巴呼吸,回想陆宇刚才的话“三枪,把心脏肺腑都打烂”,他胸中更痛,紧紧盯着完好安生的陆宇,庆幸着:幸好预知了命数,以后直接把祸端解决就是,即便不能解决,怎么着也得防备好了。   ……   进了医院,紧随其后的四名保镖如临大敌,办手续的办手续,对郑毅贴身保护的贴身保护,小黑哥一直垂头跟在陆宇身边,沉静无声,存在感低微到几乎可以忽略。   陆宇却一直被郑毅拉着,他面无表情,平静得近乎压抑,不言不语,直到郑毅被推进急救室。   坐在走廊椅上等着的时候,四个早知道是他开枪的保镖都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他不以为意,小黑哥却神色不好,盯过去,沉声道:“不要乱看。”   四保镖中,其中一人是领头的,铁青着脸冷笑:“还猖狂,你们最好祈祷二少没事……”   “聒噪!”   小黑哥正值烦躁无处发泄,哪里还忍得他啰嗦,沉声一喝,双腿蓦地一蹬,无声无息闪身冲过去对着他的脖颈便是一划。动作简直比射箭还快,穿着迷彩服的身形直如绿影闪过,双手不知从何处摸出的锋锐刀片在他手指之间犹如白光。   四保镖都没防备他竟会动手,立时掏枪。   小黑哥一言不发,行动矫健,力道刚猛,身法却灵活如风,好像狩猎的巨蟒,双手刀片甩飞“砰”“砰”“砰”三声脆响打落三只手枪,最后一只手掐住那最初说话的领头人脖颈,挺拔直立地盯着他,阳刚的面庞神色沉沉,森亮的眸中满是嗜血杀机。   而他另一只手,已经挥动接住两只反弹飞回的刀片,夹在指间,让人心寒。   完全是“一边倒,压着打”。   这六个字出现在旁观者的眼中。   注意到这里情形的人不多,大都想到这是黑社会的仇杀,早有骇得魂飞魄散,赶紧多远逃多远,剩下没逃的再看向沉默无声的小黑哥时,眼中便不由自主地带上敬畏。   四个保镖也被惊得不轻。   尤其被小黑哥掐着脖子的领头人,刚才只看到白光闪动,自己脖子凉了一下,此时却没感觉到痛,然后眼眸一垂,领带已经被削断了掉落在地,是贴着他锁骨上方,擦着他脖子,却没有半点伤到肌肤的削断。   他心头惊骇,倒也干脆,看着小黑哥,冷静地沉声道:“阁下好功夫,我们认输,但是你们伤到郑家二少爷,这场事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小黑哥挺拔而立不动,手掌如同钢爪,浑厚的声音从胸腔发出,只沉沉冷笑:“不要乱看,懂?”   四保镖不由神情一滞,看着他左手夹着蓄势待发的刀片,领头人脖子正疼得慌,立即不卑不亢地道:“陆少爷是郑二少的人,我们做属下的怎么会冒犯?”   小黑哥面色更沉,攥着他脖子狠狠收紧了一下,掐得他瞬间眼球突出嘴巴张大,然后才松手戒备地后退走回。   自始至终,陆宇只是抬头静静地观望,此时忽然看了看急救室的灯光,起身道:“走吧,下午还要上课。”   他身上还染着郑毅的血,却手插裤兜地转身踱步离开,从容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四个保镖看得为他们家郑二少心头发凉:这么薄情寡义的少年,就是俊了点呗,有哪一点值得那么疯狂地喜欢?   只有小黑哥看着陆宇不似往昔平和的面容神情,隐约明白他在强撑平静,心中只忍不住地想要靠近他,想要看清他看懂他。   他靠近陆宇,伸手握住他的手。   陆宇没有反抗。   小黑哥这才凝眸看向前方,忽然低声问:“我呢?” 第八十一章   小黑哥没有像往常那般凝眸炯炯地看着陆宇说话,他只望着前方的楼梯拐角,浑厚的声音平静得近乎低沉,仿佛在讲:你怎么回答都没关系,只要告诉我就好。   陆宇却听得心头微颤一下,闷闷的胸怀瞬间竟有些揪酸,身处局中,感知真切,同时却又恍若灵魂脱体似的分心想:我怎么这样多愁善感了,这不是我想要的心态,我要冷静理智才对……我再不是原本那个高傲自大的偏执狂了,重活一回,我要洒脱随性才对……   然而一味地追求片叶不沾身的洒脱,一味地追求万事不挂心的随性,自始至终冷硬地将自己的心房死守,这种行为本身又何尝不是一种偏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略有怔怔地想,越想越有些杂乱和懵然。   继而蓦地闭眼,猛地将自己所有杂乱心思尽数碾碎,重新睁开,反手一把将小黑哥的手抓住,没有转头,嘴里只轻沉地反问:“你?你要怎么,你又想去哪里?”   小黑哥听得心头一紧,提了起来,大手与他的手死死相握,转头眼眸森亮深沉地看他,嘴唇动了动,低声道:“我不明白。”   陆宇听出他的话中分明带着一丝小心,哪有刚才和四保镖对阵的阴森和魄力?心头的揪酸竟是越发重了些,莫名其妙,他沉默片刻,隐约自嘲一笑,答非所问地缓缓道:“当初若是遇到你就好了,我只是在受报应。”   ——又是当初?什么报应?   小黑哥陡然皱起浓眉,想起之前他和郑毅的关于梦的对话,那种听不明白、插不上嘴的局外人的感觉涌上心中,脑中的迷雾更加浓重,想要再问,但看了看他冷硬而自嘲的神色,却莫名地心疼,便重又垂眸,再不出声了,只把手用力适度地更加握紧了些。   但哪怕他不问,有些话,也势必要说出来,而且必须说个清楚,来个了断,这样纠缠不清的糊弄又算个什么事儿?   陆宇自是明白其中道理。   上了车,再离开医院一段路程,他突然低声说:“上次在赌石场,我跟你说的话,是真的。”   小黑哥默然开车,皱眉回想:什么话?当时哪说了什么……   继而一个激灵,想起当时陆宇在他耳边轻笑,说“我是一只复仇的幽灵,附体重生到这个身体上,郑毅你知道不?他是我上辈子的爱人,他结了婚,背叛了我”……   他眼眸一缩,只觉荒谬无比,但除此之外,陆宇当时哪还说了什么?   他蓦地转头,惊疑不定地沉然问道:“你上次说了什么话?”   陆宇看向前方,隐约勾着嘴角,平和地道:“你不是想起来了么,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是个附体重生的幽魂,明白了?注意开车,以前怎么样不说,现在我也是肉体凡胎,这次死了,可不一定还能活过来。”   说着转头,漠然低笑,“你不会害怕了吧?”   小黑哥身体肌肉绷紧,硬朗敦厚的面容再无往日沉静,心头一个劲儿地揪着,强自转回头,把车停在路边,然后继续眼如寒星地盯着他,似乎在分辨什么,暗暗握紧了拳头,再一次沉沉缓缓地问:“陆宇,你不是在说玩笑?你,不是人?”   他问得沉缓而认真,硬朗的面庞轮廓严肃到近乎肃穆。   陆宇听得“哈”的一笑,心头的压抑刹那间都有种被比下去的错觉,抬拳击了他一锤,道:“别骂我,你这家伙才不是人!”   小黑哥坐着不动被他打,精壮的身体稳稳当当的,晃都没晃一下,仍是眸光凝然地死死地盯着他看,见他笑怒如常,又想起之前两人相拥而眠的肌体亲密,不禁胸怀一松,用力眨了下森亮的双眼,明白自己刚才是盗墓习惯,钻了牛角尖了,便也扯了扯嘴角。   “对不住,我只是之前听你们说什么梦,就在猜测这方面,你一下子说得太玄乎,我没反应过来。”他微微笑一下,补救似的伸手,试探着抓住陆宇的手。   陆宇嘴角轻轻地勾着,任他握着手,只是低笑:“你笑起来,真的很帅,对我来说,很有诱惑力。”   小黑哥听了,眼眸越发炯亮地看他,硬朗有型的面庞有些温和,嘴角又扯了扯。   陆宇眼底隐现柔光,继而恢复平静,收回手,仰头看着车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中就这么放松了很多,不由微叹道:“你果然是我的良药。跟你说几句话就能轻松下来。这才过去几个小时,竟开始怀念之前那段平静的小日子了。”   小黑哥笑意收敛,神情重归一如既往的沉静,竟难得地顺着他的话头说了个抽象,声音依旧浑厚阳刚地低道:“生病吃药,病总会好,到时候药就没用了,这是你的意思?”   陆宇不禁再次笑起来,这人怎么这么逗呢,“那你就不能让我病入膏肓,当个药罐子?”   小黑哥嘴角一扯,胸中原本残留的憋闷一扫而空,浓眉黑眼在纯粹的微笑下显得敦厚,然后想起郑毅,眼底暗光一闪,暗暗握了握拳头,问:“你的意思,我们还是情侣?那你对郑毅说的话……是什么态度?”   提及“郑毅”,陆宇的笑便浅了些,伸手搭在他结实的大腿上,垂眸道:“我侥幸回到从前,冥冥中玄而又玄,因素很多,我自己都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儿,但也明白,如果再死一次,我肯定烟消云散,世间再无我‘陆宇’这么个人。我怎能再被他缠死?”   他略带自嘲地笑,“我和郑毅,我们都是在受报应。前世是我的偏执选择,我从暗恋他,到追求他,都是我自己造就的孽果,死了一次还没完,非得延续到今生才能尝尽;前世也是他的不知珍惜,他从利用我,到真爱我,所作所为都逃不开自私自利的本源,只为我在性事上退了一步,除此以外,都是我在让步。”   他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在车中说出来,当着小黑哥的面,坦然没有丝毫顾虑,“直到我连命都让出去了,让了个彻彻底底,渣都不剩。然后到我的重生,他也莫名其妙地从梦中继承了上辈子的感情,却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他纠缠我。”   他回忆着说着,微微怔了一下,接着又道,“所以我说我们都是在受报应,我还他的债,他还我的情,等什么时候两清了,我才能解脱。他想知道前世旧梦,我就让他知道:我死了,是和他的死别,侥幸没有彻底死成,也只能继续和他的那第二次分手。”   “我对他下不了杀手,心控制不住,但也不至于我仍旧想爱他。接下来,我会暂时和他相处,等他重新变成我所熟知的那个郑毅,我上辈子临死前的事情,才好与他继续彻底来个了断。”   他闭了闭眼睛,重睁眼眸,转头看小黑哥,平静地道,“你,何去何从,自己决定就好,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不用向我询问。”   小黑哥安静地听,屏气凝声,一言不发,心中仍旧是不敢置信地荒谬感和恍惚感,但听得认真仔细,听完才算真正明白了陆宇此时的态度,竟也有一种隐约重获新生的错觉。   既然陆宇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他也就不去理会什么重生不重生,只立即抓住陆宇的手,挺拔的身形端坐不动,黑亮的眼眸炯炯有神,沉声问:“我不会走。我只想知道,你暂时和他相处,是什么样的相处?”   陆宇眼眸净澈地看他,对他的心思洞悉了然,心头却不知是酸是喜,酸,历经前世直至今生,到现在已经提不起全力去爱的力气,喜,如此稳健真诚男人,显然也对他逐渐心存爱意,让人怎能不想珍惜?   他深深吸气,转回头不看他,掩住眼底的波动,淡淡地说:“你一日不离开我,我和他相处时,就会尽量避免亲密。不过,你也要看清我这个人,我和郑毅过了十年,别的没学会,自私自利的心却被他感染熏陶了十足十,我对你动心不假,但是,我还没有真的‘爱’上你。我以后,也大概不会再那么爱谁了,我只爱我自己。”   说着,神情更加清冷下来,看着车外遥远地前方,坦然直接道,“我跟你在一起,是利用你的稳重,霸占你的踏实,你瞧清楚,等以后我不需要你了,就像你说的‘病好了’,我和你之间,可能也不会有什么结局。你看清我的为人,别被我的表相和那所谓的‘恩情’蒙蔽。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先顾好自己,然后再提其它。这是我的忠告。”   小黑哥听得心头一紧,但看着刚才欢笑这时冷漠的他,胸中不知怎的竟软得不像话,想要马上伸出臂膀紧紧抱住他,他忍着不明缘由的冲动,声音越发缓和了些,低声问:“那我要怎么做?”   然后想起自己之前的态度,也顾不得局促羞臊,马上道,“我跟你上床的事情,我也不想那么别扭反感,可我不知缘故,我分明没有恶心厌恶,但一时之间总接受不了,以后,你来就是……”   陆宇摇摇头,嘴角扯起一点笑意:“没必要说到那种程度,我虽然有欲望想满足,但也不是色情狂。我之前不也有几个月没有和人接触么,咱们说到这一步,我更不可能再强迫你什么。”   顿了顿,道,“该说的,都说完了。走吧,回家。”   心想:的确是跟郑毅学会了,明码标价摆在这里,谁想让我爱上他,谁想让我像上辈子那样偏执地豁出性命去深爱,就看他能为我付出多少,总不会再轻易为谁了……   转眼看着小黑哥,又想:为了我的青铜酒樽,你甘心拼命,其中报恩占几分,爱意又有几成?但就为你这份儿心,只要不背叛我,我总不会先负了你。   小黑哥开着车,突然问:“你上辈子,是那个刀疤脸杀的?”   陆宇没有否认。   小黑哥眼眸森然嗜血,眼底闪过杀机,不再吱声。   陆宇转头看他,认真道:“你不要动他,他只不过是个刽子手,真正的幕后主使,我总要悄然弄明白才能一解心头怨气。我已经找到可以值得信赖的帮手了,这次等那人帮我查清网络流言的事情,我再将这件事情一条条地交给他去为我查办。”   小黑哥皱了皱眉,“嗯”了声:“我听你的。”转头看他一眼,回头凝视前方,沉声道,“以后,只要我没死,谁都不能再害到你。你放心。”   中午,陆宇洗澡换衣,做饭吃饭,回学校时再次迟到。   小黑哥则在送他上学后,回到家中留守,在健身室刻苦锻炼,磨练自己的力量和韧性,比以前更为刻苦,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练习飞刀的同时,也在思量枪械问题。   他以前在北方帮赵家卖命,枪械可接触不少,甚至就算现在,他的帆布包里,也有一把手枪和两包子弹,但这还不够。   ——存折上还有些钱,买点枪械和简单的侦察器械的话也足够了。   他思量许多,各方面分析透彻之后,已经锻炼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洗澡擦身,紧接着也没穿衣服,直接围着浴巾走回主卧室,翻出便携保险箱,按下密码。   保险箱门刚刚打开一丝,里面忽然有细白流沙沿着小巧的门缝淌出。   他眉头一皱,向后躲了躲,伸直手臂继续把保险箱的门打开,然后便是一怔,原本的吕祖醉酒雕像在经过几个月的时间后,果然如陆宇所说的那样腐蚀风化了,化成一堆细细的白色末子。   暗红色的存折原本被塑料口袋包着,压在雕像的下方,这时也被这堆白色末子淹没在下方。   他起身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想拿纸袋来将那些白色末子包起,忽然发现一叠纸袋和稿纸下压着的扁木盒,他认出来那是陆宇盛放那只尚未雕刻完的墨翠玉坠的东西。   之前陆宇每每雕刻时都躲进小书房,不让他看到,这时,他想了想,唇角便微不可查地扯起,拿出木盒,小心打开,里面蒙着一层软布,掀开软布才是墨翠吊坠半成品。   “一世平安”四个古篆字体端端正正地镶嵌墨翠正中,周围的花纹已经描绘出来精美的印痕,还没来得及雕镂。   小黑哥眼神不自觉地柔和,想到陆宇每次躲在小书房中专注地为他雕镂“平安”祝福,心中便不自禁地温暖,唇间的微笑加重,谨慎地把软布盖回,拿起一只折叠整齐的棕黄色纸袋,回身用稿纸轻轻把白色末子往里面扫。   然后稿纸忽然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   他心头一跳:真被陆宇料中了,还有宝中宝?   他动作越发小心和放满,等中间那物的周围白色末子逐渐清空,显出它的形象来时,小黑哥呆了——青铜酒樽?   显露出来的青铜酒樽上裂痕遍布,却没有碎掉的迹象,与陆宇描述得完全吻合。   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对陆宇说“我自料恐怕必死,本想摔了它,却侥幸遇到你,被你救了条命,这东西也就一直留着了”,又想起陆宇曾说“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只是现在正想找回”,再想今天陆宇说“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是个附体重生的幽魂”……   他怔在当场:这只,会是陆宇要的那只么?如果是…… 第八十二章   小黑哥只愣了愣,转瞬清明过来,凝眸伸手,从一堆白色末子中间小心地拿起青铜酒樽,把上面沾着的白色末子往纸袋里抖了抖,站起来,转身刚想找抹布将之擦干净细看。   忽然心头一跳,隐隐约约竟有种莫名的感知呼应。   就像是偶然回忆起朦胧的往事,仿佛不经意间从眼前闪过一幅幅似是梦的片段的画面。然而那些画面分明是让你觉得熟悉的,但是认真去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有古怪!   他浓眉一皱,眼底浮起戒备,立即蹲下来,将手往前伸着,想把青铜酒樽小心放好,然后再细细检查,但他尚未来得及采取动作,更未来得及细看细想,忽然头脑一蒙,眼前昏黑一片,精壮赤裸的身体晃了晃,竟有些站不稳!   他脸色一变,本能地将青铜酒樽狠狠扔出,然而凭他精钢般臂膀的凶悍力气,那满布裂痕看似经不起半点摧残的青铜酒樽撞到墙壁上弹回来,却毫发无损,在地上滚了几滚,晃晃悠悠地横倒着停住。   樽口正对着小黑哥的方向,黑洞洞的,好像一只幽灵张开了大嘴嘲笑他。   小黑哥头脑昏黑,身体失衡,怦然倒地。   然后他做了个怪异的梦:   他梦到自己行动不稳地站着,浑身寒冷,如坠冰窖,不,比外在的冷更可怕,那是由血液肺腑散逸出来的阴邪寒气,把他躯干都冻僵,僵硬得连寒颤都打不起来!他张大了嘴喘息,却仍是缺氧,仿佛整个肺部都被坚冰冻结了似的,每一个呼吸都被冰雪呛住。   但并不难受,因为他身体上下,所有知觉都在消褪,包括痛觉,只余一片冰冷将死的麻木。   他惊而转头,周围迷蒙一片,不分天地,他自己也神志不清,不知何方。   又看了看,发现周围的几丈方圆突然变得清晰如真,是血衣巷旅馆他住惯了的那间客房。   他旁边是一具尸体,是当初带着徒弟到血衣巷请他出山去山西探墓的贾良,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死不瞑目,此时喉咙一道血线不断地有鲜血喷涌而出,淌了一大片。   他脖颈僵硬地低头看着贾良,心头升起一股不甘和怨怒,他俯身,举起旁边的吕祖醉酒雕像,用尽残余力气往地上摔,尽管少了身体感知,但强悍的力气却还残留几分,轻而易举将之摔了个希碎。   随着雕像砸地,他也踉跄而倒,耳边隐约听到金属撞击地板的声音,他强自转头,看出来那是一尊破破烂烂地酒樽,古旧的样式和青铜色的光泽,尽管破烂,却干净如洗。   宝中藏宝?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继而心中一动,眼底显出最后的火花,想要爬起身走过去,想要拿起青铜酒樽看一看,想要找一找是不是有能救命的希望……但是他这报仇之后最后的倒地,像是倒尽了他的全部生命力。   他僵在地上,张大嘴巴喘息着挣扎,穿着皮大衣的和迷彩军装的身体精壮依旧,看上去活力无限,却再也爬不起身来,身体中越来越浓的冰寒彻骨的邪气汹涌而上,占据他的血脉筋骨和脑浆思维,让他越来越僵直,越来越无力,越来越昏沉。   我要死了?   他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回事儿。   他忽然惊惶,他怕死,他想好好地活着,他还刚刚和陆宇相好,刚刚过上一点幸福的日子,怎么甘心去死?   陆宇?   ——不对,我不是被陆宇救了么,我没死,我不想死,陆宇呢?陆宇……   “陆宇!”   他昏昏沉沉地闷吼出声,猛然醒转过来。   一睁眼发现还在小别墅。   ——是梦?   他愣了一下,只觉劫后余生,转头扫了主卧室几眼,看见陆宇换下来的常穿的衣物,他才彻底从紧张中松了口气——我还活着,还和陆宇在一块儿。   梦太真实,让他浑身都布满冷汗,他心有余悸,一个打滚从地上翻身站起来,围在胯间的浴巾掉落,他没来得及理会,只是肌肉绷紧着如临大敌地看向青铜酒樽。   看着看着,突然恍惚间彻底明白了。   ——是不是,陆宇现在回到从前,而他的上辈子中,根本不与我相识,我死了,后来青铜酒樽被他得到,他不知道这是我带出来的东西,所以现在还在找……   ***   郑毅被推进手术室后,周围的医生护士都严阵以待,个个谨慎小心万分。   他却阻止麻醉师要给他打麻醉针的动作,先要过手机,给林勇打了个电话,断断续续的声音十分低微艰难,大意是:我被阿宇枪击了,你带人去暗中保护他,别让老爷子害他……   林勇骇了一大跳,魂儿都飞了,但听他无力喘息的声音,哪敢多问什么,提心吊胆地应了声“是”,等郑毅挂上电话,他脸色难看地从椅背上抓起外套就往外冲,一面冲一面给阿海打电话吼:“你他妈怎么保护二少的?!”   郑毅挂断电话,向麻醉师点头示意,然后眼眸漠然黑亮地淡淡地笑:“老子先睡一觉,你们都小心点。”   主刀医生心理素质过硬,连忙稳稳平平地答应:“郑二少放心。”   郑毅随着麻醉剂的药效而逐渐昏睡过去,昏睡前,脑中混乱一片,但有一个念头是清晰的:这次出国这么久,就想起来那么一点儿梦境,阿宇面无表情的模样也是挺好看的,这回重伤麻醉,会做梦再记起来点儿不?无论我记不记得起来,都绝不能让阿宇知道,他可真是狠呐,我连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他,他却说开枪就开枪了,痛死老子了……   然后便是沉沉昏睡,药物强制的昏睡中大脑仿若静止,哪有什么梦境?   他上次回忆起来的,也只是在梦里最初和陆宇见面的情形。那是在星航娱乐公司,他在看画报休息,旁边是对他大献殷勤的女编剧刘昭昭,刘昭昭笑语嫣然,他则爱理不理。   陆宇跟着许秧走过来,挺拔的个头已经发育很显成熟,双手提着小医务包,不语不笑,神色沉然,不是安静而稳重的沉着,而是一种压抑而阴冷的孤僻。   但那样的陆宇,一双漆黑的眼睛却净澈幽深,像是水玉般亮晶晶的,总是盯着他看。   他那时候正对漂亮男孩有点似是而非的小兴致,陆宇长得够俊俏,又有许秧的一分面子在,他便没对之发脾气,只在被陆宇盯看时突然回头,气势逼人地看着他,勾着嘴角,似有若无地戏谑着痞笑。   陆宇被他当场逮到目光,也会局促,会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神情隐约不屑地谁都不理。   那样分明孤僻十足的沉寂模样,本应该显得自卑才对啊,可陆宇偏偏显得那么吊气和傲性,真不知道他的傲性那个时候来自哪里,好像天生就是这么个人,让人想要将他征服……或者被他征服。   ***   陆宇迟到,站在后门口,面带歉意地看向讲台老师。   下午第一堂课是化学,化学老师是个神情严肃的黑框眼镜老头,头发有些花白,看到他站在后门口也没理睬,自顾自情绪或激昂或平淡地口喷唾沫,把第一排的同学祸害得不轻。   陆宇等了一下,自顾自安静地走到座位上坐下,把老头气得话语一滞,喝道:“出去!”   陆宇没听,端正地坐好,低头冥想功法,暗暗流转内息。   前方的众同学回头,眼光大多怪异无比,像在看一个异类疯子,就连身边对他很温柔的高胖女同学这次也神情古怪,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探究的意味。   陆宇心头一动,继而眼眸余光一扫,发现沈季明神色难看,陆兆青则是面无表情,登时确定:怎么,网上说我是郑毅男宠,说我是同性恋,并且贴着我和小黑哥牵手照片的事儿……终于被你们知道了?   现在中国的整体电脑网络事业并不算发达,但是在繁花如锦、喧嚣尘上的X市,尤其在这第十三高中附中的重点班级里,少不了有钱有权的人家子弟,这种半大的孩子正是最好奇的年纪,既然有条件,又怎么可能会不接触网络?   事情总是突然而来,有一就有二,一传十,十传百,流言向来比瘟疫还快。   前几天还没事儿,今天上午都还正常如昔,只不过经过一个中午罢了,竟已经闹得教室里人尽皆知了?   他思维如同电闪,抬眼安静地微笑,俊朗阳光的面容干净如同清辉朝雪,起身道:“迟到我很抱歉,并非不尊重老师,只是中午发生了点变故,去了趟医院,耽搁了时间。如果老师坚持让我出去的话,我会离开这里。”   他声音清澈中沉,磁性如同大纲琴弦的轻轻奏鸣,姿态也是雍容自然大方,隐然有高贵的气度,让听来闲言碎语的大多数同学不自禁地把那些“流言据说”当成了“流言而已”,继而转头去看化学老师,满脸的热闹兴致。   化学老师本来是占着理由的,但此时与陆宇一比,竟显得有些上蹿下跳的无理取闹模样,不禁下不来台,阴沉着脸坚持着低吼:“我说,你给我出去!你这种经常迟到的‘异类’学生,我是最看不惯的!”   陆宇心下了然,化学老师也是知道的。   他不愿与人发起什么无谓的争执,微笑着向教室同学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时,双手习惯地插在裤兜,挺拔笔直的身形如同山间漫步,稳重而安宁,硬朗而温雅。   成熟的气度与稍显稚气的俊脸产生巨大的冲突差距,然而这种冲突差距,在视觉看来却偏生化作一种反差相乘的诱惑,有种带着神秘味儿的独特少男魅力。   不少同学开始星星眼:这么男人味的帅哥,会是同性恋?不可能!   她们本能的将同性恋和娘娘腔划上了等号。   随着陆宇礼貌地随手轻轻关门,教室里安静一片。   一众同学转头,从窗口看着他从容离去,微风吹着他浓密的短发,轮廓英气的侧脸,很帅。   沈季明也眼神一晃,毕竟那少年是曾经真挚地写情书追求过他,被他拒绝后,夜晚还不死心地约他出来,却又被他冷漠无情地讥讽着泼了一脸凉水的人,哪怕他真是个毫无同性心理的实打实的彻底直男,此时看那少年如此“魅惑”,心中又怎能没有丝毫感触?   然而不管他的风度有多好,即便大多数同学都在怀疑流言的真实性,但他陆宇是郑毅郑二少的男宠,并且身为同性恋和别的男人同居的事情,已经悄然在十三中附中蔓延开了。   ***   陆宇离开教室,下楼,又离开校园,步行走在马路边的林荫道花砖上,树木早已落尽了秋叶,百花也已路过了繁华,大多是没有结果的。   在他身后很远的地方,林勇开车拦住一人,直接道:“他要怎么处置,得等二少醒来再说,他是二少的人,你敢动手,不要命了?”   那人冷冷地扫他一眼,低声道:“让开,这是老爷的吩咐。”   林勇自是心头明白,但哪敢放任?面色铁青地低声道:“二少刚刚亲自给我打电话让我带人保护陆宇,你想一想就能知道他在二少心中的分量,你若杀了他,二少会放过你?这事儿追根究底是老爷和二少的父子冲突,你遵从老爷的指令没错,但是面对二少的阻拦,你还能……”   那人不管不顾,面无表情,言语却带着嘲讽:“你话太多了,我是老爷的下属,郑家也是老爷当家,我当然只听从老爷的命令,你让开,别逼我动手。”他也不是要杀陆宇,只是郑老龙吩咐他将陆宇带过去。   林勇面色更难看,挥挥手,咬牙道:“拦住,有什么事我担着!”   那人脸色一变:“林勇,你太放肆了。”   林勇却再不理会他,自顾自开车继续跟踪陆宇,尽管心里头满是不甘不愿,甚至带着怒意和指责:二少是昏了头了,对这种人,值得吗?   ***   陆宇知道后面有人跟踪,他甚至已经神色淡漠地做好了你追我逐的拼杀准备。这是他上辈子做惯的事情。后来发现没有什么危机,他想想也就明白,大概是郑毅的吩咐吧。   他晃了晃神,踱步来到咖啡馆,坐下听着音乐,把所有事情都强自抛开,再不去想什么,呆了片刻,忽然不自禁地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A市里的往事,可那时他还太小,现在已经记不太清了,甚至记不清母亲的样子。   只记得她喜欢穿湛蓝色的衣裳,记得她向后拢头发时的动作,记得她笑问:这样好不好看?   他们是母子,这世上最亲的人,他有很多地方都遗传自母亲,比如本来应该是爱笑的,比如对感情的盲目和偏执。   后来母亲死了,他一个人过着身为私生子的独居日子,再后来他发现自己只对男人感兴趣,心中惊慌失措,谁敢对他露出不屑一顾的眼神,他就会立即反击过去,他张牙舞爪,像个缩起来的刺猬。   他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   他闭了闭眼睛,想起母亲深爱的男人,朦胧记得,生身之父并非没疼过他,毕竟血浓于水,只是那种疼爱,有一种对待附属于金屋藏娇的小动物的宠爱,当然也有父子亲情在里面,但是很淡,让人不能明显地分辨出来。   想着想着,他忽然无声地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淡淡地想:多少苦难都度过来了,怎么这会儿开始自伤自怜了?   ……   陆宇在咖啡馆坐了半个多钟头,又去X市其它地方逛了逛,然后突然很想回家,但是回哪个家?   他顿了顿,发现自己想回的不是A市那个,而是有着这里的小别墅,A市的家太遥远了,这里的小别墅是他重生后就开始定居的地方,里面有他熟悉的气息,现在又多了一个让他安稳的人。   ——小黑哥在做什么?在刻苦锻炼吧,回去逗逗那老实人……   他眼眸温柔下来,嘴角扯起一点点笑意,拦住一辆出租车,回家吧。   他刻意遗忘了中午被他枪击成重伤,至今还在医院里不知安危的郑毅,他真狠。 第八十三章   林勇见陆宇上车要走,还当他终于良心发现,要去医院探望郑毅了,谁知跟了片刻,才看出来他是要回家,心头不禁替郑毅冒火,咬一咬牙,也不怕得罪了他,直接超车拦在他的出租车前。   “陆少,您不去看看二少怎么样了?我这个做属下的都担心得要命,但还要听从他的命令保护您,难道您真的是‘一丁点儿’都不担心?您应该庆幸老爷没有在国内。”   林勇面色冷然地下车,一把拉开了出租车的车门,说话客气而生硬。   出租车司机也是个机灵的,看林勇的气势,再听他的话头,立马知道自己拉了个祸害,心中慌了慌,默不作声地听。   陆宇没有意外林勇的现身,他坐着不动,头也没转,只轻轻说道:“林勇,你去医院。阿海虽对危机有些警醒,却难免粗枝大叶,对细节不够俱到,你还谨慎些,别让人趁机对郑毅暗动手脚。”   林勇一愕,他虽然旁观过陆宇的气性,此时却怎么也没料到竟是这种回话,话语平淡,听起来很有些颐指气使,却让人感觉莫名的理所当然,仿佛本就该是这样,当真匪夷所思。   陆宇倚着座背,眸光净澈地看着前方,又道:“告诉郑毅,我明天去看他,我们的约定,也从明天开始,让他别一不小心死了。我既然说和他相处,就不会再给他脸色看,谁想自己找不痛快呢?”顿了顿,淡然道,“开车。”   出租车司机一个激灵,立马重新发动车子。   林勇深深看了陆宇一眼,手掌握紧了车门边沿,终究轻轻一推关上,挥挥手,让自己那辆车让开了道路,然后目送陆宇所坐的出租车远去,最后上车:“去医院。”   开车的男子一愣:“那二少的吩咐……”   林勇冷眼一瞥,掏出手机:“我自会安排人保护陆少,你有异议?”   他到郑毅所在的医院时,郑毅刚从手术室里出来,被安排到高级单人病房中,室内门外到处是保镖严严实实地把守,几名护士战战兢兢,阿海则亲自守在床边,被席管家脸皮铁青地训斥得坐立不宁。   郑毅还没有从麻醉中清醒,面色苍白没有血色,呼吸也很轻微平缓,强健修长的身体平躺着一动不动,雪白的褥子和被子,让人想到死亡,让人明白:哦,原来嚣张不可一世的郑毅郑二少也是这么脆弱,一枪打过去,他也可能会死。   林勇站了片刻,听着席管家痛心地指责,也惭愧地低头,然后出去把事情经过详细问情,又安排好诸多事宜,才重新回到病房,坐在一旁陪着阿海无声地等。   等待的时间显得漫长,让人焦急不安,直到太阳将要落山,估计郑老龙也早已坐上了归国的专机,郑毅才悠悠醒转。   郑毅醒来愣了片刻,随着耳边席管家颤抖惊喜的声音,空白的大脑逐渐回想起之前的一切:我被阿宇枪击了?   他怔怔地想,本能而习惯性地将席管家的唠叨忽略,只皱眉咬牙地暗叹一声,转眼突然看到林勇,心底的烦躁勃然爆发,脸色一厉,张口喝道:“你……”一个字冲出口,声音却干哑难听,又带动了伤口的剧痛,不禁面色白了白。   林勇知道他想问“你为什么没去保护阿宇”,不等他再开口,看了看旁边的席管家,连忙如此如此回答。   席管家听得眼含杀机,耷拉着眼皮遮掩住,苦口婆心地劝:“唉,二少爷,您错了,大错特错了,对待这种不知天高地厚,只知道任性的狠毒少年,哪能这么宠……”   郑毅浓眉一皱,他却听不得半句别人说陆宇的不好,但是席管家算是他的半个长辈,也不好起争执,只脸色冷了下来。   林勇冲阿海使了个眼色,阿海急忙倒水送到郑毅口边。   郑毅喝了口温水,闭上眼睛,说“想喝鸡汤”,又用了其它一些借口,好歹送走了席管家,然后睁眼,看不出喜怒地盯着林勇,忍着胸肺剧痛,低微缓缓地道:“老爷子还没回国,就派人去为难他了?”又问,“阿宇真的这么说,明天就来,不给我脸色看了?”   林勇见他对陆宇依旧如此念念不忘,显然没有丝毫的怪罪,不禁为他感到不值,但为让他心松,也不得不压着反感为陆宇说点好话,垂眸道:“陆少吩咐时好像有些担心紧张,说话表情却都很平静。属下自己想,他或许是对您关心的,只是不愿表达出来。”   郑毅听了,神色变缓,嘴角也挂上一丝淡淡的笑意,沙哑地道:“他就是比我还吊气的人,谁拿他都没办法。就算是我,遇到他也认栽了,只能舍得一身剐,才能把他拉下马。”   话音落下,他静默了许久,深黑沉沉的眼眸隐有暗光闪动,忽然问,“流言如何了?”   林勇道:“栽到孙云芳和刘阿军头上了。”   郑毅嘴角的笑意消去,面色凝重下来,声音冷静而低沉:“你小心些,不要让阿宇知道是我做的,一丁点儿可能都不行。”   林勇连忙应是:“属下自作主张,又牵扯了许丛文和白庆一些线索,这样日后怎么都有说法。”   郑毅“嗯”了声表示知道了,闭上眼睛,心想:阿宇,你也别怪我,我实在没辙了,阴谋暗算等手段又舍不得对你用,你说我不是小人,可我就偏偏为你做一回小人,用这些对待敌手的不入流小手段来对你……   世上阴谋阳谋无数,然而有时候阴阳谋算都无用处,偏生某些让人看不起的小手段,随手使出来,就能产生无法替代的效果,比如这次的流言,郑毅不过稍稍吩咐一声,接下来,不管陆宇态度如何,他总能用保护者和责任者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出来。   这才是他一切发展和后续的大前提。   ***   陆宇回到新世纪小区,开门进屋,随手掩门倒锁上,抬头就看到客厅沙发上搭着的小黑哥的衣物,稍厚的迷彩军装,白底蓝纹的长袖t恤,还有小黑哥自己买的军绿色四角内裤。   ——在洗澡?   陆宇走向洗浴室,洗浴室门开着,里面无人,他心下微疑:没在洗澡,那这次怎么没收拾衣物?   他脚步轻健,又走向主卧室,伸手拧开门把手:“在么?”   小黑哥正恍然悟彻般地盯着青铜酒樽出神,浴巾掉落在地上,精健的躯干上上下下都毫无遮拦,听到陆宇的声音,他才陡然回神,他早已对陆宇的脚步声熟悉到不设防的地步,这时连忙转头,凝眸问:“没上课?”   陆宇点了点头,嘴角扯起一丝微笑,对其余一切都不去在意,只安静地打量他,眼眸净澈纯粹——心里没有空档,身体也就没有欲望,就好像菜园子里中了菜之后不容易再长满野草。   小黑哥面对他的目光,竟也丝毫没有局促,坦然大方地由着他看,不知是一时间被刚才的荒谬猜想迷糊住,至今仍有一些没反应过来,还是被陆宇摸都摸惯了,对如此扫视不以为意。   他弯腰拾起浴巾,给自己重新围上,抬头时浓眉下一双黑眸有些隐现期待的暗光:“陆宇,你看一看,那只酒樽是不是你要找的?”   陆宇“哦?”了一声,微微笑着从他身上收回略显专注的眼神,转头往室内扫视。   先看到保险箱,心头微疑,转瞬看到青铜酒樽,登时笑容一滞,眼眸一缩,一步上前,探手就要抓起他熟悉至极的青铜酒樽。   小黑哥一步抢上前把他拽住,沉声道:“先别碰它,它有点古怪,等我再检查一下你再动。”   陆宇止住身形,转头再次看向便携式保险箱,还有保险箱旁边那敞开的纸袋里半满的白色末子……他思绪如飞,撞击成一串火光,转瞬间弄了个清楚明白,蓦地抬眼看向小黑哥,凝视着他问:“是,那里面的?”   小黑哥沉声“唔”了一声,嘴角微微扯起一点,说:“你如果当真是重生回来的,那么,大概在你的上辈子,我是死了的。”   死了?   这个词汇让陆宇心头一颤,继而太阳穴突突地跳,心里突然复杂到极点,有一种很荒谬,很想笑,发泄不得,无处诉说的混乱感:我救的人,突然反过来成了我的恩人?瞧这乱的,那以后是不是要同样反过来以身相许?   他张了张口,看着青铜酒樽,低低失笑一声,说:“我的重生,极可能就是这东西的保佑。原本我也以为我是对你有恩的,这样看来,你应该姓许吧?”   小黑哥见他不再去捞青铜酒樽,就松开手,自己又掖了掖浴巾,说:“我不知道姓什么,据说当年那个抱我出来的邻居伤重死了,什么话都没留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那个村落的人,山里面太松散,当时又太乱,等我想查清楚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站得硬朗笔直,匀称厚实的胸肌中间是略深的竖沟,劲实的小腹肌肉并不算大块头,但很阳刚很结实,这么说话,让人有一种士兵汇报的错觉。   陆宇被他说得哈的低笑,伸手在他胸肌上拍了一下,“又在装了你。”心头原本被命运捉弄的复杂别扭和荒谬感却被他说得轻了很多,荒谬?有什么比他的灵魂重生更来得荒谬?   “放心,没事的,我对它了若指掌。”   陆宇压下心思,不顾小黑哥微变的脸色和阻拦的大手,弯腰捡起青铜酒樽,细看两眼,果然是它,金箔还未从酒樽中出现,拿在手中,就已让他隐隐有种平静宁和的感觉,让他心头有种故友久违的颤动。   “我找它许久了。”他低声说,“这会儿彻底明白过来,突然感觉自己就是一条报恩的白蛇,前世恩,今生报,报恩时又看上了救命恩人,想跟他相好……唯一可惜的是,我这条白蛇不是个母的。”自嘲般淡淡一笑,“否则,咱们皆大欢喜,你也不用纠结了。”   小黑哥浓眉微皱,神色沉静地摇头说:“我不是你的恩人,我就是我,我没做过的事情,与我无关。”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来,认真道,“你是我的恩人,我是你的情人。咱们这样就很好,不用变化什么。”   ——呵,这是情话么?   陆宇一怔,笑意微微收敛:这话和郑毅的话何其相似?可是,现实如此,你们没有重生过,怎知其中扯不清理还乱的玄妙联系?与你们都无关的话,就不会有我的重生了,一死百了,又哪来这么多纠葛。   可重生不是该潇洒万分么?怎么会这样。   他有些疲累地想:我明明一直在努力,努力把生活维持得井井有条,努力把前路计划得真真切切,努力把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中,什么都没有盲目,怎么现在一波接一波,全都过来搅合……妈的,爷不玩了!该咋地咋地!   随手把寻找已久的青铜酒樽用力往墙角一砸,砸到墙角也没摔坏,转身径直把近在咫尺的小黑哥抱住,一手在他宽厚的脊背抓摸,一手熟练十分地探到了他的胸肌上,温暖弹性的结实肌肉十分光滑,管它欲望不欲望的,至少摸上去舒服,与此同时,探嘴在他唇上就啃。   他又是这么突然。   “你……”   小黑哥没反应过来,惊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他趁机探进舌头,只能站得稳稳地被他把摸,连浴巾都有些裹不紧,手足无措地张着两只胳膊,眨了下眼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我刚才说什么了?   陆宇亲摸几口,竟然搂着他直接往床上走。   小黑哥心头一跳,脸色微变:要做了?这么快,这么回事这是?   他神情僵硬地顺从地后退仰倒,胯间的浴巾掉落在床边,使他浑身完全赤裸。   陆宇却厚衣服板板整整,在室内温暖空调的气氛中也没有觉得热。   两人这样的衣着对比,这样的体位差异,让沉稳刚直、本就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小黑哥难以克制地产生一种被欺凌的羞辱感,臊得他面皮通红,同时又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甜蜜,缠成一块儿,哪里分得清楚。   陆宇轻闭双眼,趴在他身上,从他的双唇开始,沿着他的下巴、喉结、锁骨、胸膛,一直吮咬,很用力,留下一个个霸占式的青红牙齿印痕,最后停在他有些小巧的深色乳头上。   小黑哥被他咬得生疼,其它地方还好说,他自己身体强悍结实,可胸前两点却是脆弱的,一只像被咬掉似的疼,另一只也被掐得发麻,偏生又有一种刺激的快感直涌心头,让他下半身控制不住地发硬。   他红着脸紧紧闭上眼睛,默然无声地承受,同时竭力放松,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显露出反抗克制的别扭姿态,心中对自己说:这算什么,等习惯,等习惯就行了,我小黑哥大老爷们,难道还需要让他“怜惜”,太扯了……   然而陆宇再次出乎他的意料,就在他说服自己待会儿坦然接受时,陆宇突然停了。   “别动,让我抱着睡一会儿。今天有点累。”   陆宇趴在他厚实的胸膛上低声说,声音有些倦怠,然后翻身扯起被子盖在两人身上,紧紧搂着他,安静了好一会儿,又说,“明天,我去找郑毅,这事自始至终都有我的责任在其中,我酿的苦果,我躲不开。”   小黑哥被他抱得有点紧,但还是伸出手,反抱住他,沉声低道:“我陪你过去。”   “不用,”陆宇声音有些模糊,似乎将要入睡,“郑毅被我打了一枪,他欠我的就算清了,我这是去还他的,怎么也得对他有些尊重。你跟着去,又算什么?”   小黑哥皱眉,他可不傻,他虽然在此之前从未有过情爱经历,但也明白感情是多变的,会让人不知不觉地沦陷,他自己就是个最现实的例子,想他小黑哥性情果决,连女人都没爱过,当初也只是纯粹想报恩,哪料到居然会喜欢上陆宇?   甚至到现在回想过去,他也仍旧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动心的,或许是在陆宇说对他动心的时候?没有明确的界限,就像是水到渠成,春风无声,自己身在其中还不觉得,一旦离开,离得远了,感情就浮出了水面,不再模模糊糊,显露出了真实面目。   亏他回来后还懵懵懂懂地自以为是想要有个亲人,好在醒悟得还不算太晚。   于是他沉声低低地坚持:“我也去吧,我不靠近你,只带上枪远着保护,行不?”   陆宇没有吱声,似是睡着了。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陆宇仍在熟睡中,小黑哥原本不困,但是被他搂着睡了长时间,一动不动,无事可做,除了安静地看他的睡相,就是回想先前做的那个梦,心道:这回我也有梦了。然后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铃铃铃……”   客厅的座机电话响起来。   小别墅中安静无人一般,铃声有些突兀和刺耳。   卧房隔音效果很低,陆宇又是个心性警觉的,被吵到,不禁蹙了蹙眉头。   小黑哥睡得浅,比他醒得更早,连忙低声道:“你接着睡,我去看看是谁。”说着,轻轻拿开他仍旧摸在他胸肌上的手,掀开被子一角,精赤着身体下床,捡起床边掉落的浴巾围上,开门走出。   陆宇在他走后,也懒懒地睁开眼来,坐起身伸个懒腰,胸怀轻松了很多,他揉了揉太阳穴,眸底的迷蒙睡意消去,长出了一口气:“万事睡一觉就好,人生至理。”下床跟着出去。   来到客厅,就听小黑哥说:“……我们在睡觉,你吵到我们了。”   小黑哥拿着电话,神色沉沉,语气生硬阴冷,说话理直气壮。 第八十四章   小黑哥理直气壮的一句话把电话那头的郑毅险些气死,也把守护郑毅的林勇吓得够呛。   阿海的前车之鉴还在那里摆着呢——身为贴身保镖竟不知主子何时身陷险地而重伤,这不是失职是什么?郑老龙回来后一声家法,让身壮如牛的阿海至今还昏睡未醒地躺在床上,没人比他更冤了。   陆宇一听小黑哥的话就知道是郑毅,不自觉地皱皱眉头,伸手拿过来:“喂?”   尽管他刻意的冷心忽视郑毅,之前也表现得漠不关心,但此时乍一听到郑毅委屈愤怒而低微沙哑的声音,他心头就酸酸地跳,鼻端甚至有些发痒,怎能彻底控制住,那是他亲手一枪打过去的。   于是,他刚睡醒的轻松心情没了。   把电话挂上时,他面色微微沉了下来,眸底压抑得毫无温度,很是无情模样。   小黑哥一直专注地盯着他,看得心头一紧,沉声低道:“陆宇,你和他,是你上辈子的事情了,你现在,跟我相好呢。”他眸光炯炯,声音浑厚,态度忠恳而显得稳重。   陆宇看了看他,安静地轻轻一笑,转身走向洗手间。   小黑哥浓眉微皱,心中升起一种危机紧迫感,再看着倔强硬气的少年背影,又有些莫名的心疼,握了握拳头,沉声有力而温和地说道,“陆宇,人有计划是好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果计划不能施展,就过好每一分钟,一点点来,一步步走,不要顾虑太多,我以前就想,我顶多才能活多长时间?想必做那行当过不太久,所以,我随遇而安,想做什么,立即就会去做,我也有计划,但不会顾虑太多。”   陆宇脚步顿了顿,有些讶异地回头,笑容深了一些,轻声道:“你说的没错,我也这么想,计划敌不过命运,和命运玩,你怎么玩得过它?它能整死你。”   转回头,继续往洗手间走,“爷不玩了,什么钥匙开什么锁,什么问题做什么解,我何不干脆单刀直入去解决?该怎样就怎样罢。”   小黑哥眉头跳了跳,没听明白这个“单刀直入”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   陆宇早早起床,没有去上学,出去买了乌鸡和中药回来,乌鸡是杀洗好的,陆宇没将之切块,再洗两遍,整个放进砂锅中,倒进清水,再放入姜片、枸杞、红枣、当归、盐巴、味精等等药材和调料,大火小火的炖煮。   小黑哥在赖床,他很享受这种躺在床上听客厅里的响动,闻厨房里的饭香的感觉,这让他实实在在地觉得自己是在“家”里。   他伸了个懒腰,坐起身靠在床头,被子滑下来,露出他赤裸的上半身,精壮结实的胸膛被陆宇啃咬得齿痕斑驳,他低头用手指摸了摸,浑没察觉自己嘴角已经扯起一点笑意。   鸡汤的香气让他直咽口水,他再坐不住,掀开被子,臂膀一撑,矫健地一跃而起,麻利地穿衣洗漱,然后擦干净手脸就想去厨房盛汤来喝。   陆宇却止住他说:“鸡汤是给郑毅补血的,你去买豆腐脑回来吃。”   “给他的?”   小黑哥脸色微变,蓦地沉眸看他。   陆宇没有抬头,继续把鸡汤盛进不锈钢大口保温瓶里,“记得给我也买一份,咱们一起吃,吃完我去医院,你不是要远着跟我么,那就吃饱喝足了在医院走廊远远跟着,不要露头。”   小黑哥眉头一跳,暗暗默念了两遍“咱们”,什么都不问,“唔”了一声,也不套外套,直接穿着棉长袖t恤出门,甚至没注意到初冬的风是不是有些冷,只小跑着买了两袋豆腐脑,还细心地捎带了符合陆宇口味的素菜水煎包。   回来时看见陆宇抱着膀子倚在门边等他,他登时心情大好,之前的沉吟忐忑都一扫而空,不自禁地笑了一下,竟隐约有点小幸福,沉着地想:那点鸡汤算什么,把到这小子本身才是要紧的。   陆宇也心里嘀咕:瞧这浓眉黑眼的精健小伙,帅得阳光都失色,哪管它恩来恩去的纠缠,爷们抱着啃就是。他无声地接过小黑哥手中的食袋,进屋后,等他关上门,突然转身,似笑非笑般说:“速度还行,没让我等太久,奖励深吻一个,要不要?”   小黑哥浓眉微微一挑,点头:“哦,要。”双手插在裤兜里,挺拔地站着不动,黑眸森亮,这模样太老实了。   陆宇笑着探身,啃住他的双唇,舔咬片刻,又用舌尖轻轻挑开他的牙关,勾动他的舌头吮咬,带着清新薄荷牙膏味道的温热口腔,隐约透着坦坦荡荡的阳刚男人气息,让人不自禁地沉迷。   陆宇也在所难免地略微有些情动,这个吻自然而然地加深,若不是他两只手都提着食袋,只怕早就伸进小黑哥的衣服里面去了。   情人的吻是极能勾动欲望的,小黑哥自从和陆宇在一起,就再也没有自我双手发泄过——他很深沉地感觉,那样做的话,会有些对不起陆宇。别人若知道他的想法肯定失笑,但这就是他的思维模式,很“严肃”对不对?   于是,他被陆宇这个加深的吻,吻得下半身撑起高高的帐篷来。   然后他脑中闪过一个复杂而微妙的念头:先前刚答应和陆宇相好时,被他亲还没有这种感觉,怎么现在敏感成这样了?是这小子吻技增强,还是我早已在不知觉的时候就慢慢习惯了?   ***   郑毅一时还没有转院或者回家休养的迹象,昨晚他气得太狠,也睡得太迟,加上他现在身体重伤虚弱,针剂也带有一些止痛性质,所以陆宇赶来时他还没有醒。   林勇亲自守着病房门户,止住门外两人想要检查陆宇手中大口保温瓶的行动,侧身礼貌客气地做了个“请”的姿态,低声说:“二少还没有醒,麻烦陆少在里面等一等。”关上门又道,“二少的脾气经不得气,昨晚牵动伤口,险些又进抢救室。”   他说话适可而止,安安静静地坐到病房一角,距离病床不远不近,眼角余光戒备地盯住陆宇的一举一动。   陆宇把保温瓶放到病床边的几台上,手脚无声,看着即便在熟睡中也微蹙浓眉的郑毅,他胸口立即升起一阵又闷又酸的压抑感。这是报应,他再次想,沉默了一下,坐在床边,从素白色的被子中轻轻拉出郑毅的手,探手指在他手腕上切脉。   继而浓眉越皱越紧,松开手指后,转头冷声问林勇:“从昨天到现在他什么都没吃?席管家呢?怎么由着他的性子来?”   林勇被他这般理所当然地质问,怪异之余竟没来由地心虚,瞬即清醒过来,暗道荒谬,压住心头的疑惑,垂眸面无表情地道:“二少本就没有胃口,昨晚和老爷为您的事争执很久,老爷离开后,他给您打了一个电话……”说到这里就停了,意思是:还问为什么?不就是你“陆少”干得好事儿?   陆宇看了他一眼,没作理会,反手轻轻抓住郑毅毫无反应的手掌,神色平和地安静守候。   这是他曾经做过不止一次的事情,郑毅冒险性子很重,身为郑老龙看重的儿子也舍得以身犯险,受伤不足为奇,只不过极少伤重成这般模样。   郑毅醒来时感觉手掌被人很包容地握着,略显清凉的温暖手掌很干净,他下意识地回握了一下:这谁啊,跟阿宇似的。他迷迷瞪瞪地睁眼,看到床边人,眼眸一缩,登时怔住,沙哑低微地喃喃:“又,又做梦了?”   陆宇低头看他,向他微微地笑:“醒了?饿了不?”   郑毅哪经得过他这么关心?头脑一昏,立时有些飘飘然的不敢置信,本就睡得晕头转向的脑袋,此时越发显得反应不过来,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恍惚地试探问:“阿宇?”   “是我。”陆宇答应着,松开他的手,要去拿保温瓶倒汤给他喝。   郑毅却是一惊,挣扎着抢住他的手,叫道:“别走!”动作过猛,带动到绷带紧缠的伤口,疼得他面庞惨白,漆黑的双眼却满是沉沉深深的温柔和喜悦,他又问,“阿宇?”   “是我。”   陆宇维持着自然的微笑,心中压着酸涩,平静而警醒般地想:如果上辈子你也这样,我即便身陷火海又怎舍得离开?这次我却没那个精力再踏进去挣扎了,等你梦回前生,我们心理平等,那时继续上辈子的和平分手,谁都不再欠谁……   有些人用一辈子经营幸福,有些人用一辈子擦肩而过。   他们是哪一种,这还不一目了然么?   陆宇想着,笑意越发加深莫测。他的笑容在脸上显得俊雅,声音低沉而磁性,很带感,很平和:“我炖了鸡汤,加了点其它材料,既能补血,又不会让人伤发,也是你爱喝的口味……不喝的话,我倒掉了?”   “我喝,”郑毅幸福得头脑一蒙,瞪着眼睛盯住他,看了片刻才眼眸清明下来,极度不舍地松开他,嘴角止不住地笑,“我喝,当然喝,别说喝鸡汤,你给我毒药我都喝。”   陆宇也不多说,站起来,到床头几台前拧开大口保温瓶的不锈钢盖,病房中马上弥漫起一片诱人生津的浓香。就连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林勇也忍不住食指大动。   郑毅本就饿得够呛,此时垂涎三尺,看着陆宇,笑得有点傻气,一个劲儿地说:“值了,值了,等我好了,你再打我一枪,咱们再来这一回,啊?”   陆宇动作一顿,没有吱声,把不锈钢盖用作杯碗,倒出半杯带着肉丝儿的鸡汤用羹勺搅了搅,舀起一勺,在嘴边吹了吹,然后探唇试了试温度,送到郑毅嘴边:“张嘴。”   郑毅没料到他如此体贴,浓眉猛地挑起,往常凌厉逼人的眼睛也愣愣地睁大,既感觉不对,又幸福得发昏,面皮涨红,立马张口,鸡汤到嘴就咽,哪知道滋味,只是连连夸奖:“好喝,阿宇手艺跟人儿似的好。”   继而突然想起昨晚那一场电话事端,眼眸深沉地闪了闪,却提都不提,只挑着浓眉笑,有点痞气,也显得有点傻气,这种单纯的笑容,又在这样青春的年龄,最容易让人掉以轻心,会让人暗想:这人怎么这么二呢。   陆宇一声不吭,嘴角自始至终勾着一丝自然而略显温柔的笑意,就连净澈的眼眸都隐现柔情。似在重演旧戏,又似是旧梦在腐蚀他的灵魂,人在现实的戏中,谁都不分真假。   郑毅饭量不小,喝了鸡汤,越发胃口大开,像个傻了吧唧的饭桶,你喂他多少,他就咽下多少。   陆宇又喂了他两只鸡腿和几块鸡脯,不再给他吃了,道:“不要一下子吃太多,你身体还弱着。”   郑毅哪有二话,接着享受陆宇给他擦嘴、擦手、擦脸,他恍惚间感觉熟悉,似曾相识。   ——在梦里,阿宇也这样体贴地照顾我过?我究竟是怎样伤他了,这种待遇放现在让我少活十年我都乐意,还不够我知足么?   他这样想着,突然间微微一怔,彻底明白了陆宇态度变化的缘由。   ——是了,阿宇说过要帮我记起梦里情形,这就是他的做派?等我记起来了,再离开我?   他心头发紧,极快地冷静下来,再一次警醒自己,不管记起多少,都绝不能让陆宇知道。   他心头计算得清清楚楚,然后盯着陆宇,嘴角挂起一丝调笑般的痞笑,低声道:“阿宇,我想尿尿。”   陆宇没有别扭,站在床边抱着臂膀俯视他,反着调笑过去:“让我服侍你?给我什么好处?”   郑毅没料到他这个反应,不禁一怔,“要好处?”他想了想,也不知怎的,竟是笑着脱口而出,“等我好了,由你折腾个尽兴行不?”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立马扭头去看房中的电灯泡,深沉的黑眸凌厉如刀,“出去。”   林勇没敢犹豫,这时候留下来那不是找死吗?偷偷打量了陆宇一眼,应了声“是”,匆匆走出时,心道:阿海上次说的没错,这少年太有手段,把二少吃得死死的。   郑毅目送林勇出门,然后才有些不自在地重新看向陆宇,嘴角挂着无所谓似的吊儿郎当的笑,“我刚才的许诺够不够?”暗想:先许下再说,到时候什么样谁能知道。   陆宇似不知道他的心里想法,从床下捞出夜壶放在脚边,轻轻掀开素白棉被,要给他脱裤子,低声道:“抬臀。”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越谨慎,有些慢了。各位书友也大都懒了。好在仍有时时留评的诸位给俺打气儿,O(∩_∩)O谢谢,我会争取在不远的将来再次爆发双更。   书评区里有一个问题,怕还有人不明白,此时冒昧复制过来,还请见谅:   “milk”同学问:小黑哥的梦是啥意思?? 没特别明白...是说上辈子两人的关系吗?   “舍弃昨日”同学答:上辈子小黑哥没机会跟KING有什么瓜葛,因为没有KING的救治,上辈子小黑哥被阴毒弄死了,他盗墓取出的那个青铜樽后来落到了KING的手中。但KING不知道青铜樽是盗墓得来的,他以为青铜樽在等着他去捡漏,却发现没有青铜樽的存在。因为小黑哥那时候还没去盗墓,后来小黑哥中了阴毒被KING所救,小黑哥也就活了下来,和上辈子不一样了。而青铜樽也在保险箱中显露出了真迹。小黑哥做的梦就是他上辈子死前的经历。 第八十五章   郑毅刻意忘却陆宇的“目的”,只享受此时此刻的幸福,他对陆宇“温柔”成了习惯,再面对陆宇,压根儿不知道什么叫害臊,双眸深深地盯着他,嘿嘿地低笑着,忍住上半身的伤痛,双肘撑着身体把腰往上抬了抬,由着陆宇把他裤子和内裤都脱掉。   陆宇更无扭捏,姿态大大方方,右手拿着夜壶,左手手指捏住他的器物,低声道:“尿。”   郑毅被他捏住,隐约吸了口凉气,继而没吭声,喘息却微微粗重起来,陆宇手指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简简单单地轻力捏着,但那原本软趴趴的东西像是闻到腥气的鳄鱼,自顾自一点点涨硬抬头,竟有摆脱陆宇的手指而往小腹方向硬翘的趋势。   郑毅生怕陆宇不喜,也顾不得嘿笑了,连忙说道:“你一碰我,我就有感觉了,哪还尿得出来。这可不是我想的啊,是控制不住。”   陆宇瞥他一眼,松开手:“那你自己来?”   郑毅见他不像是生气,暗自放心,也有些趁着陆宇在对他好,他何不也趁机发展发展基情的意思,顿了顿,下一刻居然小心翼翼地得寸进尺,“要不,你帮我弄一弄?弄出来就软了,我这阵子老想你,没发泄过。”   最后这句太矛盾了。   不过,也不知他是吃饱喝足有了力气,还是身在幸福之中充满活力,尽管面色苍白,却比昨晚情形好了太多,没有再发烧,说话也不再低微气喘,只残留着重伤高烧后的沙哑。而这种沙哑在被他刻意放低了的声音中,显出浑厚磁性的男人性感,不管话的内容如何,光是听着声音就足够动人心肠。   陆宇站着不动,安静地俯视他。   郑毅没穿上衣,肤色和他相近,浅麦色的劲实上半身缠着厚厚的带血绷带,裸着宽厚的双肩和有型的腹肌,此时裤子褪到膝盖,粗健的大腿也全裸出来,结实的青年体魄尽显无疑,更兼两腿之间那物也笔直涨硬着往小腹方向斜翘……   当真是十足阳刚味儿的男色诱惑。   陆宇眯了眯眼睛,嘴角噙着加深的笑容,缓缓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手淫?”   郑毅也不装出什么害羞表相,他脸皮厚如城墙,对性事方面也不是纯情雏儿,分明是想要陆宇的手来服侍自己,却偏偏反过来说:“不是手淫,是玩,你来玩我。”   他这么说自己,心底有些难堪,强忍下来,不就是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吗,他懂——这又是个矛盾的。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伸手慢慢拉过陆宇的手臂,同时低声诱惑,“阿宇,你上次说你有‘控制欲’和‘征服欲’的倾向对不?那我现在伤着反抗不得,可不由着你摆活?咱们就演那什么,‘医生和病人’的戏码……”   他说着,浑没注意自己的话有多么调笑痞气,也没掩住自己眼底那一丝带笑的闪烁。   “‘医生和病人’?”   陆宇沉沉低笑,看着他,想起身死之前与郑毅分别时,郑毅跪在他脚边说“阿宇,我最近没能陪你,是我的错……咱们玩玩‘命令与服从’,你可以随意折腾”的情形。   那时与此时,跨过时光的阻隔完美重合——就是这么个人,就是这样的性情,哪怕他还没有记起梦里前生,还不是那个成熟深沉的男人,哪怕他此时还年轻稚嫩,心性脾气还容易暴躁冲动……   他仍旧是那个无论爱得多深刻,自始至终都或多或者地自我掌控着的郑毅,只不过是“少与多”,“浅与深”的程度区别罢了。   郑毅听陆宇问,还当陆宇怀疑他以前有没有跟别人玩过,连忙挑眉,隐约自傲般吊气地说:“阿宇,我长这么大,只对你上了心,别人谁想碰我,别说男人,女人也是轻易不得近身的。”   他说话大声了点,刚才也说得够多,彻底与“少说话,多休养”的医嘱相违,此时便有些难受,但他忍着不露出痛苦神色,更把最初的无礼粗俗抛弃到了爪哇国,缓缓试探着拉住陆宇的手往自己那硬物上放,继续扮着深情温柔模样。   他低哑地说,“阿宇,我只为你,你怎样都行。”心底暗道:老子竟然也有以色诱人的一天,这回服软服个彻底了吧,对症下药,阿宇这么色的小子,难道还会没有一丁点儿意动?老子身材可比那洪西洋强多了!   或许陆宇真的会有意动,但是他做的不对也不够。   陆宇回视着他,眼底净澈无波,轻轻俯身,摇摇头微笑:“郑毅,既然你让我‘玩’,那我暂时施针稳住你的伤势,在这里直接上你一次怎么样?我保证让你爽个‘彻底’,又不会加重你的伤势。”   郑毅心头一惊,这是作茧自缚,自作自受?   他笑容滞了滞,继而低声道,“行啊,”他仍旧握着陆宇的手,带动着陆宇握住他那根物事上下摩擦滑动,一面舒爽于陆宇的手心温度和触感,一面醉眼迷蒙般歪着头,翘着嘴,低声道,“等我好了,你怎样都成,这会儿老爷子随时可能会来,昨晚我好容易将他稳住,要是让他逮到他儿子自甘屈身让别的男人操弄,那咱们两人都死定了……”   陆宇先还轻笑着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做出种种动作,此时听他这么说,突然用力一握往下掰,轻道:“既然怕你家老爷子来,那就赶紧尿,你也忒难伺候。”   “别,”郑毅最脆弱的部位被他掌控,疼得一个激灵,急忙伸手阻拦,龇牙咧嘴地直叫,“阿宇松开手,要断了,哎哟!”   他故意叫得很惨,自顾自有种调情的小兴奋。   而病房外一直警醒戒备的林勇听到他“惨呼”,登时脸色大变,猛地撞门冲进来:“二少!”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荷枪实弹的保镖,三个猛男齐冲,陡然看到他们家二少如此近乎全裸,下体被人掌控着,“兴奋”地大呼小叫的精彩一幕……   室内刹那间寂静下来。   郑毅被他们三人搅扰了“好事儿”,嚎叫声戛然而止,被属下逮到自己这么丢人的一面,他再是厚脸皮也有些臊得慌,脸色凝滞得又青又红。   陆宇不动声色地笑着松开手,把夜壶也放到地上,看都不看那持枪三人,转身走向病房内的洗手间洗手去,“自己弄吧。”   郑毅胯下轻松下来,心头却怅然若失,蓦地转头,简直想杀人,转头满眼戾气杀机四溢地冲着三个“程咬金”低吼:“都给老子滚!”   他忘了自己伤重,刚才还有力气忍着,这时一吼就咳嗽个不停,伤口痛得要死。   陆宇皱皱眉头,擦手出来,给他施针缓解,同时也毫不吝惜地耗费内息为他引导血脉疗伤,在他还未软下来的物事上弹了一下,淡淡地训斥说,“伤到肺部,就不知道小声点?多大的人了,还要我说你?”   郑毅心头没来由一喜:打是亲骂是爱,或许阿宇也不是彻底对我死心无情?   他咳嗽得更厉害了。   ***   一个星期迅速地飞逝。   陆宇整整一周没有再去上学,班主任田香谷当他是畏惧于越演越烈的流言,打电话来安慰他,他将错就错,说自己想请假一段时间,功课能自习跟上,田香谷知道他的成绩名列前茅,也一直是习惯于自习的学生,便很好说话地答应了,她私下里的温和与平日里的严厉判若两人。   而流言呢?   流言是火,可也得有料可烧,那么这回流言的燃料是什么?   陆宇已经亲自上网查看一番,发现罪魁祸首并没有编造他的“龌龊”行径,除了几张与小黑哥牵手“秀甜蜜”的照片之外,大多数都是郑毅前一段时间追求他的情形。   不过照片上把生猛挺拔的郑毅打了马赛克,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或安静微笑,或挑眉低语的图片,拍得或帅或酷,看着很有魅力。再配合着浅白易懂、情志激昂的文字,连他自己都差点相信自己是个依仗俊雅表相,被郑毅郑二少宠爱有加的男宠。   他看得微疑,却没怀疑到郑毅头上,郑毅不是这种小人,对于不在乎的人郑毅不屑为之,对于太在乎的人他不会为之,那么,不会是孙云芳吧?她为了女儿和自家野心可什么都干得出来,不过孙云芳早已带着女儿和奸夫离开X市回老巢了。   他想了想,没有太过于在意流言,只等“独狼”带给他消息再作打算。   于是,七天来,他在小别墅中练功时与小黑哥过平静温馨的二人生活,在医院里照顾郑毅时与郑毅“谈情说爱”,这算不算是脚踏两只船?偏生小黑哥和郑毅两人都不见面,也没在与他相处时提及对方。   陆宇明白他们都在隐忍,再这样下去,他们总有狭路相逢、相遇冲撞的一天。   他自己也在隐忍,他每天都做好应对“郑老龙”的准备,却偏偏总是在郑毅这样那样的调笑中,一次又一次巧合至极地与郑老龙错过见面的时机。   但该来的总归会来,光是躲,有用么?有用的话,郑毅就不会缠上来了。   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陆宇本来想要暂时避开郑毅的风头,同时也是想到外面散散心,考量考量日后的计划,所以才接了同志文艺剧《小爸爸》,然而现在他的行动直接倒转,单刀直入,靠近郑毅身边唤醒他的前世旧梦,那么《小爸爸》还拍不拍?   不拍了吧,还有什么意义,懒得慌。   他打电话给章齐东:“许丛文不愿换人,偏偏‘看好’我?你不觉得荒谬?行,他坚持的话,我没意见,那就无限推迟吧。让我看看我这么个在演艺圈里什么名头都没有的纯粹‘新人’,到底被他‘看好’了哪一点。”   他又接到侦探“独狼”的汇报,心头不禁疑惑:错综复杂,各类新技术?我现在只不过是个“小人物”,只不过散播一点关于我的流言蜚语而已,至于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么?   事出有异必有妖。   他眼眸闪了闪,迅速把得来的讯息分析整理,再向“独狼”提供他记忆中的一些关键线索。有他本人这位“料事如神”的当事人配合,“独狼”办事效率更为高效,没多久再次向他汇报。   他听后,脸色不禁难看下来——或许旁人看不穿,就连“独狼”费尽脑筋也查得似是而非,但是在他眼中,却一下子看出来,线索绕过重重迷雾,直接指向郑毅的方位。   ——郑毅,你这是混蛋是不知死活啊你!爷是你的男宠?干!   陆宇拳头握得咔吧作响,无声地咬了咬牙。   他转瞬间恢复平静,平平和和地微笑着,温文尔雅地与“独狼”聊了几句“你爱人病情怎样了”之类的话题,又说:“这种病症也是罕见的,其实,我想你爱人已经病了几年了吧,应该是怕你担心,悄悄瞒着你,现在瞒不住了,才让你忧心焦虑。”   又坦然轻笑说,“那个方子只能缓解,光靠吃药的话,什么药都不能根治她的病症,你想看好她,就带她来我这里,我给她施针‘气疗’。我并非无事献殷勤,一是感于你们爱情;二是还有事情想请你帮我查办。”   “独狼”早有所料,也似乎早已考虑清楚,没有多作犹豫,直接温和地回应:“那我什么时候收拾妥当过去,什么时候再打电话给你,可以么?”   陆宇笑:“可以。”   声音平和地说完,轻轻挂上电话,又打给章齐东:“那部戏我拍了,而且我可以立刻就拍。不是有校园情节么?就先拍这里的。现在学校里流传着关于我的绯闻,不正好为这部戏开篇么?就当是废物利用了。”   次日他没有去医院,而是打个电话过去:“趁着流言还没消退,我想拍个同志文艺剧。”   只说这一句,电话挂了,郑毅再打来他也不接,或者让小黑哥随口一句话气回去。   老实人说话果然最能气死人。   ***   流言容易挑起来,但要想灭,都烧到众人心里头去了,又哪能一下子再灭下去?   郑毅再次恨得咬牙,感觉自己又自作自受了,只能加紧着消除网上流言痕迹,这可苦了负责人林勇,他甚至想,怎么不给他一顿家法,让他也和阿海似的每天躺在床上吃吃喝喝看电视,那可不自在多了?   陆宇白天去自己所在的十三中附中拍戏,果然引起小“轰动”,别的不说,光是他的班级就有小半同学在课间兴奋地跑过去看他和男人演戏。   甚至有几名女生兴奋得诡异脸红——据说有吻戏啊!   也有一些女生伤心得鼻头泛酸——以他的同桌和当初带头为他起雅号的女生为首,她们还没明白,怎么高洁无比的帅草一下子变成香臭香臭的狗尾巴花了?   但结果,校方竟然没有过多的干预,陆宇也根本没有被人近距离围观,甚至整个剧组都对他客客气气的——有郑毅的一群黑西服黑墨镜的属下严严实实地护着他,连与他对戏地实力派硬汉演员王中兵,演戏时都有些犯怵,谁还敢靠近和无礼?   他自顾自和贴身跟随的小黑哥谈笑风生,看得周围那些保镖为他们家郑二少暗自咬牙。   晚上回来,陆宇继续雕镂那块墨翠,他已经把青铜酒樽中的金箔取了出来。   金箔薄得不可思议,上面的古字也细小得密密麻麻,需要用放大镜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分辨才能连贯读出,正常来说,金子质地较软,延展性极高,但金箔却极其结实,想要剪开也费了陆宇好一番力气。   他沿着金箔的中间无字线一分为二地剪开,一半仔细地卷成粗线,打算缠进墨翠吊坠的镂空花纹中,护着中间的“一世平安”;另一半……   他怔了怔,原本,他的另一半是给了郑毅的。   在郑毅三十岁生日的时候,在郑毅似乎有联姻倾向的时候,他把一半金箔卷成了细细坚硬的乳环,强行穿在了郑毅的乳头上打了个死结,一面压着他冲刺,一面霸占地啃着他说:你是我的。   但后来,郑毅把乳环完好地取下来,请人外面镶了一层纯金,做成了指环戴在无名指,说:这样就好,下次别弄太狠。那意思是:你给我穿乳环,有些过了,下不为例。   陆宇想了一会儿,转而摇摇头,还多想做什么,想来想去又会变成计划,计划有用么?   本来就是小黑哥的东西,一半给他做吊坠饰物让他随身携带护他平安,另一半,还是留给自己吧,再做个紫檀木吊坠带着。 第八十六章   陆宇练功刻苦,已经接近内息浓郁的程度,他想去找上辈子的奇遇,赶紧练出内气才是要紧,无论有计划没计划,他的练功自强一直都是排在第一位的。但他想了想,又暂且止住了心思——先把丹田内堆积压制着的阴邪再消磨一些吧,否则恐怕白去一场。   消磨邪气是个慢吞吞的过程,急不来,于是他继续去校园拍戏。   如果说之前在学校中被有心人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还是子虚乌有,那么郑毅派来保护他的一众属下就是铁一般的证据,如此一来,暗地里的指指点点越来越多,明面上却没有太多人胆敢摆出看热闹的姿态。   甚至有人看到他后,会马上露出善意的笑容,笑得很甜,可是——咱们认识么?   足可见流言传播得广泛,也可见郑家威慑力深入人心,连一个“男宠”都有人去讨好了。   陆宇冷落了郑毅几天,也被他不厌其烦的电话和礼物骚扰了几天,终于开口说了明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别再派人碍我的眼,现在想着保护我了,放流言时做什么去了?也亏得是我,换了个人还不被你这种攻势折腾个自杀?”   郑毅原本的委屈一扫而空,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被发现了,惨了!   陆宇见他无话可说,冷笑一声,又道,“我这会儿烦你,什么时候心情好了点,咱们再提那些黄粱旧梦,你是不是又要说我蹬鼻子上脸,仗着你喜欢我拿腔作势?”   郑毅后悔:得,刚有点小进展,又完了,不早知道他聪明了?我咋还想这么个馊点子啊我。连忙道:“没,没,那不是以前我犯浑了吗,胡言乱语呢我,明摆着是我纠缠你,哪有什么借口说你蹬鼻子上脸啊是不是……”   陆宇没跟他啰嗦,淡淡道,“那就别再电话骚扰了,我陆宇说出的话不会轻易更改,会让你记起旧梦,你放心就是。”直接挂上电话,次日再领着“贴身保镖”小黑哥去学校拍戏时,就没再被某些充作护法金刚的黑社会凶男“围护”了,他感觉整个剧组都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尤其与他对戏的王中兵,NG的次数直线减少。   这部电影的名字直接照搬剧本,没有改动,就叫《小爸爸》。王中兵演的是因同性恋倾向而离异且无子无女的体育老师“赵正”,陆宇演的是剧中带着幼子出山打工的直男少年“安来”。   少年“安来”性情懵懂淳朴,却乐观向上、斗志昂扬,他怀抱着一个意外而来的不足一周岁的儿子,腰揣着全部家当换来的积蓄,出山来到他向往已久的繁华大都市,想找个女孩谈对象,想找份工作过上好日子。   但他没想到出租房那么贵,他没舍得花钱住,天很冷了,他抱着哇哇大哭的儿子,向别人笑脸讨了一杯开水,搅拌着奶粉给儿子喂奶,然后他偶遇被前妻雇人暴打的体育老师“赵正”。   他正义感发作,大呼小叫着喊救命,叫得嗓门很大,把怀中的儿子吓得直哭,也把那些四六事儿的小混混吓跑,他急忙上前,很大力气地拽起赵正,连声问,没事儿吧没事儿吧。   倒霉的赵正被揍得鼻青脸肿,又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索性坐在地上问他,你是谁。   安来毫无心机,对人不懂得设防,赵正三言两语就让他把自己的境遇全盘托出。   赵正看了他半晌,按着肩头龇牙咧嘴地站起身,说,那我请你做保姆吧,你照顾我一段时间,我刚离婚,一个人住,房间足够了。   缘来如此简单。   安来正苦恼于无处安身,一听之下万分欢喜,只当好人就好报,自己救了个热心肠,忙不迭地答应,于是,他背着边角磨损的旧皮包,提着自己拖拖拉拉的行李,抱着眨着大眼睛缩在怀中的儿子,跟随赵正羊入虎口。   赵正为人不坏,但天生就对帅小子感兴趣,和安来没接触几天,就被这个相貌俊朗、性情淳朴的善良少年打动,空落落的心被填满,对安来越发温柔照顾。   安来孤单无依,也对成熟稳重的赵正产生了依赖心理,另有安来的幼子宝宝做润滑剂,两人相处得很快就如同亲友父子一般,笑语一天天不断。   赵正不知不觉地陷入煎熬中,他想了一个晚上,干脆向安来坦白,把安来吓跑,他慌了,满城疯找,又把安来从角落里找回……   安来默认了赵正的追求,他喜欢上篮球和网球,赵正身为体育老师,也是中学篮球队的教练,便带着他到校园一起训练。   王中兵是部队文艺班出身,为人严谨而不古板,对篮球本就热衷,把“赵正”这个体育老师演得很专业;陆宇也早就把“安来”的性情心理分析透彻,演绎之时几乎没有NG,让导演许意暗暗称奇。   这些剧情别说没有暴露戏,连吻戏都没有,顶多只是拉拉手摸摸肩,但也让贴身跟班的小黑哥心里吃味,一次体育更衣室里牵手暧昧的镜头过后,他忍不住又问,“没有床戏吧?”   “有。”陆宇说。   小黑哥脸色顿时变了变,低声问:“你会拍?”问话时凝眸阴森地盯了在看剧本的王中兵一眼,把王中兵盯得暗暗叫苦。   陆宇轻笑,有些答非所问:“不会吃亏。”   小黑哥却听得明白,他眼眸一闪,从王中兵胸膛小腹上收回目光,暗暗放心,身材没他好。接着又往陆宇靠近了两步,手插裤兜,沉沉静静,真正是贴身站着,寸步不离地守住,像是吝啬鬼守住自己的最后财产。   但他的一双浓眉却紧紧皱起,暗想着:盗墓太危险,不能带这小子做,还是赌石好,能赚钱,还自在,两人过这种小日子不好么,非得演戏做什么?   陆宇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也不说话,演戏不算累,但夜夜加班雕琢墨翠让他有些疲乏。   回家的路上,他看到车外张灯结彩,算一算,原来再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外国人的节日,也被搬过来大肆热闹。他从不喜欢圣诞节,他的母亲就是圣诞节突然病重的,没熬过两个月,人就去世了。   圣诞节时郑毅又打电话来,说很想他,想得人蔫蔫的,都被老爷子看不顺了。   郑毅经过十多天的修养,伤势好了不少,就是每天派人对陆宇盯梢,每每听到陆宇和小黑哥谈笑,他就恨得咬牙切齿,心头杀机四溢,却不敢立即对小黑哥肆下杀手,慢慢来。   陆宇翻脸快,温和得更快,出乎他意料地回答说:“你还没出院,那我再去医院照顾你?”   郑毅本来准备好了迎接他的脾气,此时听得一怔,心头惊喜不定: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了?紧接着却心头一紧,莫名地感觉到一种极远的疲惫和疏离:这是……连生气都懒得生了?是要赶紧帮我记起旧梦再赶紧离开我?   他心头酸涩暴躁地突突跳,表面上却没露出马脚,他在陆宇跟前儿一开始鲁莽,可要是一直这么犯浑下来,那就不是他郑二少了,他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嘿笑说,“那可好了,阿宇你不知道,没你照顾,我连饭都吃不下,都快低血糖了都,人都瘦了三圈儿……”   他的话倒没有假,任由席管家怎么熬汤给他补,他都明显地瘦了。   等陆宇过来,他老老实实地为流言一事向陆宇道歉,然后话少了很多,只是躺床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陆宇,挑眉傻乎乎地笑。看得旁边伤好上岗的阿海又想捂脸撞墙:刚才还阴谋诡计地凶煞模样,一下子就反过来,二少这也太能装了……   陆宇对流言提都不提,对郑毅的心思也只作不知,他笑得温柔,动作体贴,甚至偶尔大大方方地调笑,像演戏一样,演得比真金还真。   他感觉自己是真的没有半点纠结了,事情已经如此了,一个是再去玩命,一个是平静生活,选哪一个还用说么?然而人非圣贤,无论什么事情,一旦真了,就势必会或多或少地有感情投入——莫非这就是郑毅的打算?   郑毅心底难免小心翼翼地计算,同时看着身旁俊朗清傲的陆宇,又真真切切地恍若身在梦中,醒悟过来时,不动声色地拼命喝水——人有三急,他郑毅伤势虽然好得快,但为防伤口崩裂,活动时必须有人扶着,上厕所亦然。之前是阿海扶着,现在除了陆宇还能有谁?   没多久,郑毅暗道:奶奶的,这泡尿终于来了。他嘿嘿低笑着,拽住陆宇的手,说:“扶我上洗手间行不?”   陆宇泰然自若,抱着膀子站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看他:“要我抱你?”   郑毅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没穿衣服似的,讪讪摇头:“不用,扶着我就行。”   陆宇没再多说,半是抱半是搂地把他从床上扶起,撑住他的高大健实的身躯重量,慢悠悠地往洗手间走,进了洗手间,郑毅忙不迭地关门。   “阿宇,有句话,我很早就想说了,”郑毅关上门,半个身体都趴在陆宇肩头,凑在陆宇耳边,舔着发干的嘴角,沙哑低沉地温柔说,“我承认,我这个人很渣很烂很无耻,可我没你不行,我就是一汪黑水儿,你这块冰化里头了,我们已经冻在了一块儿,你突然要走,那可不是挖了我的心么?”   他已经梦到不少往事,虽然断断续续的,没有太重要的事情,可那都是陆宇当年豁出去了死心塌地追求他的情形,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动心动情了。   他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情话,这会儿说得很是应景儿,感情又没有半点掺假,竟把陆宇听得心头一紧,转瞬间冷静下来,突然敏锐地想:郑毅,记起来多少了?又想:哦,果然是郑毅,就算明知是死,也要拉我一块死……   郑毅察觉到他因自己的情话而有些异样,心头暗喜,加把劲儿试探着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胯间那东西上握,同时张嘴用双唇轻轻含住他的耳垂,呢喃着,“阿宇,我想做梦都想梦到你,可是梦老是不来,你摸摸我,让我有点感觉线索,才好快点梦到那些糊里糊涂的梦境,行不?”   说着,眼见陆宇神态平静如常,没有丝毫放抗,也没有主动抓住他硬起来的东西,他心里没底,用力握住陆宇的手,在自己那滚烫东西上摩擦撸动,另一只手紧紧揽住陆宇的肩头,同时双唇在陆宇耳朵和脸颊上乱亲,“阿宇,我若是没有那些梦,那么感情,你把我像破布扔掉都没事儿,可我……”   “不必多说,”陆宇感觉自己又有些纠结,立马出声打断他的话,眼底压抑住一丝暗光,手指握着捏住郑毅那物的前端,用指尖在上面勾勒,面色从容地低语,“很久没发泄了?”   郑毅被他把弄得刺激舒爽,低喘两声,断断续续地嘟囔:“都在想你了,哪有空档撸管儿啊,上次你掰那么一下,我疼了两三天,就忍着没让你知道……这次别再掰了,再掰就真断了……”话语粗俗,却偏偏这么粗俗的话才在无形处显出恋人的亲密和抱怨来。   “没打算掰。”陆宇皱皱眉,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郑毅这种姿态,眼底暗光越发浓了些,继而淡淡轻笑着稍稍转身,一手从郑毅的宽大毛衣下沿探上去,沿着他温暖硬实的腹肌往上,覆盖在他平厚的结实胸肌上。   郑毅身体硬朗,形状轮廓都是很男人的阳刚,一半胸膛缠着纱布绷带,一半胸膛温暖厚实,像是宽阔弹力的肌肉高原,隐隐的药棉和血腥气味,像毒药一样诱惑人的欲望升腾。   陆宇简简单单地一个动作反客为主,双唇轻启,两排整齐的白牙反过来不算轻微地咬住郑毅的耳垂,这是郑毅的敏感点,他用双唇和牙齿摩挲了没几下,就感觉手中郑毅那根炙热物事又胀大一分。   他做出这种动作,本身就是一种不再忍耐的发泄和放松,于是在郑毅看不到的地方,眼底总算彻底清明下来:连流言也没和他计较,不正是要让这混蛋快点儿记起前生么,那么我碰他算是本分,又哪是什么占便宜?   赶紧让他记起来吧!   陆宇想着,手更用力,弄得郑毅粗喘连连。   “阿宇,你轻点……”郑毅不经大脑地说出这句有歧义的话,他被陆宇如此熟练地掌控,根本控制不住情动,刚想再说话,突然低低“啊”了一声,英俊逼人的面庞闪过一次刺激快感的兴奋。   陆宇对郑毅的身体了解程度,简直比郑毅自身都要深刻和全面,牙齿手指和手掌三处使劲儿,咬住郑毅的耳垂,掐住他胸肌上那一点,攥住他炙热的前端……   郑毅不是雏儿,但落在陆宇手中立马见了稚嫩,反抗不得地粗喘着被陆宇控制所有欲望。   洗手间外,病房里守候的阿海隐约听到洗手间的响动,却因林勇的前车之鉴而警醒,根本没有过去的想法,哪怕再挨一顿家法也比破坏郑二少的好事儿强得多。   过了很久,洗手间突然传出郑毅满含情欲的低吼:“阿宇……啊!”   他接连吼了好几声才停下来。   阿海愣了愣:伤这么重还能上人?二少厉害!   不多时,洗手间传出哗啦啦地水声,又过片刻,陆宇神情平和地扶着郑毅走出。   阿海偷偷扫了陆宇身后一眼,心头起疑,又偷眼打量郑毅,郑毅也走得稳稳当当,红光满面,半边身体耷拉在陆宇肩头,像是吃饱喝足的哈巴狗。哈巴狗?阿海打了个寒战,没明白自己怎么想出这么个比喻,还有,刚才谁上谁啊? 第八十七章   傍晚时,陆宇走出医院,小黑哥默不吭声地靠近,迷彩裤和黑军靴把他衬得硬气,挺拔的身躯走路时也是笔直的,双手插在裤兜中,有些我行我素的男人味儿。   他眸光炯炯地看了陆宇两眼,紧接着几乎身体贴着身体地与他并肩走,安安静静地上了车,才低声说:“陆宇,今天是圣诞节,我想给你买个礼物,你想要什么?”   陆宇正自嘲于自己的心里波澜,往常自诩心硬,可柔软的地方软起来恨得人牙痒痒还忍不住,此时偏头回视他,看着他沉静而温和的敦厚面庞,突然轻笑:“算你倒霉。”   小黑哥一怔,继而隐约听懂了他的感叹,类似的话陆宇以前就说过不止一次,他知道这话对他有益,浓黑微微挑了挑,黑黑亮亮的眼睛和唇线刚硬的嘴角都带上微笑,“不,是我幸运。”   他不纠缠于这句话,接着又说,“我知道你喜欢听歌看动画片,也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什么衣服,可我没送过谁礼物,不知道怎么买,想带你一起去,买了直接送给你……”   陆宇摇摇头,垂眸拉过他的手,握住了搭在自己的腿上,然后靠着副驾驶座,略显疲倦地闭上眼睛:“别买什么礼物,我对任何礼物都不感兴趣。”顿了顿,逗他道,“你想引我开心的话,就唱首歌儿来听?”   “啊?”小黑哥张了张嘴,有些为难,一扫往日沉静稳重的理智模样,刀削斧凿般的面庞有一丝无措,他紧紧握住陆宇的手,不好意思地说,“我听过的歌不少,可都不记得歌词。也不会唱歌。”   陆宇嗤笑一声,淡淡地冷下脸来,松开他的手,把头转向车窗,叹了口气,失望地道:“那开车吧,本感觉你声音有味儿,想必唱歌也是好听的。”   小黑哥浓眉微皱,他也知道陆宇是在和他开玩笑,但或许是因为在医院等了一天,想起陆宇和郑毅在一块儿就往坏处想,想得太多,心里焦急,现在也就越发不愿让陆宇对他失望。   他皱眉沉吟片刻,再抓住陆宇的手,紧紧地握着,清了清嗓子说:“那我唱了,你别笑。”他的声音很阳刚厚重,与他的人他的脚他的胸膛一样硬气,让人或是想靠过去倚着,或是想彻彻底底地把他征服。   陆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起嘴角,心里很安宁,没有说话。   小黑哥再不多说,表情有些认真严肃,低沉地小声唱:“春天花会开,朵朵都放光彩……”   啊?这是在唱什么?   陆宇“震惊”了,下一刻好容易才憋住了爆笑,转头向车窗,不愿打击小黑哥的自信心,他总算明白什么叫人不可貌相,瞧这五音不全的程度,那叫一个华丽,那叫一个气派。   小黑哥知道自己唱得不好,有些难为情,但他神色不变,很是泰然,抓着陆宇的手接着唱,“……我还是在等待,等待我的爱,你快回来……”   陆宇怔了一下,便笑不出来了。   听了片刻,他安静地回过头,看着被小黑哥握紧的手,一直听完小黑哥的歌儿,才微微地笑着说:“我也唱一首歌给你听。”   “唔。”小黑哥表露心迹的情歌终于唱完,明白陆宇了解了他的心意,他脸皮才后知后觉地红起来,毕竟先前懵懵懂懂别别扭扭地说想找亲人,现在却连情歌都唱上了……他神情沉静,黑眸亮如星光,满满倒映着陆宇的身影面容。   陆宇低低地笑了笑,仰头靠在座上,闭上眼睛,顿了顿,才轻轻清唱着:“没那么简单,就能找到聊得来的伴,尤其是在看过了那么多的背叛,总是不安,只好强悍……感觉快乐就忙东忙西,感觉累了就放空自己,别人说的话随便听一听,自己作决定……”   这是小黑哥从未听过的,他只觉陆宇唱得好听,陆宇唱什么歌都好听。   陆宇神色越发平和,睁开眼睛看着车外早早亮起来的路灯,声音悠扬自然,牵扯一波波旋律,“……相爱没有那么容易,每个人有他的脾气,过了爱作梦的年纪,轰轰烈烈不如平静……”   歌词他既不全了,也自己随口改了一些。   歌声清扬,调子利落,没有传出车外。   车子停在医院外,夜幕一片片降下来,过去良久,车里面两人都恢复安静,小黑哥一直盯着陆宇看,越看越有些微妙的着迷,陆宇与他对视一眼,微微地笑了笑。   小黑哥也轻轻扯起嘴角,似乎没有太多柔情蜜意,却很莫名的安详与默契。   像是一人说:山这么高,我有些累了,停一停再走?   另一个人讲:不用停,你想看风景,我背着你。   ***   圣诞节过后,很快就是元旦,元旦之前要考试,不是寒假前的期中考试,只是一次年级范围的模拟考,班主任田香谷打电话来,陆宇没有推脱她的好意,从容如旧地回到了班级。   班级同学早就经受过班主任的训斥,没人再敢传播流言,但陆宇进来,还是像一点火花掉进了油锅里,轰的一下点燃了整个班级的激情,所有人都对他行注目礼,尤其以陆兆青和沈季明为最甚,那眼光,都很复杂,总含着点什么特别的意味。   陆宇没有理会。   他原本以为同桌的女生不会再与他说话,没想到他刚坐下,就听她低声说:“你已经开始演电影了么,老师说我们班级与你熟悉,要‘友情客串’你那部电影,就是当群众演员,可以配合你发挥得更容易,你知道不?”   陆宇怔了一下,皱眉问:“你们,友情客串?”   都是初中生,牵扯到同志文艺剧里做什么?虽然是文艺性质的,可毕竟有个名声摆在那里,他自己是打心眼儿里不在乎的,却不愿意让这些“孩子”也牵扯进去承受可能会有的流言蜚语。   女同桌见他不知道,连忙解释:“老师说了,不愿意的同学回家和父母商量后,到时候可以报备请假不来,愿意的同学每人都会给报酬,直接发到父母手里,事先一半,事后一半。”   原来是自由选择的。   陆宇眼眸一闪,“哦”了声,没再问了,也没去细究这是谁的主意,除了郑毅在“将功补过”还能有谁。   女同桌完成了“任务”,带着小心和失落地看了他一眼,翻开书,一点一点地读,完全没有读到心里去;其他同学中除了个别神态怪异兴奋的女生之外,也大都回过了头去。   两节课是一场考试,第一场语文过后是大课间的二十分钟,学生各自坐到各自的座位上。陆兆青此时过来找他,说想进一步说话。   陆宇看着他,眼眸净澈,笑笑说:“有什么就在这里说吧。”   陆兆青早见识到了他的“清傲”,皱眉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爸爸来X市了,让我转告你一声,他想见你,你如果有意的话,就给他打电话约时间地点,你知道他的手机号码。”   同桌女生听到他的话,蓦地抬头,瞪眼看着他们:原来他们是兄弟俩啊?   陆兆青察觉到自己的话被人听到,脸上有些害臊,似乎觉得丢人,眼神凌厉地看了那女生一眼,不等陆宇回答,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座位。   除了这件小插曲,一个上午,再没有人与陆宇说话——他很帅,可他是同性恋,他演电影,可他是黑社会太子爷的男宠,他演的是同志电影,同志会有艾滋病……他像一颗病毒般被整个班级很默契地排斥孤立了。   很多男生女生看他的眼神甚至都带着一种看待异类怪物的的嫌恶。   班级是个小社会,不必怪谁心肠冷漠,整个中国的社会都是如此。   沈季明很庆幸陆宇还有良心,没再纠缠上他,可是之前那么深情厚意地给他写情书表白,虽然他没有理睬吧,但这才多大会儿的事儿,陆宇居然转过头就攀上了黑道人家的高枝儿,还靠着人家的势力进军影坛了,把他沈季明当成什么了?   他也隐带不屑地扫了陆宇一眼,嫌恶地想:切!同性恋!   陆宇根本就没注意他,几乎把他这个初暗恋的少年给忘了,他也把陆父的手机号码忘个彻底,没打算和谁见面,那样懂得算计的男人,上辈子就数次妄图与他“和好”,再借郑毅的势力发展生意,他想想都会感觉恶心。   考完第二场数学,本应该直接放学,可班长走上讲台说有事儿宣布。   学生们也就耐着性子继续坐着,有些人等不及,尤其是和陆宇考试坐邻桌的男生,很避嫌地距离陆宇远远的,一副“我在忍耐”的模样,转头看着门外已经开始回家的别的班的学生,皱着眉嚷嚷“快说”。   班长是个女生,脾气也有点大,下面越是嚷,她就越是闭嘴不言,只冷冷地看。   考试虽然在自己班级,却是打乱了座次的,沈季明的考试座位与陆兆青很近,转头不经意地瞥见坐在前排考试座位上旁若无人看书的陆宇,他冷笑一声,淡淡地问:“陆大少,那位陆少答应见陆老爷了?”   陆兆青不愿提及陆宇,他隐隐觉得,陆宇再不好,可也是他陆家的人,他陆家长辈可打可骂,别人又多嘴个屁。他皱皱眉,自顾自收拾文具盒:“别说他……”   沈季明不屑地哼一声,没再说话。   “砰!”   前门突然被踹开,三个穿着时髦的男子走进来。当头一人姿态酷酷地夹着烟,形容精瘦显得精明刻薄,身后两人是保镖模样,身材威猛显得力大无穷。   三人都很有些“气场”,至少把班级内这些半大孩子吓住是足够的。   “谁是陆兆青?”   当头那人笑眯眯地问,此人陆宇认得,赫然便是最初在“悦来酒店”搅扰了他和吴叔好事儿的郭凯,后来梁逢一事也有他在其中牵线,上次在广场吴叔钱包被偷的事情也是他的搅合。   ——找陆兆青?   陆宇有些意外,随即隐约明白,郭凯就是条会咬人的狗,大概是洪家生意上和陆家有些冲突,派他来找陆兆青,这种小人手段……陆宇眼含嘲讽地沉默不语,暂且静观其变。   他没有回头,但更多与陆兆青关系并不是多么好的人,听到“陆兆青”三个字,都条件反射似的转头去看陆兆青本人,这是“人”这种高智商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暗示来者:他是,他就是陆兆青,你别找错人啊,与我无关的……   陆兆青脸色微微一白,强装镇定地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说:“我是陆兆青,你找我有什么事?”   郭凯“嗤”的一笑,眯着眼睛凌厉地打量他,抽了口烟,悠悠从鼻孔中喷出来,大模大样地踱步上前,拍拍陆兆青的肩头:“别怕,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想找你爸谈点生意,可你爸不给我面子,你陪我走一趟?”   陆兆青神色一变,张了张嘴,知道服软是没用处的,态度很强硬地低声道:“我不想去,我不懂生意的事情,你有什么……”   郭凯脸色一冷,用力往他肩上拍了一下,力气大得拍得陆兆青身体一个趔趄跌坐在座位上。   距离陆兆青不远的沈季明脸色也不好看,握了握拳头,想站起来,但是转眼瞥到两个雄壮保镖口袋里的枪形,他怎么都站不起来了——绝大多数学生都注意到了来者口袋明显的手枪轮廓,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这是黑社会啊,谁还敢出头?   陆宇轻轻转头,看陆兆青吓得眼圈儿发红,看不过去,站起来,淡淡地道:“郭凯,马上带你的人离开。”   他的声音语调都没有丝毫拿腔作势的做作,却平白显出一丝常年身处上位的掌权者威严来。   郭凯是一只心性机警的黄鼠狼,听得心头一跳,隐隐感觉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他蓦地转头看向陆宇,继而眼眸一缩,暗道:他不是一直没来上学么?   他当然认出来,陆宇正是郑毅郑二少前段时间宠爱有加的“男宠”,传得满城风雨呢,甚至上次在广场,他也远远地看到过陆宇一面……不过现在郑二少似乎玩腻了他,连保镖都撤走了,任他自生自灭。   他眼珠子一转,立马将情形强弱想了个明白,心头安定,不愿在周围一众少年少女和两名属下眼前丢了面子,便讥讽地一眯眼道:“陆宇?名人呐,的确模样不赖,怎么勾引上郑二少的?哦对了,你也姓陆,你不会就是陆翔庚的子侄吧?”   班里同学都没想到陆宇会在此时出头,看他的眼神惊愕之余,竟不自觉地带上一种同情和怜悯,双方强弱差距太大了。   沈季明缓缓站起身来,双拳紧张地握紧,心道:连他都站出来了,我再坐着那不就是孙子了?   陆兆青心头微动,张了张口,却皱眉强硬地道:“陆宇,没你的事儿,你赶紧回家吃饭。”居然带了点“兄长”风范。   陆宇没有回应他,只是对郭凯的话蹙起眉头,转头看了班级一眼,班里鸦雀无声,旁边那个刚才还在嚷嚷的男生也乖得跟小鸡儿似的,他神色不改,放下书本,双手习惯地插在裤兜里,忽然微微地笑,轻轻说道:“有什么话出去说吧,你吓到我的同学了。”   说着转身便要出去,姿态温雅大方,让人觉得只不过是去吹吹风。   郭凯见他“狐假虎威”,心头乍然想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他的声音:悦来酒店,吴胜建勾搭的那小子就是他!好嘛,我草了,原来那次在诈我!   他心头冲起火气,神色阴鸷给两个保镖使了个眼色:“出去多冷啊,‘陆少’可是大人物,有什么‘指示’,‘您’说出来听听?”他特意把几个尊称加了重音表示讽刺,欺软怕硬到他这种程度,也算让人开了眼了。 第八十八章   万事都是有因由的,一件小事后面往往紧随而来难以预料的变故,那样的变故引发那样的事端,那样的事端里,那样的人会有那样的表现……   后来陆宇再回想起,仍会不自禁地怦然心动,好像久久以来一直压抑克制着、一直冷心防守着的感情都在那时爆发了出来,春风化雨,水满则溢,再也控制不住,任它冲破了若即若离和平平淡淡的隔离层,再没了恍惚彷徨。   桃花源里,及至深处,豁然开朗,此心安处是吾乡。   后话先不提,且说此时,郭凯欺软怕硬,误以为郑毅撤回保镖是像以前玩腻了各类明星一样玩腻了陆宇,便要拦住陆宇,维持住他自己的面子。   那两个保镖跟随郭凯不短时间了,都很有些矫健身手,一个闪身,一前一后挡住陆宇前进后退的道路,面无表情,眼神淡漠,宽大的手掌伸进兜里握住了手枪——换个人估计光是看到他们的表相做派就能被唬住。   陆宇站住不动,右手从裤兜里抽出来,好整以暇地敲了敲腰带扣子,轻轻偏了偏头,嘴角勾起一点点,浓眉下的黑亮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你说的不错,郭凯,我的确对你有点‘指示’。”   郭凯面皮阴鸷,嘿嘿一笑,近乎吊儿郎当的模样,但与郑毅那种痞气相比却又似是而非,画虎不成反类犬,抽了口烟,再从鼻孔喷出来,逗弄小猫儿似的道:“洗耳恭听。”   紧接着却又嗤笑着道,“上次在悦来酒店,和吴胜建开房的也是你吧?被郑二少爷发现了,所以才将你一脚踢飞?郑二少爷也是好脾气,换做是我,还不一枪崩了你这种货色。”   ——陆宇和别的男人开房?   教室内学生惊了一片,继而再看陆宇时,那眼神……   “你嘴巴够贱。”   陆宇眼底微有寒光,回过身施施然踱步走过去,途中伸手,拨开挡道的保镖,像是挥开一只苍蝇,头都没转,也没有太使力气,但那样随意的姿态却让那名保镖莫名不自在地让了开。   陆宇淡淡地看着郭凯,靠近时依旧神色平静温和,“你现在掌嘴五十。自己动手还有活路,别逼我动手。”   郭凯的嗤笑在听到“贱”字的时候就一下子僵在脸上,死死盯住陆宇,啪啪拍了拍手,哈哈笑着点头:“你有种……”   陆宇哪还屑于与他废话,低低一笑:“不知死活的蠢物。”   右手抬起“砰”的一下掌打在他装逼乱笑的脸上,可拍巴掌不是应该发出“啪”声音吗?但那竟不是打谁巴掌,而是真真切切的一掌!甚至带着几分内息的柔韧力道,把郭凯一下子直接打懵了头,险些昏死当场。   陆宇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动作,当真是震慑了所有人。   谁能料到他温文尔雅的模样,面对两名持枪保镖的虎视眈眈,还能说动手就动手?还动得这么凶狠?   郭凯被他一掌打得笑容僵在脸上,转了两圈儿,嘴里叼着的烟头掉在地上,身体撞到陆兆青所在的课桌,撞翻了哗啦啦的书籍资料,人也摔倒在地,他一下子就被打懵了。   后面两个保镖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怒目冲上:“小子张狂!”“找死!”   “啊!”   班里一众同学只当陆宇一时冲动要遭殃,也顾不得想他的流言,毕竟同学一场,都被吓得不轻,有几个女生死死捂着嘴巴,眼泪汪汪地瞪着眼睛看他们,祈祷无论是老师也好、校长也罢,都赶紧闻风赶来吧。   陆兆青和沈季明也都吓得六神无主,呆在原地:糟了,这可怎么办……   与他们的怯懦和无措相比,陆宇就太坦然平静了,不是一个层次。   他左手插在裤兜里甚至都没拔出来,神情平和,眼眸净澈,右手捻出两枚金针,就势一甩:“倒!”   他行事干干脆脆,毫无拖泥带水,也根本没有表现英雄气头的打算,当下就来了个最简单也最直接的——飞针刺穴。   他是修炼金箔法门练出内息的人,甚至内息浓郁到极点,堪堪可以寻找奇遇突破内气,放在别处,能直接被人尊称一声气功大师,那两名保镖都没有拔枪,又都不是一流好手,如此近的距离,哪是他的对手。   两枚金针如同长了眼睛,微光一闪,瞬即刺入那两人颈侧血脉要害,既准且狠!   在教室内所有同学看来,陆宇只不过是从容不迫地挥了挥手,但那两名保镖却刹那间脖颈被蚂蚁叮了一口似的疼了一下,继而身体一僵,浑身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冲过来的身体像是失去了骨头的软肉,就这么砰砰倒地!   ——啊?他们怎么回事儿啊这?   两保镖那样雄壮的躯体,这般无力的姿态,像是被陆宇随手施展了魔咒似的,刚才还凶神恶煞,威风八面,现在却成了软脚虾,狼狈地瘫在地上……   这,太突兀,太轻松,太荒谬了!实在让人不能理解。   几个刚才还眼泪汪汪的女生都忘了捂嘴巴,眨巴眨巴眼睛,小嘴长得老大,怔怔的,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场“主角装逼”的狗血闹剧——真的假的?难道是玩演戏么?不会是吓我们的吧?   陆兆青和沈季明是站着的,所以都看到了那两人颈侧的金针,心头一惊,蓦地转头再看陆宇时,眼底都闪现越来越多的迷惑,陆兆青张了张口:“陆宇,你……”   陆宇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俯身一手一个,像是拎小鸡儿似的,把两名保镖扔出了教室门外,把他们的手枪都掏出来,装到自己兜里,然后重新走进鸦雀无声的教室。   他走到郭凯旁边,手插裤兜俯视他,嘴角勾起一点微微的笑:“郭凯,现在,是你自己掌嘴,还是让我来动手?”   郭凯这种人,陆宇是不屑而且厌恶的,这种人要面子,就狠狠打他的面子。   郭凯惊愕难掩,刚才懵了头,眼前发黑,也没看到自己的俩保镖在哪儿,这会儿清醒过来,怒火冲头,暴然大吼:“来人!揍死这小杂……”   “嘴巴的确够贱的你,非得找揍不行。”   陆宇淡淡低笑,不等他骂出来,拎起一旁的板凳就往他身上砸,稍稍避开了容易流血的头脸,用力地猛砸他的胸腹和臂膀,揍人也要揍得干净,溅一身血可不值得。   郭凯缩在教室狭小的过道中,两侧都是惊惶躲开的学生的空位,被板凳砸得嗷嗷直叫,跟杀猪似的,刚才表现出来的风度现在都成了凉风,对比出讥讽的差别。   ——是,真的!   几个平日里老爱幻想的女孩儿被现实惊到,吓得脸色发白。   ——这,是陆宇?   他们都惊得呆了,眼中无不升起迷惑和畏惧,先前的流言他们可议论得不少!   不知不觉的,他们原本还在纠结于是否参与“友情客串”陆宇电影里同学的心态,便这么悄悄地平了下去。   陆宇形容温雅不变,动作也好似在砸核桃喂小孩儿一般地举重若轻,好整以暇,但下面那被他“砰”“砰”砸得结结实实的郭凯的乱滚乱叫,却表达出他这些动作的实质和暴戾。   教室外面逐渐聚集起路过的学生,或是围观两个瘫软在外面走廊里,只自心中焦急却无力起身的保镖,或是围观教室里俊朗文雅,却拎着板凳揍人的陆宇——课桌挡住了挨揍的郭凯,他们没看到,真遗憾。   教室内的一众同学呆呆傻傻地看着,一时间,只有剩下板凳砸在肉体上的撞击声,和郭凯乱七八糟的威胁求饶的嚎叫,然后他们突然莫名其妙地想:原来这就是陆宇啊。   好像刚刚认识陆宇这个人似的。   别人怎么说,他不在乎,他自己过自己的,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替人出头也不会多说半句矫情的话……现在他们又知道了,他恐怕还是懂得高明功夫的——这种人,真的会是别的男人的男宠?说出来你信吗?   陆宇揍了郭凯一顿,将他打了个半死,这个半死是真的伤重险些死掉,比郑毅那种挨了一枪的程度严重多了,伤在肺腑,几处要害破裂,嘴角溢出血丝来,人都没了知觉了,惨白着脸,闭着眼睛蜷缩着,任由板凳砸在身上,每被砸一下就抽搐一下,瘫软成一堆烂泥。   他昏迷前的最后念头不是报复,而是怪异的感慨:真狠呐,比我都狠……   陆宇扔掉板凳,直起身来,拍拍手,仿佛刚刚做完一件小事儿,看了看吓得呆傻的陆兆青,蹙眉轻声道:“还不回家?”   只说这一句淡淡的话,然后自顾自手插裤兜,如往常一样,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俊雅挺拔,安然若素,往教室外面走,把后面的烂摊子交给应该处理这些事的校方。   ——收获了两支手枪,还算不错。   门外围观的学生自发地让开道路,人们总是敬畏于强者,他们现在不自觉地忘记了先前还在议论的关于他的不屑和流言,眼底隐现兴奋亮光地看着他远去的帅气背影。   沈季明也呆呆的,愣愣地看着陆宇离去的方向失神。   ***   陆宇离开教室,走出校园,郭凯只不过是个小跳蚤,今天的事情也只是小事儿,他心底存有足够的戒备和谨慎就行了,用不着太费神在意。   再说,小黑哥还在校外车里等着接他放学,他也不愿让那个老实人为他担心。   但小黑哥很快就知道了事情原委——家里的电话,现在除了手机之外,基本都是由他来接,他很乐意霸占这个身为陆宇“情人”的权力,于是他在陆宇午睡时,接到了一班班主任田香谷因关心而责怪的诉说。   “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他,多谢您对他的关心。”   他认真听完,礼貌地沉声说着,挂上电话,握了握拳头,森然眸底满是杀机。   他潜意识里早就有一个念头扎下了根:谁敢欺辱了陆宇,他就跟谁玩命。就连上次送郑毅去医院,他都在心头闪过要杀郑毅的念头,虽然那是因情所至,可认真说起来,还不是同一个源头么?   这回虽然不是陆宇吃亏,但是想一想田香谷口中的“不要因为一时之气就贸然动手”就知道陆宇当时肯定遭遇了什么侮辱……   他想了想,有些莫名的沉闷,都是郑毅那个混蛋惹出来的,偏生他还不能对郑毅出手——直到现在,陆宇也是时常要去“唤醒”郑毅的前世旧梦的。   ——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唤醒完?   他皱着浓眉,直接往卧室里走。   走进去,站到床边,看着安详轻睡的陆宇,心情就静了下来,略显沉闷的神情和暗暗阴森的眼眸也多了日渐日深的柔情——这是他们两人的卧室,他们两人的床。   他安安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到客厅里关掉电视和烧水器,才又向卧室回返。   一面迈着结实有力的长腿慢走,一面抓住陆宇给他买的薄毛衣下沿,与内衣一起拽着往上扯,脱掉之后,精壮结实的上半身完全袒露出来,他随手把毛衣内衣都扔到身后沙发上,胸肌和臂膀的坚实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而伸缩舒张,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感。   他半裸着进了卧室,关上门,弯腰脱掉鞋袜,直起身来到床前,黑亮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陆宇的面容,嘴角微不可查地扯起一个笑意,再解开自己的腰带,把裤子连同内裤完全脱掉。   健康麦色的光滑体魄再无一丝挂碍,挺拔匀称,线条硬朗,很阳刚的青年。   他这些日子和陆宇睡觉时,都是被陆宇脱光的,虽然自始至终陆宇都没有对他太过于侵占,也根本没有进行到他最担心的最后一步,但陆宇会用手摸他的下方,把他摸到最兴奋的时候,在他喘息粗重地等待快感巅峰的时候再突然松手,把他捉弄得欲哭无泪。   于是,他对在陆宇面前全裸有些“习惯”成自然——就像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陆宇,不知不觉中离不开了,越是和陆宇接触,就越是“习惯”,“习惯”到他此时本想只脱裤子,却自己都没注意地,一下子把内裤都脱了个精光。   他心底自己尴尬了一下,刚硬的面庞却沉稳不变,臂膀有力地掀开被窝,轻轻躺了进去,然后试探着抱住只穿内衣的陆宇,他很少主动,这次的主动让浅眠的陆宇醒了过来,奇怪地睁开有些迷蒙的睡眼:“怎么了?”   小黑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和双眸,一时竟说不出话,难道要说“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很喜欢你,也很不喜欢你再去唤醒郑毅旧梦,更想要死死守着你不让别人碰触,所以才脱光光进被窝抱住你”?   这些话太肉麻,他小黑哥怎可能说出来,会起鸡皮疙瘩。   他暗暗咽了咽唾沫,眼眸安稳,然后也不知哪一根筋不对,突然沉声低语说:“要不要摸我?”   陆宇一愕,继而呵呵轻笑,眼底闪过一丝带着笑意的温柔,在他结实温暖的宽厚怀抱中伸了个懒腰,转过头没理他,也没有摸上他的胸肌或者下体,自顾自继续午睡,下午还要考试呢,这个算是理由么?   小黑哥献身不成,自己闹了个大红脸,臂膀却抱得越发紧了。   ***   白庆死了!   下午陆宇没有去医院与郑毅交流旧梦,去学校考了最后一场试之后,回家就和小黑哥安安静静地厮守,然后晚上接到郑毅的电话。   “孙家留在X市的人上蹿下跳,我不好动手,白庆那王八羔子不知好歹,居然挑唆着他们陷害你,草,我给人打电话教训他,不成想还没等我的人动手,他就死了,我这会儿还不清楚是谁杀的……” 、八十九章   陆宇接电话时,正在健身室里的休息椅上坐着,健身室里面装了小空调,很暖和,他接电话也没有避开,旁边就是光着膀子磨练筋骨的小黑哥。   小黑哥在他接听电话时就停下了做俯卧撑的动作,站起身来,一面用白毛巾轻轻擦汗,一面沉沉静静地听着从陆宇电话里隐约传出来的郑毅的声音。   在听到郑毅的甜言蜜语和“阿宇”来“阿宇”去的叫得亲热的时候,他不禁浓眉皱起,拳头握得青筋暴露,臂膀的肌肉绷紧如钢筋一般,眼底森然杀机压都压不住——他是头一回厌恶一个人厌恶到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地步!   陆宇是侧对着他的,听电话时没有多说,挂断后转头挑挑眉,轻声道:“白庆死了。”   小黑哥没有意外,“嗯”了一声,凝眸直直地看了他一眼,有些霸占似的意味,然后把白毛巾搭在脖颈,俯下身继续做俯卧撑,一声不吭。   陆宇心头起疑,盯着他肌肉屈张绷紧的脊背,重复道:“白庆,死了。”   小黑哥动作一顿,又“唔”了一声,一下一下沉稳有力地伏地挺身,把健康男人的阳刚性感诠释得淋漓尽致,然后双臂笔直地撑着身体,沉声低道:“我知道,是我杀的。”   陆宇眼眸一缩,眉头微蹙,起身走过去低头俯视他,静等他的解释。   小黑哥接着做俯卧撑,头都不回地继续道:“我下午送你去考试之后动的手,本来只是想去医院看看郭凯伤势如何,如果轻,我就再加一点,如果重,我们也好早作准备,却碰巧遇到有人要对郭凯动手陷害你,我顺着查,发现是白庆,就把他杀了。”   杀人,杀的还是一个在X市小有身份的人物,在他说来,竟如此轻描淡写。   陆宇怔了一下,想了想,却又找不到意外的理由。   这就是小黑哥,很老实,很凶狠,很利落,在盗墓行当里头混了几年,比黑社会还要杀人不眨眼,完完全全地我行我素,彻彻底底地置法律于不顾,他就是一条游荡在黑暗中的毒蛇巨蟒,千万别把他表现出来的老实当成了人畜无害的温顺。   陆宇突然想起,郑毅之前说,白庆想要陷害你,我打电话找人“教训”他,是要“教训”,哪怕他完完全全地承接了上辈子的深情和愧疚,面对牵扯不清理还乱的家族利益关系时,他只是要“教训教训”那些危险的苗头罢了。   而小黑哥却简简单单的说,“发现是白庆,就把他杀了”,他以暴制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报之,把一切危险扼杀在摇篮里,不容许它在任何时候窜出来对他关心的人产生威胁。   陆宇怔怔的,突然有些酸酸涩涩的开心和感动,他自己天生脾性高傲,有时自己都不知自己凭什么那么傲性,因为傲,又有些本事,所以显得坚强——然而,因为他坚强,受伤的时候就不会有人过来安慰;因为他有本事,危险的时候也就不会有人替他出手。   但现在有了。   他嘴角微微翘了翘,紧接着又难免意外——白庆要暗杀郭凯来陷害我?至于这么大费周折么?那么几句话的小仇小恨,就要用害人杀人来解决?这也太儿戏了点,会不会另有因有?   ……   小黑哥说完之后微有不安,生怕略有洁癖而且性情有些清高自傲的陆宇,在经历过上辈子的被杀后,会对他的阴森狠辣产生厌恶,他也不抬头,一直做俯卧撑,一下一下,越做越慢。   陆宇回过神来,安安静静地看他,然后轻轻一个跨步,骑坐到他赤裸着的宽厚结实的脊背上。   小黑哥一愣,连忙加大力气,挺着身体撑住他的体重,然后略显疑惑地转头往上看他。   陆宇挑眉轻笑着与他对视,往前俯身,双手在他精赤的肩头和臂膀肱二头肌上抓摸,调情似的低语说:“细心,果断,凶狠,简直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的法宝呐。呶,让我摸摸我的法宝。”   小黑哥看着他,放下心来,转回头面朝下的嘴角轻松地扯起,低声道:“你摸就是,我有的是力气撑住你。”   这么说着,俯卧撑做得更加有力沉稳,竟有种在心上人面前出出风头表现自己的想法,把坐在他脊背上的陆宇颠簸得如同骑在烈马背上。   陆宇和他在一块儿时总是没来由的轻松,经此一事,更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暖暖的味道。   他先是调情的温雅轻笑,老成而成熟,继而随着小黑哥力气使不完似的大力颠簸,他不由面现阳光,显出蓬勃朝气,朗声笑着大喊:“驾,我的汗血宝马!”   小黑哥也不是不累,却只憋足了劲儿陪着他闹。   等彻底没力气了,突然往地上一趴,把陆宇晃倒在他背上。   陆宇也没使功夫翻身站起,“哎”的一声歪在他身上,伸手往他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道:“哈,能耐了啊你,敢捉弄我?”   小黑哥一声不吭,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闷笑。   ***   两人闹够了,洗漱之后上床相拥而眠时,陆宇才低声问:“白庆只是为了陷害我,就找人去医院暗算郭凯?”   小黑哥被他抱得有点紧,几乎动弹不得,但很舒服,睁眼黑眸炯炯地看他,道:“不是,我当时赶着去接你放学,没有时间查问彻底,只知道他陷害你是顺手而为,不知道郭凯帮他办了什么事,让他想要杀人灭口。你放心,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查不到我,我做惯了。”   陆宇听得沉思,手掌不知不觉地从小黑哥胸肌滑到腰腹,再往后覆盖在他微翘的结实臀部上,轻轻掐了两把,把小黑哥掐得垂眸屏息。   “白庆是自寻死路,就算你不动手,他也活不了几天了。刘阿军会杀他。”   陆宇分析了个明白,抓住小黑哥的屁股不动,动作有些好笑,话语也十分轻松,解释道,“刘阿军是个二五仔,看似对孙云芳痴情,实际上野心勃勃,妄想鸠占鹊巢,侵占孙家在G省的势力。白庆在G省有些关系,想必是抓住了刘阿军的把柄,要把刘阿军置于死地。”   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上辈子,郑毅可比孙云芳聪明多了,在大权上,对他总是有所防范的。   他闭了闭眼睛,嗤然一笑,缓缓又道,“刘阿军能取得孙云芳的完全信任,又岂是愚蠢憨傻的人?与他斗,白庆还不够水准。不过,这么说来,你倒是救了郭凯一命。”   小黑哥知道“刘阿军”就是当日在白庆赌石店门前的刀疤脸,也是亲手开枪把陆宇杀过一次的仇敌,立即皱眉低道:“陆宇,你不让我对那个刀疤脸动手,那把事情始末告诉我,我帮你查一查行不?”   陆宇仍是笑,在他光滑结实的臀部用力掐摸,一面掐一面看他,看得他面庞微红,才坦然说道:“事情始末,无非是我和郑毅的情感纠缠,我和他都不是好人,不是说过了,我们都是在受报应。我找人查就行了,那人已经来了,你也见过,就是上次我给他老婆施针治病的那个。”   小黑哥浓眉陡然一跳:“是他?他不懂武功。”   陆宇笑了笑:“人不可貌相,他被人称为‘独狼’,本事不小。”   