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观察日记 作者:非天夜翔   文案   三国向来是个筛子   不差再加一个了   麒麟小受请准备   左手轩辕剑气,右手六魂幡,穿吧!   故事从袁绍讨董开始   这次你的使命是随便选个武将,让他随便当个皇帝。   通天教主钦赐主角光环与你同在,阿门。   扫雷:   小白文,前半同人后半架空,材料混搭,年史错乱   人物性格水煮乱弹,有小崩迹象   布策瑜权超云备嘉亮彧操本命慎入   本文纯属瞎掰,英雄不因瞎掰而没落,枭雄亦不因瞎掰而成神   千古风流,自有定论,历史YY小说一本,不必当真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小黑┃配角:吕布,孙策,周瑜,高顺,张辽,马超┃其它:貂蝉你这个炮灰的命儿只能塞在其它栏里了   编辑评价:   上古神兽黑麒麟奉通天教主之命,降临三国欲改写历史,降于巨鹿战场与战败的吕布结识,成为其帐内亲兵,并决定以助吕布成帝来改变历史走向。为得到吕布信任,麒麟将未来发生的事情当成自己的“预言”告诉吕布,使之视自己为首席谋士,言听计从。历史的枝桠渐渐产生了变化,但历史的趋向真的能够改变吗?于乱世战火中,是与英雄相交共逐天下,还是辅佐英主,开拓盛世太平之江山?作者用诙谐的语言、脱线的思想成功的将战火纷飞的乱世改写成爆笑的另类三国史。本文情节紧凑,权谋斗争环环相扣,人物形象刻画鲜明。既有英雄胆气,又有儿女情长,在作者巧妙的安排下让人忍俊不禁。    第1章 楔子   天庭:   通天教主絮絮叨叨:“你说小黑回去,能办成这事不?轩辕氏把历史给生生截走了一半,现还得靠咱师徒再掰回来……我的小心肝这可是忽上忽下……担忧得很,本想换个人,还是浩然你适合呐,好歹也是个穿越专业户……”   浩然哭笑不得道:“师父,子辛把轩辕剑气分了一道给他,又有六魂幡在手,没多大事儿……何况小黑也把书也看熟了。”   通天教主忽道:“不对,他看的哪本书来着?”   浩然答道:“三国……演义。”   通天:“……”   通天:“徒弟呐!这三国志和三国演义可不是一码事,况且上回黄帝那厮把整个历史改过一次,你能确保现在咱们的三国,还是他们的三国么?我们是平行世界了,徒弟!”   浩然叫苦不迭道:“师父,别说了,别人不是来看你的,谁耐烦搬个小板凳专门来听你念叨呢,求你了,咱打麻将去罢,别管小黑了,好歹也是个神受,死活随他去罢。”   卷一·马中赤兔    第2章 巨鹿原温侯成败犬   巨鹿战场,乌云翻涌,雷声阵阵。   “杀——”   平原中,并州军兵败如山倒,关东军乘胜追击,万箭齐飞,潮水般地掩杀而去。   阴云中雷霆万道,纠结成一个巨大的光球,缓缓降了下来。   于是天空一声巨响,主角闪亮登场!   “妈唷……”一名全身赤裸的少年抓着柄长枪,从死人堆中爬了出来。   麒麟刚爬起身,便吓得大叫道:“别别……别过来!我没穿衣服啊!”   数匹高头大马朝麒麟冲来,麒麟骇得朝尸堆中一钻,抱着个死人不动了。   过了许久,麒麟探头朝外望了一眼。灰白的天空中,未燃尽的碎布如黑色的蝴蝶,旋过来,又旋过去。   安全抵达,人都死光了,现应该是打扫战场时间……麒麟四处张望,心想这便是古代?怎和师叔们说的不太一样?   麒麟赤条条地四处翻拣,先朝尸体作揖,继而剥下炮灰甲的短衣亵裤,穿在身上,又解下炮灰乙的皮甲,胡乱系在胸前,再拣了把剑,口中喃喃道:   “对不起了啊大哥们,小弟只一人拿一点……使命深重呐使命深重……各位大哥保佑小的……”   麒麟念念有词,全副行头都从士兵身上扒下来了,唯剩双靴。   一双好的鞋子能带人走向幸福,况且自己要在这个时代中走很久,草率不得。   麒麟沿路打量,想选双好的,咦,有了!   麒麟上前去剥那双露在尸体堆上的甲靴。   那只脚动了动。   “……”   麒麟犹豫了,靴子的主人还没死,要不要继续脱呢?那名战士半个身子埋在尸堆里,麒麟很有耐心地垂手站着,等他死。   过了一会,麒麟的耐心耗完了,伸手去拽,那只脚又动了动,麒麟一脚蹬着那人的胯,咬牙死命扯着那战靴。   一股大力令拔河陷入胶着状态,麒麟愕然抬头,看到尸体坐起,睁着一双赤红的眼。   “哇啊啊啊——!我不要了!”麒麟吓得连滚带爬地便逃,倏然脖颈后一紧,被提小鸡般提了起来。   尸堆里钻出一名身高九尺的战将,披头散发,满身鲜血。   “喂我不是想杀你!等等啊!!”麒麟被那男人一手提起,两脚乱蹬,在空中不住挣扎。   那悍将声音沉厚,冷冷道:“哪一军,哪一队的?”   麒麟道:“有话好说,先先先……先放我下来。”说话间麒麟光滑的手背上,一片奇异的纹身缓缓绽放出紫黑色的光泽。   悍将又问:“西凉军败了?孙坚小儿何在?”   麒麟道:“小弟初来乍到,什么也不知道啊——”   那将军遥望战场另一头,那处还有小股骑兵四处游荡,偶见未死透的兵士便枪箭齐下,了其性命。   “走!”   麒麟小身板在寒风中飘荡,被那男人揪着衣领飞也似地远离了战场。   “袁绍匹夫!若非本将军骤遇天象之变,何以致此大败!”那猛将骑着一匹马,马后坐着有听没懂的麒麟,缓缓行进在山原中。   是时夏至未至,满山青翠,乌云与飓风一扫而空,阳光被零落的树叶切成斑点,铺满整个树林。   麒麟光着脚,在马背两侧晃来晃去,没地方踩踏霎是不爽,漫无目的地晃了片刻,最后踩在男人的靴背上。   “你是何人?奸细?”悍将一身戾气,逼问道。   “不不,将军,我……不过是个时空旅行者……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麒麟正色道:“总之我不是奸细。”   “何意?”   麒麟也懒得解释这许多,答道:“将军,我是来帮你的,虽然不知道你是谁,我这人有点啰嗦讨嫌,但都是太师父害的,我老大也时常受不了他……总而言之……”   悍将道:“你可知我是谁?”   麒麟不作理会,径自道:“只要你不杀我,对我好点,给些吃的喝的,我承诺会助你成就大业。”   悍将道:“成就大业?”   麒麟忽道:“你叫什么名字?来前我可是把三国演义背得滚瓜烂熟,上到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下到猪哥六出祁山……”   悍将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话缠夹不清,颠三倒四,可是失心疯了不曾?!”   麒麟严肃道:“末将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那悍将嘲道:“区区一小兵,也配问本侯名讳?”   “……”   本侯?   麒麟心中一动,道:“将军封的是什么侯?”   对方不答,麒麟好奇道:“乡侯?亭侯?”   对方谦虚地点了点头。   麒麟一手按捺不住地微微发抖,巨鹿战场,与袁绍联盟初交锋,将军……亭侯……唯一的可能只有……   “侯爷是……?”   “都亭侯。”   麒麟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吕……布,字奉先。吕布你好。我叫麒麟,麒麟的麒,麒麟的麟。”   吕布嗤道:“你姓甚名谁,关我屁事。”   “……”   这是什么时间点了?麒麟百思不得其解,从吕布的年龄推算,此时他只有二十五六岁光景,方才又说“西凉军”,显是还未与董卓翻脸,巨鹿战场上与孙坚交手大溃,想到此处,麒麟忍不住问道:“你见过貂蝉了么?”   吕布警觉地眯起双眼,道:“貂蝉是谁?奸细?”   一句话未完,吕布横着身子,倾斜下去,倒栽葱摔了下马,哐一声木桩似地直挺挺摔在地上,不动了。   麒麟蹙眉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吕布竟是昏倒了。   又怎么了?   麒麟忙翻身下马,俯到吕布身旁,伸手去探他额头,见其面色灰败,脸畔滚烫,隐约猜到原因。   八成是中暑。   麒麟扯开吕布甲胄系绳,为其卸了铁甲,战裙,又除了他的战靴,吃力地把这大个子拖行数米,累得直喘气。   “该死的!没穿铠甲也这么重啊!”麒麟呼哧片刻,忽听战马打了个响鼻,灵机一动,把吕布肩膀用绳索绑着,套在马上,赶着战马把这第一勇将拖到小溪岸边。   吕布静静躺在树荫下,外甲除去,赤着健壮的手臂,上身穿着一件贴肉的薄皮衬衣,那衣料不知是何皮,束身贴得极紧。   麒麟哭笑不得,伸手去解他锁骨下的带绳,兀自道:“衣服半点也不透风,这么热的天气。”   麒麟将吕布扒得剩条薄薄的短裤,拿头盔舀了点水,淋在他脸上,吕布剧咳几声,终于醒了。   吕布一手快如疾电,瞬间扣住麒麟咽喉。   “喂喂喂……”麒麟挣扎不得,被掐住脖子,伸了舌头:喘着气道:“侯爷你自己……被晒昏过去了,小的只是喂你喝水。”   吕布疲惫地点了点头,道:“你是方才那小兵?头发怎这般短?”   “啊!”麒麟这才想起来,才把头盔除了舀水,露出一头短发,这时代的人都蓄着长发,吕布醒来便把自己当作了敌人。   麒麟转身将吕布的披风沾湿了水,拧干些许,在他身上擦拭降温,吕布又问:“你究竟是并州军还是凉州军?”   麒麟不知如何作答,只埋头道:“我不是奸细。”   吕布冷哼一声,片刻后睡着了。   麒麟端详吕布片刻,从树梢上落下的阳光照在他英俊的脸上,他的侧脸略显瘦削,两道浓黑的眉毛如折刀般粗糙。   鼻梁则似是塞外民族式的高挺,略作鹰钩。   身上肌肤因长年穿戴盔甲,脖颈略显健康的小麦色,健壮的胸膛则微现浅色。   吕布的男子躯体轮廓完美,宽肩阔背,健腰有力,正是标准的习武之人体形,小腹上更显出长年骑马锻炼出的腹肌。   吕布胯间薄薄的短裤因汗水与清水浸湿,而变得近乎透明,麒麟将那湿披风盖在他的腰间,自己解了皮甲,抱膝坐在溪旁。   流水闪着日光哗哗地奔腾而过,麒麟怔怔地看着,回想自己穿越来前,师父的交代。   “小黑,你要抵达的时代正是三国,到了之后,就地取材,不能是刘家,因为轩辕氏截走历史时选的正是刘家之人……除此之外,曹、孙二阵营皆可,必须在刘禅出生前改变另一段历史。这样我们的世界才有过去。”   “选了人之后呢?”   “助其为王,子辛的轩辕剑气纹在你左手手背上,教主的六魂幡纹在你右手上,有这两件法宝襄助,想必达到目的并不难。”   “三国是个英雄的时代,更是个英雄们水火不容的时代,被历史长河淘去的人,并非没有乱世成王的资质,而是他们恰巧生在了同一个时期,用你的内心去识人,认定是谁,便坚信,自己有改变历史的能力。”    第3章 并州营麒麟任亲兵   “你唤何名?”   麒麟看着溪水出神,随口答道:“小黑。”   吕布道:“细皮嫩肉,这般白的小子还叫‘小黑’?”   麒麟见吕布已醒转,便蹲到其身后,胡乱为他梳了头,又折下根树枝,随手挽了个髻,道:“你刚中暑,一时三刻恢复不过来,不能再穿皮胸甲了。”   吕布点了点头,牵过战马。   麒麟两手抱着头盔,老实不客气跟了上去,坐在吕布鞍后。   “你是并州人还是凉州人?姓黑?父母何方人士?隶属何部?”   麒麟又开始犯难了,不知该如何与吕布解释,片刻后道:“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呵呵。”   “???”   吕布一头雾水。   麒麟忙转移话题:“还好你带着我,不然荒山野岭的,死在那儿多憋屈。”   “你……”吕布额上青筋暴突,怒道:“问你何方人士,哪军哪部哪队,又一问三不知!如何赏你?!”   麒麟嘴角抽搐,无言以对。   吕布阴沉着脸,决定不再鸟这脑子不清楚的小兵,免得话说多了把自己给绕成傻子。   六月天,说变就变,晌午刚过,天色再度阴沉下来,雷声轰然一响,大雨瓢泼。   四处都是白茫茫的雨水,吕布催动胯下的战马,沿着高山一个俯冲,朝山脚滑了下去。   “啊啊——”麒麟的感觉不亚于被按上了过山车,刺激得大叫,战马仰头疯狂嘶鸣,四蹄盲目乱蹬,滚石,泥流溅了二人一身,麒麟眼前一花,只觉身畔碎叶断枝飞也似地掠过,   吕布大喝道:“捋——!”   说时迟那时快,吕布愤然一勒战马,竟是将其勒得嘴角溢血,甲靴斜斜踏上地面,二人连着一马消去冲势,猛地站了起来。   麒麟惊魂未定,忽见山谷中竟是到处林立着军帐,霎时明白了,这是吕布扎营之处。   吕布翻身下马,一脚飞起,干净利落地将麒麟扫得摔了个嘴啃泥。   “……”   麒麟狼狈不堪地从泥泞中爬起,吕布先是一愕,继而哈哈大笑道:“对不住,又忘了。”   那时马嘶已惊动了营中军士,见温侯铩羽而归,本军将士纷纷出迎。   “将军回来了!”   “侯爷——!”   吕布单手揪着麒麟衣领,把他半拖着大步走进营内:“都散了,准备拔营回洛阳。高顺何在?”   那追随吕布的数名校尉便散去,有一人追上道:“主公!”   吕布接过高顺递来棉布,将麒麟推给高顺,吩咐道:“带他去洗个澡,换身亲兵衣服,帐内侍奉。”   高顺疑惑打量麒麟片刻,继而将他领走了。   吕布军营中尽是塞外骑兵,各个八尺出头,脸上俱带着一股彪悍之气,麒麟跟着高顺一路走进兵士们洗澡的地方——雨中的露天木棚。   “这里是凉州军营?”麒麟蹲在地上,拾了粗石,忙道:“我自己来,不劳烦高大哥了。”   麒麟在书上读过,高顺乃是吕布手下得力将领,遂不敢造次,言语间十分礼貌。   高顺却道:“不,并州营。你打何处来?怎穿着西凉军的衣服?”说着提了桶热水帮他照头浇下。   “烫死我拉——!”那热水哗啦一声,登时把麒麟烫得哭爹叫娘。   高顺莞尔道:“头发怎这般短?从前还是个小和尚?”   麒麟一时间十分尴尬,不知该如何作答,起身来接布巾,高顺却又发现了新东西,道:“手上画的何物?”   麒麟答道:“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高顺点了点头,心内疑虑实多,又道:“侯爷让你当个帐内亲兵,并州军从前无此职务,一时寻不到合适的衣服,拣了几件我自己的军服与你穿,略大了点,且先凑合着。”   麒麟穿上高顺的旧衣服,高顺又吩咐了一番,无非是亲兵要做什么一类的事。   天底下为将之人或有怕谋刺,吕布却是从来不怕的,所以帐内也从不设亲兵,高顺则是数年前吕布在丁原麾下任主簿时,便追随前后——牵赤兔马,传帐中令等一应繁琐事宜都有包办。   如今吕布突发奇想,设了个亲随之职,至于实际上要做什么,高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按着自己平日工作朝麒麟解释了,料想麒麟一时三刻也记不住这许多,吩咐完便亲自将他送到帐前,道:   “侯爷既与你投缘,入内侍候就是,莫怕。”   说毕高顺仍垂手站在帐外,等候吕布差遣。   这片刻间,吕布也已洗过澡,背倚将军榻懒懒躺着,半湿的头发散在枕后,赤着上身,露出健壮的肩臂,屈起一脚,下身盖着一袭白色的薄毯。   吕布闭着眼,不知在想何事。   麒麟站到榻尾,看了吕布一会,面无表情地开始走神。片刻后,吕布出了口长气,吩咐道:“高顺回去歇下,明日行军须得早起。”   高顺应了声,帐内便留麒麟一人侍候。   吕布睁开眼,打量着麒麟,问:“凤凰,手臂上是什么?”   麒麟嘴角抽搐,答:“我叫麒麟,侯爷。”   吕布不耐烦道:“侯爷问你话。”   麒麟挠了挠头,伸出左手,吕布漫不经心道:“过来。”   麒麟单膝跪到榻畔,吕布的大手握着他的手腕,拇指在其手背上来回摩挲,道:“这是什么图案?”   手背上有道细小的金纹,纠缠往复,绕成一把剑形,麒麟答道:“这是王道。”   “?”吕布很明显没听懂。   “那边?”吕布又问道。   右手上则纹着一道黑色的奇异刺青,犹如翻飞的水纹,麒麟答道:“这叫‘无’,是一件仙人的法宝。”   吕布松开麒麟的手,评价道:“装神弄鬼。”   麒麟心头一动,岔开话题道:“将军,你不做点作战总结之类的么?”   吕布疑道:“那是什么?”   麒麟解释道:“师父说,一场战役的各种因素,决策,都会影响最后结果,一名成功的将领,就得习惯在战后反思,无论是胜还是败,这对下一次打仗很重要……”   吕布冷冷道:“贼老天害的,临时刮大风打雷。”   麒麟:“……”   麒麟又耐心道:“天时地利人和,也是影响战局的因素,天气原因并非全无办法预料……”   吕布忿道:“行了行了!啰嗦!睡你的去!”   麒麟心头惴惴,看来这三国第一武将也是个靠不住的主,只怕平时打胜仗都靠一人武勇,横冲直撞,骄兵矜傲,失误之处必多,靠不住呐靠不住。   吕布已有点烦躁,麒麟不敢再多说,忙道:“那啥……我还没吃饭,给口吃的吧,饿得不行了……”   吕布朝案上一指,那处正有酱肉,面饼与酒水。   麒麟如释重负,挑了喜欢的,咂吧着嘴开动,吃了一会,吕布倏然怒道:“吃东西别这么大声!”   麒麟吓了一跳,被噎得直翻白眼,艰难地吞下去后,吕布又静了下来,像是在沉思。   麒麟试探地问道:“侯爷,你在作战后总结么?”   吕布斥道:“放肆。”   麒麟小声地继续吃,吃了一会后,发现吕布盯着自己看。   吕布喃喃道:“孙坚一战暂捷,现该如何?”   麒麟明白吕布在想什么,插嘴道:“你输了,董卓就只得离开洛阳,到虎牢关前来守着。”   吕布嘲道:“董老贼来守虎牢关?开什么玩笑?”   麒麟擦了嘴,答道:“真的哦。”   说着转到屏风外,铺好毯子睡下,帐外雨声轻响,霎是惬意。   麒麟趴在毯子上,心内十分疑惑,吕布不是董卓义子么?既还未认识貂蝉,为何唤他“董老贼”?此刻这两人当是蜜月期才对。   麒麟百思不得其解,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先前找高顺讨来的薄纸,以及一根尾部烧成炭的木棍儿,就着微弱的灯光写起了信。   亲爱的太师父:   今天是来到三国的头一天,认识了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朋友,居然是吕奉先。现在还没想好该不该辅佐他,但短期内,似乎没有比跟着他更好的选择。   一切和我在书上看到的有点不一样,难道是黄帝派来的另一位时空旅行者更改了因果?   我觉得吕布目前的情况是:他急需一名谋士帮他出主意,所以我决定循序渐进地告诉他一些事情。他对我的言谈也不太反感,也许是因为他出身于草原民族的关系?草原人仿佛不太重视礼节与规矩。   总之我觉得跟着他,应该比跟着那个所谓的曹操好。   毕竟我还没学会怎么跟主公说话……师父说伴君如伴虎,怎么我见浩然师叔与子辛师哥说话,也没半点君臣的礼貌呢?   祝您健康。   ——小黑。   麒麟写完信后一手抓着纸,另一手打了个响指,火苗从信纸的边缘燃起,将其吞噬殆尽,他清澈的双瞳略带茫然,映着那跳动的火焰,仿佛预言了不久之后,即将燃遍整个神州的战火。   灰烬散开,被风卷着飞向帐外,扑进了绵延细雨中。   吕布抽了抽鼻子,闻到烧纸的气味,疑惑望去,少年落寞的身影投在屏风上,过了片刻,火光黯淡,麒麟侧着睡了。   吕布几番想上前去查看,奈何下身只盖着条毯子,什么也没穿,于是悻悻看了一会,怀着一肚子疑问,不满意地入睡。    第4章 吕奉先单骑搦众侯   翌日吕布拔军启程,却在虎牢关前发现城楼上插满将旗。   虎牢关开,一信使手持董卓军令出迎。   吕布登时傻眼了,骑在赤兔马上,听那信使说了半晌,方问道:“丞相什么时候决定亲征的?”   那信使道:“回侯爷,董相国令侯爷关外扎寨,截断诸侯去路……”   “这里离洛阳仅五十里地,汜水关谁守?!”吕布斥道:“关内兵力多少?”   信使略抬头,答道:“相国吩咐不可透露,将军自去安营便是。”   吕布骂了句脏话,吩咐高顺去寻地扎营。   麒麟下马,走上前来:“二十万西凉军,董卓来了,我说对了。”   吕布这才回过神,问:“多少?”   麒麟比了个“耶”的手势,笑道:“二十万。一路五万,派李傕,郭汜守汜水关,另一路十五万,自己领兵。”   吕布沉声道:“跟我来。”   主帅帐内。   吕布如临大敌,紧紧盯着麒麟。   麒麟道:“先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   吕布不耐烦道:“你先说!”   麒麟坚持道:“你先说,我还没想明白。”   吕布只得让步,没好气道:“他要遣我作先锋,侯爷不想去。”   麒麟疑道:“你们不是义父子么?都听说你俩关系好得很,为啥不愿意?”   吕布沉吟片刻,答道:“并州军连年征战,又被他抽调去不少,如今只余不到三万,一直不为侯爷补充兵源……折损太多怎办?”   麒麟疑惑更甚,反问道:“并州军与你有什么关系?”   吕布答道:“并州军是我从丁贼……丁原处带来的旧部,是自己人;凉州军是董卓的旧部,你不懂的。”   麒麟这才恍然大悟,然而却又暗自诧异,怎与自己所知的历史完全不同?看来吕布虽是莽撞之辈,却也不太笨,更与董卓本就有嫌隙在。   先前让吕布先谈原委,麒麟是因揣测不到吕布心意,恐说了不该说的话,还没想清楚,吕布就命令道:“该你说了。”   麒麟迟疑道:“你得这样,开打的时候……”   吕布道:“侯爷是问你董卓的计划,而非问该怎么办,行军打仗,我心里有数,不用旁的人来教。”   麒麟只得答道:“董卓自己也没计划,他用了李儒的馊主意,这仗打不赢。”   吕布问:“为何这么说?”   麒麟答道:“不知道,我猜的。”   “你……”吕布忍无可忍,只觉自己等了半天,等来个大忽悠,险些便要起身拔剑砍了麒麟。   “等等等!”麒麟忙抬手示意稍安勿躁,又道:“董卓让你去搦战,先来穆顺,武安国,公孙瓒这些都好打得很,最后出来刘关张三兄弟,这几个难办……”   吕布的表情煞是古怪,问道:“等等,什么三兄弟?”   麒麟道:“刘备,关羽,张飞!”   吕布稀里糊涂道:“什么杂碎,从未听说。”   麒麟又道:“千万别瞧不起这仨,厉害得很,那个张飞会拿言语激你,骂你是三姓家奴……总之你会被他气得不行。然后他们三兄弟打你一个,你看打不过,就只好逃跑……”   张飞还没出场,吕布已是先被麒麟气得不行,怒吼道:“高顺何在!将这兔崽子叉出去!”   麒麟大叫道:“且慢!主公请听微臣一言!若我猜错了,你再杀我不迟!”   高顺忙不迭地进来,喝道:“放肆!”说着便要来架,那时间帐外却又奔进一人通报,道:“董相国传温侯入关议事——!”   吕布喘息道:“你给我等着!”   吕布转身离去,走远后,高顺方问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麒麟松了口气,答道:“没什么,他这人受不住激,容易动怒,我先激他一回,待会阵前有了心理准备,不会冲动。”   高顺听了个半懂,心有余悸道:“你在玩命,等侯爷回来,千万得谦恭说话。”   麒麟微笑道:“谢高大哥。”   不片刻吕布便阴沉着脸回转,朝将军榻上一坐,道:“继续说。”   麒麟知道自己的预言已中了近半,问道:“董卓的军力是十五万?”   吕布冷冷道:“是。”   麒麟笑道:“袁绍那家伙,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吕布蹙眉道:“什么阿斗?”   麒麟这才发现说溜了嘴,忙掩饰过去,又道:“待会听我的,就这样……”   麒麟啰里八嗦说了半天,吕布听得一头雾水,不置可否,帐外行军钟敲了三下,催促甚急,高顺捧了战冠入内,服侍吕布戴好,吕布阔步行出帐外。   麒麟追在吕布身后,滔滔不绝道:“……你都记住了么?”   吕布停下脚步,高大的身躯挡在帐前,麒麟险些撞上,只见吕布剑指比着自己的太阳穴,戳了戳,冥思苦想。   麒麟心想,完了,八成是计谋太复杂,这家伙记不住,正在再解释时,吕布却迟疑道:“凤凰……”   “凤凰?”麒麟莫名其妙。   “麒麟!”吕布头上灯泡叮的一亮,终于想起了麒麟名字,吩咐道:“与我同去,若有欺诳,阵前问斩!”   继而再不理会麒麟,径自离营,点兵,引军朝着敌营浩浩荡荡出发。   虎牢关一里外:关东军与并州军阵前空地。   对面各色将旗林立,袁绍,袁术,马腾,公孙瓒,韩馥……麒麟见那诸侯大旗一字排开,在风中猎猎作响,心想待会除了刘关长,还能见到谁?马腾的侄儿马超不知是否随叔出战,公孙瓒麾下更有猛将……   吕布以戟驻地,遥遥喊道:“吕奉先在此!袁绍小儿!速来应战!待爷爷取你性命——!”   并州军轰声雷动,对面战阵中,关东军擂起大鼓。   “咚、咚、咚!”鼓过三声,只听对阵传来争执。   “我有猛将武安国,可取吕布性命……”   “让我帐中儿郎出战!我有猛将一员,名唤穆顺……”   吕布不耐烦道:“都给爷爷一起上!”   那时间关东军已定下人选,一名武将大吼道:“吕奉先!今日便是你的忌辰!”说毕双脚夹着马腹,手持两把大斧,策马奔来!   吕布吼道:“袁绍小儿何在!”说毕单手控缰,臂持方天画戟上前迎战。   只见那姓名不明之武将身披钢鳞战甲,头戴雄狮战盔,背后披风如红云翻滚,正午日光曝晒下犹如天神将士,一身悍勇之气释开,端的是锐不可挡!   又见那武将舞起两把大斧,呼呼作响,胯下战马与吕布赤兔交错冲过,大斧以雷霆万钧之力猛砍下来!   吕布怒道:“滚!”随手一戟,戟尖勾中那武将脖颈,登时武将大斧脱手飞出,被挑了下马。   万军鸦雀无声。   吕布方懒懒道:“报上名来。”   那敌将捂着脖颈,在地上翻滚,活像只痉挛的青蛙,而后艰难道“穆……顺。”于是脖子一歪,死了。   吕布朝对阵大叫道:“武安国,公孙瓒,快快出来受死!”   麒麟忍不住大笑,看来吕布记忆力也不错么?   关东军内又有一名武将飞奔而出,大喝道:“休要目中无人!”   那武将正是武安国,手持飞廉锤在空中划了个圈,重逾三十斤的大铁锤朝吕布当头飞来,吕布轻巧拨转马头,呼道:“哷——”继而抬手一戟,将错身而过的武安国一边手臂卸了下来。   “……”   并州军山呼威武!战鼓一通狂擂,士气高涨,只待吕布一挥手,便要排山倒海朝关东军杀去!   吕布待得战鼓停息,方嘲道:“公孙瓒。”   关东军中静了片刻,显是胆寒,麒麟策马缓缓上前,与吕布隔了十丈,朝对阵眺望。   “看谁?”吕布冷冷道。   麒麟忙道:“没在看谁。”   吕布心中一动,正要再问,却见对阵冲出一匹白马,遂吩咐道:“退下。”   麒麟驱马让了几步,对阵那人一身银铠,胯下白马神骏如风,正是白马将军公孙瓒。   公孙瓒虽年过四十,武威却丝毫不减当年,此刻单骑出战,再次鼓舞起关东军的士气,霎时间只见白马与赤兔撞作一团。   公孙瓒身为幽州刺史,从小四处征战,颇有点真本事,吕布一时三刻摆不平,正斗得酣畅,麒麟好奇驱马近了几步观战,恰见吕布以腰背之力,奋然一戟,戟杆扫中公孙瓒,将他连人带马劈翻在地!   麒麟忍不住喝彩道:“好!”   然而对阵却有一人紧紧盯着场中战局,公孙瓒座骑长嘶翻倒,说时迟那时快,本军中传来弓弦声响,吕布忙转身喝道:“当心!”   一箭离弦,遥遥穿过近百步距离,朝麒麟飞去!   吕布弃公孙瓒不顾,画戟反手抡起,荡出一道白色的弧光,“叮”的声响,暗箭斜斜擦着麒麟头顶飞了过去。   耽搁得一瞬,公孙瓒座骑已受惊跃起,倒拖主将朝本阵仓皇逃奔,阵内又出一骑前来接应,吕布不敢再追,只得勒停了赤兔。   那人正是公孙瓒亲随,麒麟翘首以望,看不清容貌,对方戴着制式兵盔,此刻似乎也在看着他。   吕布画戟在麒麟面前挥了挥,麒麟这才回过神。   “滚回去。”吕布道:“休得在此坏侯爷的事。”   麒麟赔笑道:“刚谁射了我一箭?你见到了么?”   吕布还未回答,对阵又有一黑莽壮汉哇呀呀大叫,冲上前来。   正主儿来了!   麒麟忙道:“就是他了!千万记得!”   张飞率先冲出迎战,又有两骑遥遥跟于其后,拉开了十余步距离。   张飞叫阵道:“三姓家奴休走,燕人张飞在此!”   吕布先是一愕,继而哈哈大笑,转头看了麒麟一眼,点了点头。   张飞愣住了,吕布不受激?那铜铃般的眼珠一转,正要寻话再激,吕布却持戟虚指张飞,道:“唤刘备来,侯爷有话与他说。”    第5章 刘皇叔三英殴壮士   麒麟见到刘备的第一印象是:此人其实不太胖。   但麒麟还是承认自己败了,刘备那发福的腮帮子,外加俩大耳垂,耳垂更随着他骑马起伏的频率微微抖动,都令麒麟忍不住要爆笑出声。   刘备策马来到吕布面前,二人相距十步。关羽张飞跟在其身后,警惕地打量吕布。   吕布看着刘备,眼中厌恶感难以掩饰。   “你便是刘玄德?”吕布道。   刘备微一颔首,答:“都亭侯有何赐教?”   吕布喝道:“既是皇家后裔,为何委身于贼?”   刘备表情一凛,沉声道:“未知何人是贼?敢问侯爷,是窃国称相之人为贼,还是匡扶汉室,起兵诛讨者为贼?!”   刘备那话说得甚是大声,传回本军阵内,用意自显。   吕布又冷笑道:“袁绍算什么?不过是个……”   卡壳,冷场,吕布忘词了。   吕布想了一会,嘲道:“袁绍便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   刘备莫名其妙。   麒麟登时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   “扶不起的阿斗?何意?”刘备询问道。   吕布烦躁无比,一摆画戟道:“罢了罢了!不说了!现与你交代清楚,我暂栖董贼麾下,本是蛰伏时日,待以杀贼,今天不想取你性命,你回去罢。他朝再见,须谨记侯爷今日所言。”   刘备肃然起敬,压低了声音道:“莫非温侯正忍辱负重,等候时机……”   吕布不耐烦道:“正是。”   刘备忙道:“诛灭国贼,可有用得着小弟之处?”   吕布答道:“没有。你们是要车轮战还是一起上?来罢!”   刘备一脸不解。   关羽捋须看了吕布片刻,忽出言道:“既是要诛奸贼,当年你又为何卖主求荣?杀了自己义父丁原?!”   这话瞬间踩到了吕布痛处,吕布顾不得说接下来的台词,火气腾的一下涌上心头,怒吼道:“来战!杂碎!”   张飞正等得不耐烦,此时大喝一声:“待爷爷来战你——!”   张飞抢先冲出,与吕布堪堪斗在一处,霎时间只见丈八蛇矛,方天画戟你来我去,片刻后张飞便不敌,关羽刘备抢入战团,走马灯似地围着吕布轮转,青龙偃月刀,雌雄对剑俱是朝着吕布身上招呼。   吕布先前得了麒麟所言,早有提防,一见三人齐上,便催动赤兔冲出包围圈,刘关张三兄弟无法合围,正要追那时吕布再弃另二人于不顾,一柄画戟只朝着刘备招呼!   麒麟等的便是此刻,一声清喝道:“刘皇叔!单挑打不过换群殴?你要脸不要!你与市井痞子有何区别?!”   并州军哈哈大笑,关羽一时涨红了脸,那关东军中又有人朗声道:“与豺狼战,安能讲究道义?!”   刘备正不知战退之时,忽见并州军后阵排开,一骑奔来,道:“董丞相有令,传温侯暂且休战,回关议事——”   吕布遥遥喝道:“与你们这等乌合之众,无耻小人相搏,没的折了侯爷身价!走!”   并州军后队一阵不易察觉的骚动,双方暂且休战。刘备等人被羞辱了一番,转身回营不提。   吕布径自入关,麒麟便在帐等候。黄昏时,吕布方带着一身尘土归来。进帐便除盔,卸甲,道:“收拾东西,两个时辰后启程,董老贼要……”   “迁都?”麒麟问道。   吕布的动作停了。   麒麟解释道:“孙坚攻陷了汜水关,若非缺粮草,这时候便要进军洛阳。李儒为董卓献计,建议他迁都到长安,现仗也不想打了,董卓要求连夜拔营?”   吕布已是见怪不怪,点头道:“对,你什么都知道。”   麒麟笑了笑,问道:“手怎么了。”   吕布一手不易察觉地微微发抖,显是力战刘关张后脱力,他卸下护腕,随手扔到一旁,坐在榻上舒了口气:   “给侯爷按按。”   “你需要一个谋士。”麒麟将木案推到榻前,坐在案沿,一手握着吕布手肘,另一手使力来回揉按。   吕布沉吟片刻,而后道:“今日之事,你从何得知?侯爷见你数日前在烧那物,可是卜算之术?”   麒麟先是一怔,继而答道:“算是吧。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的战后总结呢?”   “……”   吕布只觉每次与这小兵说话,不到三句便胸口闷得慌。仿佛对着一团棉花,想揍也无从下手。   吕布半躺在榻上,想了一会,戾气十足:“奸诈之辈,纵一拥而上,又奈何得了侯爷?”   麒麟狡黠一笑:“他们是结义兄弟,同生共死,张飞不行了,刘、关二人自然得不顾一切来救,否则要看着你把他砍成两半不成?”   吕布“嗯”了一声,道:“人之常情。”   麒麟又试探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吕布似有所动,却冷冷斥道:“放肆。”   麒麟莞尔,吕布又道:“笑什么。”   麒麟答道:“笑刘备。”   吕布蹙眉道:“你还未说,关东军诸侯十数路,为何只说刘备难对付。”   麒麟指头顺着吕布手肘一路按下来,漫不经心道:“刘备那家伙是个扫把星,都说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实际上是人中刘备,马中的卢才对。”   吕布眯起眼,问道:“什么意思?”   麒麟道:“刘备加入讨董联盟,联盟没多久便瓦解了;于是那家伙去徐州投陶谦,陶谦没多久也就病死了……”   吕布吸了口气,紧张道:“这是天机?”   “曹操要打徐州,于是刘备就找公孙瓒借了赵云,前去救援;没多久公孙瓒就死了,刘备又投吕……”麒麟险些说溜了嘴,忙道:“徐州也被曹操灭了。”   吕布嘲道:“说什么疯话。”   麒麟又道:“刘备又去许昌,在天子座前转了一圈,接了献帝的衣带诏,顺便将董承也给连累死了……”   吕布忙道:“等等,说什么?”抬手示意麒麟再重复一次,脸上却是带着笑意。   麒麟不鸟他,接着说:“于是刘备又去投奔荆州刘表,没多久刘表病死了,接着刘备趁机收拾了荆南,孙权又来讨荆州,刘备就说‘荆州是刘琦的!’,接着过了不久刘琦也死了。投奔谁谁死,没了。”   “……”   吕布大笑道:“从何得知?这都是以后的事?侯爷呢?侯爷如何?”   麒麟按到吕布手腕,二人虎口握在一处,笑吟吟地看着吕布,缓缓道:“几年,或者十几年后,这一切都会发生。你的事儿,我说不准。”   天色昏暗,帐中油灯绰约,灯光映在麒麟清秀眉目间,只见其唇红齿白,脸色白皙,双眸中闪烁着充沛的灵气。   吕布蹙眉,眼神中多了股厌恶之色,翻掌,扣住麒麟手腕,冷冷道:“你是断袖?”   麒麟浑然不料吕布这思维跳跃幅度如此大,愕然道:“不是,问这做什么?”   吕布这才狐疑地松了手,目光从麒麟脸上移开,再度陷入沉思中。   麒麟道:“侯爷在想何事?”   吕布顺口答道:“在想晚上吃什么。”   “……”   吕布说漏了嘴,怒道:“想这次回京该如何做。”   麒麟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又道:“你需要一名谋士。”   吕布心不在焉挥手道:“你是本侯帐前谋士了。”   麒麟哭笑不得,只觉先前一番话都成了对牛弹琴,摇头起身。   虎牢关弃守,一夜间成了空关,唯余几面诱敌用的将旗在关城上飘荡,天空中闷雷阵阵,仿佛是暴雨即将到来的前兆。   麒麟与高顺坐在一辆马车里,麒麟看了高顺一眼,悉悉索索地展开张纸。   高顺蹙眉问:“要写什么?”   麒麟嘴角略翘,答道:“不是通敌的密信,一点小东西,高大哥别担心。”   高顺笑了起来,又道:“纸笔相传之物,易招猜疑,还是勿留过多的好。”   麒麟点了点头,以小炭棍在纸上写写画画,那宣纸薄软,颇不受力,高顺看了一会,转过身,把背脊朝着麒麟。   麒麟就着高顺的背,开始写信。   亲爱的太师父:   回到三国好几天了,很想念您。   吕布的心思很难琢磨,有时候我怀疑他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笨,不过今天我还是成功地得到了他的信任。   通过与刘备三兄弟的战斗,他开始学会习惯性总结每次失败的缘由,并意识到兄弟结义,部下的忠诚,以及他人的协助这些因素。   我制定了一个计划,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或许可以循序渐进地达到目的——帮助他在乱世中占据立足之地。   然而如果计划中的某一环出了差错,或许我就要选择其他的人,重新开始。   我打算在计划的第一步中,慢慢改善他的名声,这家伙的名声实在太差劲了,简直可以用声名狼藉来形容。所以我觉得:初期不应该急着让他获得过多的战果,反而利用一些争执中的让步,来换取好名声要来得更划算。   有好的名誉,下一步才能着手为他建立政治班底,毕竟光靠我和高顺,还有未来即将出现的陈宫,是远远不够的。   顺带一提:高顺大哥是个不错的人,我正趴在他的背上,给您写信。   祝您安好。   ——小黑   高顺瞥了那信一眼,诧道:“这是什么字?”   麒麟笑答道:“方块字。”   麒麟正要搓个火球烧信,忽地意识到一件很麻烦的事,高顺正看着。   麒麟讪讪道:“大哥有……火折子么?”   高顺疑道:“火……折子?”   二人面面相觑,麒麟伸手,开始在高顺身上乱摸。   高顺一脸茫然,最后麒麟从高顺怀里摸出两块石头,释然道:“啊哈!原来你们是用这个。”   麒麟拍了几下打火石,火星四迸,同时暗自催动仙术,轰的一声喷出一大团火。   “……”   “怎么回事!”   高顺瞬间下巴掉地,自出娘胎至今,还是头次见到打火石能敲出一团火球来。   麒麟赔笑道:“高大哥这玩意儿真厉害!神石!”   信纸燃成灰烬,高顺的疑问简直要炸开,接过那打火石使劲摩擦,却不见方才那奇迹再度发生。   麒麟扬手,信纸烧成无数灰烬飞出了马车外,吕布在不远处充满疑惑地看着,并听到风里传来麒麟的笑声与高顺的嚷嚷。    第6章 汉长安董卓掳献帝   袁绍势大,董卓被迫放弃虎牢关,连夜班师,逃回洛阳。   回到洛阳的当天凌晨,董卓连喘息的机会亦不给众将,便召集起文武百官,把酣睡中的汉天子刘协架上早朝,宣布午后开始迁都。   迁都前,董卓更亲口吩咐吕布,去将汉帝陵墓掘开,带走所有的陪葬品。   一时间整个洛阳阴风惨淡,乌云蔽日,龙脉地气涣散,汉代四百年先皇之灵卷成一片黑雾,冲上天际。   麒麟摇头唏嘘,叹了口气,钻进车内。   吕布亲自前去掘坟,吩咐麒麟留在大部队中等候。   不片刻洛阳城门大开,文武百官依次出城,各个恸哭流泪,悲痛欲绝。董卓部下则凶神恶煞地在城外侯着,呵斥声不绝,将官员们押上了车驾。   高顺前去调度并州军全队,唯剩麒麟一人孤零零地坐在车上,他扒在车窗旁,好奇地朝外张望。   “天亡我汉朝江山呐——!臣子无能!愧对先帝呐!”一老人仰天大哭,哭得声嘶力竭,扑倒于地。   一西凉军将领上前吼道:“哭什么丧!快走!耽误了时候!”   那是谁?麒麟心想,观其官服颜色,腰带,是名大官……难道是……麒麟忙掀开车帘,正要下车,高顺便匆匆赶来,喝道:“休得对王司徒无礼!”   果然是他!麒麟伸长了脖子眺望,却不见那老者身旁有女人,料想家小都已起行,高顺把那老者扶上车,朝并州队看了一眼,便转身行来。   “那是王允?”   高顺点了点头,答道:“司徒大人是忠臣。”说着坐好,朝外发了号令,并州军即刻起行。   “吕布呢?”   “……”   高顺随手拍了麒麟脑袋一巴掌,训道:“要叫主公!”   麒麟忙不迭地告罪,高顺又道:“主公着我带你先走,他随后赶到。”   麒麟忽道:“王允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高顺疑惑看了麒麟一眼,道:“王司徒鳏居多年,膝下无子,怎么?”   麒麟又问:“你知道一个叫貂蝉的女人不?”   高顺蹙眉道:“不知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正说话间,赤兔长嘶一声,吕布翻身下马,追了几步,钻进车中,高顺忙躬身行礼,让出座来。   吕布看了高顺与麒麟一眼,漫不经心道:“你下去。”   高顺应声去了,吕布打了个喷嚏,全身是墓室内带出来的尘,便在马车中脱靴更衣。   麒麟上前伺候,吕布脱了外袍,露出纠结健美的背肌,问道:“在说什么?”   麒麟不答,只道:“你为什么不先找我商量?应该找个借口推掉这事的。”   吕布微一愕,继而道:“推不掉,董贼说此事关系重大,必须让我亲手去做。”   麒麟道:“你刨了献帝祖坟,这档子事可是惊天动地,来日都得算你头上。”   吕布漠然道:“无妨,本侯名声原就够臭。”   麒麟啼笑皆非:“董卓让你做这事,便是要你声名狼藉,只得与他站在同一边。”   吕布沉吟片刻,点头道:“明白了。”   吕布随手交给麒麟件首饰,道:“这是从殉葬品中私藏的,你好生保管着。”   麒麟接过那物,见是对白玉蝴蝶,一大一小,栩栩如生,仿佛展翅欲飞,便好奇道:“死人身上来的?”继而凑到日光下翻来覆去地看,道:“这是殷商时的古物,当可卖不少钱,送我了?”   吕布换好便服,不再理会麒麟,攀在车窗边,一声呼哨,赤兔马神骏如风赶来,吕布跳出车去,稳稳当当骑上马,朝麒麟吹了声口哨,得意洋洋地骑马走了。   “去哪!我还有话没说!”麒麟想起一事,忙大喊道。   “守天子座驾!”吕布遥遥答道。   黑烟滚滚而来,董卓最后的迁徙队离开洛阳,千年京都,銮殿广厦尽数被点燃。   全城大火熊熊,灼气于一里外仍能清晰感受,夏、商、周三朝故都,大汉京城,伏羲故里,便如此付诸一炬。   纵是早知历史,麒麟看在眼中,仍忍不住唏嘘道:“真是造孽。”   车行一天,麒麟无事可做,玩了会玉佩,便将其小心收好,蜷在车内睡了。   山路崎岖颠簸,麒麟睡得不太舒服,半醒间也不知是高顺还是吕布上了车,将一袭温暖的薄被盖在自己身上。   忽然车外叫嚣,混乱将他彻底惊醒,火把之光从车帘外映入,麒麟蹬开身上薄被,认出那正是吕布的战袍,便迷迷糊糊地抓在手中,车停了。   “怎么了?”   吕布片刻回转,勒停赤兔马,在车外命令道:“不可出来!曹操引兵前来追击!”   “等等……”麒麟只觉未睡醒,神智恍惚,忙喊住吕布:“曹操是……来劫天子的?”   吕布“嗯”了一声,似乎十分满意麒麟的判断,催促道:“有何话说?”   麒麟眯起眼,不断努力回忆,而后道:“金蝉脱壳……换马,对!曹操打不过你,逃跑的时候会换马!他被你打败后,会换上曹仁的马和兵士衣服。”   “你追击时……会抓住个小兵,问他曹操去了哪……小兵会告诉你……曹操在前面,但你别去追!直接抓那小兵回来!他就是曹操!”   吕布朗声大笑,一催赤兔,“驾!”朝山下冲去。   麒麟嘴角抽了抽,扯来战袍,蒙头继续睡。   战袍上有吕布极淡的气味,闻起来十分舒服,像是钢铁,汗水与奋战后的气息,麒麟突然意识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他睁开了双眼。   不……对。   不对!麒麟这时间才醒悟过来,按照历史的演变,曹操追截董卓迁都大部队,于山间埋伏杀出,遭到吕布黑夜逆袭,全军撤退……曹操应该是成功脱逃才对。   麒麟瞳孔倏地收缩,如果因为他的预言,曹操没跑成,被吕布抓住押去见董卓,又被董卓杀了,那……这笔帐该算谁的头上?!   曹操要是死了,以后三分天下不就……   麒麟傻眼了。   方才刚睡醒,满嘴跑火车地一通仙人指路,现回想起来,却是造成了自己无法收拾的局面!   麒麟连滚带爬地起身,朝车外叫道:“吕……主公呢?!高大哥!快去把主公追回来!”   高顺还未转身,吕布已提着一人回转,扔进了车内,沉声道:“高顺守车,谁也不许靠近!饕餮!认清楚了!”   麒麟道:“我……叫麒麟。”   吕布扔了个人进车,道:“且看看是此人不?”   麒麟诧道:“你俩不认识?”说着低头端详那小兵的脸,那人摔了个五体投地,正要起身时吕布伸脚踩在其背上。   “天色昏暗,看不清,他声音不像……”吕布狐疑道,显是对曹操仅有数面之缘,下不了判断。   麒麟好奇地端详那男子,只见其满脸污泥,披头散发,被吕布踩在脚下,两手两脚不断抽搐,活像只被踩扁的青蛙。   麒麟与那兵士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片刻。   那兵士意识到了什么,忙叫唤道:“温侯饶命!”   吕布道:“是他?”   这下可苦了麒麟,从未见过曹操,怎知是他不是他?   麒麟忽道:“你学几句话我听听,学一次,便放你走。”   “你说‘与豺狼战,焉能讲究道义?’,说。”麒麟道。   兵士闭嘴了,麒麟的嘴角略翘了起来,伸出手:“你好,曹操,我叫麒麟。”   “哈哈哈——”曹操大笑三声:“未料莽夫手下,亦有此——”说着伸手要拉着麒麟站起。   “莽你娘亲!”   吕布一脚踹在曹操后脑勺上,曹操昏倒了。   麒麟嘴角抽搐,与吕布对视一眼。   吕布吩咐道:“高顺将他押下去,先关着。”   麒麟大喜道:“正想跟你这么说,不能把他交给董卓。”   吕布不置可否,吁了口气,双手握拳,捏得指节作响,活动脖颈道:“睡觉了。”   麒麟会意,便上前帮他卸盔,道:“你为什么不打算把他交给董卓。”   吕布沉声道:“不知道。”   麒麟欣然笑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吕布想了想,点头道:“是这么个意思,但要怎么处置?放了?再让他前去行刺老贼一次?”   麒麟眯起眼,想了片刻,茫然摇头,道:“让我先想想,再给你意见。”   吕布身材高大,在马车中休息,登时令狭小的车厢显得十分拥挤,麒麟换了几个位置,俱有点不舒服,便转过身,把头枕着吕布的大腿躺下,睁眼望着车厢的上隔板,静静思索。   吕布不自然地动了动,最后默许了麒麟的行为,片刻后抬起一脚,架在对面的坐位上晃个不停。   吕布盔甲除下,赤着胸膛,只着一条短短的薄裤,身上仍带着淡淡的汗味与血气。他的脖颈上系着一条红绳,垂下的吊坠置于古铜色的胸膛中央,吊坠是枚纯金的珠子,并随着马车的前进微微晃动。   麒麟仰头看着金珠,球面折射出他的面容,显得十分滑稽。   “李儒送你的?”麒麟轻声问道。   吕布以鼻音含糊地“嗯”了声,道:“你什么都知道。”   麒麟又道:“你就是为了这枚金珠,与一匹赤兔,杀了丁原,投奔董卓?”   吕布嗤了声,麒麟道:“你知道天下人怎么评价你不?豺狼之性,贪财无义,为一匹马背叛了义父,又……”   吕布冷冷道:“你活得不耐烦了。”   麒麟也冷冷道:“我是为了你好。”   换了以往,随便哪一名小兵口出不逊之言,吕布定会伸指捏断他的喉骨,然而不知为何,他对麒麟这明目张胆的挑衅,却总是发不出火来。或许是对那句激得自己怒火中烧的“三姓家奴”记忆犹新,吕布知道麒麟接下去还会说点什么。   果然麒麟道:“仁义这玩意儿看上去无足轻重,却是争霸天下的一面大旗。”   吕布:“???”   麒麟:“……”   麒麟叹了口气,伸手去玩吕布锁骨下的吊坠,修长的指头摩挲金珠,问道:“你为什么恨董卓?是因为他诱你杀了丁原?”   吕布沉声道:“不足为外人道。”   麒麟又问:“董卓对你不好?”   吕布沉默了,仿佛在回忆过往的人生,麒麟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吕布脑袋耷拉下来,打起呼噜。   麒麟:“……”   翌日早上,马车停了,麒麟不舒服地调整了睡姿,觉得被一根硬物抵着脑袋,遂伸手将其拨到一旁。   那玩意颇有点弹性,拨开后又弹了回来。   麒麟再拨,那玩意再弹,如此两三次,吕布呼吸重了些许。   麒麟迷迷糊糊地抓着头上抵着那玩意,朝下一扳。   吕布惨叫一声。   “放肆!”吕布恼羞成怒地醒了,一手捂着胯间站起。   麒麟咕咚一声摔到座位下,继而睡眼惺忪地再次爬起,明白过来何事后便哈哈大笑。   长安到了。   汉献帝的车驾被董卓押着进了未央宫,高顺带领并州军前去城北驻营,吕布则跟随董卓,前往殿中议事,并安排汉廷群臣住处。   麒麟一个人被扔在城西的街道上。背后便是错落的宫殿群——上林苑。   时隔近两百年,刘彻亲自主持建造的上林苑仍是气度恢弘,金碧辉煌,时值初秋正午,八水绕长安,无数河流出入殿群,淙淙水声恍若江南之景,桂香远飘,令人心旷神怡。   吕布去不到片刻,又匆匆回转,把一张黄布交给麒麟,吩咐道:“你带他们搬东西。”说着派给麒麟十名亲兵,麒麟尚且云里雾里,问:“搬什么?”   吕布不耐烦道:“搬家!自去选一处落脚,看何处喜欢,把住着的人赶出来,将侯爷的家当搬进去……”   “……”   麒麟展开那布,见正是天子亲笔下诏——迁居令,持此御旨,可随意驱赶城内任一家住民,霸占其财产,房屋,据为己有。   麒麟哭笑不得,只得带着十名亲兵,赶着载有温侯家当的马车前去寻找住处。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抓曹操是新三国电视剧剧情,非演义与正史向    第7章 司徒府吕布戏貂蝉   汉廷百官战战兢兢,西凉军士凶神恶煞,如狼驱羊群般将一群老头赶进长安城的各个角落。   麒麟所带亲卫身穿并州军亲兵服,马车上又烫有温侯的漆印,便无人敢拦,听凭这行人穿梭于上林苑中。   然而充满敌意的目光,麒麟还是辨得出来的,起码西凉军与并州军不像历史所描述,亲如一家。   “这是什么地方?”麒麟好奇道,并示意车队停下。   面前是一个占地近十倾的人工大湖,泾水汇入湖中,又朝东南方流去,湖水在正午日光下闪烁粼粼光芒,湖的对岸,又有一座小亭,周围景色清新典雅。   左右亲兵俱是塞外人士,无人能答,麒麟沉吟片刻,问:“侯爷抓来的人犯呢?让他下来。”   麒麟掀开马车帘,只见两名卫士守在车里,曹操被捆住了手脚,朝外偷偷张望,见车帘被掀开,忙又闭上双眼。   “醒了就起来。”麒麟莞尔道,说着又踢了曹操一脚,吩咐道:“把他手上绳子解了。”   “此人武术颇有根底,不可大意!”一亲卫忙出言阻止。   麒麟道:“放心,有我在,他跑不了。”   曹操忙睁眼道:“不给小先生添麻烦了,双足虽被捆缚,然孟德可以跳。”   麒麟忍俊不禁道:“那你跳吧,常运动,身体好。”   于是曹操两脚一蹦一蹦地下了车。   “这什么地方?”   “昆明池。”   “那里呢?”   “凤仪亭。”曹操悠然答道:“仕官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麒麟动容道:“刘秀和阴丽华定情的地方……这里可都是古迹呐!”   曹操笑道:“那是自然。”   麒麟不敢在此定居,带着亲兵小队在上林苑中左兜右绕,寻得一处偏僻院落,正是长乐宫最僻静的西苑,大院落套小院落,院内野菊盛开,显是荒废已久。两堵白墙一高一矮,恰好挡住了远处皇宫御花园,外通长安官街,时闻巷外小贩叫卖,麒麟十分满意,道:“这里如何?”   曹操蹦蹦跳跳地跟了麒麟许久,全身大汗淋漓,赞道:“此处甚好。”   麒麟笑着端详曹操片刻,又道:“暂定在这里安家,劳烦各位大哥去通知高校尉与侯爷一声,这处留几个人陪我收拾。”   亲兵们纷纷散了,麒麟眼望那满院荒芜杂草,吁了口气,便开始动手收拾吕布的东西。   曹操饶有趣味地在一旁看了片刻,问:“可有孟德帮得上忙的地方?”   麒麟扔来一张脚踏,道:“你坐吧,好意心领了,待会我要是摔坏东西,会算你头上的。”   曹操哭笑不得,就着那脚踏坐下,麒麟翻翻拣拣,好奇地把吕布的全副家当看了个遍。   日常起居物事,战盔战甲,习武重枪,木棍……一把铁胎巨弓,麒麟抡起那弓试了试,拉成一轮满月。   “好!”曹操禁不住猛地喝彩,把麒麟吓了一跳,铁弓冷不防回弹,打中额头,登时捂着脑袋,哭爹叫娘。   麒麟继续翻,打开一个箱子,箱子里又有个匣子。   “这是什么?”麒麟自言自语道,摸了摸匣子上沉重的铁锁,一弹指,铁锁“啪”的一声开了,匣内装着破破烂烂的一物。   麒麟莫名其妙地拈着一根竹篾,提出一大团烂纸。   “那物动不得!”高顺一进院内,骇得面无人色,斥道:“你如何打开的!快放回去!”说着忙上前按上铁匣,又将麒麟手指头夹了个正着。   “哎哟娘呀——”麒麟哇哇大叫道。   高顺手忙脚乱将匣子盖上,沉声道:“千万莫与主公说这个,知道么?”   麒麟额上青筋暴突,捂着左手一通猛甩,高顺哭笑不得道:“是风筝,不要乱翻。你找什么?”   麒麟随口编了个理由,答道:“找点茶叶,口干得很了。”   高顺道:“我去取茶叶,你且去歇着。”   高顺取了茶叶,拖出个铜炉,麒麟在院里摆了张木案,笑问道:“都弄好了?”   高顺舒了口气,道:“停当了,你选的地儿倒是不错,隔着西大街就是并州军营。”   麒麟抬头张望,问道:“隔壁我听到有人声,是谁的府邸?”   高顺道:“隔院住的是皇亲,灵帝之母董太后家侄。”   麒麟点头道:“哦,就是董承,原来跟董承那倒霉鬼当邻居。”   高顺到门外河中捞来一铜壶水,置于炉上煮起,方与曹操互相见礼,曹操自中平六年刺杀董卓未遂,便天下闻名,虽现为阶下囚,却令高顺依旧不减敬佩。   高顺洗出三个木杯,亲手为曹操斟上茶,笑道:“久闻孟德兄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曹操谦让数句,双手捧着杯,心思不在高顺身上,只问:“这位小先生如何称呼?可是通晓天机之能,为何说董国舅是倒霉鬼?”   麒麟心里好笑,董承不就是被你杀的么?遂答道:“董国舅奉了衣带诏,却畏首畏尾,走漏风声,诛贼不成反被贼杀,自然是个倒霉鬼。”   曹操眯起眼,问道:“贼为何人?可是那西凉匪寇?”   麒麟笑了笑,不答。   “谁教你们选这偏僻地方……”吕布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麒麟笑吟吟道:“侯爷回来拉——”   吕布下朝后便得了亲兵通知,然而在上林苑内转来转去,险些迷了路,兜得一肚子火才寻到自家门口。   吕布回家,高顺忙起身前来伺候,麒麟却是四仰八叉地摊着喝茶,曹操见麒麟不动,遂也坐着,惟妙惟肖地学麒麟说话:“侯爷回来拉——”   吕布转头去寻方天画戟,便要当场砍了这俩人。麒麟却好奇道:“董胖子把粮草全收缴起来了?咱们并州军没饭吃了?”   曹操听到“董胖子”这称呼,蓦然爆笑,吕布却峻容道:“是的。”   吕布大步进了屋内,见四处已收拾干净,外加麒麟那句“咱们并州军”令他心情好了不少,遂吩咐道:“麒麟进来,有事参详。”   曹操跟着起身,道:“奉先呐——”   吕布怒不可遏道:“高顺!把这家伙关到柴房去!”   “哎哎奉先老弟,容孟德说几句……”曹操一面叫嚷一面被高顺拖去了后院。   吕布悻悻道:“奸鬼!”   麒麟知道吕布向来不重视规矩,便跟着进了厅内,自寻了张矮榻坐下,高顺收拾了曹操正要进来,吕布又吩咐道:“你去准备晚饭,张文远,过来守着门,谁也别让进来。”   外头跟随吕布回转的一名小兵应声,麒麟忍不住“哟”了声,心想张辽这时候就跟在吕布身边了?   麒麟好奇地朝外张望,吕布冷斥道:“又看什么?”   “没。”麒麟屁股杵着木凳晃来晃去,问道:“朝廷上说了啥,董胖子不给你粮食?”   吕布沉声道:“如今并凉二军的粮食,军需等消耗品一应掌在李儒手中,我给麾下将士发军饷,还得去找那家伙报备,你是谋士,你出个主意,该怎么办?把李儒杀了?”   麒麟骇然道:“怎能二话不说就提刀去杀?李儒刁难你了么?”   吕布想了想,道:“那倒没有,但董胖……董贼按人发饷,侯爷想再增加并州军人手,就瞒不过他了。”   麒麟恍然大悟,想必吕布早就打算迁都长安后招兵买马,补充子弟兵人员,然而李儒也早就料到吕布动机,先一步牢牢抓稳了军饷以及口粮发放。   麒麟又问:“只有你这样?其他将军像董承他们呢?”   吕布嗤道:“什么车骑将军,骠骑将军,董承手下没半个兵,来个人抢他女儿也守不住,能算将军么?”   麒麟点了点头,道:“你得把口粮多省点下来。”   吕布道:“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麒麟忙道:“不,不是让你省饷扩兵,你得把省下的粮食拿来买名声,送给天子与文武百官……”   吕布登时炸毛了,朝麒麟吼道:“我他妈自己人吃不饱,还得省下粮食喂那群饭桶——!”   麒麟忙道:“你听我说……”   吕布怒不可遏,骂道:“滚出去!尽出馊主意!”   麒麟悻悻转身出门,见守在门外的张辽脸色惨白,同情地看着自己。   吕布又喝道:“等等!滚回来!”   麒麟对着门叫唤道:“滚远了,滚不回来!”   房内静了片刻,吕布沉声道:“还有一事,进来!”   麒麟只得推门进去,站在吕布面前。   镂空的雕格外投入黄昏夕照,铺于麒麟肩膀,他背光的面容朦胧不清,双眼中闪烁着清澈的光芒。   吕布面朝夕照,瘦削英俊的脸庞上,两道紧锁的眉头展开了,仿佛短短片刻间想明白了什么事。   吕布淡淡道:“你说得对。”   麒麟沉默不语,吕布又道:“司徒王允请我明日朝会后去他家喝酒,有何用意?”   终于来了。   王允的主动出击意味着貂蝉的出现,她会在不久后介入这个男人的生命,史上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一对情侣,即将在这个时代正式见面。   麒麟忘了先前的不快,分析道:“王允选择了你,作为改变目前局势的突破口。”   吕布不耐烦道:“别说那些听不懂的,你觉得我该不该去?”   麒麟正色道:“当然得去!”遂搬来矮凳,摇着小尾巴在吕布面前坐下,讨好地说:“你要去见貂蝉了,明儿带我去成不?”   吕布:“貂蝉是什么?”   麒麟煞有介事道:“这可是历史性时刻!”   吕布:“……”   吕布一头雾水,正要追问,麒麟却道:“明天你带我去王允家做客吧。”   吕布想也不想,一口回绝道:“不行,带着你丢人现眼。”   麒麟:“带我去嘛带我去,我要去……”   吕布斥道:“闭嘴,否则便将你与那曹奸宄一并关进柴房里。”   麒麟只得不作声了,少顷吕布吩咐开饭,高顺摆上两桌菜,一壶酒,麒麟为吕布斟了酒,吕布满意了不少,遂指指另一案,吩咐道:“你也吃。”   张辽与高顺还是在门外站着,麒麟脸皮再厚,也终究觉得有点不妥,讪讪道:“我也……有这个荣幸,和侯爷一起吃?”   吕布瞥了麒麟一眼,懒得应答。   麒麟又试探着道:“高大哥和新来的文远……好歹都是一家人,不如……”   吕布把碗一放,吩咐道:“给脸不要脸,你蹲到厅外去吃。”   “别别。”麒麟忙不迭告饶,笑吟吟道:“蹲着吃饭不利于消化。”   当夜是麒麟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睡得最安稳的一晚。然而天蒙蒙亮,麒麟便被柴房中的“啪啪”声吵醒了,看来曹操彻夜喂蚊,实是苦不堪言。   麒麟起了床,探头探脑地张望,又擅自把曹操放出院来,并松了绑。   高顺喂完赤兔马,便在院里摆了早饭,曹操挠着被蚊子叮得红肿的手臂,脖颈,不情愿地坐下。   清粥小菜,小米粥曹操吃得有滋有味,麒麟却断难下咽。   曹操笑道:“小先生在想何事?”   麒麟心不在焉道:“在想貂……”说话间吕布已穿戴好将军袍,从房内打着呵欠走出,脸色一沉,道:“怎么又出来了?!谁让你出来的?”   麒麟“嗨——”地笑道:“侯爷要去见貂蝉了?”   吕布莫名其妙,曹操便学着麒麟的语调道:“侯爷要见貂……蝉了?”说着十分疑惑,望向麒麟,问:“请教小先生,貂蝉是什么?”   麒麟神秘莫测地摆了摆手,吕布顿时有种被揶揄了的不爽。   高顺喂完马,也附和着笑道:“主公要去见貂蝉了?”   吕布炸毛道:“从今天起!谁再在本侯面前提到貂蝉这两字,就拖出去打一百军棍!把曹操给我关回柴房去!不要再让他出来!”说着饭也不吃,匆匆上马走了。   且话说那日正午,王允在家中设了私宴,董卓把持朝政期间,百官粮饷按人发放,克扣得极紧,乃至众官员食不果腹。王允家翻遍米缸,不过凑得水酒三杯,鸡鸭两只,勉强摆了顿寒酸至极的酒宴。   温侯自非冲着吃饭而来,王允只不住劝饮,酒过三巡,吕布略有点醉意,王允捋须道:“未知将军成婚了不曾?”   吕布懒洋洋道:“鲜卑犯我大汉边塞,家母举家南迁,奉先投奔丁刺史后,母亲去世,守孝三年,时局甚乱,不曾有人来说媒,怎么?”   王允听其谈到丁原旧事,不敢多说,把话岔开:“大好男儿,无非成家、立业二事,将军如今正受朝廷器重,来日功名不可限量,令堂泉下有知,定甚感欣慰,来,喝酒。”   吕布想起亡母,神色略有点黯然,端了酒杯却不便饮,王允又“呵呵”笑道:“只可惜洛阳女子,配得上将军的也不多。”   吕布淡然道:“司徒说笑了。”心里只想喝完这杯就走。   然而此刻琴师落座,厅外院中翩翩行来一女,梳堕马髻,上身穿淡绿色襦衫,衣襟极短,堪堪盖住柔腰,粉色长裙束着修长大腿,直拖到地,随手一摆,水袖俱化作无边的风情卷了出来。   吕布微一错愕,打趣道:“王司徒一把……年纪,家里还藏着美人?”   王允微笑不答。   只听琴师十指间乐声流淌不绝,那舞女倾身起舞,水袖虚托,身姿曼妙婀娜,吕布喝了口酒,安静注视那舞女。   乐声奏的甚是铿锵,只听那女子开口便唱道:“游子悲其故乡,心怆悢以伤怀;抚长剑而概息,泣涟落而沾衣……”   吕布不禁动容,问道:“此曲何人所作?”   王允笑道:“小女闺房好友,蔡邕家千金所改,取自班彪《北征赋》   司徒府吕布戏貂蝉   吕布心中有所触动,不禁唏嘘道:“鲜卑人频犯边关,我父逃得不见踪影,母亲带我入关迁到并州,便是这曲里唱的味道。”   王允叹道:“内忧外患,国如风雨飘摇,举步维艰。”   那女子唱完一曲,乐声停。吕布兀自呆呆出神,王允忙道:“来给将军敬酒。”   少女便款款走进厅内,取了酒壶,拈着袖,略倾过身,珍珠般的双眸一亮,吕布忙尴尬道:“这位是……”   说话间二人之手互触,少女微笑道:“久仰将军大名,今日终得一见。”   先前观舞听歌之时不察,此刻认真看了,吕布却发现王允收的这婢女实是国色天香,较之董承之女不遑多让,难得的更是眸内神采焕发,充满慧气,浑然不似寻常人家庸脂俗粉。   少女为吕布斟上酒,吕布礼貌地凑到唇边喝了一口,王允这才道:   “此乃老夫义女,名唤貂蝉。”   吕布“扑哧”一声,瞬间一口酒喷在貂蝉脸上。    第8章 三掌立约巧使曹操   麒麟吃得很饱,于是瘫在回廊下,望着秋日晌午长安的碧蓝天空,手里拈着把羽扇,俨然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麒麟从小耳濡目染,俱受他那不正经太师父的言传身教,本事儿没有,态度却是继承到了个中精髓。   有道是世间高人大抵满嘴跑火车,表情神秘莫测,从这点看来,麒麟确实得了他太师父的真传。   麒麟正在口若悬河地讲故事。   “……后来下邳被水淹城,二愣子当了水里鱼虾,逃不出来……”   曹操、张辽、高顺三人满脸虔诚地听着。   曹操听来听去,只觉麒麟随口说的故事竟是颇有深意,仿佛预言般将自己与数名故交对号入座,听得心惊,又忍不住问道:“于是又如何?”   麒麟以羽扇拍了拍,清澈双眸中映出湛蓝长天,皎洁云朵,又漫不经心道:“奸鬼和大耳朵就把二愣子给抓了,将二愣子捆过来。二愣子求饶说:‘算,既然被你抓住,以后就归你管,我为你带骑兵,步兵有你曹……’”麒麟一不小心,险些说漏嘴,忙笑道:“你带步兵,我带骑兵,天下再没人战得过我俩。”   曹操哈哈大笑,谦让道:“说得是,然后奸宄如何说?”   麒麟唏嘘道:“大耳朵与那奸宄向来面和心不和,这时候大耳便从旁打岔,说:‘君不见丁……他先前两位主公是怎么死的?’”   曹操不吭声,麒麟又道:“于是奸宄打了个寒颤,把二愣子斩首,没了。”   高顺听得云里雾里,一楞一楞的。   曹操却沉吟不语,片刻后目光复杂,暧昧地笑道:“面和心不和。”   麒麟颇有深意地点了点头,曹操又道:“既如此说,大耳儿如何不留着那二楞子陷害本……陷害他人?”   麒麟“嗳”的一声:“谁知道呢,有些事儿当时看不明白,过后再仔细想想……”   “曹——孟——德!”   吕布一声怒吼,曹操忙不迭地自动滚回后院柴房里。   吕布本想忽视曹操的存在,然而这区区一名骑都尉,五短身材,猥琐奸诈,竟得麒麟如此垂青,简直就要骑到侯爷头上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麒麟心照不宣地看着吕布双眼,笑了笑:“回来了?”   吕布“唔”了一声,径自入内,麒麟话中揶揄之意尽显无余,仿佛在嘲笑他坠入爱河,吕布也没有说什么,心不在焉。   这就爱上了?麒麟忍不住心想,一见钟情什么的可真玄幻,然而史书上说的,不就是吕布对貂蝉一见钟情么?看来人类的爱情方式实在是很难懂。   “得腾出地方,准备迎接女主子了。”麒麟笑道。   高顺微一错愕,小声道:“何意?”   未待麒麟解释,吕布已在厅内道:“麒麟进来,有事问你。”   “你打算提亲了么?”麒麟寻了个脚踏坐下。好奇道:“貂蝉很漂亮?”   吕布道:“前几日,侯爷给你那蝴蝶玉坠子呢?”   麒麟警觉地问道:“干嘛。”   吕布道:“士为其主,休得多问,交出来。”   麒麟不满道:“送了我的东西,怎么能再拿回去?貂蝉是人,我不是人?你要送定情信物给貂蝉,不会送点别的?”   吕布倒不动怒,道:“心思怎和女人一般?侯爷家底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玉坠子……”   麒麟懒懒道:“我倒是不计较,但以后你对手下将士呢?也指望个个不计较?身为主公,须得以将士为先,从未听过谁把家眷放在前头的,况且还不是家眷呢,你就这么着?”   吕布万万没料到这样也能被数落一番,他悻悻看了麒麟一会,麒麟但笑不语,原意只是旁侧敲击,目的达到,便掏出玉蝴蝶,说:   “拿去吧,我开个玩笑的。”   吕布接过玉佩,随手扯了颈前金珠,朝麒麟手上一弹,拇指大小的黄金珠子在麒麟掌心滴溜溜直打转。   麒麟不禁动容,道:“给我的?”   吕布道:“且收着罢。哪天侯爷高兴了便赏你。”   麒麟悻悻道:“原来还不是送我的。”   吕布漠然不语,手上拿着玉佩,少顷目光涣散,看着门外,明显思路又不知道岔了去哪。   麒麟:“……”   吕布一整天都不在状态,麒麟也不刻意提醒他,午后董卓派人来宣吕布前去议事,直至入夜,二人才又有了交谈的机会。   房内点起数盏油灯,麒麟俯在矮案前,认真阅读并州军中的粮草调动,以及一卷朝中兵力布置图。在麒麟投奔吕布前,粮草收支,兵士屯田俱由高顺简单核对。   麒麟却心知此类资料十分重要,要熟悉董卓的城防,兵力布置就决不可错过,须得趁着董卓目前还须倚仗吕布,将这西凉军阀底细调查清楚,来日才有照应。   吕布漫不经心地靠在将军榻上,现出古铜色赤裸的上身肌肤,腰下盖着一条毯子,在想貂蝉。   麒麟忍不住看了吕布一眼,心内暗自好笑。   吕布吩咐道:“去歇着,明日与侯爷出门一趟。”   麒麟道:“娶媳妇也要谋士出力?貂蝉心里本就向着你,你自己……主公英明神武,自己能解决呐!”   吕布蹙眉,麒麟竟是连他心里想什么都猜到了。   “何出此言?”   麒麟头也不抬,答道:“貂蝉本就喜欢你,崇拜你,郎情妾意,一拍即合,你还担心什么?”   吕布动容道:“此话当真?”   麒麟正抬头,眼前仿佛出现了吕布脑袋上狗耳朵立起来,舌头伸着快活地呼哧呼哧喘气的错觉,遂哭笑不得道:“是的,侯爷,你会在不久的将来,和貂蝉顺利成亲,不用紧张。”   这话无异于给吕布吃了一枚定心丹,吕布倏然间兴奋了,正要起身,忽又意识到自己裸着,忙按着毛毯,问:“你如何得知?”   麒麟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了。   有的话不能现在说,麒麟心里很清楚,然而吕布却说:“卜一卦,说与侯爷听。”   “没什么好说的。”麒麟打了个呵欠,起身道:“属下睡觉去了。”   吕布蹙眉道:“你平日不是啰嗦得很?”   “明儿你和貂蝉定了情,记得注意董贼啥时候去王允家喝酒,回家给我说一声,我好想办法……”麒麟走出廊外,声音渐小,吕布道:“与董贼又有何干?”   麒麟站在院子里,一地银光如水,曹操在柴房中朗声道:“夤夜观月,麒麟先生有何感慨?”   麒麟答道:“月亮像个饼。”   曹操:“……”   麒麟回房,扯了张纸摊开,取来笔墨开始写信:   亲爱的太师父:   见信如面。   武力值破表的笨蛋美男子谈恋爱了,千古一醋凤仪亭风波即将上演。   我打算试走一下别的途径,原先的结果对吕布不太公平,按照历史,貂蝉在和吕布定情之后,王允会把她一女嫁两家,又介绍给董卓。   我不想让吕布因为貂蝉杀董卓,这样对他的名声很不好,董卓应该有其他的死法,我打算先找个机会,混进皇宫里找刘彻商量看看,说不定他能交给我一道诏书,再以刘彻的名义除掉董卓。   这起码会比抢老婆好听点。   浩然师叔说,三国时代的人都很有心计,我为什么更觉得他们比较单纯,曹操也不像想象中的那样,一肚子坏水。   一见钟情感觉很奇怪,听说浩然和子辛师叔也是,太师父,你和师父也是一见钟情的么?   这里的菜很难吃,我开始想念您的石板烧鱼了。   ——小黑。   翌日,麒麟依旧被曹操拍蚊子的声音吵醒,他打了个呵欠,洗漱完后乏味地站在院子里。   吕布上朝去了,几名亲兵做好了早饭,高顺、张辽、曹操围坐一案,没人动筷子,麒麟坐下后方各自开动。   四人闲聊几句,无非是谈点长安八卦,谁家未出阁小姐漂亮,谁家少爷爱闯祸之类,张辽初来乍到,只睁着眼睛听。   曹操于洛阳当差近十年,对京都之事了若指掌,风趣说起旧事,谈及官员的性格寥寥几句,尽数切中要害,十分精准。   “那么王允呢?”麒麟忽好奇问。   曹操莞尔道:“王司徒出身山西士族,近二十年前与中常侍张让争斗落败,隐居中平县六年,直至大将军何进掌权,王允方再度出仕,任河南尹。”   麒麟想了想,评价道:“能忍,是只老乌龟。”   曹操颔首道:“韬光养晦,成人之不能。”   正说话间,一名凉州军士于院外快步行来,通报道:“早朝已散,将军先行一步,追之不及,郎中令索要城防名单,午时前交到宫中。”   吕布早朝后便不知去向,料想是去王允家了,李儒索要,必须派人送进宫去,不能耽误了时间。   麒麟心头一动,寻思正碰上一个极好的机会,便打发了那人,入内取来长安城防名单。   高顺道:“你不必亲自进宫,寻个将士递到未央宫外就是。”   麒麟答道:“不,我想见见宫里一个人,还得有人陪我去走一趟。”   进宫目的是为了见献帝,自己刚来到这个时代,对官僚,后宫等级制度不太熟悉,要如何寻到幽禁深宫的刘协?   张辽原本是丁原手下的人,身为并州军一员,此时也是初逢提拔,对皇宫中应该并不熟悉。   高顺虽是心腹将领,却只负责行军布阵,较少参与吕布朝廷中事,这两人都不合适。   需前朝旧臣带路,方能面见汉天子刘协,麒麟想的是过隔壁去,找邻居国舅董承,然而曹操却会心一哂,仿佛猜到麒麟所思,慢悠悠起身。   “我陪麒麟先生走一遭罢。”   张辽道:“曹孟德,董相千金悬你人头,如何能进宫去?被抓住事小,连累侯爷事大,决计不可。”   让曹操跟着虽有点行险,然而有他在,要说服献帝下诏书却是容易得多。麒麟眼睛一亮:“无妨,曹大哥陪我进宫,就这么说定了。”   张辽与高顺一齐色变:“万万不行!”   高顺深知此事严重性,执意不允,麒麟只得让步,让张辽也跟着,再三允诺会避开董卓李儒等人,又道:“这事如果办成了,对侯爷有莫大好处,出事我一人担着,你们再把奸细通敌名头按我身上就行了,成不?”   谋臣一向只需对主公负责,麒麟向高顺解释这许多,已十分尊重他的意见,高顺只得作罢,眼睁睁看着三人离了上林苑朝未央宫去不提。   且话说长安城内三宫六苑,三宫为西汉时期所建,分长乐宫、未央宫、建章宫三处,俱是层碧叠金,气势恢弘。   董卓附庸风雅,朝会定在长乐宫,退朝后议事殿又选于未央宫,来回车马奔波,直如暴发户买了大房子般气派,连带献帝与朝臣也被折腾得疲惫不堪。   麒麟于马车上展开那名单,将士名字都是吕布亲笔所批,隶书字迹瘦削,颇有风骨,曹操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莞尔道:“中郎将的字倒是漂亮。”   麒麟“嗯”了声,头也不抬,解释道:“吕布从前在丁原麾下当主簿,左撇子还写得一手好字,搬家那会见过他临的小篆帖……你看什么?曹兄?名字都记下来了?”   曹操尴尬一笑:“麒麟先生来日有何抱负?可愿为国尽忠,为匡扶汉室出一份力?”   麒麟收起名单,无所谓道:“没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先保证侯爷别阴沟里翻船就成……曹操,你知道我要去找谁吧?”   曹操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片刻后又道:“我助先生成此事,先生以何报我?”   这话一出,张辽便面现不悦之色:“你如今身为阶下囚,还图报答?”   麒麟示意无妨,问:“阶下囚也有不帮忙的自由,你想要什么?让我放你走?”   把曹操放走麒麟倒不如何介意,反正他迟早也要走的,历史上曹操被抓回来本就是个错误,将他杀了吧,麒麟不敢,况且人还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以后的情况更说不准;留他在吕布身边吧,也不可能控制得住,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只得放人。   曹操微笑道:“既如此说,事成之后,便求先生一诺。”说着伸掌。   麒麟点点头,与其互击三掌,算是答应了曹操一个还未出口的要求。    第9章 一纸丝锦婉挟献帝   入未央宫,麒麟却不忙前去董卓处,先随着曹操打听消息。   洛阳迁都至长安,宫中地形曹操认不得,然而宫内执事大部分还是老人,昔年曹操与大将军何进合谋,除去外戚与宦官时,曾重金买通宫内眼线,此刻一问便知献帝被软禁在何处。   张辽递了文书,三人避开宫内哨岗,朝未央宫最深处行去。   “李儒不在。”张辽小声道:“万一董卓派了人把守偏殿,又该如何?”   麒麟反问道:“你说呢?”   张辽沉思片刻,道:“我去为先生引开他们?”   曹操走到假山后小解,有意地避开了他们的谈话。   张辽道:“只不知先生面见皇上有何用意,谈多久,须大致道来,文远方可酌情行事。”   麒麟道:“要怎么引开?我需要说服皇上,让他颁我一道密诏……我的计划你听听……我想的是找没人的地方,从窗户或者殿顶上钻进去,只要让曹操见到他就行了,咱俩望风也没关系。”   张辽道:“密诏?”   麒麟点了点头,心想不必瞒他,遂道:“让皇上颁一道诛杀董卓的密诏。”   张辽霎时间脸色铁青,直直盯着麒麟,麒麟淡定自若地笑笑。   两名少年差不多年纪,俱穿并州营亲兵服色,站在御花园中窃窃私语,那时间又有数十人从庭廊下转过来,蹙眉道:“什么人?”   张辽与麒麟马上停了交谈,见是名文士带着十余凉州军士兵,离开汉天子住的承明殿,朝金华殿去。   张辽抱拳道:“末将替中郎将送封文书入宫,刚迁都,宫里道路不认识,劳烦先生指点。”   那文士不悦道:“所送何信?”   张辽摇头表示不清楚,文士又道:“送给何人?”   麒麟接口道:“郎中令李儒。”   文士笑道:“我便是李儒,你们来送城防名单的?”   张辽愕然,李儒以羽扇指指御花园曲径,道:“绕到假山后,于东门沿直路出阕。”   张辽与麒麟躬身抱拳,匆匆离开,与假山后的曹操汇合。   李儒不虞有诈,看了片刻便带着手下转身离去。   三人窥见李儒走远,麒麟又拐了回来,朝承明殿中张望,曹操问:“现如何?”   李儒来巡过一次,料想刚欺负完献帝找乐子,此时承明殿外只有两名守卫,其余人俱护送他离开。麒麟吩咐道:“文远在门外望风,我们进去看看。”   麒麟一手按着窗栏,敏捷翻身,跃进殿内,曹操紧随其后,二人安静地一个低伏,消去落地声,曹操扫了殿内一眼,便拉着麒麟沿殿边蹑手蹑足转入内间。   内间只有两人,一名堪堪十岁的小孩身着汉天子朝服,对着镜子出神,正是刘协。身旁则有另一名窈窕少女亲手服侍他摘下朝冠。   那少女于镜中窥见两名并州军士,正要惊呼,刘协忙伸手按着她的嘴,问:“什什什……什么人?你们,奉谁的命令来的?”   少年皇帝眼神中现出一丝惶恐无助,语气却极为镇定。   麒麟完全未料到献帝年仅十三岁,却少年老成,躬身道:“臣是中郎将吕奉先麾下参军麒麟,奉命前来探望陛下。皇上过得可好?”   献帝道:“早、早朝时候……不刚见过么?”   麒麟:“……”   曹操笑了起来,小孩毕竟是小孩,终究露了本性。   曹操摘下兵帽,笑嘻嘻道:“皇上可还记得臣?”   那少女低呼一声,道:“你是……骑都尉曹操?”   曹操礼貌一躬,道:“正是臣下,您是董贵妃?”   少女道:“外间宫女都是李儒安排的人,臣妾先出去守着。”   董贵妃转过屏风,唤来一名宫女,吩咐几句不可打扰的话,遣了宫人,站在殿中等候。   曹操献七星刀刺董之事早已传开,刘协得见此人,心内再无疑虑,语气中充满恳切,问:“曹爱卿是来救朕出去的?”   曹操让出身后麒麟,道:“皇上稍安,麒麟先生早有计较,当再不似前番功亏一篑。”   麒麟朝献帝道:“请皇上下一道诏书,中郎将吕布正在苦候,只要一有机会,定将手诛董贼,一洗我汉室之耻。”   献帝道:“吕布……他不是董相国的义子么?为何会帮朕?”   麒麟道:“身在曹营心在汉。”   曹操:“?”   献帝:“?”   麒麟:“……”   麒麟改口道:“有都骑尉在,皇上还信不过么?”   献帝战战兢兢:“可有十足把握?若事情再度败露,该如何是好?”   麒麟心内叹了口气,早先还存了一丝侥幸,从这句话看来,献帝确实不堪辅佐,或许是先前曹操刺董失败,董卓反复盘问刘协,给这名十来岁的少年留下了心理阴影,导致机会临近,却缺失了勇气。   曹操插口道:“陛下不必担心,臣等定将一力承担,决不会将陛下供出来。”   麒麟听得额上爆青筋,曹操实在太奸诈,要卖命去杀董卓的又不是你,虚揽了桩功劳不带脸红。   况且那话半是安抚,半是忽悠,诏书都下了,讨贼的时候献帝怎能脱了干系?献帝隐约觉得不妥,却看曹操在侧,迟疑片刻,终于还是点了头。   麒麟铺纸,曹操磨墨,献帝十分紧张,落笔时那手兀自发着抖。   曹操专注地看着献帝的字,刘协字迹娟秀,如女子之笔,十分易认。二人沉默不语,只听得见刘协粗重的呼吸,麒麟心里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数年后,吕布将与此时磨墨的曹操成为死敌,后者更将献帝掳到许昌软禁,做着与董卓相同的事。不知到了那时,再与曹操相遇会是怎么一个心情。   窗外一声唿哨,张辽在报信!   曹操与麒麟瞬间紧张起来,却不敢表现出丝毫不妥,只怕影响了献帝。   又一声,张辽在催促,有急事,麻烦来了。   献帝落笔如云,曹操取来朱砂盒,端着打开。   献帝看了一会,麒麟淡淡道:“皇上,中郎将乃是忠狗一只,此事败露,臣等小命不保,皇上顶多只是挨董贼一通训……”   献帝闭上眼,在丝锦诏书后按了指,血似的殷红。   曹操与麒麟终于松了口气,麒麟又躬身道:“非常之时,恕臣失礼了,告退。”   曹操催促道:“快走。”   献帝道:“你们一定得……一定得成事啊!”   麒麟:“一定!一定!”   麒麟与曹操溜到窗边,兀自嘀咕:“胆小怕事,怯懦迟疑,难怪被董卓关了这么久……”   曹操小声道:“自先帝被李儒强灌了一杯毒酒,皇上就吓坏了,须怪不得他,不过是个孩子……”   麒麟明白了,刘协之弟刘辨因董卓“废立”之事被杀,刘协印象深刻,对董卓、李儒等辈畏若豺虎,倒也怪不得他。   麒麟忍不住又嘲道:“你十三岁都懂杀人抢媳妇了怎么说?”   曹操霎时间脸色从白转青,又从青转紫,尴尬无比:“贤弟如何得知?!”   麒麟哂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快快,先出去再说。”   曹操哭笑不得道:“贤弟饶了愚兄罢,莫翻愚兄家底。”   张辽打了个唿哨,催促道:“快走啊!董贼要来了!”   曹操刚翻出窗沿,未央殿外已传来通报。   “董相国到——!”   众宫女躬身,董贵妃忙转入屏风后,曹操淡定自若,翻了出去,麒麟正要跃起,已听一苍老声音喝道:“何人在殿内鬼鬼祟祟?!出来!”   麒麟深吸一口气,不防董卓眼力竟如此好,隔着上百步能看到殿内角落,道:“你们快走。”   曹操看了麒麟一眼,麒麟将诏书塞给曹操,吩咐道:“放心。”   曹操倒也识相,转手便将诏书给了张辽,二人闪到殿外御花园对面庭廊中,远远看着未央殿。   麒麟好整似暇转身,扶正兵帽,单膝跪地,道:“末将恭迎董相国!”   “唔?!”   董卓大惊失色,本是随便喊喊,每次来未央宫俱要虚张声势一番,没想到今天真抓住个人,难以置信道:“并州军的人?谁让你来这里的?!抬起头来!”   麒麟抬头,目光与董卓身边的李儒对上,双方呆了一秒,李儒马上道:“此人定不是吕布麾下!他多半是奸细!”   麒麟忙摆手道:“不不,末将不是奸细。”   李儒问:“你叫何名?方才与你同来那人呢?”   麒麟既然敢留下来,便早有准备:“末将名唤麒麟,是吕中郎亲随,李大人尽可放心,绝非奸细,有金珠为证。”   他一手探到自己衣领,尾指勾住脖上红线,扯出贴身佩戴一物,正是李儒替董卓赠予吕布,吕布又随手交给麒麟的金珠。   吕布得金珠与赤兔,成功被李儒策反,杀了丁原一幕依旧历历在目,董卓对那物事记忆极深,一见之下便认了出来。   二人俱是动容,吕布既会把金珠转送他人,面前此人对他来说定是非同小可,“爱将”二字仍轻了,说不定还是亲戚。   董卓大手一挥,冷冷道:“你到皇上寝殿中来究竟有何事?今日若不说个明白,奉先儿也救不得你!”   麒麟心念电转,随口道:“末将迁都时与吕大人守过天子龙车,当时与皇上交谈几句,皇上令末将得空入宫,顺路来与他说说话解闷。”   董卓眯着眼,缓缓踱到麒麟身前,绕了个圈,仔细端详麒麟,又问:“真的么?本相咋就没见过你?”   麒麟低声道:“末将从前一直住在九原,前些日子才来投奔吕中郎,方才与末将同来,见过李大人的那人乃是张辽张文远,他先自走了,相国可遣人唤他回来……皇上?”   刘协在屏风后吓得魂不附体,董贵妃柔声道:“回相国,确是如此。”   李儒使了个眼色,意思吕布身边人,不可乱来,董卓点了点头,表示收到。   董卓忽然哈哈大笑,道:“可造之才,见了本相竟丝毫不惧。”   麒麟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微笑道:“相由心生,相国心中仁慈,面容和蔼,是吕中郎义父,缘何生惧?”   董卓笑声一收,又道:“那你为何爬窗?焉知不是心中有鬼?!”   麒麟答道:“末将山野小子,不懂规矩,怕冲撞了相国。”   李儒连使眼色,董卓正与吕布在蜜月期,知道不可太难为吕布的人,又看麒麟年纪不大,多半也是来当献帝的玩伴,便吩咐道:“罢了,你退下吧。”   麒麟躬身告退,临走时献帝忽道:“麒麟,你……有空多来陪朕玩。”   麒麟恭敬道:“末将遵旨。”说毕装出一副笨手笨脚的模样去爬窗,董卓怒道:“走大门!”   麒麟赔笑道:“是、是……”   数人被麒麟逗得笑了起来,纷纷心想不过也是个小孩,走出殿外,便听到董卓中气十足的教训:“陛下呐陛下!你要老臣怎么说你?!这么大个人还惦记着玩……”   麒麟出了未央宫东阕,张辽早已等在门外,道:“董老贼没为难你?”   麒麟笑道:“没事,本来就不怕他,这玩意儿得先给我,今天的事谁也别说。”说着顺手接过张辽手中诏书,又问道:“曹操呢?”   张辽愣在当地。   麒麟道:“什么时候走的?”   张辽道:“不好!我忘了,这下麻烦了!方才我与他出了承明殿……那厮……”   麒麟忙道:“走了是吧,没关系,走了就走了。”   张辽大难临头:“如何是好?这下回去怎么交代?”   麒麟安慰道:“我负责交代,既然击掌为誓,就有我的理由,文远不用多想。”   曹操完全可以不走,麒麟知道他初始的意图只是杀董,行刺失败才逃离洛阳,如今胜利可待,为什么不留在长安?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麒麟琢磨不透,既然走了,只得随他去了。   麒麟刚到府中,还来不及与高顺说曹操逃跑的事,表白成功的吕布也回来了。   吕布简直是心花怒放,沐浴于爱河中,站在门口笑了一会,九尺男儿全身上下,到处散发着粉红色的桃花瓣。   麒麟就知道是这样,笑吟吟道:“回来拉?”   吕布微笑道:“回来拉。”   麒麟又问:“我说得没错吧?”   吕布握拳道:“没错!”   麒麟大笑,吕布意识到不妥,敛了笑容,咳嗽一声,道:“高顺张辽都退下,麒麟过来,有事问你。”   麒麟在马厩的栏杆上坐下,吕布人高马大,绞着手臂,倚在他身边的柱子旁,道:“那个……”   麒麟笑道:“主公,给你说个事,千万别生气。”   吕布:“?”   麒麟道:“先说好,不打我。”   吕布不耐烦道:“快说。”   麒麟老实道:“曹操跑了。”   吕布蹙眉道:“怎么跑的?你们没看住他?”   麒麟讪讪道:“我早上放他出来遛了个圈,忘把脚上绳子拴回去,他就走出门去,一不留神就跑拉。”   吕布:“……”   吕布怒道:“为何不派人去追?”   麒麟赔笑道:“我想养着也是浪费粮食,又不能把他怎么着,不如就放他走了。”   吕布一想也是,随口道:“罢了,由他去吧。”   麒麟早知道今天吕布心情会很好,不怕他发火打人,遂问道:“你和王允女儿定亲了么?”   吕布精神一个振奋,道:“定亲该如何做?娘说过,成亲要备下聘礼,请人说媒?我找义父去提亲?”   “不!”麒麟心想这时候找董卓去说媒才真的是脑子进水了,道:“先给我点时间,我去查查看,明早告诉你。”   吕   一纸丝锦婉挟献帝   布道:“那此事就交予你了,将一应礼节,要准备的聘金,如何装点门楣,都去查清楚。”   麒麟点了点头,忽然见到吕布背后贴着张纸。   麒麟:“???”   吕布除非行军打仗,平日在朝俱是穿的轻皮甲,不佩披风肩扣,以方便活动。今天吕布回家时背后居然被人贴了张纸,谁那么彪悍能在武功高手背心神不知、鬼不觉地耍花招?   麒麟把那张纸随手扯了下来,吕布正看着院里花草出神,转头道:“怎么?”   麒麟:“……”   麒麟忙把那纸揉成一团,道:“没什么,我先去想想。”   “快去。”吕布催促道,继而双目失神,继续神游状态,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甜蜜的微笑。   麒麟回房带上门,展开那纸团,一蹦三丈高。   亲爱的小黑:   太师父和你浩然师叔最近在研究“家具型多角度全方位时空隧道定点迅速传送法”,简称“抽屉式时光机”。   或许研究成功后,可以在不破坏生态环境、不引起能量风暴的前提下,一起传送过来当你的智囊团。   在十大圣人新制定的平行世界规则下,将修为越高的人送进玄门,就越容易引起时空断裂,我可不想释放太多能量引起天雷,更不想一穿越就迎来华丽的九天雷劫,现在先用一张纸作为实验,希望你能收到。   如果预计不错,落点应该在吕布的背上。   目前的实验难点在于你浩然师叔不太配合,每次都嚷嚷虚脱,太师父正在努力安抚他。   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可以在三国时代胜利会师,拳打太上老君,脚蹬元始天尊,千秋万载,一统天下……先不提这个,再啰嗦一张纸写不下了。   小黑,看了你的几封信,我老人家十分欣慰,你的设想在理论上完全可行,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很大。   恋爱中的人都没有理智,王允就是利用了这点,否则吕布与董卓的利益关系无法破除。   我个人认为,修一面墙比拆了重建要更方便,只要让吕布意识到董卓是他爱情之路上的障碍,将计就计,一张密诏就可以为这未开场的狗血三角恋完美地画上句号——不用出现一女嫁两家的烂俗戏码。   当然,王允一定觉得让貂蝉被临幸效果更好,不是老头儿自己去,他也不会少块肉,然而,吕布既然是美男子,我倒建议你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果然还是太啰嗦,纸写不下了。   麒麟:“……”   字小了很多,麒麟艰难地辨认。   信中内容:   人类的政治,权谋是一种艺术,合格的政治家同时也是艺术家,你认为三国时代的人单纯,原因在于大部分人的心智趋向于阳谋,而非阴谋。   王允的连环计是阴谋的一种,不足为哂。   阴谋可以人为识破、解除,中间一环受到干扰,便会导致一个连设计者也无法收拾的烂摊子。   阳谋却带着发起者强烈的个人风格,像官渡决战之于曹操;江东联盟之于孔明;荆州复得之于陆逊;它令人无从躲避,无从破解,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卷入局势中。   阳谋不唯一,它是战略与战术的大一统,像“三分天下”的设想就同时由鲁肃、孔明、荀彧等人各自向他们的主公提出。   时代的智者具有前瞻目光,他们思考的切入点有异,真正预见却殊途同归。   牵一发而动全局,阳谋家具备观察情势的眼力,蛰伏等待的耐心;有起手无悔,一着定江山的勇气,而不是目光短浅,把胜负定在未来几天,几个月,几年。   三国的阳谋家们能够放弃短暂的既得利益,追求更远大的目标。   通过你前几封信里所说,已初步形成了阳谋家的观念,从业资格证书我就不邮寄过来了,开一次玄门很麻烦,否则你浩然师叔又要哭爹叫娘的。   我相信你能把它处理得很艺术。   汉献帝是个很好的打卡机,建议你想办法把他弄到手供起来,不时上点润滑油,每天让他帮你盖玉玺。   一个人背井离乡的,要注意身体,不要乱吃街边卖的东西,晚上早点休息,天冷记得给自己加衣服加被子,别着凉。   ——你的太师父。    第10章 落拓陈宫走投侯府   翌日午饭时,吕布端着碗,坐在案前自顾自傻笑。   麒麟:“……”   高顺:“……”   张辽:“?”   吕布意识到几名爱将都在看他,咳了一声,数人把目光收回,麒麟挠了挠头,道:“主公饭后要……去王司徒家?”   吕布道:“这还用问?”   麒麟点了点头,道:“主公既与王家小姐已经相识定情,就不用媒人。”   麒麟昨日四处打听,最后终于整理出了结婚的流程。汉代媒人地位不似后世般重要,也没有必须通过父母安排说媒来决定婚姻的说法,媒人只起到与待字闺中的少女传递信息的作用。   吕布问:“卜姓呢?”   麒麟道:“初卜也不用,我昨夜占了。”   吕布点了点头,道:“你说了算。”   秦汉两朝禁止直系,旁系通婚,男女婚前需问两次卜,头次卜姓,请求苍天昭示,双方祖宗是否同姓。   姓与氏由战国时代发展而来,历经两汉数百年已形成完整体系,不同姓又是血亲的机率小到可以忽略,麒麟干脆省了这一环。   麒麟抹了嘴,回身去书架上翻礼单,展开:“于是就得去下聘,随时都可以,不用挑日子,聘完以后再二卜,选婚期。”   麒麟道:“聘礼有茶叶、鹿皮、盐,这三样是必须的,其余要看士人和平民……出身不同,聘礼也不一样……”   吕布忽然道:“我祖父是武将,族中无人出仕,我娘从前是大户商家的女儿,她家也不是士族,嫁给我爹以后开了个染坊。该算平民还是士人?”   麒麟心内好笑,吕布倒是老实,几句话就交了本,或许真没把自己和高顺、张辽当外人,揶揄道:“那便是平民,聘礼可以给少点,不亏本。”   吕布略有点惆怅地点了点头,不知在想何事,片刻后道:“如今也封侯了……”   麒麟笑道:“得按都亭侯的份送?六十金。主公既喜欢她,多送点也无妨,毕竟王家女儿养了这么多年……”   高顺道:“不合适罢,以后王司徒一家,说不得要仰仗主公,还想给他们送多少聘礼去?”   麒麟附和道:“对喔,嫁女嫁高,娶媳妇娶低,英雄不论出身,况且主公还是董相国义子。”   高顺表情略有点不悦,仿佛不太喜欢王允将女儿嫁给吕布的做法。   吕布道:“多送点罢。”   麒麟道:“对喔,还是多送点。”   高顺怒目而视:“麒麟先生!”   骑墙派已笑得肚疼,打趣道:“马上要位极人臣了,不多送点还等以后补么?送一百金好了,还要四十石米、面、酒……这些我再去筹备,主公不用操心了。”   吕布道:“等等……什么位极人臣?说来听听?”   麒麟取了枝笔,添添改改,漫不经心道:“主公再过十天半个月,就要晋封温侯,领奋武将军,仪比三司。”   吕布:“……”   高顺道:“如何得知?!”   麒麟莞尔道:“老天爷告诉我的。”   高顺张着嘴,好半晌方回过身来,忙道:“恭喜主公!”   吕布谦虚道:“哪里,哪里。呵呵!”   张辽已经听得完全傻了,刚升调上来,从未领教过麒麟的本事,只知这家伙习惯满嘴跑火车,不着边际地胡扯,然而他说仪比三司便能成了?   张辽完全不敢相信,侯位,将军尚可接受,仪比三司可是如司徒、司马、司空的大官!真正位极人臣,风光无限,那董卓呢?   吕布想了半天,终于也觉得不对劲,道:“那董贼……董相国呢?”   “以后你就知道了。”麒麟合上礼单,扔给高顺,高顺劈手接住,前去采买。   高顺出门,吕布吃过茶便要去见貂蝉,张辽忙去牵出马来,吕布朝麒麟道:“你也去,我与司徒大人商议婚聘时,你须得在一旁用心听着,看清眼色,有甚么漏了的,回来添上。”   麒麟不料这莽男人倒也细心,只得莞尔道:“主公先去,我随后就来。”   吕布拍了拍赤兔马鞍,漠然道:“走。”   麒麟只得踏着吕布的战靴,翻上马去。   吕布骑马素来不载人,马从其主,于武将生涯中,一匹战马的地位更甚于爱妻,岂是他人可轻易共骑、乱骑、强骑?   将麒麟带回并州营时本是破天荒头一次,吕布昔日记念麒麟救命之恩,便不在意那许多——毕竟战场上中暑,栽在山野丛林中极是危险,若非有这小兵随侍,吕布昏倒后被孙坚军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外加麒麟年岁不大,吕布只将其视作小厮,麒麟之计经数次时局考验,俱无谬误,成日嘴里“貂蝉”念叨,耍滑卖萌,仿佛知其心事一般,令吕布亲近之意更显,便不再计较这许多。   麒麟知道不可恃宠而骄,只安份坐着,吕布策马转过正街,入了偏巷,路旁行人纷纷躲避。   吕布忽道:“你昨日进皇宫去见了天子?”   麒麟老实道:“嗯。”   麒麟没敢多说有关密诏之事,还不是时机,吕布却冷冷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见天子作甚?不知董贼防侯爷防得紧么?”   麒麟道:“就见这一次,再不进宫去了。”   吕布道:“今日朝上郎中令李儒提起你,侯爷正好递了军职改换,让你当了帐前参军。”   麒麟:“哦。”   吕布:“……”   麒麟笑道:“谢恩!谢主公隆恩!”   吕布正要说点什么,王允家到了。   篱墙内两名女子坐在一处,俱是秀靥如花,一名身着藕色裙,一名穿青罗纱,亭下一池秋水,几片破败荷叶下游鱼来去,甚是自得。   吕布驻马眺望,道:“文姬?”   两女子小声谈笑,绿衣女正是当朝大儒蔡邕独生女蔡文姬,蔡文姬远远道:“侯爷今日怎么走的后门……”   话未完,吕布长腿一跨,下马。   麒麟瞬间来个全身前俯,牢牢贴在马背上。   吕布膝弯一掠,脚从麒麟背后扫过,麒麟配合堪称完美,竟没被这家伙扫下马来。   亭中两女见此滑稽场面,一齐笑得花枝乱颤。   吕布回头看了麒麟一眼,莫名其妙。   麒麟哭笑不得,作了个“赶人”的动作,道:“我牵马到前庭去。”遂牵过赤兔缰绳,吕布已大步进了王允家后院。   麒麟牵马穿过边厢,忍不住转头望去,只见亭内秋水潋滟,两名少女国色天香,柔语如燕,吕布俊脸微红,与貂蝉,蔡文姬说着什么。   那时间貂蝉俏眼如丝,恰好抬目望来,与麒麟的目光对上。   “那小哥是……侯爷的亲兵?”貂蝉别开视线,柔声问道。   吕布只看着貂蝉,浑不关心旁的事,答:“帐中小军师,战场上捡回来的。你们在谈什么?”   小军师麒麟牵着赤兔,到王宅的马厩边站定,等候吕布与貂蝉见过,再到前厅拜会王允。   王允退朝后便大门虚掩,须得过了午时方大开待客,麒麟将赤兔牵到马厩,忽见前院门房外站着一人,也是前来拜会王允的。   那人是名文士,一身朴素布衣,风尘仆仆,立于门外耐心等候。   “你来早了。”麒麟道:“未时再来。”   文士自若道:“无妨,在下于此候着就是,小兄弟是王司徒府上的人?”   麒麟心中一动,这文士看上去不似长安人,兴许是前些天洛阳迁都,慢到一步的汉家文臣。   然而迁都换朝就如吃流水席,先到的人自然吃到好菜,迟来的人却没官当了。吕布麾下最缺的便是谋士,麒麟忽起一念,道:“我叫麒麟,也是来做客的,先生怎么称呼?”   文士拱手道:“吾乃陈宫,字公台,未知麒麟小兄弟是长安何家主事?”   麒麟这一惊非同小可:“你是陈公台?”   陈宫,中牟县令,于中牟缉住曹操,长谈后弃官随曹操而走,抵达兖州后因杀边让一事与曹操反目,改投吕布,后成为吕布帐前第一谋士……当然,也是唯一的一位谋士。   而后吕布白门楼身死,陈宫不愿投降,唏嘘唯今之天下,无人可投,遂引颈就戮,死于曹操刀斧手下。   陈宫终究是会投奔吕布的,麒麟心中忽然有种亲切感,似乎找到了同事。然而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于长安?按照正常发展,陈宫应当追随曹操,直至兖州之事后方改投吕布。   会千里迢迢到长安来,原因只有一个,他是来想方设法营救曹操的。   麒麟打量陈宫许久,笑道:“曹操已被我放走了,公台兄不必担心,昨天刚出长安。”   陈宫脸色立马剧变,麒麟神秘地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借一步说话……”   吕布疑道:“去哪?”   吕布泡完妞,从庭廊下转出,麒麟忙回身介绍道:“这位是陈宫先生。”   吕布蹙眉打量陈宫,麒麟又朝陈宫道:“这位是我家主公,都亭侯,建威中郎将吕布。”   吕布咳了一声,厌恶地点了点头,吩咐麒麟道:“跟我进来。”   陈宫上前一步,吕布不悦道:“没叫你。”遂领着麒麟进去见王允。   貂蝉与蔡文姬嘻嘻哈哈地从边廊后走来,微带厌恶地横了陈宫一眼,没搭理他。   陈宫只得拢着袖,站在马厩外晒太阳,赤兔厌恶地打了个响鼻,示意他走开点。   王允六十有余,养生美容午觉刚结束,披头散发,坐在榻上,眯着昏花老眼,上下打量麒麟。   吕布规矩了,躬身道:“岳父,麒麟乃是小婿麾下主簿,成婚时一应大小,侯府中俱由他操办,有何事交代他就是。”   麒麟施礼见过王允,吕布坐着,麒麟没位置。   王允道:“门外何人?”   家丁回禀:“名唤陈宫。”   王允一撇羽扇:“叉出去。”   家丁喏喏,各去取木棍,将陈宫赶出司徒府。   麒麟:“……”   王允放下羽扇,朝吕布道:“贤侄呐,你可知这陈宫,是何许人也?”   吕布一头问号,王允径道:“当初曹孟德触忤董相,逃至中牟,这陈宫便私放曹操,中牟县八百里加急密报到洛阳,李儒大人派人去缉,终究晚了半步,曹操不知去向。”   麒麟不由得感慨姜还是老的辣,王允当着吕布的面这么一赶陈宫,便撇清了自己和曹操的关系,显得与董卓素无嫌隙,再施连环计那时,吕布亦不容易想到这上面去。   麒麟忍不住揶揄道:“虽是如此,但终究是同谋,主公何不将他抓来呈与丞相,当是大功一件。”   吕布道:“放肆!谁许你开口了?”   王允微眯着的目中现出一丝精光:“小兄弟所言不差,然既是成婚在即,杀孽之事不可多为,今日谈的是喜事,且饶他一命。那厮若再敢上门来,以后再说罢。”   麒麟暗叹狡猾,真正的两边都不得罪,最后还歪到吕布貂蝉身上去了。   王允对婚礼倒不甚关心,甚至连聘礼、嫁妆等事都不过问,只言明翌日会派名管家到吕府上商量过门事宜,与吕布相谈之事,却大部分都是朝中人事调动。   最后王允问道:“麒麟小兄弟也是九原人?”   麒麟忽然意识到方才那句插嘴实在太蠢,令王允起了疑心。   吕布微一沉吟,道:“麒麟是从我家乡来的。”麒麟虽来得甚晚,却多少投了吕布心意,被他视为自己人,索性一句话彻底包庇了,也免得貂蝉嫁过来后麒麟被当作小兵使唤。   亲兵与中原补充的将士,家中老人终究待遇不同,三国时代白手起家时,主将身边带了何人,最后都将成为核心圈子,一如张飞、关羽之于刘备,后来者赵云地位便不如前两者重要。   麒麟一听心花怒放,恬不知耻附和道:“对,我们两小无猜。”   吕布额上爆青筋。   王允呵呵一笑,道:“两小无猜,有意思。”说毕捋须仔细看着麒麟,仿佛又有不同的猜想了。   午后王允与吕布闲叙完,吕布待再去寻貂蝉,貂蝉却与蔡文姬在商议嫁衣之事,吕布一大男人总不能去搀和女儿家的闺中话题,只得悻悻上马回府。   “你给我走路回去!”吕布怒道,就知道带上麒麟会丢人。   麒麟懒洋洋地在路上走,吕布一阵风般地去了,片刻后策马转回,又训斥道:   “见了王司徒无礼至极,不该开口的时候乱开口,我且问你,方才司徒所言都记着了么?”   麒麟叼着根草秆,忽道:“能派个人去把陈宫找来不?”   吕布蹙眉道:“现不是与你说这个。”   麒麟根本没把吕布的教训放在心上,又道:“陈公台这人很聪明,结交的人又多,侯爷要能得到这人帮助……”   吕布警觉地嗅到不寻常的气息:“你从前便认识那厮?你与曹操、陈公台素有往来?”   麒麟没想到吕布会如此多疑,然而仔细一想,自己也从未给吕布交代过身世,不能全怪他。   “当然没有,我如果和他认识,会让主公捉了他去邀赏么?当初让曹操直接逃了不更省事?”麒麟笑问道。   吕布驻马,似乎在用他本来就不太高的智商反复判断,最后得出了结论:“上马,细细说与侯爷听。”   孰料不用派人去找,陈宫已等在侯府门外了,见了吕布与麒麟共乘一马归来,只不卑不亢行了礼,淡淡称一句:“公台特来拜访,见过侯爷。”   吕布左看右看,都瞧不出陈宫有何厉害之处,冷冷道:“久仰。”于是翻身下马。   麒麟练就迅捷无比的反应能力,瞬间俯身,吕布长脚扫了个空,没把他扫飞出去。   陈宫:“……”   吕布理也没理陈宫,高顺前来牵马,麒麟便道:“公台兄请先在府上歇下,小弟手头还有事忙,见谅,待会便来与您详谈,一定言无不尽。”   陈宫看出来麒麟的地位了,便点了点头,自有亲兵来领其歇下。   吕布满脑子想的都是成亲,恨不得快点到吉日良辰,晚饭后在厅里只坐不住,又想去见貂蝉。   麒麟被吕布没完没了地一直问成婚问题,终于忍无可忍道:“你给我安静点行不行。”   “你放肆!怎么跟主公说话的?”吕布斥道。   麒麟乐不可支,一边提笔涂改,一边随口道:“主公想不想去和陈宫聊聊?”   吕布摆手道:“侯爷从来不喜酸文人,成日只知说教。”   麒麟道:“明日你早朝时,记得盯好王允和董相。”   吕布不悦道:“又有何事?”   麒麟摇了摇头,道:“我总觉得有点不妥……”   麒麟确实知道不久后王允便要一女二嫁,却无论如何不敢说,吕布是否相信不谈,一旦捅开,自己都没有那个能力收拾局面,只得旁敲侧击,先提醒吕布。   但吕布这种人,旁敲侧击是无效的,不把事情扯开了说,多半没有效果。麒麟只得权当敲边鼓,夜深后归房睡觉不提。   翌日吕布去上朝,柴房里多了个陈宫,拍蚊子的声音把麒麟吵醒了。   吕布不在,早饭后,麒麟终于有机会与陈宫详谈。   麒麟交代了曹操在长安的这些时日,又言明早已放他归去,陈宫方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公台兄这就去寻曹孟德?”麒麟笑道。   陈宫拱手答:“不了,东奔西跑,早已疲倦,得知孟德兄弟无恙,卸下一身担子,公台多谢小兄弟。”   麒麟谦让数句,进入正题:“公台兄横竖无事,既是要讨伐董贼,为何不留在长安,以作内应。”   陈宫淡淡答:“不瞒麒麟小兄弟,公台本有此意,然有小兄弟在此,董贼指日可诛,公台还是归家种田为上。”   麒麟哂道:“未知公台兄此生有何抱负,难道打算躬耕山田,了却一生?”   陈宫哈哈大笑:“若四海升平,大道为公,当一辈子乡野鄙夫,又有何不可?”   麒麟悠悠道:“只怕董贼伏诛的那一天,却是乱世开始。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短时间里,不会有升平乐业的。”   陈宫笑声止了,认真看着麒麟,思索他话中的涵义,片刻后道:“纵是有一展抱负之心,亦必不会追随吕侯爷鞍前马后。”   陈宫果然是聪明人,稍一想便拒绝了麒麟未曾出口的提议,看来吕布的名声确实很糟糕,光是杀丁原一事,便堵住了自己的门路。   麒麟也知道短时间不可能说服他,岔了话题道:“这几日,就请公台兄留在长安,我是真心相留,想请兄与我一起见证历史。”   陈宫眯起眼,道:“何出此言?”   麒麟一哂道:“主公快成婚了,小弟猜这个婚,必然成得不容易,听说董贼是个色鬼……”   麒麟说了上半句,陈宫便意识到下半截,道:“美人计?不对,非进美人以声色销之,这是……连环计?”   麒麟不禁心道陈宫果然有点本事,自己是来之前知道历史,方能了若指掌,陈宫只听了他的提示,便能推测出大概,当是极不容易。   陈宫面容凝重:“你待如何?”   麒麟交出献帝的密诏,陈宫深深吸了口气。   “王允立计本意,只想着他自己,诛贼平乱,若能成功,王司徒揽了首功,我家主公却成了棋子。”麒麟道:“我们既然在局外,或许能帮他推一把手。”   陈宫埋头仔细阅读密诏,神色凝重。   张辽远远站着,忽道:“麒麟。”   张辽跟随吕布前去上朝,此时退朝归来,铠甲未卸,秋晨中满地落花,张辽一副少年武将模样,俊朗无酬。   “怎么?”麒麟起身问。   张辽道:“你猜得没错,董相国退朝后与王司徒上了车,前去司徒府了。”   陈宫道:“中郎将何在?”   张辽打量陈宫,答道:“主公与蔡邕有事相谈,仍在宫内。”   麒麟嘴角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道:“到我们行动了。”   陈宫道:“不,此计仍有转圜余地,你且听我一言……”   陈宫稍稍修改了麒麟的设想,笑道:“这样如何?”   麒麟大赞精妙,又遣人去寻高顺,将四人分成两队,一队进宫,另一队前往司徒府,分头去破坏王允的好事。    第11章 妩媚貂蝉计设筵席   司徒府,貂蝉抚琴,蔡文姬吹……吹箫。   董卓估计快来了,貂蝉正想找个理由将蔡文姬遣走,不防府中下人来报:   “吕侯爷麾下参军麒麟求见小姐。”   貂蝉柳眉微蹙,这时间跑过来做什么?   貂蝉道:“不见。”   麒麟早有防备,遥遥在府门口喊道:“主母,我家主公着我来问点婚仪的事……”   蔡文姬笑道:“哪来的小子,没点规矩。”   貂蝉生怕麒麟再喊,撞见王允带着董卓归府,自己与吕布订婚这事可千万不能让董卓知道,只得吩咐道:“让他到后院清秋池去。”   貂蝉笑道:“要么文姬姐姐先回去?”   蔡文姬笑了笑,不置可否,貂蝉只得让文姬也一起去了后院。   麒麟立于清秋池畔,貂蝉略有不耐,道:“你唤麒麟?”   麒麟拱手施礼,继而长身而立,青衫落拓,衣袂飘飘,立于一池秋水间,说不出的清秀,说不出的俊朗。   蔡文姬淡淡一笑:“如此人才,当个参军,也算不枉。”说毕小声道:“貂蝉,不可如此。”   蔡文姬心思倒是细腻,只以为貂蝉不日便要过门,对吕布府中下人不能慢待了,况且麒麟既能与吕布共乘一骑,关系只怕不简单。   貂蝉明白蔡文姬意思,敛了不耐烦,强自笑道:“有何事劳烦小先生亲自前来走一趟?”   麒麟让座,二女在亭内坐了,貂蝉吩咐丫鬟斟茶,麒麟忙道:“几句话,说完就走。”   貂蝉放心了些,颔首道:“先生请说。”   麒麟一面瞥向大门口方向,未听人声,王允还没回家,便道:“我家主公说他原本家住九原,追溯祖籍,本是塞外人氏,成婚当日,游牧部落将有亲戚来造访……”   貂蝉蹙眉,蔡文姬好奇道:“游牧哪一部?”   麒麟那话自是信口胡诌,又知道蔡文姬曾远嫁匈奴,便随口道:“小的也不知道,就连主公自己……也认不清楚这许多亲戚,不过主公说了,既然有草原上亲戚要来,婚仪多少就得按草原部落习俗办。”   貂蝉与蔡文姬都点了点头,蔡文姬想了想,说:“不忘祖制是好的,那……按草原部落习俗,要如何成婚?”   麒麟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首先要让新娘子跳火盆,新郎爬刀山……”麒麟绘声绘色道。   貂蝉:“……”   蔡文姬:“……”   貂蝉与蔡文姬都开始想象吕布光着脚爬刀山的场面。   麒麟又道:“大家在家门口设一围,期间有摔跤、赛马、烤羊盛事,大家从早上日出,喝到晚上太阳下山,夜间唱歌作乐,新娘子上马游街……游行……起码绕都城三圈。”   貂蝉脸色变得煞白,待字闺中尚且不可胡乱走动,好歹也是官宦之家的闺秀,要把她拉上马沿着长安城遛狗一样遛三周,这都是什么伤风败俗的破玩意!   蔡文姬道:“这……这和我嫁予左贤王那会……怎么不太一样?”   麒麟煞有介事道:“当然了,我家主公又不是匈奴人。”   蔡文姬自知失语,忙道抱歉,貂蝉已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迟疑道:“虽说不忘祖制,但这般大张旗鼓,也太……”   言下之意,你要让我以后怎么做人?   麒麟道:“太怎么了?”   蔡文姬朝貂蝉使了个眼色,道:“规矩也是可以变通么,依我看,那饶长安三圈的……是不是可以免了,大宴宾客总是要的……”   貂蝉蹙眉打量麒麟,想不清他到底是来糊弄人的还是真有其事。   麒麟道:“这不正找小姐商量嘛,既然这么说,就不游街了,不过接下来的事儿,可是亲戚们强烈要求的……”   貂蝉暗道还好见了麒麟一面,又问:“还有呢?”   麒麟无比诚恳,认真道:   “还要新娘用大海碗劝酒……”   蔡文姬点头道:“确有此习俗……”   蔡文姬没说完,麒麟接着说:“喝完一轮,喝够七七四十九碗,主公把一根画戟插在帐篷前面,新娘子搂着画戟杆,大腿……那啥,要跳贴棍舞……”   麒麟煞有介事道:“这在主公族中有特别的来头,名唤‘钢管舞’,是敬神用的。”   蔡文姬:“……”   貂蝉:“……”   貂蝉忍无可忍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哪个族的破习俗?”   麒麟正色道:“主母,那些可是我家主公的叔伯兄弟,祖宗们还是尊敬些的好。”   貂蝉道:“这不行,太欺负人了。”   麒麟笑吟吟重申:“他们可是强力要求呢!”   貂蝉忍无可忍道:“着人请你主公来,此事还得再商酌。”   麒麟等的就是这句话,忙道:“高大哥,小姐要请主公。”   远处等候的高顺道:“哎,这就去!”   麒麟奸计得售,貂蝉忽意识到不对,王允已快回家了,这时候让吕布来不就见到董卓了么?   貂蝉忙道:“回来!我还有话要说……”   高顺事先打好招呼,麒麟一开口,高顺便直直跑出去,咻一下就奔没影儿了,貂蝉蹙眉道:“去把高顺追回来。”   蔡文姬一头雾水,还不知道发生何事,貂蝉道:“我还得再想想,你倒是去啊!”   麒麟笑道:“高大哥是我们军中有名的飞毛腿,这下估摸着已经跑回家拉。”   正说话间,家丁去开了前门,王允带着董卓来了。   “小姐呢?”王允问道。   “小姐和蔡家小姐在后院亭子里呢……”家丁道。   王允的声音略有点迟疑,早上不还说了今日必须早点把蔡文姬送走么?王允一路走近,声音传到后院:“董相国这边请。”说着入了厅。   麒麟眉头一动,道:“董相国来了?”   貂蝉已是心乱如麻,道:“对,还有何事要说?”   一名丫环奉了王允命令,穿过前廊来了后院,站得远远地朝貂蝉连使眼色。   麒麟看了那丫环一眼,问:“还有些小事不相干的,主母赶着去见董相么?”   貂蝉回了个眼色把丫环打发走,拂袖道:“不见,你快说,说完回家禀报你家主公,今日不要来了,让我好好静静。”   貂蝉刻意压低了声音,音量不大,却刚好被麒麟听到,忿气难平:“谁想出来的这种事。”   蔡文姬拉着貂蝉的手,以示安慰,麒麟笑嘻嘻道:“还有,主公问,那棉被上的绣花,是要大红的吗,还是要黑红相间的……”   蔡文姬哭笑不得道:“都行吧,又有什么相干了。”   貂蝉“嗯”了一声,道:“这些小事,你自个拿主意就成了。”   麒麟又道:“那被上是要绣鸳鸯戏水,还是花开富贵……”   麒麟一脸无辜。   貂蝉几乎要疯了,看他像在忽悠人吧,不全是,那表情又认真得很,七分真三分假,还一脸正经,前番所言太过震撼,貂蝉思绪混乱至极,只得随口道:“鸳鸯戏水罢,还有么?”   麒麟又说:“哦,那鸳鸯是要绣一起游着呢,还是左右各一只?”   貂蝉:“……”   蔡文姬:“……”   麒麟又道:   “侯爷着人去给小姐打了钗子,有花团锦簇,也有龙凤呈祥……还有……”   貂蝉不耐道:“来人,送客!”   麒麟道:“这可都是侯爷一片心意……”   正说话间,高顺又回来了。   貂蝉道:“你家侯爷呢?”   高顺恭敬道:“回小姐的话,侯爷不在。”   蔡文姬啼笑皆非,去挽貂蝉的手,貂蝉松了口气,道:“姐姐,让我自己想会儿。”说完起身,进了偏间。   麒麟知道貂蝉有点生气了。   蔡文姬道:“这真是侯爷想出来的?”   麒麟笑道:“当然不是,侯爷那么喜欢她,只好我来唱次黑脸了。”   蔡文姬柔声笑道:“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女儿家,怎能跳……这种舞?难免心里不舒服。”   麒麟揶揄道:“是么?”   赤兔一声咴,吕布人高马大,出现在后门处。   “什么绣花绣鸳鸯的,我何时又让你问这个了?”   吕布少年将军,春风得意,笑着下马。显是早已抵达,在墙外听了许久。   麒麟笑道:“你来拉,啥时候到的?听了多久?”   吕布道:“你什么意思?又让文远匆匆忙忙喊我过来,又不让我进门?给我说清楚。”   蔡文姬忍不住道:“你们在玩什么鬼把戏?”   麒麟答道:“跟我来,有事儿告诉你。”   吕布斥道:“没上没下,在别人面前也这般……”   麒麟道:“待会回家随便你骂……现先跟我来。”   张辽牵过马,却不入府,站后巷内张望着。蔡文姬道:“这才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侯爷就来得这么快?”   吕布笑道:“和令尊谈了个把时辰,他得了副前朝好琴……”   蔡文姬悠悠道:“那琴本该给你们当贺礼的,方才麒麟先生还在说侯爷家里成婚的习俗。”   吕布满头问号,问:“貂蝉呢?什么习俗?先前你们说的没听见,只听了后半截,麒麟你来这处做什么?”   麒麟忙碰了碰蔡文姬手肘,蔡文姬心中疑惑更甚。   麒麟道:“主公,我给你说个事儿,你不能生气。”   吕布脸色一沉:“你在小姐面前说了什么?!”   麒麟忙摆手,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不是那回事。”   “??”蔡文姬简直是云里雾里。   吕布道:“罢了,你给我这里坐着……”   麒麟正色道:“不,你们先跟我来。”   正厅内丝竹频传,门口站着两名董卓亲兵,麒麟远远看了一眼,便道:“这边走。”   麒麟循着院子绕过矮墙,于墙下靠近了点,三人在司徒府正厅背后的草丛中站定。吕布低声道:“你要让我看什么?”   麒麟作势噤声,蔡文姬与吕布莫名其妙,站在他身后。   厅内传来王允与董卓的声音,吕布留了心,一听之下,登时蹙眉。   貂蝉在唱曲,一曲毕,董卓大赞。   “唱得好,唱得好呐!抬起头来,让本相看看,哎……哟哟哟!哎哟哎哟……”   吕布:“……”   吕布作了个口型:“他怎么来的?”   麒麟小声道:“王允请他来喝酒的。”   吕布终于察觉不对了。   蔡文姬道:“这……”   麒麟示意不妨,伸出手,拉着吕布宽大的手掌,握着他的食中二指。   吕布不自在地略挣,最后还是任由他握着,目中神色复杂,与麒麟对视一眼,片刻后厅内传来王允的声音:“女儿,给相国斟酒。”   董卓:“哎不劳不劳,不劳美人呐……貂蝉,你嫁人了吗?”   王允:“小女年方十八,尚未许配。”   吕布:“……”   蔡文姬:“这……司徒大人怎这般说?”   麒麟道:“侯爷,别冲动。”   董卓:“哎哟……这真长得水灵,王允呐王允,你说你……你这,你怎么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来的呢啊?嗯?”   王允的声音略有点尴尬:“这个,回董相,老夫膝下无子,十年前何进大将军选了一批女孩入宫,本想让她主管宫中貂蝉冠,当时人选多了,老夫看这女孩儿喜欢,便收为义女。”   董卓:“哦!难怪!难怪!看这小手白的呀,啧啧啧……”   吕布脸色铁青,麒麟低声道:“王允怎么和你说的?”   吕布被握着那手冰凉,另一手紧攥成拳,手背青筋毕现,忍着怒火道:“王司徒……对我说貂蝉是他远房亲戚的女儿,父母亡故,才到洛阳来投奔他……”   蔡文姬道:“不对吧,我怎么听说貂蝉是王家庶出的?”   麒麟:“……”   这版本实在太多,连麒麟都懵了。   麒麟想笑又不敢笑,与蔡文姬对视一眼,道:“说法可真多。”   吕布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到前门去拜访,义女也好,亲生也好,他有没有将女儿当人?”   麒麟道:“不,等等,你先听清楚,关键在后面。”   董卓哈哈大笑:“既然没有许配人家,当朝天子正到了选妃的年纪,待我上禀天子,送她进宫如何?”   貂蝉惊呼一声。   王允道:“这个……董相不要开玩笑了。”   董卓:“哎——怎么是开玩笑?貂蝉,你愿意吗?”   貂蝉没有吭声,吕布忍无可忍,却被麒麟紧紧抓住。   董卓:“哟,这笑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王允咳了几声:“女儿,你愿意就点头,不愿意便说不愿意。”   吕布呼吸一窒,就连蔡文姬都伸出手,按在他的胳膊上,示意不可冲动。   时间过得无比缓慢,许久后,董卓哈哈大笑:“就这么定了!午后本相亲自带人来接,不不,那谁,你现就派人回去备轿,请小姐先回去收拾东西……”   貂蝉小声答了句“全听丞相做主”,转身出厅,带上了门。   吕布仿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短短片刻,他愤然挣开了麒麟的手,大吼一声,撞破木窗,冲进了厅内!   作者有话要说:按演义中的剧情线的话   蔡文姬回中原的时候已经三十多有孩子了,而且是在曹操揽政后回来的   此处顺应情节发展特瞎掰    第12章 破釜沉舟蛮抢佳人   变乱突生,董卓不愧是兵匪头子,骤遇袭击那一瞬便掀了矮案,躲到厅口,王允尚不知发生何事,董卓便吼道:“奉先吾儿,你要做甚!”   “还不将他拿下!”   董卓反手抽出亲兵腰间手戟,朝吕布掷去,一片混乱中吕布闪过,几次伸手来捞貂蝉,董卓却将貂蝉挡着,兔起鹘落的短短片刻,亲兵已团团围上来,将董卓与貂蝉护在一处。   吕布站在花厅中央,俊脸涨得通红,几乎不相信自己方才亲耳所闻。   “你……你们……”   董卓怒道:“无礼!你欲何为?!”   董卓中气十足,那一声震得房梁扑簌簌作响,吕布呆呆看着貂蝉,又看了看王允。   董卓积威之下,令吕布的膝弯微微发抖,像是想跪,却又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跪。   貂蝉低声抽泣,倚在董卓肩头。   厅内肃静,唯余貂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吕布回过神,被戏弄,被欺骗的感情化为满腔怒火,失去理智般吼道:“貂蝉!你为何骗我——!”   饶是王允足智多谋,亦料不到会有这种场面,堪堪理清了头绪,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只得朝貂蝉使了个眼色,貂蝉会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掩面奔出厅外,朝西厢去了。   吕布手脚冰冷,意识到自己做了何事,然脑中却是一片空白,董卓冷着脸,不发一言,拂袖离了司徒府。   王允倏然间老泪纵横,抹了把鼻涕,提襟到吕布身前跪下,嚎啕道:“是老夫的错!都是老夫的错呐——”   吕布:“……”   麒麟仍在厅后的破洞外,欣赏着自己亲手促成的好戏。   “这是王司徒早就想好了的。”麒麟低声朝蔡文姬道。   吕布静了很久,满室狼藉,杯盘散乱,王允仍一把鼻涕一把泪,悲切道:“都是老夫痰迷了心窍……”   吕布没有理王允,漠然道:“麒麟,走了。”   “不骑马。”   吕布胸中郁气难平,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草草除了胸甲,抛给麒麟,径自在长安街道上走着。   麒麟接过胸甲,随手便套在自己身上,将双手揣进皮甲内兜着,颇有点不伦不类。麒麟、高顺、张辽三人一路跟随吕布,谁也没有说话。   “今早我和陈宫谈了你们的婚事,公台兄觉得有不妥,又听说董卓退朝后应王允邀约,到司徒府喝酒……”   吕布道:“哦。”   麒麟问:“主公打算怎么办?这婚不成了?”   那问题仿佛朝吕布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吕布站在原地,悲伤地反问:“还能怎么办?”   麒麟暗道这计虽非自己设下,然而也有份将计就计,也实在太造孽,遂不敢再多说。   吕布忽然说:“还好你们多留了个心眼。”   麒麟道:“没什么,但你总得解决的不是?你冲撞了董卓,说到底……”   吕布沉吟片刻,道:“我进宫去谢罪。”   麒麟说:“我陪你一起。”   吕布摇了摇头,道:“你骑马回去。”   言下之意,竟是不容麒麟多说,径自朝着永乐宫走了。   那日午后,麒麟回了侯府,张辽高顺一边倒地指责王允,颇有点幸灾乐祸此婚不成,唯有陈宫心思慎密,问:“你打算何时将密诏交给主公?”   麒麟道:“还不到时候,过几日再看看罢。”   陈宫道:“想下手便需快,十七路讨董诸侯联盟已抵达陈仓,江东太守孙坚,盟主袁绍不日可逼近长安,你懂的。”   麒麟明白了陈宫的意思:“我懂,正是用将之际,董卓很快会派吕布上战场。”   陈宫微一颔首,起身离去,言下之意明了:如果吕布再次领军出征,矛盾就要质变。只怕带兵征讨十天半月,长安城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麒麟承担了首席谋士的义务,开始尚且不觉,然而事态一旦发展到针锋相对的地步,变数便实在太多,既要前瞻后嘱,又要滴水不漏,棋差一步,满盘皆输。   吕布一进宫,便是从午时直至戌时,回来时天已全黑。麒麟一下午接连派人前去打探,得知吕布一直跪在未央殿前,董卓却迟迟不见。   麒麟道:“回来拉,吃饭了么?”   吕布没有回答,夜色中看不清面容,进了厅内,旋即一阵乒乒乓乓的巨响,麒麟抱着头逃了出来。   厅中案几横飞,吕布的怒火已濒临崩溃,高顺与张辽色变,就连陈宫也匆匆穿好长衫,光着脚跑出来。   