小黑哥“嗯”了一声,刚硬的面庞轮廓显得沉静稳重,浓眉微微皱着,凝眸深深地看他,再不说话,很明显地表示着他的心情“为什么还要继续瞒着我,我不大高兴”。   陆宇嘴角翘起,突然翻身压住他,“不是要瞒你那些事儿,你现在贴身保护我就行了,要去查的话,势必要离开我,到与G省相邻的J市去,我当时可是在J市生活的。”又淡淡道,“或者是,你被我摸得怕了,要远远躲开?那就直说。”   小黑哥先是听得安静,继而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又用这话逗我着慌,我像小孩儿么?   陆宇见他吃一堑长一智,不慌不忙,反而浓眉黑眼都带着笑,不禁一乐,“行啊你,懂得泰然自若了。”伸手从他臀上往前滑,突然攥住他的下体那根物事。   小黑哥神情一僵,转瞬间恢复平静,闭上眼睛:你慢慢玩吧,我自己先睡觉了。   他本以为陆宇还会像以前一样,把他弄得兴致高涨却偏偏让他发泄不得地捉弄他,不成想陆宇在他喘息最粗重的时候,突然探唇深吻他,一只手轻轻重重地掐摸他的胸肌,捻动他的乳头,另一只手把握住他的命根子,也更加用力和快速。   他没反应过来,更没有忍住,老长时间没来得及发泄的欲望,在陆宇手中产生一波波直冲大脑的快感,冲得他脑门发蒙,飘飘欲仙,甚至在陆宇的刻意“熏陶”下,他竟有一种被人彻底掌控的刺激快感。   然后在陆宇的亲吻中,他绷紧了结实的肌肉,粗喘着闷哼着,喷射陆宇满满一手。   再然后他呆了呆,喘息着愣愣地看着陆宇,突然面红耳赤。   ***   白庆的死果然与小黑哥丝丝毫毫都没扯上关系。   陆宇暂时放下心来,他自己的打人事件也影响不小,哪怕他是为了保护同学,若是没有郑毅的干预,只怕记大过都是理所当然的,然而在全班同学站出来“勇敢”地联名辩白下,学校却借坡下驴,顺而自然地不了了之,连个小过都没记。   不过,陆宇必须回去上学了,再逃学请假,又算什么事儿?   “陆宇,爸爸要来找你。”   陆兆青现在没有再避讳他和陆宇的关系,甚至对自己之前的刻意保持距离很有些羞惭。   陆宇轻轻收功睁眼,抬头看他,摇摇头,淡淡笑道:“那天只因你是我同学才出手帮你而已。不必跟我扯关系。”   陆兆青神色一愕,他没想到陆宇之前还那么护着他,这会儿竟比以前还要冷情。   他脸皮薄,有些着恼地转头看了看四周,周围同学都在躲躲闪闪地看过来,他皱皱眉毛,低声道:“反正我告诉你了,爸爸这几天都不会离开X市,说过会过来找你的。”说完就出了门,临到上课才不卑不亢地平静进来,坐回了座位。   同桌小心问他:“陆宇是你哥?”   陆兆青白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弟。”   陆翔庚果真来学校找陆宇,不是在课间,是在放学的时候。   巧的是,自从郭凯一事之后,小黑哥现在都是把车停在校外,然后拿着钥匙进来在陆宇所在的班级外面等,正与陆翔庚照了个面,谁都不认识谁。   陆翔庚年已四十,却比吴叔还显得年轻,身形挺拔,儒俊不凡,与陆宇的面容有三分相似,他看小黑哥穿着普通,存在感低,只当是教室里哪个学生的哥哥,也就没理会。   小黑哥是谁都不理睬的,只把他当成路旁一棵野草。   陆宇又是一下课就从后门踱步而出,从容不迫,好整以暇,一眼看到了门外两个男人。   “陆宇。”小黑哥低声叫着,黑眸带着轻快的光泽,两步迎上去,再转身,手插裤兜地和他挨着肩走,有些多此一举。   陆宇和他一样手插裤兜,转头向他微笑:“等久了?”他们两人身高相若,亲密默契如同挚友。   小黑哥摇摇头,他比以前爱笑多了,嘴角微微扯起,轻道:“没,刚来。”   两人平和如常地说着话,从陆翔庚身旁走过。   陆翔庚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个让他丢脸丢大发了的“不孝子”完全无视,连以前那种不情不愿的“你找我做什么”都没有听到,心头登时升起火气,压着声音训道:“小宇,看到爸爸连最基本的礼貌都忘记了?”   陆宇步伐没停,小黑哥却眼眸一缩,蓦地转头。   陆宇看着前方,轻轻地道:“理睬不相干的人做什么,”又笑,“我这不是置气,是在表明一个态度,你别拆我的台。”   小黑哥对他的出身早就知晓,沉声嗯了一下,回头和他继续回家走。   陆翔庚沉着脸,大步跟上,一把抓住陆宇的胳膊:“跟我过来。”   不用陆宇挣开,小黑哥浓眉一皱,出手轻轻在他手腕上一弹,弹得他手腕一麻松开,才道:“有话说话,不用动手动脚。”他就只认准陆宇一个人,管你是谁的谁,对陆宇动手就不行。   陆宇这才停下来,低低地叹了口气,认真说:“陆先生,我想我的态度够明了了,我陆宇,只有母亲‘陆楚芬’,从来不知父亲是谁,我花的钱是母亲留给我的遗产,没有半分钱是父亲的赠予,我陆宇是个孤儿,无亲无故,母亲去世后,家族户口本上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想,您是认错人了。”   说着,见陆翔庚怒容更胜,甚至有一丝丝的伤心,真的假的?他眸底一冷,揽住小黑哥劲实的腰,“刚才说错了,不是无亲无故,现在我有男朋友了,就这个,很帅吧?” 第九十章   这时候学生们已经冲出教室往下楼回家,前前后后都有很多学生,陆宇又没有刻意避讳,这几句话说得周围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或呆滞或饶有兴致或不可思议……各种表情简直占全了。   小黑哥面皮微微一红,但敦厚的面庞刚硬沉稳依旧,手插裤兜,挺拔站着默认。   陆翔庚瞪大了眼睛,他气得胸闷气短,肺都要炸了,指着陆宇涨红了脸:“你,小畜生,还没嫌丢人没丢到家……”抬手就要往陆宇头上打,却被小黑哥阴森着眼眸一把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陆宇抬眼往周围扫了扫,不愿再纠缠着任人围观,自顾自松开小黑哥,往楼下走,边走边说:“闹腾这些做什么,走了‘老婆’,回家吃饭。”   老婆?   围观看热闹的人齐刷刷去看小黑哥,小黑哥骤然红起来的线条刚毅的脸庞,让他们惊了个倒仰。   陆翔庚张口结舌,风度早被陆宇气没了,这回竟愣了一下。   小黑哥红着脸庞没吭声,一把甩开陆翔庚的胳膊,转而却不自觉地沉了下表情,默然无声地跟紧了陆宇下楼,握着拳头感觉有些耻辱和不快,但他没往陆宇身上抱怨,只自己想:我是不是太刻板较真儿了?   陆翔庚再没追过去,他铁青着脸,松了松领带,再上去他就真的要被气死了。不远处刚走出教室的陆兆青看到他,见他气得厉害,也没敢凑过去自找苦吃,一转身又回了教室,对沈季明说:“你自己走,别等我了。”   沈季明正因为陆宇说的“现在我有男朋友了,就这个”而发愣,听到他说话也没回声。   陆宇和小黑哥一前一后,下了楼,出了学校,进了轿车。   小黑哥无声开车,陆宇则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快到家时,小黑哥才看着前方,低声道:“以后,别叫我‘老婆’,我不是女人。”   陆宇回过神来,不再去想母亲和陆翔庚的情爱恩怨,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舒出来,转头深深静静地看了小黑哥半晌,见小黑哥坚持着与他凝眸对视不让步,便“自嘲”着淡淡哦了一声,开门下车,道:“行,你男子气概,那我自己去找个老婆去。”   他是存心逗小黑哥,吃死了这老实人肯定不会在这种“严重”问题上赌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小黑哥果然眼眸一缩,立马抓住他,沉着声调无奈地道:“叫吧,叫吧,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陆宇得意地挑挑眉回头笑,然后忽然愣住,他感觉自己和小黑哥在一块儿之后,越来越像个爱占小便宜的小男生了,像是在经历一个智商直线下降的初恋。   ***   陆翔庚终究没能和陆宇坐下来聊一聊。   陆宇避而不见,态度异常坚决,最终只是电话里一句平平淡淡的话:“我妈洁然清傲,和你只是‘相爱’,从来没有接受过你的钱财,我也自幼没花过你一分钱,更没有占有过你那高贵的‘父爱’,不欠你的什么,更何况户口都是那般,不是早就一目了然了么?断绝关系吧,我已经在刻意努力地过平静平凡的生活,也已经够乱的,你就别再纠缠我了,我这里,没有什么便宜可占的。”   话很冷很硬,但这才是陆宇会说的话。   然而认认真真地去听一听想一想,其实他的话在无情的外表下又何尝不是很可怜?   陆宇也察觉到自己话里面不自觉的一丝自伤,不禁蹙起眉头,立即转开话题,沉声轻道,“放心,毕竟我们毕竟有着血缘,以后你若有难,我会尽力出手相助。”   这些话就是最后的结局了。   陆翔庚又气又有些理亏,怔了怔,沉着脸刚要说什么,电话却挂断了,他张了张口,终究咬了咬牙,皱眉想:的确像兆青说的那样,这孩子里里外外都不一样了,以前还带着怨气暖气儿,现在却彻底冷透了,是我的错么?   他没有离开X市,在陆宇拍戏的时候,他又远远地看了片刻。   初三年级平常周日加班一整天,寒暑假却放得很干脆,也比别的地方放得都早了点,元旦之前是期中考试,考试过后就要放假了,趁着这几天放假前的轻松时间,剧组决定把《小爸爸》中事关学校中需要人多配合的部分赶拍出来。   陆宇熟练稳妥地抱着“儿子”,旁边是“儿子”的亲生爸妈,内息小心翼翼地擦着皮肤而过,痒痒的很舒服,把这个出演他儿子的一岁幼儿逗得咯咯直笑,看得旁边那一对年轻父母都吃了陆宇的醋,连声抱怨:“这小崽子,对亲爸亲妈也没这么乐过。”   小黑哥在一角落收敛气息站着看,看着陆宇抱着小儿时欢喜的神态,突然想:要是我们俩也能生个孩子就好了。这么想着,他嘴角扯起的笑意就收敛了下来。   远处,陆翔庚看着陆宇演绎的“父子”欢乐戏码,原本想要上前的脚步便怎么都提不起来。他对陆宇,的确完全没有尽到一个身为父亲的责任,以前他总是厌恶陆宇的偏激阴沉,现在认真想一想,扪心自问一下……   他皱了皱眉,眼眸幽深莫测地闪了闪,继而叹了口气,转身带着助理离开,低声说:“查到他的银行账号了?”   助理说:“已经查到了,但不知余额。”   陆翔庚神色不变:“嗯,以后,每个月定期往里面打钱。”顿了顿,随即说出一个数字。   助理一愣,随即心头暗暗闪过一声嘀咕:这会儿倒扮大方了。   ***   演戏很欢乐,陆宇忍不住再次计划起来。   他笑着对小黑哥说:“演完这部戏,我们回A市给妈妈扫墓,我把你介绍给她。”   小黑哥听了,双手插在裤兜里嗯了一声,嘴角就往上扯起。   陆宇看着四周没人注意,伸手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   小黑哥虽然我行我素,对别人并不在乎,但也对陆宇大庭广众之下的这种“调戏”感觉不自在,沉声低语道:“回家再玩,这有人呢。”   陆宇闷声低笑,接着道:“然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金箔法门的习练要求或许会小一点,到时我一点点教给你,看你是否能够修炼。”   他憧憬了一下,眯着眼睛说,“我重生以来,一直在努力变强,想要变强而不引人注目,最终来去潇洒,任谁都不能羁绊。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太生硬和孤僻了,你若是也能修炼,我们就算是双修,以后我们一起默默地成长,双剑并发,势无可挡,做一对大隐隐于市的双侠。”   “好。”小黑哥有力地点头,黑眸森亮而温柔地看了看他,转回头没有说话。   他隐约知道,陆宇对他突然这么“亲密”,大概就是因为他杀了白庆,因为从那天晚上开始,陆宇对他的态度就有实质性的亲近和温柔,但是,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大的效果?   他没明白,其实他这样的果决行动,对陆宇来说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压断松枝的最后一片雪花,足够彻底倾斜掉一台天平,融化掉一颗需要时时防范着保护自己的冰心。   ***   陆宇以前一直很奇怪,郑毅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郑老龙至今也没派人为难他?或者郑老龙要怎么“惩罚”他这个“勾引”了他儿子的男妖精?   演这部电影中标号为“冲突”的片段时,他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种剧中意外的戏码,某某演员开车时刹车失灵而车毁人亡,某某演员在拍戏时因手枪走火而被误杀,某某演员……   那些人总有法子让你意外得光明正大,再死得理所当然。   这部戏里没有枪战,也没有飙车,却有他与人冲突时被人捅了一刀险些致死的戏码。   本来应该是道具水果刀的,事先小黑哥亲自检查了两遍,却不想就在他和小黑哥说话憧憬的空挡里,不知被谁换掉,然后演戏时那个临时演员凶神恶煞地拿着刀捅他心口。   他心绪入戏,背贴着篮球场周围的铁网站着,“惊呆”了似的没能躲开,甚至还分心想对方演戏不够深入,没有丝毫杀机,眼神也不够凌厉,与小黑哥那等老实凶人完全没得比。   突然刀尖及肤!   他瞬间感觉到一丝破皮的刺痛,蓦地脸色大变,身后是紧贴着的铁网,躲无可躲,只得急忙竭力把身体向右侧闪避,同时迅疾矮身!   但那临时演员演技不佳,力气却大,刀光一闪,来得凶猛,又是已经刺入心口肌肤的最快速时刻,他再怎么矫健的身法,横着躲避有怎能来得及躲开临身的刀锋势道?   剧痛袭来,滚烫的血液喷涌而出,直接就沁透了浅白色的毛衣。   似曾相识的场景。   他怔怔地靠着铁网坐倒,低头捂着胸口冒着热气儿的血,微微张着嘴喘息,有些恍惚,温雅安静得与剧中淳朴少年“安来”毫不相符,反而像是看透世事,将要消亡,但又有些哀伤和不敢置信的王者。   在场众人,以及周围围观的同班同学都是一愣,他们没反应过来,感觉着有点不对,又想,这样演的太像了。但到底怎么个“像”法他们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甚至有几个花痴的女生忽略掉他是同性恋的事实,双眼冒星星地握着双手想:太帅了太帅了,要是能和他谈朋友……   小黑哥却神情一滞,转瞬怒喝一声:“死开!”   他箭射般冲过来,猛地一拳将那临时演员“砰”的打飞,一下子扑到陆宇身边,手足无措地看着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的陆宇,声音也没了往日的沉静,惊慌得有些干哑地喊:“陆宇,陆宇?”   陆宇气息低微,脸色惨白,如此脆弱却倔强地维持着他傲性的优雅,眼眸没有焦距,神情淡淡的,没有回应。   小黑哥骇得魂儿都飞了,眼圈一下子红了,急急忙忙地掏手机,回头爆喝粗口:“MB的还愣,快救人啊!草!”   剧组都是见惯了道具的,这会儿除了个别只当小黑哥没见识过激了的人之外,都慌了神,急忙打120急救电话,另外有人喊“快拿急救箱来”,“有人误伤了,快止血快止血”……   “啊?陆宇?”   陆兆青吓了一大跳,其他人也来不及感慨了。   小黑哥一面手指颤抖着拨手机号码,一面再低哑地叫,“陆宇,陆宇,你应我一声……”   陆宇没有反应,双眼轻轻闭上,头也微微低垂。   小黑哥一怔,眼泪扑簌簌地就掉,一瞬间竟然思绪纷杂:完了?这就完了?刚才还说一起练功的啊,这就完了,那我,我怎么办……   突然耳边听到一声微弱的低语:“刀有毒,我很头晕,支撑不住了,马上,带我回家,药浴……别声张。”   一句话让小黑哥魂魄归位,他心头陡然落地,面色也瞬间铁青下来,二话不说,小心翼翼地打横抱着他,大步如飞就往外冲,“都给我滚开。”   他身躯刚健勇猛,气势凌厉阴森,如同冒着寒气儿的索命箭,走过之处人们纷纷慌忙避让。   录像师刚才也呆了,没来得及停住摄像机,竟把刚才那一幕从头到尾录了个完全。   沈季明和陆兆青等人却注意到小黑哥临去时脸上惊惶的眼泪,那样铁柱子似的男人居然哭了?他们心底咯噔一下,那,那陆宇……   陆宇伤在肩窝。   本来对他来说并不算太严重,但那刀上真真切切有着剧毒,的确符合郑老龙“雄狮搏兔用全力”的性格,不动手便罢,一旦动手,势必让你不得翻身,死得不能再死。   但郑老龙不知道他修炼内家功法小有成就,甚至已经内息浓郁,说百毒不侵只是夸大神话,但勉强抵御毒素的散漫却还是可以做到的,只是这样一来,他丹田内已经耗磨近半、自始至终都被他轻而易举地完全压制着的残余阴邪气息便趁机开始爆发!   两相夹击,一瞬间让他也险些昏死过去。   陆宇竭力用内息维持着两相毒物的平衡,这时缓过劲儿来,向脸上泪痕俨然,神情却已经恢复沉稳理智的小黑哥低笑:“看到了吧,我不会再和郑毅好,和他好,这种,为他着想而杀我的刺杀,就要天天防着,我不想再死,你放心,我赖上你了……”   小黑哥听得又是欣喜又是莫名心酸,沉声低语说:“以后你别演戏了,我学着做生意养家,我也真正贴身保护你,你上厕所我都跟着,我们俩过日子。”   陆宇也想要省点力气压制毒素和邪气的反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小黑哥却急忙道:“陆宇别睡,别睡。”   他浑厚刚强的声音仍旧有些干哑,刚才可把他吓得不轻,也就是刚才那一瞬,让他彻底明白,没了陆宇这个人,他刚刚丰满起来的生命会再次空漠,甚至会更空茫,因为他原本有一点的内容已经全都系在了陆宇身上,假若没了陆宇,他那一点内容也都跟着没了。   “没睡,刚才,我演的像不像?我上辈子,就是这样子死的,很帅吧?”   陆宇睁开眼,低笑,笑却没有直达眼底,净澈的黑眸有些迷茫的怔怔,“郑毅看到刚才那幕,肯定会,记起前世旧梦……回家后,我药浴稳定下来伤势,你就带我离开……你说,我是不是太狠了?” 第九十一章   当初陆宇刚将邪气从小黑哥体内引渡而来时,自身内息还只是薄弱时候,那时邪气又太强盛,冲撞中甚至险些坏了他的丹田根基。   此时他身体受创,剧毒袭身,原本被他克制消磨的邪气也趁机爆发,但比之前弱了近半,相对的,他的内息却浓郁强悍了不止一筹,彼消此长,尽管一开始险些昏晕,缓过劲儿之后倒也支撑得住。   但他还是越来越冷。   小黑哥怀抱着他开车,突然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体温下降,心头陡然一震,只当他是性命垂危,咽了口唾沫,强自沉稳、竭力理智的表相下,心里头竟比刚才只当陆宇被一刀捅死还要惶恐不安,像被无形的刀凌迟似的,声音发沉地问:“陆宇,血止住了吗?咱们去医院行不行?”   “不去,医院那些抢救,不如我自己来得有效。”陆宇低声道,他捻针为自己止血,明白小黑哥在怕什么,就微微地笑,“让你放心,你就放心,听听我的声音,比刚才稳多了吧。”虽然有些无力,却流畅很多,的确少了很多之前的断断续续。   金针和内息,两相结合真是好东西,止血止痛激发生命力三不误,要不怎么说真正的气功大师都长寿呢,陆宇靠着小黑哥的胸怀,自娱自乐地想着,要是我当初没死,能活多久?   他有点困,又往别处说,轻微的声音带着调情的笑意,“我之前,明码标价了,你的价码足够,我决定爱上你。我下决心去爱,就会对你忠贞,你也不能背叛我,咱们,丑话说在前头。”   他闭上眼睛,也不管这些话是不是大煞风景,“当初,我追郑毅,他要结婚时,我说,如果他背叛我,我就离开,再不回来,他结婚了,我离开时,他又逃婚去追我,我当时犯傻,竟然默认他的追求,没有回来,也没有继续远走,只从G省搬出来,住进了J市,他一开始也顶住压力,日日守着我,生怕我再离开,但后来……只过一年,我无法容忍更久,再次提出分手,然后就遭遇,致昏雾气暗算,死了。”   他安详地闭着眼睛,脸色越来越苍白,体温越来越冰冷,这些话却平稳宁静,竟像是回光返照,“你别嫌我烦,我总想说个明白,也告诉你一句话,哪一天,你要是背叛了我,我也不提什么走不走的话,那时,我们之间,只能活一个。不是我杀了你,就是你杀了我。”   他重生之后,总是把话说得这么直截了当,真真切切地告诉对方: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没有骗你,你也不要骗我,你看清楚我这种自傲自大的臭脾气,不喜欢的话就别来,我也不会再倒追纠缠谁了;喜欢的话就对我好一点,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我对你忠贞,你也不能背叛我……   “别说这些,不用说这些,我不会背叛你,我这辈子就守着你一个人过。”   小黑哥眼都红了,猛力踩着油门儿,心头猛跳,喘息有些急促,脸上也维持不住理智的冷静,“我小黑哥发誓,我要是对你有一丁点儿不忠,我再被鬼缠身缠死……你坚持一会儿,要到家了,前面就是……”   陆宇听他发毒誓也没阻拦,只是靠着他的肩头笑。   小黑哥停车,匆匆开门:“到家了,到家了,我抱你下来,不是要药浴?你有法子救自己是不?你懂得那什么功夫,我都是你救的,你能救自己是不?”他竭力维持沉静,但浑厚的声音却急变了腔儿,喊破嗓子似的沙哑。   陆宇由着他抱下车,忍着剧毒所致的越来越重的困意,闭着眼睛低声嘀咕,“死不了,慌什么,没出息。”   小黑哥哪能不慌?他又不知道陆宇曾以身代他受邪气缠身,他没有那么丰富的联想。   他只感觉到陆宇冰冷的体温,就怕他说出个“死”字,拿钥匙开门时的手一颤,勇健的身躯都有些抖,然后门都没来得及关,冲锋似的奔向浴室。   再然后,他就用阳刚的声音说出了慌不择言的话:“你别死,不然就剩我一个人,我怎么办……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忍,忍着没弄我,是要让我习惯你的肢体接触,你一直都想上我是不?我装不知道呐,你挺住点儿,等你好了,我让你上,你怎么弄都成,我乐意……”   他的话竟有些全然不顾歇斯底里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意味,仿佛重伤而身中剧毒的不是陆宇,而是他小黑哥一般,只要能好,只要能恢复到之前的平安喜乐,让他付出什么代价都行。   陆宇看他这么慌,慌得不像他这种人能表现出来的神态,心里滚烫滚烫的,此时此刻,根本没有受他那句承诺的诱惑,只是睁开眼看着他笑,“不死,舍不得。”   浴桶热水半满,练功药材泡进去,迅速成了晶莹的黄褐色,陆宇坐到其中,水线只到他的乳下方,没有沾湿被金针止血的伤口,但他衣服上之前就浸透了发紫的血色,此时浸泡在药水里,一片片氤氲散开,有些触目惊心。   陆宇在药浴之前已经吞下消炎解毒药片,闭上眼睛调息,伤口丝毫没有包扎。   小黑哥站在一旁屏气凝声地等,浓眉下的一双森亮眼眸满是心有余悸的惊惶不定,他咽着唾沫,一瞬不瞬地盯着陆宇看,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陆宇竭力逼毒,深紫发黑的血从未曾包扎的伤口中被他逼迫出来,体内的阴邪气息一时却顾不得太多,只能保留最基本的压制,于是尽管他泡着热气腾腾的药浴,身体还是越来越冷……   小黑哥见他不是回光返照,已经稍稍安心,这才有心思懊恼自己之前的大意,怎么只检查两遍?就不能在陆宇演戏的最后时刻再检查第三遍?继而他杀机四溢,咬牙切齿地恨怒滔天。   然后他看到了陆宇身体的颤抖,是疼的么?   他低着头凝眸看,神情已经恢复了沉静,刚硬的轮廓静得面无表情,胸中却有些揪心,恨不得以身代之,他只觉自己皮糙肉厚的,受伤算个什么,可放在陆宇身上,那得多疼啊。   他皱起浓眉,握紧拳头,不知怎么是好,有种有力气没处使的无能感。   紧接着,他忽然浓眉一跳,心中起疑,因为看陆宇的神色,不像是疼得发抖的痛苦,反而,像是纯粹冷得打寒颤?   陆宇注意到自己的异样,轻声道:“你去收拾东西,我的户口本、身份证,咱俩的存折,都收拾起来,待会儿就走,去北方,去你熟悉的地方……”   他不愿让小黑哥发现他当初驱邪时以身相代的旧事,当初瞒着,是正当发现自己对他动心,不愿说出来携恩邀功,现在更加不愿了,都消磨近半了,再过不了多久,邪气就会被一扫而空,何必再说出来?否则那成什么了?哦,他陆宇专门瞒着你,就等着在某一天突然让你知道让你醒悟让你愧疚呐?呵。   这个秘密,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吧。   他睁开眼,见小黑哥浓眉疑惑着不走,不禁也皱起浓眉,冷声又道,“我这是剧毒所致,有些肌肉神经痉挛,不碍事,毒素已经逼迫出三分,不算难熬,你快去收拾,否则就等着那些人跟上来缠着我?”   小黑哥见他不高兴,也来不及蒙头蒙脑的怀疑,“嗯”了一声,尽管极度不放心,却还是听话地转身快步出门,直冲主卧房,简简单单拿起自己的帆布包裹,里面包着枪械,也不带换洗衣物,直接拿着存折证件塞进去,转身又来到浴室。   陆宇已经压下了些邪气,身体不再颤抖,毒素也有条不紊地逼迫出来。   但小黑哥毕竟已经看到了那“熟悉”的冰冷和寒颤,心头的惊疑便深深种了下去。   仅仅十几分钟,小黑哥陆续接到几个电话,没有一个是郑毅的。   陆宇失血过多,又耗费内息,在邪气毒素的夹袭下,简直疲累困倦到极点,没过多久,他长呼一口气,轻松下来,靠着浴桶,拔下金针就睡,闭眼迷迷糊糊地道:“毒素已清,还好第一时间压制了范围,你给我换衣服上药包扎,带我走。”   他已经在发烧了。   ***   学校中剧组忙乱成一片,打电话的打电话,自辩的自辩,叫来的救护车无功而返,几个护士没给他们好脸色,导演许意也面皮难看,除了那个被小黑哥一拳打得昏死的临时演员之外,他也没有让在场的任何工作人员和学生走开。   他直接打电话报了警,请警察来一一排查嫌疑。   警察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把摄影师录下的景象录制成一份光盘拿回去备案。   在此期间,工作人员还好,学生们却被吓得不轻,有几个女生已经哭了,有的是吓的,也有的是伤心难过的,尤其以陆宇的同桌,那名有些高胖的,笑起来会有小酒窝的女生哭得最厉害,呜呜咽咽地抹着流个不停的眼泪:“那么多血……他流,那么多血……”   陆兆青也缩在角落难过:“你说,陆宇没事儿吧?那个演员,怎么会拿错了刀呐?”   沈季明闷声不吭地蹲着,双臂抱着双膝,低头不言不语,然后伸手,一个劲儿地揪路边的枯草,脑海中莫名其妙的,竟然满是陆宇专注地看着他向他告白的场景……他也怔怔的,低声道:“捅在胸口呐,你说会没事儿?”   ***   陆宇受伤的时候,郑毅在陪孙慧儿说笑。   郑毅被陆宇一枪击穿肺叶,伤重期间郑老龙不允许别人探望,郑毅也不见外人,他和郑老龙争执一个晚上,结果如何别人不知,但从次日开始,便只有陆宇来照顾他,他也享受自己争取来的唤醒旧梦前的温情。   现在伤好很多,他的一众属下和亲友都陆续来探望,各类补品堆满了屋子。   这么一来,自认身为他“未来丈母娘”的孙云芳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又借着和郑老龙谈合作生意的机会从西部G省带着保镖刘阿军飞来,也把女儿孙慧儿带在身边。   郑毅心头反感得不行,生怕被陆宇知道他老爷子在给他安排对象,本不愿见什么王慧儿孙慧儿的女人,但郑老龙说:“你半年前去马来西亚看顾的生意,以后试着接手吧。与慧儿那孩子接触着试一试,男人,还是要女人来配。”   郑老龙罕见地对他温言说话,他怔了怔,没有吭声。   即便他拒绝,又拒绝得了么?孙猴子再嚣张大闹天宫,最后不还是被压在了五指山,连一众猴子猴孙都被杀了个凄惨?他就是老爷子手中的那条泥鳅,再怎么滑不留手,也逃不开一张铁网和一口油锅的大招。难道非得闹得敬酒不吃吃罚酒,最终甚至连累到陆宇?   拒绝不了,那就虚与委蛇吧,他想,暂时瞒着阿宇,等我再强大一点,不会被老爷子摆布的时候,再把那什么孙慧儿一脚踢开,和阿宇相亲相爱才是要紧,好容易有点进展,可不能被这女人折腾糟了。   然后孙慧儿来了,他不算冷漠。   他一面应付来者是客的孙家人,一面加派了人手暗地里保护陆宇的安危。   但林勇和阿海身为他的心腹都在帮他处理和接手马来西亚的生意,他的其他属下又有郑老龙贴身保镖的阻拦,他怎知道自己不过一个疏忽罢了,竟会发生那么大的事儿?   “……我是个粗人,可不懂你说的诗词。”   郑毅痞痞地笑,他穿着浅灰色羊毛高领毛衣,手指夹着烟没有点燃,伤在肺部,他也只能干过烟瘾,毛衣舒适贴身,勾勒出他宽厚的肩头和健实的胸膛轮廓,高大的身体半倚着窗台,看不出半点受伤的模样,很有硬气的雅痞男人魅力。   “我也只是偶尔读一读,就像是偶尔散散步,散散心。”   孙慧儿衣着淡雅,声音清澈,内心也跟明镜儿似的,她知道面对东南亚其它势力的联合崛起,孙家和郑家都处于不进则退的境地,联手势在必行,甚至越往后越会合作得多。   而且相对而言,郑家势大,孙家势弱,那么,她十之八九是要嫁给这个名叫郑毅的男人的。   她借说话的时机,抬眸安静地看郑毅。   郑毅高大英俊,有着淡淡的痞气,气质桀骜,高高在上,很阳刚的男人味儿,像是浑身都有炽烈的阳光散发,每一个微笑,偶尔不经意间的温柔,都能狠狠地勾动人心……   孙慧儿虽然聪明宁静,却也只是个怀春少女罢了,与郑毅这个曾经诱使陆宇飞蛾扑火的男人近距离接触,会真的没有半分心动?   而郑毅虽然心怀陆宇,可他身为强硬强势的男人,在陆宇面前低声下气惯了,再面对温柔有加,对他心怀崇拜的清雅女孩儿,又真的是完全厌恶?只是心里头会有惴惴不安,想起陆宇就会心虚,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他们之间的氛围总体上还算是温和。   然后,突然的,林勇冲了进来。 第九十二章   林勇苍白着脸,身后还跟着强硬地试图阻拦他的人。   郑毅浓眉微微一皱,站直身体,把烟扔地上捻着,淡淡地问:“什么事?”   林勇挥手打开按住他肩臂的保镖,心道:操的,还拦我,二少现在不知道,事后你们没事儿,我可就死定了!他面色难看,先看了孙慧儿一眼,见郑毅不耐烦,咬咬牙,低声道:“二少,那位,出事儿了。”   郑毅先是一愕:“那位?”   紧接着陡然明白过来他指的是陆宇,刚想问出什么事儿,却注意到他愧疚不安的苍白脸色,不禁心头一颤,有种不祥的预感,张了张嘴,厉声道:“说!”   林勇不敢怠慢,也顾不得孙慧儿在场,急忙道:“那位演受伤戏时,道具刀不知怎的成了水果刀,刀上化验有毒,是‘七步倒’。”七步倒是一种能够长久暴露于空气中的蛇毒,名字形象地诠释了其中厉害,中毒者顶多只能逃出七步就会毒发身亡。   他的话太突兀,郑毅一下子懵了,“什,什么……”   郑毅好似没听清,身体晃了晃,蓦地伸手掐住林勇的脖颈,哑声又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勇也为他难过,郑二少可是真心地爱上了那个男孩,他一面掰开郑毅的手指,一面小心翼翼地低声道:“陆少被人捅伤,刀上有毒,是七步倒。”   郑毅这回听清了,不敢置信,不能接受,张了张口,声音却哑住,什么都没说出来,心头一阵阵的剧痛,喉咙发堵,脑海中突然挤满了那张陆宇靠墙而亡的终止符画面……   他眼眸充血,头脑一昏,忽然喘不开气,刚刚好转没多少的肺部又开始复发般地疼,疼得他咳了一声,血腥味儿从他嘴里传出来,把近在咫尺的林勇吓个半死。   他们后面,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的孙慧儿看着如遭雷击的郑毅,想起自己的听闻,长袖中的手指不禁死死地掐住了衣袖,表面上却平淡而疑惑,好似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郑毅转瞬间清醒过来,捂着喘不开气的胸口,哪还顾得上什么孙慧儿,红着眼睛蒙头蒙脑地就往外冲,步伐踉踉跄跄,撞到了门上,身体歪了歪,又继续往外撞,嘴里模糊不清地自语:“他不会死,七步倒也毒不死他,他那么吊气的小子,怎么可能会死……”   他神色狰狞,像是暴怒发狂、见人就杀的魔头,谁敢阻拦?   唯有郑老龙。   郑志森掌握着陆宇“身死”的第一手消息,此时在林勇赶来时,他就裹着大衣,从一楼书房中走出来,不慌不忙地在客厅拦住郑毅,轮廓刀削斧凿般的生硬,冷声道:“看你这副什么样子!出去再丢人吗?”   他身后的贴身保镖一步上前,不卑不亢地制住郑毅,同时也没伤到郑毅的伤口。   郑毅疯狂怒吼着挣扎,那保镖一个人竟差点让他挣脱开,又来一人才将他制住。   他被两名大汉驾着胳膊肩背,只得停下来,红着眼睛直瞪郑志森,眼泪流下来,低哑地嘶吼道:“是你,是你杀他?”   郑志森看着他的眼泪,又从他眼底看出恨意,面色更为森寒,凝眸如刀地扫过战战兢兢地林勇:“把你手中那份光盘放给他看,就在这里放。”   林勇心头一惊,这才恍然,原来郑二少一直都没有什么瞒得过这位爷,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是。”从黑西服口袋中掏出纸袋包裹的光盘,偷眼瞥了一眼神色如癫如狂、嘴角溢出血丝的郑毅,突然犹豫,“老爷,要不要……”   郑老龙眼神寒如实质。   林勇再不敢犹疑,隐含怜悯地看了郑毅一眼,动作麻利地把光盘塞进了DVD中。   DVD里只有很短的片段,直接传来一个流里流气的骂声:“……臭小子,你他妈的敢耍我?”   “你想怎么样?”陆宇的声音,很淳朴的方言,呆头呆脑似的小伙子,他是在演戏。   这个声音一下子让郑毅清醒回神,急忙转头去看,近乎贪婪。   但他入目就是陆宇贴着铁网站着,而那临时演员拿刀子一刀捅过去的情形,他胸口一震,蓦地冲着画面嘶吼:“快躲!”   画面中的陆宇仿佛听到他的提醒似的,突然神色剧变,歪着身体就要躲,却终究没能躲避开,一刀扎进胸膛上方,鲜血喷涌出来,迅速红了毛衣,他靠着铁网软软地跌坐下去。   小黑哥突然冲进画面,怒喝:“死开!”又带着惊惶地扑跪在陆宇身前呼喊,“陆宇,陆宇……”   陆宇没有回应,似是昏晕,似是懵懂,背倚着铁网,安安静静地闭上眼,轻轻垂下头,伤口中涌出来的血先是殷红,转瞬就成了发紫的颜色,在寒冷的天气中冒着隐约的热气。   紧接着画面里一片嘈杂喧嚣,小黑哥则一把抱住一动不动地陆宇,流着眼泪就冲出去。画面空了,停了。   郑毅呆住——如此情形,与他那张梦境终止符画面完全重合。   他看着画面中空荡荡的只剩下溅出来的血的空地,呼吸都忘了,视线模糊一片,紧接着喘不开气地咳嗽,凶猛得像要把肺都咳出来,咳得剧烈到眼泪鼻涕一起流,流了满脸。   他压制不住地咳出两大口血才停住,血吐在浅色的地毯上,刺人眼球。   他张了张口,傻呆呆的,什么都不知道说,只忽然咧嘴,哑哑地低笑,转头空漠地看着挺拔而立的郑老龙,笑声得像是疯癫垂死的乌鸦:“还是你狠。”   他说着,直起身木然地哑笑着想走,却腿脚一软,在两名保镖的架子中闭上眼昏死过去,胸口也有血氤氲开,伤口崩裂的模样,像是垂暮将死的无力老者,和陆宇刚才被一刀捅身的画面相呼应,让素来信命的郑老龙眉头一跳。   郑毅做梦的时候,竟懵懵懂懂地想:我草,又做梦了,最近老是梦不到阿宇,这回能梦到不?   他感觉身陷荒原大漠,也不知是天色刚黑,还是将要天明,四周都迷迷茫茫的昏暗一片,没有人影,也没有灯光,他却感觉有点熟悉,好像曾经来过一次似的,啧,这是哪儿?   他转来转去,转了好久,什么都找不到,正有些烦躁,忽然发现自己站在陆宇的小别墅门口,疑惑:噫?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郑毅。”   陆宇的声音仿佛很遥远,传到耳边时却又显得很近。   郑毅一惊一喜,连忙扔下疑惑,惊是有些心虚,先看看周围,还好没有那个姓孙的女人,然后才喜得转头去看:“阿宇你终于回来啦!去哪儿了你?”   陆宇不知从什么地方骑着自行车过来,短而浓密的头发和浓直的眉毛一样深黑,下面一双眼眸黑亮晶晶的,像一对宝石,挺拔的鼻子衬着俊朗的面庞,很帅,他停下自行车笑:“郑毅,你在这里做什么?”   郑毅不知怎的,忽然心酸,他强装着镇定,抱着臂膀吊儿郎当地痞笑:“找你呐,我找你好久啦。”   陆宇穿着单薄的洁白t恤衫,很白很白,薄薄的洁白T恤裹着健康的身体,帅得让人砰然心跳,微笑也温柔得溺死人,说:“别找我了,我不能陪你了,我妈打电话说她病好了,圣诞节我们俩一起过。”   他一条长腿伸着支住自行车,姿态很闲适。   ——圣诞节?那么远,这还是夏天呢。   郑毅心头一突,连忙上前说,“又逗我了是不?你妈不是已经去世了吗?”他伸手抓住陆宇的手,有些迫不及待,抓到手中,突然一下子很想哭。   “我这是怎么搞的?”   他自己不好意思地嘀咕,眼泪却不听话地刷的流出来,他低头哽咽得像个大孩子,说,“我找你好久了,去哪儿了啊你……你手咋这么冷?我给你暖暖,这么大人,还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陆宇却微微蹙眉,甩开他,淡淡地道:“谁说我妈死了?欠收拾啊你!”   神色就沉了下来,与刚才的温柔微笑截然相反,说变脸就变脸。   郑毅连忙擦着眼泪笑:“不是你自己跟我说的吗?”   陆宇冷笑一声,骑着自行车就走,头也不转地挥挥手,扔下话来说:“你不是要结婚吗?还找我做什么。别找我了,我走了啊,以后不会再回来了,我妈等久了,她一个人太孤单。”   郑毅也不知自己怎么老是流眼泪,糊得眼都看不清道路,急忙在后面拔脚就追,拼命地喊:“阿宇,阿宇,别走,我找你好久啦!你又要去哪里,我没打算结婚,阿宇……”   ……   “二少,二少醒醒?您做恶梦了?”   阿海心惊胆战地轻轻碰了碰郑毅的肩头。   郑毅张了张嘴,猛地无声惊醒,眼泪早已湿了两侧枕巾。   他怔了怔,这才回想起昏迷前的事情,眼泪不止,人也呆住,然后急急忙忙往床头摸手机,哑着嗓子说:“给阿宇打电话,他怎么可能会死?笑话,他那么吊气的小子,我死他都不会死,他怎么可能会死……”   阿海连忙拦住他:“二少,二少您别动,您伤口刚换上纱布没多久,别再撕开了。我给您打。”   打过去,无论是座机还是手机都没有人接听。   郑毅抬手臂抹了把眼泪,竭力冷静却仍然颤抖着问:“派人查,我要知道结果,真正的结果。”他没把“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句话说出来,太不吉利。   阿海看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地道:“二少,属下已经查过了,没人。”   郑毅没听明白,心里头却陡然升起一丝希望,眼眸凶戾中带着灼灼的光:“说清楚!”   阿海连忙说:“二少,属下刚接到您的消息的时候,就派人去小别墅那里看,但是那里门锁着,问保安,保安说,那个叫‘小黑哥’的男人抱着陆少上车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郑毅听得一愣,紧接着眼底燃气希望的火光,压不住地喜道:“他的确没死是不?”   阿海挠挠头:“属下不知道,”吞吞吐吐地继续说,“不过,保安说,没看到陆少动弹。”   ***   陆宇心中有事,尽管困倦,但睡了没多久就醒了过来,醒来时被小黑哥安安稳稳地搂抱在怀中,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衣服内裹着松紧适度的纱布。   小黑哥抱着他开车,见他醒来才松了口气,温柔低语:“还疼不?”   陆宇头枕着他结实的肩膀,有些睡眼迷蒙地低声道:“好很多了,有水没?”   小黑哥早为他预备着,这时连忙一手从前面拿起不锈钢保温水杯,道:“有,来喝一点儿。”   “我自己来。”陆宇轻声笑了笑,自己端着喝了水,又让小黑哥放回去。   小黑哥七分心思开车,三分心思用眼角余光注视着他的神色,见他睡了一小觉再醒来,脸上便多了几分血色,身体也没再像之前那样冰冷,心头升起喜悦,继而又咬牙暗恨没能立即查过去复仇。   他神色沉静,眼眸森黑,表面上不露心里想法。   陆宇也静默了片刻,然后道:“放首歌来听。”   “哦。”小黑哥连忙打开开关,放他自己经常听的音乐,是《Angel》。   这是陆宇重生后初来X市时,在夜为非酒吧里轻唱的第一首歌,也是小黑哥听他唱的第一首歌,当时就觉得好听,后来找到这首,偶尔在车里面放。   “in the arms of an angel,fly away from here……”   这时已是黄昏,冬天的夕阳是淡漠的红,灰白色的天空中呼啸着冷冷的风,车子行驶在旷野的高速公路上,车内,陆宇倚靠在小黑哥宽厚的怀抱,闭着眼睛轻轻地随着音乐低唱。   忘却烦恼,忘却前尘,在天使的怀抱中飞离这些喧嚣。   “你再白一点儿就好了。”   陆宇忽然低笑,再白一点儿就真是天使了,但这样也是天使,我的天使。他想着,更默默地笑起来,真酸啊这话。   小黑哥听着他的哼唱他的说笑,立即放下之前的报仇心思,心情没来由的好,也逗他开心道:“我已经白了很多,这不是男人健康肤色么?叫什么,麦色?”   他说着,自顾自腾出手来拉开自己的迷彩服拉链,又扒哧扒哧圆领毛衣的领口,露出结实的锁骨和平厚光滑的胸肌上半部,上面隐约残留着陆宇前一天晚上的咬痕。   在他想来,陆宇肯定会调笑着摸过来,甚至让他脱掉衣服?   但对他来说,现在天大地大不如陆宇的意愿大,当真是陆宇说什么他就乐意做什么,脱衣裳又算个什么问题?   但陆宇只是大大方方地倚着他的胸膛微笑,继续跟着音乐低唱,磁性清朗的俊朗少年的声音,这样悠远和清新,像最干净的风吹来的最洁白的云,然后说:“我雕琢的墨翠,还没有给你,和存折户口本放一块儿的,你带了没?”   “带了,是那个红色小扁盒对不?”   小黑哥低头看到陆宇晶亮净澈的深黑眼眸,只觉自己的心思被他看了他透彻,不禁微微脸红,继而干咳一声,松开自己的毛衣领口,又拉上迷彩服,凝眸沉沉稳稳地继续开车,想着,现在就挺好,前面是走不完的路,我抱着他一直开车,一直走下去,就我们两个人。 第九十三章   郑毅被郑老龙禁足养伤,什么时候伤好,什么时候再接手马来西亚那里的生意线,连林勇和阿海都被收了权,个个成了光杆司令,刚被派到外头寻找陆宇的人马也都灰溜溜地赶了回来。   郑老龙之前放纵郑毅,这回却面冷心寒,险些气死,当真下了死命令,谁敢陪着郑二少闹腾?   郑毅像被锁在笼子里没了爪牙的老虎,先还一遍一遍地看陆宇被刺伤的光盘,一面看一面恨怒心疼地流眼泪,后来光盘被毁了,他也整个人都被毁了似的,或是傻呆呆地出神,或是暴虐不要命地闹,可是他能闹到什么地步?   顶多也只是伤口挣裂,再被打昏包扎伤口,再一梦醒来,凉泪两行,万事皆空,然后……接着闹?有用么?   他终究只得接受现实,陆宇被小黑哥抱走了,生死不知。   好在只是生死不知,七步倒,毒不死那个吊气的小子。他怔怔地重复着这么想,人却提不起精神,毕竟那是七步倒啊,任是谁中了这毒,又怎么活得下来?   他蔫儿蔫儿的,茶饭不思,连吃药都得找人灌,才几天时间,他竟已经明显消瘦了。那么高大的健实个子,仿佛失了魂儿被掏空,连愤怒都没了。   郑老龙看不过去,过来训斥他,没用;耐着性子与他温和谈心,更别提了;再找孙慧儿来安慰,那女孩儿竟险些被揍,可把她吓坏了。   ……   什么手段都使了出来,郑毅愣是软硬不吃。   突然一天,郑毅一觉醒来,感觉自己双腿之间粘稠湿热一片,他发了半天傻,然后一声不吭,默默地喝点水,自去洗手间洗漱,接着继续睡……   自此,他每天缩在卧室里睡觉,醒来再呆呆地出神,吃过饭,又接着睡,像是得了睡病,以前那些吊儿郎当、精力过剩、桀骜不驯、脾气暴虐的姿态全都像是幻觉,再不能从他身上看到一丁点儿,好像只有睡觉后梦里的东西才最吸引他。   郑老龙看在眼里,又是气怒又是心疼,那可是他亲儿子,是他郑志森的骨血,是他郑志森性命的延续,是他一点点养大的教养的接班人!以前看着还好,不被情感所困,是个心狠手辣能干大事儿的,比他哥强,可怎么一下子就被个男的给迷住了心窍?   他铁青着脸,只得再次请来木先生谈一谈,他们郑家对木先生有恩,直至现在也对木先生的子孙后代照顾有加,木先生也的确有真能耐——能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老死,这本身就是个大本事。   木先生巴兹巴兹地抽着旱烟袋,听完事情始末,木着脸思虑一阵,继而稀疏的眉毛皱起,有些滑稽,摇摇头疑惑地说:“不该呐,二小子是没心没肺,你下的手也是狠了点儿,可也不该这么快就断了这份儿孽缘呐,这孽缘要是这么断了,二小子以后的劫灾谁给他挡?”   “劫灾?”   郑老龙浓眉一皱,当即心头提紧。他自己就曾有劫灾,九死一生,险些亡命,后来受木先生指点,逃往北方,果然在那里得遇许家相助,他的境遇柳暗花明,转头东山再起,才有今日成就,由不得他不信。   木先生继续抽旱烟袋,又把旱烟袋往桌子上磕了磕,继而一边捏住烟草沫儿往烟袋头里塞,一边皱着眉头默算,越算越是疑窦重重,叹了口气,道:“这样也罢,孽缘要是断了,劫灾倒更容易避开,可避是避开,不硬冲过去这几个劫坎儿,日后你们郑家就有了阻碍……”   劫灾,坎儿,阻碍?   郑老龙浓眉越皱越紧,倚着椅背沉吟起来。他也是木先生的晚辈,诚心请教过木先生不少东西,与木先生接触良多,听习惯了他神神叨叨的话,此时很快想明白了:破一灾,招一喜,躲灾亦躲喜。   类似的话,以前木先生就对他提醒过。   想是郑家风光久了,日后会有重重阻碍磨难,而老二却是个霸王性子,好勇好冲、敢打敢拼,劫灾来时他冲过去,整个郑家都被他带着豁然开朗,少了阻碍,以后还是一帆风顺,继续风光。   老二要是避开了劫灾,没有硬冲,那么,郑家的阻碍就还在那儿摆着,日后一点点堆积起来,堆得高了,就挡住了郑家的前路,到时再难过去了。   他冷静地想了想,把自己的理解缓缓说出来,淡淡地问:“木先生,是这个道理?”   “就这么说呐,你动手过早咧。”   木先生点了点头感叹,他是真心为郑家着想,郑家强盛,他的子孙后代也可以继续得到郑家庇佑。   他浑浊的目中毫无感情,干枯地道,“我知你想断了二小子的孽缘,让他娶妻生子,子孙旺盛,那么着,最好的法子,本应是暂且不理睬这孽缘,顶多敲打敲打,别让二小子真的陷进去就行了。”   他抽着旱烟袋,吐了口刺鼻的烟气,又道,“等这孽缘护着二小子把劫灾冲过去几场,二小子安安稳稳,郑家也时机最盛,不再怕什么小磨小难,那时直接断了就是,眼下还为时过早……”   狡兔死走狗烹,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还是这木先生出的主意最狠。   ……   郑毅还在睡觉,光着身体,胸口缠着绷带,被子只是半盖着,他有些恍惚,不知自己是真的睡着了在做梦,还是醒着产生了幻觉,他闭着眼睛,思维都僵住了似的,反应也有些迟钝……   他听到卧室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谁?阿,阿宇?我草,阿宇你还知道回来?我派人找你都快找疯了!”   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惊喜万分又气怒不已地看着开门走进来的人。   陆宇阴沉着俊脸,浑身都带着刺人的煞气,行动却好整以暇,也似乎刚洗过澡换过衣服,开门走进来,走到床边,二话不说,直接从腰间捻起一枚金针,对着他的脖颈就刺。   “草,你又做什么?”   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急忙在床上翻身要躲。   “你说我做什么?”   陆宇声音沙哑,嘴唇干裂,眼眸深黑暴虐,屈指一弹,金针长了眼睛似的居然被一股无形的气劲裹着飞射,直刺他肩颈要穴。   他分心看着陆宇,正疑惑陆宇怎么了,眼睁睁看着金针刺来,身体一麻,力气就散漫沉淀了下去,再也使不出来,他心头一慌,立即抬手要去拔金针,怒目道:“说过多少回了,别他妈对我使你那古怪功夫,再来一次我可就翻脸了啊!”   “你对我翻脸?老子还没对你翻脸呢!”   陆宇沉笑一声,有些冰冷,一把抓住他的臂膀往他背后拧,力气大得像是钢钳子。   他被陆宇抓住,瞬间懵懂的疑惑更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来不及想,就被陆宇拧得臂膀酸疼,他只能扭着脖子低吼:“我草,你还能上了,松手!听到没!我他妈担心你担心得几宿没睡觉,饭都没吃,你一声不吭就走,再一回来就疯,你到底闹腾个什么啊你?”   陆宇却不回话,伸手探进床垫掏摸,一把扯出麻绳,麻利地把他臂膀紧紧捆绑。   麻绳有小拇指粗细,他被勒得结实臂膀肌肉鼓鼓,这种挣脱不得,肌肉僵硬,被陆宇双手彻底掌控着,只能无助挣扎的姿态,让他突然有种莫名的兴奋,像是被捆过很多次,遭遇成习惯了似的。   他是光着上半身的,下半身只穿着宽大睡裤,连内裤都没穿,这时双腿之间那根东西突然不受控制地硬了起来,一点点硬直,再一点点把睡裤撑起老高的帐篷。   陆宇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有双眼满是欲望的暗火,伸手在他硬涨起来的下体上随手拨了两下,然后拔下他肩颈上的金针,把他往床上一推,就这么手插裤兜地站在床边,眼眸幽黑地俯视着他。   他羞臊愤怒,面皮涨红,迎着陆宇洞悉般满是阴森残虐之意的双眸,一时竟有些着慌,连忙夹着双腿妄图掩盖住自己下半身的异状,挣扎着想要挣脱,但越是挣扎,心里头就越是兴奋,也越来越有种发泄不得的憋闷,竟渴望陆宇过来碰他。   他感觉丢人,气得更狠,眼眸也煞气凶戾,暴怒沉沉的话语脱口而出:“你他妈敢在床底下藏绳子?下回是不是要藏刀子了?老子弄死你丫的!马上给老子解开!老子现在不想玩!”   他说完立时模模糊糊地后悔,我怎么这么对阿宇说话呐?还不马上把他气走?   陆宇却神色不变,一把抓住他的脚腕,另一手扯着他的裤子就往下脱。   他夹着腿不让睡裤被脱下,自己都不明缘由地狂暴大吼:“我草,老子说不想玩你MB的没听见……”话刚出口,立即再次后悔。   陆宇果然脸色一变:“你敢骂我?”抬手狠狠对着他的嘴巴就是一掌。   “砰!”   他骂完正乱糟糟地不明白呢,迎头就被陆宇这一掌给打得头冒金星,晕头转向地倒在了床上,晃着脑袋,反应迟钝,双臂又被麻绳绑得使不上劲儿,一时坐都坐不起来,只能歪在床上,感觉四周迷迷茫茫,竟然分心想:怎么不开灯?刚才还亮着,咋一下子这么黑了?   陆宇一把扯掉他的睡裤,把他脱了个彻底,然后一拳打在他的胸肌上,接着双手在他厚实的胸肌和硬硬的乳头上揉掐,又在他有力有型的腹肌上贪婪地抓摸掐弄,完全是急色的少年模样。   他只觉被掐摸得爽,闭着嘴巴怒目而视,竟不吭声。   陆宇突然放过他健实的肌肉,一把抓住他硬涨起来的下半身用力地拧,像拧瓶塞儿似的粗暴。   他被拧得又痛又爽,立即奋力挣扎,张口大吼大骂:“松手!放开我!你敢强来?!我草,老子今天不想玩……”说是不想玩,两腿之间性器却在陆宇手中涨得跟粗钢筋似的,胸口被陆宇掐过的地方也酸酸痒痒还想继续。   “干!这么玩了一年了,哪次你没玩得爽?你说不想玩就不能玩?你是我救的,以后就得听我的!”陆宇凶恶而硬气地说着,却一下子松开他。   他被松开,反而心头失落,喘着粗气迎头去看。   陆宇面含讥讽,浓直的黑眉和利落的短发,衬着朝气蓬勃的俊朗面庞,显得锋芒毕露,紧接着却收起凶戾的硬气,沉声低语道:“上次我救你一命,我干了你一次,这次我被你三叔派人追杀,再干你一次不为过吧?”   他看着陆宇,听得一惊,连下半句是什么都没听清:“你被我三叔追杀?他敢追杀你?妈的,他算老几?”   “是啊,他算老几?我应该由你爸派人追杀才是正理,可我在你们郑家,又算老几?我也就配被你那些争权夺势的糟亲戚们追杀是不?你爸那么说我的时候,你又怎么没吭声?”   陆宇扯着嘴角低笑,有些委屈和怨怒,然后猛地扯起自己t恤脱掉,露出匀称结实的上半身,解开腰带又脱自己的裤子和内裤。   他看着陆宇的动作,这才反应过来,神情剧变,挣扎着往后躲:“老子跟你说过顶多互相发泄谁都不干谁,老子被你绑着玩还不行?你再敢强上,老子这回真弄死你,草你丫的,别仗着木先生说你是福星你就跟老子横……”   陆宇见他如此,神色刻板没有表情,本应阳光爽朗的俊脸竟显得满是割人的刀刺儿,看了他几眼,一句话都不再说,低头往自己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在自己胯间那根硬翘起来的东西上搓了搓,然后爬过来抓他的腿。   “滚!”他见陆宇强横,一时情急,猛地往陆宇胸口就踢。   陆宇被他踢得砰然倒飞,爬起身来捂着胸口大怒:“老子干死你!”扑过来就把他双腿往肩膀上架。   陆宇力气本就不比他小多少,此时他被绑着臂膀架住双腿,哪还能挣扎得动?   陆宇架起他的双腿,直挺挺就往他后面撞,但他后面太紧,几次都没撞进去,终究还是用手指硬生生给他扩展了半晌才刺进去。   后面一阵撕裂般的痛传来,他脸色一白,痛得大吼:“你MB找死,老子不弄死你就不姓郑……”   “那老子就做个风流鬼!被你家人讥讽还不够,在你跟前儿还要听你的?做梦!”   陆宇豁出去了似的低吼,也不再打他,只是他骂一句,就凶猛地干他几下,把他干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又突然从床头裤腰带上捻出金针往他身上扎。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被陆宇金针扎了几下腰腹,后面被撑开的痛就逐渐消失,快感反而越来越盛,前面那根软下去的东西,不用陆宇双手去碰,自己就硬了起来,他被干得喘息粗重,破口大骂的力气也没了,只凶戾嗜血着瞪着陆宇,恨不得当真杀了他。   陆宇气喘吁吁地压制着他的反抗干他,累得满身大汗,双手在他光滑健壮的胸肌上抓摸,时而又去摸他的膀子,最后竟攥住他胯下的东西轻轻重重地拧着摩擦。   他被陆宇如此掌控,越来越身不由己,怒气也暂时的,被欲火冲得越来越淡。   后来,随着陆宇一声不吭地在他身上用功,他恍惚觉得自己沉浸在这种快感中无法自拔,再后来甚至不经大脑地,沙哑而充满情地喊:“……啊!别,别……慢……我草,你轻点……” 第九十四章   郑毅心中又觉得不对,但这种挣扎在陆宇身下,又享受在陆宇冲刺中的沦陷感让他哪还有心思去想别的?   陆宇已经把金针拔掉,只用双手一刻不停地把摸他的胸腹和臂膀肌肉,同时也不忘刺激他的穴位,后来竟让他后方产生一种强烈至极的、麻痒酥爽的冲击波。   ——阿宇对我使了什么妖法?   他迷乱中想了一下,继而空虚和渴望的快感冲得他头脑发白,他不自觉地用后方加紧了陆宇的硬物,自己前面也硬涨滚烫得直如蹦出云端的炙热太阳,被绑住臂膀的上半身肌肉绷紧,挣扎着扭动,像是被人控制的公牛,不经大脑地粗声催促:“快!”   他飘飘欲仙,闷吼几声,水到渠成,欲望越来越浓,直达顶峰,突然喷射出来,乳白液体一股一股,随着陆宇在他后方的使劲儿冲刺而喷在他自己结实的胸肌腹肌上……   “呼!”   他蓦地睁眼。   ——又是梦。   这回是春梦。他感觉自己双腿之间湿了黏稠温热的一片。   梦里的一切他记得清清楚楚,像上次做梦被陆宇第一次强上,和之前的几次梦里争执一样,陆宇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和细节,他都清晰如真地刻印在脑海——真的陆宇当初说的那样,“我当时阴沉孤僻”、“我视死如归地干你”……   ***   陆宇的伤对他来说并不算太重,重的是剧毒和邪气的两相夹攻,所以刚开始有点吓人。   后来毒素被他第一时间用内息控制在伤口范围,再药浴逼迫出来,昏睡中也用内息本能地重新压制住那有些灵性的阴邪之气,算是各个击破,最终只剩肩窝伤口这个肉体伤,在他内息疗养、补药不断、小黑哥百依百顺体贴照顾的情形下,也好得十分迅速。   “现金快用完了吧?”   陆宇半躺在床上,握着红色小扁盒,他刚刚才把墨翠吊坠雕刻完工,却没有缠上那半块金箔,听到开门声,便轻声问。   小黑哥擦着头发,围着浴巾,推门进来,“唔”了一声,道:“钱的问题你不用管,就算不方便取你的存折,我那张上的钱也足够咱们花用一阵子,我上面用的名字郑毅不可能知道,他查不过来。”   陆宇“哦”了一声,没有转头,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小黑哥站在床边,解下浴巾,里面什么都没穿,他对陆宇早就没了丝毫心理上的避讳,与其说是坦荡大方,倒不如说是自然而然,好像老夫老妻似的,身体哪里没被陆宇啃过摸过把玩过?   他低头看着陆宇,擦了擦自己身体,捞起床边的内裤穿上,又弯腰套上裤子,弯腰时平坦的腹部肌肉鼓起六块坚硬有力的形状,两块胸肌也像刚烤好的方形面包,平滑厚实,温暖有味。   陆宇转头看他,眼底有些欲望,但欲望不多——他当真爱上一个人时,欲望就不会是纯粹的发泄,他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爱上小黑哥了。这个人就像是浑身都带着沉沉静静的缓缓春风细雨,让他刚硬的心房融化,把他曾经的烦乱抚平。   他想起自己刚刚重生时的人生规划:第一要尽快给许秧治病,并全力习练金箔法门武艺;第二要不露实力地赚钱,并开始牵扯记忆中的变强资源;第三要随心随性地过安安静静的生活……   自始至终,他的整个规划里都没有谈情说爱这一项。   但是现在想一想,他最大的收获,偏偏就是爱情,小黑哥的爱情。   或许他自己其实也一直在寻找?他重生之后就在找青铜酒樽,却遍寻不着,等找到了青铜酒樽,也找到了小黑哥这个人,这才发现,原来青铜酒樽是他们从上辈子就开始的隐性而挥之不去的牵扯。   他因青铜酒樽中的金箔而重生,他的重生好像就是为了报恩,就是为了救活这个带出青铜酒樽的人。   于是重生之后,这种无形的牵扯把他们缠到了一起,他提前一年来到X市,坐火车时就初遇小黑哥,后来机缘巧合又住到同一家旅馆,再后来他救了刚刚盗出青铜酒樽而邪气缠身的小黑哥,紧接着两人相伴。   因为相伴而发现双方性情互补,于是不知不觉中相处得默契。   激情中产生轰轰烈烈而凶猛燃烧的爱情,烧得人骨肉不存;默契中产生平平静静而相依相伴的爱情,暖得人直叹不负此生。   于是,爱情由浅及深,平平静静,油然而生。   “还没看够?”   小黑哥注意到他的眼神,嘴角微微扯起一点,浓眉下的黑眸森亮炯炯,直起身又拿起背心往头上套,臂膀的流畅肌肉屈张有力,挺拔笔直的健实身躯显出很男人的阳刚。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有些“诱惑”和“展示”的意思,这是雄性对想要留在身边的爱人的本能做派,他虽然理智沉稳,却也不是例外。   陆宇心思洞明,就微微地笑,然后一句话脱口而出。   “哦,没看够,我爱你。”   他轻轻地、安静而自然地说,说完自己先在心里头愣了一下。   小黑哥也愣住,他背心刚刚套在头上,双臂屈着举起,胸肌被拉抻成性感的形状,他忘了继续往下穿的动作,愣愣地看着陆宇,心中忽然涌起一种滚烫的热流,冲击得他胸口发涨,他张了张口,一下子什么也没能说出。   他咽了咽唾沫,沉声缓缓,认认真真地回应:“我也爱你。陆宇。”他说得不自禁地郑重,像是在宣誓。   陆宇忽然就咧嘴笑了,招招手:“过来,亲一个。”   小黑哥浓眉黑眼也都显出笑意,阳刚的轮廓笑得温和下来,也来不及把背心往下扯,就这么背心套在头颈臂膀上,立马过来,俯身主动去亲吻陆宇。   但他吻技生涩,虽然被陆宇亲得够多,但每次都是被动的承受,这次想要主动,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陆宇无声地笑,反客为主,用没受伤的一侧臂膀搂住他的脖颈,啃咬吮吸他的双唇和舌头,另一只手摸到他没拉下背心的胸膛上,在他光滑弹性的厚实胸肌上摸了摸,又捏住他硬硬的乳粒,继而突然使劲儿揉掐。   小黑哥不经意间被他掐得刺激,带着情欲地闷哼一声,紧接着反应过来,忍住了不再吭声,任由陆宇掐弄,把他刺激得面皮涨红。   这个吻并没有太加深。   陆宇满足地轻笑着松开小黑哥,又将他一把推开,把红色扁盒装回兜里,撑着身体起身道:“出去吃晚饭,喝腊八粥去。”   “嗯。”   小黑哥舔了舔湿润的嘴唇,这才来得及拉下背心,盖住了被陆宇掐得通红的乳头,然后直接套上羽绒服,和同样穿着深蓝色羽绒服的陆宇一起出门,并肩而行,把陆宇护在路边,为他挡开了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这里是距离X市两千多里外的G省,这里是孙家的势力范围,但这里有“一山飞峙大江边,跃上葱茏四百旋”的庐山,庐山上有能让陆宇内息升华为内气的“奇遇”。   陆宇,无论是不是收获了爱情,他都始终没忘练功。有实力才有保障,其它的暂且放一边儿吧。   小黑哥和陆宇形影相随,寸步不离,他和陆宇在一起,话有逐渐增多的趋势,他与陆宇一样喜欢手插裤兜着踱步说话,低沉浑厚的嗓音,阳刚帅气的外貌,偶尔挑挑浓眉,说话的声音和样子都很是带感。   如此一来,陆宇竟话少了些,就喜欢在他说话时微微地笑着听看。   两人吃过腊八晚饭,陆宇接到一个电话,是“独狼”。   “独狼”早就带着老婆来到了G省,一面为老婆养病,一面帮陆宇查探。陆宇离开X市后就办了新卡,除了“独狼”之外,他没有给任何人打电话,连许秧都没有——许秧肯定是被瞒着消息的,何必多此一举自曝位置?   听完电话,陆宇戴好羽绒服的连衣帽子,遮住了半边头脸。   小黑哥想知道陆宇在查什么,但他没有问,要在以前,或许他还会对陆宇的隐瞒有些皱眉,因为他渴望更彻底地靠近和拥有,然而现在,在陆宇被刺之后,他只觉其它什么都不重要了,有陆宇这个人在就行,尤其刚才,陆宇还对他说出了那三个字。   但回到酒店之后,陆宇便再无隐瞒地低声道:“上辈子,杀我的幕后主事肯定有郑志森的影子,这个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不能杀他复仇;甚至认真理论起来,我上辈子的死,最怨的应该是郑毅,可我要去杀他么?”   他摇了摇头,坐到床头靠着,又从兜里拿出装着墨翠吊坠的红色扁盒,“我心中明了着,可我和郑毅的纠葛实在不想再去理论,理不清,理还乱。”   小黑哥皱了皱浓眉,他最厌恶的人就是郑毅,一听陆宇提起,立马走过来坐到他身边,有些危机感地抓住他的手,凝眸沉声道:“那就不用理他。你的仇,我能帮你报。”   陆宇反握住他的手,解脱似的低低地笑:“死就死了,恨意难平罢了,死后重生,重生有你,我之大幸,现在我的意愿,就是在咱们两人都平平安安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对上辈子害我的人以牙还牙,然后心中才能彻底没了挂碍。”   他挑挑眉头,眼眸净澈地看着小黑哥,“我就是这么个人,不可能有了你,就只向往幸福,索性连仇都不报了,那样我会觉得窝囊;但也不可能有了你,就什么都依靠你,索性自己什么都不做了,那样我也会憋屈。不嫌我麻烦吧?”   小黑哥回答得很老实,也很有意思:“我擅长解决麻烦。”   陆宇心情一松,挥挥手道:“去买个笔记本电脑去。否则太无聊了。”   小黑哥却不走,赖床似的往后一躺,抓着他的手不放:“明天再去吧,你今天累了,我又不想离开你。明天咱们出去吃早饭的时候再买。”   陆宇没吭声,淡淡然摆弄着手中的红色扁盒。   小黑哥知道他不至于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就生气,但还是转头看他,嘴角扯起一点,道:“你无聊的话,我练武给你看行不?”   陆宇从晚饭前就在摆弄红色扁盒,此时忽然不答反问,说:“我有点‘变态’你知道吧?”   小黑哥一愕,紧接着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不禁有些难为情,却还是看着他,低声缓缓地道:“你说过了,你喜欢捆绑‘调教’人,有时会动作粗鲁,还有SM倾向……这些,我没问题,我身体结实着。”   他说话时,浓眉下一双黑眸深邃幽沉,隐约有微光暗闪——他小黑哥可不是个傻子,他心里自有清楚的计较呢。   他知道陆宇性欲有些旺盛,以前就玩过吴胜建、洪西洋,把他们两人折腾得不轻,现在和他在一起了,他要是不把陆宇给“喂饱”,那不是明摆着放纵陆宇产生别的心思么?陆宇再对他忠贞,可要是身体欲望总是得不到满足,那也难免生分。   X市还有一个什么都干得出来的郑毅虎视眈眈呢!   所以他尽管难为情,可这几句话他说得毫无犹疑,心底也想:顶多受点轻伤罢了,反而能换来他事后的关怀,这点小事儿,我小黑哥还做不来?   陆宇没有转头看他,也没猜测他心里想着什么,他爱上谁,就不愿再对谁用心机,他渴望的爱情真实而纯粹,有点小计较、有点小吵小闹、当真生气赌气……这些都是小事儿,都无妨,但是,不能有心机,那样会让他感觉太疲累,他早就已经倦了。   他自顾自低头,轻轻把红色扁盒打开,从里面拿出明显精心打磨修整,每一个花纹都有着巧致形状的黑绿色墨翠吊坠,吊坠两侧挂着两个明晃晃的金色缀饰,上方一小孔用细红绳穿着。   墨翠是深沉的颜色,如人灵魂的影子,扁平的正面周围雕镂着双龙戏珠,中间围簇着“一世平安”四个优美端正的古篆字体,两侧……两侧怎么会是……   “来,试一试?”   陆宇嘴角勾了勾,闪过不明意味地轻笑,紧接着面色平静地伸手扯小黑哥的羽绒服拉链。   小黑哥地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墨翠中间的“一世平安”上,森黑的眼眸亮得发光,立马配合地帮他扯开自己的羽绒服拉链,他里面只穿着黑色健身背心。   “背心脱了。”   陆宇说。   小黑哥疑惑,“唔”了一声,坐起身来,先脱掉羽绒服,再扯住背心下沿往上脱下来。   陆宇把细红绳套到他的脖颈,黑绿如墨的扁平翡翠在他宽阔厚实的胸肌中间,在健康麦色的烘托下,竟有种高雅而性感的情调。   小黑哥双臂撑着床铺,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墨翠缀饰,这是“情人的影子”,是陆宇亲自挂到他脖颈的定情信物,他嘴角没压住那一丝扯起来的笑意,沉声低道:“你手艺很好。”   陆宇没吭声,嘴角也扯了扯,然后,捏起墨翠缀饰边上的金色缀饰,往边上拉了拉,手指一用力,夹住小黑哥硬硬的乳头。   小黑哥笑容一僵。   墨翠吊坠两侧,那两个金色小巧的缀饰,竟是一体连绕在墨翠上的,只是两端伸出来,被精巧的小弹簧紧绷成了结实的小夹子。   小黑哥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陆宇一直拿着红色扁盒,刚才又问那句话的意思。   不过,他自觉地压住心中的别扭,低头看着自己胸肌上,被金色小夹子夹住的深色乳头,自我安慰和催眠似的想:凉凉的,也挺舒服,陆宇说的对,身体足够诚实…… 第九十五章   G省在X市的东北方,属于中国东南部大省,这里黑道势力首屈一指要数孙家。   孙家也是大族,本来一直由老太爷掌权,后来放权给儿子孙极,孙云芳就是孙极的娃娃亲老婆,自小养在孙家,从夫姓,本来也算是个贤内助,可惜后来孙极死掉,她耐不住寂寞,便养了刘阿军这个贴身保镖。   老太爷只有孙极一个儿子,孙极一死,旁支妄图夺权者便虎视眈眈。   好在孙极留下个遗腹子,孙云芳生下之后,老太爷当即做了DNA鉴定,是他亲孙子,便取名“孙思极”,和对待孙慧儿一样亲自抚养,孙云芳也当机立断,直接手术结扎,表示决心培养儿子接班,自此不会再生育,老太爷才任由她揽权。   直至如今,老太爷病危,苟延残喘于医院高级护理病房,孙家大权大半落入孙云芳之手。   毕竟是权力更迭交替的关键时刻,孙云芳很多地方顾及不到,以致孙家整体相对于郑家来说更为势弱,再面对东南亚各国黑道势力的突兀崛起,她只得和郑家商量联姻,把女儿嫁过去,这是双赢的好事儿。   哪料到郑毅竟被陆宇这个年轻男人给迷住得要死要活的,郑老龙派人除掉陆宇,郑毅反而更加失了魂儿,上次还差点把她闺女给揍了,她带着姘头和女儿回到G省,心里也是娇怒不已。   ……   陆宇离开X市之后,一直和小黑哥在G省北部靠近庐山的小城中养伤。孙家虽然在G省势力不小,但也没到见缝插针无孔不入的地步,否则那将天朝置于何地?   陆宇远离孙家核心地方,再小心些,不算太露面,和小黑哥两人过得倒也自在滋润。   “我伤好得差不多了,自己注意一点,练功练武都无妨碍,早点去庐山,免得夜长梦多。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办齐了?”   陆宇坐在床头,噼里啪啦地打着笔记本键盘,头都没抬地问。   小黑哥半躺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地看他和“独狼”用MSN谈话,道:“都齐了,放在床头柜里,待会儿你检查一下,有什么不对不够的,我再去办。”   陆宇嗯了声,凝眸看着电脑屏幕,给“独狼”发送去最后一句话:你小心些,我让你查的,除了木老怪在G省南部的老家之外,另一条线极可能是和孙家有关的身怀绝技的高手,善于藏匿和使毒,你不要勉强,你传给我的消息,足够偿还我给你爱人施针治病的情义。   “独狼”回应:谢谢你的提醒,我自有分寸。   陆宇关上MSN聊天窗口,轻轻舒了一口气。   小黑哥不愿他太累,坐直了身体,扯了扯嘴角,低道:“我算不算身怀绝技的高手?”   陆宇轻轻地笑,没有理他,张着膀子往后仰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自顾自有些失神:那些前世旧梦,郑毅已经记起了几成?   刚才和“独狼”的对话,让他心情有些波澜:无论如何,郑毅对我的爱,的确是不掺半分假的,即便我的死有他爹的影子在,可他已经承受了我的“两次”死亡,我还能怎么去报复他们郑家?不过,那经常给郑老龙出谋划策的“大师”,当真是个膈应人的!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想起郑毅就忍不住想他此时是何等模样。   ——郑毅应是在痛悔吧?   他脑中不自禁地闪过最初的念头:这辈子,郑毅若是少些野心,痛改前非,再为我付出更多一些,或许我拼尽全力护着他,也不是没有可能与他一起冲出郑老龙和周围大环境的桎梏,但是那需要我用命去赌,可我这条命,再不能拿去做赌注了……   小黑哥见他闭眼蹙眉,也微微皱起浓眉,侧身过去,一手撑着身体,一手伸着略显粗笨的手指轻揉他的眉心,低声问:“在想什么?”   陆宇心底一清,突然想笑,转瞬间掐灭思想,翻身把为他揉着眉心的小黑哥扑倒,二话不说,低声闷笑着便啃他的唇:“在想你那句诺言什么时候履行。”   小黑哥老老实实地被他压住乱摸乱啃,心底直犯嘀咕:我的诺言?什么时候?   陆宇知道他那时是急不择言,只怕早就忘了,否则不可能一直这么安然自在,便也不提,只一边吮吸他的下唇一边说:“去庐山吧,我教你金箔上的内家功夫。”   小黑哥已经知道金箔被陆宇剪成两半,其中一半就固定在他脖子上的墨翠吊坠两侧,用小弹簧折叠成了小夹子,最近几晚,他的胸肌乳头可被那小夹子给夹得够呛,以致这会儿陆宇一提起“金箔”,他乳头竟隐约有些又痛又痒。   他心底略有不自在,伸臂膀搂住身上的陆宇,模糊不清地道:“哦,好,我练。”   去庐山的时间选在次日上午,不早也不晚,并不引人注目。   这时正是刚放寒假的时候,又是将要过年,外出旅游的人不在少数,庐山的冬景也是可堪一看的。陆宇一身轻松,戴着羽绒服的连衣帽子,混在来往人群中,像是最普通的游山玩水的休闲游客。   小黑哥则穿一件黑色高领夹克,头上戴着鸭舌帽,鸭舌帽下是棱角分明的面庞,光是那坚毅的下巴,就已经显出沉稳的阳刚。   他和陆宇并肩而行,背上背着漆黑色帆布登山包,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多少东西,一手提着略小易带的不锈钢保温水瓶,一手牵着陆宇的手腕,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男士单肩背包,包里一角露出折叠伞的伞把……   如果不是陆宇和他身高差不多的话,他活像一位带着自家孩子出来玩乐的单亲家长。   庐山很大,除了需要买票的景点之外,其它地方并不是处处都有人造建筑,进去如果不顺着标记走,在山间转来转去很容易迷头转向,甚至发生危险。   陆宇和小黑哥爬山上去,两人携手,心有灵犀,只觉此生相伴,夫复何求,也微微有些游玩的心态,轻轻绕了绕,路过仙人洞,没有买票进去,一直优哉游哉地绕到悬索桥,徒步走在上面,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会隐约感觉到晃悠。   陆宇转头问:“要不要停下歇息?”   小黑哥脸不红气不喘,却只怕陆宇走得太多累着,便道:“也好,在桥头歇会儿吧。”   桥头有三个年轻男女或坐或站着说话,见他们两人过来,转头看了他们几眼才回过头去。   陆宇扫了他们一眼就不再理会。   小黑哥更是将旁人视若不见,在他眼中,无关紧要的人只分为两种,一种是对他有威胁的,另一种则是弱势群体;对他有威胁的,他警惕戒备,对于弱势群体,他能帮就帮;桥头三人很明显属于后者,但他自己有陆宇要照顾着,可不打算再多管谁的闲事。   他一手取下背上的登山包,用胳膊夹着,从里面拽出一个薄薄小小的金属折叠凳,再用手指挤着拉上包裹,重新背回背上,昂了昂下巴,示意陆宇:“坐那儿行不?”   “行。”   陆宇走到他指的大树下,伸了个懒腰,舒展下身体,又打了个哈欠。   小黑哥把折叠凳展开,放到他身后,轻声问:“累了吧?”   陆宇摇摇头,坐下笑:“没,”抬头瞥了瞥他的胸口,“昨晚被某人引得没忍住,闹太久了,今天又起得早,待会儿到地方了,睡一觉就好。”   小黑哥听他调戏,胸肌臂膀的酸疼都化作充实的幸福,嘴角却微微扯起一点似乎对他无奈的笑意,把手中提着的不锈钢保温小巧水瓶拧开瓶盖,用瓶盖作杯,倒出半杯来轻轻吹了吹,递给他:“喝点水,你早上没怎么喝。”   “不想喝。”陆宇坐在折叠凳上,倚着大树看原始的山间自然,视野开阔,天大地大山也大,人在其中极其渺小,“你说,这里能不能听到瀑布的声音?”   小黑哥蹲到他旁边,把半杯水举在他面前坚持,浓眉轻微挑了挑:“瀑布?顺风耳能听到。”   陆宇笑看他一眼,接过水杯,把温热的开水仰头喝尽,递还给他:“你耳聪目明,我‘收你为徒’后,你加紧习练,说不准就成了顺风耳、千里眼。你上次不是自夸自己资质如何好,是什么‘业果罗汉’?”   小黑哥把瓶盖拧上,皱眉低声道:“那不是你逼着我说的?”   陆宇朗然笑,伸指用力刮了下他高挺笔直的鼻梁,单挑浓眉道:“真是我逼你的?我可就只问一句,我纳闷,你当时真没乐到?”   小黑哥其实也算是个脸皮厚的人,只是最开始和陆宇交往的那些事儿,对他来说实在不是简简单单的面子问题,他难免时不时羞臊得面红耳赤,此时和陆宇天天抱在一块亲啃,都“老夫老妻”了,自然就有了抵抗力。   所以,他心里虽然仍有一丝羞臊,表面上却神色不改,只沉静缓缓地摇头,显得“拿你没办法”的样子,低声道:“也有乐到,行了不?”   陆宇被他逗得沉声低笑:“我又没对你动真格的,这么照顾体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呐。”   ……   他们两个男人旁若无人地调情,说的话似是而非,但很明显离不开“亲热”,可把不远处同样在桥头休息的三个年轻男女惊得不轻。   尤其是那女的,突然转头,用一种怀疑而且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两个男同伴。   那两男人本来靠的近,正争论什么,只是被陆宇和小黑哥惊到才停住说话,此时察觉到她的目光,连忙互相躲开,如避蛇蝎般,表示:我可不是同性恋啊。   然后三人都面色古怪,一起很有默契地愣盯着陆宇和小黑哥两人看。   小黑哥感觉到他们探究的视线,自己不在意,却不喜欢有人这么“审视”陆宇,蓦地转头森冷地扫视他们,他杀过人,经过生死,目光阴寒,凶煞嗜血,身躯也是威猛精壮的彪悍,突然气势这么凌厉,把三人吓得浑身一个激灵,都不敢再耽搁,起身逃也似的匆匆走掉了。   陆宇等他们逃远了,站起来哈哈大笑,清朗的笑声回荡在清新的山间,如世外一蓑风雨。   小黑哥看他高兴,也继续逗他,起身双手插兜,沉静无辜地道:“我很凶么?”   陆宇忍不住又笑,伸出双手搓了搓他的脸:“不凶,很老实呐。”笑了几声,转身往悬索桥下就走,“闲人走了,你跟我来吧。”   小黑哥愣了一下,忙道:“小心点!”来不及收起折叠凳,大步上前一把扯住他,皱眉不悦道,“注意点安危。”见陆宇听话地站定了看他,他才返身把折叠凳收起来,提着不锈钢小巧水瓶,一手拉住陆宇,带头往桥头下走,“跟着我,就是这里么?”   桥头下的山势有些陡,他们两人却都走得稳稳当当的。   陆宇道:“不是,从这里往下一直向瀑布的方向走,走到两山之间的山脚,再攀上一处略有平缓的山壁,半山腰的山坳里才是。”   小黑哥唔了一声,走得稳稳当当,每一步都像是扎根似的,心中则在疑惑陆宇当时是怎么找到那里的。   陆宇不等他问,为他解释道:“当年看我碍眼的人很多,我杀的人也不少,杀来杀去,都乱套了,当时已经是晚上了,也不知是哪一方的人狙击我,我受了伤,逃难到那山脚,黑灯瞎火的,本以为要趴在山岩后听天由命,哪知内息略有感应,我便爬了上去,找到地方,在那里住了几天,内息升华为内气,功力自然大进,呵呵,我很幸运是吧,这种‘奇遇’都能被我碰到。”   他说得轻松简单,小黑哥却听得揪心,抓紧了他的手腕,像是打算一辈子都不松开,一声不吭地走得更稳了。   两人七拐八绕,走了五六里地才来到陆宇说的那个两山之间的山脚,山脚下丛林茂密,根本没有人迹及至这里,处处是干枯的荆棘和碎石,大白天的下脚都需要小心才免受刮伤,若是在晚上逃难而来,可想而知得受多少罪。   两人都穿着深色衣服,这里又是卡住视角的地方,人际罕见,鸟兽喧嚣,小黑哥不容陆宇冒险,问明白了注意事项,率先爬上去,在那里找到落满枯叶的山坳,把折叠榔头掰直,横着榔头把儿,往山坳壁上用力地撞击。   撞了几下,很轻易便分辨出陆宇所指的那块“空壳子石头”。   他立即放下榔头,伸手试探着摸索石块边缘的“指痕”,然后勾着前人留下的“指痕”机关,把“空壳子石头”往右侧用力地扯拽。   即便是他,也废了好大劲儿才把那块空壳子石头机关推开,露出三尺高,二尺宽的黑窟窿,里面寂静无声,看不出来藏着什么东西。   他面色沉沉,心里一拧一拧的疼:陆宇那时受伤逃难,一个人半夜在这里,要费多大的劲儿才寻到这个“奇遇”?郑毅那孙子忒不是东西!   “小黑,找到没?”   陆宇在下面轻声喊他,声音听起来当真是朗朗动人。   小黑哥神色不自觉地和缓下来,转身趴在山坳边上向下探头:“找到了,你先等等,我进去看看再拉你上来。”   陆宇不耐烦,沉声道:“别啰嗦,先把我弄上去,不然我自己爬也成。”   小黑哥就笑了,说:“遵命。” 第九十六章   陆宇被小黑哥用绳索小心翼翼地拉着,轻松至极地爬上来,抬头就往洞里钻:“里面有几处怪异,我有内息感应可以避开,先进去点石灯,你不要进来,等我叫你时你再进。”   小黑哥本就感觉里面不简单,一听他这么说,更是拉住他的手不松,低道:“陆宇,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说话时黑眸炯炯,沉稳自信。   陆宇探回身体,站直了不避不让地看着他,也沉着声音回答:“我当然知道你是盗墓高手,但你盗墓时就没碰到过危险?你盗墓那只是在拼命,别自以为拼命算是什么本事!在这里你一不小心,极可能碰触机关,我却早有经验,又内息足够浓郁,进去无惊无险,你还跟我争什么?”   小黑哥被他说得无话辩驳,既不愿违逆了他的意愿惹他不高兴,又不愿他独自一人进洞冒险,里面乌七八黑的,他数年盗墓拼杀的野兽直觉可不是玩笑。   他放轻了声音,浑厚刚强的声调在此时显得温柔,商量道:“还是我先进去吧,你在外头提醒我行不?我全都听你指挥。”   陆宇被他抓得无奈,反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探着身体往里爬:“就你婆妈,一起进来吧,你跟着我,听话。”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再不听话,爷不要你了,自个儿哭去。”   小黑哥算是坚持赢了,在陆宇身后扯着嘴角无声地笑,并不与陆宇争辩,只道:“我听你的。”   他抓紧陆宇的手腕,等陆宇蜷缩着腿站进洞里,他也利落矫健得像个猫儿似的钻了进去,然后转身探头,把包裹从洞外提起,再依着陆宇的话,把那“空壳子石头”原样关好。   洞里面奇异的很温暖,也很干燥。   脚下似乎是石板,但踩上去并没有声音,应是落满了灰尘的。   陆宇站着不动,打开手中的聚光手电筒,往前照了照,又往两侧照,前面是一个平静无波的小水汪,洞口内侧的两侧则各有一个灯台,灯台座下有金黄色粗线笔直地延伸过来,相接到一起,横着拦在洞口内两米远处,像是标识着“闲人免进”的警戒线。   陆宇抓紧小黑哥粗健的手腕,低声道:“那两个灯台都有古怪气息凝滞,不是活气儿,也不是你当初身缠的阴邪气息,被这金黄线连成一体,一旦有人蒙头蒙脑地跨过金黄线,立时就会激发灯台机关,对闯入者来个‘鬼缠身’。”   他的话在黑暗中平静稳稳的,很清澈,很纯粹,让人安心,“即便没有你上次的遭遇那么厉害,但也绝对不会轻,这叫‘鬼门关’,你知道吧?”   小黑哥愣了一下,凝眸看着金黄线。这里洞口面朝北方,阳光照不进来,现在外面是最亮堂的时候,但也顶多照亮洞口内的一米半范围,即便有人进来用手灯照,也极容易忽略掉洞内两米处的金黄线。   他神色沉凝,知道这等看似简简单单的机关,才最是容易杀人,便老老实实地坦白:“这个,我不了解。”他感觉自己有些丢人,刚才没进来时还自信满满呢,却险些愣冲冲地闯进来再次弄个“鬼缠身”。   “我也是后来查阅很多野史才清楚的,否则当初也不能直接认出来你那症状是鬼缠身。”   陆宇等他看明白,又正容低道,“跟我来。”说着,拉住小黑哥的手腕便往左侧走。   小黑哥“唔”了一声,跟着他的步伐稳稳当当地走。   陆宇身体长得快,挺拔结实,走路从容不迫,小黑哥看着他,第一次感觉被人领着会是这么安心,就算闭着眼睛也不用担心摔倒,即便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把性命交托到身前之人手中,也心甘情愿,更毫无担忧。   陆宇越走越慢,领着小黑哥走到左侧灯台近处,以体内浓郁至极的内息感知着危险警兆,沉声低道:“贴着墙根儿,学着我。”一面说,一面用手灯照着自己的身体。   洞内的山壁很光滑,都是青石砌就,陆宇在手电筒的灯光下神情平静,眼眸净澈有神,凝眸注视着近在四尺外的灯台,头脑、身体、腿脚,全都尽可能地贴着墙壁缓缓地挪。   小黑哥一板一眼地跟他学,转头贴着山壁看他,浓重的眉毛舒展,森黑的眼眸温和,似是根本没在意要去的是哪里,无论陆宇把他往什么地方领,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跟过去。   绕过灯台,陆宇站在灯台另一侧,松开小黑哥的手腕,从衣兜里掏出火柴,“哧啦”一声擦燃,手指一弹,弹到灯台的灯芯上,灯台立即燃烧起来,也不知是什么燃料沉淀在里面,光火竟是太阳光的颜色。   “避开!”   陆宇沉喝一声,拉着小黑哥就往后躲。   小黑哥再没有刚才在洞外的“保护者”和“家长”的姿态,乖乖地任由他拉着,只沉静认真地看他的举动,忽然眼角一亮,发现两处灯台之间的金黄粗线隐约有黯淡的光芒一闪而过。   “哧啦!”另一处没有被理会的灯台也忽然自己燃亮。   继而两座灯台同时一震,一股温热的风劲儿从里面散逸出来,像是温暖的春风一般扑面而至,然后金黄线消失。   小黑哥看得眼眸一缩。   “我第一次进来时没敢动它们,后来出去查阅诸多野史传说,把各类考古文献也翻找着查阅,再加上自己的推断,才知道怎么应对,还专门再次寻来试了一试。”   陆宇低声说着,等小黑哥看了几眼,才拉住他继续往里走。   迎面是一处衣架,陆宇依着刚才的法子绕过。   衣架后面还需要避开几处错落的、同样带着古怪气息的陷阱,最后才到小水汪前。   陆宇松了口气:“好了,没机关了。”   说着脱下羽绒服挂在小水汪边的干枯小树上。   洞内并不算太大,两处灯台的火光都像小太阳似的明亮,洞口已经被小黑哥严严实实的堵上了,洞内小水汪边有小树,小树周围是几个盛满干枯泥土的青石花盆,俨然一个封闭的、明亮的、曾经充满生机的自然小世界。   小黑哥扭头看着四周:像是某位隐士的浴室。   他转回头看陆宇脱衣服,然后皱眉疑惑道:“紫檀树?”太怪异了,紫檀树居然能长在这里。   陆宇脱下羽绒服后,又把毛衣脱掉,接着是保暖内衣,很利落地脱得光了膀子,挺拔修长的身体并不单薄,略显宽厚的双肩,匀称结实的胸膛,线条收紧的有力小腹,实实在在的展示着一个健实少男的性感。   “是紫檀树,我上辈子就截了一小块树枝下来,出去后用它雕了个吊坠带着,吊坠里则塞着金箔。”   陆宇精赤着上身站在温泉边,一面解开自己的裤腰带,一面说,“据我研究,这水汪是半人造温泉,被一种莫名气息和力场从地底引上来的,温泉中还有两条红鲤鱼……”   “也不知是活了很多年的灵物,还是像自然界其它生物一样,一代代传下来的鲤鱼血脉,和别的鲤鱼不同,鱼尾分叉三瓣儿,应该很珍稀吧   他把裤子和毛裤都脱下来,只剩四角内裤在身,继续平平静静地说出大煞风景的话,“待会儿我下去抓一条红鲤鱼来,我烤了吃,你闻香味儿,那是好东西。”   他上辈子就是吃了一条红鲤鱼才把内息熬练升华为内气,本来留着另一条没舍得吃,打算带出去给郑毅,没想到刚带出洞口,那条红鲤鱼立马一个翻腾死翘翘,就连鱼身也迅速地褪去了红色,显得发白难看。   如此一来,他当然不敢再带着,只得扔掉,后来也没说给郑毅听,怕郑毅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被郑老龙知道,那样的话,这里就不能成为他的避难港了。   ……   “我来烤,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我做饭不好吃,烤鱼还是拿手的。”   小黑哥已经从周围的环境中收回了所有心思,专注地看着陆宇的身体,眼神落到他光滑结实的肩臂和腰腹,心头升起一种不明不了的蠢蠢欲动。   “呵,成。另一条留着,你如果不能练金箔功法,就在这里直接吃了,如果能练,就等你练功内息浓郁时,咱们再来烤了你吃。”   陆宇说着,脱掉四角内裤,整个身体完全彻底地袒露在小黑哥眼底。   小黑哥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移,移动到他腹肌线条明显的平坦小腹,再往下,是那跟物事,然后才反应过来,立即抬眼,对上陆宇似笑非笑净澈眼眸,心底略有尴尬,却神情不变地别过了脸。   “比你的大那么一点点吧,是不是?”   陆宇抱着膀子站在温暖的洞内温泉边儿,并不算冷,只坦然说笑。   小黑哥不与他争辩这事儿,扯着嘴角笑了笑,他的笑,只对陆宇露得出来,然后看向那棵不算高,只有碗口粗的紫檀树,转开话题沉声轻道:“陆宇,你想要吊坠,我来给你雕一个行不?我想你戴我送的。”   “行呐,你飞刀耍得够好,想必刀工也不错?”   陆宇说着,转身扑进了只有一米半深的温泉池。   小黑哥见他进去了,自己在紫檀树跟前绕了绕,掏出刀片截下一根枝桠,和刀片一起扔到温泉岸边,然后也脱衣服,把自己脱得精光,只在脖子上戴着陆宇送他的墨翠吊坠,一步步走进温泉池,走路时,墨翠吊坠两侧的金箔折叠的小夹子在灯火光下显得亮眼。   陆宇在抓红鲤鱼,很轻松就抓到手,因为那红鲤鱼呆头呆脑地,只知道互相斗架,根本不知道躲人。   “我还当这两条红鲤鱼是一对儿。”   小黑哥站在温泉中,温泉水线只到他的胸口,从水面上看去,能隐约看到他的两颗发红的乳头,他看着陆宇手里乱扑腾的红鲤鱼,问,“现在就烤着吃?”   “的确是一对儿,但这一对儿貌似不合。”陆宇笑着说,然后挑眉,“我走了这么长的山路,你也不背着我,我能不饿?”   小黑哥点点头笑:“出去时我背你。”然后道,“你不用上岸,我上去烤,烤好了递给你。”   他还没在温泉中站稳呢,接过陆宇手中一条红鲤鱼,转身又走了上去。   陆宇放开另一条扑腾挣扎的红鲤鱼,在小黑哥转身时,从水面下抓了他两腿之间那根东西一把。   小黑哥被他摸惯了,竟没有太多尴尬,反而停了停,举着那只红鲤鱼,嘴角扯起一点点无奈,头都不转地道,“等你摸够了我再上去?”   陆宇不声不语,没几下就把他摸得硬涨起来,然后松手,身体划着水往后仰,“上去,上去。”   小黑哥一滞,这才知道他想看什么。他顿了顿,还是直接上岸,当他一颤一颤着下半身那物走出水面时,再厚的脸皮也难免羞臊得面红耳赤,转头咬牙瞪了陆宇一眼,似乎在训斥:胡闹。   他这么阳刚而毫无凶煞的轻轻瞪眼,看在陆宇眼底反而更加带劲儿,于是只自挑眉看他,双臂划着水面,嘿嘿地轻笑。   小黑哥站定了,也不扭捏转身躲避,问:“烧这棵紫檀树的树枝?”   陆宇在温泉中舒舒服服地泡澡,这里比药浴的功效强多了,他乐呵呵地摇头晃脑:“除此之外,还能烧什么?难道你想出洞去拾柴火?放心,这紫檀树也不是普通货色,耐烧得很,一节枝桠就足够烤熟一条红鲤鱼了。”   小黑哥的手艺的确不赖。   陆宇吃得口水四溢,吃完了一整条红鲤鱼,隐约七分饱,用温泉水洗了洗嘴巴,道:“古人说熟能生巧,诚不欺我。你这种五音不全,厨艺瞎烂的家伙,竟然能烤出这么‘外焦内嫩’的烤鱼。”   小黑哥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他靠着温泉岸上陡峭无台阶的地方,挺拔的身躯,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胸膛都露在水面外,一手拿着紫檀木,一手摆弄着锋锐刀片,认认真真,全神贯注地雕刻他想要的花纹图样,浓眉是微微皱着的,森黑发亮的眼眸炯炯有神,嘴巴轻轻抿着,线条和他的脖颈胸膛一样硬气……   陆宇看着他,心底很是平静,低声轻语:“我练功了。”   走到温泉台阶上坐下,用内息缓缓消化刚刚吃下去的红鲤鱼肉。   小黑哥停下手中的活计,转头温存地看他,这个小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像上次在车内一样,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搅扰,真好。   然后他回过头,皱眉削掉被他雕烂的紫檀木,再重新开始——岸上已经扔了四五个被他雕坏的小木块了。   看起来挺简单的,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九十七章   洞内明亮而宁静。   陆宇和小黑哥准备充足,在这里的几天时间,除了偶尔出洞散散心和解决自身生理问题,基本上足不出户,像是过上了出双入对、隔离于世的耕渔生活。   陆宇也忘却所有烦恼,闲时看着小黑哥无声一笑,不似在人间。   陆宇本就内息浓郁,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此时找回上辈子奇遇,再熟门熟路地修炼金箔法门,消化红鲤鱼肉,再用红鲤鱼肉中蕴涵的灵性气息磨练内息,步步为营,步步扎实,几天的时间足以让他一点一滴地脱胎换骨。   人一脱胎换骨,难免气质脱俗,陆宇平静闭目行功时,那种静然淡泊的姿态气韵,把小黑哥看得几乎目眩神迷,再一次心道:这小子越来越帅了……   陆宇发觉小黑哥神态异样,只自好笑,但有一样事情,让他欣然之余,既疑惑又不安。   他本以为内息产生质的蜕变,升华为内气之后,完全可以把丹田内的阴邪气息一举击散,然而那邪气竟仿佛有着感知生死存亡的本能,在他内息逐渐化为内气的过程中,居然也凝聚缩小,像是缩进一个冰封的壳子里,抵御住内气的冲击。   ——是内气尚未稳固的原因?   陆宇蹙眉怀疑。   他又花费两天时间,等内息彻彻底底蜕变为内气,他本身也功力稳固之后,再来试探着消磨邪气冰丸,可还是一样,百般努力都不能将之消磨!   他心底惊疑不定,抬头,不经意般地轻轻问小黑哥:“你当初邪气缠身时,是抢夺‘吕祖醉酒雕像’之前还是之后?”   小黑哥正拿着刀片,皱着浓眉,凝眸炯炯地与不知第几块紫檀木对峙,听闻此话,不假思索地回答:“是抢夺雕像之前吧,也分不大清楚,那里地方很小,除了祭坛,就是这雕像,别的就是衣冠冢,没其它的东西了……”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转头疑惑道:“问这个做什么?”   陆宇平静而带笑地看他:“没什么,突然想起来,就随口问一问。”接着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怎么,你给我雕琢的紫檀木吊坠,还没有完工?有雏形了没,给我看看。”他抱着臂膀,说话似笑非笑。   小黑哥一直依照他的要求,光着身体泡在温泉里,的确很舒服,此时听到他的要求有点难为情,扯着嘴角不好意思道:“再等等,再等等。”然后转头拿着刀片,沉静的面庞有些郁闷,暗自咬牙切齿地继续与紫檀木斗法。   陆宇打消了他的疑虑,脸上的笑意收敛下来,闭目发散思维地想:会不会与那青铜酒樽和金箔有关?该不会真的是老鬼残魂吧?   时间又过一天。   陆宇努力之下还是事不可为,只得暂且搁下邪气烦恼,好在那邪气自我缩紧冰封,完全处于彻底不能翻身的下风,再无兴风作浪的能力,只需一丝内气戒备着压制即可。   可即便如此,他功力大进的喜悦也一扫而空了。   “别雕了,我教你的功法口诀都记熟了?”   陆宇无喜无悲地轻轻吸了一口气,把邪气一事深深压在心底,睁眼问小黑哥。   “记熟了。”小黑哥有些头疼地搁下刀片和被他雕刻得乱七八糟的紫檀木块——一整棵紫檀树都被他削了不少了,转身道,“要教我了?你那功夫稳固了么?”   陆宇看着他关切的沉静黑眸,心底便有些轻松愉悦,起身划水游过来,精赤着挺拔身躯靠近他,伸出臂膀揽住他的腰,把身体与他贴紧,这才说道:“稳固了,没有任何差池,这些天一直在练功,少了和你亲热的心情,这会儿完事儿了,你先让我亲两口。”   小黑哥也眉头舒展,扯着嘴角低笑,浓眉黑眼笑得阳光帅气:“亲吧。”说话间,还张开了两条结实的膀子,袒露着平厚的胸膛,一副任你施为的邀请模样。   陆宇喷然心动,哪还二话,笑着轻轻探头,在他唇上不紧不慢地啃咬吮吸,很是享受嘴间美味,同时还伸出一只手来,熟门熟路地找到他胸前的墨翠吊坠,扯过上面的小夹子,一点点划过他厚实的胸肌,夹住他右侧的硬硬乳头。   小黑哥并不意外,但还是被他弄得微微低哼一声,然后立马忍了下去。   陆宇自有分寸,他看似对小黑哥肆意胡闹,实际上他将金箔做成精致小夹子后,只偶尔才拽起来闹一闹,平常这金箔只是个粘在墨翠吊坠上的小巧点缀,服服帖帖地随着墨翠吊坠挂在小黑哥麦色的平滑胸肌中间,看去仅增雅致情调罢了。   小黑哥虽然对他万事包容,百依百顺,可也是个有脾气的硬汉,事情太过火,难免会有不愉快。   ——爱情就是一道堤坝,平时不注意维护,不小心防蚁,洪水一来,再高再坚固的堤坝也势必会垮。   陆宇把这句话记在心底。   小黑哥身体结实光滑,有型有力,精壮温暖,陆宇把他抱在怀中亲吻抚摸,心底的欲望就像燎原之火,蹭蹭地往上冒,下半身那物事控制不住地硬翘起来,滚烫炙热地顶在小黑哥的小腹肚脐下,让小黑哥有些心跳。   小黑哥也不是没有感觉,他对陆宇的霸占式亲吻和爱抚早没了别扭不自在,舒适幸福的快感逐渐冒头增多,胸前还被陆宇刚刚扯起那个精心特制的小夹子夹着,同样硬起来的东西与陆宇的物事交错摩擦……   陆宇喘息粗重,双臂更为有力地抱紧小黑哥,身体与小黑哥的体魄毫无缝隙地贴合。   “小黑,我们做爱吧……”   陆宇头脑被欲火燃烧,亲吻之间模模糊糊地嘟囔,同时下半身硬物被他挤在自己和小黑哥的腹肌之间摩擦,更为滚烫硬涨。   小黑哥听得一愣,心头一紧,微微有些无措,暗自无奈地沉沉想道:这小子果然一直念叨着想上我呐……   他犹豫着是不是答应,所以一时没有吱声,似是默认,又似是没听到,只老老实实地任由他抱着亲摸,并没有回应,似乎无论陆宇对他做什么,他都会闭上眼睛,甘心承受。   陆宇等了等,忽然一把推开他,眸底暗欲消退,变得净澈明亮,低笑道:“这里温泉这么干净,咱们别弄脏了地方,过来,”转身就往台阶走,“你坐这里练功,习练一天,我给你引导,成不成就看今日。”   小黑哥没想到他说停就停,但也明白是自己刚才没有回应的缘故,凝眸看着他,张了张口。   陆宇没有回身。   小黑哥略有不安,一皱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劲实后腰和结实的屁股——难道还要他主动邀请,说“来来来,你上我吧”?搞笑吗这不是。   但想到陆宇和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真正痛快发泄过,心底便难免多了愧疚,连胸前被陆宇夹住的小夹子也没有像往常那般自己取下来。   他向着陆宇所在的台阶处走过去,沉眸心道:总是要来的,这么饿着他,不是明摆着要他去花心么?男人和男人,不是我干你,就是你上我,下次,下次这小子再说要做爱,我就应一声便是。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装不知道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转瞬间咬牙想了透彻,坐过去听从陆宇“教导”。   陆宇仿佛忘掉了刚才那短暂的亲热,眼眸专注,声音清朗,语调也是认真的。   “当初我教过郑毅,还专门花费一年时间为他施针,日日耗费内气为他引导,累得半死,可他终究资质不够,第一篇‘气感’都没能修炼有成,后面的‘内息’‘内气’‘化气’三篇我也就没有传给他,这世上,知道金箔功法全部内容的,只有咱俩。”   陆宇现在和小黑哥说话,并不刻意提起上辈子和郑毅,但是该说的话,他也不刻意避开不谈。   小黑哥每每听到“郑毅”二字,都加紧了戒备,时刻提醒自己不忘危机,也明白这是陆宇对他坦然无妨的态度,是以并无膈应不悦。   陆宇伸手把他胸前乳头上夹着的小夹子轻轻捏着取下来,沉声低道:“收心敛神。我内气可以透体而出,现在透入你体内经脉绕行一周天,你默诵金箔法门的口诀,按照我之前为你解释的意境冥想。”   说着,便在他身前盘膝而坐,左手捏住他的手腕脉搏,右手三指贴着他的肚脐之下三寸处,那里是任脉关元穴,是藏精之所,是为下丹田。   ……   X市,许秧已经回来了,郑毅一个电话打过去,她当时就哭了,坐飞机时都没忍住,哭了一路,回来就质问她二哥许丛文,许丛文对待他的宝贝妹妹没法子,愁眉苦脸地听她骂,只一个劲儿地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安排了这场文艺剧给他,你也同意了的。”   郑毅就坐在他们两人旁边,面无表情地叼着没有点燃的烟,翘着二郎腿,一动不动地听。   听着听着,忽然起身,眼眸深邃地看了许丛文一眼,冷硬无情,淡漠无声,像在看一个死人,然后转身开门走出,沉稳安静得有点不像他。   他现在除了人变懒了,每天喜欢早睡晚起,重复着做梦之外,吃饭、疗养、散心、微笑,与人接洽,似乎一切恢复如常,只是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太大,那种桀骜嚣张的性子,怎会在短短一个多月中,日渐一日的……深沉到如此地步!   他回来就推拒了去马来西亚接手生意的“好事儿”,说:“心里乱,想安静一阵子歇一歇。”   郑老龙早就默许撤销了对他禁足的命令,只是加派人手远跟着保护他,现在都完全看不出自己这个变化巨大的二儿子到底在想什么,凝眸探究着,点头说道:“也好,想开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年轻人胡闹胡闹就过去了,不能总钻牛角尖,目光要放得长远一点。”   郑毅轻轻扯着嘴角笑:“您说得对。”只有这四个字,多一个都不说,然后微微躬了躬身,转身出去,随手轻轻关门。   郑老龙眼眸一缩——郑毅头一回对他这么客气有礼,客气得像是对待陌生人,没有喜,没有怒,没有以前那种手插裤兜,漫不经心,满不在乎地与他置气的倔强青年模样,竟是变得这么淡漠了,已经看不见原本有些复杂和想要亲近的感情。   A市在北方,沾不到郑老龙势力的边儿。   郑毅便派人去A市,到陆宇之母陆楚芬的墓前每天去留字条,字条上面只有一句话:“阿宇,你要是还活着,就在上面留下我‘当年’要结婚,你要坐飞机离开时留给我的话;你不想见我,我就不缠着你,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还在。”   写这句话时,郑毅没忍住红了眼眶,沉默无声地写了一百多份儿,人却平静下来,把这一沓子纸条全都交给林勇,淡淡地道:“每天早上贴墓前一张,次日收回再换……”顿了顿,道,“不要派人盯梢。”否则阿宇即便活着,也不会过去。   他说完话,握着拳头挡在嘴前面咳嗽了两声。   林勇连忙倒水给他。   郑毅深呼吸两下,平缓下来,接过水杯,仰头喝下,又抽出烟来,并不点着,只叼在嘴间,踱步站到窗前,看着极远的天边出了会儿神,头都不回地摆摆手:“去办吧。”   “是。”林勇躬身退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面对这一个多月来每睡一觉就深沉一分的郑二少,他几乎感觉自己在面对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说得夸张点,他甚至不敢靠近,有点畏缩想逃——他自己都奇怪自己这种畏惧从何而来。   他出门,看着门外如雕塑一样站岗的阿海,明白阿海和他一样,两人相视一眼,同病相怜呐。   房中只剩郑毅一人,他看着天外遥远的白云,像陆宇穿着的白t恤。   想起陆宇,眼前就闪过陆宇手插裤兜看着他,那么清傲那么干净地微笑……他捂着胸口,喘息有些“咝咝”的声音,闭目安静了一会儿,才又扶着窗台平息下来:阿宇,你还在的,对不对?我们都死了一次了,我刚回来,你怎么能走?   他习惯性地去摸右手无名指的戒指,摸了个空,愣了愣,才彻底回过神来——他用陆宇给他穿刺的乳环做成的戒指,已经是上辈子的“遗物”了。   疗养师敲门:“二少爷,该喝药羹了。”   郑毅沉默了一下,吩咐:“送进来吧。”   他一口一口喝完药羹,坐得身板挺直,这是陆宇喜欢看的姿态;他将羹勺放下,擦了擦嘴,打电话给许秧:“阿宇签了你的公司,满打满算,真正拍成的戏也只有一部《太皇陵》,不要等到五月份再去戛纳电影节上首映了,就算获奖也不会有他的,年前就映出来吧,我想看看。”   许秧早有此意,提到陆宇,声音便有些哽咽,对他更没好气:“知道,哪用你说。”听她的语气,那意思分明是:若不是你死皮赖脸地纠缠,陆宇岂会遭遇不测?这会儿装好心了,你算老几!   郑毅听她指责,喘息一凝,捂着伤肺略显空漠地笑了笑,轻声道:“是怪我,我算计过重,不知珍惜,咎由自取,这不是,两辈子都擦肩而过了?” 第九十八章   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这话夸张了。   山中,小黑哥不负陆宇所望,资质果真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如“业果罗汉”,修炼外功内法无一不进展神速,让陆宇看得都有些目瞪口呆,小意外之余甚至有些小嫉妒。   “你就是那些练武者们所指的‘习武天才’吧?”   陆宇抱着膀子靠在一旁的池边,微微撇撇嘴,眯着眼睛似乎不屑地看他,然后攥着一大块麻辣牛肉干啃咬得津津有味。   小黑哥垂涎三尺,咽了咽口水,眼冒狼光地盯着牛肉干,沉声低道:“陆宇,给我吃点行不?我真的饿坏了。”说话时,腹肌有型的小腹还配合地咕咕直叫。   他被陆宇饿了近两天了,自从不需要陆宇再用内气引导,自己能稳稳练功,两天来,除了打坐练功就是练功打坐,可练功能当饭吃吗?   他小黑哥这么大的个子,饭量如牛的大老爷们,四十多小时,只喝了水,吃了点饼干,就连饼干都还是偷偷摸摸吃的,还被陆宇发现给没收了!他都快饿得晕过去了现在。   陆宇神情淡淡地伸舌尖舔了舔嘴角辣椒末,缓缓摇头:“不行,你继续练功。”似笑非笑道,“空着肚子练功,人更清净。”   小黑哥听得头昏,勉强扯了扯嘴角,“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果然继续冥想。   他早就猜出来陆宇这么对他是什么意思,因为陆宇早已给他足够多的明示暗示,他小黑哥人又不傻,哪还不明白,陆宇分明是在说:我也饿了,我被你饿了这么久,你什么时候打算喂饱我?   先前陆宇受伤,他装不知道装得理所当然,可现在陆宇伤势极快地复愈,他还有什么理由?   他暗暗咬了咬牙,在陆宇这么折腾下,他心底的别扭无措早在他自己都没注意的时候就消退了下去,只还剩下饥饿的憋闷:这小子不地道,你再提啊,你不提那事儿,难道我小黑哥撅着屁股请你来上?那我成什么了?   但他终究只又支撑了一个上午,再也忍耐不住。   面对陆宇的“铁石心肠”,他只得屈服于“民以食为天”的古谚警句的淫威之下,沉稳着嗓子,垂眸低声道:“陆宇,我们……做吧,我可以在下面。”他知道说自己“在上面”肯定没用,甚至引起反效果,索性彻底地干脆了下来。   说出口,心头提起,同时却又矛盾地大大松了一口气。   原来说出这句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和难堪。   这是陆宇在给他找台阶下,他明白,两人再僵持下去,难免会有真正的尴尬,陆宇想出这么个开玩笑的法子,让他自然而然的,并不算丢人地,主动说出这句话来……   陆宇愣了一下,然后隐约笑了笑,浓直的眉头微微挑着,诱惑磁性地低语道:“别急,这么急做什么,等晚上吧,晚上我吃饱喝足有力气了再伺候你。”   小黑哥臊得脸皮一红,转头皱眉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给我吃的,我要吃饭。”   陆宇眼眸黑亮,勾着嘴角无声闷笑,把早就准备好的清粥加牛肉从登山包里提了出来。   小黑哥爬上温泉池外,光着身体蹲着,抱着饭盒狼吞虎咽,一点儿风度都没有,太粗鲁了这莽汉。   陆宇也爬上来,不疾不徐,慢悠悠的,结实有型的挺拔身躯滴滴拉拉地滴着水滴,也不用毛巾擦拭,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小黑哥,双手伸进小黑哥的胳膊下,一手摸住他健实的平厚胸肌,手指揉捏他的硬硬乳头,一手握住他腿间的那根物事,低声地轻笑。   小黑哥几乎想对他翻个白眼儿:你赢了还不行?至于这么乐吗?   想是这么想,嘴角却微微翘起来,由着陆宇在他身上各处把摸,他只对着偌大的饭盒风云残卷。   他或许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和陆宇在一块儿之后,无论是表情,还是念头,都和他的人生一样在不知不觉中丰富了起来。   陆宇把下巴枕到他宽厚的肩头,看着他吃饭时一张一合的嘴巴,说的话似乎不着边际:“饿极了能吃饱的时候,是不是突然有种幸福的感动?我也有点感动。”   说话时,用下体蹭了蹭小黑哥的后腰,他那里已经硬起来了。   小黑哥也不知是被他摸的还是怎么,感觉到他的那根滚烫坚硬的东西,居然也有些心思异样,缓缓低声道:“等一会儿,等我吃完再做。”   陆宇嘿地低笑一声,放开他,起身道:“我其实不喜欢在吃饭时玩暧昧,刚才没忍住,憋太久了我!再憋下去,咱们俩就不是情人,而是‘基友’了。”   小黑哥心底一动,果然如此,他有些危机感,吃饭便更加迅速。   吃完饭却慢下来。   他慢慢腾腾地收拾饭盒,稳稳当当地起身拿起矿泉水瓶漱口,再在温泉水中洗脸。洞内温暖如春,把外面的冬天彻底隔绝,他们两人又大部分时间都在泡这里质地特殊的温泉,所以,他一直都是光着身体的。   于是,随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精壮的臂膀和胸膛,他线条硬气的腹肌和腰线,他的修长粗健的大腿,都屈张出阳刚男人的性感。   陆宇感觉自己下方更硬了。   小黑哥自顾自忙碌,见陆宇始终没有靠过来,他暗自有些意外,转头看过去,见陆宇神色平和恍惚,眼眸沉凝深暗,当下更深刻地明白他对陆宇来说有着什么样的“魅力”。   他不禁心头更有气力,想了想,从温泉中,凝眸沉静地一步步走过去,走得坚定稳当,然后主动抱住陆宇,抱得紧紧的,在陆宇耳边说:“陆宇,我们以后出国结婚吧。”   他说的话平静而理所当然,也不是在说情话。   但陆宇却莫名地没忍住,一下子反手,大力地抱住他就往池边按,同时不自禁地,显得有些急色似的,探头就在他的脖颈和锁骨以及胸肌上亲吻啃咬,手则从他的腰背往下滑,滑到他的臀部,再一点点坚定地探入他略翘的结实臀间的那道沟壑,在里面寻找到洞口。   寻到之后,感觉那里一缩,陆宇便不贸然进去,只是在那里轻重有序地缓缓揉按,让小黑哥习惯和放松。   小黑哥面对陆宇的强制没有丝毫反抗,但他难免紧张,微微皱起浓眉,抿着线条刚毅的双唇,暗暗咽了咽唾沫。   紧接着,他低头,看到陆宇啃咬他胸肌时有些涨红的俊脸,还有那双轻轻闭着沉浸在享受中的眼睛,心头竟一下子坦然没了半点别扭,眼眸温柔下来,说:“没事儿,你弄吧,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浑厚阳刚的嗓音沉稳而显得低柔。   陆宇哪还忍得住,张开嘴巴在他胸肌边缘含住那可硬硬涩涩的颗粒吮吸咬弄,右手食指则在温泉水的润滑下,缓缓地从他臀间认准拿出洞口探了进去。   小黑哥那里条件反射地紧缩,很紧很热地裹住了他的手指。   陆宇立即停下动作。   小黑哥连忙深呼吸着强制放松自己,低着头,一瞬不瞬地看陆宇的面庞和身体,两条结实有力的大腿不知不觉地,在温泉水的浮力下对着陆宇张开,使得陆宇的手指更加容易探入他的后方那处男人最后的尊严。   的确没那么艰难,也的确没太多难堪,只要看着这个人,只要对他做这些的人是陆宇。   但他还是不自禁地面红耳赤,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这可与厚脸皮不厚脸皮无关。   “难受的话,就说出来。”   陆宇张开嘴巴,放开他那颗被咬得红起来的乳头,抬头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早已动情,然后探头过去,吻住他的唇,同时忍耐着自己蓬勃高涨的欲望,只用一根手指在他甬道内缓缓轻轻地出出入入。   “不难受,你弄,没事儿……”   小黑哥模模糊糊地说,强忍后方的不适,伸着舌头回应陆宇的亲吻,任由陆宇吮吸,同时,也不再压抑自己,而是试探着伸出手臂搂住陆宇,在陆宇脊背和胸腹肌肉上极尽珍惜地爱恋抚摸。   他以前都没有这么主动摸过陆宇的身体,这一次“肆无忌惮”地摸上去,心头便突地一跳。   摸着摸着,手下的触感便让他动情,下体也不再仅仅是被陆宇刺激出来的坚硬,他呼吸急促,胳膊蜷缩着,被陆宇一只手抓住了鼓鼓的肱二头肌,他只把一双手掌都停在陆宇平滑弹力的胸肌上,心中有些压不住的莫名其妙的激动。   陆宇任由他摸自己,右手在他身后,很轻易便寻找到他后方深处的G点所在,也不使坏,只很温柔地在那里一直揉按。   小黑哥第一次被刺激到那里,浑身一个激灵,随着陆宇的揉按,居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后方立即紧紧夹紧,臊得面庞越发红了,沉声强自平静却喘息连连:“别,别再碰那里,有点难受……”   是有点难受,他毕竟是纯粹的彻底的第一次,第一次被碰到那里,新奇的刺激之余,并不完全是快感,对他来说,还有一种完全没有承受过的浑身酸麻的难受。   陆宇却没听他的,似是强硬地命令:“松开!”   小黑哥对他无奈,双手却仍是摸在他光滑的胸肌上缓缓游移,舍不得拿开,同时仰着头张开腿,深呼吸催眠似的放松自己松开后方拿出被陆宇侵占的所在。   ……   陆宇手法堪称“出神入化”,尤其是在内息升华为内气之后,内气从指尖穴透体而出,真真是把小黑哥那出敏感所在激发出了全部活力。   他一根手指两根手指,直至三根手指时,两人都已经浑身大汗了。   小黑哥面红如枣,浓眉下森黑森亮的眼眸有些迷蒙,为了避免自己呻吟出声丢人,他张大了嘴巴一个劲儿地喘息,健实的胸膛起起伏伏。   他身体已经被陆宇平托着抬高,后方最无防范的地方被陆宇三指扩充,里面最敏感的地方被陆宇一刻不停地用内气刺激揉按,身体时不时控制不住地哆嗦痉挛,难受的感觉逐渐褪去,酸麻酥软的快感一波波袭来,让他前方那根物事濒临达到极点,硬涨着半露出水面……   陆宇从他胸前抬头,沙哑地低声问:“还难受么?”   问得没有半分调笑,全然都是带着小心和期待的关切。   小黑哥简直被他彻底掌控住了欲望和思想,时而精壮的体魄痉挛绷紧得青筋暴露,时而肌肉瘫软无力地任由他抱着喘息,但好歹他并非常人,理智一直都保留几分。   此时听出来陆宇的话有几分“献宝邀功”的意味,居然勉强扯了扯嘴角,叹息一声,缓缓低头,迷蒙着森黑地眼眸与陆宇对视,胸膛起起伏伏地喘息着,沙哑地低道:“你继续,我不难受了。”   陆宇“嗯”了声,突然抽出三根手指,身体一挺,那根等待良久的炙热硬物毫无阻拦地冲了进去。   小黑哥腹肌一个绷紧,全身肌肉都鼓胀起来,他没料到陆宇说来就来,这一下凶猛地提杆进洞,转瞬间撑涨开他紧致的后方,塞得满满的,直撞他后方深处最敏感的地方。   他什么思想都来不及有,本能地张大了嘴巴低低“啊”了一声,浑厚阳刚的嗓音,不经意地呻吟低吼,像是第一次被人驯服时低头的猛兽,诱使陆宇忍不住立即紧紧抱住他,一面温存亲吻,一面霸道冲锋。   “以后,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你给我记住……”   陆宇一面激烈运动,一面哑着嗓子低吼,他被小黑哥炙热紧箍的地方裹得快感如潮,双手则抓紧小黑哥鼓胀起的肱二头肌,像是要把那两块鼓鼓有型的肌肉抓碎似的用力、   小黑哥本能地想逃,所幸一分理智压下了自己的男人本能,绷紧了肌肉,健实的双腿夹住陆宇有力的腰。   