麒麟道:“他从前常这样么?”   吕布痛苦的嘶吼传出,听得数名亲信惊心动魄,高顺跟随吕布最久,叹了口气道:“先前唯有一次,那夜丁原设宴请主公去喝酒,回来后便这般……”   张辽道:“烧起来了!快去取水!”   吕布满腔悲愤,将屏风摆设砸得粉碎,满地狼藉间油灯翻倒,那油遇布即燃,沿着帘子直烧上去。   “主公小心!”   “将军快出来!”   府外亲兵们纷纷涌入,各去取水,幸好麒麟数人守着,一见势头不对便提桶泼水,麒麟下令道:“先把主公架着!”   “啊——!”吕布发疯般地乱摧乱揍。   麒麟道:“够了!”   吕布仍在发疯,麒麟果断手起,一桶水朝着吕布泼了过去。   哗啦一声,本就燃得不大的火救熄了,吕布被迎头一桶冷水,也安静了。   麒麟还怕吕布清醒不过来,再顺手把那木桶摔出去,“咚”一声以桶贯顶,将吕布砸了个趔趄。   吕布:“……”   麒麟道:“都出去罢,高大哥把预备好的饭菜热一热。文远传人预备点热水给主公洗澡。”   吕布摸了摸头上起的包,背靠房柱,疲倦地坐了下来。   一室漆黑,灯火全灭,满地霜月。   吕布高大的身材蜷了起来,侧倚着柱子。   麒麟拣开地上碎瓷,坐到吕布身旁,伸手揉了揉吕布满是沙土的膝盖,问:“跪了多久?”   吕布道:“五个时辰。”   足足十个小时,麒麟心想这家伙体力真好。   “董卓怎么说?”   吕布没有回答,眼中有水在微微发亮。   “没有说。”吕布倔道。   麒麟道:“你跟我有什么好隐瞒的?”   吕布闭上双眼,似乎在回忆,许久后说:“丁原如此,董贼如此,貂蝉亦如此,这天底下的人,俱是一般的狡诈。”   “俱是一般狡诈。”吕布看着麒麟双眼,又有冲动的迹象,他朝麒麟吼道:“俱是一般的狡诈!”   他伸手来揪麒麟的衣领,麒麟只任他揪着,也不挣扎,说:“别冲动,貂蝉应该是真心喜欢你的,只是王允……想借你的手杀了董贼。”   麒麟终于窥见时机,将王允的连环计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了。   麒麟最后总结道:“按王允那厮的原意,只想以貂蝉离间你和董卓,再让你受不住激,出手。”   吕布放开手,蹙眉道:“你早知此事?为何瞒着我?”   麒麟道:“我和公台兄都猜到了……瞒着你的事,先别发火,事先谁也不敢说……况且当时无论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   吕布漠然道:“未必。”   麒麟笑了笑,起身唤张辽,水已烧好,吕布除了战袍,麒麟亲自服侍洗澡。   麒麟的地位特异独立,说是参军主簿,从未有参军做服侍主将洗澡之事;然而麒麟却十分自觉,从来只要关系到吕布的事,一向主动包揽。   麒麟两手帮吕布按着肩膀,吕布问道:“你手上物事是什么。”   麒麟左右手各有一道刺青,左手金色,右手黑色,金色纹身作剑型,右手虎口处的黑色刺青则是一缕火焰。   “左手叫轩辕剑气,得轩辕剑气者可号令天下。”麒麟答道:“右手叫‘无’,是一件仙家的法宝。”   吕布不是第一次问,然而这次得到的答案,仍是匪夷所思,只把它当笑话。   “得天下。”吕布漠然道。   麒麟悠悠道:“得了天下失了她——”   吕布:“……”   麒麟笑道:“董贼没让你去出征?”   吕布道:“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问我?”   麒麟说:“陈宫猜的,我倒是什么也不知道,关东军快打到长安了,这时候董卓不敢与你翻脸,又不想把貂蝉还你……”   吕布道:“休要再提她。”   麒麟续道:“就只好打发你去出战,对么?”   吕布静了许久,道:“百两黄金的聘礼备齐了么?在何处?”   麒麟不知吕布何意,答:“备齐了,在高大哥那儿,怎么?还去提亲?”   吕布道:“侯爷明日出征,你去将黄金取来,与高顺、张文远三人分了,那陈公台也得点,你们自散了去寻生计罢。”   “青春损失费么?!”   麒麟火了,抬手就给了吕布一记侧勾拳,把吕布打得一头扎进水里。   吕布:“……”   麒麟:“……”   麒麟笑着摸了摸吕布的脸,道:“疼么。”   吕布哗啦一声从水里赤条条站了起来,麒麟道:“你要以大欺小?敢还手我要喊了啊。”   吕布被这家伙搞得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片刻后不气反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坐进水里,怔怔发了半会呆,继而疲惫长叹。   麒麟漫不经心道:“你要让并州军解甲归田?就为了一个女人?”麒麟敏锐地捕捉到了吕布的心思,前有关东军,背有董卓。恋爱失败,事业受挫,这在吕布成名以来尚属第一次。   “没意思。”吕布漠然道。   名声如此糟糕,唯一的政治靠山就是董卓,虽一向心有嫌隙,却仍维持着表面上的融洽,如今撕破了脸,纵是出征打了胜仗,回长安董卓也必不会让他得了好去。   吕布虽楞,脑筋时灵时不灵,却并非完全不明人心。当前途,女人俱成了泡影时,再楞的人也知道,唯有跑路才是上策。   麒麟道:“你心灰意冷了么?”   吕布道:“叫主公。”   麒麟笑了笑,道:“既然想走,也得走得光彩点,我是半路跟着主公的这不说;高顺,张辽他们早在并州军时就追随于你,你想打发他们做什么去?”   吕布本也只是心情抑郁,随口说说,此时心结得解,便正经思考起来,问:   “依你所言,现该如何?明日侯爷便要出征了,关东军足有二十万,侯爷手上不到两万兵马,绝不能去硬碰。”   麒麟道:“既然想走,那就走罢。袁绍带兵来打长安,我们当然也可以去打他们的地盘。大不了大家互相换换,不管袁绍与董卓谁胜,至少诸侯们没空来管旁的事了。”   吕布:“……”   吕布双眼亮了起来,似乎在考虑麒麟提议的可行性,又问:“打谁的?”   麒麟本意却不在此,只为了引出另一个话题,便道:“这要问陈宫。”   吕布起身,接过干布擦拭身躯,一身肌肉纠结,健美,他的双腿修长,肩膀宽阔,似乎在随时等候着嗜血的战役开启。   “侯爷想杀人。”吕布沉声道。   吕布洗过澡,未用晚饭,便已宣来高顺,张辽与陈宫。   吕布一头湿发散在将军榻畔,麒麟随手乱糟糟地给他挽了个簪,吕布道:“你们……你是陈宫先生。”   陈宫微一颔首,笑道:“久仰侯爷大名,自公台进府来,今日还是头一遭入这厅房,幸何如之!”   陈宫那话里满是讥讽,吕布却没听出来,敷衍点头答:“前番那事,多谢公台先生了。”   陈宫心内不满消了许多,审视吕布,那一刻他不再像个落魄文士,仿佛智计在握,成竹在胸。   厅内众人俱不搭话,唯有陈宫开口道:   “袁绍不日便将攻陷长安,公台身为府上客卿,这几天一直担忧侯爷意向,且多嘴问一声。来日关东联军诛国贼,扶天子,侯爷欲何去何从?是助纣为孽,负隅顽抗还是……”   吕布冷冷道:“先生无须多说,奉先决定不淌这趟浑水,明日董相点帅,本侯将率领并州军出征,名为出征,实则归田。”   陈宫一哂道:“明哲保身亦非不可,吕将军既处心积虑,得了并州军,说遣便遣,当不是上计。侯爷身处之位极是微妙,一旦离了长安,数年间苦心经营,俱成泡影,交战双方更少了决胜一着,可惜。”   吕布微有点发怒,然而陈宫毕竟是麒麟引荐之人,遂忍着气道:“还请先生教我。”   陈宫自若道:“如今十八路联军俱在长安城外,董卓大部则驻留西京,凉州、江东、幽州、辽东、雍州等地俱兵力空虚,群雄为争那一份保驾勤王的功劳倾巢而出,若攻其不备,想必要一举拿下,不难。”   这提议与麒麟不谋而合,吕布眯起眼,默认了陈宫的想法,问:“依先生之见,哪一路诸侯领地可攻?”   陈宫反问道:“将军以为,此次长安之战,董卓与袁绍,哪一方会胜?”   这问题就连吕布也难以回答,讨董联盟虽号称有二十五万兵,却都是联军,指挥时周转不灵。董卓十万凉州铁骑俱是亲兵,训练有素。   麒麟说:“主公倒向哪一方,哪一方便会胜。现在只有看主公是想占凉州,还是想攻伐关东军的地盘。”   这是麒麟早先便与陈宫商量好的对答,吕布若乘隙攻打讨董军后方,诸侯后院起火,势必作鸟兽散;若回头反将董卓一军,趁双方交战时占领凉州,董卓则腹背受敌,军心不稳。   吕布明白了麒麟的意思,开口道:“麒麟,你觉得呢?”   麒麟未开口,陈宫却道:“然而,公台不得不提醒将军一句,此注下好离手,不容迟疑,押上侯爷身家性命,赌的便是国贼与袁绍胜负,实是下策   破釜沉舟蛮抢佳人。”   麒麟笑吟吟道:“是的,下策。”   吕布道:“还有上策?”   麒麟从怀里取出了献帝的密诏,一直沉默的高顺与张辽,都将目光驻留于那张丝锦上。   “我本以为这是上策,不过现在看来……”麒麟交出密诏,吕布接过,草草看了一眼,道:“你上次入宫时得来的?”   麒麟点了点头。   吕布冷冷道:“果然是深谋远虑。”   麒麟道:“狡兔三窟,早作准备总是好的,请主公定夺。”   话说到这份上,一是杀董,二是逃跑,再没有余地了,陈宫自知身为客卿,不可参与主仆之间的对话,便识相躬身告退。   高顺从来不影响吕布的决策,张辽更无说话的份,二人也离了厅。   麒麟又道:“主公先吃饭吧。”   吕布道:“麒麟,你留下。”   吕布端着碗,茫然地看着菜,少顷放下碗筷:“你当初说过,貂蝉……”   麒麟莞尔道:“貂蝉当然喜欢你,董卓和你选一个,她会选谁,这还用问?”   吕布拿不定主意,麒麟忽道:“你杀丁原都下得去手,现有献帝密诏在,杀了他是奉旨护驾,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吕布不悦道:“丁贼与他不一样,那夜本是一时冲动……不提也罢。”   麒麟蹙眉道:“你为什么杀丁原?”   吕布淡淡道:“以后会告诉你的。”   吕布不想再说,麒麟只得作罢,片刻后说:“要么等咱们走的时候,你把金珠和赤兔……都留在府里?”   吕布漠然道:“你们都不知内情,当初侯爷本想将金珠赤兔马交予义父……罢了,你出去吧。”   麒麟起身,掩上厅门,留下吕布一人对着满案菜肴发呆,夜空不见月色,繁星漫天,侯府中上下人等都已歇下,却无人能寐,都等待着天亮时吕布的决策。   麒麟回到房中,铺开宣纸,提笔写信。   亲爱的太师父:   今天突然有种帮死党追女生的感觉,虽然我不太喜欢貂蝉……嗯,高大哥和张辽也不太喜欢她,陈宫则说得更直接——红颜祸水,温柔乡就是英雄冢。   我还是高估了貂蝉的吸引力,按道理,吕布不是应该气得提起战戟,直接杀了董卓才对的么?   还好做了万全准备,如果吕布决定不杀董卓,我们明天可以离开长安。我需要一块根据地,发展他的军事力量,您觉得在古神州,哪一块地方最好?既要资源丰富,又要易守难攻,我只知道荆州不错。   感觉像在玩DOTA,还是认真点的好,我输得起,他输不起。   我突然想到,以后如果哪天,我也在这个时代爱上了谁,吕布会不会帮我追求她?就像我今天安慰他一样。   其实除去智商问题,这个朋友还算不错……   “麒麟。”高顺的声音在窗外响起:“主公让府上所有人都到院子里去。”   麒麟茫然抬头,意识到吕布想通了,忙道:“马上。”   麒麟随手把信烧了,一室纸灰味,再出门时,只见院里站了一地亲兵。   吕布于厅中长身而立,头戴饕餮黑盔,红绳绕过下巴紧系,身穿亮银精钢铠,腰披百炼鱼鳞裙,臂围蛇蛟护腕,脚踏龙鳞金靴,手执方天画戟。   那尚且是麒麟第一次见到吕布全副武装,正铠上阵。   吕布威势十足,吼道:   “左校尉高顺先行,右校尉张辽西城校场点兵!”   “中军主簿麒麟现便祭酒,儿郎们!今日便随本将军杀进宫去!为侯爷,将那女人抢到手!”   麒麟:“……”   陈宫:“……”    第13章 醉里挑灯怒闯皇宫   “上马——!”吕布力拔山兮一声吼。   “这不行……等等!”麒麟道。   吕布睁着略醉的一双眼,怒道:“随我杀进皇宫去!”   麒麟抓狂道:“我没有马!”   吕布以战戟拍了拍赤兔马鞍后的一小块位置,麒麟真是彻底败了。   时值深秋,长安清晨已有薄霜,吕布呵出的气在黎明中形成不显眼的白雾,麒麟忽然发现,他持戟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在紧张,在怕。麒麟明白了,毕竟是弑主的大事,吕布借酒壮胆,只想一鼓作气杀进永乐宫,只需见了血,便无所畏惧。   麒麟翻身上了赤兔,坐在吕布身后,道:“烦请陈宫先生留守府内,到了皇宫门口主公分两拨人,一队交给我,我去保护皇上……”   吕布不待麒麟说完,双脚一夹马肚,赤兔仰头嘶鸣,疾风般地冲了出去!   麒麟道:“听我说,给我点兵……”   吕布道:“将高顺派予你!你要去接天子?将他接到临华殿前来!”   麒麟道:“密诏带了么?你怎么也不提前商量?!”   麒麟本想着吕布若下定决心要杀董卓,本该详细制定计划,时间点最好是在文武百官上朝之际,活捉董卓,由吕布在朝臣面前出示献帝手谕,再当场诛之,才能扬名立威。   然而吕布喝了半坛酒,愣头愣脑便朝皇宫冲,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麒麟苦心设计这么久,被吕布一坛酒全破了功,险些要吐出血来。   吕布道:“来不及!待得董贼上朝时城外将坛就设好了,张辽前去点兵混进皇城,还可借着出征由头,此刻只能拼时间。”   麒麟明白了,争的就是董卓还未早起,吕布却已调集兵士的这个时间差。   吕布风驰电掣,带领上百亲兵冲向长安内城,张辽以兵符宣来八千并州军将士,各个听得帮主公抢女人,俱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吕布未等皇城开门,便驻马于午门外,遥遥喝道:“开门!”   昨日董吕相争之事尚未传开,把守皇宫大门乃是吕布亲点的一队长安旧军,睡眼惺忪来开了门,愕然道:“还有半个时辰方是早朝,骑都尉有何事?”   吕布一摆手,不解释,数十人抢了皇城大门,将那几名士兵捆了,守门兵慌得大喊,麒麟道:“别杀。”   吕布漠然一点头,道:“缴械不杀,高顺,领匹马来,你带百人随麒麟去,将他保护好,参军若是有差池,提头来见。”   高顺肃然道:“是!”   事已至此,再想也是无用,麒麟换过马,带领高顺与百余骑亲兵朝未央殿去,临走时横着拇指一比划,笑道:“主公加油。”   吕布双眼带着熬夜的通红,学着麒麟,也以拇指横着一挥,答:“无须担忧,主公能打。”   说毕斜挥战戟,喝道:“儿郎们!随我冲——!”   吕布杀入皇城一事,已惊动了长乐宫守军,午门外,御林军首领一面派人知会董卓,一面调集内城兵力两千集结,于午门处奋力抵挡。   那时间应警之钟长鸣,自汉家刘邦建朝四百年来,只响过三次的巨大铜钟震耳欲聋!   吕布率领剩余的上千人,悍然在午门外发动了第一轮冲锋!   骑兵排山倒海般冲过午门,吕布一马当先,钢铠如战神般染上血色,马蹄飞踏,血溅五步,遇得骑兵便连人带马一劈为二!   直至冲过午门,身后拖了十余丈一条血肉横飞的道路,临华殿前玉砖血迹斑斑,并州叛军气势大振,吕布又力贯于臂,一声怒喝震得守军耳内嗡鸣,锐不可挡的一戟,将午门外的朝天吼白玉柱砍成两半!   轰一声高柱坍塌,尘灰激扬。   守门军骇得胆丧,溃不成军朝内宫退去。   麒麟与高顺沿着西阕穿过御花园,偶遇小股巡卫,俱已匆匆赶去大殿,   厮杀声于远处传来,宫廷殿群在黑暗中接连被惊醒,灯火亮起,太监宫女慌乱哭声传来,高顺吩咐道:“把偏殿围了,你。”说毕点出一人:“去将天子请出来。”   麒麟道:“不妨,我去。”   高顺正要再说,麒麟已策马到殿前,翻身落地,不待殿内开门,便翻了窗进去。   董贵妃衣衫散乱,一面喝止宫女,见麒麟来到,便松了口气,道:“外头……”   麒麟道:“吕将军正在率军冲殿,先得摆平午门外御林军,再去抓捕董卓。”   董贵妃理了鬓发,回身入内,道:“皇上,吕中郎派人来了……”   刘协匆忙换上朝服,董贵妃又不悦道:“你出去。”   麒麟心中一动,见屏风后仍有一名女子,那女子微一屈膝,呆着不愿走,董贵妃又道:“没听见么?出去。”   刘协道:“烦请姐姐先在外面侯着……”   貂蝉无法,只得从屏风后转出,与麒麟打了个照面。   麒麟不悦道:“你怎么在这里?”   貂蝉咬着下唇,低声道:“奉先呢?”   麒麟蹙眉,打量貂蝉片刻,见其形貌端庄,不似侍寝之人,遂猜测道:“董卓怕吕布发怒,所以先把你送到皇上寝殿?”   貂蝉轻轻点了点头,麒麟所猜不错:董卓以选妃为由召貂蝉入宫,吕布既来恳求,董卓既不想放人,又不好硬来,只得先把她塞进刘协寝殿,着董贵妃教着,等吕布出征后再把貂蝉召到身边享用。   麒麟道:“奉先……主公正在率人清午门前的御林军,这会估计快到临华殿了。”   满殿皆静,旭日初升,又一天开始了。   远处厮杀声渐小下去,午门前那口示警铜钟倏然哑了,想是吕布已彻底占领了内城。   貂蝉道:“那口钟自汉家建朝,只响过三次。”   麒麟面无表情道:“哪三次?”   麒麟伸出手,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手指拈着貂蝉下巴,令她稍仰起脸,借着窗格外投入的晨光端详貂蝉,实在猜不透吕布为何对她死心塌地。   貂蝉道:“光献皇后杀韩信,便是趁其上朝时候拖至钟室,刀斧加身处死,韩信死时以头撞钟,肝脑涂地,音传百里。”   麒麟喃喃道:“第二次呢。”   貂蝉的眼睛确实很好看,有一股水波似的灵气在荡漾。   “王莽篡汉,刘崇愤而反之,攻至午门时黄钟预警,未及正殿便被屠戮殆尽。”   麒麟松开手指,淡淡道:“貂蝉小姐以为……主公是刘崇呢,还是韩信呢?”   貂蝉道:“参军大人说笑了,奉先是刘彻,先生乃是霍去病。”   麒麟笑了笑,道:“不敢当,小姐请和我走罢,主公弃了身家性命行险,本来就是为了你。”   貂蝉不置可否,刘协已换上朝服,喊杀声渐近,显是到了临华殿,麒麟一眼望见天子寝殿内墙上挂着镇邪之弓,遂去亲手取来,带着天子上马,朝东面驰去。   是时朝辉万道,琉璃殿顶俱染上一层金光,麒麟不敢贸然加入战团,下令绕过正面战场,眼见远处有一高台四十余丈,正可观察临华殿边动向,便命人将天子搀扶上去。   吕布于殿前厮杀正酣,午门外将御林军打得大溃,亲兵围住临华殿,董卓万万没料到吕布会豁出身家性命杀进皇宫,竟然连逃也逃不出去。   李儒早已向城外驻扎的郭汜等人求援,然而一出一进,战报送到将近半个时辰,城防都是吕布亲点,本拟吕布出征后再行调换,谁会料到匆匆一夜间便反叛?   刘协道:“辛……辛苦中郎将了,这次若成,朕必将大大封赏……那董老贼快出来了……朕还是先行……先行……”   董贵妃不悦道:“皇上!”   麒麟笑道:“皇上不用担心,董卓已成瓮中之鳖,大势已去。”   麒麟打了个唿哨,旋即拉开方才从天子寝殿取来的镇邪大弓,吕布抬头,看见背光那处两女两男站着,只觉那女人说不出的熟悉,喝道:“麒麟,你身边是谁?”   吕布全身浴血,却无一处带伤,俱是敌人身上热血飞溅,又率军来回冲杀,瓦解了临华殿外第一波防线。   麒麟拉开长弓,那镇疆弓弦力极强,驻箭时令他手臂不住发抖,咬牙道:“是天子!”   “这弓到底有多少……石。皇上,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麒麟艰难道。   刘协道:“这是霍去病大将军的佩弓……”   麒麟瞬间岔了气,弓弦嗡的一响,长箭如流星而去,穿过吕布饕餮盔,将它带着直飞出去,钉在地上。   吕布怒不可遏,险些遭了自己人暗箭,大吼道:“你做什么!谋杀……谋杀主公吗!”   麒麟吐了吐舌:“这次认真的了!”   吕布道:“鸿台上究竟是谁?!”   朝阳刺眼,吕布看不真切,董卓在殿内组织反攻,将士一面冲杀,尸体遍地,无法再行马战,吕布徒步挥起战戟,一身鲜血撞入人群中,兵器使开及远,又是天生神力,当即又杀了数人。   刘协倒也识相,知道不可再置身事外,高喊道:“众卿都给朕拼了!诛杀董贼,必有封赏!”   刘协稚嫩声音传来,吕布兀自腹诽:谁稀罕你封赏,只见又一箭飞来,那一式去势犹如携着风雷万道,一道金光闪过,将临华殿顶射得粉碎!   麒麟深吸一口气,手背焕发金光,再抽一箭架上,吕布喝道:“射得好!”   麒麟道:“快杀进去!我给你们掩护!”   说毕高顺会意,道:“都放箭!”   董卓知道再守不住,殿内亲兵一窝蜂冲了出来,鸿台高处上百人齐齐放箭,麒麟堪堪拉开霍去病那把八十石的镇疆神弓,左手手背金光流转,于铁箭上流动不休,引领上百箭如流星雨般射进了临华殿内!   吕布战得脱力,此刻已是最后关头,小天子督阵,箭光仿佛带着王道之气,登时催起并州叛军斗志,杀进了临华殿内。   尘埃落定,董卓被擒。   “报——”   城门处发来战报,李儒假扮太监,出宫传讯时被张辽擒住,还未出口求饶便稀里糊涂地被当场格杀。   董卓:“……”   吕布:“给我拿下!”   并州叛军一拥而上,将董卓捆缚起来,麒麟松了口气,结束了。   吕布朝高处道:“你们都下来。”   董卓:“……”   吕布端详董卓片刻,二人目光对上。   董卓:“嘿嘿嘿。”   吕布:“……”   董卓:“那个……奉先儿呐!你这是要做什么?和义父开玩笑?”   吕布戟尖点着董卓喉头:“谁是你儿?!”   董卓:“是是是……吕将军如此人才,是仲颖有眼不识泰山,仲颖该唤吕将军作义父才对呐!”   麒麟正从鸿台上跑下,听到这话险些摔个五体投地。   吕布谦虚道:“那是那是。”甫一说完,又喝道:“把他嘴巴堵起来!”   董卓忙道:“且慢!”   吕布蹙眉道:“还有何话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休再心存侥幸!”   董卓赔笑道:“吕将军若不嫌弃,便将仲颖收为义子如何?”   吕布:“……”   董卓又道:“义父,仲颖手中有十万凉州铁骑,都可交到义父手中……”   麒麟色变道:“不成!”   吕布在那一刻险些便动心了,董卓若愿归附,有十万凉州军在手,外加两万并州亲兵,占长安之地利,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己势必成为另一个董卓。   吕布眼神一有迟疑,麒麟便看了出来,吩咐道:“把他嘴巴堵上。”   “主公。”麒麟低声道:“十八路诸侯兵临长安,要的只是董卓性命,董贼烧了汉家祖庙,千年洛阳付诸一炬……此人不死,曹操势必不肯罢休。”   “十万凉州军,外加侯爷手上两万精兵,怕他作甚?”吕布沉声道。   麒麟蓦然一惊,万万不料吕布居然也有这么大的野心。   麒麟心念电转,知道不能用大义来劝,只得分析利弊:“主公打算留他性命?”   吕布不置可否,显然在这件事上与麒麟有分歧,并非言听计从。   麒麟说:“到时诸侯要你交人,你留他性命,就得与曹操袁绍开战。主公指挥得动董贼麾下将士?”   吕布拧着的两道剑眉舒展开,麒麟又道:“到时前有联军,后阵军心不稳,又要随时提防董卓反咬一口……”   吕布道:“将他阵前问斩呢?”   麒麟哭笑不得:“开玩笑么?把他在凉州军与诸侯联军阵前斩了,他手下那些兵会放过我们?”   吕布点了点头,接受麒麟的意见,又问:“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麒麟道:“杀了他,再派人出城传讯,凉州军自然作鸟兽散。”   吕布蹙眉道:“你……就如此肯定?”   麒麟一哂置之,这个结果他倒不愁,毕竟历史上便是如此,董卓死后,李傕、郭汜、樊稠等部将骇然,纷纷带兵逃离关中。   吕布接过麒麟手中镇疆弓,遥望被拖到一旁的董卓,董卓自知无幸,仍苦苦求饶,麒麟却道:“现在不忙杀,封锁消息,请陈宫先生来。”   吕布只得吩咐下去,将董卓堵了嘴,带到未央宫前,扔在地上,竟是一句话不想让他说。   亲兵死的死,逃的逃,七零八散,张辽率军围住皇宫内城,凡是有人逃出,便直接缚住。   少顷陈宫来了。   殿内宫女太监逃了个干净,唯剩吕布与高顺、麒麟两名亲信,又有董贵妃貂蝉簇着天子。吕布看了一眼貂蝉,什么也没说。   “你们商量商量,人拿住了,该怎么杀?城外还有董贼十万凉州军,不可拖延……”   “对,不可拖延,迟则生变!”陈宫仓促来到,下马后拾级而上:“恭喜中郎将!实是大功一件!”   “大功一件。”吕布漠然道,望向貂蝉,眼中颇有得色。   貂蝉低眉顺眼,走到吕布身边,拢着裙摆,缓缓坐了下来。   麒麟与陈宫简单商议,陈宫说:“臣斗胆请皇上先宣百官上朝,午门外侯旨。”   刘协不安道:“将这厮一刀杀了不就成了么?迟则生变,不可拖延。”   麒麟不悦道:“皇上,这时不明不白就杀了,让我家主公背个弑父罪名,可是恩将仇报……”   “麒麟,不得无礼。”吕布满不在乎地吩咐道。   陈宫道:“请皇上宣旨。”   刘协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麒麟眉毛微动,说:“臣罪该万死,冲撞了陛下,臣可担保,以后再无此事了。”   刘协着人去传,陈宫觑这空档,又与麒麟商量几句,麒麟道:“公台兄拟诏,小弟给你磨墨就是。”   吕布不耐烦道:“还拟什么诏?”   刘协警觉地问道:“还有何事?”   陈宫笑了笑,不解释,都没把小皇帝当回事,麒麟在殿上龙案前亲手磨了墨,陈宫胆子再大,也不敢坐龙椅,屈身一边写了,那时蔡邕,王允等人听得宫内事变,早已侯在门外。   “谁宣旨?”麒麟道。   吕布道:“你宣。”   文武百官依序入了午门,列于未央宫外两侧,见董卓伏诛,俱是松了一口气。再看坐于最高处的吕布,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战神般的武将全身鲜血,披风上的血迹更已凝固成黑块,犹如炼狱中爬出的修罗,英俊的脸上污脏。   中郎将吕奉先张着大腿,无礼箕坐,倨于未央宫最高处台阶,难得地朝殿外百官笑了笑,道:“各位大人,没事了,以后再没有人逼你们吃人心,喝血酒了。”   王允低声道:“只怕驱了虎豹,又来豺狼。”   百官议论纷纷,麒麟已站在高处,展开圣旨。   刘协立于吕布一侧,看清楚了圣旨上写的内容,松了口气。   吕布道:“皇上不必再担惊受怕,我吕奉先绝非董贼那类人。”   刘协点了点头。   麒麟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凉刺史董卓应宣入京,率兵勤王……”   午门外无数道目光驻于麒麟脸上,麒麟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场,念不下去,道:“还是公台兄来吧。”说着将圣旨交给陈宫。   陈宫只得接过圣旨,继续念下去。   陈宫给董卓罗列了八条罪名:驻兵抗旨、纵兵掳掠、焚烧祖庙、擅占官职、不敬天子、霸占民女、私杀官员、假传圣旨。   念到霸占民女那条时,麒麟心中一动,看到坐于台阶上的吕布与貂蝉,自董卓被擒后,他们便没有说过半句话,然而却似默契地忽略了之前的一番冲突,再次依偎到一起。   麒麟没有再听下去,阳光沿着午门牌坊照进大殿,他在殿内转了一圈,随手叩弹殿角摆放的两个巨大金瓶。   “都亭侯吕布领中郎将之职,年前得朕密诏,甘认国贼为父,屈董贼帐前,蛰伏以待时机。”   “今幸得汉代列祖庇佑,董卓伏诛……”   陈宫念到这句时,吕布打断道:“麒麟。”   麒麟在龙案下好奇端详花纹,随口“嗯”了一声,吕布没有转头,问:“人呢?去了何处?来我身边。”   麒麟只得走到吕布左边站着。   陈宫念完圣旨了,百官躬身朝拜,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吕布随手扯断董卓身上牛皮筋,一脚将董卓踹了下台阶。   董卓顺着一百一十七级台阶摔了下来,尚来不及扯去嘴中塞着的破布,便晕头转向,喉头“呜呜”作响,没命狂奔。   百官惊慌大喊,纷纷退避,吕布将镇疆神弓拉成满月,并州军轰然一声彩!   那一箭穿过近百步之遥,准确无比射中董卓后颈,去势未消,将他带着前扑,钉在染满血的玉砖地上。    第14章 凤霞披洞房花烛夜   麒麟猜得没错,董卓一死,城外凉州大军登时作鸟兽散。贼首既然解决,所剩便是灾后重建的问题了。   是将都城迁回洛阳,还是定都长安;是三公辅政天子掌朝,还是吕布大权独揽?对凉州军是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还是听凭其自生自灭?   董卓死后的权利架衡,成为了汉朝百官一致最担心的问题。   然而吕布却是丝毫不管,将那烂摊子扔着,便打道回府了。   “得派出信使,加急前往关东军阵营报信……”   “董卓的旧部不能追,更不能让王允干预朝政,最好让献帝再颁一道圣旨,赦免凉州军……”   “城里还有不到四千凉州军,主公看……”   “皇上要给你封侯……”   吕布出了宫,貂蝉已骑在赤兔马上不安等候,麒麟追着吕布,说:“站住!”   吕布不耐烦道:“你和陈宫拿主意就是,这点小事还要来问侯爷?”   麒麟哭笑不得道:“这是小事?”   “将军——”貂蝉踌躇许久,忍不住喊道。   麒麟蹙眉。   吕布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貂蝉,低声朝麒麟说:“我且问你,侯爷成婚之事筹备得如何了?”   麒麟算是明白了。   麒麟淡淡道:“七日后可以接她过门。”   吕布道:“那就好,旁的事你全权处理。”   高顺气喘吁吁而来,道:“主公!”   吕布大步流星,在午门外众将士钦佩而畏惧的目光中走向貂蝉,头也不回,摆手道:“内外事不决,俱问麒麟。”   高顺与张辽忙完,于午门处汇合,陈宫派人将献帝送回寝殿,亦快步下来讨主意,四人聚在一处,却看到吕布的背影。   陈宫蹙眉道:“诸事繁复,主公赶着去何处?”   麒麟强烈地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他坏笑着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主公忙着谈情说爱……嘘。”   所有人目光聚集于吕布身上,貂蝉满脸期待,看着那天神一般的英伟男子走向自己。   三秒后,吕布飞身上马,长腿充满豪气地一扫。   午门外百官注目,上万并州军鸦雀无声。   貂蝉脑袋被吕布膝头一撞,嘤咛一声,嫩脸变形,横飞出去,栽倒在午门前。   吕布:“……”   吕布本已是高官厚禄,此时简直是位极人臣。长安城内,并凉二州旧部纷纷归顺,将吕布手中兵力扩充到近四万之数,足以与任一路诸侯军一较短长。   一封献帝密诏连带着洗刷了当初背叛的丁原罪名,翌日圣旨诏告天下,吕布护驾有功,晋奋武将军,封温侯,指温县为封地,食五万户,出行仪比三司。   陈宫官拜郎中令,承李儒之位,张辽则领中郎将一职。   大儒蔡邕领太傅之职,与陈宫,王允辅佐献帝执政。   王允无话可说,满朝兵力都集中在吕布手中,先前又因貂蝉之事得罪了这莽人,遂不敢多言。   众臣当日忙得不可开交,陈宫在麒麟的提醒下,并不过多干涉文官集团的提议与献帝的决策,只涉及兵力调动,城防布置以及长安物资的问题,方站在吕布的立场上发表看法。   陈宫成了吕布的代言人,麒麟便乐得清闲,回侯爵府时,张辽、高顺各有杂事未归,偌大府里空空荡荡,只余麒麟一个。   吕布回来了。   “哈哈哈哈——”麒麟捧腹大笑。   吕布恼道:“目无尊卑!为何不提醒侯爷?!”   麒麟饶有趣味道:“你回来拉——”   吕布敷衍地点了点头,答:“回来了,家里就你一个?”   麒麟兀自坐在椅子上摆弄一物,想起貂蝉那档子事,又忍不住大笑,吕布火冒三丈:“别笑了!”   麒麟按住笑声,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恭喜主公。”   吕布见麒麟手上倒夹两条长翎,手指捏着铁剪绞一物事,心中一动,问:“做什么来着?”   麒麟头也不抬,笑道:“你成婚那天戴的礼冠。”   吕布微微眯起眼,麒麟清秀的脸庞,睫毛在阳光下笼着一层温润的光,仿佛秋日正午的猫崽,逗弄什么好奇物事。   战冠以黄带镶边,银线织出兽型图案,如同一只兽头,前探两只钝角,俱是选的上好翡翠磨就,当中又衔一枚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华贵无比。   吕布道:“何处得来的?”   麒麟随口答:“我设计了图样,请宫里绣娘照着做的。”   吕布:“很好看。”   麒麟:“恰好衬你,成婚那天,总不能戴顶铁盔甲去迎亲。”   吕布侧着头打量半晌,又问道:“这是兽头?是什么兽?”   麒麟道:“你猜?”   吕布摇了摇头,疑道:“貔貅?”   麒麟笑了笑,说:“你平素盔甲是饕餮纹,上古三朝爱用凶兽装饰战甲,饕餮穷凶极恶,不是好物。战冠上的瑞兽,名叫麒麟。”   麒麟把两条雉鸡尾插上,用剪刀绞紧了钢翎,吕布道:“这般华贵物事,你如何想出来的?”   麒麟没有回答,看了吕布一会,认真道:“麒麟神力足以匹敌上古神龙,有翻江倒海之能,却头生钝角,非到不得已时,从不滥伤生灵。”   “愿主公浴血奋战时有饕餮之势;高倨朝堂时有神龙之威;为人处世时有凤凰洁行;待天下苍生时,有麒麟之德。”   吕布心中一动,接过那雉鸡尾冠,戴在头上,系好冠带。   麒麟:“……”   吕布:“……”   麒麟:“你不说点什么?”   吕布手指夹着一条尾翎,绕了个圈,漠然道:“好看。”   麒麟:“……”   吕布拍了拍麒麟的头,转身进房洗脸,水声传出,带着他浑厚的嗓音:“这些日子,多亏你了。”   大功告成,吕布却仍会这么说,未将功劳尽数揽到自己身上,话中带着感激之意,令麒麟颇有点感动。   吕布:“接下来如何?”   麒麟道:“接下来……辅佐你一统天下……”   房中水声停了。   麒麟意识到不对,莞尔道:“随便说说,再看吧。”   吕布没有吭声,片刻后道:“进来服侍侯爷。”   麒麟道:“盔甲自己脱去。”   吕布疲惫道:“累,脱不动,过得几日,便有夫人服侍,不再使唤你了。”   麒麟只得起身,吕布雄伟身躯半倚在将军榻上,满身血汗,麒麟取了布,为吕布除去那四十余斤重的套铠,亲手卸了饕餮盔,仔细帮他擦着。   吕布:“皇上令你进宫,当个御前侍卫,兼作陪读。”   麒麟眉头一动,问:“我该怎么说?”   吕布懒懒道:“不用鸟他,侯爷与蔡邕说清楚了,你是老子的人,谁也别想动。”   麒麟啼笑皆非,吕布伸出手,覆在麒麟耳畔,令他别过头,看了麒麟侧脸一会。   麒麟莫名其妙,似乎听到吕布叹了口气,后者道:“初时只道看走了眼,现看你也是名能文能武的良材,给你指桩婚?”   麒麟道:“算了,先想你自个吧。”   吕布来了兴致,道:“对,婚事筹备得如何了,单子呢?拿来看看。”   麒麟:“……”   吕布:“?”   麒麟:“我今儿从宫里回来,给忘在皇上桌子上了。”   吕布:“你这个迷糊!”   、七天后,温侯吕布迎娶司徒府千金貂蝉,吉日清晨天不亮,侯府所有人便已起身。   吕布紧张了一宿,四更时才和衣而眠,麒麟也不催他,便打点了府中上下人等,将摆设细细查了一遍。   吕布封了温侯,高顺、张辽陈宫各领官职,已有府邸,不再跟吕布一处住,唯有麒麟还住在侯府内,打算等吕布成婚后再选合意的宅邸搬走。   府中上下亲兵上百人,更有数日前高顺前去挑选的丫鬟。   高顺、张辽俱身着戎装,高顺问:“主公呢?”   麒麟道:“才睡下,待会到祭祖时再喊他。高大哥唤几个人去把门口的花枝裁了,待会轿子得从西门过来,一路抬到正厅。”   高顺道:“前日上朝时还听蔡大人在说,主公如今仪比三司,当不能住这宅邸了,怎也不选间大点的屋?”   麒麟道:“这附近从前倒是飞将军李广的园子,后来翻修过一次,有什么不好的?主公倒想入住梅邬……”   张辽插口道:“董卓旧宅子大兴土木,那倒是气派。”   麒麟一笑道:“气派是气派,但不吉利,主公本想搬的,我随口说说,他就没兴致了。”   数人一齐笑了起来,陈宫颔首道:“董贼方死,主公便入住梅邬,不由得令皇上生疑。幸得你心思慎密。”   麒麟淡淡道:“以后要住什么好地方没有,不急在这一时。”   此话一出,张辽与高顺俱是动容,唯陈宫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时间又有司徒府打发下人老妈来看布置,勘察出入车轿路线,府内丫鬟一人捧了个盘款款而入,盘上置食盒与一条镶金黑腰带。麒麟揭盒一看,正是五色礼糕若干,按习俗是貂蝉早起洗手焚香后亲自制的,以奉男方父母侯嫁娘时用的早点,名唤喜糕。   吕布父母早逝,独一男丁,然而礼数仍得顾着周全,麒麟便道:“侯爷还未起,你家小姐伤好些了么?”   那老妈听到此话,脸色便不太好看,答:“有劳挂心,主母安好。”   张辽那日见貂蝉摔得甚丢人,本想幸灾乐祸地笑几句,却被陈宫以眼色止住,貂蝉过门后,这几名丫鬟下人俱是得带过来服侍的,不可过于刻薄。   麒麟倒不怕貂蝉,笑道:“脸上粉抹上厚厚一层,便盖住了。”说着将盒盖随手放到一旁,自有人来收走,又拣块糕,塞进嘴里吃了。   “哎!”一小丫鬟最是口快,忙怒道:“这是给公婆吃的,你怎吃得?!”   麒麟道:“我怎吃不得?你们也来。”   麒麟给高顺喂了块,道:“文远也吃。”   张辽被塞得满嘴糕,麒麟又吩咐道:“一人一块,剩的捧出去分了,将士们都取着尝尝,应个景儿……”   “成何体统?”丫鬟怒道:“你们还是侯爷父母不成?!”   张辽最先按捺不住,一边咀嚼一边训道:“你给我们规矩点!侯爷待我们如家人一般,还未过门便摆主母派头了?摆给谁看?!”   正吵嚷间,吕布揉着发红的眼眶起床,推门道:“什么时辰了?麒麟去把那些小玩意查一次,别又忘东忘西的。”   麒麟头也不回,笑道:“哦,这就去了。”   那丫鬟正要告状,见新姑爷赤着胸膛,一番英伟模样,先自脸红了,反倒说不出来,麒麟又道:“貂蝉做的喜糕刚送来,我们分吃了啊。”   吕布道:“给侯爷也尝块……”   陈宫打趣道:“我们吃得,奉先你吃不得,本是高堂吃的,我们几个无礼代受了。”   吕布笑道:“有这怪规矩,罢了,你们吃就是,来个人伺候。”说着转身入房更衣。   麒麟道:“高大哥跟得最久,高大哥去罢。”说毕将那黑腰带捧了,送到厅内供上,以替吕家高堂。   高顺也不推辞,微一点头,便自入内,服侍吕布穿衣戴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丫鬟领了吕府奉仪回去,乃是一盒胭脂,一根钗儿,与大红布三张,一张铺王允榻前脚踏,一张铺婚轿前,另一张铺貂蝉闺房门槛。   貂蝉如花倾世容颜上,左半脸淤青,右额上肿个大包,正是数日前吕布亲脚干的好事。貂蝉揽镜自照,不甚销魂,只想一口血吐出来,   蔡文姬忍不住道:“你别总去揉它,当不会破相……”   貂蝉气不打一处来,把手绢一摔,恨恨道:“我……”   蔡文姬想笑又不敢笑,道:“时辰快到了。”   貂蝉不胜悲切,到前厅拜别王允,父女相对垂泪。   “女儿呐,这一去,你可得好生为自己筹划了。”   王允老泪纵横,呼天抢地,那悲情却发自内心。   当初设计谋董卓,一半为了除奸宄,匡汉室;另一半却为了把持朝政,取董而代之,未料一女二嫁的连环计得罪了吕布,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貂蝉身上了。   貂蝉饮泣道:“知道了,侯爷不是坏人,爹爹。”   王允悲从中来,又哀叹好一会,方让貂蝉出门。   吕布迎亲,这一婚真是佳偶天成,华盖金裘。   只见吕布头戴雉鸡尾冠,意气风发,人当壮年,官居极品,胯骑赤兔,身着战神金甲,胸口戴朵大红花。   并州军浩浩荡荡开来,两道长安百姓成山成海,丝竹声响,赤兔仰头长嘶,驻足司徒府前。   上万战马,竟没一匹打响鼻出声,吕布身后跟的是麒麟高顺,再后则是陈宫张辽,四名亲信一同停下。   这就是古代的宝马车队,麒麟心想,豪华婚礼和铺张排场在什么时候都少不了。   吕布笑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忘词儿了。   麒麟嘴角抽搐,提示道:“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吕布道:“对!”   麒麟道:“什么对!把它背完!”   丫鬟小厮笑成一团,吕布念完,又道:“大汉奋武将军,温侯吕布,字奉先,对王司徒爱女貂蝉一见倾心,但请结百年之好,此生必将至死不渝。”   一请毕,庭院内杳无声息。   丝竹奏响,吕布又道:“青青子佩,悠悠我思,接下来是什么?麒麟选的诗太难了……”   陈宫提示道:“纵我不往。”   吕布笑道:“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大汉奋武将军,温侯吕布,字奉先,对王司徒爱女貂蝉一见倾心,但请结海誓山盟之约,白头到老。”   二请毕,院内一片静谧,唯有秋色满庭,落叶遍地。   丝竹声再响,吕布颂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貂蝉,你再不出来,本将军满心惆怅,可要独自归去了。”   吕布调转马头。   三请毕,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貂蝉上身红袍,下着黑裙,头戴银凤明珠簪,心口佩着那枚定情玉蝴蝶。   随行众人齐声欢呼,吕布翻身下马,丫鬟前来铺了车轿前红布,吕布牵着貂蝉,带到婚车之前。   吕布再骑上赤兔,百姓夹道欢呼,高顺与麒麟探手入袋,取了铜钱沿路撒出。   满街欢腾,千马穿过长安街道,身后却有一骑匆匆来报。   “报——”   陈宫最先驻马回转,问:“何事?”   车队渐远,吕布回头望了一眼,麒麟道:“你们走。”旋即截住那信差,道:“正成婚,有什么事?”   那信差下马道:“陈仓处传来关东军情报!”   麒麟接过那信,揣进怀中,道:“先回去再说,主公今日成婚,这位兄弟可到西营处领杯喜酒。”   陈宫颔首,打发走那将士,与麒麟凑到一处,拆开军报,登时色变。   袁绍与曹操得了献帝圣旨,得知董卓败亡,却无论如何不愿撤军,驻扎于陈仓西侧一处谷地。   其余关东军已散,董卓旧部撤离长安后,碰上袁绍曹操,遭到围堵,一场激战后李傕、郭汜率参军逃脱,曹操收编凉州败军两万人,袁绍收编凉州军一万人,各自按兵观望。   孙坚则率江东军衔尾追杀,绕过长安,打算一口吃掉剩余兵力。   诸侯联军各自为战,这远远超出了麒麟的预料,麒麟问:“他想做什么?”   陈宫神情忧虑,摇了摇头,道:“禀告主公?”   麒麟忽生起没来由的担忧,道:“不,派一队人前去打探李傕本部的动静,李傕手下还有几万人?”   陈宫推测道:“应当还有六到七万凉州军。”   麒麟沉吟不语,曹操与袁绍不可能联合,若有一方真想进攻长安,势必互相忌惮,互相牵制。   在自己所知的历史中,李傕郭汜逃出长安,受王允一再通缉,最终忍无可忍,方在贾诩的挑拨下杀了个回马枪。战争莫名其妙地开始,又稀里糊涂地结束,献帝被掳走,长安被一把火烧成白地,吕布携貂蝉仓惶夜奔,成了丧家之犬。   如今王允的问题已解决,献帝也已颁了圣旨,董卓旧部只要撤回凉州,前事一律不咎,甚至更允诺在凉州军回到本土后,将派钦差前去宣旨,从董卓旧部中擢升新的凉州牧与刺史。   按道理这七万人不至于再构成威胁,然而为保万全,麒麟还是决定再上一道保险。   麒麟道:“公台兄派出探子,前往凉州军撤退路线上散播消息。”   陈宫道:“是何消息?”   麒麟说:“李傕麾下有名官吏,名叫贾诩,字文和。”   陈宫显是从未听过此人,遂道:“此人能起何用?”   麒麟道:“稍后再与你解释,制造谣言并传到李傕耳里,就说贾诩是袁绍埋伏在董卓身边的内应,再派人和贾诩接头,想办法把他招揽过来。招不动,就任凭李傕把他杀了……”   陈宫听得一头雾水,麒麟又道:“应该能招到。他不过是想自保。”   陈宫虽不知麒麟有何意,当下也不多问,思考片刻,道:“若要派出探子混入凉州军,我倒是有一计,保管无人起疑。”   麒麟会意,颔首笑道:“侯爷麾下,前些日子还收编了不少凉州将士,这时候派他们装作逃离的叛军,去散播谣言正好,细节部分就劳烦公台兄了。”   陈宫想什么都被麒麟猜了个准,只好无奈摇头苦笑,转身前去准备,麒麟则拍马赶上吕布婚队。准备尽臣子绵薄之力,将主公送进洞房。    第15章 蟠龙玺将榜题名时   侯府。   “将军不去问问?”貂蝉小声道:“方才有信差前来,有何事?”   吕布漠然道:“有麒麟守着,无需担忧。”说毕以手指撩起貂蝉的一缕鬓发,侧到她美玉般的脖畔,轻轻一吻。   麒麟匆匆赶到,咳了声,吕布道:“有信?”   麒麟笑了笑,道:“没信,这就开始了?”   吕布点了点头,将貂蝉牵到庭前,朗朗乾坤,正午吉时。一张长案上摆满美酒佳肴。   麒麟道:“共牢而食,合卺而饮。”   麒麟躬身,吕布赠予的金珠从衣领中滑了出来,反射着日光微微晃荡。   貂蝉当即便变了脸色。   麒麟不理会貂蝉,挽了衣袖挟菜,亲自喂到吕布嘴里。   吕布嚼着菜,一撩战裙,丫鬟搀着貂蝉,夫妻相对跪下,麒麟端了酒上前。   貂蝉阴着脸,喝了一口,便将酒杯掼在盘上,吕布却是仰脖喝尽。   那酒甚烈,吕布咳了几声,脸上便泛起红晕。酒意上脑,手指拈着那枚金珠反复摩挲,神情微一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主公成婚了——”兵士们在外闹哄哄,俱是吕布的亲信。   吕布敛了微醉的斜眼,正色道:“接下来呢?”   麒麟道:“结发。”   丫鬟取来剪子,取二人头发各一缕,麒麟亲手系上,打了个结,又有人捧来红漆木盒,置于盒内放好。   庭内水流声淙淙,竹筒“噔”一声敲在石上。   结发之仪毕,麒麟退了几步,拱袖笑道:“沧海桑田,为尔良缘。”   兵士们各拄长枪,吊儿郎当立于门外,见礼毕,哄笑道;“恭喜将军——!”   吕布笑了起来,道:“承你吉言!弟兄们都是自己人,莫客气,大家随意就是!”   庭内摆满酒席,众人便饮酒作乐,麒麟自寻一桌坐着与蔡邕聊天,貂蝉避入内间,吕布则独自端碗,来回敬酒。   出席之人竟是全无汉廷文官,亦是麒麟与陈宫商量好的,凡天子朝臣,视礼物轻重,各取一二,厚礼原封不动退回。   无喜帖,不设宾客席,吕布所请之人,无非麾下将领,并州旧部校尉级俱可前来。唯一名文官蔡邕则是曾与王允交好,代替王允前来出席。   城内兵营处又设了流水席供士卒畅饮,那一日也不知有多少人喝得烂醉。   蔡邕感慨道:“麒麟先生实是将人心都摸透了。”   麒麟手中正玩着一个陶埙,谦笑道:“是公台兄的主意。君子朋而不党,皇上初揽朝政,此时还是避着嫌的好。主公身为武将,本就不该与朝中文臣来往过密,派系什么的衍生起来,难说得很。”   正说话时,吕布端着个酒碗,摇摇晃晃过来了,麒麟与蔡邕忙起身,吕布喊道:“满上!敬蔡大人一碗!”   蔡邕拍了拍吕布肩膀,道:“将军年少有为,来日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   吕布“嗨”的一笑,道:“那是那是!”   蔡邕又道:“大好男儿,当以建功立业,报效国家为己任,麒麟小先生方才那话如何说……”   “习得好武艺,货与帝王家。”麒麟笑道。   蔡邕捋须,只笑不语,吕布硬着脖子,正色道:“绝不沉湎……温柔乡!”   蔡邕莞尔不语,拱手入席,麒麟端碗,眼看吕布一臂杵在自己肩头,左脚岔了右脚,摇摇欲坠,只怕随时要倒,忙道:“我干杯,主公随意。”   吕布学着麒麟那语气,大声道:“不不,我干杯!你随意!”   麒麟眼看不妙,忙道:“我敬主公……”   吕布大着舌头道:“主公敬……敬你!”   数桌大声起哄,笑声如雷。   麒麟笑道:“喝完主公便歇下罢,都自家将士,敬来敬去的也是骗酒喝……”刚把酒碗端到唇边,吕布已咕咚咕咚灌了整碗烈酒下去。   吕布双眼通红,点了点头,不发一言,大着舌头道:“小、小子……侯爷……来……过来……”   吕布伸手去抱麒麟,似乎想表示一下亲热之意,麒麟眼看新房那处半掩着门,忙不迭避过。   吕布抓了个空,怒了:“你……不听话!”   麒麟:“……”   吕布横着身子,框一声压翻了半边桌,倒了。   满院笑声险些把房顶给掀翻过去,将士们各个笑得直不起腰,麒麟道:“来个人,把主公扶进去,不早了啊,喝够了就都滚蛋吧。”   高顺道:“谁弄倒的谁收拾。”   张辽也有了七分醉意,高声附和道:“就是,好歹也轮到你扛一回了。”   麒麟满脸通红道:“治你们军法!”   众将又纷纷哄笑,只没一人过来打下手,麒麟无奈只得认了,将吕布半抱起来,踉跄拖进新房。   吕布长腿拖在地上,被拖拖停停,麒麟险些被这家伙给压垮了,终于撞进洞房,暧的一声长气,吕布已烂醉如泥,倒在榻上,一动不动。   貂蝉在屏风后对着镜子摘钗,淡淡道:“倒了?”   麒麟笑道:“倒了。人高马大,跟个小孩儿似的。”   貂蝉顿了一顿,想说什么,却从镜内瞥见屏风空隙中,麒麟伸手解下吕布雉鸡尾冠带绦,又将他战袍领前系绳扯松。   貂蝉只坐不住,把钗儿随手扔在盘里,起身道:“我来罢。”   麒麟低声道:“我来。”   貂蝉俏脸上不见丝毫喜怒,说:“劳烦你了,麒麟,以后服侍奉先的事儿,就交给我了。”   麒麟单膝跪在榻前,不为所动:“明儿我就走了,选好宅子,得搬出去,今晚上也是最后一回。以后都交给夫人了。”   貂蝉没有答话,麒麟解了吕布全副武铠,又将其铁靴除下,吕布冷不防道:“走啥……别、别走!”   吕布翻了个身,将麒麟叽的一声压在榻上。   麒麟:“……”   貂蝉上来拉扯,怒道:“将军!”   麒麟勉力推开吕布,已被呼了一身酒气,莞尔道:“主公认错人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别耽误了。”   说毕麒麟推开房门,朝着榻上吕布与静坐在旁的貂蝉躬身一揖,转身离去。   掌灯时分,献帝派了宫内执事前来宣旨,侯府内一片狼藉,高顺领着众将谢恩,言明吕布已歇下。   献帝派来之人看清了筵席上并无文臣,便归宫回报,又被麒麟猜了个准。   麒麟做主,将刘协赐予吕布的吃食散了,送到与席将士们家中,分给妻小。各人酩酊大醉,能搬走的搬走,搬不走的便打发去睡花园石椅假山下,终于把这烂摊子收拾完,才回了房间,整理物事。   麒麟本没有什么家当,整理出个包裹抱着,出了庭廊,到处都是酣醉成眠的并州军将领。   麒麟倚在庭柱前,思乡之念油然而生,回想起来前的世界。   那是一片乐土,漫山遍野的花,百姓安居乐业,浑不似这时代青黄不接,众生朝不保夕,食不果腹。   “才几个月,怎么觉得过了这么久呢。”麒麟轻声道。   他从包裹中取出一枚陶埙,悠悠吹奏起来,刹那间月明千里,万籁俱寂,埙声空灵于夜空中飘荡。   “从未听过,什么曲子?”吕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麒麟止了声,答:“月前殇,太师父教的。”   吕布上身裸露,赤着胸膛,松松垮垮穿着条白色丝裤,光着脚,显是刚醒,被乐声引来。   吕布一哂道:“悲得紧,胡笳十八拍不好?”   麒麟答道:“胡笳十八拍一吹,这满院子里死人都得被吹醒过来了。”   吕布取来一把羌笛,调了调声。   麒麟会意,便再度吹起方才那曲月前殇。   麒麟坐在走廊前,吕布高大的身躯站着,影子投在窗上,笛声呜了片刻,竟是跟上了麒麟那从未听过的曲子,彼此仿佛心有灵犀,笛埙合鸣,荡气回肠。   一曲毕,吕布吩咐道:“还有把琴,名唤焦尾,乃是蔡邕送的贺礼。你既爱摆弄音律,一并拿去罢,侯爷赏你的。”   麒麟道:“不要,带着把琴,日后行走不方便。”   吕布眉毛微一动,麒麟笑道:“不陪着你媳妇?”   吕布漠然道:“有甚好陪?婚也成了,不过也就这样了。”   麒麟嘲道:“洞房……那个,那什么什么了么?”   吕布:“?”   麒麟笑了起来:“去啊,去陪她。”   吕布:“不了,她刚摔过,过几日再说。”   麒麟道:“去说说话贝,哪有成婚把新娘子扔着的?”   吕布漠然道:“没什么说的,情啊爱啊,爱来爱去,不如和你聊天有意思。”说着便径自坐了下来。   一大一小,并肩对着满院月色发呆。   麒麟也不赶他,说:“我在董承隔壁找了间房子,明儿就搬过去,你有事隔着巷子大喊一声,我就来了。”   吕布道:“搬走做什么?住着就是,多个人又不挤。”   吕布那话虽是发自内心挽留,却终究有点强词夺理,自知说不过去。   高顺、张辽等人都有封赏,就连后来归附的陈宫也封了郎中令,却让麒麟住在侯府里,依旧当个不清不楚的参谋,做下人才做的事,像什么样子?   吕布想让麒麟留在身边,总觉得少了他无聊,却又理亏无法开口,想来想去,也找不到什么方式挽留他,许久后道:“罢了,这里住得腻味,我也搬过去。”   麒麟:“……”   吕布:“那房子多大?”   麒麟没再搭理他,随手递出封军报,入房歇下了。   吕布接过信,讪讪回房。   月光透过窗格投入,貂蝉依在吕布胸口。   “将军,他明天要搬走了么?”   吕布展开那信,面无表情。   貂蝉又道:“麒麟一月军饷多少?”   吕布:“这字真够丑的。”   貂蝉:“……”   吕布一边看信,一边道:“那小子……怎么问这个?给他开军饷也忘了领……非得交到手里才知道钱,出去东南西北也分不清……”   貂蝉柔声说:“他跟了将军这么久,我都想好了,明早多备点钱粮,给他派十名小厮,跟过那边府上服侍。”   吕布:“青春赔偿费呢这是。”   貂蝉:“?”   吕布笑道:“没什么,上回听那小子说的。不能让他自个搬出去住,迷糊得紧,到时还不知被下人怎生欺负。”说毕折好信塞回去,看着房内月光,不知在想何事。   貂蝉不悦道:“那夫君如何想?”   吕布:“明儿把他包袱藏起来,他就不走了。”   貂蝉:“……”   静了片刻,貂蝉又道:“将军,我听说,陈公台是他引荐的?”   吕布漠然道:“怎么?”   貂蝉没有说什么,片刻后道:“他真的是九原人士?”   吕布不耐烦道:“男人们的事,你少管。”   貂蝉不吭声了。   吕布微蹙起眉,想起麒麟交出的献帝密诏,又想起曹操,起身。   “将军去哪?”   吕布站了一会,道:“歇下罢。”   翌晨,吕布日上三竿方醒,亲兵们宿醉未消。   吕布却精神得很,趁着麒麟走开的空档,跑到他房中左嗅嗅,右翻翻,找到个包裹,拿回自己房中,藏在被子下面掖好,英姿飒爽地上朝去也。   貂蝉用过早饭回房刚坐下,便遭被里暗器扎得尖叫,登时炸毛,掀出一被陶埙碎渣,捂着嫩臀,咬牙切齿。   麒麟难得上一次朝,与陈宫于未央殿外碰头,简短交流数句,扶正朝帽一路匆匆进了午门,忽地一瞥,只见献帝龙车从西阕处穿出,不多时车上下来一老太监,鬼鬼祟祟,离了皇宫,上马朝西门而去。   众官停步,躬身,麒麟蹙眉道:“事情刚完,天子就在折腾别的了?”   陈宫微一笑,答道:“宦官亲政,古已有之,不必大惊小怪。主公是何许人物?不必在乎这等小人。”   麒麟想起当年灵帝执政时便亲近宦官,何进被杀,董卓之乱便由此而起,当即心下了然,吕布可不像何进,吕布手中有兵,一身好武艺,不怕受谋害,几名太监兴不起什么风浪。   虽如此想,麒麟仍不悦道:“天子要派人去找谁?”   陈宫猜测道:“或是惧了主公功高,拉点皇亲派系,情有可原。”   献帝龙车一过,众官便依序登殿,吕布仪比三司,排场乱糟糟的大,骑着赤兔耀武扬威地过来,麒麟与陈宫俱是暗自好笑。   “昨夜如何?”陈宫问道。   麒麟想了想,笑答道:“公台兄当我没事听墙角的呢,我怎知?要问那愣子。”   上殿,文武百官分立两侧,文臣蔡邕居首,武将吕布为先,金锣一响,天子临朝。   “报——”   献帝甫坐定,宫外便流水般一马接一马递进信来。   “听闻董贼已除,车骑将军袁绍恐有他变,仍率一十七路关东军驻兵陈仓,请圣上御旨示下!”    第16章 袁本初兵压长安境   麒麟与陈宫交换了个眼色,后者口型道:“你进言?”   麒麟摇了摇头,昨日本就事多,来不及想对策,本想今日与吕布商量后再由他定夺,未料吕布走得早,现一时三刻也拿不出主意来。   献帝不安道:“温侯如何看?令袁绍进长安来?”   吕布一侧头,眼角瞥向麒麟,侧头时那雉鸡尾唰一声扫过去,将国舅董承左脸上抽出两道红痕,道:“问我家参军。”   麒麟想了想,道:“我包袱呢?正想问你,怎么没了?”   吕布道:“我藏……没规矩!你问这个做什么?现是上朝。”   麒麟道:“哦,这帽子不是让你上朝戴的。”   吕布:“你管得侯爷……你没话说?”   吕布望向献帝,董承忙不迭避开那两道雉鸡尾翎,右脸上险些又被抽了个正着。   麒麟没主意,只得老实道:“臣不知。”   吕布气不打一处来,只得当麒麟掉链子了,大手一挥:“袁绍十七路关东军征讨无功,声势浩大,当初从渤海起兵,直到洛阳一千两百里路,行军足足花了半年。如今董贼已除,便进长安邀功请赏,天子究竟作何想?”   那话说得甚嚣张,却不无道理,然而袁绍本与京中名士交好,太学、士大夫俱受其小惠,此时一听吕布抹黑袁绍,纷纷出言反驳。吕布说得义愤填膺,身后文臣武将躲之不及,心内直把做这雉鸡尾冠的人诅咒了千万次,各个被抽得一脸红印。   王允插口道:“袁本初一心救驾,本是好的,虽说行军日久,然先行军与董卓几番交手,逼得他不得不迁都,当初与孙坚交手,不分胜负的便是吕将军。怎可说全无建树?”   吕布语塞,麒麟马上便明白了,王允不甘受摆布,董卓一死,朝内文官便已勾结袁绍,要让他进得京来,恢复士大夫之间的权利架衡,不愿让吕布一家坐大。   真正是飞鸟尽良弓藏,吕布阴沉着脸,片刻后冷哼一声,冷冷道:“各位大人可是觉得用不着我吕奉先了?”   众臣听到此话群相耸动,麒麟暗道糟糕,朝吕布连使眼色,吕布亦意识到自己没藏住话,便道:“罢了。”   袁绍还在城外,吕布却手握重兵镇守长安,百官不敢当真与吕布翻脸,讨论来讨论去,也未得出个结论,只得押后再议。   吕布新婚翌日早起,不料却碰了一头灰,散朝后窝了满肚火,出午门,麒麟从背后匆匆追上来,道:“主公!”   吕布没好气道:“怎么?”   吕布翻身上马,麒麟便老实不客气跟着爬了上去,道:“我是真不知道,回家找公台商量吧。”   吕布策马道:“窝囊!侯爷本以为你要掐指一算……”   麒麟:“我够意思了,神棍跳大神也有绊脚的时候,就不让我偶尔忘次词儿么。”   吕布吵吵嚷嚷,与麒麟共乘一马,赶着回府,宣来陈宫等人议事,麒麟直到这时方强烈感觉到:吕布的谋臣班底实在太少了。   不到一天,袁绍挥军压城,大大出乎意料,可以说是毫无准备的变数,然而天要下雨,娘要改嫁,任是智谋通天,也改变不了袁绍的想法。   陈宫道:“袁绍既然自请进京,定已在京中安排下眼线。”   麒麟颔首表示同意:“不能让他进来,否则麻烦就多了。”   吕布不耐烦道:“快商量个办法出来,你俩平时不是得瑟得很的么?”   麒麟怒道:“你自己想啊。”   陈宫避开吕布那抽人于无形的雉鸡尾,忙拉着麒麟道:“算了算了……”   吕布真正是哭笑不得,当主公当成这样,天底下也仅仅是唯一一个了,他坐立不安,片刻后说:“你们想就是,待会派人来告诉我。”说毕回入后院,找貂蝉排忧解闷去了。   陈宫与麒麟一起避开迎面抽来的雉鸡尾,陈宫在厅内踱了几步,问:“令他将关东军驻在长安城外,独自进来领旨?”   麒麟摇了摇头,表示不可能,二人都是头疼无比,少顷得出结论,麒麟前去禀报吕布,陈宫则到宫内疏通。   吕布于侯府后院凉亭内坐着,怀中揽着貂蝉,时近深秋,已略有寒意,貂蝉身披一袭华贵狐裘,小鸟依人般偎在吕布身前,二人低声说着情话。   “夫君,貂蝉这生只想与你白头到老……”   麒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怪吕布说爱来爱去无聊,古代女子念书认字的本不多,蔡文姬饱读诗书本是另类,其余女人哪有这般才识?貂蝉与吕布独处之时,翻来覆去便是那山盟海誓的车轱辘话,初听时情意浓浓,听久了自然腻味。   吕布漫不经心“嗯”了一声,答:“侯爷也疼你,莫要再惦记那老不死的事……”   麒麟远远喊了声,吕布招手道:“过来罢。”   貂蝉蹙眉道:“麒麟先生要搬出府去了?”   麒麟没搭理她,朝吕布道:“有主意。”   吕布:“说。”   麒麟:“陈宫去派人彻查宫内眼线,朝中文臣哪些归附袁绍派系,都先查清楚,高顺和张辽领兵守着城门,又派出探子去打听袁绍路线。主公下午还得进宫一趟……”   吕布仪比三司,能随意出入内宫,此刻问:“去做什么?”   麒麟道:“去请天子再颁一道圣旨,让袁绍四万关东军扎营城外,只带亲兵三千,进长安侯旨,给他封个官儿当安慰奖,我们负责城里,主公负责摆平小皇帝,全看主公的本事了。”   吕布道:“袁绍有这么傻,会进来?”   麒麟道:“圣旨发出去后,就让张辽、李肃派人把守太学院,后宫巡卫都撤了,换成咱们并州军的人,把宦官们看紧点……查清楚谁是袁绍埋下的奸细……”   貂蝉脸色大变,起身道:“那便如何?!”   麒麟看了貂蝉一眼,知道其父王允肯定与袁绍有脱不开的干系,淡淡道:“不如何,谋定而后动,袁绍目前内外呼应,城外有兵,朝堂上有文臣造势,稍有异动,就把他的眼线给拔了,他胆子再大,也不敢率兵攻击长安城。”   貂蝉道:“这不是与董卓一般行事了么?”   吕布斥道:“与你无关,少插嘴。”   麒麟莞尔道:“也不一定要杀人,能不杀就不杀,士大夫,文人都怕死得很,某些老文官不就是么?”   吕布颔首,麒麟正要说点什么,貂蝉已泪眼盈盈,吕布只得屈意安慰道:“你少管。”   麒麟看着貂蝉:“说不定和袁绍勾结的人就……”   吕布心下了然,嘲道:“谁不像奸细,你最像奸细,昨日还私截军报,帮谁的都不知道;好了好了,快布置你的去,侯爷进宫了。”   麒麟笑了起来,自知吕布那话是开玩笑,不再理会,前去找高顺安排。   当日下午,长安城内凡被陈宫疑为袁绍一派的士大夫府外,俱派了亲兵监视出入,高顺更严守城门,以防有人出宫报信。   吕布前去逼着献帝下了诏书,派人前往陈仓宣旨。   出宫时却碰上了王允。   吕布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皮笑肉不笑:“岳父。”   王允在未央殿前站了片刻,却不求见献帝,朝吕布点了点头,道:“贤婿所来,可是为袁本初之事?”   吕布侧着脸,不屑打量王允,头顶雉鸡尾一晃一晃,道:“回愚丈的话,貂蝉过得很好,走了。”   王允忙道:“哎哎,侯爷留步。”   吕布开始摆官架子了:“王大人有何话想对本侯说?”   王允叹了口气:“麒麟先生既与袁本初,曹孟德交好,可使其持圣旨出宫当说客……”   吕布瞬间便炸了毛,怒道:“我麾下一小兵,与袁本初那绣花枕有何牵连?”   王允愕然道:“陈公台与曹都尉相识,当初不是麒麟先生引荐的么?董卓迁都那时,麒麟还派并州将士挨家挨户,送来袁本初的钱粮……”   吕布傻眼,脑子马上不够用了,王允又蹙眉道:   “实不相瞒,老夫策谋诛去董贼之时,便知曹操已派人留驻长安,务求斩草除根,老夫这可就想不通了……”   吕布想起被放走的曹操,登时脸色沉了下来。   王允欲再说点什么,吕布已将他排到一旁,大步走出未央殿。   吕布寻了处偏殿坐下,温侯势力如日中天,自无人敢来赶他,由得他将长乐宫当自家出入。   二愣子沉思许久,招手宣来一名亲兵,道:“传令高顺,出城人等,一概搜身,见可疑之人务必带到侯爷这来。由我亲自盘问。”   不多时,便有亲兵将一人五花大绑,抓到长乐宫中来。   吕布浑然不敢相信:“果真抓住了?!”那话中带着料事如神的自豪感。   “主公英明!”亲兵答道:“高大人见此人形貌猥琐,面目可憎,出城时鬼鬼祟祟,搜遍全身,得了这封信。送予主公亲审。”说着递出一封文书。   吕布登时有点飘飘然,看来自己的智谋还不算太差劲,三下五除二拆了密报,只看落款,便险些吐血。   麒麟正在埋头苦思,要如何给袁绍封官一事,忽有亲兵前来:“主公请麒麟先生入宫议事。”   麒麟头也不抬道:“没空,正忙着,你回去问有什么事,长话短说……怎么?”   麒麟忽然发现那亲兵脸色有点不对劲,又问:“主公在发火?”   亲兵战战兢兢点头,麒麟只得收拾好东西,随他入宫去见吕布。   日暮时分,天色阴暗,吕布倨傲坐于偏殿堂上,除却随行亲兵,便只他一人,地上瑟瑟发抖,跪着一名麒麟从未见过的并州将士。   “抓到了?他朝城外传递消息?”麒麟问道。   吕布冷冷道:“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吕布扬手,将一封信抛在地上。   麒麟蹙眉,看了吕布一会,而后躬身拾起那信,信内是长安的城防兵力布置名单,以及模仿麒麟笔迹,撰写的一封信。   收信人是袁绍。   麒麟道:“陈宫呢?让陈宫来,有人诬陷我。”   吕布不为所动:“袁绍认识你是谁?会诬到你头上?”   麒麟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袁绍连他是谁都不认识,这封信是谁在栽赃?   吕布似乎变了个人,在帘幕的阴影下充满暴戾与杀气,仿佛黑暗里隐藏的凶神,随时将扑出,要把麒麟撕成碎片。   麒麟正色道:“这不是我写的。”   吕布道:“麒麟,把话说开,念在主仆一场,侯爷饶你性命。”   麒麟道:“真不是我写的!你不信我么?”   吕布勃然大怒,朝麒麟吼道:“当日城防名单就你和我看过,不是你写的,难不成我写的?!”   麒麟心头一凛,吕布中计了,不是王允,王允不可能知道城防名单,到底是谁这么厉害?    第17章 郭奉孝反间并凉营   吕布冷冷道:“笔迹可以伪造,不足为证,信上的事,你做过没有?!说清楚!”   信中之言并非全是杜撰,伪造信件之人似乎对麒麟十分了解,既朝袁绍表明了立场,效忠,更谈及了埋伏在吕布身边的这些日子以来,按照袁绍吩咐做过的事。   一:私放曹操。   二:挑拨吕布与董卓的关系。   三:游说献帝,表明袁绍效主之心。   四:贿赂长安城内文臣。   吕布道:“你,做过没有?”   麒麟无可奈何:“大部分都是我做的,没冤枉我,但我的初衷并非是那样……算了,和你解释不清楚,让陈宫来。”   吕布几乎忍无可忍,吼道:“解释不清楚?我私下审你便是顾全你颜面,如此不知好歹,也罢!宣陈宫!”   麒麟听着吕布略带嘶哑的声音,忽然感觉到一阵震颤般的疼痛。   吕布道:“你要对质?!起来!与他对质!”   麒麟道:“不用对质,这些的确是我做的,我操!说不清楚了!”   麒麟不理会吕布,这封信到底是谁的授意?长安城内居然还有人瞒过他与陈宫,私底下进行着连他们都不知道的计划?   忽然间,一阵温热的液体洒在脖颈上,令麒麟清醒过来。   吕布双目通红,手执方天画戟,将那送信的奸细砍得血肉模糊,望着麒麟,浑抑制不住地直喘,显是愤怒濒临崩溃的边缘。   “你……你……”吕布道:“你来历不明……原是袁绍埋下的奸细,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侯爷!”   麒麟忍无可忍,大吼道:“我没有!”   吕布道:“那你怎么解释!说啊!你从第一天到侯爷身边,就鬼鬼祟祟在写信,事发后又烧毁灭迹,想必就是在通敌?!”   “初迁都时,你拿着侯爷的军饷分予文武百官,说得好听是为本侯买名声,原是帮袁绍匹夫行贿!你私放曹操我不追究你,杀董贼也是你一力促成!刘协那小子有意招揽你,以为侯爷看不出来?!”   吕布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们都是……狡诈之辈……你……麒麟。”   麒麟道:“不,主公,那些事都有,但我原意不是这样,也没有通敌,我是为你才做这些……”麒麟静了片刻,走上前去。   吕布吼道:“滚开!”   他狠狠攥着麒麟肩膀,将他推开几步,一股大力传来,麒麟踉跄站稳,吕布那一下使足了十成力道,麒麟竟没有似预想中的飞撞出去,摔得头破血流。   吕布失控地咆哮道:“如此武艺,会在涿鹿战场上不能自保?!甘当本侯的一名小兵?我错看了你!如此狡诈!董贼如此!丁原如此!貂蝉如此!连你也是一般的狡诈!!直娘贼——!”   陈宫匆匆赶来,见到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当即猜到一二。   “主公息怒,有话好说,麒麟先生一心为主,何出此言?”   吕布不待陈宫说情,便吩咐道:“来人,把他拿下,打入大牢。”   陈宫色变道:“万万不可,主公,如今正是危急之时……”   吕布带着被欺骗的愤怒,大吼道:“拖下去!再求情午门外问斩!陈公台!你也不是好东西!当心本侯连你一起斩了!”   麒麟长吁一声,毫不抵抗,亲兵上前,将麒麟押出偏殿,带向大牢里。   牢中阴暗潮湿,深秋寒冷,麒麟被带进牢底,隔间则是董卓的凉州叛军旧部。   周围受伤兵士呻吟声不断,麒麟全身乏力,疲惫地坐了下来,脑中仍在不断思索,他在投奔吕布时已刻意低调,大部分计策出于自己,却宣诸陈宫之口,尽量避免引起他人注意,为的便是当一张暗牌。   袁绍怎会知道他的?   昏暗灯火中,一人下了牢狱。   陈宫道:“究竟是何事?”   麒麟背靠石墙,问:“你看到那信了么?”   陈宫点头,道:“是反间计。城防名单尤其可疑,当初谁还看过那份名表?”   麒麟道:“主公交到我手上,我便带着张辽,曹操……我知道了。这不是袁绍那一方的计策,是曹操!”   麒麟想明白是谁,终于松了口气,眉头略蹙了起来,又道:“这个风格……难道是郭嘉?郭奉孝擅使反间计……他现在已投奔曹操了?这真是中计了。”   陈宫未听明白,只道:“我去与主公分说。”   麒麟道:“别去,先听我说。”   郭嘉遗计定辽东,这种心思慎密,虚实相间的反间计确实似是出自郭嘉之手。信上所言已是九分真一分假,虽是伪造,却挖空心思,拣的都是麒麟做过的事。   曹操被俘时与麒麟同上马车,就在那短短顷刻,竟能过目不忘,背下整张城防名单,编得煞有介事,不由得麒麟不服。   “你原本就和曹操认识。”麒麟分析道:“再去帮我说话,咱俩都被一锅端了,不妥。”   陈宫长叹一声,显也是窝火至极,麒麟道:“这下袁绍肯定要攻城,否则曹操不会提前做准备……”   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嘈杂声,大批军队调动,地面马匹嘶鸣,沿着官街一路狂奔。   麒麟道:“你通知高顺,袁绍如果来打长安,千万小心腹背受敌,曹操一定会趁乱进来掳天子,把皇帝看好。”   陈宫道:“我有计较,反倒是你,无需担忧,主公仅是在气头上,须得提防有人下毒,若有送酒送菜,千万不可吃。”   陈宫三步并作两步奔向牢房出口,麒麟仍在监牢中仔细思考后策。   夜幕低垂,喧哗声渐小,远去。麒麟困倦得很,渐渐睡着了。   “皇上,贵妃娘娘请走这处……”太监尖着嗓子道。   麒麟猛地抬头,地面传来的声音令他顿觉不妙,天已大亮,这便过一日了?   “有人吗——!”麒麟猛地扑到铁栅栏前,牢门以精铁铸就,纹丝不动。   兵士临死前的呐喊,一名并州军服饰的男人杀进牢房,四处扫视一眼,发现了麒麟。   那男子口衔短匕,从高处落下,伏身于地,消去冲势,以匕首顺着牢门一斩,粗若儿臂的铁杆登时被斩断。   他直起腰,满不在乎地打量麒麟。   麒麟也审视着他,无数线索在脑中一掠而过,吕布若要放自己,当不可能以这种方式,此人绝非并州军士;更不可能是袁绍派系,唯一的解释便是曹操的人。   曹操白手起家时,手下唯李典,乐进夏侯兄弟等将领,面前少年唇红齿白,未满十八,以一把匕首搏杀牢外看守十余人,身手了得。   郭嘉甫下了反间计,掳人这等大事必不能泄密,此人是曹操麾下得力将领,说不定还是亲戚。   麒麟想完,开口道:“曹彰?”   曹彰瞠目结舌,未料对方一句便把自己揭了底。   “曹操呢?”麒麟冷冷道:“拿根糖葫芦就把皇上骗走了?”   曹彰初见麒麟,不过以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此时收起小觑之心,答道:“旁的事子文不知,父亲交代,必须把你带回……”   话未完,麒麟冷不防扬手,曹彰那一惊非同小可,未料麒麟身负武艺,却是从来未见过的奇异功法。   妖术!曹彰第一个念头便是避让,然而麒麟手背上那物如有生命般席卷而来,眼前便一片漆黑,失去了意识。   流水般的黑气卷回手背,恢复刺青火焰图案,麒麟闭上眼,轻轻出了口气。   麒麟托着曹彰肋下,将他拖出大牢,长安主街上沿路民宅已着火焚烧,麒麟看得傻眼了。   “怎会这样?!主公呢?”麒麟随手扯住一名仓皇逃脱的兵勇,后者茫然无言以对。   “吕布呢?!温侯!”麒麟在他耳畔大吼道。   “将军……将……”那人乃是后备军员,城里一乱,早已骇破了胆,断断续续道:“将军清晨率兵……迎战……”   “他疯了吗?!”麒麟简直无言以对。   “是、是……”那小兵惶恐道:“侯爷……都说侯爷疯了!”   麒麟放开小兵,任由他去逃命,将曹彰斜斜靠在路边,随手取了个水缸扣他头上,转身去寻并州军。   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个能问话的了,张辽来了,很好。   “可找到你了!怎么出来的?!”张辽焦急喊道。   “主公呢。”麒麟一晚上滴米未进,已经彻底疲了。   张辽见麒麟毫发未伤,松了口气:“主公昨夜一宿未眠,清晨喝过酒,便带着弟兄们出城一通混杀。现该如何是好?”   麒麟:“……”   张辽哭丧着脸道:“袁本初在城外排开兵阵,待分说几句,侯爷一箭将信使射倒,抢过方天戟杀了进去,你……”   麒麟忍无可忍道:“有病吗?!”   张辽道:“你昨夜究竟为何忤逆了主公?陈宫先生劝也不听,高顺大哥阵前还被骂得狗血淋头,你怎么出来的?罢了先不管这个,随我去见主公。”   麒麟道:“不不,你们过来。”他点了几名张辽亲兵,道:“将这人抬到城门口去,我有办法。”   张辽诧道:“这是谁?”   麒麟道:“曹操的儿子,被我抓住了,正好拿他当人质,把他押上墙头,曹操兵马可退。”   张辽大惊,麒麟道:“还来得及,派几个兵给我,你去告诉高大哥,封锁长安八门……”   话未完,远处又一阵恐惧的呐喊。   “将军有令!全军暂且撤出长安城—!城外十里处扎营候命!”传令兵沿着长街纵马疾驰,一路呐喊。   麒麟脑中登时嗡的一声,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谁下的军令!”张辽吼道。   一根着火的木柱倾斜下来,轰一声倒在街前。   麒麟道:“谁让你来找我的?”   张辽默然以对,麒麟道:“吕布只怕已忘了我还被关在大牢里吧,是高顺让你救我出去?”   张辽点了点头,道:“高大哥让我来的。”   刹那间喧嚣长安,尽归尘土。   麒麟万念俱灰,上一刻还在绞尽脑汁扭转劣势,下一秒,吕布竟是轻易放弃了苦心经营的长安,与袁绍甫一交战,便带着本部兵马败逃了。   张辽道:“这……这该如何是好?”   麒麟摆了摆手,站在乱军逃窜的建章殿前,心里颇不是滋味。   张辽亦觉吕布做得太无情,麒麟被他亲手关进大牢,此刻并州军说走就走,竟是无人管他死活,不由得令人心寒。   张辽道:“兴许是忘了,你上马,我们也撤罢。文远拼着保你无恙,我们冲杀出去就是。”   麒麟悲哀地说:“我不走了,你去吧,帮我带一句话给主公。”   “曹军来了——!”西城处,呼喊声逾近。   “东门出城……”吵嚷声听不真切。   曹操也打进来了,纵是孙武复生,再无力回天。   麒麟道:“吕奉先,下次打了败仗逃跑的时候,想想看,家人还有谁被扔在城里的。”   张辽沉默,彼此都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麒麟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再谢一声高大哥,这些日子,承蒙他照顾了。”   张辽道:“保重。”   麒麟叹了口气,朝张辽抱拳:“保重!”   张辽不忍再多说,拨转马头,带着数名亲卫冲进火海,麒麟筋疲力尽地躺倒下来。   天空中燃烧后的灰烬如枯蝶般翻飞,曹操军打进了长安。   麒麟躺在地上,喊道:“站住!”   数名冲过火海的曹兵各操兵器,警惕地看着这名怪人,麒麟一手指指身边,道:“这是你们家将军犬子,带回去邀功吧。”   曹兵各个色变,有人去扶倒在台阶前的那人,摘下罩头木桶,发现居然是曹彰!   “谢大人救命之恩。”当即便有人识趣躬身,数人架着曹彰正要走,麒麟又道:“等等,告诉郭奉孝,麒麟输了一局,心服口服,期待来日再战。”   麒麟跃过大火,抢到一匹曹营战马,一勒缰绳,认清敌人来处,朝南门遥遥而去。   东汉中平六年初冬,董卓伏诛,关东军大胜,士气如虹,袁绍于长安北门长驱直入,曹操则率军攻破西门,一入即退,全军撤走。   奋威将军吕布败退,从东门狼狈出逃,四万并州军且战且停,终于在渭河畔稳住阵脚,缓慢撤向函谷关。   麒麟轻骑快马,于南门出城,临走时驻足城外高地,遥望长安,只见长安城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城内百姓拖家带口逃离,一如董卓迁都时的洛阳。   军队、百姓,混在一起朝南撤退,逃向荆益二州,麒麟混在南逃的难民部队中,一面走一面思索。   半月后,麒麟在一处树林外歇下,躬身到溪流边,冰冷的溪水泼在脸上,令他打了个冷颤。   他坐在溪边石上,孤独一如初来之时,埋头以炭条写信。   太师父:   我想我真的见证了历史,从长安逃出来的那一刻,乱世开始了。   袁绍占据都城,曹操掳走天子,吕布败逃。   您可能想象不到,我是以什么心情来写这封信的。   现在发现,从刚抵达这个时代开始,我就摸了一手烂牌。   太难了,计划全盘失败,说不定我需要换一个目标,从头开始。听到吕布逃跑消息时,我心里空荡荡的,几乎无法相信。   或许他是忘了,也可能是因为喝醉酒。我觉得吕布对待身边对他好的人,总是不留余力地去相信,一旦开始怀疑,又彻底推翻之前的所有结论。   他为什么会仇恨丁原?   算了,那不重要。   曹操掳走献帝,吕布很快要进军兖州,再转战徐州,逃向下邳,最后迎来他白门楼的覆灭。我输得起,大不了再换一名备选人;   吕布输不起,战败则死。   吕布如果出局,三国时代正式开始,还剩下谁可以选择?   江东孙坚,荆州刘表,西凉马腾,辽东公孙渊,他们即将退出历史舞台,剩孙策、刘琦、马超几个小辈。   你说得没错,三国的人果然不好对付,或许我也需要一名谋士。   我想听听您的意见,或者我还是再尝试一下寻找吕布,偷偷跟在他的身后,再观察一段时间?   虽然对曹操阵营力量的大意导致了不可挽回的失败,但作为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次尝试,我学到了很多。   失败是成功之母,请您在回信中祝福我,太师父,我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需要鼓励的了。   我想你们,想早点回家。   ——头晕脑胀的:小黑。   麒麟手指中迸出一团火焰,将信烧了。   “何人鬼鬼祟祟!”男人声音在背后响起。   麒麟没有回答。   “你的手指中能喷出火?何方妖孽?”那男人话中充满威严,勒令道:“放下手中兵器。”   麒麟道:“没有兵器,这只是一根炭条。”   麒麟转过身,那男子一身银铠,光华流转,日光熹微,投于其身上。   “纵是炭条,也可取人性命。”男人微微抬起下巴,蹙眉打量麒麟:“你叫什么名字?曹操的人?颈上系着的……”   那男人瞬时噤声,目光紧盯于金珠上,仿佛在猜测麒麟的来历。   男人五官俊秀,剑眉皓目,充满英气,执一把金色手戟,身后十余名亲兵各持机括弩,警惕地指向麒麟。   丹唇秀面,鼻梁高挺,目如皓皓长空,瞳带蓝天一色,语间不怒自威,当是一名英俊无比的少年战将。   他的容貌完美得无可挑剔,较之吕布那粗犷,不修边幅的桀骜感,漂亮的是容貌浑然天成的精致,带着书卷气与征战沙场的自信。   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麒麟心内唯一浮现的只有三个字:美姿颜。   ——卷一·赤兔·完——   卷二·惊帆快航    第18章 群雄割据远走江东   陇西,并州军临时营地。   曹操掳了献帝回许昌,袁绍扣押朝廷百官,瓜分了汉庭天下最后一点基业。   至于吕布,谁都懒得管了,丧家之犬,爱逃就让他逃吧,于是并州军各个丢盔弃甲,长途跋涉,绕过渭水,终于缓得一口气,就地扎营,静候主将命令。   主将终于醒了。   吕布睁开眼,头疼欲裂:“什么时候了?”   高顺跪在帐前:“酉时了。”   吕布悠悠出了口气,肩膀钻心地疼,记起临阵交战时,自己一马当先杀入战阵,乱箭四飞,身后部将尚不及追上,吕布便被一箭射了下马。   骑兵冲锋间坠马最是凶险,无数马匹乱践乱踏,稍有不慎便是筋骨断折的下场,吕布就地几个打滚,却唤不来赤兔,双方兵士一碰上便不要命地互相冲杀,两百来斤的战马轮番踩踏,将他撞得昏了过去。   吕布一时冲动的结果是:断了两根肋骨,肩上重伤,最后被高顺抢回己方。   吕布道:“麒麟呢?唤麒麟来,昨夜是我冲动了。”   高顺道:“回禀主公,如今是第三天傍晚了。”   吕布:“……”   吕布稍一动便全身疼痛难忍,貂蝉掀开帐篷,端进药来,吕布伸手要接,貂蝉执意道:“我喂侯爷。”   吕布点了点头,道:“以后出征前不能酗酒,唤陈宫,麒麟帐内议事……”他终于意识到不对了,愕然道:“这是何处?”   貂蝉一面吹药,一面低声道:“长安被袁绍那厮占了,乱中高顺将军将贱妾接出,带着侯爷部属一路逃到陇西……”   吕布双眼神采涣散,难以置信道:“谁让你们撤军的?!谁下的命令!”   陈宫在帐外等候已久,却不入帐,没有半分畏惧,朗声道:“公台与高将军商量后下的命令。”   吕布道:“什么规矩!进来说话!谁许你发号施令?!”   陈宫揭帐而入,冷冷道:“主公可知当时局势有多凶险?”   “袁绍得长安城内士大夫为内应,主公坠马后我军士气涣散,袁军士气高昂,攻陷长安南门。曹孟德觑机已久,于西门外作犄角支援,强攻内城,带走皇上。并州军缺了主将,主公倒是教我,该回援,还是该拒敌?!”   “回援则南门陷落,袁绍长驱直入,失了长安,拒敌则曹军乘机偷袭,俱是腹背受敌之境,若不抽身而退,并州军四万将士,必将尽数陷在长安城内,只怕此刻主公已成了阶下囚!”   陈宫毫不留情,咄咄逼人道:“主公问谁许我发号施令,公台倒要问主公:谁许你阵前酗酒,不宣而战?!麒麟一片忠心,谁许你不罪而牢?”   “谁许你听信谗言!中了曹孟德的反、间、计!”   吕布勃然大怒道:“放肆——!把这贼子给我拖下去斩了!”   高顺情急喊道:“主公息怒!是末将下的命令!”   吕布猛地掀飞帐内案几,将貂蝉一把推到侧旁,貂蝉尖叫,药汤泼了一身。   陈宫巍然而立,话语掷地有声:“主公素喜行这等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便将公台斩了又如何?麒麟如今身陷敌营,料想有死无生,不枉与你主仆一场,倒是你!如此刚愎自用,以他人性命为己败绩祭旗,简直可笑!”   吕布急怒攻心,哇地吐出一口血。   “你是曹操的人?”孙策带着敌意,打量麒麟许久。   麒麟道:“不,曾经是吕布的参谋,现在……估计也不是了。”   孙策喝道:“将他拿下!”   左右一拥而上,制住麒麟,麒麟也不反抗,任由人拿着肩膀,忽然问:“孙策,你父亲死了?”   孙策军中戴孝,嫡系军士臂系麻,头围纱,这种情况唯一的可能只有将领战死。联系时间,十八路诸侯军各自为战,江东军从洛阳战役中退出时,袁术命令孙坚攻打刘表。   孙坚于鲁阳发兵,阵前交战时被黄祖一箭射死,孙策带兵撤回汉水畔,借哀兵士气再三攻击襄阳,无功而返,只得撤回寿春。   孙策深深吸了口气,双目通红,显得甚为疲惫:“你颈上金珠,乃是温侯所赠?”   麒麟点了点头,环顾四周:“我半月前刚从洛阳出来,这里是汉水?”   不知不觉,麒麟从洛阳出来,竟是行了近千里地域。   孙策发令道:“现无暇审你,来人,先把他关着。”   秋冬交际之时,荆楚一带阴雨连绵,麒麟被关在一辆笼子般的囚车里,以湿牛筋束了手,懒懒坐着。   他的头发比起刚来这时代已长了许多,被小雨淋得湿漉漉的,颇不自在。   江东军个个披麻戴孝,表情悲凉,孙坚讨伐刘表身死,这一路军队正将江东太守尸身送回吴郡下葬。   孙策吩咐将麒麟收押后,便不再管他,然而一日三餐,食水不缺,看守也十分礼貌,从无打骂之举,停军扎营之时还能放麒麟下来活动行走,待遇浑不似俘虏。   一路上走走停停,军伍将士从不交谈,麒麟连消息也听不到半句。   那一日傍晚,行到长沙附近时,丘陵上千木凋零,落叶满地,满山黄叶中,鸟雀脱林而起,纷纷飞向天空。   麒麟仰头看了一眼,吹了声口哨。   一只灰鹰在高处盘旋片刻,转身扑向东面。   大部队停了。   麒麟朝看守将士道:“前面有埋伏,去通知你家主公。”   “你如何得知?”数名看守平日与麒麟略有交谈,从谈吐上看,这少年不似寻常人物,开口说的便是战机,不敢怠慢。   其中一人转身前去禀告孙策,片刻后回转,问:“少主问你何出此言,可否详细分说。”   麒麟想了想,答道:“傍晚时分,百鸟归巢,林中鸟大面积惊飞,一定是有小股军队进入前面树林埋伏,刚刚我还看到一只探鹰。”   那人神色凝重,再去回报,不多时回来道:“少主说知道了,有劳小先生。”   车队停了片刻,再次起行,麒麟朝队伍前头张望片刻,却不见孙策有兵力安排,一切如常。   麒麟微微蹙眉,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落日将隐未隐,暮霭沉沉之时,小雨又下了起来,江东军点起火把,在密林中蜿蜒穿行,一声尖锐的哨响,紧接着,远处传来兵士的闷哼。   “有偷袭!”   “当心!”   哨箭呼啸着指引箭雨落点,马匹受惊乱窜,军队前方传来命令:   “少主有令,全部人等,急行军脱离!”   孙策发下的命令竟然是逃跑,不多时林中混战,对手是何人还未曾露面,己方已被乱箭放倒近百人,马匹加速时,又有一人催马疾行而来,一剑砍去囚笼上铁锁,喝道:“走!”   麒麟见是孙策,心内疑惑更甚,搞什么玄虚?   乱箭一起,已分不清何处是敌何处是我,后阵混乱至极,麒麟翻身上了战马,道:“后面的将士们怎么办?”   孙策道:“别问!快走!”说毕长剑回手一掠,砍断束腕牛筋,麒麟双手登得自由,道:“给我一张弓。”   孙策领着麒麟,策马狂奔,沿路江东军纷纷集结,跟随他二人,麒麟纵马紧随,又重复道:“给我弓箭!追得太紧了!”   孙策低头避过流箭,道:“你若不跟着……”话未落,背后护心镜被一箭射得粉碎!   众将惊慌大喊:“保护少主!”   麒麟道:“你别管!”   孙策随手解下背上长弓,两骑并驰之间跑给麒麟,麒麟探手捞住,道:“再给我一根火箭!”弃了缰绳,负弓于背,反手接过燃着的箭,搭上弦,借腰背之力,将弓弦抡满。   “好——!”远处苍老声音喝彩。   麒麟箭在弦上,却不就发,一面疾驰片刻,又一杆哨箭飞来,那一刻,暗夜中他敏锐地捕捉到射箭人方位,松手。   耀目火箭熊熊燃烧,化作昏暗夜中的一点流星。   “弩手听令,调整位置,射!”孙策默契无比,举剑下令。   千百利弩离弦而去,在火箭引领之下飞向密林深处。以箭制箭,密林弓手登时应接不暇,一片混乱,更有痛喊声传来,显是被流箭所伤。   孙策松了口气,道:“走!”   江东军冲出了树林,涉水过滩,军队在河滩上迅速集结,不见丝毫乱象。   一老将纵声大笑,率百余人前来接应,远远便喊道:“方才射箭那人是谁?”   孙策朗声道:“射箭之人不知,伏击之人却知是甘宁。”   那老将不再询问,道:“此处不可久留,恐多生枝节,少主请随公覆来。”   长江边早已备好船只,兵士们纷纷上船,一夜奔波,麒麟满身泥水,只跟着江东军走,也不多问,待得安排停当,十艘战船在深夜中扬帆起航,方有时机喘得一口气。   方才夜中喝彩,岸上接应的老将正是黄盖,此时上得船来,与孙策对面唏嘘半晌,老泪纵横,麒麟不便在旁,遂到船舷边站着,吹了片刻夜风,有孙策麾下亲兵来请:   “主公请先生换过干净衣服,入内叙话。”   麒麟欣然与那亲兵入了一件船舱,热水、干衣俱已备好,麒麟洗完澡,精神抖擞,孙策又派人来请,方进了主舱。   黄盖已告退,孙策遣开亲兵,一身盔甲已卸下,油灯光下现出半湿的单衣。   麒麟拱手,问道:“现在要回寿春去了?”   孙策点了点头,答:“前些日子多有得罪,小先生是温侯属下?侯爷如何了?”   灯火将麒麟清秀的脸映得微红,脖前金珠闪烁着漂亮的光芒,他端详孙策,发现孙策自己还未换过干衣服。   麒麟身上的单衣干爽,却较普通士兵宽大,想必方才黄盖在船上备好的热水,衣服都是给孙策的。   麒麟心里领情,通报名字,答道:“温侯和袁绍交战,败了,半个月前离开长安。”   孙策颔首道:“贼人乱政,吕奉先甘于蛰伏,背负天下骂名,静侯时机,成人之不能,是为大勇,我素来真心敬佩伟男子。”   麒麟走到一旁为他设的位置坐下:“可惜最后还是败在袁绍、曹操手里了。那二愣子现在也不知道怎样,估计也是没头没脑一通乱撞。”   孙策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自古邪不胜正,温侯当有卷土重来之日。前些天见你身佩金珠,便知你是奋武将军的人。奈何我军中有袁氏兄弟眼线……”   麒麟动容道:“江东军被潜入了奸细?”   孙策点了点头,踱至正中朝麒麟一躬,麒麟忙起身来扶。   孙策归位道:“本想温侯与袁绍有隙,伯符手中兵力寥寥,分不出人来送你北上。若令你骤然起行,荆扬二州往北,直至冀州,都是袁家兄弟的地盘,只怕沿路凶多吉少,只得委屈你坐牢车了。”   麒麟明白了,笑道:“哪里的话,该多谢你才对。”   孙策莞尔道:“方才交战来得突然,你既是侯爷亲信,想必大场面也见多了,不至于受到惊吓。”   麒麟道:“袁绍、袁术埋在你军队里的奸细都拔掉了么?”   孙策欣然道:“今夜已竟全功。”   麒麟道:“借刀杀人,把袁术埋伏进来的眼线都放在行军末尾,趁乱让刘表的人杀了,好主意。”   孙策会心一笑,颇有点狡猾的意味,少顷道:“阴谋诡计,见笑。明日于长沙靠岸,为你备马,送你沿路北上,打听并州军消息。”   麒麟道:“不,我还不想回去找吕奉先,当初……嗯,其实我是被他赶出来的,先不提这个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孙策也不追问,道:“既是如此,若不嫌弃,你与我回去,在寿春盘桓几日?”   麒麟想了想,道:“可以,这段时间,我愿意当你的客卿,出点主意,当然,大事还得由你自己决策。不方便的话送我匹普通战马,我沿途逛逛,以后也会想办法报答你的。”   孙策大笑道:“多养个人,还是养得起的,如此便请你多留几日了。”   麒麟与孙策一席长谈后,回舱感慨良多。这时代的人与人之间保持着最起码的友好与信任,孙策也具备人主的优秀气质,既待客热情,又不至令人不自在,亲切风趣,如老友一般,像个自来熟。   反之,吕布与他一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既吝啬又傲慢,当初陈宫来做客时尚且有心投奔,吕布仍没将他当作什么东西。   换了曹操,刘备等辈,对谋士说不定还会倒履相迎,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这样优秀的当权者,麾下谋臣应当也多,麒麟觉得自己应该排不上号,不过也好,枪打出头鸟,树大招风,先休息一段时间再作打算。   吕布既然喜欢横冲直撞,自己回去后多半还是落得被赶出来的下场,先等一段时间,到下邳之战时再从旁协助看看。   三天后,麒麟清晨睡觉时,一张纸轻飘飘落下来,蒙在他的脸上。   小黑同志:   你的挫折与困难我们都知道了,本信由浩然师叔代笔,我代表组织深切慰问你。   你太师父听到你被抛弃、被遗弃、被区别待遇的苦难事迹,伤心得少吃了好几碗饭,正在后悔不该派你回去。   他愤怒得暂时停止了对目前“家具型全方位多角度多功能时光传送机”简称“抽屉式小叮当时光机”的研发,改而全力开发“跨时代地图炮精神力量替身诅咒器”——简称扎草人。   但是目前还没有吕布的照片,他希望你下次写信时,把吕布的相貌描绘一下,方便贴在草人脸上。   你口不对心的师父,我的面瘫大师兄知道这件事以后,口上说你没用,事实上也难过得饭量从四碗减到两碗,足足少吃了两大碗。   麒麟:“……”   亲爱的小黑,我则觉得那没什么。   我猜或许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者在长安攻防战中,实际战况超出了预期,所以没有赶上把你接走。   还是先把真相问清楚的好。   又:有句话叫“浪子回头金不换”,或者“小别胜新婚”,呃……这个形容不太恰当。   当然无论你选择谁,我们都全力支持你,时光机的研究快好了,不久后我们或者能集体穿过来,在战场上呆一段时间。   战场是大规模人类精神能量释放的地方,也是生命从身体里被抽离的地方,在那里开一个空间门比较安全,不容易引起大麻烦。   本来打算赤壁之战去观光,现在看来得提前点了。照顾好你自己,小黑,出门在外不容易。   ——浩然。   十日后,孙策回到寿春,朝袁术交接兵士,袁术却强行扣下了孙坚旧部近两千人。   孙策险些与袁术当场翻脸,然而麒麟连使眼色,不急在这一时。孙策无可奈何,只得服软,交出当年孙坚在洛阳城内寻得的传国玉玺,率领最后的贴身亲兵百余人,离开了寿春。    第19章 烽烟四起总角相逢   吕布那夜吐血后再次晕倒,翌日方再次醒来。精神、体力都虚弱无比,醒来的头一个命令便是问清长安当日发生的事。   吕布落马昏倒时,并州军已不断败退,回守城门,高顺亲自抢出吕布,又派张辽前去接出麒麟,孰料张辽刚走未久,西门处便传来曹军进城的消息。   陈宫当机立断,不容任何质疑,下令全军东撤,退出长安城,待麒麟前来汇合后再商量对策。   然而便在这一去一回的时间差内,张辽不知撤退命令,更未亲眼目睹吕布落马,麒麟便以为一切俱是吕布所为,只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白白错过了一个极好的机会。   吕布甫一醒来,险些第三次昏过去,坐于榻边只觉眼前一片漆黑,翻来覆去只没计较。身受重伤,想发火也没了力气。只得再次传陈宫来议事。   陈宫将麒麟猜测言明,又询问张辽当日突变,谈到曹彰,恰好对上。   “曹操的反间计。”吕布疲惫道:“我他妈的……”   “是的。”陈宫直言道:“奉先,你蠢得可以。”   “陈公台!”吕布怒吼,捞起案前铜爵狠狠砸去:“我不想杀你并非怕了你!”吕布虽是病中失了准头,那力度却仍极大,登时将帐外亲兵砸得头破血流。   陈宫冷笑道:“蠢若豚犬,纵是杀我又有何妨?”   吕布疯虎般吼道:“点兵!侯爷现便要杀回长安去!”   “侯爷,冷静点!”貂蝉终于出声:“如今袁绍已在长安站稳脚跟,以当时情势,若是……”   陈宫道:“若是麒麟在,亦会代主公下令,全军撤出长安。”   吕布两指朝着陈宫点了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宫又道:“侯爷春风得意,位极人臣时,公台便曾与麒麟有过一番长谈,若失了长安,如今天下还有何处可去。”   吕布:“你们……什么意思?”   陈宫道:“凡事需要预谋后路,莫说胜败乃兵家常事,纵是汉庭江山,也没有稳坐万年的道理,一朝天子一朝臣,守得云开,则否极泰来,有何不妥?”   吕布眼睛竟有点发红:“他怎么说?”   陈宫朗声道:“依公台所见,荆州乃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可辗转取之;麒麟则认为荆州既是必争之地,匹夫无罪,则怀璧其罪,刘表一无忤逆之事,二无犯上之心,更是皇亲,强攻荆州不妥,易引得其余诸侯联名讨伐。”   “反观凉州,自董卓死后便无人统领,并州远在塞外,与中原相距甚远,此二处可选一处安家,保留实力,发展农耕,召集兵员,待中原诸侯实力大损后再挥军入关。”   吕布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怔怔道:“麒麟说得对。并州是我老家……”   陈宫又道:“此乃上选,次选则是扬州;然而近日得了消息,袁术强索孙氏父子于洛阳城内拾到的传国玉玺,只怕不日便要举兵称帝,不可贸然进军……”   说到此处,陈宫忽又想起不久前与麒麟闲聊时,麒麟泄漏的天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吕布缓缓道:“还有呢?还能去何处?”   陈宫定神道:“徐州陶谦垂老,后继无人,二子能耐俱与主公相差不远,可强取之。然徐州与曹操领地兖州临近,定居徐州必交战不断。”   吕布:“……”   陈宫沉默不语,片刻后扬起一抹嘲笑。   吕布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静了一会,道:“派人去找麒麟,找到以后……按你们说的做。”   绕了个大圈,最后还是回到原地。   陈宫上前一步:“主公,以现在的局面,要在乱世中寻一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为今之计唯有我们先攻下一座城池,聊以安家,麒麟听到消息自然会回来寻。”   “主公虽兵败长安,手中依旧有四万铁骑。”陈宫肃容道:“千万不可一时意气用事,疲于奔命,被各个击破。如今天下诸侯在明,主公在暗,该是他们忌惮主公,而非主公忌惮他们。”   吕布一直没有说话,陈宫说陈宫的,吕布想他自己的,忽然一下就开窍了,脑子好用了不少。   “既然是曹操派来反间,也就是说,曹操想要侯爷身边的人?”吕布那话说得不伦不类。   陈宫愕然,想不明白吕布怎么思维如此跳跃。   吕布听了半天,对前面陈宫那番长篇大论,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脑子里只记着一件最要紧的事。   吕布醋味十足地说:“很明显!麒麟一定是被曹操抓走了!曹奸宄自己麾下没人,就想来挖侯爷的人?!”   陈宫:“……”   貂蝉:“……”   吕布大手一挥:“兖州……你既如此说,就先到徐州去。麒麟是我小弟!兄弟如手足,妻子……妻子如衣服。”   吕布依稀记得麒麟开玩笑时说过这话,却又记不真切了,此刻思维混乱至极,随口道:“谁动我衣服,我砍他手足!全军拔营!去徐州!”   “慢!”吕布又出了口长气:“悬赏……令人寻找麒麟下落,貂蝉,借你点首饰用用,压箱底的嫁妆都取出来,赎我……我小弟!以后还你。”   貂蝉的脸瞬间就绿了。   同一时间,吴郡城外:   “太守有命,来往商旅凭文书入郡,凡有私兵过百,城外就地扎营,等候差遣!”   第三天午后,江东余军唯有上百人,一路辗转到了吴郡,其时吴郡太守乃是朝廷任命的许贡,得了朝廷文书,便将孙策与手下士兵拦在城外。   孙策风尘仆仆,朗声笑道:“孙坚之子孙策伯符,率江东子弟兵归郡,请许贡大人开门。”   江东军一行人疲马惫,赶路多时,各个面有倦色,不少人家小仍在城内,归心似箭,许贡却迟迟不开门,仿佛在暗处观测孙策的举动。   麒麟心底生出一丝不安,道:“他不想让你进城。”   孙策莞尔道:“我手头就上百人,能作得出何乱来?”   麒麟揉了揉眉心,道:“你看吧,只怕江东各郡县,都对你生了提防之心。”   孙策笑道:“没有的事,莫杞人忧天。”说毕伸手把麒麟头盔推正,又朝城墙高处喊了一次。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城门开了,一名孙家管事缓缓而出,遥喊道:“主母命我来见少爷!”   麒麟又说中了,孙坚死讯传遍江东各地,袁术未给孙策封赏,抚恤,更只字不提人事调动,孙策回归吴郡,许贡便暗生提防之心。孙策之母吴氏听到长子在城外,心内既焦且虑,亲自到太守府内交涉。   “什么条件?”麒麟问道。   孙策到城门前走了一趟,得了信件回转,忿忿道:“许贡要收缴我手上兵员,令我将江东军尽数送到城东兵营,重作编排方可入城。”   麒麟哭笑不得道:“都是我乌鸦嘴。”   孙策看了麒麟一眼:“你是料事如神,如今怎么处理?我可不想将这点兵都给他。”   麒麟回头看了身后军队一眼,稀稀落落上百人,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孙坚率军出征时足有两千多,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又被袁术扣下八成,州郡太守个个如狼似豹,虎视眈眈。只怕这一进城,孙坚一世所积家业,便要尽付流水。   “不能进去。”麒麟道:“大不了换地方,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孙策颔首,少顷叹道:“可惜连母亲一面也未曾见,这便要走了。”   话未完,吴郡偏门再开,马车摇摇晃晃驰出,车上下来一老仆,又抱下一小孩。   孙策心中阴霾一扫而空,喊道:“孙权!”继而策马疾驰而去。   麒麟催马赶上,那小孩朝前跑了几步,扑倒在地,随即放声大哭,道:“哥——”   孙权骤闻父丧噩耗,哭得甚是难受,孙策却猛地驻马不前,以马鞭遥指,喝道:“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站起来!”   孙权哭得两眼红肿,麒麟心下不忍,翻身下马,拉起孙权,问道:“你娘呢?”   孙权断断续续,说了个大概,又道:“娘让我跟哥走……去丹阳找舅舅。”   孙策沉默了很久,最后道:“走罢。”   麒麟道:“等等。”说毕解下颈上金珠,道:“谁进城去走一趟,把老夫人接出来?”   孙策愕然,继而明白了麒麟之意。   金珠赤兔二物是吕奉先的象征,天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吕布杀丁原一事当初早已传遍江南江北。   吕布虽因长安一败狼狈奔逃,却仍是献帝亲封温侯、奋武将军,仪比三司。初诛董卓,声威如日中天,手握并凉二州重兵,正辗转中原,寻求栖身之所,不失为一股能与袁氏兄弟抗争的力量。   许贡乃是朝廷命官,虽受袁术辖制,然万万不敢得罪吕布,官职事小,哪日吕布引军南下,率军平了吴郡不过是须臾之事。   孙策羽翼未丰,小小一方太守方敢蓄意刁难,吕布隐有成一方诸侯之势,谁敢得罪?   纵是孙坚,当初兵力最多时亦不过两三千,吕布手中兵马却是以万而计,麒麟递出金珠,便代表了吕布与孙策的联盟,是战后蓄意招揽,还是特意照顾不容核查,然而温侯之意许贡是无法质疑的。   孙策下马,吁了口气,道:“孙权你去,把娘接来。”   孙权止了哭声,仍不知是何事,怔怔看着孙策。   麒麟啼笑皆非:“你让个九岁的小孩进去和许贡交涉,哪有你这种哥?”   孙策斥了句无用之类的话,便道:“你骑我的马,看着他,我去寻许贡。”   麒麟抱着孙权,带他坐到孙策的马上,把他放在自己身前,看着孙策远去身影,悠悠道:“你哥对你期望很大。”   孙权抽了抽鼻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麒麟漫不经心道:“你哥的马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孙权怔怔道:“惊帆。”   那马通身灰蓝,一片白毛横于马背,远看正如船帆,奔驰时日行千里,虽比之赤兔略有不及,却也是一匹难得的名马。   孙权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谁?”   麒麟随口道:“孙权,你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不能总哭,生子当如孙仲谋,听过吗?”   孙权:“孙仲谋……是谁?”   麒麟忽想起来说错话了,孙权这个时候才九岁,应该未曾有字,只得一笑置之,孙权却好奇心起,道:“生子……生子当如……孙仲谋,这人,会、会、很会生小……孩儿,生了几个?”   麒麟大笑道:“不是那个意思。”   少顷孙策出城,身后跟着孙府长长的车队,数辆运载家当的货车,簇拥着队中一辆大车,料想是策、权之母吴氏。   吴家乃是望族,吴氏嫁予孙坚时带来不少钱财,数年打理又令族中财事井井有条。   麒麟正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去拜见,孙策已催马奔来,交还金珠,道:“这次多亏你了。”   “对你娘怎么说的?”麒麟接回金珠戴上。   孙策笑答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麒麟见吴氏并未下车,明白了七八分:“老夫人想必刚刚与许贡争执过一番,情绪还有点激动?我就不打扰了,先走罢,改日再拜见她。”   孙策如释重负,其母脾性刚烈,先前在太守府里与许贡争执,怒起时遭了府内人一耳光,此时避之不见,实乃孙策的奇耻大辱。   孙策面容不见喜怒,语气却带着寒意:“此辱来日必报。大恩不言谢,今日的事我都记在心里了。”   说毕瞥了孙权一眼,道:“你到车上去,陪娘!”   孙权好容易止住悲恸,被孙策一喝,差点又哭出来,下马朝车队跑去,早有家中管事揽了上车。   麒麟莞尔,骑着孙策的惊帆马,与他并驾齐驱,前往丹阳。   沿岸江帆一色,渔歌唱晚,处处炊烟,看得人心胸开阔。   孙策护送家小,抵达丹阳,数人松了口气,麒麟却不甚乐观,因为孙策的难题,现在才真正开始。   吴氏之兄吴景乃是丹阳太守,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抵达当天便安排孙策歇下,全家留在一间宽大宅院里。城西有军营,孙策亲兵则驻留兵营内。   宅中环境甚好,麒麟也不多说,既来之,则安之。   天气渐凉,吴地已至过冬之时,孙策却不打算让这客卿光吃饭不做事,数日后到了丹阳,孙策在府里给麒麟安排一间偏院,拨给他三名下人使唤,还未清闲几日,便有人来传令。   管事带着丫鬟,丫鬟捧了个盘,上以红布覆着,麒麟揭开,见是满盘小银锭,八个一行,足有十排,近八十两银子。   “这是做什么。”麒麟哭笑不得:“包吃包住,我又不花钱。”   管事笑道:“少主说,这点银两聊表心意,供先生日常花用。”   麒麟拈了两个,道:“心意收到,其余的你带回去,他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别为这些虚名让我看低了。”   管事再三恳请,麒麟只是不收,管事只得将银两捧回孙策处,少顷又来传话:“少主请先生晚饭在一处吃。”   麒麟随手将那两枚银锭赏他,跟到偏厅,孙策显是忙碌一天,有点疲劳,舒了口气,不提银两之事,只问道:“这几日住得如何。”   麒麟笑道:“不错,你家服务态度很好。”   见厅内又有一客,料想是新来投奔孙策的文士,麒麟点头见礼后便入席,也不多问。   孙策啼笑皆非,只觉麒麟说话霎是有趣,下人摆上酒菜,孙策自斟自饮,道:“吃,别客气。”   麒麟道:“这冬笋不错,多吃青菜长得快。”   孙策莞尔:“肉也得多吃,否则没力气,鹿肉是前天我狩猎时打的。”   麒麟端酒敬孙策,二人饮了,孙策一抿唇,过了酒水冲劲,拈着筷子,敲了敲酒杯,道:“这位是张纮先生,他带来了侯爷的最新消息。   “还是江东一带好。”张纮慢条斯理道。   孙策笑道:“南边本就是过冬的好地方,这位小兄弟是我府上客卿,名叫麒麟。”   麒麟见这老男人若有所思,似乎在何处听过自己,遂道:“温侯现在过得怎样了?”   张纮道:“温侯几次进军兖州无果,铩羽而归。陶谦临终前将徐州托于刘玄德,温侯驻军小沛,静候其变。”   孙策蹙眉道:“世叔从北方来,可知奋武将军为何与曹孟德结下如此深仇大恨?”   张纮道:“怎知?不仅老朽在问,个个俱在问。温侯不回并州,却这般死心眼,盯住曹操穷追烂打。”   麒麟神色黯然,而后问:“貂蝉呢?”   张纮悠然道:“倾国倾城的貂蝉……似乎还在侯爷身边,有美人相伴,征战天下,也不枉英雄红粉,一段佳话。”   麒麟叹了口气。   孙策唏嘘道:“惜我实力尚浅,武艺低微,不得结交此等奇男子。奉先以一己之力诛杀董贼,匡扶汉室,如今却被曹贼打得东躲西逃,屈居小沛,世间王道何存,仁义何在?!”   言下之意,若手头有兵,身边有将,竟是打算出兵协助吕布,又或是举族投靠。   张纮道:“如今之见,依老朽的意思,伯符却是招兵买马,扩充自己实力为要务。”   麒麟插口道:“照我看来,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不是扩充军备,而是摆平你舅舅。”   张纮愕然道:“何出此言?”   孙策斥道:“休得胡言乱语,我待你如同手足,何故挑拨我舅甥关系?”   麒麟没说什么,起身离席,出了庭院。   孙策心不在焉,又与张纮闲谈片刻便将其送走,便披上毛裘,匆匆到了后院。   “方才那话并非出自本意。”孙策道:“有得罪之处……”   麒麟丝毫不恼,只道:“府里的丫鬟,下人现在该去偷偷报给吴景了,我们可以借题发挥,明天向你舅舅要一块空旷的地。”   “这一层意思既没有亲口挑明,却传到他耳里,估计你舅父也不敢再把你晾着。”   孙策静了片刻,道:“你总是这么清楚我的想法。”   麒麟道:“从来丹阳的那一天我就在担心,结果还是和猜想没多大区别,你毕竟不是吴家的人,你舅父怕你羽翼过于丰满,是很正常的。”   孙策哂道:“我倒是宁愿相信,他放不下心,觉得我不足以担当大任,方让我闲置这十天半月。”   麒麟无所谓道:“那是我多嘴挑拨你甥舅了,今天晚上就走。”   孙策尴尬道:“别。”   院内下着小雪,沙沙作响。   麒麟似笑非笑,孙策沉默片刻,忽道:“你每次都能说中我最不愿想的事,从前在温侯帐前当谋士那会,思辩也是这般机敏?”   麒麟答道:“所以讨嫌了,被扔在长安城里。”   孙策笑了起来,这俊朗男子性格乐观亲切,从来不对人生出恶感,解释道:“以我听闻,温侯其人,当不会如此小心眼。”   麒麟道:“难说得很,骂人要揭短,打人得打脸。哪天你被揭了短,说不定也是暴跳如雷。”   孙策莞尔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你纵是揭我短,我也必不会为难你。”   二人心有灵犀,不再交谈,漫天小雪飘荡。   许久后,孙策说:“你这辈子,就留在江东罢,哪天哥们发了家,必以上卿之礼待你。”   麒麟没有回答。   孙策侧过头,打量麒麟,心中一动:“不如,我与你结为义兄弟如何?”   麒麟揶揄道:“你的义兄弟再过几天就要来了,到处找人结拜,不怕他吃醋?”   孙策蹙眉,不解其意,然而麒麟一语中的,三天后,孙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终于来了。   “伯符,我带了三万黄金,两千兵马前来助你!”   周瑜人未至,声先到。   孙策、孙权一大一小正在房中炉前与麒麟学埙,呜呜地吹着甚不着调,一听周瑜之声,孙策连靴子亦顾不上穿,光脚踩在雪地里奔出去,激动道:“公瑾!为何不知会我一声!”   周瑜与孙策多年未见,径自闯进府来,爽朗笑声令麒麟心中一动,便弃了陶埙,起身拱手。   “方才那乐声可是上古三朝的曲儿?”周瑜解了毛裘披风,站在雪地里,与孙策携手进来,当真是如一对璧人般的少年郎。   “周公瑾,久仰。”麒麟道。   孙策尚且激动得说个不停:“麒麟说我义兄弟这几日要来,没想到你果真来了……”   “久仰,麒麟先生,温侯前些日子诏告天下,寻得你,再将你护送回并州营者……”周瑜不理孙策,朝麒麟拱手。   周瑜如同漫天白雪中的一块无暇美玉:   “可得黄金一千两,前些日子得了伯符兄的信,手头正欠花用,现便送你回小沛去,我分五百,你分五百,意下如何?”   麒麟微一怔,而后道:“二愣子在……在找我?”    第20章 娶二乔结连襟之好   周公瑾一到,孙策便有了底气。   总角之交,亲如手足,一别经年,如今再相见,说不出的亲密。二人出时同车,寐时同榻,周瑜更以人多借住不便为由,亲自在丹阳西郊购得一间富豪宅邸,花数日翻新后,邀请孙策与麒麟前往。   孙策明白其意,无非是周瑜也看出如今寄人篱下,颇多不便,耗资为孙策铺的一点家底。便不作推辞,数日后带着孙权迁居。   吴氏却仍留在吴景府上,不想与诸多少年郎住在同个宅内,吵吵嚷嚷,不得心静。   入宅的头一日,周瑜笑吟吟朝府内上下人等道:“以后,伯符兄就是你们的主人,府中上下事宜,由他定夺。”   孙策花周瑜的钱花得心安理得,周瑜也不肉痛,然一应琐事只要牵涉到孙策,周瑜便事必躬亲,更在丹阳城中官府上下打点。   时间转瞬即逝,又到岁末。   亲爱的太师父:   我感觉又活过来了,周公瑾和孙伯符人都很好,公瑾谈吐优雅,孙策开朗风趣,简直是一对绝配,堪称君臣间的楷模。   更难得的是,周瑜对孙策的朋友,就像对他自己的朋友一样,没有任何排斥,这是十分优秀的品质。   书上说他是个心胸狭隘的美男子,现在怎么看怎么不像,果然貌美招人妒。   江东真是个令人懒惰的地方,师父说少不入川,不过我觉得,天底下再没有地方比这里适合常驻的了。   如果你们能来到这个时代,我带你们去钓鱼,顺便逛逛丹阳的集市。   每次他们出门时,都能引来无数少女的目光,就像从前在修仙学校里,和没头脑、不高兴还有娘娘腔他们一起逛街时的感觉。   不过孙策陪我们的时间不多,大多数时候是我和周瑜在闲聊,他知道很多东西,甚至知道你教我的那首月前殇。   他还会用七弦琴弹这首曲子,琴声和埙声不同,有一种忧伤之感。他还知道,月前殇是妹喜死时,夏桀于月前为她作的。   如果吕布有周瑜的学识,抑或孙策的豁达,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但是为什么,我还是想着他?想回他身边去?   无论孙策多么友善,亲切,我总觉得这不是我应该在的地方。像个客人,浑身不自在,总想回家。   不是回金鳌岛,而是回到吕布身边,他比孙策更需要我。   吕奉先在到处找我,悬赏一千两黄金,当初曹操的头也不过是这个价钱。   江东的休假结束后,我打算去小沛找他,他既然找我,应该不会再赶我走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想杀我,不过我相信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麒麟!”   “哎!”麒麟匆匆把信纸烧了。   “来玩!”孙策在院子里笑道。   孙策早起,在院里转了两个圈,等用早饭,百无聊赖,便拖着麒麟在院中锻炼身体。   孙策玩的那游戏是时下江东,两湖一带兵营里流行的“抵角”。军士一手扳脚踝,金鸡独立,只以单脚蹦跳,选定对手后跳来跳去,以肩膀互撞,将对方撞倒为胜。   于是孙策两手扳着右脚脚踝,与麒麟在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   那游戏看起来简单,实际开始互撞,却十分考验技术,既涉及力量大小,又考究躲避的灵敏性,更对武学中拿捏力度的方位,运劲技巧要求极高。   孙策少年习武,麒麟自不是他的对手,被撞得摔倒又爬起,爬起又摔倒。   孙策指着麒麟哈哈大笑。   麒麟道:“再来!刚刚没学会,现在懂了。”   周瑜大清早被吵醒,恹恹站在廊前,打了个呵欠。   “你不惯以力制敌,得使巧劲。”周瑜出言指点道:“使蛮力使不过这家伙。”   麒麟道:“对!我现在明白了。”   麒麟改变战术,只以不断避让为主,孙策明白过来,遂也像只大马猴,闪避灵活,却不主动出击。   敌不动,我不动,麒麟没辙了。   “汝来啊——汝来抓吾啊——”麒麟挑衅地左蹦右蹦,孙策就是不过来。   孙策狡猾地盯着麒麟嘿嘿笑,嘲道:“休使激将之计!”   周瑜道:“你不成,下下下,我来替你找场子。”   孙策笑不出来了。   麒麟兀自好笑,下人搬了椅来,他便坐了,院里周瑜一下场便好整似暇,风度翩翩跳来跳去。   周瑜满场跳,孙策单脚跳着不住追,那场景滑稽无比,周瑜尚且学着麒麟那语气,不住道:“汝来啊,汝来啊,汝来抓吾啊——”   麒麟当即一口茶喷了出来。   周瑜轻巧避过,继而妙到巅峰地一侧身,孙策撞了个空,摔了个五体投地。   麒麟与周瑜一齐放声大笑。   孙策怒道:“来日必将雪耻报仇!”   周瑜哈哈一笑,入内洗漱,厅内早饭摆好,诸人入席,用过早饭后孙策前去支银两,用周瑜的钱,到城西买兵,练兵。   自从周瑜来后孙策便花钱如流水,招募了近三千精兵,又购来大批盔甲,刀枪于城外安置。江东一带更有人给孙策起了“小霸王”的外号。   周瑜没有问孙策的目的是什么,也从不居功,甚至从不与人提起孙策的创业资金是从哪来的,正如麒麟在并州营内担当吕布幕僚的心境,颇令麒麟生起亲切之感。   饭后周瑜教孙权画画,麒麟便在廊前赏雪。   “明年开春,我有位故交,名唤鲁子敬。将来投伯符,家里又多个人。”周瑜漫不经心道。   麒麟知道鲁肃是周瑜的好友,此人目光深远,智计卓群,不可小觑,遂道:“鲁肃说了什么?”   “你也知道他?”周瑜握着孙权的手,揽着他在怀里,让他顺着自己笔力描纸。   孙权好奇道:“鲁、子……敬是谁?”   周瑜眉头微蹙,道:“孙权,话出口前三思,想好后再一口气说出来。子敬是我的好友,莫多问,待来了后你便知道了。”   麒麟哂道:“他十岁了,再过两年可以当甘罗。”   周瑜微一笑:“如今天下群雄割据,来丹阳前,子敬与我明言,近几年内,中原格局必有大变动。”   麒麟道:“董卓虽死,十八路诸侯却仍割据一方,蛰伏以待时机;西有韩遂马腾彻里吉,北有辽东公孙瓒,东有交趾士燮,中有袁氏兄弟、曹操、刘表、刘备。他觉得谁会先来事儿?”   周瑜眉头微一动,疑道:“刘备?”   “刘玄德之事我亦有耳闻,虽是皇叔辈……这皇叔……”周瑜沉吟半晌,显是不太习惯刻薄话。   麒麟笑着把周瑜的话接上了:“这皇叔还说不定是不是自封的,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周瑜道:“司马昭是谁?孙权,要有耐心,继续画。”   麒麟:“……”   麒麟岔了话头:“再过几年,等曹操把兖州家业收拾好,就要带着八十万大军来打江东了,到时刘备会来投奔孙权。和你们在赤壁背水一战。”   周瑜目光凝重,看着麒麟,十分猜不透他的想法。   孙权唯唯诺诺,目中灵气闪现,显是对画画心不在焉,却十分好奇麒麟与周瑜的一番对答。   周瑜道:“此战如何?”   麒麟点到为止,岔开话头:“鲁肃对伯符的现况,有何提议?”   周瑜是个识趣人,没有多问,道:“他得知孙郎将玉玺交予袁术后,便断言三年内,袁术必将起兵称帝。若所料不差,开春袁术便要蠢蠢欲动了。”   麒麟道:“厉害,陶谦把徐州让给刘备,温侯驻守小沛,开春说不定袁术就要找刘备试刀了。”   周瑜吁了口气:“袁术若令孙郎发兵相助,倒是件麻烦事。”   麒麟微一颔首:“不麻烦,陈宫这点眼力还是有的,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袁术如果要攻刘备,温侯一定得帮他一把,否则徐州丢了,小沛也守不住。”   周瑜道:“该让孙郎领军助战,前去走一遭?”   麒麟心里却想到另一个人,片刻后叹道:“袁术的兵好退,曹操那边才是最大的麻烦。”   数月前,正是袁术攻陷长安,曹操将天子带到许昌的时间点。   曹操定居许昌,传人接来老父曹嵩安养天年。孰料曹嵩一行人过徐州时,陶谦部下张闿见曹家车队财富,起了杀人越货之心,可怜曹嵩一家四十七口,在徐州境内尽数死于非命。   周瑜道:“曹孟德想必深明大义,陶谦既已病死,当不会迁怒于无辜百姓”   麒麟道:“难说得很呢,曹操这家伙我打过交道,比你清楚,你等着看,说不定他要屠了徐州全城来祭他的父亲。”   麒麟的泄漏天机到此结束,孙权倒有八成听不懂二人对答,只埋头继续鬼画符,周瑜却陷入了漫长的思考之中。   前门梆子敲过三下,近午时,下人前来换过炉内熏香,撤去冷茶换了热水,孙权接过布巾擦手,周瑜喝了口茶,忽道:“传管事。”   少顷管事来了,周瑜吩咐道:“方才奉茶那人,拖到院子里打十棍,撵出去。”   丫鬟面如土色,不知自己犯了何事,麒麟却道:“算了,她多半只是忘了。”   周瑜峻声道:“麒麟先生是府内上宾,如此怠慢,谁教你们的规矩!?”   麒麟手边一杯冷茶,放了许久未曾动过,府内下人来换茶时对他视而不见,周瑜喝了一口茶,便发现麒麟被怠慢了。   周瑜又连那管事也训了一通,而后道:“你房内每夜生火不曾?”   麒麟笑答:“有,平时很周到,教训几句算了,别打。”   周瑜令管事将府中上下人叫了出来,通传道:“既有麒麟先生求情,便不责打,着其回家去罢。”   府里人头次见到周瑜发火责人,各个战战兢兢,不敢应声。   麒麟道:“对我倒是没关系,以后有谋臣武将来投,就不能这样了。”   周瑜点头道:“正是这么想,伯符大大咧咧,日间不在府里,有何不周到的地方,你无需担待,对我明言就是。”   麒麟开玩笑道:“你俩哪像手足,听这话,更像是他贤内助。”   周瑜负手行至廊下,站于麒麟身侧,八尺男儿虽着华服锦绣,却不失儒将风范。   “董仲舒有言三纲五常: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   “究其本源,君与相,便如夫与妻,如此说来,又有何不可?”周瑜莞尔摸了摸孙权的头:“你父早死,长兄如父,说到底你也是要听伯符的。”   麒麟心中一动,忽然对周瑜这话颇有感触,君臣之间的关系,于历史所看,不正与夫妻从属相似么?   不管是周瑜之于孙策、还是诸葛亮之于刘备、抑或是荀彧之于曹操,为相者殚精竭虑,几乎为各自认定的主公付出一生,从无怨言。   想到吕布,麒麟心情又十分复杂,叹了口气。   周瑜知道麒麟心内所想,并不插话。   麒麟煞有介事道:“所以你俩都是孙策那大猴子的媳妇儿,大老婆带小老婆。”   周瑜笑了起来:“你也曾是温侯的妻,惜所托非人,如今被休了,便要到江东来另觅佳配不成?”   麒麟乐不可支道:“自己收着,对你家大猴子没兴趣……”   正吵嚷时,孙策已完了早间琐事,回府用午饭,接了周瑜递来热巾擦脸,一面问:“什么佳配?”   周瑜道:“没什么,开饭,方才我赶了个人。”   说话间午饭摆上,各占一席,孙权身边又有人伺候着,周瑜将撵走下人之事说了,孙策便道:“正该如此。”   