他仰着头,刀削斧凿般刚毅的面庞阳刚依旧,却紧紧皱着浓眉,眼眸也满是迷蒙没有焦距;他张大了嘴巴喘息,健实精壮的胸肌起伏剧烈,麦色的六块腹肌全都绷紧了凸显出来……他一声不吭,只细细致致地承受和体验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涨痛和快感的经历。   然后他才来得及怔怔地想:躲了这么久,有什么劲儿,到底还是被这小子给上了……我小黑哥居然会有,心甘情愿被男人上的一天…… 第九十九章   刚强的人,坚强不屈的男子,人称硬汉。小黑哥可算是首屈一指的硬汉了,然而他心头生情,情到浓时,再硬的心性也化成了绕指柔。   面对陆宇和他在一起后忍耐欲望对他忠贞地温馨过活,他既感幸福,又不无愧疚,加上爱意愈深,无法自拔,心里防线又被陆宇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无声无息地一点点攻克,故而在陆宇侵入他后方那处紧致之时,他尽管臊得面皮涨红,却也全力配合。   但陆宇放纵快感的肆意之余,也微微蹙眉。   只因小黑哥理智超常,此时此刻仍克制着自己一声不吭。   虽然他的这副理智老实的硬汉模样,大大满足了陆宇的控制欲望,他也对陆宇的征伐十分配合,但陆宇还是感觉自己像是在强奸他,不禁眯眼咬牙:我让你理智!待会儿不把你上得亲口叫老公,爷就不姓陆!   小黑哥哪知道自己维持尊严的最后的“沉静无声”,居然激起了陆宇这么大的征服欲?   他也在强忍着才不出声呢!   他被陆宇架着双腿压在光滑平缓的温泉池边冲撞,后方深处充实酥麻的异样快感一波波冲袭到他全身,他前方那根物事没有被陆宇碰触,却也刚硬如铁,狰狞抖擞,随着陆宇冲撞他的身体而半露出水面晃悠,臊得他面皮沉沉红透。   ——男人都是这样?后面居然……也会有这样的快感?   他闭着眼睛,迷迷瞪瞪地大口喘息,以免自己叫出声来,忍不住地分心想。   他却不知这是陆宇本身的花样能耐和内气刺激,否则他的第一次,陆宇又如此猛力冲锋,他只怕要痛苦占据大部分感知,怎可能有这么剧烈和浓厚快感。   “还……难受不?说一声。”   陆宇粗喘连连,慢慢地逐渐加快速度,也加大深度,低沉着磁性清朗的嗓音轻问。   小黑哥不出声,只摇了摇头。   他浓密的短发和浓重的眉毛都挂着水滴,棱角分明的帅气面庞满是情欲之色,厚实胸肌起起伏伏,腹肌时而绷紧时而放松,却毫无抗拒,只老老实实地躺着,被陆宇肆意摆弄……   他麦色的精壮体魄,在这种张腿任凭征战的姿态下,竟有种阳刚的魅惑。   陆宇本就被他后方那处包裹紧箍,再看到他这种硬气刚毅的男子形貌,不禁激情冲头,欲火蔓延全身,仅存的温柔也被抛到一边,动作更为剧烈,低喘着命令:“小黑,小黑哥……出声,叫出声来!”   “唔!”小黑哥冷不丁被他撞得刺激痉挛,闷吼一声,精健的体魄猛地一抖,腹肌块块绷紧,全身都放松不下来,汗水从他脸上流下,几乎眼泪都被刺激出来了,急忙低头,终于出声,沙哑着声音低沉地说道,“慢,慢一点。”   “你不要忍着,叫出声来……叫我的名字。”   陆宇眼眸中满是暗火,双手在他粗健的臂膀和肩头抚摸,往下滑,滑到他厚实平滑的胸肌上,一面用力地抓摸,一面在冲锋时低沉诱惑,“叫我的名字,我就对你温柔点……”   说着话,拿起滑到小黑哥腋下的墨翠吊坠,扯起上面的小夹子,夹住小黑哥的左侧胸前颗粒,伸手在上面摸着微微地搓动。   小黑哥被搓得又是一个激灵,张开嘴巴急喘不定。   他自始至终都竭力存着一丝理智,但此时被陆宇折腾得太狠,后方深处、前方胀痛以及全身敏感处,上上下下所有地方都被陆宇狂暴地霸占,他只觉自己撑不住多久就会沉沦下去,就会失去所有清明。   他不愿自己在陆宇面前沉沦出丑,只得竭力沉着嗓子,勉强平静一些,哑声粗喘着说:“陆宇,你,你慢一点,我有点撑不住……”他的声音浑厚沉稳,沙哑粗喘,断断续续。   陆宇听他情欲浓时的声音,哪还能忍,心头暴虐全都被激发出来,双手在他硬朗流畅的肌肉上用力地抓,低吼一声,猛地抽出来再对着某一处狠撞过去:“叫!叫我!”   小黑哥浑身剧烈一挣!   快感和酥麻酸痛的感觉太剧烈,险些让他以为自己一下子被陆宇干死了。   他对陆宇当真是没有一丁半点儿的防范戒备,然而完完全全的彻底信任,本就是最能腐蚀意志的剧毒。   他只觉心头一根弦被崩断,再也维持不住理智清明,蓦地睁眼张嘴,仰头浑身绷住,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话,只感觉自己魂儿都飞了,一个劲儿地往下飘,往下陷,沉沦到陆宇赐予他的欲望深渊……   “啊,啊……”他神思沉陷,随着陆宇的冲撞而张大了嘴巴,发出一声声沙哑的、浑厚阳刚的、近乎低吼的野兽般呻吟。   即便他如此没有理智的放纵的沉沦,声音中也充满了透着他本性的硬气、沉稳。   陆宇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让他沦陷,更加不肯放松,抱着他换着花样地冲撞,完全感觉不到疲累似的,内气透体而出,在他厚重的胸肌、有力有型的腹肌上良性刺激,诱惑他:“叫哥,叫哥。”   小黑哥比他大八岁,为人也有点大男子主义,若在平时,怎可能会张口?这时却黑眼迷蒙,早已不复往昔清明,只本能地驯服于这个让他深爱的少年,本能地老老实实地听话,低吼着叫:“……哥。”   陆宇被他叫得心头一荡,蜜色的匀称结实的少男体魄肌肉绷紧,挺拔而性感,突然使劲儿把他翻身,贴着他的后背继续冲撞,一面撞,一面抓着小黑哥健实胸肌和刚硬下体,又低声诱惑:“再叫,再叫。”   小黑哥被他内气和那物刺激得太全面彻底,完全没了神思,哪还知道刚才叫了什么?竟在一声声“啊”“啊”的机械般的迷蒙低吼中,迷迷糊糊地问:“叫,叫什么……”   这样刚猛有型的男人,在往日何时不是沉稳理智?此时竟有如此老实迷糊的可爱模样。   陆宇被他诱得心头猛跳,神思也有些沉沦不清,不自禁地动作越发快速,同时舔着嘴唇在他肩背肌肉上啃咬亲吻,迷蒙着暗火燃烧的双眸,模模糊糊低语道:“叫老公……叫老公。”   说话间,抓住小黑哥前方那根炙热硬物拧着搓动。   小黑哥突然闷声粗喘,紧接着后方剧烈加紧,“啊”的大吼一声,前方在温泉中激烈喷射一股股滚烫液体……   他迷迷茫茫,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沉沦在欲仙欲死的快感之中,然后整个人都有些发软,强健的体魄仰倒在陆宇的怀里,粗喘不定,任凭陆宇继续冲刺,他只“嗯嗯啊啊”的低喘,毫无反抗。   此时此刻,这汉子也忒老实。   陆宇就喜欢他这股老实劲儿,继续诱惑他:“叫老公……”   “老公……”小黑哥听话地张口,浑厚硬气的声音很男人味儿,接着立即闭上了嘴巴。   他欲望发泄出来,虽然大脑一片空白,可还是突然清醒了些,马上明白自己刚才叫了什么,也隐约回想起之前叫床叫得那么放荡,还叫“哥”?   ——这小子忒胡闹……   他臊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但身体心理两方面都得到莫名其妙的空前的满足,便只自垂头皱眉,身体还是硬挺着任由陆宇从后方冲击,只是再不吭声,连偶尔“啊”的低吼也没了。   陆宇得偿所愿,快感也极其剧烈,得意闷笑着,迷蒙着双眼又冲锋几下,突然趴在小黑哥结实的宽厚肩头上,张开嘴巴用力地咬,下体在小黑哥的包裹中一个劲儿地往里撞往里钻,继而蓦地喷射。   “嗯!”陆宇咬牙闭眼,闷哼几声。   “呼……”小黑哥被他烫得一个激灵,刚刚发泄过的前方竟然重又抖擞起来。   两人贴合在一起,同样的身高和修长的体魄,如此契合,在温泉水的包裹下,直如一人。   ……   许久许久,两人都被说话。   陆宇也没抽出来,仍是被小黑哥紧紧裹着,从后面满足地抱住小黑哥,一手抓住小黑哥的胯下,一手按着小黑哥厚实的胸肌,小黑哥也享受这彻底激发了快感之后的充实和疲乏,在陆宇的怀抱中闭着眼睛休息。   陆宇忽然趴在他肩头轻咬一下,然后吻着他的耳垂,略显沙哑地低语道:“叫哥,我想听。”   小黑哥浓眉一皱,和被温泉水打湿后显得直直愣愣的浓密短发相映愈黑,紧紧抿着刚毅的嘴唇不吭声,顿了顿,转开话题,略显沙哑地道:“温泉水被弄脏了吧?”   陆宇缠着他不放,双手在他大腿内侧轻轻重重地抚摸,不明意味地低语:“别转话头,叫哥。”   小黑哥被他摸得又有感觉,那处刚刚有些软的地方又硬起来,无奈地低叹一声,皱眉沉声道:“别闹。”说着,就要摆脱他的怀抱。   陆宇注意到他的脸红,无声地勾着嘴角笑,抱紧他不让他逃:“叫,不然,我再弄一次,让你甘心情愿地叫老公?”   小黑哥神情略显尴尬,转头,主动凑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沉眸轻道:“下次你再弄,这次够了,弄多了伤身。”   “借口。”   陆宇低笑,却不再逼他,也没打算直接对他进行第二次,舍不得。   然后松开他,道,“你势必不可能让我帮你洗,那就自己洗一洗吧,放心,这温泉水要是这么容易脏掉,老早就变成臭水汪了,过不了几分钟,咱们那点小秽物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上次我说别弄脏了这里,是我随口下台阶儿呢,谁叫你那么沉默着抗拒我呐?”   小黑哥听他不打算再弄,就松了口气,再听他重提旧事,也把嘴角扯起一点点,没有吱声,暗道:那次谁抗拒你了?你自己不来,怨谁呐?白白饿了我两天……   他离开陆宇的胸怀,站在温泉里微微有点腿酸,后方那处少了陆宇那物的充实,竟有些莫名的酥痒和空虚……   他面皮愈红,心头难堪,强装镇定自若,沉静着面庞,稳稳当当地走到一边清洗。   室内还弥漫着刚才激情留下的男子麝香味儿。   陆宇张着膀子,大大咧咧,却有安宁温雅,靠在温泉水池边看小黑哥,嘴角的笑意温柔,眼底的深情专注,真真切切忘记了所有其它。   ——我的人生,终于重新开始了。   他想。   他们继续在这里住着,吃喝所需都是小黑哥一个人下山去买。   虽然性事床事上小黑哥充当了老婆角色,可那是他的爱意和陆宇的攻克所致,往常时候,他仍旧是那个我行我素、细心沉稳、刚毅而有点大男人气概的小黑哥,粗活琐事,他哪舍得让陆宇动手?   当然,做饭买衣除外。   于是,小黑哥有时微微扯着嘴角,看着忙碌做饭,或者凝眉练功的陆宇,自己跟自己想:那事儿上,这小子手段的确忒厉害了点,我小黑哥自叹不如,就当了他老婆,由着他折腾;可平常时候这小子还不是要做饭给我吃,再由我来哄着照顾着,当我老婆么?   这话他只暗中想一想,并没有说出来,但他本就没有什么膈应别扭的心里,经此一想,竟越发敞亮,再次面对陆宇压着他猛上的情形时,也更加感觉“理所当然”。   习惯真是可怕,阿Q精神也的确荼毒人心啊!   ***   山中不知年,这句话不那么夸张了。   小黑哥资质极佳,有陆宇的内气引导,有温泉水的特质温养,有陆宇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他极其顺利而迅速地修炼出了“气感”,连赞金箔法门匪夷所思。   陆宇笑了笑,这时才说:“明天是我妈的忌日,现在出去,还是再住一天?”   “现在出去吧。”   小黑哥熟悉了一下体内通透清明的“气感”,只觉飞刀和硬气功夫也更上一层楼,喜得森黑眼眸炯炯发亮,起身走过去,稳稳有力地抱住穿着毛衣站在紫檀树边的陆宇。   陆宇低笑得温柔:“想要了?”   小黑哥浓眉一跳,并不吭声,但接着,不知他是喜于练功小成,还是这几天被陆宇折腾惯了,竟厚着脸皮沉声低语说:“也有点吧。出去让你弄。”   陆宇稍有意外,挑眉看他。   小黑哥凝眸温和地直视他,却说:“不过,你答应我,以后你不要随意使出功夫,全部由我保护,”顿了顿,又说,“你,就当个压箱底的大招,无论是平常生活,还是报仇了恨,有我出手就好,你也依赖我一点儿,否则你一直这么自强,我可不就没用处了,对不?”   他是怕陆宇不答应,所以才加了一句。   他们两人的功夫,他学了才真正知道,金箔法门除了养身炼气,还是处处杀招的杀手谱,真正动起手来,无论是飞针也好,飞刀也罢,到激烈处就是拼命,敌我之间势必会有一方死伤,他可怕极了陆宇可能会遇到的危险。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小黑哥竟也会婉转地安慰劝道人了?   陆宇凝眸看他,没有立即回应,臂膀伸出来抱紧了他,在他赤裸的精壮脊背上抚摸片刻,才在他肩颈上啃了一口,呢喃低笑:“看你出去后如何表现吧。” 第一百章   出去时,小黑哥肩上背着登山包,登山包边上绑着几节紫檀树的枝桠——他还没完成要给陆宇雕刻木坠的承诺呢,脖子上挂着单肩包,单手拎着不锈钢饱暖小巧水瓶,另一只手牵着浑身轻松手插裤兜的陆宇,走路沉沉稳稳,脚踏实地。   陆宇则戴着帽子,东看西瞅,走走停停,时不时凑过去在他耳边说笑。   如果忽略掉他们之间那种情侣氛围,两人看上去,比来时更像单亲家长带孩子出游了。   小黑哥很享受陆宇对他的依赖,同时也越发对周围警觉,领着陆宇下山后,途径庐山山脚下的景点电影院门口时,忽然眼眸一缩,低声道:“陆宇,你看。”   陆宇也看见了海报。   他们两人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物,很难不注意到《太皇陵》的海报,因为,海报上面只有一人,正是陆宇饰演的少年皇帝的侧影,他身缠绷带,独自抚琴,俊朗无情的侧脸在初升的朝阳下,映衬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和冷傲。   早有游人站在海报下专注地看,有男有女,女子居多,毕竟陆宇可是光着膀子的,虽然是侧面,胸膛也缠着绷带,但仍隐约可见胸肌的平厚,还有少男宽实的肩头,更遑论那结实挺拔的脊背侧影……   洁白的绷带,殷红的血色,蜜色的肌肤,冷峻的神情……满纸青春早熟的少年性感。   “以前可没有这张海报,而且,《太皇陵》不是要冲击戛纳电影节诸多奖项么?这还只是二月初,这么早就上映做什么?”   陆宇轻笑轻语。   小黑哥皱紧浓眉,沉声道:“拍戏时就不该脱衣服。”然后看看海报上的时间,转过头来,“明天会在X市首映。”   陆宇知道他担心什么,摇头道:“我没打算去看,让它自己首映去。而且,明天是我妈的忌日,我要留在A市陪一陪我妈。”   小黑哥心思被他看破,并没有尴尬,嗯了一声,稳稳有力地牵着他的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回到了他们之前订着的酒店房间。   路上并没有人认出陆宇,一来海报只是侧脸,又是上妆的古装,也并非人人看过;二来陆宇用羽绒服连衣帽遮住了半边脸,又有小黑哥挡着过往人群,除非凑近他辨认,否则当真难以认出他来。   小黑哥收拾东西,又牵着陆宇上了他从X市开过来的车子——车子换个牌照,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他开车往A市不疾不徐地行驶。   陆母的忌日在阳历二月三,在今年便是除夕日,在当年也是除夕日。   “妈妈过世的时候,陆翔庚守在床边,她走得还算安详,也不是拧着性子不甘心的人,只是……对我很不放心,临走的时候,已经说不出话了,还拉着我的手不愿放开。”   陆宇倚着副驾驶座,声音略有飘忽地轻声说。   他本来是极平静的,这么多年了,心肠也早就磨练得老辣成熟,可是坐在这辆车中,坐在沉静温暖的小黑哥身旁,说着真正年幼的时候的往事,他也不知怎的,忽然就湿了眼眶。   他闭上眼睛,胸中有点闷,有点近乎想要抽噎的、莫名其妙的委屈。   ——怎么这么脆弱了?我陆宇又什么时候委屈到了?我委屈别人还差不多!   他皱皱眉头,忽然肩膀一暖,转头去看,小黑哥正眸带探寻地看他,黑亮黑亮的眼睛在浓粗的双眉下很是纯粹,似乎在说:还有我,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陆宇心怀一暖,挥手挡开他的手臂:“专心开车!和你在一块儿,我都多愁善感了。”   “哦。”小黑哥暗暗挑了挑眉,把这当成夸奖,乖乖听话地收手开车。   ***   到A市时已经是二月三的凌晨,陆宇并没有住进被他离弃的空旷的家,那里虽是母亲留给他的遗产,但也无需专门刻意地住进去怀念。   墓地有守门人,凌晨过去也太过了,他们便住进酒店。   陆宇困了,也没有脱衣服,倒在床上说:“别脱衣裳,过来让我抱着,今天我们不做。”   小黑哥“嗯”了声,钻进被窝被他抱住,也伸着臂膀温存地反抱住他,感觉着,两个人,相爱相携,相濡以沫,共度此生,还有什么比这更吸引人的?他想:我小黑哥何曾奢望过会遇到这样的人物爱我?   于是他把陆宇抱得越发紧了些。   然后陆宇皱眉,一句话打消他罕露的情怀,便听他粗着声音道:“松开,犯傻了你?盖着被子,穿着衣服,再抱这么紧,冬天都能被你捂出痱子。”好个“不解风情”粗鲁莽汉模样。   小黑哥讪讪松开,嘴角勉强扯起一点,暗道:得,反正怎么说都是你占理。   ……   次日清晨。   陆宇没有吃饭,沐浴洗漱后,里里外外都换上了崭新的洁白色衣服,并不是算太庄重,但很认真,很细致。   小黑哥见他如此,也有学有样,穿上了他准备的漆黑衣衫,出去上车后,说:“你先喝点清汤再去吧,早上润润胃。”   陆宇系上安全带,嗯了声:“去买吧,我们俩到妈妈墓前吃。还有,给妈妈带上一束马蹄莲,她喜欢那花,你去买,大束一点,算是礼物。”   “好。”小黑哥依言而为,一丝不苟。   开车来到墓地外,两人步行走进时,小黑哥警惕地观察四周,陆宇则内气超然,没感知到跟踪和注视,又有小黑哥这么个超级体贴的“保镖”在身边陪伴,便不分心。   但来到墓前时,他不禁愣了一下:陆翔庚这次怎么这么早?   墓前也有一束新鲜的白色马蹄莲,还有一张显眼的纸条……   他皱皱眉,先接过小黑哥手中的一大捧马蹄莲,恭恭敬敬地放到母亲,低声说:“妈,我来看你了。”事先根本没有太多心酸伤心的预兆,可是说出这话,任是他历经沧桑,却也躲不开孤儿思母的悲切,一下子便流出泪来。   有些感情,时间会把它拉得久远,似乎已经淡漠了,可是当你靠近的时候,才发现它一直在那里停着,就等着你靠近,然后在你靠近的时候,再像火焰一样烧你一下,烧得你喊疼。   小黑哥哪见得了他哭?心底揪了一下,伸着大手去给他擦泪,耍飞刀耍得那么溜的手指在为情人擦泪时却有些笨拙,浑厚阳刚的嗓音却温柔下来,低声道:“别哭了,你年龄算起来比我还大呐,我喊你哥?”   这不是调情,只是纯粹地逗陆宇心松。   陆宇听他说话就心松,抽出纸巾擦干脸上的泪,转头轻笑:“没哭,只是一下子没忍住。”然后看着那张纸条,皱眉叹道,“陆翔庚还不死心么?我有什么便宜值得他来占?”   他俯身,捡起那张被小石子压住的纸条,一看之下,登时脸色微变。   小黑哥浓眉一皱,连忙低问:“谁留的?”   陆宇怔怔地看着纸条,又读一遍,仿佛看到三十三岁的郑毅深沉有度地跪在他面前,眼眸充满眷恋地看他,向他从容不迫地痞笑,说:阿宇,咱们玩玩“命令与服从”的游戏,我可一直都是听你话的好兵哥呐!   他脸上闪现一丝复杂的恍惚,听到小黑哥的沉稳声调才清明过来,没有犹豫地把纸条递过去,深吸一口气,坦然低语道:“是郑毅,他记起来了。”   小黑哥一听“郑毅”二字,浓眉更加皱起来,眼底有些厌恶和憎恨,低头看那张纸条,心底也咯噔一下,转头去看陆宇。   陆宇已经强自心平,勾着嘴角,微微地笑:“说这些话的,是我上辈子爱过的那个郑毅。”他说话时,眼眸很透彻,倒映的也是小黑哥的影子,然后说,“我这个人有点死心眼儿,有时傲性得不可一世,有时又偏执得让人不屑,可我就是这样的我。”   他说着,伸手握紧小黑哥的大手,声音沉沉而认真,“现在,我和郑毅的债,我对他还清了,他也不欠我的,我干干净净一个人,只是死过一回,又抛弃前生,和郑毅分手了,再简简单单地爱上了你,并且幸运地也被你爱上,仅此而已。你不嫌我朝三暮四吧?”   小黑哥凝眸看他一会儿,见他说得认真,这才真正心安。他何曾患得患失过?此番头一遭经历情爱,越是爱得深,越是舍不得,也就越是害怕而受不得威胁,他扯起嘴角,低声道:“我小黑哥也不是没有本事的男人,我贴身跟着你,不会让你有朝三暮四的机会。”   陆宇也笑,抽过那张纸条,随手放回原处:“我死了,就死了,还有什么在不在的?”   直起身,说,“去北方吧。我要上学,要过平静的日子,要研究古董美玉,这是我上辈子就向往的生活,重生后也在努力,现在,终于可以有人陪着真正开始了……”   ***   郑毅有时候恍惚间分不清自己是身在梦里,还是活在现实;有时候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二十岁,还是已经三十三岁了;还有时候,他会突然蒙头蒙脑地想:阿宇呢?怎么好久没见他了?   然后心中一痛,才想起来,陆宇死了,他亲手放置的遥控致昏雾气弹……   他本是预料到陆宇的决绝分离之意,提前布置好,想把陆宇留下,无论事后陆宇如何对他盛怒,无论事后陆宇是不是再说“别用为我好作借口对我自作主张”,他总要留住陆宇这个人再说,否则陆宇走了,他可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可是,他被郑老龙派人拦住,然后遥控器丢失,紧接着来不及他反应,陆宇就被人趁机枪杀。那么快,快得像是早有预谋。   陆宇对他没有任何防范,再大的能耐又怎会知道,自己住着的屋子里,竟有爱人亲手布下的陷阱?   命运对他们开了个大玩笑。   郑毅终于赶到时,看到的就是靠墙坐在血泊中的冰冷的爱人,他不敢置信,怎么会死呢?陆宇怎么会死呢?   在他的印象里,那个总是一次次优雅而坚强地护着他走过生死大难的人,绝对与死亡扯不上任何干系,所以他有时会忽略过去,再在接下来的拼闯中,把陆宇的实力算在其中,他们是爱人,爱人不是应该相互扶持么?   他觉得陆宇帮他拼闯,就像他被陆宇压着干一样理所当然。   然而,就在那一刻,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原来陆宇也是会死的,陆宇也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怔怔地踉跄着冲过去,傻了一会儿才发现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抱住陆宇,低声一遍一遍喊他的名字,可陆宇再也不会回应他,他悔恨痛苦,他歇斯底里地哭,但是他失去的,曾经不知道是这样弥足珍贵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记起曾经和陆宇在一起看过的电影,那里面有一句台词:……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即便只爱三分,可一旦他因你而死,那么,你的心底就不止是爱情,还会有愧疚、懊悔和怀念,于是三分爱情,三分愧疚,三分懊悔,三分怀念,相加在一起就成了十二分的重量,会让人痛不欲生……   只三分爱情就能让人痛不欲生,如果突然发现自己心里是十分的爱情呢?   四十分的重量,让他一个人孤单地怎么活?   他像是一条窒息的鱼,他没有活路了,他发疯地报复所有人,他心狠手辣如地狱恶魔!   但是任凭他做再多的努力,死去的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然后他一个人发傻,他抱着头,他抓耳挠腮地又哭又笑,他喝得酩酊大醉,他幻想着睡一觉,醒过来就会发现这只是一场噩梦,陆宇还没有死,还在床上抱着他……   但他迎来的却只是一次次的梦醒,和一次次的打击。   他想回到从前,做梦都想。可是那顶多只是幻想,人活在这个最现实的世界,人人都想回到从前,可是谁又能回到从前?时光不能倒流,命运总是一去不回头的,否则世界上也就没有后悔这个词汇了。   有句话说得太对:人死不能复生。   ……   再然后,他以为自己也将追随陆宇而去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一觉醒来,竟真的回到了从前,荒谬,却惊喜!   他发现自己似乎与二十岁的自己融合为一体了,性情有些矛盾;或者他还是二十岁的那个他,只不过多了上辈子的记忆?   他还没来得及弄清这一点,又突然发现,原来,陆宇也是重回过去的陆宇,可是,陆宇不再想爱他了,而且,陆宇好像又被他害死了……   太搞笑了是不是,他愣了一下,继而笑得睚眦欲裂,笑得险些昏厥,真想仰天吼一声:还是你狠。   可他终究怀着一丝希望,他没有亲眼看到陆宇死,那么陆宇就有可能还活着,他知道陆宇有着何等本事,陆宇以前不是没有受过重伤,不是没有遭过剧毒,陆宇和他在一起,那么多磨难,不都好端端地闯过来了?   他扇了自己两巴掌,却又以这一丝希望为脊梁,稳稳当当地站起来,走出卧室,淡漠而洞悉地看着这个最熟悉不过的世界,然后用一种最温和的手段询问:阿宇,你还活着么?告诉我吧,我只是想知道你还在不在。   有一句话他没有写,或者说,他没有说实话:阿宇,你要是还在,这辈子,我郑毅都绝不可能对你放手了,失去一次的滋味,对我来说已经太足够。 第一百零一章   陆宇在A市停留了几天,带着小黑哥,走街转巷地把记忆中的老地方逛了个遍。   刚过完春节,玩闹的人特别多,小吃摊、老井巷、鱼鸟市场……处处都有络绎人群,也处处都有他们两人相跟相随的影子,他们没有过分的亲密,没有太多的话语,有时为免麻烦,他们连手都没牵,只偶尔互相看一眼,感觉好像已经这样过了好多年。   A市中有郑毅早早派来的人,他眼下最紧迫的目的就是要知道陆宇是不是还在人世。   不过,陆宇以前仅凭气感和内息都能避免有人跟踪,此番练功彻底升华,武侠传说中的内气实打实地存在他体内流转,实力可谓是翻天覆地,在这种小地方逛街,如鱼游水,说一声“神龙见首不见尾”都不为过,谁又能跟踪他寻到他?   “又出绒了这羽绒服,当初买的时候也没检查,”陆宇伸手把小黑哥身侧的一片白绒羽毛拈下扔掉,回身手插裤兜,转头说,“告儿你别穿它,穿那黑夹克更显得有型,你偏和我穿一样。”   小黑哥右手提着鸟笼,神情沉静如常,只嘴角扯起一点点,伸左手把他帽子往上拽拽:“你帽子盖眼了。”又道,“咱俩都穿羽绒服,像情侣装,我穿着也舒服,柔软轻快,不磨磨蹭蹭。黑夹克和你的衣裳不搭调,也太硬了。”   陆宇自己把羽绒服连衣帽带子解开又重新系好,单挑浓眉,勾着嘴角低沉地说:“还疼?我又没使劲儿咬,你胸肌看着挺结实的呐,怎么那一点这么脆弱?以前夹了几次不也没事儿么?”   小黑哥浓眉一跳,很不严厉地瞪他一眼:我是肌肉结实,可那两点又没练过……   他没有接这话茬,把左手插进裤兜,右手提着鸟笼,自顾自默然沉稳地往前走,同时又暗暗转头注意留心着陆宇的方向,挺拔宽厚的胸膛传出厚重的声音:“小孩儿跟上,人贩子多,别走丢了。”   陆宇嗤的一笑:不就是叫了几声哥么,至于刻意找回面子?行,咱不和他计较。   他们除夕那天就换到老井巷的小旅馆住着,回来的时候,把一楼壁炉改成了炉子烙饼的老头笑呵呵地和他们打招呼:“外头冷吧,来,吃个热饼暖和暖和。”   陆宇和小黑哥携着寒风进门,玩了小半天,闻到香喷喷的薄饼味道,的确有点饿,但知道这老头是给他孙子准备的,便礼貌地回绝。不用陆宇说话,小黑哥出面惯了:“待会儿我带他出去吃,您忙着吧,呶,他刚买的鸟我还提着呢。”   “哦,是只八哥?怎么蔫儿蔫儿的?”   老头转头看掀起蒙布的鸟笼。   小黑哥一边牵着陆宇往上走,一边沉声轻道:“是只病鸟,这小子烂好心,就买了。”   陆宇无声地笑,自始至终都由着小黑哥说话,他只神情平和地跟着,进了屋,感觉有点口干,便倒杯热水,慢慢腾腾地吹着喝,轻轻翘着腿坐在旧沙发上的姿态,说不出的温文尔雅。   小黑哥倒锁上门,把八哥鸟笼挂在衣架最下层,随手打开空调,再把羽绒服拉扯开,有点小舒心地仰身倒在另一张单人旧沙发上,转头凝眸看着安静如猫儿的陆宇,刚毅的面庞闪现一丝温柔:“累不?我懂得活血按摩。”   陆宇心道:不累,就是又饿了。   他低头又喝一口水,放下水杯脱衣服:“哦,那行,我睡一睡午觉,你给我按按。”   脱下羽绒服和保暖内衣,结实匀称的精健上半身就袒露出来,然后不脱裤子,把鞋子蹬掉,雍然宁静地趴到床上闭眼假寐,等了等,没等到小黑哥过来,他眼也不睁地催促:“按呐。”   小黑哥看他脱衣裳就愣了愣神。   他现在对陆宇的调情说笑越来越有抵抗力,不至于动不动就被闹个大红脸;但对于陆宇的身体和身体触摸,他却越来越抵抗不了,好像被陆宇把摸惯了,不知不觉中就中了情毒,上了欲瘾,此时看陆宇脱衣服,他下半身居然不受控制地硬了。   他心底隐现尴尬,不动声色地伸手拨了拨裤裆,“唔”了一声,先拿起遥控器,把空调温度调高,然后才脱掉羽绒服,沉静安稳地走过来,脱鞋上床。   “坐我腰上,按按肩膀。”   陆宇仍不睁眼。   小黑哥心头一跳,继而对自己的“没出息”暗暗着咬牙大皱眉头,轻轻深呼吸,沉眸从容不迫地跨坐上陆宇的腰,伸手在陆宇光滑坚韧的脊背上认穴揉按,但手下温暖的肌体触感,让他不自禁地记起先前的相拥交合,双手轻微一抖,下半身那物直直愣愣地撑了起来……   他立即转眸去看陆宇,见陆宇呼吸平静地睡觉,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他才心头微松。   陆宇何必看他,想一想也能知道,沉默不出声的小黑哥肯定微微脸红呢,不禁暗笑:说你脸皮厚你能厚得像城墙,怎么挑逗你,你都处之泰然;说你脸皮薄你能薄得像张纸,什么动作都没有,就能让你害臊到脸红……你也太有意思了点。   小黑哥手艺不错,想必是以前自己受伤惯了,自己给自己揉穴练出来的。   陆宇被他按得身体慵懒,舒舒服服地长叹一声:“真有点累了,叫声哥听听。”   小黑哥微红着刚毅的面庞,安安稳稳地在他背上推拿,没有吭声,只把左膝抬高,掩饰住了下体的支楞异样。   陆宇微微蹙眉,的确有点儿困倦,嘟囔道:“我以前,还叫过你‘小黑大叔’呐,让你叫声哥来听,就这么难办?”   小黑哥听他说,不禁想起以前的相处,自己那时不懂情,分明已经心动,却还懵懵懂懂,幸好陆宇容忍,再想想现在的相处,幸运和幸福感油然而生——也是,不就是与爱人调情喊个称呼么?便沉沉缓缓地低呼了一声:“哥。”   呼出声来,登时脸臊得更红了,皱皱浓眉,感觉自己大老爷们的,喊这小子哥,跟老娘们喊小青年情哥哥似的,听起来陆宇也不嫌寒颤?   话都要人来听,别人听起来或许会感觉寒颤,但他的低呼在陆宇听来,不止没有别扭和怪异,反而显得浑厚而性感,仿佛是在求欢,听得陆宇嘴角都翘了起来,浑身都酸酸痒痒,随着他继续用功地推拿按摩,竟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又是这么快就睡着?   小黑哥挑了挑浓眉,手下不停,仍保持之前的频率,力道适中地推拿按摩了十多分钟,才轻手轻脚地下床,穿上鞋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裤裆那处撑起来的地方,再转头看看睡得安详温雅的陆宇,森黑的眼眸闪了闪,微不可查地翘着嘴角嘀咕:这小子怎么这么帅呢?   他心满意足地暗暗舒了口气,轻轻为陆宇盖上被子,再斗志昂扬地坐到窗台前,拿起紫檀木和刀片,继续努力与半成品木雕奋斗。   他用别的木头练了无数次,终于有模有样了才再用紫檀木来试,但还是雕废了十几块小巧精紧的紫檀木料,这些木料他想扔掉,陆宇却拦住,笑说:“不如把它们真空密封,再埋起来?等以后我们都很老了,再扒拉出来看看。”   他想着陆宇的微笑,嘴角也翘起来,森黑的眼眸越发专注炯炯。   冬日接近中午的暖阳从玻璃窗户照射进来,他坐得端正如钟,微低头颅,只穿着健身背心,麦色的粗健膀子都袒露在外,宽厚的脊背在黑色背心下硬朗稳重,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让这样的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在战场上躲在壕沟里给情人写信的校尉或者将军。   陆宇本不困倦,午睡不到二十分钟就醒了,醒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不禁心头发软,感觉越活越回去了,下床来到小黑哥身后,伸手轻轻按到小黑哥双肩,然后缓缓往前滑,滑摸到背心下的精壮胸肌上,光滑温暖的弹性坚韧触感让他流连忘返,手指却熟门熟路地寻到小黑哥胸肌上的颗粒,极尽温柔的轻轻碰触和揉动。   小黑哥对他的碰触半点戒备都无,只是意外他醒得快,一面挺着胸肌由着他摸,一面转头,声音带上了控制不住的情欲音色:“不睡了?”   陆宇眼眸深暗地回视着他,一语双关地低语道:“饿醒的。”   说话间,抽出手来,俯身抓着他健身背心的下沿往上拽,低笑道,“没办法,谁叫你又引诱我来着。”   小黑哥心头一跳,有些莫名其妙:我哪里又引诱你了?   他知道陆宇要做什么,虽然也不无暗喜自己不知哪一点又引他动情,但总不能表现出“我很乐意,我很等不及让你上”的姿态吧,他小黑哥铁铮铮的硬汉,这点面子还是要维持的。   于是他皱皱浓眉,转回头,沉声低低地说了句:“别闹,我在给你雕木坠呢。”说得好不严肃,但他说是这么说,可还是放下刀片和木块,胳膊不情不愿似的双双举起来让他脱掉背心。   这也太言不由衷了些。   “不必脱下,这样就好,更显性感。”陆宇声音暗哑,舔了舔嘴唇,把他的背心套到他脖颈后便松开手,又从后面搂着他,抚着他平滑厚实的胸肌轻笑,“背心一勒,你肌肉更挺,嘿。”   小黑哥听他调笑,要找回面子似的,面庞沉静地转头低问:“我身材不够?你喜欢大块头?”   陆宇抓摸他健实匀称的胸肌,咬了咬他的肩头肌肉:“足够,刚好,再大就不好了。”双手去解他的腰带,声音越来越低哑,“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现在在我眼里,最帅,帅呆了,不然,我哪会这么忍不住?你说是不?抬一抬。”   小黑哥被他夸得嘴角直翘,微微挑了挑浓眉,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却不抬身。   陆宇又催促:“知道你硬了,躲什么呐?你也摸摸我硬没硬?”   小黑哥面皮更红,浓眉紧皱,这才双手撑着扶手,抬抬身体,让陆宇把他裤子和内裤都脱掉,露出他两腿之间那根又被陆宇摸硬的物事……   陆宇伸手直接抓了一把,抓得他闷声粗喘着一抖,才低笑着从他身后绕到前面,搂着他的脖颈,低语道:“吻一下。”凑过去后,直接把这个吻加深,同时伸手,抬起了他粗健结实的双腿。   小黑哥自己什么都露出来了,还装模作样个屁,又不是第一次了。   于是,他尽管面庞仍有褪不下的红意,却还是故作坦然大方地倚着大木椅,配合陆宇所有的动作,同时仰着头,闭着眼睛回应陆宇的深吻,更一声不吭地付诸行动,双手伸出来,在陆宇的胸腹脊背上爱恋地抚摸,怎么都舍不得停……   他这前后反差也忒大。   陆宇由着他摸,心底的笑意更浓,再一次想:老实人,他老实就老实在不知自己哪里是老实的。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但陆宇还是从桌洞里掏出润滑油,前戏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然而前戏过后,陆宇却是要多生猛有多生猛!也亏得小黑哥体魄强悍,否则陆宇一天一天这么折腾下来,一般人还真承受不住。   很快,阳刚男人的低呼粗喘便在房中弥漫起来,听得人面红耳热。   ***   ——我究竟又哪里勾引他了?   小黑哥迷迷糊糊的,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又诱惑到了陆宇,竟让陆宇把他按在大椅子上换着花样地折腾了近两个小时?   他被陆宇弄得精壮胸膛急剧起伏,随着陆宇一冲一撞而发出浑厚低沉、刚强沙哑的低吼……他被陆宇冲锋得射了三次,昨晚就折腾得不轻,今天中午还没吃饭就又来这次,他累到极点,索性也不去管什么男子汉气概了,由着陆宇抱着清洗,他只顾昏昏沉沉地睡。   陆宇看着他疲惫的面庞,心底有些后悔。   他前一阵子因为母亲忌日而忍住了欲望,又听着外面春节过年的炮仗声,的确有点异样强烈的渴望,这两天的确把这老实人折腾狠了。   ——以后得注意节制,也不能疏忽了对他的保养,光是练功还不够……   陆宇在抱着小黑哥温存清洗时如是想。   ……   小黑哥被洗身擦净后放到床上,一沾枕头,立马睡着,然后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他穿着黑色长袖t恤,坐在车里陪陆宇到“蓬仙会”试镜意大利导演阿道夫的七个同志公益短剧,陪着陆宇坐在后排的许秧抬头忽然说他:“喂,你就是小宇的情人?不怎么样呐。”   他一愣,随即就是一怒,抬眸森然嗜血地从后望镜盯视许秧,暗道:臭女人,找死!   然后转眸扫看陆宇,却见陆宇正冷淡地垂眸低笑,他心底咯噔一下,有点着慌,张了张嘴,试探着问:“陆宇?”   陆宇倚着车后座没理他,转头向许秧说:“让他走他偏不走,死赖着我,没办法,凑和着用吧。至少比吴叔和洪西洋好了点儿,算是个帅哥,我可是宁肯吃错,不能放过。”   他听得心头一凉,头脑就懵了:凑合着用? 第一百零二章   他兀自转着头看着陆宇,怔怔地不敢置信。   许秧指了指陆宇的额头,笑得很是优雅:“胡闹。”   然后转回头看他,根本不理会他回过神后悲怒至极,几乎想要见人就杀的阴森,只继续说,“你也别不甘心,你看看郑毅,小宇再不喜欢他,可他深情款款,有相貌,有家世,有风范,随便站在那儿,就像个明晃晃会发光的美雕玉,连我偏心他。”   她当着陆宇的面指着他数落,似乎是恨铁不成钢,又似是笑话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再看看你,小宇再喜欢你,可你相貌身高都比郑毅矮了一指,潇洒不起来,豪迈不起来,像块路边犄角旮旯里扔着的闷石头。我都不明白小宇到底喜欢上了你哪一点。”   小黑哥简直想扑过去揍她,但陆宇认她为姐,他只得保留尊重。   他本就不是口笨的人,只是他对无关紧要的人都懒得理会,所以才显得寡言少语,现在许秧这么说他,陆宇又竟是这种态度,他只觉心头闷疼,疼得恨不得拿刀子把自己胸膛剖开,再把心挖出来捧到陆宇眼前给他看。   他看了看陆宇,陆宇在笑他,他委屈气怒,悲愤莫名,却半点也舍不得对他发怒,只转回头看许秧,不知怎的,竟脱口而出:“我不沉默寡言,我能逗陆宇开心;我是没家世没派头,我是块不懂发光的石头,可石头能垫床,能当桌子,能砸核桃吃,遇到危险还能抡起来揍人,我实实在在就是陆宇的,要那块美雕玉做什么,捧在手心里,再怀璧其罪,被人杀了抢夺?陆宇上辈子就是……”   他话没说完,忽然画面莫名其妙地一转,换到陆宇被人拿枪指着要杀。   他骇得魂儿都飞了,立马把之前的悲怒扔到九霄云外,冲过去就要甩飞刀击杀那名枪手,但是手竟然怎么都抬不起来!   眼看陆宇被雾气迷昏,恍惚着俊脸坐在墙角等着受死,他情急之间,大吼一声:“陆宇!”狠狠一跃,飞身扑到陆宇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把他挡住。   枪声响起,砰砰砰三枪都打到他身上,他没感觉到疼,只是没有半分力气,他想低头看陆宇有没有受伤,却一动都动不了:我要死了?   ……   “醒醒,醒醒,做恶梦了你?踢我做什么?”   陆宇睡眼朦胧,没好气儿地拍拍小黑哥的脸。   小黑哥一个激灵,蓦地惊醒,睁开眼来,室内明亮一片,刚到下午的太阳还是很温暖的。身上就是光着身体的陆宇——陆宇正压在他身上睡眼惺忪地揉眼角,把他身体和胳膊都压得死死的。   他大大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梦。   于是立即笑了,罕见的笑得咧嘴发傻发愣,一扫往日里沉静安稳的模样,低哑地笑说:“没什么,只是刚刚做了个噩梦。你接着睡吧。”   陆宇嗯了一声,皱皱眉,重新趴倒在他胸口,手掌抓摸住他的臂膀肱二头肌,迷迷糊糊地叹道:“就知道你做恶梦,还抬腿踢我一脚,梦到什么了?跟谁打架呐?”   小黑哥不说话,半点睡意倦意都没了,只是近乎霸占地盯着他,森黑的眼眸炯炯发亮,如有狼光。   陆宇问完也不是一定要知道答案,心无挂碍地又陷入梦乡。   小黑哥这才隐约心有余悸地低语,声音在经历一场情欲后还是沙哑的:“梦到你说只是玩玩我而已。”说着话,抽出被陆宇压住的臂膀,温柔地,轻轻地,把陆宇死死抱在怀中不放,他这辈子都不打算撒手了。   陆宇没有听到,他刚才午睡还不困,此时趴在小黑哥胸膛上,竟怎么都睡不醒。   ***   X市,《太皇陵》在首映大获成功之后,受到媒体诸多好评,然后人们才知道,饰演少年皇帝拓跋征,把拓跋征的清傲俊美、冷峻威严、无情下的孤独哀伤……诠释得淋漓尽致的天才演员,居然是年前一阵子传得满城风雨的郑二少的男宠。   电影还没有正式上映,但影评和画报上早就贴满了“拓跋征”的俊美图像。   甚至有一张还是“拓跋征”取下带血纱布后,袒露上身的正面照!   雍雅静安的深沉眼眸、青春厚实的胸肌、线条分明的平坦腹肌、挺拔修长性感躯干尽显无疑……这是身怀绝技的少年皇帝,是电影中对小皇叔隐隐约约有着不伦恋情的少年。   人们惊异,甚至是“惊艳”之余,紧接着突然听到一个之前被封锁的消息:饰演“拓跋征”的演员陆宇,早在年前拍戏时就失踪了,被带着剧毒的水果刀深深刺伤之后,被一直暗恋着他的贴身保镖发疯一样地含泪抢走。   这是大爆料啊!   如此一来,《太皇陵》就是这位天才演员的第一部也是最后一部遗世之作。   于是,《太皇陵》正式上映之后,很多原本没打算去看电影的人,听着风风雨雨的舆论,都纷纷涌向电影院一睹为快,目的不是为了对两位当红主角的追星,而是要看看那位“二少男宠”到底怎么演的戏,又到底迷人在什么地方。   他们怀着看热闹的心态进去,却大都神色惋惜地怀着莫名的心绪走出。   甚至很多人在看过电影后,眼前浮现出“拓跋征”或是淡淡然悠闲仰卧,或是气势凌人地怒斥,或是似有情似无情地转眸拂袖,或是寂静孤绝地压抑抚琴……如此诸多神态举止,看过一遍,便记在脑海,每每想起都历历在目。   他们心底竟不约而同地产生这样的念头:怪不得郑二少宠爱,这样的男宠,谁不想要?   他们紧接着又怀疑又期待:“拓跋征”真的死了么?会不会是被郑二少藏起来了?又或者是躲在哪里解毒养伤?   如此大片做底,生死做疑,悲情三角恋做线,完完全全是一部现实中的激烈电影,人们津津乐道,赞叹着兴奋着惋惜着议论纷纷。   于是,陆宇在X市以及周边地区,成为了红极一时的“明星”。   应该庆幸中国现在的网络还十分不发达,否则他只怕连北方A市的老井巷小旅馆都住不下去了。   “真的是陆宇,上次……上次我就说像。”   有点高胖的女生打电话给密友,说话间又流下眼泪。   对方也是曾经喊着“古琴修士”,幻想过陆宇一阵的女生,当日也亲眼看到陆宇被水果刀穿胸而刺,此时听她哭,不禁也陪着流眼泪,哽咽道:“是够帅的,我都越来越迷他了。你说他怎么会是,怎么可能会是他们说的那样嘛!”   陆兆青这个年没过好,一是因为陆宇,二是因为老爸。   陆翔庚在第一时间得知陆宇极可能已经“身死”的时候就怔住了,他的确忽视了这个私生子,以前也没有让他入族谱的打算,甚至在得知他和郑毅有交往,还想着利用这层关系为家族生意谋福利。   但陆宇毕竟是他的亲骨肉,是他曾经抱在怀中和陆楚芬一起期待过宠溺过的亲儿子。   他阴沉着脸,也派人四处找寻,还有一次不知怎的,竟走到他曾经和陆楚芬甜蜜相拥的房子里,这才发现,那栋房子里早被陆宇收拾得空旷,沙发床铺都被蒙着,落满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像是以后都不会再回来的模样。   他突然不想走,掀开床铺,躺在上面发呆了半个晚上。   人孰无情。但这种情,就像之前陆宇和郑毅都看过的电影台词:三分情感,三分愧疚……人一死亡,情感才纷纷涌上,相叠相加,自己伤心了难过了——这又算个屁!   要说真正纯粹的受到打击,是因爱而伤的,恐怕,只有吴叔了吧。   可他却连伤心都无法表现,一个人偷偷地,拼命地给陆宇打电话,可是号码打不通;他再查看网页,再搜罗消息,妄图找出陆宇可能存活的一丁点儿希望,可是,那是“七步倒”剧毒……   他捂着脸痛哭一场,哭得肺疼抽筋儿,然后还得擦干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他家里还有妻儿,外头还有公司,老家还有父母……他半年没找床伴了,他当了个老老实实的好丈夫好爸爸,他压着忍着不去想那个突兀的让他爱上的男孩,除此之外,他还能怎样?   只恨生不逢时,只恨君生我已老,然而老天连这个让他偷偷爱着的男孩儿收了去,他还剩下什么?   ***   陆宇一般打开笔记本电脑都只是使用MSN与独狼交流,除此之外,顶多下载几首歌来听,其余时间都是和小黑哥一起练功过日子,这回一觉睡醒,和小黑哥一起吃过有些迟的午饭后,突然想起年前除夕日上映的《太皇陵》。   他懒懒地拿过笔记本电脑,打开电源,浏览网页搜索查看。   “先喝点水。”   小黑哥倒了杯水递过来,他步履沉稳如常,看不出有什么虚浮不定的模样,只是坐下时会侧歪着身体,显得很是我行我素而漫不经心。   陆宇没接,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咽下后道:“不渴。”   小黑哥嗯了一声,侧歪着坐到他旁边,自己喝了口,紧接着忽然眼眸一缩,急忙转头,口中的水“噗”的喷了出去,人也呛得干咳嗽。   “这么‘惊奇’做什么?我早料到自己会成为成‘网络红人’。”   陆宇无惊无怒地滑动着鼠标,看着满篇满页都是关于他的八卦和舆论,随手点开一个点击率前几位的,题目是“天妒英才,历数中国近代英年早逝的天才演员”,看了两眼,关上。   紧接着往下翻,看到“中国身材最好的男演员前十名”,下面缩影有“陆宇”二字。   陆宇“哈”的一笑,转头看面色不好的小黑哥,逗他道:“我这个身材前十的男演员,抛下那么多期待我、爱慕我的人,就天天陪你这莽汉睡觉,可当真便宜你了。”   小黑哥嘴角勉强一扯,却只眼眸森然盯着满页的“郑二少”三个字不吭声。   现在因为有心人的功劳,网络上很少出现陆宇与“男宠”二字相关的语句,但是与“郑二少”三个字却是密切不可分割的,处处都是他们两人的暧昧图片和猜度段落。   小黑哥心底酸怒却又发泄不得,之前的噩梦又浮现出来,让他心底一紧,恨不得把八卦者从网络里拽出来狠揍一顿,揍他个哭爹喊娘,打他个半身不遂。   陆宇转头看他,虽然不知他的噩梦,但也明了他的心思,探头亲他一口,微微笑了笑,“吃醋了?那不看就是,我们在这里住得够久了,再往北去吧,所谓的‘网络红人’,也就红那么几个月,都是昙花一现的笑料话柄而已,我想躲开,谁能找得到我?我们俩安安分分地过日子,理他们做什么?”   小黑哥嗯了声,握住他的手,沉下心来,问:“先前不是说,在这里住一阵子,就去G省复仇,了却心愿再往北去么?你不必顾忌我。”   陆宇嘴角的笑意收敛了些:“再等等吧,风头过了再说。”顿了顿,又重新打开网页,道,“你看看这个。”   那是点击率最高的相关链接,题目赫然是“我为陆宇正名”。   文章的标题下,写着“梁逢”二字。   小黑哥微微一愣,细读内容,见其大意是:我曾经遭难,被陆宇搭救,陆宇心善人慈,当时正被郑二少请去针灸肩头旧枪伤,我亲眼所见,陆宇每天按时回家,从不夜不归宿。   这样的帖子虽然说话还算有料,但也本不应该排在第一位吧?   紧接着,下面就是一幅幅图片,都是郑毅和陆宇相处的画面,郑毅的面容照旧被模糊处理过了,只让观者专注到陆宇的神态上。   图片乍一看,与先前传得满城风雨的“男宠”事件那些图片一样,但细看才知,或许是拍照角度的不同,这些图片中,陆宇都很明显是若即若离的礼貌姿态,根本没有一丝一毫“亲密”“欣喜”“动情”的神色。   “郑毅记起前生,知道以前鲁莽得罪了我,所以故技重施,简简单单地弄出这番话来,只要宣传足够,不难达到‘欲扬先抑’的赞美效果。”   陆宇淡淡地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但他们看到的都是太阳下的东西,而太阳底下的东西,哪一个不是有心人刻意展示给他们看的?你看着吧,我这个‘网络红人’,这阵子一定会越演越烈,烧得人人都能认出我来的时候,才会迅速熄灭。”   他在看到网页内容时就想起吴叔,此时想了想,还是转头,低声说,“吴叔对我,有我不能回报的情义,我想,我没有权利让他为我伤悲,我有义务让他知道我还活着。而且,许秧姐那里,许丛文肯定是瞒不住了……” 第一百零三章   高级私人侦探“独狼”基本完成了他对陆宇的承诺,把陆宇交代的事情,能查的全都查清,带着妻子准备回归老家,离开前,又诚恳地请求陆宇再为他妻子施针巩固。   陆宇自是答应,施针之后,还用内气将珍贵药力催散在他爱人体内,以增强其体制,然后请他帮忙隐瞒行踪,才七拐八绕地往X市打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打给许秧,语带歉意地微笑说:“许秧姐,是我……别哭,我还活着,但要远走天涯,和我爱人一起,”他转头看看站在身边,因为听他称呼“爱人”而眼眸锃亮的小黑哥,笑了笑,伸出臂膀紧紧揽过他的健实的脊背,低语道,“来,给许秧姐打个招呼。”   另一个打给吴叔,叫了声“吴叔”,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随即发出沙哑而喜极变腔的声音:“小宇?你还活着!”   陆宇怔了怔,转眼看到小黑哥在沉眸皱眉,连忙礼貌有余地和吴叔说了几句辞别的话,接着果断地按下了挂断键,继而低声微叹着说:“我虽然自认有识人之能,可也不是万事透彻,以前没想到他那么风流成性的人,真会对我动情这么深、长情这么久……有些后悔,风流有罪。”   同时,控制不住地,又想起被他压着硬着刻意遗忘的郑毅,眼底闪过一丝恍惚。   小黑哥对他观察细致入微,又因噩梦而敏锐得深入骨髓,当即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沉声来了句不知是和谁比的话:“他不如我深,也没我长……”他是想说情话呢。   陆宇却听得恍然回神,低笑不止,双手都在他身上往下滑,一手摸着他结实的臀部,一手隔着裤裆抓住他那根物事,清朗磁性的声音,说话极其粗俗露骨:“真的?那我再来量一量,看你有多深有多长,行不……”   小黑哥面庞一滞:这都能扯上?   他张了张口,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却被陆宇探头吻住,当下心头一松,什么话都没了,反而轻轻伸舌头回应,下半身也在陆宇手中当真毫无抵抗力地长硬起来,被陆宇用力一拽,不禁闷呼出声。   ***   X市,林勇亲自没日没夜地监听许秧的座机和手机,听到陆宇的声音后,他心中一震,急急忙忙打电话向郑毅禀报:“二少,二少,您说得对,陆少的确还活着,许小姐刚刚接到陆少的平安电话,内容属下已经录下来。”   郑毅听得头脑嗡的一下,猛地站起身,继而眼圈一热,张了张嘴,却哑着嗓子,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来。   他面皮通红,心跳如雷,双手有点发抖,半晌才强自平静,拿稳电话,沉着脸低缓有力地说:“把录音拿过来,立即用我之前的安排查出阿宇的方位,绝密,若有外泄,你提头来见罢!”   他之前日复一日地醒悟前生,现在尽管还残留一些本身属于二十岁的冲动鲁莽本性,有时甚至会感觉到自己的行为矛盾,但他预知十三年的记忆、生生死死铸就而成的能耐,还是轻而易举地彻底防范了父亲郑老龙。   然而,他竟没能查出陆宇的所在!   电话来源不是处于一层迷雾之后,而是根本就像是许秧自己在给自己打电话。   他愣住,这才记起陆宇曾经到处翻找古书,和盗墓者交流过一阵子,偶然结交了一个高手朋友,但是那个朋友的身份,陆宇对他讳莫如深,他曾经想查,却被陆宇怒而狠干了一顿:“爷留着他就是防你呢!你敢有什么背叛我的事儿,我第一时间就请他查到,你敢动他,爷干死你!”   他当时被陆宇用麻绳绑着干得七荤八素,爽得魂飞天外,叫得嗓子都哑了,最后只得不了了之,连那朋友的名字都不知道,现在回想起来不禁懊悔万分。   ——当初怎么没有偷偷地继续查下去?顶多再被阿宇捆起来折腾几晚,这又算什么?折腾一辈子我都求之不得!   他闭上眼睛,无声地深深吸一口气,眉心直跳,悔恨得咬牙切齿。   但让他恨怒的还在后面。   当林勇亲自把电话录音送过来,他听到里面传来陆宇的声音,正恍如隔世,心底狂震着湿了眼眶时,突然又听到——“我还活着,但要远走天涯,和我爱人一起”,“来,给许秧姐打个招呼”……   ——爱人?我在这儿啊……   他听到陆宇的声音就有些发懵,一瞬间怔怔的,没反应过来。   瞬即他听到了小黑哥略显低沉和轻快的声音——“许小姐,你好,我是,陆宇的爱人”……   他脸色骤然惨白,踉跄一下摔坐在沙发上,这才彻底明白过来,陆宇已经和他分手了,他们的爱情早已是上辈子的往事。   他呆了半晌,胸口越来越沉闷,闷疼得喘不开气儿,他憋得慌,喘息有点急,便又咳嗽,又用拳头堵着嘴巴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他面庞铁青,忍住眼底的湿热,仰着沙发静坐,强制性地把自己心绪理清,拳头握得青筋暴露,只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只是个考验,仅仅只是对我的考验而已,那么多生死磨难都经历过了,这点阻碍算什么?只要阿宇还活着,我就能抢过来!阿宇是我的,我郑毅的人,谁敢动,我要他的命!   他是了解陆宇的,知道以陆宇的性情,即便想要过上平静平凡的生活,也绝不可能忍着心头的疙瘩不复仇,也绝不可能一直忍耐着外面的舆论不露面。   所以,他哪怕毫无线索可查,也仍旧极快地培养心腹,一面暗暗腐蚀侵占郑家大权,一面到处撒网,守株待兔,只等陆宇露出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他立即就会第一时间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亲自寻过去。   他郑毅爱了一世爱到死的爱人,因为自己的错误而失去,现在有了重心追求的机会,他会放手?怎么可能!那样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他这么潜伏不动着等待,一等,就等了三年。   ***   时间一直都是相对的。   对郑毅来说,时间过得太慢,慢得简直已经耗尽了他的这一生,思念、恨怒和懊悔让他满头浓密黑发之中过早地混上了不起眼的白头发,让他恍惚间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阿宇了?   对小黑哥来说,时间却过得太快,快得他还没来得及一点点在日记上写下他和陆宇的幸福生活,就突然发现:第三个春天又过去了,已经到了陆宇十八岁的生日。   三年时间不算短了,足以让婴儿学会说话走路跑步,足以让爱情经受人心世界的考验。   有的情人三年耗尽所有情感,甚至反目成仇;   有的情人三年越爱越深,越发无法自拔,也越发在梦回之时,战战兢兢地害怕着想:我居然会拥有这样的爱人,我居然会过得这么幸福,我会不会在有一天突然失去所有?   小黑哥很明显属于后者。   但哪怕他偶尔会感到不安,可他终究是个凡人,是人就不可能没有脾气,人这种生物太奇妙,自己还能跟自己生气呢,两个人相处,再深厚的感情,再超然的修养,三年时间中,又岂会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摩擦?   便像现在,已经二十六岁的小黑哥气得浓眉直竖,从洗手间冲出来,扣上裤腰带,握紧拳头,一声不吭地往外冲。   陆宇抱着膀子背靠窗台,幽黑的双眸深入夜色,压着不愉快,低沉地说:“你敢走出这门,明天就不止这些,老子立马去买贞操锁,锁着你干三天三夜!不信,你大可试一试。”   他本就发育得早,十五岁时已经发育成熟,现在十八岁,练功内气近乎大成,身体各个方面在内气的滋润下,都达到极其旺盛的巅峰,身高也如同上辈子一般停留在一米八二的个头,够高了,也不再长了,不知是他本身的体质缘故,还是因为金箔法门的功劳。   此刻,他光着线条硬朗的上半身,黑色牛仔裤的腰带半解着,平厚的胸肌、有力的腹肌流畅优美,衬着他彻底蜕去稚气的俊朗面庞,靠窗而立的姿态,安静优雅得像是一尊力量和美感相结合的玉石雕塑。   ——臭小子!干你自己去吧!我小黑哥也是条汉子,你说干就干?想玩就玩?   小黑哥等闲不生气,生气起来的确有着牛脾气。   他沉静着面庞,忍着后方残留的不适,继续往外冲,咬牙不转头看陆宇,知道一转头看,自己铁定就会窝窝囊囊地软下去,他现在脾气就应当硬起来,硬得几头牛都拉不住,哪能那么简单软掉?他小黑哥大老爷们也不是个任人揉搓耍着玩还要不吭声的。   所以他狠了心地牛起来,“砰”的一下把门关上,闷头继续往院子外大步流星地走。   走了几步却舍不得走远,怕陆宇待会儿着急找不到他,便又转身回来,一矮身蹲坐到门边赌气,气得胸膛起伏,握得拳头咔吧作响,一拳一拳生猛有力地“砰砰”砸着泥土地面。   正是晚春时候,泥土还算松软,院子里几棵刚冒头的青草被他砸得稀烂。   “吱呀”一声屋门被打开。   小黑哥头也不抬,咬着牙关,刚毅的面庞气得通红,森黑的眼眸越发幽深。   他在等陆宇对他道歉,他潜意识地想,只需要陆宇对他简简单单说一个“对不起”,哪怕带着敷衍他的意味,他也不会再生气了。   但陆宇面无表情,一把抓住他的膀子就往屋里拖。   哪怕是做出这等粗鲁的动作,陆宇从容不迫的一举一动,衬着俊朗文雅的面庞,蜜色挺拔的结实身躯,修长合身的黑色牛仔和白色运动鞋,还是性感到骨子里。   小黑哥不经意地一眼扫过,森黑的眼眸竟不听话地往陆宇没扣紧的牛仔裤里钻,原本火上心头的心肠也马上就有软下去的迹象。   他更对这样窝囊的自己皱眉,蓦地冷漠下脸,甚至嘴角故意扯起一丝阴冷的笑,硬生生地偏过头,猛地挣扎了一下膀子,沉声干脆地隐怒道:“走开,别碰我。”   他不舍得对陆宇动手,只自狠狠抓着墙角,也不顾手指头是不是被抓破。   陆宇被他甩脱了手,眯了眯眼睛,声音一沉:“跟我横?行,老子不碰你,老子是变态,出去自找受虐狂碰去!”   说完嗤笑一声,松开他转身回屋,随手扯了一件洁白衬衫搭在精赤胸膛的肩头,也没像往常那样戴上男士遮沿帽乔装,一面扣着腰带,一面直接大步悠然地往院子外走。   他是说着闹,说得轻松悠哉,小黑哥却听得一怒。   眼看着他当真要开门走出的背影,小黑哥又气又急,突然喘着粗气,话不经大脑地森然说出:“你要出去,回来就给我收尸!”声音阴冷真切,没有虚假恐吓。   陆宇听得心底咯噔一下——这老实人被气急了也不是做不出傻事儿,只是,才这么点小事,至于闹大吗?他是不是称心日子过舒服了有点皮痒欠收拾啊他?   别的事他都可以容忍,服软道歉也不是没有过,但现在因性事花样过头而争吵,还闹出以死相逼的风气,可万万不能助长,否则万一以后小黑哥鬼蒙眼儿干出点什么蠢事来,他可就后悔莫及了。   他刹那间想了清楚,所以陡然寒着脸回头,硬着心肠,决绝无情地冷笑:“你要死?行,你头一刻死,我下一刻就把你埋了,然后直接回X市找郑毅去!”   他说得太狠,哪怕小黑哥理智地明白他只是在吓唬,可还是慌了一下,紧接着委屈憋怒一起涌上,刚才就又臊又气还没发泄出来,此时再被他狠狠刺激一下,全都堵在心窝里,竟然一下子气得憋红了眼圈。   “你去找他,你去……你……”   小黑哥浓眉黑眼都挂着怒火,阴白着脸看他,咬着牙红着眼圈,话不成声。   这下可好,陆宇立马心疼如刀割,懊悔得跟什么似的,也来不及跟他斗法,连忙皱着浓眉奔过来,沉声不愉道:“你也知道我在吓你,至于气成这样?虽说偶尔生生气有利于刺激身体健康,但也可能气坏身体不是?跟我进屋,别闹了。”   说着话,一把抓着他的臂膀就往屋里拽。   小黑哥自己也老大不好意思,但是他就是听不得陆宇说离开他找郑毅,所以,他继续阴着脸,低头不再吭声。   他不动,陆宇就拖不动他。   他资质超常,又有陆宇这个贴身老师毫无保留地指教,把金箔功夫练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早吃了庐山石室温泉中的红鲤鱼练出内气,甚至内气比陆宇还高了那么一丝半毫,真动起手来,陆宇可不是他的对手。   陆宇见他死硬,也真有点火气了,沉声喝道:“我只问你一次,进不进来?”   小黑哥仍不吭声,却不再使劲儿了,刚硬面庞上阴森的神情也消退了些。   陆宇哼了一声,把他拽得狼狈不堪,像拖死狗似的直接把他拖进客厅,一把扔到地毯上,反脚把门踢关,扑身就坐在他腰腹上,扯开他单薄的衬衫,掐住他精壮胸肌上两颗乳头扭拽。   小黑哥被他把摸按穴三年,不该敏感的地方都早就敏感了,何况本就是他敏感点的胸肌两点?被陆宇这么刺激,他刚刚消褪下去的下半身当即不听话地兴奋硬涨起来。   “别碰我。”   他还是那句没好气的憋闷声音,抬胳膊挡开了陆宇的手,却裸着精壮的胸膛躺在陆宇下身一动不动,还闭上了眼睛,就赌气着等陆宇一声道歉。 第一百零四章   陆宇没法子了,也舍不得再气他,却不提及前事,只趴下来咬他胸肌两口,才低声说:“我刚为什么说那话,你不知道?你让我给你‘收尸’,这话你居然说得出来?你再敢这么吓我,我下次还当真就回X市了我,你自个儿过日子吧你……”   小黑哥浓眉一皱,知道陆宇是故意转移话题,他心底也不愿坚持与陆宇闹别扭,否则像是个使小性子的大姑娘似的,他大老爷们的也臊得慌,更何况,万一真的气到陆宇,那可如何是好?但有些事情他难以容忍,不得不说清楚。   他睁开刚才不小心气红,现在早已恢复森亮的双眸,炯炯有神地沉声道:“陆宇,我跟你过日子,在家里,你想怎么玩都成,可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能在大庭广众下‘羞辱’我,不然……不然以后你都别碰我了。”   最后那句硬气的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味。   原来,很快就要到陆宇的生日,小黑哥又提出带陆宇去挑选礼物。   陆宇当即心头一动,看着男人味道越来越成熟浓郁的小黑哥,邪念便滋生不停,不动声色地说:“平平常常地带我去买礼物,这不算什么,”他转身道床头柜取出一物,神色宁和带笑地道,“你塞上这个,才能表达出对我的真心。”   那是一颗黑色小巧的无线跳蛋。   小黑哥被他说得神情错愕,有点小别扭,但并无太多尴尬,三年了,他早就被陆宇塞过不知多少次,床事上面,陆宇的花样的确忒多。   不过此时他却疑惑:塞上就能表达真心?   陆宇淡淡地坚持,他不愿陆宇失望,便驯服地脱裤子,有些小不自在地张腿,让陆宇给他塞了进去,提裤子扣腰带时,他还镇定沉稳地问:“想要什么礼物?”   陆宇只是微笑:“去热闹地方转转再说。”   小黑哥后方被陆宇折腾得早就敏感超常,被塞上熟悉的跳蛋,不禁有些感觉,上车时,他趁势把裤裆中那根微硬的物事顺着内裤捋了捋,让它服帖下来。   他本以为自己要经受的只是走路间的摩擦,然而,当陆宇在车上乔装之后,和他一起走进闹市中去时,竟突然打开了藏在裤兜里的跳蛋遥控器开关,而且不顾他越来越颤抖的身体、越来越涨红的面庞、越来越硬的裤裆,以及有些惊慌的神色,只顾低低坏笑着把档位调到最高,还拉着他往人群中挤……   他粗喘连连,身体震颤,走路都踉跄起来,裤裆里那根物事幸好是顺着内裤服帖斜上的,可就算这样,他的异样也太明显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引起路人的注意和震惊。   他也来不及挑选什么礼物了,竭力隐忍着粗喘,狼狈踉跄地扯着陆宇的手臂想要抢回遥控器,但陆宇却与他笑闹,人那么多,他又舍不得对陆宇动粗,哪还能继续抢?   他又臊又气,只得遮掩着硬撑起来的裤裆,拽着陆宇冲回车内,直接就开车回家。   回家后,他也不去看脱下上衣的陆宇,径自去洗手间取出来那震动不停的跳蛋,然后冲出来,便有了之前那一幕。   ……   陆宇见他坚持,也暗想自己是不是玩过头了,叹息一声,从他身上爬起身,低头拿起自己胸前的紫檀木吊坠,轻声说:“你赢了,我以后不会再对你这样。也不用买什么礼物,你以前雕的这吊坠,我最喜欢,什么也盖不过它。”   吊坠很小巧,却并不精致,但这是小黑哥一点一点努力的成果。   吊坠上面雕刻着两个相拥的男子轮廓,两人中间抱着一个繁体的“爱”字。这个年代,情人总喜欢用“愛”来表达深情,对于不懂情话的小黑哥来说,这就是他最直白最动情的情话了,就这一个字,代表他整个人的归属。   “起来吧,今天,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以后不会了。”   陆宇放下胸前的紫檀木吊坠,平和地说,回身拾起掉落在门内侧的白衬衫,扑打了一下,一面穿在身上低头扣着扣子,一面轻声道,“到中午了,我去做饭。”   说着话,头也不回地进了厨房。   这是北方的小城镇,晚春时候还是有点寒冷的,但他们两人都穿得单薄。   小黑哥敞着胸怀躺在原地,也不感觉冷。他有些发怔,听到陆宇的道歉,他心中不仅没有轻松,反而有些不安,所以他立即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刻板太严肃太不近人情了?   他们是爱人,爱人相互闹一下,哪怕让他当中勃起到险些废掉是有点过火,但他也不应该这么闹吧?是不是,他仗着陆宇喜欢他,开始不知不觉地使出大男子汉脾气了?   他皱着浓眉自省,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扣上衬衫按扣,只无声地走向厨房,敞开了怀的平厚胸肌和六块线条刚硬的腹肌显得流畅而有力,麦色的温暖的肌体,让陆宇回头看来时微微笑了笑。   小黑哥见他笑,心底一松,更为惭愧,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枕到他的肩膀,胸膛小腹都贴着他的脊背,沉默了一下,低声说:“是我反应过激,你,以后,想怎么弄,就弄吧,说不定,我习惯习惯就成了……”   情人之间其实总是这样,如果真爱的话,一方服软,另一方马上就会更软。   陆宇听得勾起嘴角,顺手关上煤气,转身低头,抱住他就用力地亲啃,双手在他精健胸肌上乱摸乱抓……   床头打架床位和,这点小插曲,只不过又黏糊了两人的亲密罢了。   或许他们一辈子这么过日子也挺好,没钱的时候,陆宇带着小黑哥去赌石,两人都有内气这门超级作弊器,赌石要赢那是轻而易举的,只要别太引人注目即可。   但是,有些事情忘不掉,也不能忘,尤其对陆宇来说。   他是被人杀死的,三枪,一枪枪都打在他的心口上,曾经那样的绝望和撕心裂肺的疼,让他现在过得越是顺心,胸口那曾经亲身经历的生死致命伤就越是隐隐作痛。   就像得了心结石,前世的痛一点点硬在心里,堵得血脉不通,也膈应得慌,有时他梦回都会想:仇敌是不是还在快乐欢笑,为了庆祝灭杀我而喝酒放歌?   他的重生不是凶手的功劳,他不可能想“凶手杀了我,我才重生遇到小黑哥,算是有功,我不计较了”,那样太荒谬,唯有怯懦迂腐到极点的蠢物才会那么想吧。   他重生后就知道,如果不是他幸运地拥有金箔,他早就被人彻底弄死了弄没了,他整个人也什么都完了!仇敌凶手会看着他的尸体放声大笑,会肆意昂然地占据着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他怎么可能饶恕?每每想起来都能恨怒得肺疼!   好在,时光前后,每个人都不同,但是人的灵魂是一体的,他重生回来,还有机会对那些仇敌报仇,他们就是他们,这一世,上一世,无论是谁,都灵魂相通。   他有时淡淡地笑着想:杀了现世的仇敌,那后世的凶手们,如果没被郑毅报复死掉的话,是不是也会即刻亡魂猝死?   ……   三年时间,足以让一个耀目的明星黯淡到尘埃里,娱乐圈总是能人辈出。   曾经红极一时的电影《太皇陵》也被冠上了“经典”的名头,这个名头说明这个电影已经老了。连带着,“陆宇”这个让无数人为之惋惜和着迷的天才俊美少年郎,也消失在众人的话题中,至少对他念念不忘的人少之又少了。   “陆宇,我们,去报仇吧。”   一场激烈浓情的情事过后,小黑哥疲倦而安静地被陆宇压着抱着,声音沙哑,还残留着刚才销魂的低吼声的韵味。他越来越隐约能猜到陆宇的心思,这是不是默契的最高境界,心有灵犀一点通?   陆宇浑身都光着,赤裸,趴在他胸口上把摸他的胸肌,想了想,沉声低道:“好,去G省,把孙云芳母子和刘阿军各做惩处,再把他们身后善于隐匿和使毒的能人,以及那个挑来窜去好装逼的‘木大师’给灭了。这是第一,其它的趁机而变。等我上辈子的往事彻底了结,人生在、与那些情仇再无瓜葛,我们就安安分分地继续过日子,我读书,你陪我,出国也行。”   什么事情都爱赶巧,你不想的时候它不来,你一想,相关的事情都齐涌而至。   X市的许家,许秧之父许栋梁,和许秧大哥许丛辉父子二人乘坐的飞机坠毁,两人都意外身亡,许秧接手星航娱乐,成为董事长;许丛文则由暗转明,掌控许家保安公司。   与此同时,星航娱乐公司的对头在挖墙角的同时,更把自己以前培养的杀手锏亮出来,一部秘密开拍的偶像剧,一个直接名为“Beautiful boy”的帅男组合闪亮登场,简直一夜之间红遍南方各省。   电视上,许秧接受采访时,尽管强作精神,也化了浓妆,却还是不掩憔悴。   陆宇没有看电视新闻,他是坐在床上拿过笔记本电脑后,从网络上看到的这些新闻,他当时就愣了——许栋梁,许丛辉,这两人,我当年都死了,他们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就这么“意外”死了?   小黑哥洗过澡,走路姿势隐约有点怪异地过来,上床侧身,屈着一条腿躺坐,精赤的胸肌上留着十几个青青红红的牙印儿,他擦着头发的手顿了顿,探头来看:“在看什么?”   看到那些新闻之后,他心底隐约慌了一下,只觉以前惧怕的东西都要应验了似的,当即就想:终于,还是要回X市了?   他知道陆宇上辈子就受到许秧的关怀照顾,陆宇和许秧是真的亲情——至少陆宇是把许秧当成除母亲之外最亲的亲人;这辈子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住的小别墅就是许秧送的,而且陆宇拍戏,拍来拍去,唯一拍成的还不是只有那部在许秧羽翼保护下拍摄的《太皇陵》?   “我们,先回X市?我想去看看许秧姐。”   陆宇转头平和地看他,没有硬做决定,只是和他商量。   小黑哥还能怎么说?他基本上从没有什么事违逆过陆宇的意见,他就像一匹被驯服的烈马,对陆宇的骑跨感觉理所当然,对陆宇的命令也是言听计从,像是脑袋上一直套着一个他乐意戴一辈子的牢笼缰绳。   “好,我陪你。也该回去了。”   小黑哥低声道,说完,伸手把陆宇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拿开,放到床头柜上,反而翻身抱住陆宇,在陆宇脸上轻吻,竟沉沉稳稳而带着男人渴望地说,“再做一次行不?我刚才还没够……”   陆宇以前还不太清楚他的那份不安,如今三年时间过去,早对他的心态了如指掌。   当下回吻着他,然后二话不说,直接以实际行动来表达,翻身就从床头柜中取来润滑油,一面拿润滑油在他仍显红肿的后方甬道作简单润滑,一面抓摸小黑哥饱满健实的大腿,勾着嘴角低声道:“你没听说过?男人的胃就是男人的腿,你每天喂着我,我一颗心都缠你身上,哪还离得了你,你究竟在怕什么?”   “没怕什么。”   小黑哥沉沉低笑一声,熟门熟路地配合着躺倒,两腿也坦然大方张开,露出他曾经视为男人尊严不能被任何人碰触的地方,甚至主动放松,让陆宇为他润滑。   他双臂枕在脑后,低着头,睁着浓眉下一双森亮有神的黑眸,紧紧地一瞬不瞬地盯着陆宇,掩不住的眷恋和着迷。   他屈腿时腹肌绷紧鼓起,匀称平坦成六块结实地垄,麦色的温暖,仿佛散发出诱人的男人阳刚味道。   陆宇只是看着,刚刚发泄过两次的下半身就硬起来了,盖上润滑油的瓶盖扔到一片,挺着刚硬的物事轻轻缓缓、坚定不移地往里刺,被那滚烫地方裹紧的滋味让他舒服地眯起眼睛,仰着头微微张嘴,发出无声的满足的轻呼。   小黑哥被他撑开,后方刚刚的空虚又被彻底满足,不禁呼吸一滞,眼眸也恍惚了一下,但紧接着,他强自平静清醒,只盯着陆宇俊朗面庞看,看到陆宇如此迷醉的神态,他心里才能安定。   但他还是想不明白,自己除了有点肌肉,有点功夫本事,还有什么魅力居然能迷住陆宇?   就像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有时只是在单纯地皱眉想事情,陆宇就能忽然性起,扑过来一面直说“你又诱惑我”,一面抱着他就撕扯他的衣裳,把他脱个精光,还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底直道“莫名其妙”。   男人不经意的性感才是最动人的性感,这个道理,陆宇可不打算说。 第一百零五章   陆宇和小黑哥都是说一是一的人,已经做了决定,次日下午便收拾停当。   小黑哥开着他当初花费大半积蓄买的那辆银灰色奔驰轿车——车是他为陆宇买的,被他保养得很细致,清洗打蜡,零件定期定程地更换,三年来开得不少,却崭新如初——载着带上大檐帽的陆宇,安安静静地离开了这座他们居住三年的小城镇。   他心里头自然是万般不舍,却不表现出来,开车时连头都没回。   “家还在这里,以后还来这里住着就是,你给我雕木坠的那些残次品还密封着埋在院子里呢,那都是你给我雕琢‘定情信物’的见证,怎么能扔下。”   陆宇知道他的心情,手放他大腿上,微笑说、   小黑哥嗯了声,扯了扯嘴角,稍有波动的心绪迅速平静,眼眸神色也恢复沉稳:“是有点不舍,不过,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有你在,哪里都一样。”   陆宇呵呵地笑,他就喜欢听小黑哥说这种老实话。   他笑过,转开话题,说:“独狼三年前便帮我查清了仇敌的状况,让我了解透敌人的生活习惯,也完善了我上辈子忽略掉和不知道的地方,一切准备就绪,对于咱们两个修炼金箔法门并练出内气的‘杀手’来说,只是去杀几个该死的人而已,做起来,也会是简单利落的吧?”   小黑哥森亮眼眸一闪,心道:哪用你动手?我来就足够了。   他们并不直接去X市,商量后最终还是决定先去G省复仇,速办速决,了却心中仇怨。   一来这仇已经拖延了三年,再耽搁下去难免夜长梦多;二来许秧之母当初的亡故也隐约有孙云芳的影子,只是毕竟没有真凭实据,孙家也是南方大势力,这事便一直压着,这次既然要回X市探望刚刚失去父兄、正处于悲痛脆弱中的许秧,那么,何不带点好消息给她?   ——复仇,并非都是那么复杂。   尤其现在,万事俱备,只欠刀针。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迅捷安稳地一路行驶,车内放着陆宇选的歌,都是舒缓轻快的调子,听起来很让人宁静愉悦。   “我以前有一阵子特别喜欢激烈昂扬的摇滚,放大声音听着飙车,够疯狂够兴奋,一路刺激之后,再停下来才显得畅快淋漓。”陆宇看着车外景致说。   小黑哥皱紧浓眉,摇头道:“太危险了。”   陆宇仰头伸个懒腰:“每天都活在危险中,反而不知道危险是什么。”   他起了个话头,下面便要细说——他的往事对小黑哥早无隐瞒,不过那时的闷苦并没有太提及,因为他感觉自己那时有些丢人。   但这时将要报仇,势必会杀人见血,杀的还不止一人,人命都不是小事,他尽管觉得没面子,可还是要对小黑哥说个明白,让小黑哥知道他除了身死之仇,究竟还有什么恨怒,又为什么都这么耿耿于怀。   他在这里说,X市,郑毅也在想。   ***   X市,许栋梁和许丛辉父子的死,对许丛文和许秧的打击太大,他们兄妹二人一直都活在父亲和长兄的羽翼下,这回顶梁柱轰然倒塌,失去至亲的悲痛中,他们却不得不强硬地站起来,挺住父兄打拼下来的偌大家业。   保安公司本就由许丛文暗中把持着,只稍有人心浮动,总的来说还算稳妥。   然而,星航娱乐在总裁许丛辉意外身死之后,却面临空前的危机,大多作品受到影响而停滞、拖延甚至取消,除此之外,竟有被许家一手栽培起来的当红明星见机跳槽。   娱乐圈竞争太残酷,不止是台上,幕后也是如此,星航娱乐培养的几名当红明星中,有人突然爆料说自己有多么多么的“委屈和有苦衷”,连饰演《太皇陵》中小皇叔的尤璋都因为“被迫无奈”,跳槽到竞争对手辉煌大道公司那里。   说得好听点,谁不为己呢?说得直白些,这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许家本家在北方,远水救不了近火,郑家虽然对他们多方照顾,但也不可能全部插手,还得靠他们兄妹自己。   可许秧本就在养病,此时悲痛之中全面接手,精神不济,哪里顾得过来?压力极重,她还得挖空心思安抚和包装旧人,发掘和培养新人,累得几天下来就瘦了尖了下巴。   ……   郑毅把他们的遭遇看在眼中,也不无感慨。   但他最初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感慨同情,而是和陆宇同样的惊疑,惊疑之后又蓦地站起身来暗呼“天助我也”!   ——许秧如此遭遇,阿宇视她为亲人,莫非还能忍耐着不回来?甚至回来为她而投身演艺圈,帮她盯住娱乐圈的压力都不无可能!而且,G省,阿宇的杀身之仇,他也要开始报复了吧?   他对陆宇了解太深,眯眼沉吟,神情莫测,转而铁青着脸,强忍着不去想陆宇和小黑哥的生活,否则他简直能嫉恨愤怒得再死一次。   他彻底醒悟前生之后,除了揽权和到处播撒眼线,其它的基本什么都没做,一是在等陆宇自己前去G省报仇,他再抓住线索寻上去夺回前世挚爱;二是他一直等待着潜伏着,见缝插针地腐蚀郑家大权。   他明白,要想再跟陆宇好,他首先必须解决的就是权和势。   有了权,他才能独断,才能不再像上辈子那样窝窝囊囊地任凭陆宇委屈;有了势,他才能专权,才能用他的智谋和手段,护着陆宇,带郑家冲出前世的漩涡,不必非得和谁联姻才能应对那些不可扭转的局面。   所以他把寻找陆宇之外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其中。   他想起这一世他没有醒悟前生时陆宇问的三个问题,陆宇说“郑毅,你在‘梦里’都没有对我这么深爱过”,又说“你明知有亲人要杀我”……   的确,他在陆宇死前,的确从没有表达过多么纯粹的“深爱”,他总是带着精明的算计,哪怕他跪在陆宇面前低声笑说“我的主人”,那也带着近乎睿智的心机。   他闭上眼睛,愧恨得心疼:阿宇一直都是明白的,其实以前也说过这话……   在他的上辈子里,老爷子也曾动过手要杀人,只是那次被陆宇凑巧幸运地躲了过去,后来木先生一句“福星”暂时打消了老爷子的杀机,他才能和陆宇在老爷子默许的态度下相亲相好。   但如此一来,陆宇便上不了台面,无论陆宇多么傲性的人,得不到承认,身份便实实在在的太尴尬,甚至连他郑家同族怀有异心者都敢于因为“福星”二字,而找借口追杀。   而陆宇能够容忍这种局面,并不是他的自傲、他的清高都浮华于表面,只不过他的高傲只显于他的偏执罢了。   郑毅早就明白,陆宇想要的其实很少,他只要霸占了他郑毅,只要他郑毅被他驯服和绑缚得服服帖帖,被他调教和征伐得一辈子离不开他那根硬烫的棍子,陆宇就得意地笑,就能对别人的挖苦和嘲讽不屑一顾。   这就是他的阿宇,哪管别人如何是不是看得起看不起,只管霸占住,并保护住自己在乎的人……如此这般的所谓傲性,其实,又何尝不是一种带刺儿倔强的、纯粹自保的让人心疼?   可惜最终,他还是偷偷地结婚了,结了婚,圆了房,又去放低姿态守着陆宇。   事已至此,陆宇那偏执的骄傲再也无处存放,愤怒伤心纠结于发白的俊朗面庞,陆宇当时几乎要杀了他,但终究怎可能下得去手?   他当时也有点着慌,见事不可为,便狠心使出苦肉计,自己捅了自己肩窝一刀,捅得很深,果然羁绊住了陆宇。但也只是绊住陆宇那么短的时间,陆宇终究再次木然而决绝地约他到咖啡馆,所有恨怒伤绝都压在心底,只平平淡淡地与他提出第二次分手。   然而那样身怀绝技的人“含恨”离开,郑家和孙家的掌权者怎能心安?   陆宇的死,他所料未及,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那是他受到的最重的打击,重得一下子把他彻底压垮,脊梁都粉碎了,怎么还能再站起来?   他那时才醒悟过来,原来,被他忽略掉的、算计过的、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人,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一旦没有了这个人,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他醒悟得太晚,两辈子都太晚。   郑毅心头一痛,回头想想,陆宇跟他在一起,除了危险和委屈,并没有享受过多少欢乐,也难怪重生之后,陆宇会那么想要过上平静轻松的生活。   “可是不应爱这样的,我明明是深爱着他,爱得那么深那么重,当初怎么就粗鲁地忽略了呢?”   郑毅坐在沙发上,早已不知第几次的回想往事。   他至今清晰地记得那一次老爷子过寿——往常老爷子寿辰,陆宇都是主动避开的,他也从没敢提过带陆宇参加,但那次他刚在越南遇袭受伤不久,身体还有不适,陆宇不放心,便固执地要求充当他的保镖。   他知道陆宇深爱他,追求他时都舍得拼死拼活,就连在越南那次,若是没有陆宇从枪林弹雨中飞身保护,他这条命也交代在那里了。   但他那时却冷心算了个自以为是的明白,甚至曾自嘲自己是卖身,是公平交易,他郑二少扒了裤子趴床上让陆宇干,穿上裤子再让陆宇这个身怀绝技的年轻男人拼命护他拼闯出男人的家族事业。   所以,他当时带着陆宇参加宴会时,心里还有点不快,他感觉陆宇太矫情,是给他添堵。   于是他对陆宇态度淡淡的。   宴会期间,孙云芳指着陆宇,故作不认识,只妩媚地笑说:“这小伙子有点气势,是你的保镖?借给我用一用怎么样?我家里几个同族的毛头小子修养不够,咋咋呼呼的,正要这样的同龄人相配才好教养。”   孙家和郑家的联姻之意早就有了迹象,孙云芳说话时,周围人都转头瞧他热闹。   毕竟是大场合,这里是郑家的地方,来者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不至于当众对谁说出太难听太刻薄的话,他们会自觉那样丢份儿。   那时,面对孙云芳的委婉讥讽,他听得心底暗恨,表面上却故作不在意,只漫不经心地看了陆宇一眼,便勾着嘴角痞痞地笑:“这保镖有点特殊,价码也高了些,孙女士要出什么价?”   这意思无异于在说:他除了是我的保镖之外,还是我用来泄欲的床伴,无所谓给谁,但我郑二用过的东西,谁想要吃剩下的,必须拿出点本钱。   他自己的面子是维持住了,甚至有人对他竖了竖大拇指,笑他有能耐,够会玩。   但他记得当自己一个“价码”说出来,陆宇那略显发白的、毫无表情的俊脸,那样显得木然平淡的态度,似乎没听到他的话,甚至嘴角还僵硬地扯起一个讥讽的笑,只双拳握得青筋暴露,一动不动地站立如枪。   他当时有些心疼和懊恼,但是没有后悔,这话有错么?他只是想:得,回去再让这小子折腾一阵儿吧,那虐爱快感也挺乐呵。   他当时那么蠢,竟把自己对陆宇的态度归咎于自己的“受虐”倾向,如果真是如此,那为什么在遇到陆宇之前,他就没有过想要“受虐”的欲望?   后来,陆宇半途离开了,连他都没注意到陆宇什么时候走的,他受了伤,基本没喝酒,一直在和别人谈笑,回头时,忽然发现一直站在他身后淡然而立的年轻男人不见了。   陆宇失踪,他派人找,可怎么都找不到,心里越来越空落落的,看不见陆宇的人,他开始食不下咽,一日日睡不安生,这才后悔当时失言。   再后来陆宇突然回来,整个人大变样,和他梦中那次回来说“你三叔追杀我,我再干你一次,不为过吧”相似,说:“我被你郑家的合作者狙击,逃出去几百里地,躲到山中才避开,你说,我要绑住你干几天才能了事儿?”   他当时惊喜于陆宇的突然出现,又责怪于陆宇的不辞而别,更惊怒于还有人追杀陆宇,但紧接着一想,心便沉了下去:“孙家干的?”   陆宇有些不屑地淡淡地笑,整个人仿佛再次褪去了一层阴沉的外壳似的,显得耀目的帅气,帅得让他挪不开眼,一面脱下衬衫,袒露出精健修长的蜜色身体,一面示意肩头的枪伤,说:“你的枪伤在右肩,我的枪伤在左肩,男左女右,咱们可算配对儿了,你就让我干一辈子罢!”   陆宇一把扔掉衬衫,神色平静地解开腰带扣脱裤子,又看着他说,“也多亏了那位险些成了你丈母娘的孙女士,没有她派人狙击,我还找不到我的‘奇遇’……”   然后也不说他的“奇遇”具体是什么,脱下鞋袜和裤子内裤,一把拽过他的手臂,捻针刺下他的麻穴,也没捆他,连润滑都没有,漠然狠辣地横冲直撞,把他干得哑着嗓子喊不出来,疼得浑身痉挛,那是陆宇唯一一次把他干得流血。 第一百零六章   郑毅记得陆宇事后趴在他的胸膛上,很用力地掐住他的乳头,直把他掐得身体扭动,才勾着嘴角沉声轻笑:“郑毅,我因你而连连遇袭,数次差点儿没了性命,你除了派那么几个没用的蠢货‘保护’我,还能做什么?”   他当时虽然听到,却被陆宇干得太厉害,血流了不少,偏又爽得魂儿飘飘的,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哪还有力气回话?只暗恨自己居然犯贱到这份儿上,被人干这么狠都能爽得满足不已,草了!   紧接着,陆宇又说了一句话,让他每每想起来都把惭愧懊悔加重三分,“郑毅,你说,我怎么就看上了你这没良心的东西?你是不是觉得,无论我在外面因你而受多少灾,只要回来干你一顿,咱俩就扯平了?我的命,就值你屁眼儿流的几滴血?我陆宇竟和痔疮等同了!”   郑毅咬咬牙,伸拳头捶了自己胸口被陆宇枪击过的部位几拳,狠狠地打得自己咳嗽不已才停下来,这样他会舒服一些,然后想起自己这辈子没醒悟前生时指责陆宇的话:“阿宇,你真狠……你说我怎么这么贱,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人?”   “真蠢。”   想到这里,郑毅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这话应该是陆宇说他才对吧,他们之间到底是谁狠?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又摇摇头,伸拇指擦了擦眼角,站起身来不再乱想往事。外头还有那么多的事情在等着他,他要准备准备,阿宇肯定快要回来了。   这回怎么能放手?除非我死了,他想。   ***   陆宇在车里说起自己的往事,说得极尽简单,仿佛只是普通平常的小事,话里头也丝丝毫毫没有委屈的意味,说话的语气更是轻松带笑的。他身体修长,俊朗不凡,男人阳刚面貌中显出儒雅的风度,说出这些话,好像真的只是曾经年少轻狂,犯傻时经历过一点小打小闹罢了。   但小黑哥听得面庞沉沉,刚毅如刀削,他听得心疼。   不是虚拟的形容心情的“疼”,而是真实的身体胸膛里面,心脏部位一揪一揪地抽疼。   他左手把握方向盘,右手伸下来,宽厚的手掌紧紧抓住自己大腿上的陆宇的手,一声不吭,什么话都没有,只是抓得太紧,仿佛无声地宣誓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陆宇靠着副驾驶座,歪着头低笑一下,转头看向车窗外,眼角有点湿,暗道:妈的,又被这老实人感动,爷们越来越容易脆弱了,这可不行。   ……   陆宇和小黑哥直接到G省,两人行踪飘忽不定,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G省最繁华的大城,像是本就住在这里多年似的,并不惹眼。   这里是孙家的核心地带,连天朝政府机构里面也潜伏着被他们腐蚀了的染上血腥气的爪牙。   他们是来杀人的,但完全不必急急慌慌。   南方的晚春等于北方的初夏,陆宇身穿白衬衫和黑色牛仔,脚踩白色直板样式运动鞋,尽管大檐太阳帽和茶色大墨镜遮住了他的半张面庞,但他轮廓清俊的下巴和匀称修长的体魄,以及一举一动从容不迫的气度,都显出一种风雅翩然的温儒男人味。   他练功有成,又和素来收敛气息的小黑哥生活三年,变化太大,早就不是那么光芒四射、引人注目的姿态,更不会有人把他和三年前的少年皇帝“拓跋征”相提并论。   三年前,他是成熟大方的气度和未脱稚气的表相产生令人惊艳反差的少年皇帝,三年后,他只是个外貌有些脱俗超尘、安然于世的、有家室的成熟年轻男人。   如此的他,如果当真重归娱乐圈,会不会微笑着,从容不迫地一个人,彻底轻松地压下那所谓的“Beautiful boy”帅男组合?会不会让那些曾经对他的“逝去”而惋惜心痛的同学和影迷们尖叫兴奋三天不能睡着?   小黑哥与他穿着情侣装,同样直板运动鞋、墨镜和牛仔裤衬衫,不过清一色劲黑,衬显出挺拔精健的男人体魄。他再收敛气息到极点,尽管和陆宇并肩行走,却像是月下影和北斗星,虽然紧紧相随,密不可分,但看到他们的人不会想他们是情侣,只想:哪家少爷带着保镖遛弯呢?   “遛弯”这个词汇,值得琢磨推敲。   陆宇和小黑哥去的地方很多,却并不往人多的地方走,他们宁和淡然得像是大隐隐于市的隐者,偶尔停下来低语,再买点东西,陆宇买,小黑哥一一接过,提了一兜,间或说一句话,把陆宇逗笑。   他们以前赌石就是如此模样。   不过现在,他们是在踩点儿。   “孙云芳和刘阿军,他们背后的确有高手,独狼的线索很细致,我整理出来,结合前世见闻,便知道那人就是我要找的善于隐匿和使毒的人,而那人,同样也应是与白庆相交不浅的,甚至孙云芳就是通过白庆才搭上那人的线。”   陆宇和小黑哥住进幽静的旅馆时,躺在床上说。   小黑哥想起曾经在古城片场见到孙云芳和白庆调笑,他听陆宇说过,白庆是GAY,而且是喜欢被男人上的GAY,孙云芳又是个精明的女人,怎么会一直纠缠白庆搞暧昧?原来竟是要勾搭上那个使毒高手?   “我上辈子和白庆没有交往,并不了解他的具体情形,这次请独狼探察后才连贯起来的。想必,那位使毒的‘高人’上过白庆,还不止一次?白庆似乎在G省读的大学,这里本就有他的人,能和某位使毒高人勾搭上也不算奇怪。”   陆宇勾着嘴角笑,有点不屑地想:能看上那短命淫娃的人,又会是什么货色?   然后突然转头看小黑哥,严肃认真道,“我没有讥讽白庆这方面的意思,被男人上,也要看什么情况对不?就像我们俩,你被我上……”   小黑哥皱皱浓眉,却微微扯了扯嘴角,探头吻住他的嘴,只吻一下,打断了他的话便重躺回去,双臂枕在脑后说:“不用说这些,什么上不上的,男人和男人,总有一个要被上不是,咱俩这样挺好,你懂得多,我也乐意,不用解释什么,我挺喜欢。”   陆宇轻轻地笑,翻身趴在他的身上,一手抚摸他的臂膀肱二头肌,一手捏着他的下巴,抛开之前的话题,双眼放光地说:“既然你很喜欢,那咱俩再来一次?”   小黑哥不动声色,暗暗瞥了瞥他的脸色,平静缓缓地低道:“别了吧。”   陆宇眼眸闪过一丝笑意,伸手在他健实平厚的胸肌摸了两把,低哑道:“翻过身去。”   小黑哥皱皱浓眉,沉稳凝眸地教导:“弄多了不好,今晚最后一次,再多不行。”一面说,一面稳稳当当地撑住粗健的臂膀翻过身去,还轻轻张开了有力的大腿。   阳刚硬朗的男人体魄随着年龄增长,越发显得有型有味,强健而不失线条,结实而不是柔韧,麦色健康的温暖肌体躺在眼前,赤裸精壮,一丝不挂,俯卧出厚重的曲线……   这样的男人沉稳平静地趴着,里里外外都毫无抵抗地等着你来蹂躏,你能忍得住不性起?陆宇是忍不住,低喘一声,趴到小黑哥身上,摸着他的脊背,咽了咽舌底津液,勾着嘴角哑声道:“你这家伙,故意引诱我,偏还说得这么道貌岸然。”   说着,俯下身便啃咬小黑哥健实的肩头。   小黑哥皱皱眉,继续他的迷惑,无奈地想:又来这句,我啥时候引诱你了?   他不是没有总结过,可是毫无规律,无论他走着,站着,躺着,趴着,甚至坐着凝神看书,都能被陆宇说成“引诱”,他忽然想起陆宇说过的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就是这个道理才能解释得通吧。   他嘴角轻轻扯了起来,继而呼吸一滞,肌肉绷紧,张嘴“唔”的低呼,森亮漆黑的眼眸闪过一阵充实快感的恍惚——他们刚刚做过没多大会儿,陆宇竟然只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没给他润滑开拓,直接就进去了。   他这才想起,他们两人只要在床上,陆宇总会被他更加轻而易举地“诱惑”。   ……   室内随着陆宇的动作而激烈,再随着小黑哥粗喘连连、闷吼不断的男人声音而浓情生香,随着一片男人麝香气弥漫,两人趴在一起休息了片刻才起身重新清洗擦身,再换过床单,才重又躺着说话。   陆宇吃饱喝足般满足,捡起刚才扔掉的话头说话,同时心想:瞧咱小日子过的!   小黑哥内气旺盛,虽然被陆宇折腾得累了点,却也不算什么,但他生怕陆宇再来,欲无止境可不是好习惯,便作出疲乏的模样闭着眼睛听。   陆宇抱着他温暖光滑的精壮体魄,收心敛神,不再胡闹,低语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反过来说,工欲杀其人,必先断其器。我要杀孙云芳,便先灭了刘阿军吧。”   小黑哥皱眉睁眼,凝眸炯炯,哪有半分疲态,他提出意见:“这样只怕会打草惊蛇。”   陆宇本有手段和方案,此时一听他说话,便把自己的想法压在心底放一边儿,单挑浓眉低道:“那你说说,这事儿,这回我听你的。”   小黑哥早就想过,如此如此一说。   陆宇听得挑挑眉,略有意外,紧接着又恍然,笑着捏他鼻子:“行呐你,这么狠,陷害了刘阿军,还把整个孙家都折腾了,不愧是盗墓灭团那么多次你都安然自在的小黑哥,曾经给什么赵家卖命杀人,杀惯了是吧?”   小黑哥早知陆宇不讨厌他的阴森手段,便把这戏谑当成夸奖,扯着嘴角笑得有点小得意。阳刚而敦厚的帅气男人面庞,哪有半点阴森的样子?   他这种罕有得意的微笑,险些让陆宇再上他一次。   “那行,刘阿军什么时候暂离孙云芳身边,我倒知道。”   陆宇沉心收敛了下情绪,轻声说,“刘阿军是半途退下来的武警,本来是有妻室的,后来被孙云芳看上,他才火速离婚,成了孙云芳的姘头,整天装作对孙云芳的痴情模样,其实还不是野心狂妄?”   小黑哥听得皱眉,眼眸森然地沉声轻道:“只凭这一点,这个人就该杀。”   陆宇无声笑了笑,继续说,“但他没想到——或许本就在他计算之中——他离婚时妻子竟已有孕,瞒着他没说,大抵是那女人痴情,心里还存着盼他回来的幻想。”   他眼底闪过一丝同病相怜的自嘲,继而垂眸抚着小黑哥精壮厚实的胸肌,心底安稳,又道,“结果那女人把儿子生下来,被刘阿军知道,就在出去买奶粉时‘意外’遭遇车祸,把命都搭上了。儿子也被刘阿军接过来送回他老父老母那里养。”   说完翻身躺到小黑哥身侧,叹了口气道,“算一算年龄,他儿子这会儿大概有五六了岁吧。”   小黑哥听得沉默,侧身伸胳膊抱住他,摇摇头说:“世上这种太阴毒无情的人,毕竟只是少数,不是所有人一狠就会无情的。”   陆宇笑,由着他搂抱,双臂枕到脑后,轻语戳破他的心思:“知道你绝不会是这种人,不必拐弯抹角地表现。而且刘阿军相对而言还算有基本的人性,没舍得动自己儿子,有的人,单单为了外遇,就能把自己妻女硬生生用水溺死呢。”   他不扯远,转回来又说,“我当年为了研究金箔法门,翻看搜集了不少古书,对人身体经脉、穴位了解甚深,再有金箔功法做底子,才对医道有些能耐,自有法子让刘阿军的儿子‘昏死’……”   他故意加重了“昏死”二字的音调,果然感觉小黑哥的手臂极其轻微的一紧。   他转头淡淡地看小黑哥,有些冷漠地道,“我像是对无辜者下狠手的人么?有仇报仇,杀我的人是刘阿军,他那年幼儿子还不至于让我‘斩草除根’。我是说,我能轻而易举、谁都检查不出毛病地让那小子昏死不醒,外表看起来面皮发青,其实只是熟睡。”   说着,隐约不悦地拨开小黑哥的膀子,眯了眯眼道,“刘阿军既然无情,他就该无情到底,既然还残留着人性,那他这点人性就会是他的致命伤,到时刘阿军势必会暂离孙云芳。最后我再使法子让那小娃儿安然无恙地苏醒,那时,刘阿军的理由就成了借口。”   小黑哥沉静听完,“唔”了一声,又伸膀子去抱陆宇。   陆宇暗笑,却不理他,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睡觉。 第一百零七章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有传说修炼成仙的吕洞宾;有至今仍然偶尔现世的茅山秘术;有隐匿易容善于施毒的神秘者;有年过百岁至今活蹦乱跳,并且在之后的十三年中还会继续赖着不死的木先生……   还有陆宇和小黑哥这两个因某人奇遇重生而修炼传说中的极致内家功法,并因山中红鲤而当真练出内气的男人。他们修炼神妙金箔法门,隐居修身了三年,如今终于出山,将有多大的能量?   《大唐双龙传》告诉我们,两个有毅力的小混混能因奇遇而搅乱整个世界。   单论个人杀伤力,如今的陆宇和小黑哥,一个飞针一个飞刀灵活如臂指使,十米之内内气透体而出即可伤人,短距离内突然刺杀,可谓无人能敌!即便长远距离,他们也各有不错的枪法。   更何况,他们各自内气充盈,巅峰状态感知敏锐到极点,对危机的到来能够洞察秋毫,只要不是最信任的人暗算,还有谁能轻易害得了他们?他们完全可称来去自如、笑傲江湖的双侠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因此而自傲,陆宇上辈子不就是练出内气后遭遇暗算身亡的么?   虽然其中另有隐情,但人都是肉体凡胎,能力再强,终究有一个限度。   所以,他们隐居以来,都是修身第一,武艺第二,只看他们两人如此实力,要杀孙云芳这个凡俗浪荡女子,还要事先踩点商量,便可知他们行事也都是稳妥谨慎为上。   那么毫无疑问的,孙云芳在劫难逃了。   但孙云芳不知怎的,常去的地方居然一个都不去了,这让陆宇和小黑哥之前的踩点成了无用功,除非继续等下去,但陆宇想要尽快赶回X市看顾许秧,实在不愿再做无谓的耽搁。   于是,他们简单商量了一下——直接去孙云芳的别墅吧!   孙云芳所在的别墅防护严密,机关重重,但是她掌权不久,老巢比起郑老龙的郑家老窝还差了一筹,那个被她攀上关系的使毒人又不是贴身保护她,她仅凭电子监控和保镖壮汉,可防不住陆宇和小黑哥二人的入侵。   而可笑又可巧的是,当刘阿军接到老父电话,得知儿子突患重疾生死不知而暂时离开后,当陆宇和小黑哥优哉游哉,好整以暇地避开监控和巡查走进孙云芳所在的别墅时,孙云芳竟在和女儿孙慧儿商议郑家孙家的联姻。   “……你爸爸去世后,其它亲族谁没有自己见不得人的打算?唉,妈妈接受大权之后,也有诸多为难,咱们孙家嫡脉只有你弟弟,你弟弟还不到六岁,即便他聪颖有加,也至少要等十年才能出来帮我,让你和郑家联姻,实在情非得已。”   孙云芳和女儿说话,把女儿往别的男人床上推,偏生推得这么温柔无奈,当真好一个贤淑的慈母。   她却不知道,她的好女儿孙慧儿,虽然最初极其反感世家联姻,甚至上次和郑毅相处时,险些被正因陆宇的“死”而疯狂的郑毅一顿猛揍,现在却当真对郑毅本人上了心。   尤其三年来,郑毅越来越彻底地醒悟前生,本身的浮夸跋扈表相逐渐内敛,睿智深沉的魄力层层显出,成熟英俊,挺拔刚强,又带上漫不经心雅痞气度……   如此终将权势在握的男子汉,魅力何其大也?看到他对他动心的人,只需一想,如果能让他这样漫不经心的强大男人对自己倾心依顺,当真什么都满足了。   人心情怀都是盲目,本就不分甲方乙方。   孙云芳见女儿不吱声,自以为明白她厌恶什么,柔然笑道,“郑毅本来并无同性恶习,更何况那小杂种必定已死,水果刀的剧毒还是我随身带过去,顺手赠给郑老龙几个属下使用的,其中利害你也亲眼见识过,他哪有活命的可能?”   她眼眸闪了闪,又说,“即便他不死,也上不得台面,连个妾都算不上的下贱男宠罢了,你若与郑毅结婚,便是一家主母,十个八个男宠都不用放在心上,看谁不顺眼,不有的是法子光明正大地收拾?万事有我为你做主,那些贱命算的什么?你看你爸当年情人,到后来还剩下哪一个活着?”   她越说越深,也越说越真,在她看来,这是对闺女推心置腹。   孙慧儿本来表面上还维持着清雅淡泊的矜持,她年已十九岁,一年前高中毕业后没有读国内大学,据说是要出国进修金融经济专业的,却用照顾爷爷做理由而迟迟拖延,为的还不是早日能与郑毅订婚?   现在听母亲旧事重提,还说得这么“贴心”,她轻舒一口气,终于轻启粉唇,淡淡地说了自己的态度:“不必安慰我了,我挺喜欢他。只可惜我们相识晚了一步,否则,他这样重情的人,怎会被一个不知廉耻的男人勾引上?”   此时旁边无人,她既然开口,又是对母亲说话,自然毫无顾忌,而如此直白侮辱的话在她说出来,竟也有几分淡雅的味道,如同她的追求者对她的印象,山谷中与世无争的兰花。   但她这朵看似无争的兰花,却是生长在带毒的土地中,内里本质也是至阴至毒的。   她起身理了理雪纺厚裙,体态优美的曲线宛如天鹅,她素手轻伸,把碎发往而后理顺,极其低柔地说着并不优美的话,“他本来便是喜欢女人的男子汉,不知被那姓陆的贱人如何恶心勾引,才落得如此可怜可恨;但我孙慧儿也不是没有手段的,以后即便再来第二个贱人,我也……”   话到这里,她突然浑身剧烈一震,喉咙发出难听而短促地惊呼:“呃——”   她转眼间脸皮陡然惨白,张口,瞪眼,舌头伸出,面庞一下子扭曲如恶鬼!她抽搐着倒地乱扑腾,本能拼命地掐抓自己的脖子,像吊死鬼一样狰狞可怖。   前后反差也忒大!   她刚才还是优雅的淑女模样,转瞬变成如此挣命的厉鬼,把心理素质向来极强的孙云芳都吓得一个激灵。   ——有毒?有人对我们下毒?   孙云芳以己度人,转瞬间“醒悟”过来,急忙张口要叫,却突然心口一痛,落得和孙慧儿同样下场,像被人掐住脖子,心窝胸肺和颈项几处要穴堵得生疼,肺里面的空气都被瞬间排出,半点氧气也呼吸不得,眨眼就憋得如同将要溺死的人!   她们母女刚才还好整以暇地憧憬以后,还胸有成竹地谈笑算计,她们为自己铺了那么长远的道路,又可曾想过自己转眼之间就要成为别人灭杀的对象?   她们本来势必会大有作为,终会成为人人仰望的风云人物,可现在就这么突然倒地挣命!   生和死,何尝不是世上最巨大最突兀的反差?   陆宇推开房门,从容温和地踱步而入,双手随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室内两人,笑了一下,轻语道:“上辈子,最初你们防范不严,我也内气未成;后来我内气小成,你也有高人护佑;可叹,我早就数次想要杀你而不得法。如今,在你初掌大权,地位还未彻底巩固时,我就已经比上辈子功力还要深厚,你说,你如何能逃得命去?”   他悠然走进,如在闲庭家院,身后紧随着面皮铁青、随手轻轻关门的小黑哥。   小黑哥刚才和他一起呆在隔壁,早想杀人,只是被他在耳边吹气轻吻着低声说“让她们得意,再突然出手才有报仇的快感,这点道理你都不懂?现在且当在听笑话吧”,才硬生生忍住。   然而小黑哥把孙云芳母女的谈话听了个真切,再一想她们“憧憬”的内容,分明是陆宇上辈子实打实地遭遇过的屈辱,他心头的杀机就不可抑制地疯狂汹涌,再也忍耐不住,直接变了脸色掏出与刘阿军惯用的同型号的枪来。   陆宇看他不能容忍,才率先出门,听声辩位,十米内气透体而出,什么凭借都不用,直接以气劲伤人——孙云芳和女儿“谈心”,门外近处没有保镖,倒省了他们再做什么手脚。   “嗬嗬……”   孙云芳和孙慧儿两人嘶吼低微难听,她们生死关头才见秉性,哪有半点从容不迫、视死如归的优雅风度?都是如癫如狂的扑腾挣命模样,双眼瞪得牛大,布满不甘心和怨毒的血丝。   她们都看到了陆宇和小黑哥,小黑哥变化不大,她们自然一眼认出,再看陆宇,她们迷迷瞪瞪挣命之余,只剩剧烈的痛苦和不敢置信——毒先生的毒无色无味,防不胜防,七步即死,他怎可能还活着?怎可能会突然用诡异的法子害我们?   孙云芳被陆宇内气索命,一时竟临死清明,脑中蓦然闪现无数不知来由的画面,转瞬间骇得魂飞天外,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长大了嘴巴,瞪着陆宇发出极其低微的惶恐尖叫:“你——是你——”   陆宇嘴角勾起,幽黑双眸冰寒入骨,扭扭脖子靠近,突然大力飞起一脚,狠狠将她踢远!   像是踢开昨日的烦恼,踢飞心头的报复,踢出一脚时甚至用上了内气。   然后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呵呵地低笑出声:“早就想这么做了,终于如愿。”   小黑哥却皱眉:“不要脏了脚。让她们多活一秒都是在浪费空气。”   他不是在说冷笑话,上前一步,手中握紧手枪,瞄准被陆宇踢得直蹬腿的孙云芳,手指有力地扣下扳机,继而是孙慧儿,他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对她们母女两人,每人心口“砰”“砰”“砰”三枪。   带上消音器的枪口,发出的声音与子弹入肉的声音相衬,让人毛骨悚然。   血腥气弥漫开来,两个剧烈挣扎的身体变成了两具还在抽搐的尸体。   陆宇一向不对女人动手,踢孙云芳一脚已经发泄足够,见小黑哥这么辣手干脆,再看看孙云芳条件反射地抽搐着扩散瞳孔的狰狞面庞,忍不住冷血地扯起嘴角轻笑:“我刚才就以内气断了她们的性命本源,神仙也难以救治,只让她们在临死前再吃点苦头罢了,你反而给她们一个痛快。”   他说话这么轻松随意,好像只不过是宰了两只野鸡,“得,你也对刘阿军的习惯习性有些了解,后面的现场你自己布置吧。”顿了顿,又莫名不知意味地低语,“她们若有灵魂,那么也会被我内气击散了吧?魂飞魄散,才叫个彻底……”   ***   G省黑道中新女王和小公主在这个新旧更替的节骨眼儿上亡命,孙家老爷子又早已放权,更是时常昏迷,只在苟延残喘,看来势必会乱一大阵子了。   陆宇心情大好,和小黑哥行无影去无踪地安然开车远走,直奔X市。   “报仇了恨,丢开包袱,原来如此简单。”   车上,陆宇畅快之下,低低地哼起小调,然后伸个懒腰清朗地笑,“她们俩原本会活得长久,并且风风光光地‘大展宏图’,那么有发展能力的‘女强人’,却被我这个仍旧无权无势的小子简简单单地一手掐断了,哈哈,真逗啊这命运。”   他轻松至极,紧接着又在心里笑:这俩女人如果没有权势,连屁都不是,即便有权有势,又怎生害得了我?郑毅,你这混蛋,老子再也不爱你了!   小黑哥见他开心,也心头舒畅,轻声说:“你要自在随性,就过得自在随性,有我在,谁都不能强迫你什么了。”他神色沉稳,声音浑厚,带着些许阳刚的温柔。   陆宇靠着椅背歪头看他,然后点点头,拉长音低低缓缓地笑:“有理,有理。”   话未落音却伸手去抓他的裤裆。   小黑哥被他闹惯了,也不夹上双腿,坐得端正如钟,只由着他胡闹,直到被他摸硬了,又见他在拉自己裤链,才略微扭了一下,稍显严肃地沉声道:“别乱动,在开车呢。”   陆宇点头连声回应:“知道知道,普通人开车调情乃是大忌,容易发生交通事故,但你小黑哥可不是普通的,你自制力强着呢,我来验证一下。”   一面一本正经地调情,一面倚着副驾驶座,歪着头,单手伸过去拉开小黑哥的裤链,又伸进去从他内裤中掏摸,一把抓出来,手指夹着根部晃悠两下,抬眼凝眸,认真而低哑地说:“你看,都硬成这模样了,你不也面不改色么?”   小黑哥无奈地微叹,他下方被那么摆活,刚毅的面庞的确不动声色,但呼吸却时不时控制不住地一紧。 第一百零八章   他和陆宇在一起后,陆宇的旺盛性欲让他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但后来不知是他被陆宇“调教”了,还是自己慢慢“习惯”了,逐渐地,竟有些爽在其中,甚至有时陆宇练功不碰他,他还会有点浑身不自在的别扭和渴望。   直至如今,他们哪怕开车,两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也是一路行,一路性。   好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过,这个愿挨也不能太露骨了,他小黑哥也是要面子的汉子。   所以此时他听陆宇调笑,立即微微皱起浓眉,沉眸商量道:“陆宇,先别闹,这次不像上回,天还没黑,路上有人能看到。这也快要到傍晚了,晚上睡下你再弄,行不?”顿了顿,下定决心似的低声道,“今晚,我不憋着你,你想上几次,就来几次。”   他的声腔浑厚,显得铿锵有力。   陆宇听得眼眸一亮,得寸进尺地更加用力地攥紧他的下方端头,撸动几下,把他弄得压不住的粗喘,才很有“讨价还价”味道地眯眼说:“那,你用我上次说的姿势。”   小黑哥浓眉一跳,嘴角抽搐了一下,面皮微微发红,不知是命根子被攥得太紧所致,还是想起了曾经的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却又似乎在说:甭想!没那好事儿!   他没答应,陆宇暗笑果然。   于是,沉默无声地小黑哥,不躲不避,不迎不叫,憋紧了喘息,抿住了嘴巴,任由陆宇闹了他大半路,直到傍晚驶入路过的城市时,他才红着面庞,似乎无奈却宠溺地看了陆宇一眼,低头擦干自己下半身满是乳白的硬物,又擦了擦裤子,才拉上裤链。   陆宇自己没发泄,却也微有满足,擦了擦手,看着车外远天的晚霞,“明天,就能到X市了。”   小黑哥低着头停车,似乎没听见,心头却是一晃,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但是那预感一闪而过,让他无从琢磨,只感觉像是他往日里不安的加深,加深到,让他刹那间以为,好像三年来这么幸福的幸福,只是命运在刻意捉弄的捉弄,等的就是在某日亲手打碎的那一刻。   一只飞鸟在云下鸣唱飞翔,它不知道那看似洁白的香云,什么时候会突然变脸为狂暴的风雨。   他转头看陆宇,陆宇轻松依旧,在轻哼小调检查钱包,嘴角带着性感的微笑。   陆宇什么都没感觉到。   ***   像最初来X市的路上邂逅吴叔一样,小黑哥开车,陆宇练功睡觉,高速公路边缘遇到一抛锚的轿车,车主穿着西裤皮鞋和洁白衬衫,带着金丝框的眼睛,遇到路过的车就礼貌地试图拦一拦,但没人理他。   小黑哥也没打算理他,然而陆宇好似能预知似的凑巧睁眼,打了个哈欠,看看外面的天色,问:“几点了?还没到X市?”   就这么一转眼,便看到了刚刚错过的那个试图拦车的满脸焦急的男人。   ——吴叔?   陆宇微微错愕,继而从车外收回目光,轻轻蹙眉,没有说话。   小黑哥转头瞥他一眼,坚毅沉静的面庞闪过一丝郁闷,但还是看了看车后镜,缓缓停下车来,再倒回去,一面倒车一面沉声低道:“你别下去,我去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陆宇知道他醋劲儿极大,也有些理解他爱得越深反而越不安的心态,只看自己往常在网络上看到模特图片时目光停留几眼,都能被他接下来牵住手不放松,就可知这老实人在情感方面有多么单纯。   他没有调笑,轻声道:“以前没有许秧姐家的变故,我们一辈子不回来就是,可现在,既然回来了,又碰巧在路上遇到,难道还要当没看见?太过了些。而且,时隔三年,吴叔即便曾经对我错爱过,到如今也必定淡了下去,谁离了谁不能过日子?”   说到这里突见小黑哥脸色微变,他醒悟过来,连忙伸手抓住他,略显无奈地蹙眉道,“当然,我离了你不能过,行了吧……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我连恢复前世记忆的郑毅都扔了,每天缠着你吃不够,看你变脸就心疼,还能被吴叔勾引走?”   小黑哥抿嘴不吭声,停下车,探头就吻他,吻一下松开,才低声说:“陪你来这里,我有一种不太好的直觉,我以前盗墓就有两次依凭直觉逃命成功。”他对陆宇向来什么都不隐瞒,又道,“以后,你不要离开我太远。”   说完也无从解释,转身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迎着面带惊喜走过来、看到他后却突然变色的吴叔,声音平淡无波而简短地问:“你出了什么麻烦?陆宇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   吴叔对陆宇的感情的确在三年的音讯全无中平淡了不少,但老房子着火不容易灭,他风流惯了,突然一颗心控制不住地扑过去,哪是说收回就能一点不剩地收回如初?他不由自主地急切,连忙问:“是小宇在车里?”   小黑哥听他称呼“小宇”就想起以前他和陆宇的亲热,火气陡然上来,眼眸凌厉地低喝:“‘小宇’也是你叫的?他是我的爱人!”   他精壮的身体挺拔而立,手插裤兜,拳头握得咔吧作响,压住莫名的火气,沉声又问,“再问你一次,你有什么麻烦,需不需要帮助?陆宇还在车里等我,他累了,要休息。”   吴叔面对他森然深沉的气势本能地有些畏缩,这是人之常情,不过他见人无数,表面上只显得怔了一下,并没有什么怯懦的姿态,继而别开眼不看他,勉强恢复从容儒雅,看了看陆宇所在的方向。   车没有放下车窗,吴叔不知道陆宇是不是在看他,但他还是扬胳膊挥了挥手,沉默了一下,压下剧烈波动的心绪,眼也不转地露出微笑,低语说:“你带他回去休息吧,我这没什么事儿。”   小黑哥像铁柱子似的站住没动,只阴寒嗜血地盯了他一眼,铿锵有力的声调有着罕见的咄咄逼人:“警告你一句,以后别想着缠上来,否则,我弄死你。”他带上毫不做假的杀机说完,转身就走,上车后霸占般的看着陆宇,毫不心虚地平静道,“他没事儿,我们走吧。”   陆宇看着车外风度翩翩,款款有礼的吴叔,稍有犹豫,还是放下车窗,道:“总归是熟人,现在我见他却连个面都不敢露,这不是为防藕断丝连了,而是纯粹的矫情,还是那句,太过火了。”   车窗完全放下,他被小黑哥大手抓住,也不挣脱,反而用力掐摸他的拇指腹,右手则摘下大檐帽和太阳镜,微微向外探头,疏离却有礼地平静问:“吴叔,真不需要帮忙?”   吴叔终于看到他,心头砰然一震。   ……   最终,小黑哥浑身汽油味地坐回车内,载着和吴叔平淡闲聊过的陆宇,重新赶回X市。   吴叔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的车子。   