周瑜道:“原是你府上,从吴郡跟过来的人。”   孙策“嗨”一声:“分什么你府上的人我府上的人。”   周瑜笑了笑,道:“那成。”   孙策点头道:“知你有计较。”又朝麒麟道:“麒麟,吃,莫往心里去。”   两杯小酒下肚,孙策脸上微红,忽想到一事,朝周瑜道:“我母今日相中了两个姑娘。”   周瑜眉头微一动,道:“送进府里当丫鬟?”   孙策大笑道:“别人可是……”   “乔老的女儿。”麒麟一抹嘴道。   孙策一拍大腿,道:“你见过?长得如何?”   麒麟道:“没见过,吃饱了,你们慢用。”   孙策道:“不不,麒麟你留下来,这事得请你参详。孙权,你吃完就到房里去。”   麒麟道:“娶媳妇的事自己商量,我是客人,参详什么?”   麒麟客居多日,虽与孙周二人熟络,却终究是客卿,自知不该乱出主意。遂道:“孙权来猜字。”   周瑜尚且一头雾水,孙策喝了酒,开始喋喋不休,扯着周瑜说个没完。   “你两个哥哥都要娶媳妇了,嫂子可是美人儿。”麒麟手里捏着枝毛笔,随手乱转,墨迹洒了孙权一脸。   孙权倒也不介意,拿笔来画麒麟,俩人画来画去,孙权道:“桥……老?”   麒麟点了点头:“这叫连襟之谊,再过段时间,我就得回中原了,不能老在你家做客,教你几首后人的诗,先猜谜,来。”   同一时间,小沛。   吕布:“……”   陈宫:“……”   吕布:“陈公台,麒麟还没有回来。”   陈宫:“主公稍安勿躁,目前我们的最大敌人是袁术而非曹操,前几次交战,主公不听劝告……”   吕布怒道:“够了!再给你们一月时间,你!高顺!当初是你们私自退兵的!再寻不见人,全绑在一处斩了!”   “貂蝉呢。”吕布充满戾气地转头寻,不见貂蝉。   “貂蝉……应甘夫人之邀,到徐州城做客。”张辽战战兢兢道。   吕布伤好了,倚在榻上,只觉心里说不出的不踏实,片刻后道:“一月后,再寻不见人,死活随他去罢。”   说毕重重出了口气,眼眶略有点发红,那个每天在帐内笑嘻嘻,令人生不出半点火气的小子,竟似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什么也没有留下,恍若过客,来时只身一人,走时不留痕迹,吕布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个梦,麒麟不过是梦里昭示未来的一个鬼魂。    第21章 拟密信屈不战之兵   翌年春,议定孙策娶大乔,周瑜娶小乔,结为连襟。   开春袁术借匈奴人于夫罗兵马,攻伐九江,破九江郡,绞死扬州刺史陈温,意气风发,一时无两。   然而麒麟知道得很清楚,袁术很快就要倒台了。孙策接到袁术诏令,命其出兵相助,麒麟献计委婉推辞,与周瑜默契地结为同一阵线,二人联合说动了孙策。   孙策道:“袁术许诺,一旦九江得手,将任命我为九江太守,多一块地方不好?”   麒麟哂道:“他不会兑现的,不相信你走着瞧。”   周瑜哂道:“长远目标乃是江东,区区九江,何必争在这一时?你的大敌正是袁术,此人不久后便将天怒人怨,触忤天下,兵马分散后正值各个击破,犯不着此时将手下兵士带去送死,与陈温硬拼。”   孙策将信将疑,十日后传来消息,孙策堂兄孙贲随袁术出兵,九江一得手,袁术便背信弃义,将其赶回丹阳。   孙贲灰头土脸,军队折损近半,孙策则招兵买马,一家坐大,如日中天。   是年三月,孙策、周瑜各自完婚。   冰雪初融,麒麟坐在廊前,脖间围着孙策的红披风,周瑜手持一把剪刀,对着院墙上挂的图样,帮麒麟剪头发。   孙策在一旁指指点点:“男儿不蓄笄,剪得跟小和尚似的,又不剃光,像什么样子?”   麒麟道:“我喜欢,管我的,啰嗦。”   周瑜嘴角带笑,道:“他喜欢,你莫啰嗦。”   孙策拢着袖子,看了片刻,又问:“你究竟是何处来的?九原人没有这般习俗。”   麒麟笑道:“九原人没有,我有,千金难买我高兴。”   周瑜莞尔。   孙策得闲一日,回了后院便与周瑜麒麟聊天,活像忙完手头活计回家的猴头,寻妻妾打趣,又道:“晚上就得成婚了,公瑾给哥也修修。”   周瑜眉头微蹙,“嗯”了一声,当日下午,周瑜先是给麒麟剪了头发、又取来小刀,沾了水,让孙策坐定,为其刮脸。   一院春来花开,煦日暖照,孙策眯着眼,任由周瑜指间刀锋在俊脸畔摩挲,舒服得直哼哼。   “好了。”周瑜遗憾地说:“到我了,还是传个师傅来修罢,免得你俩乱来。”   “嗨——!用什么师傅!我来!”   “我来我来!”   麒麟与孙策把周瑜按得坐下,开始抢刀子,周瑜怒道:“当心割破了手!”   孙策抢赢了,嘿嘿地狡猾笑,拽着刀子比划来比划去,手指又不安分,在周瑜脸上捏个没完。   麒麟到一旁与孙权捉对下棋,周瑜断断续续道:“此次袁术攻伐九江言而无信,来日称帝必……呼应寥寥。”   孙策拇指,食指捏着周瑜的脸,道:“今晚我们就成亲了,少谈点天下大事成不?”   周瑜被捏得嘴巴变型,艰难地别过头,怨恨地朝麒麟使了个眼色。   麒麟与孙权一齐大笑,麒麟接过周瑜的话,道:“是各自成亲,可不是‘你们’成亲。”   孙策笑吟吟道:“一样。”   麒麟道:“我俩商量过,袁术下一步再去打谁,就到你上阵了。”   孙策捏得周瑜流口水,随手以袖子给他揩了,漫不经心道:“为何?”   麒麟在棋盘上应了子,孙权苦思冥想,抓耳挠腮,麒麟随口道:“既然第一次失信于人,第二次举兵,愿意追随他的人想必就不太多。这时候你自告奋勇,前去领兵当先行军,正好趁机……”   孙策沉思,阳光洒下来,手上锐刀恰好停在周瑜脖颈大动脉侧。   孙权和麒麟一起脱线地朝孙策喊道:“杀!杀!”   孙策:“……”   周瑜:“……”   当夜大小乔过门,孙母亲自前来,与周瑜母舅周景各踞一堂,侯儿媳奉茶,儿子合函,大小乔又揭帘见过小叔。   酒席方停,满府红烛高烧,映得孙、周二人脸色红润。周瑜眉心深锁,不似新郎官模样,陪着孙策敬酒。   大乔妆华面贵,秀美不可方物;小乔则矜持淡雅,美若芝兰,俩女亲手捧了茶,交予孙权。   十岁的孙权被按在位置上,看着两名江东美女,颇有点尴尬,不知所措间小乔已掩嘴笑了起来。   孙权浑身不自在,依次接过两盏茶各喝一口,忙不迭地窜下来,一溜烟逃了。   大乔似笑非笑,正色道:“三叔请坐。”   麒麟道:“啥?”   小乔拉着麒麟,让他在孙权方才那位上坐了,麒麟云里雾里,下人已换过热茶。   麒麟明白了,心里忽说不出的感动。   “当初在吕布麾下,貂蝉的那门亲事还是我主持的。”麒麟笑道,接过大乔端来的茶水喝了:“可没见貂蝉给我奉茶。”   小乔接口,柔声道:“周郎与姐夫特地吩咐了,先生虽身在江东为客,却一心为着姐夫谋划,老太太陷在吴郡,多亏了三叔从旁出力,大家情同手足,虽说不必拘这俗礼,终究……”   麒麟笑道:“嫂子们如此大礼,如何敢当?他日这桩姻缘,定将成为千古佳话。”   麒麟喝过茶,朝大小乔一躬,心内感慨,踱出外厅。   是时酒宴已毕,来客纷纷散了,孙策客居他乡,一切从简,吴氏也已回府。下人们收拾厅堂,大小乔已各回房中,等候新郎。   麒麟立于庭下,叹了口气,遥望天际皓月,似乎又回到了昔时吕布貂蝉成亲的那一晚。   他取出陶埙,悠悠吹奏,只惜这次再无人在身边以羌笛应和。   孙权房内亦传来埙声,断断续续地和着那旋律。   “孙权,该睡觉了。”麒麟道。   孙权应了一声,房内熄了灯。   大乔住东厢,小乔住西厢,两侧廊下,房中灯火还亮着。   还没圆房?那俩家伙去了哪?麒麟忽想起自共牢后就未见过孙周二人,眼看已近二更,新娘子房里还亮着灯。   小乔推开窗,略带局促道:“麒麟。”   “知道了,我去看看。”麒麟径自走出花园去寻。   只见周瑜抱着酒瓮,喝得烂醉,俯在凉亭石桌上。   孙策则打着赤膊,喃喃道:“再来,喝!”   “孙郎……”周瑜眼里孙策已变了四个。   “哎哎——贤弟——”孙策摇摇晃晃,伸手去摸周瑜的脸。   周瑜一把挥开,孙策倒了,咕咚咕咚滚下凉亭去。   “你俩,该回去歇下了吧。”麒麟笑道:“嫂子们让我出来找了。”   “你……麒麟……”周瑜朝麒麟一指,瞪着眼道:“来喝……一起喝。”   麒麟静了片刻,道:“人生在世,总有很多事不能遂了人的意,来日方长,何必计较这一时?”   周瑜长叹一声,抱着酒瓮,跌跌撞撞地走了。   周瑜喝得迷糊了,辨清方位,正要去小乔房。   麒麟也有点迷糊,左右手一比划,似在想哪边是东哪边是西,遂觉得不太对,喊道:“朝哪走?!”   周瑜:“?”   周瑜左看右看,醉得晕头转向,点头道:“哦。”继而转了个身,朝大乔房里走去。   孙策打鼾打得震雷般的响,麒麟道:“伯符,起来,回去抱媳妇儿了!”   孙策鼾声一窒,充耳不闻,继续打。   麒麟道:“来人,提桶冷水。”   孙策瞬间弹起,笑道:“什么时候了!”继而自问自答道:“哦,成婚了!”说毕转身就跑,脑袋杵在亭柱上,撞了个大包,大声呼痛。   “衣服穿好。”麒麟笑得站不稳。   孙策一路踉跄,过了花园,头晕眼花站在廊前,看了片刻,自言自语道:“公瑾呢?”   麒麟左右手又一比划,辨出东西方向,道:“公瑾朝那处去了,那是西厢还是东厢?”   “你这迷糊。”   孙策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既然周瑜在那边,自己就应该……他掉头跑向西厢。   少顷小乔一声尖叫,光着膀子的孙策又从西厢跑出来,不住跳脚。   麒麟站在院中,忽然意识到自己搞错了,忙拔腿就跑。   “麒麟!你故意的吧!”孙策斥道。   入错了大乔新房的周瑜满脸通红,走出房外,拉好外袍,与孙策错身,彼此牵了牵手,一握之下,便即松开,各自回房。   片刻,孙策又从房内探头道:“麒麟,不早了,你也歇下罢!”   麒麟应了,两间房内终于如愿以偿,熄灯,皓月当空,幽幽银光遍洒天地,唯余麒麟埙声,一曲月前殇空灵婉转,回荡于天地间。   新婚未过一月,袁术再次发出诏令,召集江东先锋军,前往徐州一战。   终于来了,孙策晨间接到消息,袁术派纪灵前往徐州,攻打刘备。   “你们说说,该怎么办?”孙策将袁术的信通传一圈。   麒麟刚睡醒,打了个呵欠:“不是都说好了么,大清早的叫人起来……干嘛……”   周瑜也是刚起,头发都没挽,披头散发地坐了,问:“信使在外头?”   张纮道:“袁绍此人言而无信,孙贲一事足见其目光短浅,伯符当以扩充自身实力为要务,不可贸然出兵。”   孙策神色凝重,显是踌躇不定,张纮又道:“再说了,你兄弟二人成婚未久,既非燃眉之急,亦非不得不战,哪有便出门征讨的道理?”   麒麟漱了口茶:“你们都别去,我去,给我一千兵,回来还你四千兵。”   孙策被逗得笑了起来:“怎么出门一千,回来四千?你给我仔细说说。”   清晨初醒,个个未梳洗,丫鬟跟到厅内,来为周瑜挽发插簪,主母大乔前去吩咐早饭,小乔梳妆毕了,挽袖出了前厅,接过木梳,道:“我来罢。”   麒麟道:“你父亲的旧部还在袁术手里,写一封信我带去,让他将兵马派给我,当先行军,本来就是你孙伯符的家底。”   孙策目中激动之色闪烁,道:“如此甚好!你能将程普,黄盖几位老将带回来?!待我修书两封,一封予袁术,就说我成婚未久,不便离家。另一封交予黄老将军……”   周瑜朝小乔点头示谢,又道:“当初确实是如此想,既不引起袁术怀疑,又可接手旧部。然,麒麟,待得纪灵收缴兵符时,你又该如何说?”   麒麟略一沉吟,道:“我打算这样。纪灵与刘备交战,吕布不会坐视不管,我觉得他会出面劝和。”   小乔一边为周瑜梳那头乌黑长发,一边柔声道:“温侯若不劝和呢。”   麒麟微一怔,未料小乔会插嘴,在吕布帐前待得久了,主公谈话,女人插嘴对麒麟来说倒煞是新鲜。   孙策却不在意,道:“弟妹说得是,事有万一。”   麒麟倒不着恼,说:“以我对他的理解,一定会的。”   大乔吩咐完府内事,径自入了正厅,坐于孙策身边,孙策道:“你们俩也说说看。”   大乔想了想,道:“麒麟要带兵?”   麒麟点了点头,静待他们决策。   “若温侯果真劝和,又该如何?”   麒麟把茶杯放在案上,随口道:“议和与否,并不重要,我的目标是和陈宫接头,请他在纪灵撤军时,说服吕布,出兵攻打袁术的大部队。”   数人俱是动容,孙策道:“为何?”   麒麟道:“拔营时前军变后阵,我会率领你父亲的旧部殿后,回寿春,这时候陈宫出兵阻击。”   周瑜赞道:“好主意!温侯佯攻,我方佯败,撤出袁术大军中,再安排一副全军覆没的假相,当可安全撤出。”   麒麟点头:“接着,走另外一条路回丹阳,你们再对外谎称我战死。这件事完了,我也不再留在江东,得回去了。”   孙策冷不防听到这话,大声道:“麒麟?!我孙伯符待你有何怠慢了?!”   麒麟道:“你待我比吕布还好,我很感激。”说毕叹了口气:“回去前,让我尽点心意,权当报答。”   厅内十分安静,许久后周瑜道:“你可都想好了?”   麒麟笑了笑。   小乔轻声道:“周郎随他去罢,正好将兵马带回来。”   大乔道:“要么孙郎去,你们总得有个人顾着,麒麟一个人去,嫂子们放不下心。”   麒麟感激地点了点头,孙策心情复杂,将茶盏重重一放,拿不定主意,而后道:“年前多亏了你,我母与孙权方能从吴郡接出来,实在不必谈什么报答。你若思念故人,过几日封了盘川,派人护送你北上就是。”   麒麟笑道:“不是那个意思,就算走了,大家还是朋友,有事可以互通书信,我只是单纯想帮你个忙。”   孙策眼睛有点发红,周瑜道:“我与麒麟前去,你不可在袁术面前露面。”   孙策点了点头,早饭也不吃了,拂袖回房去,显是对麒麟所言仍有点难以接受。   当夜孙策写了三封信,一封交予袁术,大意家父早死,仍有旧部留在在寿春,丹阳兵力不多,派麒麟、周瑜二人率一千兵,愿为纪灵将军当先行军,恳请袁术将孙坚旧部交予他二人云云。   麒麟周瑜是什么,哪里冒出来的,袁术听也没听过。孙策既成婚未久,又耽于温柔乡,沉湎美色,属下讨点兵当先头部队去送死,自无不允的道理。   大不了待收兵时清点人数,再将寿春军收回,顺带着将孙策的兵马也一并吃了就是。   另一封则是交予黄盖、程普等老将,全权由周瑜、麒麟二人处置,若撤兵时遇了伏击,不可慌张,循周瑜所指撤退便可。   第三封却是给吕布的信。   信中有关麒麟做客江东之事,简略交代,顺表明对温侯敬仰之意,奋武将军若得空入江东,盼来丹阳一游,孙伯符必将尽地主之谊。   孙策在房内玩自闭,翌日周瑜点了兵马,要辞行时,孙策像个小孩,也不出来送行。   长江侧畔,十里长亭,芳草连天,滔滔江水上如同笼了一层朦胧薄纱,春雨如丝,在天上交织,像一张细密、温柔的网,轻轻罩了下来。   大小乔带着孙权,披蓑衣来送:“孙郎昨夜一宿未睡,得了风寒,正榻上躺着未醒。”   麒麟道:“春寒注意身子。”   小乔道:“周郎出兵在外也得注意着点。”   周瑜心不在焉应了。   麒麟递出封信,道:“这信留给伯符,请大嫂先替他收着,当他想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就可以拆了。”   信中是麒麟所知,孙策一生的定命,上有杀许贡,斩于吉等事,孙策绞死许贡,数年后许贡门人前来报仇,被一箭射中面门,不久创口爆裂而死。麒麟在信中详细写清,期望孙策能躲过这劫。   然而孙策若非早死,江东一地势必大有不同,甚至赤壁之战,亦会受到蝴蝶效应般的影响,麒麟实在说不准这是祸是福,只得听天由命了。   一行人在烟雨中离了丹阳,朝寿春而去。   三天后,纪灵出兵,袁术果如所料,将孙坚旧部共计两千一百一十兵马派给周瑜,纪灵十万大军开拔,周瑜率先行军星夜兼程,朝徐州而去。   徐州驻扎着刘备,城外五里处的小沛,则驻扎着兖州大败后,伺机而动的吕奉先。   作者有话要说:道长的老汉推车~下章且看温侯辕门射戟   云叔吕布齐登场,回见    第22章 辕门设宴温侯神射   四个月前:   吕布三次进攻兖州,俱被曹操打退,拉锯战数次,眼看便要过冬,己方粮草不足以支撑攻坚,便在兖州境内四处打劫,以战养战,席卷了曹操近两成粮草,退向徐州。   吕布初抵徐州城外,正值陶谦归天,刘备本因陶谦与曹操结仇一事忐忑不已,见吕布大军三万余在城外等候,武神名头响亮,当即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亲自出城来迎。   早在城外,陈宫便反复提醒吕布,若刘备要举城相让,吕布万万不可接收。   吕布听得莫名其妙,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只当陈宫在说笑话。   然而入城后,刘备便想与吕布共御徐州,结为同盟,以应付即将前来寻仇的曹操,更交出符印,愿将徐州牧一职让予吕布,陈宫脸色大变,坚决不允。   吕布几次推让,却之不过,收了印节。   当夜,吕布嘲道:“如何得知刘备要将徐州送我?”   陈宫神色凝重,在帐内踱步:“不瞒主公,岁前与麒麟谈到此事……”   吕布眉头便蹙了起来。   陈宫视而不见,续道:“麒麟认为,刘备此人重名声,轻财权,更有自知之明。知曹操大军若来,他决计拦不住。陶谦死后的徐州,无异于一块烂摊子,谁得手便是谁倒霉,这徐州牧,不作也罢。”   吕布倨于将军榻畔,肩上倒倚着方天画戟,随手拿布擦拭,又不满意地咕哝道:“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还是一般的料事……如神。”   陈宫看着桌上官印,沉吟不语,片刻后道:“依公台之见,主公有三万并州军,若占徐州,倒也不失为落脚之处。”   “只是刘备其人城府颇深,留于城内,他日与曹操交战时若要反水通敌,便难料得很。”   貂蝉揭了帘子入内,吕布道:“怎么?现没钱还你。”   貂蝉道:“家中物事已收拾好了,这就住下?”   吕布将画戟随手架在一旁:“不忙,你先出去,侯爷在商量正事。”   貂蝉只得转身走了,吕布又道:“麒麟还有何言,一并说与侯爷听。”   陈宫想了想,道:“没了,当初麒麟还提到白门楼……没再谈徐州之事。”   吕布沉默了很久,终于道:“那便去小沛罢,官印留在这,今夜就走。”言毕竟是盔未卸,甲未除,四万将士还未喂马,便再次起身,连夜离开徐州城,前往十里外的小沛驻军。   陈宫还未想通麒麟许久之前的话,刚开春,袁术的军队便来了。   陶谦死后全城吊丧。纪灵兵压徐州,刘备手下仅关、张二结义兄弟,外加赵云来投,汉南军却是寥寥。   徐州军兵马耽于安逸,久不征战,更不到上万人。刘备苦无参谋,帐间唯简雍,孙乾两名谋士,闻纪灵率军压境,足有十万之数,便知其志在必得。   虽说徐州城易守难攻,然陶谦兵马尽是老幼妇孺,曹操、吕布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刘备万万不敢开城一战,只得召来简、孙二谋士议事。   简雍道:“当初主公欲让徐州于温侯,温侯执意不收,连夜离去时陈宫有言,两军成犄角之势,可互相支援,何不向小沛请援?”   刘备斟酌再三,只得派出信使,火速朝小沛去。   吕布早已得知此事,任刘备的信使在府外等候,径自召来陈宫问计。   “袁术的先行军已近徐州城,后方更有十万兵马,刘备请援,现该如何?”   陈宫蹙眉思忖再三,道:“主公若愿与袁术一战,则不可大意轻敌,依今之见,要共拒强敌,便要全军迁入徐州城内,引其攻坚,平原会战乃是下策,如此坚持数月,到雨季时袁术军自退……”   “报——”   陈宫尚在分析利弊,城外守军已接了消息,快马递进文书:“袁术派遣信使,言明带来厚礼,在城外求见主公!”   吕布心中一动,道:“信使?”   吕布一身武将袍,尚未换甲,大步行出府外,门口站着一名少年银盔武将,正在看府前偏墙上贴的悬赏令,见吕布大步流星出来了,忙道:“侯爷!”   吕布道:“你是信使?带了什么好吃的?”   银盔武将:“……”   陈宫一头黑线:“回主公,此人乃是徐州牧刘备的信使。”   武将抱拳,躬身道:“末将赵云,徐州城此时十万火急,盼温侯早日出兵,解我徐州万民之危。”   吕布漠然打量赵云片刻,点了点头,注意到赵云在看悬赏令,上面是麒麟笑嘻嘻的小模样,画得惟妙惟肖,吕布便朝他解释道:“你把这人找到,袁术的厚礼分你一半。”   赵云:“……”   吕布不再多说,上了赤兔,朝城门处去。   赵子龙此时不过是刘备麾下一校尉,与温侯官职简直是云泥之差,况且刘备有求于人,再三嘱咐须小心行事,赵云也不好多说什么,翻身上了另一匹马,跟在温侯身后。   赵子龙坐骑乃是刘备爱马的卢,蹄下生风,煞是神骏,跟着吕布竟不被甩开,到了小沛城门上,陈宫还未至。   吕布三五步跃上城门,赵云紧跟其后,只见城外密密麻麻排了近三千兵马,穿寿春军铠,挑一面大旗:孙。   又有一骑于开阔地徜徉。   “城楼上可是温侯?”那人朗声笑道:“吾乃丹阳周公瑾,特持我家主公书信来见。”   吕布道:“让他进城。”   赵云忙道:“万万不可!”   吕布怒道:“放肆!区区一校尉,管得了本侯的事?!”   赵云道:“温侯请听我一言!”   周瑜在城外叫道:“无须开门,请人来接了书信便是。”   赵云道:“袁术此人背信弃义,不可轻信,如今以计离间玄德公与侯爷,只待各个击破……”   吕布霎时被那“离间”二字刺了个准,正要反驳,周瑜又道:“请温侯接信!”   那时间阵中一人弯弓搭箭,瞬息间飞至面门,赵云色变,抡枪拦在吕布身前,一声爆喝:“当心!”   赵云银枪一绞,吕布还未反应过来,那箭已在众目睽睽之下拐了个弯。   吕布:“……”   赵云:“……”   木箭轻飘飘,左飞右飞,像在窥探吕布动静,赵云蹙眉,抬枪去点,那箭傲娇地扭了个弯,掉头飞向柱子,软绵绵“噔”一声钉了进去。   “妖怪啊——”城门上卫兵吓得四散。   木箭没钉稳,掉了下来,继而飞起,再次用力朝柱子上钉了几下,终于插牢了。   吕布嘴角抽搐,问赵云道:“方才……你也看到了?”   赵云手心满是汗,睁大了眼:“是、似乎是……”   吕布劈手将那箭折下来,取了尾部纸条一拆,展开,见上面唯有一行字:   劝和后与周公瑾一谈。   周瑜抱拳道:“叨扰!有缘再会!”   另一骑排众而出,带着袁术的贿赂礼单,交予小沛城守。   劝和。   吕布与陈宫想过趁乱夺取徐州,想过攻袁术大本营寿春,亦想过迁军徐州,却唯独未想过劝和。   然而这种解决方式正中吕布下怀,袁术在信上应允,只要吕布不助刘备,便将赠吕布丝绸千匹,粮米十万石,牛羊千头,黄金千两。   一个冬天过去,吕布正缺钱,本打算率军再回兖州去抢,曹操却有了防备。   袁术送钱来再好不过。然而既不能坐看徐州失陷,又想得袁术的贿赂,唯一方法就是劝和。   在吕布的逻辑里,只要不帮刘备打仗,自然就是“不助”;但袁术的逻辑却是在攻下徐州前,吕布不应插手,双方标准不同,导致最后生出一堆麻烦,可怜袁术被愤怒追债的吕布打出满头包,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纸条上那字是周瑜写的,陈宫也看不出甚道道来,主仆只得放在一旁先不管,于小沛与徐州城中一处高地,设下酒席,朝双方递信,邀刘备与纪灵一聚。   设宴处名唤辕门。   那日并州军打围,中未搭帐,仅一低坛,设了三席,袁军居左,刘军居右,吕布一身武神战铠,头戴雉鸡尾冠,大大咧咧居中一坐,与半年前被打得仓皇逃窜的狼狈模样判若两人。   周瑜领上百人来了,身后跟着小兵打扮的麒麟,麒麟刻意戴了个大头盔,挡住面容以免被并州军认出,碎发于盔下压着,现出白皙干净的脖颈。   纪灵入座,刘备入座,双方皆是客。   麒麟与露天筵席只距不到十步,吕布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贤弟在想何事?何时去与温侯相见?”周瑜低声道。   麒麟压下头盔,低声道:“吕布今天穿铠穿袍?”   周瑜遥遥看了一眼,答:“金铜战铠,龙鳞甲靴,头上戴的武冠倒是有趣。”   麒麟笑道:“是两条小强须么?”   周瑜道:“小强?”   麒麟侧过头,看了一眼。   吕布若天神下凡,一身凛冽霸气不容忽视。   三杯酒毕,纪灵粗声粗气道:“温侯何出此言?徐州牧既非朝廷亲自册封,便是名不正,今日要说和我等撤军,决计不可能。”   刘备始终缄默不言。   吕布左臂驻着方天画戟,一脚踏在酒案上,懒懒道:“决计不可能?”   刘备终于开口,缓缓道:“事在人为,世间本无不可能之事。”   麒麟点头道:“Justdoit。”   周瑜:“?”   麒麟摇头笑道:“待会有好戏看,公瑾。”   纪灵嘲道:“无需多言,我意已决。”   吕布手持方天画戟,侧着头,朝远处一指,道:“高顺,将我兵器取到城门处去,插在地上,戟尖扣个陶杯。”   高顺接过画戟,手上一沉,继而翻身上马,驱马直奔,直至人与马距离遥远,望去模糊。   数万将士鸦雀无声。   吕布道:“画戟距此逾百步,一箭射中戟尖,你说,可不可能?”   刘备身后,张飞放声大笑:“决计不能!”   纪灵道:“素知侯爷武技举世无双,然纵是李广复生,亦决计不能。”   吕布嘴角略勾了勾,道:“若本侯射中,你二家罢战,若不中,本侯撤军,依旧续战如何?”   张飞傻眼了。   纪灵:“……”   刘备垂泪:“如此甚好,温侯今日恩德,我徐州十万军民,铭记于心。”   纪灵还未说话,吕布已喝道:“擂鼓!取我镇疆神弓来!”   一通战鼓狂擂,吕布卸了护腕,抛在地上,护腕落地时“当”一声响,竟是有十余斤,与席众将俱是动容。   只见吕布挽了袖,接箭,搭上弦,侧过头。   温侯侧脸英俊,眉间尽是桀骜自信之气,一眼微眯,说不尽的不羁,道不尽的英气。   战鼓停,万军屏息。   吕布:“……”   吕布道:“太远了,挪近点。”   众人杯盘翻倒,摔作一团。   张飞哈哈大笑,道:“这算甚么……”   张飞话音未落,吕布倏然喝道:“着!”   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若流星坠地!   但听弓弦一响,金光万道,神箭正中百步外画戟尖,将陶杯砰然射得粉碎!   吕布将弓随手一抛,扬起邪气笑容:“如何?”   众军疯狂喝彩,并州营士气空前高涨,个个为吕布那无双霸气心驰神往,麒麟怔怔看着,说不出半句话来。   “斟酒,再饮一杯,送纪灵将军回寿春。”吕布吩咐道。   刘备道:“子龙善射,比之温侯如何?”   赵云朗声道:“百步外,正中戟尖,子龙自愧不如。”   刘备目中泪光闪烁:“得见温侯神技,弓箭之道,天下无人再能及。”   纪灵黑着脸,重重哼了一声,将酒杯掼在案上,喝完第三杯酒,扬长而去。   刘备泪流满面,起身称谢,吕布懒懒一拱手,便作了个“请”的手势,众军散了。   吕布站在筵台上,看了远处画戟片刻,忽吩咐道:“文远,去将方才那箭捡回来。”   “禀报主公,周瑜求见。”陈宫道。   吕布冷冷道:“周瑜是谁,不见。”   陈宫道:“周瑜便是那日将信射上城门之人。”   吕布颇不耐烦道:“有何事?!”   陈宫领着周瑜入席,兵士将残酒收了,周瑜也不介意,在原先刘备那案后坐下,示意不必斟酒,拱手道:“久仰温侯大名,今日神技,堪比霍去病射李敢,飞将军射顽石,令人大开眼界。”   吕布道:“罢了,有话快说。纪灵已退,你这帐前走狗还有何事?”   周瑜丝毫不恼,笑道:“公瑾非是袁术手下将领,此次原是为我家主公孙伯符前来,求温侯一事。”说着从袖中掏出孙策交给吕布的信。   吕布看也不看那信,漠然道:“孙策是孙坚长子,昔年恩怨未解,还想如何?信留下,你可以走了。”   周瑜道:“侯爷。”   周瑜朝麒麟打了个眼色,远处麒麟却是心思复杂,摇了摇头,不愿上前。   周瑜只得将麒麟的计划说了,最后道:“恳请温侯出手相助,来日侯爷取寿春之时,只需振臂一呼,我江东儿郎必将拼死相助。”   吕布懒懒道:“也罢,既是如此,本侯便应你所求。”   周瑜斟酌片刻道:“还有一事……”   吕布眉目间尽是戾气:“滚。”   陈宫连使眼色,周瑜见吕布心情不太好,只得起身告退,张辽与周瑜错身而过,取了画戟与箭来,躬身呈上。   一箭一弓,横于案前,吕布面无表情,宽大手掌从弦上抚过,弓箭似有灵,不住嗡嗡作响。   吕布手指拈着那箭,呆呆出神。   纪灵当夜撤军,麒麟骑着马,不即不离跟在江东部属后,大部队过一山谷,周瑜行行停停,终于忍不住道:“跟我们回去罢。”   麒麟道:“不了。”   周瑜道:“我送你回小沛?”   麒麟道:“不用。”   周瑜又道:“你要去何处?”   麒麟恹恹道:“没想好。”   潮水般的并州军现身,陈宫于峡谷两侧部属了弓箭手,计划中的伏击来了。   张辽道:“可是丹阳周公瑾?主公让你从山后小径撤出。”   周瑜道:“谢了!”   麒麟驻马片刻,那喊杀声震天,惊动了袁术大部队,前方纷纷掉头来援,周瑜已带着兵马退出谷外。   麒麟站在战阵中央,举棋不定,片刻后掉头跟着周瑜离开战场,纪灵派人来查看,山谷内却飞石滚木坠下,轰然声响。袁军赶至时被砸得血肉模糊。   山顶大旗反复挥扬,上书“刘”字。   麒麟笑了笑,陈宫果然还是十分谨慎,知道嫁祸给刘备。   “回去代问伯符好。”麒麟遥遥朝周瑜一抱拳。   周瑜叫道:“他日江东再会,必将扫榻相迎!”   麒麟调转马头,此处距徐州近十里,他慢悠悠地在空旷处策马前行。   同一时间,吕布于小沛喝了两坛酒,借着油灯,捋起貂蝉鬓发。   貂蝉香肩半露,肌肤雪似地白,油灯昏暗,映着她姣若天仙的美容,目中隐有凄凉神色。   “侯爷。”貂蝉柔声道:“咱们也该有个家了,总住在小沛不是办法。”   吕布专注地看了一会,吩咐道:“出去罢。”   貂蝉蹙眉,吕布道:“出去,让我自己呆一会。”   貂蝉拉好绣袍,起身离去,吕布无奈地吁了口气,随手取来孙策那信,拆开。   吕布漠然看了一会,如遭雷殛,猛喝道:“高顺何在!牵赤兔马来!”   吕布当夜骑了赤兔马,尚未换武铠,便率领数百人离开小沛,追着江东军而去。   麒麟则在广袤平原上漫不经心前行。   胯下战马咴了声,麒麟道:“渴了么?”   他将马牵到一处小溪畔,任其喝水,头顶星翰灿烂,银河如带,明月隐没,漫天繁星下,麒麟忽地辨出这马竟是孙策坐骑。   那日大乔将惊帆缰绳亲手交到自己手中,孙策未曾出来送别,麒麟只道是借用,不料一番忙碌,竟把此事抛到了脑后。   怎么办呢?该把马还回去。   惊帆与赤兔相似,俱是日行千里的神驹,这礼太过贵重,收不得,况且自己用也是浪费了。   距小沛不到三里路程,麒麟远远看了一眼,地平线另一面,徐州城灯火通明。   小沛则全城皆睡,城门处隐有亮光,一队并州军点着火把向东南驰去。   麒麟上马,决定先回小沛与吕布见上一面再说。    第23章 江东送客伯仲笛音   甫一靠近小沛城门,门上便亮起火把。   “什么人?!”兵士警觉喝道。   “凤仙儿呢?!”麒麟遥遥喊道。   没人应答,麒麟看到城门处贴着自己的悬赏令,笑道:“通报城里,叫陈公台、张文远、高顺其中一个来,城楼上的弟兄,你们可以去领一千两黄金赏钱了。”   “麒麟!”张辽匆匆出外,那一下,登时整个城门处炸了锅。   “快放吊桥!”张辽顾不得别的,纵马一跃,从吊桥上凌空冲出城:“主公方才带着高大哥朝丹阳去了,陈宫先生正歇下,你快与我进城!”   麒麟驻马不前,疑道:“去丹阳做什么?”   夜空中,一道霹雳划过,将小沛、徐州两城映得犹如白昼,炸雷声掩去了张辽的话。   “貂蝉还在城里?”麒麟又问。   张辽道:“去徐州做客了!你进来罢!”   麒麟道:“你通知陈宫,让他小心防守。”   陈宫赤着脚跑上城门,道:“麒麟,那日之事,实有内情……”   麒麟仰头问道:“奉先去找我了吗?”   陈宫道:“主公听说你在江东,铠也顾不得换,连夜便点了上百兵……”   麒麟心中一阵温暖,笑道:“知道了,我去追奉先,主公和高大哥都不在城里,你不要大意,慎防偷袭,雨季快来了。”   陈宫还未想清麒麟那没头没脑的一句“雨季快来了”是何意,麒麟已拨转马头,驰入了茫茫夜色。   又一声炸雷爆响,大雨铺天盖地的下了起来。   徐州城方位,一匹白马冒雨而来,马上之人遥遥喊道:“末将赵子龙!奉我家主公之命前来,求见温侯!”   闪电犹如将黑暗的天空割开了一个口子,大雨瓢泼,朝地面哗哗地倒。徐州至长沙,丹阳,吴郡两路,四处俱是横流的水。   麒麟被淋得一身湿透,策马循山道而行。   长江雨水暴涨,迎来了开春后的第一个汛期。   数日后的下午,丹阳。   周瑜领程普、黄盖等人回府,一番打点后将众将送到城西兵营处先自歇下。自己冒雨归郡,染了风寒,小乔煎了药服侍他服下后,夫妇于房内歇息。   雨势极大,孙策无法练兵,众人俱在府内无所事事,吕布来了。   吕布于丹阳城外叩城,视太守吴景于无物,身周近百亲兵,气势却如拥千军万马。   吴景登上城楼,见是吕布,登时骇得脚上直抖。   “传令!”吴景慌忙道:“派探报出城,查清这厮带了几万人!”   吕布以方天画戟朝城门处一指,冷冷道:“你便是丹阳太守吴景?传孙坚犬子出来。”   麒麟一路于徐州南下,过会稽,寿春,吴郡,驰向丹阳,沿途大城俱紧闭城门。麒麟颇觉蹊跷,入得丹阳,又见全城戒严,兵力直是从前的几倍。   守城兵认不得麒麟,却认得孙策的马,麒麟言明是前来还马的,未受盘查便顺利进城,前往孙策与周瑜府外。   “麒麟先生!”门房惊动,见是麒麟回来。   “惊帆牵去马厩。”麒麟道:“一路下了三天大雨,别让马儿病了。”   当即有小厮前来牵马,麒麟在这处住了许久,与自家无异,问:“周瑜回来了没有?伯符呢?”   管事出迎,低声道:“主公有贵客,事先吩咐有事一律按下不禀,麒麟先生还请先到偏厢换过衣服,小的这就去禀告主母……”   小乔行过廊前,惊呼一声:“麒麟怎么回来了?快去换身干衣服。”   麒麟笑道:“不妨,我很少生病,来还伯符的马,听说吕布来了江东?”   小乔道:“温侯正与孙郎喝酒,周郎淋了雨,在房内歇着。”   厅上传来吕布与孙策的交谈声。   吕布刚抵达丹阳头一天,孙策便吩咐城门大开,亲自出迎,将吕布接到府上,备好热水毛巾,安顿好吕布随行兵士,又开佳筵款待。   孙策生性开朗热情,且擅言谈,三两句间投了吕布所好,彼此竟是相谈甚欢。吕布本就不会客气,当即一口答应,在府上暂住。   吕布来了江东不到两天,便与孙策熟络,只觉此人甚合自己心意。   孙策笑道:“虽说是雨季,却也并非日日阴雨连绵,等过些时候,小弟再遣人去接嫂子来游玩。”   吕布放下酒杯,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妨,过得几天便走了,以后总有过江东的时候,到时再携她同游。”   孙策打趣道:“侯爷昔年是如何看上王允家千金的?”   连日暴雨,院中满是积水,麒麟所站那处更氲了一小汪,他站在窗前安静听着,并示意小乔去忙自己的,不须见外。   孙权则摆了张矮案,案上是几张白纸,手边摊着本书,坐在回廊尽头的院边发呆。   麒麟随手摘了片树叶,撕开首尾,以细枝交错穿成船型抛在水里,吹了口气,一叶小船朝孙权悠悠驰去。   孙权托颐出神,忽见小船划过面前,循来处望去,见是麒麟,眼睛亮了起来。   麒麟指指内间,作了个口型:“周公瑾。”   孙权点头,奔入后院去唤周瑜。   少顷周瑜起了,与小乔交谈,更衣,孙权又跑到廊前坐下,看了小船一眼,提笔便画。   吕布耳朵微一动,在雨中敏锐地分辨出了一丝乐声。   孙策正要敬酒,吕布摆手,眯起眼道:“何人奏乐?”   孙策听了一会,辨出那不成调的呜呜声,笑道:“舍弟孙权。”   吕布正寻思如何朝孙策提出麒麟之事,先前孙策信中只言明麒麟曾做客江东,并未交代与周瑜同去之事,更未说麒麟之意如何,吕布只怕自己千里迢迢寻来,麒麟仍在生气躲着不见。   此时听到孙权吹的月前殇,吕布便道:“这曲儿甚熟。”   孙策便吩咐下人:“唤孙权来。”   孙权手里拿着张纸入内,周瑜也来了,朝吕布拱手落座。   孙策:“温侯,奋武将军,你我叔辈。孙权给侯爷见礼。”   吕布忙放了酒杯道:“不敢当,你我平辈相称就是。”   孙权有点畏生,打量吕布片刻,支吾道:“侯……侯爷。”   吕布:“你的埙是谁教的?”   孙权道:“是麒……麒麟。”   吕布道:“哦。麒麟……”   孙权不知所措站着,厅内静谧。   三秒后。   吕布:“你是大舌头?”   孙策:“……”   周瑜:“……”   吕布自嘲式地笑了笑:“侯爷小时候也是大舌头,说多错多,只恐惹人笑话,便尽量不说话。”   孙策笑道:“如今可是一点看不出来。”   吕布点了点头:“长大不知怎的,渐渐就好了,无须往心里去。”   孙权理解地笑了起来。   周瑜道:“孙权,你画的什么?让侯爷看看。”   孙权交出那张纸,纸上是艘小船,只见那歪七扭八的毛笔简画笔法拙劣,胡乱几笔涂鸦,吕布观之大笑。   “有趣。”吕布乐不可支。   孙策尴尬得很,斥道:“平日公瑾教你丹青,好的不学……”   吕布忙摆手道:“令弟可成大器。”   “连你都看出来了?”门外麒麟出声道,继而推开厅门,丫鬟忙揭了帘子,一席间个个动容。   孙策道:“麒麟?!你回来了?”   吕布霎时愣住了。   唯周瑜半点不惊讶,道:“何时回来的?”   麒麟道:“前天从小沛来,骑惊帆马追在侯爷身后,还是慢了半天。”   麒麟不待招呼,径自在空案后坐下,孙策方醒觉过来,忙令人上酒。   麒麟一身仍湿淋淋的,头发兀自滴着水,丫鬟奉了干布,放在麒麟手边,吕布忽道:“头发又剪过?”   麒麟笑了笑,努嘴:“哥们儿帮剪的。”   冷场,说不出的尴尬,谁也不知该以什么开启话题,吕布自打麒麟进来的那一刻,便直直看着他。   下人上了热酒,麒麟漫不经心道:“孙权画的什么,来我看看。”   麒麟接过画,孙策道:“孙权念书学画太也不用心。”   周瑜笑道:“麒麟之过。”   麒麟一笑道:“别推卸责任,画儿可不是跟着我学的……算了,有笔墨么,我给你改改。”   丫鬟捧了笔墨来,麒麟揩干净桌面,铺好纸,稍一沉吟,却不在孙权的儿童画上添笔,只在空白处题了两行字。   字与画都是一般的惨不忍睹。   吕布念道:“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   厅内鸦雀无声。   许久后孙策方喝了一声好。   麒麟起身:“我去换身干衣服,再找侯爷叙话。”说毕转身离去。   麒麟写的鸡飞狗跳,孙权画的顽猫按爪,俱是别扭无比,然而画与字配在一处,却有种说不出的磅礴大气。   画上一艘小船顺水而下,形单影只,右首两行字映入眼帘,令人震撼难言。   “惟见长江天际流。”周瑜反复吟了数次:“将这画裱好了,挂厅堂上罢。”   入夜,主仆对坐房中,油灯光线映着麒麟的容颜,这尚且是吕布第一次认真端详自己手下的这名小兵。   麒麟比起自己第一次见,似乎长大了不少,两道柳叶眉拧起,明亮的双眼黯淡了许多。他身着薄薄的白单衣,薄唇紧抿着,袖口下现出肌肉的轮廓,年少的气息仿佛一团温和的棉花,将吕布身上散发的锐气与压迫感化于无形。   “你究竟多大。”吕布道:“初见你时不过是个孩童,如今却有点……”   “不一样了?”麒麟笑道:“有点老了?”   眉眼间闪烁的神色已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焦虑。   吕布漠然道:“长大了点,今年有二十了罢,回去侯爷给你说个媳妇?”   麒麟嘴角抽搐:“算了罢。”   吕布沉默。   过了很久很久,吕布终于挤出了一句话:“那天……那个……是侯爷不太……嗯,错了。”   麒麟道:“人笨是爹妈生的,不能怪你。”   吕布:“……”   麒麟笑了起来,道:“什么时候回去?”   吕布似乎松了口气,却依旧一副面瘫模样:“你说。”   麒麟想了想,道:“回去你还听我的主意么?”   吕布看了麒麟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听,以后再不信旁的人说你坏话了。”吕布道:“侯爷发个誓……”   麒麟随口道:“不用了,我再仔细想想,过几天……”   吕布登时委屈无比,怒吼道:“你还想什么?!”   麒麟本意是斟酌小沛与徐州局势如何部属,吕布却以为他还在考虑是否跟自己回去,那声若洪钟的一吼险些把麒麟吓着。   麒麟忙举手示意投降:“好好好,不想了,回去。”   吕布悻悻道:“欺人太甚!”   麒麟:“……”   吕布哼哼着歌,起身,判若两人般地走了。   麒麟:“……”   麒麟忽然隔着窗子喊道:“吕奉先,不在的日子里,你想过我么?”   吕布模糊地“嗯”了一声,没回答了。   “孙伯符!”吕布心情大好,在院里叫道:“出来陪侯爷喝酒。”   麒麟开窗道:“别人都睡下了,主公,别讨嫌成不?”   吕布挠了挠头,朝麒麟比了个中指,孙策没起来,孙权却被吵醒了。   孙权趴在柜子上,把窗门推开,恰好哐当一声扇中吕布后脑勺,把他扇了个趔趄。   孙权道:“我陪你……陪你……喝?”   吕布不屑侧头,打量孙权一眼,把他抱出窗外,一手牵着:“你家的酒放在哪?带侯爷去。”   孙权神神秘秘道:“大嫂……大嫂把酒藏起来……不让我碰……嗯,你懂的……”   吕布声音渐远:“侯爷不……怕她。”   麒麟哭笑不得,回房歇下,任由那一大一小去折腾。   翌日,大小乔寻了一早上,方在酒窖里寻到吕布与自家小叔。   吕布喝得烂醉,一臂揽着孙权,在酒窖里被发现了。孙权喝得不多,睡得正香,脸上红扑扑的。   大乔:“……”   麒麟满头黑线,赔笑道:“今天就这傻大个领走,嫂子千万别见怪。”   麒麟正在考虑要怎么把吕布扛上赤兔,运回徐州,那厢陈宫的信使便来了。   周瑜敞着外袍,袍带散着,闻声而来,莞尔道:“怎么?温侯昨夜心情好?”   “哪来的信?”麒麟道。   周瑜将那封军报递给麒麟,道:“小沛陈公台。”说毕吩咐下人:“取点酸梅汤来与温侯醒酒……麒麟,怎么?”   麒麟拆了那信,才看了两行便神色凝重。   “今天得走了。”麒麟道:“公瑾你想办法把吕布弄醒,我去通知城外高顺,曹操进军攻打小沛,军情告急,我们得马上回去。”   十余艘大乌篷船于河上一字排开,在雨里起伏,吕布带来的人纷纷上马,高顺大声打点,甚是焦虑。   雨小了些,吕布睁着一双迷茫的眼,拄着方天画戟,站在船头摇摇晃晃。   麒麟道:“进船吧,宿醉完淋雨,别病了。”   吕布不满道:“纵多住几天又如何……”   麒麟忍无可忍道:“后院起火!还在这喝酒!再不回去老婆都被曹操抓走了!”   “什么?!”吕布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麒麟道:“待会再详细告诉你。”   周瑜吩咐备船那时孙策还未醒,不到半个时辰,孙府上几乎是倾巢而出,大乔前去签水道文书,小乔打点船只,周瑜赶往西营调出手弩,分发与江东军。   周瑜领着近千兵士赶往岸畔,道:“你们走水路,我们行陆路。”   吕布头疼欲裂,定了定神,一摆画戟道:“贤弟无须担忧,回去歇下就是,十艘小船送我等沿路北上即可,无须加派人手。”   周瑜道:“温侯身在江东是客,岂有不送之理?且待小弟略尽地主之谊。”   吕布不耐烦道:“并州军有四万众,无须江东援手,繁礼缛节,尽可省去,不可枉耗兵马,保存实力,来日方有再会之时。”   周瑜见吕布如此说,只得询问地望向麒麟,麒麟知道吕布好胜心极强,这种事情绝不愿让人插手相助,只得点头道:“既是如此,有劳公瑾兄费心了,强弩分百架借我们一用。”   周瑜令人取了利弩上船,交予并州军,点清人数共百一十二人,有高顺,麒麟随行,吕布又武艺超然,料想路上当不惧小小水贼。   “这是老太太的一点心意,以谢你昔日吴郡解围之恩。”周瑜又着人捧来一木匣,吕布在朝为官多时,一见便知就里,木匣狭长,内铺鹅绒,乃是官员互赠,朝内贿赂用的珍宝,匣中通常是装着沉甸甸的十枚夜明珠。   吕布正要推辞,麒麟道:“这是给我的。”   吕布只得道:“那收着罢。”   周瑜道:“保重,孙郎兴许不来送了。”   吕布难得地一拱手道:“这便走了,贤伯仲再会。”   周瑜一揖到地,吕布又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麒麟?”   麒麟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代我向伯符告别。”   乌篷船起行,离开水道,沿路飞雨漫天,涟漪遍江,一曲离歌于晚春芦苇滩间悠悠传来。   “那是伯符?”吕布蹙眉道。   麒麟一跃而起,扒在吕布背后,手搭凉棚望去。   只见山间一块青石外有一男子,蓑衣斗笠,长身而立,笛声伴随十艘乌篷船遥遥远去。   一曲毕,孙策朗声道:   “此去一别,再会有期,盼有鱼雁传书,佳讯同知,万请珍重!”   别了孙周,小船沿江而上,吕布坐在船舱边,背依乌篷,肩前拄着方天画戟,鼻子抽了抽,呼吸烟雨中的水汽。   吕布背后,麒麟煮着一壶茶,沿江涟漪四起,船队逆流而上,漫江碎叶漂往下游。   “看什么?”麒麟道。   吕布侧过耳,微眯起眼,分辨出群山中“叮”的一声轻响。   “遇袭!”   “弓箭上弩——!有敌袭!”   吕布拦在舱口处,纵声喝道:“休要惊慌!都上岸!”   “刘表的人?!”麒麟取了弓箭,弯弦,嗡的一声,只听弦响,不见放箭。   麒麟正是行的虚张声势之计,岸边峭壁上埋伏中了计,马上有人闪入树丛中。   吕布道:“你躲起来!”   乌篷船轻飘飘于江心转了个向,然而此处岸边地形岐险,俱是高崖林立,麒麟蹙眉辨认崖壁上跳跃,闪躲的偷袭者,吕布却深深吸了口气。   说时迟那时快,吕布撒手,方天画戟落地,双拳划圆,右掌并,左掌侧探。   一根羽箭从峰峦顶端离弦,飞越百丈,五彩斑斓的山鸡尾羽在雨中旋转。   吕布秒到毫厘地伸指一拈。   麒麟还未醒悟过来,那根羽箭已到面门,却吕布铁钳般的一挟稳住,再进不得半寸。   轰然一下船队炸了锅,船篷被掀起,上百架强弩驾于舷侧,朝两岸雨点般飞去,是时山上滚石落木齐飞,更有带火木箭于山间射来。   “火速靠岸,不得在江中拖延!”吕布沉声喝道。   座船应声朝下一沉,船队末尾传来大喊声。   “水鬼凿船!”   脚下一阵冰凉,麒麟那一惊非同小可,正要跃进水去,肩膀却被吕布按住。那一按沉若泰山,令麒麟动弹不得。   “休要下水。”吕布眼望半里外的江岸,冷冷道:“无需惊慌。”   “高顺!”吕布纵声道:“准备登岸血战!”   山涧飞箭密集如雨,吕布一声清啸,抬手以方天画戟划过,二人周遭空间内,木箭落了满地。   船舷水位不断降低,麒麟紧张地喘气,吕布傲然屹立于船头,渐渐靠拢岸边。   麒麟:“那个……主公。”   吕布看了麒麟一眼。   麒麟:“按这个速度下去,估计到不了岸边……”   吕布淡淡道:“能到。”   船仍在江心,哗啦一声船底被拆了个大洞,沉了。   于是两岸敌军,并州军近千人,眼睁睁看着吕布像截木头般渐渐没入水里。   麒麟:“……”   吕布象征性地扑了几下,沉底。   麒麟跳江前,最后听到的那句话是高顺惶急的大喊:   “麒麟!当心!主公不会水——!”    第24章 长弓秋水江天一色   江中视线模糊,吕布一入水便两脚乱蹬乱抓,麒麟躬腰,蜷起身子,吕布捞到麒麟,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麒麟闭气,瞬间舒展全身,借那一蹬之力带着吕布跃上水面。   吕布剧咳几声,喘得一口气,箍住了麒麟脖颈,带着他再次沉进水去。   麒麟:“噗……”   麒麟正要划水上岸,却被勒得险些窒息。   江水混着鲜血,朦胧了可见范围,一个狭长的影子疾速冲来,麒麟一手解开吕布胸口的袍带,不住挣扎,拖起吕布持戟左手,遥遥指向冲来那黑影。   黑影迅速于水中侧身,叮一声响,来势未消,腰间撞上方天画戟。   麒麟吐出一串气泡,右手抖开吕布武袍,看着那黑影,似乎在犹豫。   那是个男人。   男人强壮的手臂上缠着一道金线带,斜斜插着数根色彩斑斓的鸟羽,赤着上身,腰下穿一条过膝水贼裤,借那旋身之力一脚侧抽、   麒麟猛蹬双腿,借势抽身退后,吕布画戟落于江底,激起泥沙飞扬。   刺客抽出腰间闪着白光的一物,脱手甩出。   吕布呛了几大口水,却下意识地将麒麟护住。麒麟终于忍无可忍,翻掌平按,刹那间太古神兵六魂幡发动!   黑色的布绸密密麻麻展开,铺满方丈辽阔的水域,将那男人兜头盖住,麒麟回手,决绝一扯!   “叮”一声清脆响,于水底响起,刺客抽身而退,闪着金光的一物被六魂幡裹住。   江心轰然爆射出三丈高的水柱,犹如张口咆哮的怪兽,将麒麟与吕布喷了出来!   “主公——!”高顺惶急大吼,带着幸存并州兵士上岸。   麒麟摔得头昏眼花,趴在地上大声咳嗽,咳出一口水。   “你们都是旱鸭子?”麒麟疲惫问道。他收回六魂幡,赫然发现掌心是一对纯金的,沉甸甸的铃铛,那偷袭刺客逃了。   高顺狼狈不堪:“只有……主公是。”   麒麟忙不迭起身,找到了侧躺在树下的吕布。   吕布这辈子没有比现在更狼狈的了,满头泥叶,一身是水。   “主公!”麒麟松了口气,上前将他吃力地翻过来,发现吕布后背插着一把匕首,全身是血。   高顺骇得手脚冰凉:“都过来守着!”   麒麟道:“别怕,没伤到要害。”   麒麟单手按在吕布胸膛前,半截刀刃缓缓从后背褪了出去,他闭着双眼,口里念诵着咒文,匕首当啷一声落地。   吕布却依旧双眼紧闭,面如死灰。   麒麟道:“搭把手,先不管伤口。”   高顺将吕布翻了过来,麒麟以膝顶着吕布腹部,令他吐出水来,再将他放平,捏着吕布的鼻子,深吸一口气,堵上他的唇。   “按他的小腹。”麒麟头发湿透,挡住视线。   高顺发着抖,依言照办,按了几下,麒麟再次覆上吕布的唇。   如此往复,不到数次,吕布猛地剧咳,醒了过来。   “包扎吧。”麒麟这才松了口气,无力地瘫在一旁。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穿越丘陵,翻山越岭,吕布在赤兔背上醒了,咳出一口血。   “别说话哦。”麒麟牵着赤兔,回头拍了拍吕布的脑袋:“你被伤了肺,说话会咳血,刚找了点草药给你敷上了。”   “前方无路!”高顺在队伍前端喊道。   麒麟道:“把矮树砍了,翻过去。”他牵着马,不徐不急走在队伍中间,高顺率领前军披荆斩棘,大雨淋得各个湿透。倏然间雨中传来犬吠,所有人登时紧张起来。   远处又有人声,喝骂声,追兵来了。   麒麟道:“我有计较,高大哥过来。”说毕将吕布扶下马,吕布朝树下重重一坐,倚着树干,没了力气。   高顺色变道:“追兵是何人尚不可知,快上马,继续走!”   吕布有气无力道:“听麒麟的。”   麒麟笑道:“听清楚,这样,保你们都没事。”   “追兵多半是刘表、黄祖的军队,与袁绍合谋,要趁我们回徐州的路上伏击主公。”麒麟道:“高大哥把所有将士留在这里,骑赤兔马北上,回去找陈宫报信。”   高大哥略一沉吟,便知麒麟之意,道:“你骑赤兔回去,我在这里保护主公。”   麒麟道:“不,你回去,主公身上带伤,你不知道该用什么药。”   高顺无计,只得道:“万一追兵来了你如何应付?”   麒麟道:“其他人过来。”   高顺上岸时便已清点过人数,并州军将士虽遇伏击,伤亡却不多,吕布于小沛带了百二十人出城,现还留下一百一十二人。   “你们十人一队,余下的十二人分一队,共十一队。”麒麟道:“每队挑个人领头,分由十个方向散进山林中,吸引追兵。”   高顺至此再不担忧,道:“正是如此,高着!都听麒麟的。”   麒麟道:“你马上去,不可耽搁,带着援军回来,找那里。”   麒麟一指远方瀑布,恰好是山崖断口,湍急江水飞流直下,蔚为壮观。   “朝天射哨箭,百步一箭,听到哨声后我会用铃铛声回应。”麒麟说着亮出掌心一对纯金铃铛,覆着微一振,发出沉闷“叮”的声响。   “哪来的?”吕布有气无力问道。   麒麟示意别多问,又催促道:“高大哥快去!全看你的了!”   高顺留给麒麟一个包袱,内有绷带,干粮等物,继而翻身上马,匆匆而去。   麒麟回身道:“都准备好了么?”   数队并州军将士单膝跪地,领命。吕布又道:“留几个人伺候。”   麒麟道:“不用,目标人数越少越不容易暴露。”   吕布不再反驳,麒麟便分派了小队成员的前进方向,又叮嘱道:“大家以保命为第一要务,有人追记得逃跑,把他们引得越远越好,不要做无意义的交战,听到铃声后再朝这里靠拢,三天后没有音讯,你们就离开这里,想办法回小沛去,不用担心我们。”   众人领命,散进山林内。   麒麟拾起弓,负在背后,又将先前船上捡来那羽箭反手插在背后包袱里,拉起吕布手臂,架在自己肩上。   吕布漠然不语,跟着麒麟,踉踉跄跄走向瀑布。   暴雨滂沱,血迹全被冲刷掉,也幸得如此,追踪犬方寻不到他们踪迹。   “去哪?”吕布道。   麒麟笑道:“去幽会。”   吕布漫不经心道:“你倒是聪明,谁教你的?”   麒麟想了想,道:“师父,太师父。”   吕布嗤道:“打仗不成,逃命倒是高手。”   麒麟谦虚道:“哪里哪里,主公才是高手,天底下,再没比战长安那会跑得快的了。”   吕布:“你……”   麒麟笑着投降,将吕布扛上一片湿滑的岩石上,又将他挤到崖边,紧贴峭壁,自己则在朝外的一方,向对崖眺望。   “小心哦。”麒麟提醒道:“踩错一步,咱俩就粉身碎骨了。”   吕布没好气地哼哼,麒麟带着他钻进瀑布后的一个山洞里。   洞内倒是十分宽敞,吕布一躺下便昏了过去,麒麟知道这是失血过多后的晕眩,倒不甚紧张,只出外寻了些湿树枝来,在洞外避雨处打了个响指,燃起火堆烧了树叶,将湿枝烤干,才抱进洞来生火。   吕布醒来时,山洞外哗哗水声,身边生了一堆火,麒麟把干的外袍折起,盖在吕布身上,自己则身穿单衣,手里用树枝串着几条鱼,面对火堆翻来覆去,呆呆出神。   吕布哼哼几声,表示醒了。   麒麟道:“吃点鱼么。”   洞外瀑布水声甚大,盖住麒麟声音。   吕布:“?”   麒麟大声道:“吃鱼!吃不吃!”   吕布招了招手,让麒麟过来,麒麟凑耳到吕布嘴前,吕布纵声大吼:“吃——!”   麒麟被吼得天旋地转,脑子里嗡嗡作响,两眼冒金星,吧唧一下倒了。   吕布:“……”   麒麟一动不动。   吕布这下傻眼了,慌忙抱着麒麟起身:“麒麟!!”   麒麟恶作剧得逞,笑着吐舌头,吕布瞪着眼,彻底没辙,又输一局。   “吃吧。”高顺留下那包裹里有行军时用的盐,麒麟均匀撒上盐,递给吕布。吕布吃了几口,递给麒麟道:“你也吃。”   麒麟想了想,说:“太师父说,我是麒麟,不能吃别人吃过的东西,人家凤凰都不带喝静水,吃死物的。”   吕布没听见,满脑袋问号。   麒麟看那他愣样,也懒得解释了,说:“哦,吃。”   吕布看着麒麟把烤鱼吃完,这才不满地躺下,闭着眼。   麒麟道:“你比孙策还猴子。”   吕布耳朵动了动,睁眼,朝麒麟招手,示意他过来。   麒麟吃完鱼,俯到吕布耳边,问:“伤口疼吗?”   吕布摇了摇头,盖着自己的披风,安静躺着,片刻后道:“睡不着,吹首曲儿我听。”   水声依旧很大,麒麟爬过去,俯在吕布面前,问:“什么?!”   他和吕布贴得极近,少顷吕布作了个“吹”的口型示意。   麒麟正看着他的脸发呆,那一下,两人的唇轻轻一碰,触了个正着。   吕布脸上微红,又作了个吹埙的动作,麒麟明白了,翻出在江东孙策送的陶埙,满脸通红低声吹了起来。   吕布大声问道:“什么曲子——!”   麒麟大声答道:“你——快——回——来!”   麒麟蹦达完,开始困了。   吕布像已入睡,麒麟爬到他身边,检查绷带,血水已不再渗出,他强撑着坐好,脑袋不住往下耷拉。   水声小了些,却像是催眠曲,哗啦哗啦的,洞中干燥温暖,麒麟脑袋一歪,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吕布漠然道:“喂,醒。”   麒麟迷迷糊糊地揉眼,忽然一个精神。   吕布疲惫地看着他,似乎根本没睡过。麒麟讪讪道:“我……守夜睡着了么?”   吕布倚在洞口处,朝外张望,心不在焉道:“指望你守,不知死几次了。”   麒麟发现火堆熄了,尚有余温,吕布赤着脚,脚踝边有一只色彩斑斓的毒蛇,软软搭在地面,七寸瘪了,仿佛被吕布脚指头钳死的。   吕布竟是守了一夜,麒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麒麟探头朝洞外张望:“高大哥回来了么?”   雨势渐小,山中水流却更大,麒麟钻出瀑布那会又被淋了个湿透,迷茫眺望远处,忽见一队人于高处山涧中蜿蜒寻来。   为首之人一身锦缎,煞是耀眼。   吕布在瀑布内问:“怎么?”   麒麟道:“果然来了,高顺还没到,失策。”   “快走。”麒麟入内要抗起吕布,吕布却“嘘”了一声。   水声中,不远处的树林里,极其轻微的一声哨响,穿透力十足地传来,高顺到了!两拨人马竟是在瀑布下碰了头。   吕布道:“取我方天画戟。”   麒麟答:“沉进水里了,你现在才想起这个。”   吕布探头,脑袋全湿,见追兵不断逼近,漠然道:“他们先到一步。若寻到此处,我拖着追兵,你逃罢,你会水。”   麒麟眼望瀑布下水流,忽起一念:“你别怕,待会我说跳,你就闭气,跟着我下水。”   吕布:“……”   麒麟恬不知耻道:“你说了,什么都听我的。”   吕布只想仰天咆哮,然终究无计,只得点了点头,麒麟一手钳着吕布鼻子。   吕布愤怒地说:“我自己来!”   吕布还未捏好鼻子,麒麟已侧身一倒,手中铃铛猛振,继而与吕布一同坠下了瀑布。   “叮”的一声响,音传百里,双方人马同时警觉。   “在洞内!”敌方首领最先喝道:“跟我攀上去!”   吕布揽着麒麟坠水,麒麟于水底一个猛蹬,偏离深溪,数息后在河畔冒头。吕布猛咳不止,张辽已率军从树林中冲了出来。   “主公!”   “埋伏!”麒麟一手撮到嘴边,打了个唿哨:“全部人,都退进树林里!”   张辽还未明白过来,吕布已沉声喝道:“退!”   人马匆匆退后,麒麟又以铃铛一振,这次清晰更多,攀向瀑布内的敌军忽觉诧异,纷纷下到溪流前。   为首之人跃出峭壁,旋身下落,一坠,又是一坠,转身时优雅无比,靛蓝色短褂抖开,如同一只天蓝色的鸟。   那人躬身落地,消去冲势,长身而立,反手抽出背后大刀,于雨中一晃,明晃晃的天光扫过树丛。   “锦帆贼。”吕布嘲道:“取兵器来,待侯爷亲自会他。”   甘宁身后近百人,作水贼打扮,散向沿岸开始搜索。   吕布重伤初愈,麒麟本不待让他出战,然而转头审视己方,见张辽带了足有四百人,各个手持强弩,身后更有人陆续赶到,心知这次甘宁要栽了。   甘宁走到树林前,斜乜树林一眼,一手摩挲自己下巴上刮得铁青的胡渣。   “格老子滴,莫要慌,你们走啦边切。”   甘宁朝对岸一指,继而小心翼翼上前检视,顺手砍开高处树枝,拨到一旁,看到吕布面无表情的脸。   甘宁:“……”   吕布一侧剑眉略动了动,满不在乎地抬起手中铁枪,甘宁唰一声后闪。   “温……温侯。”   “温侯!!!!”   甘宁双眼突出,下意识要吼“大家一起上”抑或“放箭”,忽然又注意到吕布枪头系着,叮当作声那物正是家传宝物——碧血金铃。   铃声清脆,吕布懒懒道:“格老子滴,出刀,侯爷让你一只手。”   甘宁心存侥幸,抖出一把九环金背大砍刀,与吕布手中铁枪一磕碰,登时虎口爆裂,横飞出去,再甩出腰间缠的水影鞭,又被吕布铁枪一绕,揪得朝前扑倒。   甘宁变戏法般,十八般兵器换了一件又一件,最终吕布脚边落了一堆分水匕、峨眉刺、七瓣梅花镖,甘宁终于意识到打不赢了。   “兄弟伙一起上!”甘宁吼道。   吕布冷冷道:“放箭!”   霎时树林中乱箭齐飞,强弩飞箭如雨,甘宁抽身后退,缓得片刻,林中数百吕军增援悍然催动战马,一同杀将出来!   “哎哎,温侯,有话好说!”   甘宁一边大叫,一边抽刀架箭,见并州军越聚越多,登时明白到来了增援,于是虚晃一招,转身逃了。   吕布正要追,奈何胸口带伤,只得运气吼道:“张辽!擒住此人!”   短短片刻,岸边躺了一地水贼近两百人,甘宁已跃进河中,不知去向。   麒麟倒不关心石滩上战局,只喊道:“文远,怎么是你来了?”   张辽吩咐士兵前去搜捕,麒麟又从他马侧箭筒中取了哨箭,朝天射出,通知先前诱敌的兵士前来集合。   “袁术称帝。”张辽道:“兖州军绕至徐州以北,曹操与袁术夹攻徐州城。”   “陈宫先生与末将率军迎敌,奈何刘备那厮先败,曹操占了徐州,陈宫先生言小沛难守,当即命人弃了小沛,领军南行,转战下邳,并候机夺取荆州。”   吕布蹙眉道:“何时的事?!”   麒麟示意不忙,又问:“现大部队转移了?只怕不是刘备先败吧。他朝你们求援了没有?”   张辽沉默片刻,继而跪下道:“回主公,是末将失责!甘愿领罚!”   麒麟又猜了个准,曹操的目标非是小沛而是徐州,小沛吕布驻军四万,与徐州城互成犄角,曹操不敢攻,亦没时间攻,只虚张声势,兵临城下,朝刘备搦战。   刘备火速派出信使,前往小沛求援,然而吕布恰好不在,张辽不敢擅自应战,陈宫则一力主张出城协助刘备,腹背夹击杀溃曹操。   张辽反对,理由是袁术军卷土重来,仍在不远处,小沛若兵力空虚,只恐救不得刘备,反倒赔上并州军兵马。二人一番激烈争吵后,陈宫最终让步,本以为徐州不一定须臾间沦陷,只要刘备坚守数日,派去传讯的信使已赶向江东,待吕布归来仍不迟。   孰料刘备求不到吕布出兵救援,当夜便拱手让出整座徐州城。   麒麟哭笑不得道:“这下陈宫是丢脸丢到家了。”   张辽叹了口气:“全是末将之过……”   吕布冷冷道:“罢了,回去再治你军棍,如今人呢?”   张辽道:“袁术截断了荆州往北的通路,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主公回援,末将不敢拿主公安危冒险,只得与公台先生急行军南下,冲破封锁。”   甘宁属下水贼部众皆已伏诛,唯剩头目未至,并州军有水性好的,纷纷下河搜索。   