前方车内,陆宇神色沉沉:“幸亏遇到吴叔,否则我还不知道,星航娱乐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这在网络上都是查不到的,许秧姐很明显怕我担心她,电话里虽没骗我,可也没对我细说实话。”   他闭了闭眼,揉揉眉心,“本来还想着,只轻无声息地去看看许秧姐,帮她做点事,为她施针疗养,再陪她挺过难关就行的。现在这么看……”他微叹一声,没有继续说。   吴叔常年为星航娱乐提供各类道具,也偶尔能和许秧见到面,对许秧和星航娱乐的现状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没有修饰的客观的描述,算是最真实的讯息资料。   小黑哥刚才在给吴叔修车,也躺在车下听了个大概,他和陆宇默契十足,此时立即明白了陆宇的意思,不禁皱起浓眉,沉静的心底也积蓄起莫名不安的烦躁。   他想了想,压下心绪,平缓却毫无商量余地地说:“陆宇,你拍戏,我不反对,可是,你绝绝对对,不能脱衣服,不能吻别人,更不能和谁有床戏!如果真要演,就和我演,我也去进修演绎课程,我陪你演。”   说完顿了顿,感觉自己有些过激和强硬,便放低了声音,看着车挡风玻璃外的远处X市轮廓,深舒一口气,说,“陆宇,答应我好不?越是靠近这儿,我心里头就越是有点不妥当,我也不清楚哪里不妥,你这阵子顺着我点吧,我,以后晚上,在家里你怎么着,我都乐意。你什么要求我都满足,行不?”   陆宇见他神色凝重,并不知道他的预感是什么,他们再心有灵犀,也毕竟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何况小黑哥自己也懵懵懂懂,分辨不清,所以此刻只能当小黑哥是在担心郑毅这个“情敌”。   不能怪陆宇往这方面理解,他深刻地知道,X市是郑毅的天下,他们在这里的一举一动,如果不刻意躲闪有心人的眼线,都难免被郑毅抓住细致行踪。原本他甚至打算乔装躲过郑毅绝对会有的纠缠,幕后陪着许秧就好的,麻烦事,能少就少。   不过现在……他已经想过,如果实在没法子,他不是不能投身演艺,帮助许秧支撑起她视为己任的家业,那么他势必躲不开郑毅的目光了,如此一来,他何不大大方方地牵着小黑哥的手站到太阳底下?   现在的他,早不是最初重生时没有实力,被强势力迫得低头的半大小子了!   他和郑毅也早就分手,他和小黑哥活得潇洒自在,再见郑毅,莫非郑毅还想拼个鱼死网破?二十岁的郑毅可能会犯傻地去冲动拼命,三十三岁的郑毅可不会把拼命的架势用到这方面来。再说,即便郑毅想拼,他也得有这个机会。   陆宇想罢,无声地抓住小黑哥的手,什么都没说,足够表达自己的心意。   沉默良久,车子开进了X市的公路,他才轻道:“听吴叔讲,星航娱乐明天要召开记者招待会。那么,我们明天再现身吧,直接去那里,亲眼看一看许秧姐面临的是什么境遇,也算是给许秧姐一个惊喜。”   ***   G省的风波在动荡后短暂地沉寂,两日后又像是深潜的地雷陡然炸开。   孙云芳可不是白庆,她的死,不可能在亲友的哭几声后,再找警察查办一番,就能这么了事的,她是G省最大的暗势力新任女王,她的死,势必要弄个所谓的“清楚明白”!   刘阿军险些自投罗网,好在他逃了,连儿子和父母都不顾,逃得远远的,他至今不明白自己只是出去看看儿子,又在儿子突然病好后耽搁了两天,就急急火火地回去了,怎么一回去就突然听到这个被隐瞒下来的爆炸性消息?   那个被他干得呻吟浪叫,对他完全信任,并在一点点对他放权的风骚女人,野心那么大,铺的路那么长,计划得那么好,居然一下子死了,还是被他刘阿军枪杀的?   荒谬!太扯淡了!   他面色铁青阴狠,心里连连猜测是谁在害他,是毒先生?还是孙云芳的同族势力?他一面猜测一面逃远,没有孙云芳的青睐和庇护,现在的他,即便没有被栽上黑锅,在G省也是个人人喊打的土耗子。   同样被惊动的,还有郑家郑老龙,以及以前一直都平淡泰然,仿佛天下万事尽在他掌握之中的木先生。   “孙云芳和她女儿,被枪杀在老家卧室,保镖监控安然无恙,都没有发现不妥,凶手不可能是刘阿军,何方高手会有这种本事,木先生,您指点一下?”   郑老龙面色阴寒,他只觉自己也被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盯上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一口咬死毒死。   木先生听到消息后也脸色连变,旱烟袋也不顾不得抽了,只自掐着长长的干枯指甲,算来算去越来越乱,干枯的声音像是树枝的刮擦:“不对,不对,从你派人了断二小子那场孽缘开始就不对,二小子不对,奈个孽缘小子也不对,孙家就更不对,咋弄的这?”   他一面说一面起身,倒提着旱烟袋就走,说要去闭关静思。   郑老龙没有留住他,只得按捺下心里头的其它请教,礼貌而不卑不亢地起身亲自送他离开。   木先生一离开,立马变色,回头望着郑家老宅,心道:老头儿我和郑家牵扯太深,算计太多,有人要报仇了,可这么多人都在局中,到底会是谁?谁又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想罢,那皱纹遍布的脸上居然闪过一个狠辣无情的笑,笑得让人毛骨悚然:哪管他是谁,老头儿我还没活够呐!   他之前的确是越算越糊涂,却不像他对郑老龙说的那样天机混乱,没头没脑,他能计算出来,这些事情的漩涡根源所在,就在郑家!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腰腹左侧的部位,那块“千机叶”还好端端地贴在那里没变样,他只要保养好这宝叶,就还能活几十年,没问题,没事儿。   但是,他也要闭关推演推演,之前还是大意了,他木老怪活了一百多年,什么事儿没见过?有人要牵扯到他身上,他不先下手为强,就不是曾经杀人如麻的木老怪! 第一百零九章   陆宇和小黑哥回来,当晚并没有住进小别墅,这是小黑哥的要求:住旅馆吧,清净。   陆宇知道他在防范郑毅,也由着他,只要有这个老实人在,哪里不是住呢。他们既然没打算一直隐匿行踪,那么寻找旅馆,只需靠近星航娱乐公司就好,不必挑剔旅馆门前是不是安装了安全监控,住一天而已,明天就去星航娱乐的新闻发布会现场。   但小黑哥坚持寻到没有监控的旅馆才走进来。   而他们一回X市,好像以前稍有关联的人都被无形的大手牵扯着应运而生似的冒头,之前路上巧遇吴叔不说,进了距离星航娱乐不远的安居旅馆,竟碰上同样在这里住着的孟欣源。   陆宇都险些忘记他是谁。   小黑哥在用自己的几张身份证之一填写旅客备案,交过押金,转头注意到他墨镜后微怔的眼神,顺着看过去,便看到一楼角落坐着看电视的、很有点帅气的消瘦青年。   他记忆力极强,隐约记得曾在“夜为非”酒吧听陆宇唱歌时,看到过孟欣源的钢琴独奏,此时浓眉紧皱一下,过来语调平静却不掩酸味地沉声低问:“陆宇,你还‘认识’他?”   也不知他哪来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忐忑沉闷。   陆宇被他逗得低笑一声,边走边说:“的确认识,他以前太狂妄,不知发什么疯,找俩混混开车撞我,被我收拾得不轻,后来听说他‘病情恶化’成了植物人,没想到还能醒过来。不必理他。”   小黑哥心底一松一紧,蓦地沉脸转头,却被陆宇拉了拉,上了楼去。   他们没理睬孟欣源,孟欣源却在他们上楼后,看着他们的背影,疑惑地蹙蹙眉,想了想,还是出去打了个电话,小心翼翼地,带着卑微谄媚地说:“林先生,您吩咐让我最近几天盯紧旅馆来客,我一直……”   电话那头话语干练:“说重点。”   孟欣源也不敢生气,连忙笑说:“是是,刚才,我发现两个人,有点像,可他们都戴着帽子和墨镜,我没看清。我也不太熟悉陆少,三年了,陆少只怕也长变样——当然一定是更帅气……我,只看看照片,还真不容易再认出他来。所以,不能确定是不是……”   ……   孟欣源正是郑毅安排的人。   之前,G省的人线传回孙云芳和孙慧儿遇刺身亡的消息时,郑毅立马知道陆宇动手了,然而他在G省撒了那么大的网,凭他对陆宇那么深刻的熟悉,竟连陆宇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捕捉到。   他太阳穴直跳,咬牙失望至谷底,但没有意外,以陆宇的本事,当真要躲着他,他是绝难寻找到的——所以他当年才那么害怕陆宇离开,以致头脑发热,在房中偷偷装了隔绝电子波动的遥控致昏雾气弹,最终却……   他深吸一口气,没让失望和愧恨的心绪停留太久,转眼冷静下来,当即收缩包围圈,一条条密令层次分明地下达:   “以星航娱乐公司为中心,扩散记录所有酒店旅馆。”   “分类有无监控摄像,有则为一,无则为二,第一类交由阿海负责;第二类林勇统筹。”   “之前安排的人,全都提出来,他们是阿宇的熟人,由他们去才不会引起阿宇的疑心。”   ……   林勇和阿海已经被他调教得大可独当一面,除此之外,他的可用之人也早不是三年前那么少,他很轻易便无声无息地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   他让包括孟欣源和塞岩在内的其他人,分散在以星航娱乐公司为中心的诸多并无监控摄像的清静旅馆内,由林勇亲自统筹;其余门前装有安全监控的酒店旅社则由阿海负责监视。   他自己则一刻不停地注视着陆宇住惯了的小别墅,以及许秧的家和公司。   他知道陆宇报仇后,必定会回来看望许秧;但他更知道陆宇的警惕性有多高,他不敢让陌生人去惊动,只能安排下陆宇的“熟人”去不经意地巧遇,这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同一个道理。   他在郑老龙的审视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下一切,表面上一如三年来的深沉平淡,内心里却斩不断理还乱地情恨焦灼!   三年了,他马上就能见到因自己而死的爱人,他想想都有些没出息想流眼泪的颤抖!他每天活在思念和煎熬中,就这么一天天承受失望和愧恨地等了三年,就这么一日日独守空床想着爱人在和别的男人亲热地等了三年!   有时他愧恨之余,也不无感觉自己才是被背叛的那个。   但他每每闪过这个念头,总又忍不住失神:当年我结婚,阿宇那样除了我之外一无所有的年轻人,在周围嘲弄讥讽的环境中,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   陆宇和小黑哥在客房内锁着门洗澡。   陆宇本来有些心事,一面往自己身上打香皂,一面想着许秧现在如何心力交瘁,想着以后要面对的种种事情,甚至想着恢复前世记忆的郑毅的反应……他本没打算再折腾小黑哥。   小黑哥却不愿他此时沉思什么,把沐浴露往他身前的案台上一放。   “别再想了,你帮我洗。”   他皱眉有些不高兴地说。   沉声说完,他探手关上水蓬头,结实的臂膀高举,抓住头上的不锈钢晾衣横杆,做了个轻松标准地引体向上,把精壮的麦色身躯拉抻出性感厚重的线条。他身上本就满是光滑的沐浴露泡沫,泡沫有的浓,有的薄,此时更有些若隐若现的诱惑。   陆宇回过神来,单挑浓眉,盯着他直接问:“在勾引我?”   小黑哥仍抓着晾衣横杆,双脚踮着脚尖直立地面,劲实的腰腹下面是男人的私密物事,此时面对陆宇,一览无余,他转头回视陆宇,微微扯了扯嘴角,凝眸道:“被你看出来了?”   如此平静而浑厚的声调,带着一些调情的味道,把男人的沉稳和魅力在不经意间展现了个透彻,诱得陆宇哈的一笑,扔开香皂:“行,你勾引成功。”   他正要抱过去,敲门声突然传来,他停住,示意小黑哥:“你去还是我去?”   小黑哥转头看向敲门声不断传来的方向,心头莫名地一跳,皱眉道:“不用理他,让他敲去,你先帮我洗澡。”说着,随手把自己胸肌和腹肌上的洗浴液泡沫抹掉,健壮的肌肉轮廓彻底展现出来。   他早知陆宇钟爱他身体的哪个部位,别看他平时恍若不知,可每每磨练力量的健身时候,他都会刻意对胸肌、腹肌和臂膀肱二头肌塑形,他觉得自己当真没啥魅力,要想让陆宇对他一直有情,那么至少要把陆宇喜欢的东西保持住。   不得不说,他保持得极好。   陆宇眯眼看他,嘴角勾起莫测的笑意,仿佛不知他的心思,只低笑说:“这么等不及?”   笑着抱过去,伸手便在他厚实的胸肌上抓摸,在洗浴液的润滑下,小黑哥原本便温暖弹性的胸肌越发显得精壮滑腻,陆宇摸得上兴,不顾泡沫,揽住他的腰,伏下头就在他胸肌上用力地咬。   一下子太滑,咬偏了,咬到他的乳头。   小黑哥不知他是不是故意咬的,冷不丁一个激灵,仰头低呼一声,喉中发出浑厚阳刚的嘀咕:“轻点儿,再用力就咬掉了。”   陆宇闷笑不停。   他们激情上演,敲门人仿佛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似的,也配合地把门敲得越发有力:“砰砰砰!”这近乎是砸门了。   陆宇笑容收敛,他刚才还没太怀疑,这时却猜到来者可能是谁,他闭了闭眼,睁开时眼眸清亮,松开小黑哥道:“我去开门,可能是送水的,你自己先洗,等我回来。”   小黑哥连忙拦住他,面色微沉,抓住他的手就往自己胸肌上按。   他看着陆宇,有些突兀和没头没脑,却沉声而不容置疑地道:“陆宇,你以后,只能摸我。”话很短,这么说完,他松开陆宇的手,抽起浴巾围在胯间,一面往浴室外面走,一面又说,“你继续洗,不用出来。”   陆宇微微地笑:“快去快回。”顺手在他膀子上摸了一把,才转回身拿起香皂继续。   小黑哥浑身洗浴泡沫地开门。   门外正是他最为憎恨和厌恶的人,郑毅。   “果然是你!”   小黑哥面色转瞬黑沉,短发浓眉下一双眼眸森黑如凶狼,他抱着膀子,精壮的身躯如钢柱子似的沉稳泰然,挺拔鼓起的袒裸胸肌上,展现着被陆宇咬出的牙印儿。   “阿……”阿宇?   郑毅张口,却瞬间顿住。   他穿着浅灰色雅痞衬衫和深黑色西裤皮鞋,阳刚的体魄有着风雅和成熟的魅力。他本来期待着陆宇的开门——他和陆宇在一起的时候,来人敲门时,起身去开门的总会是陆宇——他已经想好了面对陆宇时如何措辞。   但他陡然看到小黑哥只围浴巾的赤裸样子,尤其那令他熟悉至极的牙印儿——那是属于陆宇的牙印,本应该出现在他郑毅的胸膛和臂膀肩头,陆宇的一切本来都应该都是他郑毅一个人所有!可是现在竟然被另一个男人霸占了!   他不禁眼眸一缩,以前尽管早知道事已至此,陆宇和这个青年必定早已上床无数次,但他没有亲眼看到,便有些阿Q式的自我安慰,现在突然间目睹痕迹,他才真真切切地感觉自己被这个名叫小黑哥的青年给戴了一顶无限大的绿帽子!   他心头忍了三年的嫉恨怒火蓬然爆发,面色越沉越青: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然而他只念头一闪,转眼却又强忍着能憋死人的嫉恨,压下胸口一突一跳的闷疼,更敛去眼中凶戾的杀机,只缓缓勾起嘴角低笑。   笑了两声,才淡淡然眯眼回道:“我是阿宇相恋十年的爱人,先前我们不小心错过,现在我自然要来找回,不是我,还能是谁?”   紧接着不等小黑哥说话,他极其从容地手插裤兜,俯视般儒雅地继续道,“多谢你这些日子甘心充当我的替代品,也多谢你对阿宇照顾有加,现在我回来了,你也任务圆满了。哦对了,你叫小黑哥是吧?是个穷盗墓的?放心,我会给你足够多的报酬……”   “放屁!”   小黑哥被他气得不轻,身体一紧,眼眸凌厉,刚强的面庞斧凿刀削,他几乎想握紧拳头直接出手,用内气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郑毅的灭了。   但他也是个聪明的,现在更对陆宇的秉性了解极深,知道绝不能在陆宇身边动手迫害郑毅,否则,谁先动手,谁就大大退了一步——这不是什么心机算计,这是一目了然的事实,就连尚未醒悟前生的郑毅都懂得的道理,他小黑哥还能不知?   这种感情的争斗,本就是不进则退,一退没影的事儿,谁敢冲动暴躁?   所以,小黑哥转瞬冷静下来,刚毅的面庞更是极快地恢复沉着,只安安稳稳地道,“郑毅,你们的上辈子,陆宇早对我毫无保留地说过,他已经和你分手,你如果还要点脸,就立马离开,狗皮膏药都没你这么臭哄。”   他说话估计是气死过人的,紧接着不等郑毅回应,他竟又面不改色地说,“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有话以后再说,现在我和陆宇正洗澡着,你想见他,先等我们洗完,他还在等我,你别再老是敲敲敲,打搅我们的雅兴。”   说着,直接神情平静地一曲手,便要把门关上——他差点把“他正摸我呢,还没摸个尽兴”说出口,好在忍住了,这话虽然更能气到郑毅,却难免有失风度,说出来会像小孩儿。   郑毅已经被他不紧不慢、大势在握的姿态给气得狠了,冰寒着深黑双眸道:“慢!”   他一步跨出,屈着胳膊肘稳稳地挡住急关的门,厚重的声腔压得有些低,讥讽不屑地傲然冷笑道:“我和阿宇相爱十年,我先前做了错事,伤了他的心,你以为你趁虚而入,便可视我为无物?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故意引小黑哥发怒。   小黑哥的确被他气得眼眸阴寒,却一语道破他的心思:“你在引我发火?你想我揍你,你再对陆宇使苦肉计?你想得美。”   他不动声色,但拳头把木门边沿都握得吱吱作响,臂膀和胸膛的肌肉绷紧如钢铁铸就。   紧接着,他毫不示弱,铿锵有力地道,“我是陆宇的现任爱人,你,只是前任。咱们就是这个区别。现在,我有足够的理由,请你别来打搅我们,否则,当着陆宇的面,我也能对你不客气!”他眼眸森然一闪,阴冷如毒蛇般。   他是实话实说,偏生如此实话才最动荡人心。   但他知道自己不善于口才,不再与郑毅争执,只抓住郑毅被他说得面庞一滞的机会,蓦地用力,一股内气爆发,直接把郑毅这条大汉掀飞,再把门“砰”的一声关紧,“咔嚓”一声倒锁上。 第一百一十章   门外,郑毅虽然身强体健,枪法和武艺不凡,但也抵不住小黑哥内气的无形力道,被冲击的狼狈翻滚几圈,砰的一下撞到对面墙上,才头脑昏蒙地停住身形。   他坐倒在地,抬手摸了把被撞得流鼻血的鼻子,咬牙眯了眯眼睛:阿宇竟然把金箔功法都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他,还助他练成了?他竟有阿宇那样的资质!   他心底惊疑暗恨,不声不响地爬起身靠墙站着,眼眸杀机不仅没有消退,反而越发浓烈。   但眼眸闪过杀机之后,又浮起悲哀的沉沉思念,他刚才说的话,陆宇肯定是听到了的,但是陆宇没有出来,说明仍然不想见他,仍然恨他恨到这种地步么?   他无声地倚着墙,胸口难受得要命,但紧接着却又自我安慰地想:有恨即有爱,无痕亦无爱;阿宇不想见我,说明心里头还没有彻底把我放下,也是,阿宇重情重义,爱我十年,若是三年就彻底对我无心无情,那就不是当初的阿宇了……只是,在他心里,我还剩下几分?   他闭上眼睛,继而蓦地睁眼,平静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和鼻子,眼睛盯着陆宇所在客房,良久良久,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遥望爱人回归的雕塑。   门内,小黑哥倒锁上门后,沉着脸庞,深吸一口气,继而评静转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回到浴室,对正在洗澡、显而易见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的陆宇说:“陆宇,我们继续吧,我刚还没够。”   一面说,一面拉着陆宇的手就往自己胸肌上摸。   他感觉与其自己主动抓住陆宇的手,不如让陆宇迷恋地摸住他的胸肌更能让他安心。   陆宇略有恍惚,此时抬头,扔掉香皂,眼底有着不明所以的邪火,那是身体的欲望本能和小黑哥的魅力吸引,还有隐隐约约一直没有消退的、在郑毅附近与新情人做爱的报复性冲动——你能背叛我去和女人结婚,我也能抛弃你找个新欢做爱!   但是他忍住了,伸指捻住小黑哥的乳头,垂眸轻语道:“我的小黑哥,不是我泄欲和报复的工具,是我现在的爱人。你刚才说得没错。”   小黑哥心头早有不安和不妥当,见到郑毅之后,更有一种巨大的危机感,现在见陆宇对他的献身竟是如此平静,他没来得及细看陆宇表情,便隐隐一慌。   他沉脸咬牙,拉住陆宇的手从自己胸肌上滑下,滑到腰后臀间去摸,同时直接握住陆宇的胯间那根物事揉动,更探唇吻住陆宇的唇,麦色的健壮胸腔中发出低沉的男人声调:“可我现在想要……”   陆宇微微一怔,明白自己的平静忍耐反而加重了这老实人的不安,心头没来由一暖,却有隐约酸涩,这么复杂的情感——妈的,太多愁善感了,多想什么?吃!   他强硬性忘掉刚刚听到的郑毅那种让他熟悉的、雅痞而高高在上的浑厚声腔,强硬性忽略掉前世十年、爱到深刻入骨的情仇欢爱,手指一探,轻松探入小黑哥后方的甬道中,直直地用手指勾着后穴那里润滑……   小黑哥仍在吻他,喉中发出微微难忍的粗喘声,以及阳刚男人带着情欲的催促:“陆宇,早晨刚做过,这回不用再拓开,你进来……快……”   陆宇被他诱惑得不行,下半身被他催促得硬涨,用力咬他下唇一下,一把翻过他的身提,将他紧贴着压到墙上,低喘道:“撅起点儿。”   小黑哥也不顾害臊,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强健的双臂扶着墙趴着,双腿叉开,转头面色沉稳地看他,眼眸森黑明亮,满是灼灼的迷恋,和炯炯的深情。   陆宇看他如此,心头大动,此时此刻,全部思维都抛到爪哇国去了,只剩下怀抱小黑哥精壮体魄时那种实实在在的爱意和欲火,哪还有什么杂念?最后的思想竟是轻笑:这老实人真够聪明的,这么能打动我。   ……   一场你侬我侬,不知三更五更。   两人在浴室竟待了半夜,最后清洗相拥着上床时,小黑哥那么强悍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硬实有型的体魄瘫软成一汪水,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陆宇欲望消弭,人更清醒,虽然也感觉疲累,却一直睁着眼睛没有入睡。   他在想着郑毅,并非思念和深情,只是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声腔,知道就是那个醒悟前生、相爱十年的男人,明白那个男人正愧恨至极地等着他、深情更增地爱着他,甚至一直就在附近守望着他时……控制不住地,心绪复杂地悠悠然想了过去。   “陆宇,站过来点……”   小黑哥不知做了什么梦,浓眉紧蹙,肌肉结实的精壮体魄也时而绷紧,手抓着陆宇的胳膊不松,梦呓没头没脑的就这一句,却很清晰。   陆宇听到他的声音,心底转瞬间感觉有些罪恶,连忙蹙眉抛弃思想,反手抱住他,把他拥在怀中,抚摸他宽厚的脊背:“我在,我一直在你身边。”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两人精健的身体,相拥的姿态,如此契合。   ……   内气一夜流转,次日醒来,身体疲乏尽去。   小黑哥被陆宇抱在怀中睡得异常安稳,醒来还被陆宇抱着,他感觉自己大老爷们的,这么贪恋陆宇的胸怀,怎么也不知害臊,想是这么想,却还是沉静着面庞,勾着嘴角无声地看着陆宇的眉眼。   直至陆宇也醒,他才从容安稳地坐起身,沉声平静道:“走吧,吃饭去,昨晚就没吃。”   陆宇伸个懒腰,扑倒他亲啃几口,把他胸肌啃得通红,看他粗喘性起,才利落地离开他,低笑着开始穿衣:“饿极了我,去吃小笼包,再喝点素杂羹。”   小黑哥本以为会迎来一场晨间欢爱,突然被他放开,心底本能的老大不舍,不禁皱眉看他,两条膀子枕在脑后,就这么挺着高高翘起的下半身,也无掩饰。   陆宇转头瞥他一眼,嘴角一勾:越来越厚脸皮了这家伙,还等着我弄呐,“今早不做,走吧。”   他们穿戴整齐,并肩出门时都是一愣。   时间还很早,清新的空气带着夜的微凉,旅店门外的一侧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郑毅浅灰色衬衫和漆黑色西裤皮鞋,倚着车子安安静静地垂头抽烟,脚下已经扔了一小堆烟头。   似是感觉到陆宇的目光,郑毅抽烟的动作一停,抬头疑惑地看过来,有些胡渣的下巴和微红的双眼,以及英俊面庞上的疲倦都说明他在外面等了一整夜。   他看清是陆宇,蓦地浑身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似的站立笔直。   “阿宇……”   郑毅恍若身在梦中,恍惚痴痴地喊了一声,眼圈儿瞬间红了。   他不是在做戏,他昨晚本想回去,再派人秘密保护,但是舍不得走,没怎么想,就在旅店外等着了。   等着等着,自己沉浸在曾经那些欢乐的时光中,酸酸涩涩地怀念,想着不远处旅馆里就有他的爱人,他们都还活着,都还能见到对方,这不正是他曾经醉生梦死中,对苍天最卑微的奢望和乞求么?   他醒悟前生,整个人的记忆早已不是二十岁那么简单,更不是他之前胡闹似的那么可笑,他的记忆,现在停留在陆宇上辈子死亡的那一刻,那是曾经的终止符,又是他们这辈子的开端。   他不知不觉竟这么过了一整夜。   太阳升起的时候他还愣了愣,这么快,他原本以为会是一夜煎熬的。   此时,骤然见陆宇出来,他直接彻底地忽略掉小黑哥,心头原本的嫉恨都不翼而飞,只盯着无论是俊朗轮廓,还是挺拔身材,还是从容气度都和以前一模一样的爱人,张口沙哑地呼唤出声。   直至听到自己有些哽咽的声音,他才陡然醒悟回神。   他不愿自己在陆宇跟前脆弱,立即握拳强忍住汹涌的情绪,深吸一口气,缓缓勾起嘴角,扔掉烟头,一步步走过来。   他走的很稳很有风度,挺拔强健的身躯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英俊的面庞勉强平静,歉意和爱意糅合眼底,看着陆宇低低地笑,有些哑哑地说:“阿宇,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   陆宇看着如此熟悉的郑毅,心头不知来由地一酸,眼睛居然模糊一片。   眼前的男人,一如当年曾有的宠溺和纵容。这才是他深爱了十年,临分手时尽管恨怒万分,都没舍得加以半点伤害,甚至到最终身死都没有真正憎恶起来的郑毅——而现在的郑毅却又比以前少了睿智的心机,更多了纯粹的深情。   陆宇微有怔怔。   他本以为自己早已淡漠和忘却,但那情感比亲情更为诡异,空落落的一片中忽然没头没脑地灼烧过来,烧得他心头一颤,哪里控制得住?   郑毅见他异样,心头又是悲酸又是欢喜,走到近处,并不贸然贴身,只是停住了伸出大手,稳稳当当地伸过来,泪花泛在眼角,却只是不疾不徐地,隐约带着孤注一掷的痞气地笑,“阿宇,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个机会行不?这回,我什么都听你的。”   小黑哥一语不发,神色沉然,眼眸阴森,转头看着陆宇微湿的眼睛,突然握紧他的手,转而却又松开,双手插在裤兜,平静地低道:“陆宇。”   他对陆宇的态度很不高兴,甚至有点小委屈。   他胸中酸醋憋闷,却强自沉寂,只让陆宇自己选:如果陆宇不理睬郑毅,那么他们一切如常,他还是什么都听陆宇的,只做个“你指东,我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的老实人;如果陆宇对郑毅真有半点软化,那么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抢了陆宇走人。   他心头沉寂,默然无声,只看陆宇什么态度。   陆宇被他呼唤回神,暗道一声惭愧,蓦地转身,一伸臂膀抱住他,当着郑毅的面,紧紧地抱住他咬住他的耳垂亲吻,然后大模大样地揽着他,深吸一口气,光明正大地擦了擦眼睛,转头向郑毅道:“郑毅,我记得,我已经和你分手了,对不起,你的厚爱,我无法接受。”   转身再不理他,只扯起小黑哥地手,淡淡道,“去吃饭吧。有你在,我也不用怕会不会被人追杀了。”   上车后才极其低微地笑,笑得自嘲而无奈,转头看小黑哥,说:“对不起,原来我竟对他没有彻底绝情,刚才没控制住,你别生气。”   小黑哥虽然不高兴他被郑毅感动,却也能理解他的心态,一面开车,一面沉声道:“我没生气。”又道,“我从不生你的气。”心想:无论你选不选我,我们都会在一起,我生气做什么。   陆宇笑了笑,强制性不去多想。   他刚才离开时,注意到郑毅惨白却无意外的脸色。   此时回头看车后,见郑毅当真没有死皮赖脸地跟来,他才叹了口气,对小黑哥说:“先吃饭,然后去星航娱乐公司吧。办正事儿要紧,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正事儿办完,还是赶紧扔掉。不愿对自己狠,就对别人狠,我这么自私,让郑毅一个人难过去。”   ……   郑毅的确被陆宇一句话打得心脏破碎,却面无表情,只双手插在裤兜中握紧了拳头;他高大的身体站立笔直,目送陆宇离开,又在远处近处悄悄看热闹的人的目送下,不动声色地坐进车内。   车里面是陪他呆坐一宿没敢睡觉的阿海,可怜见的。   “去星航娱乐公司,”   郑毅安然上车,声音低沉,眼眸也黑如夜空,让人看不出他是否有半点伤心失落,但很明显的没有丝毫颓废无奈的落败神色,的确如夜空般深邃不见底。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从车内的小皮箱中掏出夹心营养面包往嘴里塞,一面靠着副驾驶座吃东西,一面漠然淡淡地自语,“阿宇吃过饭,肯定会去那里。我们提前过去。”   顿了顿,见阿海愣愣地看他,他浓眉一皱,微有不悦地沉声道,“开车。”   阿海发愣,是因为他以前见惯了郑毅在被陆宇拒绝后伤心暴怒的可怕模样,现在见他期待激动中被拒绝,却平静到这种地步,不禁傻了眼。   直到郑毅眯眼盯着他,又催促一声,他才一个激灵,心想:我怎么忘了,二少早变样了,能力气魄变了,原来对待这些子感情啥的也是能变的,真牛。   他回神,刚才的困倦睡意不翼而飞,急忙发动车子,稳稳妥妥地往星航娱乐公司行驶。 第一百一十一章   招待会的地点在星航娱乐的六楼小礼堂。   许秧成为星航娱乐公司的新任总裁后,已经不是第一次召开记者招待会,但这次很明显不仅仅是以往几次“本公司境况良好,请大家不要被外面舆论左右”的官方敷衍,而是“许秧式”有实有料的新闻发布会。   记者蜂拥而至,陆宇和小黑哥轻轻松松地混迹其中。而郑毅,早就在礼堂角落里坐着了。   许秧穿着洁白正装,雍雅从容地出场,后面跟着助理和公司其他管理人员,还有几位跟随前来的小股董事,照相机闪光灯噼里啪啦地亮起来,照得许秧本就略显苍白的脸上更无血色。   许丛文没有跟来。   “早上好。”   许秧平平静静地对着镜头微笑,正装翻叠大领口上别着一枚晶白的玉花,衬得她消瘦成瓜子脸的面容,好似一朵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雨,只宁然绽放在清湖上的莲朵。   陆宇和小黑哥靠着后方角落,坐在一个瓷缸绿景后面,带着墨镜和遮沿帽,无视了另一角落里面色微白、频频深沉看过来的郑毅,只看着向下方记者打招呼的许秧。   “我如果不是GAY,肯定追求许秧姐,除了我妈,我还没见过有谁比她更‘美’。”   陆宇眼眸净澈地看着许秧,低声感叹,他说的美,指的不仅仅是外表。   小黑哥端正稳稳地坐在他身旁,沉静地戒备着不远处的郑毅,听他赞叹许秧美,不禁皱了皱眉,淡淡地“唔”了一声,道:“没看出来哪儿美,没你好看。”   陆宇嗤的低笑,转头对他耳边嘀咕:“这都能吃醋?那我夸夸你?呶,你有型有味,帅得冒烟,两条眉毛跟黑毛虫似的,高不高兴?”   小黑哥不吱声,坚毅的嘴角却微微扯起一个轻笑。   ——他们这是在调情?阿宇,阿宇……当着我的面……当着我的面……   另一角落里仰身倚在座位上的郑毅,表面上僵硬木然,显得深沉莫测,实则简直肺都要气炸了!他拳头握得发抖,额头青筋直跳,眼底潜伏着汹涌的杀机,周身低气压简直泼水成冰,把旁边的阿海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   他们两个角落四人心境各不相同,前方的许秧却没有细看角落的几人,只依照计划,进行这次记者招待会的正常流程。   这次发布会,星航娱乐一是阐明本身的股份微小变化;二是宣布公司对目前境况的几项措施;三是对某几位见机跳槽,并发布自己委屈言论说的当红明星做出公开公正的、严谨严厉的批评和指责。   以这三条为主,然后会有答记者问环节。   开始还好,有序有秩,后来便有记者言辞犀利起来。   一人突然提问道:“许总裁,我听说,从您公司内部传出‘资金欠缺’的消息,星航娱乐这么庞大的娱乐公司系统,竟然荒谬地遇到资金周转的问题,请问这有什么隐情吗?”   许秧淡淡看他一眼,直接问:“我公司内部传出的消息?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听谁说的?”   那记者立马紧跟:“是您公司一位姓冯的股东,请您解答一下好吗?如果资金周转不灵,那么接下来您刚才提到的《幽幽仙纪事》等作品又会不会拖延甚至取消?”   许秧平静地微笑一下,没有理他。   旁边的助理瞥了下她的脸色,拿过话筒道:“许总裁刚才那句已经是回答了,请抓住要点,不要盲目无头绪地重复提问,谢谢配合。如果没有其它问题,许总还有其它事情要忙。”   她话音刚落,又有记者大声提出:“我们都很好奇,面对辉煌大道的强势崛起,星航娱乐要推出哪一位明星抵挡‘Beautiful boy’组合的耀眼光芒?难道甘心落于‘Beautiful boy’组合之后么?”   许秧从容不迫,眼眸毫无躲闪:“之前说过,星航娱乐内部会有动作,另有秘密进行的作品和精心培养的演员,我期待大家到时的惊喜。”   那记者纠缠不放,语速快速地又问是谁,能否透露;   旁边更有人站起来质疑之前许秧那番对于“尤璋”等当红演员的批评的准确性;   甚至有人指出星航娱乐是否已经被人秘密购买,并极其委婉地说是否与前任总裁许丛辉有关,继而又言之凿凿;   ……   几名刚才还礼貌有加,问题含蓄的记者,忽然大翻脸似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一环扣一环,牵扯着人往他们布置的陷阱里面跳,分明是事先早有预谋的精心准备。   面对这个变故,许秧的助理惊了一下,看着几个面不改色问着问题的熟悉脸庞,心里又惊又怒:他们怎么没有按照预先说好的问题来问?   换个人面对这些问题,只怕早就满头包地疼大,但对于许秧来说,这些言辞机锋其实都是平平淡淡的小麻烦罢了,只犹如苍蝇,她早有心理准备。可如此一一应对解决,尤其牵扯到她逝亡的兄长,她本就强压伤痛的心也不免疲累难熬。   别人看不出她的倦意,陆宇却怎会忽视?   “这些人为谋私利而用言语迫害他人,是在找死。”   陆宇看着许阳,微有心疼,不禁面色微沉地寒声低语。继而又蹙眉低道,“许丛文那欠揍的公狐狸怎么没来?怎么任由许秧姐一个人面对这种局面?”   小黑哥也隐隐察觉出前方许秧的硬撑,想想她一个弱女子面对父兄皆亡、家中事业陷于危机的境遇,一个人站出来独掌大局,再面对那些看似没有丝毫冒犯、让人无从发火的咄咄逼人的问题,还不好中途离开,的确太不容易……   他不禁想到一句话:龙游浅滩遭鱼戏。   他心情缓和了些,之前由于噩梦而对许秧反感的心绪也淡下去,握了握陆宇的手,说:“我们上去吧。”他本就没打算只让陆宇一个人露面,他开车走进X市的时候,就下决心,从此以后,时时刻刻站在陆宇身边。   陆宇坐着没动,浓眉仍是微微蹙着:“之前说光明正大地站出来给许秧姐一个惊喜,也只是一说罢了,许秧姐身为总裁,此时应该毫无破绽的坚强,就像她现在这样平静……”   话没说完,见许秧面色微白,他登时沉脸起身,一面往前走,一面低声冷笑,“堂堂许总裁,怎能受这么几个小小记者围攻?这些牙尖嘴利、趁人之危的小跳蚤,在往常里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走得挺拔从容,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抓住小黑哥的手臂,昂扬而洒然。   小黑哥神情沉稳,眼眸森黑,一手被他牵着,一手也是插在裤兜,和他并肩而行,无视前方喧嚣的记者和工作人员,仿佛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只是他和陆宇的二人世界。   “对已逝者保留最基本的尊重,这是作为‘人’这种生物的最基本道德;对失去亲人的人拐弯抹角地戳中他们的伤痛,这是最无耻地做派。你们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口下留德?”   陆宇淡淡开口,声音清朗而磁感,又稍显低沉,犹如大提琴的奏鸣,并不算太响亮,却偏偏压盖住所有人的声响,穿透到他们的耳中,甚至隐隐有着一种无形的压迫式魔力,让人忽略掉他说话的指责,不自禁地止声回头。   内气完美的运用,所体现的不止是声音,还有无形却侵透人心的气度。   ——竟有如此男子……   有人瞬间被慑,脑中怔怔地闪过莫名其妙的念头,一如曾经教室里的某个场面。   短发浓眉幽亮漆黑眼,白衣黑裤白色直板鞋;修长健实的男儿体魄,有力从容的优雅步伐,随着靠近时距离的缩短,隐约竟有春风扑面,又像是看到:冬日朝晖下,从云外一步步走来的少年郎。   素洁不染尘埃,阳光而不刺眼。   ——真的有如此男子。   有人长舒一口气。   许秧本来强忍着没有发火,这些变故还在她的掌控之中,发布会之后的舆论方向她也早有安排——如果单单依靠一个记者招待会来解决公司的诸多问题,那也不是她许秧了,她只冷眼看这些人如何去闹。   然而她是真的痛了累了,更何况,办公室里另一个突如其来的人还牵扯着她的心,她只觉心里已经千疮百孔,本能地想起父亲,想起大哥,想起远方的外婆,还想起那个让她莫名地感觉最为熟悉亲近的、早已远走他乡的男孩。   于是当她听到陆宇的声音时,有一瞬间还当是幻听。   陆宇说话间走到近处,松开小黑哥的胳膊,抬手摘下墨镜和遮沿帽,朝她阳光俊朗地咧嘴笑,两排整齐的牙齿笑得露出来,眨了下左眼:“许秧姐,我回来了。”   许秧看到真的是他,心头突地一颤,急忙伸手捂住嘴巴,硬撑着没有出声,只看着他,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无尽的委屈和伤痛都好像有了突破口。   陆宇只是笑,却看得心酸,曾几何时,那样坚强乐观开朗的许秧姐,竟也憔悴无助至斯?   “咔嚓咔嚓!”   记者们愣了一下,也顾不得回想和回应陆宇之前那句指责的话,急忙拿起照相机把这件大新闻记录下来——他们大都觉得陆宇面熟,隐约记得三年前红过一时的“少年皇帝拓跋征”的饰演者,似乎就是这个俊朗模样,但是,那个演员不是已经死了么?   有人忽然挤过来,双眼放光地问:“请问您是许总的男朋友吗?”   陆宇单凭这般外貌和气度,若与貌美羞花的女强人许秧许总裁相配,的确绰绰有余。   这话一问,立马招人注目。   但还没等陆宇回答,这话直接砸到了小黑哥的马腿。因收敛气息而存在感被陆宇遮掩掉的小黑哥不禁心里微怒,刚毅帅气的面庞一沉,凝眸盯了说话的记者一眼,伸手平稳地抓住陆宇的手,缓缓沉沉道:“他是我的男朋友。”   他声音如同他这么个人,阳刚硬朗,铿锵有力,低沉而带感。   记者们哗然——哪个男人配得上那样的人……   一转眼,这才注意到——耶?也是个帅男呐……   就连想要赶紧把话题重新引回原来轨迹的有心人都愣了一下——同性恋啊!还这么光明正大?   而后面看着他们的郑毅却是面庞一阵白一阵青——原本是他的位置,现在被别人取代了!   郑毅心头痛苦难当,忍不住地简直想走过去把陆宇抢过来,但是他还得忍着,他拳头几乎都要握碎,眼眸不无悲恨地看着陆宇和小黑哥,胸口千万句吼声憋着压着,如何才能畅快淋漓地发泄出来?   他深深呼吸,强自保持着平静,眼眸眯起,看不出里面神情。   陆宇任由小黑哥抓着手,只是向许秧笑:“这个人醋劲儿大,刚才我夸你气质出众,他还嫉妒,愣让我夸了他一通。”他几句话把许秧剧烈波动的心绪抚平,然后掏出手帕递过去,“擦擦吧。梨花带雨可不如高贵莲花更衬你。”   许秧心理素质够硬,勉强平静下来,起身向他微微一笑:“一来就逗我。”   陆宇只是呵呵向她笑,看她擦干眼泪,才从桌前半侧身,敛去了笑容,嘴角淡淡地勾起一丝性感的弧度,对着不断拍照的记者们道:“刚才听你们中,某几位有心人问了那么多问题,无非一句话,他们想引着许秧姐帮他们烘托出‘星航娱乐是不是要垮台了?’的错觉。”   他说话沉声缓缓,不容辩驳,神奇的内气流转于身体之中,目光幽黑晶亮地扫过场中,无人敢与他直直对视,他轻笑一声,淡淡道,“现在我来回答那几位:无论星航娱乐是不是有资金周转困难问题,它都不会垮,因为我陆宇回来了。”   仿佛只是在说“天气还不错”“昨晚没吃饱”等等极其随便的小事儿。   这也太狂了,太傲了!傲得没边儿了!   这样的狂傲,极容易引人反感,若是换个人说出来,势必吊里吊气,让人恨不得扑上去抽两巴掌,而且还一边打一边喊:我叫你傲,我叫你傲!   但是陆宇如此宁然温雅地挺拔而立,这么平平静静地说出话来,声音穿透人耳,掷地有声,不容置疑,让人着魔似的直接相信——他能做到,他就应该这么说话才对!   而且——陆宇?竟然真的是《太皇陵》中少年皇帝的饰演者,曾经众人都以为身亡而惋惜至极的俊美天才演员,直到现在网络上还有忠实粉丝追捧的“史上最帅小皇帝”陆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一下,原本沉寂地静观其变着任凭几个有心人闹场的记者们,都像打了鸡血似的——也不知是不是有陆宇刻意使用内气的原因——立马斗志昂扬地提出问题:   “请问您就是《太皇陵》中拓跋征的饰演者……”   “您销声匿迹三年,现在突然现身,是准备复出吗?您当年的意外,您准备追究下去吗?”   “这位真是您男朋友?您真的是同性恋者吗?”   “这就是当初把您抱走的那位‘保镖’吗?你们是那时就已经相爱了,还是后来您受伤时被他感动……”   诸多问题散发想象,一个接一个,略显喧嚣地问出来,再无刚才那般蓄谋,把一场有心人策划的、针对许家的“记者招待会变故”冲淡无形。   郑毅抽出烟来,点燃,强制性忽略掉牵着陆宇的手的小黑哥,只是看着陆宇,吸一口烟,嘴角微微翘起一丝笑,带着刻骨铭心的深情:阿宇太他妈吊了,世界上那么多人,只有他一个,吊得这么帅……   “他是谁?”   一个人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突然看到陆宇转回身和许秧说笑,许秧则温柔至宠溺地步地笑着看他,不禁面皮阴寒,转头立即不掩怒气地低声问。   他的身边,有许丛文和刘珙相陪,许丛文皱眉盯着陆宇愣了一下——陆宇?他没死?难怪小妹三年前那阵子突然不悲伤了,小妹居然一直瞒着我。   刘珙清秀的面容闪过错愕,继而笑了笑,为他解答:“郑少,他就是‘陆宇’……”   一个“陆宇”,足够为郑蟠解答所有疑惑。   郑蟠和郑毅身高相若,眼角一闪,突然转头,看到角落里盯着陆宇吸烟、面庞苍白却微微带着眷恋笑意的弟弟郑毅,不禁眼眸一缩,复又抬头看着对陆宇微笑说话的许秧,没好气地问:“那个祸害不是已经死了?又从哪儿冒出来的?”   门内,几个有心人还想兴风作浪,却被小黑哥沉着脸暗中出手,内气无形,一一侵透他们筋脉骨髓,让他们个个不同程度、不同症状地体会到若有若无地胃痛、心口痛、脑门痛……   而且这种痛楚最初还不显眼,日后却势必会越来越剧烈,偏还查不出病症,至少也持续三两个月,除非另有内气高人帮他们施以解救,否则,他们就等着痛个半死不活吧!   陆宇感知到小黑哥的动作,暗笑一声,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周围,向几个已经感觉出微有不适的人投去幸灾乐祸的快意一瞥,轻声说:“我素来信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各位的问题,只此一句话回答,至于其它,我会听从许秧姐的安排。”   许秧不与他矫情,微微笑了笑,站在他身边,心底早莫名地轻松下来,眼光老辣地想:有小宇在,再不用愁“Beautiful boy”组合的压力了。   她竟已经开始重新构思曾经为陆宇精心策划过的发展蓝图。   ……   站在门外安静看着的郑蟠,眼见许秧和陆宇默契十足,哪怕他知道陆宇是个GAY,也难以忍住,不动声色地走进来,大模大样地现身,平静地道:“记者会该结束了吧?”   他只一句话,场中的喧嚣陡然静止。   在场众人有谁不认识他?之前责难许秧的几个记者当即心头咯噔一下,连身体突如其来的不适都忽略掉了——郑大少和许秧,不是好几年前早就告吹了?莫非,竟是死灰复燃?   郑蟠比起郑毅来要稍微瘦一点,也相对略显清秀,不像郑毅完全是男人爷们的刀削斧凿轮廓,他看上去有些文质彬彬,配上年轻却很是稳重的上位者气度,自有一番个性魅力。   许秧见他出现,明媚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笑容收敛了下去,也不理他,转身吩咐工作人员一些事项,又宣布记者招待会至此结束,有条有理地利落忙完,才回头向陆宇笑:“小宇,我们走吧,三年了,电话那么少,也不上网让我跟你视频通话,忒狠心了你,陪我去说说话。”   陆宇嘿的轻笑,转头看看站在一旁不语的郑蟠,心底暗叹一声。   他对郑蟠倒不算厌恶,知道这个人一不算坏,二还算浓情,当年许秧骤然离世,对他的打击和带给他的悲痛,可都没有掺半点假,甚至后来连续几年都没听说他和谁好上,再后来他依照郑老龙的指派结婚,婚后的他也是淡淡的,再无当初浓情。   只是,连郑毅那种性子当年都摆脱不了郑家和郑老爷子的桎梏,郑蟠这个有些优柔寡断的人,真的能因许秧的安然存世而孤注一掷,为爱而狂么?   另一角的郑毅没有太多感慨,他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陆宇,深深抽了口烟,夹着烟头走过来,缓缓呼出肺中的烟雾,又看陆宇两眼,然后不动声色地转头道:“哥,咱们兄弟出去喝酒,他们姐弟好久没见面了,让他们聊聊……咳……咳咳……”   他话没说完便感觉肺有点痒,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他连忙用拳头堵住嘴巴,状若无事地硬生生压制住。他知道这是从昨晚到现在抽烟太多,导致三年前被陆宇枪击后没有立即好生保养的旧患有些复发。   但这点伤,他还不愿那么矫情而脆弱地表现出来。他不掩深情眷恋地、安静地看了看对他视若无睹的陆宇,嘴角无声地勾起一丝毫无顾忌的微带痞气的笑——至少不是现在这种场合。   郑蟠听弟弟这么“体贴”地说话,心底更对陆宇厌恶,他站的位置堵住了许秧的去路,不仅没有动,反而从许秧脸上转开目光,皱眉扫了陆宇一眼,眯着眼睛,审视而质疑。   一直默然无声、只安静站在陆宇身旁的小黑哥突然上前一步,精壮的身躯半挡住陆宇,不躲不避地直视郑蟠,沉稳平静地道:“让开。”   他收敛气息时存在感极其低微,跟在陆宇身边,便像是对陆宇不离不弃的影子,最容易让人忽视。然而此时他只一步踏出,却像是泰山突然从天而降,精壮却不硕大的身躯,竟显出庞然大物似的厚重和不可动摇,把陆宇稳稳护在身后。   陆宇不说话,转眼看着沉静如山的小黑哥,嘴角勾起一丝微微的笑,突然想靠过去抱着他。   “陆宇,呶,给签个名。”   没等陆宇实施动作,和许丛文站一块儿的刘珙忽然掏出钱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女孩儿照片来,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签字笔,笑着一起递给他,“我表姐是你的粉丝,当年听说你死了,还掉了几滴泪。”   他的出声打破了在场的微妙僵持。   汪云袖曾陪孙慧儿一起到古城片场看过陆宇演《太皇陵》,他这么说话,倒也不算假。   陆宇对待熟人还算温和,知道刘珙和汪云袖这对“我说你坏,你说我傻”的欢喜冤家到底是走到一块儿了,笑了笑,接过签字笔和照片,在右下角端端正正地写下两个字:祝福。又龙飞凤舞地写出两个超级有范儿的字:陆宇。   ***   郑蟠见许秧没有理会他的迹象,心底一黯,又明白了陆宇似的彻头彻尾喜欢男人的GAY,对他的提防之心大减,转头又难免郁闷,看吧,老二居然在和那个壮小伙儿打争夺战呐,搞不明白,男人再帅那也是男人,至于爱得这么要死要活的?   他没有被谁掰弯,所以不能理解GAY的心思,终究和神情莫测的郑毅一起离开。   陆宇自始至终狠着心肠彻底忽视郑毅,在郑毅离开后,他和许秧一起说话说到近中午,把许秧逗得又哭又笑,再很有默契地直接谈过以后拍戏拍什么类型,谈妥之后才算暂时了结,一起吃过午饭,和小黑哥回到旅馆。   洗漱后是午休时间,两人躺到床上,陆宇并不让自己乱想,只说:“孙云芳的死,的确让许秧姐轻快,也无需我说是谁做的,只要许秧姐知道与她母亲之死有关联地孙云芳已经被杀,就足够了。说出来,平白让她为我担心。”   他吸了口气,翻身压到小黑哥厚重的身体上,双手按摸着小黑哥的结实胸肌,嘴角缓缓扯起微笑,手中用力抓了一下,说:“接下来,我们继续报仇吧。”   小黑哥双臂枕在脑后,胸膛稳稳撑着他的重量,微微疑惑道:“之前你和许秧说话,不是谈了马上将要赶拍电影的事儿?要把拍戏暂且放下么?”   拍戏的“规则”他已经听到,既然不会涉及任何激情,他也不敢再提之前发狠说的“如果真要演,就和我演,我也去进修演绎课程,我陪你演”的话,让他装模作样地演戏,杀了他吧!   陆宇把头枕在他的肩膀,闭上眼睛积攒睡意:“你心里的不安,让我愧疚。我们去报仇,不必杀郑老龙,只要把那个曾帮助郑老龙对我百般算计的大师‘木先生’送去归西,我这里的仇就足够了。最后只剩下刘阿军这个小角色,要找到他,对我而言,轻松至极。所以,我们在这里送走木先生,然后就离开吧,就算拍戏,也不是非得在这里拍。”   顿了顿,又轻声说,“三年来我自学的考古课程也不少了,以后迁了户口和学籍,到北方读高中可以跳级,甚至读大学都可以跳级,还是一面和你在一起过日子,一面安安静静地读书让我开心。”   ***   陆宇之前在记者招待会上的风度被宣传得恰到好处,然后他的回归,在许秧全力动用所有人脉的营造中,无论是“迷疑”也好,“奇遇”也罢,“同性恋”话题更是百年不老……如此种种,相乘相加,竟迎来一场不小的震荡。   连带着三年前一度获奖,早早被人冠上“经典”名头的《太皇陵》也重新在电影院里热闹开了。   比起后世来还不算太过发达的网络上,满篇都是“少年稚龄塑造皇者经典”,“天才演绎不输名家名范”,“被世人误为早逝而惋惜遗憾”的新闻主题。   其中有一篇写得最客观,说他:“他或许本来就会大红大紫,却必定没有现在这般狂潮;如果他之前的‘死’只是一个造势,那么这个造势无疑是演绎史上最成功的,死亡将他本就完美的演绎升华为经典,也将他本就俊美的形象美化为……”   最后一句让陆宇笑个不停:“这谁写的,太逗了,词汇非得这么用不可么?”   最后一句是:“……在我亲眼看到他走来的时候,只想起四个字‘风华绝代’。我想,如果他能看上我,我愿意为他变成同性恋者。”   ……   外面的喧嚣,出乎陆宇的预料。他连续不断地听到有影迷聚集在星航娱乐公司门前等着见他的消息,据说里面有他的“同学团”……   他笑了笑,随后便抛下不管,这些外在的因素,向来不会影响到他的内心。事到如今,他的心情只随着他的本性和感情而改变。   他本来习惯性地以为郑毅还会像以前那样死缠烂打,但是接下来的几天,他连郑毅的面都没见过,这才忽然醒悟似的想:他已经不是那个鲁莽的郑二少了,怎可能还会惹我厌恶?那么,他准备做什么?   本来预料会有风波,偏生迎来如此的安静。   这就带给心里一种难忍的怪异反差,让他反而莫名其妙地总是想起郑毅来。   对陆宇来说,当一个人满怀深情地出现,无比诚挚地恳求他的原谅,却被他冷情否决,只得强忍悲意黯然退场,并且再不出现的时候,他想到的,绝不可能会是那个人的坏,这种场合,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人的好来,他知道那个人肯定正在思念他。   ——这就是郑毅,对我了解这么深,要是他早早醒悟前生,我也没机会爱上小黑哥了。   陆宇自嘲着强硬地平息下心绪。   他感觉自己有些优柔寡断,明知旧情是错,偏生不能彻底根绝,三年来和小黑哥过得那么幸福,直至叹息夫复何求;转眼一见到前生爱人,却又控制不了心情。   最后竟是小黑哥挑着浓眉,沉沉低声地安慰他:“我不生气你的态度,这是人之常情,你要是转眼就能彻底忘了他,那我都有点儿不信你是不是真爱上我了。”   陆宇被他逗笑:“照你这么说,合着我这还是必须要有的表现?”   小黑哥的确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我也不是没能耐的男人”,你别看他有时默不作声,可人家心里头精明着呢。他了解陆宇之后,能细腻地知道陆宇心里头在想什么,也知道怎么说话能直接解开陆宇的心结,更知道做什么、怎么做才能逗陆宇开心。   他做这些之余,想的也很直接:陆宇不是说“男人的胃就是男人的腿”“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么?喂饱他,他哪还有心思想别人。   于是,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更直接了。   现在南方的晚春有点小热,衣服穿的少,他也索性多解开几颗扣子,再不动声色地用以前诱惑过陆宇的姿态——比如买一本书,半敞着胸怀,半倚着沙发,歪着一头浓密短发的脑袋,安安静静地皱着浓眉细读,然后等陆宇自己扑上来,他再“不情不愿”地说一声:“别闹。”   陆宇看透了这老实人的心眼儿,偏生越是看透,越是觉得他老可爱了,更加欲罢不能。   所以这几天他过的那叫一个舒心,而且每每看着刚毅帅气、诱惑他扑上的小黑哥,他眼底心底的无限爱意汹涌而出,也当真把郑毅刻意营造的真爱悲情气氛忽略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木先生身上一直都有一层神秘色彩,他原名不详,年龄不详,师门不详,他的子孙后代中年龄辈分儿最大的是他的重孙女木海棠,据她偶然漏口风,他们原本不姓木,原本也不是住在G省边缘的那个古老小县城,他们的改姓和搬迁,都是从她的曾祖父“木先生”开始。   认识木先生的人,会被他百说百中的预言、飘忽神奇的功夫、老而弥坚的体魄所折服,连郑老龙都对他以礼相待,那么,神通广大的木先生到底依仗着什么?他活了这么久,又一直在做些什么?他经常云游四海,总不会是满天下的看风景吧。   他在X市以南有一处落脚点,却是在地下。   孙云芳母女的死,让他眼前陡然少了层迷雾,以前疑惑没看清的东西,全都若隐若现地浮现在眼前,而那本没让他太在意的事情,竟赫然是可能害他性命的灾厄尖刀!   事关他的性命安危,他多年木然无波的心里,直接掀起巨浪。   他按着贴在腰腹的“千机叶”,从郑毅最初向他解说梦境遭遇开始推算,这次他推算得细致,每一个细节都没放过,越算越是惊疑,好几次线索都戛然而止,无头无脑,如在雾中,他只得动用常年温养的千机叶来强行推演。   一动用千机叶,他安静无声,一连数天犹如圆寂,不吃不喝。   ***   事不过三,时也不过三。   四天是郑毅忍耐的极限。陆宇开始“秘密拍戏”的时候,他戴着口罩安安静静地悄然到场。   他仍旧不上前纠缠,只端正不动地坐在很不起眼的一角静看,强健的身躯如风硬的石头,眼里带着血丝,浑身烟味浓重,压制着不停涌上来的咳嗽。   陆宇注意到他,转眼瞥他一眼的时候,他连忙微笑,却被口罩挡住,他连忙扯下口罩,露出英俊而带着胡渣的面庞,再微笑的时候,陆宇却已经平淡地转回头去,和拿着温水上前的小黑哥轻声笑语。   他笑容僵了一下,然后缓缓收敛,抬手重新把口罩戴上。   他没露出丝毫悲情伤心的神态,只竭力压着咳嗽,深深呼吸,安安静静,眼眸深沉空茫,似乎心死灯灭,身体倚着椅背,解开两颗扣子的浅灰色雅痞衬衫露出他光滑平厚的胸肌,配上深蓝西裤皮鞋,一如前世,衬出一种不可冒犯的、成熟上位者气度。   周围工作人员哪怕不认识他,也不敢轻易靠近。好像他才是星航娱乐的总裁和统治者。   而他,却只是专注而压抑渴望地看着陆宇的一举一动,陆宇的每一个动作,都曾在他梦中无数次回放,都曾在他痛失爱人后流着眼泪奢望再次看一眼。   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的确有道理,可是他退不得,后退一步就是一无所有。   他只能假装后退了一万步,假装自己还是上辈子那样,和爱人阴阳两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地孤独活在世间的三十三岁郑毅,只有这样,他才忍耐得下去。   好在不会再用多久了,他想。   他醒悟前世人生,真切预知命运的轨迹,想要夺回十年爱人,怎可能仅仅只是暗暗夺权;又怎可能还被某位自认万事掌握在手的人随意计算。   ……   陆宇演戏,演的正是许秧精挑细选的作品《幽幽仙纪事》中的主角,一位暂时失去法力、不知人间烟火、不知人间爱恨的淡泊小神仙“丘衍”。   外貌完美的年轻仙人,没了法力和神奇的辟谷能力,却不懂得谋生,流落在凡尘之间,他要怎么过活?他厌恶地离开想要勾引他的孤寂富婆,转而遇到一位进城打工的乡下妹。   打工妹“春儿”看到他,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地说:“咦?是你呀?”说完又脸红起来,“对不起,我,我……认错人了。”不是认错人了,是梦里见过。   丘衍却闻着她手中饭盒中的香味,伸手,理所当然地说:“给我。”   春儿傻傻地给他,看着他一口一口吃光,再看着他一步一步跟着她走回临时的家。   很纯粹和纯洁的爱情故事,纯洁得像羽毛,种种笑场,种种误会,串联在两人的周围和之间……女孩儿很早很早就爱上梦中的小神仙,照顾他,陪着他,等着他,等他离开,再等他回来,等到不懂情怀的丘衍终于知道爱。   再等他发现自己爱上这个善良的女孩儿,一直等着他的女孩儿却已经得癌症死了。   他是神仙,却无法力,怎么能把珍爱的人救活?   陆宇清傲俊逸,气质超然,当真如云外修仙,演技更似天生一般,随手拈来,带着与他对戏的人都轻松入戏,让导演和工作人员大呼轻松。   而且,谁不想上位呢?对于当红明星来说避之不及的同性恋绯闻,对某些毫无名声的演员来说,如果对方身份或者名气足够,却正是个极好的跳板呢。   女主角还好,许秧选的人,性情与剧中角色一般,很有些淳朴,演完戏顶多偷看陆宇几眼,一般安安静静;其它配角演员中有“性情开朗”的,说话风趣幽默,时不时把片场弄得笑闹一片。   还有极少数的,正是在听说陆宇的性向和他与许秧的关系后,经历过一场矛盾挣扎,终于过作出决定的帅哥型男,见到陆宇的真实相貌和气度后,立马眼眸发亮,妄图在他面前似有若无地露出暧昧。   然而根本不用陆宇回应,小黑哥杀机阴沉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不是生怕陆宇的拍戏进程受阻,他几乎想要再暗中出手,把那几个搔首弄姿的贱男惩戒一顿。   搔首弄姿……他也不想想他自己。   不过,他这么时而气魄逼人的阴沉气场显露出来,有些反应慢半拍的人这才想起,他这位保镖兼保姆,正是陆宇的现任爱人,那么,角落里那位坐了大半天的二少爷,又算是什么角色?   他们心底胡思乱想,却谁都不敢乱看,转而偷偷瞥了眼小黑哥,心底疑惑——这人的确和外面说的一样,是个阳刚帅哥,又一直跟在陆宇身边,我刚才怎么没注意到他?像是他不存在似的,古怪……   陆宇演戏之余不多说一句话,眼神总是落在身着迷彩制服的小黑哥身上。   小黑哥在没有人勾搭陆宇的时候,总是沉静安然,或站或坐,我行我素,他收敛自身存在感,呼吸脚步和动作都无声无息,除了陆宇和几个春心萌动的女人,少有人注意到他。   他之前又买了一套迷彩海军装,穿在身上,蓝绿色错杂出男人味,军裤的裤腿塞在黑色的军靴中,上半身穿着稍紧的迷彩T恤,厚实的胸肌和平坦的小腹轮廓俨然,T恤下沿塞在裤子中,腰上扣着正规军用皮带,勾勒出健实有力的腰线。   迷彩T恤本就是短袖,他还偏把那么短的袖子卷到肩膀上,彻底露出两条线条硬实的精健臂膀,他没有丝毫刻意的动作,但每每仿若不经意的行为,总能屈张出性感的肌肉轮廓。   再配上他板寸的浓密黑发,坚毅的面庞嘴角,浓眉黑眼……   兵哥味道,硬汉型男,最多也不过如此吧!   如此一来,他不止吸引了陆宇转不开的暗色眼神,同样还吸引着片场中某些女孩儿躲闪灼灼的目光。   甚至,就连对他恨不得杀之后快的郑毅,在厌恶憎恨之余,扪心自问,也不得不客观地承认,这个名叫小黑哥的穷酸,穿上军装后,的确比自己以前穿上特种兵制服任由陆宇折腾更有一种严格纪律的军人味道。   ——难怪阿宇被他勾引,他正能满足阿宇的征服欲和控制欲。   郑毅眼眸深邃,神情空漠,咳嗽越来越忍不住,连连捂着拳头堵在嘴前,憋得他满眼通红,眼泪都几乎憋了出来。   阿海连忙掏出小瓶药浆来给他。   他皱眉淡淡地阻拦住,又转头看了陆宇一眼,见陆宇和小黑哥并肩低语着走向洗手间——是根本没注意他的异状,还是真的被小黑哥完全吸引了爱意,对他旧爱不存?   背叛与被背叛,让他尝尽悲酸。   他闭上眼睛,握了握拳头,臂膀绷紧如钢筋,连带着胸前袒露的小片胸肌都鼓胀有型。   他伸手按住胸肺旧患处,用力地抵着,感觉到疼,才站起身来,来如如在无人之境地径直往外走。他寂静地坐了这么久,又挺拔地走了那么远,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   陆宇出来的时候,眼角余光一瞥,角落里空无一人,郑毅已经走了。   他愣了愣,再次出乎意料的,心底不仅没有轻松,反而更有些无形的压抑。他暗自深吸一口气,不禁纠结起眉头:这里的事情赶紧帮许秧姐解决,万不能再如此停留了,否则早晚出事儿。   ***   拍戏之余,重新做回陆宇经纪人的章齐东安排他在某个知名电视节目上接受公开访谈。   这是陆宇第一次接受采访,他主动要求带上被媒体赞叹为“筋骨阳刚”的小黑哥。   这种互惠互利的好事儿,节目自然是乐意之至。   观看访谈的观众,有期待已久的、他的旧日同学一众,有主动到场的、他的初暗恋情人沈季明,还有专程赶来的、他的生父陆翔庚——他的身世问题,以前一直都被郑毅和许秧压着,所以三年前闹得那么热闹,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凄苦,更没有人知道他的性向。   访谈安排为五十分钟左右,目的是向观众展示真实的陆宇,让以前的传说,现在的吵闹,惊疑的迷雾,一起为真实的他拉开序幕,如此一来,话题便离不开“同性”和“爱人”。   于是,在开始一阵规规矩矩、轻轻松松的过场之后,女主持人两眼冒星星似的转头向观众眨眼睛:“大家都知道,陆宇复出时就坦诚出柜,他身边这位‘兵哥’就是他的爱人,那么,”她转回头,夸张地遗憾,“他会对女生会感到厌恶么?”   陆宇笑,摇了摇头,说:“不会,我不知别人怎样,但我对女生的印象是花,山间的幽兰,清湖的莲朵,洛阳的牡丹……欣赏怜惜之意一直是有的,我想,‘怜香惜玉’是男人的通病,不分性向弯直。”   他说的是他心里话,却迎来观众——尤其女观众一阵很是热烈的掌声。   角落里少不了郑毅的身影,他带着厚口罩遮挡嘴中药味儿,刻意忽略旁人,只专注于陆宇,看得眼眸温柔:对待女人的保护和怜惜,阿宇的确不像个同性恋,甚至比我还像个直男……   台上,陆宇随意而雍雅地倚着沙发,说完后,在掌声中右手一伸,搭在小黑哥大腿上,轻轻笑着拍了拍,竟对主持人道,“他特容易吃醋,你刚问这些问题,我回去之后怕被他罚跪搓衣板呐。”   男女主持人同时眼眸一睁。   观众更是有着敏感惊人的发散想象力,这句陆宇随口而来的戏谑,在他们听来,却直接想——不都是女人罚男人跪搓衣板吗?这句话的画外音可不正是说,他们在床上……   其余反应迟钝的人,在某些最敏感的目光带领下也恍然大悟起来,都陆陆续续齐刷刷地盯向小黑哥,眼看小黑哥型男硬汉模样,竟会在床上……观众席登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叹唏嘘,甚至有人诡异兴奋地尖叫,以女子居多。   台上,小黑哥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浓眉,往后倚了倚,尽管他的大男子主义在陆宇面前早已淡化,可此时明显被人“误会”成被压的那个“柔弱者”,他还是臊得浑身别别扭扭。   来此之前,陆宇已经对他说了访谈注意点,还说:可以适当地秀恩爱。   那么……面对女主持人紧跟不舍的好奇追问:“那么说,在家里,是‘小黑哥’当家喽?”   他眼眸森亮炯炯地看着陆宇,沉稳地摇头,低声回答道:“在家里都是他做主,我都听他的,他如果罚我做什么,我不敢不做。”然后坚毅的嘴角微微扯起一点点宠溺,“不过他一般舍不得罚我,我累的话,他还会做一桌丰盛菜肴给我吃。”   老实人突然说情话,主持人都“惊”了一下,场中又喧嚣起来。   陆宇轻笑不语,转头看着小黑哥,俊朗面庞满是柔情,心底却想:行,你要面子,我就给你面子,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以前绑你那几次,你都没长记性是吧。   女主持人拍了拍胸口,干咳一声,脸皮不知是真是假的微红:“两位恩爱,好让人眼红,那么,敢问你们都是对方的初恋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等陆宇和小黑哥回答,一直话少的男主持人忽然拍了拍额头,“面色不善”地盯着小黑哥,在话筒上嘀咕:“好嫉妒。”   观众笑成一片。   女主持人笑着打他一下,转头重新又问。   小黑哥嘴角勾起来,没有犹豫地回答:“是,他就是我的初恋。”的确是他的初恋,他以前和两个女人发生过的关系,对他来说不过是金钱交易,他的情怀,只动过一次,一动就动到如今不能自拔。   陆宇却平平静静地摇摇头,眼神别有深意地盯了女主持人一眼:“他不是我的初恋。”   小黑哥神色沉静无波,坐得也是端正泰然,显然早知如此,但心头是不是有些委屈和不舒服,别人就不得而知了。   场中低低地唏嘘,继而安静等待。   角落里,一直压抑悲苦嫉恨和杀机、表情深沉莫测的郑毅,忽然呼吸滞了一下,心跳砰砰地响起来,叹息一声,倚着椅背,强自放松心情:我才是阿宇的初恋,那么厚重的深情,阿宇绝不可能彻底忘却……   陆宇的手搭在小黑哥健壮的大腿上,轻笑着话语不停:“我的初恋,是一个很有野心,很会算计,不停地利用我,磨练我的武艺、斗志和意志的男人,是他把我从最初的单纯幼稚,一步一步磨练成这个模样。”   ——利用?武艺?陆宇是懂得武艺的么?   观众迷惑,连陆翔庚都迷惑,陆兆青和沈季明却隐约知道,这恐怕就是陆宇突然变化的缘故,不禁越发安静。   陆宇却不多讲,只刻意说给角落某个人听,“那是一钞付出所有,结局却是被背叛’的错误。好在我及时醒悟和收心,然后天赐良缘,让我恰在心底最空虚无依的时候,遇上了这个偶尔有些沉默的老实人,我感谢命运,让我有机会爱上他……”   小黑哥被他说得刚毅心性化成绕指柔,嘴角忍不住勾起来,暗自松了口气,眼眸森黑地看着他,忽然执起陆宇的手,放在自己嘴边宣誓般庄重地、大大方方地温柔亲吻了一下,低道:“我也感谢命运,让我知道自己爱你。”   说这句话时,他神情不动,却心跳如雷。   尖叫鼓掌声瞬间响起一片,而且兴奋地越演越烈。   唯有角落中的郑毅,期待中听到这些话,心怀陡然巨痛,面色蓦地惨白,险些坐都坐不稳。他怔怔地看这陆宇,任是他假装退却几万步,也假装不了胸口的窒息揪痛。   他眼睛不知不觉地红起来:我,在阿宇眼里,就是那样的货色?   继而压抑到极点之后陡然爆发的凶戾汹涌澎湃——不能再等了,要马上!要马上!   ***   访谈并非完全是访谈,会有唱歌或者互动。而观众在得知陆宇曾经跟随一神秘人习练武艺和赌石技艺后,当女主持人问:“大家想不想看陆宇和小黑哥的演武呢?”   那还用说,早有人激动地拍着巴掌尖叫。   这是事先安排好的环节,陆宇雅然起身,挺拔而立,低笑道:“如你们所愿。”   突然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很响亮地传来:“傻逼,装逼,切!”   ——有闹场的?好在不是直播!   女主持人面色微不可查地一僵。   观众们也都呆了一下,齐刷刷看向声音来源,紧接着急忙去看台上的陆宇和小黑哥。有的是陆宇这个“小皇帝”的忠实粉丝,带着愤慨和安慰,已经在呼吁:“哪儿冒出来的缺货!把他赶出去!”   不用他们行动,小黑哥暗动杀机,眼眸阴森地起身——有人敢侮辱他的爱人,那简直要了他的老命了!简直比拿把刀子捅他还让他无法容忍。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一步步沉稳如山地走下台,精壮笔直的体魄带给人一种威严的压迫感,几步来到观众席的前排座位,不疾不徐走向一个吊儿郎当、歪戴太阳帽的青年。   那青年有些紧张,却故作不屑地瞥他一眼,斜歪着坐,翻个白眼儿:“怎么?想找麻烦?”   青年身旁有个衣着华丽的女生,面对众人的目光居然好整以暇地“优雅娇笑”,浓妆艳抹,笑得跟喝血恶鬼似的,当真好一对高尚男女,有人暗暗摇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鸟人?   台上,男女主持人连连对陆宇道歉。   陆宇似乎宠辱不惊,微微笑着向他们说:“哪怪得到你们,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人不说话不做事,谁都不容易看出他的内在来。咱们继续聊就好。”   他说得诚恳,话语好坏人都有感觉,男女主持人对他的好感又上升了些。   他说完转头,神色不改地看着观众前排,似是有些感慨,“当一个人生活物质上的富裕,远远超过他个人内在修养的时候,那个人就会展露出一种自以为个性,实际上无知的丑陋面目,我看着他,像是某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吧,又或者,是某位官员的子女?不知他的家世能否见报,我很期待。”   他说得坦然,台下观众登时对他更为认知深刻——有什么就敢说什么,够感觉。   而他声音温润儒和,如古时儒生士子,又似隐世竹林的清净修士,让人听着就感觉沁人心脾,胸怀舒畅,在比对之前那个口出恶言的声音,当真一个天上白云,一个地下粪土。   节目保安匆匆赶来,还没靠近,就听“啊”的一声惨呼。   是小黑哥带着暗劲儿的一拳狠狠凶猛地揍出,继而不动声色地收回,刚硬的面庞神情沉静,浓眉下眼眸森黑,转身回到台上,老老实实地向陆宇报备说:“你不喜欢暴力,我就让他上台来向你道歉,但他坚持说脏话,我没忍住,打他嘴巴一拳,力道不重,或许会疼,但没见血。”   陆宇会厌恶暴力?他就没被陆宇绑着折腾过?这话也太反着说了。   下面观众却直直叫好,大呼:“打得对,打得太轻了!揍他个满地找牙!”因为打得轻才这么喊,若是打得重,他们反应如何还未可知,人们总是同情悲惨者,到时肯定会说:太不人道了,不就是说了句脏话吗?   陆宇轻轻一笑,听着那边大呼小叫的女声和囫囵不清的男声,知道那青年一口白牙都别想要了,现在应是麻木无知觉,出去之后有得哭嚎吧。   女主持人见机拿过话筒,咬牙恨恨地说:“该!这就是嘴贱的下场,偏生有人把嘴贱当成荣耀,说话都不好好说,总喜欢口出恶言,或者阴阳怪气儿,人类已经阻止不了这种人的愚昧无知了。”   台下观众被她逗笑,一场插曲丝毫没有减弱这场访谈的兴头。   角落里的郑毅在最初听到那青年侮辱陆宇时,也是杀机直升,直接有暗中做掉他的念头,转而一想,却眼眸深沉地闪烁寒光,暗道:那穷酸必然暗中用内气,如此一来,这何尝不是天助我也?事情更为简单和稳妥,倒能免却那些不知是否有破绽的谋划。   他转头,对阿海说:“吩咐下去,带那人去郑家医院。”哪有什么“郑家医院”?这是说,送他去医院,途中带去郑家,藏在我的地方。   ***   人力永远不是无限,总会有时而穷。神仙也不能算无遗策,更何况是一个仅仅活了百十多年的木先生?木先生并非料事如神——   陆宇和郑毅的上辈子中,他便是如此,否则陆宇死后,郑毅报复众人后,又怎会有机会刺杀他成功?虽然那终究以自身性命为代价;   陆宇和郑毅的这辈子里,他更加如此,否则怎会不知道陆宇是重生而来?又怎会在郑毅彻底醒悟前生,物是人非后还没能发觉?   木先生出关后一直住在郑家的豪华别墅中,似有所觉,却不能琢磨确定。   因为他凭借自身奇遇而得的至宝“千机叶”推演出的,能对他性命产生威胁的人,并非郑毅、小黑哥、陆宇、郑老龙、刘阿军、毒先生等等任何局中人,而似乎是一个突然降世、陡然出现在这世上的高手。   可是,这算怎么回事儿?   不过,他算得倒也不假,陆宇的灵魂可不就是穿梭时空而至么?   终于,郑毅给他送来了一个下半张脸肿成磨盘的青年,青年即便被打了迷药,也仍是痛得皱眉苦脸;除此之外,还有一大一小两张光盘。   大光盘中记录着这青年何时受伤,被何人所伤,又是如何受伤;   小张光盘中只有文字和录音,记录着小黑哥曾经盗墓几度出生入死,最终却总能安然无恙;   记录着小黑哥曾于某月某日被人从血衣巷旅馆请动出山,前往某处,回来后经由柳槐胡同中槐老医师的医治诊断,竟是恶鬼附体征兆;   记录着小黑哥缠着陆宇索要祖传秘方,再然后突然变得和从前不一样。只看陆宇身中七步倒剧毒——说是七步倒,实际情况知情人都明白,那是毒先生调制的见血封喉——被他抢走之后却能安然无恙,不正是被他用奇异能力所救吗?   ……   所有证据,一条一条,一列一列,首尾相连,环环相扣,实实在在,直接指出来:小黑哥本就体质并非寻常,也本就身怀绝技宝物,后来被恶鬼缠身,反而因祸得福,突然间化“恶鬼”为已用,修炼出传说中的神奇功力。   木先生看得神情凝重。   他虽说警惕,可仍有自持,然而他最多推演这辈子的人生,又哪能推算到谁的前一世灵魂记忆?否则他率先就能知道时光另一头的自己是怎么死的,怎会容得下郑毅继续存活?   所以他没把郑毅放在眼角,他只当郑毅因受到爱情打击而消沉成熟,他把郑毅悄悄敛权的手段看在眼中——他不知道那是郑毅故意对他显露出来的冰山一角,他只知道郑毅的秉性依旧是狂暴和大野心;   所以他明白郑毅是为了陆宇这个孽缘男孩儿,才派人秘密收集小黑哥的“罪证”,这点倒是不假;   所以他还当郑毅时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地解决了他的心中谜团……   与此同时,郑毅终于病倒了,是真的病倒了,没有一丝一毫刻意装悲情的姿态。   他为了确保,在陆宇以后绝对不会发现丁点儿蛛丝马迹的前提下,秘密收集小黑哥的证据,他独掌大局,暗中收集了三年,连林勇和阿海都不知道,甚至连用的两个人都被他暗中辣手灭口!   直至如今,他亲自逮到小黑哥出手,又连夜修改细节,十多天的剧烈拼死地抽烟和不好生吃饭,把自己糟蹋到了一个临界值,要是还不生病,那才叫神奇。   更何况,他的伤口,他三年前彻底醒悟前生时,就已经暗中在秘密地做过了一些手脚,这时正是他想要让旧伤复发的关键期,怎能不复发?   不止复发,而且要复发个凶猛!是真的凶猛,他握着拳头,漠然地想:阿宇,你要我活,就能把我救活;你若当真置我于不顾,那就让我一直睡下去吧……虽然不甘心,可除此之外,我还有办法么?四十倍的爱情,这辈子,我挣脱不掉了……   ***   陆宇拍戏间歇时,正喝着小黑哥亲手从家里烧开带来的温水,抬头就看到林勇沉着脸走来。   “陆少,属下是为二少自作主张,事后肯定会被二少责罚,但也顾不得许多了。”   林勇过来,戒备着刻意无视掉小黑哥阴森眼眸,直直地低声说,“您当初遭遇危险,旁人只当您身死无幸时,二少正处于被您枪击重伤后的养伤关键期,二少被老爷亲自下令看到您当时遇刺的场景录像,整个人大受刺激,吐血不止……”   陆宇心头突地一跳,蓦地起身,放下水杯,凝眸冷淡道:“别说了。他的事情,自那以后就与我彻底无干,他自己没来,你又何必多管闲事。我要拍戏,请你走开吧。”   转身便要继续去演戏。   林勇眼圈儿一红,闪过恨意,突然闪身拦住他,抬手就要抓他的肩膀:“因为二少来不了了,你竟……”   “滚。”小黑哥沉怒低喝,闪身错动护住陆宇,精壮的臂膀陡然一抬,一个小擒打直接把他“砰”的摔倒在地,黑色军靴踩在他背上,巨大的力道让林勇被压得胸肺剧痛。   片场被这里的冲突惊得安静下来,有几个女孩儿呼吸都微微粗重,双目灼灼地看着小黑哥,黑短发,海军迷彩t恤短袖卷到肩头,迷彩裤裤腿塞在黑军靴中,高大精健的体魄充满阳刚的雄性帅气——发飙了,他发飙了……可惜不是为我……   陆宇却看到林勇刚才突然红了的眼圈,心头一突一突地跳,脑中忽然莫名的懵了一下。   心头控制不住地往极坏处想,鼻子发酸,眼眶控制不住地湿润,勉强平静着,低声问:“郑毅,他……怎么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林勇来找陆宇的时候,郑毅已经昏迷两天了,他没有在哪家医院,而是在与X市相邻的N市一处僻静别墅区,请了专职医生护士看护,整个别墅中,满满都是医药味儿。   他昏迷前吩咐说瞒着别人,瞒着老爷子,也瞒着陆宇,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林勇来找陆宇,的确是自作主张。   阿海一直紧绷着神经守在房内的外间,暗想二少怎么这么倒霉,千万别有生命危险啊,不然心里头还真挺难过;又想不管二少是否安然无恙,自己一顿家法总是逃不掉的。抬头见林勇当真把陆宇找来,他惊了一下,急声道:“你疯了,二少不是说要瞒着老爷子和陆少,这才秘密到这里来……”   林勇瞪他一眼,转脸看了看陆宇,回头低声打断他:“哪还顾得上那么多,想办法先让二少清醒再说,二少昏迷两天,情况越来越糟糕,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有性命危险?再这么下去,你能瞒得住?老爷子如果知道,你我都难别想活了!”   阿海张了张口,无话可说,转而皱眉瞪眼地看向沉静无声的小黑哥,这是二少的情敌啊,还是个武功超一流的,他戒备着低道:“你不能进去!”   林勇咬牙,蠢猪,这个时候还找麻烦,抬胳膊肘狠狠顶了他一下:“让开点!”   陆宇对他们两人视若无睹,只停了一下,伸手轻松挡开他们,顿了顿,推开里间的门走进去;小黑哥没有跟他进去,双手插在迷彩裤兜里站在门边,凝眸看着他修长宁静的背影,刚硬的脸庞沉静得看不出表情。   陆宇看向房中挂着三个吊瓶的郑毅,呼吸滞了滞,恍惚与上次开枪打他一枪,再到医院看他时情形相似。   但那时被他枪击的郑毅,与他相隔一生,他们的记忆相差太遥远,还容许他心底遮盖住的柔软之上,存留一些冷静理智的淡漠,让他心痛之余,想走就走,想去过平静的生活,就能冷硬着狠下心去转身离开!   现在昏迷在床上的郑毅,与他没有任何隔阂,心灵的距离还随着记忆而停留着,是他上辈子保护了十年的男人,一举一动,每一个深沉的痞笑,每一个温柔的眼神,都活生生地存在于他的记忆和情感中,熟悉得刻骨铭心。   这个男人,伤着他,爱着他,也是他曾经十年深情的载体,现在因他而悲苦,而绝望伤情,而病至旧伤复发到昏死不知……旧伤肿起肿瘤,已经有恶化的征兆?他中间怎么会受到放射性物质的辐射?那不就是癌症么?   他心头莫名晃了一下:我们曾经那么激烈的爱情,算是什么?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无论哪辈子,必须死一个才算结束吗?   他胸中发闷,没提防眼圈一热,走到床前低头去看。   郑毅身体被浓重的药味覆盖着,往日里或深沉或痞笑的英俊面庞苍白而没有光泽,眼睛紧紧闭着,浓重的眉头在昏迷中也皱得紧,似有悲愁化不开,呼吸有些费劲的困难,发出轻微的“嘶嘶”怪声,原本刀削斧凿的面庞真的瘦了这么多,才几天,上次见他还挺有精神,这一转眼……   “怎么就这么瘦了?”   陆宇怔怔地站在床边,没有坐下,没有碰他,只是低头看着,好像下一刻这个男人就会突然跳起来吓唬他,再嘿嘿深沉地笑着解开钮扣,展示着强健的体魄,跟他调情说:阿宇,我们玩个游戏吧?   他胸口闷得慌,眼角不自禁地有些热,我们已经错过了,我已有我的爱人和生活,你又何必还停在原处,又何必折磨着自己,又折磨着我,三年时间,你还不能清醒么?   郑毅仿佛能感知到爱人就在旁边,昏迷中皱紧的眉头多了无助的慌迫,他喘息略急,模糊不清的梦呓如此嘶哑绝望,“阿宇……阿宇……”   陆宇愣愣缓缓地看他,没醒,做噩梦了?是梦到我的什么?   郑毅又梦到前生最后的时光。   他梦到陆宇对他微微地笑,说:郑毅,我回来了,你一直在等我?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转眼就抱着陆宇冰冷的尸体哭。他跪在爱人的血泊中看着怀中死去却平静的年轻面庞,哭得歇斯底里,泣不成声地呼唤那个名字,俯身亲吻那双不带体温的唇,一声声,一吻吻,都再也得不到回应。   他哭得肝肠寸断,阿宇,阿宇,你应我一声,你应我一声……   他恍惚抱着陆宇的冰凉的尸体奔跑,脚下和前方都是刀锋和铁蒺藜,一步步割得他血流如注,他却感觉不到痛,只疯狂拼命地奔跑向前方那么微弱的光亮,仿佛前方就能把陆宇救活,前方就能让他们的爱情继续。   那是他记忆中最铭刻入骨的部分,那个部分把他的心一刀刀戳烂,让他再无力气继续安然存活;于是,哪怕是在梦中,只要给他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也能甘心情愿冒死拼过去。   ***   “郑毅……三年前被我枪击后,本该及时调理,可我那时遇刺,对他来说我是必死无疑,他两次面对我的死,刺激得醒悟了前世,也刺激得留下了病根,三年来他又一直嗜烟嗜酒,没有疗养,也不知道怎么会受到辐射……”   “现在,他旧伤周围有肿瘤,很有可能恶化,相当于,癌症早中期……肿瘤不集中,有点分散,又在肺部,即便去医院也是缓缓化疗,割除的话,小半个胸肺就没了……”   “我本以为他是在假装,本以为他是在对我使苦肉计……”   在医院里施针一场,出去坐上车时,陆宇看着前方轻轻地说。然后仰头,伸胳膊挡住眼睛,刚才在病房中不动声色,这时和小黑哥坐在一块儿,他就怎么都忍不住了。   他胸口闷痛地流下眼泪来,怔怔地低声说,“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我和他,即便分手,也不该是这个样子……他太狠了,他没去医院,就是在告诉我,我不去救他,他就会去死……他是宁死,也没打算放过我……可我,可我怎么能看着他死……”   小黑哥见不得他难过,见他竟为郑毅流泪,心中一时难忍酸涩,但神情仍旧沉稳不露分毫,坐得也是端正挺拔,一边沉寂安静地开车,一边伸过手去,温暖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什么都没有说。   直至开到他们已经住回来的小别墅,他才停下车,倚着驾驶座,低声说:“你可以救他,但是,不要离开我。他会死,我也会死。你如果离开我,我能比他更狠。”   他声音铿锵有力,有种低沉却说一不二的硬气。   这是在威胁?以死相逼?   陆宇勉强一笑,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泪,反手抓住他,微微地笑道:“安心,我就一时没忍住而已,我会在演戏之余,每天过去施针救他,但我没打算再回去和他谈情说爱。”   他顿了顿,继续说,“现在许秧姐公司没有可担纲大梁的新生演员,还有些财政危机,我不清楚内情,也没意愿知道,我只是要帮她,她过得一直坚强,却一直很苦,我不能让她这么苦下去,许丛文虽然疼她,但对星航娱乐公司的困境,却帮不上什么手……”   “我知道。你支持你继续演这种纯情的戏。等你陪着许秧度过她的危机,我们再走。”   小黑哥感觉自己刚才胁迫成功,算是给陆宇打了预防针,便松了口气,忍着脸红皮臊,嘴角微微扯了扯,阳刚的声调低沉磁性,“你刚才给郑毅施针,磨炼掉肿瘤组织,内气耗费太多,回屋我给你按摩按摩。”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门清儿,想陆宇刚刚接触过郑毅,虽然郑毅昏迷着,可那也是肢体接触不是?而且郑毅悲情悲到这个份儿上,太容易诱惑人心方向了,更何况他的爱人很明显的有被诱惑的迹象!   这个势头对他来说,很严峻,让他很不安。   所以,他尽管知道陆宇绝对没什么心情,也知道此时说出露骨的话有些不顾及场合,但是他必须干脆而尽快让陆宇对他也接触接触。   身体的零距离交融,是年轻爱人之间最基本,最彻底,也最有效的情感交流。这句话还是陆宇亲口跟他说的,他后来无数次亲身验证,感觉对极了。   别的法子——书上说的,什么心灵的交汇,情感的渲染……他小黑哥就算知道,也做不来,与其搞那些似是而非、并不被陆宇所喜的所谓温情和浪漫,还不如直接来这种陆宇抵抗不了、釜底抽薪的法子,最近他不一直都在做么?   于是,他眼眸森黑,炯炯有神地看着陆宇,成熟性感的男人面庞,有种很强悍的帅。   偏偏他这种强悍的帅,却是在诱惑着爱人把他推倒和压在身下……   陆宇回视着他,见他这么沉稳泰然、一本正经地诱惑自己,心底不禁轻快了许多,若在往常,他肯定忍不住地扑上去,但此刻……他脑中却还残留着关于郑毅的往事,便假装不知道,欣赏几眼后,平静地下车进屋。   把钥匙扔到茶几上,他叹了口气,笑说:“的确有点累,我去洗澡。然后做饭吃。吃饭早早睡下休息。”   “哦,好。”小黑哥心地失望,转身倒锁上门,不动声色唔了声,继而手插裤兜,看着陆宇消失在洗浴室的方向,他才皱起浓眉,不安之意越发浓了——陆宇头一回不是在调情,而是真的在拒绝他,这可不是好兆头。   他自知对感情懂得不多,三年来看的书不少,但只怕还是理解不够。   他面庞在沉静中凝重起来,抿嘴握拳,也顾不得是不是没男人气概,一把扯掉自己的迷彩t恤,露出胸肌腹肌轮廓俨然的强健体魄,然后一面解着裤腰带,一面沉着脸也往浴室里走。   他就不信,他光着身体让陆宇给他洗澡搓背搓胸,陆宇还能不动心。   ***   第二天傍晚,陆宇再为郑毅胸膛施针和施展内气时,郑毅醒转了过来。   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活生生的陆宇,心底闪过一种噩梦惊醒的愣神和晕眩,晕眩得让他感觉只看到眼前这个人,就是世上最大的幸福。但他到底是郑毅,他转眼就清醒过来。   他眨了下眼睛,尽管虚弱至极,却还是满足地叹息一声,竭力轻快地笑:“阿宇,你来了。”   没有什么意外,没有任何情话,只是像迎接爱人下班时说:回来了,饿了吧,赶紧洗洗手吃饭。   陆宇没理他,头都没抬,俊朗的面庞神色冷漠,继续催使内气,一面捻动金针,一面为他疗化旧伤肿瘤,如此冷漠绝情,若是旁人,若是之前,只怕对方会打击不轻吧。   郑毅却没有露出任何失望,尽管刚才说话时喉咙干哑一片,却既不喊渴,也不叫饿,只是带着庆幸的微笑,专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陆宇,从他的眼眉看到鼻梁,看到嘴巴,看到脖颈、双肩、胸膛和腰腿……   一样,和他梦中,和他前生的爱人,是同一个人,一点没有变。还好好的。   他一言不发,不知不觉地,嘴角翘得更起,黑亮的眼神,眷恋珍惜到贪婪的地步。   半晌,他才神色如常、微带痞气和深沉地笑,说,“阿宇,我叫你,你应我一声好不,阿宇?”   陆宇终于抬头看他,却是淡淡地讥讽:“不愧是郑毅,把我里里外外都看透琢磨透,知道我不可能对你彻底绝情,但是,我仍然那句话,我们分手过了,我也在和你分手后,心底最空虚时,爱上了能让我安稳平静的男人,咱们,错过了。”   郑毅脸色本就苍白,此时也看不出是不是受到打击,仍是自顾自地笑,“哦”了一声,恍若未闻,沉默了一下,看着陆宇在他精赤的胸肌上揉按,又重复问道:“阿宇,我叫你,你应我一声吧,让我听听,阿宇?”   他声音太沙哑,沙哑得似乎还残留着梦中的绝望,仿佛还不确定自己面对的人是不是真实,非得要听一声熟悉的回应才能安下心来。   陆宇再忍不住,听得心底一酸,俊逸面庞看不出表情,继而冷笑起来,眼底冰寒更胜,一句都不再多说,过了会儿,停下捻动金针的手,直起身转头道:“小黑,进来。”   小黑哥和林勇以及阿海等人都在外间。   听到他的呼唤,小黑哥本就绷紧戒备着的心头蓦地一动,面色微沉地开门,像豹子似的无声窜进来,凝声低问:“陆宇?”   林勇和阿海也急忙跟进,一进来就看到郑毅醒转,不由惊喜,阿海咧嘴笑,小心翼翼地问:“二少,您终于醒了?”林勇皱眉咬牙,抬胳膊用力戳他一下,这不废话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陆宇坐在床边椅子上,有些疲倦,道:“病人病情不轻,我累了,给我揉揉肩。待会儿我给病人拔针,回家后大大有赏。”   他说话太随意,像是对自己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郑毅说:你看,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也别折腾我了,放过咱们双方吧,你再怎么苦情,可我这个人你也了解,说一是一,一旦确定了爱人,就从不东倒西歪。   小黑哥心底一松,压根儿不理睬床上面庞消瘦惨白、眼眸黑沉莫测的郑毅,只唔了声,矫健地迈步来到陆宇身后,有力的手指和手掌在他宽厚的肩头温柔地揉按,还沉声低问:“要用劲儿不?”   他不是在情敌面前炫耀,他没那个矫情无知的心思,他只是我行我素地置身于自己和陆宇的二人小天地中,神态声音都一如在他们自己的卧室中,森亮的眼眸只专注于陆宇,完全容不下别人。   郑毅听明白了陆宇的话外音,再看他们相爱相知,笑容不禁僵硬,胸中一阵阵的喘不开气的发闷,被金针内气疗化得舒畅很多的胸肺也剧烈阵痛起来,他扯着嘴角,苍凉地看着陆宇,眼底有些模糊湿热,也有些迷茫,自言自语般恍惚地笑:“病人,回家……”   他心底冰凉,又好像所有血液都炸了开,让他头脑嗡的一下,闭上眼睛,没了知觉。   他本就如此虚弱,哪里还受得了这种近距离亲眼目睹的刺激。   陆宇蓦地心中一震,他看似对郑毅不以为意,实则心神一直关注着他,见他闭眼无力地歪过了头,不禁头脑嗡的一下,有些发懵,一个急窜起身,竟是条件反射地直接把手放在他鼻端试探呼吸。   然后才反应过来,他明显只是昏了过去,没死,没死……   ***   郑毅被救醒,怔怔地看了陆宇半晌,疲倦迷茫地闭上眼睛,干哑地说了一句苍凉的话:“阿宇,你可以不来救我,我会去医院化疗,治得好,治不好,都是我的命;如果来,我很感激,但是,你不要再带着新欢来刺激我了,我也是人,我也难受。”   陆宇心底又何尝好受?   他闭上眼睛,胸闷得深深呼吸,只觉眼下情形如此错综复杂,怎么这么乱?   乱得人心惶惶,他怎么都安定不下来,他咬牙,既然想不清楚,索性什么都不去想,他睁开眼,抿嘴无声地收针,转身带着小黑哥走人。   回去后,也不知他怎么和小黑哥说的,又或者是“做的”,以至第二天他拍戏后,小黑哥送他到这里便独自开车回家,只老老实实地呆在家中等他,没有闹什么别扭。   陆宇来到,郑毅对他言听计从,吃药,喝水,举起臂膀露出腋下穴,裸出胸肌让他施针,然后在虚弱状态中,在陆宇内气施针中,他居然下半身硬涨着翘起来,把薄薄的被子撑起老高的帐篷。   陆宇对此无视。   郑毅则是低声说了句:“阿宇,我醒悟前生后,三年来,我一个人都没碰过,连用手自慰都从来没有。”男人的欲望最是难忍,他说出来,却实实在在地坦然安静,“你知道为什么么?”   陆宇不避不闪,继续在他健实厚重的胸肌上捻针,也继续源源不断地把自身内气精华催使到他胸肺之中,一点点熬练那围绕着旧伤分散的肿瘤,没有回应。   郑毅有点坏地笑一下,带着掩不去的得意和痞气,“这样一来,我就能梦见你,你在我梦中,野得跟豹子似的,把我绑着折腾,咬得我遍体鳞伤,可我就是乐意被你折腾,醒来时,小腹和腿间肯定黏糊糊的,好像你没有离开我,只不过起床去喝水了似的……真切得跟真的似的……”   他说得这么欣喜和得意。   陆宇听得心底莫名酸涩,但他答应过小黑哥,过来不理郑毅,除了“医嘱”之外,无论郑毅说什么,他都不予理睬,所以,他淡淡地道:“别吭声,乱我内气。”   “哦。”   郑毅很听话地闭上嘴巴,只是微微地笑。良久后,他感知着体内温热的内气,与男人那物发泄的一样,都是陆宇的生命精华,他心头发热,下体硬涨得难受,这辈子从未被侵袭过的后方竟也隐约空虚酥痒。   能引他如此性起的,唯有陆宇一人。   而面对陆宇,他又怎会以此为耻,只长叹一口气,笑意却缓缓收敛下去,看着陆宇,声音低哑,“阿宇,我,这个身体还是处……”他恢复些血色的面庞线条硬如雕塑,剑眉星目英俊逼人,眼眸深沉,带着无尽的渴望。   陆宇不由自主地动作一顿。   郑毅声音浑厚低沉地接着说,“阿宇,你弄我一次。绑着我,弄我一次,我虽然病着,可也撑得住,你知道我身强体健,肌肉结实……”他说得光明正大,磁性的男中音有着成熟蓬勃的性感诱惑。   陆宇却面色一沉再沉,最终冷笑两声,收功,收针,转身就走。   郑毅微微一怔,看着他的身影,低声笑道:“阿宇,我没醒悟前生时,你说过要上我的不是?我这会儿这么贱,这么求你让你上,你……”   陆宇蓦地转身,盯着他,缓缓而有力地说:“郑毅,你还不明白,我不是你,我会对我的爱人忠贞。”说完,神态安然而从容地关上门离去。   郑毅声音顿住,神情也僵住,看着他离去的门方向,呼吸凝滞着心痛了半晌,忽然低低地勾着嘴角,痞痞地笑,又漠然抬手,响亮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缓缓淡淡地自语,“的确,我真他妈贱……拥有的时候,说是爱死爱活的,其实不太当回事儿,没有的时候,求着赶着也求不来……”   他压抑着心酸悲恨,神情勉强平静,眼角却溢出晶莹湿润。   良久,他闭上眼睛,按下床头铃。   依照他的命令避开的林勇和阿海闪身赶到:“二少,您有什么吩咐?”   郑毅睁开眼睛,询问林勇:“今天,阿宇的……情人,跟来没?”   林勇连忙说:“最初跟来了,但那个人今天没进来,送陆少进门后,他就自己开车走了,刚才陆少下楼,是属下安排人送回去的。陆少没有拒绝,态度也很平静温和。”   郑毅不动声色地嗯了声,闭上眼睛,掩住了暗藏汹涌的杀机,说:“去,把阿宇的包拿来。”陆宇来X市的背包,被他不知前生时得到手,后来只把陆宇的户口本还了回去,其余东西都一直留着,包括那包早已有些发霉的中药。   林勇不敢多问多说,依言拿来。   郑毅恢复得不慢,尤其在陆宇的“医嘱”和内气的滋润下,才时隔一天而已,整个人就已经有了些力气,此时他撑着臂膀坐起身,被子从他精赤强健的上半身滑下来,平滑厚实的胸肌和硬实有力的腹肌,显得流畅性感,肩头和胸口的枪疤不仅不刺人眼目,反更为他增添了几分硬气的男人彪悍。   他伸手稳稳地接过帆布包。   “出去吧。不要进来打搅。”   他裸着上身,倚着床头,打开帆布旅行包。   “是。”林勇和阿海连忙退出。   等房门关紧,郑毅掏出一个貌似锡焊的管状东西,毫不犹豫地对准自己的胸口枪伤和肺中肿瘤处打开,咬牙憋着痛苦,憋得额头冷汗涔涔还不停手。   ——那穷酸对阿宇形影不离,一般情况绝不可能被人引出X市,那么,我加重自己的病势,滞留羁绊住阿宇长一点时间,既能给木老怪引走那穷酸的机会,又不会让阿宇及时发现跟随过去……   他想起陆宇,剧痛都仿佛消减了下去。   陆宇对他还未绝情,他就还有机会,那么他和陆宇之间最大的障碍就是小黑哥。   小黑哥若是死了,木老怪再被他事后暗害,谁能知道是他动的手脚栽赃嫁祸和借刀杀人?他毕竟还未掌权,无高手可用,自身又病得半死不活,谁能怀疑到他身上?   最后,即便陆宇对他起疑,可是毫无证据之下,他再对陆宇挖肝掏肺,百依百顺,里里外外打心眼儿里当个服从“长官”命令的“好兵哥”,那么,他和陆宇的爱情,还愁不能继续?   到那时,不仅可以继续,他还会用自己的爱,守护陆宇一生,上辈子利用和背叛过陆宇的债,就用这辈子一点点拿真心真爱来补偿吧——那样的补偿,对他来说也是最大的幸福和幸运。   他如此憧憬着,眼眸深邃而有暗光,把胸口的剧痛都彻底忽略了。   ……   第二天,陆宇拍完戏有点早,还不到中午。便不直接去N市郑毅处,而是先和小黑哥回家:“回家午休。累了,你帮我按摩按摩。”   内气是内息的升华,耗费后却比内息更不容易恢复。   他之前接连三天,上午赶拍电影,下午再耗费内气为郑毅疗化肿瘤,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的确有些疲累,但相对而言,如果回家后有身为他此生爱人的阳刚型男可以啃,那么,他的疲累也就微不足道了。   他也存着另一个想法:欲望满足,人的思维便不会被欲念左右而做出傻事。   他虽然对自己的意志力有信心,但是,如果对方是他曾经爱了十年爱得生死不顾的硬汉,而那硬汉却光着身体,裸着胸肌,在他对他按胸催使内气时,诱惑着恳求着请他上他,那么……哪怕他自己厌恶自己,可还是会心跳性起。   这一点,不受他控制,即便他暗恨自己欲念强烈,也是无济于事。   ——郑毅那混蛋,上辈子都没这么直接!犯贱!   他脑中闪过这个没好气儿的念头,转眼强制抛开,垂眸伸手,摸到正在开车的小黑哥的大腿上,舔着嘴角,低沉地说:“路上买点麻绳。要松软有度,但又紧实不易断的。”   ——麻绳?   小黑哥微微一愕,继而立马明白他想做什么,心中突地一跳,想起前几次的经历,已经过去很久了,却好似刚刚发生过似的,他胸口有点酸痒,不知是被陆宇说话声诱惑,还是被陆宇摸到了大腿敏感出,他两腿之间居然微微鼓了起来。   他心底不禁尴尬,握拳堵着嘴巴干咳一声,放下来继续握住方向盘,若无其事般,低声道:“哦,好,前面是百货商场,我下去买。”说话时,他刚硬的面庞平静无波,森黑的眼眸也沉稳地看向前方。   陆宇却突然伸手,直直白白地抓了他裤裆一下,毫无婉转地指出:“我就说那么一句话而已,瞧你,突然硬得跟钢筋似的。上次我说你还不高兴,看看,的确被我‘调教’出来了吧?三年了,再‘调教’不出来,也忒显不出我陆爷的能耐。”   他摇头晃脑,故意加重“调教”二字的音来调情,说完又嘿嘿地低笑。   小黑哥被他笑得面红耳赤,皱眉沉声,说出他千篇一句的低喝:“别闹。”偏生说得刚毅泰然,一本正经。   “行,你待会儿还要下车买麻绳,这么硬着,如果被人看见了,想想还是我吃亏,放过你。”   陆宇轻笑,收回手,好整以暇地抱着臂膀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等着回家再吃大餐。   然而当小黑哥拿着一小捆食指粗的白麻绳,沉稳矫健,阳刚挺拔地走过来时,他转眼看到,就挪不开眼了,裤裆里刚才还没硬的物事,像是闻到腥味的鲨鱼,陡然昂扬起来。   他舔了舔嘴角,俊脸微沉,眼底带着汹涌的暗欲光芒,等小黑哥一把拉开车门,麻利地上车坐好时,他立即声音略微暗哑地说:“去后座,现在。”   小黑哥刚把车门关上,手中的麻绳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他这么来了一句,不禁错愕,转头看看车外人来人往的人群,坚毅而敦厚的帅气面庞有些抹不开脸的别扭,“这,就在这里弄?”   陆宇抱着膀子,转头舔着嘴角看他,看不出表情地低沉道:“去不去?”   说着话,起身自己按着座位,轻轻巧巧地跳到后座,翻身坐好,大模大样地翘着二郎腿,不知不觉就用上了SM中主人的范儿,眯着眼打量坐在驾驶座上的短发精壮青年。   小黑哥被他露骨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又忍不住心头狂跳,沉稳无波的面庞也微微泛红,继而暗中一咬牙,锁上车门,拿着麻绳,矫健如猎豹般,也跳到后座。   他并不去看陆宇,只仰身端正地倚坐在后座另一侧,大手把麻绳握得死死的,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低声道:“我脱?”说着话,这才转眼对上陆宇似笑非笑地幽黑眼眸。   他先前诱惑陆宇都能诱惑得面不改色,此时明知马上会被怎么折腾,但一想对方是陆宇,他就半点反感都没有,甚至下半身硬得发涨,再被陆宇如此了然洞悉地笑看,他哪还能维持往日的沉静?   陆宇直把老实人看得面红耳赤,隐约僵硬着坐立不安,才摇摇头,学他刚才那样,用拳头捂着嘴干咳一声,说:“怕什么,没打算在这里就弄,我现在可是‘名人’,被人发现,那可糗大了,名头都坏透。” 第一百一十七章   车子只有前挡风玻璃是双向透明,其余玻璃都是单向,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再加上他以前玩得大胆,也难怪小黑哥误会他要在这里直接硬上冲锋。   听他说完,小黑哥又是臊得慌又是不理解,黑眸带着探寻:“那,做什么?”   陆宇看着他,眼中浓浓的暗欲之色中,飘忽着恍惚的温柔珍爱的情愫。   小黑哥愣了愣。   此时似是调笑,似是认真,坐得安安静静的带着情欲的陆宇,阳光帅气却不刺目逼人,线条硬气却儒雅的俊朗面庞掩不住爱意温柔,浓密的短发下是光洁的额头,笔直的浓眉下,一双眼眸含情带笑,又有暗色的欲火缭绕……   小黑哥在别人身上,从来都不知眼睛可以传达出这么多含义,但是他看着陆宇,却越来越懂,越来越明白,明白陆宇对他的“折腾”,不仅仅出于欲望,而是陆宇自己说的那样,自幼就偏执,不热衷于什么浪漫,却实实在在地,喜欢把爱体现在这种变着花样的“折腾”上。   他忽然对自己说:这是陆宇的欲,也是陆宇的爱,我小黑哥乐意承受一辈子……   “愣看我做什么?往日里还没看够?”   陆宇单挑浓眉,嘴角勾起,声音低沉,“我刚才说不做,但是没说不绑,现在,我想绑你……”伸手从他手中拿过麻绳,解开绳索,有条有理地解开,同时抬眸凝神盯着他,笑容不减,“你乐不乐意?”   小黑哥暗暗深呼吸,迎着他的眼神,宠溺而沉稳地低道:“你绑就是,我不会反抗。”   陆宇眼眸带笑,重复问:“乐不乐意?”   小黑哥端正坐起来,刚毅的面庞红色越发浓重,也不转回头,仍是直视他,唔了一声,轻声道:“你绑,我乐意。”两只大手却好像没地儿放似的,前一刻握成拳头抵在后座,后一刻又摊开来老老实实地扶在膝头。   “那就快脱衣服。”   陆宇单挑挑眉,低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调笑。   “哦。”小黑哥沉声答应着,转眼看了看被解开的麻绳,心头突突地剧烈跳动。   他脸庞发烫,垂头抓住海军迷彩t恤的下沿,往上翻扯着脱下来,露出麦色的强健肌体,然后顿了一顿,抬头看了看车子前挡风玻璃外面的来往人群,双手放在腰带扣上,略显尴尬地犹豫一下,还是麻利地解开。   陆宇眼中欲暗,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伸手摸上他光滑厚实的胸肌,结实温暖、弹性厚重的触感,让他心头火热,低哑地问:“似乎,比以前,更有型了。你刻意练的?”   小黑哥挺拔袒露着胸肌任由他摸,默然解开裤腰带,又拉开裤裆拉链,才沉声低道:“你喜欢,我锻炼的时候就注意了一下,不算刻意。膀子也是。”   他随手屈了屈臂膀,硬朗的肱二头肌和前臂肌肉鼓鼓胀起,流畅出力量和美感的线条。   陆宇低笑,在他臂膀上也摸了两把,收回手理顺麻绳线条,咽了咽唾沫,道:“我锻炼的时候,也注意了点儿,回家让你仔细摸摸。”   小黑哥嘴角勾起,尽管脸红着,却黑眸森亮,带着些许笑意:“我知道,早摸出来了。”   陆宇见他乐,面色一板:“快脱,裤子这么麻烦?让我帮你?”   小黑哥怎会怕他,见他开玩笑,心底的羞臊轻了很多,竟微微扯着嘴角,红着脸配合地硬声道:“是,长官!”说着,竟直接把裤子和内裤褪掉。这服从命令的话不知他从哪儿学的,由他说出来,当真是个性感的铁血士兵。   陆宇听得心头猛跳,下半身直接撑涨得老高,扯着麻绳一把将他推倒在座位上,压着他,在他精壮的胸肌臂膀上用力地抓握,清朗的声调此时暗哑而有力:“诱惑我是吧?老子回家直接强奸你!”   小黑哥上身光着,裤子和内裤都半褪着,麦色阳刚体魄几乎全裸出来,被他压在身下,两腿之间那物被压得有点疼,不禁粗喘着低呼一声,再听他欲火熊熊、不可忍耐的声调,坚毅的面庞不由越发温柔,张着臂膀,仰面躺着,任他如何摆弄。   “裤子脱了。”陆宇按着他的胸膛起身,在他胯间硬起来的东西上用力抓了一把。   “唔。”小黑哥被他抓得一抖,坐起来,红着脸又看了看前挡风玻璃外,往驾驶座后挪了挪,抬着修长健壮的腿,把裤子利落脱掉,然后一只手把裤子放到一角,勉强镇定地说,“脱光了,你,绑吧。”   “那就转过身去。”   陆宇拿起绳索,勾着嘴角似笑非笑。   “嗯。”小黑哥通体赤裸地坐着,伸手沉沉静静地抓了下头,才利落转过身,展现出标准的强健倒三角脊背,又微微偏头,微皱浓眉问,“这样行不?”   陆宇看了他几眼,把麻绳扯着,从他胸前开始绕,“就这样,抬手,高点儿……”   “唔。”小黑哥如驯服的猛兽,老老实实地依言而为。   陆宇捆绑他的动作看似有力,其实细节处总是温柔,绕了两圈,暂时停住,单手抓住绳索两头,下巴搁在他肩头,伸手往前探,握住他胯下越来越硬翘的东西:“紧不紧,不勒得慌吧?”   小黑哥刚毅的面庞坦然沉稳,却不自在地脸红,眼眸越发森亮,垂眸看了眼自己胸肌上被麻绳巧儿有巧地压住的乳头,沉声低道:“唔,不勒,就是有点儿别扭,把这儿挪开……我有点难受……”   陆宇低笑,把他握得更用力一些,摩擦着上下动了动,听到他倒抽气儿的粗喘,才低哑缓缓地说:“就是让你‘难受’,你敢说绑这儿你不性起?瞧瞧硬的……”   小黑哥被他握得眼神一晃,也的确如他所说般性起,不禁暗暗皱眉咬牙,纳闷自己到底怎么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被陆宇如此彻底的“控制”,就有些身不由己、压抑不住的兴奋?这还是他小黑哥吗?   他面色微沉,臊得脸皮没地儿放,越发红起了耳朵,抿着坚毅的嘴角,一言不发。   陆宇见他羞臊得厉害,也就不再调笑他,咽了咽唾沫,哑声道:“腿分开。”   小黑哥沉默无声,一板一眼地听从指令,强健的躯体坐起来一点,下身的大腿往两侧张开。   陆宇见他如此驯服的刚强模样,总忍不住想抱住他,既想要调教控制他,又想要温存怜惜他,胸中的欲火越烧越旺,最终只在他耳边亲了口,舔着嘴角道:“不用分这么大,绕过麻绳就成了,又不是要把你四肢绑一块儿……否则你怎么开车?”   陆宇手法老辣,一整条手指粗细的柔软白麻绳被他利用个彻底,像是为小黑哥穿了件麻绳网衣,既不束缚他的手脚,让他灵活如旧,又照顾到他身上大部分敏感点,让他稍微一动就喘息粗重。   小黑哥以前没经受过他的这种不把手脚绑一块儿的绑法,精壮的体魄被刺激得欲罢不能,两腿之间那物事硬涨得的的确确跟钢筋似的,咬牙忍耐着喷薄的欲望,沉声低哑道:“陆宇,你用手把我弄出来一次,这样憋着,太难受。”   陆宇看着他赤裸被缚的躯体,也忍得辛苦,并不碰他,咽口水的动作让喉结上下蠕动,只说:“忍一忍,回家再弄,穿上衣服开车去。”   说着话,别开眼,自顾自往前猫身,按住座背,矫健灵动地跳回副驾驶座,戴上了之前脱下的遮沿帽和太阳镜。   ——这小子忒折腾人……   小黑哥皱眉无奈地咬牙,他四肢是被白麻绳各自缠着的,都自由自在,他自己也能伸手自慰发泄,但是,他不敢,除了他那略显刻板的“自慰是对爱人的不忠”的想法,还有实实在在的、莫名其妙的“不敢”。   于是,他一时又是憋又是臊,脸红得像是红苹果,把他原本刀削斧凿般的硬气都软化了两分。   他忍着麻绳在躯体上敏感的躁动,强自坦然镇定地把内裤和裤子穿上,又把海军迷彩t恤套上,“呼哧”“呼哧”粗重地红眼喘息着,别别扭扭地往前,坐回了驾驶座,坐得端正如雕塑似的,除了必须的开车动作,实在是一动都不敢动了。   陆宇眼眸深黑地看他,在他发动起车子后,低声说:“戴上帽子。”   小黑哥粗重压抑地“唔”了声,抬手拿起遮沿帽戴上,这个探手举手的动作,让胸前麻绳搓动摩擦着胸肌和乳头,他喉咙间险些发出呻吟的低叹。   他死死地忍住这丢人的模样,很男人气概地看着前方,眼眸森亮如同有光,开车稳稳当当,一往无前,毫不分心他顾,仿佛身旁没有坐着他刻骨深爱的爱人,仿佛他身上没有绑着让他浑身敏感燥热的麻绳。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陆宇倚着副驾驶座,歪头微微地笑着低声念。   小黑哥恍若未闻,凝眸看着路灯,浓重的黑眉微微皱着,涨红的面庞沉静泰然,坐得那叫一个端正,还别说,他心理素质极强,这么硬生生压着忍着,当真轻松了很多。   陆宇见他忍耐成功,暗暗嗤笑一声:了得,不愧是我选中的爱人。   却伸手探进他的海军迷彩t恤,抓住之前刻意留下的绳头,拽出来,轻轻重重地扯动,舔着嘴唇低声笑:“小黑,有感觉没?”   “唔!”   小黑哥不提防被他扯得浑身一个扭动激灵,喉咙中发出男人的低吼,继而皱紧浓眉,咬牙哑声道,“陆宇,别闹。我开车呐。”声音浑厚低沉,缓缓的,带着不经意的阳刚魅惑。   那个绳头是关键点,陆宇每每一扯动,势必带动着扯起小半覆盖住他身上敏感点的绳索,摩擦得他肌肉酸酥想动,后方空虚发痒,前方滚烫发涨……再也难以忍耐,也没察觉自己的声音竟已带上浓烈的情欲味道。   陆宇听得心中痒痒沸腾,怎会愿意停下来?他硬着心肠,摇头晃脑地坏笑不停,说:“你自制力不是挺强么,忍着,忍着,忍到家里就会再让你忍了,到家里,我会卖力‘服侍’你。”   小黑哥皱眉叹息一声,看了看他,脸上满是“真拿你没办法”的大哥模样。   他自以为沉着脸,很男人气概,很硬气镇静,其实他脖子都红透了,面庞也很明显只是勉强保持着的刚毅沉稳,他没发现自己已经张开嘴巴“唔唔呼呼”地粗重喘息了么?   ——这老实人怎么越来越诱人了?   陆宇看得老觉得这人可爱,嘴唇发干,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啃咬他的唇舌。   小黑哥被他弄得欲望高涨,下体把迷彩军裤撑起大帐篷,面红冒汗地保留着大半理智开车。他衣服里面被捆绑着,那么粗糙柔软的麻绳现在被陆宇一下一下扯动,摩擦着他浑身上下的敏感处……他忽然觉得后面空虚越来越盛,竟然隐约有点粘滑!   他愣了愣,突然想起昨天陆宇说:“男人后方虽然不是天生就被弄的,可是,一年两年三年下来,习惯之后,也会在性起时自动分泌润滑液体,这是肌体避免受伤的本能……”   本能……本能……   他不由大为羞臊!   以前或许没注意,此时注意到,他面庞越发沉沉,刚猛地体魄僵直,呼吸都屏住了,咬牙握拳地开着车,心道:这小子说得对,老子还真被他“调教”出来了!   他如此想,却不仅没有不甘,反而在转眼瞥到陆宇眼中的温柔爱意后,也感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幸福,但转眼看到陆宇嘴角的坏笑,他不禁很是严肃地皱眉瞪了陆宇一眼。   陆宇被他瞪得莫名其妙:拉扯你半天了,这会儿才瞪我做什么,反应也忒慢了……   小黑哥自顾自额头冒汗地臊得慌,转回头故意沉着脸,在心里想别的,却不知怎么,竟忽然忍耐着快感和欲望,酸酸地想:这小子花样忒多,在谁身上练出来的?吴胜建?洪西洋?郑毅?又或者,他上辈子就和别人弄过?   这个酸醋念头这是一闪而过,继而深吸一口气,眼眸底闪过一丝阴森的霸占之色:以前是以前,以后他就是我的,我小黑哥一个人的爱人,谁敢跟我抢,我弄死他!   他想杀郑毅的念头本就一直潜伏在心底,现在随着郑毅的悲情苦肉计,不禁越发强烈。   ……   陆宇仗着小黑哥自制力强,理智也是有余,不怕开车出什么意外,便和小黑哥调情胡闹了一路,直至回到家。   停车、开门、锁门,小别墅又成了他们封闭的二人世界。 第一百一十八章   陆宇把钥匙熟练而习惯地扔到茶几上,转身看着习惯性倒锁门的、身躯僵硬挺拔的小黑哥,忽然眼眸一亮,俊朗的面庞满是不怀好意的轻笑。   小黑哥转头看到,心头一突,皱眉嘀咕:这小子又想出了什么花样折腾我?   “小黑,”陆宇抱着膀子看他,眼眸净澈中带着期待,阳光的面庞显出青春的放纵,他温情款款、爱意无限地低沉地说,“我忽然,很想看你练武。你练给我看?”   如此修长俊逸的爱人期待地看着你,想你提出一个委婉的要求,你忍心拒绝?   小黑哥身体更僵,嘴角一抽,想:你把我绑成这样,我动一动,下边儿就硬得发疼,你还让我练武?   他想说“不行”,却偏偏很不愿拂逆陆宇的意愿,只板着脸不吭声,咬牙抿嘴,双手插兜,铁柱子似的站着——好个铁骨铮铮,永不低头的汉子!   ——小样儿,死磕是吧?看爷不让你心甘情愿!   陆宇嘴角翘起,从容儒雅地走过来,修长有力地臂膀一把将他抱在怀中。   他比小黑哥微微高了一点,身体更不瘦弱,优雅却精悍的体魄,抱住挺拔有型的小黑哥,一面啃咬着亲吻,一面在他耳边进一步提要求:“小黑,脱衣服,这么练武给我看,我想看你,你是我的爱人,我要看你的任何姿态,你刚猛的、平静的、脸红的姿态,我都想看个彻底……行不?”   小黑哥的确有着绰绰有余的理智,但一对上陆宇,他就有些理智不起来,再听陆宇如此真心实意的情话,他险些不经大脑地点头说“好”,好在他反应及时,硬生生抿住坚毅的嘴角,任由陆宇亲摸着,只作没听到,沉沉想道:糖衣炮弹,我小黑哥不吃这一招。   他浑身早已酥痒难堪,此时虽然不吱声,却忍不住也抱住陆宇,咽着唾沫,双手熟练地伸进陆宇衣衫中,从陆宇光滑紧致的结实脊背往前,摸着陆宇平坦有力的优美腹肌,再摸上陆宇匀称弹力的胸肌,他甚至在陆宇胸前两点捏了捏,揉了揉。   “唔!”   陆宇眯眼低呼,挺着匀称结实的胸膛让他继续,同时双手也在他身上敏感点上轻轻抚摸。   小黑哥被他声音肢体双方诱惑,身体又酥痒得不行,也顾不得装刚强,装硬汉,连连挺胸,沉声催促着,说出低哑的情话:“捏紧点儿,使劲儿。”   陆宇果然使劲儿捏了两把,然后松开他,不等他失望,便利落地一把扯开自己的衣服,又把裤腰带解开,三下两下蹬掉鞋子,把自己脱了个精光,挺着硬物继续抱住他,扯他衣服:“衣服碍事,你也脱。”   