一根苇管冒出水面,鬼鬼祟祟顺着水流朝下游缓慢划去,经过麒麟与张辽身边,麒麟略觉蹊跷,转头看了一眼,苇管马上停了。   河心雨水涟漪,插着一根管子,说不出的突兀。    第25章 亮剑红烛珠彩流光   麒麟把张辽拉起,一手在他脖颈摩挲,问:“所以,全部人都撤出了小沛?”   张辽:“?”   吕布:“?”   张辽答:“是,我部四万人,现正在荆州边界驻军,等候主公定夺……麒麟?”   张辽连夜奔波,满身大汗,又淋了一身雨,麒麟以手在其脖颈上搓来搓去,搓下一丸汗泥。   吕布看得嘴角抽搐,麒麟头也不回,扣指一弹,那泥丸划了道弧线直飞出去,不偏不倚落在江心,塞在芦苇管末端。   芦苇管子抽了抽,把张辽的汗泥丸子吸了进去。   躲在水底的甘宁吃到怪味,莫名其妙。   麒麟沉吟不语,一边思考,一边继续搓张辽脖子上的泥。   张辽一头雾水,任由麒麟摆弄,吕布终于忍不住道:“现该如何?”   麒麟分析道:“刘备让徐州正符合他的作风,想顾全徐州全城百姓……曹操屠不屠城,那就难说得很了,陈宫既然拔军来接,咱们也别回小沛去了,小沛也不是长久安家的地方。”   吕布道:“如陈宫所言,进军荆州?”   麒麟缓缓摇头,又弹了枚泥到苇管上,被吸了进去。   水底的甘宁:“……”   “荆州水军多,我军水战不利,仓皇打下来也占不稳……这样。”麒麟忽地心中一动:“我们绕路,到寿春去打劫,抢完马上闪人。”   麒麟躬身拣了块石子,吩咐道:“把甘宁捉了,这就回去找大部队汇合。”   吕布道:“那贼厮鸟在何处?”   麒麟扬手,把石头弹向江心,堵在甘宁的出气管上。   两分钟后,甘宁哗一声出水,猛地大声喘气。   “你吗卖批!”甘宁终于意识到被耍了,愤怒无比地吼道。   一日后的黄昏,吕布、麒麟一行人与并州大军接上头,当然,甘宁也被五花大绑地抓回并州营去了。   陈宫、高顺来迎,俱是心情忐忑,吕布却似毫不在意,道:“先歇下,晚饭吃了,洗过澡后帐内议事,都起来罢。”   陈宫见到麒麟跟在吕布身后归来,终于松了口气。   麒麟私下与陈宫道:“我们把甘兴霸抓了,小心看着,别打骂,给他洗个澡,换身衣服,吃点热的,待会我来看。”   陈宫颔首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麒麟笑道:“这样挺好,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吧,按以前咱们在长安商量的步骤来。”   陈宫如释重负,众将便自散了不提。   麒麟吃过饭,寻到主将营一侧,甘宁刚洗完澡,脚上仍系着绳,捧着碗米饭在吃,显是饿了。   陈宫与麒麟素有默契,知道他想招揽甘宁,荤菜不短,案上还有两杯小酒。   麒麟换过文士袍,端详甘宁片刻,甘宁不鸟他,自顾自地吃饭。   麒麟笑道:“汗泥丸子好吃吗?”   甘宁突着眼道:“爬!”   麒麟笑着斟酒,自斟一杯,又给甘宁敬了一杯。   “降了吧。”麒麟一饮而尽。   甘宁不推辞,喝了酒,冷冷道:“龟儿子休想。”   麒麟又斟一杯,道:“降了吧。”   “休想。”甘宁满不在乎道。   甘宁脸侧有道疤,却不减痞子式的帅气,麒麟四处打量,见帐边晾着他洗干净的衣服,一件丝绸靛蓝褂,金带围腰,更有一顶小皮帽,帽上插数根鸟雀尾羽。   麒麟道:“跟着黄祖没前途。温侯手下就张辽高顺俩武将,你这会儿来,以后地位自不用说。吕布手下无水军,你擅水战,这一块总归是交给你的。”   甘宁眉毛动了动,似乎在思考。   麒麟又道:“我们侯爷也是土匪出身,你一贼头子,跟刘表黄祖这些皇亲朝臣混做什么?”   甘宁想了想,仍是一口回绝道:“不得行。”   麒麟蹙眉,侧头打量甘宁:“为啥?”   甘宁摆手道:“家里相好放不下。”   麒麟:“……”   甘宁又道:“老子折在你手上不冤,看你是个明白人,喝完酒就放了老子吧。”   麒麟道:“你这是什么逻辑?实话告诉你,不降就杀了,今儿忙得很,没空跟你废话。”   甘宁伸手拈起麒麟下巴,打量片刻,继而“哼哼哼”数声,麒麟拍开甘宁的手,心中一动,忽道:“家小是吧,我派人去接,你女人在荆州?”   甘宁依旧在想,麒麟也不打断他,甘宁忽然压低些许嗓音,低声道:“你小子,是吕布的娈宠对吧,温侯不是有貂蝉了?还来这一套?”   麒麟:“……”   麒麟与甘宁相视无言,甘宁又道:“跟他没前途,跟老子回去罢。”   麒麟嘴角抽搐,明白过来,道:“你家的相好全是平胸受吧。”   甘宁:“?”   麒麟凑近些许道:“断袖?龙阳?”   甘宁心照不宣地坏笑,吩咐道:“解了大爷绳子,今夜带你走,回家好好疼你。”   麒麟彻底无语了,想来想去,遂正色道:“大爷。”   甘宁满意点头:“嗯,大爷如何?”   麒麟一手覆上甘宁的侧脸,他不得不承认这贼头十分帅气,与吕布那英勇的俊美不同,甘宁不及吕布高,也不及他五官端正,然而脸上一道浅浅刀疤,赤着上身,脖颈围一条红色的布巾,更显性感。   麒麟低声道:“大爷要怎么疼?”   甘宁声音低沉,略带调情的沙哑:“你想大爷怎么疼?”   麒麟手指在甘宁脸上摸了摸,顺着他的侧脸摸下来,摸到他的下巴,胡渣有点扎人,再摸上他的唇,在甘宁的嘴角以手指反复摩挲。   甘宁与麒麟互相对视,三秒后……   麒麟翻手,两指插进甘宁的鼻孔里。   甘宁:“……”   “降不降。”麒麟面无表情道:“降了我,我想法子去把你的相好接来。不降别怪我无情、我残忍、我无理取闹了。”   甘宁被捅着鼻孔,酒水喷了一身,不住挣扎退后,然而甘宁退一寸,麒麟手指便进一寸,甘宁又不敢动手,痛苦无比。   “简直是岂有此理——!”吕布揭开帘子,一声怒吼。   吕布:“……”   麒麟:“……”   吕布:“你做甚么?”   麒麟淡定道:“我在帮你劝降。”   吕布侧头打量,甘宁不敢动,鼻孔任由麒麟手指插着,吕布道:“他不降?这样能让人降?”   麒麟道:“他……那个,他小妾都在荆州,惦记……”   麒麟顾及吕布对断袖有心理阴影,于是帮甘宁遮掩了,孰料吕布一听想起正事,瞬间炸了毛。   “貂蝉还在徐州没出来。”吕布冷冷道。   麒麟点头示意收到,朝甘宁道:“你看,侯爷以身作则,自己婆娘也不要了,你家几个小……那什么,小妾……算得上啥?”   吕布赤着上身,胸口仍束着绷带,险些又吐血。   吕布充满阴鸷,一身戾气:“什么以身作则?现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马上过来!休要和他啰嗦!不降斩了!”   麒麟意识到吕布动了真怒,只得起身笑道:“来人,把他锦帆套装上鸟翎子拔下来,挠他脚底十二个时辰,不要停……”——麒麟声音渐不可闻。   “等等!我降!”甘宁竭力吼道。   “他们几个!陈公台!张文远!一时不察!他们竟是先这样这样之后那样那样——”吕布急怒攻心,挥舞着战戟,怒道:“我看错你们了!”   陈宫忙不迭躲开吕布的戟,缩到角落里。   “哈哈哈哈哈……呜呜呜……”   远处传来甘宁抓狂的笑声,尤其刺耳。   “安静!”麒麟道,吕布气势汹汹冲过去,持戟要劈死陈宫,被麒麟伸出一脚,绊了个趔趄。   麒麟道:“貂蝉当时没在小沛?”   高顺眼里有一抹狡黠的笑,看着麒麟,答:“撤军当日,甘夫人请主母到徐州城内作客了。”   麒麟道:“怎么能这样?啊。”   麒麟指指点点:“主公发你们军饷,还把主公的女人给搞丢了?现在你们说,怎么办?”   吕布:“……”   陈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若无其事,起身道:“主公亲口吩咐的,找不到人,随她去就是了。”   吕布:“……”   吕布发了很久的呆,才终于想起来,忿然道:“我何时说寻不到貂蝉随她去?我是说的……”瞬间卡壳了。   陈宫朝麒麟使了个眼色,麒麟登时明白,埋头笑了片刻,吕布道:“不成,麒麟点兵,两千人随我赴徐州,将她接回来,家人怎可弃之不管?!”   “啊哈哈哈哈——”甘宁近乎崩溃地大笑。   陈宫:“……”   吕布不耐烦道:“来人,取布巾将那厮嘴巴堵了!”   麒麟道:“没有这么夸张,他想引起我们的注意,先不管他就是了。”   “袁术在寿春称帝,传国玉玺是孙策当初亲手交出的。”麒麟随手撩开袍襟,朝吕布的案几上坐了,若有所思道:“如果所料不差,过几天曹操就要发天子诏。”   陈宫点头道:“与我所见不谋而合。”   吕布道:“你们说你们的,侯爷去接貂蝉。”说着正要出帐,麒麟怒道:“站住!”   “这不给你商量呢么。”麒麟道:“听清楚,袁术大军进攻徐州,后方必然空虚,主公不可白白坐等,错失良机,现在是危机时候,你接什么貂蝉?派个人去就是了。”   “曹操屯兵徐州,留守许昌的荀彧在这个时候,必定会发天子诏,召集天下诸侯讨伐袁术。刘备、曹操联手,孙策等候时机已久,也会觑机偷袭。”   陈宫道:“寿春屯有袁术近十年所积粮草,扬州更是富饶之地,历来鱼米丰厚,我们要去占领扬州?”   麒麟摇头道:“我们不占城,只抢劫。”   吕布蹙眉,麒麟道:“明天兵分两路,主公与高顺大哥、文远,公台兄带一队人,前往寿春。”   “袁术的大军都在徐州外与曹操角力,后方大本营空虚,你们强攻寿春,能抢的就抢,把他的粮草,辎重,财物尽量卷来。”   “你呢?”吕布不信任地问,仿佛怀疑麒麟会随时跑路。   麒麟道:“我带另一队,一千人足够,派给我回徐州,我负责接到貂蝉,顺便看看刘备曹操麾下,有没有能说反的武将,帮你招揽点人。你们抢完袁术的家当,顺路朝西,前往荆州,接出甘宁家小。我们在函谷关前汇合。”   吕布动容道:“杀回长安去?”   陈宫道:“此着甚妙!一去一回,我等进军寿春,恰巧袁术不得不回援,曹操定会倾巢而出,追击袁术,如此徐州兵力空虚……反占徐州?”   麒麟摇了摇头,道:“汇合后,咱们沿路抢出函谷关,把咸阳、天水等地的钱粮一路卷了……”   吕布:“……”   麒麟续道:“出关前往凉州,寻找适合落脚的小城驻军,发展商贸,建立一块自己的地盘,逐步侵食整个西凉地区,再看情况,进军西凉或者益州,主公认为如何?”   帐中众人沉默,目光投向吕布,吕布眯起眼,危险地笑了笑,犹如黑暗里贪婪的豺狼,缓缓道:“抢劫,我喜欢。”   吕布道:“传令下去,清查全军,明日一早即刻拔军,高顺跟麒麟去,其余人与我一路。”   麒麟摆手道:“我有人选,不用担心,陈宫要小心刘表出兵,腹背受敌,你们以机动劫掠为主,记得!只抢官府库银,勿动百姓财物。”   陈宫点了点头,麒麟打点完后便道:“主公随我来。”   麒麟回了自己帐内,在一个小盒中翻检,取出一把刻刀。   吕布漠然看了半晌,自寻了一处蹲着,摇了摇尾巴。   “明日我亲自去徐州走一趟,你不用去了。”吕布忽然起身,叫道:“高顺!”   麒麟道:“你信不过我?”   高顺匆忙在帐外应声,麒麟又道:“高大哥回去罢,没事。”   吕布不耐烦道:“非是信不过你,算了,说不清楚。”   麒麟指间挟着刻刀,又抽出周瑜赠的木盒,随手搁在案前,打开,霎时间帐内光华流转,宝气氤氲,照着夜间如同白昼。   吕布纵是在朝为官多时,亦未见如此名贵的夜明珠,颗颗有食指圈起合围大,乃是以深海蚌母成珠。   吕布喃喃道:“这物事倒是名贵……我看看,有十颗?”   麒麟取了枚夜明珠,揶揄道:“不让我接貂蝉,是怕我吃醋?”   吕布:“吃……吃醋?!”   麒麟不怀好意打量吕布,吕布嘴角抽搐,片刻伸出手指,要去戳麒麟脑袋:“你……侯爷……貂蝉……唉。”   麒麟埋头以刻刀在夜明珠上轻轻试划,调侃道:“公瑾说了,君和臣,就像夫与妻,你在那别扭个啥?”   吕布:“……”   吕布每次和麒麟说不上三句话,只觉胸里一口气,不上不下堵着出不来。   吕布悻悻道:“顶嘴,无礼,如今看来,还是休要回来的好……”   麒麟眉毛一跳,吕布忙岔开话题道:“你究竟在做甚?此珠价值连城,不可毁了珍宝。”   “你的字漂亮,来刻几个。”麒麟拉过吕布的手,吕布身材高大,屈着颇不舒服,只得坐到麒麟背后,一手环过他的肩膀揽着。   吕布面颊略红,低声道:“刻字?”   麒麟呼吸急促,只觉吕布温暖的鼻梁与侧脸在耳畔摩挲,说不出的暧昧。   “嗯,你会小篆不?”麒麟道:“刻个顺字。”   吕布蹙眉不知所谓,道:“此刀太钝,珠面太滑,又颇难受力,刻不得。”   麒麟笑道:“你刻就是,别太用力,当心把手指头切了。”   吕布左手手指拈着一枚夜明珠,另一手捏着刻刀,刀珠尺寸都小,吕布手掌宽大,宛如摆弄小孩儿物事,麒麟低声念了句咒文。   是时,只见麒麟手背金光于刻刀上旋绕,犹若活物,又有阵阵龙鸣之音于刀刃传来。手起,刀落。   刻刀在坚若磐石的夜明珠光滑表面没有任何阻力,轻巧划了进去。   淡淡的金光在吕布眸中流转,他低声问:“这是……”   “这是王道。”麒麟同样低声答道:“王道是世间最锋锐之物,无盾可挡,引天下人心,破千万铜墙,是无双利剑。”   吕布沉默听着,麒麟侧过脸,与他对视,唇角与他的侧脸贴在一处。   麒麟道:“可以了,下一个刻宫字。”   吕布依言在十颗夜明珠上刻了字,分为:顺、宫、远、霸、起、文、义、孝、伯、龙。   “这三枚,你去亲手送他们吧。”麒麟收起刻刀,金色纹身回归手背,麒麟右手平抚而过,刺青恢复原状。   吕布这才明白过来,麒麟又拣了“霸”“龙”二字珠子收起,道:“这两枚我用。”   吕布道:“其余珠上之名是谁?都是来日将投奔侯爷的?这是天机?”   麒麟笑道:“不一定,我的计划而已,就算在盒里躺一辈子,也没损失。”   吕布忽道:“你呢?”   麒麟侧头,一副惫懒模样,随手扯开肩上锦袍,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脖颈处一根细绳,连着吕布给他的金珠,一直收着。   吕布脸色唰然红了,点了点头,盯着麒麟许久,似乎想说什么,等了很久,憋出四个字:“颇有道理。”   麒麟:“?”   吕布左手握着珠盒,右手玩着三枚夜明珠,不自在地吩咐道:“早点歇着,明日将小妾接回来,莫闹别扭了。”   麒麟嘲道:“也不知道谁在闹别扭。”想了半天,忽然明白了吕布那句“颇有道理”是指周瑜的话,当即打跌。   “唔唔唔……”甘宁被倒捆在柱子上,涕泪横流,被挠痒挠了一晚上。   “呜呜呜……”甘宁以眼神不断求饶,呻吟声既沙哑又低沉,如同在叫春。   下身只套着条薄短裤,几乎全裸着的身体,皮肤上竟泛起情欲般的潮红,脚心受连番刺激,胯下那物只不自觉昂起。   麒麟只觉太也惨不忍睹,道:“行了行了,放他下来……我的错,把兴霸兄给忘了。”   麒麟下令,左右侍卫方将甘宁身上绳索解了,放下地来,甘宁筋疲力尽,死狗一样瘫在地上不住喘气。   麒麟笑着上前,将夜明珠递到甘宁手中,又拍了拍他痞气的侧脸,道:“对不住了,兴霸兄就当逛了一趟青楼吧。”   甘宁从地上弹起,捂着裆便要跳脚骂娘,麒麟乐不可支,从腰畔解下那对铃铛,抛给他。   甘宁抬手接住。   “晚上好好歇着,明儿陪小弟去做件事,主公派人去荆州接你家小了,那枚夜明珠是送你的。”麒麟说完便转身。   甘宁道:“哎!”   麒麟莞尔道:“怎么?要陪你睡觉?”   甘宁吐了口唾沫道:“不敢。”   麒麟道:“夜明珠价值连城,陈宫,高顺,张辽与你,各得一枚。珠上还刻了你名字,不想要就随手扔了吧。”   甘宁:“……”   麒麟走了,甘宁掂了掂夜明珠,贼头素来识货,自知此物昂贵,斟酌片刻叹了口气,不再多言,且自歇下,一夜无话。   翌日:   吕布早早便拔营走了,麒麟一觉睡醒,四周空空荡荡,唯有甘宁站在不远处打水洗脸。   麒麟:“什么时候走的?!招呼也不打一声?”   “回禀军师,主公四更便拔营起行,吩咐不得扰了大人。”一亲兵躬身道。   头衔从祭酒改为军师,升官了,麒麟颇为得意,只觉没白回来,笑道:“名薄取来,留了多少人给我?”   吕布留下千余名并州军给麒麟,各个都是精锐,更有上百嫡系亲兵,是当初与温侯前往丹阳,又经落水遇袭之事过来的。   麒麟沉吟片刻,朱笔批了名,分发伍长前去点校,又道:“甘将军请过来,有事相商。”   甘宁在水井俯着,大声道:“你格老子有屁就放,文绉绉滴说撒子。”   “放肆!”   “军师是什么人,容得你如此无礼!”   当即便有人大声呵斥,麒麟忙道不妨,随手将备份名册轻飘飘斜挥抛出,名册打着旋儿飞向甘宁,甘宁抬手捞住。   “一千人,牙将担你副手,甘大哥,名儿认清。”麒麟道:“以后就都划给你了。”   “你们几个……屯将呢?都过来。”   十余个百夫长聚拢,麒麟道:“你们从今天起,就是甘将军的属下了,侯爷的水军编制还未定,以后征战中原,很有用得着水兵的地方。”   “甘将军的命令就是侯爷的命令,我会与侯爷分说,你们的军饷是寻常兵士的两倍,若被甘将军除了编制,也别想求饶了,伸长脖子等一刀吧。”   甘宁埋头翻着名册,叼着根草秆,头也不抬嘲道:“船也不给老子一只,带上千娃娃划水去?”   麒麟悠然自在:“剩的人当我亲兵,都上马,走吧,不过提前预定着,以后要什么都会有滴……不对。”   麒麟察觉不妥,蹙眉道:“那二愣子骑什么走的?赤兔怎么还在这里?!”   一名亲兵牵来匹马,道:“主公骑的寻常马,着军师骑赤兔去。”   甘宁看傻了眼。   赤兔温顺地咴了声,以马头蹭了蹭麒麟。   甘宁道:“这就是赤兔说?”说毕以手去摸,赤兔警觉避开,抬头,居高临下地瞥了甘宁一眼。   “日哟——”甘宁点评道:“势利眼。”   麒麟笑着拍了拍马鞍,鞍上系着镇疆弓与箭筒。   “那笨蛋忘了自己腿长……给我骑马镫踩得辛苦……”麒麟道:“兴霸兄选匹马,这就走了。”   麒麟一脚踏着马镫,忽然愣住了。   甘宁道:“啷个?”   麒麟转头问:“马镫什么时候改过了?”   身后亲兵答:“回禀先生,主公连夜亲自改的。”   亲兵服侍麒麟上马,麒麟出了一会神,摇头笑了笑,似在嘲笑吕布,又似在自嘲。继而策马,与甘宁并驾齐驱,率领上千兵士,朝徐州而去。    第26章 银盔赵云勇破徐州   天地间白茫茫的全是雨。   六天后,麒麟在徐州城外停马。一队上千人在雨中行军,各个疲惫不堪。   甘宁勒停马匹,与麒麟并肩驻于山坡上,呆呆看着远处。   紫黑色的血水从徐州城中流淌而出,犹如漫布平原的蛛网,延伸四面,散向八方。暴雨冲刷下,泥土被浸了一层黑渍。   “我日……太狠了。”甘宁喃喃道。   麒麟深深吸了口气,派出数名兵士前往徐州城内打探消息,半日后前来回报:   “曹孟德率军前往寿春,郭嘉留守,城内唯余八千兵。”   麒麟:“郭奉孝在徐州城?!”   甘宁瞪着眼:“郭奉孝是谁?”   麒麟摇了摇头,蹙眉不语,少顷问:“刘备呢?”   “刘备随曹操出征,家小驻在小沛。”   曹操这是打算把刘备的家业一口吃掉了,麒麟还未开口,甘宁便道:“小沛多少兵?”   那探子不知,甘宁便吩咐道:“拖出去,十军棍。”   麒麟道:“算了……”   甘宁挑衅地侧着脸,打量麒麟:“兵符还你?”   麒麟道:“我错了,打吧,把我也打十军棍?”   甘宁伸手挟着麒麟的脸用力捏,麒麟忙不迭地避开,翻身上了赤兔马,冒雨跨越平原,在平地中央眺望。   甘宁道:“走哪儿切?!”说毕匆匆上了战马,跟在赤兔之后。   郭嘉留守徐州城……会不会伏兵准备偷袭?   麒麟心中一动,问:“附近哪里有适合埋伏的地方。”   甘宁道:“小沛、徐州城中间有一处树林,怎么,你怕有人埋伏?”   麒麟道:“对,我们先到那里去看看。”   丘陵连绵起伏,众兵士在雨中淋得湿透,却毫无怨言,被甘宁安排在一处矮山后,前方是占地近十亩的树林。   探子仓皇来报:“回禀先生,甘将军,前方树林发现近两千名曹军埋伏!”   甘宁道:“杀翻他!”说毕一拍马,便要纠集士兵进行偷袭。   麒麟忙拉住甘宁,吩咐道:“不,你们在这里等候接应,以哨箭为号,听到箭声准备冲锋。”   甘宁满脑袋问号,追在麒麟身后,不到一个时辰便抵达小沛,哗哗的水流从城外朝城里涌去,陈宫驻军撤后,丝毫不客气将外围防御拆了个精光。   刘备被曹操赶出小沛,唯剩不到六千老弱残兵,又带两千随军出征攻打寿春,小沛城中仅剩四千兵士,正在一名白衣少年武将的带领下筑坝堵水。   雨季一来,水哗哗地朝城里涌,到处都是漂浮的木桶,木勺。   麒麟停马,于不远处眺望。   守城兵士登时警觉,纷纷大声示警。那少年武将直起身,吩咐道:“不可妄动!取我铁枪来。”   麒麟随便一瞥,便知道他是谁了,笑道:“龙哥,舀水呢啊。”   赵云抬头看了麒麟一眼,蹙眉道:“你是……”   那夜城外惊鸿一瞥,赵云只觉麒麟越看越眼熟,倏然道:“你是温侯重金寻的那人?”   麒麟笑了笑,问:“城里缉我的布告都撕了么?”   赵云摆手,示意属下兵士无需戒备,卷了裤脚,拖着水走出城来,端详赤兔马,似乎拿不定主意是否行礼,少顷道:“吾乃刘皇叔麾下校尉,赵云字子龙,小兄弟如何称呼?”   麒麟道:“奋武将军麾下中郎将,并州军祭酒麒麟。玄德公可在?”   刘备辗转征战,虽手下有兵,如今却连献帝的面也未曾见着,在朝廷的官职不过是个县令,比起麒麟,简直就像镇长与军委主席秘书的区别,自是拍马也追不上的,赵云忙躬身,抱拳道:“主公随曹操前去攻伐寿春,出兵三天了。”   麒麟道:“我家主母貂蝉还在小沛么?温侯派我来接她回去。”   赵云略一沉吟,面上有迟疑之色,最终道:“还请借一步说话。”   小沛城中,大水淹到膝盖,赵云在前头拖着水带路,甘宁牵着赤兔马,一路走来,只见两旁民居内百姓个个上了房顶,在雨水中茫然地看着三人。   城守府门口还贴着麒麟的悬赏画像,赵云随手撕了,揉成一团,入内通报。   府邸中破破烂烂,桌子下还扔着零落的干草,几双未完工的草鞋,甘宁看得嘴角抽搐,问:“温侯也不像气短的人,啷诶连老婆都管不住咧。”   麒麟好笑道:“他娶的不是老婆,是面子。”说毕下人生了火,那时厅内水仍淹到脚脖子,甘宁猴儿般朝厅中椅上一跃,踏在椅上,屁股挨着椅背坐了,一晃一晃。   麒麟则坐在桌上,少顷赵云出了外间:“主公在外征战,主母不便见客,说知道了,这就为侯爷夫人打点行装,过了午时便可起行。”   甘宁食指摩挲下巴,玩着胡茬,笑嘻嘻道:“你小子倒有眼色。”   赵子龙不理他,云淡风轻地说:“给麒麟先生上茶。”   麒麟与赵云遥遥对坐,端了茶杯捧在手中取暖,随口道:“甘夫人为你们主公生了小阿斗么?”   赵云眉毛一动,揣不透麒麟心思,没有回答。   “阿斗?”甘宁疑道。   麒麟暗自好笑,比了个“嘘”的手势。   “以后长坂坡一战,甘夫人和阿斗被扔在乱军的时候……”麒麟作了个手势:“你记得把阿斗藏在护心镜里。”   赵云:“???”   麒麟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抬眼与赵云视线对上。   赵云年仅二十,正当青春年少,一身盔甲虽是破烂简陋,却不掩其温润气质,谈话间更谦而不卑,双目隐有光华流转,正是正宗修习内家武术之人的气质。   赵云英气剑眉微抬,十分猜不透麒麟的话,问:“长坂坡?阿斗?何出此言?”   麒麟摆手,岔开话题,问:“刘备把徐州城拱手相让,曹操屠了徐州近万百姓之事,你知道么?”   赵云自然是知道的,更猜到麒麟接下去要说什么,淡淡道:“为将之人,唯听主公吩咐,主公决断,末将无全置评。”   麒麟又道:“让貂蝉跟我回去的决定,是刘备允许的么?”   赵云不料麒麟忽然转了话题,看了他片刻,答道:“主公并未明言。”   麒麟笑了笑,说:“你没接到郭嘉密信,若温侯亲自来接貂蝉,便将传讯徐州城,两路合击,把我们一网打尽?”   甘宁登时色变,戟指道:“龟儿子,你设了陷阱来坑老子们说,走!”   麒麟示意甘宁稍安,赵云倏然静了,片刻后长吁一声,抬眼直视麒麟,道:“先生好眼力,确有此事,然子龙仍未知会徐州城,大可不必担忧。”   麒麟点头道:“如此便谢了。”   赵云沉声道:“不谢。此事并非子龙一力而为,待主公归来后,子龙将仔细分说。温侯家小托付于小沛,自不能行那不义之举。况主母特意嘱咐,侯爷诛杀董卓,匡扶汉室,受天下人敬仰,家小无论如何不得有失。”   “曹孟德今日屠徐州城,已失民心,来日必定玩火自焚。天理昭昭,公义自在,无需多虑,子龙行事,但求对得住自己良心则已。”   连日做客,甘夫人与貂蝉相识交好,亦有同病相怜之意,一方面貂蝉自己想回到吕布身边,另一方面曹操若在此处杀了吕布或部属,刘备势必要背黑锅,甘夫人是以恳求赵云,令其放人离去。   “赵子龙,你私自放人,等刘备征战归来。”麒麟道:“会怎么罚你?”   赵云置之一哂。   麒麟道:“今日之恩,我并州军必将铭记,此物替我主公赠你。”说毕掏出以红布裹着的一个四方锦兜,甘宁认出兜内形状正是夜明珠。   赵云推辞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麒麟道:“来日若有难处,请持此物来并州军寻援,我可代温侯承诺,全军上下,为子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片心意,请务必不要再推让。”   赵云沉吟片刻,只得接了那物,放在桌上,亦不说收不收。   貂蝉出来了,赵云吩咐府里下人道:“备车,送侯爷夫人出城。”   貂蝉与麒麟打了个照面,登时愣在当场,蹙眉道:“怎么是你?”   麒麟笑了笑,手肘搭着甘宁肩膀:“主公派我骑着赤兔马,戴着金珠来接主母。”   麒麟为免再生枝节,索性也不掖着藏着了,脖上金珠一晃一晃,小模样惫懒兮兮,赵云再无怀疑,虽见貂蝉似不太待见麒麟,但终究是他人家事,不可多管,备了马车侯于府外。再入内来请。   貂蝉拂袖,涉水出了厅,冷冷道:“奉先呢?小沛撤军为何无人通知我?”   麒麟耸肩道:“小的不知道,待会夫人见了侯爷,不妨当面问个明白,要背夫人么?”   貂蝉冷哼一声,上了马车,麒麟与赵云作别,貂蝉在车内只坐不住,掀了帘子:“子龙。”   赵云听到貂蝉之话,只得转身:“侯爷夫人有何吩咐?”   貂蝉叹了口气:“甘倩……身边无人,好好照顾她。”   赵云俊脸霎时铁青,眉心深锁,似在考虑如何对答,片刻后道:“末将自将守护夫人周全,其余事不敢谮越。”   麒麟拍了拍赵云肩膀,同情地问:“甘夫人很漂亮么?”   赵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麒麟挤了挤眼,揶揄道:“我理解你,其实我也经常被误会和主公私通滚床单什么的……”   赵云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麒麟大笑道:“后会有期!”继而与甘宁领着马车出了城。   雨势略小,漫天飞烟中,两骑护送一车行进与平原上。   麒麟踩着吕布亲自打造的赤兔马镫,在马上摇来摇去:“我蹬蹬蹬骑毛驴,因为马跨不上去……”   甘宁道:“唱啥子。”   麒麟悠悠道:“牛仔很忙。”   甘宁:“?”   麒麟低声道:“你到马车那边去守着,小心她跳车逃跑。”   甘宁突了眼:“不得哟——”   麒麟赶他走,甘宁一头雾水地转到了马车另一旁。   貂蝉马上把车帘放下了。   甘宁打了个喷嚏,恹恹看着这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的雨,骂道:“贼老天。”   甘宁当贼头时长期泅水,头发削得甚短以免遮挡水中视线,如麒麟般是个刺头,被雨淋湿了短发贴在额上,与这时代流行的男子蓄长发风格不同,倒是别有一番帅气。   目不斜视行了片刻,甘宁忽然发现貂蝉拉开车帘,好奇端详他。   甘宁侧着头,挑衅地笑了笑。   貂蝉道:“这位将军从前怎么没见过?”   麒麟在马车另一头道:“他新来的。”   甘宁敷衍地说:“老子新来滴,女人,啷个?”   貂蝉温柔地笑了笑,摇头,没再说什么。   麒麟趴在马背上打瞌睡,片刻后听到——   貂蝉:“将军怎么称呼?”   甘宁道:“个人爬哎呀,莫要啰嗦了嘛,烦球得很,老子是断袖!”   貂蝉怒气冲冲,把窗帘“啪”一声拉上,麒麟忍不住大笑。   一名探子在远处张望,甘宁吹了声口哨,问麒麟:“现在拔军回去了?”   麒麟舔了舔嘴唇,道:“不,还有好戏要上演,我们朝那边走。”麒麟一指远处树林,正是北面绕过徐州城的必经之路。   甘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麒麟又吩咐道:“先不撤埋伏,郭嘉布下的暗棋,估计马上就要发动了。”   甘宁道:“啥时候?”   麒麟眼望树林,示意驾车车夫起行   甘宁逾发疑惑,然而在离树林百步远时,机括声响成一片,树林中冲出上千铁骑,为首之人叫道:“来者何人?!”   甘宁道:“我日,你骑赤兔过去,老子拖住他们!”   麒麟道:“等等。”   甘宁朝对阵叫嚣道:“甘宁甘兴霸在此!来将通名!”   敌军一阵小规模骚动,兵士交头接耳,为首敌将朗声道:“阳平乐进!奉我家军师之命把守要道,马车中载的是谁?速速下车,接受盘查!”   貂蝉充满怒气在车里道:“宁死不辱!”   麒麟没有理会貂蝉,笑吟吟朝乐进说:“你家军师早就知道马车里的是谁,还问什么?”   乐进遥遥打量甘宁,又将目光移向麒麟,麒麟反手抽出一根哨箭,夹在手指间,仿佛迟疑不定。   乐进冷笑道:“既知今日无幸,又何苦顽抗?你呢?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麒麟笑道:“在下麒麟,你家主公的老相好。”   乐进瞬时动容,周遭兵士大声叱骂,乐进忙示意左右不可无礼,正色道:“既是麒麟先生,请随末将进徐州城走一遭,必将以上宾之礼待之。”   麒麟箭在弦上,沉吟不语,眼望地面,似在考虑。   甘宁低声道:“搞啥子。”   麒麟微微侧过头,答:“等。”   甘宁疑道:“等谁?”   麒麟道:“等赵子龙。”   甘宁:“???”   乐进眼中,似乎是麒麟在与甘宁商量,少顷乐进又道:“我家主公绝非背信弃义之人,军师早有吩咐,昔日长安一别……”   “留步——!”赵云人未至,声先至,一声长喝,中气十足,乐进部属登时齐齐后退。   一枚闪光夜明珠上弦,倏然间松手,带着风声朝麒麟飞来。   麒麟探手捞在掌心,并不回头,嘴角现出一抹遗憾的微笑。   赵云策马风驰电掣奔来,身后带了五百兵士,于离马车五十步远处驻足。   “明珠归还,愧不敢当,温侯一片盛情铭记于心,他朝若有缘,必将效犬马之劳。”赵云于白马上遥遥一拱手,显是麒麟走后,赵云发觉此物贵重,又知吕布招揽之意,不敢妄收,前来归还。   麒麟早知如此,大声道:“子龙兄来得正好,曹军派人阻截我们去路,兄台如何说?”   赵子龙遥望乐进,朗声道:“可是阳平乐将军?末将赵子龙!”   赵云年少,尚未扬名,乐进只当他是刘备麾下不起眼校尉,冷冷威胁道:“孟德公与刘玄德两家交好,将军切勿意气用事。”   赵云微一沉吟,便道:“子龙为你拖住曹军,速速离去便是!”   甘宁一声喝彩,道:“好小子!你这人讲义气!”   赵云不再多言,斜挥长枪,在雨中吼道:“众部将听令!”   乐进见变故突生,却不惊慌,一切早在郭嘉预料之中,属下兵士手持强弩,当不惧数百人骑兵冲锋,赵云简直是在找死。   “架弩!”乐进大声道。   麒麟道:“子龙将军请以我哨箭为令。”   赵云策马奔来,数百人护着马车与麒麟、甘宁二人,筑起一层防御。   麒麟弯弓搭箭,斜指阴云密布的天空,目中映出飞雨如丝,风卷云灭。   乐进喝道:“听令——预备!”   麒麟松弦,哨箭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划过大雨!   赵云喝道:“冲锋!”   乐进道:“放箭!”   刹那间赵云势不可挡,马蹄声溅起水花,朝树林冲去,不到须臾之间,山坡上,埋伏已久的并州军齐声大喊,洪水般地冲将下来!   赵云愕然,只顿得一顿,继而奋力吼道:“杀——!”   乐进第一轮箭出,射倒数十骑兵,还未来得及换弩,已仓皇吼道:“中计了!撤——!”   战局变动来得太快,麒麟蓄机已久,等的就是这一刻,甘宁反手拔出背后九环金背大砍刀,吼道:“杀曹军的人——!”继而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乐进腹背受敌,赵子龙又是猛将,当即人仰马翻,仓皇逃跑,并、刘二军一合围,冲杀一起,登时将曹军上千人打得屁滚尿流。   麒麟拢手喊道:“别把人放跑了!”旋即眉头紧蹙,见乐进催马没命奔逃,迅速抽箭,上弦,一箭带着金光射去,正中乐进后心,将其护心镜射得粉碎!   乐进一头栽倒下马,赵云大声喝彩,勒令刘军清点战场。   不到一刻钟时分,曹军埋伏诛的诛,俘的俘,并州军聚拢过来,甘宁前去清点伤亡,赵云则抓着乐进,抛在赤兔马前。   麒麟道:“谢赵子龙将军拔刀相助。”   赵云却是面容凝重,不悦道:“你既早有埋伏,何故设计陷我家主公?再会!”说毕一抱拳,竟是怒了,转身离去。   麒麟笑了笑,道:“子龙留步!还有后着。”说着掀开车帘,见貂蝉娇容失色,在马车里微微发抖,知其没事,放下帘子,向子龙说:   “刘玄德后悔当初让出徐州城了么?”   赵云驻马,眉头拧着,不置可否。   麒麟不待赵云回答,径自道:“乐进的部众都在这里了,郭嘉在算计我们的时候,一定是预设了两步棋。”   “第一步,传书给小沛,吕布派人来,则第一时间通报徐州,半路上发动埋伏,把貂蝉截走。”   “第二步,为免你们放人,旁生枝节,郭嘉多半还会派出数队人,分批堵截,在离开徐州的几条要道埋伏。”   赵云拨转马头,微一颔首:“那又如何?”   麒麟笑道:“乐进埋伏的,就是其中一路,对么?将军?”   乐进怒吼道:“休要辱我!士可杀不可辱!”   赵云缓缓点了点头,思考麒麟话中之意,麒麟又道:“甘大哥,俘的加杀的,一共有多少人?”   甘宁清点了人数,道:“两千人,没逃掉一个。”   麒麟登时捏了把冷汗,暗道好险,己方千余人,若无赵云从旁夹击,胜负仍是未知数。   “徐州东面是小沛,北,西,南,俱有三条路,此地只是一处埋伏。”赵云点了点头:“其余两处,还须帮你拔除?”   麒麟微一摇头:“这里既有两千人,另外两地就只多不少。曹操走时留给郭嘉多少兵?”   赵云明白了,眯起眼道:“八千。”   麒麟道:“所以他至少派了六千人,分三队出来围堵我们,徐州城门处是否军旗林立,虚张声势?”   赵云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意味:“正是。”   麒麟道:“接到貂蝉后,最好的预留路线是南下,前往寿春与温侯汇合,所以南路说不得还要再多一千,至少有三千,传讯兵来去,肯定都在南路,因为他猜我们要走的是南面。”   赵云沉默。   麒麟:“那么徐州城内就剩一千兵。”   甘宁抽了口气,道:“你要攻徐州?!”   麒麟无所谓道:“不是我,刘备当初受袁术、曹操两路大军胁迫,内外交困才失了徐州,此一时彼一时,怎不趁机夺回来?我将貂蝉接走了,子龙又公然与乐进为敌,也已撕破了脸,一不做、二不休,有何不可?”   赵云不吭声了,似乎在思考麒麟的提议。   麒麟看着赵云,打趣道:“小沛至少还有五千人,就看你有没有这个魄力,良机莫失,以快打快,派出信使前往寿春,让刘备火速回徐州,你在这里抢下城等他。曹操寿春一战,如果打赢了,兵力自然会大大损耗,无暇再回头,徐州城百姓被他屠了一次,再要守城……”   赵云看着麒麟,喃喃道:“必将拼死抵抗。”   麒麟赞许点头:“因为曹操再占一次,他们也是死。”   赵云沉吟半晌,摇头道:“不可行,徐州易守难攻,郭嘉手中纵只有千余人,子龙手上五千兵马,也决计打不下。”   麒麟道:“都帮你想好了,看。”说着一指乐进。   “子龙你可先从小沛拔军,埋伏在徐州城外,把这些曹军败兵的衣服剥下来,你穿乐进的衣服,头盔压低点,押上马车到城门去,让他们开门,再杀进去,占领城门。放其余人入城。”   赵云:“……”   甘宁:“……”   麒麟道:“马车留给你们,貂蝉娘娘……烦请下车,我们走了。”   赵云道:“留步!”   麒麟不搭理赵云,并州军牵来两匹战马,麒麟让貂蝉上马,又随便寻了个少年郎骑马带着貂蝉,一应辎重打点好。   “这次真的是后会有期了。”麒麟于马上朝赵云抛了个飞吻,笑道:“再会!”继而掉头于北面离去。   甘宁兀自处于极大的震撼中,过了很久才道:“你……你格老子滴,你太奸了。”   麒麟笑了笑,甘宁又道:“这就回去了?”   麒麟下牙咬着上唇,晃了晃,眼中闪过狡黠神色:“不,我们现在要准备开始计谋的最后一环……”   甘宁嘴角抽搐:“还有后着?!”   “嗯哼?”麒麟眉毛跳了跳,眺望己方军队,方才并州军于背后冲锋,损折兵马不多,反而是赵云部将正面承受乱箭,伤亡更大。   “嘿嘿,我们去徐州城的北面要道。”麒麟得意洋洋道:“埋伏待会逃跑出城的郭嘉……希望我们运气好,能抓到这只大鱼。”   甘宁:“……”   一行人来到徐州城北面的山坡上,麒麟吩咐顾着貂蝉,别让淋雨受凉了,甘宁于入山两侧埋伏下重兵,躲在树后,紧张观察远处徐州城门。   甘宁道:“你啷诶晓得赵子龙会打徐州?”   麒麟阴笑道:“放心,他会打,因为刘备出行前,多半吩咐过他能偷袭就偷袭。刘备第一次得徐州,是占不稳的,他自己也知道,徐州是烫手的山芋,给谁谁倒霉……”   甘宁似乎明白了。   麒麟又道:“但第二次得徐州,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徐州城百姓一定会觉得,还是刘备好。这时候他占城,才是众望所归……”   话音未落,远处徐州已传来隐约厮杀与呐喊声,甘宁大喜道:“果然打了!”   麒麟心里也有点紧张,毕竟他不确定郭嘉是否会从这处出城,等了足足三个时辰,天色全黑,城门轰然洞开,上百士兵护着一辆马车仓皇出城。   麒麟松了口气,按着甘宁示意不可妄动,是时只听火把在雨中劈啪作响,马车中那人下了命令,士兵便把火把都抛进水中,一片漆黑里,唯有众人呼吸,伴着马蹄声,车辕响不断接近。   甘宁一挥手。   雨夜里,并州军埋伏轰然杀了下去,将数百人的败军杀了个干干净净,唯余路中央那辆马车。   四周肃静,麒麟要上前,甘宁阻住,拦在他身前,以大刀撩开车帘。   车中坐着一名四十岁的文士,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麒麟疑道:“郭奉孝?”   记忆中郭嘉赤壁死时年仅三十八岁,这人明显年过四旬,郭嘉当不至于这般老才对。   那文士忙道:“将军有话好说,吾乃贾、贾……贾诩,字文和。”   麒麟抓狂道:“靠!”   甘宁道:“靠!是你在守徐州?!”   贾诩强自镇定,微笑道:“是……两位将军……可是温侯麾下?”   麒麟深深吸了口气,没想到设下天罗地网,步步连环,还是棋差一着,无奈道:“你下车,你们,去扶貂蝉上来。”   贾诩乖乖下了车,躬身道:“久闻麒麟将军大名,文和此次输得不冤……”   麒麟点评道:“嗯,你很聪明,两句话就猜得到我是谁,来人,把他绑起来。”   甘宁道:“郭奉孝呢?”   麒麟道:“多半是跟着曹操去寿春了,还是被摆了一道,算了,贾诩就贾诩吧,比没有的好。”   于是赵云打下徐州城,貂蝉又有车坐了,贾诩则被五花大绑捆到马上,一行人功德圆满,既拆了曹操的台又绑了他的谋士,满意地前往函谷关,准备与打劫归来的吕布汇合。    第27章 金甲吕布远走西凉   寿春城外,正如麒麟所料,并州军与江东军碰头了。   城中到处都是大火,细雨纷飞中劈啪作响,江东军在南门拉锯战数日后,吕布才率兵抵达,曹操、刘备则游击寿春周遭各主城之间,曹操更派下重兵截断袁术退路。   孙策备齐攻城车撞柱,攻了足足两日两夜,兵力折损过半,将疲兵乏,吕布却是生力军,足足四万并州将士如狼似虎,令江东军士气大振。   “你们也是来趁火打劫的吗?!”孙策朗声喊道。   吕布道:“正是!麒麟让我来抢东西!”   孙策又遥遥喊道:“曹孟德还在北面,咱们先打城如何?小弟给侯爷当先行军,出行前公瑾特意嘱咐了,若与侯爷碰头,让侯爷先抢!”   吕布想了想,道:“一起抢吧——!我抢东边,你们抢西边,抢完城楼上汇合喝酒!”   陈宫道:“万万不可,孙伯符不过是说客套话,寿春乃是曹、孙、刘三家必争之城,来日更极有可能划为孙策辖地,主公今日洗劫了全城,留下个烂摊子如何交代?”   吕布:“?”   陈宫道:“主公与他喝酒就是,我与高将军私下派兵,劫掠官库,不作声张,事成后在北门外等候……”   吕布不耐烦道:“孙策是个直肠子,没这许多弯弯绕。”   不待陈宫再说,吕布已喊道:“先打!打下来后再说!”   两军哗然大笑,孙策一边吩咐人前去备酒,一边策马,与吕布并肩冲向寿春城。   孙策松了口气,道:“出发前公瑾特意说了,温侯一定会来。”   吕布一脸漠然,雉鸡尾冠一晃一晃,点头道:“那是那是。”   孙策唏嘘道:“还好侯爷来了,否则伯符手上这点兵真耗不起……”   吕布道:“袁术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怕他做甚?”   孙策:“?”   孙策笑道:“侯爷这战冠煞是英气,天子钦赐的?”   吕布道:“嗨——家小做的。”   到得阵前,吕布春风得意,战戟朝远处一指:“儿郎们!攻城!抢钱!抢女人——!”   孙策:“……”   并州军万马奔腾,各个手持长弓,在平原上高速冲锋,借马匹前冲之力放箭,密集箭雨飞向城头,近万人靠近后便翻身下马,填向寿春城门。   孙策攻城车,投石机与火弩从后阵掩护,寿春城守登时压力大增。   并州军大部分皆是骑兵,本擅长平原会战,不适攻坚,然袁术守城军本就不多,又被孙策拉锯战消耗了近半,架不住成山成海的涌上,不到片刻城墙便彻底失守。   一座巨大撞木车抵在寿春大门外,高处没了偷袭,撞破城门不过是顷刻间的事。   孙策见城门告破再无悬念,终于松了口气,眯着眼,开始思考来前周瑜的嘱咐,想了一会,决定拆周瑜给的锦囊。   “那是什么?”吕布疑道:“香包?”   孙策忙将锦囊塞回怀里,道:“你弟妹帮缝的。”   吕布点了点头,道:“我倒是没有,下次也让人缝个。”   二人面前锤城车震耳欲聋,上百民夫竭力拉扯粗缆,将车上悬挂巨木稍稍拉起,继而尽数前冲,带着撞木荡秋千般“轰”一声擂向城门。   两扇三丈高的巨门已被微微撼动,不住落下石块来。   吕布看了一会,颇觉不耐烦,翻身下马。   “侯爷要做什么?”孙策一边以眼角余光偷窥周瑜的锦囊妙计,忽然发现吕布双手指节互捏,捏得格格作响,一身金鳞战甲在雨中闪耀,躬身摆了个弓箭步。   “让!”吕布沉声喝道。   是时只见吕布战靴踏起飞溅泥水,于城门前一个疾冲,纵声长啸,凌空一跃!   刹那间撞柱荡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吕布一声大喝,如雷贯耳,身在半空,旋身朝撞柱尾部拍出势若雷霆的一掌!   擂门柱受温侯神力一激,登时将扯缆民夫带得扑倒,轰一声巨响撞正城门。   三息后,城门吱呀一声,朝内坍塌进去,继而彻底倒塌,堵门寿春军作鸟兽散。   万军疯狂喝彩,孙策看得瞠目结舌。   吕布得意洋洋一抱拳,孙策那表情倏然变得十分古怪。   吕布:“?”   三秒后,在山呼威武的喝彩声中,撞柱像个大秋千般荡了回来,击中吕布后脑勺,咚一声把他撞得扑了个嘴啃泥。   城内大火已逐渐熄灭,曹操见吕布势大,双方又有积怨,只得避开寿春,转攻边城,又派刘备前去追缉逃跑的袁术。   刘备追到一半,忽有信使手持赵云亲笔信来报,数日前偷袭得了徐州城。   刘备一听之下登时人也不追了,忙唤回兵马整军连夜赶回徐州,袁术则逃出生天,前往幽州投奔公孙瓒,曹操兀自不知后院起火,还在扬州打城,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入夜,吕布鼻青脸肿坐在城楼上,与孙策喝酒。   孙策抚琴一曲,朗声道:“城内未曾收拾妥当,否则得多留侯爷几日。”   吕布抿了口酒,摆手道:“抢完这就回去了,那边还等着,来日空了再聚。”   高顺与张辽一起使眼色,吕布莫名其妙,还未听出孙策的话中之意来。   孙策十分尴尬,那话局乃是周瑜所设,话中有话,既表明寿春从此是我孙策之地,又提醒温侯是客,主人甫一攻下寿春城,便任由客人在家中纵横掳掠,实乃史上破天荒头一遭。   以吕布的智商,自是想不到这许多关窍的,孙策说了只得当作没说,岔了话,问道:“侯爷来日有何计较?归长安再图后计?”   吕布想了想,答:“去西凉,从此天各一方,再会杳期,贤弟当多保重。”   吕布左手握拳,漫不经心朝前挥,孙策会意,也以拳伸来,二人隔着案几,以拳头轻轻互碰。   孙策忽有点感动,吕布此人虽莽,却终究是真性情,也不再介意那点事了,遂道:“粮草辎重,概难远送,何不带点袁术私藏的珍宝回去?”   吕布眉毛一跳,动了心,问道:“有什么好东西?”   孙策:“……”   午后门破之时,袁术仓皇逃离寿春,既称帝,自在年前早已行建宫修殿之事,寿春伪帝宫内更珍宝无数,孙策一分说,吕布登时来了兴致,呼哧呼哧吐着舌头道:“大好!高顺听清楚了么?将粮仓前的部将撤回来,着他们到袁术宫里去看看!黄金珍珠劳什子都带上!”   高顺领命去了,孙策摇头莞尔,吕布喝完酒,并州军大部仍驻扎在城外,打劫小分队冲进袁术皇宫,以黄帘卷了一应珍宝,尽数押上车去,装了近四十车。   陈宫见抢得太狠,不敢押车于城门前过,便私下让高顺前去知会吕布:和平掳掠完了,侯爷可以走了。   吕布归心似箭,与孙策又互敬一杯,便道:“这便走了,再会。”   孙策点了点头,二人作别,吕布跃下城楼,稳稳当当落在马背上,策马前去率领大部队,离开寿春。   孙策奏起一曲故人离,乐声于夜中悠悠传出,送别吕布,此去经年,直至赤壁之战时孙郎不再,唯余麒麟、吕布、周瑜、刘备力拒曹操八十万大军,又是另一番意味。   吕布一路北上,近十日后终于抵达函谷关前。   麒麟发军时领了上千人,此时函谷关外竟是有上万人。   军士在空地上支了帐,以米熬粥,在函谷关前派予流民百姓,闻有粥可食,附近难民越来越多。   吕布遥遥看了片刻,问:“什么意思?哪来的这许多人?麒麟呢?”   张辽前去寻麒麟,转了半天,找不着人,发现正在调戏一个小兵的甘宁。   片刻后甘宁吊儿郎当来回报:“这些都是函谷关外关中战乱的百姓,还有不少长安,洛阳来的逃兵。军师人好的说,打算带他们出关去,找地方安置。”   “主母在那。”甘宁蹙眉打量吕布,看不透他心思。   吕布不置可否,径去看貂蝉。   貂蝉揭开车帘,美目含泪。   “侯爷……”貂蝉柔声道,眼眶儿先自红了。   吕布问:“没受苦罢,那天我走得仓促,他们也不知道接你,该罚的都罚过了。”   貂蝉咬着下唇,沉默不答。   吕布道:“对不住,爱妻。”   貂蝉含泪笑了笑,道:“怎敢责侯爷的不是?”   吕布微一笑道:“没事就好,咱们现在要出函谷关,过长安往西凉去,你先歇会儿。我在寿春抢了不少好东西,等安顿下来给你。”   貂蝉嘤嘤嘤嘤,不胜悲切,吕布心中多少有点愧疚,将她抱在怀中,二人坐在车内,好言安抚了一般,貂蝉嘤起来没完没了,吕布听了半天,多少有点厌烦,随手揭开车帘,学着甘宁那腔调,朝他喊道:“龟儿子!麒麟呢?”   甘宁道:“不晓得哦,早上还在滴。喂!龟儿子们!准备拔营,你们的爹来了!”   甘宁吩咐众军拔营起行,牛嘶马吠,函谷关前一地乱糟糟,如蝗虫过境,最后收草垛的时候从里面掉出来个人,睡得迷迷糊糊,正是吕布麾下首席军师。   “主公到了?!”麒麟忙上了赤兔马。   张辽打了个唿哨,遥遥笑道:“主公找你,百姓都跟在大队后头罢!”   远处,吕布雉鸡尾冠摇摇晃晃,煞是显眼,时不时东张西望,显是在找他。   “你回来拉——”麒麟笑道,赤兔马自觉追上吕布。   “唔。”吕布看了麒麟一眼,问:“事办完了?”   吕布不疾不徐行在大队侧边,与麒麟并肩。   车马缓缓前行,四万并州军,两万游民,静默无声,细雨在空中交织,化作无边无际的银针,指引着他们未来的归宿。   吕布和麒麟各骑一马,并肩前进,谁也不吭声。   麒麟道:“赤兔还你。”   吕布道:“不用,你骑着就是。”   短暂的沉默。   吕布忽然道:“你先挑。”   麒麟:“?”   好一会儿后,麒麟才明白过来吕布是说战利品让他先挑,哭笑不得道:“谁稀罕那些玩意儿呢……”   吕布:“刘备没为难你?”   麒麟懒懒答:“他为难得了我么,诸葛亮徐庶都不知道在哪,就凭他,几斤几两……对了,我还顺便给你抓了个曹操的谋士叫贾诩,后面关着呢。”   吕布点了点头:“哦。”   吕布策马与麒麟挨得极近,片刻后伸出手来,麒麟眼角余光瞥见,便也伸出手去,让吕布宽大的手掌握着。   “冷不,辛苦你了,一路淋着雨淋着雨回。”吕布难得地关心道。   麒麟:“还行。”   吕布:“怎没话说?”   麒麟恹恹道:“刚睡醒啊,草垛里午觉睡一半……”   吕布与麒麟牵着手,两马间一晃一晃,行了近百步,谁也没说话,吕布忽然紧了紧手掌,借麒麟一握之力,踏着马鞍横跃过去,稳稳当当落于麒麟身后,二人同骑赤兔马。   麒麟在前,吕布在后,他有力的臂膀环着麒麟的腰,接过缰绳一抖,赤兔马驰向队伍前端。   “你再睡会儿。”吕布漠然道。   天地间茫茫细雨,水汽清新,麒麟看了一会,索性稍微后仰,枕在吕布锁骨上,迷迷糊糊地睡了。   水声渐息,雨季过去,函谷关以西的天空阴云消散,黄昏的阳光铺天盖地洒了下来。   吕布笑道:“出太阳了。”   他抬手,摸了摸怀抱里麒麟的头,麒麟睁开眼,任他抱着自己,静静看着。   景色瑰丽无比,火似的红云在和风下缓慢消散,地平线上一轮金光万道的夕阳,石碑两座,分立左右,官道的尽头,通往凉州。   “你这辈子的愿望是什么?”麒麟略抬起头,看了一眼吕布,鼻子蹭了蹭他的下巴。   吕布英俊的侧脸上染着落日的余晖。   “小时候是保护我娘,不让她被欺负。”吕布道:“长大后,是让父老乡亲吃饱饭,别饿着。”   麒麟道:“他们还在九原?”   吕布悠然道:“不,都在这,大军中,并州军嫡系两万人,不少就是从九原跟着我,投奔丁刺史的乡亲。”   麒麟道:“除此之外呢?”   吕布漠然道:“让他们吃好、喝好,有钱,有女人。每个月有军饷,托人带回乡里去,给父老,妻儿花用。”   麒麟笑了起来:“等我们安稳了,可以把他们接过来。”   吕布道:“正是这么想。”   “这天下还有很多人颠沛流离,朝不保夕。”麒麟饶有趣味道:“你不想当皇帝么?”   吕布不以为然道:“与我何干?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自己人还吃不饱。如何兼顾天下人?”   “你还知道这句……”麒麟莞尔,调整了姿势,吕布以为他怕冷,扯过背后披风,盖着他,让他蜷在自己怀里。   吕布漠然道:“我真的能当皇帝?要怎么当?”   麒麟道:“能,至于怎么当,你慢慢就会了。赵匡胤也是黄袍加身,不就当得挺好。”   吕布:“赵甚么框框是谁。”   麒麟:“……”   吕布道:“当皇帝好是好,就是太不着调,以后若能把他们接到洛阳去住,都封成大官儿,钱花不完,甚好。”   麒麟悠然道:“我会帮你的。”   吕布沉默,许久后道:“成,说好了,以后都听你的。”   亲爱的太师父:   离开函谷关的那一天,雨停了,我和奉先进入西凉。   吕布告诉我,金珠以后是我的,以后可以直接叫他奉先,不用再称“主公”,那天晚上他喝醉酒,当着陈宫、高顺等人的面,醉醺醺告诉他们:“麒麟说,我是皇帝命,以后能当皇帝”。   大家一头黑线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当了皇帝,你们就都是开国功臣了,好好干”。   接着,奉先挨个给他们封赏,承诺每个人多少钱,多少地,多少女人。   轮到我的时候,奉先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目光很复杂。   但我懂了,他想说“这其实是我们的天下”。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诸葛亮,周瑜,荀彧的心情。明白他们为什么会为自己的主公献出一生,殚精竭虑,无时无刻不为主公考虑。   一效其主,矢志不渝的感情在半年前对我来说还十分不可思议,人就是这么奇怪,他一句话也没说,我却有种强烈的付出渴望。   从那天起,我决定不再放弃他,不管他是否还像现在一样相信我,也不管在他征战中原的过程中受到了多少阻力,我都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他过得高兴,幸福。   请祝福我,太师父,要用这手烂牌打赢三国时代的五场大战役,以及无数层出不穷的小战役,需要相当的运气。   我决定先在陇西设立一个据点,然后向汉阳,金城,武威等地不断深入。北面是是马腾的地盘,再往北走一点,则是韩遂,这两家似乎貌合神离,有待观察。   西边则是羌王彻里吉,据说智商不比奉先高多少,但马腾的嫂子是羌女,我猜测,或许这其中有微妙的外交联系。   远交近攻是目前的首要策略,所以彻里吉先放着,可能与彻里吉有联姻的马腾叔侄也暂不惊动,来年开春,想办法先解决韩遂,并耗费一点珠宝与黄金,汉人的丝绸,前去稳住羌王。   当然,实际操作起来估计还有点难度,但我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从西凉进军益州,再经荆州,汉中等地缓慢吞并中原,这或许是一个比较另类的尝试,但至少可以避开前期三分天下阶段无谓的消耗。   游击战、歼灭战、趁火打劫,平原会战,我认为这比较符合奉先的带兵习惯。   如果没有估计错,曹操即将迎来他挟天子以令诸侯政权的第一次反抗,同时,不少士大夫会愤然离开袁绍的辖地邺城。   我派出并州军探子散往各个大城,埋下信报。   同时让贾诩前往幽州散播消息,准备把对袁绍不满的士人们带到凉州来,毕竟吕布的政治班底还是太弱。   我们目前在陇西落脚,新家很糟糕,你绝对无法想象这是一块怎样的贫瘠之地。   夏末秋初的风沙,破破烂烂的平顶土房,只有一个围栏的猪圈马厩,小孩子什么也不穿,光屁股到处跑,百姓生活贫穷,窗子上用木板来遮挡风沙。   幸好我们有足够的粮草,也有足够的人。   陈宫建议把城墙全拆了,重新建造,奉先则坚决要求先修房子,容纳城里居民,以及我们带来的难民。   张辽在带人挖水渠,高大哥在修房子,甘宁在练兵,奉先在背孙子兵法,貂蝉在玩自闭,这里什么都好,比较缺水。   太师父,师父,浩然师叔,子辛师哥、欢迎你们随时前来视察指导,油茶与奶酒,烤肉味道都很不错!我去挑吕布给我从寿春抢回来的东西了!盼回信!   心情很好,永远爱你们的:小黑。   麒麟接过物资单子,只看了一眼便眼前发黑。   “去……去把主公叫来……”麒麟扶着墙,喘息道。   吕布戴着雉鸡尾冠,骑着匹小马犊儿,长脚拖在地上,半走半骑,况且况且地来了。   “何事?”吕布问。   “吕奉先!”麒麟大怒。   吕布:“放肆,什么口气!”   麒麟:“我不是让你们抢粮草的么?怎么抢了一堆书?!陈宫呢?!”   吕布:“?”   麒麟:“……”   吕布脑袋上灯泡一亮:“伯符说皇宫里的玩意更值钱,抢粮草有什么好的?”   麒麟几乎要晕过去:“我们缺粮草你不知道?!巴巴地从寿春抢这一大堆前朝孤本回来做什么?喂马吗?!”   麒麟随手翻检,仓库里尽是不久前被雨淋得发霉的书、画册、字帖、古玩。   吕布道:“这些玩意儿不值钱?”   麒麟拿着个双龙卷云纹玉环咻一声甩出去,砸在吕布身上:“近六万人!老大!就快过冬了,你拿这堆玉佩古画陶瓷喂他们吗?!六万军民!”   吕布道:“别……别激动!有话好说!”   麒麟抡起一个彩绘双鸟怪兽陶璧壶,抓狂道:“这满屋子乱七八糟的玩意,能顶什么用?出行前我特地说过,要抢粮草!你们被周瑜和孙策忽悠了!一群笨蛋!叫陈公台过来!我要治他军棍,靠!”   吕布:“还不是你……那俩义兄说的!镇定!别发火啊!卖卖卖、卖掉可以,卖,过几日主公……亲自率军!带着货物,入关去卖!”   麒麟想死的心都有了:“兵荒马乱的,你要去卖给谁?入关卖给袁绍曹操吗?诸侯们个个看粮草看得比命还紧,只有你这愣子才抢一堆不能吃不能用的东西。”   吕布道:“还有黄金!带黄金去买就是了,不气不气。”   麒麟无奈道:“不到八千两黄金,格老子滴,买得到个锤子唷!我真服了你们了,出去出去。”   吕布道:“这些不能用么?好歹也是摆设……”   话没说完,麒麟左手提着块白玉方砖,右手抡着乐师陶俑,不住敲打吕布脑袋:“去摆去摆……去……拿去给你媳妇……”   吕布汪地怒吠一声,转身走了,刚到院里,陶俑紧跟着飞出来,砸在吕布头上。   吕布叫嚣道:“你太放肆了!”   麒麟抓狂道:“这些破烂!谁拿回来的谁负责解决!”说毕忽然察觉不对,道:“等等,回来,这个也是你们抢的?”   吕布与麒麟的目光一齐驻留于那块厚厚的白玉砖上。   麒麟深吸了口气,倒转白玉厚方砖,与吕布凑在一处,对着阳光仔细端详,都看不出是什么字。   吕布道:“谁的印鉴?”   麒麟扯了张纸,将那玉板砖沾了红泥,朝纸上一盖,端端正正的八个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卷二·惊帆快航·终——   卷三·夜照玉狮子    第28章 陇西城前千垦粮短   亲爱的太师父:   我需要家园建设中的技术支援!十万火急!快穷死了!饿得前心贴后背了,要被风吹走了!!   火烧眉毛的:小黑。   麒麟蹲在城墙上的高处啃饼,陈宫规规矩矩,拢着袖子,于麒麟面前罚站。   “军师,主公唤你,你们在……”张辽从城墙后探出个头。   麒麟答:“在秋后算账,文远来么?”   张辽马上跑了。   陈宫:“我也是为了大家好。”   “唔。”麒麟被饼噎得直翻白眼,陈宫忙上为他拍背,麒麟打量陈宫:“你把文武百官给放在长安不管也就算了,貂蝉她……”   陈宫一派云淡风轻的淡定,悠然道:“当初我派文远去接你,貂蝉听得风声不对,便吩咐将士们将全府物事一收罗,跟着过来了。”   麒麟道:“这我不管,只说后来的,你为什么把貂蝉扔在徐州城里?”   陈宫双眼如古井般平静无波,片刻后道:“你懂的。”   麒麟道:“你怕因为咱们破了王允的连环计,架空她家老头儿,貂蝉会报复么?”   陈宫不作答。   麒麟道:“没有下次了,陈宫,她是奉先的女人,咱们再怎样,也不能天天陪奉先睡觉不是?”   “貂蝉和大小乔不一样,她的身份不过是王允的一个婢女,既没念过几本书,又没有名门望族的见识。你得理解,她和董贵妃蔡文姬那些女人不一样,咱们不能和她一般见识。要再趁机扔她一回,我可就要炒你鱿鱼了。”   陈宫苦笑,少顷道:“王允设计陷你,自有她一份,否则如何得你笔迹?你平素手书,不是我中原一家笔法,与府内上下人大相径庭,若非侯府中有内应……此事兔死狐悲,唇亡齿寒,不禁令我等心有戚戚……”   麒麟侧着头,无所谓道:“我当然知道。”   陈宫眯起眼,打量麒麟,麒麟道:“前事一笔勾销,再出状况,我自己来收拾。”   陈宫只得点头不语,又问:“陇西六万人,现城墙也建好了,粮草也耗得差不多了,还有两个月便要预备下过冬。”   麒麟险些站不稳:“别提了……”   陈宫哭笑不得道:“现都指望你拿个主意,主公又一问三不知,如何能不提?”   陈宫不说还好,一说起此事,麒麟登时火冒三丈:“我事先吩咐的什么?让你们劫粮草,给我劫的一大堆字画?陈公台!”   陈宫意识到不对,瞬间也跑了,剩麒麟在城墙上光火。   搬至陇西的第四个月,正是秋浓时,正午日光温暖,沿着庭院照进来。   貂蝉咿咿呀呀地在府里唱曲儿,吕布懒洋洋倚在将军榻上听,看着一份手书。麒麟站在院外想了片刻,咕哝道:“再怎样,也不能陪主公睡觉……”   左右亲兵躬身,麒麟一大堆琐事未诀,便进了院子朝西厢去。   “麒麟——”吕布心不在焉,隔窗喊道。   麒麟充耳不闻,回了西厢,面对那源源不绝的赤字,整个头大如斗,真想把笔一摔不管了,片刻吕布穿过院子。   麒麟道:“又干嘛?”   吕布忽想起一事,忙匆匆回去开箱子,取了银子抛在麒麟面前,正巧高顺回来取批文,也得了不少,欢天喜地去了。   吕布:“赏你钱。”   麒麟:“……”   吕布站在院中,正午日光煦暖,照得这英伟男子说不出的阳光味,麒麟抬眼看着他,三秒后……   天上哗啦啦掉下来上千本书,没头没脑一股劲全砸在吕布身上。   吕布:“怎么回事?”   麒麟欢呼一声,上前去拣。   “技术支援终于来了——!天啊!太师父你这次太及时了!”麒麟泪流满面,抱着一大堆书冲进房内去。   《矿石鉴别法》《酿酒秘诀——葡萄酒篇》《酿酒秘诀——高粱酒篇》《养猪致富之路》《古神州西北矿脉分布图》《粗制百刃钢技术》……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吕布拿着本书,翻来翻去,满脑袋问号。   九成以上的字不认识,还是横排,封面花花绿绿倒是看懂了。   吕布拣了本,歪着脑袋念道:“戈……日……”(简体字看不懂)   “你就知道日!”   麒麟瞬间炸毛,从吕布手里抢过那本《龙阳十八式》,吕布又道:“破罐子……”   麒麟抓狂道:“别看了!”说着抢过吕布手里《破罐子破摔》,道:“开始办正事,麾下稍微有点头脑的,全叫到校场上来,想法子赚钱。”   午后,校场上摆了数席,吕布与貂蝉坐在席后,设一空案,麒麟抱着一大摞书过来,砰一声扔在案上,扫视校场一眼,问:“这些都是主公选的么?”   吕布漠然道:“都是侯爷的嫡系亲兵,再妥当不过了。”   麒麟挠了挠头,多少觉得有点玄乎,少顷道:“过来吧,高大哥你们先来。”   “你们按照图上画的地方……”麒麟铺开一副羊皮地图:“从陇西以北的山脉开始搜索。百人一队,选这几个点,定下找矿的中心。”   麒麟在地图上标了红叉:“所有人发散开去,分头寻找,找到的样品从一到百,按队伍标记下来,对应小地图上的点,别搞混了。”   高顺大赞麒麟聪明,麒麟又道:“这就去罢,辛苦了,十天内无论样品多少,都务必赶回,不可与游牧民族起冲突。”   高顺领命去了,麒麟又召来张辽,吩咐道:“你带点兵士,挨家挨户通告,在向阳面搭一副这图样画着的架子。”   张辽道:“这是何物?”   麒麟笑道:“改良后的葡萄架,从地上一直搭到屋顶上,给你一万人,不忙完工,做做停停,来年开春前保证全部搭好就是。先把任务分发下去,然后再来寻我,还有事派你做。”   张辽领命去了,吕布还在和貂蝉埋头研究几千年后的书。   貂蝉疑道:“这该是个‘富’字,连起来念便是……”   吕布煞有介事道:“要想富,少生孩子……”   麒麟啪一声抢过书,朝甘宁招手:“你到渭水上游去,将沿路树苗全部刨回来,给你八千人,挖树时记得以白杨为主,用麻布把树根带土裹了,绳子扎上……这有图样,看不懂字没关系,照着找树,挖回来就是了,别的也挖点,互相搭配一下,种陇西城外,防明年开春的风沙……”   “哎,格老子滴……”甘宁道:“船还没给老子,就叫我去种树?”   麒麟道:“这不是准备木材呢啊,没木怎么造船?”   吕布道:“让你去你就去,休得啰嗦!”   麒麟道:“遇见关外守卫,别和他们解释,挖了就跑。这本书送你当辛苦费,去吧,明儿就起行,半个月内回来。”说着又把《龙阳十八式》扔给甘宁。   “陈宫你把这几本书带回去看,仔细辨认如何选矿,等高大哥确认矿脉后,你得协助在矿脉附近准备提炼点。”麒麟又把几本书交给陈宫:“看不懂就猜吧,有边读边没边读中间,生字太多先记下来,整理在一处,再找我问……先这样,事儿完了。”   麒麟拍拍手,貂蝉忽道:“我能帮点什么?”   麒麟侧头端详貂蝉,真觉她转性了,片刻后答:“明年开春,我教你如何给葡萄藤嫁接,你再教将士们的家小种葡萄。”   吕布呼哧呼哧吐着舌头,道:“我呢?”   麒麟瞥了他一眼,起身走了。   吕布跟在麒麟身后,道:“我也和你寻矿去?”言下之意,在城内呆得气闷,不如出去走走。   麒麟被他一路跟着,脑子里想事情正忙,几次又被吕布的追问岔到了天边去,只得停步道:“你得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派人入关去买粮食吃,熬过今年冬天就好了。”   吕布道:“口粮你不需再担忧,我带人进草原打猎就是。”   麒麟道:“秋天打猎,不错……”说毕心中一动,进蒙古地区草原打猎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吕布能主动承担一部分职责,解决燃眉之急,麒麟终于松了口气,心怀大畅,遂道:“再等几天,等把高顺的矿样看完了,到时我陪你去。”   吕布道:“那你先给侯爷找点事做,成日府里听曲儿喝酒,快闷出个鸟了。要么明日点一万兵,你当军师,咱们杀回长安去罢,抢了东西就走。”   麒麟:“……”   “主公。”麒麟哭笑不得道:“长安现在是绝对不能去碰的,袁绍上次掳走汉廷百官后,还在那处设了辖区,我们必须把整个西凉地区先彻底解决,保证后院不起火,才能打长安的主意。现在整个西凉都惧着你三分,没人敢动,你前脚大张旗鼓地一走,他们后脚马上就把陇西给推了,信不?”   吕布似乎明白了点。   麒麟道:“韩遂马腾彻里吉都知道咱们来了,不是不敢动,而是在观察情况,看咱们占领陇西的意向为何。是侵食西凉,还是反吞关中。”   “如果我猜得不错,今年冬或来年春,这三方就都要派出信使,前来修好了。”   吕布道:“总之你给我寻点事消遣。”   麒麟正要走,又彻底无言了:“你要怎么消遣?”   吕布一副面瘫的模样:“无所谓。”   麒麟道:“要么你找公台去,你们研究怎么科学养猪吧。”   吕布怒道:“脏死了,不去!”   麒麟:“和文远去搭葡萄架?”   吕布打量麒麟,英俊的脸上现出温暖的微笑,莞尔道:“不去。”   麒麟嘴角抽搐:“傻笑什么?要不……城南的高粱快熟了,咱们研究研究,酿酒去吧。”   吕布来了精神,问:“你也去?”   麒麟嘴角抽搐:“当然,你一个人折腾得过来么?”   吕布大喜道:“那敢情好。”于是吕布摇着尾巴跟在麒麟身后,捋起袖子,准备开始大干一场了。    第29章 军师院外万卷书长   “碾粉,过筛,玉米一斗,高粱三斗……”   麒麟将办公处挪到酒窑外,秋高气爽,日照温和,兵士们搬来几担材料,大桶酒糟放在一旁。   “先实验看看酿出来的酒如何。”麒麟道:“成了的话将方子派下去,让将士们去忙就是……仪比三司,位极人臣的吕奉先!请你不要偷吃酒糟!”   吕布道:“侯爷是在检查!”   麒麟啼笑皆非道:“快,按这法子做去,先碾粉吧,拉磨。”   吕布捋了袖子便去推磨,兵士们各个魂飞魄散,忙道:“主公,这处有驴子。”   吕布道:“不妨,一身力气无处使,活动活动筋骨。”   麒麟道:“你们都忙自己的去,留两个人帮忙,你们……你去抱柴火,预备烧水蒸糊,你去渠里打水,把外头这十个大缸填满。”   吕布一边推磨,一边问:“你制的酒,能喝么?”   麒麟欣然道:“不知道呢,这不正试么?太师父给的方子,改混蒸法为清烧,估计味儿能纯点。”   吕布自顾自道:“成,你酿什么我都喝。”   麒麟:“……”   麒麟懒得理他,埋头核查过冬预算,院里只有推磨的轱辘声,片刻后麒麟忍不住抬头,偷瞥吕布一眼。   吕布一边推磨,一边走神,嫌热脱了将军袍,上身套件麻布里衣,赤着健壮有力的肩臂。人高马大,九尺身躯躬身推磨,推得汗流浃背,麻衣贴在背上,现出纠结的背肌。下身松松垮垮穿着条丝质长裤,束在黑武靴里。   是时汗湿了腰间,丝裤几近透明,粗长男物若隐若现,麒麟正尴尬,道:“你还是……把袍子穿起来吧。”   吕布一脸漠然地哼哼:“热。”   麒麟作了个抓狂的手势,红着脸不好再看,吕布端详麒麟:“你在写什么?”   “信。”麒麟道:“给公瑾和伯符的。”   吕布紧张起来,停了脚步,认真道:“你要与他二人讨钱?!要钱粮,侯爷去猎去抢就是。”   麒麟懒懒道:“推你的磨,紧张什么?我找他俩要个人,某个道士,来年春旱会在江东祈雨,被伯符抓住了想斩,我让他送凉州来,正好这边干燥,祈点雨用用。”   吕布道:“你又知道?”   麒麟微一笑:“我当然知道。”   吕布推着磨转过去:“那你给侯爷算算,何时能当爹?”   麒麟道:“你该去问貂蝉的肚子,问我有什么用?”   吕布推着磨转过来:“貂蝉的肚子不会说话。”   麒麟看吕布看得头也晕了,只得作了个“滚”的手势,心中却微一动,想到了别的。   “你想纳妾?”麒麟道。   吕布愕然道:“不,何出此言?”   麒麟点了点头,吕布推了一下午的磨,二人都不作交谈,麒麟沉浸在一堆公文里,直至手头事处理完毕,吕布将袍子抛来,麒麟便自披着,道:“磨完了么?”   吕布道:“该不会是侯爷的关系?”   麒麟哭笑不得,还在想小孩的事,道:“这个我也没法,等有中原的医生来了,让看看罢,不然给你泡点壮阳的酒?野山参,海马什么的……找伯符要一份。年底让他捎来。”   吕布不吭声,麒麟道:“就这么说定了。”   陇西本有曲阿,古蜀国等地传来的酿酒技术,麒麟不过是将过程工艺稍作改良而已,兵士们烧起水待冷,筛去吕布当驴磨出的粮粉,又将酒糟等物混在一处,留待发酵。   麒麟伸了个懒腰,今日的事便算完了。吕布出了一身汗,夜间睡得酣畅不提,陈宫则琢磨透了那科学养猪法,前来寻麒麟。   “鸡也可以养养。”陈宫道:“然这书上……写的温度乃是何物?”   麒麟道:“温度什么的,还有一堆怪符号都不用管它,那些是阿拉伯数字。”   他随手在书上标注,改动一些地方:“饲料按我标的,分几石几斗几升,搀着喂。”   陈宫满身猪臭味,显是也被折腾了一整天,自去洗澡歇下不提。   夜中各自疲惫歇下,高顺张辽都未归城,甘宁也不在,吕布便吩咐饭菜送到房内,各自吃了。   麒麟饭毕,穿着一身锦袍,出外闲逛。只见陇西全城灯火通明,西侧兵营轮休的将士兀自大声斗酒,吵嚷,一派温暖气氛。   短短数月,这座半废置的兵城竟是有模有样,本地居民近万,又有外来户驻扎,闹哄哄六万人挤在小城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明年开春,这座城,估计得变样了。”张辽爬上城墙高处,唏嘘道。   “吃了么?”麒麟问道。   张辽道:“方才军里用过饭,跟着侯爷这许多年,总算有个安家的地方,不用再东奔西跑。”   麒麟笑道:“开春后,要用手头的资源开始发展商贸,陇山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咱们住的陇西,隔着商路不到二十里,渐渐扩展过去,再筑个外城。”   张辽道:“不错,正是此意!”   麒麟与张辽并排躺在草垛上,望着秋季西北天空,星辰璀璨。   张辽道:“待天下定了,你作何打算?”   麒麟下意识道:“我当然得回去,不比你们……”   张辽疑道:“回去?回何处去?”   麒麟发觉说漏嘴了,遂笑道:“没回哪去,回老家,衣锦还乡……你呢?”   张辽叼着草秆,翘着脚:“当大官,回家乡,报与娘亲,再给我死去的爹上坟……”   “你家本姓聂,对吧。”麒麟想起张辽身世,竟也是豪门。   “你祖父聂壹可是了不起的汉家功臣,算雁门望族了吧。”   张辽笑了笑,悠然道:“什么望族,剩个空壳子罢了,我母举我于丁刺史麾下谋差事之时,全家上下也就凑了二十两银子,娘亲还绞发卖了,交予我作盘缠。”   “后来呢?”麒麟忍不住问道:“她还在么?”   张辽道:“在,老家雁门,文远幸得了侯爷垂青,每月军饷不短,才供奉得起家中老母。”   麒麟道:“寻个合适时候,你姓也可改过来了。”   张辽出神地说:“是啊,想当年先祖聂政……”   麒麟深深吸了口气,道:“你们家祖先还是四大刺客之一?”   张辽翻身坐起,笑道:“怎么,奇怪?”   麒麟难以置信,张辽反问道:“你呢?初见你全不似这世上的人。观你言行,悠游自在,多半也是富贵家,没错罢,还是富家幺子,颇受宠爱?”   麒麟每次被问到这问题都只觉十分难以回答,又不愿欺骗张辽,片刻后忽听到草垛下叽叽几声,便岔开话题:“什么在叫?”   张辽跃下草垛,麒麟顺着滑了下来,见草垛后面有两只黄色的雏鸡,毛绒绒拱作一团,正瑟瑟发抖。   张辽以剑鞘拨了拨,提起一只,道:“该是附近走丢的,不知谁家母鸡回窝忘了带走,给送回去?”   麒麟转头四顾,见四周民居大部分熄了灯,道:“别吵了人睡觉,我带回去养着罢。”   张辽解了披风,将两只雏鸡卷了,交给麒麟,沿路将他送到吕布侯府上,二人各自别过,麒麟寻了个木箱,在前院马厩下的避风处给鸡做窝,又取了两个小陶碗装上谷糠与水,安置好。   赤兔嘴里咀嚼干草,眼睛发亮,好奇地端详麒麟,又低头看着两只缩在窝里的小鸡。   麒麟道:“两只鸡新来的,你帮看着,别让它们乱跑啊。”   赤兔咴了声,示意知道了,麒麟方回房歇下。   翌日清晨。   貂蝉走出院子,听到叽叽叫,瞥了马厩旁边一眼,蹙眉走了过来。   “这是谁的玩意?”貂蝉道:“管事的呢,谁许侯府在前院养鸡了?”   貂蝉话还没说完,头上发髻倏然松开。   貂蝉尖叫一声,按着钗子,道:“做什么!你这……畜生!”   赤兔衔着貂蝉的美人髻,把她叼得退后半步,开始嚼她的头发。   貂蝉:“……”   貂蝉尖叫道:“侯爷——你的马!”   吕布还在睡觉,被吵醒了一脸不耐烦,在房内问道:“怎么?”   赤兔听到吕布声音,马上不嚼了,打了个响鼻,马涎喷了貂蝉一头,迅速转过去,装作在吃干草。   貂蝉抓狂地去寻水洗头,吕布打着呵欠出院,赤兔便温顺地低下头去。   吕布袍子敞着,现出健壮胸膛,早起头发还未挽,上前摸了摸赤兔的头,目中宠意无余,问:“怎么了?”   赤兔轻轻拱了拱马厩下的木匣。   吕布道:“什么玩意?麒麟弄来的?”   吕布蹲了下来,以手指头拨弄,小鸡啄了啄他的指尖,吕布手大,三根手指捏毛球般揉了几下,起身给小鸡换吃食与水,自去用早饭。   吕布一有事做,人生顿时变得充实起来,每天朝酒窖跑,麒麟只作技术监督指手划脚,一应事宜大部分都由吕布包办。   用二愣子的话来说便是:“等着喝我们酿的酒。”   哥酿其实不是酒而是寂寞,麒麟算好了时间,蒸酒、冷料、拌醅工序一过,便是四到五天,继而封窖发酵数日,直至温度升高。   掐指一算,十天后,出窖蒸馏。   这一步是最复杂的,麒麟说不得亲自上阵,先用特制的小口铁锅一字排开,盛满混合物分批加热,再于锅顶悬挂一条长长的瓦槽,槽中以竹筒引来渠水流过,令瓦片槽保持冰冷。   铁锅内酒水煮沸后蒸腾,瓦槽压得极低,几乎贴在锅沿上,一遇冷后便即凝结成水,水珠顺着瓦沿朝低处流去,滴在瓷壶中。   麒麟遗憾地说“这种方法浪费量太大……你们……奉先!”   吕布站在窖外院中,猛吸空气中的酒香。   整条街上不知何时已围满了兵士,百姓。   “主公酿的酒!”   “什么酒!太香了!”   所有人聚拢在街前争先恐后吸鼻子,当真是一处蒸酒,十里飘香,酒香随风飘去,就连五六条巷外的居民亦闻风而来。   吕布警觉地说:“干什么!都滚开!”   麒麟:“……”   “让他们闻一下,又不会亏本。”麒麟哭笑不得。   蒸到一半,远处便传来高顺的嚷嚷:“谁在蒸酒?!好酒!”   麒麟欢呼一声,高顺回来了,顾不得再陪吕布玩过家家,当即收拾了东西,奔出街上,道:“东西都送到公台府上去!”   吕布道:“哎,酒还……”   麒麟忙着正事,没空鸟他了:“待会瓶子装满记得换,有事先走了,拜。”   吕布郁闷了。   “闻什么闻!”   麒麟刚走,吕布就朝街前人咆哮道:“都滚!”   门前兵士作鸟兽散,吕布一脸不快活,蹲着挨个换酒坛,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高顺押着两大车矿,将地图铺开,风尘仆仆。   “辛苦你了,洗澡,休息去吧。”麒麟笑道:“主公亲自酿的酒刚好,晚上设宴给你接风。”   “不辛苦,都照你的吩咐标记了,何时去开矿?”高顺笑着接过下人递来布巾,擦了把脸,木盆中泥水浑浊。   麒麟取来矿物,以锤敲开侧面,对着阳光照耀,笑道:“今晚开始提炼,我得寻几个人。”   高顺道:“我帮你生炉子,这就来罢。”   麒麟忙道:“歇着歇着,这次真劳烦你了,等炉子备好,咱们再来弄这个,回头找主公给你赏钱啊。”   陈宫在房内悠然道:“成日研习养猪,怎就不给我赏钱呢?”   高顺大笑,搭着布巾出门回家,麒麟笑道:“奉先在酿酒,待会完了一人一坛上好的佳酿。”   陈宫笑了笑,嘲道:“奉先那小孩心性,还会酿酒?只怕是边酿边喝,约莫着也差不多了。”   麒麟“嗯”了声,吩咐人去备熔炉,少顷又有人来报,甘宁也回来了。   陈宫道:“可算也回来了。”   麒麟:“还有个入关做买卖,当人贩子的贾文和,就算齐了。”   陈宫嘲道:“贾文和是个什么东西?”   麒麟笑着出门,前去接手甘宁偷回来的树。   甘宁一身盔甲破破烂烂,麒麟进门道:“回来拉!”   “都来给军师大人磕头。”甘宁懒懒吩咐道:“就是他把你们救出荆州的。”   少年们纷纷出房,麒麟数了数,竟有四个,暗道养这么多男宠吃得消么,忙道:“不须多礼   甘宁苦大仇深,倚在廊下,两名秀气少年伺候他卸甲,甘宁道:“格老子滴,命都差点没了,你小子不是好人,算计老子哦。”   麒麟神色一凛,道:“遇敌了?死了多少人?”   甘宁吐了口唾沫,拇指于嘴角一撇,于阳光下报以痞气的笑容:“老子是什么人?一个没死,全带回来了。”   麒麟道:“颜良还是文丑。”   甘宁道:“颜良守着长安,嘛卖批,听到老子沿渭河下来,带八千兵亲自来追,还好老子跑得快……”   麒麟松了口气,有惊无险,道:“算了,再过段时候我陪你去,人没事回来就行。”   甘宁玩味地看着麒麟,调侃道:“树也回来了,六千棵小树。”   麒麟认真道:“辛苦你了,甘大哥,做得很好。”   吕布抱着个酒坛,前往陈宫府上寻人,不见麒麟,闻得甘宁归来,遂大步流星,朝甘宁府上走去。   甘宁脱得赤条条地,站在院子里,左右人都退了,甘宁不怀好意地舔了舔嘴唇,危险地压低声音:“看,老子身上处处是伤,有啥子补偿?”   麒麟笑了笑,一手捏着甘宁两颊,把甘宁的嘴捏得嘟起,作势要吻。   “补偿?”麒麟调戏道。   甘宁痞气的帅脸登时通红。   麒麟勾勾手指头,笑道:“树在哪里?交出来。”   甘宁似乎有点血上涌,抬眼看到院外吕布冷漠,充满敌意的目光。   甘宁:“……”   麒麟:“?”   吕布走了,甘宁答:“城外,我去见主公一面?”   麒麟想了想,道:“明天再说吧,明天我让文远带人去种树,你不用管了,先歇着,晚上摆酒给你们接风。”    第30章 黑貂裘武神猎荒漠   天色渐暗,外头刮起风,西北等地开始降温。被麒麟派了任务出外执行的武将都已归来,侯府内登时热闹了不少。   貂蝉亲自督促人做了丰盛菜肴,琳琅满案,吕布倨于厅中,两张矮案,温侯与夫人各一席。   左侧第一席是麒麟的位,再之后陈宫,陈宫位下还有张空案,是特地准备给贾诩的。   右首则是高顺、张辽、甘宁三名武将的席。   貂蝉一身绣金黑锦袍进厅,登时厅内光彩焕发,所有人眼前一亮,貂蝉入席,见吕布脸色不太好看,便笑道:“各位将军可都回来了,这些日子奔波辛苦了。”   数人唯唯诺诺,都不动筷子。   吕布沉声道:“军师呢?甘兴霸又去了何处?”   陈宫笑道:“在我府上,方才铁坊送了炉子,麒麟便让我先走一步,估计是忘了。”   张辽道:“这就去催催。”   吕布嗯了声,道:“去将军师唤来,甘宁不来罢了。”   张辽起身出府,陈宫,高顺二人则随口聊着出行琐事,貂蝉听得掩嘴笑了起来。   少顷张辽回转:“军师与甘将军在一处,甘将军拉风箱,军师炼矿,说不用等他俩了,请主公先喝就是。”   貂蝉美目流转,温言道:“既是如此,各位将军不用客气。”貂蝉挽了袖子,给吕布夹菜,又端起杯,正要敬酒。   吕布沉默片刻,却倏然火起:“什么意思!你再去一趟,让他马上过来!”   貂蝉:“……”   众将俱是莫名其妙,不明吕布为何发这么大火,吕布麾下一向不重规矩礼节,打打骂骂惯了,先前用晚饭时何人缺席,也是常有的事。   高顺见情况不太对,只得亲自出席道:“末将去。”   吕布一直阴沉着脸,高顺去转了一圈,麒麟和甘宁都来了。   “格老子滴——”甘宁人未到,声先至。   “没点规矩!”吕布怒道。   甘宁吓了一跳,不敢多说,忙坐到案后,麒麟一脸火灰,黑得像从炭窑里钻出来似的,道:“说了在忙,叫什么叫。”   貂蝉肤白如玉,巧笑倩兮,盈盈道:“军师不来,侯爷可吃不下饭呢。”   麒麟一身脏兮兮,不免自惭形秽,以袖抹了把脸,道:“大家这就吃罢。”   吕布这才不满意地哼哼,举杯:“这是侯爷和军师一起酿的酒,都尝尝。”   众将心里不免暗自好笑,各自举杯饮了,瞬间数人俱是动容。   甘宁道:“你朝里头搁了啥子哦,蜀地里老窖都没这酒香。”   高顺道:“这是何酒?!便是方才窖前闻的佳酿?!”   麒麟漫不经心笑道:“主公说的,要将混蒸改成清烧,又以蒸馏去了糟底,这酒较纯正,性子也烈,大家注意控制,别喝多了,尤其是主公,小心肝。”   吕布:“唤谁小心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麒麟摆了摆手,一头黑线。   吕布回味良久“小心肝”昵称,又高兴起来,道:“不错罢,三十缸酒,蒸出十二坛,待会一人分一坛捧着回家喝。”   麒麟道:“还欠一道分馏工序,下次酿时再加罢,辛苦了,给各位哥哥接风洗尘。”   数人忙回敬,称道不敢不敢,为主尽忠则已,席间气氛又热络起来。   酒过三巡,麒麟只喝半杯便不再斟,吕布却不住劝,酒意上脸,望向院外,道:“快入冬了,过几日得去草原上猎点吃食,你们谁与我去?”   陈宫颔首道:“我去不得,城内入冬的柴火也得派将士们去打,百姓的房子须得查一次,有漏的破的都须补上,当是大事,不可拖延。”   高顺和张辽、甘宁都各有事,少顷麒麟随口道:“待我把矿脉位置定了,就陪奉先去吧。”   高顺笑道:“你天天在城里呆着,反倒是你最忙,也该出去走走散心。”   厅内火盆烤着,十分温暖,少顷吕布忽道:“你的两只鸡还养不?”   麒麟吃到一半,瞬间抬头。   麒麟:“……”   吕布:“?”   麒麟惨叫道:“完拉!我给忘拉!”说毕叼着筷子冲出院外,吕布喝道:“迷糊,你又做什么?回来!”   麒麟不理会吕布,在马厩下翻找半天,道:“我的鸡呢——?!”   吕布道:“回来回来!”说毕长脚一跨,从案侧勾来个黑木匣子,里面叽叽叫,小鸡探出头,吕布又掰了点饼屑弹进匣中,两只雏鸡缩进去争着啄了。   麒麟才松了口气,不放心上前检视,道:“十天没吃东西,没饿死吧。”   吕布啼笑皆非:“你以为这鸡铁打的!都我帮你喂着,本想问你还养不养,不养便扔了。”   麒麟讪讪笑了笑,吐舌头,回位吃饭,众人已笑得喷酒。   麒麟道:“养,有只是文远的,有只是我的。”   吕布打趣道:“将文远留着,把你毛拔光炖了。”   “不行!你敢碰它试试!”麒麟唰一下炸毛,众将更笑得肚疼。   入夜,筵席散了,众人皆喝得烂醉,各自回府歇下,吕布披着外袍在后院站了一会,不见麒麟,便朝陈宫府上走。   两名小兵在陈宫院内拉风箱,麒麟对着一盏油灯仔细观察陶碗内的融化物,铁水上浮着一层黑屑,犹如岩浆。   “把灯转过来点。”麒麟吩咐道:“你们拉风箱不够力,加把劲啊,没吃晚饭吗?”   小兵汗流浃背,麒麟道:“算了,叫个会武的来,去看看张辽睡下了没有。”   “我来吧。”吕布酒醒了近半,上前蹲着,赶开那两名小兵。   麒麟道:“你悠着点,别把风箱柄给塞炉子里去了……”   吕布脱了外衣,笑道:“放心就是,从前在九原那会,常帮我舅父拉这玩意儿。”   麒麟以火钳依次夹起数块矿石,置于炉内,道:“这几块是连着的,来,加油。”   吕布肌肉纠结,手背青筋暴涨,一声沉喝,猛地将入风盒一推,继而使力后拉,炉内跃起三尺高青火焰,轰然窜出。   “主公威武!”麒麟莞尔道。   吕布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麒麟坐到房门外,认真看着吕布。   他在火光前,犹如远古的祝融再生。   他的额上满是汗水,沿着他瘦削,英气的侧脸淌下,从脖颈滑过健壮的胸膛,全身肌肉充满了神祗般的力与美感。   他宽阔的肩膀,健美的背脊如雄浑的山,深邃的双眼中映着熊熊燃烧的火光。   满院荒凉,矿石凌乱,犹如月下的废墟,只有打着赤膊的吕布与看着他出神的麒麟。   时光穿梭,在大漠的风中倒流而去,熔炉中的烈焰开天辟地,他是那位熔铸一切的,英俊的创世火神,自信,霸道,野蛮,俊美无俦。令人不自觉地屏息。   “好了?”吕布道。   那一刻,麒麟的心底似乎有种莫名的情感在翻涌,继而是隐隐约约的抽痛。   “为什么上古神兽,神器拥有修为后,第一个目标就是化为人?”   “因为人的情感丰富,作为人,在世界上走一趟的旅程丰富多彩,一言难尽。”   “爱情的产生于你的脑中,然而,当你思念一个人时,却会直接揪动你的内心,令它隐隐作痛,滋味奇妙难言,徒孙儿,你既化身为人,便当忘记自己的原身。用人的双眼去观察,收敛一切仙术,用人的双手去触摸万千世界上与你一样的其他人。”   “小黑?”吕布疑道。   麒麟回过神,笑道:“怎忽然叫我小黑……没事,刚在想太师父的话,想得走神了,我看看,好了?”   麒麟取来空陶碗,接了炉中铁浆,对着灯光端详。   “烫,仔细手。”吕布道。   麒麟点了点头,吕布道:“你做什么,我来便是。”   碗内火星四迸,渐渐沉寂下去,吕布以一根铁钎拨开表面,撩出冷凝物。   麒麟取来自制的小天平,一边用二两的小银锭当砝码压着,先称铁水上的那层皮,再称碗中铁水重量。   吕布道:“你师门里也唤你小黑对罢,都是你太师父教的?”   麒麟笑道:“武艺是师父教的,旁门科目是太师父教的,他什么都会,样样精通。”   吕布漠然道:“你从前八成不曾做过重活。”   麒麟悠然道:“从来没有,最重的活儿就是帮太师父做饭了……”   吕布:“看你细皮嫩肉,想必也颇受宠。”   麒麟记录铁水含量,又与矿石重量作对比,漫不经心道:“对啊,师门里我最小,大家都宠着,来这儿天天受你的气,你得待我好点。”   吕布认真说:“侯爷从前是劳碌命,家中又无弟妹,有时凶了点,你说就是,我自将认错,你千万别朝……别朝心里去……”   麒麟不过是随口揶揄,吕布竟是这般回答,不由得令麒麟脸上一红,二人相视不语,片刻后吕布略觉尴尬,岔开话,问:“现如何?”   麒麟答:“够了,不用再熔,多亏你了。”   “矿脉在这里。”麒麟以笔连起地图上数个点,又在斜线中央画了一条曲折蜿蜒的长线:“过几天让高大哥派人去开矿,以后就可以不管了,如果没有估计错,开春前起码有十万斤矿能够陆续运回来……”   吕布傻了眼。   麒麟笑了笑,道:“怎样?这张地图,你千万得收好,属于机密,回去睡觉吧。”   吕布晃着神,接过地图,麒麟一跃而起,扒在吕布背上,吩咐门口亲兵道:“把炉子熄了,我们走拉!”   于是大的背着小的,晃悠晃悠,沿街走回去睡觉,麒麟满口算道:“总数起码八十万斤铁,按一斤百炼钢换二两八钱白银……中原开战后说不得还要再涨,去掉损耗……卖掉一部分铁,卖葡萄酒,卖高粱酒……哦!灵宝天尊在上!我们会变得很有钱的!”   吕布一路没有说半句话,脸上仍有点发烫,不知是酒劲未消,还是被麒麟揽着脖子缘故。   “你不高兴么?”麒麟忽道。   吕布道:“高兴,不知如何与你说,难怪曹孟德铁了心要招你,孙伯符,唉……”   麒麟笑了笑,伏在吕布背上,任他将自己背回家去。   吕布道:“将行装收拾一下,明日早点起,带你打猎去。”   麒麟两眼闪着金灿灿的钱光,听不见吕布说什么了,归府后便去算过段日子能赚多少钱。忽然发现桌上放着张纸。   徒弟:   你太师父的闺房秘籍,龙阳君总结出的《龙阳十八式》,似乎被为师混在技术类书籍中,一起投进时空隧道了,你太师父正在四处寻找,幸好目前还未问到为师头上。   若见此书,速速烧回,不可拖延。   ——即将大难临头的师父。   麒麟:“……”   《龙阳十八式》已经给甘宁了,总不能收回来,怎么办?   麒麟嘴角抽搐,片刻后提笔回信:   亲爱的师父:   我十分同情你的遭遇,不过目前没有发现你要的书,我祈祷你已经把图案什么的都背下了。   或者等这边平定三国后,我可以把甘大哥烧给你们,让他为你演示一些高难度动作,相信他的技术不会逊色于龙阳君太多。   尽信书不如无书,师父请大胆地抛弃书本教条,创造新的体位以及姿势!   祝你们在实践中……不断进步!   永远爱你的:徒弟小黑。   翌日清晨,五更时分,天未亮。   “去把军师叫起来!”吕布在外头嚷嚷。   数名亲兵入内,麒麟包着被子,虫一样睡得迷迷糊糊,被七手八脚抱起来,套厚皮帽,裹外袍,毛裘袍子一抖裹上。   麒麟:“?”   “快点快点!”吕布声音传来,外头兵荒马乱,逃难一般的紧张。   麒麟两眼转圈圈,被吕布抓上了赤兔,放好,麒麟朝侧旁一歪,缓慢倾倒,吕布忙把他按稳,翻身上马,坐在麒麟身后。   “走了!”吕布道。   麒麟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吕布一抖马缰,载着他出府,麒麟打了个喷嚏:“天都没亮,起那么早干嘛?!”   吕布志得意满,精神抖擞,喝道:“驾!儿郎们!都起来!跟着侯爷打猎去!”   吕布头戴环型貂皮帽,作猎户装扮,一件黑貂背心裹着,露出精壮胳膊,竟是丝毫不惧寒。背后负着一张巨弓,腰间挎着一把长刀。初晨渐冷,呵出的热气结成白雾。   吕布策马在兵营外绕了三圈,营中轰声雷动,各个起身,似过节般换衣,上马。   “你……”麒麟哭笑不得,吕布尚且策马狂奔,一颠一颠。   麒麟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你打猎人手还没选好?”   吕布爽朗笑道:“有谁去的!都跟着来!轻骑!快马!长弓!凡我并州儿郎都跟上!侯爷和军师先走了!”   “驾——!”吕布拨转马头,一骑二人,在晨光中出城。   身后闹哄哄跟了近三四千人,兵士大声喧哗,却井然有序,一时间众马奔腾蹄声如鼓点,在吕布率领下冲出城,朝东方的一抹曙光前进,冲向并州西北的大草原。    第31章 鹅毛雪匈奴袭武威   深秋草枯雁飞,一眼望去,茫茫草原上尽是枯败之色,温侯率领五千并州军沿着万里长城一路北上,曲折迂回,走走停停,耗了近十天时间,抵达西诃。   吕布进了草原如鱼得水,沿路宵小动物尽数不放在眼中,直到一处丘陵起伏之地,远方又有连绵密林,方发下命令,兵士百人一队,抖开大旗,四散围猎。   一切有条不紊,显是打猎的老手。   麒麟骑着赤兔,吕布则换了战马,捞着大弓比划,活像沉湎于打猎游戏的小孩,不禁莞尔。   吕布不回头,神秘兮兮,竖着手指摇了摇,道:“嘘,待会给你打只大家伙。”   远处传令兵一路疾驰而来,吕布下令道:“奏号!”   数人一字排开,围着密林,齐齐吹起牛角号,声音嘹亮,登时林中鸟雀唰然惊飞了一片又一片,马匹仰天嘶鸣,手中无号士兵则摇旗呐喊,以哨箭乱射。   林中受惊野兽四处冲撞,终于找到了吕布特意留下的突破口,一股脑儿冲出来,占地百余亩的密林中竟是有上千头中型走兽,熊咆阵阵,冲入草原。   吕布猛催战马,围林军弃了守御,在那袭翻滚红披风的引领下迅速合围,数千人化作两翼,遥遥追上,漂亮地形成包围圈。   吕布一箭射瞎一头马熊左眼,继而愤然大吼,从马上跃起,抽出腰畔长刀完美地一圈。   “好!”麒麟在远处喝彩道。   箭如雨落,狼群纷纷倒下,受袭黑熊拖着血迹逃跑,一只又一只瘫在地上,最后一只野猪哼哼着倒下,众军欢呼,上前以长矛,战戟刺杀。   吕布挥刀砍下一头野牛的半只弯角,反手抛给麒麟。   “头筹!”吕布懒洋洋笑道,横着比了个拇指。   麒麟抬手接住,吕布拔完头筹,解了身上黑貂背心,只着一条皮裤,身上满是熊血,左右递上水囊,吕布也不怕冷,举起水囊迎头浇下,于冷风中一个抖擞,喊道:“速速收拾,剥皮割肉,午时起行去下一处!”   众兵轰然应诺,麒麟把牛角收进腰袋内,吕布闻了闻手臂上血腥味,肩膀一振穿上兽毛背心,笑道:“如何?”   麒麟心服口服:“你更适合当个猎户。”   吕布策马徐徐行于密林外沿,悠然道:“当初便是猎户,少年时随着大人们上山围猎惯了,这些年进中原辗转,反不如打猎来得自在……太好了,来点酒。”   麒麟随手朝吕布晃酒囊,示意可以领赏。   吕布舔了舔嘴唇,说:“来点。”   麒麟揶揄道:“小心肝。”   吕布:“哦,小宝贝。”   麒麟自顾自好笑,拧开塞子:“不许多喝。”   吕布就着麒麟手里酒囊喝了几口,酒意上脸,唿哨一声,士兵各自起行,将皮与鲜肉包好缚于马背,一行人朝着草原继续深入。   如此数日,动物过冬前吃得膘肥皮厚,山涧林间,甚至茫茫大草原上,俱被吕布伏了个准,五千士兵,来时两手空空,到了第十四天,竟已满载。   上千架滑橇被马匹拖着,堆满如山兽皮,皮下盖着盐渍过的兽肉,再前进,天空已飘起小雪。   风呜呜吹来,草原上扬起细碎雪花。   “变天了。”吕布道:“不打了,都回去罢。”   这次满载而归,实乃麒麟意料之外,初时不过是当作出来玩一趟,装模作样猎几只鹿回去罢了。   不料吕布竟是能说到做到,数万只走兽皮毛,盐肉足够支撑陇西全城渡过一个漫长冬天了。   “鹿群!”   吕布下达撤退命令不到片刻,远处便传来叫喊声。   麒麟跃上赤兔马背,居高眺望,只见远处有鹿群绕过山石,源源奔过,停在小溪侧畔,看那阵势,足有近五百头。   吕布瞠目结舌,片刻后道:“噤声!”   麒麟道:“要抓么?”   吕布道:“抓,鹿肉,鹿舌是野味奇珍,听我安排,不可轻举妄动。你在马上等,我带人去捕。”   为首正在喝水的公鹿警觉抬头,远处埙声顺着风飘来,鹿群纷纷又低下头去。   吕布朝麒麟比了个拇指,领人逐渐靠近。   数息过去,公鹿一声悲鸣,掉头率领整个鹿群开始奔逃!   吕布喝道:“射箭!”   一时间数千羽箭平地飞起,麒麟忽地察觉到了什么,一转头,发现不远处有一只通体雪白的母鹿,遥遥盯着自己。   吕布刹那心生感应,转头眺望,见赤兔竟带着畏惧,缓缓退后。   麒麟正要回头,吕布已落地疾冲,一跃跨上赤兔马背,道:“那是鹿王,别让它跑了!驾!”   赤兔嘶鸣一声,终究服从吕布驱策,扬蹄奔向白鹿。   “哎,等等……”麒麟还未说完,吕布已命令道:“你到后面去,准备射箭!”   赤兔发足全力狂奔,白鹿马上掉头奔逃,漫天小雪中,一抹鲜红,一抹雪白,遥遥拉开距离。   麒麟踏着吕布猎靴,敏捷翻身,摘下他背后长弓,道:“鹿王有母的?”   吕布也说不清楚,自己尚是首次见到雪白的野鹿,想了片刻:“先追上再说。”   赤兔发足奔跑,蹄下生风,麒麟连着数箭射出,白鹿竟如脑后生眼,提前预知来箭路向,轻巧避过,二人被白鹿甩开遥遥百丈,无论如何狂奔,却终究追不上。   吕布:“鹿鹿鹿鹿——”   “别追了!我都快不认识鹿这个字了!”麒麟在呼呼风声中喊道。   吕布纵马疾驰大声道:“再追追看,那头白鹿的皮漂亮!给你做……”   吕布追了足足四个时辰,从拔营地出发,一路奔驰进了茫茫草原,雪越下越大,天空一片灰白,直至赤兔每一踏下去都扬起两尺高的飞雪,终于在旷野中迷失了方向。   白鹿也追丢了。   吕布恍然大悟:“一定是妖怪!”   麒麟:“……”   麒麟转头四顾,远处尽是黑黝黝的石山,大雪漫天纷飞,天色渐暗。   “这是哪?”   吕布展开地图,半天说不清方位,天上没有太阳,自己又一时冲动,甩开大部队便没头没脑追了出来。   “赤兔日行千里,按今日全力疾奔算。”吕布下马:“我们起码离宿营地有三百里远了。”   赤兔奔得几近虚脱,全身是汗,雪地上点点殷红,如梅花绽放。   “歇会,寻地方过夜,明日便回去。”吕布牵着赤兔,把麒麟带到石山后的避风处,拾来半湿枯木,生了堆火。   一番跋涉,二人竟是跨越西汉地界,进入匈奴人的活动区域。   吕布在石山后转了一圈,打来两只野兔,麒麟烤肉,吕布低声哼哼,专心撒盐。   雪越下越大,吃完后吕布召赤兔马过来,赤兔会意,俯下身以四蹄屈着侧靠于岩上,口中仍不住咀嚼干草。   身前有赤兔挡着风,吕布张开腿箕着,让麒麟坐在自己腿间,把他抱上,依偎在一处。   火光照在麒麟的脸上,吕布睡不着,除下帽子,盖在麒麟脸上。   麒麟呼吸均匀,似是睡了。   吕布忍不住又掀开帽子,怔怔看着麒麟的唇,不知在想何事。   片刻后,二愣子揭着帽,挡住麒麟闭着的双眼,把脸凑近些许,二人呼吸交错,吕布像是想偷吻一下。   麒麟:“……”   吕布的气息微有点急促。   赤兔好奇地转过头,看着这一幕。   吕布手指头动了动,作了个“走开”的口型,赤兔识相扭头,不看了。   “女人似的……”吕布锋硬的唇动了动,自言自语:“女人……”   “女……”吕布声音很小。   麒麟略动,吕布忙闭上眼,假装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赤兔警觉地抬头,吕布睁开双眼,蹙眉。   “有人来了。”麒麟闭着双眼,揶揄般地笑道:“不是我们的人,怎么办?”   吕布侧头贴在岩石上听动静:“近五百人……你未睡着?我去看看。”   麒麟阻止道:“别去了,继续装你的睡吧,如果是匈奴人,估计发现不了我们,直接绕过去了。”   吕布一想有理,二人落单,只怕横生枝节。   匈奴人大声叫喊,绕过石山,赤兔警觉起身长嘶,二人行踪暴露。   麒麟瞬间心念电转:“你懂匈奴话么?”   吕布漠然点头,麒麟道:“被抓了问话,就说我们是陇西的猎户,陇西城里大乱,前几天逃出来的。”   吕布明白了,匈奴人若听到陇西大乱,必将入关劫掠,势必让自己二人引路,如此正好顺路跟队,把这股匈奴骑兵带到城前为俘。   匈奴骑兵发现了两人,又见赤兔,各个诧异无比,以骑枪指着二人一马,令他们起身,走出石山外。   吕布以匈奴语喊了几句话,骑兵们散开,不信任地打量他们。   包围圈排开,行出一人,一脸横肉,络腮胡,表情倨傲,无礼喝问。   “他说啥。”麒麟听不懂。   吕布说:“问我们怎么不进关,跑到这里。”   麒麟微一沉吟:“半路上追一只白鹿,走失了方向。”   吕布原话翻译过去,众骑兵大声嚷嚷,十分愤怒。   麒麟:“说什么?”   吕布戳了戳麒麟脑袋,道:“馊主意,那头白鹿是他们的鹿神!”   麒麟:“……”   骑兵队长示意安静,又充满怀疑地打量吕布麒麟二人,持矛指向麒麟,连珠炮般问了几句话。   麒麟正要问,吕布便大声回答,众兵哄笑,不怀好意地盯着麒麟看。   吕布把麒麟护到身后,额上青筋暴突,似乎十分愤怒,大吼几句,众兵纷纷点头,散了。   “你们说啥?”麒麟一头雾水。   吕布沉声道:“他们说你不像猎户,究竟是什么人。”   麒麟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一身华贵裘袍,皮肤白皙,不似长期操劳之人。吕布则十分健壮,看上去颇似山间猎户小夫妻。   一大男人带着一名少年,未免令人想入非非。   吕布解释道:自己是城内猎人,麒麟则是陇西城中富家少爷,汉人地界有变乱,遂携其一路奔逃。   至于是私奔还是忠犬还是诱拐,带的人是少爷还是男宠,只有任凭匈奴人揣测了。   麒麟隐约猜到,也不多问,片刻后匈奴人取来牛筋,将吕布,麒麟双手缚上,赤兔被牵走当战利品,二人被赶到车队末尾的一个木笼上。   正好有车坐,麒麟十分满意,那几根牛筋绑了等于没绑,吕布只要稍一扯就能扯断,麒麟手背有轩辕剑气,更是不把它当一回事。   麒麟道:“先搭个顺风车,睡一觉再说。”   吕布听着车队中偶尔交谈,忽道:“他们要去武威抢劫,抢完后才去陇西。”   “武威?”麒麟蹙眉道:“马腾的地方?”   吕布漠然点头,道:“进长城后我抢马走人,你睡着就是。”说毕舒服地哼哼,笼内铺着兽皮,估计是留待抢汉人妇女用的VIP包间,比露宿舒服了不少。   麒麟也困得很了,脑袋耷拉下来,迷迷糊糊睡了许久;梦中听到对答,便晕乎乎地睁眼,见车队停下,匈奴骑兵队长与看守笼子的守卫说着什么。   那两名匈奴人转头,朝他们望来,骑兵队长喊了句话,麒麟听不懂,动了动,道:“奉先,醒了。”   吕布脑袋一耷一耷,睡得正沉。   骑兵队长朝他们走来,带着怀疑的目光。   吕布气息一窒,醒了。   骑兵队长拿着弓,问了句话。   吕布下了车,有人取来匕首,割断他手上牛筋,又将长弓给他。   风雪茫茫,麒麟直起身眺望:“到武威了?”   那处是个小山坡后,借着掩护,距马腾领地武威城大门不到百步。   吕布接过长弓箭筒,反手负在背后,嘴角扯了扯,自言自语道:“有意思。”   “他们叫你做什么?”麒麟好奇道。   吕布登上坡顶眺望,心不在焉道:“他们没一个人拉得开这把弓,怀疑侯爷也拉不开,让我现试一箭。”   麒麟来了精神,道:“射哪?我也看看。”说毕忙不迭跳下车。   吕布道:“射城头的汉人将军,你说我射不射?”   天蒙蒙亮,麒麟看到武威城头一面大旗在风雪中飘扬,上书一个“马”字。   “是谁?”麒麟问。   匈奴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吕布邪气地笑了笑,道:   “他们说那小子是马腾的侄儿,叫马超。”   麒麟:“那就是锦马超?!”   吕布拉开长弓,瞄准马超脑袋,麒麟道:“别别……你别乱来,听我的!”   吕布箭矢准头下移,瞄准马超胯间。   麒麟:“……”   麒麟情急,狠狠一拍吕布后脑勺,吕布吃痛,手一抖,箭咻地偏了准头飞出去。   “少主。”   “唔……”马超得意洋洋地点头,骑马于城墙上巡了一圈。   守城兵士心里嘀咕,马超训道:“怕冷?站直点!都到城墙前面去!”   无人敢搭话,各个眼望马超一身贵毛裘,心想你裹着一身暖和,自不惧寒风,太子爷没事便来发官威,各个敢怒不敢言,只得唯唯诺诺。   马超手里拿着鞭子,作势要抽,武威城楼高处兵士只得纷纷走到城墙迎风处。   大雪鹅毛般下着,马超胯下那坐骑乃是羌国名马“夜照玉狮子”,忽然警觉抬头,竖耳。   “怎么?”马超心中一动。   夜照玉狮子猛咴一声,瞬间后退,险些把马超掀翻下来。   “你这畜生!”马超怒道。   三息后,呜呜风声中,一根羽箭跨越百步之遥旋转着飞来,从他头顶擦过,唰然飞向背后猎猎作响的大旗。   旗绳断,红麾布哗一声垮落,将十步方圆内罩了个准。   匈奴人大声叫嚣,马超登时气炸了肺,当真是在太子爷头上撒尿,当即掀开头上大旗,喝道:“点五百人……不,一千人!随我杀出城去!”   号角急促响起,匈奴骑兵杀向城门,城门裨将阻道:“少主!匈奴人正是诱我们出击,想引走我方兵士,只需将城门紧闭,放箭射敌即可!”   马超丝毫不顾,一脚踹翻那裨将,抢了令牌,道:“都上马!”   匈奴人一月打劫数次,前不久周遭小镇百姓撤入城内,以避劫掠,准备过冬,士兵见怪不怪,纷纷上马,城门洞开,马超领着上千人冲出了武威城。   “蠢货。”吕布点评道:“在城上射箭即可,连匈奴人的计都识不破,简直是废物。”   吕布把大弓交给背后麒麟,伸指拽断他腕上牛筋绳,吩咐:“你寻地方躲着。”   匈奴人在吕布射出一箭后便悍然组阵冲击,不再理会两名俘虏。   麒麟点了点头,道:“你能活捉那人不?叫马超的?”   吕布嘲道:“捉个饭桶做甚,押回去当储粮吃?”   麒麟沉吟不语,转到车后,心中一动,又道:“咱们进武威看看。”   “想进去玩?”吕布手指骨节捏得作响,活动手腕,双臂交叉,取出腰间两把匕首,在指间打了个旋。   麒麟道:“你让他们互相厮杀,等都死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动手不好?”   吕布正色道:“不行,匈奴非我族类,又不是汉人间内斗,哪有坐收渔利的道理?”说毕无声无息,借着大雪掩护躬身,麒麟只觉眼前一花,吕布已如矫健猎豹,倏然窜了出去。   麒麟瞠目结舌,只以为吕布以力证武,不料暗杀行刺技巧亦是如此了得,当真是习武的天才。   两把打猎剥皮用的锋利匕首,在他手上使得如画戟般熟练,在雪地里闪起一道道白影。只见吕布堪堪挨上匈奴骑队的末尾,刹那便倒下一人,战马兀自朝前不断冲去。   马超在前阵与匈奴兵交锋,未料敌人后阵已是大乱。   “发生何事!”马超伸长了脖子眺望,只见匈奴兵还未尽数冲来,已是一阵骚动。马超嚣张地说:“怕了?不敢打了?”   跟随马超的士兵纷纷拍马屁道:“少主威武——”   “少主武术超群,匈奴狗俱是胆寒,逃了——”   “少主开恩,回城去罢,好冷——”   马超充耳不闻,得意地笑了笑,喝道:“追!”旋即不顾身后兵马,一骑当先,朝着匈奴兵阵中杀去。   后阵一乱,匈奴骑兵队长登时大喝,掉头查看,马群朝着吕布冲来,吕布就地一个打滚,双臂平伸一掠,匕首砍过冲来五六匹战马,登时人仰马翻。   远处一箭凌厉飞来,射翻一名骑兵。   继而连珠四箭飞至,带着凛冽风声,每箭射中一人,俱将匈奴人带得直飞出去。   吕布回头笑道:“好准头!”   麒麟单膝跪地,身子后倾,横端长弓,借着大车掩护,再架一箭,轮满大弓,遥遥喝道:“当心!”   那一箭闪着耀眼金光飞向马超,擦着他侧脸飞过,射中背后一匈奴兵的面门。   马超吓了一跳,脖颈间溅得满是热血。   “什么人?!”马超目瞪口呆,吕布身边躺了一地断足马与人尸,雪地中氲了一大滩血泊,所有中匕敌人,无论伤处,俱是一招毙命。   吕布长身而立,匈奴人未料中了暗算,腹背受敌,纷纷策马绕过,大声叫骂,准备放箭,吕布侧头,眯眼,懒洋洋地随手一甩匕首,雪亮白光直飞出去,又吹了声口哨。   赤兔不受骑兵队长控制,遥遥奔来,匕首窜射,木箭疾飞,同时插正马背上匈奴人心口,队长大喊一声,栽倒下马。   匈奴兵骇得胆寒,嘴里不清不楚大叫,一窝蜂朝西北逃去。   麒麟缓缓站起,吕布看也不看马超,翻身骑上赤兔马,纵马驰至车后,伸出手,麒麟借那一握之力跃上赤兔,坐在吕布身后。   马超已看直了眼。   “壮士……不,英雄!留步!”马超纵声喊道。   麒麟小声道:“过去,他有话说。”   吕布不耐烦道:“怎?”   马超道:“方才那一箭,于孟起有救命之恩,若不嫌弃,兄台请过来,我武威军决无恶意。”   吕布不置可否,似在迟疑,马超又喊道:“兄台是汉人?”   吕布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麒麟道:“混进城,咱们自己玩,我想去逛逛。”   吕布听到这话便来了兴致,莞尔道:“可以。”继而策马上前,跟在马超身后,进了武威城内。    第32章 掷千金银城会密探   董卓死后,中原袁术拥兵称帝,短短两年间,马腾接到两次天子诏,带兵前往江东讨伐袁术。   两个月前,袁术败亡,马腾于讨伐途中得袁绍密信,引军北上,前往袁绍根据地邺城。   袁绍势大,坐拥幽、并、青、冀四州,幽州乃是三国时期第一大州,粮草充裕,袁绍又与河北望族甄家联姻,获得财力支持,声威如日中天。   马腾家族于西凉唯领武威太守之职,终究需要与中原诸侯联合,袁绍便是上选。   然而马腾四月出兵,近十一月仍未归,武威兵力被带走近半,全城加强了戒备。   马腾年过花甲,唯一长子马超,年仅十九。   麒麟不做声,侧头仔细端详马超,眉间微蹙,吕布随口说了几句,交代二人来历,仍是陇西猎户一类的话。   马超一时好客,连番邀请吕布入武威府内一聚,吕布莫测高深地摆了摆手,漠然道:“我等关外人士,习武本为击退匈奴,何来报答一说。”   马超好奇道:“兄台此马……”   吕布道:“汗血,并州打猎时驯的野马。”   马超点了点头,汗血宝马与夜照玉狮子俱是名马,寻常人不可得,说是驯服烈马倒可信,又望向吕布背后麒麟,道:“这位是尊夫人……?”   吕布拇指朝身后戳了戳,道:“也是野马,路上驯的。”   麒麟闷在吕布背后哈哈笑。   马超登时十分尴尬,道:“尊夫人……兄台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吕布道:“你回去罢,我二人在城内转转,不须多礼了。”   马超见吕布颇不赏脸,只得一拱手:“孟起家便在街尾太守府处,兄台若有意,还请务必赏光,来府上盘桓数日。”   吕布鼻孔长在头顶上,正眼也不看马超,马超只得带着属下告辞离去。   人走远了。   吕布呼哧呼哧伸舌头:“现去何处玩?”   麒麟莞尔道:“先去街上逛逛,寻个人,再看他们卖什么。”   西凉素有“金城”“银武威”两处要地,指的便是韩遂的辖地金城、以及马腾的辖地武威二处。武威北通腾格里大漠,南接古浪峡,更是白牦牛的名产地,此时冬季临近,百姓们纷纷牵了牦牛,拖着木板车进市集交换商货。   武威离陇西百余里,城貌竟如异国他乡,充满西域风情。   吕布与麒麟牵着马,走进市集,麒麟四处张望,拿了一串冻葡萄,拣颗进嘴,满嘴冰凉,清甜,心怀大畅,喂给吕布一颗。   “好吃。”吕布咂吧嘴,探手入怀摸银两:“多少钱,你摊上的葡萄全买了。”   那汉人道:“五钱银子一车,客官要买几车?”   麒麟翻检葡萄,道:“太贵了,千两黄金卖不卖?”   吕布:“……”   汉人笑道:“千两黄金,只能买人,买不到葡萄。”   吕布:“???”   麒麟笑道:“千两黄金买个军师,再没比这划算的事儿了。”   吕布彻底傻眼了,完全听不懂麒麟和那小贩在说什么。   汉人小贩笑了笑,躬身道:“客官这边请。”   麒麟朝吕布伸手:“来。”   吕布满头问号,和麒麟并肩坐在板车后,汉人小贩驾起牦牛,摇摇晃晃拉着卖葡萄的板车,转进偏僻巷内,入了一家后院。   “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麒麟跳下车,四处张望道:“我是军师麒麟,这位是侯爷。”   汉人小贩霎时骇了个惨,慌忙跪下,道:“见过主公!”   麒麟道:“起来罢,我记得都是派拖家带口来的,你家小呢?”   小贩起身道:“回军师的话,小人与家里婆娘九月进的武威,一直等着,婆娘在前门织布,小人买了这处院子,恰好种了不少葡萄,便拉到集市上贩卖,天天等着咱们的人。”   吕布恍然大悟,欣喜道:“原来!你是探子!!”   麒麟哭笑不得:“小声点,生怕没人知道呢。”   吕布好不容易猜中一回,又被泼了冷水,悻悻噤声,麒麟表扬道:“主公真聪明。”   吕布这才得意地笑了笑。   数月前,麒麟一到陇西,便与陈宫合计,朝金城,武威以及敦煌等地,派出信报潜入城中,侦查敌方势力动静,那接头暗号,自是麒麟随口胡诌设下的。   吕布道:“怎也不知会我一声?”   “告诉你有啥用?”麒麟揶揄道,他只顾着吃葡萄,又随手赏了那信报点银子。   信报忙打好热水让二人洗脸,又服侍他们坐下,端上热奶茶与甜稞,便开始汇报城内动向——自马腾出西凉,前往中原开始,直至目前马超镇守武威。   吕布还是听得懂的,却不插话,麒麟随口问了几个问题:   麒麟:“马腾有七个月没回来了。”   信报:“是。”   麒麟:“城里由谁管着?”   信报:“城门军由马腾的草包侄儿马超调动,内政则有成谊监督。”   麒麟沉吟不语,吕布问道:“成谊也是草包?”   信报:“……”   麒麟道:“城里有多少驻军。”   信报:“八千以上,不足一万。”   吕布:“那敢情好……”   麒麟:“别胡思乱想,哪有大冬天打城的道理?八千兵要守城太难打,还有韩遂在旁盯着呢,不能乱来。”   吕布与麒麟胡扯惯了,想什么都能被料到,倒也不介意,答道:“哦。”继而目光涣散,开始幻想打下这座城的场景。   麒麟道:“取纸笔来。”   麒麟写了封信,信中交代陈宫二人正在武威,可派人前去通知狩猎队,让并州军回来,又将武威城内大致情况列上,询问陈宫意见以作参考。   “你亲手给陈宫,再找貂蝉……奉先,盒子放在哪里?”   吕布在发呆,脸上被麒麟画了一笔,回过神:“房间里的架子上,你不封个火漆?要信物不?”   麒麟道:“不用,信上的字只有陈宫看得懂。”   麒麟又吩咐道:“让主母把盒内刻着‘起’字的夜明珠给你,带回武威来,快去快回。”   那信报领了麒麟的信,当即出门,麒麟把奶茶喝完,又把另一碗给吕布灌下去,俩人吃得肚子滚圆,出去玩了。   少顷二人便去住店,数日以来,四处巡城,麒麟手里拿着个自制的本子,对照武威城建,抄抄写写。   第三天,吕布一手牵着赤兔马,一手牵着麒麟,二人十指交扣,在市集上漫无目的闲逛,麒麟眉毛微蹙,道:“你觉得,袁绍是个怎么样的人?”   吕布目光呆滞,道:“袁绍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麒麟:“……”   吕布莞尔道:“怎么?”   麒麟道:“马腾去见袁绍,怎么见了这么久?按我的猜想,袁术死后,袁绍应该打算对付曹操。”   吕布点头道:“正是。”   麒麟道:“那么西凉武威就是袁绍的助力,袁绍该不至于软禁马腾才对,为什么不放他回来?”   吕布道:“你觉得马腾被囚住了?”   麒麟:“很有可能,希望我猜得没错。”   吕布问:“马腾若被囚,又该如何?”   麒麟道:“按探子给出的情报分析,马超在武威并不能服众,马腾如果死了,城里势必有一番权力争斗。”   吕布脑子忽然又好用了,问:“我们便可出兵,浑水摸鱼?”   麒麟颔首道:“你觉得呢?其实也不一定要马腾死,我们可以想办法散播谣言,伪造一封信,装作是从函谷关来的马腾部下,送到武威,告知马超他叔父的死讯。”   “再派一部分将士,伪装成逃出邺城的武威军,在城外等着,观察城中动向……”   这计谋太复杂了,吕布完全没听明白。   “你说直接的。”吕布道。   麒麟道:“有主意了,第一步,我们得离间治军的马超和打理内政的成谊,我觉得甚至根本不用离间……他们本来就不和,先找间客栈住下吧,我好好想想。”   吕布信步走向大街一旁的客栈门口,麒麟兀自喃喃道:“马超估计也混得不怎的。”   话音未落,客栈内冲出一名喝得烂醉的少年,兀自喝骂道:“老子在你这喝点酒也要给钱!”   客栈内,老板声音喝骂道:“你算甚么东西!别说是马太守的儿子,就是马太守在我这喝酒也得给钱!”   马超把头盔朝桌上一摔,伏着不起。   麒麟端过三个酒杯,吕布面无表情地看了马超一会,解下腰间酒囊,依次给两个杯斟酒。   吕布:“可怜的。”   麒麟:“小声点,他还没醉倒呢……”   吕布嘴角现出一抹不明显的笑意,马超抽了抽鼻子,道:“好酒!喝!”   麒麟以茶代酒,吕布,马超,三人碰杯。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我们开心一下。”麒麟道。   吕布噗一声喷酒,继而哈哈大笑。   马超没好气道:“莫提烦忧事,生而为人,不自在……”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麒麟悠然道,伸手摸了摸马超的头。   马超寂寞地点了点头。   吕布难得地说:“贤弟,既担忧被人看不起,何不自己争气?”   马超嚷嚷道:“你懂甚么!你懂甚么!我娘是羌人,我在武威处处遭白眼,没人听得进我言,唯我父待我好,小妈变着法子挤兑我……我爹一去出征……”   吕布伸掌示意马超镇定,漠然道:“我懂。”   麒麟嘲道:“你懂个锤子。”   吕布怒道:“和甘兴霸学的?尽不学好!”   麒麟尴尬笑了笑,道:“你懂啥?”   吕布看着马超,片刻后缓缓道:“我十七岁时,也与他一般。”   马超嘴里不清不楚念着什么,继而哗一声倒了下去。   麒麟起身道:“掌柜的,开间客房。”   吕布想了想,抱起马超,把他扛在肩上,进了里间,麒麟捧着马超头盔,只觉这盔做工甚是精巧漂亮。   麒麟让马超躺在床上,为他脱了靴子:“继续说。”   吕布坐在火盆前,漠然道:“当年我辗转九原,处处遭人白眼,初到义父麾下,亦是这般。”   麒麟随手拿着把钎,在火盆里拨弄,道:“后来呢?”   吕布答:“幸得义父垂青,传我入帐中担任主簿。”   麒麟心中一动,吕布看着盆里跳跃的火苗出神,麒麟本想追问,却忽然什么都明白了,饶有趣味道:“丁原让你侍寝?”   吕布沉默不语,麒麟想到吕布当时年少,稚气未脱,又带点大舌头,面瘫习惯说不定就是在丁原麾下落的毛病,遂笑道:“好了,别提了。”   吕布看着麒麟,神情复杂,未几,沉声道:“我未曾屈服。”   麒麟点头道:“你保住了自己的菊花。”   吕布:“……”   麒麟笑嘻嘻,摸了摸吕布的头,吕布被这一岔,什么心思都没了,片刻后莞尔道:“我不厌恶断袖,只不想雌伏人下受辱,丁贼贪得无厌,得寸进尺,最后方忍无可忍……”   麒麟道:“嗯,杀了就杀了吧,没什么的。”   麒麟又瞥了床上马超一眼,说:“他长得挺漂亮。”   吕布敷衍地应了一声,麒麟回想自己所知的马超身世,道:“他的父亲估计凶多吉少,接近八个月没回来,现也不知怎样了……只怕他在城里,往下日子不太好过了……”   吕布道:“绣花枕头,还须多练练。”   麒麟道:“和你这武神比,自然都是草包了。”   吕布谦虚地笑了笑:“那是自然。”   门外叩了几声,麒麟前去开门,见到派回陇西的信报,接过夜明珠,探子看了房内一眼,吕布漫不经心道:“逃命军师说了什么?”   麒麟展开信,笑道:“陈宫说……噢,很好,比我预期的还要早。”   吕布眉毛扬了扬。   麒麟道:“我们得马上回去了,有上百人拖家带口来投奔你。”   探子识趣道:“主公大喜,袁绍众叛亲离,孔融领汉廷文士前来陇西,恳请主公出兵。”   吕布警觉地蹙眉:“出兵?”   麒麟道:“这事包我身上。”说毕赏了信报银两,低声道:“你继续留在武威,见机行事,辛苦你了,兄弟。”   那信使躬身去了。   麒麟收拾东西,把夜明珠交给吕布,朝榻上马超指了指。   吕布无言以对:“这草包也得一枚?”   麒麟神秘兮兮地笑道:“别小看他,来。”   麒麟凑到吕布耳边,低声道:“把他叫醒,然后……告诉他……”   麒麟叽叽咕咕,吕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神色迟疑。   麒麟出外,掩上门,背靠墙壁坐下,侧耳听着。   吕布道:“贤弟!”   水声响,吕布洗布巾的声音。   吕布按着麒麟的指点,亲手以棉巾涤了热水,敷在马超额上,马超舒服地哼了几声。吕布道:“醒醒。”   马超醒了,挣扎着起身,摘下额上布巾,擦了把脸:“什么时候了?”   吕布让他坐好,修长五指按在他背后,按摩穴道,协其醒酒。   吕布漠然道:“少年时意气风发,一股锐气是好的。”   马超神色黯然,点了点头。   吕布续道:“然,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担当,不能总如小孩儿般等人照拂。托庇叔伯兄弟,纵是一时得意,旁的人亦不以为然。”   麒麟在门外懒懒道:“台词又背错了。”   马超:“?”   吕布自顾自道:“愚兄名唤凤仙,凤仙花的凤仙。”   马超笑了起来,道:“小弟孟起。”   吕布指节分明,按压有力,马超登时神智清明,灵台澄开,道:“谢兄台了。”   吕布道:“来日愿征战沙场,立功耀祖,可持此物。”说着将夜明珠放入马超掌心:“到陇西来做客,若不嫌弃,可将身家性命托与愚兄,兄自将为你铺一条旷世名将之路。”   夜明珠光华流转,上刻“起”字,马超少时家贫,极少见这名贵物事,道:“兄台此礼甚厚,愧不敢当!”   吕布:“……”   马超:“……”   吕布蹙眉,苦思冥想,终于想起,欣然道:“非是你配不上此珠,而是此珠配不上你;以你之材,若愿磨砺一番,来日必将更为光彩夺目,西凉锦马超之名,当可远播中原,传遍天下。”   “愚兄有事在身,改日再来叨扰,告辞。”   吕布起身,黑貂裘,狼皮帽,衬着修长身材,更显玉树临风。   马超眼神迟疑,似在斟酌。   “这便走了,保重。”吕布漠然一拱手。   说不尽的风骚,道不完的潇洒。   马超慌忙下榻,道:“兄台去往何处?”   关门后,吕布满腹牢骚,嘴角抽了抽,满腹牢骚道:“这就行了?”   麒麟一笑跃起,让吕布背着自己下楼,二人出门,骑上赤兔马,出了武威,回家。   陈宫望眼欲穿,吕布和麒麟终于回来了。   “你们……你……麒麟!”陈宫怒道。   麒麟从吕布身前的马鞍上跳下,道:“你们让我去度假的么?说吧,怎么样了?”   亲兵前来牵马,陈宫跟在他们身后,三人脚上不停,陈宫匆匆道:“曹操掳了天子,定居许昌,袁绍将朝廷百官安置邺城,贾文和此去……”   “奉先。”   貂蝉挽着袖,立于廊前,麒麟打发吕布道:“去吧,待会晚饭时我们商量完了再告诉你。”   吕布出外打猎那日清晨便悄悄溜了,见貂蝉一肚子火,只得笑了笑,入内安抚貂蝉。   “鸡帮我喂了么?”麒麟道。   陈宫道:“张辽将军领回家去了,夜里着他取来……你倒是给个主意。”   麒麟:“来了多少人?”   陈宫面容凝重:“百官轮番游说袁绍,令其进军许昌,以‘靖难’之名严惩曹孟德……”   麒麟莞尔道:“靖难,是孔融提的吧。”   陈宫点头道:“正是,袁绍迟迟不愿发兵,踯躅不决,孔融愤然领一百三十七名士大夫离开邺城,取道函谷关,自归长安。马腾私放百官离开邺城,被袁绍查出后斩了。”   二人走进后院,麒麟摘了帽子,入内更衣,兀自道:“果然死了,袁绍派人追了?他们倒是好命,路上遇见贾文和,所以都被忽悠过来了?”   陈宫点了点头,道:“依我看,文臣们的话先不听,马腾既死,武威倒是可以先着手攻打。”   麒麟吩咐亲兵道:“传下人烧水,准备给主公洗澡,也给我备一份。公台你继续说。”   陈宫道:“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各州、郡太守怨声载道,主公若接纳这批文臣,说不得便得打算明年开春用兵。”   麒麟解了裘袍,只着单衣,坐在房前等洗澡的热水。   陈宫:“我们的粮草、兵力都不足以支持与曹操一战。”   麒麟点头:“来投靠我们的,说得上话的,除了孔融还有谁?”   陈宫苦笑:“王允王司徒。”   麒麟大叹头疼:“这老家伙怎么又来了?”   陈宫:“太傅蔡邕与其女蔡文姬。”   麒麟一拍大腿道:“太好了!”   陈宫:“尚书令华歆,名士祢衡……”   麒麟道:“那爱骂人的家伙也来了?”   陈宫莞尔道:“你也知此人嘴利?”   麒麟抿嘴点头,又舔了舔唇:“你如何安置的?你洗澡去!别管我们。”   吕布脸色不太好看,站在廊前,伸着脖子张望,道:“过来伺候。”   麒麟炸了毛:“你让军师伺候你洗澡?!”   吕布只得走了,麒麟心中一动,看了吕布背影一眼,小声道:“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陈宫道:“你二人玩得快活,留个烂摊子与我收拾,貂蝉这几日脾气甚大,你看着办。”   麒麟笑道:“待会给你分几块好的鹿皮,也差不多该回来了。那些尚书令,司马司空司徒太师太傅……你都安置在哪了?”   陈宫悠然道:“我拨了城西四十间大宅子,现都在那处住着,又派三千兵马,轮岗‘保护’各位大人。”   麒麟大赞道:“你太狠了,干得漂亮!”   陈宫笑了笑,问:“如何处置?让主公召见他们?”   麒麟道:“蔡邕蔡文姬父女接出来,选间好点的宅子给他们住着,再派点下人给她使唤,随意出入,不用监视了。”   “王允那老头儿……算了,也一起接到府里来住,毕竟是主公岳丈,其他人先晾着,让他们在宅子住上十天半个月,别给太多炭火,也别给太多吃的,更不能供应酒。”   陈宫哭笑不得:“你更狠。”   