小黑哥哪有二话,顺从地配合着,把自己海军迷彩t恤往上扯掉,被白色麻绳捆着的强悍躯体显露出来,胸肌和臂膀肌肉,以及六块硬实的腹肌,都被绳索勒得凸显刚硬,越发显出血气方刚的男儿性感。   陆宇后退半步,双手抓着他精赤的臂膀,黑眸闪着欲火,低呼一声:“帅,帅呆了!”   声音未落,又一把将他紧紧搂住,在他浑身上下被麻绳勒得鼓胀坚硬的结实肌肉上啃咬,一口口留下深深的牙印儿,又双手用力抓着抚摸。   小黑哥被他啃得前方硬涨,压抑着呻吟的欲望,刚毅的面庞还残留着沉稳的镇定,却不知不觉地仰头大口直喘,眼眸也森亮恍惚,隐隐带着可疑的情欲雾气。   “要不要我进去?”   陆宇突然直起身搂住他,把手指探进他的双臀之间,啃着他的肩头肌肉,一面在洞口画着圈轻轻重重地揉按,一面哑声缓缓地问。   小黑哥经受不住,健壮的胸膛起起伏伏,闭上眼睛张嘴粗喘,刚健的双臂同样抱着他,在他结实挺拔的肌体上爱抚不停,却没有吭声,后方则下意识地缩了缩,又张了张,似是邀请。   陆宇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用身体摩挲他的身躯,把食指伸进去半个指腹,在洞口转了转,重复着低哑地问:“说话,要不要我进去?”   小黑哥在身体欲望上被他“调教”三年,对他哪还有什么抵抗力,后方空虚酥痒得难受,不禁咬牙恼怒,刚才暗示还不够?非得说出来?他反口轻轻咬了陆宇肩头一下,很生猛很用力地抱住他,羞臊地低吼:“进去!”   陆宇嗤笑一声,整根手指探入到底,那里果然已经自动分泌了液体……   ……   两人从玄关走向客厅,又在客厅沙发前站着拥抱亲吻,室内只剩两个性感男人的喘息,和陆宇温情珍爱的情话轻语,听得小黑哥飘飘然忘乎所以,只觉拥有过爱人,哪怕马上死掉也值了!   陆宇又说:“小黑,我想看你忍耐不住的姿态,想看你欲望高涨,却忍耐着练武给我看的刚强……你愿意这么练武给我看不?”   小黑哥路上就欲火濒临巅峰,刚才只是刻意压制才没迷迷糊糊地答应,现在被他又亲又摸,后方又被他手指进进出出的折腾,前方几乎险些喷发出来,眼神恍惚着,被他彻底掌控了身体和思维,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他在陆宇怀中和手下粗重喘息,身体都微微扭动,闷声“唔”了一下,万事驯服地沙哑地低声回答:“好,我练……”   陆宇强忍着欲火,突然把他放开,得意地笑:“行,练吧。”   小黑哥后方少了他的手指,不禁空虚张缩,继而喘息着愣了愣,蓦地清醒过来,明白自己之前答应了什么,不禁皱眉咬牙,面红耳赤——这小子忒胡闹,我都忍不住了,他还忍着?   他站在客厅,强悍的躯体被白色麻绳紧紧绑着,两腿之间的硬物高涨翘着,哪里还能继续忍耐?他沉着脸,一步上前抱住陆宇,喘息着亲摸陆宇。   陆宇不为所动,轻轻推开他,低声嘿笑着,坚持要看他这个样子练武:“你想练,就别想我再碰你。”   小黑哥欲火焚身,头脑中还残留着刚才的快感晕眩,见陆宇这么硬气,他不禁心里发急,咬了咬牙,心头一狠——行,你能忍,臭小子,我叫你忍!   他大步上前,再次抱紧陆宇,双手扯着陆宇的两只手,一只往自己身后臀间探,一只往自己健实厚重的胸肌上摸,同时张口,说了句陆宇绝对抵抗不了的话。   他沙哑着阳刚浑厚的嗓子,在陆宇耳边低沉有力地说:“陆宇,干我,我想要你干我。”   陆宇头脑一蒙——草!   他呼吸都滞了滞,如果说他原本忍耐的欲火是水闸中的水,那么,现在小黑哥一下子把他的闸门给打开了!欲火汹涌喷发啊!所有凶猛的劲头都被小黑哥这一下给彻底勾引上来,哪还有闲情逸致搞什么情调?   他暗骂一声,反手一把将小黑哥压倒在沙发上,抬起他健壮的双腿往他头顶上呀,然后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搓了搓自己下半身,挺身对着他后方,熟门熟路地狠狠一撞,直捣黄龙,眯眼低吼:“老子也不忍了!”   “啊!”小黑哥肌肉绷紧,挺胸仰头着低吼一声。他这么向来理智自制的沉稳男人,竟然发出浑厚阳刚、带着舒爽的满足和无尽的渴望的情欲声音。   陆宇进去就再也停不下来,小黑哥后方那处紧致火热的通道让他欲望冲袭大脑,张口粗喘连连,双眼迷蒙冒光,压着身下低吼出声的小黑哥冲锋,双手在他强悍的精壮体魄上乱摸。   小黑哥只是绷紧了肌肉,毫无反抗地躺着,刚毅硬气地仰头半压抑着低吼,一动不动,并不迎合,偏生他这种刚强的男人姿态,比任何迎合都能更让陆宇心头怦跳。   陆宇一把抓住他那根滚烫的硬物在手心里摩擦,心里闪过一个爱意绵绵的念头——这老实人,也学会狡猾了,这么勾引我,早晚精尽人亡死他身上……   他张口粗喘,然后趴下身,亲吻小黑哥的唇舌,“我爱你。”   他不知怎么,不经大脑地说出来,甚至说出后还理所当然地没有察觉。   小黑哥好像就在等着这句话似的,听得一清二楚,只觉这句话比陆宇对他所有的身体刺激更能让他性起。   他头脑被无名快感冲撞得发懵,蓦地沉声低吼着,在后方被陆宇冲撞、前方被陆宇紧握的前后夹击下喷射出来,一股股滚烫的液体把被白麻绳勒紧的厚实胸肌和有力腹肌,染上情欲的乳白。   ……   一次根本不够。陆宇不够,小黑哥也不够,他们都是体魄精悍的年轻男人,又是内气有成的隐秘高手,同时也不知怎么,都不知不觉地沉浸在一种歇斯底里的爱意交融中,仿佛恨不得成为一体,再不分开。   陆宇压着小黑哥,心底不无这两日压住的歉意,动作的生猛中透着掩不住的细节温柔。   小黑哥隐约察觉到,心底哪还有丝毫芥蒂?他张着臂膀任由陆宇摆弄和折腾,下半身,无论前方,还是后方,都彻彻底底地袒露在陆宇眼前由他掌控。   狭小精致的小别墅中,充斥着暧昧的喘息低吼。   陆宇发泄过两次后,神智清明下来,想想自己刚才被小黑哥诱惑得理智不存,自觉有些丢人,蓦地拔出下半身,看着张张合合,似乎在说不舍的小黑哥后方,低声笑说:“练武给我看,我知道你力气足着……”   小黑哥被他折腾得身体有些酥软,但是力气的确还十足十没有降低半分,哪怕即刻让他去杀人,他也立马一个机灵蹦起来,保证矫健得更猎豹似的。   他两条健壮大腿还维持张开的姿势,却叹息一声,躺着不动,精壮厚实的胸膛起起伏伏,见陆宇抱着膀子坚持,他突然没来由暗觉幸福:这小子又跟我任性,可他不跟我任性,跟谁去?他在旁人面前,可都是礼貌优雅的呐,也就在我小黑哥跟前这么无所顾忌……   他嘴角微微扯了扯,放下双腿,忍着后方的巨大空虚和不适应,却偏偏很“无奈”地摇摇头,刚毅的面庞满是铁血柔情,皱眉沉声道:“我练,练完你别再闹了啊。”   陆宇不吱声,只嘿声低笑着,看着他光着身体“练武”……   小黑哥挺拔强悍的躯体被白麻绳绑缚,肌肉鼓鼓有型,每每一动,身体的敏感处便产生快感刺激,带动着刚刚被陆宇进出冲撞过的后方都麻痒难耐,下体那根物事翘得狰狞,随着他沉稳着面庞,一本正经地严肃练武而晃动。   如此反差,产生强烈的视觉冲击。   陆宇看得呼吸粗热,不等他练完,就再也忍不住了,更不愿再忍着欣赏什么情调,沉着眼眸大步上前,一把打横抱起他就往浴室冲,哑声说:“我们去戏鸳鸯浴……”   ***   陆宇这次的确被小黑哥引诱得狠了,欲望冲头,怎么都不愿停下来。   小黑哥也被他折腾得够呛,躺在浴缸边缘,腰都像被撞断了似的,他再强悍,可也是血肉之躯,又不是铁打钢钉的。他连连喘息,坚毅的面庞早已不见沉稳,却还是沙哑着嗓音,勉强平静地说:“停,陆宇……唔,啊……够了,这回弄完就够了……别……你还得去,给郑毅疗化肿瘤……”   陆宇蓦地一停,脱口而出地低声道:“我不想去。”   说完自己怔了怔,这的确是他的真实想法,如果郑毅去医院就能确定无疑地治好,他真的、真的不愿再去碰郑毅一下,可是,他不能看着郑毅这么死,否则他的心里,先别说会不会痛苦难熬,他和小黑哥的爱情中就势必都会长出一个肿瘤,不知何时会蔓延滋生。   于是,尽管不想去,但是还得去,不然郑毅那么狠辣的人,真的能把他自己给弄死。   一个“郑毅”被小黑哥说出来,像是这场放纵情欲的终止符,云雨初歇,从沉沦欲海的淋漓畅快中重新走出来,面对这个错综复杂的现实。   “似乎自始至终,我的计划总会被郑毅打乱,原本想着演戏平静平静,过了这场关于我的热闹,就去解决‘木大师’,然后再到外地拍戏……现在可好,郑毅突然给我弄个悲情癌症……”   两人清洗干净,坐在客厅沙发上稍作休息时,陆宇抱着通体赤裸的小黑哥,有些自嘲地轻笑,“合着我就不能有计划……只能等他好点儿,再说其它了。”   小黑哥舒舒服服地懒懒地靠着他怀抱中,刚毅的面庞坦然毫无羞臊,四仰八叉地袒露着自己还残留着麻绳勒痕的强健肌肉,沉声低道:“我会陪着你,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不让我跟着,我就在这儿等你。”   陆宇笑,摸了摸他的胸肌,轻轻松开他,道:“我去做饭,饿了吧。”   他起身穿衣,再去厨房,使出拿手的厨艺,做的尽是小黑哥爱吃的,看着小黑哥双眼冒光三天没吃饭似的狼吞虎咽地对着饭桌风云残卷,他不自禁地微笑,暗道:太粗鲁了,瞧这德行,没出息的家伙。   纵情的爱欲满足了,迟来的午饭也吃过了,又到了去给郑毅施针疗化肿瘤的时间。   陆宇神色淡淡地坐上奔驰,小黑哥亲自送他过去。   这一去,途径几许风波,前方又会如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的过去,是他的,现在还是他的;我的现在,是你的,以后都是你的。——陆宇   ……   车子刚出X市,陆宇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章齐东。   “不会突然通知我去拍戏吧,或者发生什么变故了?我每次拍戏,必定会有‘变故’,都习以为常了。”陆宇挑眉,转头看着小黑哥轻笑,按下接听键,“喂?”   电话里传来章齐东略显严峻的声音:“陆宇,你在哪儿?”   陆宇怔了一下:真被说中了?   小黑哥端正开车,坚毅的嘴角勾起一个性感的弧度:这小子乌鸦嘴。   陆宇蹙眉,不答反问:“发生什么事了?”   章齐东连忙说:“你上午离开之后,导演说下午拍配角戏份,刚才拍戏时片场突然起火,房门又不知被谁锁上,有人员伤重……”   陆宇眉头蹙得更紧:“那段室内的‘地下牌场’戏份?”   章齐东声音压低:“对,这显然是有人针对咱们星航娱乐的蓄意谋划,拖延甚至阻止《幽幽仙纪事》的问世,还好没有主要演员重伤,但这也够麻烦的,许总已经亲自赶来了。你最近小心点儿,别再出那档子事儿,这次把两个来送道具的小老板都烧伤了……”   吴叔就是常年给星航娱乐送道具的小老板。   陆宇心头一紧:“两个送道具的小老板?姓什么叫什么?”   章齐东对他不了解,心底疑惑,但还是回道:“一个是郭凯,另一个也是姓郭的,是郭凯的本家。郭凯上次被你打成重伤后,郑二少似乎对他也很是不满,他倒是老老实实正经做生意了,没想到凑巧碰上这场火……”   陆宇想起吴叔以前跟他说,郭凯也要开道具公司,和他有生意竞争,所以上次在古城广场才下套难为他,便暗暗松了口气。   正要说话,突然瞥到小黑哥皱起的浓眉,立时反省自己关心了旧床伴,让这老实人吃醋了,连忙捂住电话,眼眸带笑地看他:“你上次阴错阳差救了郭凯一命,这次郭凯又重归命运,看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谁都逃不过去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黑哥听到这话,心中突地一跳,立即皱眉,面庞微沉地道:“别这么说,天定三分,人为七分,总是信命运的话,世上人人都不用努力了,听天由命就是。”   陆宇笑,不再多说,只把手放在他大腿上拍了拍,没有拿开,松开话筒继续问:“许秧姐自己过去的吗?许丛文有没有安排人保护?”   章齐东已经在那头“喂?喂?能听到我说话吗”的低喊了,听到陆宇又问,他犹豫了一下,说:“许总是郑大少陪着的,也是她让我给你打电话,让你自己当心,别离开你‘男朋友’太远。”男朋友三个字被他说出来,说不出的别扭。   ……   电话挂断,陆宇知道有郑蟠陪着许秧,心里便安定下来。   郑老龙对许家并无厌恶,甚至暗中也有照顾,不然许家这场麻烦,许秧兄妹二人不会如此轻易地挺着撑过来;许秧又是个貌美女子,即便和郑蟠的感情被郑老龙反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反而更能安全。   只看这回,郑蟠能在许秧最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作出护花使者的姿态,其中还能没有郑老龙的默许?   又或者郑老龙在二儿子爱上一个男人,还爱得疯疯癫癫的之后,对大儿子的“感情问题”已经松动了太多——老子不管你爱上谁,别也给我整个男媳妇就成了!   陆宇没了担心,心头一动,闪过一个念头:前阵子《幽幽仙纪事》所用的道具,还是吴叔亲自送去的,这次,怎么换成郭凯和他的本家了?吴叔去哪儿了?   吴叔去年就离婚了。   妻子因为他性欲淡薄而不甘寂寞,最终出轨,并提出离婚,这让他知道事实后,头脑懵了一下,恼怒得失声发笑,又悲怒地笑到流泪——他为了做好丈夫角色,爱不敢爱,欲望都压抑着,为了这个家拼死拼活地工作,到头来竟然被戴了绿帽子,还被妻子给甩了?   面对痛哭流涕、自责愧疚地提出离婚的妻子,他也不是没有恨怒和心痛,他毕竟是个男人,而且,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至少亲情总是浓郁的。   他面色苍白却平和地接受离婚,也愿意把家产分半,却必须要儿子归他!   吴正星最后判归于他抚养,妻子提供抚养费至吴正星十八周岁。   然而,或许是他生意太忙,经常出差联系材料,以致汽车火车的常坐,却一年多没能好好待在家里照顾儿子,导致现在……他正心急火燎的坐在医院里,等着吴正星从急救室里被推出来。   过去三年多,吴正星两头掐着算,如今虚岁刚好十五,算是个眉目清秀的帅小伙儿了,眼看正在读初三,成绩也算不错,却突然被学校开除,原因是……和两个女生早恋?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然后便是溺水,送到医院的时候,呼吸都数度险些停止。   吴叔一辈子受同性欲望煎熬,给儿子取名为“吴正星”,寓意深刻,吴,这是姓氏不用说了;正,就是正常;星,是“性”的谐音——连起来就是“姓吴的正常性取向”。   吴正星的确性取向正常,没有遗传了他,可性取向正常过了头,就变成对漂亮女孩儿的花心,竟闹得两个女生为他争风吃醋,吵闹得不可开交,她们家长有一位颇有权势,当即找到学校,学校竟为了息事宁人而勒令吴正星退学。   吴正星被吴叔狠狠修理一顿,正要他写检讨书悔过书,努力摆平这场事端,没想到他又偷跑出去,那俩女生约他,赌气上演“我俩争相跳河,看你先来救谁”的戏码,他慌得跳下救人,忘了自己不会游泳,险些把自己淹死,还是那俩女生把他救上来的……   旁观者连连感叹,现在的孩子,脑门里都装的什么?这么小就闹三角恋——可再想想,往民国以前推,十五岁的男孩女孩抱儿子哄女儿的,不多得是么?   总之一句话,这个吴正星可真够闹腾。   这些事情,陆宇目前还不清楚,而等他知道,再出手相救却说不清是否成功,最终面对吴叔时,他又会有什么心情?吴叔又会有什么样的态度?   吴叔,这辈子碰上陆宇,不知是他的倒霉,还是他的幸运。   有的人生经历就是这么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谬,谁能说世上没有类似的呢?   ***   小黑哥把车开进N市,来到郑毅所在的僻静别墅院落。   “陆少,您可算来了!”   林勇在陆宇下车时就急急慌慌地迎上来,对陆宇说话极尽客气。   陆宇蹙眉,先转回头,对小黑哥勾着嘴角低笑:“回去吧,等我回来,不会太久。”然后才转头淡淡地问,“他又怎么了?”态度反差何其之大。   林勇对他的态度暗自不满,却也只能焦急地忍着,快速地说:“昨天在您离开后,二少一直睡,一直做恶梦,不知梦到您什么,后半夜喊着您的名字醒过来,病情就急剧恶化,他偏拦着不让我们告诉您,这会儿已经迷糊不清了,刚才又昏过去……”   陆宇和小黑哥同时面色微变,心情又自不同。   陆宇顿了顿,转回身,探身进车,搂过小黑哥宽厚的肩膀,在他唇上温存亲吻,低沉而决然地说:“别担心,现在的我,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陆宇,就算不提爱不爱,单论性情,当初的我,会被郑毅那种炫目桀骜的狂野青年吸引;现在的我,却只能被你小黑哥这种沉稳安静的人诱惑,别人,抢不过你的。”   说完,在他耳边亲吻着低笑两声,才转身进了别墅。   小黑哥也勉强扯了扯嘴角,无声目送他远离自己,心中则莫名地不安着剧烈跳动,有一种恨不得冲下车把他抢回来的冲动。然而别墅门关上,挡住了陆宇的背影,他停留半晌,只能开车默然离去。   回家,像往常一样,等陆宇回来和他温存亲热着过日子。   ……   陆宇看到郑毅时,有点不敢置信,心里只想着:一夜憔悴如斯!   他面色沉寒,立即掀开郑毅的被子。   被子下的郑毅昏迷而赤裸,强悍的体魄虽然消瘦了些,却仍旧精壮结实,平厚的胸膛看不出病状,随着呼吸而轻微起伏,双手无力地平放身体两侧,对他的动作毫无知觉。   他扫了一眼,没有丝毫旖旎思想,毫不犹豫地伸手按上他的胸膛,催使内气为之检查,顿时心头一惊——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加重这么多,虽说这与情绪有极大关系,但是也不至于此啊……郑毅到底又梦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他心头也不无起疑,只是暂时压下,沉眸凝神着掏出金针为郑毅施针,催使内气为郑毅疗化。治疗这种肿瘤,正规医院里的高科技仪器可没有内气来得更有保证和稳妥。   三个小时后,天色已经快要黑了。   他内气耗费太多,累得心跳惶惶,收针收功,在椅子上坐了会儿,看着床上面色好转许多的郑毅,身心皆疲地无声自语着:“别让我发现是你自己弄的,不然,老子亲手废了你那条命根子……”   郑毅闭目昏睡,不知是否还在做恶梦,剑眉微皱,隐约不安。   陆宇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起身在房内转了几圈,打开橱柜、床头柜,检查床底、床垫下,还把墙画揭开检查,都没发现任何可疑之物。   他不动声色地走出去,吩咐林勇:“你去照顾郑毅,我休息一会儿,他若是醒来,立即叫我。”等林勇应声进了里间,他立即转头,非常突兀地问阿海,“郑毅昨晚病情恶化之前,接触了什么东西?向你们要了什么东西?”   阿海被他问得没回神,本能地一愣,回答道:“二少当时要吃东西,老嫌不如你做的好吃,换了好几份儿……”   陆宇皱眉,又问:“除了吃的,还有什么?”   阿海已经反应过来了,明白陆宇是在找引发郑毅病情恶化的源头,连忙配合道:“还有陆少您的旅行包,还有几把枪,”说着,又道,“哦,对了,还有您的照片……”   说到“照片”,他立马住口,那些照片可都是郑二少“偷偷”拍的。   陆宇对郑毅的拍照心知肚明,郑毅也明白自己的动作无法瞒过,只是两人都不明说,亏得阿海还当自己说漏了嘴巴,心底懊恼。   “他吃的什么饭,你找人细说给我听;他玩过的枪,还有我的旅行包,都拿来给我看。”   陆宇坐到沙发上,淡淡地吩咐。   阿海被他颐指气使却潜意识里就觉得理所当然似的,没有半分反感地点头应:“是,您稍等。”   陆宇坐着等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小黑哥,电话很快接通,里面传来小黑哥刚强而温和的声音:“陆宇,要我接你去?”   陆宇顿了一下,感觉有点愧疚,但还是说:“今晚可能回去晚点儿,郑毅,病得厉害。”   小黑哥沉默,然后道:“我明白,你别累着。”   ……   挂上电话,小黑哥面色阴沉,眼眸阴森地抬着拳头凶猛地锤了沙发一下,把沙发打得险些塌下去,然后又拿起手机,刚要拨号,想了想,却又止住,抬眼凝眸,带着无尽杀机地看向茶几上那张纸条。   纸条上一段话写得潦草,大意是:陆宇,我知道是你找人杀了孙云芳母子,你不是大明星吗?那就快拿五百万人民币到W处,否则,这件事明天就回被闹得人尽皆知,你就等着被孙家追杀吧,你一辈子都别想过得安生。   说话语气流里流气的,像是不务正业,凑巧得知线索的小流氓。   但是那小流氓是怎么得知陆宇动的手?世界上知道陆宇懂得那么高明内气的人,一个是郑毅,一个是他小黑哥自己;另外顶多还有许秧知道些似是而非的大概罢了,但他们三人,都绝不可能是泄露消息的人。   难道是有人故意用这种话来吓唬人敲诈,赶巧了?   ——找死。   小黑哥眼底阴沉褪去,面庞沉静无波,把那张纸条拿起来又看了两遍,撕成碎片扔到小垃圾桶里,回屋拿出手枪塞在兜里,又撕下便利贴,工工整整地写下一行字,贴在茶几上:“以前倒斗儿的朋友向我借钱,我去看看,你如果回来得早,就做饭等我回来吃。”   他没打电话给陆宇报备,是想着,自己如果回来得早,就把便利贴毁了,不让着糟心事儿影响陆宇的心情,他身为陆宇的保镖爱人,这点小事都需要陆宇亲自去解决的话,那还要他做什么?   W处在X市郊区,靠近陆宇曾去过的“悦来酒店”,并不空旷,也没有狙击手,更没有埋伏炸药。   此处附近等着的,除了木先生,还有孙云芳新攀上交情的所谓湿度高手毒先生。   木先生和毒先生都不愿闹得人尽皆知,而且他们更知道,身怀绝技的高人,尤其掌握着神乎其神的传说内气的高人,对任何现代热武器的锁定都有极其敏锐的直觉,那种对付普通人的法子,拿出来纯粹只是打草惊蛇,无用。   小黑哥技高人胆大,性情又是沉静中狠辣到极点,只看他盗墓多年,数次其他人尽死,唯独他还好端端的活着走出来,你能说那些死掉的人里面就没有他的替死鬼?他也万事谨慎,独自一人过去,虽然怀疑是小流氓的敲诈,可还是绕着圈儿地探路和侦查……   ***   “陆少,这是二少昨晚要过的手枪,还有您的旅行包。”   N市,阿海从书房中捧着帆布旅行包和四把各式手枪走进外间,在陆宇询问完厨师之后,放到他的身旁。 第一百二十章   陆宇看了眼自己当初来X市提着的旅行包,隐约竟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他压下感叹,先检查那四把手枪,竟真的在其中一把手枪中感应到危机错觉——放射性物质!而且放射性极其浓烈。   “谁给的郑毅这把手枪?还是郑毅自己买的?”   陆宇心动莫名杀机,握住那把手枪,突然抬头凝眸逼视阿海。   阿海那么雄健的猛男,被他这么黑亮的眼眸冷幽幽地逼视,竟有些忐忑不安,连忙道:“这不就是您用来打了二少一枪的那把么?”   陆宇一愕,忍住晃动的心跳,冷淡地道:“不是。”   阿海纳闷挠头:“还能是二少弄错了?当初二少重伤住院,这把枪就被老爷收回去了,二少后来不知为什么和老爷争执,又把它讨了回来,您消失了三年,二少就时时拿在手里把玩出神,有时还看着看着就哭,唉,可‘多愁善感’了。”   他为人鲁直,除了对危机敏锐机警,足以称职当个好保镖之外,其余为人处事有些粗神经,说话也有点憨声憨气,这么说出来,谁都知道他没有说谎。   陆宇自然也听得出,眼眸深了些,看着枪,摇头低声说:“如果郑毅今晚一直不醒,你就告诉郑毅,这把枪,有些放射性物质,不宜他接触,我把它带走了。”   阿海愣了一下,继而恍然大悟,皱眉凌厉地盯了那把枪一眼,恶狠狠道:“都怪着破枪啊,难怪二少会患上这种病,还突然加重。可是,咋会有放射性物质呐?这可是老爷……”说到这里蓦地止声,神情剧变,很明显,他乱想得吓到自己了。   陆宇看了看这傻大个,摇摇头没有对他的“敏感”表态,只说:“这把枪我留着,你把其余三把收起来,我的旅行包,待会儿我也带走。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安静安静。”   阿海不敢搅扰他,而且心里面惊疑不定,还要赶紧去找林勇那个聪明人好好合计合计,连忙应道:“是,陆少您慢慢休息,养好身体,接着给二少治病,二少可劲儿心疼您呐。我都看着不忍。”   陆宇抬眼低喝:“出去!”   “是,是。”阿海讪笑一声,捧着三把枪放去书房。   陆宇拿着那把带有强烈放射源的手枪,细细地检查,内气防护着身体不受侵扰,心里却有些恍惚,不停地想起阿海刚才的话,终究一咬牙,冷硬地平复下心情,把手枪贴身放好,打算回去找个机会销毁,转眼看向自己的旅行包。   ——的确是那个帆布包。   旅行包是他三年前来X市时新买的,没用到半个月就落在郑毅车上,当时还崭新着,后来不见郑毅返还,到现在,那么崭新结实的旅行包,原本整齐的蓝色面料却已有些发白,似是经常被拿出来,弄脏了又去洗,洗得褪色。   像是发黄的老照片,上面的痕迹都是人手触摸上去的思念。   他怔怔地拉开拉链,里面有一包有些霉味的中药,是他当初刚练出气感时药浴所用;有一册记事簿,当初他还用它写剧本,早被翻得都有点烂了,却端端正正地被塑料小壳封闭着,极尽珍惜地珍藏着,另有几件衣物,也叠放得整齐……   他忽然眼睛有点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却突然冷着脸,一把将拉链拉开——过去了,就过去了,留着它们何用?   等了二十来分钟,林勇突然出来,说:“陆少,陆少,二少爷醒了,您过去看看?”   他虽然对陆宇“负心”并累得郑二少愁苦悲情而大为不满,态度上却是十足礼貌的,的确是个忠心耿耿的爪牙。   陆宇把手枪塞进旅行包外兜,放到沙发一角:“别动它。”   起身从林勇身边走过,没有理他。推开里屋的门,转头安静地看向郑毅。   郑毅正歪着头期待地看着门口,看到他,深黑的眼眸一亮,立马乐得笑出来,有些虚弱的精神,却笑得硬气而蓬勃,不见鲁莽狂躁,也不见深沉心机,只是纯粹的带着些许痞气的郑毅式微笑:“来了?刚才累了吧。我睡着就感觉好像你在摸我。”   陆宇并不说话,过来掀开被子,把手按他胸口上,催使内气检查了片刻,收回手,转身便往外走。   郑毅愣了愣,连忙想要起身,却头晕目眩地倒了回去,狼狈地伸手想去拉他:“阿宇,你去哪儿?”浑厚的男中音难掩焦急不舍。   陆宇顿住,回身来到床边,把他推回床中央,盖上被子,蹙眉疏离地道:“你休息吧,以后注意着,买台放射源感应器放家里,别胡乱接触东西。以后我会离开这里,那时,你是死是活,我都不会知道。”   说完,眼眸莫测而暗含狐疑地看了看他,再次转身。   郑毅只当他要离开,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大手抓得紧,却虚弱得没什么力道,眼睛一瞬不瞬地贪婪地盯着他,张了张口,却勉强笑了笑,低声平静地说:“阿宇,先别走,陪陪我行不?我老想你,想得,这心里头真有点难受。”   他说着,也不顾林勇和阿海这两个忠心属下在屋内,抓住陆宇的手便往自己胸肌上摸,胸肌上两颗乳头硬得支楞起来,下半身迅速地翘起,剑眉星目式的英俊面庞满是迫切的渴望。   林勇一看事情变化,连忙转身往外走,阿海则是愣了愣,继而瞪眼,看着往日里在他眼中越来越睿智深沉的郑毅,只觉匪夷所思——二少这么淫荡呐……   林勇拉了他一下,他才连忙撇撇嘴,大步走出。   “松开,我容忍你最后一回。再有下次,你哪怕死,我也不会来了。”   陆宇俊脸无情,等林勇和阿海都走了出去,垂眸低声说着,继而甩手摆脱他,转身手插裤兜,并不回头,“刚才已经吩咐人按我的方子买中药,现在我去药浴恢复精气神,待会儿需要再给你施针。”   郑毅被他甩得胳膊摔回身旁,缓缓勾起嘴角,自嘲地笑:老子真他妈贱。   想是这么想,可眼睛就是不听使唤,好像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才是好的,可劲儿地盯着陆宇挺拔结实的后背——这样优雅而霸道,会对爱人绝对忠贞的年轻男子,每一个动作都帅得让他痴迷,让他移不开眼。   ——当初,怎么舍得让他为我拼命?怎么那么鬼蒙眼?自诩聪明过人,其实才是最傻的;现在,他只要回来,我郑毅断十根手指也不能让他伤一根头发……   郑毅歪着头,眼眸深黑无底,看着陆宇开门,再看着他走出。   陆宇刚走出房间,手机铃声很突兀地响起,他掏出手机,一面随手关上房门,一面低头看号码,是个陌生来电,他接通:“喂,你好?”   电话里传来熟悉的男人声腔,带着沙哑的焦急:“小宇,你,以前跟我说你懂得医术对不?”   陆宇怔了怔:吴叔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许秧姐告诉他的?   他也不问,只说:“是的,我对针灸方面的确有些见解,你,怎么了?”   吴叔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干哑的喉咙有些变腔:“小宇,我知道你从不说假话大话,许小姐也说你有本事,你,你来救救我儿子,他要死了……他……小宇,我求你……”   提起他的儿子,再说到“死”字,这个儒雅成熟而向来理智的男人哽咽得话不成声。   陆宇心中咯噔一下,眼前闪过那个笑脸纯真的男孩面容,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房门,瞬即道:“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郑毅的病情虽然严重,却被他之前接连三个小时的施针和内气疗化控制住了,耽搁三五个小时并无关碍,他本就想要药浴休息一阵,以便恢复内气的,现在救命如救火,自然不必犹豫。   出门时却被林勇抢过去拦住:“陆少,您要去哪里?二少还等您救治。”   陆宇知道他被郑毅调教得只剩忠心,对待别人都是冷酷,是以对他很有点不喜,二话都不说,手臂迅疾抬起,在他伸出的手臂上硬碰硬地挡了一下,看似轻快的动作,偏生发出“砰”的响动。   林勇踉跄后退,瞬间疼得变色,手臂像是自己举着让人用钢筋砸似的,断裂般疼痛,不敢置信:功夫高手,他除了懂得诡异的针灸医术,竟还是这么强悍的功夫高手,难怪二少收拾不了他!   陆宇从容矫健地快步走出,直接向院中保镖要过钥匙,再开着轿车离开。   林勇目送他离去,才龇牙咧嘴地甩着胳膊,返身去向郑毅报备。   郑毅听了心底大惊,脸色瞬间蜡黄,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强健的躯体赤裸,急声带怒地问:“阿宇出去了?他刚才接的电话是谁打的?怎么不拦着?”   吼完只觉头脑发昏,身体摇摇晃晃地仰面而倒。   林勇见他怒到如此,不明缘故,忙抢上前扶着他躺回床上,心底暗暗嘀咕:以前又不是没走过,二少怎么了这是?   郑毅的计划把所有人都瞒着,哪会跟身边人说,否则万一被陆宇得知……他可知道陆宇的心性和手段。此时只当陆宇被小黑哥叫走,不禁暗恨:这种危险事情,他居然让阿宇过去以身犯险?老子看错人了?   他头脑清明了些,立即沉着脸:“打电话给阿宇,就说我突然病发,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要死了!”   林勇呆了一下,看他不是开玩笑,暗叹一声,连忙拿起手机,很是熟练地找到陆宇的手机号码,正要打过去,阿海走了进来,他心中一动,便顿住动作,问:“陆少去了哪里?”   阿海难得聪明了一回,是问完门外保镖陆宇刚才接听了什么电话才进来的,忙道:“陆少是要去救一个人的儿子,那人的儿子要死了……具体的电话内容,刚才站门外的保镖也没听清,似乎是康安中心医院。”   郑毅愣住,阻止住林勇打电话的动作,眯了眯眼,脑筋转得极快,迅速把陆宇在X市的熟人想了个遍,一一筛选,转眼就明白是吴叔,不禁暗暗沉脸咬牙:龟儿子坏我计划……老子饶不了他!   他深深呼吸,忍住刚才剧烈激动带来的不适,皱眉沉沉缓缓地吩咐:“打电话去康安中心医院,我要知道阿宇在那里的所有动向。”   ***   吴正星刚刚被人从急救室里推出来,医院给吴叔下了家属病危通知书,另有一句话,说:我们尽力了,但是病人溺水后脑部缺氧时间过长……做好心理准备吧。   晴天霹雳,吴叔当时脑子直接蒙了,眼泪刷刷地流,惊慌失措,盲人抓瞎,求医生,求医院,最后慌乱无助,只觉自己像是飘在大海中的枯叶,忽然发疯地思念曾经让他飞蛾扑火的陆宇,继而蓦地记起陆宇曾经留给他的字条:杀人医命!   而且,陆宇上次身受重伤和剧毒,却能好端端地活着……   所以他打电话给许秧,求来了陆宇的手机号码。   陆宇匆匆冲到吴正星所在的单人特护病房,“吴叔?”   吴叔正抱着头坐在床边,看着儿子苍白无血色的手背上的吊针管,听到声音,急忙转头,看到他矫健温雅而沉静走进来,不知怎的,忽然眼圈儿又红,张了张口,起身扑通一跪,压低了声音地哽咽道:“小宇,你救救我儿子,救救他,我什么都答应……我替他死……”   此时此刻,他不是儒雅成熟、风度翩翩的吴叔,他只是个害怕痛失爱子的普通父亲。   而且,他吴胜建这小半辈子,就只一个儿子了,如果连儿子都没有了,他这个人还剩下什么?吴正星就是他的命根子,他宁愿自己死,也不能让吴正星有个三长两短。   陆宇蹙眉,大步上前,一把扯起他:“放心,他会好的。你静一静,别吵我救他。”这句话比任何安慰的话都管用,吴叔果然迅速镇定,一声不吭地站稳,看他搭住吴正星的脉搏,眼睛带着最后的希冀,近乎屏气凝声。   陆宇不动声色,俊朗的面庞从容不迫,让吴叔也微微多了几分心安。   然而实际情况却不容乐观。   吴正星脉搏若有若无,心跳微弱不齐,这还是打了强心剂的结果,最严重的一点还在脑部,只怕当时那俩女生把吴正星救上来再晚一时半会儿,这孩子就直接当场溺水身亡了……   陆宇伸手在吴正星心口和太阳穴上小心翼翼地以无形内气检察后,也不禁心底发凉——这种情况,别说他现在救治郑毅后内气只剩两成,即便全盛状态,也没把握把这孩子安然救活啊。   内气的确极其有用,但也不是万能,否则他当初又怎会被致昏雾气迷得无力昏晕?   但他转眼看了看惊惶未定、六神无主、强自不出声的吴叔,马上压下心底的不确定,嘴角露出温暖的微笑,十足诚恳:“你安心就是,这孩子没事儿,你擦擦眼泪,守着病房,别让人搅扰我施针,我三年前被人用剧毒刀刺伤都能平安活下来,这孩子溺水又算什么。”   说着,手从腰间一抹,捻起一枚锐利金针。   他这种褪去稚气的优雅成熟,还有男儿气概的内敛自信,立即让吴叔大大松了口气。   “好,我会守住门,”   吴叔这才抬手摸了摸被眼泪打湿一片的脸庞,看了看他与三年前相比更为迷人性感的容貌,忍着不受控制的心跳,转身走到门边靠着,安安静静。   陆宇其实也不过十八周岁,虚岁十九而已,但他发育得早不说,更早早练功有成,以至于现在,吴正星这个只比他小四岁,发育比他晚太多的少年,竟显得矮了他一个辈分。   陆宇撑住了疲倦的神经,看着眼睛紧闭,面如死灰的吴正星,再感觉着身后吴叔的无助期待,狠一狠心,把压制下丹田那颗沉寂三年的邪气冰丸的内气也调动起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邪气冰丸虽然一直不受内气耗磨,但它沉寂三年没动,陆宇料想它哪怕灵性十足地趁机爆发,只要不把压制它的内气完全彻底地调动而去,顶多会让自己像以前那几次一样痛苦一阵罢了。   ——就凭你以前叫我那几声哥,也足让我甘心救回你的花样年华……   陆宇眼眸净澈,平和如旧,盘膝坐于床上吴正星身侧,看着他,缓缓行功。以短暂的剧痛救回眼前这孩子一条小命,其实,哪怕吴正星不是吴叔的儿子,他也是会做的。   内气无形而有质,是为人的气血精华,陆宇本身又医术不浅,谨慎又谨慎地缓缓催使,对吴正星的大脑进行轻微的刺激和侵透的温养,巧妙而良性。   ……   吴叔守在门边,他已经四十一岁了,但常年的健身包养,仿佛让壮年青春在他身上停留,不仅没有发福的迹象,反而浑身都透着一种成熟的男人阳刚。   有陆宇在,他已经平静了些,没像陆宇来到之前那样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发懵乱撞。   他想,自己那离婚的妻子还没有收到消息,否则,只怕也急了吧,他们是离婚了,可儿子是他们自己亲生养育的骨肉,怎能不心疼得慌?   他呼吸放轻,微微红肿的眼睛慈和甚至宠溺地看着床上的儿子——这是他吴胜建的血脉延续,无论脾性如何,智慧如何,甚至性向如何,只要身体流的是他吴胜建的血,他就会用生命去保护。   他又抬眼,悄悄而静静地看向端正如钟的陆宇。   细细看着,的确比三年前那个俊雅少年的轮廓更刚硬成熟了些,英俊朗朗,宁和温儒,举手之间从容不迫,让人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不由自主地为之着迷。   他眼神晃了晃,蓦地想——陆宇吸引他的,从来不是相貌,他这辈子睡过的漂亮男孩还少吗?陆宇吸引他的,正是这种哪怕温雅随和,却仍超然世外的骨子里的清傲气魄。   这种气魄是独一无二的,只属于陆宇一个人,所以他在遇到陆宇之前没有动过心,遇到陆宇之后,却一发不可收拾,每每梦回,都幻想着,如果,如果陆宇真和他在一起了,哪怕什么都不做,他这辈子……也值了。   ……   陆宇一身医术很偏门,就在于针灸和内气,除此之外,他没有研究更多。   但就这两样功夫,足以应对千百余种疑难杂症,他救治吴正星,分为两个阶段,前半段以针灸为主,内气为辅;后半段,金针不动,纯粹以内气用功。   小半个钟头过去,已经是后半段的紧要关头。   ……   中间时候医生来过一回,被吴叔很强硬地阻拦在外,把那医生和随行护士气得不轻。   而陆宇,本就所剩不多的内气一点一点地消耗,像是在把自己的血一滴一滴过继给他人,身心都疲乏到极点,心跳惶惶,恨不得马上收功,抱着小黑哥睡他个三天三夜!   然而眼下是吴正星一条小命是否能存活的危急时刻,耽搁不得,也停止不得。   所以他尽管头脑都感觉有些晕眩,呼吸也微微显出浮躁,却对外界一概不顾,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不动声色——还好,邪气冰丸沉寂得像是灵性尽失的死物,没有在他内气将近告罄的时候爆发,让他先前白白担心……   突然——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沉寂在肚脐下方的邪气冰丸像是陡然炸开的鱼雷,震得他丹田和肺腑都是一荡,剧痛难当之际,面色蓦地惨白,身形一晃,险些从床上跌下去,思维都滞了一歇!   亏得他暗中戒备着,虽然调动内气,却并不是彻底无保留,否则只怕此身顷刻就毁了。   而诡异的是,他如此震颤晃动,他的手竟稳稳地“黏”在吴正星额头没动。   “小宇?”   吴叔眼眸一凝,慌忙冲过来要扶他。   陆宇这才从震荡中回神,脸色剧变,“快推开我!”   他用力把手往回收,但邪气爆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强烈,身体被波动震得无力,手指竟一时没有拽动——是那灵性邪气的黏力!   那阴寒邪气就像一个潜伏在阴暗中,狡猾无比的刺客,见机而动,爆发骇人,紧紧扒附着新宿主,冷冷地向旧宿主嘲笑:你强我也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能奈我何?   吴叔不明所以,听到他的话,一把将他抱起来,臂膀刚猛有力,近乎贪婪地抱在怀中,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你身体咋这么冷?”一面说,一面又焦急地看向儿子,想问“正星怎么样了”,但眼看他如此,便不好开口,只硬忍着。   陆宇没来得及理他,急忙用近乎告罄的内气压制和理顺阴寒邪气。   阴寒邪气虽然爆发,却对他的内气极其畏惧,此时他全心全力去克制,势头凶悍无可比拟,竟没有花费太多力气就将之重新逼迫成了一团冰丸,这算不算是意外之喜?   陆宇却哪里欣慰得起来,他险些阴沟里翻了船,面色阴寒铁青,暗自咬牙发誓——不弄死你这邪气,老子日子都不过了!   他理顺自身,又转头去看吴正星。吴正星没有丝毫反应,匀称修长的少年身躯有些单薄地躺在床上,安安静静,一如最初的苍白无生气。   ——这孩子怎能抵得住邪气?哪怕只是一丝半毫,也不是他能抵抗的啊。   刚才,那邪气爆发时,竟妄图逃脱似的,往吴正星身体乱窜!   逃脱?乱窜?   陆宇眉头紧锁着心念电转间,突然浑身一个激灵灵的寒颤。   他想到一个可能,立即把小黑哥以前的症状和自己的遭遇前后首尾相连,细想之下,陡然明白过来——不是什么灵性邪气,是“鬼”,当真是“有本能意识的鬼魂”!冻坏人身,吞噬人魂,一个一个地寻找宿主,一个一个地寄居吞噬,不断地壮大自身……   他的上辈子中,小黑哥定然就是这样被邪气害死的!身体冻坏,逐渐没了知觉——灵魂都被侵蚀吞噬了,再怎么强悍精壮的阳刚体魄,又怎能还有知觉?唯死而已!   “吴叔,”他转眼想个明白,身体僵硬了一下,强自压制住砰砰乱跳的心绪,俊朗的面庞因剧痛、震惊、寒冷而青白一片,声音都隐约颤抖,“放开我,我看看这孩子怎样了。”   吴叔也自惊疑未定,皱起浓眉低头看他,虽然不知他在用什么法子救自己的儿子,但显然需要他耗费不小的代价,心底登时舍不得。   但亲骨肉毕竟在他心头占着上风,稍稍犹豫一瞬,便在陆宇的轻轻挣扎中顺从地松手,把他放到回了床上,心底歉疚难堪,干哑地低声道:“小宇,别……太勉强。你尽力就好,我儿子,怎么样都是他的命。”   这句话说出来,对他而言太艰难。   陆宇沉默不语,微微摇摇头,一面用微薄的残存内气压制和监视邪气冰丸,一面探手,试探着摸上吴正星的额头——果然冰冷一片!邪气在侵袭和冰冻这孩子的身体,然后便会吞噬他的精魂了吧?   ——干!   他暗骂一声,焦急中却越发理智,深吸一口气,忍着身上残余的冰寒,不顾双手还有些莫名的无力和哆嗦,立马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稍显费劲儿地拨打小黑哥的号码。   ——只能让小黑过来,听我的指示救他试一试了,不用内气的话,这孩子必死无疑,什么高科技仪器都不管用……但,我身受寒气的事情一直瞒着小黑,他若知道……也罢,刻意去分辨的话也未免太矫情……   他思绪纷飞间,沉着面庞趺坐床边,手机拨通后,放在耳边。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电话里传来机械的女人声音。   他怔了一下,眨了下眼睛:小黑关机了?关机做什么?   他皱起浓眉,紧抿嘴唇拨打家里座机,等了等,电话的确打通了,却没有人接。   ——小黑哥去哪里了?他答应等我,可从未对我失言过……   他疑惑间,浓直的眉头越皱越紧,眉心挤出一个浅浅的川字。   突然,他心头莫名其妙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预感模模糊糊,却瞬间让他从脚底往头上,整个身体都涌起一股无形的寒意!   这种没头没脑的、让人寒毛直竖的感觉,让他蓦地想起刚来X市时小黑哥的话:陆宇,我心头总有些不妥当,我也说不清楚,你别离开我太远……   好像,离开了,就再也找不着了。   他心中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有些着慌。   ——别自己吓自己,没事儿,小黑哥那么本事的硬汉,谁奈何得了他,他杀光这个城市,也没人能动他……没事儿,没事儿……   他立即挂断手机,伸手迅捷地收起吴正星身上的金针,然后有些踉跄地下床,匆匆就往外冲,连来时做伪装的遮沿帽和太阳镜都不顾了。   “小宇,你?”   吴叔摸不着头脑,又记挂着儿子,心底焦灼难熬,不知所措,却不敢拦他,只能小心地问。   陆宇蹙眉沉着,迅速回头说:“我现在无力救治这孩子,但他有我先前救治,二十四小时总熬得过,你去叫医生来救治和护理,我家里有点事,先回去一下,等我精气神恢复,再过来救他,你别太担心。”   这话多多少少有些隐瞒不确定和安慰吴叔的成分,但他记挂着小黑哥,哪还对吴叔有什么耐心,对他来说,一比起小黑哥,什么都不算重要了,能多说这些,还是看在吴叔对他一往情深的份儿上。   他没再看吴叔,心跳砰砰地勉强绷紧了疲惫的心神,冲出医院大楼。   “陆宇?”   “是陆宇!”   他行色匆匆,没有像刚来时那样遮掩,医院人多,又是灯光亮如白昼,周围许多人立马认出他,惊喜的眼神落到他身上。   他却哪里理会,强撑着力气,利落矫健地窜进车内,开车冲入夜色,往家里急赶,而他刚一走,医院里立即有护士拨打了一个电话:“林哥,陆少离开了……”   ……   小黑哥之前等陆宇时,没收到过陆宇的电话或者短信,因为陆宇在N市救治郑毅,仅仅只是救人,又不是在那里度假,哪有闲工夫打电话给他聊天?有闲暇的话,早就奔回家中扑到他身上抓摸他的胸肌,啃咬他的唇舌了。   所以,他在靠近纸条上所写的W处时就关了手机。   他想,只是一会儿罢了,陆宇即便真给他打电话说什么事儿,也不会这么巧赶上这会儿上,他只要动作麻利点,尽快回家,陆宇就什么都不会知道,现在事情够让陆宇烦心的了,这点小威胁哪配得上占据陆宇心神?陆宇就应该把全部心思放到他身上才好。   于是,他悄无声息,在夜色中,行踪身法快如鬼魅地潜入W处旁的一栋预定拆迁的旧楼中。   他本就身法矫健灵动,外家功夫堪称罕见,三年来又有陆宇的言传身教,内气练得比陆宇都浓了一两分,此时功夫能强到什么地步?   没有练出内气的人,永远无法想象它的强大,只因陆宇这辈子大都是在用内气救人,所以才显温和,然而这内气放在小黑哥身上……木先生和毒先生两位,是不是也高估了自己,太小看了他小黑哥?   别看他在陆宇跟前服服帖帖、老老实实的,任凭陆宇怎么“欺凌”,他都逆来顺受,还甘之如饴,说句不好听的,像是陆宇喂养的一条大型犬科动物似的,听话驯服得没边儿了!   可一旦离了陆宇的眼线,他立即就显露出自身的另一面——阴森嗜血、辣手无情,实实在在的冷酷凶悍猛男。一如当初杀掉白庆时的模样!   他在旧楼道端头,寂静地靠在黑暗里,用望远镜细细俯视观察W处周围的公厕、垃圾箱、长椅,昏黄的路灯下事物恍惚不清,但对他的目力而言,这已经足够。   他换了多个角度察看是否有嫌疑人,又换了多个位置,监听和暗查有无藏匿,但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莫非是因为距离纸条上约定的时间还太早,那人还没来?   不可能。   事出反常必为妖,如此一来,他越发在心底敲响了警钟。   ——还好陆宇今天没有在家里,否则他那要强的脾性,势必会跟我一块儿出来。   他想着,嘴角不自禁地扯起一丝微笑,紧接着,谨慎思虑的心中,也有一个怀疑一闪而过:该不会是郑毅妄图杀我吧?可笑!   他对追杀与被追杀,对陷阱与破陷阱都熟悉至极,三年的平静不至于让他忘掉生死磨练出的技艺,更何况,他未曾练出内气时,就拥有的野兽般直觉……   神龙见首不见尾,说的就是他这种,他一处一处地搜寻,如月下狼人般迅猛。   突然,当他出了旧楼,跳跃间恍如幽灵般靠近W东侧废旧小公园边上,那一排同样预定拆迁的房铺时,心头突地猛跳,就是这儿了!   ——心有预兆,危险不小,选在这里,用陆宇诱我出来,又能对我产生强烈威胁的人,是谁?   他屏气凝声,收敛所有气息,几乎没有身为活人的存在感,眼眸只剩森黑深邃,沉静无波的面庞暗隐杀机,缓缓将望远镜收回腰后,手掌一翻,捏住两枚锋锐的特质刀片。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算了半天了,人究竟来了没有?你写的纸条,当真能把他一个人引过来?”   说话的是个有些发福和秃顶的中年男人,微胖的脸庞,看上去很喜庆,乍一看倒像是林家大叔,此时说话音调却诡异难测,与表相形成强烈的反差,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坐在他旁边,神情平静无波的人,赫然是木先生,他拿着旱烟袋,没有抽,只是用干枯发黄的长指甲,一点一点刻画旱烟袋杆儿上的隐约刻痕,心底默默推算。   “耐心点,他肯定会来,我之前专程看了他一眼,回去给他算过,的确是个痴情种子,不动情则身心都无挂碍,走到哪里,潇洒到哪里;一动情必终身为情所困,全副心神,都缠在他钟爱之人身上。”   他淡淡地说着,不知是赞叹还是讥讽,抬头又说,“要他死,本没这许多麻烦,用他那个爱人做要挟,还不是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只因我答应过郑家二小子不动那个陆小子,才做出这多余手段。”   秃顶的中年男子冷眼看他,听得嗤笑一声:“你不过是为自己子孙做打算,说得倒像纯粹给那姓郑的着想似的,难怪郑老龙信你多年,佩服,佩服。”   木先生皱褶遍布的脸上神情不动:“我和你师傅的仇怨,牵扯不到你身上吧,还是说,你把自己师傅毒死,接了他的衣钵和家产,把他的仇家也顺手接过去了?”   那中年男子正是孙云芳通过白庆搭桥才扯上关系的“毒先生”,是个指甲盖里、头发丝儿里都能藏毒毒死人的绝技“高人”。   之前木先生塞进小别墅门缝里的纸条上,就沾着他所下的无味无色、微不可查的粉末,粉末无毒,但人一沾上就难以洗掉,只能等三天,让那粉末暴露在空气中自动氧化消失。   但三天时间,足够让他在近距离用独传密法得知沾上粉末之人的具体位置,也足够让他用气体无毒之物,将那粉末激发出剧毒来,让沾着粉末的人立毙原地!   然而小黑哥同样不是好欺的,接触那张纸条时,内气微动,本就察觉到粉末,只因感觉无毒,像是落到纸条上面的灰尘和花粉,这会儿正是晚春,小别墅前满是花朵争奇斗艳,他才没有注意罢了。   但之后还是用内气把沾在手上的细微粉末震飞——这家伙在没有陆宇看着时,也是个懒的,连洗手都没用,一力破百巧,哪管那粉末是不是有什么神奇?   话说回来,毒先生兀自对自己的手段多有自持,刚才讥讽木先生数句,木先生都没理他,此时骤然听木先生一语道破他的多年隐秘,心中自是又惊又怒,却又惊疑不定:这老不死是如何知道的?他这么说出来,就不怕我毒死他?   木先生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抬眼空漠无情地看他一下,平淡静静地道:“你师父,就没告诉你,我木老怪‘百毒不侵’?”不是他百毒不侵,而是他小腹一侧的千机叶能抵抗百毒,但这千机叶只有他自己知道,别人还能剥了他的衣裳检查?   毒先生听得真切,表面上仍旧冷笑讥讽,心底则大为震惊,刚起的杀机登时潜伏下去。   木先生把他心态看得清楚,自知他想什么,磕了磕根本没有抽过的烟袋,道:“你守株待兔,拐弯抹角引来的雇主被杀,我来是叫你报仇,不是叫你来争执这些,算算时间,快到了吧,走,去看看他什么时候现身。”   外面的小黑哥听到这里,心底杀机越发浓郁,刚硬的帅气轮廓却沉静无波,只在听到木先生说“用他那个爱人做要挟”时,才险些控制不住地没藏住杀机露出马脚来。   他咬牙垂眸,只自暗想,现在情形倒转,他小黑哥在暗,另两人在明,他此时实力再要失手,那干脆别回去见陆宇了,一头撞死得了。   ***   陆宇匆匆开车赶回家,一进门,找不到小黑哥,转眼看到茶几上小黑哥留下的那张纸条。   ——朋友借钱?借钱还要关手机?这么晚了还要专程送过去?那得是什么交情!我怎没听说你这家伙还有什么铁子哥们?混蛋,说谎都不会,回来看我不干死你!   陆宇面色难看,恨恨地把纸条仍会茶几,转了两圈,目光一扫,突然注意到茶几下小垃圾桶里的碎纸屑。   这是什么?   他心头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汗毛都隐约竖了起来,神情凝重地弯下腰,皱眉捻起几小片,正要查看上面是否还能看出什么字迹,突然心头一震,身体晃了晃——毒先生的无毒粉?   小黑哥没太在意纸条上的粉末,他却认得那是什么!   是毒先生的独门手段,毒先生,知道了他杀孙云芳的事儿?他怎么知道的?莫非以前一直小看了他?那么,毒先生来了,刘阿军是不是也与他同仇敌忾地过来搀和了?   小黑哥,竟然被那个阴险到极点的毒怪物写张字条引走了?   他上辈子被致昏雾气弹迷得昏晕无力,他回想起来,一直都怀疑那是毒先生的杰作!   内气,不是万能的!   “妈的,这混蛋傻啊!一看就有陷阱,还去!还去……干!”   他脑门儿懵了一下,继而怒得面色涨红,胸腔起起伏伏,手都直打哆嗦,低吼出声来,声音都变腔了,哪还有往日里的温雅宁和?他自己临死都没这么急过!   他本就在郑毅和吴正星身上耗费内气无数,近乎告罄的精气神,让他累得只能强打精神,刚才又被邪气冰丸的爆发震得不轻,眼下再受这个打击,竟真的两眼发黑!   他身体踉跄了一下,跌坐到沙发上,心头突突地乱跳,双耳嗡嗡地乱想。   亏得木先生狡诈,写字时换了笔迹,让他猜测最多是刘阿军和毒先生联手,否则被他看出来除了毒先生,还有木老怪,两只怪物联手设下阴毒陷阱要杀人,小黑哥如何能抵挡得住?那时,真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   然而,关心则乱,就算只有一个毒先生,当年他身受致昏雾气的无力绝望感,放在可能会有同样遭遇的小黑哥身上,也足够他担心惶急的了!   他晃晃有些昏晕的脑袋,苍白着脸蒙头蒙脑就往外冲,他忽然感觉着——要是,小黑哥当真发生点意外,他一个人再活下去,真没什么意思了。   冲了两步,又赶回来,翻找垃圾箱,试图把碎纸屑片凑出完整字迹,但小黑哥把它撕得太烂,根本无法拼凑,否则还不知要拼凑到何年何月,他急得直爆粗口:“欠日的王八蛋!”   他本能地以保护者自居,却没想,他这个疲乏状态,内气近乎于无,面对真正的高手,自保之力都没有,就算真的冲到小黑哥身边,又能怎么保护他?还不是平白添累赘吗?   但情感如此,人心的天平上,此时此刻,理智又值几两重?   ***   万事有得必有失,小黑哥和陆宇专注于内气功法,便没有精力去研究繁复耗时的毒功;而毒先生将半辈子时间都花费在研究毒物上,也就不可能拥有小黑哥那般高明的感知和身法。   三天前,毒先生来到X市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跟踪了。   跟踪他的人,正是逃难逃得有家不敢回,至今不知老父老母和幼子是否平安的刘阿军。   刘阿军这阵子过得犹如过街老鼠,狼狈得简直成了要饭的。   而他恨恨不已地算来算去,感觉有能力陷害他,并且同样深藏野心为了“争权争宠”而有足够理由陷害他的人,只有这个被孙云芳勾搭上的胖男人——“毒先生”。   他是因手段太狠,误伤了上司而半途退下来的武警,能保护孙云芳多年,可不仅仅因为体格雄壮,性能力凶猛,更有强悍的杀伤力和侦查以及反侦察能力作保证。   然而他却知道这个隐姓埋名,对外自称“毒先生”的胖男人有多大能耐,他的实力只怕还不够看的,所以他尽管杀机无尽,一张刀疤脸都阴沉得狰狞,却只敢远远跟踪,打算伺机而动,不敢轻易冒头。   再后来他突然不经意间发现,这毒先生竟然与郑家客卿木先生有勾结!   他惊疑不定,越发小心不敢冒头了——在他看来,木先生那老怪太了得,像他这种人,体魄再怎么雄健,也不过像是纸叠气儿鼓的皮球,木老怪一砸,他保准破烂。   ——妈的,憋屈!   他郁郁沉沉,闷得胸中烦躁发狂,连日来被打压无法发泄,他当真快要憋怒而死了!   于是,当陆宇突然找上他时,他心底一动,杀机汹涌爆发。   柿子要挑软的捏,像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小白脸,既然是孙云芳曾经想杀的人,那么,他虐杀了,一是发泄,二来也算是报答了孙云芳对他的情怀一片!这小白脸是个同性恋,那么,草,长得的确够俊、够气派、够气质,老子干他一场也是赶赶潮流,尝尝滋味!   他郁闷憋在心里,也不无想放纵一回的冲动。   但他习惯性地保持着当武警时的镇定,而且,他要杀人,总会面无表情,一点狰狞阴毒都不露,仿佛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杀机,把他自己的表情都冰住,看去太冷,冷得刻板,如刚硬的石头雕刻。   一如陆宇上辈子死在他手时,他那般冷硬的面无表情。   ……   这是X市的僻静郊区,一幢类似洪西洋窝藏SM玩伴的独立别墅的院落。   像刘阿军这种人,狡兔三窟,早就预备好了秘密落脚点,X市这种他经常来的地方,自然少不了他的暗藏狗窝。但他的这些窝点,陆宇上辈子就知道,现在熟门熟路地找来,果然一找一个准。   之前陆宇冲出自己的小别墅,赶到这里不远处停车,硬撑着精神头在墙外靠着,偷偷听了半晌,才勉力翻进去,一进去,正看到刚从别墅里走进院子,精赤着雄健身体,要扯着水管发泄般往身上冲凉水澡的刘阿军。   就在刘阿军看到他惊愣一瞬,继而杀机念头一闪而过时,他却心头一慌。   ——刘阿军还活着?而且还活得这么逍遥自在……毒先生呢?没和他一起?小黑不在这里,他去了哪儿?   他面色沉沉,来不及多想,眼见刘阿军二话不说就要拽着水管当做钢鞭缠他,他提起残余体内的微薄内气,闪身避开,同时顺手从腰带扣上捻起金针,往刘阿军心口便甩!   他是要直接杀人,亦是惶急憋怒无处发泄地低吼:“死!”   先前他和小黑哥留着刘阿军没杀,只是要让刘阿军时不时蹦出来继续替他们背黑锅罢了,现在他记挂着小黑哥,哪还有心思计较刘阿军活是不活?自然是怎么省时间怎么来!   所以,灭杀!   但他内气微弱到近乎于无,人只疲乏强撑罢了,憋怒焦灼之下,出手时动作过猛,实际上力道不稳亦不足,闪身时竟晃得自己一个踉跄。   而刘阿军却是力道刚猛,他是要用软水管缠住陆宇行淫邪泄欲的发泄之事,最后再畅快杀之,哪管陆宇会不会受伤?   并且他历经凶杀之事,为人也足够机警,在陆宇轻松翻过高墙进来时,他便有些戒备,此时虽然不知陆宇那么快的甩手是做什么,但也挥着软水管急急地侧身一躲,巧之又巧地避开心口,让金针深深地扎入臂膀鼓鼓的肱二头肌上。   他臂膀微微一痛,眼角余光一扫,登时惊得不轻,如临大敌地变了脸色——会甩针?   ——要是死在这小白脸细针下,老子可真就是阴沟里翻了船了!   他面色剧变,不敢稍停,见陆宇闪身侧退,不仅躲开了软水管,更拉大了与他的距离,他生怕陆宇再甩金针刺他心脏,急忙跳跃着用软水管往陆宇身上追打抽缠,也不顾自己赤身裸体地把两腿之间甩得难看,只自把动作做得越发凶悍有力。   退避躲闪,刚才失手已经是不该,接下来哪怕没有内气,要甩针杀这刘阿军,三针不成,五针八针十针还不行吗?   但他却行动踉跄起来,金针也有些甩不出去,只能勉力后退躲闪眼花缭乱的软水管。   因为随着内气再减弱一分,仿佛又印证了那句老话——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体内无力克制邪气冰丸,竟让那阴邪气息再次爆发。   那邪气竟趁机与他打起了游击战!   他痛得身体简直抽搐,几次被刘阿军用软水管“砰砰”砸到身上,更加重了彻骨的疼,险些没被缠住。   ——干!龙游浅滩遭鱼戏,刘阿军,老子哪怕没了内气,也不是你能再次杀得了的!   他被彻底激起了暴虐,眼底隐约血红,竟硬生生忍受住阴邪气息在体内扩散,并往身体首脑部位冲袭而引发的剧痛和冰寒,一点点往后退。   原来他竟是在示敌以弱,就在刘阿军以为自己将要得手时,他突然攒起全身力量,把三枚金针往刘阿军几处大穴直甩!   死穴周围都是要害,不死也要受制,看你突如其来之下怎么躲掉三枚金针! 第一百二十三章   郑毅得知陆宇是去医院救治吴胜建的儿子时,并不感到意外——在他的印象里,陆宇就是这样强势的人,本能的以保护者自居,把任何对他哪怕只有一丁点儿好的人,都视作自己羽翼之下的一员,在自身没有生命危险的大前提下,能帮就帮。   但他千算万算,哪怕设想了陆宇得知小黑哥身陷险地的可能,也没算到陆宇身体内竟有邪气,更没算到陆宇竟会因小黑哥身陷危机而狂躁,而暴怒,而消泯理智!   即便陆宇这辈子没和他在一起,本不会引起木先生的注意,对木先生并未怀疑,但是经此事变,以陆宇的精明,难道不会怀疑到他身上?难道不应该冲过来质问他?   他得知消息时懵了一下,陆宇不应该这样啊,陆宇即便自己中枪,即将身死,也是理智温雅而从容的;陆宇即便以前救他,身陷危难,也是冷酷机警而谨慎的……   可是,现在的陆宇,竟真的会因小黑哥而冲动,冲动得不像他!   他心底蓦地涌起无边悲苦酸醋,转瞬压下,挣扎着起身,急声问:“安排人跟踪了吗?”   林勇忙扶着他,低声道:“二少您别动,属下知道陆少机警,已经派侦查高手远距离跟踪,他们的位置有定位仪监视,他们也会定时报备回来。”   郑毅猛地打开他的手,咬牙不吭声,忍着身体的虚弱无力,勉强拿起裤子,胡乱地往身上套,同时面色阴沉地迅速吩咐:“备车,备急救医生。立刻!”   林勇不明所以,暗自怀疑,他还以为陆宇只是开车四处闯而已,哪知道他家二少之前阴谋了什么!   郑毅自不会对他解释,不容置疑地暴虐地吩咐下去,手下丝毫不敢耽搁,星急火燎地依照他的安排,备车,开门,冲入漆黑的夜幕。   “二少,陆少去了城北郊区的新旧别墅交替区。”   林勇坐在副驾驶座,检查定位仪和查收两名跟踪陆宇的人报回来的讯息,回头向强撑着仰躺在后座上的郑毅报备。   郑毅面色惨白,后悔之前把自己折腾得太狠,这会儿除了变故,连应对的精力都险些撑不住,听到林勇的话,眼睛也不睁:“跟过去!”   他能在X市的黑道中称王,却并不知道木先生约了毒先生一起来,他更不知道木先生把“灭杀小黑哥计划”的实施地点选在哪里——木先生狡诈,这些性命攸关的大事,怎会向他透露?又怎会让他抓住马脚?   他只当陆宇不知怎么得知了小黑哥的地点,去的方向就是木先生的所在。   ……   对陆宇来说——   如果只是救治郑毅,耗费八成内气,也没什么;   哪怕后来又救了吴正星,把内气更加耗费,虽然中途被邪气震荡了一下,肺腑受到了剧痛的苦楚,可后来戒备打底的内气还是将邪气死死克制?这仍没什么;   他自知也自制,对自己的境况了如指掌,更尽在掌握。   但是,在如此情形之下,在邪气和内气旗鼓相当的对峙中,他惊惶于小黑哥的遭遇,一时竟没顾得上自己,导致身陷刘阿军这条恶犬的疯咬的危机,不得不再动用内气,这就一下子打破了邪气和内气的平衡!   恶鬼的邪气又一次见机爆发,他再也无力抵抗……   就像当初,他本打算自私的,却因不舍小黑哥而以身代之;现在,他本应理智的,却又因焦虑小黑哥而身陷险境——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哪怕是他。   然而糟糕的是,现在的邪气早已与当初在小黑哥体内时不可同日而语!   当初,潜伏在小黑哥体内的邪气,虽灵性却木然,像是未曾觉醒的懦夫;现在的邪气在他日日压制下,却像是被激发了血性的刺客,凶猛爆发,岂是儿戏?   所以,在他内气近乎耗尽,身体被冰山撞击般痉挛剧痛,大脑也冰凉昏晕一片的情况下,只能用示敌以弱的法子诱使刘阿军掉以轻心,再用三枚金针同时制敌。   “没用!”   刘阿军早扯断了软水管,低吼着打击陆宇的信心。   但这两个字尚未落音,他就中了招!他尽管仍旧机警得时刻戒备,却也被陆宇炉火纯青的演技骗过,仅仅避开了要害,被三枚金针同刺中胸侧和腹侧,登时半边身子一麻,本来凶猛的动作失了平衡,狼狈地扑通倒地!   ——此时的青年刘阿军,比起后世那个凶手刘阿军,还忒嫩了点!   他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只有单手单脚能动,急忙要去拔针,同时猛地怒吼:“你敢杀我!”   刚猛的男人声音从他胸腔里爆震发出,穿透力比女人的尖叫更加强悍,在夜色中传出几里地,远处新旧别墅中的人肯定听到了,如果有人报警或者靠近查看,势必会引起麻烦。   而陆宇正被邪气冰丸冲击寒冻得头脑昏沉,自知自己这样下去只怕撑不了多久,必须好生休养才能好转,不禁更焦急暴躁于小黑哥的处境,哪敢冒险被人滞留?   他眼眸一沉,不等刘阿军拔下金针,迅疾抬手,又把金针飞刺出去,沉声低喝:“死!”   说是“死”,却并未杀他,只把金针甩出,飞刺到他脖颈,狠狠地没入穴位经脉关键处,制得他神经麻木,肌体瘫软,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你……”   刘阿军彻底摊成一滩泥,色厉内荏的面庞狰狞铁青,心底惊惶不定,连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那么雄壮的猛汉体魄,却倒地任人宰割,脑中闪过不敢置信:我刘阿军今天要死了?竟然会死在这个小白脸手上?   ——小黑那混蛋去哪儿了?等他回来,老子饶不了他……   陆宇在制住刘阿军后,踉跄着靠住身后的大树,竭力想要控制住体内的邪气,却剧痛难当,力不从心,头脑被邪气冰寒冻结,昏昏沉沉,几乎忍不住想要顺从地昏死过去。   他深深呼吸,闭上眼睛,竭力忍住焦灼。   然后,他勉强提起最后一丝精神,睁开眼,踉踉跄跄,蒙头蒙脑地径直走向刘阿军的别墅主屋,看都不看倒地不动的刘阿军一眼。   ——刘阿军必定一个人藏躲在这儿,不然,我和他争斗这么久,别墅内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无……必须要热水修养,不然铁定撑不住……小黑,你要是敢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马上做鬼去干你!   他靠意志力忍住了剧痛的痉挛,却没有内气再抵抗邪气的冰封,竟越发浑浑噩噩。   权势可滔天,人力却有限,这句话是小黑哥以前说的,他说得太对,陆宇穿着衣服浸泡在浴缸热水中,拼力恢复内气,妄图再与体内爆发的恶鬼邪气斗争时,头脑忽的一震,怔怔然,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三年来,他越发强大,沉寂三年,被他时时压制三年的邪气,又岂是当初?   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邪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爆发出来的力量,散漫于他内力耗尽的体内,侵蚀他的魂魄,冰冻他的躯体。   ……   郑毅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陆宇的所在。   而刘阿军却正急得满头大汗,无数次妄图抬头拔掉金针,都始终无法动弹。   紧接着他就听到门外来人,再听到郑毅的声音,心中咯噔一下,直接就想:我命休矣!   郑毅惨白着脸,强撑精神喝令属下破门而入,入目就是亮堂堂的旧别墅院落中,赤身裸体躺在地上,身旁搭着软水管,身上插着好几枚金针的刘阿军。   几名保镖看到刘阿军浑身大汗的精赤模样,都是一怔,扶着郑毅的林勇嘴角更是抽搐一下:陆宇也太疯了吧!一个情人不算,一个二少不算,把这刀疤脸都勾搭上,还疯跑出来玩得这么狠……   跟随在郑毅身侧的阿海与他想到一块儿,与他对视一眼,都对他们家二少报以无限同情。   郑毅则心头大大松了口气!   ——刘阿军在这儿,还没死,说明那个穷酸不在这里,那么,阿宇找错地方了?   他心神提紧,面皮陡然阴沉铁青,哪怕被林勇扶着,他也走得昂然大步,手虽无力,开枪却足够了,伸手从腰后拔出手枪,瞄准刘阿军:“三年前留着你,是为引阿宇出来;之前没杀你,是要阿宇亲自动手,现在看来,还是要我亲手为阿宇报仇。”   刘阿军一动都不能动弹,面临死亡,他哪还镇定得住,惊恐不安中,不知哪里提起的力气,慌忙急声道:“郑二少,陆宇在屋内……我没动他……”   他体魄强健,声音也是浑厚阳刚的,说出话来,很真很诚,让人不自觉地愿意相信。   郑毅却愣都不打,听到陆宇果然在这里还没走开,心头一块巨石落地,没了担心的人,杀机越发果断汹涌,他气势深沉森寒,右手持枪沉稳,瞄准刘阿军的心口,“砰”的开了一枪。   “唔!”   刘阿军双目一瞪,被枪击得浑身剧烈震动,却仍旧不能自由动弹,瘫软着躺在地上,张口嗬嗬的,面庞狰狞而不愿相信。   郑毅开枪时,蓦地幻想出陆宇当年被这王八蛋击杀的场面,虽然早已虐杀报复过他一次,但此时换了一辈子再次开枪杀他,心中的暴虐还是无边无尽,持枪对着他的心口,很规律地“砰”“砰”“砰”……   一枪一枪,搭在同一个位置,把刘阿军的心脏狠狠地打烂。   “……嗬嗬……”   刘阿军心脏中了数枪,换成别人早已气绝,他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几枚金针的缘故,虽然无法动弹,却竟仍有一口残气儿,面庞刚才的惶恐一扫而空,转而凶恶得歇斯底里!   诡异!   他双眼瞪得像是铜铃,恶鬼般嗜血怨毒地看着郑毅,喉咙发出嗬嗬的挣命响声,仿佛在叫嚣着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连林勇和阿海都被他临死时如此的狰狞骇了一跳,暗道:这都不死,凶悍!   郑毅却眼睛都不眨一下,面色暴虐杀机更盛:“你早该死了!”   对着刘阿军的心脏,“砰”“砰”“砰”又是三枪!   刘阿军的确雄壮强悍,又被金针封住血脉而得以残喘几息,却也不是铁打,心脏被六七枪打碎,鲜血喷出满身,登时彻底气绝,瞳孔放大,狰狞的面庞僵住,死不瞑目,尸体仍是本能地轻微抽搐两下,很是诡异骇人。   讲述来显得迟缓,实际上郑毅开枪说话,都只不过几个呼吸罢了,灭杀了刘阿军,果断干脆,毫不留手,继而头都不回地继续往别墅中走,胸口突突地跳,无声地自问:“阿宇待会儿要是质问我,我该怎么说?”   ——死不承认!我他妈现在身患癌症,阿宇还能绝情到那个地步?我和阿宇相爱十年,莫非连那个穷酸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可是……阿宇不曾为我失去理智过……   郑毅面庞苍白沉沉,心中却没有底,在林勇的搀扶下,稳稳当当地,一步步走进别墅。   任凭身后刘阿军的裸尸,被他的属下爪牙迅速而熟练地处理。   ……   郑毅找遍整处旧别墅,最后在浴室中发现歪头昏在浴缸中,乍一看如同死去的陆宇。   死?   他骇得魂儿都飞了,头脑懵然一片!   “阿宇?!”   他嘶哑地大呼一声,惶急得变腔,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扑通”跌倒在浴缸中,扑到陆宇身上,入手一片冰凉,他眼泪刷的流下来。   晴天霹雳,世界崩塌,他懵懵然险些昏厥,主心骨被抽走似的,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强壮硬气的身体瘫软下去,抱着陆宇,哑着嗓子流泪喊:“阿宇?阿宇……你应我一声……”   哭喊了两声,隐约感觉到陆宇的呼吸,这才反应过来,眨眨眼睛——还有呼吸,没死,没死……阿宇没死!   他止住哭腔,身体一瞬间像是被打了鸡血般充满活力斗志,惊喜地傻笑一声,继而又面色凝重下来:可为什么他身上这么冷?   ——二少疯了!   眼看他这般又哭又笑又凝重,哪有刚才的狠辣和沉稳,更哪有以前的深沉和睿智?疯疯癫癫的,让扶他进来的林勇和阿海看得怔住,都再一次想——二少着了这陆宇的魔,可陆宇铁了心的不爱他,他这辈子,难道就这么痴缠下去?   “还不快把随行医生叫来?”   不等他们想完,郑毅沉着脸转头低喝。   “是。”   林勇给阿海使了个眼色,要他细心点儿,二少正病重着呢,自己则应了声,转身匆匆去叫随行急救医生。   “阿宇?醒醒?”   郑毅来不及擦泪,也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是否抱得动陆宇,浑身都被浴水湿透,粗壮的臂膀温柔地揽住陆宇的腰背,在他耳边极尽低柔和珍惜地呼唤,“别吓我,阿宇,你怎么了?”   一面呼唤,一面小心翼翼地为陆宇检查是否有哪里受伤。   陆宇一声不吭,任由他抱着检查,双目紧闭,嘴唇紧抿,苍白的俊脸,冰冷的身体,低缓的呼吸,如同冬眠熟睡的冰雕少男,一点反应都没有。   医生匆匆赶来,林勇匆忙之下也没对他们讲清,他们只当是郑毅需要救治,忙去扶郑毅,郑毅沉脸寒声怒斥:“瞎了狗眼,快点救他,他有点事儿,老子要你们的命!”他哪怕虚弱着,气势也是寒戾迫人,吓得那医生和护士一个激灵。   林勇在后面皱眉:这几人忒没眼力,没看到二少抱着陆宇跟抱祖宗似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小黑哥对上木先生和毒先生,己方一人在暗,对方两人在明。   对高手来说,狭小空间内,枪械类热武器远不如短刃利落好用,爆弹类热武器又是玉石俱焚,所以小黑哥、木先生、毒先生三人,如果当真拼杀起来,都只能用看家本事各自拼命。   然而还没来得及激烈拼杀,毒先生就率先双腿一蹬,翻了白眼!   ——他鼻端早就抹了药物,本料小黑哥身上必定还沾着他的无毒粉末,只要小黑哥靠近,他鼻端的药物就能让他闻到那无毒粉末的气味,不会让小黑哥靠近,却哪只小黑哥早把手上沾着的粉末用内气震飞?   小黑哥收敛全身气息,冷酷隐匿得不像活人,反侦察找到两位“先生”的所在,还能忍着不先发制人?   不仅要先发制人,还要断其一指!柿子要挑软的捏,这个道理刘阿军都懂,他更明白。   面对一招不一定能收拾得了的木先生,和万一使毒则防不胜防的毒先生,先杀哪个,一目了然。   他漠然凶辣地偷袭,连木先生都没能察觉到他的位置和所在,内气催使飞刀在空中短暂翻飞,如同用无形的大手掌握着死神镰刀,凌空割切人命的夜中死神!   之前还好整以暇、面色木然、万事都在掌控的木先生神情剧变,在看到飞刀时大呼一声:“躲开!”   但早已晚了,毒先生刚刚打开门,只觉眼角余光有亮光一闪,本能地当时外面路灯呢,骤然感觉“哧啦”一声割破皮肉的闷响从他自己脖颈传出,这才听到木先生的呼喊。   飞动的刀片迅疾如闪电,轻飘飘的,好像不受力似的,飞过之后,让他微胖的身体还维持原来的姿态……   他死得够快,够冤,也够窝囊,他一身出神入化的毒功根本没来得及施展,就被小黑哥内气催使刀片割去了性命,仿佛他被木先生叫来,就是为了先死,就是为了替木先生挡住小黑哥这夺命一刀。   “好胆!”   木先生褶皱满脸的模样震惊而可怖,干枯的身形一动,飘身如老鬼,抬起旱烟斗就往小黑哥脑门敲,这下若是敲实了,势必一个头颅崩裂!   小黑哥飞刀飞出,人一侧身,矫健如风中幽灵,挤入门中,看都不看翻身而亡的毒先生,面对木老怪的袭击,他竟是不躲反攻,精壮强悍的体魄合身直撞,同时竟抬手去夺木先生的旱烟斗。   他内气凶然催使,行动迅猛而灵动,一声不吭,两只飞刀还在空中翻飞,与他一起,三者夹击木先生一人。   木先生浑浊眼眸瞪得厉尽光芒,旱烟袋斗转星移,躲开刀片的割切,翻头又用旱烟袋去敲小黑哥伸手来夺的手背,腿脚也趁势一抬,去踢小黑哥下阴,招式歹毒不顾脸面。   小黑哥面色沉静,眼眸阴森,竟还是不躲不避,抬脚与他硬抗,“砰”的一声硬碰硬与他撞了个侧身。   木先生被他如此巨大力道踢得浑身一抖,暗自更增惊骇。   小黑哥却沉着脸若无其事,健壮的双腿使劲儿,脚步一拧,身体再次撞来,双臂如同铁柱钢筋,一只手仍是翻转去抓他的旱烟斗,另一只手往空中一捞,抓住两枚刀片,运转内气又是一甩,旋转如闪电飞舞,划破空间和时光一般,对着木先生脖颈无情割切而去!   生死存亡关头,一个眨眼就是性命杀机,哪容许他们两人再说话?   都是沉默无声,没有花里胡哨,在这间屋子里,一招一式直接而夺命!   木先生一身功夫,除了自持无双的推演算命,就是这种灵动毒辣的“快、准、狠”。   然而现在,他的推演算命派不上用场,他的灵动毒辣功夫又被小黑哥死死克制!   小黑哥阴沉无声,本就闷头誓要杀他,又被他刚才那句“用他爱人做要挟”而激起了暴虐的凶性,内气催使之下,彻彻底底来个比他更快,更准,更狠!甚至还比他多了个绝对强悍的刚猛大力!   他双腿双膝双脚,双臂双肘双手,甚至肩头和头颅,整个强悍体魄都是攻击武器,硬生生把这木老怪的所有攻击全都压制,得势不饶人,暴风骤雨般,招招都是杀机!   若论实力,木先生比当年郑毅熟知的陆宇都强了一两分,然而陆宇重生之后,此时实力比起当年早已进步无数,小黑哥又比他还要生猛一分,一山更比一山高,层层叠算,木先生不禁便比小黑哥矮了两筹。   双方强弱已定,又是一人年迈,一人精健……似乎,大势在此了。   ***   陆宇昏迷,完完全全没了知觉,那急救医生又说不出个所以然,郑毅只得命令阿海背着他去医院,阿海本想抱起来省事儿,刚要伸手就一个激灵,抬眼看到郑毅眼底杀机,恍然——啊?二少连这都能吃醋?   送去医院,各位老成有名望的医生都被惊动,连夜被院长召集过来给陆宇诊断,然而他们全部诊断出一个结果:没病。   各种高科技仪器使出来,折腾了半宿,眼看陆宇面色越发苍白无生气,结果仍旧如此。   “继续检查!找人,去把柳槐胡同的老医师给我请来!”   郑毅本就虚弱,此时已有些莫名的发烧,却仍强撑着,身上衣服湿漉漉的,也没来得及换,走到哪儿,水就滴滴答答地流到哪儿。   他身上也不见了深沉睿智,仿佛一只沉寂在他身体里的二十岁的他又苏醒了过来,暴躁,凶戾,大吼大叫,恨不得杀人发泄,他快被急疯了!   他眼圈发红,懊悔得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子——陆宇如此状态,铁定有他的缘故在内,至少如果不是耗费许多内气为他“治病”,以陆宇的强大,肯定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如果陆宇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他还需要继续活吗?   可是,他们的上辈子中,陆宇也曾耗尽内气过,但也没得过这种怪病啊!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意外?到底哪里错了,哪里出了差错?   他惊惶不定,惨白着脸,不住地问自己。   然后在终于吩咐好一切后,看着属下匆匆进出,他急忙打电话问许秧知不知道陆宇什么时候得过寒症,许秧听到他强作镇定的沙哑颤抖声音,吓了一大跳,忙说不知,还要再问,他却没工夫去解释。   他挂断手机,竟找到吴叔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   “阿宇先前去救你儿子,中间出了什么状况?”   他森然沉声,迅速地喝问。   吴叔在陆宇走后就匆匆忙忙地叫医生,然后守着同样昏迷的儿子发呆,接到郑毅的电话时,他莫名一愣,没听出那个嘶哑的声音是谁,便皱眉问:“您是?”   “我郑毅!”郑毅怒喝,“快他妈说,阿宇去救你儿子,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吴叔心头一紧,来不及回答,本能地急声问:“小宇怎么了?”   郑毅杀他的心都有了,深沉缓缓,不言杀机地说:“我最后问你一次,阿宇发生了什么变故?”   吴叔被他杀机骇得一个激灵,压住对陆宇的急切担忧,简短地把当时情景说了一遍。   郑毅勃然大怒:“你全家早该死绝!”也不顾吴叔担忧到何等地步,蓦地把手机挂上,看着床上苍白昏迷的冰冷爱人,眼圈越发红了,老是想哭,他拼命地想陆宇在X市的熟人,突然想起曾经在小别墅中住过的人。   梁逢!   他立马让人查出梁逢号码,打过去,言简意赅地问了几句。   梁逢面对他犹如老鼠遇到猫,礼貌而关切地回答:“陆宇练功又练叉了吗?”   郑毅听了他的话,急忙追问:“你住阿宇那儿的时候,阿宇什么时候也出现过这种寒症?”   梁逢想都不用想便报出一个模糊的日期,那个日期是他这辈子的噩梦和温床,他一辈子都忘不掉。他不等郑毅再问,便把陆宇当时情形细细说了。   郑毅听完前后,这才知道,原来陆宇以前,每天给小黑哥施针救治,然后在一天晚上给小黑哥治病后身体冰冷痉挛,靠泡药浴才好转,而从那以后,他就练功练叉了,小黑哥的病却彻底好了。   这,哪里是陆宇练功练叉了?分明是……   他是醒悟前生而来的人,对种种离奇见怪不怪,立马想出事情的关键和大概,不禁心头一动,怔怔然转头看向陆宇,“阿宇,你,是为了就那个人,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声音低哑地问,说出话来,声调却带着颤动的哽咽。   继而晃晃高烧发昏的脑袋,强自清明下来,沉声吩咐:“去买药,按照阿宇包里我留着的那包中药去买!多买来,泡成药浴,让阿宇泡!”   他周身都是凶戾欲要杀人的气场,之前又亲手把刘阿军一枪枪打死,属下们早就大气而不敢喘一声,听到吩咐,还是林勇立即应声:“是,二少放心,属下去安排。”   转身对一人如此如此吩咐下去,那人沉声应命:“是。”匆匆急冲而出。   此时柳槐胡同的老医师被强行抓着,超速行驶送了过来。   老医师为人极度自私,但心胸并不狭窄,他神情平淡,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对郑毅权势的敬畏,过来时看到郑毅红着的眼圈还有焦灼的神情,不由暗暗称奇:这么薄情的人都能为别人着急?   转眼看到床上的陆宇,不禁又暗暗恍然:人为表相所迷,此人妖容惑众,难怪。   他不看电视,不看报纸,不教徒弟,不交朋友,每天只研究自己的医术,前去求他救命的人又不敢和他胡乱攀扯,故而他对外面风风雨雨都漠然无视,居然不知道郑毅和陆宇的事儿在X市早已闹得沸沸扬扬了,更不知道陆宇现在在X市有着什么样的名气。   他二话不说,扫过陆宇一眼后,直接为他诊脉,继而眉头一皱:“恶鬼缠身?”   郑毅一听,刚才的猜测成了事实,哪还用怀疑。   ——真的是为了救那穷酸,真的是为那穷酸拼命……   他眼前模糊,发烧而虚弱的身体越发沉重,头脑更是昏沉,撑不住地消沉,扔掉手机,捂着脑袋,怔怔地看着陆宇发呆。   ——阿宇,你怎么还这么傻啊,当初喜欢我就为我拼命,现在喜欢他又为他拼命,你为别人拼命做什么?谁值得你拼命啊?你的命是你自个儿的,命没了,你还有什么?你没了,我还有什么?   他无力地呆滞住,那么刚强的人,那么坚毅的面庞,那么凌厉的双眸,眼泪却扑簌簌地掉。   槐医师看得摇头,站起身道:“老夫当初试着为一人治过,却束手无策,至今,想必那人已死三年了吧。”   转头看了怔怔的郑毅一眼,又道,“二少也需尽快治病,不然,后果难料。”   郑毅没听到他说话似的,只是眼泪横流地看着病床上安静无生气的陆宇发呆,然后蓦地转头,愣愣地问:“你说什么?”   槐医师摇头叹息一声,转身出去了。   郑毅仍不理他,转回头继续看陆宇。   不多时,属下买来中药,因为药量搭配不确定,买了十大包回来,郑毅对这些中药熟悉到极点,把中药纸包一一解开,挑选出一大包,吩咐:“用温热水冲开,泡到浴缸里。再把阿宇背进去。”   他的属下都是手脚麻利的壮汉,黑道里刀里来枪里去的,却要做这些小事,还必须得利落无比,但无人敢露出为难之色,反而争着抢着办妥。   而一直注意着他身体的林勇,则叫来医生,给他挂了药瓶,又拿了退烧药给他,只说一句话:“二少,您要是病倒了,陆少由谁照顾?”   郑毅昏昏沉沉的,本没心思挂吊瓶,一听这话,便没说什么,有着手背被插针头,贴医用胶布,然后被林勇扶着,坐在浴室浴缸旁,继续守着浑身泡在药浴中的陆宇。   他亲手为陆宇添药,换水。   一个多小时像是熬年。   忽然他身躯一震,眼睛发亮:“阿宇?阿宇动了……”   陆宇的确动了动头,他感觉头疼,浑身都寒冷,像裸身睡在冰河上似的,他一个激灵,皱眉沉脸,睁开眼睛,转眼看清这是浴室,不禁一愣,又看到满脸泪痕,惊喜不定地趴在他身旁的青年,更是奇了。   他面色一沉,阴冷戒备地问:“你是谁?”   郑毅喜色一僵,从脚底心往头上冒凉气,张了张口,试探着问:“阿宇,你在耍我是不?”   陆宇听到他的声音,只觉模模糊糊的熟悉,心头疑窦重重,细细去想,却仿佛脑袋里有一块冰似的,把他的曾经经历冰封起来,让他触摸不到,隔着厚厚的冰层,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熟悉身影。   “我怎么了?”   他惊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声音不对,抬手,身体不对!   ——我,我怎么了?这不是我!   他有些惊慌,竭力去想,想要看清脑袋里模模糊糊的身影都是谁,但脑袋猛地剧痛,痛得他身体痉挛一下,痛得他忘了刚才的慌乱惊疑,本能而不经大脑地凶狠质问:“你谁啊?沈季明呢?他把我送来的?你要做什么?小爷没钱!”   他记得自己写情书被拒绝,喝得晕乎乎的,不死心地跑过去追沈季明,却被沈季明一把推倒,还往他脸上泼水,他被那样羞辱,当时恨得头脑发懵,简直想当众压倒沈季明强奸。 第一百二十五章   面对陆宇凶恶阴沉,满是带刺戒备的胡乱质问,郑毅身体僵硬,头脑懵了:“阿,阿宇?你别吓我……你,你怎么……”   陆宇头痛欲裂,捂着头隐忍不吭声,哪还有力气回应他。   郑毅吓得面色惨白,转头暴躁急呼:“快去叫医生!”   阿海匆忙跑出去,林勇则惊疑不定,继续扶着他。   而郑毅话说出口,陡然反应过来——这是失忆!失忆?阿宇失忆了?他把前生记忆尽数忘了?忘了我们曾经的十年深情,也忘了这辈子的新欢小黑哥,更忘了……我前世的结婚和前世的死亡?   他蓦地回头,怔怔地看着气质陌生而阴森的陆宇,一瞬间莫名的无尽悲痛,他们的爱,那么深沉的十年欢好,那么铭刻的生死情怀,一转眼,都没了?他们竟然成了陌生人?   他转瞬间思绪纷飞,再抬眼去看抱头痛呼的陆宇,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涌上心头。   是的,这样的带刺儿,戒备,阴沉,凶狠……真的是最初的陆宇!是一开始跟随许秧,帮许秧治病疗养,偶然碰到他,对他逐渐倾心,然后偏执地追求他,保护他,和他生死相随的陆宇!   ——那么,我们曾经的爱,是不是也能回到最初?   熟悉过后,他的无尽担忧、无尽悲痛之外,蓦地隐隐涌起一股罪恶的狂喜!   ——阿宇忘记前生,这样的话,我们的感情也能回到从前了?这一世,换成我来追求他,我们重新开始那一场欢爱,我们携手相老,我宠他爱他,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们俩出国结婚,再不让他吃苦,再不让他委屈……   无数的憧憬冲得他心头酸胀!   他克制着抛掉所有纷乱思绪,心底紧张忐忑,转瞬间理智地沉稳下来。   他向陆宇伸手,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动作有多么小心翼翼和温顺体贴,试探着紧紧地盯着陆宇的面庞,咽了咽口水,低哑地道:“阿宇,我们……是爱人,我们这么相爱,你忘了我?”   他的声音是典型的男中音,浑厚阳刚,带着高烧和深情的沙哑,磁性而动人。   ——爱人?谁是爱人?唔!疼!怎么回事?我似乎还是我,可是,我怎么变了?   陆宇咬牙粗喘,在药浴的浸泡下缓缓恢复平静,脑袋里也是念头急转,思考和分辨眼下情况,但他的记忆仍旧停留在A市被沈季明推倒和泼水的那一晚,剧痛的头脑又让他再不敢去探究脑海里被冰封的记忆过往是什么,又哪里思考得出什么头绪?   他浑身冰冷而虚弱,等从头痛中恢复过来,心底一动,抬头就注意到狭小浴室中,浴缸对面贴着墙壁的落地镜,镜子里面,似乎的确还是他,但却比他记忆中的自己更年长、俊气、成熟、健壮……   他惊呆了,他……好像黄粱一梦,似乎睡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他居然成年了?   他马上想到一个可能,心底一个激灵——我是失忆了?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又忘记了谁?   他又想起刚才郑毅的话,爱人?   他压下心底的浓郁不安,藏起戒备,缓缓转头去看郑毅,黑眸底带着未曾掩盖住的猜疑和审视,他要看看这个人到底对他是善是恶,怎么可能会是爱人?他这么倒霉的家伙,身上居然会发生好事儿?   然而,郑毅的深情和温柔简直发自骨子里,面上的泪痕更不是作伪,这让他那敏感的、好像天生就能分辨出别人对他善恶的心怦然一动——这个男人,真的和我是爱人?而且还恰好是我最幻想的类型?这不是做梦?我之前,怎么让他爱上我的?他也是天生的同性恋?   天上掉馅饼!   这是他瞬间呆滞的感觉,但与此同时,这也更增了他的防范和戒备,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他必须弄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否则,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他绷紧了神经,沉着面庞不吭声,坐在浴缸里,感受着温热的水和冰冷的躯体,许久才强制性平静下来,张口问:“我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你,刚才说你是谁?”   即便是慌乱无头绪中强迫自己平静,他说出的话,音调也是冷硬而命令性的,仿佛自始至终都透着这么一股子意味:我问你话,你爱回答就回答,不爱回答拉倒,别想欺骗我欺负我,小爷急了是敢杀人的!   郑毅眼光老辣,一眼看出他的稚嫩、不安和强装,心底曾经的熟悉,最初的感动,全都涌上心头,嘴角勉强扯起,眼圈儿不听话地又红,他自己都不知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变得爱哭了?   他只觉自己真正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他和陆宇相爱的起点。   他忍住眼泪,剑眉星目,刀削斧凿,硬朗人英俊逼人的面庞上,微笑极是温柔,低声说:“阿宇,我是郑毅,我真的是你的爱人,你感觉好些没,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二少,医生来了!”   阿海匆匆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郑毅浓眉一皱——之前医生都无用,阿宇既然醒了,要那些医生来不仅帮不了忙,反而会加重他的恐慌……   与此同时心底一动,立即在陆宇勉强显露出凶戾沉重的气魄,转头低喝:“都出去。”尽管虚弱,强健的体魄在这一瞬间却挺得笔直,上位者的威严尽数展现。   阿海一愣,林勇却敏感地想起什么,连忙扯起阿海,毕恭毕敬地躬身:“是,二少。”   郑毅气魄逼人地沉着面庞赶走两人,眼角余光果然发现陆宇眼眸微微一亮,他心底的熟悉更重,当年,陆宇就是被他的凶戾和桀骜不驯吸引,然后不顾一切地拼命扑上来……   见他回头,陆宇立即掩住刚才晃神,抿嘴不吭声,强自平静而淡淡地眯眼看他。   浴室内再无他人,郑毅对待属下气势凌人,对待陆宇却是打心眼儿里的温存驯服,嘴角微微扯起带着痞气的笑:“阿宇,你不是告诉我说,你征服欲和控制欲很强,我们在一起,只能你上我?我同意,等我们都病好了,我乖乖脱衣服让你绑,躺床上让你上。”   他这话说得很是阳刚和硬气,而且他的湿漉漉的衣服下,难以遮掩那精壮强健的男人体魄。   ——靠!真的天上掉馅饼了?他不会是出来卖的吧?   陆宇一惊,越发不敢置信了。   ——不,他看上去挺有身份……而且,他对我这么了解?是,真的?   陆宇胡思乱想,对自己忘掉的部分越发好奇和焦急,暗暗的茫然中,又实在是被郑毅诱得心底动荡,欲望直接涌上,下半身硬翘起来,呼吸都控制不住地粗重,眼神控制不住地落到郑毅半湿而贴身的衬衣下的平厚胸肌上。   ——果然,阿宇对我果然是这个反应……   郑毅对他了解入骨,哪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的退烧吊瓶挂在头顶的晾衣杆上,还有一部分没滴完,他一把从手背上扯掉针头,然后麻利地解开自己的衬衫,一把扯下,完全精赤肌肉强健的上半身。   “阿宇,你‘又’想摸我?”   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的“病”完全好了,整个身体肾上腺素分泌似的充满了澎湃的力量!   他不经意般加强了“又”字音节,俯身进入浴缸,嘴角勾起带着坏坏痞气的笑,浓密的板寸黑发下是坚毅的面庞,健壮赤裸的上半身越来越靠近陆宇,形成一种陆宇无法抵挡的诱惑力。   陆宇此时的记忆情感都是雏,看着他,虽然戒备、茫然、猜疑不减,却心跳慌慌地张了张口,呼吸粗重起来,鼻端一热,险些流出鼻血。   “阿宇,你摸摸我,我都被你摸习惯了……”   郑毅尽管脸皮厚如城墙,却仍隐有忐忑,心脏砰砰直跳,抓住陆宇的手往自己高烧未退的滚烫胸肌上摸,同时更凑上嘴唇,小心而珍惜地亲吻陆宇冰凉的唇舌。   陆宇如堕春梦,迷迷瞪瞪地全无免疫力,任由他亲,一时都忘了反应,只自心想:干,老子居然遇到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儿?脑袋里冰封的记忆又是什么?   郑毅温存而霸占地亲吻他,下意识地眷恋呼唤:“阿宇,阿宇……”深情如同溺水之人最后的乞求,阳刚如同铁血士兵最后的心愿。   陆宇被他诱得头脑彻底懵了,下一刻,他心底一根精神崩断,呼吸蓦地粗重,双手都下意识地在郑毅滚烫而健壮的胸肌上抓摸,两腿之间那物硬得涨疼,与此同时嘴巴牙齿本能而胡乱地回应着在郑毅唇舌上啃咬。   甚至他一个翻身,完全没注意自己居然这么大力气,一把将上身赤裸的郑毅压到了身下。   可惜他虽然这么快就反动为主,却是没有规律的生疏。   偏生他的生疏让郑毅越发亲切和奢求。   “阿宇……阿宇,我的阿宇,我们重新开始……”   郑毅被他翻身压倒,肌肉硬朗的躯体驯服而温顺,仰面躺在浴缸光滑的边沿,任由自己胸肌和分身都被抓掐得生疼,心中只涌起复杂的悲喜和感动,男儿眼泪不轻弹,此时他却再次流泪,无声地喃喃低语,“阿宇,我真的知错了,没有你,我生不如死……我爱你,爱到死……”   陆宇没听到他说什么,只是感觉身下这壮小伙儿太对自己胃口了,简直是为他量身订做的梦中情人,他生猛而胡乱地啃咬,在郑毅胸肌和腰腹上乱摸——妈的,先不管别的,这会儿送上门的肥肉,不吃才是傻子!   他又怎知,自己冰封的记忆里,还有什么样的男人在等着他?   没了前世的情感和记忆,他已经变回了那个为爱为欲而冲动的阴沉小子。   ***   小黑哥左臂骨折,木先生脖颈粉碎,完胜!   小黑哥杀人搜身形成习惯,先把左臂用木凳腿和衣衫布条固定,然后便搜木先生,舍弃掉那个古怪的旱烟袋,从木先生腹侧扒拉下一块用纱布紧贴肌肤缠贴的青绿色木叶子,入手清亮温润,明明是木料,却像是玉质。   宝物!   他心头一喜,完全不顾左臂的痛苦,刚毅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温柔——陆宇肯定喜欢!   再搜毒先生,他只用木先生的旱烟袋挑了挑,除了小巧怪异的瓶瓶罐罐,没什么打动他的地方,他摇摇头,扔下旱烟袋,开始毁尸灭迹,掩埋自己的痕迹。   一切利落迅速地办妥,他幽灵般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离开远了,他才在无人角落掏出手机,开机,立马收到短信,提醒他关机时有谁给他打过电话。   他一看有两个未接来电,其中一个正是陆宇的号码,另一个却是许秧,他没理睬许秧的来电,只看着陆宇的号码,心底暗暗叫苦:糟了,陆宇要是发现我骗他,肯定气坏,得,由他折腾吧,大不了再被他捆起来……   他虽是叫苦而无奈,眼眸却森黑藏笑,沉静无波的面庞也闪过一丝温柔,脚下不停,连忙往家里赶,同时给陆宇回拨过去,打算说说好话逗他开心。   电话通了,却等了半天都无人接听,他浓眉一皱,陆宇从来不会不接他电话。   他又打一遍,还是没人接。   他心里开始感觉不安——不接我电话,陆宇生我气了?还是,有什么事情来不及接听?   突然,隐隐的,他和陆宇之前回来X市的不祥预感莫名其妙地涌上心头,让他心头蓦地突突狂跳,他感觉自己有什么东西遗漏了,偏生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他浓眉皱起,拦住出租车报了:“新世纪小区。”   “快点,给你三倍价钱。”   他上车后沉声说了句,坚持不懈地打陆宇的手机。   打了四五遍,仍是无人接听,他面色难看起来,心底的不详越发浓郁,难免生出不好的猜测,沉眸看向车外,半夜的路灯昏黄明亮,像是死神的眼眸,讥讽自作聪明的世人:你们谁都逃不掉。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突然说不出的急迫,身上汗毛直竖,无尽的凉意从心头涌起,让他呼吸都停滞,他的野兽般直觉似乎在恍惚中提醒他,开始了,曾经的不祥预感,曾经三年那么幸福的幸福,将要被命运的捉弄打破……   他心头“咚咚”狂震,转瞬想起许秧的电话,刚才只挂念着陆宇,把别人都给忽视,却没想许秧不给陆宇打手机,反而打他电话做什么?他心神一紧,立马回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听,里面传来许秧焦急的声音:“你们在哪儿?小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心底咯噔一下,浑身肌肉绷紧,沉声急急地问:“陆宇给你打过电话?他说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许秧顿了顿,像是炸毛护崽的小母鸡,厉声问:“你没和小宇在一起?!这么晚了,你竟然没陪着他?你到底有没有把他当一回事儿,啊?”转而就想挂断电话,但想他或许知道陆宇在哪儿,便咬牙恨恨道,“我也不知小宇发生了什么事,郑毅……”   她把郑毅的电话形容了一下,然后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但查郑毅的位置太难,X市里到处都能是他的落脚点,医院也多,你也帮我想想陆宇可能会在的地方。”   小黑哥听得心神惶惶,脚心底寒气儿直冒,只当郑毅把陆宇逼急了做了什么,眼底刹那间血红一片,杀机在胸口翻腾,拳头握得咔吧作响,抬头向司机阴声低吼:“快点!”   司机被他吓得不轻,拼命踩油门。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冷静,然后才压着杀机,声音低哑地向电话说,“我马上去找,你查清地方立马告诉我。”   许秧怒哼一声,理都没理他,直接挂了电话。   小黑哥浑身绷紧如钢铁铸就,压住心慌的神情显得沉寂阴冷,再次打陆宇手机,一直打到小别墅,冲进门去,一看茶几上的这条被褶皱成一团仍在一角,他忙喊:“陆宇?”他飞快地在室内寻找一周,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陆宇还在郑毅那里?他没找到我,去质问郑毅去了?   他飞快转了一圈,寂静无声地迅猛冲出,开车就往N市赶,赶到N市又扑了个空!   这回,他心底的惶急再也压不住,骨折的左臂都感觉不到痛,像是丢了半条命,果断施以狠手,逼迫郑毅留守在N市别墅的属下。   那属下哪知具体情形,又是个被郑毅调教出来的硬气汉子,居然宁死不屈,但他再怎么硬气,也敌不过小黑哥内气的折磨,几个转眼就迷迷瞪瞪地把之前发生的状况尽数吐露。   小黑哥听得似是而非,急得恨不得嘶吼杀人,一脚踹开他,转身又往X市赶,但X市那么大,他一个人即便实力超群,又去哪里寻找陆宇?   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无权无势。   幸亏路上许秧匆匆打电话来:“小宇在靠近城北郊的枫林医院。”   ***   陆宇经受不住郑毅阳刚猛男却驯服的诱惑,急吼吼地翻身扑压着啃咬抓摸,但到底戒备猜疑犹在心头,并未完全失去理智。   而他身体内的寒冷说来奇怪,随着他清醒过来,随着他压倒郑毅,随着浴缸中温热药浴的热气熏陶……那些寒冷仿佛都被头脑中的冰封吸收了过去一般,再也没在身体经脉中残留。   当他感觉自己身体不知不觉中恢复温热如常,不仅如常,反而显得有种使不完的力气,精力充沛得要命!还有那种通体净澈的感觉,那种流畅自如的体内气流……都是什么缘故?   ——莫非我失去地记忆中拜了师傅,学了高明的武功?武功会有这么强?   他心底震惊,立马明白自己失掉的记忆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不会变化这么大,也不至于以前还爹不亲哥不爱,追个男孩还被泼水的倒霉蛋,一下子突然有猛男盗贴张腿送上门来。   于是,他心底的精明浮起来,戒备越发浓重,反而不愿匆匆和谁欢好了。   ——有些便宜还是少占为妙。   然而他刚刚狠心压住欲望,正要有爬起身的迹象,郑毅就心底一慌,臂膀沉沉地抱住他,阳刚沙哑的声音显得宠溺而迫切道:“阿宇,干我,就在这儿,我撑得住,你干我!我想死了快!”一面说,一面张开强健的双腿,挺着性器,“你看,我被你摸硬了。”   陆宇这下被他诱得粗喘一声,无声暗骂:“这么贱?!”心跳却偏生被他诱得剧烈砰砰,蓦地晃了下神,不自觉地伸手,用力隔着裤子抓住他裤裆那根刚硬物事,舔着嘴角眯眼俯视他,低沉而不掩急切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郑毅对他的反应尽数洞悉,见自己成功诱住他,正要进一步说话,突然听到外面急喝:“出去!”   继而一声阴沉怒声:“陆宇呢?陆宇?”   陆宇听到这个声音,同样恍惚着感觉熟悉,听他话中极有阴怒凶辣,又有无穷关切,不有迷惑:来的这个人,又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郑毅见他晃神,恨得牙痒痒——该死!木先生竟然没能杀死那穷酸?   他知道不可能把小黑哥的身份完全隐瞒,毕竟陆宇和小黑哥两人之前都上电视访谈了,谁不知道陆宇是个同性恋,而且还有个阳刚男人味十足的、名叫“小黑哥”的爱人?   他立马抱住陆宇,凑在他耳边,情怀毫无作假,硬气却哀求地低呼:“阿宇,别再受他引诱,我才是你的爱人,我们才是一对,我们出国结婚,阿宇,答应我,别再弃我而去,别再被他引诱,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死,我立马不活,你让我……”   陆宇震惊于他压抑而悲苦的真情,怔了怔——“再”?妈的,小爷追个沈季明都被羞辱,一醒来居然有两个男人倒追?我他妈还玩了一个,转手就给甩了?邪门儿了!我究竟忘了什么?   浴室门“砰”的一声被踹开,小黑哥血红着眼睛,焦急地冲了进来:“陆宇!”   陆宇正趴在上身赤裸的郑毅身上发怔,双手还在郑毅平厚健壮的胸肌上下意识的抓摸……   小黑哥看到他好端端的,先是松了口气,一颗心陡然落地:“陆宇,你没事儿……”继而眼眸森然一凝,落到郑毅胸口上陆宇的双手,张了张口,心底酸味怒意升腾,上前一把扯起他,生气地低喝道,“别摸他,你说过对我忠贞,以后只摸我的。”   陆宇却最厌恶有人对他施展“暴力”,冷不丁被小黑哥大力抓起来,本能地反感,声音硬生生带刺儿地喝道:“放手!”抬胳膊挡开他,转身直立,眼眸带着猜疑和审视地看着他。   小黑哥愣了愣,陆宇从来没有对他真正发怒过,这会儿竟然因为自己把他从郑毅身上抓起来就怒成这样?   他心头又是酸涩又是憋怒,继而看到陆宇的眼神,注意到陆宇的神色,不禁心头一颤!   ——不对,这不是我的陆宇!   他蓦地胸中一阵剧痛,不详的预感像风雨中的雷暴般炸开:我的陆宇呢?   陆宇则直接蹙眉道:“说罢,你又是谁?”   小黑哥眼眸一缩,被这句话震得胸口一下子莫名剧痛,他张口怔怔地看着陆宇:“你不是陆宇,陆宇去哪儿了?你,你是谁……”   问是这么问,可他知道,这个人,至少这个人的身体,是他的爱人。   他只是不敢置信,他只不过是出去了一趟,杀了两个人,怎么一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许秧开车没有小黑哥那样拼命,紧随小黑哥之后而来,一进门就压不住焦急地低唤:“小宇,小宇呢?”   陆宇呆了呆——又来一个,还是女的?靠,我不会连女的都要了吧?   ……   又是一阵乱糟糟的惊疑相认,郑毅见陆宇对小黑哥再无亲密,提紧的心头放松,率先支撑不住,昏迷在浴缸中。   林勇急忙抱起他,对陆宇说:“陆少,不管您忘了什么,您赶紧救救二少,他本就重病,今晚为了找您才强撑着,硬撑到现在,他是在熬命呐!”   可陆宇哪还知道怎么救人?   只能用医院正规法子化疗了,如此一来,可怎么都瞒不过郑老龙。   乱了,全乱了。   忙乱的病房中,医生蜂拥而来,将郑毅和陆宇围到两张病床上,推出去,又推回来,郑毅被他们宣布是癌症初期,有向中期恶化的迹象;陆宇,他们则一如之前,查不出丝毫病因。   ——查不出病因,查不出病因……   小黑哥接连受到打击,胸中闷疼直颤,呼吸都有些艰难,他孤零零的,茫然呆呆地站在被人忽视的一角,骨折的左臂上还用板凳腿儿夹着骨折的地方,看上去傻里傻气的。   他一直盯着阴沉戒备的陆宇瞧看,看着看着,蓦地恍然——当然查不出病因,陆宇走了。   走了!就像当初突然重生到这个世界,现在又突然走了,这根本不是失忆!   他心中像是有一把尖刀乱戳,痛得喘息不过来,痛得他眼泪扑簌簌地掉,流了满脸。他的不详预感,终于成了现实,那个穿梭时空而来的陆宇,在他一不留神的时候离开了,剩下他孤孤单单一个人,面对这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他没有再去向陆宇解释,甚至在陆宇戒备地看着他时,他根本没有再去靠近。这个“失忆”的陆宇,不是他的爱人。   他爱的陆宇,是那个拥有前生记忆,举止温雅从容,犹如清傲君王的年轻男子,可是现在,这个陆宇前生记忆没了,温雅气质没了,从容的性情也没了,也再不记得他,那么……   “陆宇呢?”   他失了魂儿似的地喃喃地自问,阳刚硬朗的帅气面庞呆呆怔怔的,像是溺水一般,精壮的体魄站不稳,倚着墙角,张着嘴喘气,脑中空茫茫一片。   他想着想着,突然感觉怎么都想不明白,他的陆宇哪去了?   他眼前晃过陆宇手插裤兜从容优雅的身影,晃过陆宇对他露出的温存理性的微笑,耳边似乎还想起那挑逗而低沉的声音:小黑,脱衣服,这么练武给我看,我想看你,你是我的爱人,我要看你的任何姿态,你刚猛的、平静的、脸红的姿态,我都想看个彻底……   然而转眼间,与他亲热欢好的爱人消失了,这些情话都成遗言,换做眼前这个陌生人,仿佛一个恶鬼吞噬了他爱人的魂魄,占据了他爱人的躯体,他的爱人,没了。   他靠着墙瘫软无力地蹲坐下,死寂无波的面庞泪痕冰冷,他胸口太疼,疼得头脑发昏,他的陆宇没了,世界那么大,时空那么长,到哪儿去找他?怎么去找他?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四面都是死海,岛上只有他一人。   他一直蹲坐在墙角,一直呆呆地看着病房中匆匆地来人,又匆匆地走了,最终许秧来到他身前,似乎神情悲悯地对他说了什么话,他没有听清,仍是看着床上闭目蹙眉,不知在想着什么的陆宇失神。   林勇和阿海等人都不敢赶他,给郑毅和陆宇换个病房,一转头,他又默默地跟了来,还是坐在墙角看陆宇。他们无奈,却又怕他发疯,所以一面任由他缩在墙角,一面暗握手枪戒备着。   郑毅昏睡不醒,陆宇却在床上躺了三两个小时后,突然转头,看向小黑哥。   他知道这个硬气刚猛的男人一直在注视着他,寂静无声,悲痛得想要窒息,同时又隐约带着仇恨,好像自己杀了他最亲的人似的——不是说他是我那啥情人么?怎么这表情?   他心中一动:不管怎么说,这人倒像个老实的,他又铁定对我很是熟悉,那么,我不如问问他,我到底忘了什么,应该比问别人稳妥,然后再问别人,互相验证……   他起床,在守夜的林勇皱眉审视的目光中,走向墙角,迎着小黑哥无神的森黑双眸,俯视般有些生硬地低声问:“你能告诉我,我都忘了什么吗?我和你,是情人关系?”   小黑哥没有回应,他的眼神毫无焦距,仿佛只是在透过面前这张俊雅的面庞追忆往昔,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浑厚的声音仿佛干枯没生命般嘶哑:“你没忘什么,他走了。”   陆宇见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悲哀无穷却冷冷淡淡,不禁蹙眉:毛病。   转身就想走,却蓦地身体一个踉跄,脑中冰封的混沌记忆像是受到巨大刺激似的,骤然震荡了一下,震得他痛得低呼出声,身体踉踉跄跄。   小黑哥本能地反应,急忙起身,用完好的右臂扶住他。   陆宇伸手扶住墙,声音压抑痛苦地随口说了句道谢的话:“谢了。”   小黑哥听他道谢这么陌生的音调,蓦地松手,像是背着爱人与人偷情似的产生一种浓烈的罪恶感,下意识地把右手往衣服上擦了擦,然后看着他阴沉痛苦的面庞上,那种熟悉中透着无穷陌生的神情,一时又自顿住。   ——不是陆宇……   他顿了顿,喘不过气儿地张口,用力喘息两声,眼泪再次顺着眼角簌簌地流下来。   他怔怔地低头,缓缓无力地重新靠墙蹲坐下去。   陆宇从脑中剧痛缓过劲儿来,咬牙切齿,恨得不行,握拳转头,没好气儿地问:“你知不知道我得过什么寒症?就是浑身冷得要冻死,身体里有寒气儿似的,这会儿这寒气儿都钻我脑袋里去了……”   小黑哥蓦地抬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寒气?钻脑袋里去了?陆宇身体里面……怎么会有寒气?   小黑哥呼吸一滞,眼眸急缩,森亮的眼神如同要看穿眼前这个陆宇表相下的陌生人。   继而,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陆宇身体受伤,被剧毒侵袭,通体冰冷,冷得像是他曾经“鬼缠身”,他当时就感觉熟悉,陆宇却对他说是剧毒导致,又说了其它理由,后来剧毒逼出,冰冷也褪去,他才压下了怀疑。   还有,更早以前,那天晚上,他的“鬼缠身”邪症突然被陆宇治好,陆宇却带着一身药浴回来,压在他身上,低声地说“什么朋友都不可能值得我这么救助,我对你真的有点动心了”。   这话当时让他头皮发麻,更摸不着头脑……   现在回想,一而再,再而三,前后贯穿,他又不是傻子,怎还不知陆宇的“寒症”是怎么回事儿?他没练过金箔法门时,只当陆宇本事有多么神秘,练有所成之后才纳闷,当年陆宇的功力应该没多么强,怎么就把他的恶鬼缠身给治好了?   原来不是治好了,是用自己代替他受苦受煎熬!   ——臭小子,看着挺精明的,怎么就那么傻啊!当初救了我,还赶我走?   他转瞬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有些不耐烦的“陌生人”,再不是他的陆宇,他心痛欲死,用力喘气,呼吸都有些闷疼,张了张口,急忙道,“你,你让我看看……我看看你的‘记忆’还在不在……”   他的陆宇,竟变成了一段不知是否残存的“记忆”!   话说出口,他忽然抑不住地悲痛,一时哽咽难言,这么刚强的男人,这么帅气的面庞,压抑抽噎着哭得难看。一面哭,一面却迫不及待地抓住陆宇的手要用内气探察。   陆宇被他哭得一怔,蹙眉别别扭扭地道:“行了,大男人,哭啥啊?”   见他哭得厉害,便任由他扯过手臂,没有反抗,只在心里有些看不起,沉沉暗道:这人看着够强够猛,其实忒软绵,不如那个郑毅来的硬气干脆,小爷失忆,又没死,你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我那段儿记忆啊?还不如沈季明呢!   小黑哥也看出他对自己的反感,悲痛更增苍凉,心情波动越发震荡,但他哪还有时间耽搁,使出内气探察,几次内气不稳,好在他足够小心,用内气在陆宇体内探察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他想起这个陆宇刚才说寒气儿往脑袋里钻,便又强自压制心情,堪堪沉寂下来,刚才还抑不住悲苦哽咽的哭腔,转眼就迫得自己面目僵硬,理性无波地把内气分散成丝丝缕缕,无形地向陆宇头脑漫延。   ——陆宇,是不是被邪气侵袭了?还在不在?还能不能回来?   他自我催眠般压抑住所有心绪波动,心脏都停滞不敢跳似的,强制性沉静,刀削斧凿般的阳刚面庞硬得没有表情,暗地里却有种颤栗的奢望,他便是依靠这个念头才强撑住。   现实的陆宇被他透体而出的温热内气惊住,表面上沉着面庞不在乎,心底却怦然一跳,站在原地沉着面庞暗道:没错,我身体里也有这种气儿,这人竟是高手,难道我忘掉的记忆,就是跟他学武?   如此一来,他越发站着不动,让室内守夜的林勇看得皱眉。   小黑哥屏气凝声,森黑的眼眸带着孤注一掷的死寂,以内气柔顺地漫延到陆宇头脑,一点点透散下去,忽然在他眉心察觉到一点异样的熟悉——冰封寒冷,刺骨严凉,像他曾经的遭遇!   他心头砰的一震,无边的恨怒中,又有祷告苍天的提心——这就是我被“鬼缠身”的邪气!陆宇,陆宇肯定是被它害的!   他声音沙哑而颤抖:“你脑中的‘寒气’,我有办法帮你化解。”说着,扯着陆宇的手往床边急冲,说话焦灼而不容置疑,“你去床上躺好,我帮来化解,我来试一试,看能不能让你恢复‘记忆’。”   陆宇被他扯得面色微变,甩开他的手,利落地躺好,刚才所有医生都检查不出毛病,唯独他有高明能力并且懂得如何催使,那就容他为自己化解试一试。   林勇一看他们“你情我愿”,心头一动:看二少的样子,分明没打算让陆宇恢复记忆……   他立即向阿海使了个眼色,做出口型:“拦住。”站起来,和阿海一起走过去,戒备地看着小黑哥,关切而诚恳向陆宇道:“陆少,不可轻信……”   他话没说完,小黑哥蓦地一脚甩出,阴森低喝:“死!”   林勇连躲闪的反应都没来得及有,胸口被陨石砸碎似的剧痛,继而什么也不知道了。阿海一惊,但也是同样遭遇,整个雄壮躯体都打在墙壁上,生死不知。   陆宇看得清楚,林勇胸口近乎塌陷,阿海也喷血不止。   他惊得浑身寒气儿直冒,这才知道这个“软绵绵”“哭哭啼啼”的男人当真是个凶猛狠辣的!眼看阴森如同厉鬼的小黑哥伸手过来,他本能地躲开他,压低声音戒备厉喝:“你敢杀人?”   小黑哥不愿对他用强,一面利落却没敢使劲儿地抓住他的手腕,一面忍着性子温声急语说:“他们没死,只是伤重昏死,免得搅扰我帮你帮你化解寒气,你躺好,再晚就来不及了!”   陆宇现在目力极好,转眼看到林勇和阿海都有呼吸,只是嘴角溢血,伤得够惨,再看小黑哥对自己还算温和,的的确确只有无尽焦急关切,一时竟被他打动,暗道:够味儿!   他又盯了焦急冒汗的小黑哥两眼,缓缓躺回床上,一句话都没再说。   室内的“拼斗”只是一下,小黑哥使劲儿也巧,竟没有惊动外面保镖。   小黑哥不懂内经医术,但用内气熬练邪气这种基本行为做起来还不算难,一开始为陆宇炼化眉心邪气,出乎意料之外地顺利。   那邪气也莫名其妙地反应迟钝,像是无瑕分心他顾一般,被他熬练片刻才像是受到惊吓似的越发收缩,似是想要收缩为一团自己封锁,但偏生像是死死缠绕包裹着什么与它征伐的东西,收缩也收缩不紧密。   小黑哥对邪气并无深刻了解,此时只凭一腔奢求,提心吊胆而谨慎专注地缓缓化解这逃不开、避不去的邪气,心底无声地哽咽低呼——陆宇,陆宇你还在吗?   躺在床上的陆宇眉心被内气温润,一时说不出的舒服,更有些困倦,但他现在身处陌生环境,看似平静,其实戒备万分,哪敢入睡?   他闭着眼睛,双拳悄悄紧握,这个凶猛高手,那个深情郑毅,周围所有的人,虽然都对他没有恶意,但同样的,谁都不值得他全部信任,至少目前如此。他只是一个人活惯了,知道用什么态度来保护自己,知道怎么才对自己有好处而已……   突然,“唔!”他双目一睁,痛得浑身一颤,身体像龙虾般痉挛屈起,痛得像头都要炸开!   “对不起,别,别动!”   小黑哥没料到那邪气狡诈通灵,竟然像是人类“扮猪吃虎”似的,一开始任他化解消磨,转而猛地震荡,仿佛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他挂念着自己的爱人,这一下骇得不轻,急得心头突突乱震,立即按住陆宇,用内气包裹着他眉心,极尽温柔小心地平息掉邪气的暴乱。   但当他再次催使内气,更加谨慎,步步为营地耗磨邪气时,那邪气竟蓦地再次震荡!   “你,别再化解了!”   躺在床上的陆宇疼得浑身直冒冷汗,眉心像有人在用锥子乱戳似的剧痛难忍,翻身下床,靠着另一边昏睡不醒的郑毅的病床,捂着脑门,咬牙看向小黑哥,“你到底会不会?还不如我自己化解!”   小黑哥的确只懂得催使内气的笨法子,虽然了解一点按摩活血的外加功夫,却哪知什么首脑穴位的内经医术?一时又是急又是无措,敦厚帅气的面庞早无沉静安稳,放缓了声音,沙哑浑厚的声音近乎恳求:“你,再让我试试,不能耽搁,你知道不?这是救命呐!我都不知道,我爱人还在不在……”   他说得眼泛泪花,浓眉黑眸,阳刚面庞,深情是化不开的悲痛。   陆宇对他恍惚熟悉,见他如此情怀,不知怎么就点头,继而蹙眉:不知你的爱人还在不在?果然毛病……咬牙道:“最后一次啊。”   结果任凭小黑哥如何谨慎,那邪气总能冷不丁地爆发!   这下,陆宇可再不敢让他碰自己脑袋了,即便他还敢,小黑哥也不敢再次催使内气行功,否则连这个陆宇都要被邪气震死!他的爱人陆宇还怎么能回来?   ——怎么办?   小黑哥木头似的僵直,骨折的左臂上,板凳腿儿没扎结实,已经从布条绑缚中滑落下来半条,衬得他越发狼狈,他正茫然间,突然听到一阵轻音乐。   他太熟悉了,是陆宇的手机。   但手机响起的地方却不在陆宇身上,而是在郑毅挂在床头的西服衣兜里。   陆宇靠着床头,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冷汗,对手机铃声毫无反应,只暗自焦急: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被这诡异寒气站着脑壳,还不跟被人安了不定时炸弹似的?   小黑哥被手机铃声惊醒回神,见面前这陆宇果然不知手机是谁的,他心头悲哀难掩,只得压抑着自己的茫然痛苦,大步抢过去,掏出爱人的手机,看上面闪动的字幕,写着“吴叔”二字,他顿了顿,拇指按下接通,声音低哑:“喂?”   吴叔一直受到煎熬,儿子的生死不知,陆宇的意外出事,他感觉自己一生无措痛苦都集中在这一天了,他这辈子,最爱的儿子,和唯一的动心的男人,怎的都……   他早就掏出手机,找到陆宇的号码,却无力拨过去——陆宇身边,有个叫小黑哥的年轻爱人,有个痴心不死的郑家二少,还需要他这个无权无势、无才无德的老男人关心什么?   但他就是心里头放不下啊。   他感觉自己忍耐了半个世纪,为通体冰凉却找不到病因的儿子擦了擦手脸,抓着儿子的手,抱头无声哭了一阵,终究忍耐不住,拨通了陆宇的号码。   他听到小黑哥嘶哑的声音,心头一慌,忙问:“小,小宇怎么了?”   小黑哥知道他说的“小宇”,指的是自己的那个陆宇,而不是现在靠在郑毅床头皱眉揉眉心不知在想什么的阴沉少年,胸中顿时被勾起阵痛,张了张口,低哑地道:“我找不到他了。”   吴叔一惊:“怎么会?他先前还说家里有点事儿,要回去看看,怎么不见了?”他瞬间想到“绑架”,“意外”,无数不详的猜测浮现在他脑中,声音也急得有点变腔。   小黑哥不知怎的,好像刚刚失去爱人,还没来得及平复心情,突然遇到熟人,熟人问:你那口子呢?他的心情波动一下子爆发,此时被吴叔几句话一说,刚才硬生生忍下去的哽咽泪花重又泛起,没忍住地张口阴森暴虐地吼:“他没了,没了!我找不到了!知道不?”   吴叔浑身一僵:“没了?”死了?原来,他说的“找不到了”是这个意思,可是,刚才,之前还好好的走出去的陆宇,怎么会死?   他恍若被枪击中,忘了呼吸,呆呆地举着手机,没注意到眼泪什么时候涌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湿了满脸,过了半晌才哑着嗓子,捂着闷痛的胸口,茫然问:“小宇……”   话说出口才发现,电话早已被挂断了。   ……   “刚才那个电话是找我的?”   靠着郑毅病床边的陆宇突然问。   小黑哥听他声音,抬头又看着他发呆,然后木然转过头,靠着床跟缓缓蹲坐下去,紧紧抓着手机,低语道:“不是找你,是找我爱人。”   陆宇眉头一皱,他现在已经搞明白了:这家伙爱上我失去的那段记忆,不是我?这都行?   他嘴角抽了一下,想了想,抬头眯眼道:“刚才打电话的人是谁?我听到电话里,他挺急的?我想去见见他,你带我过去。”见一见每个“熟人”,然后试着看看能不能记起忘却的记忆。   小黑哥却冷下脸来,头也不抬地沉静地道:“你哪里都别去,等一会儿再试试给你化解。”   陆宇一听,心下暗怒:扯淡!再被你化,小爷头炸了!你这孙子比小爷还变态!   他抬步就往外走,小黑哥一跃起身拉住他,还没说话,就听他说:“你不是想我恢复记忆?那就带我去见见熟人。”老子恢复记忆也踹开你,一会儿阴森一会疯癫,这种人,谁敢要?   小黑哥一怔,松开他的手,闭了闭眼——你又不是失忆,怎会见人记起?   但总算有一丝渺茫的希望,比缩在病房中强,便深吸一口气,右手胡乱地抹了抹脸,率先走出,道:“跟我来。”一面往外走,一面回拨给吴叔,问清他的位置。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吴叔没从电话里听明白,小黑哥低哑着声腔说带陆宇来见他是什么意思。   死了,还能怎么带来见?   但当他看到跟随小黑哥进来的、不耐烦地脱下遮沿帽和太阳镜的年轻男人时,恍惚终于真真切切地明白了——这个陆宇,不是原来那个!原来那个呢?原来那个让我爱得死心塌地的清傲少年呢?   “你好,我认识你?”   陆宇进来,礼貌却生硬地问,然后道,“我很多事情不记得了,想见见熟人,找找回忆。”   熟悉的声音,陌生的音调;熟悉的面孔,陌生的神情……变了,不是那个人了。   吴叔心怀一震,呆呆怔怔,茫然失落地看着面前同样在审视他的俊朗男人——失忆?把我彻底忘了?可是,失忆,能让一个人的气质、内里,都改变得这么彻底?   他终于弄清楚了小黑哥之前说的“他没了,我找不到他了”代表着什么。   人还活着,没死,但是,那个人真的不见了。   而小黑哥一进来,转眼扫到病床上冰冷无生气,面如白纸,嘴唇发青的吴正星时,不禁一愣,连忙靠近,伸手往吴正星手臂上一搭,内气流转,感知真切下来,果然是那鬼缠身邪气!   他心头一跳,鼻头泛酸,转头哑声急问:“陆宇之前来过这里,是为救他?那臭小子……”   那臭小子,到处救人,他怎么不救救自己?然而……就是那样的陆宇才让他深爱无法自拔,救了他,却瞒着,还赶他走,总以自私自居,所作所为,其实总是温雅中的傲性,哪算得什么自私?他那样的人,除非与世隔绝,否则,即便自私起来,也绝对不可能彻底。   陆宇就站在病房中,听他们两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不由蹙眉。   他转头靠近病床,也去看吴正星。   吴叔强自回神,看看对他漠然无视的陆宇,再看着生死不知的儿子,整个人蓦然苍老了几十岁似的,心跳都无力,蓦地站不稳,晃了晃,靠墙才站住。   他看着儿子,张了张口,哑声点头:“小宇,之前来这里,施针救我儿子,中间出了变故,他打电话,电话没通,他就匆匆走了,说家里出了点事儿。然后……”   他转头看看蹙眉无声地使劲儿回忆的陆宇,摇摇头,喉咙堵得慌,再也说不下去,眼已经哭不出泪了,只是越发布满血丝,越发的红。   ——我救他?不会吧,虽然他身量看着不矮,人也挺帅气,但是身体不够健实,不是我的菜啊……   陆宇没吭声,看着吴正星,抽抽嘴角,很明显地想歪了。   他见小黑哥伸手,心中一动:内气?我不是也有?   他之前已经试过很多次,体内的气流并非完全不听使唤,他以意念运转,尽管因没有诀窍而不能如臂指使,可也能勉强催使得动,但是脑门里的邪气对他内气极度敏感,他稍稍往眉心运转,就会大脑刺痛,不得不停下。   他伸手,试着催使内气透体而出,往吴正星体内小心翼翼地去探。   ——够冷的这小子,不会就是因为救他,我才被他传染的寒气吧?   他面色阴了一下,没吭声,浓直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一个人过,别人不关心他,他也谁都不关心,他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已经有些吃力,哪还有余力去照顾别人?现在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救了陌生的人,还与陌生人得了同样的寒症,也难怪他会有如此想法。   ……   小黑哥在探过吴正星体内的邪气后,又往他身体首脑绕了绕,发现似乎多亏了邪气冰冷和异样活跃的神经刺激,才维持着他的生命。   ——他的性命,是陆宇使手段给吊住的吧?陆宇是因为找不到我,才匆匆离开?陆宇是想找到我之后再回来继续救他?可是现在,陆宇不见了……他的那些想法,也都随他不见了……   小黑哥想着爱人,失神了一下,拳头缓缓握紧,握得青筋暴露,却无能为力。   他忽然想起一句很老套,却很流传的话,他想,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我和陆宇。   病床另一边,陆宇在念头一闪之间,突然变故急发!   他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继而脸色一变,慌忙想要甩脱手,但他不懂武功,未经生死磨砺,反应本就慢了两拍,哪来得及阻止眉心邪气如同电射一般的气态流转?回神时已晚了!   ——弄开我!别害死这小子了……   他来不及细想,本能地使劲儿甩脱吴正星的手,妄图阻止自己体内的“诡异寒症”往病床上的少年体内“流窜”,刚想说这句话,但没能说出口就脑中一蒙。   像是被人硬生生掏空了大脑,抽干了血液,他感觉,自己似乎一下子无比轻松,少了压制自己多年的沉疴,却又无比空旷,似乎不止少了寒症,更少了至关重要的什么东西。   他一时脑中茫然,怔了怔,木然地看看室内,眼前昏晕一片,小黑哥和吴叔都似乎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却只看到这两人嘴唇微动,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继而眼前一黑,意识陷入昏沉,身体也软倒了下去。   “你怎么了?”   小黑哥隔着病床一跃过来,伸臂膀揽住他,只当他眉心里的邪气爆发,急忙探内气想为他抚平,不管怎么说,这个人的身体是他爱人所有,他再怎么样,也要保护好他爱人的身躯。   可是——邪气呢?   他心头一紧,继而蓦地反应过来——邪气没了?那,我的陆宇……我的陆宇呢?   他双手一下子把陆宇抓紧,把他放到床上,血红着眼睛,继续把内气往他身体经脉里灌注和探察。可是,任他怎么探察,都发现,陆宇身体通透无挂碍,没有丝毫阴寒邪气的牵扯。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将陆宇放到床边不顾,急忙把手抓住吴正星的手腕。   旁边吴叔摸不着头脑,但也明白事情越发不好了,慌得他迷头转向,只觉自己今天做了连续不断的噩梦,现在早已是深夜,他精神头越发恍惚,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怎么都找不到声音。   他眼角有些湿,握拳头狠狠砸了自己胸口两下,勉强找回声音,才哑着嗓子问:“小宇怎么了?我儿子又怎么了?”   小黑哥阳刚的面庞呆滞住,邪气,全都渡到这少年身体里了?   任是他接受了陆宇的重生,知道世界上有“灵魂”;见识了内气的存在,知道世界上有“仙侠”;亲身体验过了恶鬼缠身的传说,知道世界上有“阴邪”,但面对如此事实,他还是感觉到无比的荒谬!   ——邪气游到这少年体内了,那么,我的陆宇是不是也被引渡过来了?还是说,陆宇早已经被害死,邪气又要害这少年?究竟是怎么了……   太乱了!也太荒谬,太诡异。   他面色惨白,昏头转向。   但转头看看床旁边那个陌生陆宇,蓦地感觉不对,邪气为什么要从他身上“逃走”?   而且,他想不明白,邪气,怎么就那么通灵,灵性得仿佛一天天逐渐觉醒的鬼怪!   他没有回答吴叔的话,眼看吴正星身体濒危,他尽管屏住呼吸绝望,但总不能眼看这个可能承载着他爱人“魂魄”的吴正星死去,他急忙耗费内气为他维持生机,同时心头一动,从裤兜中掏出那枚从木先生腹部贴身搜来的木叶子。   能被那老怪贴身放着,说不定,有帮助……他分心两处,一面催使内气给吴正星维持生计,一面又忍痛无声地看着床边熟悉的陌生人,心底无声地哽咽:陆宇,你到底在哪儿?你要我去哪里找啊。   ***   陆宇越发确信了,世界上那么多灵异事件不是没来由的,世界上那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怪异现象,也不全都是迷信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他本身何尝不是一只从时光中穿梭而来的“鬼”?只不过附体重生在他自己的身体中罢了!若是附体在别人身上,那就是神话中的“夺舍”。   有“重生”,自然就不可能完全在用“科学”去看待问题,他确信自己面对的是一直恶鬼,而且他和那无名鬼魂的争斗一开始是处于胶着的。   他仿佛身处梦境,看不到自己的身体,看不到周围的环境,只是以自己生死磨练出来的意志力保持清醒,抵抗周围包裹着冲袭而来的阴寒气息,并严厉凶恶地以本能反击过去!   这场景太诡异,好像是不可能在世界上存在的、幻想家的幻觉。   然而与此同时,他偏偏明白,这场诡异的拼杀,完全是灵魂意念的征伐,谁胜了,谁就继续活下去,谁输了,谁就彻底从这个世界和时空泯灭,从此不复存在。   可是他尽管经历过重生,经历过生死,更修炼成内气,面对这样“老而弥坚”的邪气鬼物的持续不断地压迫,也显得太无力,无力得疲累至极,仿佛有恶魔在耳边引诱:“睡一会儿吧,睡一会儿,醒来就恢复平常,你的小黑哥还睡在你身边,被你抱着……”   小黑哥?   对,还有小黑哥!   “小黑哥”三个字激起他生命的潜能,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小黑哥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身陷毒先生的剧毒陷阱,他怎么能输,他又怎么能死?他越发急迫。   他甚至听到小黑哥在哭,阳刚浑厚的声音哭得哽咽不成声:陆宇,陆宇你还在不在?   那样的哭腔,让他即便是“幻听”,也难受得厉害,恨不得立即冲出去抱住那老实人亲吻安抚,对他说:“别哭,我一直都在,我没打算先你而去,就算百年以后我们将要老死,也得等你死了之后我再死,要不然,留下你一个人承受思念我的痛苦,我怎能忍心,让我一个人思念你吧,我承受得住……”   他这么一想,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仿佛整个恶鬼邪气都衰弱了些似的。   他斗志更加昂扬,就算为了那老实人,他也不能输,更不能死!   他狠劲儿上来,一面撑着精神头硬抗硬拼,一面给自己鼓劲儿着爆粗口:妈的,管你是哪位大仙的鬼魂,活到现在缠到小黑哥身上,又在老子体内沉寂三年,你是想吞噬我,夺舍我呐?干!老子大好猛男还没爱够,岂能让你染指?   他陆宇活到现在,不是没能耐的,要拼意志力,行!老子跟你拼!   人有灵魂,否则他不能重生,他有灵魂,灵魂处于眉心窍穴。   眉心窍穴是人体一身穴位之源,人称眉心“祖窍”,他灵魂处于自己的躯体祖窍中,尽管是十多年后穿梭时空附体而来,可时光前后灵魂一体,与现在灵魂躯体没有半分隔阂,哪怕被恶鬼邪气包裹妄图吞噬,他也能源源不断地从身体中汲取精气神作为补充。   这一场对峙的纯粹考验灵魂意志的征伐,仿佛延长了一个世纪,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这是一场灵魂耗磨战,谁撑不下去,谁就完了。   面对恶鬼邪气疯狂汹涌,陆宇则凶猛挣扎和挣脱,谁都奈何谁不得,然而突然的,一时间场景变换,他一下子完全不能再从身体中汲取精气神……   怎么回事儿?   好像突然从自己的身体中,换到了陌生的躯壳!   恶鬼汹涌冲击,陆宇身临深渊,情势逐渐显出一边倒,陆宇半分心神都不敢分出去了,什么念头都来不及有,仿佛身陷十面埋伏,孤军奋战,孤立无援,如此境况,他不是赵子龙,如何杀个七进七出?   小黑,小黑……   他不怕死,但他怕再也见不到小黑哥,他本能地狰狞大吼,他拼命地往外冲。   不知是不是他幻觉中又生幻觉,无尽的黑暗中,前方竟有曙光,昏黄的光亮里,隐约有一个男子站在一棵大树下,那人穿着海军迷彩军装,手插裤兜,背着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正在向这边张望。   那人有浓重的眉头,森黑的眼眸,沉静无波的阳刚面容;   那人看着他的方向,眼眸没有焦距,却忽然莫名地无声流泪,张了张口,喊着:陆宇,我等你,你跑快点,再慢就追不上我了!   ***   郑毅清醒的时候,已经过去近五天。   他还没睁眼,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阿宇。”   带伤守护他的阿海惊喜地喊道:“二少醒了,二少醒了。”喊了两声,胸闷地咳嗽不停,咳得胸肺剧痛,连忙平缓呼吸,心有余悸地转头看了看窗边:那家伙太强了,差点一脚把我和林勇都踢死。   郑老龙和郑蟠都正巧坐在床边。   窗边,这里的陆宇是最初的少年,他靠窗站着,听到郑毅呼喊,转头来看了一眼,抬眸看了看神情严肃刻板、气魄沉沉压人的郑老龙,暗自紧张戒备着没有吭声。   小黑哥站在他身边,手插裤兜,守卫者似的一动不动。   五天了,小黑哥极其明显地形容消瘦了下去,陆宇的消失,仿佛抽走了他的灵魂和他所有的情绪,以致他无论说话还是做事,唯有面无表情,不会笑,也不会怒。   他还活着,机械地吃饭,睡觉,保护“陆宇”,茫无目的。   要说目的,他唯一还存有的活着的目的,就是在转院到隔壁病房中的吴正星体内邪气消退后,让他能找到爱人的线索和痕迹;   除此之外,他梦回哭着醒来,心里面奢望着有一天,走着走着,突然旁边的陆宇转过头冲他微微地笑,说:吓你这么多天,怕了吧?我还是我,我没变。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时间对身处梦幻拼杀的陆宇来说无比漫长。   但前方微光中,那一棵生机盎然的绿树,仿佛能够隔着遥远的时空给予他源源不断的力量;绿树下,那一抹精健沉稳的身影,仿佛始终沉静微笑或是悲哀流泪地等着他,仿佛告诉他,快点,快点,再慢一点就再也接进不了,让他一丝一毫都不敢停歇下来。   渐渐的,他的意志挣扎拼斗已经近乎于本能,只知道向前,向前靠近绿树下的爱人。   他完全没去在意,自己有那一抹绿影的精气神力量支撑,即使身处陌生的环境,也仍旧可以维持拼劲儿;而周身之外强迫冲袭而来的严寒邪气,却自始至终都只能耗费自身。   他和邪气此长彼消,尽管疲累不堪,也越来越有种畅快的轻松。   快了,小黑就在前面等我,再快点就能苏醒过来,再近点就能走进大树下,在大树下抱住他。   ***   吴正星迷迷瞪瞪地醒来,感觉额头被缠着什么硬硬的、清亮的东西,很是舒服。   他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自己发生了什么,好像昏睡中梦到有人在他梦里打架?打得好不精彩,跟演神仙电影似的;又好像两个女生在他耳边哭:吴正星,吴正星,我们跳下去,你先救谁?   他还梦到,自己像被无形的手掐着不能呼吸,却有一片片青绿色的光芒洒下来,让他像是沐浴在清水中的金鱼,得以缓缓恢复生机……好奇怪。   他皱眉,睁开眼,室内的明亮让他一瞬间刺目流泪。   他连忙闭了闭眼,试着缓缓睁开,适应了病房中的明亮,才看到靠坐在床头低着脑袋发怔的父亲——那样强壮温雅、干净潇洒的中年男人,现在竟胡渣遍布,消瘦蜡黄的面庞,仿佛生命在被人毫不留情地抽走,只剩下这一副行尸走肉。   他无比高大、无所不能的父亲,竟仿佛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   他眼睛一热,顿时想起自己发生了什么,也明白自己只怕已经昏迷了不短的时间。   他心头自责不已,无尽的懊悔涌上心头,他怎能在父亲和母亲离婚后任性放纵?他怎能对爱他胜过生命的父亲赌气,明知自己不会游泳还故意跳河去救两个会游泳的女同学?他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太没人性,太不懂事。   他眼角流出泪来,张了张口,久未说话的声音有点哑:“爸?”   吴叔听到声音,还以为是幻觉,就像前几次一样,没有反应,只是木然地转过头,又转回头,继续低头茫然地思量自己这一生,到底造了什么孽,要经受这样的惩罚?   ——不对!   他一个激灵,慌忙再次转头看向病床,顿时心头一颤:“正星?”   他老泪纵横,踉跄起身往外嘶哑地大喊:“医生!医生……我儿子醒了……我儿子醒了……”   泣不成声。   隔壁的小黑哥听到他的呼喊,心底一紧,整个人都绷紧了心神,扯起站在窗边的陆宇就往外冲,室内郑老龙的保镖都没拦他,唯有刚刚醒转的郑毅看着陆宇的背影,失声叫:“阿宇!”   “啪!”   郑老龙蓦地起身,冷着脸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巨大毫无减弱的力道,险些又把他给打昏,同时语气阴森地道,“看你三年来成熟了不少,还当你改邪归正,知道听你老子的话了,没想到还是冥顽不灵,我郑老龙要你这样的儿子做什么用!”   “二少。”   阿海吓了一跳,也不顾郑老龙在旁,慌忙抢上前检查郑毅的情况。   坐在床边的郑蟠也是心头一寒,眼眸深处隐含悲悯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弟弟,又转头看了看声色俱厉的郑老龙,恍惚着自嘲——这人当真是我们的亲爹?   ……   小黑哥扯着对他的“疯疯癫癫”已经形成习惯的陆宇,冲到隔壁病房,一眼看到醒来的吴正星,心头便是一沉——果然……不是我的陆宇……果然只是荒谬的奢望……   他和陆宇之间,本就默契得心有灵犀,练成内气后,更有无形的心里感应。   就像他在现实中看到这个所谓“失忆”的陆宇后,一瞬间感应不到任何熟悉,唯有里里外外全然的陌生,一瞬间他就怀疑心空,再到后来确定无疑,不得不认清现实,他的陆宇不在了,这哪是什么失忆?   就像之前他和陆宇来回X市,陆宇没有任何预知,他却在窈窈冥冥中感知到了不详;算人不能算己,江湖术士们都知道这一句话,放在他和陆宇身上,竟也应验——陆宇没有预兆,是因为他小黑哥不会有什么危险;他却预感不详,是因为他的爱人将要走进鬼门关。   他彻底失了魂,松开陌生的陆宇的手,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抓住吴正星的手腕。   “你,你做什么?”   吴正星不认识小黑哥,忙转头去看仍旧处于惊喜不敢置信中的可怜的老爸。   吴叔转回神,看到小黑哥惨白如纸的僵硬面庞,注意到小黑哥哀莫大于心死的空洞双眸,再看看对他而言完完全全是个陌生人的少年“陆宇”,心头也是一阵恍惚。   他突然明白,他和那个清傲陆宇曾经的相欢,就是上天赐给他的人生中最充实的绚烂。   他吴胜建这辈子,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了,差的就是一场撕心裂肺的爱情,所以那样高高在上的、完美如君王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他身边,赐予他一晌贪欢。   然而那样的人终究不可能是他应得的,面对他不死心的奢望,那个人像是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在勾动他所有的爱情后,飘然飞去,飞跃云端,离开所有的喧嚣和繁杂,离开所有的人情和缘孽。   让他得到过的那个人的怀抱,成为他记忆深处最亘古的永恒。   于是,他的命运,存在于明明白白进行着的生活和岁月里,是他作为一个普通凡人应该去过的生活,养儿子,教育下一代,这是他活着的使命,这就是现实;   然而,他的爱情,却凝固于那段实实在在发生过的记忆和时光中,是他一身灵魂的所在,哪怕到死,他也记得,他爱过那样一个男人,那样一个男人也曾零距离地拥抱过他。   ……   唯有小黑哥,傻愣愣的,还在漫无目的地感应着找寻,我的陆宇呢?   他收回手,浑身遭受重击一般,似是命运把他生命中最后一丝奢望也狠狠地碾碎——吴正星体内,邪气之前就一日日莫名地消减,至今彻底消散一空,再无一丝半毫存留,也没有陆宇的任何痕迹。   他感觉,或许是自己一开始就因奢望而幻想乱想,想叉了,陆宇,早已被那邪气弄没了。   一开始就没了,他再多的奢望也是无用,人没了,你怎么找回来?   陆宇是重生而来的,但不代表着,他再次消失,还能够再次借体重生。   ——我的爱人没了。   小黑哥眼前昏花地想,他像是干渴的鱼,精壮强悍的身体站起身,晕头转向地晃了晃,头脑一蒙,歪倒在床头,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睛无声低呼:陆宇,我的陆宇在哪儿?   旁边就是他曾经的爱人,模样一点没有改变,但对他而言,却是完全感应不到的陌生人,这个陌生人身上,没有他最初、经过、结果的爱情。   ——小黑……   突然,仿佛苍天听到他最卑微的期盼,似乎柳暗花明又一村,似是陆宇在笑着告诉他:看吧,没有人会完全没有希望,这就是一线生机,我的存在,就是奇迹。   他忽然听到这一声幻听似的感应,他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看着身边焦急的吴叔和陌生的陆宇,还有匆匆赶来,似乎要对他进行急救的医生,他挥挥手,阴森缓缓地低喝:“别出声。”   他内气凌厉,轻而易举震慑住所有人,奢望着继续闭目感应:陆宇?陆宇?   心有灵犀的感应,在他和陆宇同出一源的内气流转下,越发清晰可闻。   是陆宇的声音,他的陆宇的声音——小黑……你在哪儿……   他一个激灵,蓦地坐起来,之前还被抽空的生命力陡然激昂澎湃,精壮的身躯活力无限地麻利站起——真的,不是幻听!   就像陆宇曾经对他说:“我是重生而来的一缕幽魂。”荒谬啊,但却是真的,不是神话。   他屏住呼吸,在周围人怪异的眼神中,瞪着眼睛傻傻地转头四顾——这么近,陆宇就离我这么近!他在哪儿?   他似乎抓住一丝线索,目光陡然落到床上吓得不敢吱声的吴正星额头——那枚被活了一百多岁的老怪物贴身放着的宝物,奇怪的木叶子,之前的几天,包括现在,一直被纱布包裹着贴在吴正星的眉心。   ***   郑毅醒来后,在本身的竭力配合下,在全X市的癌症专家齐聚为他会诊的情况下,身体迅速恢复,快得不可思议。   再然后,在他大哥郑蟠的孤注一掷的支持下,他突然的夺权,同样突兀得不可思议。   那原本只是一场家人的晚宴,竟然演变成最后的晚餐。   郑老龙防不胜防,他没料到,往日里顺从听话的大儿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居然一下子胆大包天了,是不是被许秧那小妮子勾引的?他就知道那小妮子太强势,不是做儿媳的恰当人选。   他更没料到,三年来,自己那个变化巨大、深沉无声的二儿子不声不响的,看似听话,看似对他言听计从,实际上,居然早就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迅速而凶猛地侵蚀掉了他权力的根基,像是最庞大的蛀虫,在他最信任、最放任、最欣慰的时候,沉寂吞噬掉他的内脏!   更重要的是,他向来最予以信任,也是他暗中最大依仗的木先生,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等他被强制性送到海南养老,郑家已经被他打了一巴掌的二儿子迅速有效地全方面接手。   而对醒悟前生记忆的郑毅来说,三年时间,在老爷子刻意放任的关键时刻,如果还不能趁机彻底侵占和谋取,那么他历经生死的深沉睿智,当真不值什么了。   他送郑老龙走时面无表情,扯着莫名其妙、不知为什么总有种似曾相识感应的少年陆宇的手,对郑老龙说:“爸,您劳碌了一辈子,顾虑了一辈子,现在该歇歇了。席管家会陪着您,儿子也会送貌美女子过去服侍,您不会孤单。至于郑家,交给我吧,我会维持下去它的昌盛和强大。”   把郑老龙气得半死,挥手又要打他,却被重重保镖小心翼翼地拦住。   懵懂而戒备着的陆宇站在郑毅身边,被郑毅以保护者的姿态温柔地牵着护着,心底越发感觉到空落落的熟悉,似是逝去的一场黄粱旧梦被他再次想起,但脑袋里空了一片,怎么都想不明白是什么时候做的梦,想不明白梦里的具体内容。   只是越来越恍惚的“熟悉”,“熟悉”身边这个名叫郑毅的男人。   潜意识里,他感觉自己的确和郑毅经历过什么,但自己却似乎突然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这里,一半在未知的地方,他能感应到自己另一半的“熟悉”,却看不清另一半的“经历”。   就是从那天,那个吴正星突然醒来,那个小黑哥突然惊喜开始,从那开始,像是以前隔绝着他和另一半的东西彻底消失了,突如其来地,让他有这种被割裂的感应……   他下意识地摸摸胸口,没有了吊坠。   那个雕刻着两个相拥男人轮廓的紫檀木吊坠,被不知为什么笑得傻气的小黑哥讨走了。   而郑毅,转头看着他,眷恋而无尽欢喜的满足之余,却也压着心头浓浓的失落。   之前,他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在陆宇死心对他绝情的情况下,突然发现陆宇失忆了,突然发现自己有和陆宇重来一回的可能,不禁狂喜过望。   而后来彻底清醒过来,才真真切切体会到当时一闪即逝的悲哀——他和陆宇,曾经那么深厚的感情,曾经那么刻骨的纠缠,现在却要他一个人深深压在心底,只能对着曾经偏执地追求他的少年从无开始。   或许,这才是一个重生者,挽回过去遗憾的真正历程?   他打起精神,看着蹙眉有些恍惚,不知在认真回忆什么的陆宇,与曾经偏执的追求他的男孩完全彻底的重合,他突然斗志昂扬,这是他熟悉的少年,失去的记忆让少年变回了最初。   那么,这辈子,就让他重新开始,重新追求吧!就让他努力唤醒他们的激烈的爱情,努力让这少年记起他们的深情的曾经。   “还想什么?”   他牵着陆宇的手回到客厅,目中别无他人,只有俊朗的年轻男人身影,坚毅的嘴角笑得有点小幸福的痞气和宠溺。   陆宇沉思中被他搅扰,本能地蹙眉淡淡道:“止声。”   说得颐指气使,却从容随意,仿佛与生俱来的一种上位者贵气,他这么说话,神态举止都不似少年。   郑毅蓦地一愣:阿宇……阿宇恢复记忆了?   他心头一紧,把陆宇的手握得更结实。   陆宇手被他握得疼,彻底回过神来,皱皱眉,从容淡然的神情消失,变成轻微的阴沉和不耐烦:“还是想不起来,像是被人把身体割成两半,干,忒别扭了。”说着话,甩开郑毅的手,“老牵我做什么。”   郑毅怔怔地看他,不自禁地松了口气,仿佛以前压下去的怀疑终于被真正确认:是阿宇,只是失忆而已。   他嘴角勾起笑意,伸过手去再次牵住,浑厚的声音显得低沉,“牵着你,别再丢了。我们出国结婚吧……还有,你的吊坠还给那穷酸了,先前我让你趁机记熟的那篇金箔古字,你记熟没?”   ***   ——别离开X市太远,虽然时光前后是两个我,但我们灵魂本源一体,离开本源太远,我就维持不住清醒,我仍是陆宇,陆宇也仍是我,虽然离奇地被割开,但左手右手各自都有感应,死了一个,就都死了……还有,你这家伙别只顾傻笑,我现在是一只“鬼”!让你好好找,到底找到没?   “知道,知道,我要找个体质好,品行坏,最该死的优质年轻男人,找到后,让你这个穿梭时空而来的‘恶鬼‘去夺舍。”小黑哥把千机叶用纱布死死缠在自己健壮的胸膛,贴着自己的心脏部位,嘴角带着失而复得的微笑。   他轻微低语,“我一直在找,我要找个和你长得像一点儿的……”   他说完,感应到陆宇的沉默,连忙沉声宣誓般低道,“陆宇,不管你以后长什么模样,只要是你,我就喜欢,喜欢得发疯,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相貌,要不你看,你被邪气缠裹后,我对这个时空的陆宇不是很没感觉?”   他认真地低声说,“陆宇,我只喜欢这个你,这个你才是我的陆宇。我说想找个像一点儿的,只是感觉不会太突兀,而且,你现在虚弱,在宝物中疗养一段时间才最好。”   然后他又扯着嘴角自说自话,“怪不得那个木先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不死,现在我贴身带着这‘千机叶’,也感觉活力充沛呐,呵呵……”他想:陆宇,你在这里面,现在,完全就是我一个人的,郑毅再也抢不走。   千机叶中,正是穿梭时空而来的陆宇,听着小黑哥的自说自话,也微微地笑,感应着爱人强有力的心跳,心里彻底轻松,再没羁绊,似乎真的同体一人似的心有灵犀地听明白了小黑哥的心意。   他没有刻意忘却郑毅,也没有刻意压制曾经的感情,只是过去了,就过去了。他只在千机叶中对小黑哥无声说着——我的过去,是他的,现在还是他的;我的现在,是你的,以后都是你的。 第一百三十章   陆宇心里东西不多,但能进他心里面去的,都会被他真正在意。   比如许秧,许秧对他犹如至亲,这番家族和公司都面临巨大危机,他却没有真正帮上什么忙。亏得郑蟠终于拿出了男人气概,胆战心惊地联合弟弟逼迫郑老龙“禅让”,他自己也终于得获自由,每天缠许秧缠得不亦乐乎,连带着,许家星航娱乐公司也因他而妥善恢复;   比如吴叔,吴叔对他痴情,他却对吴叔无爱,两方的差距让他无形中有种莫名的歉疚,亏得之前施针吊住了吴正星的性命,才使得吴正星有机会得到千机叶的温养;   比如仇敌,孙云芳、刘阿军、木先生、毒先生……他们不死,他一生难以咽下那口气;   再比如……郑毅,郑毅对他如何,太多的纠葛早已一言难尽,他以前尽管刻意避开,但是郑毅以后是否会面临危机,是否会再次经历生死,他潜意识里莫非当真一点不在意?   他有时感觉自己是不是太自大了,重生后,救了两个人,就把自己看作是别人命运的转机?他不过是个懂点本事,又因奇遇而灵魂穿梭的“幽魂”罢了,得瑟个屁!但是人心控制不住。   而且他做的事情,一旦决定,绝无反悔。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放松,完全没了羁绊,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只想着小黑哥一人。   那就走吧,离开这里,过上甜甜蜜蜜、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二人生活。   ***   一晃半年多,X市的繁华和风雨,不值得陆宇和小黑哥两人再去注意。   小黑哥带着陆宇,游荡在闹市、城镇、乡村,寻找陆宇所说的“宿主”,他有时想,自己和陆宇的存在,以及正在做的事情,在这个世界的其它地方,是不是也有人在悄悄地做?   他们的本事和离奇,不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的唯一。   灵魂,鬼怪,时空,附体,夺舍……种种灵异,构成游离在现实世界之上的隐秘层次。   甚至,他想起鬼王葬里墓壁上的太子画,他以前就感觉着,陆宇长得得跟太子画似的,其实认真比照长相,太子画画得那么模糊,怎么确定与陆宇像?不是他审美观诡异,只是莫名其妙的深刻感觉。   冥冥中,他就感觉着,鬼王葬最深处,墓壁里那张令他依靠着躲避过诡异气机的太子画,与陆宇给他的感觉相重合,甚至他后来和陆宇在一起后,还做过与之相关联的怪异的梦。   他梦到陆宇身着龙袍,俊雅,威严,淡然,雍容,在空前盛大的继位典礼上,在无数臣民的膜拜中,一步步挺拔有力地走向那个至高无上的皇座。   而他,似乎只是一员护卫,只能卑微地跪在一旁,按下渴慕得发疯的情怀,虔诚地低下头,默默地祈祷:若有神灵,请许我为他三世,换来他爱我一生。   梦里的情形他记不太清了,而且那场梦被陆宇打断,陆宇趁他做梦的时候,把他手臂绑到床头,微微笑着把他压住,用力抓着他的腿间物事,把他弄醒,然后他才发现,太阳已经老高了,陆宇就在他身旁。   那是他唯一一次做梦做那么长时间。   ……   “就我说的这个人行不?是个小混混,我看他长得和你以前有点像。”   半年多来,在陆宇的命令和催促下,小黑哥腿脚麻利,已经找寻到了十几个勉强合心的目标,但被他追踪之下,排除掉心性善良,或心性普通,说不出善良罪恶的少年,只有两个人适合。   一个是盗窃抢劫少年惯犯,伸手矫健,体魄修长;一个是自幼被爷爷抚养大,现在却吸烟喝酒殴打爷爷,仗着模样俊俏玩弄女孩子的小混混,体格也是不错的。   “中国人口虽然极多,但体质符合内气感应标准的人太少,符合标准,又是年轻男人,又品行恶劣死不足惜的人,就更少了,这都找了半年多了……”   小黑哥低头,对着胸口的千机叶皱眉嘀咕。   他说的小混混,相貌的确与以前的少年陆宇有几分相像。   ——不,我也挑了半年多了,就那个抢劫犯与我的感应最相合,以前那么多人选,都比不上他。你放心,所谓“相由心生”,据我估计,只要我夺舍成功,完美重生,再修练出内气,新身体的长相在我内气蜕变下,必定会逐渐恢复成我原来的相貌。   陆宇在千机叶中温养得轻松舒畅,没有丝毫拘束感,仿佛那本就是存留灵魂的无限空间。   小黑哥始终以内气与他保持心的沟通,此时神情沉稳地“唔”了声,道:“好,相貌不是关键,既然那个抢劫犯与你感应相合,那就选他更为稳妥。”心里松了口气:快八个月了,已经到了冬天,终于可以再和陆宇一起实实在在地生活了。   他摸了摸怀中的紫檀木吊坠,还有陆宇给他雕刻的墨翠护符,珍惜而憧憬。   ***   晚上,高中生晚自习放学后一群一群地离开,很快大队人马走光,只剩下逐渐熄灭的教学楼,和稀稀拉拉走出来的、在放学后仍坚持加班二十多分钟的刻苦学生。   “老子手头有点紧,像你借点钱,你就拿来,唧唧歪歪个鸟!”   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体挺拔,有些帅气的相貌满是恶劣表情,厚厚的衣服被他穿得吊儿郎当。   他的前面,赫然是个穿着整齐、双耳带着假珍珠耳环的女生。   那女生吓得结结巴巴:“没,没钱。”说话间后退,战战兢兢地想要逃跑。   少年一把扯住她肩膀,另一手一甩,绑在袖子里的弹簧刀熟练地握到手中,阴森狠戾地说:“没钱?我怎么听说,你今天带着钱来交学费,结果发现,学费早就被你离婚的老爸给教过了?那你剩下没交的学费呐?拿出来!”   那女生被他冰凉地弹簧刀贴着娇嫩的脖子,吓得眼泪扑簌簌地掉,哀求道:“我爸和我妈离婚,我妈,下岗了,我们很穷……你……”   少年不耐烦,一面用弹簧刀制住她,一面在她衣服里乱掏乱摸,同时趁机占她便宜,心底也有邪火滋生,下半身硬翘起来。   突然一块石子不知从哪里飞至!   “啪嗒!”   少年持刀的手腕被打得一麻,弹簧刀飞落一米外的地上,惊得他后退两步,却丝毫没有想要逃离的迹象,只是转头狰狞地看着石子飞来的方向,想要看清来人面貌以便报仇,低着声音恶声恶气地问:“谁?藏头露尾的,有种站出来!”   他在这里很有些人脉,抢劫数次,甚至有一次将一妇人捅成重伤,都能在进局子走走过场后,再安然无恙地出来,所以此时竟已理直气壮,毫不怯懦,展现着他身为男人的勇敢。   黑暗中看不清来人面貌,只有一个挺拔的轮廓,还有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发愣什么?还不快走?”声音浑厚,阳刚而沉稳,让人听来就感觉安心。   那女生如蒙大赦,哭都不敢哭出声,咬着嘴唇流着眼泪仓皇往光亮中逃,她是死也不敢再一个人离校这么晚了。   小黑哥这才走近,屈指一弹,内气透体而出,让声色俱厉地想要看清他的少年骤然神智一昏,晃着倒地。   小黑哥一步上前,将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往来路退去,没留下丁点儿蛛丝马迹。   ……   荒郊的刚猛越野车内,身高约有一米七八,与小黑哥个头相平的挺拔少年昏迷不醒,他屈着腿,被小黑哥温柔地平放在宽敞的后座。   小黑哥紧张得心脏突突乱跳,屏住呼吸,脱下厚外套,又脱下黑色健身背心,露出没有丝毫赘肉的精健上半身,再把胸前围着的纱布一层层解开,小心翼翼地把贴在心口的巴掌大温润木叶子捧在手中,如同捧住自己的生命。   “陆宇,我把人带来了,你准备好了么?”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忽然有种“还是别冒险了,这样能与陆宇在一起,我也知足”的念头,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个念头太自私。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忐忑不安着感应心绪,没有不详,还好,没有什么不详的预感。   他深吸一口气,面庞沉静到寂静,把千机叶谨慎妥帖地贴放在那少年的额头眉心,再用纱布松紧适度地缠绕绑缚,以免中途意外脱落,然后凝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少年的神色,同时伸手,以内气在少年体内流转,试图看看中间能否帮助陆宇什么。   ——我开始了,你用内气压迫千机叶一点,我自己出不来……   是陆宇平静从容的呼声。   “噢。”小黑哥忙伸手轻柔地按住千机叶,缓缓放出内气,把千机叶往少年眉心“推压”。   忽然那少年浑身一颤!   他知道,他们准备了半年多的计划,现在开始被陆宇实施了!   他紧张得肌肉绷紧如钢铁,只见面前这抢劫犯少年不停地颤抖痉挛,有些帅气的面庞惨白一片,像是经历莫大的噬魂痛苦,他忙将内气往少年体内缓缓灌输,至少要抚平这副身体的本能痉挛。   过程出乎他预料的快。   几乎就在他忐忑不安,忘记呼吸的时候,突然少年停止了一切颤栗,自己平静了下去。   “陆宇?”   他试探着呼唤,浑厚阳刚的声音,轻柔小心地像是呼唤婴孩儿。   没有任何回应。   他心底咯噔一下,头脑懵住,转念想起他和陆宇之前探讨的结论——人和人不同,即便夺舍成功,只怕也会有一段的适应期,无法说话或者动弹……   那么,陆宇只是在适应这具新的身体,仅此而已,吧?   他当真是忘记了呼吸,憋得胸肺闷疼才急忙用力喘气,然后就发现面前这少年眼睫毛颤了颤,他浑身一僵,再次屏住了呼吸,精壮的身躯像石雕般一动都不敢动,仿佛稍稍一动就会惊吓到面前的人,他瞪着眼珠子盯住少年眼眸……   少年缓缓睁眼,与他对视,漆黑的眼眸明明轮廓陌生,却偏偏给他一种让他无比眷恋的熟悉感,仿佛千万人中,他只需一眼,就能分得清哪一个是他的爱人,更何况这少年此时的眼眸中,更有让他沉溺其中的、铭刻入骨的温柔和深情。   他心头一颤,刹那间眼泪流出,嘴角偏偏忍不住微微地扯起,形成一副又哭又笑的表情,敦厚帅气的面庞,悲苦思念得让人看着心酸,他几次张口,最终才低哑着喊出声:“陆宇!”   陆宇还有些没能适应的僵硬,暂时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只是微微地冲着他笑了一下。   就这么一笑,立时让小黑哥想起刹那芳华,想起雪山之巅最初的清辉,想起曾经在血衣巷旅馆里,他就被陆宇那么淡淡的一笑迷了心神,即便是想着:原来这小子喜欢男人。也没有升起半点厌恶反感。   陆宇!   是陆宇,他小黑哥的爱人陆宇!   他忽然一下子哽咽起来,那么刚强坚毅、沉稳理智的大男人,此时跪在后座前,眼睛一眨不舍得眨地看着面前熟悉的眼眸,泪水流出,越发流个不停,像是个受到委屈的大孩子,不停地哽咽,压低声音哭着喊:“陆宇,陆宇……”   一面喊,一面用与陆宇同出一源的同门内气在面前的年轻躯体中流转。   陆宇在他的帮助下,竭力适应新的身体,然后哑着嗓子,艰难地回应:“小……黑……”   一声熟悉至极的呼唤,让小黑哥也控制不住,抱住他就失声痛哭。   半年多来,他梦回都渴盼着再次听到的真切声音,此时听到,他竟有种死了也值了的感觉。   ……   就在陆宇睁眼的那一刹那,遥远的X市中,豪华的郑家别墅里,正在愁眉苦脸,硬逼着自己补习功课的少年陆宇突然心头一震,蓦地转头看向北方,遥远的无声的呼应,让他感觉到强烈的熟悉,像是哪怕闭着眼睛,左手也知道右手的方向。   同体一人,哪怕被恶鬼邪气阴错阳差地割离开,本源也是不分彼此,可不就是同一个人,同一个头脑的左手和右手的关系么?   他一时失神,连郑毅走进来都没察觉到。   “怎么了?”   郑毅刚忙完,忍不住进来想要和他卿卿我我一会儿,便抱住他,双手极不老实地伸进他的衣服里,爱恋至极地抚摸他平厚光滑的宽阔胸膛。   “又感觉到空荡荡的割离感,感觉我失去的记忆,好像就在北方……”   少年陆宇怔了怔,继而回过神来,“嘶”的倒抽一口凉气,蹙起浓眉,抓出郑毅的手,反手一把将他大力地抱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压住汹涌的暴虐欲望,“捏我乳头?你又想要了?”   人的秉性除非发生太巨大的变故,否则难以改变。   陆宇,无论是稚嫩的还是成熟的那一半,自始至终都是偏执而倔强,控制欲和征服欲极强,爱一个人就爱得发疯,爱得甘心为之拼命的秉性。   郑毅被他抱得紧,深沉地勾着嘴角痞笑,转头故意挑眉,浑厚的声音极其硬气:“你不行?”同时强健粗壮的臂膀用力地挣脱,手插裤兜,挺拔着精壮的身躯,气势凌人地站着往后退,胸前被他故意解开的扣子,若隐若现露出他强壮的胸肌,胸肌上还有昨夜的咬痕。   “干!”少年陆宇哪经受得住他的挑逗,立马把刚才的割离感抛开,暗骂一声,心底却越发爱得不行,征服欲被他彻底挑了起来,一把扯开自己的衣服……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陆宇和小黑哥,回到了他们生活三年的地方,像是出游一圈返回家中,他们还是他们,他们的生活,终于再无人搅扰,再无事分心,他们生活在城市的边缘,只羡鸳鸯不羡仙。   而陆宇的“大变样”,真正“不适应”的竟不是小黑哥,而是陆宇本身。   虽说都是活力充沛、蓬勃少年的身体,但从内力强大的状态,变为极度平凡的体质,陆宇还是虚弱了很长一阵子,他不喜自己的弱小,于是,他陪在小黑哥身边——亦或是他每天由小黑哥贴身陪着,把时间都花费在练功上面。   再说小黑哥,这个人当真是属狗的。   陆宇有时郁闷于体质不如原来,暗暗坏心眼儿地想。   ——可不就是属狗的么?沉静却森亮的黑眸,像是能够看破人的表相,看透人的灵魂;挺拔笔直的鼻子,只需嗅一嗅,不管喂养他的主人变成什么模样,他总能分清谁才是他的归宿;他更有奇妙的野兽直觉,不管他的“主人”到什么地方去,他连头都不用转,旋即就能感应到正确的位置和方向……   就像此时。   陆宇盘膝静坐在窗前软垫上,端正闭目打坐,试图早日修炼出气感。   小黑哥也盘膝坐着,离陆宇不足两尺,低着头,大手捧着一本厚厚的人体经脉、穴位、血管、内脏图解百科全书,微微皱着浓眉,坚毅的嘴角紧紧抿着,凝眸专注于书中。   陆宇打坐一上午了,有些疲累,睁开眼睛,起身去倒了杯菊花茶水,优哉游哉地踱到门前,开门去看自家小院中正在初冬里绽放的金色线菊——原本是白菊,小黑哥闷头闷脑地说不吉利,硬是卷着袖子,勤勤恳恳地把它们全都换成了金色。   他无声一笑,吹着热气腾腾地菊花茶,喝了一小口,深深嗅着茶香,身心舒畅。   他倚在门内侧,小黑哥便没有转头,也没有分神,在客厅窗前坐得像块石墩;   他伸个懒腰,端着水杯悠悠走出,小黑哥头都没抬,立马一窜而起,无声无息地跟上。   他浓眉挑着回头道:“你出来做什么,记熟了?”   小黑哥眼眸如同有光,唔了一声,沉沉静静地扯起嘴角:“早记熟了,又看了两遍,记得更牢固。”说话间与他对视,目光一转不转,似乎全世界的美景都不如眼前这个人的眼眸更加耐看。   陆宇微微地笑,转回头,颇有闲情逸致地赏菊;   小黑哥形影不离,一手插在裤兜,把书用胳膊夹着,另一只手很自然熟练地伸过去揽住他的肩膀,过了片刻,浑厚的声音忽然低低的,有点暗哑和渴望地说:“陆宇,你练功累了的话,我们……做吧,我有点儿想要了。”   他们已经回来一个多月,陆宇一直没有碰他,而这句话,他也说过不止一次了。   陆宇蹙蹙眉,心头被他阳刚而纯粹的诱惑给引得怦跳不已,却还是咬牙道:“别挑逗我,等个一年半载,等我练功小有所成,相貌与原来靠近些再说。”   然后也不去看他的神情,低头喝了口茶,又道,“既然你把该记的都记熟了,那就进屋,我教你施针,你以后每天用内气为我伐毛洗髓,如此一来,我要练出内气,几率就大了很多,要与原来的表相靠近,也更快一点。”   说着话,径直踱步回屋。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和小黑哥亲热?   但是,现在的情形,是他的灵魂在适应这具身体,确切的说,现在的身体还不完全是他;等他化被动为主动,让这具身体一点点改变着来适应他的灵魂,那时相貌接近甚至变回原来,这具身体才里里外外、真真正正、彻彻底底是他陆宇。   现在,说得直白些——就好像他吃了饭,还没消化。   小黑哥连忙跟上他,说出忖度已久的话:“陆宇,我是铁了心,就认准你陆宇这个人,没有因为你的身体有什么膈应,只要是你,我就乐意,我就想要,我……麻绳都买好了,上次买花顺手带的。”   陆宇被他说得想笑,这种话,让这“老实人”说出来还真有点难为他,却还是忍着,没有丝毫妥协:“我知道,可我心里有过不去的坎儿——在相貌没与原来相近之前要了你,会让我感觉是对你的玷污……行了,到此为止,一年,等我一年就好,行不?”   小黑哥见他严肃,也早就明了他略显偏执和说一不二的性情,不敢拂逆他的意思,只得无奈地驯服道:“……好,你要我等,我就等。”   ***   寒冬中,他们在A市扫墓后,登上庐山,在温泉池中舒舒服服地过冬过年。   春天来了,庐山绿影遍野,春风送来温暖的清爽,让人心怀舒畅。   随后又是一整个炎热的夏天……   一年,三百六十多天,对于食髓知味,爱人就在身边每天搂着他的小黑哥来说,实在忒长了点儿!   他有时半夜醒来,感受着被窝中熟悉的怀抱和让他眷恋的气息,每每都忍不住地性起,浑身肌肉都酥痒得难受,以前经常被陆宇啃咬的精壮胸肌也似乎怀念曾经的折磨,更别提他那早已被陆宇开拓出快感的后方了……   而他,还偏生不敢让陆宇发觉。   每逢此时,他都把粗壮的臂膀枕在脑后,暗暗蹙眉,冷静地思量:我在陆宇跟前儿,怎么变得有点“淫荡下流”了?老是想要这事儿,要是被陆宇发觉后不喜欢,那该咋办……   他却不知——抛却纯粹发泄的欲望不提,“爱”和“欲”自古以来就是相辅相成,爱得深,则欲望盛,当你对爱人欲望消减的时候,要么你已经不再爱他,要么你们的爱情早已变质成了亲情。   当陆宇把这几句话说给他听时,他大大松了口气,表面上却沉稳泰然:“嗯,的确。”   把陆宇逗得恨不得马上压过去上他。   于是,陆宇练功越发没日没夜的刻苦,刻苦得让他心疼:“你别这么练了,我忍得住。”   陆宇的回答噎了他一下:“你每天饥渴难耐的模样,我不忍心。”   ……   小黑哥的确有些饥渴,他独自一人时有些冷淡的欲望,早就被陆宇调教成了欲罢不能。   而这么多日子里,陆宇过得虽然“禁欲”,却十分享受,每天都有小黑哥这位猛男帅哥脱光光地在床上为他施针按摩,用内气为他伐毛洗髓,他舒服得眯眼直叹:瞧咱这日小子过的,神仙也嫉妒啊!   偶尔玩心大起,顺手拨弄小黑哥因为双手按在他身上,接触到他的肌肉肌肤而抬头的物事,把那“老实人”折腾得粗喘压抑,面红耳赤,他却闷笑着闭目装作不知道,让小黑哥无奈中咬牙瞪他,好生严厉地沉声低喝:“别闹,再闹我生气。”   说是这么说,可他也忒“憨厚”了点,每每都把自己的物事靠近陆宇的手,也不嫌害臊,这又是什么意思?   陆宇装不知道,暗自咬牙:行,诱惑我是吧,看爷不把你干得三天下不了床!   的确不用多久了,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境况,尤其在小黑哥十足十卖力的按摩和伐毛洗髓下,他的气感早已升华为内息,内息又已经练得浓郁,直至现在,即便练出内气还不知需要多长时间,但身体早已脱胎换骨,为他的灵魂而改变……   小黑哥每天陪伴在他身侧,忍耐欲望,忍成了习惯,看着他的眼眸,也看成了习惯,没怎么觉得他的外表有太多变化,然而一天一觉醒来,清晨的光辉从窗外洒到卧室,他换个角度再去看,不由微微一怔。   ——陆宇的相貌,真的变回去了一些……   一年来,伐毛洗髓,脱胎换骨,又正当普通男孩成长极快的年龄,陆宇的相貌早就在变。   陆宇搂着他,熟睡未醒,神色安详,只是原本略显粗糙的帅气,此时越发精致而俊雅;一双眉毛,原本略显浅淡,现在也早已浓重而笔直,像是书法大师严谨小心地一笔绘成!   他屏住呼吸,稍稍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去看陆宇的身体。   陆宇嘴角无声一勾,翻过身,展露自己的身材,修长匀称的结实体魄肩宽腰窄,胸肌平滑厚实,腹肌劲瘦流畅……   “陆宇,我们,做吧。”说得隐含迫切,已经不仅仅是欲望而已。   “……去拿麻绳。”陆宇温柔带笑,爱意被戏谑掩住。   “唔。”这声答得干脆,阳刚浑厚的声音显出这“老实人”已至极点的驯服。   “停。”陆宇忽然坐起身,凝眸上上下下打量张着腿俯身要越过他下床的小黑哥,在他赤裸的胸腹上摸了摸,不明意味地低笑,“我突然又想看你练武,你是,现在练,还是……绑了之后?”   小黑哥登时回想起上次的经历,身体酥痒得更加难受,哪有犹豫,霸占似的深深看着他,嘴角扯起一丝坚毅的笑:“你喜欢绑,那我就被你绑了之后,再练给你看……”   ***   身体蜕变成彻底自己所有之后,陆宇的外貌变化终于停了下来,固定为与原本身体的六分相像,虽然还没练出内气,但他明白,能有六分相像已经是难得,以后即便练出内气,也不可能再有变化了。   这样刚好,他想。   ……   日子很长,两个人再怎么相爱,也总要做点正事,不可能啥也不做的黏黏糊糊一辈子。   陆宇的身份户口,在小黑哥这个全能保镖爱人的操作下,完美地变成了从福利院走出来的孤儿,甚至连高中学历都办得妥妥当当,然后,在秋天的时候,陆宇去“复读”高三。   “老子目标不远大,不爱清华爱北大。”   车子行驶在开始落叶的初秋,陆宇悠悠然坐在车中,手中拿着考古和玉器相关书籍摇头晃脑地翻看。   小黑哥坐得端正如钟,分心看了他一眼,心里有点暖洋洋的满足和幸福,只是他穿着海军迷彩军装的精壮身体一动都不敢动——他的后面被陆宇塞了东西,陆宇说是给他保养的浸泡了中药药力的软玉。   说是“软玉”,其实那形状惟妙惟肖,很是让人尴尬的“条状物”压根儿不软,硬硬的,让他稍稍一动,就忍不住受到刺激而压抑粗喘,尤其周围都是人的时候,他越是紧张,就越是会被刺激得面红耳赤,感觉自己的处境被所有人都看透了似的,难堪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数度反抗,坚持不受陆宇的淫威压迫,想要把它抽出来。   “这对我来说,是羞辱。”   他曾沉稳安静地压低声音说,很有沉默勇猛的男人味,和永不服输的硬汉气概。   陆宇却只冷笑一声,二话不说,一把将他拖到床上,扒光他压着可劲儿的折腾,折腾到一半的时候,硬生生停下来,一面抓摸他的健壮胸肌,一面俯视着他,舔着嘴唇,低哑地问:“说,还要不要我的羞辱?”   于是,他粗喘着,默然无声地,可耻地屈服了。   从此任凭陆宇对他如何“羞辱”,他再也无力反抗,闷头闷气儿地、彻底臣服于陆宇的严厉教育之下。   然后,陆宇语重心长地为他讲了一则“凶杀案”来“杀鸡儆猴”:   从前,有个人名叫武松,他去看电影,武大也想去,电影票只一张,武松说,哥你藏我裤裆里,我偷偷带你进去。武松雄壮,武大矮小。武大钻进武松裤裆,武松成功地带他进了电影院。   电影院里放的是爱情动作片,武松一进去就看得着迷,忘了解开裤腰带把武大放出来,一场电影后,他突然拍脑门,解开裤腰带,发现武大死了!法医鉴定说:噫!怎么是瘀伤?   ……   小黑哥想起陆宇当时凶恶地看着他说:“怕了吧?爷武力值可不弱于武松呐!”不由想笑。   “上周老师布置的试卷,你帮我做完没?”   车子拐过一个弯儿,陆宇突然想起一事,合上玉器图册,转头问。   “做完了。”小黑哥收回心思,忍着后方通道内的撑涨和不适,面庞刚毅地开车,现在他是陆宇的陪读——除了陪陆宇在同一间教室读书外,另囊括为陆宇记笔记、背书包、答试题,以及课间的倒水端茶,不过他此时回答时略有为难,“……有几个不会的没做。”   “没关系。作文卷呢?”   陆宇记得那严肃的老教师发下的模拟考卷中,单单有两张是模拟作文,都是以“对落水者的同情和施救”、“自强和牵手”之类有点辩证性的哲理话语为主题,发散想想,写一篇作文。   “也写完了。”   小黑哥皱起浓眉,虽然是他挖空心思写的,可是读起来老不顺口,便说,“陆宇,以后,作文你自己做,你上次写的被当做范文朗读了,我写得太差,也说不过去。”   “不,以后除非考试,否则,都由你来写,而且,你写的这些,我要和埋在院角的紫檀木废料一起存着,这都是我们这些经历的见证。”   陆宇笑说,然后把手中图书往前一扔,顺手搭上他的大腿,隔着一层单裤摸着他粗健大腿上的硬实肌肉,滑到他两腿之间,一抓,抓紧,不由挑眉,“又硬了,早上不是做得你直叫够了?”   小黑哥面无表情,暗哑的声音很是刚毅地说:“别闹,马上到学校了。”   陆宇用力抓着两下,眼看小黑哥红意上脸,才为他隔着裤子斜上顺着扶了扶,然后松开手,心道:难怪早上坚持穿紧身内裤,原来早有防备呐,那行,到了学校,咱们坐在最后排的一角座位上,那时再闹。 第一百三十二章   高三的男生女生都是情窦初开的年龄。   面对陆宇和小黑哥,女生自不必说,即便是男生,不是有个调查么:平均一百个男人里面,就有两个人是彻彻底底的GAY。另外,还有一位GAY星说过:每个男人在找到他真爱的男人之前,都以为自己是喜欢女人的。   于是乎,当陆宇和小黑哥推开门,先后一步之差走进教室里的时候,几乎所有同学齐刷刷对他们行注目礼。   “来了来了……”   有女生悄声提醒忙着赶试卷没回头的同桌,那同桌立马转头去看。   原本喧嚣的教室寂静一片。   “陆宇,你以前上学,就被别人这样看?”   坐下后,小黑哥终于问出了压在心底半个多月的话。   他们的座位是最后一排的边缘墙角,陆宇靠墙而坐,小黑哥坐在外侧为他把过道隔开,不让课间来来往往的人碰触到他哪怕一下。   “嗯。”   陆宇坐在墙角桌前,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在教室里道貌岸然,端端正正,完全是家教严格的、大家少爷的正派模样。   小黑哥微微皱眉,陆宇竟然早就每天被这么多人“如饥似渴”地看,他感觉自己亏大了!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被人暗暗渴慕着?   陆宇此身本来便是帅气小伙儿,一年来又恢复到原身的六成俊雅,举止安静,自然从容,修长结实的体魄,利落有力的动作,简直是所有女生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这个不足为奇。   小黑哥体魄精悍,沉默寡言,敦厚帅气的面庞刀削斧凿,海军迷彩军装衬出阳刚的硬汉气魄,又是正当二十七岁鼎盛而成熟的年龄,说得夸张点,简直浑身都散发出刚毅熟男的气息,对于某些柔弱女子来说,他这样的硬汉才更让她们情怀似水。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们转学来后,暗地里早有“陆宇团”和“兵哥团”的雏形诞生。   如此一来,每次他们坐到座位上之后,第一件事都是陆宇比一比谁桌洞里的零食多。   悄无声息地给爱慕的人送零食,向来是女生们的拿手好戏,然而她们不知道,她们送来的零食,向来都被小黑哥打包送给孤儿院,小黑哥明明白白地向陆宇展现他的小肚鸡肠:我绝不容忍爱人吃下别人示爱的礼物。   而相对于女生们的偷偷摸摸的礼物,男生的礼物就太光明正大了。   “陆宇,生日快乐!”   他们刚刚坐下,前排的健朗男生便转过头,递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精品盒,挤眉弄眼地看着陆宇,说,“我上次帮老师整理学生档案,凑巧看到今天是你生日,我没记错吧?”   陆宇愣了愣,他的生日自然不是今天,不过小黑哥为他办理的户口身份上,生日倒的的确确就在今日,便双手接过来,礼貌地说:“谢谢。”   那男生是体育委员,本来有些莫名的紧张,见他接受礼物,反而一下子感觉自己和他亲近了许多,不由咧嘴笑,两排洁白的牙齿露出来,胳膊肘子支着脑袋,“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陆宇表面上不动声色,也没去看小黑哥瞬间沉寂下来的脸,只暗道:以前暗恋个体育委员,被拒绝;现在有了爱人,又被体育委员暗恋?太搞了,看来,人的魅力不能太大,嗯,低调,低调。   少年情感朦胧时,哪知不可抑制的莫名关心和亲近就是爱意的雏形?那男生早有小女友,但他就是对陆宇有亲近感,时不时便想讨陆宇开心,看到陆宇笑一笑,他比吃了蜜都乐,他也搞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是想交个好哥们吧,他自己琢磨。   陆宇打开精品礼物盒,看了看,却摇头淡淡地道:“我不大喜欢,请你收回吧。”   精品盒里面是一只名牌电子手表,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个年代,在这个不算太繁华的城镇里,一千多块钱的礼物,哪怕这少年的父亲是某局的局长,对于同学之间来说,也太有点贵重。   贵重倒没什么,关键是,他要把那少年对他的朦胧好感掐灭在摇篮里。   他不顾那少年瞬间僵住的脸色,把精品盒合上,起身递回少年课桌上,然后坐回座位,转头抓住端坐不动、一声不吭的小黑哥的手臂,撸起他的袖子,抬起来道:“他有手表,我不需要再戴,谢谢你了。”   小黑哥的手表是块劳力士,在没认识陆宇之前就戴着,是赵家以前拉拢他的礼物,也是他实打实拼命换来的,他戴得心安理得,扔了多浪费。   那少年识货,一眼看清,又对陆宇的少爷身份先入为主,全然没有怀疑是不是假的,只瞬间羞恼得面庞发紫,一把抓起座位上的精品盒和电子手表,狠狠往地上一摔,起身往外夺门而走。   ——这下子对我的好感彻底没了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别一厢情愿,小子,我也是为你好。   陆宇面色平和,并不理会惊讶张望的各位同学,只在课桌的阻挡间摸着小黑哥的健壮大腿,低声道:“刚才吃醋了?我可没招蜂引蝶,再说,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谁能跟你一个水平线上,对不?”   小黑哥面色沉静,嘴角微微扯起一丝硬朗的线条:“没吃醋。”又道,“别闹,早读呢。”   陆宇无声嗤笑,一手翻开课本,一手往他裤裆上抓,把他抓得粗硬如钢,臊得他屏气凝声,又不敢稍动,怎么动?后面还塞着“保养软玉”呢。   陆宇用眼角余光看着精壮沉稳的爱人,突然想起几个词:任君采撷,任人鱼肉,任人宰割,任人蹂躏……这几个词太动人了。   ……   直到早读快要结束的时候,身为体育委员的健朗少年才面色冷漠地走回教室,坐回座位前,冷眼扫了神情温雅、端正如旧的陆宇,低低哼了一声,抬脚把并未摔坏的电子手表狠狠地踢飞,不知踢到那个旮旯里去了,他这才坐下去,动作超大地翻课本,大声朗读。   可惜他读得流利是够流利,熟能生巧嘛,但英文发音也忒不标准,简简单单的一个“just”能被他读成“炸死他”。   陆宇听得嘴角翘了翘:“挺可爱的。”   小黑哥一听,立马皱眉,安静地沉声低道:“幼稚,鲁莽,冲动,没看出可爱在哪里。”   “切,你也忒小气,你当年漠然隐傲的风范哪儿去了?”   陆宇与小黑哥过的就是调情和学习并发向上的小日子,他们两人又是坐在最角落,哪会放过挑逗爱人的机会,右手极其放肆地拉开他的裤裆拉链,麻利地伸进去抓住他薄薄的紧身内裤中的硬物,手指在那物事上刮擦。   与此同时,他却一本正经地说着乍一听会很有道理的废话,“小黑,我们相爱,但你不要因为爱我而失去自己,我们是互相珍爱,不是互相摧残。我希望,你能保持自己的秉性。”   早读嘈杂,他们两人说话很小声,也亏得他们一个是内息浓郁,一个是内气浑厚,都是罕见的内家高手,才能双耳敏锐地听清对方的话。   小黑哥听到陆宇此番话语,不禁愣了愣。   他虽然有自己侧身当着,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陆宇的动作,但此时毕竟是人群之中,拉链被拉开,下体被掌控,还是把他臊得浑身肌肉绷紧,一动不动,像刚强的石雕。   他刚想说话,认真地阻止陆宇的胡闹,却被陆宇这话弄得愣住,下意识地自我扪心自问,然后不由纳闷——我秉性没变呐,就是没忍住吃了点醋,这都不行?   此时他已经不知不觉被陆宇抓握撸动得硬涨如钢,几乎濒临他欲望巅峰,他面红耳赤,微微低着头,宽厚的肩膀沉稳不动,手臂却伸下去一只,抓住陆宇的手,没有使劲儿,只是表达着他的意思,“停,再不停,我就出来了。”   陆宇一听,面色平和地读着书,手中却闹得更厉害。   小黑哥被他刮擦得一个激灵,险些张口低呼出来,不由喘息粗重地低声威胁:“你再不停,我绝食三天。”他是脱口而出的话,说完蓦地脸皮涨红,这话也说得太丢人了。   陆宇差点没忍住笑,顿了顿才低声道:“行,你绝食吧,我回家就做一桌辣口的满汉全席,急死你。”   小黑哥咽了咽口水,沉着脸,竭力稳稳地压抑着粗喘,把手收回,握紧拳头不说话。   陆宇见他苦苦压抑隐忍,沉默无声,闭目承受着将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喷射的屈辱模样,忽然心疼,连忙停下来,知道自己一不留神又对这老实人做过火了,连忙道:“好了不戏弄你,我心头明白着呢,本没打算让你丢人。”   小黑哥仍旧沉默,一手伸下去拉上拉链,坐端正身体,虽然红晕未褪,却安静平淡的脸庞,明明确确地表示:你做过火了,又不听我话,我现在生气了。   陆宇蹙眉:“怎么越大越跟小孩儿似的了?”   但转瞬间明白过来——陷入爱河的男人本就是胡乱扑腾的小男孩,尤其这本就是小黑哥一往情深的初恋,若是还能自始至终维持他的沉静理智,那才不对味呢。   小黑哥却不知这个道理,一听他嘀咕,越发感觉自己丢人,忒挂不住脸面,于是,他理智地咬牙,微微垂着头,好半晌没有理睬陆宇,他怎么着也得维持住他身为男人最后的尊严吧。   陆宇也没再逗他,转回头,平平静静地读书,但很快就早读下课了,他站起身,说:“让让,我去上厕所。”   小黑哥浓眉一皱,眼底闪过一丝屈服的无奈,很男人气概地想:算了,不跟这臭小子一般见识。   于是起身,手插裤兜,阳刚泰然地道:“走,我也去。”   陆宇暗暗无声一笑。   ……   重点班的老师压力大,这里的高三,上学期虽然还有周末,但学校的意思,哪怕周末,也要布置足够多的试卷考题,然后下周收上来,老师统一批改,寻找学生们的弱点,再计划着攻克。   试卷交上去之后,小黑哥微微有些忐忑,转头低声道:“我作文写得太差。”   陆宇摇摇头:“没事儿。”   他们说话轻微,但是现在没有读书声,前排的同学还是听到了,有人回头看了看他们——陆宇的作文,原来是陪读替他写的?   于是,下午第一节课,为人严肃、教学严谨的语文老教师知道了。   他专门翻开陆宇的作文模拟试卷,看了看内容,语句平常,勉勉强强,的确与上次让他赞扬有加的、文采飞扬的作文无可比较,这么一来,还需要怀疑么?事实摆在眼前。   这其实是极其微不足道的小事,哪值得什么?即便有学生没做完作文,他也不至于当真发火,但是,上周他才夸过的学生,现在突然让别人随随便便替着写来敷衍他,这不是打他的老脸吗?   自尊心极强的老教师很生气,“陆宇,这篇作文,是你写的?”   陆宇一看就明白了,歉意地微笑一下,起身道:“对不起老师,这是我哥帮我写的。我……”   老教师大怒:“到后面站着去!”   小黑哥登时皱眉,拳头握得咔吧一响:老头找死,我都舍不得这么大声对他说话,你算老几!   陆宇不动声色地碰了碰他的手,让他别在意,自己则站着没动,他本就是在最后一排。   老教师更怒:“站出来,站到过道的最后。”   陆宇蹙了蹙眉头:“老师,我上周末一直在针灸,现在站着会感觉到累,没有书桌扶着,我怕撑不住。”   他说的是实话,也没说自己有病啊,但是在别人听来就成了——我上周末一直在看病……   他说得诚恳真切,礼貌从容的教养和风度让人根本不会怀疑他是说谎。   老教师怒气来得快,去得更快。身为老师,他们习惯性为自己的好学生找理由——原来是病了啊,怪不得,我说呢,我看人一辈子,还能看错人?这小伙子不错。   他变脸比小孩还快,皱着稀疏的眉毛,沉默了会儿,做足了身为老师的威严,才淡淡地道:“下次即便没时间,也不能让别人代替写,你可以空着,但不可以欺骗。要知道,在大学,交白卷的结果只不过是补考,如果让人替考,无论在哪个大学,都是统一开出的!坐下!”   陆宇面现惭愧地坐好,扫了眼前排坐姿僵硬的体育委员,心道:这小子不至于那么小肚鸡肠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高中生活是蓬勃而矛盾的,尤其是高三,年轻单纯的时光,初动情怀的年龄,黑色七月的压力……种种心理堆积在一起,很容易让人不知不觉中产生精神情绪,而这种情绪在周一最为明显。   那么,周一,他们唯一放松的机会——体育课,便必不可少——尽管很多学习努力的同学,恨不得让体育课变成他们加班加点的自习。   体育课在上午最后一节。   “她是不是在哭?”   陆宇问。   因为体育课在大半节课的新旧体操大复习之后,懒散的体育老师吩咐:剩余这点时间自由活动。所以有人立即悄悄赶回教室做试卷,有人咋咋呼呼地要踢球,还有人躲在一角发呆。   陆宇和小黑哥坐在僻静的双杠上,听到低低的哽咽声,这才注意到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树下,很不显眼的地方,一个女生抱膝蹲在那里。   小黑哥内力运转,眼眸立即森亮如刀锋,扫了那女生一眼,转回头答:“是在哭。”面对弱小者,他本应该心生同情,但此时却微皱眉头:陆宇不会要去安慰她吧,理别人做什么,谁爱哭谁哭去。   陆宇“哦”了声,转头看了女生两眼,果然跳下双杠,却是手插裤兜离开:“走,留给她一个人安静。”   “唔。”小黑哥矫健地跳下来,小心不牵扯后方通道的保养软玉条。   他们并肩刚走没几步,后方女生突然出声:“我想说说话,能陪陪我么?”   他们微微一愕,转过头去。   那衣着朴素的女生缓缓抬头,竟是个柔柔弱弱,双泪湿睫,我见犹怜的小美人,而她目光盈盈如水,看的人,赫然是精壮沉稳、一身迷彩的小黑哥。   陆宇从容不动声色,瞥了小黑哥一眼:“美人相邀,岂能无动于衷?你可是个直男。”   小黑哥瞪他一眼,面皮一沉,回过头手插裤兜,压低声音道:“早被你掰弯了。走,别胡闹。”   陆宇无声轻笑,略显玩味地看了看那咬着娇嫩粉唇的哀伤美少女,回身长腿迈开,不疾不徐地带着小黑哥走向教室的方位,心里则想:以后得把小黑看紧点,别阴沟里翻了船。   “嗨,陆宇,兵大哥。”   秋日的落叶纷纷中,体育老师周围围着几个体育生,还有本班的一些大男生,叫喊住他们的,正是陆宇本班的一个男同学,站他不远处的,还有本班的体育委员周传庆。   陆宇转回头,平和而微显疑惑地问:“什么事?”   周传庆身为体育委员,冷淡地瞥他一眼,低头没吭声。   那喊住他们的男生则一脸雀跃地小跑过来,笑道:“是这样,咱们老师以前是市队的散打选手,尤正峰他爸爸也是武术拳师,我们都想请老师教我们几招,尤正峰说你的陪读兵大哥肯定是功夫好手,能不能请兵大哥和咱们体育老师比划比划?”   他说得双眼冒光,显然对功夫期待至极。   陆宇蹙眉,小黑哥后面正塞着浸泡了对人身体极为滋养的药力软玉,若是做出较大的动作,哪怕小黑哥有内气护体不会受伤,也难免被刺激太狠,人多之下,小黑哥怎能承受得住这种尴尬?   他刚想说不,小黑哥却平静无波地点头:“可以。”   陆宇浓眉一挑,见他凝眸森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周传庆嘴角带着的冷笑和不屑,不由暗自无奈地瞥了瞥小黑哥:至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置气,我之前又没理他。   小黑哥答应完,才转头探询地看他,似在问:行不?   陆宇神色不改,对那男同学点点头道:“练武比划是老师和他的事,我没意见。”   他班上的同学甚至老师都把小黑哥当成一个退伍军人,也以为小黑哥是他的远房亲戚兼保镖——谁看不出来小黑哥对他言听计从、驯服无二话的标准兵哥模样?   对此,他们都没有专门去更正这些人的误解的打算。   “你们这些小子,玩疯吧!”   那边厢,体育老师本来是没答应的,一见小黑哥和陆宇过来了,他只得皱眉默认,很不高兴地瞪了周围与他处得如哥们的体育生们一眼。   周传庆刚才与小黑哥对视了一下,心底有些莫名的瑟缩,这让他暗自更为羞怒,忽然朗声道:“老师,拿出点力气,狠狠揍他。”   他故意站得昂扬,光明正大地表示出自己对小黑哥的敌意——奇了,早上不给他面子,让他丢人的是陆宇,但他也不知为什么,偏偏没对陆宇太生气,只对与陆宇极其靠近的小黑哥记恨上了。   旁边同学听出他语气极冲,愣了愣,忙打圆场地哈哈笑:“是啊,老师,您可不要输给兵大哥啊,您可是我们仰望如神明的老师耶!”   体育老师年岁不算大,与小黑哥相若,梳着整整齐齐、土得掉渣的三七分短发,虽比小黑哥稍稍矮了些,但他体格粗壮,属于力量型散打选手,光看外表,似乎并不比小黑哥弱多少。   他为人很礼貌友好,率先向小黑哥伸手,自我介绍道:“你好,王忠。”   小黑哥与他握手,沉声道:“你好,陆小黑。”这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在花钱为陆宇办理户口身份时顺带着为自己新办的身份证上登记所用,陆宇得知后,爆笑了三天。   体育老师果然被震得微微一怔——这名字……有个性。   周围靠近过来的学生们发出善意的爆笑:“兵大哥名字太有个人魅力啦!”   有人向小黑哥伸大拇指,示好地挑眉笑:“人酷,名字也酷!”   小黑哥对此不为所动,收回手,淡淡然站立,我行我素,平静沉稳,高手风范俨然外泄。   陆宇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边,挺拔温雅,从容硬朗,只无声地笑了笑,勾起性感的嘴角,让一直在悄悄注意他的周传庆微微一晃神。   “老师要和兵大哥比武啦,还不快过来!”   “过来过来,快点……”   现在,有谁不知道来历神秘的“陆少”和他的“兵哥保镖伴读”?   靠近这边的男生女生咋咋呼呼,操场上本来有两个班级一同上体育课,一听他们叫喊,登时都被吸引了过来,一窝蜂地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身在人群中的,赫然便有刚才还蹲在树下,向小黑哥含情凝眸的、柔柔怯怯的带泪女生,不过此时,她却是面色清冷,仿佛不容亵渎,只有目光仍旧黏在小黑哥的宽厚脊背上。   ……   比划,的确只是比划。   体育老师王忠秉性敦厚,很得学生们拥护,要不然也不会被迫默认他的学生们的“胡闹”,他本来也对自己的实力小有自得,若不是老婆一直为他担惊受怕,他的散打之路也不会半途停止。   他出拳刚猛有力,小黑哥迅捷伸手,不躲不避,一掌稳稳接住他的拳头,身体纹丝不动;   他动作加快,小黑哥面庞刚毅无波,比他还快,每每精确到极点,像是预先知道他要怎么出拳,又要攻击哪里似的,仅仅是对他的防守,就把他防的手忙脚乱。   “加油!”   “厉害……”   绝大多数同学根本看不懂内涵,只顾着拼命叫好,喧嚣得好不热闹,也不知是在为谁叫。   唯有老爸就是拳师的尤正峰,和他身旁几个他老爸的记名弟子隐约看出门窍,不禁暗暗纳罕——这当兵的也忒厉害了点儿吧?   小黑哥顾虑自己后方塞着的物事,也顾虑着王忠是陆宇的体育老师,便没有使劲儿,然而他这么精健、平稳、沉静的姿态,偏偏更显出一种举重若轻、随意平淡、漠然刚正的男人气魄。   男生们自是看得心向往之、羡慕不已,女生们也是看得芳心荡漾、春意盎然。   很明显了,这些叫喊,没有一声是为他们体育老师的,这群吃里扒外的家伙。   体育老师王忠越打越快,力量型不成,速度型他也练过,但是,小黑哥在防守之余,稍稍反击一掌,仅仅只是对他手臂的一拍,便让他整个臂膀都痛得一麻!   他心下惊骇不已,皱眉咬牙,试探比划之心尽去,不知不觉就使出了十足十的拼命力量。   但任凭他怎么使劲儿,都无法动摇小黑哥一分一毫,仿佛他只是一个婴儿,小黑哥却是一尊钢铁巨汉,他的攻击在小黑哥面前,都是软绵绵不值一提。   他惊骇愈盛,知道自己再不停手,就成了在佛祖面前上蹿下跳的孙猴子,连忙收拳后退,上上下下打量了小黑哥两眼,伸着大拇指,肃容道:“佩服,我从来没见过功夫像你这么厉害的,你要是去散打,世界冠军保准是你!”   他说得倒是实话。   然后才注意到,小黑哥虽然沉稳不迫,却呼吸压抑、面色通红、额头冒汗……他愣了愣,继而恍然大悟,心下一松,想:原来这陆小黑也是拼尽全力的,我说呢!   小黑哥简简单单赢了王忠,沉静森黑的眼眸扫视一周,在人群中面色震惊的体育委员周传庆身上停了停,隐约不屑的意味流露出来,让周传庆羞恼却无法反击。   “擦擦汗吧。”   清纯的女孩儿声音在嘈杂喧闹的声音中像是吹过麦田的春风,让人心头轻轻荡漾。   正是之前树下带泪的娇美女生,她红着面庞,羞怯垂着头,白嫩嫩的小手举着洁白的手帕,一步步挪到小黑哥身前。   这一下,男生们哄然喧闹:“哦!哦!哦!”甚至有人坏心眼地喊:“献吻啊!”   女生们则只有少部分笑嘻嘻,大多数皱眉暗骂这女生发浪。   小黑哥正忍耐后方的酥痒和空虚,后方通道深处被软玉棒刺激,使他前方早就涨硬得像是钢筋,亏得他穿了紧身内裤,他那命根子又是顺着内裤斜上贴肉摆着,要不然,他这会儿可就糗大了!   他后方被刺激到这种程度,心里面想的,自然是陆宇怀抱、勇猛和温柔,哪顾得上别人?   他一见这女生上来做作,面色登时一沉,条件反射去看陆宇,正看到陆宇嘴角淡淡然的似笑非笑,他心头一慌,不禁对那女生暗怒:贱人,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害我做什么?   他像是偷情被逮到似的心慌,忙伸手,粗鲁地挡开那女生的胳膊,垂着脑袋,默然无声地走到陆宇身边,老老实实,一语不发。   “哈哈哈哈……兵大哥害羞啦!楚秋秋魅力不够哟……”   喜欢哄闹的男生,大部分都不会给人留面子,此时只觉捡到了笑料,各有各的笑声。   女生们也窃窃私语着捂嘴咯咯低笑,只觉这节体育课当真是没有白来,回去说一说,急死那些偷溜回去做试卷的人。一面笑,一面去看楚秋秋苍白哀伤、幽怨怯弱的面容,又暗骂:臭婊子,水性杨花,就知道装……   “走吧。”   陆宇谁都没有打招呼,似乎只是自言自语地轻轻说了一句,转身不疾不徐、温雅如旧地离开,让某几位因靠近他站着而脸颊通红的女生双眼闪出小星星。   “唔。”小黑哥闷声答应,眼角余光瞥着他的神色,把自己臀间通道内空虚麻痒都忽略了。   王忠被体育委员围着闹,尤正峰和周传庆等人目送他们离开,也转身去问:“老师,陆小黑功夫真有那么好?”   ……   陆宇没有走回教室,反而七拐八绕的一直在校园里走。   小黑哥与他相处得早就成了老夫老妻,先前还纳闷不安,见他走个不停,自己跟着走,后方通道里摩擦来摩擦去,刺激得浑身痒痒难受,转眼看看他,还是平和无波,立即知道他在折腾自己呢,不禁心里一松,嘴角微微扯了扯,伸手挠挠头,暗道:吃醋了?我又没理睬那女的。   想的内容正与陆宇之前所想一般无二。   陆宇抬头看了看太阳天色,脚步加快,往校内小停车场走,淡淡道:“小跑跟上。”   “啊?”小黑哥正因走路而刺激得粗喘,一听这话,登时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发干的嘴角,“噢”了一声,咬了咬牙,狠着心不顾后方,标准地小跑跟上。   刚刚来到车前,就听:“铃铃铃……”   终于放学了,陆宇显然是算好的。   “钥匙给我。”陆宇心平气和地伸手。   小黑哥喘息不匀,额头又冒出汗水,忙掏钥匙给他。   陆宇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嘴角勾起一丝笑:“我来开车,你到后座去做俯卧撑。注意点儿,别掉下来。”   小黑哥张了张嘴,沉声低低地道:“别闹,我快撑不住了。”   “撑不住就射裤裆里。”陆宇发动车子,淡淡道,“去不去?”   小黑哥嘴角抽了抽,无奈之下,只得神情一沉,手插裤兜,面庞刚硬,凝眸森黑,做出“我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他知道只要他沉默地摆出这副硬汉姿态,陆宇铁定会心疼动容。   但不知是不是陆宇早看破了他,竟然压根儿没有回头的迹象。   他等了等,感觉自己忒傻,只得悻悻地转身,皱着浓眉,沉沉稳稳地一把拉开车后门,关上车门,撅着屁股,健壮有力的四肢撑在在后座两端,依照陆宇的命令,一下一下开始做俯卧撑,一声不吭地感受着后方通道被刺激而蔓延到全身的欲火和渴望,心里直咬牙:你就不看看后望镜?我真有点生气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陆宇开车快而优雅,行云流水,不急不躁,稳稳当当,很快回到家,这才抬眼看了看做俯卧撑做得汗流浃背的小黑哥,说:“我去停车,你先进去。”   小黑哥做俯卧撑做了十几分钟,即便内气浑厚,也累得他浑身泛酸,但他赌气不吭声,这时也没说话,闷头开门就往下走。   “站住。”陆宇舔了舔嘴角,越发恶趣味儿地喜欢看这老实人生闷气的样子,暗笑两声,竟道,“小跑进门,进屋后,继续做。”说话淡淡的,却颐指气使,不容抗拒。   小黑哥听他话听惯了,几乎驯服成本能。   但是,路上就被后方通道的摩擦给刺激得险些发泄在裤裆里,他这时哪还经得住继续刺激?   他当真有点不高兴,咬牙握拳,面庞绷得刚毅森冷,拳头握得青筋暴露,却立马标准稳稳地小跑,跑到门前开门,进屋后也不关门,趴在地上就用力地做俯卧撑,心道:臭小子,我叫你折腾我,行,我也折腾自己,有种你别心疼!   陆宇停车进门,关上门,见小黑哥做俯卧撑做得极快,一下下跟拍巴掌似的,浓密的板寸短发都被汗水打湿,湿漉漉的头发黑亮黑亮,带着清新温热的男人汗气儿。   他心底火热,却也心疼,连忙把门关好,倒锁上,蹙眉道:“停。”   小黑哥旋即挺直,挺着身体一动不动,头也不抬。   陆宇眉头皱得越发紧了:真生气了?道,“起来。”   小黑哥犹豫了一下,没动。   陆宇声音放缓:“不是吧,这点儿俯卧撑,你受不住?”   小黑哥咬一咬牙,面色通红地爬起身来,脖子和耳朵都红了,转头瞪他一眼,通体有些森寒阴冷,沉声微怒地说道:“我都说了我受不住,你还让我做!”   他的气魄虽然阴冷,却不是对着陆宇,只是代表着,他当真怒了。   陆宇怔了一下,看看他裤裆——湿了一大片,真弄在裤裆里了?   小黑哥明知自己濒临巅峰,却也没有违逆他的命令,在这“老实人”心里头,似乎,对陆宇的话稍有违抗不遵守,就是对陆宇的不敬;就像他自始至终都觉得,要是靠自慰来发泄欲火,就是对爱人的不忠一样。   陆宇当下知道小黑哥是羞臊到了极限,哪顾得上别的?二话不说,连忙一把抱住他,下半身顶了顶他屁股,低哑道:“你看,我也一直被你诱惑着,只是在操场上看你‘招蜂引蝶’,心里头吃味儿,才折腾你呗,我也没想到你忍不住……”   小黑哥面子挂不住,硬汉气概彻底发作,伸胳膊用力,轻轻巧巧地挣脱,沉冷着脸再不理他,转身就往浴室走——他没打算与陆宇当真闹别扭,只是缓一缓,至少挽回点颜面。   陆宇却看得心头一跳,立即警醒——早上他就差点儿生气,这回是当真生气了,这样下去可不行,我这偏执着妄图施虐的脾性得改,这种折腾,虽然是变相SM,悄悄满足了自己,但小黑要是当真厌恶,持续下去,我们俩还不有了膈应?一条道儿走到黑不知反省的话,再深的爱情也能淡了去,我得反省……   可转念一想,自己天生如此,老是压抑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他一把将钥匙扔到茶几上,眉头一挑——好办,以后这种控制欲和轻微施虐倾向,都在床上折腾满足,平日里不对小黑发作不就得了?   他一个眨眼就把以前或温柔、或强势的床戏大大升级。   不过这也的确解决了双方可能会产生的矛盾。   他挑挑眉头,手插裤兜,转身往浴室里走,心道:我也是个老婆奴吧,只是老婆是男的而已,老婆生气了,身为老公,得过去安抚,得使出强悍的本事来冲刺征服……   小黑哥在浴室里没有脱衣服,任凭裤裆里湿漉漉黏糊糊的难受,他只蹲在浴缸边儿,沉冷着脸,自生闷气,静等陆宇进来。   但是陆宇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立即跟进,他心底便转而忐忑,沉沉暗想:陆宇生我气了?唔,我的确有点过头了,什么丢人的模样没被那小子看过?真不该跟他闹,气到他还不是我心疼?   他皱了皱浓眉,刚想起身出去,耳朵一动,听到陆宇的脚步声,立马安下心来,想了想,沉眸敛容,蹲着没动。   陆宇进来,看他刚猛却闷声闷气的样子,不禁心怀怦跳,嘴角微微翘起来,声音不知不觉地放得柔和,道:“还生我气呐?”走过来,在他身后把他抱在怀中,嘴巴凑到他耳垂温柔的亲咬,“起来我给你脱衣服,带会让我卖力点儿,跟你赔罪……”   磁性却清朗的男人声音,像是大提琴的低雅奏鸣。   小黑哥听得心里直跳,却垂眸不动,沉静得面无表情。   陆宇越发笑得温柔亲热,往他耳朵里吹了吹,低声说:“要不,你帮我脱衣服?我让你摸,全身,你想摸哪儿,就摸哪儿……”   小黑哥被他诱惑得嘴唇发干,暗暗咽了咽口水,但阳刚硬朗的面庞仍旧沉静,很男人味儿,很泰然自若地享受陆宇的温柔,心道:这小子,要是天天对我这样,我少活二十年都乐意。   陆宇却见他“不识抬举”,脸色一板,松开他,缓缓起身,淡淡道:“站起来。”   小黑哥神情一僵,面皮一红,没敢犹豫,垂着头,沉沉静静地站起来:我就知道。   陆宇见他故作泰然,无声地咬一咬牙,却还是没能板住表情,低声失笑道:“你跟我执拗什么气,我说赔罪,真是赔罪,你想要什么花样,我都满足……行不?”   说着话,双手已经去解他裤腰带。   小黑哥干脆沉默到底,站得挺拔沉稳,一动不动,任由裤腰带和上衣都被解开,直至陆宇把他迷彩军裤和内裤都往下褪,他才配合地抬了抬脚,把裤子脱掉;然后继续沉默不动,静等陆宇把他上衣脱下。   但陆宇却不再给他脱了。   陆宇抱住他转身,低声道:“看看镜子。”   浴缸旁边就是超大的落地平面镜。   镜子里面,小黑哥下半身不用说了,男人发泄在裤裆里的狼狈模样,透着一股子麝香味的淫靡色彩,此时被明亮晃晃镜子照着,一点没有遮掩……   而他的上身,海军迷彩军装被拉开拉链,里面他只穿一件黑色健身背心,也被陆宇往上掀起到脖颈,露出六块流畅有力的腹肌,两块厚重精壮的胸膛,两块胸肌中间略深的竖沟里,躺着陆宇为他雕刻的墨翠护身符,“一世平安”。   麦色的健壮肌肉,衬着墨绿色的护身符,在如此衣衫半解的形象中,别有一番动人的阳刚性感。   陆宇抱着他,双手在他平厚光滑的胸肌上抚摸,感触着爱人弹力温暖的精悍肌体,看着镜中爱人沉稳性感的模样,心底的爱意,像是火油一般,烧得欲火汹涌直上,眼底幽暗深沉一片。   而小黑哥,他转身就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滞了一下,继而安静不动,却臊得老脸通红,像以前几次陆宇让他看一样,他突然想:我小黑哥也是厚脸皮的,怎么就在这小子跟前儿十有八九地撑不住脸红呐?   脸红,对他来说,以前只有羞恼时才会如此,现在却不代表羞恼。   甚至,突然没来由的,他感觉自己这样被陆宇彻彻底底掌控着,也挺好的,他乐意听话,别人想要听陆宇话还不能呢,于是,他沉静无声中,欲望迅速更热,后方一直塞着的软玉棒也仿佛滚烫,刺激得他浑身精壮肌肉都痒痒得难受,越发有些叫嚣般的渴望:摸上来,压上来……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尽在陆宇眼底,张口,沙哑地、沉声地低道:“陆宇……”   “嗯?”   陆宇的声音带着暗欲的低沉。   小黑哥眼眸森亮炯炯,如同有光,专注于镜中陆宇的双眸,更加压低了声音道:“上我。”他知道陆宇最受不得他这样简单的诱惑,他的的确确忍受不住了,他也渴望陆宇。   果然,陆宇一听他如此刚猛沉稳的话,结实挺拔的身体把他抱得更紧,一把握住他的前方,另一只手则狠狠抓摸他的胸肌,与此同时,下半身也往他屁股上顶。   “自己把后面的东西取出来。”   陆宇在他坚韧光滑的胸肌上贪恋摩挲,在他结实宽厚的肩头用力的啃咬。   小黑哥被他如此对待,身体的渴望越发叫嚣,伸手到后面,皱着眉头,紧紧抿嘴,压抑着粗喘把后面那物拔了出来,登时后方产生一种莫大的空虚,使他下意识地往陆宇身体贴近。   陆宇迅速解开自己裤腰带,三下两下脱掉裤子甩开一边,也不低头,一手继续抱着他精壮的体魄摸个不停,一手则从他前方那物往后,在他臀间摸了摸,哑声沉沉低笑:“这么厉害,不用润滑了……”   话没说完,居然用力一挺,干干脆脆。   小黑哥被他撞得用力“唔”了一声,他分明是个精壮刚猛、性取向正常、性情沉稳强悍、保护欲极其浓烈的大男子汉,可是,面对陆宇的如果爱意,超然清傲不可亵渎般的秉性,他偏偏就这么,成了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甘心情愿成为身处下方的人,而且乐在其中不能自拔!   他森黑有神的眼睛不自禁地一眯,低低地呻吟出声。   他的呻吟一声声短促、浑厚、低沉,有充斥着掩不去的迫切和渴望。   他闭上眼睛享受,刚毅的面庞带上欲望的红,坚硬的唇线说出迷醉的爱:“陆宇,陆宇……”   “大声……唔……”   陆宇双眸发亮,他就喜欢小黑哥这样情不自禁的自然男人味,刚猛而不做作,一时之间,不禁被他诱得动作更加剧烈,双手在他完全敞开和完全掀开的健壮上身抓摸掐,同时也没有克制住喉咙里发出的霸占式野兽低吼,“再叫……”   一时春光无限放纵,没有任何压制,两个血气方刚的性感男子,这是欲与爱的交融。   小黑哥开始还坚持站稳,后来被陆宇冲撞得险些站不住,只得用粗壮的臂膀扶住冰凉的墙。   然而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陆宇比往日更为霸道,甚至是暴虐,他一旦做打算,立即便实施,他把小黑哥仅剩的衣物脱得精光,用毛巾把小黑哥双臂交叠绑在后背,把小黑哥按在浴缸边……   直至小黑哥时而绷紧如力量雕塑,时而瘫软如昏死不知,只顾喘息着连连闷吼,陆宇才稍稍停下来,低哑缓缓地问:“还要不要?”   “要!”小黑哥挺着健壮胸肌任他摸,双腿夹着他的腰迎合,回答得刚猛有力,毫不犹豫。   “干!”陆宇热血冲头,狠狠掐住他的乳头,把他掐得皱眉不知是刺激还是吃痛地闷吼,才勾着嘴角、双眼爱意迷蒙地笑着,又开始下一番征伐。   ***   时间过得真快,秋天姗姗而去,转眼又至一年冬。   今年的冬天特别寒冷,深秋刚走,树上尚有枯叶未落,迷迷茫茫的天空便迫不及待地飘落一场干干净净的小雪,扑扑腾腾、沸沸扬扬地覆盖住这片北方世界。   无忧无虑的孩童总是喜欢雪的,上学路上,陆宇放下车窗,小雪温柔地飘进来,带着沁人心脾的清新,也带着街道两旁孩童欢快的嬉笑。   “A市靠近南方,很少下雪,我幼年住在A时,对雪一直记忆不深,但那年,母亲去世的时候,正是圣诞节那会儿,也下了这样的小雪,像催命似的,于是我就记住了:雪是不吉利的。”   陆宇微笑着说,他和小黑哥在一起这么久,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无所顾忌。   他怀念和思念母亲,但是,没有太多伤感,他懒懒地悠闲地靠着副驾驶座,伸出捏了捏小黑哥的耳垂,转而又去抓飘进车内的纸屑般的雪花,但雪没等他抓住,就被车内的暖意融化。   小黑哥转眼看着他,坚毅的嘴角轻轻扯起宠溺的微笑,伸手拧开音乐,飘扬起空灵飘渺的《Angel》,百听不厌的歌,一个人听,它是空茫的伤感,两个人听,它却弥漫着温馨。   陆宇听了会儿,忽然闭着眼睛,勾着嘴角道:“可现在看着,雪,也挺讨人喜欢。”   银灰色奔驰忠诚地载着两人,不快不慢地向学校开去。   地面本来是极干的,雪落地上一直不化,车子开过去,带着的风把后面地上的雪,拉扯得洋洋洒洒,弥漫中模糊了车子和人。   ……   陆宇的好心情越来越不会被人搅扰到。   哪怕他和小黑哥刚来到座位坐下,前排早早来到的体育委员周传庆就回头冷盯了他几眼,小黑哥也皱眉从桌洞里掏出一双精致的细毛线手套,手套上还绣着一个娟秀的小子——秋。   他只是微微摇摇头,看着坐在第一排穿着打扮“美丽动人”的背影,轻轻地笑:“楚秋秋同学真个是心灵手巧,痴情又长情,你能得这么痴心不改的柔韧、娇媚女孩子的芳心,唉,羡煞旁人呐。”   小黑哥早已知道他并非真正生气,但是置身处地地为他想想,料想他不可能当真完全无动于衷,不由对那个楚秋秋恨得牙痒痒,一把将手套往前扔过去。   迷彩色的细毛线手套准确地砸到讲台正中央——也正是第一排楚秋秋的前面。   “我这辈子,只喜欢一个人,我现在好容易能安静守着爱人过日子,竟然被一只红蟑螂破坏。”小黑哥在课桌后,伸手温柔地摸住陆宇的腿,咬牙道,“她再不知廉耻,我亲手解决了她。”   他的声音在经历过上次的“作文风波”之后,压得极低,低得只有陆宇能听到。   而他的杀机,亦是毫无作假——在他心里面,一而再,再而三,十次几十次死心不改,妄图破坏他美满幸福家庭的人,不仅不能让人心生感动,反而让他憎恶狠极,只觉那是比强奸杀人犯更加该死的货色!   陆宇不动声色,嘴角却微微勾了勾,低声道:“她又不知道你是有夫之夫,还以为你是单身硬汉呢,罪不在她,我都不在乎,你怒什么?这就是生活,一袭华贵的袍,爬满了虱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一堂课正是语文,老教师也没打伞,冒着小小的风雪,提着黑色的老旧文件包,一进屋,头上的雪花还没化去,教室内的热气就把他黑色的老式眼镜熏出一层白雾。   他忙摘下眼镜擦拭,再戴上眼镜,走到讲桌前,一低头,正看到“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崭新细毛线手套。   他以前收到过类似的礼物,理所当然以为这是送他的,很惊喜地笑了,笑得老脸掬起一捧花,拿起来自己戴了戴,手套大了点,但他还是很慈和、很感慨地说道:“刚好合适,呵呵,谢谢同学的礼物。”   他没注意手套一角那个娟秀的“秋”字,还以为是修饰。   “……”   教室内诡异地寂静了一片,几个笑点低的学生忍得一脸纠结。   老教师纳闷地扫视,最后看到讲桌正前面的女生,奇道:“楚秋秋同学,你怎么哭了?”   “哈哈哈哈……”   有个男生再也忍不住,笑得比太阳都灿烂,一个带动起来,其他人也笑闹哄哄。   “呜呜……”楚秋秋脸皮再厚也不如城墙,苍白着脸,红红着眼,捂着嘴起身冲了出去。   老教师很敏感,马上猜到这双手套有猫腻,心底尴尬下来,从手上脱下,一板脸,转头道冲楚秋秋喝道:“回来!马上上课!”   楚秋秋恍若未闻,呜呜咽咽地哭着,悲伤扭捏地开门冲进了飘扬扬的风雪中。   “还好咱们是在僻静一角的一楼,要是二楼三楼,你说她会不会跳?”   一个女生悄声幸灾乐祸地嘀咕,嘀咕声传入后排陆宇和小黑哥的耳中。   只听她同桌马上不屑:“她?切,你跳她都不会跳,她是什么人,高二曹程的事儿还看不出来?曹程为了她转学走,你看她当时那样儿,再看现在,竟然缠上兵大哥了,切……”   楚秋秋以前人缘并不太差,现在不知怎的,在女生中似乎成了全民公敌。   教室内窃窃私语声织成一片,有人悄悄地转头看向小黑哥,想看他是什么表情。   “安静!”老教师为人严谨,不能容忍自己的学生当着自己的面逃课,哪怕这逃课是有未知理由的,他怒哼一声,拿着黑板擦在讲桌上用力一拍,“这像什么话!先自习!”   说着,双手背负在后背,走出了敞开着的门,走向楚秋秋刚才出去的地方。   老教师一走,教室里哄然闹腾开了,刚才就频频往后看热闹的男生压低了声音笑喊:“兵大哥,兵大哥,你不过去追?楚秋秋同学长得很正点啊,咱们几个班儿,她算班花,首屈一指……”   这男生做了个竖大拇指的动作,登时激怒了全班女生,他却还不自知,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纳闷,为什么几乎所有女生都不理他了?   小黑哥一直坐得端正沉稳,此时皱了皱眉,森亮黑眸冷然扫了他一眼,道:“我已经有爱人了,过不多久就会和爱人结婚,不可能接受别人。”   这句话是说给全班同学听,免得再有人自作多情过来“害他”。   哗啦哗啦……一句话,击碎了多少颗少女粉红水晶心。   “有爱人了?”   几个春心萌动,不无痴心妄想的女生苍白着脸暗暗无声地喃喃。   即便本就没抱打算的许多人,也因这句话而伤心难过,就好像追星族迷恋明星,一得知明星结婚,甚至有人会去跳河自杀一样,自有人对小黑哥的迷恋可不下于对明星的崇拜。   那男生被小黑哥一眼盯得遍体生寒,神情僵硬了一下,讪讪又笑:“那个……嫂子肯定特漂亮……”这记马屁拍完,连忙回头,不敢再多嘴,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想:厉害,这眼神儿,能杀人了都。   小黑哥被他一记马屁拍得嘴角微微一扯,刚毅的面庞显出深情的温柔。   看到他这副深情的女生又是几多着迷和心碎,看到他如此温柔的男生则惊叹嘀咕:“兵大哥武艺超常,又酷又帅,这就是铁血柔情?那兵大嫂难道是天仙级别的?”   ——不,是天神级别的……   小黑哥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些许,转眼瞥向陆宇,见陆宇面色微微沉了沉,他连忙板起脸做沉静严肃状,稳稳当当地打开课本,拿出笔记,大手拧开钢笔,一副准备为陆宇认认真真记笔记的模样。   陆宇淡淡然抬头,平静地看了看班级所有同学,净澈漆黑的眼眸,映着窗外纷飞的雪,安静得像童话里的王子,温雅的气场如同有形有质的微风,登时安抚了所有女生的心。   也看呆了偷偷回头的前排体育委员周传庆。   他眼眸扫到周传庆,浓直的眉头微微一蹙,转头向窗外看了看,眼神恍惚了一下,轻轻起身,从容往外走,步伐不疾不徐,自然而温雅,如在云端。   小黑哥连忙起身让开他,然后暗自疑惑,不动声色地默默跟着。   陆宇心怀别无它物,在风雪的氛围中说不出的宁静,他出门,沿着已经被小雪覆盖住的脚印,往操场的方向去,远远地可见操场角落的树下,一蹲一站的两个人,正是楚秋秋和老教师。   小黑哥如守护神般形影相随,皱眉沉声地说:“陆宇,理别人做什么。”   陆宇没吭声,在僻静无人的,通往操场的小道上走得越来越慢,温柔的雪拂在他脸上,又飘开了,落在他身上,也洒落了下去。   他仰了仰头,看着灰白一片的天空,雪还在不停地落,落得这么洁白干净,掩去所有的喧嚣繁琐,而他的身边,有安稳可靠的爱人相伴相随,这让他心头很平和,平和而宁悦,嘴角便带起一丝微笑。   他张开双手,叹息了一声,空空地伸展臂膀,像是抱住世界上所有的雪,如眼眸般清澈的声音轻轻说:“没想去理睬别人,只是忽然想这样和你一起,就我们两人走在雪地里,所以就出来了,身后有你,我感觉着,这是不是就是‘情人的浪漫’?”   静谧的风雪把他的声音渲染成遥远的水墨意蕴,听在耳中,净澈得让人想要捧在手心里珍藏。   小黑哥听得浓眉舒展,刚硬的面庞温柔下来,出主意道:“要不,我们傍晚去郊外爬山?你爬累了我就背你,现在下雪,那里不会有别人,只有我们俩。”   陆宇点点头:“好,晚自习我们请假,去爬山。”   他说完,深深呼吸清凉的空气,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小黑哥,嘴角扯起来,露出很灿烂的、阳光的笑。   小黑哥被他笑得晃神,然后才反应过来,也无声地微笑,心想:真帅。   他们站在这里的一阵工夫,远处,楚秋秋已经被老教师说服得站了起来,她刚一起来,抬头就看到这里的小黑哥,而小黑哥却是专注凝眸,极尽温柔地盯着陆宇。   离得远,隔着风雪如烟,楚秋秋看不清小黑哥的眼神,但此时此刻小黑哥和陆宇之间浓情如蜜的氛围,却让她敏感地、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一丝什么……   小黑哥察觉到她的目光,皱眉没理她,只对陆宇低声道:“回去吧。”   “嗯。”陆宇答应了,却没动,等老教师领着楚秋秋靠近,他才隐约关心地轻轻说,“老师,您年纪不轻,不要在雪中待太久。”   老教师本来对他们也跟出来很不高兴,一听他这么说,心里转而暖洋洋的,再一对比“任性不懂事”的楚秋秋,对他更加高看,直叹自己看人没错,是个好小伙儿。   有老教师压阵,一堂课迅速地平静开始。   而有了这堂课的缓冲,清晨的这场闹剧,也消弭于无形。   ……   中午,天色不仅没有放晴,反而阴沉沉的昏暗下来,雪也下得越发大了。   到了下午,白雪已经大如鹅毛,纷纷扬扬得迷蒙了整个世界,积累在地面厚厚一层,让晚自习很自然地取消,下午第三节课下课就是放学了,大多数学生都如飞出牢笼的飞鸟,兴冲冲地冲进风雪中。   “陆宇。”   已经很久没和陆宇说话的周传庆忽然在放学后转头。   陆宇抬头,略显疑惑地看他,没吱声。   周传庆神情冷漠,站起来,一把将收拾好的书包甩到肩头,很潇洒地单肩背着,一板一眼地说:“今天是我生日。”说完,径直转头,极其干脆地大步走了。   陆宇愣了一下,转头看看小黑哥。   小黑哥面皮沉静,眼眸里却闪过一丝阴森,但阴森之色转瞬无形,只迎着陆宇的双眸,低声说:“我们去爬山吧,我做烧烤给你吃。”   陆宇也不提周传庆的事情,点点头,平和地微笑:“那里会有野味么?”   小黑哥把两人的书桌都收拾好,起身小有自得地沉声说:“没有野味,我也能给你变出来。”   陆宇笑不吱声,起身往门外而去,小黑哥一如既往地稳稳守护着紧跟,好像整个世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自己,两个男人,偏生像是一人一影,自然和谐,从容默契,让看到他们的人恍惚觉着,似乎,这样的两人,生生世世都无可分离。   ***   城外的山不算小,平缓的一面在春秋时节都是人来人往的景点,冬天的落幕和清晨也时常看到游玩和锻炼的人们,现在傍晚时候大雪纷纷,自然人踪寂灭。   小黑哥把车停在山脚的杂货铺门口一侧。   路上氛围太静谧,陆宇在车内安安静静地迷糊了一会儿,这时感觉车停,便揉揉眼睛,想要推开车门下车。   “等会儿再下车,现在雪太大,等我先打伞。”   小黑哥轻声阻止他,自己解开安全带,伸胳膊捞过早就准备好的大大的登山包,倒背在自己胸腹前,抽出漆黑的大雨伞,推开车门走了出去,“砰”的一声关门,再从车前绕到另一侧,打开副驾驶座,背对陆宇,转头道,“上来,趴在我背上睡。”   然后又沉声低低地责备,“告诉你别折腾太狠,我有内气不觉什么,恢复得也快,你还没练出内气,怎么能早上折腾,中午折腾,刚才还折腾,累到了吧?”   陆宇看着他,只是笑,趴在他背上才懒懒地道:“唠叨唠叨,都成老妈子了你。”   小黑哥无奈蹙眉,知道他又没听进去,但是想想自己当时也坚持得不彻底,像半推半就、欲拒还迎似的,而且中间也爽得吼叫,甚至迎合,不禁老脸微红,暗想:以后不能总由着他,得让他节制一点儿,这小子,跟小孩儿似的……   他想着,沉声用上家长似的硬气口吻:“小孩儿趴好。”   “趴好了。”陆宇搂着他的脖子,只是笑。   小黑哥勾了勾嘴角,一手打着黑雨伞,一手往背后揽住陆宇,前倾着精壮的身体,把陆宇稳稳当当地背好,锁上车门,在纷纷乱乱的风雪中认清方向,迈开长腿,脚步不疾不徐地往山上走去。   雪一刻不停,轻飘飘弥漫纷扬,风也大了些,吹得雪花飞进黑雨伞下,落到两人身上。   大伞下,风雪里,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   “想起一首歌,很久以前的老电影《倩女幽魂》,你看过么?”   陆宇把头枕在小黑哥头上,脸庞被小黑哥板寸的浓眉黑发扎得痒痒的,他看着伞外的山、树、雪,声音浸满了宁和。   “没看过电影,但看过海报。”   小黑哥声音刚强如旧,像是风雨无阻,面对霜欺雨打越发坚强的大树。   陆宇安心地失神,发怔地看着逐渐增高的地形,靠着小黑哥的头,说:“里面有一首歌,我唱给你听。”   “好。”小黑哥应着,停下来,转头在他脸上啄了一口,然而回头无声地笑。   陆宇笑着用头撞了撞他:“刚才在床上没亲够?”   小黑哥刚想说“没”,但一想不能纵容这小子,便皱眉道:“床上做什么我会忘,感觉,没有现在这种亲吻好,床上太激烈了。”   陆宇先是愣了愣,继而挑挑眉,立马明白这老实人安的什么心,也不说破,只在他背上顿了顿,看着伞外的风雪,径直开口:“人生,梦如路长,让那风霜,风霜扑面上,红尘里,美梦有多少方向,找痴痴梦幻的心爱,路随人茫茫……”   风吹声,落雪声,草木声,掩不去轻轻朗朗的轻唱声。   仿佛这一声声清澈干净、不染尘埃的歌声才是这片风雪世界的灵魂。   小黑哥听得有些着迷,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陆宇唱完,轻轻地笑:“人人都有自己的意境,总有一首歌能触动到心灵,我第一次听这首歌的时候……”   他说到这里停住,没继续说,舒舒服服地趴在小黑哥结实宽厚的脊背上,隔着一层单薄的迷彩军服,感受到小黑哥温暖的壮健肌肉,不禁伸手,从小黑哥迷彩上衣的领口探进去,毫无阻碍地摸上小黑哥光滑弹性的厚实胸肌,低声问,“怎么没穿背心?”   小黑哥回过神来,也没问他第一次听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只神情沉静,眼眸森黑地看着前方,一不吭声,心里却道:就知道你会摸我,穿背心不是碍事么?   继而皱眉,咬牙后悔:又纵容这小子了。便道:“忘了穿,你别乱摸,刚才你咬得我胸口有点疼。”   陆宇偏头看到他沉沉的面庞,故作不知他的心思,双手掐住他健壮胸肌上的乳头,轻轻地揉捏了几下,果不其然看到舒服得迷蒙了森亮漆黑的眼睛,手下更加使劲儿,暗道:看你还装不装。   伞外,是寒冷的冬;伞内,是温暖的春。整个严寒的冬天似乎都是为了衬托他们春天的温暖而存在,就连雪,都像是为他们而落。 第一百三十六章   山上开始一段被人修了石阶,石阶是粗糙的石块修砌,落满了雪,却不会滑,直至半山腰的一座石亭而止,他们就在石亭中暂停。   石亭很大,三分之二被吹进的雪堆积侵占,三分之一竟还是干净的。   小黑哥把陆宇放到大石亭没被白雪侵占的地方,直起身,收起伞,抬头沉眸四顾,然后有些豪气风发地转头说:“陆宇,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猎只野兔来烧烤。”   陆宇稍有怀疑:“这么大的雪,真能猎到?”   小黑哥手插裤兜,沉沉一笑:“猎不到,让你吃我。”   说完忽然感觉这话有歧义,一看陆宇发亮的双眸,暗道果然,不禁皱了皱眉,很男人、很家长地摇了摇头补充,“做那事儿的话,这里绝对不行,回家再谈那事儿,在这儿,没得商量。”   他说着,还凝眸轻轻瞪了发散思维的陆宇一眼——如果他眼中不是那么温柔宠溺的话,这个猛男模样就太酷了。   山上无人,石亭中,陆宇所在的位置也显眼,他只要不离开太远,一眼扫过,就能看到陆宇,而他因为要带陆宇爬山,临来之前也没塞陆宇为他保养准备的软玉棒,他动作矫健如猎豹,上下都极快,所以才这么说,否则,他可不敢稍离陆宇左右。   他打开折叠下马扎:“小孩儿坐着等。”   他男子汉气概不定期式附体,沉着面庞,从旅行包中拿出一团铁丝,转身出了石亭,如雪狼般在山上灵动快速地飞奔——他这些动作表情,看似利落干脆,实际上总有几分在爱人面前耍酷的意味。   陆宇坐在小马扎上,拖着下巴看小黑哥身影,嘴角忍不住笑——老实人耍酷,忒闷骚。   他本以为至少也要等小黑哥二十来分钟,没想到顶多七八分钟过去,那在半山腰上走走停停,时而蹲下躲躲藏藏的小黑哥就疾奔回来。   “顺藤摸瓜,摸到它老巢,瞧,捉到了。”   小黑哥跳跃间跑得飞快,手中提着一只胡乱蹬腿的肥大野兔,携裹一身风雪冲进石亭,眼眸森亮炯炯地看向陆宇,紧抿的坚毅嘴角有些炫耀的微笑,还抬手提着野兔在陆宇眼前晃了晃。   陆宇被他逗得哈哈笑,起身说:“勇士生猛,身为你的‘主人’,奖赏深吻一个——”   他低沉着说话,还拉长了音,不管小黑哥什么反应,一把揽过他健壮的腰背,在他嘴上就啃,啃了啃,伸手一摸他两腿之间,更笑:“这都行?我就亲亲你罢了,这都性起?你也太敏感了吧。”   小黑哥皱眉往后退,刚毅的面庞微红,沉声道:“别闹,还不是被你折腾成习惯的。”   转头去翻旅行包,取出火和刀片,二话不说又冲出石亭。   过了十来分钟,他又风风火火地矫健冲回来,浑身干净如旧,丝毫不带血腥味儿,手上举着一根结实木棍,木棍上穿着被剥洗干净的肥大野兔……   陆宇安安心心地坐在小马扎上笑看他来去,彻底的无忧无虑。   “小黑,你说,我像不像古时候的大少爷,你呐,就是大少爷的贴身小厮,还是带暖床功能的。”陆宇双臂枕在脑后,靠着石亭石柱。   小黑哥转头瞧了他一眼,没吱声,暗道:我看你像小屁孩儿,我是拉扯你长大的兄长,你这小子反过来还把兄长给上了……   雪地拾柴、石亭篝火、播撒盐巴、涂抹调料、烧烤野兔,全都由小黑哥一个人忙忙碌碌,陆宇静等现成的,还凑过去,说:“小黑,你身体热,给我暖暖手,你看,我手都凉了。”   随即整个人都趴小黑哥背上,把手伸进小黑哥衣领中,以暖手为借口摸他温暖壮健的胸肌,一面摸一面问:“野兔什么时候能烤好?”   小黑哥今天也不知是不是被他温柔对待宠出了脾性,居然特别有男子汉硬气,很有点酷地微微沉下面庞,摇摇头,晃了晃肩膀,静静稳稳地说:“小孩儿一边儿待着,别闹。”   陆宇挑眉,很是任性和固执,抓摸着他两块胸肌,一动不动。   小黑哥一副“我就知道拿你没办法”的沉静模样,无奈地摇摇头,干脆一把拉开了衣服拉链,敞着精悍的上半身,挺着胸肌由着他摸去,又不是没被摸过,自顾自翻着野兔烧烤。   陆宇仍然固执而温存,暗暗啧啧:老实人硬气起来,够味儿!   ***   一场傍晚的风雪中篝火野炊,陆宇吃得香艳满足,小黑哥则被他吃得脸红脖子粗。   还好陆宇早就反省过,为小黑哥而压了脾性,没有在这里进行到最后一步,否则,小黑哥又得自生闷气去。   回去时陆宇开车,小黑哥坐在副驾驶座上吃鸡蛋。   陆宇一面开车一面摇头叹息:“大半只兔子被你吃了,下山还要买人家杂货铺老板老两口煮的鸡蛋吃。猪都没你能吞,亏得爷我有本事赚钱,否则一般人儿还养不起你。”   小黑哥一双浓眉跳了跳,一口一个煮鸡蛋继续咀嚼,沉静的面庞很是无辜。   陆宇看他吃得欢,忍住笑,摇摇头,很担心似的自言自语:“这样下去,会不会真吃成猪啊?”   小黑哥皱皱眉,犹豫了一下,咽下煮鸡蛋,沉声轻道:“陆宇,我锻炼得很扎实,身体没胖吧?你,想让我瘦一点儿?”心道:你不是挺喜欢摸我肌肉?还嫌我吃得多……   陆宇无奈,摆摆手:“吃吧吃吧,赶紧吃,本来打算回家做饭的,倒省了功夫。”   小黑哥听得森黑双眸锃亮,立马扔开煮鸡蛋:“你刚才不是说今晚就吃野炊那一顿?”   陆宇挑眉,与他斗嘴:“我刚才说‘在这里,今晚就吃野炊这一顿,吃得饱吃不饱都由你’。我没说回家不做饭啊,你没听出来?”   小黑哥想想,他不知怎的,总是下意识地把陆宇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得深深牢牢的,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所以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陆宇根本没有说“在这里”三个字,纯粹是逗他呢,眼眸不由闪过一丝温柔的无奈。   “行,是我没听清。我不对。”   他嘴角扯着一丝笑意,沉声缓缓地点头说,然后伸了伸懒腰,精壮的体魄在狭小的空间伸展,大敞的领口显出大片的肌肉,然后双臂枕在脑后,晃晃悠悠,想着回家要吃什么。   车子正安稳行驶,忽然陆宇猛地一打方向盘。   小黑哥猛烈一晃,好在他系着安全带,他一惊回神,立马气魄森冷地戒备起来,眼眸陡然扫过车外,就看到一辆蓝色宝马贴着他们的车子横冲直撞,以S行进方向曲线疾驰而过,带起一大片的飞雪。   小黑哥面色沉寂,眼眸闪过杀机,鼻端一动:“酒味儿?醉驾?”心道:怎么还有腥味?   副驾驶座的车窗一直是半开着的,清凉的风送来刺人的气味儿,很突兀和明显。甚至他一凝神,耳边隐隐听到极远处杂乱的、悲痛欲绝的哭喊:“天杀的……”“畜生……”   陆宇面不改色,调换挡位,一踩油门,跟了上去,道:“你没看到那辆车前的血迹?”   “没。”   小黑哥沉声低道,那辆车刚才从十字路口转弯过来,十分突然,陆宇从后视镜看到蓝色车前的一滩触目惊心的血红,而他转头的时候,那辆车角度一转,正好没被他看到一侧的血红。   “你耳目鼻敏锐,能闻出那是人血吧?”   陆宇很轻松跟上前方越开越稳当的车,他内息浓郁,一般单向玻璃并不能彻底阻挡他的视线,所以他刚才看到车里面只在前排有两个面色阴狠的青年,后排是完全空着的,估计一个人醉得轻,换人驾驶了。   ——看他们逃跑乱窜的仓皇模样,估计,是撞死人了,至少也撞得够狠。   他眼睛眯了眯。   小黑哥点点头:“是闻到人血的腥味儿。”   陆宇开车,不动声色地远远追赶,在一段没有摄像头的路段,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赶上那辆车,立即低喝:“出手!”   小黑哥与他默契十足,不需言语,在他追赶的时候就从旅行包里扭断一小截铁丝,此时内气流转与手指之伤,屈指一弹,把那一截铁丝如手枪击出子弹一般,透过半开的车窗,狠狠扎入高速运转着的宝马轮胎。   蕴涵他内气的铁丝如铁钉炸弹,一下将那轮胎爆开,宝马车陡然旋转——“轰!”   整个地面都微微一震,陆宇扫了眼后视镜,宝马车超速逃窜中撞上路旁的合抱大树,昂贵轿车彻底变形了!   当年泰坦尼克那么牛叉的交通工具撞上冰山一角都沉了个不见底儿,何况区区一宝马?   陆宇开车如常,平平稳稳地行驶而过,圈儿都没绕,直接回家。   小黑哥也不提这一茬破坏好心情的事儿,只说:“陆宇,我要吃……”他很利落快速地报出一串菜名,期待地凝眸看向陆宇,“要辣的,多放点辣椒,我吃辣没事儿。”   对他们两个杀人不眨眼、行事我行我素的家伙来说,他们从未自称好人,也没把这种“小事儿”当回事——的确,这件事,就像两年前的类似事件一样,永远都不会有丝毫牵扯上他们的可能。   他们,只是活在一个并不算太繁华的城市中的平凡夫夫。   而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另有像他们一样大隐隐于市的高手?或许就在人们所熟知的、各有各小脾气的同事邻居之中……   ***   第二天雪停了,太阳高照,先前还那么浪漫的雪,成了角落里被扫帚堆积起来的大堆大堆的残骸,太阳一照,化了点,又结成了冰。   昨晚周传庆家的生日晚会上,陆宇自然没有到场,更没有送什么礼物。   他压根儿没在意,忘了,不过即便记得,他也还是不会理会。   周传庆却一晚上都在莫名的期待和失望中度过,没有像以往的生日晚会一样玩得尽兴开心,第二天,他想了想,决定继续早早上学,然后约陆宇出去。   陆宇暗自蹙眉,暗道这小屁孩儿怎么这么麻烦。   他看了眼前排回身盯着他,固执已见、面色冷酷的健朗男生,轻声道:“周传庆,你先搞清楚你自己的心思,你这样,我会感觉很怪异。”   小黑哥在一旁沉了沉面庞,凝眸森然盯着周传庆,出声道:“有什么话,跟我说也一样。”转头以眼眸探询着看了看陆宇:说出来行不?我不想让别人再打你的主意,你放心,我会让他不敢张口乱传。   陆宇和他心有灵犀,点了点头,平静从容地自顾自掏出书本来轻声读。   周传庆握拳咬牙,面皮微微涨红地看了对他淡漠处之的陆宇,心底纠结得更紧,他还年轻,没体会过“得不到的才是好的”这层含义,而陆宇,又不可能让他轻易得到一次试试,他不知不觉中,竟在心头种下来不知名的执念。   小黑哥站起身,双手插在裤兜里,沉静地俯视仍旧坐着的周传庆:“走,出去说话。”   周传庆看了看他,哼了一声,毫不服输地昂然出门。   他们都走了,陆宇才暗自好笑地扶着额头摇摇头:同性恋的比例只是百分之二?我怎么感觉远远不止这个数字,难道,同性恋已经有了侵占世界的迹象了么?   “啪。”   一个东西被扔到了他的书桌旁边,小黑哥的桌子上。   是一张用透明小塑料口袋包着的光盘。光盘上还贴着一张纸条,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娟秀却恶毒的话:“你也只不过是个替身。”   陆宇一眼扫过,就知道是楚秋秋扔过来的,头都没抬,拿起光盘,心中已经预料到里面是什么内容——是当年他和小黑哥上电视参加访谈的节目片段吧。   除了这个,他找不出别的理由。   不过,他和小黑哥当时上的访谈,只是在南方X市附近火爆的节目,之后又有郑毅的刻意压制,到后来没多久,他离体而出,那次访谈的内容更被郑毅全面封杀,以致到现在,北方人们哪怕对“陆宇”二字耳熟能详,也根本不知道小黑哥和他的关系。   那么,他不用看也知道,楚秋秋不知从哪里得到“珍贵”的残存世间的访谈内容,然后以为小黑哥被“大明星陆宇”甩了,然后找上他这个和“大明星陆宇”相貌有六成相像的人来相伴。   他眼眸闪了闪,两个眨眼就把事情想了个透彻,笑了笑,伸手拿过光盘,轻轻掰成碎片。   那场混乱的岁月,早就过去了,何必拿来搅扰现在好不容易换来的平静生活?他看了看最前排回头清冷不容亵渎般回头扫视他的楚秋秋,嘴角勾起一丝玩味:太恶毒了,最毒妇人心,的确。   片刻后,小黑哥和周传庆,一个后门,一个前门的走进来。   小黑哥精悍挺拔,面色沉静如旧,脚步也踏实安稳;周传庆却面色惨白,额头还有冷汗的痕迹,却仍旧走得健朗昂扬,努力不输气势。   小黑哥坐下来:“没事儿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陆宇也不问他和周传庆在外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随手把光盘碎片扔到小垃圾桶里,翻开书本好整以暇地读书,压根儿不把琐事放在心上。   读了几分钟,示意小黑哥倒水,接过水杯喝了两口,才吩咐道:“你也读,多读点书,免得下次写作文绞尽脑汁儿都写不出什么东西。我刚读的这些篇章还不错,正适合你这大老粗提高提高修养……”   小黑哥微微扯起嘴角,找到陆宇读得篇章,沉声低低地读,语调铿锵有力。   陆宇听了听,放下水杯,就着他读到的位置,和着他的音调,清朗的声音与他浑厚的声音重叠——哪怕是读书,他们也契合得如此完美。   ……   学校两个月以前就在给各个教室安装多媒体,到现在也只是安装了框架讲桌,内里还没东西填实。   今天上数学课的时候,后勤处的老师领人进来,拖拖拉拉的一小队人马,扯线路、钻地孔,各司其职,旁若无人。年轻的数学老师很不满:“不能等我们下课再安装?”   后勤老师正指派分工,回头淡淡地说:“班级太多,校长下命令要尽快安排妥当,不会耽搁太多时间。他们办事麻利,会很快的。”他明摆着拿着鸡毛当令箭,把数学老师噎了一顿。   课是上不下去了,数学老师一甩粉笔,沉着脸道:“自己做题。”   一直吵杂了小半节课,后勤人员才在教室里学生们的目送下,自以为潇洒地离开。   “多媒体……希望她别自寻死路。”   陆宇悠悠扫了最前排的楚秋秋一眼,把之前的光盘事情随口跟小黑哥说了,轻声道,“我们的关系,毕竟不被世人接受,尤其现在是高中,等到了大学就不至于顾忌什么了。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还想继续上学,再考上北大考古系呢,你去处理吧。”   小黑哥听得眼眸瞬间阴森,沉静泰然地抬头看了看楚秋秋,按下杀机,垂眸道:“唔,我去解决。”   陆宇蹙蹙眉:“别太粗鲁。”   小黑哥点头沉声:“知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陆宇轻笑,又低低地叹了口气:“实在被那些麻烦事弄得厌了,以后类似这种事情,咱们都将之掐灭在萌芽,别让它长成铁蒺藜,再搅乱了咱们的小日子。”   “唔。”小黑哥转头看他,森亮黑眸闪过一丝温柔,回过脸没有吱声,只暗暗想着:有过一次险些失去你的经历就足够了,我怎能再让什么麻烦产生?所有的麻烦,都由我去解决,你只要随心自在就好,我们的幸福,我不会容许任何人搅乱!   在这一瞬间,他心如毒蟒。   不过,陆宇说不能太粗鲁,那么他就控制着点,反正让一个普通人尝点小苦头,日后想想就不寒而栗,却又不至于伤身的法子,对他来说有的是,而且,阴森威胁只不过是小把戏。   在他眼里,除了足以让他戒备的强者危机,和偶尔引他相帮的弱者危难,就只有两种人:爱人、陌生人,若是陌生人对他爱人有丝毫威胁,甚至恶语相向,挑拨离间,那么,他可不管对方是硬汉猛男还是柔弱女子。   ……   娱乐圈风生水起,一代接一代,人们总是喜新厌旧的。   陆宇在娱乐圈的曝光率极低,他当初回归X市后,接受许秧的安排秘密拍摄《幽幽仙纪事》,并不太露面,仅仅接受了一次访谈,而那访谈内容现在还被封杀了。   以致现在,也就是最初的《太皇陵》才让他十五岁的少年皇帝形象深入人心,其它的,在这个网络不算发达的年代,在南方X市周边还有关于他的话题,在北方,尤其在这个算不上繁华大都市的城市,知道他原本样貌的人并不太多,知道小黑哥和他关系的人,就更少了。   多亏如此,他和小黑哥的小日子才过得顺风顺水、安然自在。   而居心叵测的楚秋秋,要是把他和小黑哥曾经的关系曝光——眼看事情发展,这事儿楚秋秋铁定做得出来——哪怕他们都不在乎,单凭校方的压力,他现在上了一半的高三就不可能继续下去。   大课间的时候,面对楚秋秋频频娇媚的回眸,小黑哥烦不胜烦,厌恶透顶,再看她望向陆宇的恶毒目光,心底更是杀机四溢。   “我约她出去说?”   小黑哥征询陆宇的意见。   陆宇点点头,背倚着贴着白纸的干净墙壁,从课桌下掏出考古文献阅读。   小黑哥起身,沉沉稳稳地走到最前排,伸手敲了敲楚秋秋的课桌,平静道:“你出来一下。”   教室内没出去的同学瞬间惊呆——不会吧,楚秋秋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兵大哥不会真被她感动了吧?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太扯淡了!兵大哥不是有爱人了吗?   有女生面色铁青,恨不得立马跟着冲出去,揭发楚秋秋水性杨花的真面目。   楚秋秋则惊喜不定,含羞带怯、娇娇弱弱地跟随小黑哥精悍安稳的高大背影走出前门,走向操场无人却很开阔的一角,水灵灵的眼睛扫在小黑哥挺拔健壮的脊背上,闪过一丝露骨的贪婪。   ……   周传庆看上去神情如常,其实早已失神了一个上午。   他直到现在都没消化完陆宇和小黑哥“同志夫夫”的身份,再回想当时浑身如万千蚂蚁同时噬咬,却不能动、不能出声的恐怖经历,还有小黑哥那一瞬间强硬性铭刻进他心底最深处的阴森嗜血,他感觉自己简直面对过一个从十八层地狱中爬上来的厉鬼!   他心有余悸,这才感觉自己多么渺小,他不明白,世界上竟然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人。   他一上午都再也没敢转头,所有力气都在失神之余强撑镇定。   此时见小黑哥约楚秋秋出去,他心底一松,下意识地急忙回头,想看看陆宇的神色。   陆宇感觉到他的目光,抬眸平和如旧地与他对视一眼:“有事儿?”   周传庆被逮个正着,心头一慌,眼神晃了晃,张了张口,却不知怎的,有些局促和狼狈,连忙回过头去,一声都没吭,脸皮又红又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陆宇无声笑了笑,伸个懒腰,继续阅读考古文献。   他们这里的奇怪一幕让看到的同学暗暗挠头,不清楚周传庆以前还对陆宇那么冷漠,这会儿怎么畏惧他如惧猛虎。更多的同学,则是忍不住走出去,远观小黑哥和楚秋秋的“进展”。   ……   没多久小黑哥神态坦然地回来,躯干挺拔,步伐矫健,径直坐到陆宇身边,不理会班级内其他人的探询目光,只低声说:“也没事儿了,那光盘是她偷来的,是她表姐的珍藏。”言语带着一丝不屑。   陆宇转头,勾着嘴角笑:“楚秋秋不会因此吓到请假住院吧。”   小黑哥浓眉跳了一下:“我说过自有分寸。呶,她也回来了。”   楚秋秋神情惨白,额头还残留着不知缘由的冷汗,眼眸里满是惊惶,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怎么,居然再也不敢看小黑哥一眼,仿佛以前在她眼中高大威猛犹如神祗的兵大哥,一瞬间化作同样强悍却嗜血如命的地狱修罗。   “呵呵,看来,的确解决了这个小麻烦。”   陆宇合上考古文献,伸手不被人察觉地径直摸上小黑哥的裤裆。   小黑哥浓眉一皱,也不阻止,只不动声色地往里侧侧身,精壮结实的身体把陆宇的所有动作都挡住,无奈却认命地看了陆宇一眼。   他被陆宇抓摸成了习惯,身体最私密的男人地方任凭陆宇掌控侵犯,他都面不改色脸不红,只在迅速地硬起来时才沉声低道:“陆宇,你上次在床上说过,以后都不在公众场合折腾我的。”   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这浑厚阳刚的声音蕴含的小抱怨意味。   陆宇听得嘴角直翘,眉头一挑:“你不是说,床上折腾得太激烈,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容易忘么?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小黑哥嘴角抽了抽,明白是自己搬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顿了顿,突然皱紧浓眉——他下体硬涨,却被陆宇抓得姿态不对,有点疼,他犹豫了一下,一咬牙,干脆直接沉声问:“要不要我把裤链拉开让你伸进去摸?”   “嗯,有眼力。”陆宇挑挑眉,打蛇随棍上,微笑得温雅从容。   小黑哥面庞沉静,神色坦然,健壮的右胳膊肘撑住课桌,左手当真伸到下面,把自己裤链大大拉开,让陆宇稍稍一低头,就能通过他的裤门看到他里面的那根狰狞。   陆宇嘴角笑意越发大了些,眼角余光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伸手灵巧熟练地绕过小黑哥的内裤,伸手抓住那根粗大,手指在上面摩擦,轻重适度的力道,刺激得小黑哥强健胸膛起伏稍稍剧烈。   ——我算看出来了,这小子,就喜欢让我难为情!那么,以后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一点儿都不必害臊,非得好好治治这小子的恶趣味不可。   小黑哥面庞刚毅,眼眸森亮,嘴唇也紧紧抿着,沉静坦然如旧,只用眼角余光盯着陆宇,妄图在陆宇眼底发现一丝失望甚至挫败。   但陆宇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左手在桌上随意翻着书本,右手却在桌下挑逗而放肆,表面上却道貌岸然,嘴里还轻声道:“咱们这样当真省事儿,要是在别人身上,只怕要牵扯出三角恋、四角恋、情仇爱恨等等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了,想想,那些麻烦的条件,咱们现在都符合了吧。可是那些极可能会产生的麻烦,放在你这大老粗这儿,什么都直接一拳打扁。啧,你实在是忒好用了。”   他说话间,故意用力大了点。   小黑哥果然暗暗倒抽一口凉气,险些低呼出声,也顾不得装“若无其事”,忙皱眉,压着粗喘,低声道:“轻点儿,你要再用力,我怕会撑不住。”   陆宇看了看他,很体贴地笑笑,不再折腾,收回手,暗暗感叹着:我陆宇的性情,居然收敛了这么多,而且还这么心怀喜悦。   ……   于是,小黑哥轻而易举地摆平了陆宇这年高三可能会遇到的麻烦,更掐灭了情敌的萌芽,守护神般守着陆宇,继续做他们的平凡夫夫,继续过他们的平静生活。   生活的平静不是随遇而安,人和人交往着的社会里,任何平静都需要精心的维护。   在这个积雪未化的城市里,有小黑哥的形影相伴,陆宇平静得如愿以偿。   ……   岁月静好,相亲相爱的两人相濡以沫,两两相欢的小日子里,默契的温情、火热的激情,如同润滑剂,磨合着他们两人的生活和追求。   人生如此,便是圆满了吧。   小黑哥守着陆宇度过冬天,赏过春天,迎来夏季,再体贴如狗腿子似的亲自送陆宇走进考场,抹了把汗,沉眸心想:陆宇能考上不?肯定成,他那么聪明……   想是这么想,可他却总有点家长似的微微焦虑,一会儿想:陆宇不会发挥失常吧?一会儿又想:陆宇平时只顾着折腾我,没好好复习,成绩在学校里也一直不算拔尖儿,要是考不上北大,他那么傲性的人,肯定会不开心。   正值黑色七月,高考期间,校内不容许闲杂人等进入,于是,学校外面满是等待孩子下场的家长。   炎炎烈日下,地皮被太阳烤得焦糊滚烫,众多家长都挤在树荫下乘凉。   小黑哥也站在树下,他穿着洁白短袖t恤,黑色运动短裤,洁白运动鞋,衬着他肌肉精健的高大体魄、浓密漆黑的板寸头发、刀削斧凿的刚毅面庞,阳刚成熟的男人魅力散发得比太阳更加热辣。   哪怕他习惯性地收敛气息,降低了存在感,周围众多躲躲闪闪的目光,还是往他身上性感部位扫视。   他不耐烦,阴森狠辣地盯视过去,把每一双眼睛都刺得发慌,再不敢看他。   终于铃声响起,陆宇从容不迫地走出学校,天太热,但他内息浓郁,身上并没有流出汗水,洁白的衣衫穿在他身上,干干净净,清新如云,让他看上去如同古童话里温雅而来的天外少年。   他一眼看到小黑哥,眼眸净澈地微微笑。   小黑哥挺拔沉静着迎上去,忙问:“累不?”   陆宇把文具包扔给他,摇摇头道:“不累,倒是有点困,你背我。”   小黑哥立即背对他轻轻俯身,稳稳地把他背起来,转头时森黑的眼眸满是温柔的关心,沉声轻道:“高考很难吧,你尽力就行了。你肯定能考上想去的地方。”   陆宇笑:“我能考上,不用担心,是太闲了,所以才困。”   他趴上小黑哥宽厚结实的脊背上,双手揽着他的脖子,隔着双方薄薄的t恤,感触着双方结实精悍躯体的贴实,并不觉热,反而清清凉凉地很是舒服,便知道是小黑哥运转内气为他驱散暑气,他闭上眼睛打盹儿,没说话。   小黑哥回过头,在别人猜测的目光中,背着陆宇进了他们一年前买的敞篷越野车。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少年的陆宇是什么样子?   试想,一个十多岁便失去母亲的私生子,成为孤儿后过早的独自生活,面对身份的尴尬,性取向的异常,同学之间的冷嘲热讽,生身之父的冷漠疏离,他又偏偏天生清傲、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那么,他的性情,还能是什么样?   最初的少年,阴沉,孤傲,带刺儿,谁敢欺负他,他死也要扑过去咬一口以作还击。   而现在,突然之间,他一觉醒来,一个隐约中让他极度熟悉的男人温柔地靠近过来,说:“阿宇,我是你的爱人,你忘了我么?”   那个男人阳刚威猛、睿智成熟、温柔痞气;   那个男人在他强自镇定,实际上暗中戒备的态度下,包容他的一切缺点,珍爱并乐意承受他的所有对待,更以父兄的姿态,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一点一滴地按照他的性情,引导他学习、成长、成熟;   那个男人,以一个极度卑微和诚恳的姿态,让他不舍得抵抗地,融入他的生命中。   面对这样在他“失去的记忆”中,本来便是他“爱人”的英俊男人,面对自己心底恍恍惚惚莫名熟悉的情愫,面对如此深情种种,他孤寂不安的年轻的心,难道就没有感动?他阴沉孤僻的性情,莫非还会一直如旧?   答案是彻底否定的,少年陆宇,爱情萌发,性情也在不知不觉的恍惚熟悉中,在郑毅潜移默化地引导下,回归他的秉性,向着清傲的优雅靠近。   少年陆宇天生机敏聪明,现在日益不辍地按照事先记下来的金箔法门练功,在体内本就驯服存在的内气的功劳下,心理意蕴的领悟,以及对金箔法门的掌控能力,都进展极快。   不知是不是内气的缘故,他大脑清明,过目不忘,高一时甚至跳了一级,直接跳到高二,高考也发挥得淋漓尽致,一连几场过去,高考结束,人也一下子彻底轻松。   他走出学校,对迎接他的郑毅打了个响指,勾着嘴角:“累了,过来背我。”   他将郑毅周围的属下和保镖视若不见,他只要认定了一个人,他的眼中,就只有他的爱人。   郑毅穿着浅灰色衬衫和深蓝色西裤,挺拔强壮的体魄,线条硬朗而流畅,他手插裤兜,一步步地靠近,微带痞气地笑,靠近了才低声说:“要我背?不会想在这里就干我吧?”   他舔了舔嘴唇,转头深沉地看了看周围,嘿然低笑,“阿宇,要不,咱们在这里来一场?”   陆宇凝眸瞥到远处躲躲闪闪往这里看的同学和路人,微微蹙眉,低骂:“发浪!”把文具包扔他身上,也不要他背了,本来想当众解开他的衬衫摸他胸肌的,那样的话,在他的属下面前看他难为情的形象,肯定刺激……算了,回家再折腾。   郑毅接过他砸来的文具包,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吹了声口哨,转身大步跟紧他。   “陆少。”   保镖恭恭敬敬地开车门,请陆宇上车。   郑毅紧随入内,一进车门就放下前后座之间的隔音挡板,轻轻抱住陆宇在他唇上亲吻:“阿宇,刚才,你想怎么玩,现在,都由着你……只是,以后在我的属下面前,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郑毅声音浑厚低沉,暧昧深情而求肯,陆宇的所有反应都在他洞悉之中,如此的熟悉,让他想起恍惚的往事,再看着实实在在的爱人,他的爱,哪怕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却还是像最初失而复得那样,热切得让他发疯。   就像此时,他心里的情欲,随着他的爱意而蔓延,歇斯底里,让他每天都要不够。   陆宇之前高考,自制着没有碰他,现在刚刚高考结束,人彻底轻松下来,本就有压着他肆意爱抚冲刺的欲望,那撑得住他如此勾引?   陆宇若有若无地低笑,反手把郑毅压倒在后座上,一手伸进郑毅浅灰色的衬衫中,在郑毅强壮厚实的胸肌上用力的抓摸,另一只手解开郑毅的裤腰带,一把将郑毅的裤子和内裤都剥下来,伸手拨弄郑毅涨硬的物事一下,那物事啪嗒一声弹回,打在郑毅精健有力的腹肌上。   “回家再弄,这里空间太小了。”   陆宇说是这么说,手却抓住郑毅的那根物事上下用力而缓缓地摩擦揉搓。   郑毅被他如此折腾一路却不得发泄,草草穿上裤子下车时,尽管面容深沉,充满魄力,但面色的潮红还是明显地出卖了他饥渴的心底,但他周围一众属下,无人敢看,更无人敢笑,甚至在心里的笑话都不敢有,可见郑毅此时手段。   陆宇下车,转头笑看郑毅一眼,回身大步进了别墅,再走进卧房,一转头看到摆放整整齐齐的一叠《太皇陵》的影碟,不由心中一动。   《太皇陵》影碟是郑毅两年前买的,放给他看时,他吓了一跳——这真是我演的?   而看了他自己演的少年皇帝之后,他只觉,好像以前被生活所迫而压制的基因都迅速地苏醒,他感觉,仿佛那个少年皇帝的神情、举止、气魄,才应该是自己本来的样子!   他把影碟看了无数遍,直到把影碟看坏,再也放不出来,他又让郑毅买了一叠回来,他接着看,越看越是恍惚着似曾相识,越看越是……像是在看上辈子的自己。   郑毅见他如此迷茫而熟悉,心底又酸又喜,对他爱意愧疚之意越发加深,便越发小心翼翼、毫无干涉、完全依着陆宇本性地,辅助陆宇,引导陆宇慢慢回想、学习和成长,潜移默化地,爱意无声。   所以现在,少年陆宇的身上,哪怕还没有温雅偏偏的气质,也早已看不出什么孤僻的阴沉,尤其许秧的偶尔来访,更让他回归现实中的阳光之下。   “郑毅,”陆宇一把扯掉自己的短袖t恤,露出挺拔结实的匀称躯体,一丝赘肉都无,硬朗的线条完全是力量与美感的糅合,他拿起一片《太皇陵》影碟,放进家庭影院DVD中,然后转头,目光有些幽深,“过来,脱光,陪我看一遍。”   郑毅刚刚关上门,一听他这么说,不禁愣了愣,再看他幽黑净澈而略显恍惚的眼神,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哪有半点违逆的意愿,立即解开衬衫纽扣,上前有些吊儿郎当地歪着嘴角,“阿宇,你想怎么玩?要不要我准备绳索道具?”   陆宇凝眸看他一眼,低笑一声,没说话,转身把DVD开关按钮打开。   《太皇陵》简述的是,先皇拓跋巩病势后,二皇子拓跋宏烈发动宫变,以鸩毒之酒毒死太子,屠戮太子外祖父上官一家满门,并用莫须有的罪名将小皇子拓跋宏谨指到太皇陵守灵;   没成想,拓跋宏烈胸怀天下,气夺山河,却在刚刚坐上皇位不足一个月,突然身患重疾,将要不久于人世,他不甘心,但也只得传为给儿子拓跋征,而后大骂苍天三声,怒目而亡;   而拓跋征,相对于杀伐果决、不近人情的父亲,他自幼与为人温和有礼的小皇叔拓跋宏谨相亲,当上皇帝之后,一纸诏书赦免了小皇叔罪过,意图把小皇叔传召回来;   然而为人谦恭的小皇叔也自有势力,龙位夺嫡、朝党之争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些势力容不得自己被人压死;与此同时,先太子并非染疾身亡,而是被拓跋宏烈亲手害死的事被流传出来,并在有心人的烘托下,越演越烈;   尤其小皇叔拓跋宏谨本就与先太子的表妹上官青莣定亲。   故事跌宕起伏,时而大起大落,情感细腻淋漓,让人欲罢不能,也难怪电影一上市就引发《太皇陵》热潮。   ……   现在,在宽敞的卧室中,这部电影正在超大液晶屏上播放着,陆宇按了快进,正放到少年皇帝拓跋征与大臣对峙的情节,里面传来他自己的声音,威严而冷漠。   “……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们身为朕的臣子,不仅不遵上命,更以所谓大义名头聚众猖狂,太祖定下的规矩里头,不忠不义不孝、昏庸暴虐滥杀,朕可触犯了哪一条?”   声音在音响的烘托下,仿佛当真就是一位少年皇帝的声音,从远古时空深处传来。   郑毅听得心头微震,竟然不自禁地、不知第几次地有些失神。   “我是皇帝,你是小皇叔。”   陆宇看着电影,突然出口悠悠地道,然后一把将还在慢腾腾捋顺绳索的郑毅抓过来靠近,“现在,我对小皇叔给予最亲近的厚望和深爱,你这个小皇叔却背叛了我,你那未婚妻还明目张胆地刺杀我,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郑毅本来不疾不徐,深沉款款,即便有些失神,也仍是理智坦然,但听到他一个“背叛”,登时心头一慌,连忙皱眉,发毒誓似的说:“阿宇,我不会背叛你,一辈子,到我死,死都是你陆宇的鬼!”   他凝眸说完,才恍然陆宇是要他玩游戏,不禁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是草木皆兵了,不等陆宇回应,马上勾着嘴角,有点坏坏地痞笑,扭了扭脖子,微微挺起壮健平滑的胸肌,低声说,“那么,阿宇,你要怎么惩罚我?”   他浅灰色衬衫完全解开,却没脱下,牛皮腰带也是解开的,连裤裆拉链都拉开了,却也是没脱下,如此一米八高、体魄强悍、衣衫半露的青年男人,胸肌、腹肌、下体……怎不成为致命的吸引力?   “干!”   陆宇舔舔嘴唇,被他刚才的山盟海誓感动得心头微微荡漾,征服欲彻底升腾起来,一把把他推倒在床上,三下五除二把他衣服剥了个精光,二话不说,把自己也脱了,光着身子从他背后抱住。   两个强健身躯纠缠在一起,翻腾了两下,陆宇突然停住,说:“郑毅,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回答我真话。”   郑毅趴在床上被他压住抓摸亲吻,早已动情,下半身那物硬得涨疼,胸肌也被他大手抓得疼痛而刺激,听他这么问,眼眸一闪,粗喘着低哑地痞笑:“我原本不是受虐倾向,但是,遇上你,就变了点儿……阿宇,绑我,你怎么玩,我都爽,你不绑住我,怎么惩罚?”   他不知死活似的嘿嘿低笑,剑眉星目满是爱和欲的交织,心想:即便现在,我也没有受虐倾向,但是,阿宇,只要是你对我做的,我都乐意,我也都爽,心里爽,身体也爽……   陆宇被他诱得头脑发胀,正听到音响中传来骤然朗朗的威严怒斥:“还不给朕跪下!”   一声怒斥,震得人心惶惶,却听得陆宇心脏发涨,斗志昂扬,真的本应如此,我真的本应如此,他想着,趴在郑毅宽厚的脊背上,抱住郑毅精壮的躯体,竟蒙头蒙脑地咬牙,霸道至极地想要硬上。   “阿宇……先停一停……”   郑毅吓了一跳,忙并紧双腿,转头在他的亲啃和抓摸扭掐中断断续续地说,“阿宇,你上次要玩游戏……我,就去买了软皮鞭……和刑具钢架……都在大衣柜里,要不要……我去拿来……”   他说话像是包容的父兄对待任性的孩子。   他短发浓密,浓眉漆黑,双眸也沉沉深邃,成熟睿智的男人味儿把陆宇诱得晕头转向。   陆宇在他胸肌和臂膀上抓摸不停,一语不发,又过了片刻,才在他肌肉结实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喝道:“快去!”   说着,翻身躺在床上,任凭下半身那物狰狞,只双臂枕在脑后,歪头眯眼,隐约嗜血地盯着下床去拿道具的郑毅。   郑毅探身吻他一下才下床,赤裸的精悍身体上留着一个个青红牙印和扭掐痕迹。   ——爱人……爱人……   少年陆宇在床上看着郑毅,胸中的欢乐永无止尽般汹涌喷发,眼眸陡然一凝,暗道:我的爱人,我愿意为你而死!   “阿宇,稍稍等一会儿。等会儿,你别太猛,我怕受不住……”   郑毅在衣柜前站定,转头嘿嘿笑,然后才拉开衣柜的门,里面竟不知何时被他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道具。   他体力气大如公牛,实心精钢的刑具架被他轻而易举地从衣柜中拿出来,就在床头利利落落地拼接,再把关节处的松紧螺丝拧紧,扣上死结锁,转头挑眉,“阿宇,怎样?”   刑具架成大字型,似乎正是为郑毅量身订做,尺寸与郑毅一米八的壮健体魄正当吻合。   陆宇心跳砰砰,再也忍不住刚要下床,郑毅忽然搬动刑具架的中央,“这个东西还能半途放平,阿宇你……唔……”   “郑毅,我爱你。”   这句话,引发房中一片快感的低吼和情欲的浪涛。 第一百三十九章   ——X市的陆宇,正在迅速成长吧,不知是不是也参加高考?   星月当空,通明成夜蓝色的天地间静谧一片,大开的窗户吹进清爽的夜风,吹得轻纱窗帘飘飘扬扬,吹到床上两个赤裸相拥的年轻男子身上,仿佛岁月静止,唯美安宁。   陆宇搂着安详酣眠的小黑哥,并未陷入睡眠。现在的他,身体早已彻底同化,与灵魂相合无间,像是天生便是如此相貌,完完全全是一个自然而然、毫无拘束缺憾的年轻男人。   他一面伸手轻轻描绘小黑哥浓眉眼鼻,一面微微地笑着想着。   ——X市的陆宇,就是当年的我,但凡稍稍离开郑毅一小段时间,心里都会想念得难受,那么,他若是参加高考,考的肯定是X市本地的重点大学FD,绝对不会离开郑毅太远;   ——而郑毅这辈子,南方就够他潇洒了,势力不可能蔓延到北方来,也肯定舍不得X市的陆宇离开他的保护圈儿,那么X市的陆宇,一辈子都会呆在南方,而我,则一辈子呆在北方;   ——无论是奇遇也好,荒谬也罢,时光前后的我,既然已经割裂成两人,既然早已走向不同的人生,那么,我们以后就是两个独立的人,有各自追求的生活,一南一北,永世不见……   ***   高考过后,学生无论考得好还是考得坏,大都贪婪享受这一段难得的彻底放松时间。   小黑哥和陆宇也外出游玩,小黑哥依旧洁白短袖t恤和黑色运动短裤,陆宇也仍然是白色衬衫和蓝白色牛仔,他们身高相若,一个刚猛沉稳,一个温雅淡泊,刚猛的背着帆布旅行包,牵着温雅的手,光明正大、旁若无人。   他们这回并没开车,走到哪里是哪里,火车也做,公共汽车也上,翻山越岭,风餐露宿,一路往山西的山村中走,目标是小黑哥的老家。   “陆宇,累不?我再背你一会儿吧。”   走在绿荫浓浓的半山腰,山风送爽,风中,小黑哥的男中音温和浑厚,一面说,一面将背后的大旅行包取下来,反着背在胸前,然后伸手要去揽陆宇上背。   陆宇大半时间都被他背着,又哪里会累着了?却说:“是累了,被你背累的。”   随意挡开他的手,陆宇手插裤兜轻笑,“别想再找借口让我给你按摩,我内息浓郁,有你天天用内气为我伐毛洗髓,再不用多久就很可能也修炼出内气,身体的强悍比你小黑哥是弱了一筹,但比起世上其他习武者,却不知生猛了多少去,这点小路程,我能累着?”   小黑哥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嘴角,又把手伸过去,牵住他,说:“那你唱歌给我听。”   陆宇挑挑眉,任他牵着,没理他,又走了片刻,转过一个小山坳,抬头就可以看到山后的小城了,才叹了口气,问:“这回又想听什么?”   小黑哥和他十指相扣,也抬头去看傍晚亮起灯火的远方小城镇,顿了顿,沉声轻轻地说:“《我想有个家》,这歌儿好听,好久没听过了,突然想起来,想听你唱。”   陆宇哈的嗤笑,一手捏了下他腮帮子,道:“现在不是有家了吗?感慨了?”   小黑哥眼眸森黑炯炯,回视他,柔情蜜意尽在眼中,说不清道不尽,举起他的手,放嘴边吻了吻,才转回头“唔”了声,深吸一口气,点头重重地道:“我现在有家了。”   陆宇笑看他,懒懒地着点头:“对,你现在入了我陆家的门,都自主改名叫什么‘陆小黑’了,生生世世,都会是我陆宇的人,当然有家了。”说着,忍不住又朗朗而笑,笑声在山间回荡,“‘陆小黑’,你说你怎么不取个,再‘好听’一点儿的,笑死我了这名儿……”   小黑哥被他笑得心里有些害臊,表面上却是沉稳坦然:“我名字就叫‘黑娃’,以前叫‘黑哥儿’、‘小黑哥’,这仨名字,就最后的叫习惯了,也稍微好听点儿,在前头加上你的姓,就是‘陆小黑’,不然,还能叫‘陆黑娃’?”   他说话时眼眸炯炯有神,这么沉声平静、浑厚稳实地模样,逗得陆宇更笑起来。   “哈哈哈,别!还是叫‘陆小黑’吧!”   陆宇大声笑说着,一把甩开他的手,揽着他的脖子,骑跨上他健壮的腰背,居高临西地看着山下,一时豪气风发,朗声道,“你不是想背着我吗?那就冲吧,我的爱人,我的骏马!”   小黑哥本来心底有点儿莫名其妙的臊得慌,正沉默着,被他这么一喊,也不知怎么,感觉一下子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想要奔跑着发泄出来!   像被他这么只言片语引动着魔似的,面容一肃,道:“趴稳喽!”   继而紧抿双唇,凝眸看路,迈开健壮的长腿就往山下飞奔,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想在爱人跟前儿表现的欲望。   他跑得太快,迎面的山峰吹得人身舒爽,一时酷暑尽消。   陆宇哈哈笑,在他背上骑着也不老实,一撞一撞,像是压着他冲锋似的,大声喊道:“驾!小黑,展现你猛男英勇的时刻到了!撒欢儿跑!跑!让我看看你能跑多快,驾!”   小黑哥这个在别处沉稳到沉寂,在爱人跟前儿却经不得夸奖和激将的“老实人”,一听他这么期待,越发着了魔似的,内气疯狂运转起来,整个人似乎被他的爽朗声音带动得豪迈热血,眼眸森亮有光,低吼一声:“坐稳!”   他双臂向后稳稳揽住陆宇,然后猛地跳跃飞奔下山,一时竟比小车都快,当真像是猎豹似的!   陆宇骑在他身上眼看周围景物向后飞奔,目不暇接,一时情难自禁,揽着他的脖子,张口大喊:“小黑,我爱你!我爱死你啦!”   小黑哥一听,简直是热血沸腾啊,一路狂奔更猛,奔下山后又冲了里许地,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怎么,刀削斧凿的面庞竟然红得冒光,刚强的胸膛震动出低吼的声音:“再喊!”   “哈哈哈!”   陆宇大笑,笑得阳光满面,双手抓住他臂膀的肱二头肌,在他宽厚脊背上骑得稳稳的,仰头用力向傍晚的天上喊,“小黑哥爱陆宇,陆宇爱小黑哥……”   他们两个,一个体力强悍到变态,奔跑如飞;一个声音朗朗如清风映月,喊得忒也尽兴,哪像两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分明是陷入热恋的小男生。   小黑哥直直冲了五六里地,眼看前方就要到亮起灯火的小城了,还是没打算停。   陆宇停下示爱的大喊,用力抓他的臂膀,道:“停,停住!”   仿佛他的命令就是小黑哥这个人的开关,一声令下,小黑哥立马粗喘连连地停住。   小黑哥饶是内气深厚,此时也跑得浑身大汗,停下来,心中一动,却连忙转头看陆宇:“颠簸难受了?我刚才没注意,跑得太厉害了。”   陆宇扯开他钢筋般的臂膀,轻轻松松从他被他跳跃下来,伸个懒腰,挑眉道:“没颠簸,这小黑牌‘摩托车’,全自然绿色产品,加固、防震、声控、智能,开个百八十里的也不带颠簸啊!”   他说着,解开自己被小黑哥汗水浸湿的洁白短袖衬衫,悠悠然咧嘴笑。   小黑哥刚刚把挂在胸前的旅行包取下,精壮的胸膛被汗水浸湿,薄薄的t恤下,胸肌轮廓有型而健朗,随着粗喘呼吸而起起伏伏,摇摇头,也看着陆宇笑,笑完,见陆宇解开衬衫,露出匀称结实的性感胸肌腹肌,不禁皱眉,沉声气喘吁吁地说:“先别脱,先扣起来。”   他连忙把旅行包打开,扯出毛巾和换洗T恤,拉上旅行包,一把甩到肩头,走过去,一手拿着换洗T恤揽住陆宇结实的肩背,一手用毛巾去擦陆宇被他汗水染湿的胸膛和小腹。   陆宇敞着怀任他服侍,只顺手摸上他湿淋淋的T恤胸膛,忽然道:“噫?手感有点不一样。”   小黑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肌,继续温柔地为他平坦劲实的小腹擦拭,随口问:“和以前一样啊,哪儿不一样了?”   他以前只注重磨练身体力量,和陆宇在一起后,他对肌肉塑形方面也大有研究,一直到现在,都保持着身体肌肉不突出、不夸张、不笨拙,以力量和流畅为要素,旨在完全吸引住爱人的全部注意力。   陆宇嘴角勾了勾,用手在他胸肌上摩挲着抓了两把,抬头凝视他,肯定地说:“你胸肌形状没变,但块头有点变大了,唔,这样也好,摸着手感更舒坦。”   小黑哥却皱皱眉,收起毛巾,一面帮陆宇脱下衬衫,再为陆宇穿上T恤,一面暗暗自忖道:我注意着保持体形了,还能是我吃得太多的缘故?   两个人的生活怎么样,看他们的谈论话题就可以知道。   如果说米贵了、油贵了、哪家结婚要给几百块钱,说明这两人生活极可能有点拮据;如果说房旧了、车旧了、那公司又出新型新款了,说明这两人生活应该是注重物质的;而现在,陆宇和小黑哥,谈论的话题,竟是——胸肌块头摸着有点变大了!   他们也太闲了点儿吧!   不过,由此也可见他们的生活中,什么才是他们注重的“娱乐”渠道。   话题暂且放开,他们两人都擦干汗水,换了上衣,走进小城,等公交车去市中心。   这里等公交车的人不多,除了两个凑在一起说话的二三十岁淡妆素抹的女子,就是一个坐在一角满脸疲累、衣服上还沾着石灰的小青年,看样子,应是在附近施工地打工的民工。   “大哥,请问一下,去市中心做几路?这牌子上贴的纸被撕了,查看不到。”   陆宇在车站牌前后找了找,和小黑哥摇摇头,从容踱步,礼貌地问那民工。   那民工先没反应,然后连忙睁眼,转头四下看了看,指着自己,睁眼道:“在问我?”   陆宇微微一笑:“这附近,除了我和我哥,还有你,没别人吧?”   那民工又转头看了看守在陆宇身边的小黑哥,尴尬地笑笑,扶着地面站起来,才挠挠头说:“去市中心,这儿不能直接到,这儿是去旧车站和西边儿郊区的,到了旧车站,你们下车,坐三路,七路也行,不过三路更近点儿,就能直接到市中心。”   他有些腼腆,说完话才看了看陆宇,又转过头去看其它地方。   陆宇“唔”了一声,又问:“那么,去火车站呢?”他和小黑哥要去山西,想看看小黑哥出生的地方,现在玩闹得暂时够了,就想坐火车快一点。   那民工皱眉想了想,又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这个,我不知道,我也不太熟悉。”   陆宇呵呵一笑,点头道:“这也足够了,我们要先去市中心,谢谢你了。”   那民工连忙摆手:“不谢不谢。”   陆宇又礼貌地笑笑,才和小黑哥转身走到另一边低声说话,那民工见他们不再问了,脸上又恢复之前的掩不去的疲倦,盘膝坐到地上垂头休息。   没多久,公交车过来,陆宇和小黑哥手牵手上车,惹得两个等车的女人窃窃私语。   那民工也奇怪地看了看他们,没吱声,等他们四人都上了车,才最后上去,掏出一元钱塞到前面收银箱,找个座位坐下,长长舒了口气,仰着椅背闭目打盹。   “这里靠近山水,空气还算不错。”   陆宇和小黑哥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两人座上,陆宇靠着小黑哥宽厚的肩膀,转头看车外,轻轻地说,眼角余光瞥到车内衣着朴素的乘客,还有那个之前被他问路的小伙,心下闪过一丝感慨。   小黑哥对别人都不在乎,沉静敛容,眼眸森黑,转眼就把车内所有人的危险程度分析了个遍,然后压下戒备,才转头低低地说:“陆宇,你说,我要不要做减肌锻炼?”   陆宇挑眉,转头看他,压低声音轻轻地笑:“还想着呢?”摇摇头,并不多说。   小黑哥便明白他不在意,心头一松,有感觉自己想要“引诱”他的心思尽数被他看破,不禁老脸微红,还好他神情沉静如旧。   公交车开了十几分钟,车内逐渐坐满了人,再上来的乘客只能站着抓住吊环扶手。   陆宇不管车开车停,只懒懒地依靠着,宁然安静、无忧无虑。   “哎哎哎,说你了,没看到有老年人上车了?还不快点让座?”一个略显尖锐的男人声音从车前半部传来,压住了所有嗡嗡低语,“一看就是个民工,有没有一点点素质?啊?”   ——民工?   陆宇浓眉微微一蹙,转头凝眸,目光躲开几个站立着的乘客,看向前面。   一个挺着啤酒肚、白衬衫塞进蓝灰色西裤里的男人,长得白白净净,肥头大耳,身高顶多一米七,扶着一个面目严肃、头发漆黑浓密,腰板儿听得直直的六十来岁男子站在一青年前面。   那民工小伙迷迷瞪瞪地睁开困倦的双眼,有些疑惑,转头看看周围。   “看什么?素质低劣的蠢东西!让座让座!”   那啤酒肚男人气势熊熊,面目厌恶不屑,抬脚提了提那民工小伙的小腿,扶着身板硬朗的老头,近乎谄媚地笑,“爸,您坐这儿。”这声“爸”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民工小伙这才确定对方讥讽呵斥人的就是自己,一下子脸皮涨得通红。 第一百四十章   “有素质的人,就是口出恶言,向一个疲累困倦的工人强行掠夺座位?你这种‘有素质’、‘有气魄’、‘有肚量’、‘有谄媚心’,更会欺软怕硬的四有青年,真真让我长了见识。”   陆宇随心所欲,淡淡出声。   这话一说出来,车内立即有人低笑,小黑哥也嘴角轻轻一扯。   啤酒肚男人却听得勃然大怒,又羞又恼,转头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   “放肆!”   小黑哥心头陡现杀机,猛地站起身随手一指,森然沉声。   他身怀内气,阴寒嗜血的杀机气魄凝如实质,却控制自如,一指之间,只对那啤酒肚男人一人施压,居然骇得那啤酒肚男人一把松开他之前扶住的六十来岁老者的胳膊,“蹬蹬蹬”往后退了三大步,撞到两人身上才面色惨白地停下来。   周围乘客都没感受到小黑哥阴森气魄,一看啤酒肚男之前声色俱厉、转瞬间被人两个字吓得屁滚尿流的狼狈模样,不禁哄然大笑起来——实在忒也不堪!   “哈哈哈哈!”   陆宇也开怀大笑,边笑边起身指着啤酒肚男,伸着大拇指,用力“赞叹”着说道,“好个有素质、有气魄的大男人!开了眼界了!”   这下子,那啤酒肚男面皮尽丧,气得浑身直哆嗦却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而那民工小伙刚才被羞辱得胸口愤懑,起也不是、坐也不是的窘迫难堪,却被彻底解围。   民工小伙坐着,感激地看了陆宇一眼,冷不丁一转头,正看到还站在自己旁边的六十来岁老男人正蔑视不屑地、冷冷地盯着自己,不禁面皮再次涨红,隐忍着算一算还有半个多小时到家,便想撑住疲累起身让座,突然又听陆宇道:“别让座!”   陆宇看着面容严肃、“威严”冷漠的康健老者,心底比对那啤酒肚男还要厌恶,径直淡淡问道:“你有什么病?病得要死了?现在是回光返照?”   这话很毒。   那老者气怒地冷然转头,很有气度地怒视他:“小伙子牙尖嘴利,这么逞能,就不怕遭到恶报……”姜是老的辣,这话近乎恶毒诅咒。   “你给我闭嘴!”   陆宇蓦地低喝一声,眼眸凌厉如刀锋般打断他的话,无形的威势迫人,隐约竟然有种无人敢与之争锋的气场,车内其他乘客,包括那民工小伙都傻了一下,继而呆呆不动。   他不等那老头说话,又眯眼低声嗤笑,“听你声音中气饱满,看你身体硬朗康健,又是顶多六十来岁的年纪,这个年纪,在乡下挑水下田,在市区慢跑锻炼,乘公交车,年轻人是应该给老年人让座,若是没有,你哪怕身体康健,为怕累着,也可以义正言辞地向其他年轻乘客要求,但是,你不能使唤狗腿子去欺负一个累到坐车都能睡着的工人!”   他陡然沉下脸来,声音越发铿锵有力,“我这辈子,最恨两种人,一种是负心人,一种是倚老卖老!而你,不仅倚老卖老,还欺软怕硬!你活了这么久,莫非只能靠欺负一个疲倦民工来保持‘威严’?那么,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也可想而知了。”   “让他给我让座不对吗?他一个民工,干粗活干惯了,能有多累?你小崽子猖狂……”   老头怒目圆睁,很有“上位者”魄力,但后面一句喝骂的话说一半,就被小黑哥阴森双眸逼视得说不下去。   “呵。”   陆宇摇摇头,他当初可是把白庆气得心生杀机的,现在他随心随性,为所欲为,不说则已,一说定然把人气死,直接道,“你这种倚老卖老的‘老东西’,当真是个‘恶心’的!我要是你,赶紧一头撞死,活到这份儿上,简直污染环境。罢了罢了,我不想理睬你。”   如此毒辣地说完,他轻轻松松地舒了口气,光明正大地扶住小黑哥款肉的肩膀,慵懒地坐下,转头温雅从容如王子般轻道,“看见没?尊老爱幼要分情势而为,不是所有的‘老年人’都值得尊敬的。有的人,只是又老又臭的社会蛀虫。”   他说话轻轻从容,车内寂静无声。   那老头被他说得颜面丧尽,“威严”的面皮半再也维持不住,恨怒交加,捂着胸口哆哆嗦嗦,吓了旁边民工小伙和旁边乘客一大跳——不会被气出毛病吧?   陆宇眼眸一扫,突然冷笑说:“你没有心脏病,也没有脑血栓,更没有高血压,不用装病!我就是个中医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你省省吧!或者,你想生点病出来,早死早投胎?”   这一下,那“威严”冷漠的老头身体一滞,彻底丢脸丢大发了!险些当真被气出心脏病来!   “别说了别说了。”   啤酒肚男苍白着脸,眼眸躲躲闪闪地看着面皮变着花样翻新的老头,一面连连叫着,一面冲回来扶住他,大喊,“停车停车!”又小声谄媚,“爸,爸,您没事儿吧?”   前头司机沉默无声,面无表情,仿若未闻,哪里睬他们两个做惯了小人事儿的?   那老头一看事情如此,不知是真哆嗦还是假哆嗦,竟浑身都颤栗起来。   “呵呵呵……”   乘客闷笑成一片,之前他们也看这两人很不爽,这回有人出头,他们也都幸灾乐祸。   陆宇我行我素,救人、气人、杀人,都在一念之间,男人、女人、老人,好坏直来直往,哪会理睬别人如何,更不去看那“威严”老头如何像变色龙一样变化神色,只头靠着小黑哥肩膀,低笑道:“让他们俩难过一阵,我厌恶这种老少人渣。”   小黑哥对陆宇这种和他一样偶尔会帮扶弱者的脾性早已习惯,当初他和陆宇的初遇,不就是他误以为陆宇被吴叔欺骗,跟着下车,阴冷呵斥吴叔一顿么?现在想想,那分明是陆宇扮猪吃虎。   他想着,皱皱眉,心底有些酸味:早知道我会爱上他,当初直接把那吴胜建揍一边儿去,我陪他上床多好?我小黑哥身材可比那姓吴的强多了吧,让他选,他还能不选我?   他转瞬不再多想,伸手抓住陆宇的胳膊,“唔”了声,沉声轻道:“刚才一指已经催使内气,不会害他们性命,但是,日后会有不轻的痒痛。”什么部位会痒痛他,他没说出来,陆宇也勾着嘴角,没有继续问。   下一站,在众多乘客讥讽不屑的目光中坚持了一路的老者和啤酒肚男人狼狈下车,乘客又是哄然大笑,笑声中,下车的两人明显走得更快了,竟是那老者在拖着啤酒肚男人走。   “他们长得一点儿都不像,我怎么听那啤酒肚喊那老头‘爸’?”   有人忽然出声说。   另有人讥笑:“现在认个干爹,做个上门女婿,妄图不劳而获的人,不多了是?不过看他模样,估计是女的都看不上他,是认了个干爹,当了个龟儿子吧……”   乘客们又笑。   一段小插曲算是揭过了。   而那老少渣菜,不过是两只色厉内荏的小跳蚤罢了,陆宇一眼看透,无心去细究,下车时,也没对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的民工小伙打招呼。   陆宇和小黑哥,他们的生活就是如此,平静的二人生活低调而强势,完全符合大隐隐于市的“侠客夫夫”的身份,面对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他们看得顺眼了,能帮就帮一把,否则便懒得理会,自过自的小日子。   ***   两人住进酒店,洗澡之后换了身干净衣服,先出去吃晚饭,吃饱喝足回来,小黑哥倒锁上门,去洗衣服,陆宇则闭目打坐,过了二十来分钟,便到小黑哥催使内气为他伐毛洗髓的日常例行之事。   若是往常,陆宇经不住小黑哥性感肌肉的诱惑,必定会缠着他好生温存一番,但今天却面色微显肃然,低声道:“内息不再增长,今晚,我试一试能否突破内气。”   小黑哥本打算迎接他的亲热征伐,后方空虚痒痒,欲望命根子也蠢蠢欲动,此时一听,心头立时清明下来,眼眸也闪过欢喜。   他是把金箔功法的四层气感、内息、内气、化气,亲自一层层练过来的,现在内气浓厚自然知道自己的生命力有多强,说句百病不侵,百毒不惧都是小事儿,更关键的是,本身肌体的衰老明显缓慢,如此一来寿命自然延长!   原本,他做出了打算,认认真真学习内经医术之道,哪怕陆宇此身练不出内气来,他也可以日日为陆宇伐毛洗髓,延长寿命,现在既然这么快就有可能,那么,自然还是陆宇自己练出来的更有保障。   “好,我现在打电话吩咐酒店前台,不要让任何人搅扰到我们。”   他沉声轻道,转身到床头拿起座机话筒,按着旁边标示的号码按下,不容置疑地吩咐一遍,然后想了想,伸手轻松至极地举起笨重的沙发,堵在门房后面,免得真有人拿着房钥匙进来啰嗦琐事打搅他们的关键功果。   “好了。”   他最后把自己脱光,免得待会儿需要动用全身内气搂抱住陆宇帮助他时碍手碍脚。   陆宇也把衣服尽数褪掉,平躺床上,高大修长的躯体,肌肉结实而流畅,肃容轻声道:“认真点儿,别分心,这一次若能冲破障碍,练出内气,则以后仍与我原本身体一样;如果这次不能,那么,以后突破的可能性也不会多大。”   “是,我明白。”   小黑哥答应着,深深呼吸两下,爬到床上,精悍的体魄跪坐到他身旁,臂膀壮健如同钢筋,双手有力好似铁铸,日益浑厚的内气催使起来,先就试探性为陆宇全身上下按摩,分毫不动色心淫欲,只把爱人的身体看做最为神圣不容亵渎的朝阳清辉。   陆宇也心神清净收敛,不像以往那样贪于享受,把全部精力都用在运转功法和配合小黑哥的内气流转行功以求突破上面。   两人同心协力,心底可都比高考忐忑多了。   ……   酒店外面,有人犹犹豫豫地发呆了许久许久,举步再三,终于还是来到酒店一楼的大厅前台,略显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压低了粗沉的声音,小心地询问:“之前进来两个人,都比我稍微矮一点点,一个很威武,一个很俊气,哦,都是很年轻的男人,他们住哪个房间?”   正所谓“他乡遇故知”,陆宇和小黑哥恐怕都没预料到,他们来到这个靠近山西的小城镇之后,出去吃了顿晚饭,居然会被X市的熟人看到!   而这个熟人,正是陆宇数年之前就没再联系和见过面,更未曾放在心上的——洪西洋。   洪西洋早就在X市呆不下去了,他曾经坐在陆宇胯间那么淫荡粗吼地上下坐动,被郑毅当面抓个正着,郑毅虽然当时打他一枪,对他做了惩罚,但是对他的厌恶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消除的。   他在郑毅还未夺权时就战战兢兢地再次出国,但是出了国,他发现自己对那些与“俊雅”不沾边儿的外国人再也没了以往的兴趣,只得又回国来。   回国后,他不敢回到X市的老家,只得求了家族长辈,在北方家族连锁的珠宝店里学着做点正事儿,其实也就是挂了个名头,来来往往地混吃混合罢了。   不过,这个小城虽然不算落后,但也没有他们家族的珠宝店,他从旁边不远的城市里过来,目的是要收个朋友引荐的小奴,当然,他现在要的是“心甘情愿”。   SM主奴两方都是各评秉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除非是本就有受虐倾向,只是碍于面子才想试试当个SM主,否则,一般的“主人”都不会掉转位置,一下子变成SM奴。   洪西洋暴虐倾向极其浓烈,虽然一山更有一山高,他被陆宇的无穷手段和无形威势驯服,在陆宇面前,展现出他较为轻微的奴性一面,但是离了陆宇,他原本的主控一面又占据心头,只是听从了陆宇的最后一个“命令”,从那以后,无论和谁玩,都没有再变态血腥。   除此以外,他喜欢的,都是玩虐俊气、固执、无论真假总有点“傲性”的小伙子。   洪西洋有身材——他坚持陆宇为他订制的减肌计划,现在形貌少了粗犷雄壮,多了精健利落;他也有钱——他不赌、不毒,仅仅嗜好SM,花长辈给他的前,一辈子都花不完;他更有以前的圈子来路。   于是,收个奴对他来说,并不难。   然而,要想彻底收心,却远远没那么简单了,尤其当世界上,那个唯一强制性驯服了他,让他甘心情愿为奴为马的人,忽然惊鸿一瞥,冷不丁在他未曾预料的地方,再次出现时。 第一百四十一章   洪西洋已经三十来岁,相貌粗犷,但并不丑陋,五官端端正正,挺拔高大的模样乍一看去还真有点威武男人气概,尤其他一身名牌,这么说话,声音浑厚低沉,出奇地有说服力。   他本来就懂得装模作样,要不然也不会讨得家族长辈的欢心,经历陆宇的驯服调教后,更比以前少了许多暴躁粗鲁,此时描述完陆宇和小黑哥的形貌,他又很“绅士”地加了一句:“他们是我的朋友,很久没碰到了,想跟他们说说话。”   他衬衫卷到手肘,健壮的前臂撑在柜台上,阳刚干净的男人气息使得柜台内的小姐芳心猛跳。   “很抱歉,先生。”   酒店前台的小姐看着他,态度异常温和,微微笑说,“您描述的那两位先生的确在这里休息,但是他们暂时不接受来访。”然后翻开旅客备案,抬头又温柔道,“206号房刚刚打电话叮嘱过,他们要休息了,不开门,也不会接电话。”   这就是变相透露旅客资料了,是违反酒店规定的。   洪西洋听了,心里失落而复杂,点点头,向她笑笑。   他没有任何修饰的、男人自然的笑,让前台小姐面颊微微一红。   那前台小姐却哪知面前这个高大粗犷、很有威势的男人,在别处是如何的暴虐、粗俗、凶狠,现在又是如何复杂而迫切地想请曾经的主人玩虐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人不可貌相。   “他们不想让人打搅,那,我就在这里等会儿。”   洪西洋向前台小姐点点头,直起身,转身坐到大厅一角的沙发上,双臂抱胸,微微垂头,皱着浓重的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沉思中的他,自然又引得被男色所惑的女子一阵阵躲闪目光。   洪西洋的的确确不敢搅扰陆宇,但是这么离开,他又不甘心。   他见识过的男人极多,奴性的就不必说了,和他一样偏性于SM主的男人,无论是什么类型,都太流于表面——温雅的,总有点色厉内荏,气魄不足;强悍的,却又粗鲁暴躁,俗烂不堪;即便有人将温雅与强悍集合于一身,也显得不伦不类,忒弱了点。   真正上层、严谨、正规的SM圈里,向来都是奴隶好找,主人难求。   而真正气度如王者,能够让他见之倾心,让他完完全全心甘情愿为奴受虐,而且为得心潮澎湃、血热激昂的,曾经现在,自始至终,只有陆宇一个。   ——好几年没见了,网上他的照片都是以前的,这次遇到,没想到他变化这么大,要不是他的行为举止和以往一模一样,身边还跟着那个保镖,我都有点不敢认,可是,他不是和郑二少一起在X市生活吗?难道他和郑二少分手了?   洪西洋坐在沙发上,皱着眉,脑筋直来直往地沉思。   他又想起数年前那一场被陆宇霸道驯服、彻底掌控时,那样歇斯底里的奴性快感,远远超出他现在收个小奴玩虐的兴奋,以至于他心底偏弱的奴性热腾腾地、一去不回头地激发出来!   他忽然间极度渴望臣服在一个气魄如王的人脚下,渴望自己强猛的体魄被那位王者剥光、绑缚、压制、命令;渴望自己健朗的肌肉被抓摸、啃咬、鞭打……   他心里回荡起陆宇曾经俯视他时淡淡的冷笑:“你的主性的确够强,但是,遇到我,即使你身为SM主,你那潜伏偏弱的奴性也会叫嚣着觉醒!屈服吧,屈服在我脚下,屈服于你自己的身体和本心……”   那一场往事清晰得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一种莫名的热切烫得他心头直颤,让他两腿之间那物不听话地涨硬起来。   他立即翘起二郎腿掩饰住,粗犷的面庞却被兴奋的血涨得微微红了——尽管现在,他的外表已经完全是成功硬朗的成熟男人模样,心里头却与以往没有太大改变,仍然是旧时的鲁莽、妄想、不计后果。   ***   时间退回一个多小时前。   “……爸,爸,您慢点儿。”   啤酒肚男人苦着脸谄媚地笑,气喘吁吁的说话间,笑得极为难看。   扯着他走得极快的、面目隐怒而“威严”的六十来岁老者,身板比他还要挺拔,一直大步走到城中僻静的街口一角,才回头气怒直喘地大骂:“没用的蠢货!别人骂你一声,你居然怕得发抖!我要你这个‘干儿子’有个屁用!”   训斥间,一把甩开这个便宜儿子的肥胳膊,从裤兜里掏出很时髦的手机来,熟练地拨通一个号码,等待电话的接通,此时,他的神态立即变得慈爱而缓和。   电话响了很久,那头才接听,一个懒懒的、不耐烦的声音,很是流里流气地从电话里传来:“我的好‘三叔’,‘您’又怎么了?”   “计强啊,”老者好似没听出来对方的不耐烦,“威严冷漠”的面庞微微笑成一朵大菊花,声音也放低,“三叔今天丢人了,被人欺负得抬不起头来,唉,就是上个车,要一个民工让个座……”   他说话极快,也极其顺溜,把污水全都往陆宇和小黑哥身上泼,好像陆宇和小黑哥两人是残虐外星人屠杀地球妇孺一般!转而却把自己和自己的干儿子说得比窦娥还冤,好像他们才是被恶势力欺压的良善贫农。   他说着说着,一张老脸的神色又冷峻下来,很是能唬人的模样,说的话却是:“他们两人,背着旅行包,短裤口袋里的钱包也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结伴游玩、不知好歹、有钱就逞能的无知大学生……”   对方立马叫:“停!”   电话里传来一声压抑不耐烦的叹气:“我说,三叔,我说过多少回了,我现在是拜了大哥,在你们眼里,成了别人惹不起的‘黑社会’,可我们‘黑社会’也不是净干抢钱杀人放火的事儿吧,再说了,我还得听大哥的,我的权不大……”   老者立马笑:“计强啊,咱们老贾家就出了你这这样有出息的……”   对方正是叫做“贾计强”,在中国极尽普通和泛滥的名字,一听老者又要啰嗦那些说过几百遍的夸奖,立即又叫:“停!停!给我闭嘴!”   这回,贾计强的声音多了分怒气和不客气,“告诉我他们在哪儿!”紧接着又咬牙切齿,“三叔,这是最后一次,再有类似的事情,我不管是你错还是别人错,一概置之不理,你以后除了什么麻烦,都别想再找上我!”   ***   时间回归此时,洪西洋正在酒店大厅里性致昂扬、面庞微红地幻想着自己被陆宇波光衣服捆绑玩虐的情形,除了陆宇之外,他从未被别人侵犯过的后庭通道一时竟酥痒难耐!   他强壮的身躯扭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坐好,表面上看,仍旧是成熟硬气的男人模样。   突然一声咋呼从前台传来。   “就是这儿!我看见他们两人进来的!”   说话语调肯定而肆意,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另一个人紧随其后,理直气壮地问前台小姐,“那两个年轻男人住哪儿?都有一米七一米八左右,人模狗样的,一个穿白汗衫和黑短裤,一个穿白衬衫和……什么来着,哦,蓝色牛仔裤,他们住哪儿?”   洪西洋一听,他们问的可不正是他曾经的“主人”和他主人的保镖么?   他皱着浓眉,粗犷的面庞带上一丝怒意,抬头就去看前台,正与眼神惊惶地看过来的前台小姐对视。   ***   酒店206号房中。   陆宇早已盘膝坐起,内息在血液、经脉、骨髓中氤氲蒸腾,流转凝聚。   内息本就是人身精华所在,这个过程又是一个从无形无质到无形却有质的升华,可以直接说,这是一个人的“脱胎换骨”、“破茧成蝶”!   这个过程,经不得半点搅乱,否则,极可能前功尽弃,以后再想突破,更加难为许多。   “陆宇,坚持,我的内气足够,一定能帮你突破,一定能恢复到你原来的体质!”   小黑哥坐在陆宇背后,温纯敦厚的声音仿佛能抚平人心里所有的紧张。   他抱着陆宇,宽厚的胸膛与陆宇结实的脊背严严实实地相贴在一起,粗壮的臂膀搂住陆宇肌肉流畅的胸膛,通体内气流转,形成一个“人形鼎炉”,以自己的内气为火,帮助陆宇炼内气成内气!   陆宇曾经两次练出过内气,这是第三次,却也是最特殊和艰难的一次。   他丝毫都不分心,灵台清净一片,体内内息翻滚,有秩有序,一分一秒地时间都花费来缓缓地熬练,步步踏实,奠定根基,只求稳稳突破,与小黑哥同练功法,双修双宿这一生。   ***   “你们是什么人?找他们要做什么?”   洪西洋很熟练,又很隐晦地,把自己双腿间坚硬的物事往腹股沟斜上方捋顺,然后直接站出来,粗声粗气地问,尽管面庞方正,乍一看有些“从容不迫”的意味,却仍是一如从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他是一个人,对方却是五个身强力健的青年。   对方为首一人很有风度的没说话,一手插在裤兜,一手夹着烟抽,只让四个小弟办事儿,正是之前那六十来岁老者向之打电话诉苦的“贾计强”。   贾计强听洪西洋粗声问话,立马转头,凝眸看他。   洪西洋声色带怒,眼眸如炬,发号施令惯了的洪家少爷,除了在陆宇面前之外,一般都是为主为上的人,自然毫无其他人的色厉内荏,更兼他衣着名贵,此时强健昂扬地站出来,光看着表相,就很有一番威势。   贾计强眉头微微一皱,他虽然加入了有点势力的黑社会,却也明白,自己只能在这个小城翻翻浪花,出了这个小城,别说他,就连他“大哥”都不算个什么。   所以,他一般不愿招惹这种不知背景的人。   但他还没说话,一个小弟在这个小城嚣张惯了,又没什么眼力界,立时冷笑着双手插在裤兜走过去,趾高气昂地问:“你又是什么人?”   然后冷不防掏出一把弹簧刀出来,在手中翻着把弄,吊儿郎当地斜睨着洪西洋,继续说,“我们要找那两个偷了大哥手机的贼,你是他们同伙?”   洪西洋壮实刚猛,练了几年的减肌计划,也一直和保镖学习擒拿防身功夫,否则也不敢一个人开车到处乱跑收奴,这时哪将这小货色看在眼里,更何况,这小货色还将他的“主人”侮辱为“贼”?   他先还有点忍着,不愿在“主人”所在的酒店内撒泼,一听那小混混诬陷,粗犷的面庞登时露出怒容,伸手就是一个钵大的拳头,吼骂道:“MB的你找死!”   “哎哟!”   那小青年狐假虎威惯了,没料到他说动手就动手,本身又不会什么功夫,一下子就被他打得翻身躺倒,捂着流血的鼻子在地上痛苦晃头,眼泪因鼻子受创而留了满脸,狼狈得丢人丢到家。   这一下变故突发,激怒了对方包括“贾计强”在内的其它四人,也吓坏了前台小姐。   “草!”   “妈的,弄死他!”   “敢在咱地头上撒野,不废了他一双招子,咱们还能见人吗?”   其他三个小弟气势汹汹地扑打上来。   贾计强也抹不开面皮,在他的地界上,小弟被人打了还不敢还手,传出去,他也不必混了,他沉着脸握拳,说:“朋友太欺人了,话都不说,直接打人?”   “打的就是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小杂种!”   洪西洋气势凌人地大吼,抬腿极快地把嘴前面扑过来的小混混踹开。   他此时,一下子抛开了装模作样的本分表相,直如红了眼的公牛,拳打脚踢,怒目如铜铃,肌肉强悍的高大体魄,好像一台人形机器,本应灵动精巧的护身擒拿被他使得粗猛直率,把三个叫嚣着扑上去的小弟揍得鬼哭狼嚎。   “强哥,揍他啊!哎哟我的肚子……”   “妈的,敢打我……我弄死你!”   三个小混混三下五除二被揍倒躺地,转头注意到酒店一楼躲躲闪闪往这里围观的人,只觉脸皮都丢到姥姥家去,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自是将洪西洋恨到了骨子里。   “还弄死我?”   洪西洋咬牙暴虐地低吼,“草你们MB的,敢骂我主人我还没弄死你们呐!”   他怒意上头,没注意说出什么话,一个主人二字就脱口而出,继而抬脚去踹那个想拿刀捅他的人,又粗声粗气地骂道,“贫困山城里的小混混,也敢跟我动手,MB的,你们算个鸟东西,老子不发威,你们这群跳蚤还想称霸王……”   “欺人太甚!你——”   贾计强心性有些狡猾,自始至终没动手,此时见洪西洋身手了得,自己压根儿讨不了好,自然更不愿出头了,只是在一旁怒斥。   但他怒斥未完,突然眼眸一瞪,急忙吼叫阻止:“薛子住手!”   原来,他最初那个被洪西洋一拳揍烂鼻子的小弟怀恨在心,恶念上头,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爬到洪西洋背后,弹出弹簧刀,咬牙切齿地就往洪西洋后心捅,神色狰狞地吼道:“干你祖宗的,去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呼——”   陆宇行功不停,心神沉浸到一种跳跃出云端的轻松、自在、洒然、灵性的意境中,呼气缓缓,像是要把肺叶内所有残留的废气都尽数吐出。   小黑哥内气耗费过半,累得额头冒汗,肌肉刚硬的健壮体魄却仍旧流转内气,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如天然烘炉般,眼眸森亮而喜悦地,为陆宇行功炼气打造完美环境。   过了足足二十多分钟,陆宇终于收功睁眼,通体清爽安泰,活力无限。   “成了!”   陆宇转头,喜得啃咬小黑哥双唇,用力的程度让小黑哥疼得直皱眉。   “哈哈,我又没用内气,你真疼啊?”   陆宇被小黑哥皱眉却欢喜,一副我很乐意被你随意收拾的模样,给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扯开小黑哥肌肉精健的臂膀,轻轻一跳,羽毛似的飞跃下床,矫健有力地冲进洗浴间。   小黑哥眼看他成功练出了内气,不禁彻底松了心怀,伸出大手捂着被他咬过的唇揉了揉,无奈似的摇摇头,浓眉却跳了跳,轻轻吹了声口哨,微微扯着嘴角。   ——这小子,太招人疼了……   他看着浴室方向,阳刚帅气的面庞浮起不易察觉的温柔,也不知陆宇从哪个方面看上去竟会“招人疼”,陷入爱河而沦陷到最深层、彻底无法自拔的人的心思,当真匪夷所思。   陆宇恰在此时探头出来,对他笑得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小黑你来,我洗漱,你也洗,你洗白白等着你家爷们好好宠爱。嘿嘿。”   陆宇内息升华,练出内气,人也脱胎换骨,身体三亿六千万毛孔应和上天三亿六千万星辰,体内血液、肌肉、甚至骨骼中的毒素都顺着毛孔排出,的确如书中描绘般,滑腻腻的难受,自然要清洗一番。   小黑哥见他高兴,也一跃下床,精壮赤裸的男人体魄站得笔直,也不知他是怎的,竟不经大脑地举手握拳,沉声应道:“遵命,老婆大……”   话未说完,陡然见到陆宇如野狼般眯起的幽黑双眸,一下子反省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忙摆摆手,面红耳赤,沉声沉气地温声道:“陆宇你别生气,我没那意思,我不是一直被你压的么,我是你老婆,我这是开玩笑。”   陆宇理解他的心态——大男子主义、强悍男人本性、保护欲旺盛,尽管被更为强势的爱人压倒,但他的本性心态如同他的性别一样,却不是轻易能改变的。   ——早知道在你心里,咱们俩,我才是需要你照顾的保护的,嘿,咱爷们乐意当个老顽童,认了你这个爱人大哥。   陆宇心里暗暗思量,表面上却沉沉如水,不动声色地一把拉开浴室门,冲小黑哥勾勾手,低沉道:“过来。”   小黑哥见他气势,心底咯噔一下:这臭小子发脾气了,今晚看来有得折腾……   “唔,我来了。”   他沉沉静静地答应,试探地看了陆宇一眼,继而低头,老老实实地趿拉起拖鞋,走到陆宇身前。   陆宇仍是面上不露神色,轻轻伸手,径直抓住他平坦有力的小腹下,那一处茂密丛林里的物事,嘴角有点小坏,却又温文尔雅地勾起,转身就往浴室中走。   小黑哥被他如此牵着,脸上闪过一丝哭笑不得的神色,继而沉静下来,亦步亦趋地跟随他进了浴室,然后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命根子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变大,忽然凝眸与陆宇对视,说:“陆宇,我刚才说那话,真没有想要反着来的意思,就是一种,唔,这么说,以后,我给你洗头洗澡洗脚吧,我乐意一辈子照顾你。”   他说着,眼看陆宇眼眸亮如夜空星辰,不禁有些说不出缘由的害臊,像是跟情人告白的小男生似的,挠挠头,道,“那个,你只要做饭给我吃就行,做辣点儿的,其它的,我都包圆儿了,咱们这样过一辈子,我,当你老婆。”   ***   慢腾腾地洗过澡上床,接下来,还要说么?小黑哥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躺在床上,肌肉精壮的身体起伏出硬朗的男人线条,健壮的胸肌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起伏,双臂枕在脑后,两腿微微叉开,眼眸森黑炯炯地看着陆宇,静等陆宇开拓他的后方……   陆宇擦干头发,转身从旅行包里找出润滑油,嘴角微微勾着,健朗挺拔的体魄说不出的阳光和性感,一步步温雅轻笑着,如太阳神般走上床来。   “铃铃铃……”   电话突然不是时候地响起。   陆宇面色微微一沉:谁这么不知好歹。   小黑哥也暗怒:搅扰我们的好事儿!   他矫健翻身,趴到床头拿起电话,沉声问:“谁?”   陆宇扔掉毛巾,一跃上床,骑坐到他精悍宽厚的脊背上,伸手在他肌肉上随意地摸,凝神去听电话里的声音。   只听电话里传来礼貌的女子声音,微微有点急切:“是陆先生么?这里刚才发生了一场械斗,其中一人是您的朋友,受了伤,流很多血……好在他已经被我们送进医院了,他叮嘱我不要打搅你们,但是,我想了一个多小时,感觉还是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您一声……”   “我们的朋友?”   听到这里,小黑哥只觉莫名其妙,疑惑地转头。   陆宇和他对视,挑挑眉,表示:我在这里没有朋友。   小黑哥点头,冲电话里道:“你找错人了,挂上电话吧,不要打搅我们。”   这么说着,直接就想挂断电话——他自己除了一些相识的、类似于花钱办证的熟人之外,没什么朋友,心里就只记挂陆宇一人,更不喜欢陆宇的那些“朋友”。   陆宇则在心底暗暗思量了一圈儿,没想出任何可能在这里的熟人,但是,事情还是要弄个清楚明白才好,若要稀里糊涂地放过去,那就不是他陆宇了。   他拿过小黑哥刚想挂断的电话,轻声问:“那人长什么模样?”   前台小姐似乎有些着急,又有些埋怨,原本柔美的声音也有些硬冲:“那位先生指的人就是你们两人啊,他还是帮你们赶走黑社会小混子才被弹簧刀捅伤,你们……”   “帮我们赶走黑社会小混子?”   ——奇了!   陆宇和小黑哥同时皱起浓眉,陆宇打断前台小姐的话,低沉问:“告诉我他的长相!”   前台小姐被他气势相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为那位大展身手的“英俊”男人,而对客人太不礼貌了,面皮一红,把刚才的事情简洁地叙述了一遍,道,“不知道伤势怎么样,台上救护车的时候,还一直在流血……这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陆宇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不听她啰嗦,直接问:“哪家医院?”   三言两语问清,陆宇刚想挂断电话,忽然又问:“伤在哪里?”   前台小姐一愣,然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伤在胳膊,好像割破了动脉,止血都不能完全止住,所以一直在流,这也很严重啊,人体动脉啊……”   陆宇蹙眉咬牙,再不听她多说什么,直接挂断电话。   “英俊强壮、一米八多、独身一人、身手高超却被小混混偷袭捅伤,伤得还是胳膊……这个长相、这个形象的男人,我没印象。”   陆宇骑在小黑哥精壮的脊背上,一面蹙眉低声说话,一面伸手抓着小黑哥臂膀饱满的肱二头肌捏动抚摸,然后翻身下床穿衣服,道,“走,去看看到底是谁,不然,心里有点不舒坦。”   远远看一眼,心里才有底,他习惯把任何事情都了若指掌的掌控。   小黑哥知道他的为人本性,接电话时就料到今晚必然出去,也不意外,同样利落地翻找内裤和运动短裤,以及t恤衫穿上,然后又从旅行包中拽出一个叠放整齐的小包裹,把两把特质万能弹簧刀和两把小型手枪放在其中,自己背着。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要时时刻刻确保陆宇的安全,他容不得陆宇再受哪怕一丁点儿的伤害。   “走吧。”   他牵着陆宇的手,走出客房。   ……   两人轻而易举地找到被酒店叫救护车送来的伤员,隔着病房一眼看去,都稍稍愣了一下。   “是,洪西洋?”   陆宇险些没认出来,原本那个肌肉雄壮魁梧,整个人看上去充满爆炸性肌肉块头的猛男,现在,居然真变成型男了!难怪那个前台小姐说“英俊”。   洪西洋在病房中吊着胳膊,吊着吊瓶,脸上虽然苍白没有血色,但总算还有精神,躺都没躺,就斜靠着病床坐着,呆呆地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病床边就是洪西洋的老牌司机,那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另外还有一个衣裙华贵的女子,与洪西洋轮廓稍有相像的地方,应该是洪西洋同父同母的姐姐。   总而言之,洪西洋明显的没有生命危险。   ——看来我那张减肌计划他是一直在坚持的,倒是一只好奴,但比起我家小黑来,毛都不算,不,是压根儿不能和我家小黑比呀……   陆宇对洪西洋不像对吴叔那样心怀内疚,但洪西洋总归被他上过,还被他驯服调教得够狠,若是性命有危,他能出手相救就救一把,现在洪西洋好端端的,无论是不是为他们抵挡小混子而受伤,他都不去在乎。   他只在乎他家小黑是不是心里不快。   而且……人都是要比较的,单看洪西洋,绝对的刚猛型男硬汉,但是一比较身旁笔直挺拔、精壮敦厚、沉稳坦然的小黑哥,立马就看出“档次”了,不是一个水平线上。   ——这是我爱人呐!   陆宇扫视小黑哥t恤下两块精壮有型的胸肌和平坦劲瘦的腹肌,嘴角微微勾着,继而看到小黑哥面庞神情不变,却隐隐沉沉如水,牙筋也咬得蹦起来,才完全回神,连忙低声道:“走,不必见他。”   说着,又伸手在小黑哥大腿上摸了两把,“走,别站着了,回去,我们接着做,我都等不及了。嘿。”   他的动作,以及他们牵手的亲密靠近姿态,让路过这里的一个小护士看得一个踉跄,捂着嘴等着圆圆的眼睛,似乎不敢置信——这个没见识的小姑娘,太纯洁了。   陆宇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阳光俊气地冲她温雅一笑,笑得她晃了眼,才微微挑挑眉,转头拉着小黑哥走,轻声笑道:“洪西洋都是以前的老黄历了,我碰他,你也知道,当时,你不是不让我碰么,好像我要强奸你似的,说什么,‘陆宇,我能给你挡刀子,给你挡枪子儿,给你亲也成,却不能陪你上床,我只对女人有性趣’,呵,当时我那心情,你能理解不?”   小黑哥被他说得微微一愣,原本心头醋意汹涌,抓得陆宇的手都微微发疼,此时一听,登时想起自己以前因为从未经历过感情,又是一直在生死线上拼杀,只知忠义恩德,对感情却懵懂无知,分明已经被陆宇感化动心,却还自以为是想找个亲人,对陆宇的爱抚和示爱百般推辞……   ——我当时真蠢。   他皱眉,暗暗咬牙,继而大手更把陆宇的手握紧了些,转身随他走,突然又想起来,当时陆宇正式把他体内的阴寒邪气吸到自己身体中,代替他受苦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却咬牙死硬地拒绝他,不禁心头揪紧,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   他呼吸微微一紧,转头凝眸看向陆宇,一时冲动,说出了以前从来没有说过的、在他看来很有些“淫荡”的话,他压低声音,阳刚浑厚:“陆宇,我也一直很想要你进来,我后面,有点空痒。”   他低低地、极其有男人味地说完,不禁臊得脸红脖子粗,抬头凝神望向前方,都不敢去看陆宇震惊一瞬的表情。   陆宇的确被他惊得呼吸一滞,继而眼眸火热幽暗,翻身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骑到他的背上,好像很“不高兴”地说:“突然诱惑我做什么?我硬了,你背我回去,速度点。”   小黑哥伸手往后揽住他,嘴角微微扯起一丝后知后觉的、不大好意思的笑意,就感觉自己的后背,顶着一根棍子。   ***   第二天一大早,陆宇穿戴整齐,坐在床边,小黑哥却还在熟睡,侧身躺着,老老实实,维持着被陆宇抱在怀里的姿态。   陆宇似笑非笑,无声无息地探伸过去,轻轻把他身体扳平,把他健壮的双腿和臂膀都弄直,让他呈现“大”字形平躺在床上,然后果然看到他那根晨勃的物事狰狞高耸。   ——小样儿,本钱不小,好在你家陆爷现在也够分量,足够降服你……   陆宇伸手,在小黑哥那物上随意地弹了弹,然后握住,撸动两下,把那物弄得越发硬涨滚烫羞人。   小黑哥呼吸平缓,平滑厚实的壮健胸膛,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除此之外,他一动不动,神态沉静安详,如在梦中,袒露着全身,任凭陆宇摆活。   陆宇又把持着他那物轻轻重重地折腾片刻,才忍不住低笑,说:“还装睡?我刚刚扳你放平的时候,你就醒了,当我不知道?我现在也是练出内气的。”   小黑哥眼皮微微一动,睁开眼来,凝眸与他对视,厚脸皮说:“唔,刚醒,你,接着玩。”   陆宇哈的一下,用力掰他一下,再任他那物弹回砸到腹肌上,道:“先前我没练出内息,这么捉弄你,把你捆起来的时候,你也都是知道的吧,嗯?还给我装什么‘我对你不设防,所以不知道’,哈,我早就怀疑呐,笑死我了。”   ……   他们并未在这座小城停留太久。   小黑哥带着一身未曾彻底消退的牙印儿,起床穿衣,收拾好换洗晾干的衣物,再整理了旅行包,便牵着陆宇的手,离开。   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一件小事儿要办——那些前来找麻烦的小混子,这些琐事,倒不必细说,都是小黑哥做惯的,保准的严谨周密……   而那一头,等洪西洋说服他那已经二婚的姐姐,再次赶来酒店时,这里已经人去房空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到最繁华的都市,不知何为纸醉金迷;不到最偏远的山村,不知何为贫穷困窘。   进山之前,陆宇买了两大袋糖果自己提着,转头轻说:“小黑,带我去你小时候拣煤的地方瞧瞧,到那里,再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我想亲临其境地想一下你小时候什么模样。”   他黑眸宁静,安静地看着小黑哥,虽然小黑哥把自己的过去基本都跟他说过了,但是,他还是希望能够更彻底地了解爱人的所有,以前没能跟小黑哥一起生活的部分,现在亲临其境地体验一下,也算是了却心愿。   小黑哥看他轻声认真,想了想,点头说:“行,那就不能坐车进去,得绕路,我想想,唔,可以坐车去山脚,翻山过去能近点儿,山路上我背你吧,我知道你练出内气,可你只怕走不习惯。”   陆宇就笑:“好。”   于是,他坐车、下车,趴在小黑哥宽厚结实的脊背上游览山景,最后来到一个废弃的小煤矿场地边缘。   入目荒芜一片,只残留被人开垦挖掘的狼狈痕迹,如同被野兽啃剩下的老牛残骸。   “这里进不了车,煤不多,开得也慢,我离开的时候还没开完,开出来的煤也容易混进去泥土和石块,需要人动手拣出来,再背到山后,到那里交给收煤的。”   小黑哥没有丝毫近乡情怯的感慨,谈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也沉静安稳得如同在说不相干的人,“我记事儿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大人来这里,大概有七八岁那么大吧,我不知道生日。”   陆宇眉头微蹙,凝眸看看坑坑洼洼的矿场残骸,抬头看看陡峭崎岖的狭窄山路。   眼前不自禁地浮现出一个穿着破烂,浑身抹得乌黑的瘦弱小男孩,闷头不吭声地,费劲儿地把沉重的煤块一点点拣出来,别人使唤他,他老老实实地听话,只为了能有口饭吃,能继续活着。   他心头微酸,伸手揽住小黑哥的腰,又轻声问:“收养你的那家人,他们自己的孩子不来这里吧。”   小黑哥轻轻“唔”了声,微微点了下头,眼眸漆黑沉静,无怒无悲,平和地说:“他们的小孩儿送去学校读书了,”抬手往西北方指了指,“很远,那儿有个山村小学,我小时候很羡慕,一直到长大才过去看过一次,很破烂的地方,连桌灯都没有,现在不知还在不在。”   陆宇浓直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些,没再吱声。   小黑哥任他揽着,也伸出臂膀环着他的肩背,沉声低道:“山里生活不容易,无亲无故的,他们能收留我,给我吃的,让我活下来,我很感激,所以,我出去打工的时候,头几年,还没盗墓,赚的工资都寄来给他们,还他们的情。”   他说话的神态坦然、刚正、沉稳,如他的性情一般,风雨不可侵袭,他顿了顿,说,“然后,我和赵家约定,我学功夫,给赵家卖命,没赚什么钱,也就和他们断了联系,再后来,我又回来一趟,村里的人很多都搬走了,他们也走了,原来的房子塌了半个,让人改成了羊圈,我也没去找。”   陆宇听他说话,松开他,手插裤兜往前走了走,更靠近去看这山中废场地,也更贴近现实地去思想小黑哥以前的人生。   然后轻声道:“不去找是对的。你当时,只拣煤,不用背煤吧。”   小黑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知道他对自己的过去心疼了,沉静的面庞带着微不可查的甜蜜笑意,实话实说道,“刚开始,只拣煤,不用背,到后来稍微大一点儿,就背着小箩筐,把拣到的煤一点点背回去。”   陆宇听得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小黑哥幼年时候,与其说是被人收养,不如说是给人免费当童工,而且当的是苦力童工,拣煤,驮煤,连个名字都没有,只因为成天拣煤,脏兮兮的,就被人叫“黑娃”,又因为吃不饱而身体瘦小,大了点的时候被人称呼“小黑哥”,就好像是对路边随便一个乞丐的称呼。   他也很难想象小黑哥当年那么幼小,怎么把沉重如石头的煤块背在瘦弱的肩头,爬着崎岖的山路,翻过山头,送到村里;很难想象,他那时一个人晚上睡下的时候,会不会冷得蜷缩。   “有煤,冬天不会冷吧?他们给不给你煤用?”   陆宇声音低沉,像是在问自己的孩子在别处有没有受到委屈。   小黑哥顿了顿,没吭声。   陆宇皱眉转头,继而勾着嘴角微微一笑:“怎么,怕我心疼?我还不至于吧。”   小黑哥又牵住他,嘴角扯了扯,沉声轻说:“山里人,一年年拣的煤不少,冬天却宁愿冻着,谁都舍不得烧,都留着卖,好换点钱卖粮食。我当然也是没有煤的,很冷的时候,怕自己被冻死,夜里偷偷起来跑跑跳跳。”   陆宇“哦”了声,点点头:“走吧。”   他率先走向山路,提着的两大袋糖果有些想立即随手扔掉的欲望。   来这里之前,他哪怕爬过山,逃过命,但在书上看到“山路崎岖”四个字,还是只想到不老的青山绿树,盘桓的山路线条,洁白的轿车绕着高山一圈一圈地开上去或者开下来,很美的意境。   现在他亲自走在毫无美感的山道上,没了游山玩水的心态,一侧是陡峭的山谷和矿场残骸,稀疏的树木中间夹杂着野草荆棘,一侧是高耸的山壁,山壁边缘,只有不到两米宽的山路上,干燥的泥土和粗糙的石头被踩出最现实的声响,才让他恍然:原来这才是山路崎岖。   “走慢点。”   小黑哥牵着他的手,把他护在里面,自己走在靠近边缘的地方,步伐稳稳当当。   陆宇凝神注意脚下,又抬头遥看前方,山路在前面拐了个弯,绕到山后不见,他转头,轻声问:“这就是以前你每天拣煤背来背去要走的山道?”   “嗯。”   小黑哥点头,又道,“我想背你。”   陆宇顿了顿,两大袋糖果让他怀里一甩,转头淡淡地道:“回去吧,不想看那个羊圈了。书上不是说‘尽兴而归’,我已经尽兴了,不必非得强迫自己到达目的地。”   ——刚来到,还没过去,就要回去了?   小黑哥自己是没什么缅怀过去的欲望的,仅仅只是陪着他而已,此时见他要走,微微怔了一下,连忙转身跟上他,还是把他护在山道里侧,转头看他面色微沉,眼眸幽黑,哪还不明白他是因自己的苦而心疼冒火?心底不由好笑,继而又胸口滚烫烫的。   “我想背你。”   小黑哥再一次说,他牵住陆宇的手,竟低声说起情话,“你是我拣的最大的煤块。”   陆宇心头一乐,忍住笑,淡淡睨他一眼:“我有那么黑?”嘴角微微勾了勾,似是无奈般,“得,你终身都是苦力的命,背着我吧!”   “是。”小黑哥答应着,只是微微地笑,刚强帅气的面庞满是温柔的男人味,抱住糖果和旅行包,一弯腰把他背在背上,背得轻松愉悦,满心幸福。   守得云开见月明,似乎他以往所有的苦,都是为了等候背上这个人的出现。有了这个人,他的人生才终于完整。   ***   山西一行,本就是陆宇高考后的一场随心旅行,过去的路上也都在游山玩水,只不过多了个去看看小黑哥老家的目的而已,重点在于过程。   正像陆宇自己说的那样,尽兴而归,不必刻意追寻原来的结果,现在没了兴致,他也对小黑哥的过去有了亲身了解,自然不愿再去那个山村被人参观。   回来时,他们本打算再来一次一路游玩,途中一件事却改变了他们的行程。   陆宇从未放弃对古玩和玉器的爱好和学习,每到一处,都会到古玩场上看看,却不卖什么东西,只是看,即便发现有漏可见,也不去掏钱买,否则不容易携带。   “我刚才,好像有种模糊感应,你有没?”   再一次逛在一座大城的古玩市场上的时候,陆宇忽然顿住脚步,转头若不经意地看了看与他擦肩而过的中年男子,转头向小黑哥轻声说。   小黑哥顺着他的目光也转头,疑惑皱眉道:“我没什么感应,你,感应的什么?”   陆宇心头奇怪,要说内气感应,小黑哥现在功力比他深厚许多,应该是小黑哥感应更为敏绝才是,他转头看看四周,都是清一色的赝品俗物,百无聊赖,继而略带好奇地摇摇头,说:“去看看吧,逛了这么多古玩,好歹遇到个可能会有奇妙内涵的,不要轻易放过去。”   小黑哥点头依顺:“嗯,是那个人不?”   他以眼神示意,陆宇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他们两人虽然外表引人注目,但行动坦然大方、举止从容有度,悠悠转身轻声说着话走路,并没有让谁猜疑——要是换了两个人嘀嘀咕咕地跟踪某人,势必会显得贼头贼脑,说不定立马就有人戒备甚至报警呢。   “既然能让你感应,那他包里的东西肯定有特殊的地方,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要卖东西的,咱们要不要拦下他,先把他那东西买下来?”   小黑哥思路清晰,询问陆宇的意见。   陆宇却笑着摇摇头:“不,贸然上去倒更显麻烦,先看看就是,要是我当真看中了,想办法弄到手中还不容易么?”说着话转头,扫了小黑哥强健胸膛一眼,“有这么精悍的全能保镖,我想要个东西,还不是轻而易举?”   小黑哥面庞沉稳,眉头却微微一挑,嘴角扯起一丝微微笑意,“唔”了一声,铿锵有力地沉声低道:“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拼命给你弄来。”   陆宇听得暗暗摇头:没长进,没出息,和我在一块儿这么长时间了,还是经不得我夸。   却摇头皱眉说:“拼命,我要你拼命干什么?我最想要的就是你这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事儿,无论我想要什么,你都先把自己保护得妥妥帖帖再说。”   “是。”小黑哥的声音像从胸腔中发出,带着低沉的甜蜜。   他们说着闲话,一路跟着那个衣衫老气的中年男人身后,来到一家宽敞明亮、设备古雅的玉器行中。   玉器行里开着清凉的空调,与外面的炎热形成鲜明对照,让人一进来就不想离开,暴躁的神经都舒缓下来。   这里生意不错,透明的钢化玻璃柜台中妥妥当当地摆放着各式美玉,柜台前有男女客人轻松鉴赏,十几个男店员都在礼貌地应对客人的询问,只有一个女店员坐在后面看着。   人不少,却不显得拥挤,店内的摆设别具匠心。   陆宇三人一前两后的走进去,男店员都忙着,里面那女店员立马站起来,笑微微的,却不吭声。   这才是礼貌的玉器店员应有的姿态,让顾客轻松从容,该买的自然会买,本不愿买的,说不定也会动心,不像其它玉器店里一些看似“职业化”的店员,乍一看礼貌有加,实际上分明摆出一副生怕你不买、着急想促销的模样。   ——难怪这里店面生意这样好。   陆宇对那女店员还以微笑,和小黑哥一起从容抬步,去看摆在钢化玻璃内的古玉。   而那个先走进来的中年男子,却仿佛欲言又止,看了看女店员,又看了看那些男店员,皱皱眉头,转身就往外走。   陆宇微微一愣:怎么走了?   继而恍然:不会是个心眼儿特多的,想把后面可能会有的“跟踪者”用这种方法分辨出来吧。   他不动声色地和小黑哥对视一眼,都暗暗好笑,并不立即跟上——以他们现在的内气感应,认定一个人,短距离内要想找寻出来踪迹,并非难事。   果不其然,没过三两分钟,那个提着包裹的中年男子又走了回来,仍旧是皱着眉头,面色有些为难的模样,一进来就冲一个正在给顾客解说古玉好处的男店员说:“我要卖古董,请你们经理出来一下。”   他这句话立即吸引店内众人的注意。   而他面对众人的目光,竟越发显得坦然镇定,只有陆宇和小黑哥发觉他心跳加速,指节微微发白,应是紧张的,但也不止于此,到底要卖什么?   继而那两个男店员一起转头,去看那女店员,原来这里管事儿的是女店员?   女店员站出来,微微笑说:“我就是这里分店的负责人之一,你可以当我是这里的经理,请问您要卖的古董是什么类型?我们这里只收集玉器。”   那中年男子面皮微微红了红,似乎有些窘迫,点头道:“我就是要卖玉器,你换个男负责人出来。我这玉器,有点……尴尬。”   女店员一愣,继而明白了些,想了想,说:“请您稍等,我打个电话。”   来这里卖“古董”的人并不算罕见,他们也曾收到过像模像样的宝贝,那中年男子的行为举止在她看来是骗子的可能性极低,所以她才如此郑重对待。   “好。”   中年男子舒了口气,不理睬周围的目光,只攥紧了手中的提包,安安静静地站在柜台一角等待。   ——玉器,有点尴尬?不能让女的看?那是什么?太羞人的雕画?太赤裸的形雕?看他形貌老实,能拿出来卖的,应该不会是……   陆宇也有些讶然,能让他产生感应的,他总觉得应该是类似酒樽、佛像之类的宝物,现在听到,反差就有点大,然后他也明白过来,刚才这中年男子走出去又走出回来,不是怕有人跟踪,是真的不大好意思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多时,店外匆匆走进来一个相貌堂堂,身着白衬衫、黑西裤、黑皮鞋的三十来岁男子,进来后向女店员抬眉问询,女店员向他笑笑,转头向提着提包等候的中年男子说:“这是我爱人,是这里的经理,姓张。”   提包的中年男子不卑不亢,迎上来,伸一只手:“张经理,您好,我姓陈。”   张经理礼貌地和他握手,闲话不说,直接笑着问:“陈先生您好,请问您要卖给我们的东西是您自己所有吗?如果是,就请随我进茶室谈一谈。”   陈姓中年男子点头:“是我家的,我们现在需要用钱,所以拿出来卖。”   “呵呵,那请。”张经理行动利落,引着他往旁边休息茶室走。   “要不要跟过去看?”   小黑哥见陆宇微微挑了挑眉头,转头在他耳边沉声温存地低问。   陆宇点点头:“当然要去看看是什么,否则不白来了么?”   他从容踱步,跟上去温雅如清辉般微笑问:“二位稍等,我和我爱人,对这位先生要卖的‘尴尬’玉器,有点好奇和兴趣,想,跟着看一看,甚至买下来,张经理会给我们这个机会么?”   他牵着小黑哥的手,小黑哥与他紧紧相随,神态自然,刚强温情,有种铁血柔情的味道。   而陆宇说话从容不迫、坦荡率真,却又轻轻悠悠,只让张经理和陈姓男子听到,店内其余人只对他和小黑哥牵手感觉怪异,并不知他在说什么。   ——爱人?俩……男的?   张经理和陈姓先生都是一愣,紧接着竟都微微尴尬起来。   还是张经理反应快,大大方方地笑着伸过手来:“您好,顾客是上帝,您的要求,我们会尽最大可能满足,只要陈先生也同意,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陆宇和他轻轻握手,松开后看向愣愣的陈姓男子,内气轻微流转,气质越发显得飘逸,更兼他眼眸净澈,形貌俊雅,本就干净脱俗,此时竟如不沾尘埃的天外冰人,让人看后自惭形秽。   ——刚才没注意到,这小青年,长得这么俊呐。   陈姓先生看呆了一下,继而忽然通体一寒,陡然回神,就注意到小黑哥眼眸森黑刺亮,分明是对他这么“肆无忌惮”地瞧看自己爱人而心生不满。   他老脸微微发红,连忙转开目光,点头:“我没意见,你们,想看,就跟着看看。”   这么说着,他有些窘迫得维持不住之前镇定地转身,率先进了茶室。   张经理则微笑着示意了陆宇和小黑哥一下,大步跟着走进茶室,他的微笑最开始或许有些被人抢生意的不快,但是看清楚陆宇和小黑哥的形貌气度后,那份不愉快竟莫名消失。   人,没有几个不被表相影响的。   茶室关上门,张经理亲自倒水端到茶几上,他自然知道没人会去贸然喝水,这只不过是个礼貌姿态罢了,然后说:“陈先生,您要卖的‘古董’,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吧。”   陈先生点点头,又扫了陆宇和小黑哥一眼,才拉开提包的拉链。   陆宇和小黑哥坐在小型长条沙发上,紧紧挨着,双手十指相扣,刚猛的强悍,俊雅得雍容,默契而和谐,如最亘古的画卷。   然而一看到陈先生神情不自然地取出来的东西,他们两人神情都变得微微怪异了。   小黑哥刚强沉稳的面庞隐约微微红了红,浓眉皱起一丝,凝眸扫了眼陈姓男子:这都拿出来卖?   陆宇则是微微勾着嘴角,暗暗愕然好笑:居然当真被我猜中,不是雕塑雕画,就是假阳器,不知这东西后面连着什么,居然能让我心生“玉气”感应,可见是个名贵的。   他又瞥了眼小黑哥的下半身,嘴角微微勾起来——能引起我的感应,尺寸也和小黑相配,回家清洗消毒之后,检查一番,若是无害,那么,正好拿来给小黑保养。   “陈先生,您,是要卖这个?我还以为,呃,会是雕塑……当然,这也是雕塑的一种。”   张经理伸拳头堵着嘴巴干咳一声,迅速而微不可查地扫了眼陆宇和小黑哥,然后摇摇头,说,“只不过,很抱歉陈先生,我们这里,不收这种东西,您,不如问问这二位?”   他直接拒绝,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那惟妙惟肖的长条东西不宜在店面上售卖,更因为那东西通体晶莹透明,材质看似水晶翡翠,其实用玻璃冒充的极多,肉眼很难分辨真假,偏偏这物透明得太纯粹、太无瑕、太精致,甚至这东西后面还挂着一串同样材质的细锁链,细锁链后头不知连着什么东西,还放在提包里没拿出来。   过犹不及,如此精致纯粹到极点的透明东西,被这个衣着老土的中年男子拿出来,说是“古董”,哪怕他没有轻视之心,也立即否定了个九成九。   如此一来,他生意人的思维一个眨眼就转了几个圈儿,才这么干脆地成全陆宇和小黑哥。   小黑哥迎着他和陈先生两人躲躲闪闪的目光,表面上沉眸宁然不动,坐得端端正正,精壮厚实的身板儿如钢铁铸就,实际上,线条硬朗的面庞早就微微显出一丝红意。   ——早猜到不是好东西,没想到这么直接,前阵子陆宇那本玉器书上看到的,不都是拿来摆放的精致玩偶么?   毕竟是在别人跟前,这种东西他也的的确确被陆宇塞过,若是在家里,他坦然而驯服,任由陆宇折腾;但是现在,当着别人的面,陆宇和他坦诚是爱人,又说要买,然后就看到这种东西。   他就感觉好像自己被陆宇压倒猛干的事儿被面前这两个男人一眼看穿,甚至好像他被陆宇当众剥光了压着冲锋似的,何止一个窘迫?   陆宇却大大方方地拍了拍他因为穿运动短裤而裸露在外的精壮大腿肌肉,从容微笑道:“这种东西,很精致,市面上少见,我的确有些兴趣。”   说完,竟不露声色地坏心眼儿地去问小黑哥,“你喜不喜欢?”   小黑哥老脸一红,再厚的脸皮也瞬间羞臊不堪,刚强生猛的模样、沉着稳重的气魄,偏偏这副羞臊红脸,让刚想说话的张经理和陈先生都是大大跌了眼镜——男人和男人,必定有一个被压的,被压的,居然是这个刚强生猛的?   小黑哥咬了咬牙关,皱眉伸手,拍了陆宇后脑勺一下,男子汉气概遇强变强,很家长、很父兄地训斥:“别胡说。”如果他声音不是这么温柔低沉,倒像是训斥自家不听话的小孩儿。   “那个,你们慢慢谈,我不打搅,呵呵。”   张经理整顿表情,立马站起来,把场地借给陆宇三人使用,自顾自暗暗惊叹感慨着走出去,心道:长见识了,长见识了……   茶室门再次被关紧。   陈先生独自面对一对相亲相爱、形貌俊气的男同志恋人,不禁更为窘迫,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道:“你们当真要买?我这个不是假货,很贵,后面,包里还连着其它东西。”   陆宇挑挑眉,云淡风轻,偏又不显得轻浮地说:“钱不是问题,我现在很满意,你出价,咱们好商量,如果真的交易,那么,我直接转账付钱到你账号。”   陈先生听到这里,神态沉静下来,凝神看着他,深深吸一口气,点头道:“行,你先看看吧。”   这么说着,就把手中的那根粗大晶莹放到茶几上,然后伸手从提包里掏出“哗啦啦”一阵叮咚悦耳的锁链和玉环。   ——无耻!   小黑哥面庞沉沉,看到这里,刚强的面庞红得简直像染上去的,他自己都感觉到面庞发烫太厉害了,才后知后觉地运转内气平复心情和气血,迅速恢复下来,直接就想起身。   但是,他转念想起这是陆宇感应到的,必定有奇异之处,也就忍着,等陆宇买下来再说其它。   而陆宇,则在扫过这精致到极点、纯粹得不可思议的性器工具后,微微地蹙起眉头,忽然轻声说:“我刚才看到,你包里,似乎还有其它东西,拿出来给我瞧瞧?”   因为直到此时,他才确定,让他产生感应的,固然有这晶莹物事在内,但大头戏却不在这晶莹物事上面,而是还留在那个提包里!到底是什么东西,竟引起他灵魂深处般的感应?仅仅只是他遍寻不着的、可以修身养人增加功力的“玉气”么?   陈先生没有怀疑,低头又把包内的东西拿出来,说:“你是说这个?这个原本是盛放这些东西的玉盒,只是,到我手里的时候就坏了近一半儿,不能在盛放下。”   ——就是这个玉盒!   陆宇眼眸净澈无波,暗地里却怦然心动:这个玉盒有猫腻……有宝物!   他皱皱眉,呵呵笑了笑,转而平平淡淡地收回目光:“原来是个盒子。”全然不在意地凝眸再看茶几上的假物事,伸手拿起,优雅从容地把玩查看。   那物事,原本在陈先生看来,应是下流不堪的东西,哪怕他学识渊博,眼力超群,知道是实打实的老古董,也从来没有拿出来欣赏把玩过。   但是现在,那惟妙惟肖、狰狞凶恶的男性物事玉器,在陆宇骨节分明、匀称干净的手中自然而然地把持和检查,丝毫没有淫秽之色,反而显出“出淤泥而不染”“濯濯而清清”的意味。   陆宇轻轻放下那根假物事,转头向沉稳默然、略有不愉的小黑哥温存轻笑,笑得小黑哥凝眸瞪他一眼,似乎又说他:胡闹。   他又笑了笑,才回头说:“挺好,我想买下来,陈先生,您出个价吧。”   陈先生稍稍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提起心来:他们看着不是普通人,能来玉器行玩,肯定是有钱的,应该买的起吧……尤其这个俊小伙,必定是大族出身……   他沉吟了一下,低声说:“这个东西,肯定值一百多万,我只要八十万,一口价,你看,行不行吧。”   他说得好像你买不买都无所谓的模样,暗地里却揪紧了心神——他早就走过好几个地方,大大小小的玉器行,愿意买的不少,但是没有一个愿意高价收的,最高的一个也只出价十五万。   果然,陆宇立即皱起眉头,旁边的小黑哥也心有灵犀般配合他显得不悦——这一对儿,做奸商估计也能发财。   陈先生一看,没办法,不等陆宇说话,压着心跳又道:“这个价,不贵,其实,我的底线可以稍微低一点,但是我……实话说,也不怕你们笑话,我是个喜好研究历史和古董的,自年轻时候就翻书看典故,学知识,活到现在,有些别人比不上的本事和能耐,本来也算积累了一些家底。”   他说着,面上掩不住一阵悲痛而恨铁不成钢的颓废,“但是,我儿子不知什么时候染上毒瘾,偷偷吸毒,还借了高利贷,被人追着砍成重伤,我老婆急得哭天喊地,家都不成样了,我也没办法,其它能卖的都卖光了,只剩下这个见不得人的,我还得拖着一张老脸出来找买主。”   说着,他长长叹了口气,心头的压抑说出来,微微轻松了些,又道,“我说这些,不是骗你们同情,也没有必须低价卖给你们的意思,只是要说,我的出价已经很实在,没有贪心多要,我没那个想赚钱的功夫了。你们别跟我多砍价,我虽然业余,但也在古董圈儿里混了三十来年,我有自己的能耐依仗,我敢跟你们打包票发毒誓,这东西,就算机器上都验不出真假,可它材质就是个宝,是宝。”   话里话外,也不无“世人有眼不识金镶玉“的无奈。   陆宇和小黑哥不吱声。   小黑哥心想:你的确有点见识,知道这是宝,要不然,陆宇怎么会有感应?   陆宇则眼眸清澈地看了陈先生一会儿,终于轻声说:“你说的是真话,我能听出来,这样吧,你也看到了,我和我爱人,都是住酒店后出来玩儿的,只有他背着一个小包,不好装这些,我直转给你八十万,你把你的小包还有,这个盒子,一起直接交给我,行不?”   陈先生心头微微一颤,大喜过望,继而心酸不已,他的家底,这回彻底都卖光了!   “好,就是这个价,等你们跟我转账成功,我直接把包给你们。行不?”   他说着,不大好意思地抹了抹眼角的湿润,收起茶几上的那根晶莹物事,连同盒子一起装回包里,然后抬眼看陆宇。   他已经确定,面前这对同性爱人中,当家作主的是这个很像大家少爷的俊小伙。   陆宇向他微微笑着起身,伸手道:“预祝我们交易愉快。”   陈先生连忙起身与他握手,然后才松了口气似的拉上提包拉链,正要跟着陆宇两人出门,突听陆宇又道:“其实,陈先生,我可以给你一百万,只要,你教授我你自己研究历史和古董的心得和知识。”   他的确想跟陈先生请教,他的新生,他渴望学习自己感兴趣的知识,那将是多么宁和阳光的平静生活。   而他虽然活了两世了,但是赌石看玉,依仗的都是内气,一直没有太多时间经历去真正研究中国历史文化和玉器知识,现在凑巧因为“莫名感应”而遇到着陈先生,可不正是另一场缘分?   他看着陈先生不敢置信的惊喜和惊愕,又微微笑着说,“这样的话,我们以后也可以保持联系。我要去北大读考古系,我对这方面很感兴趣,也知道正统的学习,和陈先生这样自己研究的人,各有所重……陈先生不会嫌我太贪心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回到酒店里,小黑哥顺手倒锁上门,眼神老往陆宇手中提着的包上瞄,心底有些莫名的忐忑不安,沉脸咬牙地想:这臭小子,肯定用那东西折腾我……   “呵,你一看到这东西就不高兴,肯定在想古人怎么也这么‘下流’?”   陆宇打开包裹,拿出那晶莹物事,顺手轻微地抛了抛,连带着后面串连的小锁链也哗啦作响。   “你盗墓不少,应该知道这东西叫‘玉势’,是性爱欢好所用的工具,性是天地间最原始的欢乐,谁没有性欲?不过是个助长性趣的正常工具罢了,可算不得什么下流,真正下流的,嘿,你还没见过。”   他一面微笑轻说,一面把那晶莹物事连同锁链、玉环,一起扔给小黑哥。   小黑哥生怕他摔坏了,皱眉道:“你有感应的,别乱扔。”连忙双手捧住,接到手中却浓眉一挑,稍稍有些惊讶,“怎么有点软?”   的确是软——这个“软”是相对于翡翠那种硬玉而言——甚至比他之前用的所谓的“软玉”还要温软几分,拿在手中,有种清亮、温润、弹性的玉质触感。   像是温柔的冰。   难怪那陈先生说这是机器验不出来的宝贝。   “你自己感应感应,看它是否对人身体有害。”   陆宇抱着臂膀,看小黑哥微红而刚正的面庞,嘴角勾起,说,“无论你说‘有害’还是‘无害’,我都信你,毕竟,呵呵,你的内气可比我深厚多了。”   陆宇凝眸带着调笑,继而转身,取出陈先生交给他的提包中,那只破破烂烂的玉盒,看了会儿,头也不回地随口道,“怎么不吭声?唔,算了,那东西还是交给你处置吧,你实在厌恶,就把它摔了,让我产生感应浓重的,其实还是这个玉盒。”   他拿着近一尺长、坏掉一头两角、通体黄褐色玉盒,又看了片刻,才转过身来。   小黑哥正沉静地看他,精壮的身体站得笔直,一动不动。   “怎么?”   陆宇挑眉,平静而净澈地轻笑。   小黑哥仍是凝眸漆黑无波,然后牙关咬了咬,沉声低低地说:“这东西,无害,对人活血养生都有好处,有一种你身上那片木叶子给我的感觉,只不过比木叶子轻微很多。以前,”   他顿了顿,眼眸越发森亮而温柔,坦然而刚正地说,“以前软玉棒我都塞过,这东西算什么,你虽然玩闹,其实是为我好,我知道。”   他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是对陆宇表现他的态度,却一下子面红耳赤。   他也知道,男人后方那通道毕竟不是天生可以容人冲刺的,哪怕他内气充裕浑厚,也经不得陆宇凶猛地日夜贯穿,如果不加以保养,现在他身体强悍,还不觉得什么,等以后年纪大一点,势必会显出不适。   万一他后方不适,不能满足陆宇,那么他岂不是拱手把爱人往别人床上推?   他为求防患于未然,对陆宇以前给他塞那东西,都是半推半就的态度,现在陆宇让他选择“有害”还是“无害”,明显只是玩笑,但他却当成认真,自然不能让陆宇失望。   陆宇听得直乐,又摸了摸胸口那片和紫檀木吊坠戴在一块的“千机叶”,低声问:“那,尺寸呢?会不会太小,呃,或者太大?”   “别老是说这些。”   小黑哥之前那句话已经是极限了,怎会再陪他调情?一瞬间皱起浓眉,隐约不高兴地看他,两步过去,把手中晶莹物事放回提包中,转开话题问,“你感应的盒子里有什么东西?”   陆宇笑了笑,饶过他,收回话题道:“外表看不出来,似是古玉通灵的‘玉气’,又好像是其它东西,我刚才想用内气探察,但这玉盒居然阻隔住了,或许是我内气刚练出来,还太微薄的缘故,你来看看能不能用内气探察。”   他把玉盒交给小黑哥,转身又去看被小黑哥放回包里的晶莹物事,饶有兴致而迫不及待。   小黑哥眼神不自禁地瞥到他的动作,敦厚帅气的脸庞略有不自在,继而皱皱眉,厚脸皮上来,沉声说:“先别弄那东西,回家后,你想折腾都随你,这还住酒店旅行呢,你想都别想,不方便。”   沉静着脸说完,坐到一边,大手托着近一尺长的破烂玉盒,用另一只手催使内气,凝神探视。   陆宇低笑不停,很顺从地把晶莹物事放回提包。他本就没打算现在弄,还没消毒处理呢。   “噫!”   小黑哥原本稳重泰然的面庞闪现一丝惊疑,继而感觉内气被玉盒弹回,他连忙收功,平复下内气,转头道,“这里面有夹层,夹着太子图画,是和鬼王葬里我见过的太子画像相近的小幅画像。”   他凝眸直视陆宇,忽然心头突突跳,莫名地想:这太子画像,竟会让陆宇感应到?   “鬼王葬的太子画像?就是你说,站在太子墙绘下面逃过一劫的那幅?”   陆宇也微微惊异,但惊异的方向却与小黑哥不同,他蓦地凝眸沉声,“这么说来,有人从鬼王葬里盗出来过什么宝贝,这就是其中之一,后来不知怎么流落到陈先生手里。”   他轻轻嘘一口气,“世上身怀绝技,甚至与你我一样拥有超凡脱俗能力的,自有人在呐。”   ——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万事小心。   “我们以后行事,不能无所顾忌,越是本领高强,越是要怀有一颗恭谨的心。”   陆宇轻声而认真地说,走过来,坐到小黑哥身旁,伸手拍了拍小黑哥因穿运动短裤而裸露的大腿肌肉,蹙眉道,“这么看我做什么?听到我的话没?”   小黑哥回神,垂头又凝眸细看手中的破烂玉盒,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付:“听到。”   陆宇浓直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低哼一声,伸手就进入他运动短裤中,熟练地抓紧他裤裆里那一坨,低问:“三心两意什么呢你?”   “没,别,别用力。”   小黑哥男人私密话儿被他抓得生疼,浑厚阳刚的声音连忙放得轻柔,坚毅的嘴角扯了扯,沉声低低地说,“陆宇,我刚才在想别的事情,你说的,我都明白……”   “明白?”   陆宇看他并未真的 把自己的叮嘱当回事儿,莫名地勃然大怒,“你明白个屁!”   他蓦地缩回手来,一把将小黑哥推倒在床,跃上床,穿着鞋踩到小黑哥健壮的胸肌上,蹲下身体俯视他说,“我没跟你看玩笑,往常也没认真叮嘱过你什么,我现在只说一遍,你给我记住——”   小黑哥见他当真有些生气了,这才彻底从太子画上收回心神,躺着一动不动地任由他踩着,低声笑道:“好,你说,我都听你的。”   陆宇浓直眉头皱紧,罕有的认真说:“小黑,你记住,以后,别仗着有点壮实肌肉,就傻大胆儿地胡乱闯荡,以前你那些拼命的事儿,以后全都不能去干,说句不好听的,我也不是吓唬你,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家陆爷我直接给你殉情!”   小黑哥听他说得如此认真,当真面色一变,忙伸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沉声道:“别说这些话,我知道,我以后,无论做什么,都先和你说,得到你允许,我再去做,不会再向上次瞒着你自己出去解决了。”   他躺着,眼眸森黑,浑厚的声音低柔,“陆宇,你也答应我,关键要紧的事情,别瞒我,就像,你以前帮我驱散邪气,你明明弄到自己身上去了,还瞒我不说。”   陆宇神情缓和下来,嗯了声,一转身坐到他胸口上,抬脚把一双鞋子都脱掉扔到床下,转身回来,仍旧坐在他平厚壮健的胸肌上,低头俯视他,抬手说:“击掌为盟,以后,我们什么都不瞒着对方。”   小黑哥胸肌结实,轻松撑住他的重量,甚至呼吸平缓如旧,胸膛的呼吸张缩把陆宇都带的轻微起伏,抬手与他稳稳地击掌,一如既往宣誓般、沉声重重地说:“永远都不瞒你任何事。”   陆宇嘴角微微勾起,清朗的音调低沉而温柔:“我也是。”   然后也不从小黑哥胸膛上下来,仍旧盘膝坐他胸肌上,隔着薄薄的衣物,能感受到小黑哥肌肉的坚韧和温暖弹力,顺手把玉盒从小黑哥手中拿回,凝眸再看。   “不行,我的内气还是不足以透过玉盒质地。”   他蹙眉,只得再把玉盒塞给小黑哥,说,“能够阻拦内气的东西虽少,却并非罕见,玉盒质地不错,但留着却没有什么用处,你看着办,看能不能把那张太子画取出来,咱们一起看看它有什么猫腻,竟能引我感应。”   他这才从小黑哥胸膛上翻身下去,坐在小黑哥身边。   小黑哥见他下去,一下坐起来,捧着玉盒,说:“我再看看。你等一会儿。”   陆宇嗯了声,健实的臂膀撑着床铺,灵动地挪到小黑哥身后,自然而然、习惯性地抱住他,双手从他腰间的白短袖T恤下沿伸进去,抚摸他硬朗有力的腹肌、壮实有型的胸肌,温暖光滑的结实触感,爱不释手。   小黑哥被他摸习惯了,由着他摸自己,并不分心他顾,浑厚的内气透过黄褐色玉盒的质地,探察那张让他越发有种莫名恍惚的太子画像。   他内气浓郁,穿透玉盒,如眼神和触感的身体延伸,出神入化,神妙莫测,细细感知,半晌才确认,那画像并非是沾黏在玉盒上面,而的的确确是被玉盒夹层紧密夹住的一页图卷。   画像,为什么会夹在这么秘密的地方?而且这个盒子,还是用来盛放古时“玉势”的东西。   小黑哥心底疑惑越发浓了。   他想了想,回头说:“陆宇,我现在把玉盒切开,将那画像取出来?”说着话,皱皱眉头,轻喘一口气,无奈道,“陆宇,别闹,说正事儿呢。”   他两块胸肌都被陆宇抓着抚摸,连两颗乳头都没被放过。   “呵,没忍住。”   陆宇从容而笑,收回手,道,“你把玉盒切开吧,我很好奇呐。”   小黑哥扯了扯嘴角,干脆一把将上衣脱光,露出精壮健实的流畅肌肉轮廓,说,“玉盒夹层很薄,我慢慢切磨,你继续?”   陆宇哈的一笑,抱住他啃了一口,“那敢情好。”双手自然而然更为随心所欲。   于是,静谧的客房中,便出现这样一幕:   板寸黑发浓密的阳刚青年,麦色的健壮体魄只穿黑色运动短裤,坐在床头,刀削斧凿的敦厚面庞平静沉着,一手把玉盒按在床头柜上,一手拿着锋锐刀片,稳稳地沿着方形轮廓切磨;   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臂膀、胸膛上健实饱满的肌肉或是屈张,或是收缩,硬朗有型,引得他身后温柔抱住他的俊气男子,爱恋无尽地在他肌体上抚摸……   一前一后,两个男人的紧贴;以前以后,两个男人的恋情。   ……   直至过了二十多分钟,质地特殊的玉盒才被小黑哥小心翼翼地切磨开。   “出来了。”   小黑哥对陆宇抓摸他臂膀肱二头肌和胸肌腹肌的手视若不见,低声轻轻地说,“你看。”   他抬手,双指相掐,抽出来玉盒上层中间的一张洁白玉片。   玉片长有五寸,宽有三寸,却只有两页A4纸相叠的厚度,薄得不可思议,又厚度均匀,方方正正的,上面不知用什么绘制了一副男子的全身画像,染料渗透进玉片中,仿佛天生造就如此玉画!   玉画中,那人身着太子袍服,浓眉星眸,威严淡然,温雅雍容,眼眸平视前方,似能看破人心。那眉眼、神情、姿态彷如活人,精致到极点,尤其神韵,入骨三分。   陆宇看得微微一怔,双手从小黑哥壮健的胸肌上拿开,就这么抱着小黑哥,伸手捧起小黑哥手中的玉片,两人一起细看,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感叹:“鬼斧神工。”   小黑哥点点头,莫名的熟悉,莫名的恍惚,但运转内气,却没有现实中的感应。   他转头轻问:“陆宇,你,有感应没?”   陆宇嗯了声,道:“有感应,就是这张玉片,我本来还以为,这会是一片功法,或者类似吃了能够增长功力的红鲤鱼,却没想到,竟只是一副玉画而已。”   小黑哥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追根究底地轻问:“有什么感应?”   陆宇挑挑眉,轻笑:“还能什么感应,现在已经确定不是单纯的玉气感应了,再分辨下来,自然就像是感应X市的那个年轻陆宇似的呗……”   说到这里,他自己微微一愣——X市的陆宇,与他灵魂同源,哪怕现在他已经彻底获得了新生,更有“千机叶”那等护身养魂的宝物随身,万一X市的陆宇遭遇不测,他也不一定落到什么下场,而这玉画却算个什么?竟也能与X市的那个以前的他,相提并论?   他皱眉止声,再细致感应玉画,的确与他感应X市的陆宇不同。   他这才松了口气,暗道:还好只是感应相像,并不真的一样,否则这玉画也与我灵魂有联系的话,那不太扯犊子了?但这莫名奇妙的感应,到底是咋回事儿?而且,这玉画如此精妙传神,又怎么会塞在这种地方?   第一百四十六章(正文完)   陆宇这么捧着玉画思量。   小黑哥听他刚才的回答,却稍稍怔了一下,继而皱皱浓眉,扯扯嘴角,眼眸森亮:“陆宇,我以前说梦到你当皇帝,我是你的护卫,很喜欢你却不敢说,你说是我现实中开始喜欢你了,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我总觉的有点古怪。”   陆宇收回神思,见他这么认真地谈论鬼神,虽然明白他就是个盗墓的,素来相信这些,自己又是个实打实的附体夺舍的活例,却还是有些想笑,很配合地问:“哦?你是说过我很像那个护着你躲过灾劫的太子墙绘画像,又有什么古怪了?”   小黑哥有些臊得慌,勉强沉静稳重地、沉声低道:“你别笑我,我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内气浓厚,就莫名奇妙地感觉着,你能穿梭时空,重生到这里救我一命,可见,我们都极可能是有上辈子的,那么,你说,我们是不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上上辈子,就已经认识了?”   他想到自己梦中发的誓愿,伸手紧紧而温柔地握住陆宇的手腕,凝眸看着陆宇的眉眼,刚毅的嘴角扯起微微的笑,“陆宇,说不定,你真的是我用三生三世等来的,我就这么一直等着,等到你终于来喜欢我了。”   “你不来,我势必会死,你来了,我才活下去。”   他说着,心中一时莫名的满足和欢喜,既感觉自己这样乱想很可笑,不是他小黑哥的所作所为,又感觉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就像他小黑哥猛男一个,竟会心甘情愿被人压着冲刺,在遇到陆宇之前,谁跟他这么提,他势必一拳揍过去。   他伸出大手挠挠头,沉静的面庞没了往日的稳重,只定定地盯着陆宇,沉声轻轻地重复说,“陆宇,要真像我说那样儿,肯定是以前我喜欢你,现在才换成你喜欢我了。”   “扯淡。”陆宇不知怎的,听他这么说,原本还感觉好笑,转眼就变得心怀触动,甚至,一下子连眼圈儿都热起来,莫名其妙么这不是!   他噗嗤低笑,垂眸在小黑哥健实的肩头肌肉啃咬两口,低沉地说,“你这家伙居然也有这么发散思维的时候?要真有上上辈子的相识,除非你长得忒丑,或者我喜欢女人,不然,怎么会看不上你?就算我是皇帝,只要你向我表白,我把你收了,哪还不简单?”   小黑哥一怔,眨了下眼睛,心道:这小子,那怎么一样?要是皇帝收了护卫临幸,之后为了皇家颜面,最终还不是得一杯毒酒赐死?我这两年也是读过不少书的。   陆宇见他发怔,轻舒一口气,摇摇头轻笑:“别说这些了,先看这片玉画吧。它能让我感应是不假,但是,它有什么用处?这么薄,即便能对人身体有好处,我还能成天捧在手心儿里当祖宗小心地供着呐?”   这么说着,松开一只手,又随意地抚摸小黑哥壮健胸肌。   小黑哥只穿短裤,精壮的身体近乎全裸,被他抱着抚摸半晌,下半身早就硬起来了,此时翘着把裤裆撑起一顶帐篷,他没去在意,只深吸一口气,把刚才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面庞重新沉静下来。   “先塞回原来的玉盒夹层里面去,你能对它有感应,它必定不凡,说不定以后能知道它的用处。”   小黑哥沉声温和,继而接过玉画,稳稳当当地塞进狭窄的玉盒上盖的夹层缝隙中。   “等等!”   陆宇忽然面色微变,“再拿出来。”   小黑哥见他神情郑重,连忙依照他的吩咐,把玉画轻轻抽出,递给他问:“怎么了?”   陆宇把玉画接到手中,呆了一下,转头看小黑哥:“刚才只感应这玉画,又听你说那些,竟没注意不能感应到X市,直到把这玉画给你,才一下子感应到,现在捧着它,又感应不到了……”委实诡异,他想着,竟能隔绝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的联系?   小黑哥心头一惊,继而莫名大喜,压着心颤,沉声凝眸,问:“陆宇,你是说,你捧着这玉画,就感应不到X市那个陆宇,就,和他彻底隔绝开,不受他的影响了?”   他以前就心头存着担忧——万一X市那个不为他喜的陌生人陆宇遭遇变故,那么,他的爱人陆宇是不是也会有不测?   现在陆宇带他出来游玩,路过一座又一座城市,游览过几十上百处古玩市场,都没什么收获,今天却突然偶遇陆宇感应,仿佛是苍天终于睁眼,不再捉弄他们,让他们有情人终于彻底、完全地如愿以偿了。   陆宇揉了揉眉心,蹙眉道:“应该是的,甚至,”他抿了抿嘴唇,不确定地说,“长时间接触下来,或许,我与以前完全割离,如同插枝成树,彻底独立都不无可能……可这,我和以前的我,时光前后的一个人,变成了没有联系的两人?简直太荒唐了!”   ***   夹着太子玉画的玉盒上盖,最终被小黑哥用刀片一点一点地切磨成五寸多长、三寸多宽的精巧玉块,稳稳地包裹着太子玉画,又穿了个孔,用红金线穿着,坚持要陆宇贴身佩戴。   陆宇头一回见这老实人如此执拗,失笑道:“这么大的玉块,我戴着,不成暴发户了?”   小黑哥见他一直摇头不戴,心头无奈,沉着脸道:“你就当安我心行不?”   陆宇不知怎的,竟一点儿不鸟他,低低嗤笑说:“不行,我跟你在一块儿,又不打算分开,有什么不能让你安心的?要不,你自己戴着?我如果当真需要它,你掏出来给我不也一样么?”   他好整以暇地半倚着床头,健实修长的臂膀一只枕在挠头,一只伸出去,抓摸俯身想给他戴上玉块的小黑哥的胸肌,同时气死人不偿命似的悠悠然自顾自轻笑,根本不理会小黑哥罕有的急躁。   小黑哥无奈,又有些闷气。   ——万一急迫,万一我稍稍离开去买东西之类的呢?   小黑哥这次虽然没什么不详预感,但他实在被上次险些失去爱人给吓得怕了,又有些死心眼儿地吃一堑长一智,既然有彻底隔离X市的法子,岂会不想让陆宇一直贴身戴着以防万一?   眼见陆宇任性固执,他又舍不得、更不敢对陆宇硬来,只得生闷气地沉声道,“不戴,那你别摸我了。”他说着很男人气概的硬话,也不看陆宇的脸色,一把将陆宇的手从自己胸肌上拿开,站起身,精悍的身体稳稳地踱到窗边去看外面。   ——嘿,小样,跟我生气?又等我去哄你吧?   陆宇本就是故意逗他——日子漫漫,平静安乐的生活中,与爱人斗嘴、调情、爱抚,都是多么有乐和多么幸福的闲情雅致啊。   他仍是半躺在床头,干脆双臂都枕在脑后,越发悠然了,而眼见小黑哥这么“硬气”,他心底也是越发想笑,却故意面色微沉,低声稍显严肃地说:“过来,立刻,别让我说第二遍。”   清朗磁性的年轻男人声音,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这种威势随着他内气的修炼有成而越发明显。   小黑哥听到他的命令,几乎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靠近,但转而却皱着浓眉,沉着刚毅的面庞,仍旧站在窗边,并不理他。   陆宇勾了勾嘴角,欣赏爱人背对着他的精壮挺拔的脊背,“无奈”地道:“小黑,真生气了?你也想想,我先前听你的,一直戴着千机叶,已经很繁琐了,这回又要带着这么大块的玉,你下次是不是要去求来一大堆护身符挂在我脖子上?”   小黑哥听他果然对自己闻言软语,面庞越发沉着刚强,心底则微微皱眉:这小子,玉块大点儿怎么了,不就是让你戴个大玉坠么,这么点儿小事儿,偏偏这么固执,别的我都宠着你,这玉块,你非戴上不可。   他站着不动,刚强挺拔的体魄,如同麦色温暖的力量雕塑。   陆宇看得直呼养眼,过了片刻才叹了口气,又道:“得,你坚持的话,我戴就戴吧,不过,从今天开始,你这一个月,都要用咱们这回出来游玩之前那个最新姿势主动服侍我。”   站在窗边的小黑哥听得微微一怔,转瞬间想起什么“姿势”,不禁面色沉沉,隐现羞恼,头都不回地沉声道:“想都别想,没可能的事儿!”顿了顿,又皱眉拿他没办法,沉眸低道,“陆宇,你也别老是想那种事儿,现在的花样还不够多么?”   他说完,再也不吭声了,按照以往的流程,他这么袒露身体地站着不动,陆宇势必会走过来,从后面抱着他,摸他胸肌,摸他膀子,掐揉他的乳头,甚至下体……   但是,他等了半晌也没见陆宇过来,心头纳闷,也略有不安,感应片刻,陆宇呼吸轻均匀,他一怔,不经意般回头——陆宇果然歪在床上睡着了。   他眨了下眼,无声地叹了口气,拿着玉块,沉静着面庞走回床边,想悄悄给陆宇戴上。   陆宇却突然睁眼坐起,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翻身把他压到床上,挑眉低笑:“嘿,自投罗网了吧!还不束手就擒?”   说着话,早已把小黑哥手中的玉块夺过去顺手摆到床头柜上,头也不回,只顾着低头近距离与沉着脸、不反抗、不说话、没反应的小黑哥对视。   ——这老实人,现在最强烈的反抗,也不过就是生着闷气、没有反应地任由我折腾而已,他不知道这也是我一大爱好么?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地折腾心爱的猛男,啧……   陆宇勾着嘴角,直直盯着小黑哥森黑炯炯的眼眸,双腿灵动地把小黑哥双腿挤开,双手捏住小黑哥壮健胸肌上的两颗硬硬乳头,轻轻重重地揉。   但小黑哥这次却叹了口气,闭上眼,一把将他温柔推开,只问:“陆宇,就一件小事儿,别跟我折腾了,你就说,你戴不戴?”   他平躺床上,双拳在身体两侧握紧,壮实的肌肉绷紧鼓鼓,有型的阳刚,男人的性感。   “得,我戴!”   陆宇揉揉眉头,暗暗告诫自己适可而止,便笑了笑,起身去洗手间洗手,“洗洗手,出去去吃饭吧。”   小黑哥有些发愣——刚才还坚持不戴,要我答应那个姿势,这就要去吃饭了?   他彻底恍然,明白自己是关心则乱,刚才陆宇哪里是固执任性?分明只是在和他开玩笑呢,他想着自己刚才那么严肃地生闷气,不禁拍拍脑门,暗怪自己一到陆宇跟前就犯蠢,转头向洗手间沉声低呼道:“还要不要摸?不摸我穿衣服了?”   “穿吧,想让我摸也得等晚上再说。”   洗手间传来陆宇清朗轻快的声音,继而又“叹气”“宠溺”地说,“小黑,其实吧,咱们也不能成天想着做那事儿,你就算很饥渴,也别老是诱惑我。”   小黑哥被他逗乐了,扯起嘴角低语道:臭小子,反咬我一口呐?   ***   陆宇和小黑哥的行程在这个小城耽搁住,直到陈先生的麻烦解决,他们才双双离去。然后,炎热的夏天,在陆宇逗弄小黑哥的闲情雅致中,也很快就要远走了。   这还是需要提前填写报考志愿的时候,陆宇当初填写“北京大学”四个字的时候,被某些老师好心劝阻过,也被某些有心人嗤之以鼻过,等现在他们回到北方的家,等到成绩单下来,再等到录取通知书寄到,人们才明白过来:陆宇要去北大读书了啊!   陆宇成功地以及其优异的成绩考上北大,在这个小城里引发了小小的轰动,到处都是挂着“祝贺某某高中的陆宇同学被北大考古系录取”之类字样的大红色横幅。   他要去上北京大学,要去进修考古系专业课程,同时,还有得他恩惠的陈先生,定期通过网络视讯向他讲述自己的独门心得和对中国历史古董的感悟认知。   而小黑哥,几乎与陆宇同样的爱好——这老实人对古董文化很是着迷,哪怕是陈先生对陆宇的网络讲述,他也一直坐在旁边老老实实地听记,然后心里面想的,却是如何捡漏赚钱。   紧接着,小黑哥也的的确确捡漏、赌石挣钱了——以他的内气功夫,不赚钱才怪。   于是,赚钱养家的大事,陆宇全面放手交给小黑哥,自己只需要学习喜欢的事物即可,而正事儿之余,还有小黑哥这位生猛性感的硬汉爱人可抱,生活如此平静安喜,对他来说,岂止一个美满了得。   ***   “吃饭了。”厨房里关上液化气。   “噢。”立马有个沉稳浑厚的声音答应。   “洗手没?”俊雅的年轻男子光着匀称结实的膀子,围着围裙端菜走出。   “忘了,呵,在看你给我的那本书。”坐在桌旁等着主人喂食似的精壮青年连忙起身,扯着刚毅的嘴角微微笑。   “还好意思笑?你多大了都。”年轻男子瞥他一眼,解开围裙随手扔到沙发上。   “唔,我这就去洗,陆宇,你下午没课,咱们吃完饭,去逛逛王府井吧?我想给你挑个礼物。”把海军迷彩t恤短袖卷到肩头,裸出臂膀刚健肌肉的青年轻声说,森黑眼眸仍是隐约带笑,完美地诠释着何为铁血柔情。   “嗯。”年轻男子淡淡然。   “今天是我们初见纪念日。”刚健青年沉静温和,提醒他。   “知道,不然早上能那么容易饶过你?”年轻男子微微勾了勾嘴角。   “……”刚健青年也不害臊,坚毅的嘴角又扯了扯,转身道,“我去洗手。”   (正文完) [番外卷 《那些年,年少无知,风花雪月》开始] 第一百四十七章 ...      1999年夏末,通往S市的火车轰隆隆地发出撞击铁轨的噪声。   “检票,请把你的火车票拿出来。”   年轻男人的声音有些温润,语调却严肃刻板,完全的公事公办。   有人正迷糊着打盹儿,被他吵得不耐烦,嘟囔道:“卧铺也检票?咋不换牌?”   身着蓝色警服衬衫的年轻男子本着清秀帅气的脸,说:“1129、1270和1064次列车都需要检票,软卧除外,如果不愿检票,下次请买软卧。请把你的车票拿出来。谢谢配合。”   硬卧的票最难检查,许多不知就里的乘客都意见纷纷,但此时见他不好惹,尽管还有嘟囔的,却也比刚才配合多了。   他顺顺利利地检票两节车厢,来到一个卧铺下时,却遭遇了顽固分子。   他本着脸重复:“检票,请把你的火车票拿出来!”   硬卧上铺那人是个少年,面无表情,身穿白色短袖t恤和蓝色牛仔长裤,腿耷拉在硬卧边沿,举着满是鞭伤的胳膊在眼前出神地看,根本不理睬他。   他重复了三四遍,见对方根本没有配合的意愿,而周围其他乘客已经在看好戏,不禁越发面冷,笔直精瘦的身板儿竟硬气得要命,大有拼命也要维护秩序的架势,伸手去扯了一下,微怒而低沉地说:“请把你的火车票拿出来!不然视为逃票,请接收补票和附加罚款……”   上铺少年的肩头臂膀满是鞭伤,被他扯得疼痛,却只微微蹙了蹙眉头,缓缓转过头看他,眼眸幽黑深寒,像是要择人而噬的阴沉野兽:“松开,滚。”   少年的声音明明是清朗磁性的,语调却偏生让人听得不寒而栗,仅仅三个字,就隐约透露出这样的意思:惹我?我敢杀你!   年轻乘警被他看得心头微微瑟缩,但转而想起之前和那人的谈话,心底的屈辱和痛苦一起涌上来,再无顾忌似的,原本的怯懦立马被无形的倔强替代,同样不躲不避地回视少年,清俊的男人轮廓硬气十足:“我最后再说一遍,检票!把票给我!”   少年被他盯着,嘴角扯起一丝森冷的笑意,继而蓦地坐起身,利落地跳下来,伸手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一张票给他,讥讽地低声说:“要票要得这么饥渴?”   年轻乘警牙关一咬,瞪他一眼,没有睬他,接过票认真检查两遍,交还给他,转身又去检票别人。经此一事,别人见他这么强悍,再没谁吭一声。   少年把火车票随手攥成一团,塞到裤兜里收起,眼眸黑如寒冷夜空,一直盯着年轻乘警笔直的身体:略显清瘦,有些白,却不娇弱,只显得干净,身高也有一米七五以上,又穿着乘警制服,衬得匀称的轮廓有些异样的男人硬朗味道。   少年看得眼眸有些深暗。   一直到年轻乘警走出车厢,他才收回目光,伸手从上铺拽下帆布旅行包,随意搭在肩头,根本不顾肩背上的鞭伤已经渗出血丝,把白色短袖t恤染得氲红,只顿了顿,就面无表情地走出车厢,在年轻乘警后面跟了上去。   火车上人群拥挤,但也不是从头到尾处处有人;而他跟是跟上,却也没有一定要把那年轻乘警怎么样的想法,只是有一股气儿一直憋着,到现在都无处发泄,谈不上报复社会吧,但也总想要做点什么,随便做点什么。   年轻乘警检票之后,发现少年跟着自己,中途停下来,问:“你有什么事儿?”   少年眼眸幽黑无波,俊朗而有些早熟的面庞很是平静:“我问你件事,打听打听S市,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乘警皱眉,戒备地扫视他两眼,抿了抿嘴,板着脸说:“你去问别人,我待会儿还要工作。”说完转身,往自己那间窄小休息室方向走。   中途路过几节车厢,拥挤得很,乘警挤过去后回头,发现那少年垂着头,仍旧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臂膀的伤痕和白色短袖t恤的血色在艰难的拥挤中让人看得揪心。   他心头一软,再看着少年浓直的眉毛,结实的轮廓,和那面无表情的俊朗模样,不知怎的,心头微微一跳,对陌生人的防备就消减了下去,等少年靠近,他眼神晃了晃,转过头,放缓了声音说:“你要问什么,先想清楚,我一夜没睡,要休息了。”   转身走时又说,“我家就在S市的市区,你要是不问郊区城镇的事儿,就跟我到休息室里来。”他的声音没了刚才倔强的刻板,越发显得温润。   少年听得眼神黑暗莫测,看了他两眼,没吱声,继续跟着。   乘警见他这么老实,忍不住回头悄悄打量了他两眼,然后又连忙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轻声问:“你一个人去S市,探亲还是上学?”   少年一直微微垂着头,静默无声。   直到进了年轻乘警所在的窄小休息室,少年突然抬头,扔掉肩头的帆布旅行包,一把拉起休息室小门的窗帘,俊朗的面庞陡然沉沉,如恶狼朴食一般把刚刚放下钥匙的年轻乘警扑到一角,将他靠着火车墙壁挤压着,让他一动都不能动弹。   “别出声!不然老子杀了你!”   少年天生力气庞大,把大他四五岁的年轻乘警压制得死死的,一手用力掐着乘警的脖子,一手就开始急色地伸进乘警的制服衬衫中,在他匀称平滑的胸肌和平坦劲瘦的腹部上抓摸。   “放开……咳咳咳……”   年轻乘警面色惨白,眼中闪过惊惶,喘不开气儿地挣扎着地拼命咳嗽。   少年越发用力地掐他,咬牙阴沉地威胁:“老子是同性恋,只喜欢男人,老子看上你了,你要么要我摸,要么被我弄死灭口!”清朗的声音低沉冰寒,让人完全不必怀疑他当真什么事儿都干得上来。   年轻乘警听得一怔,匀称的身躯僵硬着,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怎么,喘不开气儿地张着嘴巴,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摸,面庞却仍是惨白无血色。   “你别出声,我就松开你。”   少年在乘警那两块并不算硬实、却也有型有样的平滑胸肌上掐了两把,见他老老实实,才试探着松开他的脖子。   虽是松开,却并不拿开手,眼见乘警张着嘴巴拼命喘气,并不叫喊,他才压下后知后觉的慌乱,勉强平静下来,抱住乘警温热青春的体魄,把乘警的衬衫纽扣一颗一颗费劲儿地解开,低声生硬地说:“我不打算伤害你,可你要出声喊人,我就当着别人的面干你,有本事你就喊!”   乘警被他压在休息室一角,神情怔怔,不敢置信,恍惚没能接受现实似的一声不吭,蓝色制服衬衫已经完全被解开,袒露出微厚而平滑的胸肌,还有隐约显出腹肌轮廓的平坦腹部,一语不发,微微张着嘴,任凭少年两只指节分明的手掌在他胸肌上肆虐。   少年摸着他青春匀称、光滑弹力的微厚胸肌,从未在男人身上发泄过的欲火高高汹涌,他忍不住地把裤裆往乘警身后蹭,喘息也压抑粗重起来,轮廓俊气的面庞浮起微微的红。   乘警先还不动,但一感觉臀部被坚硬火热的东西隔着裤子顶住,就惊回神儿似地扭动挣扎,抿嘴咬牙地慌乱地低声说:“你只能摸,摸完赶紧走……”   可他不反抗还好,他这么男人硬气地一反抗,倒越发激起了少年的征服欲和暴虐倾向。   “别动!”   少年舔着发干的嘴唇,眼眸黑暗一片。他聪敏过人,一眼看出来乘警根本不敢叫喊,不禁更加放肆,有力的臂膀把乘警按到休息室的长条硬座上,一手按住乘警的胸肌,让他挣扎不得,一手竟去解乘警的裤腰带。   “不行,不行,你别脱我裤子……”   乘警的声音除了一丝掩不去的惊慌,其余满是严肃和低沉,他微粗的眉毛紧紧皱起,苍白的清俊面庞带着几分倔强的怒意,拼命地想要拽开少年的手,妄图摆脱少年的掌控。   少年却已经快速把他的腰带解开,屈膝压住他两条乱蹬的腿,强有力的臂膀仅仅一只,就稳稳地制住他的上半身,另一只手则麻利地把他的裤子和内裤都尽数脱拽到腿弯。   然后,少年微微一愣,凝眸低问:“你有感觉?我这么对你,你居然会有感觉?”   乘警被他抓摸胸肌,揉捏下体,如果是异性恋,即便有感觉,也不会硬起来,但是,乘警下半身那物却明显兴奋硬涨……   而他这么一问,乘警好像最大的秘密被人揭发,被人判了死刑似的,原本就苍白的面色蓦地灰败惶惧,连挣扎都忘记了,傻傻地张着嘴巴躺在长条硬座上不吱声。   少年那还需要怀疑,嘴角扯起一丝嘲讽的笑:“你,也是GAY?装得多正经似的!”   说着,见他老老实实沉寂不动,便也不再压他,直起身,一把将自己染上血色的白色短袖t恤脱下扔到一旁,尽管心中也有压不下去的紧张怦跳,表面上却大模大样,叉着腿,低着头,很是男人硬气地解自己裤腰带。   “你是GAY,那干脆和我做一次,做的时候,你最好配合,否则,你就等着肛裂!老子强奸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你没看老子身上的鞭伤?你再挣扎,老子立马强奸你!”   少年眼眸黑暗阴沉,不顾臂膀肩背的鞭伤,一把脱下裤子,再把乘警的皮鞋和褪到腿弯的裤子内裤都拽下来,一把抱住乘警,探嘴巴在乘警肌肉柔韧的肩头啃咬。   乘警自始至终一动不动,清俊的面庞上,原本明亮的眼眸有些恍惚,眼角流下泪来,一声不吭。   少年欲望上头,看到他哭,尽管心里不忍更不舒坦,却也仍不停手,但动作好歹温柔下来,在乘警两块平滑胸肌上摸时,没再用力,甚至连揉捏乘警乳头的动作都轻轻微微,顾忌着乘警的感受。   乘警也不知想到什么,面上隐现屈辱和伤痛,继而闭上眼睛,眼泪一个劲儿地流,身体却承受不住欲望刺激,下半身硬涨着翘了起来,然后,在少年握住他下半身把玩时,他突然拼命地挣扎,倔强地低声说:“放开我!我不愿意和你做!我有喜欢的人了……”   少年听得大怒,一把粗鲁地按回他,沉声冷笑道:“你有喜欢的人?看你的样子,要是被人接受,刚才会是那样的表情?你是被人羞辱了吧?干!老子比你喜欢的那个人怎么样?没有他帅?没有他强壮?老子哪一点儿比不上你喜欢的那个人?”   他低声带怒地说完,胸中憋了很多天的怨气都好像发泄出了一些。   眼见乘警不再流泪,也不再挣扎,他低哼一声,又去抓乘警下体,但他一抓上去,乘警当即再次面色沉沉,继续固执挣扎!他彻底恼了,下一句话阴沉地脱口而出:“告儿你!老子第一次没什么经验,你不配合,肯定大出血,你就等着三天下不了床吧!”   乘警傻呆呆地一愣,脸上倔强的怒意都散了些,抬头怔怔地看他。   少年面庞英俊朗朗,浓直的眉头微蹙,幽黑的眼眸、挺拔的鼻梁、平直的唇线……还有微宽而结实匀称的臂膀胸膛……很帅,很酷,很干净。   他们,都是第一次。   乘警也不知怎的,忽然怔怔地问:“你的伤,谁打的?”   少年没理他,一手抓着他下体把玩,一手在他胸肌上又摸,乘警的胸肌不算硬实,但也微厚弹力、温暖光滑,他摸得上瘾,最初的急色和心跳都迅速压下,竟进步极快地慢条斯理起来,然后还凝眸低声问:“有润滑的东西吗?”   乘警原本苍白的面庞也显出潮红,却仍是说:“我不想和陌生人做。”   少年俊脸登时一冷,吐了口唾沫在手上,二话不说,一把掀开乘警的腿,回忆着影碟上看来的东西,伸指在乘警后方挤进去开拓……   乘警面色一僵,脸上带上怒意,张口刚要说话,但一眼看到少年微微蹙眉、隐约带着小心温柔的俊朗面庞,他心头砰地一跳,刚到嘴边的话,突然像是断线的船锚,沉了下去,什么都说不出了。   他有些恍惚地看了少年片刻,感受着后面两根手指的撑涨和不适,面上的红色越来越浓,却终究只是扭过头,紧紧抿着嘴巴,再不吭声,怔怔地、不知所措、忐忑不安地想:我要做了?我要和男人做了?这个人说看上我了?   少年看似粗鲁,其实心细,哪怕第一次,也忍住了欲望,把前戏做了不算短的时间,才抽出手指在硬座边的毛巾上擦了擦,抬着自己硬物,缓缓而坚定地进入。   第一百四十八章 ...   乘警从未被人侵袭过的地方被他撑开,瞬间绷紧了身体,后方也条件反射地死命加紧。   少年被他夹得蹙眉低呼一声:“干,别挤!再挤老子跟你来硬的!”   乘警连忙放松,面红耳赤,清秀和阳刚糅合的面孔带着复杂的慌乱,张着嘴巴喘息,乖乖地一动不动,心底却强迫自己分心乱想:和他做完,然后呢?我,还要拜托二姨夫帮我调动,去X市找那人么?   紧接着他就没工夫乱想了,少年太生猛,一下一下,开始还撞得温柔,继而就快速大力起来,像是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顶撞出来似的,顶得他痛苦而欢愉,恨不得立马张口大吼大叫,却只能低沉着声音,强自镇定却还是颤抖地说:“疼,你,慢一点……”   ……   少年只是第一次,二十来分钟的时候就草草发泄了。   欲望消失,头脑转而清明,眼见身下乘警面色潮红,清俊的脸上满是欲色,他突然心底一个激灵,暗暗后悔自己不该这么鲁莽,不该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就和陌生人做。   他一面拿着毛巾擦拭下体,一面蹙眉张口就问:“你经常在火车里和别人玩?你没性病吧?”   乘警原本害臊得不好意思睁眼,裸着掐痕咬痕遍布的身体,半躺在狭窄的长条硬座上一动不动,但一听他这话,登时面色一僵,转头不明意味地看他,然后回头不吭声,面色彻底平静下来,胸肌和平坦腹部随着呼吸而起起伏伏,带动着上面一片乳白,很是诱人欲火。   ——不用去X市了,颠颠地凑过去被那人上,再被那人嫌恶?   乘警原本犹豫的心里,忽然因为少年最后这句话,完全确定下来。   少年问完那句话,见乘警神情,便知道是自己担心多余了,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便不再吭声,把毛巾扔掉,拾起衣服穿上,然后弯腰拾起帆布旅行包要走。   走之前,他顿了顿,回头看了乘警一眼,还是把旅行包放下,返身拾起毛巾,为瘫软着不动的乘警擦干净身上秽物,又为他把内裤和裤子套上,低声说:“你,下火车后,好好清洗一下,否则,书上说,会容易生病。”   乘警似没听见,转头看着墙壁不吭声。   少年皱眉,不再多说,转身一把将旅行包背在肩头,拉开休息室的门,出去时说:“我叫陆宇。”   等他“砰”的一声轻轻关上休息室的门,乘警才转过头去看他离开的地方,看了半晌,张嘴低低地说着:“陆宇,原来你叫陆宇,我叫梁逢,我没和别人做过,我也是第一次。”   都是第一次,却这么草率地在这个狭窄的休息室里交代了过去,他忽然有些苍凉的怅然。   一场风流,莫问明日归宿,难道,他们只能在欲海里打滚?   ***   陆宇带着一身鞭伤,把母亲留给他的存折装在裤子腰带里面的内兜,只身来到S市。   这里是母亲的老家,据说,当年母亲还小,外祖父做生意亏本,欠了一屁股债,转头就跟一个狐狸精跑了,外祖母气恨之下却没有寻死觅活,反而来了个“你能做初一,我就能做十五”,立马勾搭个男人改嫁他处。   一对不负责任的极品,难怪母亲后来绝情,与他们再无联系。   陆宇原本只是抱着“离开A市的讥讽羞辱,去S市过新的生活”的念头才坐上火车,现在到了母亲的老家S市,他却彻底茫然了,他要去哪里?哪里才能安身?   他没有出来这么远过,他还只是个少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想上学都不能办到,打工?他未成年,也没学历,难道去给人刷盘子?他漫无目的,在S市晃荡了几天,夜里就在网吧里通宵地住。   电脑虽然已经开始普及,但仍然算是稀罕物,所以网费很贵,三块五毛钱一小时,省吃俭用的话,哪怕在S市,三块五毛钱也足够吃两顿饭的。但网费贵,宾馆更贵。   他现在一个人,没有收入,虽然有母亲的遗产打底,却也不能乱花,在没有确定将要做什么之前,他还是暂时住网吧通宵划算,当然得注意点,看好自己的行李,别被人顺手猫了去。   网吧,代表着网络,网络代表着传播和交流,而一个欲望正当炙热的少年,在刚刚尝到爱欲紧箍的火热销魂滋味后,又怎能不食髓知味?   他很快就再次欲望上头,忍不住换了个偏僻的机位,搜索合心的片子看,看了看,片子里的猛男都是虚的,拿不到现实中来,他不过瘾,又熟练地搜索同志群,与人聊天——以前他就上网跟别人聊过,但那都是偷偷摸摸的,没有任何一次是视频的。   现在,他却干干脆脆,接到相约的私聊后,不管对方是否开视频,他都直接打开摄像头露脸。   以他俊朗的面庞,还有洁白t恤下若隐若现的匀称结实轮廓,更兼一种骨子里透散出来的清傲却不做作、仿佛天生如此的少男气度,让看到他的人,大多数都掩不住一种近乎“迫切”的欢喜。   他却浓眉不动,眼眸无波,在主动找他聊天的人的对话框里,二话不说,先打出一行字:“只做爱,不谈情,只做1,不做0,对爷满意的开视频、脱上衣,先看身材。麻利点,啰嗦别来。”   这话太盛,有时立马气走对方,留给他一行字:“长得帅了不起啊?我只喜欢温和的,拜拜,你自己慢慢找去吧,就你这态度,一辈子都找不到知心人。”   他只当听到狗叫,拉黑名单了事。   还有的说:“呵呵,你很帅啊,年轻又有男人味,GAY圈儿里面很少见的,我很喜欢你,可是我没有摄像头,我身材还行,咱们见个面吧,见面我脱了让你看。”   这类花言巧语,跟他耍心机的,直接拉黑名单。   但也有的受不了迫切见他的诱惑,犹犹豫豫,忍不住开通视频,却不露脸,只把上衣脱下来,凑在摄像头跟前让他看,然后小心地打字:“还行吗?你能满意吗?”   面对这些人的一肚子肥肉,或者一胸口排骨,他直接关掉视频,留下三个字:“不合适。”   终于遇到一个肌肉鼓鼓有型的青年猛男了,却偏偏跟他说:“我是纯1,我花样很多,持久勇猛,你做0试试?我保证让你爽上天。”   他看了看对方明显刻意练出来的笨肉,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噼里啪啦打字回过去:“那你过来,谁治得了对方,谁做1号。”这么说定了,对方却说自己走不开,让他坐火车去某市,他不耐烦,一个字结束:“滚。”   他太挑剔,在网吧里住了四五天,欲望憋得裤裆里疼,他却不愿用手发泄,干脆一关电脑,背起旅行包,住夜店去——免费的找不到满意,花钱还不行么?   但人生地不熟的,鸭店也不是那么好找,找别的地方可以问路上行人,鸭店可不好问出口来。他只得找到旅馆住下,躺倒床上舒舒服服地大睡一觉,心想:暂时养伤吧,把鞭伤养好了再说。   又住了几天,他一面思量自己能够做的工作,一面有目的性的找来找去,居然巧之又巧地找到个同志秘密酒吧,外面看着不起眼,里面却挺宽敞,灯红酒绿,觥筹交错,人还不少。   正是傍晚的时候,他一进门,修长而挺拔的结实匀称体魄,首先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神,那些人,大多是先把目光停在他裤裆和胸口,然后满意地迅速往上移动,扫过他微宽的膀子,更满意了,再注意到他的容貌,不禁眼眸大亮,暗呼:极品。   不少人蠢蠢欲动,暗暗准备着自己最英俊的一面,想着等他坐下就过去搭讪。   与此同时,一个坐在角落里喝酒的青年看到他,也立马眯了眯眼,将喝得漫不经心的杯中酒一饮而尽,满足地微微叹了口气,起身缓缓走过来,不等他坐下,就微微地笑说:“你好,随便聊聊?”   这个人一站起来,其余蠢蠢欲动的人都只得压下了心思。   这青年个头很高,人也长得端正,身板儿不算壮硕,乍一看有点清瘦,但仔细看去才发现他只因个头高才显得瘦,实际上肌肉极其扎实,漆黑的短袖衬衫下,胸肌、臂膀肌肉都流畅有型,像铁打似的,千锤百炼。   陆宇一眼扫过,心头欲火便开始升腾,男人,不就那么回事儿么,但他却不动声色地摇摇头:“我喜欢老实听话的,你太硬气,势必不会听话做0,咱们不适合,不必聊了。”   不是不适合,而是他一个人在外面,总要戒备谨慎一些才能保护好自己,他虽然天生力大,但是面对极有可能身怀武艺的人就上不了台面了,他有自知之明,不愿招惹这些人,要招惹,也得等自己有本事自保再说。   那青年见他眼光这么透彻,还说得这么干脆和平静,一点委婉的交流都没有就定位确切,不禁微微一愣,然后呵呵地爽朗笑起来,有些遗憾地说:“看来,你只做1号?不打算做下面享受享受?”   陆宇“嗯”了声,转头四下里看了看,压下心里的戒备和微微忐忑,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你忙。”说完,洒然踱步,走向人少的安静沙发角落。   那青年挑挑眉,说:“有意思,”一把扯住他,“等一等,呵呵,我给你介绍个人。”他表现得极其有绅士风度,虽然遗憾,却不纠缠,转头就招了招手,“虎子,过来。”   角落里另一个人立马应声而出,行动有些拘束,眼睛却和酒吧里其他酒客一样,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宇看——这人浓眉很粗,眼睛却不大,单眼皮、厚嘴唇,笨笨的模样,再配上粗实的四肢,直接印证了那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老话。   但这虎子人可不傻,心底精明着呢。   “虎子是个老实孩子,而且就喜欢比他小的,我当初找他聊,他和你一样,愣是没看上我,嫌我年龄大,现在看来,你们俩倒正合适。”青年手插裤兜,笑吟吟地说,然后向虎子点点头,径直出酒吧而去。   虎子连忙向他背后喊:“谢荣哥介绍。”   那被称“荣哥”的青年听他道谢,又是朗朗一笑,头也不转地摆摆手:“自己玩,当心点儿。”   虎子“哎”的答应一声,又转头看陆宇,一面看,一面露出不大好意思的、友好的笑。   后来,陆宇才知道,虎子是小城镇来的,在S市做苦力打工几个月,偶然听说这里有同志酒吧,心想或许有喜欢男人的帅气男孩过来,就来这里守了许多天。而且,虎子也不叫虎子,那只是他给自己起的化名。   ——但陆宇感觉着,还是“虎子”适合他。   的确,同志酒吧,帅气男孩不少,有的干净清秀,有的娇小乖巧,但没有一个符合虎子的心理要求。   虎子不是纯粹的GAY,对女人的身体也很迷恋,要是找那些个娘里娘气的男孩,还不如干脆去找女人呢!他只是稍稍有点受虐倾向,幻想被比他小的酷、帅、男人味的少年命令和调教,仅此而已,除此之外,他压根儿对其他男人没感觉。   但是,他自己也还不到十九岁,那么比他小、有男人味、身体匀称结实、长得够帅、性格够酷、让他看了有感觉的……他这个要求也未免太“苛刻”了点儿!   直到今天傍晚陆宇进门,他一眼看去,心头当即突突地跳,感觉终于等到合适的人了——帅气、沉冷、有型、正太,面对这样的“极品”,他几乎条件反射地硬起来。   当他看到“荣哥”走过去的时候,心头的失落可想而知,紧接着“荣哥”招呼他过去,他心头的兴奋又溢于言表——他心里清明,但是嘴巴特笨,有话说不出来,要是没有“荣哥”的所谓介绍,酒吧里其它花言巧语的男人,必定把他挤一边儿去,现在有了“荣哥”的名头压着,其他人,谁敢嚣张撒野?   他暗暗欢喜心跳,方方正正的面庞微微红了,只顾盯着陆宇憨笑,张了张嘴,半晌也没吱声出来。   陆宇一手插在裤兜,站着不动,却微微沉了沉脸,扫视酒吧内一圈儿,理都没理虎子,仍是往先前的方向走——介绍?看其他人的畏缩态度,这个不是“介绍”,而是送人!干!他陆宇刚来就被个陌生人当货物似的随意送人了?妈的,那个荣哥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   陆宇坐到角落沙发上,对周围投过来的跃跃欲试却心怀顾忌的目光视而不见,翘起二郎腿,伸手打了个响指,向服务生招了招手。   还没说话,一直盯着他跟着他,自顾自坐他旁边的虎子就红着脸,略微显得结巴地说:“你,喝点什么不?我请,请你喝。”   陆宇不理他——他陆宇喜欢强健男人没错,但也不是见到酷男就疯的,更何况现在自己被一个陌生人“送”给这个土里土气的傻大个,难道当真要没有半点自尊地贴过去?笑话!男人有的是,大不了在这里问个夜店,然后去买只鸭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我,我叫虎子。你呢?”   虎子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张了张口,粗声粗气地轻声说,然后闭上嘴巴,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不吱声,只有眼光忍不住悄悄地往他修长匀称的少年体魄上瞄。   “先生,喝点什么?”   服务生笑嘻嘻地过来,向陆宇抛个媚眼。   陆宇神情沉冷依旧,说:“两瓶冰啤就好,要没开封的。”   “好,您稍等。”   服务生看出他的防备,并不意外,他见过的多了。   很快两瓶冰镇啤酒被端过来,另外还有两个杯子——居然是高脚杯,高脚杯喝啤酒?玩哪一出呢?还是说,这酒吧就喜欢玩这种不搭不配的所谓情调?   陆宇皱皱眉,等服务生退下,他拿起身前玻璃几上的开酒器,一把将两瓶冰啤都撬开瓶盖,“砰”的往旁边的虎子身前一放,仰身坐回沙发上,抱着膀子冷笑说:“两瓶,一口气喝光,爷跟你聊,不然就给我滚蛋。”   虎子一愣。   这话太吊气,太圣人蛋了,正常人听到这话,肯定撇撇嘴不屑地走开——你算什么,我非得跟你聊啊?但虎子听了,却心头突突乱跳——这么自然而然、没有丝毫做作的霸道硬气,仿佛天生使然,太符合他的性幻想对象的标准了!   他傻了一下,结结巴巴地问:“真,真的啊?那我喝了,你接受我?”   陆宇略有险恶地皱眉,凝眸不在意地盯视他,根本不愿多说,心中却微微一动:我这么说话,他都没不高兴?是纯粹老实,还是……有奴性?   虎子不知他心中所想,又探询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明显的说一不二,便不敢耽搁,连忙一手拿起一瓶啤酒,深吸一口气,仰头就把一瓶往肚子里灌。   “咕咚咕咚”一阵闷响,如牛饮水,他好容易喝完一瓶,方正的脸庞已经憋得通红,却不敢喘气儿,小心翼翼地瞄着陆宇的神情,见陆宇俊脸肃容,眼眸晶亮,似乎明察秋毫,他急忙把另一瓶也往嘴里塞,继续灌。   可没灌两口,他实在憋不住,本能地偷空呼吸一下,却一下子把啤酒灌到气管里去了,呛得他急忙把酒瓶放下,转头就喷了一地啤酒,然后玩命似的咳嗽。   陆宇见他够傻够诚意,抵制心理便缓和了下去,却不表露出来,只说:“你走吧。”   虎子听得呼吸一滞,面色居然显出惊慌,仿佛犯了大错,他使劲儿压住咳嗽,伸拳头“砰砰”地砸自己胸口几下,总算缓过气来,忙说:“这次我没准备好,我再叫两瓶,重试行不?”   他刚才咳嗽得太猛,本来就粗的嗓音越发显得沙哑,倒显出几分诱人。   而陆宇看出他的慌张和哀求,不禁暗暗心跳:他这不是犯贱么?真的是奴性?   这里动静太大,早已惊动了周围不少人,有人弄明白情况后挑眉笑:“够气派啊这小子,吊气又不讨厌,少见。”也有人摇头啧啧叹息:“荣哥怎么把他介绍给那傻大个……”还有人则心疼皱眉:“虎子非得看上他不行?好小伙子不多的是?”   连酒吧服务生都饶有兴致地把目光一起往这里扫。   陆宇面对众多目光,心里有几分不舒服,对陌生人的防备更为浓厚,表情也更为沉沉,低声说:“你要再试?行,自己叫,什么时候两瓶酒一气儿灌下去,什么时候再来说话,否则一边儿玩去!”   虎子见他这般傲气,这般对自己不屑一顾,既有伤心又有兴奋,更为低声和小心地说:“我不离远行不?我,我就坐一边儿。”说完,生怕陆宇不答应似的,屁股往外挪了挪,招手要了两瓶冰啤。   还是那个服务生拿上来,幸灾乐祸地笑:“这回比刚才的冷,别冻死!”   虎子看他一眼,收回目光,用牙齿咬开瓶盖,长长吸一口气,也不顾啤酒的冰冷,只顾把啤酒往肚子里灌。但他刚才好端端的憋足了劲儿都不行,这回经刚才一阵猛呛,又怎么可能一口气儿成功?   陆宇见他简直像在拼命,一时微微发怔,心头不知怎的有些不知是喜是酸的复杂。   虎子果然又呛得咳嗽,咳嗽得脸红脖子粗,越发显得慌乱了,一面瞄着陆宇的态度,一面还要招手再叫。   “够了。”陆宇压下心绪,拦住他,沉眸说,“不必再喝,你跟我走。”   他站起身结账,胸口心跳有些急,这个名叫虎子的壮小伙给他一些触动——哪怕他知道世界上有人是天生奴性,渴望被人调教,却也从没有想过,当真会有人为了讨他陆宇的欢心,而这么努力。   他在酒吧内各色目光下结账出门,虎子则喜上眉梢、晕晕乎乎、心跳砰砰地垂头跟着。   外面晚风一吹,热气驱散酒吧里带出来的凉爽,让人的身体感知变得更为实在。   “虎子,”   陆宇手插裤兜,头也不回地沿着马路走,低声问,“你多大?”   虎子连忙两步靠近他,落后半步跟在他身旁,说:“我快十九了。”然后不知是不是啤酒醉人的缘故,他鼓着勇气,黑眼明亮炯炯地问,“你呢?有,十七了没?”   陆宇仰头看前方,嗤声一笑:“没那么大,我还不到十六,十五周岁。”   虎子心头突突跳,眨眨眼,在他身体上细细打量,沉默了一会儿,咽了口唾沫,憨笑说:“没看出来,你,身材发育得很好,有男人味。很……性感。”   陆宇现在算不上健壮硬实,但“性感”二字却名副其实,不过在虎子嘴里粗声粗气地说出来,有点逗人。   陆宇嘴角勾了勾,原本略显沉冷的面上阴沉尽去,多出几分阳光,长出一口气,淡淡地说:“还行吧,加强锻炼。”转头凝眸,这才认真去看虎子的身体。   虎子身高比他要高出两指,略显陈旧的衬衫下,明显可见宽厚的肩膀、厚实的胸肌、壮健的手臂——强壮,却不夸张,属于出苦力练出来的自然型。   “你是做什么的?”   陆宇眼底浮现出暗暗的欲色,神情不动地轻声问他。   虎子看他一眼,犹豫一下,脸红地说:“我,是出来打工的,从外地来这里。”   陆宇手插裤兜倒退着走,打量他衬衫下若隐若现的深色乳头,说:“知道你打工,问你具体是做什么的?方便说就说,不方便就算。”   虎子挠挠头,不好意思多说似的低声道:“就是,给人搬东西。”   陆宇不再多问,他看出虎子在底气不足地掩饰贫穷。路过一家药店的时候,他才说:“你在这儿等着。”自己走进去,买了润滑油和安全套,装兜里出来时,见虎子就站在他进药店时的原地,当真一丁半点儿都没动。   他站到路边,抬手拦住一辆计程车,说:“跟我去酒店,我请。”   虎子面皮发红,忙说:“不,我请你,你比我小,我怎么能让你花钱?”他这话说得极其认真和诚恳。   陆宇看了看他,微微挑眉,没再吱声。   两个男人,在酒吧以这种情形相遇,根本不必多问,都知道对方需要的是什么,他们也都没有谈情说爱的心思,所以,陆宇直接要去酒店开房,虎子不禁没有感觉突兀,反而当是理所当然。   但进酒店开房时,陆宇二话不说,在虎子拿着身份证低头登记时,直接付了钱,而且不等面红皱眉的虎子吭声,就别有深意地低声说:“进了这酒店,你就得完全听我的。”   虎子听他清朗磁性的声音,微微一怔,心头扑通扑通地乱跳,下体居然极其敏感地硬了起来,再不说什么了,只一直垂头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像是旧时代跟随主人的奴隶。   陆宇拿着房卡开门,转头说:“进去。”   等虎子面庞越涨越红地走进房中,他才一步跨进,“砰”的一下将门锁上,顺手把钥匙塞进自己兜里,不等虎子转身,一把从身后抱住他强壮的腰腹,裤裆顶着他结实的臀部,直截了当地说:“虎子,你是奴吧?”   虎子冷不防被他抱住,又被他问出来,心跳急剧加速,面庞不知是羞臊还是激动,又或是之前灌啤酒的后劲儿上来了,竟涨得紫红,眼睛也漆黑发亮,张口极其低微地“嗯”了一声。   他答应得低声,陆宇却听得呼吸一紧,眼眸欲色迷蒙一片,强按着迫切的冲动,把手从虎子衬衫下,缓缓摸进去,摸上虎子微微带着汗水的结实腹肌,下半身更为涨硬起来,暗暗咽了咽口水,再往上,摸到虎子两块壮健厚实的温暖胸肌,心跳不禁剧烈……   虎子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把手伸进自己的衬衫中乱摸,只粗喘着气,高高撑着裤裆承受,忽然低低地说:“我叫你,主人,行不?”   陆宇心跳扑扑,却面不改色:“当然要这么叫。”   他丝毫不表露出来自己是第一次玩奴,说完,还压着急迫的心思,松开手,转身在室内检查,防止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同时沉声命令性地轻问:“你以前和别人都怎么玩的?说一说,让我知道你的兴趣方向,待会儿玩得也能尽兴。”   虎子一听,连忙转身辩解说:“我没和别人玩过,在我家那里我不敢找人,出来打工,我才去的酒吧,有人看中我,可我我没看中别人,和你,我是头一次玩这个。”   他想必是听出来陆宇话中的怀疑和试探了,方正的面庞显出几分委屈,说得也有点急,两只大手握在一起用力地搓。   ——第一次?   陆宇站得笔直,凝神盯视他两眼,看出他说的应该是真,便淡淡嗯了一声,不再追问,心头则多出两分喜意,道:“脱吧,先去洗澡,你流汗太多。”这么说着,黑澈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他不动。   “哦,我,我脱?”   虎子明显紧张,眼睛不敢与他对视,低低地询问时,已经伸出双手解自己衬衫纽扣。   他把纽扣一颗颗解开,壮实厚重的麦色胸肌便显露出来,在衬衫的掩映下充斥着阳刚和性感,脱了一半,被汗水打湿的几块腹肌也若隐若现时,他又抬头去看陆宇。   眼见陆宇衣衫端正,俊脸漠然地看着看他,他心头既感羞耻又觉兴奋,不禁臊得慌,顿了顿,没敢吱声,继续解自己的扣子,一直到脱下衬衫,放到一边,才按着裤腰带,低声问:“在这里脱光?”   陆宇看他脱衣看得欲火升腾,直想立马撞过去压倒他猛干,听他询问,不知怎的,突然有种被冒犯的不悦,声音一寒,厉声喝问:“在对谁说话?”   虎子一愣,没明白,抬头说:“对你……”一个“你”字说出口,他才恍然,面庞越发涨红,呐呐地小声说:“主人……”   陆宇头一次听一个壮健男子汉恭顺地叫自己“主人”,心脏突突乱跳,一种从来未有过的巨大满足感弥漫心间,这就是征服欲得到实现的心理快感?他想着,表面上却不显露,只点点头,抱着臂膀,平静地说:“继续脱,脱光。”   “是。”   虎子面红耳赤地小声答应,然后赤裸着肌肉精壮的上半身,低头又解开裤腰带。他大概是觉得太难为情,一直不敢抬头,等脱下鞋袜和裤子,只剩三角内裤在身上时,本就涨红的面庞居然开始冒汗。   “怎么不脱了?”   陆宇沉声低问,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走过来,隔着内裤握住虎子那根硬涨,用力捏了捏,另一只手摸上虎子壮实的胸肌,轻轻重重地揉掐他的乳头。   “呼……呼……”   虎子连连粗喘,肌肉绷紧,一动不动,也不敢抬眼,低着头任凭陆宇摆活他那从未被别人肆意碰过的下身和乳头,额头的汗流下来,顺着脸颊滴到他厚实的胸肌上,和胸肌上的汗水融为一体。   第一百五十章 ...   陆宇站得笔直,伸手在他胸肌和腹肌上肆意掐摸,眯了眯眼,清朗未脱稚气,却早已磁性带感的声音有些低沉和玩味:“虎子,被我玩,你很兴奋?”   虎子被他掐握得头脑发懵,强壮的胸肌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却闭上眼睛不说话,心头那种被男人玩弄的羞耻,和被主人调教的兴奋,一起涌上来,明明是他期待已久的,此时此刻,他却想要逃跑,又舍不得逃开,复杂的内心乱成一团麻,不知该说什么好。   陆宇被他这种老老实实任凭宰割的模样引逗得热血汹涌,裤裆里早已硬成钢筋,又隐约猜到他的心思,确信无疑他是第一次被人调教,不禁升起几分想要负责的珍惜,当下一手抓住他流满汗水的肩头肌肉,另一只手一把扯下他的内裤,沉声低说:“脱下来,跟我去浴室!”   虎子身体一阵绷紧,继而屏气凝声,弯腰脱下内裤,精壮的年轻躯体彻底袒露出来,低着头红着脸,跟在衣着整齐的陆宇身后,一步步往浴室中走,像是走向刑场,又像是走向天堂……   陆宇进了浴室,伸手抓住自己的t恤下沿,脱下自己的短袖t恤,甩到衣架上,又弯腰脱下鞋袜,也扔到衣架下方,只穿着裤子,抱着臂膀,赤着脚,沉声对虎子说:“还站着?给爷跪下!”   他虽是第一次玩这种“主奴游戏”,心底也的确激动难言,却毫不犯怵,反而理所当然地高高在上,仿佛本就应该如此,好像面前这个壮小伙子本就是他买来可打可杀的奴仆。   虎子的面庞早就羞臊激动得涨红,此时也看不出别的表情,听到他的命令,竟然仿佛被他威势震慑,愣都不打,强壮的躯体一矮,“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身前,健实的臂膀撑着地面,宽厚的脊背驯服前倾,与此同时,下半身那物硬得更加厉害了。   ——奴性这么重?真是犯贱,怎么有人喜欢做奴?   陆宇看他这般强壮,却如此驯服,一时心跳通通,如擂战鼓,面色冷峻,好似杀伐之王,解开自己的裤腰带,竭力压住急色的冲动,勉强慢条斯理地脱下裤子和内裤。   他刻意酝酿出一种“万事尽在我之掌握,你只能听从于我”的沉默气氛,转身把裤子挂到衣架上,这才回头看着一直垂首好像等待裁决的死刑犯的虎子,低沉地命令:“爬过来。”   虎子壮实的身躯微微一颤,被他实打实、没有半分刻意的强势霸道慑住心神似的,心中的奴性汹涌大脑,当真害怕慌张起来,心跳突突的,一声不敢吭,呼吸都放轻微,急忙四肢拄地爬过去。   他这样的壮小伙,如果在别处,如此刚强健壮、流畅自然的肌肉身板,谁见了不得伸出大拇指赞一声好汉子?但此时,他竟心甘情愿地光着屁股在浴室中,在一个比他年龄小的少年的命令下狗爬!   甚至他爬到陆宇身前,看着陆宇匀称干净的脚掌,忽然想趴下身去舔,去讨好“主人”。   这个念头一生,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慌张得懵了头,但他偏偏却又因这个羞耻的念头而激动得面皮充血,心中极度渴望去实现!   陆宇见他听话到这种地步,意外之余,欲火和激动不禁交缠升腾,兴奋得下半身涨硬,但他舔了舔嘴角,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他沉声说:“双手撑地,往后仰倒。”   “是,主人。”   虎子听到自己沙哑而颤抖地回应。   他臊得不知东西南北,更羞耻而兴奋得神智都有些不轻,连忙跪着仰身,把健壮有力的臂膀往后撑着地面,两块壮实厚重的胸肌、六块紧致有力的腹肌,以及他平坦小腹下那根硬翘起来的物事,全都展现在陆宇面前,一览无余。   他还讨好地、渴望地、小心翼翼地看着陆宇,生怕这位酷帅、男人味、霸道气概的“小主人”对他不满意。   而陆宇一眼扫过他那根因为被命令和调教而兴奋得狰狞的物事,再看看他兴奋羞臊得涨红的阳刚面庞,不禁对他的“奴性”了解个彻底,再无顾忌,抬脚直接踩了上去,然后很用力地用脚捻动。   “啊……别,主人,别……”   虎子沙哑地低呼一声,痛苦地皱起浓粗的眉毛,一面憨声憨气地求饶,一面却绷紧了全身壮健的肌肉,硬挺着下半身,不躲不闪地承受,甚至他那根物事,因为被陆宇的踩捻而更加兴奋狰狞。   ——干净,壮实,奴性这么重,很适合我……我要不要试着和他发展?   陆宇忽然升起这个念头。   ***   陆宇在火车上和小乘警做过第一次之后,住在网吧期间专门查找过资料,一面吸收知识,一面与自己的亲身经历印证,时至今日,他早已掌握不少窍门,再把虎子折腾个气喘吁吁、欲望升腾得没有理智之后,戴上安全套对他开拓和开苞,做得极其顺利。   他本以为虎子第一次会反抗,就像在火车上那个小乘警当时的反抗。   但虎子被他刺激和调教得不分方向,心头哪还有什么清明,奴性汹涌如潮,居然放任性对他驯服而配合,只有在后方当真被他下身一挺侵入时,才张着嘴巴,苍白着脸,傻呆呆地看着他,愣了半晌。   “愣什么?你的身体,你的思维,全都要被爷控制!”   陆宇看他骤然受到打击似的绷紧了壮健肌肉一动不动,不禁不悦地皱眉,一咬牙,双手在他宽厚胸肌上用力拍了几下,腰间用力,冲撞征伐得更生猛了,同时俯下身,在他结实的肩头啃咬。   “……啊!”   虎子被他撞得忍不住叫出第一声,继而第二声,第三声,断断续续,带着挣扎的痛苦,带着恍惚的哭腔,浑厚粗实的声调,很有男人味道。   他粗壮的双臂被陆宇用腰带绑在背后,扭动挣扎只像是欲拒还迎;他两颗乳头被陆宇揉掐得又痛又痒,挺着胸肌渴望陆宇继续蹂躏;他后方第一次被人侵占,尝到撑涨撕裂般的痛苦,也尝到了欲仙欲死的欢愉。   最重要的是,他的奴性,在这一场被如此强势霸道、年纪比他小的帅小子的侵占冲撞中,满足了个淋漓尽致;而他这个从没哭过的男子汉,也在被陆宇干得泪眼朦胧时,忍不住放纵地吼了个痛痛快快。   甚至,当他哭喊得嗓子都哑了,后方已经被冲撞出欲罢不能的快感,前方早已发泄两回之后,陆宇终于停下来,他心头居然还有不舍,还挺着壮健的胸肌、张着粗实的双腿,渴望陆宇的继续。   ***   陆宇和虎子的第一次在酒店里开始和结束,结束时,外面早已漆黑入夜了。   陆宇给虎子清洗,然后扶着他上床,打电话叫了外卖,吃过之后,搂着虎子倒头就睡,睡觉时,一手抓摸着虎子因睡姿而挤得结实饱满的胸肌,一手紧握着虎子因欲火尽去而软趴趴的命根子。   虎子则像是一匹被他驯服的彪悍野马,老老实实地任由他摸玩和掌控,闭上眼睛,在后知后觉的疲累中迅速入眠。   陆宇一直看着他睡着,然后笑了笑,闭上眼睛,一夜无梦。   次日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太阳透过半拉的白窗帘照进来,室内明亮一片。陆宇睁开眼,感受到床边的肌肉结实的躯体,第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愣神,继而才想起昨晚的风流快活,心头不禁再次蠢蠢欲动。   此时,虎子酣眠的姿态已经变成四仰八叉的平躺,而他的睡姿则是压制性趴在虎子壮健厚实的胸肌上。   “虎子?”   陆宇轻轻叫了一声,虎子睡得死死的,根本没有反应。   陆宇饶有兴致地挑挑眉,抬起身,把虎子强壮的身体看个遍,又伸出手在他晨勃的性器上摆弄了两下,嘴角勾了勾,自己都未察觉自己越发不见了最初的阴沉,只自转身下床,扯过腰带,转身走回床来。   他将虎子肌肉鼓鼓的双臂举到床头,结结实实地绑缚住,又把虎子修长粗壮的双腿叉开,半遮半露地显出红肿的后方,然后挪到虎子两腿之间,双手在虎子平滑厚实的胸肌上摸了片刻,开始掐揉虎子两颗乳头。   虎子一直闭目歪头酣睡,实实在在地对此一无所知,任凭自己的身体被他摆活——看来昨晚那一场情事把他折腾得不轻。   但他哪怕是酣眠着,身体也是有反应的,随着陆宇对他肌肉的抓摸和对他乳头的揉掐,他原本就晨勃的物事逐渐涨硬起来……   “还不醒?”   陆宇眯了眯眼,从床头顺手拿过干净毛巾,揉成一团,掰开他的嘴巴塞进去。如此一来,这情形更像是“强奸”了。   虎子终于在陆宇为他后方开拓时,迷迷瞪瞪地惊醒过来,一醒过来显然没想起自己昨天都做了什么,骤然发现自己被绑着侵犯,下意识地就要大吼,但嘴巴中被陆宇塞了毛巾,如何吼得出来?   陆宇不等他想明白,已经沉着脸,猛地撞了进去,撞得虎子沙哑大叫一声,才恍然想起对他侵犯的就是他昨天灌了四瓶啤酒才求来的“小主人”。   于是,晨戏开始了。   ***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虎子对自己求来的“小主人”驯服得真心真意,甘心情愿地四肢着地,跪在地上,像一匹马似的驮着“小主人”到处爬,然后再撅起屁股,迎接“小主人”的临幸和征伐。   三次之后,还是他自己主动赤身裸体地跪着,举着皮鞭对陆宇说:“主人,您别找别人了,我给您当奴吧,只当您一个人的奴,什么都听您的。”   他说话时吞吞吐吐,憨声憨气,面庞臊得发红,单眼皮下的眼眸却诚恳而无躲闪,显然是事先深思熟虑过,没有压制住心里的奴性。   陆宇听得心头突突跳,险些很没面子地一口答应下来,好歹忍住这种迫切的冲动,只平静淡淡地说:“以后再说,先看看你的表现吧。”   陆宇也对虎子这条年轻壮汉的服从满意十足——虽然虎子的性格激不起他的爱情火花,但至少在身体上,他是极其喜爱的,甚至如果这样发展下去,他真能被这个憨头憨脑的傻大个感化而心生情愫也说不定。   但,事情往往没那么顺利,或者说,人心往往没那么包容。   ***   陆宇和虎子相处近一个星期,不再住酒店,而是住进一家隔音效果还算不错的小旅馆,虎子上工去时,他就在旅馆里自学落下的课程,等虎子回来,再畅快淋漓地调教这条自送上门的壮汉。   一天至少两次,近一个星期的相处,十多次性爱欢好下来,双方在身体上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心理上也有潜移默化的交融倾向,陆宇甚至主动做过两次饭,喂饱这个被自己干得下不了床的傻大个。   然后有一天,虎子不辞而别,过了两三天才回来。   陆宇先是没有问他,等他主动交代,见他一直不说,才令他脱光衣服,用皮腰带拴着他的脖子,骑在他结实宽厚的脊背上,让他在室内爬了十几分钟,累得他四肢发抖地求饶,才淡淡地问:“做什么去了?”   虎子满身大汗,仍不敢挣扎,精壮的躯体跪爬着,驮着骑在他背上的陆宇,犹豫了一下,闷声闷气地回答说:“我,我家里人,来了。我不敢让人知道,我是奴……”   陆宇沉默,在他宽厚的肩头猛揍一拳,把他揍得“啊”的痛呼一声趴在地上,才站起身说:“自己塞上肛塞,去浴室里跪着!”   虎子汗流浃背,颤颤地小声应命:“是。”一面回应,一面爬到浴室中去了。   陆宇见他进了浴室,才转身把自己摔到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家里人?是啊,他不像我孑然一身,他有家里人,他也不敢让家里人知道他的性取向……   ***   次日,陆宇在虎子上工去时,一个人在旅馆里呆不住,忍不住去他上工的地方看他。   虎子正在一家货运公司门口和一个身穿连衣裙、扎着麻花辫的女孩说话,那女孩似乎不耐烦地生气,他则憨声憨气地赔笑脸,不知温言软语地许诺着什么。   陆宇站在电话亭后,愣住了。   然后隐约听到似乎是虎子同事的人鼓动地大喊:“张东你个蠢货,跟你媳妇儿亲个嘴儿,保准啥事儿没有!哈哈!”   ——张东?原来他根本不叫虎子。   陆宇面色阴沉一片,被欺骗的怒火勃然蓬发,烧得心头灼烈欲爆!   那边,张东听到同事的鼓动,似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旁边的小姑娘则叉着腰指着那鼓动者娇嗔:“你们别想带坏他……”   ——他的家人,就是他女朋友?   陆宇咬了咬牙,怒火中烧之余,突然感觉很恶心。   他沉着面庞,手插裤兜,绕开电话亭,一步步缓缓走过去。   张东是侧对着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女朋友身上,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还是他女朋友敏感,见到陆宇俊容阴厉地盯着她男朋友,一把将张东扯开,尖声惊问陆宇:“你想干什么?”   张东一回头,看到竟是陆宇,当即吓得惶然呆住,面色惨白,双手发抖。   陆宇看他这副可怜样,原本想揍他一拳的拳头也不屑于打出去了,低低地看着他,怜悯含怒地冷笑一声,与他擦肩而过,大步从容地远去。   他打车回到旅馆,收拾行囊,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不知道后来化名“虎子”的张东是否找他,又找得焦急懊悔成什么模样。   他离开,就没打算再回去,天下这么大,哪里不可安个家?   第一百五十一章   陆宇离开旅馆,却没有离开S市。   而且,他表面上到哪里都是毫无怯场的沉沉模样,实际上心底的茫然越来越重——他该做什么去?他要到哪里定居?他想找个喜欢的人过日子,又能去找谁?   他没有路子赚钱,便舍不得花钱,只得重新找个小旅馆暂时住下。   十五六岁、发育早熟的男生,在茫然中,在余钱足够时,在突然发现自己的性取向不对时,性欲便越发受刺激似的激烈和旺盛。他住下后想:还是网聊认识人吧,别去花钱买鸭了,花钱也只能上个破鞋,那还花那冤枉钱做啥……   于是,白天,他翻着买来的参考书自学初三课程,晚上,他就去网吧上网,也不全是找人视频聊天,他也听听歌,看看喜剧电影放松,然后在看到《大话西游》结尾,紫霞仙子身死时,忽然深受触动。   ——如果有一个女人这样痴情爱我,我愿意与她结婚,努力改变自己爱上她,呵护她一生一世,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不让她和我们的孩子难过……   他当时怔怔地想,很认真。   但是,这个念头在晚上欲望来临时,直接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他压抑不住,改变不了,还是渴望压倒一个肌肉坚实的男人,肆意地、凶猛地、畅快淋漓地,在那个男人身上抚摸揉掐、冲锋征伐!   他再次视频寻人,漫无目的,随心所欲。   这次运气似乎还算不错,一个网名叫“健身教练”的男人,犹豫之后主动视频给他看上半身身材,此人的确符合健身教练应有的模样,肌肉健壮、肩宽腰窄、浅麦色的肌体光滑而结实,很是性感。   不过,此人没有露脸,只说:“我也是S市的,如果你不见我,我不方便露脸。我很喜欢你,我们现实中见个面吧。我是0.5,只要对方够帅,我做一做零都行,你放心,我很干净,我定期体检,要不,我拿体检报告过去?”   他这么体贴和诚恳,陆宇倒不好说什么了。   ——身材长成这个模样,想必模样也是阳刚的,只要身体够性感,人也够干净,我管他是帅是丑?关了灯摸过去,不都一样吗?我又没打算亲谁。   陆宇念如电转,转眼想罢,便说:“那好,你拿体检报告来某某酒店几号房找我。我开房等你。”   次日上午,他们约好了见面,那个男人个头不高,顶多一米七二的模样,带着鸭舌帽来的,只穿着黑色健身背心和健身短裤,粗健的臂膀和大腿裸在外面,一举一动都显出刚猛的性感男人味。   然后他一抬头。   陆宇当即愣住,随即皱眉沉脸,扔下一句话:“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房钱已经付了,你休息吧。”说完,不顾那男人羞怒的神情,一手插在裤兜,一手扯开门,夺门而走。   出了酒店他才松了口气,暗道:乖乖,也忒丑了!驴脸蛤蟆眼,还满脸的坑,坑人呐!   从此,只要视频聊天,他必定穿着背心半露身材,也完全露脸,并要求对他满意的人也完全露脸,否则不谈见面,也不多聊,免得再浪费感情。   不过,哪怕是当真有人自信满满地与他视频了,却也被他十成十地否决。   ——连虎子都不如,和你们上床,平白脏了我的宝贝!   他沉沉冷笑着想,竟索性把晚上网聊当成了白天自学课程之余的一种娱乐,也不再以一定要找人上床为目的。   痛痛快快聊了一个多星期,他厌倦了,才恍然明白过来自己这么挑剔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潜意识里也不愿和陌生人滥交,他想找一个能够真心陪伴他的男人,或者,一个让他死心塌地爱上去的男人——他已经在本能地为了以后那个男人而爱惜自己了。   于是,哪怕是一夜情,他也挑剔苛刻,等闲之人入不得他的眼角。   ……   三个多星期过去。   他独身在旅馆里住,眼看花钱如流水,开始忍不住地心疼,可是他去找工作,别人一看他身份证:“呀,你还未成年?”除了某种特殊服务之外,正当行业里头,谁愿意那么麻烦地签约要他个初中生?   他不禁烦闷暴躁。   他去健身房,光着膀子,闷头什么都不想,机械而凶狠地健身,累得汗流浃背,肌肉酸痛时,心中才舒畅,暗吼一声“痛快”,却想着:凭什么?凭什么我只能孤身一人流浪,凭什么我就不能有个像样的家?   他鼻头泛酸,眼角就湿了。   他松开健身把手,拽起毛巾擦脸擦汗,然后把毛巾捂在脸上,突然有种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但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便平静下来:哭什么?忒没骨气!   他擦干眼角,又在胸膛后背上擦了擦,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拿起t恤短袖,打算穿衣服走人,今天的自学功课还没完成呢。   “小兄弟,这两三天,一直看你来这里,你这是健身,还是发泄?失恋了?初恋?”   健身房老板笑着说,是个健身狂热分子,懂得很多,来健身的人如果对肌肉塑形有疑惑,他都会不吝指教,解说得头头是道,有时还会亲身示范。   陆宇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没谈过恋爱,哪来的失恋?打工仔找不到工作,烦闷而已。”   他套上短袖t恤,拿起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一手插在裤兜,洒然踱步,走出了健身房,笔直修长的结实少年体魄,宽厚挺拔的背影轮廓,很是吸引了健身房内一个人躲躲闪闪的灼热目光。   陆宇早知道健身房里有个家伙常常偷偷看他,他没打算理会——那家伙相貌普通不说,性格也太有些绵软,比虎子当初表现出来的小心还要绵,别人随便说句话,那家伙都会赔笑脸,让他打心眼里生不起兴趣。   次日,他心情依旧,沉闷着,不得开颜,健身也仍然凶猛性感,看去很是激情澎湃。   这次他连汗都没擦,健身半个小时后,直接套上短袖t恤走出。   但这次,他没想到那个一直只敢偷偷瞧他的家伙,会鬼鬼祟祟地跟踪他。   他冷笑一声,一个拐弯时贴墙站着,然后直接将他逮住,一把抓住他的肩头,硬声低喝:“你跟踪我干什么?”   那家伙比他高出三指多,又天天去健身房,身板练得精壮精壮的,被他一把抓住肩头,表情闪过一丝慌张,却不挣扎,转头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里,才低声说:“你要找工作,我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他说这话,搓着手,又跟虎子似的,尤其还红着脸,憨厚而不好意思的模样,偏生眼睛闪烁着算计的光泽,表里不一,怯懦忐忑。   陆宇皱皱眉,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和厌恶,一把松开他,转身就走:“不需要。”   那家伙却连忙跟上,边走边热情地介绍:“很轻松的,就是在我的百货铺子里看店,会算账就行,偶尔或许需要搬搬货物,都不用你动手,我来搬。”   陆宇心头一动,停住脚步,微沉的神情有些缓和,转头凝眸看他:“你叫什么?”   “常坤。”   那家伙声音很清朗,名字脱口而出,继而被陆宇逼视,却不由略有躲闪,但他看出来陆宇有些意动,平凡清瘦的面庞上便越发陪上友好的笑意,被汗水浸湿的背心包裹出壮健的胸肌轮廓,甚至隐约可听到“砰砰砰”的剧烈心跳。   “我家在S市边儿的镇上,就我一个人住这里。”   常坤咽了咽口水,垂眸故作平静地笑,“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没继续读,我爸拿钱,给我在这里开了间百货铺子,让我看着卖货,还算赚钱。不过,我一个人挺憋屈的,呵呵,就想找个哥们陪我说说话。我看你挺投缘。就问问你同意不同意,无所谓的。”   他说是无所谓,声音却掩不去的紧张,眼神也没忍住时不时地往陆宇俊气的面庞和两块结实微厚的胸肌上瞄。   陆宇眯了眯眼,仍旧盯着他,分辨出他说的话应该不是假的,才缓缓沉声问:“工资?”   常坤显然已经想好了,犹豫一下,笑道:“你来的话,包吃包住,2000块一个月行不?咱们哥俩白天看电影听歌卖货,晚上健身跑步放松,我早想有人陪着才不孤单了。”   陆宇一把扔掉矿泉水瓶,双手插在裤兜里,说:“闲孤单,怎么不找女朋友?”   常坤面不改色地笑说:“谈了,但是分手了,现在没打算再谈。”   陆宇嘴角微不可查地翘起一个讥讽的笑,突然直截了当地说:“你是GAY?”   常坤面色一变,惊疑不定地看他一眼,脸皮又红又白,却愤怒而底气不足地低声说道:“你才是GAY,不来拉倒……”   说着话,他转身就要走开,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陆宇任他离开,只手插裤兜,毫无遗憾地平静道:“那可惜了,我是GAY,本来见你总盯着我,以为你也是,等了你几天,终于等到你追过来,没想到只是要找个百货伙计。”   常坤一听,身形蓦地滞住,胸膛仿佛被心脏的剧烈跳动震得一鼓一鼓,然后转头,瞪大眼睛看他,似要分辨他说话是真是假,踟蹰不定地小声说:“你,耍我玩?”   陆宇面色微沉,眼眸幽黑如有冷光,沉声喝道:“老子耍你做什么?”   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常坤在他后面愣了一下,到底还是快步跟上来,低着头,面红耳赤地说:“我是有,一点同性恋倾向,我,挺喜欢你的,所以才要请你去帮我卖货,我没有别的企图,就是,想和你经常说说话。”   陆宇脚步不停,根本不去看他,摇头说:“我对你没感觉,但是,你要是GAY,也身体干净,不搞女朋友的话,我倒是想和你上床。”   常坤又被他的直接吓了一跳,忍不住问:“你,和别的男人玩过?”   陆宇嗤笑一声,微沉的面庞与其说是坦然,不如说是放纵,干脆利落地说:“不错,我是上过两个男人,第一个被我强的,还算不错;第二个看着和你很像,但他晚上被我压着干,白天却去找女朋友,忒恶心,所以我说对你没感觉。”   他说话时,一直抬头平视前方。   常坤听得面色变幻,眼光在他年轻却性感的身体上打量,忽然说:“我不能被人压,我就算有点同性恋倾向,也是喜欢压男人的……”   陆宇不耐烦,蓦地转头看他:“那你就离开,别再吵我。”   脚步加快,大步流星,洒然无尘,将纠结顿住的常坤甩到身后。   如果一般同志,到这种程度就应该一拍两散,谈不拢,还能怎么谈?   但是,彻底放开了的陆宇,未脱稚气的俊朗面庞,沉沉不容欺辱的刚劲干脆,蓬勃干净又结实性感的躯体,对一个喜欢他这种类型男生的GAY来说,充斥着致命的吸引力。   第二天,他没去健身房,常坤没等到他,心头隐约有些莫名的懊悔。   第三天,他还没有去,常坤忍不住向健身房老板打听他的住所。   第四天,他仍旧不出现,常坤感觉自己错过了最大的机缘,他身为一个潜藏在都市中,时不时会受到老爸老妈到访的GAY,他活得容易吗?他根本没条件放纵,如果不是陆宇对他吸引力太大,他又怎么可能会追过去,妄图雇佣,后来又坦诚性取向?   第五天,陆宇终于又过来了,常坤只觉喜从天降,再锻炼时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等陆宇一如既往地离开,常坤也急忙跟了上去,到无人处,才扭扭捏捏地说:“我们谁都不上谁,就,只在一起,过一阵子看看,你看行不行?我给你发工资,你就只当给我打工陪我聊天就好。”   陆宇没鸟他,他这几天也不是专门为了常坤才不来的,而是他那天甩脱常坤后,上网视频遇到个模样身材都还算不错的公司白领。   那白领三十来岁,出差到S市来,自称纯一,又说甘愿为了他而做零,其实,那白领肌肉并不算壮健,好在也没有赘肉,身体还算性感,关键是人极其干净,让人看了耳目一新。   陆宇和他视频时便心头微动,和他约到了酒店,然后使出从电影和书上学来的浑身解数,把他绑着、压着,带着套子痛痛快快地折腾了几天。   昨天那白领筋疲力尽却依依不舍地走了,他今天才继续过来健身。   经过前几天的发泄,他心头的憋屈烦闷都消散了不少,更别说欲望了,正处于吃饱喝足的时候,哪会理睬常坤这个无论性格还是相貌都激不起他兴趣的家伙?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但他心情放松了些,也就没给常坤冷脸,只沉沉地笑:“你说,我以前隐藏性取向,鼓起勇气追个男人却被泼了一脸水;现在出来自称是GAY了,马上就有一窝蜂的男人盗贴;中国的GAY,真的这么多?”   常坤也不傻,听出他的话外音,便知道自己在他眼中只是那“一窝蜂”中不起眼的一个,心头蓦地恼火憋屈,直接想转身就走,但是,眼睛一落到他浓眉星目的俊朗面庞上,就有些挪不开眼了。   陆宇见他不说话,也懒得再理他,走了一段路程,见他还跟着自己,不禁冷笑:“还跟着我做什么?除非你甘心当零,不然,别来烦我。天下GAY这么多,哪里不是零?你非找我这个非一不可的,那不是自己犯别扭么?”   常坤被他说得面庞通红,又气又闷,咬牙就想顶回去,但是他自卑怯懦得惯了,再面对遇强则强、气势不让的陆宇,气势更为弱了一头去,心里哪怕有气话,又怎么还能说得出来?   但他总算还有自己的脾气,眼眸含怒地看了陆宇一眼,一咬牙停住脚步,心里头憋着火气转身离去,拐弯时忍不住回头偷偷去看,陆宇早就不见了。   陆宇从视频聊天中见惯了常坤这种心怀渴望却犹豫不决的GAY,根本没去在意他,而且心中的烦闷消解了,去健身房的欲望也就弱了下去,只每天在小旅馆刻苦用功地自学初三课程,一脸三四天都没去健身房。   当再次过去锻炼的时候,果不其然,常坤又蠢蠢欲动了。   陆宇看在眼中,越发打心眼儿里看不起这样优柔寡断、下不定决心的男人。   但他没想到,常坤一如既往地默默跟上他,跟到无人处后,忽然面红耳赤地嗫嚅说:“我要是让你上,你能对我专一吗?我没和男人玩过,先前有些抵触,你别生气,我真的很喜欢你。”   陆宇愣了愣,蓦地转头,凝眸死死地审视他。   他天生就对别人对他是好是坏有着极强的直觉,盯了常坤半晌,实在没从常坤身上看出半点对他不利的迹象。那么,常坤当真是对他迷恋上了?   他也不是妄自菲薄,就是感觉着纳闷:这家伙看上去没什么奴性啊,健身房里来来去去的帅哥也不少,他为什么偏偏盯上我?我的魅力,真有这么大?   他眯了眯眼,沉声低问:“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说实话!”   常坤见他不回应自己,反而不明意味地对自己质问,还以为他要反悔,不禁脸红皱眉,搓着手,乱七八糟地说:“我看上你,就是,看到你会脸上充血,心里很激动,很有感觉。而且,我这人老实,怕本地城市的人会欺负人,你的口音是外地人,我也放心……你说过的,我愿意做零你就答应和我交往。我也给你发工资。”   陆宇凝眸盯着他,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问:“工资?”   他是问:你找我干你,你还打算给我工资?   常坤却当他嫌自己开的钱少,早有准备似的说:“2700,再多的话会被我爸发觉,他有时会来查帐的。”   陆宇蹙了蹙眉,像是看白痴似的看他,然后扫了他硬朗壮健的胸肌、腹肌、臂膀轮廓两眼,原本微沉的面庞忽然缓缓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低笑,伸手道:“还没说,我叫陆宇,合作愉快,我的雇主,我会卖力工作的。”   心里自娱自乐地想:没想到,小爷没去买鸭子,自己就成了个特异的鸭子,这是不是就被人包养了?不过,这么个被包养的鸭子,小爷乐意去当。   他的傲性和偏执都在于我行我素,此时被一个壮男求着去上,自然没有受到屈辱的感觉,反而觉得有趣,连带着再看眼中闪烁着小兴奋和小怯懦的常坤,都感觉没什么讨厌了。   常坤听到他答应,喜得眉毛直跳,连忙伸双手握住他的手,保证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干重活的,搬东西运货什么的,都由我来做,你只要帮我看店,陪我说话就好。”   “行。”   陆宇平静一笑,脸上再次多了分阳光,一言不发,却俊气朗朗,看得常坤呆了呆。   ……   当天下午,陆宇在旅店里洗了个澡,换上白球鞋、牛仔裤,再穿上一件白衬衫,把衬衫袖子卷到手肘上方,前襟扣子则干脆解开了三颗,半敞的怀露出少年微显宽厚的平滑胸肌。   常坤准时地开车赶来,极其殷勤地帮他把行礼——那只旅行包,背进了自己在S市的家。   “房子是我爸给我买的,不算太大,一楼是批发零售日用百货的铺子,二楼是两室一厅,正好咱俩一人一间。”常坤把店铺挂上“暂时停业”的牌子,带他上了二楼,勉强平静地说着一本正经的话,眼光却已经躲躲闪闪地往他半敞的怀中扫瞄。   陆宇手插裤兜,任由他看,自己则在二楼的客厅、卧房、客房、厨房、洗浴间等地方漫步查看,然后点点头,平静地说:“还算干净,行,我以后就住这儿了。”   转头看了看常坤,见他微红的面庞隐约带着几分软弱不敢表现的雀跃,便眯起眼睛,把自己衬衫的纽扣又解开了两颗,只剩下最后一颗连接着衬衫的衣襟两侧,果然看到常坤眼眸一凝,黏在他胸肌和腹肌上躲不开眼,甚至喉结上下滚动着咽唾沫。   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转身坐躺到沙发上,勾勾手指:“过来。”   常坤扭扭捏捏、喘气粗重、脸红脖子粗地走过来,一面略显渴望地看他身体,一面装作道貌岸然的模样,小声问:“有什么事?”   陆宇本是看不起他这种人的,但现在看着,还算有意思,便想逗逗他:“你不热?在这里还见外什么,把背心和裤子都脱了吧,只穿内裤凉快凉快。”   常坤面皮一红,忙摇头说:“我不热,我倒水给你喝。”   说着话,把手中提着的陆宇的帆布旅行包放下,弯腰拿起水杯,快步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清凉的纯净水,送到陆宇身前的茶几上。   然后他自己坐在一旁,拿遥控器打开空调,把室温调节成清凉舒爽——他往常自己住,热了只拿蒲扇扇两把了事,一般都舍不得开空调,嫌费电,现在却不敢委屈了这位好容易请来的店伙计。   陆宇拿起水杯,却没喝,而是一抬手,直接泼到常坤的怀里。   常坤惊得跳起来,生气地低叫道:“你泼我干什么?”   陆宇正是年少带刺儿的性子,听他这么个软弱家伙竟敢对自己发火,当即面色一沉,冷声说:“爷就这脾气!不乐意?老子立马走!”   “你……”   常坤一见他这么强势硬气,皱眉嘟囔两下,立马蔫儿了下去,一面小心地看他神情,一面扯着被他泼湿的背心和裤裆,低声说,“我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陆宇却脾气上头,俊朗的面庞微显阴沉,声音也是低沉霸道:“立马在这里脱!”   他躺坐在沙发中,半敞的胸怀线条优雅流畅,充满年少的蓬勃和力量,强势霸道的气魄已现雏形,这么好整以暇、面色沉沉地坐着,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而常坤只不过是个不听话的奴仆。   “在这里?”   常坤被他训了个没皮没脸,心里也别扭着,可他虽然没有奴性,却为什么偏生对陆宇这么感兴趣?很大的原因就是陆宇虽然年少,却够气派,够硬汉,正是他这种身体壮健、内心自卑的人所渴望的伴侣。   所以此时陆宇虽然对他霸道命令,他却奇异地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别扭和臊得慌。   陆宇不再多说,只是眯眼沉沉地逼视他。   常坤从没有和男人这么暧昧相处过,面皮发红,兴奋羞臊,犹豫了一下,低头一抬手,把健身背心脱了,露出了两块厚实的胸肌,以及轮廓明显的强壮腹肌,然后,微微侧了侧身,解开裤腰带,褪掉鞋子,把湿答答的裤子也脱掉。   这时候,他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双白袜子,和因为被水浸湿而显得半透明的白色三角内裤,肌肉壮实的大腿、没有赘肉的宽肩窄腰、早已半勃起的钢筋物事……   如果他不是性子太软,肯定能激发起陆宇的极大兴趣。   他脱完,已经羞得连脖子都红了,根本不敢抬头,只低着头偷偷抬眼扫视陆宇的表情。   陆宇此时发完硬脾气,见他态度恭顺,也就平了气儿,摆摆手,低沉干练地说:“去洗澡吧。”   “哦。”常坤隐约有些莫名的失望,转身挠挠头,三步一回头地去了洗浴间。   陆宇舒舒服服地仰着沙发,心想:在这里,这回能住几天?   他在这里坐躺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常坤这人还算老实,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他听着洗浴室里传来的哗啦啦的有规律的水声,三两分钟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常坤在洗浴室里打了手枪才出来,出来时便看到,客厅中俊朗的少年,刚才还那般刚硬霸道地命令他,现在却安详温静地熟睡,一动一静,巨大的差距,突显出特异的魅力。   “陆宇?”   他试探着低低地呼唤一声。   陆宇没有反应,他呼吸平缓而均匀,浓直的眉毛下,一双本来慑人的幽黑眼眸安静地闭着,嘴唇轻抿出硬气的线条,和挺直的鼻梁一横一竖,把俊朗的面庞凸显出男人的性感。   常坤看着他,心中突突乱跳,偷偷摸摸地凑过来,屏气凝声地探过头,没敢亲他嘴唇,只在他光洁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见他仍没有反应,才大着胆子伸出手,在他敞怀的平滑结实胸肌上,极其温柔地抚摸了一下。   弹性紧绷,却因年少而显得光滑的温暖触感,让他突然有一种偷情成功的刺激,蓦地面部充血,刚刚打完手枪的地方又硬了起来。   他刚要再摸,陆宇却突然睁眼,晶亮透澈的眼眸漆黑一片,哪有半点睡意迷蒙?   他吓得面色一白,慌慌忙忙直起身蹬蹬蹬往后退了三步,张口结舌地说:“我,我……”   “摸得还顺手?”   陆宇面庞看不出表情,仍旧维持着刚才的睡姿,唱着胸怀,懒懒地平静地问。   常坤这才想起,自己和他双方都承认了是GAY,心中略显安宁,却嗫嚅着没敢回话。   陆宇蹙眉,用一种低沉带感的声调缓缓喝道:“以后我问你话,无论是或不是,你都要立即回答,听到没有?”   常坤有种莫名的理亏,卑微怯懦的脾性被他三言两语训得老实,忙点头说:“是。我记住了。”   陆宇嗯了声,要在以前,他还会因只围着浴巾的精壮男人如此听话而感觉兴奋,但经过虎子、经过那个白领,在经过网络视频的种种见闻,早就没了最初稚嫩的悸动,也越发对自己的命令和对方的服从感觉理所当然,平静而略显淡淡地说:“过来。”   常坤硬着下半身,看着他慵懒而硬气的姿态,心跳扑通扑通地走过去,还问:“你饿了不?我去叫外卖?”   陆宇伸手抓住他肌肉粗壮的臂膀,光明正大地摆弄着屈起伸直。   常坤顺从地被他屈臂伸展,不知他想做什么。   “你身材还算不错,结实健美,却不太夸张,和我口味。”   陆宇一手在他屈起的肱二头肌上摸了摸,然后顺手滑上他的厚实坚韧的胸肌,温暖而弹力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告诉我,刚才摸我摸得还合心不?”   常坤被他又摸又夸得面红耳赤,一动不动地维持着被他拉扯俯身的姿势,嗫嚅道:“嗯,合心。”说话间,眼眸渴望地再次瞄向他敞怀的平滑胸肌,以及两颗硬硬的乳头。   陆宇任他打量,一伸手扯落他的浴巾,抓住他那根早就硬起来的东西:“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话一点不假,不然你不会找上我,我也不会答应你。”   他一面把玩常坤那根炙热,一面平静地眯眼说话,把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的常坤给臊得何止一个脸红,简直连呼吸都屏住了。   “觉得还算舒服?”   陆宇随手攥紧他的根部,问。   常坤涨得平凡清瘦的面庞都有些阳刚媚态,壮健的宽厚胸膛随着压抑的粗喘而起起伏伏,一时没有说话,转瞬间想起陆宇之前的吩咐,才嗫嚅着答应:“舒服。”   “待会儿让你更舒服。”   陆宇面不改色地握着他的命根子,肆意地把玩了片刻,手都弄湿了,才松开他,用他之前围着的浴巾擦了擦手,起身道,“给我脱衣服。”   ☆第一百五十三章   常坤在男男情事上完全是个雏儿,为陆宇脱衣时,头脑都激动得嗡嗡作响。   陆宇来之前在旅馆里洗过澡,坐车也没流汗,此时空调将室温调节得凉爽适宜,他通体舒畅,干净结实的肌体越发显得弹性光滑,让常坤手指不小心碰触上去,即刻流连忘返,不愿离开。   “鞋袜,裤子,内裤……这些,需要我说你才知道脱么?”   陆宇将常坤的心态掌握个八九不离十,半眯起幽黑发亮的眼眸,把常坤盯视得手足无措,然后低笑一声,面无表情的俊朗面庞现出更多的阳光来。   常坤看得心跳如雷,面部充血,忙说:“哦,好,我帮你脱。”   他俯下身,脱掉陆宇的鞋袜,解开陆宇的腰带,再为陆宇轻轻褪下裤子和内裤。   陆宇坦然大方,抬腿甩脱衣物,挺拔匀称、流畅阳刚的浅麦色少男体魄完全袒露出来。   常坤看得一呆,鼻端一热,竟当真流出两行轻微的鼻血,他兀自不觉,只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陆宇微厚平滑的胸肌,嘴巴张合嗫嚅着:“帅,陆宇,你,真帅……”   陆宇眼眸一闪,嘴角的笑意勾起更大,低沉地呵呵笑出声来:“帅?”他伸手,再次抓住常坤胯间那根兴奋得狰狞的硬物,像扯绳索一般扯住常坤往沙发上带,沉声低道,“我来之前,已经买过润滑油和安全套,现在我就想上你。”   他说话不容置疑。   常坤一听,心头一突,忽然害怕得不得了,有些畏缩地张口,小声求道:“陆宇,明天吧,明天我洗干净让你做,今天缓一缓,行不?今天,你只玩我前面……”   “玩你前面?你当你前面吸引我?”陆宇面色当即一沉,松开他的命根子,将他往沙发上大力一推,“少跟我废话,撅腚!”   常坤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扑倒在沙发上,回头看向陆宇微微阴沉下来的面庞,张了张口,竟再不敢说“不”,心头的忐忑却极其厉害,连前面硬如钢筋的东西都吓软了。   但他虽然肌肉健壮,性情却自卑而怯懦,和生来强势的陆宇相处还不到一个小时,早就被陆宇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于是,他后方的第一次,也就在空调的轻微嗡嗡声响中,被陆宇凶猛霸占。   他跪在沙发前的脚垫上,精壮麦色的上半身很具男人气概,却老老实实地平趴,肌肉鼓鼓的臂膀在沙发上屈起着撑住身体,皱眉流汗,咬牙承受后方一刻不停的征伐,平凡的五官在此时此刻极有男人味。   “爽不爽?”   陆宇姿态挺拔笔直,在他后方生猛开拓他的紧箍通道,双手用力掐摸他宽厚的肩背肌肉。   常坤虽是第一次,但有陆宇的刻意开拓和刺激,后方除了撑涨的痛苦,却也的确有舒爽难耐的酥痒,奇异的快感一波波冲袭他的大脑,使他之前吓软的东西再次峭立。   他单眼皮半眯着迷蒙的双眼,张口只有粗喘呼吸:“唔!呼呼……”   陆宇少年面庞在激烈性事时仍是沉稳非常,舔了舔发干的唇角,命令道:“抬起身,鼓起肌肉,给爷摸!”   常坤被欲感包裹,反应早已迟钝,壮健的麦色体魄被汗水打湿,两块宽厚胸肌光滑淋漓,剧烈起伏,听到命令后,声音沙哑地“唔”了一声,却仍是撅着屁股承受他的冲锋,身体姿态一动不动。   “没听见吗?”   陆宇也粗气直喘,腰部使劲儿不停地冲撞,同时用力地握住拳头,暴虐地往常坤结实的脊背上捣了一锤,“砰”的一声肉体锤击闷响,锤得常坤身体一矮,痛呼出声。   “疼。”常坤小声地低呼,却不敢怒,或者是已经爽得不知道怒,全身身心都被后方痛苦变成麻木后产生的巨大快感漩涡包裹,一面叫疼,一面却老老实实地撑着粗壮臂膀,迷蒙着双眼,把肌肉结实的上半身直立起来,绷紧了臂膀和胸肌,等待陆宇的把摸。   “干!”陆宇被他这般男人味儿诱得情动,双臂紧紧搂抱住他温暖壮实的体魄,双手在他布满汗水的厚健胸肌上抓摸,又掐住他的两只硬硬乳头,极为肆意的揉掐。   常坤被他摸掐得肌肉颤动,仰着头,喉结上下滚动,喉中发出野兽般的男人压抑低呼:“轻,轻点,我疼……”   “就是让你疼!”陆宇沉声低笑,被常坤身体温暖结实的男人质感,给诱惑得腰部动作更加大幅度大力气,猛地一撞,问,“疼不疼?”   “啊!”常坤承受不住地粗吼,眼泪都被他撞出来了,精悍的体魄扭动了一下,转头,口中呜咽着哀求,“慢,唔,慢点。”   陆宇听他如此男人味的哀求,哪还慢的下来,一声不发,抱紧他的壮健身躯,要不动作越发刚猛。   “啊,呜,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常坤肌肉结实的身躯连连扭动,声音越来越高,粗喘越来越重,健壮的两块胸肌也在陆宇的抓摸下起伏得极其剧烈,突然他“啊”的又一声大吼,前方狰狞峭立的炙热粗物猛然喷发,湿了沙发一片乳白。   “日,你前面那东西,爷根本没碰,只上你后面,就能让你的第一次发泄这么快,看来你后面天生敏感呐。”陆宇眼眸被欲色染得黑暗,勾着嘴角,低沉地笑,“不过,爷还早呢,再让你爽几次。总不能让你的钱白花不是,瞧,爷工作卖力吧。”   其实,常坤被快感汹涌地包裹,他陆宇又何尝不是爽得飘飘欲仙?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安全感,让他习惯成了本能,本能地在任何时候都保持戒备清醒。   ……   常坤是个年轻猛男,这个不用说,第一次就被陆宇压了半个下午,人竟没有昏厥,累瘫后,脑袋反而极其清醒,身体快感和心里渴望得到完全的、巨大的满足,让他羞臊中竟有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觉。   他羞得面庞通红,扭扭捏捏地看了看赤身裸体躺在他身边的陆宇,张口说话,声音因性事粗吼而沙哑低沉:“陆宇,咱们,去洗洗吧。”他勉强爬起身,踉踉跄跄地要去浴室自己洗浴。   “这有什么害臊的?”   陆宇天赋异禀的大力气和精神头,让他此时仍旧维持着少男的龙精虎猛,他低笑着一跃而起,迈到行动迟缓的常坤身后,一把将他拦腰横抱。   常坤比他高大,更比他壮实,被他大力抱住后却挣扎不得,老实得跟小鸡儿似的。   一场温情鸳鸯浴,陆宇帮常坤细致清洗,然后把双方都冲个透彻,再擦个干净,才又打横抱着常坤出来,一脚踹开卧室,将常坤放到床上,自己也坐到床头,伸手随意地抚摸常坤厚实精壮的胸肌。   常坤一直红着脸,平凡的五官带着羞怯的顺从,老老实实,一动不动,任凭他摆活。   “我功夫还成吧。”陆宇没有一丝赘肉的结实身体精赤着仰在床头,一手枕在脑后,转头说挑眉低笑,“你说有过女朋友,以前和女朋友做的时候,有这么爽过吗?”   常坤面色更红,转头有些不自在地躲开他的幽黑眼神,沙哑地小声道:“这两个不一样,没有可比性的。”然后生怕陆宇不高兴,顿了顿,还是低声说,“不过,你很厉害,我以前和女朋友做,都没有这么爽过。”   陆宇听得无声嗤笑,从他温暖壮实的胸肌上收回手,起身道:“行了,你睡会儿,我去买菜做饭,待会儿叫你起来吃,我这个店伙计,也不能让你白花钱雇佣,以后,除了咱们两厢情愿的床上性福,以后,你的吃饭问题,我包了。”   他对做不做饭都无所谓,只不过,他吃腻了外卖,之前又见这里的厨房干干净净,显然常坤是个不懂做饭的。   常坤“哦”了一声,被他前半句话说得心里暖洋洋的,听到他后半句,心里却突然冷静失落了下来。   他目送陆宇出门,然后有些失神,怔怔地想:店伙计,是啊,他是我雇佣来的店伙计,可是,我真心想和他一直这样过下去啊,我如果向他告白,他会同意吗?   他眼前闪过陆宇性感的身体和阳光的微笑,心头升起暖暖的悸动,但紧接着,他蓦然想起父亲严厉的面庞和母亲慈爱的容颜,又像被人当头泼下一桶凉水,冻得脸色都有些僵硬。   ……   少男在发育过程中,哪个是纯情不好色的?十个有九个重色并成天满脑子的性幻想,陆宇就是其中之一,不同的是,他不屑于空虚的性幻想,而是把想法付诸于行动上去。   他离家出走,独自流浪,尽管渴望一个安稳的家,却没有当真产生过和谁谈恋爱过一辈子的念头。   尤其在他第一次生起想好好过日子相处的想法时,就被化名“虎子”的张东打击到之后,越发不愿意随随便便和哪个并没让他心动情动的男人谈恋爱了。   ——能抱能摸就行,想那么多干嘛?   这是他现在的想法。他还没有碰到过一个能激起他身心渴望、欲罢不能的男人。   所以现在,他和常坤在一起,就像是一个流浪的旅者,在走累的时候,恰巧碰上一个开门大吉、免费邀请顾客休息的场所,也不必挑剔,看着场所还算干净,便走进去暂停旅途,顺带着发泄发泄欲火。   ……   一连住了十多天。   他白天和常坤一起看看店门,卖卖百货,聊聊天,晚上则剥光常坤的衣物,抱住常坤肌肉鼓鼓的男人体魄上肆意冲锋,小日子过得还算安逸。   但他对怯懦不改的常坤,除了身体性事之外,从没有心灵上的悸动。   而常坤,却对他一见钟情,情动,心也动,又被他肆意温存和霸道地征伐了这么多天,早就无可救药地心生爱意,身体和心理都对他温柔满满,单眼皮下的眼眸中,总是蕴满了柔情蜜意。   说一句老土的话,常坤这汉子,哪怕明知陆宇的生猛和强悍,也总忍不住将他当瓷娃娃一般供着,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平常搬运货物都是忍住后方的不适亲力亲为,哪舍得让他动一根手指头?   ——对我这么好做什么……也罢,既然你对我有情,那么,只要你不背弃我,我就陪你过下去,哪里不是过呢?这里,总比A市强一些,至少有个人对我好……   晚上,陆宇抱住趴在他怀中熟睡的常坤,微微蹙着眉头,默然地想着。   ……   这天,常坤又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他皱眉低声地听完说完,挂上电话走过来,向陆宇若无其事地汇报说:“我妈让我注意身体,别太累着,没别的事情。”   他现在无论接到谁的电话,或者给谁打电话,总要向陆宇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这可不是陆宇的要求。但他不知道陆宇耳力超常。   陆宇听了,毫无介意地“嗯”了一声,直接问:“怎么,以前家里就让你尽快谈对象?”   常坤被他说破,蓦地惊慌起来,脸色发白,连忙摆手解释:“我爸我妈是一直想让我相亲的,可我不是一直都没去吗,你可千万别在意啊。我,我是你的。”   陆宇俊脸无情,摇摇头,手肘撑着柜台说:“不必跟我解释,我只是你雇来的店伙计罢了,这一点,你记住,什么时候不需要我,直接说一声,我立马走人,放心,我流浪惯了,没事儿,不会对你生气。”   常坤见他说得如此平淡,显然根本没把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当一回事儿,心头禁不住的冰凉,眼圈儿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委屈地看着他,又气又嗫嚅地说:“陆宇,我没把你当店伙计,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好。”   陆宇皱眉:“哭什么?我说过主动离开你么?”   他看不起这种窝囊自卑的家伙,心头有些不耐烦,手插裤兜上了二楼。没想到刚到二楼喝点清茶,就看见常坤匆匆忙忙地跟了上来。   常坤进门,看了看他的神情,说:“我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了。”   说完低头,似是还在生气,随手倒锁上房门,然后就开始脱衣服,三下两下把自己脱得精光,壮厚的胸肌、粗健的臂膀都袒露出来,麦色的阳刚躯体惹人心跳。   他大步走过来,在陆宇脚边蹲下,又偷偷瞄了陆宇一眼,一咬牙,径直拉开陆宇的裤链,掏出陆宇那根物事就含在嘴里吮吸,吸着吸着,自己胯间那物先硬起来。   陆宇浓直的眉头微微地皱起,沉着脸继续喝水,说:“要想服侍我,就用你后面那个。”   常坤身体一僵,又吮吸了两口,才松开他,二话不说,直接往他那根已经被吸硬的东西上坐。   ☆第一百五十四章   常坤的后面,早上刚刚被陆宇撑涨冲锋过一次,现在还不到中午,那里还红肿着,同时也因涂了药膏而无需润滑,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主动坐上去,该怎么行事,他早已熟练了,但也仍旧止不住的羞臊和脸红。   “陆宇,你,舒服不?”   他跨坐在陆宇下身,通红着脸,闭着单眼皮,皱着眉头,用后方紧箍的通道一点点地逐渐吞没陆宇的炙热硬物,强忍着空虚被充实的快感,压低了声音小心地问。   陆宇舒爽地眯了眯眼,轻轻嗯了声,沉声低道:“继续。”   常坤听到他的回应,像是受到极大的鼓舞,又粗喘着往下使劲儿坐。   直至彻底吞没陆宇的硬物,被陆宇顶撞到极深处的地方,常坤才通体一个激灵,“啊”的低呼一声,停了下来,但只顿了一下,不等陆宇吩咐,自己便控制不住地上上下下起伏坐动。   “陆宇,我,真的喜欢你。”   常坤仰头闭眼,粗喘沉重,喉结也上下滚动,情欲沙哑地说着话,在上下用力坐动的同时,熟练地寻摸住陆宇的手,往自己胸肌上带。   “我知道。”   陆宇舔舔唇角,一把扔开喝光的水杯,掐住常坤壮健胸肌上两个突起的硬硬乳头揉捏。   常坤“嗯”低呼一声,头仰得更厉害,两块宽厚胸肌也挺得更起,起伏坐动间,臂膀屈起肱二头肌,断断续续地、低哑地说:“你摸我,陆宇,你摸我身体……”仿佛要用自己的身体,把陆宇彻底羁绊住。   ……   无论如何,一场小小的别扭,在常坤的主动讨好下化于无形。   半个多月后,常坤的父母联袂赶来看望多日不见的儿子,见常坤自作主张雇佣了陆宇,都很不高兴,对陆宇淡淡的没有好脸色,拉着常坤促膝长谈之后,走过来,对陆宇委婉地说要解雇他,还说家里小子不懂事,给他添麻烦了,钱不会少他的。   陆宇尽管不耐烦,却还是漠然听着。   常坤却突然冲出,一反往常对陆宇的唯唯诺诺,冲着父母吼道:“别说了!算我求你们!我从小就听你们的,一个人上学放学,一个人退学打工,一个人看店卖货,现在,我就找了个朋友陪我说说话,开的工资又也不高,你们这都要解雇?你们到底是把我当成抚养的儿子,还是拿我当做一条听话的狗啊?”   他说得太激烈,似乎是吼出了多年的心声,眼圈通红带泪。   陆宇在一旁看着,蹙起眉头,转身走开,避嫌到店外的路边,手插裤兜看路两旁的风景。等店内经过常坤的又一阵大吼之后,两位年仅中年的夫妻愤而离去,他才转身回来,径直上二楼收拾行李。   常坤急忙冲来,锁上门,攥着钥匙堵在门口,慌张地哀求道:“陆宇你别走好不?我不让你走。就是,就是我爸妈不知情理说要解雇你,可是,我没把你当伙计啊,你别离开我好不?”   陆宇神情微沉,凝眸看他,沉默良久,忽然嗤笑一声,点头说:“行,我不走。”   人孰无情,眼看常坤对他卑微讨好到这种地步,他终于再一次忍不住地想:这么过下去,也挺好,哪管他父母如何,只要他对我忠贞重情;再说,谁能找个十全十美的爱人呢?我现在对他提不起感情,但他够老实,相处久了,说不定就能喜欢上他。   ……   日子重归以往的平淡和激情。   平淡的确是平淡,卖完东西算算账,一天就过去了;   激情却比以往更激情,常坤自父母走后,生怕陆宇对他心怀芥蒂,每晚都极其刚强硬气,却极其放荡狂野地换着花样讨好陆宇,厚壮的胸肌,粗健的手臂,结实的腹肌,上面全部留下了陆宇的深深咬痕,他却乐在其中。   陆宇自然更乐意在他弹性坚韧的健壮肌肉上留下痕迹,以便让他安心。   “摸我,陆宇,你摸我……”常坤常常在意乱情迷时这么近乎恳求地沙哑地说。   陆宇先还听得不在意,后来再见他如此难以心安,心头便不禁有些怜惜和触动,再搂住这个强壮却怯懦的阳刚汉子时,动作也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温柔。   然后他时不时的,总会被常坤偶尔的傻劲儿逗得忍不住微笑,而常坤,也会在他的浅浅微笑中欢乐地痴迷起来,回过神后总会暗暗嘀咕:真帅。   ……   又过了半个多月,秋天的凉意仿佛忽然间来临似的,有些顾客来买货时都穿上了厚外套。   常坤一大早就进货去了,陆宇计算着时间,知道他快要回来,便在柜台后算账等他。   忽然一个走进店门的顾客调笑着问:“果然是你,呵,甩了虎子,来玩新欢?”   听到这个惹人厌恶的声音,陆宇手指一顿,将计算器上的数字记录下来,慢条斯理地抬眼,点点头道:“你好,荣哥是吧,要买点什么?随便看看,熟人,可以给你打折。”   来者正是被虎子尊称为“荣哥”的精干青年。   荣哥一进门,就自作主张地将店门关上,又在玻璃门后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然后才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抽着香烟,轻轻呼出一口烟气,走过来,英气勃勃的面庞上笑得有些讥讽:“没想到我看错你了,你的眼光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他从腋下的包裹里拿出微型VCD播放机,打开:“让你看看里面的好戏。”   陆宇面色一变,心头咯噔一下,念头急转间蓦地抬头厉喝:“你最好没动常坤,不然,爷跟你玩命!”他双拳握得咔吧作响,凶悍的戾气让人确信他说得出做得到。   荣哥微微一惊,挑眉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脸上的讥讽消失,蹙眉道:“难怪虎子痴心不改,苦苦求我帮他寻你,你的确有点常人身上难以见到的气魄,让人动心呐,虎子的痴心不算冤。”   随即又笑起来,“我是个重情义的,虎子帮我挡住过警察,我就得报答他一回,看来我做对了。唔,瞧你吓的,我可没把常坤怎么样,做我这行当的,其实最怕跟人结仇,我来,就是请你看个乐子,呶,瞧瞧,新款的微型VCD播放机,贼清晰的,市面上很少见。”   他也不怕陆宇将他的微型VCD播放机摔了,直接放到柜台上,按下播放视频。   就看到画面里边是一间空荡荡的房屋,只有常坤一人,靠墙站着,吓得面色发白,两股战战,口中哆哆嗦嗦地不知说什么,然后一个陌生的画外音低喝:“大声点儿!”   常坤吓得一个激灵,眼泪唰唰地流,张口说的竟是:“陆宇是个畜生,他不得好死……”   画外音不屑而阴森地笑:“再大点声,待会儿要把这录像带给你那个陆宇去看的,别让他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常坤似乎极其害怕这个声音的主人,一听他的命令,闭上眼睛哽咽着更大声地骂。   画外音嫌他骂的不够狠,叫他骂更歹毒的。   常坤先是不肯,但只需那个画外音冷笑一声,他当即就哆哆嗦嗦地咒骂起来,什么“脚底流脓”、“五雷轰顶”、“万箭穿心”,多么恶毒的诅咒都能从他口中流出。   陆宇看得面色发沉,但紧接着,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竟对常坤的骂声充耳不闻,只是细看镜头中常坤的身体,见常坤动作虽然僵硬,却明显是吓的,并没有受伤,才心中安定。   “唔,就是让我看这个?”他抬头淡淡地问,“玩过家家呢?”   然后摇摇头叹息一声,拿过计算器,继续算账。   荣哥微微一愣,继而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笑:“好戏在后面。我也不是专门为了帮虎子找你就做这个,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本打算直接带虎子来的,凑巧了,今天去剁一个仇家时,看到常坤在精品店那块儿绕来绕去地挑什么东西,就把他叫过去参观,顺带着拍了这个好戏带给你看,你就当是过家家吧,呵呵。”   VCD中,常坤接下来的骂声越来越小,直至跪倒在地抱头痛哭,哭得泣不成声:“求求你们,你们,饶了我吧,我给你们钱,我把钱都给你们,别把录像带给陆宇看,求求你们……”   他砰砰地磕头,画外音是那声音讥讽畅快的笑。   然后画面一转,换了一间屋子,常坤光着身体,肌肉纠结的健壮体魄上满是陆宇留下的青青红红的咬痕,尤其以两块宽厚平滑的胸肌为甚,那画外音惊呼:“哟呵,那个陆宇够厉害啊,把你咬成这模样?”   常坤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上,低头一声不吭,下半身那物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哈哈,叫来了。”   随着有一声陌生的画外音,一个衣衫暴露的女孩儿出现在镜头中。   那女孩儿衣不蔽体,丰臀爆乳,在常坤身前搔首弄姿,发出“嗯嗯哦哦”的浪叫。   没两三分钟,常坤就臊得面红耳赤,下半身却兴奋狰狞得血气方刚,凶猛地翘向腹肌,然后那女孩儿走上去,为他戴上安全套,再褪下自己的花边小内裤,坐了上去。   常坤在被她接触时身体一僵,惊惶地抬头望向镜头,眼中无尽的悲哀和绝望,直直盯向此时正在看VCD的陆宇的心底,然而,他在周围好几个哈哈大笑的声音中一动都不敢动,直至粗喘连连地绷紧了肌肉,发泄出来,都木然呆呆地盯着镜头……   “常坤是个双,喜欢男的,也喜欢女的,家里有父有母,又是独生子,还是个听话的乖宝宝,这种男人,哪怕能为你改变一时,你认为他能为你改变一世?他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的。”   荣哥一根烟没抽完,扔到地上,淡淡地笑着踩灭,“况且,他现在屈服于我几个朋友的恐吓,往后,别人跟他压力,他势必还会屈服,有什么两样?”   陆宇俊脸阴沉,盯着VCD画面,一语不发。   荣哥微微一笑,又道:“其实,常坤这种懦弱的家伙,我不相信你是真喜欢他。而且,我敢跟你打包票,如果虎子碰上这事儿,他拼命都不会骂你,更不会容忍别的女人碰他,哦,忘了跟你说,虎子跟他家里人安排的那个女对象分手了,为了你。到现在还满世界找你呢。”   此时VCD已经结束了。   陆宇盯着影像中固定下来的最终画面里,常坤木然而流泪的,带着绝望中哀求的眼神,轻呼一口气,抬头眯眼,幽冷地看了看荣哥,道:“的确,出了这档子事儿,无论常坤是不是被迫,你都成功在他和我之间撕开了不可挽回的裂痕。”   荣哥兴趣满满与他对视:“哦?你要报复我?”   陆宇眼眸一缩,缓缓摇头:“把常坤放回来,我可以不计较你这次的无礼,我和常坤之间是我们的事,至于虎子,背叛过我的人,我绝不会再回头接受。请你不要插手,这是极其不道德的行为。”   他这话看似礼貌,却极其生硬。   荣哥听得面色冷淡下来,重新抽出一支烟点燃,看着他,嗤笑道:“够硬气,够味道。这么着吧,你陪我上一次床,从此以后,我不止不找你麻烦,反而会尽我所能地罩着你,别的不敢说,至少在这S市的城郊,有我荣哥的名头护着,绝不会有谁敢惹你,怎么样?”   陆宇的戒备浓重到极点,并不回应,反而阴冷地问:“你是零?是的话,我以后可以一直陪你上床,保证夜夜让你爽到天亮,怎么样?”   荣哥哈哈一笑,摇摇头,拿起微型VCD,道:“太可惜了,我这个人不喜欢强迫,虎子当时硬气不从,还帮我引开条子,我就认他个哥们,你比他硬气十倍,得,你们这趟浑水我不淌了,拜拜。”   他竟是说走就走,像上次在酒吧里一样干干脆脆。   只留下陆宇一个人冷脸阴沉,拳头握得青筋暴露,胸中也憋火憋得闷疼,却无处发泄。   不到中午,常坤就回来了,看到“暂停营业”的牌子,他疯一样撞开店门,哭吼:“陆宇,陆宇!”他以为陆宇走了。   陆宇闭着眼睛坐在柜台后休息,听到他的声音,站起来道:“回来了?吃饭吧。”   常坤一怔,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惊喜、胆怯、哀求的情愫混杂在他单眼皮下不算大的眼睛里,说不出的复杂,他咽了咽唾沫:“陆宇,你,你今天,遇到什么人了没?”   陆宇不耐烦他的试探,沉脸低喝:“叫你去吃饭,要老子说第二遍吗?”   常坤见他神情不对,心中的奢望消失,眼泪哗哗流下来,冲到柜台后面,不由分说,抱住陆宇就哭,哭得身体颤栗:“对不起,陆宇,我是被逼的,他们敢杀人啊,把活生生的人都剁烂了……”   陆宇由着他抱住,闭上眼睛,反手也抱住他,低声道:“没事儿,没事儿,他们吓唬你呢,那个被剁的家伙是他们的生死仇家,你是平民,他们犯不着专门为难你,别怕。”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浅浅的温存把常坤听得越发痛哭。   陆宇见他已经不再颤抖,这才骤然低喝:“哭!就知道哭,行,想哭,老子把你干到哭不出来!去锁上店门,脱光了衣服爬上来!”   ……   陆宇没有在意S市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对他念念不忘的虎子,也没有离开常坤,仍旧每天晚上抱着常坤猛干,直把这个身强体健的汉子给折腾得粗喘低吼、呜咽哭叫才停;白天则平静泰然地帮常坤看店卖货,哪怕常坤去进货,他也形影不离地跟着。   常坤对他越发痴缠,他却越来越厌倦这种需要怜惜怯懦小孩子的生活。   他又陪了常坤三个多月,一直到冬天来临。   他已经确信荣哥不会再插手他的感情琐事;胆小怕事的常坤也已经彻底忘掉上次的惊恐遭遇;而常坤的父母,面对常坤对他的柔情蜜意,更是已经对他和常坤的关系明显起疑,并拉着常坤百般追问,而常坤却一直敷衍地嘟囔说,只是朋友而已,过一阵子就去谈女对象……   这时,他才在一晚激情后,抱着疲惫趴在他怀中的常坤说:“好聚好散,我要走了。你别和父母争执,既然也喜欢女人,那就谈个对象,好好过日子。”   面对常坤的震惊和慌乱,他又说,“这回,是我主动离开你,你没什么错,以后若是想我,咱们也能见个面,去酒店里重温旧情,如果一直缠着我不放,让我彻底厌了你,咱们就连普通朋友都做不得了。”   他要走,离开这个注定待不长久的地方,去别的地方继续流浪,或许是S市的其它地方,或许是回到A市,又或许是去憧憬已久的X市。   而他决定要走,就不会再顾忌别人如何挽留。   他坐上火车时,心里有些堵得慌,望向车窗外,也不是在期待谁的出现,就是感觉很苍凉很迷茫,他闷头睡觉,默默思念母亲。   冬天了,要是母亲还在,就会一面给他织新毛衣,一面讲着她不知从哪里看来的梦幻故事:草原上有个传说,遥远的天边,有一座连接到天外的大雪山,雪山上生长着纯洁的雪莲,雪莲花只会在最严寒的山顶绽放,如果一连绽放三个月不凋零,就会得到雪山大神的赐福,结出一颗雪莲子,雪莲子经受朝阳清辉的照耀,会化身成为英俊的少年,来到苍茫的人间……   哪有那么神乎的事儿,他趴着,看着车窗外疾驰后退的风景,想起母亲讲故事时认真的神态,嘴角就笑起来,眼前雾蒙蒙一片。   【番外完】   【本书网络版完】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会出订制,而且是上、中、下三册。   据说订制后面基本都是H情节,那么本书的订制实体书后面,也会附加4、5章的无码H吧,将会是小黑哥和陆宇的遥远前生,以及数年之后。   如果愿意的话,请订制收藏吧,呵呵,床头灯下,只有这本书才有小黑哥和陆宇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