麒麟又道:“吩咐儿郎们看严实点,别让人逃出去,不许到街上逛,要吃的可以拿自家黄金白银,交给将士们去买,睁只眼闭只眼,给他们贪污点,先这样。”   陈宫道:“要……”   麒麟道:“榨干他们的钱,饿得他们没力气骂人。到时捅出来,你们一句话都推我头上,主公装傻,说不知道,你们也说不知道。”   陈宫哈哈大笑,麒麟懒懒道:“到时凤仙再施点恩宠,这群文人就收拾住了。不会成天吵吵嚷嚷,催着出兵打仗。”   陈宫乐不可支:“如此甚好,我与你担一半干系就是。”   “那……咱俩一起背黑锅吧。”麒麟笑了笑,平摊手掌。   陈宫像个小孩儿般伸手,与麒麟一拍,再翻掌一拍,继而互击掌。   麒麟忽觉不对:“貂蝉发脾气跟我没关系吧,你把她老父关了几天?陈宫!”   陈宫忙不迭地逃了。   热水来了,麒麟疲惫地浸进桶里,吁了口气。   亲兵把门掩上,麒麟浸得十分惬意,一身赤条条的,手里玩着颈前金珠。   窗格上有个影子,挡着天光,投了进来。   “军师大人。”   “嗳——”麒麟吊儿郎当地调侃道:“主母,我在洗澡呢。”   貂蝉淡淡道:“叨扰了,洗完有空么?”   麒麟:“最近有点忙。”   貂蝉声音听不出喜怒:“旁的事先放一放罢,有点话想对你说。”   麒麟闭着眼,没有回答。   貂蝉吩咐道:“你们去服侍军师沐浴。”   两名丫鬟应了,推门而入,麒麟只得道:“都出去,不惯被伺候,洗完我去厅上找主母聊聊。奉先呢?”   貂蝉道:“主公有点困,洗完便睡下了。”   “嗯。”   麒麟知道,貂蝉终于要找他的麻烦了,这一天终究要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祢衡这家伙很好玩   曾经曹操蓄意招揽他,他当着谋臣武将们的面,把曹操麾下所有人挨个讽刺了一次   我的专栏里有摘录三国演义中祢衡的彪悍评价   貂蝉要开始行动了    第33章 赠明珠酒肆招名将   麒麟头发湿漉漉的,朝堂前一坐,清晰脸庞不现动静。   “说。”麒麟道:“顺便来杯茶,刚洗完口渴了。”   丫鬟提壶端杯,注了一道滚烫的水线。   麒麟头发自江东一次剪过,便留长了不少,接近这时代男子的长发模样,然而浴毕未挽,一头青丝倾散,又裹着蓝色的绸衣,远远看竟是如女子一般。   貂蝉道:“你将我从小沛接出来,很承你的情,一直未有机会好好与你说。”   麒麟哂道:“应该的么,为主公分忧。”   貂蝉一拂袖,双手并到小腹前拢着,柔声道:“奉先从九原发家,辗转洛阳、长安两地,又得今日陇西,溯其根本,原少不了你出的一份力。”   麒麟道:“不敢。”   貂蝉:“军师智计卓绝,料敌先机,寻常人思一步棋,军师能思到十步,百步,甚至一盘子如何定局,俱胸有成竹。军师今日,是否料得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麒麟微笑摇头。   貂蝉悠悠叹了口气:“奉先宠你,高将军护着你,张将军仰慕你,一应旧属对你俯首帖耳,陈公台是你引荐,甘兴霸、贾文和是你说降的。”   “侯爷麾中,上下人等,无不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连府里的亲兵,都传只要有你在,这万里江山,只要奉先想要,你终有一天能为他掳了过来。”   麒麟颔首道:“是啊,我还是个万人迷,连赤兔也喜欢我。”   貂蝉道:“正是,所以身为主母,若不忍着让着,说不得便是个小肚鸡肠,等着被抹黑的人了。奉先一日护着你,我便是那千夫所指。你们只知有江山大事,南征北战,却丝毫不顾我们女人。”   张辽听闻吕布归城,午后便放下手头事,回得府来汇报,行到前院,忽见一女子在堂前,貂蝉面色不善,居中而坐,便即蹙眉。   张辽拱手道:“末将求见主公。”   貂蝉道:“主公刚睡下,待醒后召,张将军请先回。”   张辽疑惑无比,又问:“这位是谁家的姑娘?”   貂蝉蹙眉道:“大胆,你们这些部将都反了么?侯爷的家事也想管?”   麒麟笑道:“文远先回去罢,我有话与主母说。”   张辽这才发现是麒麟,越想越不对,继而不顾貂蝉脸色,大步入厅,于自己那位上盘脚端坐,双拳搁在膝头。   “主公吩咐,要末将与高将军照顾着军师,军师年纪小,不可让他受了半分欺侮去。”张辽看也不看貂蝉,只盯着麒麟。   麒麟啼笑皆非:“没事,就随便聊聊,去忙你的,别管我。”   张辽纹丝不动。   貂蝉道:“也罢,既是如此,便把话说开了,随你如何学舌去。”   张辽怒道:“你这叫什么话?有没有半分主母的样子?”   貂蝉俏面含威,杏目圆瞪:“你也知道唤一声主母?!”   “我本就不是名门闺秀,王司徒收我为义女时,我不过是个乐婢!出身低贱!仗着三分姿色,迷魅了侯爷,在你们眼中,无论如何我不过是个外人,对不?!”   貂蝉倏然起身,斥道:“我不懂董婉,蔡琰玩的那一套,现与你直说了就是……”   麒麟冷斥道:“早该直说了,唬人呢你这是。”   厅内安静,唯余貂蝉喘息声,过了许久,她恢复了冷静。   “奉先既疼你爱你,虽是男子,你又倾慕于他……罢了,也是造孽,便与你个男妾名份。该如何服侍,你自心中有数。但你须得清楚,我才是主母!”   麒麟瞬间哈哈大笑。   貂蝉:“你……”   “听了半天,原来是说这荒唐事。”麒麟懒懒起身,摆手道:“你放心就是,我不会再碰你的奉先一根手指头。”   貂蝉面容阴沉,似乎拿不定主意要如何作答,更不知麒麟是不是又有后招,等着耍她。   貂蝉终于道:“我斗不过你,不似你这般心计,也无你人缘,你若将我逼到绝路,唯死而已,当初嫁予董相之时,若非你从中阻拦,我本待等着奉先功成名就,再一死了之。”   “如今不过晚死数载,亦无甚区别,拼着个鱼死网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家主公诛董贼与你有何干系!”张辽终于按捺不住,喝斥道:“你算个甚么东西?!”   麒麟道:“文远。”   麒麟静了片刻,笑了笑:“我的时间没多少能浪费在你身上;不想陪你耗,并非怕了你。”   貂蝉阴冷地说:“我也不怕你。”   麒麟点头道:“我知道你不怕,随便说说而已,更何况……”   麒麟转身出厅,张辽追了上来。   “我也不做妾。”麒麟认真道。   貂蝉既然不怕捅出来,府里下人说不得就要加把力,偿了她的心愿才是。   况且张辽义愤填膺,只想替麒麟出气,出门便去寻高顺,高顺又去寻陈宫,陈宫寻贾诩商量,贾诩泡妞时便顺口告诉了初来乍到的蔡文姬……不到三天时间,侯府中上到管事,下到亲兵,看门打狗的小厮,斟茶倒水的丫鬟,全都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了,只有吕布自己不知道。   从“主公与军师搞断袖”以讹传讹,到“主公与军师同床”到“军师怀上了主公的儿子”再到“军师被主母踹小产了”再到“主公怀上军师的儿子”再到“主公被主母踹小产了”……   最终传回麒麟耳中的真相则是:“军师是主公的儿子,主公又怀上了军师的儿子,于是主公被主母踹小产了,足不出户,正在修养调理。”   幸好麒麟及时制止了这场越传越离谱的八卦。   麒麟吩咐:“都闭嘴,谁把今天的事乱嚷嚷,等着卷铺盖滚蛋,我也不再呆在府里了。”   没人敢告诉吕布,貂蝉更勒令丫鬟老妈嘴巴闭上,凡是听见议论此事,掌掴百下。   吕布开始还没感觉,数日后,终于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麒麟!”刚小产完的吕布像脱缰的野狗般欢乐奔跑出来,在下人们关心的目光中走向西厢。   吕布兴奋道:“出来分东西,咱们上回猎的野兽都运回来了!”   麒麟在房内沉默。   吕布尚没发现,喊完便回后院去,还有一月不到便是年节,麾下众谋臣、武将纷纷歇了手上活计,围坐一院,等着吕布发年赏。   吕布善猎,带回来的皮俱是上佳之选,破损边毛都被并州军兵士领了去,院里堆的小山似的毛皮,张张都是硝过的好料,想当年羌王进贡,匈奴求和,献予汉家天子的贵裘亦不外如是。   貂蝉满面春风,坐于廊前。   吕布道:“来来,搬了席案,众位爱将请坐。”   数人纷纷入座,丫鬟奉酒,陈宫知道吕布素来贪功爱面子,封赏时必选光天化日,大张旗鼓,完了还需再三嘱咐几句“看我对你多好”云云,只得摇头苦笑。   吕布蹙眉道:“麒麟还不来?又做什么了。”   贾诩起身,拱手道:“我去看看。”   张辽以手肘碰了碰陈宫,示意他去。   陈宫悠然道:“由得那老狐狸。”   贾诩转到西厢,叩了叩门。   “高大哥?”麒麟在房内,翻过一页名簿,头也不抬。   贾诩负手道:“文和。”   麒麟知道贾诩有话说,果然贾诩道:“当初,麒麟先生可是把我害得好苦。”   麒麟笑了起来,想起还在长安城时,与陈宫合谋下的反间计,揶揄道:“后来你在凉州军里无处容身,才被曹操招了去?”   贾诩捋须微笑:“正是,袁本初瞧不起区区,曹孟德又多疑难测,不如在温侯麾下过得自在,原还想着温侯何时派人来召,直至徐州城一役,军师亲来,输得心服口服,方知你真面目。”   麒麟依旧看着手中书册,悠然道:“真面目是什么?”   贾诩莞尔道:“不过是个小孩儿。”   麒麟笑了起来。   贾诩道:“如今西凉看似风平浪静,远离战火,水下却仍不安稳,只恐随时有变。非是我危言耸听,军师若不深思熟虑,先发制人,陇西全城成灰只在顷刻之间。”   “我与公台兄,甘将军都是受军师招揽的降将,家小、性命俱托付予你,军师再躲在房中,赌气耍性子,情何以堪?”   麒麟道:“文和兄教训得是,这些日子是我太消沉了。”   贾诩松了口气,道:“文和还有个不情之请。”   麒麟未吭声,贾诩便笑道:“西凉之地寒冷,想讨几张上好的皮料回去,给家母做裘……”   麒麟笑了起来,道:“走吧。”   侯府院内,众将被暖洋洋的日头晒着,各自惫懒无话,甘宁在揉酸麻脖颈,高顺在与陈宫闲聊,张辽在入定。   王允来了,吕布淡淡唤了声“岳丈”,不起身迎,王允左右看看,呵呵一笑,貂蝉搀着王允:“义父坐这儿。”   貂蝉让王允把左首第一席坐了。   众将看着他,王允尚不知何事,张辽便斥道:“那是军师的位!”   王允一副懵懂模样,慌忙点头:“老眼昏花,老眼昏花。”   吕布冷冷道:“不妨,岳丈坐着就是。”吕布发话,众部将只得作罢。   少顷麒麟与贾诩进了前院,贾诩入座,吕布表情温和了些,招手道:“过来这处。”遂让出身侧长榻,竟是示意麒麟与自己“坐同席”。   麒麟淡淡道:“不了,你要做什么?赶紧的,手头还有事忙。”说毕自顾自走到武将那行,撩起袍襟,挤着高顺坐了。   吕布蹙眉不悦,正要发作教训几句,貂蝉便笑吟吟道:“好了好了,总算到齐了。”又以眼神示意吕布别发火,吕布莫名其妙,问:“你今日怎的了?”   麒麟道:“没怎么啊,快。”   吕布被扫了兴,只得敷衍道:“这些侯爷和军师猎回来的皮子,你们看看,都选选……”   是时府内小厮分木盘取了来,甘宁笑嘻嘻道:“这皮料不错,末将家里人多,五六口要养……”   吕布斥道:“你那五六口男妾,别价成日带着上街,在侯爷眼皮底下晃,有伤风化!”   数人一齐大笑,甘宁平日存着炫耀之心,左拥右抱,带着四名男妾出门嘻嘻哈哈,又当街调戏少年,早有人到陈宫处投诉,吕布逮到机会,便把甘宁训了一顿。   “男妾也不错么。”麒麟咳了声,打趣道:“别人家的家事,你管那么宽做甚?”   麒麟话中有话,吕布一听便尴尬了,想了想,道:“你要的皮子,都给你,看一眼,貂蝉再派人去做。”   麒麟欣然道:“都拿来吧,我自己画个图样去。”   吕布点头道:“你画的帽子都好看,给我也弄顶。”   木盘捧到麒麟面前,厚厚一叠皮料,上面还有两颗带着艳红印迹的,狼王的犬齿。   吕布打趣道:“狼王的,你可将这两颗牙,与牛角串着戴上。”   麒麟拈起来看了一眼,好奇道:“有什么特殊意义么?”   吕布忽然卡壳了。   “没有!”吕布忽然道。   麒麟报以一笑,没有再追问下去。   众人分了兽皮,谢赏,又有大箱腌肉分发让捧回家去,麒麟看吕布似乎还有话想说,起身道:“我留多了也无用,现讨了主公人情,借花献佛。”   麒麟几件几件分予张辽、高顺等人,将一叠鹿皮交给甘宁,只把两枚狼牙留下,揣在怀里,道:“告退。”便转身走了。   “你……”吕布完全不知麒麟何意,少顷回过神,吼道:“站住!”   麒麟不理他,径自回了西厢。   吕布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本来就不甚聪明的脑子更想不通了,扫了众将一眼,见各人目中俱有闪烁神色,愕然道:“他……他怎么了?”   众人都答不知道,纷纷散了,吕布眉头深锁,满脑袋问号。   貂蝉柔声道:“主公看看去?好好分说几句,为君者须得爱护臣子,军师平日琐事劳碌,这都多久未与主公说过话了,估摸着心里气闷,排解不开。”   吕布一想有理,午饭后便亲自抱着箱子,转过回廊,道:“麒麟。”   麒麟正在房中研究西凉的地图,沉声道:“别进来,什么事在外面说。”   吕布忍无可忍,正要发火,最后转念一想,终于克制住,冷冷道:   “你莫要持宠生骄!”   麒麟嘲道:“那叫恃宠生骄,你这牲口。”   吕布自嘲地笑了笑,说:“做事做烦了?出来,带你出外玩玩去,先放着罢。”   麒麟道:“玩?你都三十的人了,还成日想着玩?”   吕布茫然以对,麒麟把手中墨笔一摔,面向窗台:“春秋左传道德经,史记汉书三国志,你看过几本?人曹操袁绍可都是熟读的,我们做牛做马,帮你打点基业,你除了听曲儿打猎,抱媳妇暖被窝,是不是也该办点正事了?”   吕布倏然就沉默了。   麒麟道:“房里读书罢,上回你们在寿春抢回来的书……”   吕布:“你说得对,我去读书就是,你不要生气了。”   麒麟道:“蔡邕是太子太傅,大儒、陈公台,贾文和,王允,学识都十倍于我,有不懂的地方去问他们,别来找我。”   吕布神色黯然,转身,走了,片刻后又回来问:“三国志是甚么?”   麒麟:“……”   自打那日起,吕布开始念书了。   武神的读书生涯,绝不能简简单单用“痛苦”二字概括——头悬梁,锥刺股不外如是,吕布只想把所有的书都撕了,将嬴政从坟里拖出来鞭尸一万次,咆哮着问他为甚么不把书烧干净点。   然而,麒麟吩咐,吕布不得不读。   于是吕布亲自前去请了蔡邕,蔡邕还不愿上门,温侯只得每天清晨带着书,搬着小板凳,前去恭听教诲。   蔡邕戒尺甩得啪啪响,对付天子亦是这招,更不怕吕布;吕布还好知道尊师重教,外加皮厚,也不怕蔡邕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彼此装模作样,念了几天。   吕布竟然渐渐地读进去了,仿佛有什么力量支撑着他。   又过十天,吕布读着读着,忽然间就悟了。   “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江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深!”   吕布狂喜,大赞:“写得太好了!”   蔡邕莞尔道:“正是,温侯读出点什么来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夕死可矣!”   吕布伸着舌头,呼哧呼哧跑回府里,找麒麟交流了。   吕布摇着尾巴,欢乐地在院里奔跑数圈,把廊下木匣里的两只小鸡挨个舔过一遍,上前挠麒麟的房门。   里面没点动静。   吕布:“出来出来,有话与你说!”   麒麟躺在榻上睡觉。   吕布蹑手蹑脚进去,看了一眼,房内光线灰暗,又冷又潮湿。   “住这不成,容易生病。”吕布自言自语道,自寻了个地方坐下。   麒麟呼吸均匀,闭着双眼,睫毛如女孩般漂亮,干净白皙的耳根,鼻梁直挺,眉骨曲线,两道黝黑的眉毛如同柳叶。   迷蒙的光线下,温润如同一块白玉。   吕布侧着头,看了片刻,伸出手指,轻轻地拨开麒麟的衣领。   从麒麟接过金珠,并系在颈上的第一天开始,两年来从未离过身的红绳不在了。   吕布仿佛挨了当头一棍。   他生怕把麒麟弄醒,小心翼翼地以手指探入枕下摸索,没有金珠。   收起来了?吕布心想,他不是喜欢得很的么?    第34章 碎焦尾狼牙换苦酒   吕布起身,躬腰在架子上仔细查看,最后在一个干墨砚里看到了金珠与两枚狼牙,尘扑扑的。   吕布有种说不出的失望,他转过身,看了桌上一眼。   案上是陇西的地图,城防,建设资料,以及写满了蝇头小字的名笺,又杂乱地堆着陈宫的文书,上头压着高顺的矿石。   吕布捡起桌上的一物,是劈成两半的小木棍,包着一根炭芯,又用绳子捆着。   “难怪写字批书这般快。”吕布咕哝道:“字丑得要死。”   一封文书上,是陈宫的笔迹:“税赋不足,府里开销甚大。”   麒麟批:“知道了,来年不能增税,奉先正是花钱买名声的时候。”   麒麟在文书底下,空白处用自制铅笔密密麻麻写了五六行字:减少开支,传令不可用纸,以木板炭条代替,可擦除后反复使用,全城实施木炭配给,蒸面时叠四层锅——又潦草画了个木蒸锅形状,歪歪扭扭。   大字:不可擅动百姓财物,一经发现,杀无赦,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吕布赞许地点了点头。   一封文书上则是贾诩笔迹:“兵勇斗殴,扰民,本月滋事甚多。”   麒麟批:无事易生非,每人发个鱼竿,挖蚯蚓,去城西北河边,冰上凿几个洞,举办钓鱼比赛。   军中玩抵角,擂台,随意设办,赏金从库房支,小赌可,大赌暗庄抓。   凡有侵犯城中女子,一律没收作案工具。   吕布笑了起来。   吕布又翻一页,看到一张宣纸,纸上只写了寥寥几行字,挠了挠头,念道:   “太师……什么字,我很……这个是难字?这个什么字,是过?这是我……一生里……我爱上……吕……”吕布歪着头念道。(简体字很多看不懂)   “吕!”吕布倏然间两眼放光。   “不要偷看我的家信。”麒麟冷冷道。   吕布吓了一跳,漠然道:“你又装睡。”   麒麟深深吸了口气,道:“出去。”   吕布道:“我是主公!你别仗着侯爷宠你就嚣张了!府里上下全是我的地盘!”   “出去!”麒麟吼道:“管你什么侯爷!紫微星在老子地盘里也得守规矩!”   一方墨砚从房内飞出来,吕布抱头鼠窜,笔筒与笔架哗一声射到院外,稀里哗啦,砸了吕布满头墨水。   “你究竟怎么了?”吕布一脸墨,再按捺不住,捞住甩出来的涤笔瓷碗,吼道:“你不要太嚣张了!”   吕布勃然大怒,失控般地随手将瓷碗狠狠砸进房内,大吼道:“给脸不要脸!我要杀了你!”   房内瞬间静了。   吕布喘息片刻,二人都没说话。   吕布一肚子火,转身走了。   午后,透过窗格的光裹着飞扬的粉尘,形成一条条黯淡的光线。   太师父:   我很难过,这是我一生里最烦闷的时候。   我是来帮助他的,结果就爱上吕布了,继而变成现在,不停地在伤害他。   我曾经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帮助他把貂蝉娶回家;但和貂蝉谈完后,我仔细想过,我既然不能留在这个时代,就不应该再招惹他。   更何况我不能做妾,也不想做妻,貂蝉才是陪伴他一生的人。   不能再拖泥带水下去了,我必须和他理清关系。   否则在完成任务后,我将永远地离开他,他不知道我从哪里来,又要朝哪里去,如果我们在一起,到我走的时候,他一定会比现在更难受。   这几天我闭上眼,就想到了奉先一身黄袍,孤零零坐在龙椅上发呆的模样。   师叔说得对,不要爱上一个凡人,否则短短数十年的幸福过去,换来的将是永无止境的痛苦——九尾狐就是最好的例子。   幸好我及早明白了,我很想念你们,想早点回去;请庇佑我,顺利完成这件工作。   我会收敛点的。   ——郁闷的:小黑。   又过了近半个月,陇西的粮草消耗大大超出了麒麟的预算,第一年的冬天里,最艰难的时刻到来了。   张辽递了单子,貂蝉抚着焦尾琴,吕布在厅上喝酒,听曲儿。   那酒正是先前与麒麟兴高采烈酿的,吕布喝下去时,却只觉如喝了黄胆水般苦涩。   “这就吃完了?!”吕布抓狂道:“上次带回来的猎物呢?少给他们吃点!”   张辽哭笑不得道:“已经吃完三次了,现是最后一点余钱,从长安黑市购回来的粮。”   吕布说:“库里黄金取出来,去买就是。”   张辽答:“黄金都花光了,陈宫让我来问主公意思。”   吕布难以置信:“黄金……也完了?!”   张辽:“正是,库里白银剩不到一万两,是预备着有大事用的,军师从前吩咐过,除非要吃人了,否则无论如何都不能动这笔银子。”   吕布道:“这事……这事不归我管!问……问麒麟去!让军师想办法。”   张辽心中不满,打量吕布片刻,吕布又嚣张地说:“怎么?”   张辽躬身,抱拳,转身走了。   张辽站在窗外,半月前吕布砸出来那个洞还没补上,冷风嗖嗖地朝里灌。   张辽:“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怎不补上?”   麒麟:“主公砸的,他不说补上,谁敢来补?”   张辽愤怒无比,转身就走,麒麟喝道:“回来!什么事,说了再走。”   张辽:“没粮也没钱了,四万弟兄饿着肚子呢,陈宫让我来寻主公,主公说他不管。”   麒麟:“陈宫唬他的,我们都准备好了,走,我陪你去变点钱花。”   张辽忍不住说:“你多穿点,天气这么冷,火盆也没一个,仔细冻着了。”   麒麟取毛裘裹上,摘下架上环帽,沉默不语,戴好,拉低,将头上伤痕遮住。   张辽心中酸楚,不敢多说,在院里转了几圈,道:“鸡窝搬这来了?”   麒麟叫道:“糟了!我又忘喂了!”   张辽说:“已经死了。”   麒麟:“……”   两只灰败的小鸡依偎在一处,被冻得发僵,显然死去数日了。   张辽:“主公也忘喂了?”   麒麟:“估计是吧。”   张辽:“我再给你买两只。”   麒麟捡起木匣:“算了……不想养了,老忘东忘西的,从小就这破记性……走吧。”   张辽领着麒麟一路出来,吕布还在厅内喝酒,随手拨弄琴弦,道:“做什么去。”   琴声响,张辽停下脚步,麒麟抱着木匣,心不在焉答:“埋点东西。”   吕布漠然道:“哦,对不住,我也忘了喂它们。”   麒麟转身,吕布瞥见麒麟帽下有伤,又问:“你额头怎了?过来我看看。”   麒麟不答,与张辽离开侯府。   吕布坐了一会,起身,抡起面前焦尾琴,朝案几上一拍,断为两截,继而发疯般地朝门槛乱摔。   貂蝉吓得大声尖叫,不住退后躲避。   吕布沉默得近乎恐怖,发狠死摔那焦尾琴,摔了足有十余下,一柄价值连城的珍宝,便在他的手上碎成一地木片。   作者有话要说:西羌,并州一带的猎户在狩猎时,会把狼牙送给心上人   这个典故在后面章节会提到   可怜的吕二狗子……    第35章 散珍宝夜照逃陇西   麒麟在军营门口坐下,张辽、高顺分立左右。   面前是午睡方醒,仓皇被叫出帐篷的并州军,校场上黑压压站了一地,足有两千人。   都是先前麒麟和陈宫派去软禁士大夫们的。   麒麟咳了声,道:“今天叫弟兄们来,有点事想求大家帮个忙。”   高顺不耐烦道:“文远派人都查一次,让他们交出来就是。”   麒麟忙笑道:“不不,以自愿为主。”   张辽最先忍不住,呵斥道:“军师让你们去守人,你们敢收贿?!”   轰一下整个校场上炸了锅,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各个痛哭流涕,求饶的求饶,抱大腿的抱大腿。   “没事别紧张。”麒麟道:“都闭了!哭啥?!主公早就知道,让大家赚的。”   张辽吓一跳:“真的?”   麒麟小声道:“当然假的,让他知道在眼皮底下收钱,还不挨个车裂了。”   高顺忍不住笑了起来。   麒麟道:“现在过冬的粮食不够吃了,过几天我和高大哥出城去买粮,大家留够花用的,剩的捐点出来吧,捐多捐少,一点心意……”   麒麟说着把名单轻飘飘放在桌上:“我把捐的钱都记下来,就当是主公私底下朝弟兄们借的,明年秋收,等城里有了收成,按两成的息,挨个还给你们。也是没办法,若非走投无路,本不想找弟兄们借……”   麒麟这一手做得甚绝,名单也有了,捐钱要登记,到时只要拿着前去,找苦主们一对上,谁收多谁收少一清二楚。   这么说来,兵士们反而不敢瞒了,张辽开了箱子,大家纷纷解囊,有的回帐内翻财宝,有的则写了条子,着家里媳妇送过来。   林林总总,堆了五六箱。   眼看还不够装,张辽便吩咐人再抬几个箱子来,直堆了十二个大箱,兵士们方没东西捐了。   张辽一笔一划都记下,麒麟笑道:“我说话算话,在这发个誓,绝不会去查,大家可以放心回家睡个好觉,明年库里有钱了,全给你们补上。”   士兵们这才放心,纷纷谢过麒麟散去。   陈宫带着贾诩前来估价,甘宁做惯贼的,珍宝见过不少,也来了。   数人暂且放弃手头工作,清点珍宝,甘宁大叹麒麟狡猾,道:“日哟,这些个士大夫,大官儿还真从长安带出不少好东西。”   陈宫捡起一个金镯,笑道:“该是从洛阳带到长安,又从长安带去邺城的。没想到捂了这么久的财物,终究还是栽在了咱们家军师的手里。”   麒麟乐不可支,道:“人到了肚子饿的时候,自然什么玩意都能拿出来换吃的了。只怕那群士大夫私藏的,还不止这十二箱。”   贾诩莞尔道:“饿了近一个月,有什么钱估计也榨干了,要么再派点人进去强抢?”   麒麟道:“算了,自动交出来是一回事,强抢又是另一回事了。”   众将清点完毕,估完价,送到麒麟处汇总,竟有近五万两黄金的价格。   “去掉书画,古董不好卖的,满打满算,三万五千两黄金能值。”麒麟道:“明天就起行,公台和贾诩你们谁带队?”   贾诩笑道:“我留下来看家,不陪你们玩了,早点回来,城里几万人肚子还饿着。”   陈宫起身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麒麟嗯了声:“再搭个武将……你们……”   “我我我……”   甘宁、高顺、张辽热烈响应,公费吃喝旅游,都十分乐意。   陈宫问:“去哪个城买粮草?”   麒麟沉吟片刻,问:“你觉得呢?你们仨抓阄,去一个够了。”   陈宫道:“西羌物资丰富,黄金有价;金城则较为贫瘠,不适合做生意,韩遂设的商税又重,武威介乎两者中间……”   麒麟说:“我倒是觉得武威最好。”   陈宫微一捋须,点头道:“我也提议武威。”   贾诩略一想,也明白了:“去武威。”   麒麟笑道:“三票赞成,武威,明天记得都扮成中原商队,我去吩咐城防放人,偷偷出去,别张扬,顺便想买什么的,都带点吧,武威的葡萄好吃,那探子你见过的,进去了寻他就是,顺便把这上个月城里的消息带回来。”   “为何去武威?”高顺问道。   贾诩走了,陈宫兀自嘲道:“这都想不通?现拿了钱买粮,武威早晚得打,到时候打下来,钱不就又还给咱们了么?”   张辽:“……”   麒麟笑道:“做没本生意啊,一点钱倒腾来倒腾去,不然怎么说‘变’粮草呢。”   三名武将抓阄,高顺赢了,被甘宁张辽胖揍一顿,闹哄哄收工,高顺吩咐人收好珍宝,每人又顺手牵羊,拿了几件珍珠黄金回家玩,方各自散了。   甘宁走出几步,被麒麟绊一脚,怀里稀里哗啦掉出一堆首饰来。   “拿得太多了,你家里四个小媳妇,只能拿四件。”麒麟手持花瓶,威胁地说道。   甘宁笑嘻嘻揣好东西,朝麒麟抛了个飞吻,飞也似地逃了。   当天傍晚,高顺、陈宫点了一千士兵,扮成中原商人,从陇西出发,前往武威。   日落时分,麒麟回府。   吕布负手,双脚略分,立于闲庭中央,身材匀称,两脚修长,一派巍然如巅的气势。   “过来。”吕布道。   麒麟停下脚步,略仰起头,心里一阵隐痛。   “太师父说得没错,真的会。”麒麟微一笑。   吕布道:“什么没错?我有话与你说。”   麒麟摇了摇头,吕布忽道:“你在江东那时,平日孙伯符,周公瑾都如何对你?”   麒麟随口道:“白日抵角,晚上睡觉,没了。”说毕转身绕过吕布,吕布道:“来来,来抵角,我们玩抵角。”   麒麟:“……”   吕布大声道:“你们,去传高顺,张辽陈宫贾诩都来!抵角!”吕布转念一想,又道:“甘兴霸也叫上!”   麒麟忍无可忍道:“你要做什么?脑子又搭错线了么?”   吕布笑了笑:“休息一日,饿不死人。”   麒麟道:“今天白天如果照你说的休息,下个月真有几千人要饿死。高顺和陈宫出城买粮食去了,你找文远玩吧,失陪。”   吕布只不让麒麟走,道:“快吃晚饭了,还忙甚么?”   麒麟道:“你不让我回去?”   吕布小声道:“你额头怎么了?我瞧瞧……”   麒麟别过头,转身又出了府。   吕布深深吸了口气,忍住即将爆发的怒火。   张辽一脸凝重,匆匆奔来,道:“军师!”   麒麟站在府门口,茫然道:“怎?”   张辽道:“陈宫在城外十里……”话音未落,下意识地望向吕布。   麒麟道:“说就是。”   吕布附和道:“说,都听军师的。”   张辽递出信,道:“城外十里处发现一人重伤昏迷,身上带着此物。”   麒麟接过张辽递来的夜明珠,看了吕布一眼。   吕布道:“怎会在这里?”   夜明珠上血迹斑斑,麒麟道:“把他接到你府上去,我去看看,顺便传城里药堂所有大夫都过去。”   吕布:“什么话!接来侯府!”   张辽迟疑,看看吕布,又看麒麟,麒麟道:“主公不让我回家,你去罢。”   吕布:“你……”   麒麟不搭理他,出府。   马超身受重伤,一身是血,送进张辽家的时候已经昏了过去。   吕布道:“陈宫到底去了何处?你让他们去做什么?”   张辽亲自把马超背进房内,麒麟手上不停,道:“陈宫去武威买粮,张辽,城外就他一人?”   吕布似乎察觉到了麒麟语气中的冷漠,生硬地回答:“哦,把他救活。”   张辽答:“坐骑也跟着,在城外徜徉,不愿弃主,亲兵牵进马厩里……”   夜照玉狮子隔着窗格,咴了一声。   麒麟三下五除二解开马超外袍,见胸腹处有多处浅伤,幸而未曾到伤及要害,破腹流肠的地步。   马超呻吟一声,麒麟道:“大夫们呢?!”   药堂里来了大夫,诊断后结果是失血过多,麒麟协助两名大夫止住了血,攥着夜明珠,只觉说不出的难受。   张辽守着病人,麒麟站在厅上,忽然发现吕布不见了,问:“主公呢?”   吕布不知何时走了,张辽从内间出来。   “大夫怎么说?”麒麟道。   张辽道:“失血过多,等明日才能醒。”   麒麟点了点头。   “你晚上回去?”张辽不安地问。   麒麟道:“我收拾点东西,咱们晚上轮流守他罢。”   张辽要送,麒麟却坚持自己走,回到侯府,已是暮霭沉沉,府里不知发生了何事,下人们都躲得远远的。   麒麟拖着疲劳的步子走到西厢,发现门口地上,扔着一团灰扑扑的物事,像顶帽子。   他把它捡起来,翻来覆去地看,发现是许久前,自己做给吕布的雉鸡尾战冠。   战冠的尾翎被扯得粉碎,金线,银带都被撕得破破烂烂,帽顶上白玉被吕布捏成几块,麒麟茫然地摸了摸,抱在怀里,进屋,一头栽在榻上。   貂蝉在黄昏中沿着庭廊走来,侧着头张望,似是窥探动静,她躲到麒麟窗外,循破洞朝里看了一眼,登时险些大叫出来。   一只通体黝黑的幼兽,龙角鹿身,马蹄牛尾,不知何时出现在麒麟房中。   幼兽以鼻子触了触被吕布糟蹋过的那团破烂,呜了几声,将战冠拨到自己腹下,屈起四族,跪在榻上。   它以幼兽的身躯护着那顶雉鸡尾冠,呜呜声不绝,抬着头,不知在看何处。   面前一片黑暗。   麒麟张口,怯怯地朝着黑暗说:“太师父,我的任务做不了,可以提前回去吗……”   它明亮的双眼中噙满泪水,滚落,仿佛在哀悼他们还没开始,就已经被自己亲手毁掉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妖怪要被捅出来了   主母的这一下给力了   人家貂蝉也会连环计的呢~走着瞧~~    第36章 挨夹板左慈遭横祸   貂蝉惊魂未定,奔出廊前,扶墙喘息片刻,继而慌张叫道:“来人——!来、人!”   “主母!”丫鬟纷纷围上。   “主母怎么了?”   “快来人扶主母回去……”   貂蝉攥着帕子,摆了摆手,神色惊恐,脸色铁青:“把府里男人都叫来!”   “不不……”貂蝉又改变了主意:“什么都不可说!没事!”   貂蝉如脚踩棉花,一步三喘,到了廊前,遣开下人,推门直直入房。   吕布躺在榻上,双目无神地看着房顶,斥道:“出去。”   貂蝉断断续续道:“侯爷,侯爷……”   吕布漠然,一声不吭。   “我见到,见到一只……妖怪!”貂蝉以帕子捂着心口,泪眼婆娑。   “妖怪?”吕布嘲道。   貂蝉道:“在……在军师房里!军师是……”   “你说什么!”吕布蓦然翻身坐起。   貂蝉脸色煞白,吕布光着上半身,只着一条衬裤,赤脚冲出院外,吼道:“麒麟!”   麒麟恢复人型,蜷起身子,抱着那顶破破烂烂的雉鸡尾冠,侧躺在床上,睡着了。   房内潮湿阴冷,黄昏日光黯淡,窗上破了个大洞,风呜呜地朝里灌,麒麟盖着被子,在梦里冷得发抖。   “麒麟。”吕布叫道。   麒麟动了动,没有回答。   吕布眼眶发红,伸指去拽,拽出麒麟抱着的战冠,懊悔地说:“怎么在这里,我去补……”   麒麟侧躺着,面朝墙,片刻后又听到钉木板的声音,吕布亲自在外头把窗户补上了。   钉木板钉了足足一刻钟,又响起拆木板的声音——吕布钉得顺手,不小心把门也给封上了。   房间里温暖起来,炭火的红光亮起。   吕布吩咐道:“把饭端过来,传话给貂蝉,让她自己吃。”   丫鬟应了,吕布又道:“桌子帮军师收拾一下,你们做什么的?平日也没个人服侍。”   “回侯爷的话,原本有两名高将军派的亲兵守着院子,主母说府里男人多不方便,就都遣回去了。”   下人摆好食盒,吕布道:“吃,我知道你醒了。”   麒麟长吁一口气起身,头疼欲裂。   “你派个亲兵。”麒麟道:“拿件信物去……不,你等着。”   吕布道:“又有何事?”   麒麟不敢让吕布派人去办,只觉他靠不住,匆匆翻检盒内东西。   吕布掏出私印一递,麒麟在纸上盖了个印,写了几行字。   麒麟道:“来人。”   门外丫鬟应声,麒麟略觉蹊跷,外头怎一直有人守着?   麒麟道:“你传个人来,算了,就你吧,你带着信,去通知张将军,让他派人把信交给陈公台,十分重要,切记不可拖延。”   丫鬟躬身去了,路过庭前,正要出府,貂蝉笑吟吟道:“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看着主公的么?揣着什么,拿出来我看看。”   王允坐于厅中,自斟自饮,看来那信,悠然道:“荀彧所料不差,温侯果然要在这大冬天用兵了。你照麒麟吩咐送信去就是,女儿,取笔墨来,为父也要写封信!”   貂蝉叹了口气,道:“义父,你要做什么?”   貂蝉磨墨,王允落笔,貂蝉越看越是心惊:“义父……你,你要写信给韩遂!?”   王允慈祥笑道:“女儿放心,我总不会害了自己女婿,到时保你得偿所愿。”   吕布道:“你要攻打武威?”   麒麟点了点头,说:“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机会,陈宫、高大哥去了买粮食,我在信里,让他们分批潜入武威城;在城内等候,权当内应。”   “现在武威发生内斗,马超逃出来了,过几天趁着不下雪的时候,你派两万兵士给我。”   吕布:“两万?!这几乎是侯爷的一半家底了!”   麒麟道:“不相信我?”   吕布答:“自然信你,我与你一起去。”   麒麟蹙眉道:“你不能去,你要坐镇陇西。”   “我急行军到武威城外,陈宫高顺里应,我和马超外合,一战速诀。”   “按照探子上次给的情报,城内守军八千人,有不少人听命于马超。如今成谊夺权,马超受了暗算,逃出武威城,成谊无法收服全城守军,正是进军的好时机,只要马超能进城,占领武威只要一天。”   吕布道:“好罢,都听你的,别气了。”   麒麟低声道:“没有气,我只是气我自己……算了不说了。”   吕布端杯,与麒麟互碰,彼此心思相异,喝酒,吃饭。心里都像梗着什么似的,都不提前事。   饭毕麒麟交给吕布一张纸,吩咐道:“你照着纸上写的背下,明天一切交给我,现在我还有事做,要去见蔡邕一趟,空了再说。”   吕布只得回房。   翌日,马超醒了,麒麟到时马超与张辽兴高采烈,相谈甚欢。   马超乃是伏波将军马援后代,虽少时家贫,却自诩清高,不屑与山野莽夫为伍,张辽祖上更是战国四大刺客聂政之后。二人论及家世,当即门当户对,一拍即合,都说得兴高采烈,天花乱坠。   麒麟入府,张辽忙起身来迎,马超外伤已痊,终究脸色苍白,咳嗽不止,麒麟示意无须多礼,道:“在谈什么?”   张辽莞尔道:“孟起兄弟在说杀匈奴的事。”   马超老脸一红,道:“嫂……小兄弟见笑了,五天前,我出武威巡城,剿击匈奴,不料受了埋伏,三百卫队折损,不得不一路东逃,感谢小兄弟救命之恩,待回到武威后,定将厚报。”   麒麟道:“只怕不是被匈奴埋伏了吧,你再仔细想想当日情况?”   马超愕然道:“何出此言?”   麒麟道:“你被偷袭的前几日,有人进过武威府没有?带了信没有?你爹马腾的消息,传回来了没有?”   马超登时色变:“你知我父亲消息?”   麒麟笑道:“你先回想一次,遇袭有何不妥之处,待会我带你前去见你大哥,大家再帮你想想办法。”   麒麟出厅吩咐人备车,张辽道:“主公怎么说?”   麒麟道:“昨晚商量好了,领军出兵,十天内拿下武威。”   张辽道:“十天!急行军至少也得三天……”   麒麟说:“当晚抵达,马上展开偷袭战,陈宫和高大哥还在武威城里,交给我就是。”   张辽还待再问,马超已从房内出来了。   麒麟道:“怎么?”   马超沉声道:“依你看来,伏击我一事,竟是成宜所作?”   麒麟点了点头,道:“跟我来,一切自有分晓。”   麒麟上车,与张辽带着马超回侯府。   吕布这次倒是配合,按麒麟事先计划,摆了筵席,在府内厅上等着。   马超见了吕布先是一惊,吕布便道:“贤弟请坐。”   马超尚未见过吕布,然而见那架势,少时便听闻吕布雄威,不免联想到武神,先前又从麒麟身上,早已隐约猜到些许,颤声道:“大哥可是……姓吕?”   吕布点头道:“不瞒贤弟,大哥正是姓吕,字奉先,温侯,奋武将军。”   马超骇然,单膝跪下,吕布高坐厅中,作了个请的手势道:“贤弟,军师请坐,无须多礼。”   马超入席:“先前不知是侯爷,多有得罪。”说着又朝隔壁两名老者拱手,都不认识。   吕布道:“蔡大人,王大人。”   麒麟眉头一挑,王允怎么也在?多半又是貂蝉搞的鬼,心里说不出的膈应,只想传人把这老不死的叉出去。   马超刚入座,吕布便道:“尝尝愚兄与你嫂……与麒麟军师酿的酒。”   马超面容凝重,与自己兄弟相称的竟是温侯,心思复杂难言,端酒一饮而尽,麒麟以眼神示意吕布,可以开始演戏了。   吕布视而不见,追问道:“味道如何?”   马超心情沉重,敷衍地点头道:“好酒。”   吕布得意洋洋道:“贤弟有所不知,这酒正是近月前,咱们在武威客栈里喝的,当时你三杯便倒,全在于我与军师将这酒四蒸四酿……”   麒麟火起,时间有限,这种时候还在东拉西扯,他不耐烦地使了个眼色,吕布只得悻悻闭嘴,醋意十足地说:   “你父马腾,前些日子死了。”   马超愣住了,握着酒杯那手不住发抖。   吕布淡淡道:“这位是从邺城来的蔡邕蔡太傅,详情听他分说。”   马超顾不得旁的人,放声大哭起来。   蔡邕叹了口气,唏嘘道:“你父马腾,我向来是十分佩服的。”   王允眼观鼻,鼻观心,安静不语。   蔡邕从马腾进伐袁术开始,受袁绍一封信招揽到邺城,令其从西凉出兵,联合攻打曹操,马腾不从,受袁绍软禁,最后誓死不从袁绍挟制,与上千部众一齐被杀。   故事是从蔡邕处听来,自然编得有鼻子有眼,麒麟又将其中马腾誓死不从之事夸大十倍,更直指成宜与袁绍暗通消息,约好马腾死后取而代之,出兵响应袁绍。   蔡邕话音落,马超伏在案上,不住恸哭抽搐。   吕布道:“他……”指了指马超,问道:“听进去了?”   麒麟:“……”   麒麟叹息起身,上前摸了摸马超的头,看那模样,马超母亲早死,马腾思念亡妻,极为宠爱马超,不久前马腾死讯早有人怀疑,然而亲耳听到,压抑了许久的悲伤尽数释放出来,哭得痛苦难言。   麒麟道:“节哀顺变,孟起有伤在身,不可太悲痛。”说着又以口型示意吕布。   ——快哭!   吕布一身毛躁,以口型回道:“哭不出来!不认识!”   马超抬起头,吕布马上装出一副面瘫的表情,道:“你父亲当年函谷关前与我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我亦是真心敬仰的。”说着抽了几下鼻子,就当是哭过了。   吕布自是奉旨扯蛋,马腾年过花甲,跟吕布交手只怕两回合就被扫到天边去,然而吕布怕麒麟发火,只得照本宣科,给足马家面子。   马超隐忍伤悲,颤声道:“谢侯爷盛赞,小弟还有一事相求,此事若得偿心愿,来日小弟自将鞍前马后,做牛做马,报答侯爷恩情。”   吕布眉毛一动,沉声道:“贤弟,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不可操之过急,当以保重身体为要务。”   马超双眼通红,行出厅上,于厅前一跪,麒麟没想到马超如此耿直,忙上前去扶:“有话好说。”   马超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恳请温侯借我两千兵马,让我率军杀回武威去,定将手刃奸贼成宜,为我叔父报仇!”   麒麟道:“起来,你身上还带着伤。”   自马超入厅,麒麟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马超身上,吕布终于不高兴了,道:“两千?!”   吕布又不按剧本来了,麒麟瞬间炸毛:“主公,他要替他叔报仇!”   吕布:“不行!”   麒麟:“出尔反尔!像什么样子!”   吕布:“我反悔了,怎么?!”   麒麟:“君无戏言!”   马超反而傻了。   王允咳了一声,插口道:“此时武威城内未稳,确是诛成宜,重夺兵权的好时机,你父既是武威太守,子继父业,本无不可。”   “然,容老夫倚老卖老地说一句:温侯四万大军驻于陇西,此时插手西凉,多少有点管人家事之嫌,来日待你平了武威,再率众来投,中原诸侯又不知该如何说。韩遂,彻里吉所治两地,当人人自危,马超呐,马腾留予你偌大一份家业,你又该如何处?”   蔡邕云淡风轻地说:“王司徒此言差矣,温侯有诛董之功,西凉本属董卓辖区,纵是尽归侯爷统领,又有何不可?温侯爱民如子,入陇西至今从未增税扰民,武威僻处边城,孤立无援,纵不来投,有个照应也是好的,料想侯爷当不至于这般小气。”   麒麟心内大赞蔡邕,回了个感谢的眼神。   吕布沉默不语。   麒麟只觉这二愣子越来越难搞了,到底在想什么?   吕布懒懒道:“贤弟也不用说了,与愚兄玩一盘抵角,若是赢了,愚兄借你两万兵与头号军师,助你报仇。”   麒麟险些要化为原型朝着吕布喷火了。   “他重伤刚痊,玩什么抵角?”麒麟忍无可忍:“你想把他撞死吗?”   吕布面无表情,马超擦了把眼泪,低声道:“既是大哥有兴致,小弟自将奉陪。”   麒麟道:“我代他和你玩。”   吕布道:“哦。”   院子里,吕布和麒麟各搬起一脚踝,吕布左脚跳,麒麟右脚跳。   “来吧。”麒麟没好气道。   吕布朝院内一跳。   麒麟一让,肩膀一撞,吕布摔倒了,爬起来哈哈大笑。   “你赢了!”吕布笑道。   麒麟道:“神经病。”   马超:“……”   麒麟深深吸了口气,又吁出来,道:“点兵,两万,你答应了的,今天晚上趁黑出发,不可再拖了。”   吕布满意地点头:“你骑赤兔去,把甘兴霸带上,一个人我放不下心。”   麒麟翻了翻白眼,敷衍地说:“知道了。”   吕布道:“高兴点啊,千万当心。”   当日下午天气放晴,麒麟坐在院子里,蔡文姬手里拿着一把剪子,帮麒麟剪头发。   自蔡家来了陇西这许久,麒麟终于得空见见故人了。   “想不到你还能带兵。”蔡文姬柔声道。   麒麟笑道:“从前我上过战场的次数,比那二愣子多了去了。陇西天气冷,住得习惯么?”   蔡文姬答:“还成,比住邺城自在多了。董君在袁绍眼皮底下张扬太过,我始终心中不安,如今换个地儿住,亏得有陈公台帮着兜揽。”   麒麟道:“哟,又嫁了?相夫教子,不容易呐。”   蔡文姬嫣然一笑,撩起麒麟耳畔长发轻一剪,发丝随风飘落:“托你们的打点……出征千万当心。”   麒麟道:“出征倒不怕,只担心陇西又出什么幺蛾子,你帮看着,有什么动向,派个人传书给我。”   蔡文姬颔首道:“知道了。”   麒麟道:“有贾诩、张辽守这里,本不该劳烦你……”   蔡文姬笑道:“既来投温侯,自该多少出点力才是。”   麒麟嗯了声,道:“你剪头发比周公瑾好看,以后都给我剪头发,有我在一天,保你们全家过好日子。”   当夜,陇西城内秘密发兵,不祭酒,不设帅台。两万人循序出城,上马,朝西北驰去。   足足过了近一个时辰,大军才出完城,麒麟安排马超坐上车,自己则骑赤兔在车外跟着,沉吟不语。   马超道:“军师,有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麒麟道:“说呗。”   马超:“温侯白日间为何要我抵角赢了,才愿意发兵?”   麒麟心不在焉道:“是啊,那二愣子的心思,谁猜得到呢。”   陇西,侯府:   吕布漠然道:“我就想逗逗他高兴,才让他玩抵角,知他不会让马孟起上阵,要亲自来撞,怎么?”   张辽:“没……没什么。”   吕布从怀中掏出一物,朝张辽晃了晃,张辽吸了口气。   “锦囊。”吕布得意洋洋道:“军师给我留的。”   张辽崇拜地说:“军师神机妙算!”   吕布小心地收好,道:“要遇上危险才能拆。”   张辽理解地点头,道:“末将去按军师临行前的嘱咐,加强城防。”   吕布想了想,自说自话:“怎么还未有危险?”言下之意,竟是十分期待拆那锦囊。   张辽无言以对,告退走人。   吕布在府上走来走去,最后实在忍不住,把锦囊拆了。   一张纸,两行字:   “话可以乱说,东西不能乱吃。”   吕布:“???”   麒麟大军出征的翌日,侯府内丫鬟来报。   貂蝉道:“盯仔细了么?”   丫鬟道:“回夫人,房内不曾有那个……又像牛又像马又像鹿又像龙的……”   “好了好了!不用说了!”   貂蝉心内七上八下,还在惦记妖怪一事,片刻后听得吕布醒了,便亲往房内侍候。   貂蝉给吕布梳头,忧心忡忡道:“夫君,下人们说……府内有妖。”   吕布:“什么妖,别胡说八道,有我在的地方阳气还不够重?能有什么妖?”   貂蝉道:“他们都见着了,夜里常有黑色的怪物在院内奔来奔去。听说军师受了妖气侵扰,正因此事,寝食不安,脾气烦躁。”   吕布蹙眉道:“你说得有理。”   貂蝉道:“咱们该怎么办?等军师回来后,侯爷亲自查查?”   吕布点了点头,道:“嗯。”   吕布与貂蝉梳洗完毕,出得厅内等用早饭,府外长街上忽有歌声,传至院中。   “三山五岳,七海十府,捉鬼除妖……”   王允放下碗,大喜道:“来了!”   吕布:“?”   貂蝉蹙眉,使了个眼色,王允自觉失言,忙闭了老嘴;貂蝉道:“侯爷,有道士专司捉妖,不如让她来看看?”   吕布道:“唔,传个人,把那道士抓进来……不,请进来。”   貂蝉亲自去请,少顷只见一云游道人翩然入府,面白唇红,肤凝如玉,手持一柄七寸桃木剑,身穿一袭银白长袍,道:“府上有妖?”   吕布蹙眉打量那人从头到脚,只觉不对劲,最后目光驻留在那道人微微隆起的胸部,又看了看他嘴上的两撇乌黑胡子,道:   “你是女的吧?”   貂蝉:“……”   那道人一哂道:“温侯说笑了。贫道道号左慈,云游四海,无处为家,男身女身,俱是法相,当不得真。”   吕布道:“你怎知道我是温侯?”   王允与貂蝉同时心惊,吕布怎变这般聪明了?   三秒后,吕布道:   “很明显了!你是来骗钱的!来人,叉出去!打四十棍!”   左慈忙道:“不不不,侯爷请听我一言!”   “我有五百年修为,能使世间阴阳调和,水火之力,侯爷请、看!”   左慈手指一撮,指间冒出火焰,熊熊燃烧,王允与貂蝉两父女一齐惊呼。   张辽回侯府报事,随意瞥了一眼,嘲道:“这小伎俩,我们家军师玩剩下的了,有什么好炫耀的。”   左慈道:“贫道还会掐算天机之术,能知过去未来。”   吕布与张辽哈哈大笑,吕布道:“不能来点新的么,也是我们家军师玩剩下的了,还会什么?”   张辽斜眼:“军师还会抖黑布,你会么?”   吕布问:“会么?麒麟能把手背上那纹身画儿抖出来,变成黑布把东西包住,多大的东西都能给变没了。”   左慈大惊:“是什么?世间绝无此法,难道……”左慈迟疑不定,心头一凛:“难道是六魂……六魂幡?”   吕布嗤道:“那叫‘没’!什么都不知道,你会个屁的仙术,叉出去叉出去!”   左慈:“……”   于是左慈便被亲兵叉了出去,在门口当着貂蝉王允的面,被打了四十军棍,一瘸一拐,哭爹叫娘地走了。   五百年修为能知过去未来,算天算地却算不到会挨板子,当真是流年不利,飞来横祸,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晓。    第37章 劝毒饮貂蝉夜出奔   三天后,武威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埋伏地,两万并州铁骑陆续开到,老天难得地不下雪,气温回升,仿佛在为他们攻城网开一面。   “甘将军呢。”麒麟问。   亲兵一脸古怪:“不……不知道。”   麒麟怒道:“不知道你妹呢!越来越没规矩了!”提剑挑开马车车帘,甘宁果然在车里。   甘宁左手搂着马超肩膀,右手在马超大腿上摸来摸去。   “贤弟,甘大哥一定帮你报仇!”甘宁嘴里啧啧作响。   马超脸上微红,道:“谢……”   麒麟道:“甘兴霸,你家里那几口男妾,都托我把你盯紧点儿喔。”   甘宁:“……”   马超唰一声躲到车厢角落,以发毛的眼光看着甘宁。   甘宁嘿嘿一笑,道:“来来,军师一起嘛。”   麒麟把甘宁拖下车,道:“侦查。”说着把一封信递给甘宁,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想办法混进城里去,给陈宫。”   甘宁一声狼嗥,呜呜地长啸几声,引得周围雪地小动物飞窜而出,躬身捧了把雪,在脖子上反复摩挲,化开,抹了把脸,神清气爽。   “龟儿子们,都过来!”   甘宁开始选人,片刻后换了一身兽皮,打扮得如同牧民般,带上几个亲兵,赶着三头牦牛,套上车,把信筒塞进牦牛的屁眼里,叼着根草秆,走了。   当天下午,甘宁又回来了,手里拿着陈宫回的信,没人敢接。   麒麟毛骨悚然地看着甘宁的手,甘宁道:“干净滴,哎呀!”   “念。”麒麟炸毛道:“你别递过来!”   甘宁展开信,摇头晃脑道:“随便什么时候打,晚上就可以,没了。”   麒麟:“……”   “这真是陈宫写的?”   “先人哦,骗你做啥子!”   “别拿过来!”麒麟道。   甘宁说:“陈公台和高大哥在吃葡萄,一千人都陆续混进去哩,城里狗咬狗,一嘴毛,把孟起赶走了,成宜又和一个叫啥子姜夫人的勾结起来,整一个叫啥子麻袋的……”   麒麟道:“马岱?”   甘宁道:“呵呵,是他是他,啥子麻袋,城门没人守,也没人巡逻,都在府外看掐架。”   马超愤然道:“姜夫人是我爹的小妾!那淫妇!父亲尸骨未寒,她就与成宜勾结!实在是……”   麒麟示意稍安,问:“晚上开城门?”   甘宁挺腰道:“对啊!他们说射火箭。射!”   麒麟点头道:“下令全军埋伏……人太多了,别发出大动静,两万多人。”   甘宁道:“怕啥子,城门连个盘查的都没有,就两队卫兵,五十人,高顺还在城楼上吃葡萄!”   麒麟哭笑不得:“我还想着把人引出来平原会战的……算了,回去一部分吧,甘大哥你带兵回去……”   “别这样咧——”甘宁大为不满:“老子还没帮马超兄弟报仇……”   “砍你头喔!”麒麟威胁道。   甘宁调侃道:“主公让我来的喔,又要逗你高兴,又要护着你……”   麒麟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喔!”   甘宁眼珠子一转,还想找话来说,麒麟一手摸上甘宁侧脸,面无表情道:“甘大哥。”   甘宁下意识捏着鼻子,转身道:“走了走了!格老子滴,扫兴!龟儿子们,去传令!一半人跟我回去!”   麒麟分两千两千埋伏,身边留下四千主力,准备入夜攻城。马超骑在夜照玉狮子背上,朝远处眺望,抿着漂亮的唇,一动不动,眼神中充满悲哀。   两天前的陇西。   吕布坐在厅上喝酒,貂蝉倚在榻上,朝吕布碗里挟菜。   “侯爷,今儿早上,又有一道士来了。”   吕布嘲道:“平常陇西里怎没这许多道士,你一说府上有妖,就都来了,有趣。”   貂蝉心头一凛,不知吕布何意,不敢多说,片刻后王允道:“妖气若起,修仙之人百里外尚能发觉,前往陇西收妖,倒也情有可原。”   吕布唔了一声,道:“传进来。”   貂蝉咳了声,朝管事使了个眼色,少顷一名老头,拄着木杖,一瘸一拐地进来了。   “听闻……官爷府里有妖怪?”那老者清了清嗓子。   老头与吕布对望片刻。   吕布:“你不就是昨天那女道士么?胡子都没换。”   老头瞬间弃了拐子,踉跄奔逃,跑得没影儿了。   当日午后,貂蝉到廊下取了把干草,揣在袖中,行至后院柴房,左右看看,将门拉开一条缝。   柴房里躺着一只腿被打瘸了的,通体雪白的母鹿。   “你还鹿神呢?”貂蝉忍无可忍,把干草朝它脸上一扔,母鹿忙不迭嚼了。   母鹿吃完草,张口便叫苦道:“吕奉先乃是天下至刚,武勇登峰,光是一股气势便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要我如何是好?”   貂蝉沉着脸道:“现怎办?老爷子已经派人去金城了,你得早点想办法把奉先哄出城去。”   母鹿“呦、呦”地叫了几声,貂蝉不耐烦道:“说人话!”   母鹿道:“你见到那物,究竟是个什么?若真是妖,在你夫君身边,怎能住近两年之久?!”   貂蝉道:“说不清楚,我去画个……画个给你看看,你等着。”   貂蝉琴棋书画样样不行,弹琴翻来覆去只会那几首清平调广陵散,画画能和孙权去举办江东幼儿园画展……怎么办呢?只得出门左转,前去找蔡文姬。   董祀磨墨,蔡文姬正写字,貂蝉上门来了,夫妇忙起身来迎。   “哟。”蔡文姬笑道:“侯爷夫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貂蝉展眉一笑:“早该来了,一直不得空。”   蔡文姬温言:“侯府想必事多,身为主母,得照顾好自己身子。”   貂蝉与蔡文姬寒暄几句,双方俱是心不在焉,蔡文姬自知貂蝉口不对心,自己父女到了陇西,貂蝉一次没来见过,如今特地登门造访,必有要事。   果然,少顷貂蝉开口道:“我先前在书上见了一物,有趣得紧,只不知是啥模样,文姬姐姐擅丹青,能帮我画个像儿看看不。”   蔡文姬蹙眉道:“你读的什么书?”   貂蝉支支吾吾,说不出,蔡文姬会心一笑:“你说,姐姐画,这有什么难了。”   房内火盆温暖,貂蝉便开始描绘先前所见,龙角、鹿身、牛尾那异兽,又比划道:“眼睛足有这般大,闪闪发光,还流眼泪……刚见到时真把我给吓死了……”   蔡文姬道:“你见过此物?”   貂蝉知失言,忙笑着掩了过去,蔡文姬沉吟落笔,寥寥几抹,道:“身子可是这般,覆着光彩鳞片?”   貂蝉忙道:“对对,就是这般。”   文姬连貂蝉没提到的地方都画出来了,貂蝉道:“你也……你见过这妖怪?”   蔡文姬哭笑不得:“这……这不是妖怪。”   “这是上古瑞兽!与龙、凤、龟并称的四灵,龙麟凤龟,神位仅次于青龙,乃是开天辟地时,岁星散开生成,主太平祥瑞;能吐火,音如雷,孔子之母遇麟而生,诞的便是孔圣人……你看的是春秋?”   貂蝉骇得嘴巴老半天合不上,未曾想到那“妖怪”竟有这么大来头。   蔡文姬打趣道:“军师之名,便应了这祥瑞之兽,现想起来,那小孩儿行事倒与麒麟有几分相似……侯爷夫人?”   貂蝉摆了摆帕子,起身,惊疑不定地走了。   左慈化为人型,摸着大腿,苦不堪言,看了貂蝉拿来的画一眼,刹那间骇得脸都青了。   “这这这……这不成。”左慈叫苦道:“这事儿不能办,荀文若简直就是在害我!把我朝火坑里推呢这是!”   貂蝉:“……”   左慈哭也没地方哭:“黑麒麟外加六魂幡,三山道士,五岳仙人凑作堆不够它爪子挥一下的……我得走了,这年头,当神棍也不容易……”   貂蝉道:“站住!敢走我便砍了你!”   左慈道:“怎的?”   貂蝉道:“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我家老爷子已经派人给韩遂报信去了,若拖到那妖怪打完武威回城……”   左慈心中一动,问:“吕布每天饮酒?”   貂蝉倒抽了口冷气,道:“你要下毒,万万不可!”   左慈道:“不是毒!我这处有两丸,一枚忘忧散,一枚醍醐香,服下后你夫君……”   左慈压低了声音,与貂蝉密谈片刻,貂蝉惊恐万状,一脸便秘的表情走了。   是夜,吕布又在喝酒。   貂蝉筛糠般斟酒,为吕布夹菜,壶里酒水洒了吕布一手。   “你做什么!”吕布怒道。   吕布看了貂蝉一眼,貂蝉心脏险些从喉咙里蹦出来,瞳孔剧烈收缩,吕布冷冷道:“夫人!你有何居心!”   貂蝉忙放下酒壶,低头道:“侯爷。”   吕布怒道:“这酒难酿得很!你不知道么?!”   貂蝉:“是、是……”   吕布教训道:“不许再有下次。”   继而伸手取过酒壶,自斟自饮,低声哼哼道:“啊拉杀杀……”   “哒嘀嘀啦嘀嘀……”麒麟随口哼哼。   马超道:“唱什么歌?”   麒麟道:“甩葱歌……准备攻城,儿郎们!”   说毕高举手中长剑,喝道:“随我来!杀!”   茫茫黑夜,武威城头射出近千点火箭光芒,飞出城门,犹如整齐的焰火,绚烂瑰丽。   千军万马,雷霆震地,在黑暗中潮水般卷向酣睡的武威城。   吕布的甩葱歌还没唱完,脑袋一歪,倒了下去。   “杀——!”   麒麟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力,便轻而易举冲进了城门,赤兔倏然咴了一声,转身要后退。   “怎么?”麒麟道:“走啊!赤兔!”   赤兔倔强地立在城门内侧,不安地转头望了一眼,麒麟蹙眉道:“怎么了?”   陈宫道:“速速进城,你在做什么?!”   麒麟一夹马腹,道:“驾!”   赤兔无可奈何,冲进城门,武威军还未来得及抵抗,便被蜂拥而入的并州军冲垮了防线。   “不可放火!”麒麟道:“不可掳掠!”   “马腾太守归城——!”传令兵沿路朗声长喝,奔过主街道,马超紧随其后,队中挑起“马”字大旗。   “凡我武威将士都跟上!前往太守府!成宜杀了马太守!今日便与我叔父报仇——!”马超喝道。   马超一身钢铠在火光下闪闪发亮,街头纷纷聚来一群人,甘宁派兵四散,控制住城中要道,无数传令兵路线如蛛网交错,大声叫嚣,惊醒全城百姓。   “马腾太守归途遇刺,马超将军率武威军归城,速来归顺!成宜伏诛——缴械不杀!”传令兵策马狂奔,朗声喊道。   夤夜,张辽在城楼处眺望,黑暗中似乎埋伏着什么,蠢蠢欲动。   张辽遥遥眺望片刻,风里传来狼嚎,守城卫兵们冻得发抖,天空又下起雪来。   “都给我打醒精神!慎防偷袭!”张辽踹了打盹的小兵一脚,小兵慌忙扶正帽子。   张辽在城墙上走了几个来回,终究觉得不妥,转身去侯府请吕布手令,打算再调点士兵来守门。   侯府大门紧闭,张辽连拍几下,管事提着灯笼匆匆来开门,张辽道:“张文远求见主公。”   管事睡眼惺忪,转身入内,张辽不待传,便大步进了厅内。   管事进去足足半个时辰,不闻通报,张辽越想越不对,冲进东厢,西厢,登时紧张起来,沿房踹开房门,道:“主公!文远有事求见!”   各房一片漆黑,空空荡荡,吕布不在了。   管事在院内发抖,张辽上前揪着管事,喝道:“主公呢!”   管事颤声道:“主母……吩咐,吩咐今夜有有有,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许惊扰了主公……”   张辽又道:“王司徒呢?王允那老不死的去了哪?!”   管事答不出,张辽火起一剑将那人捅了,匆匆奔出府外,吼道:“来人!快来人!”   “报——”   未几,一小兵来报:“张将军!主母的车两个时辰前出了北门!手中有主公兵符,属下无论如何拦不住!”   张辽:“两个时辰前出的城!现在才来报?!”   小兵跪地惶恐道:“主母言明是主公令她出城办事,不可惊动任何人。”   张辽:“……”   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张辽闭上眼,在侯府前站了片刻,暗道不可慌张,冷静数息,方沉声道:“你马上到贾先生府上去,将今夜之事一五一十告予他,半句不可遗漏,我现带兵前去追主公!”   张辽带了近千亲兵,从北门出城,大雪纷纷飘落,掩去了车辕马蹄印。   怎么追?张辽真是头大如斗。   张辽刚走不久,黑暗里,雪地上一根带火羽箭飞来,穿过城外空地,噔一声牢牢钉在城楼上。   “杀——!”   无数兵士于远处雪地中现身,雪夜里,上万火把照亮了黑暗,带火瓦罐被投进城,摔在房顶上。   武威沦陷的下一刻,自家大本营陇西,后院起火了。    第38章 文姬临阵智敌万军   贾诩仓皇奔出府外,变故只在短短顷刻,城内屋顶尽数燃了起来。   “主公呢!”贾诩上马,匆忙奔向侯府。   张辽出城,侯府空空荡荡,贾诩仿佛身在梦中,谁也找不到,一个管事的都没了。   “怎么回事!温侯呢?!”——女人焦急的声音。   贾诩松了口气,总算有能说话的人了,蔡文姬披头散发,手中拈着根银钗还未插好,下了马车便奔入侯府。   贾诩哭笑不得:“方才有人攻城……”   轰一声,带火瓦罐砰然落在侯府院内,溅了满地火油,打断了贾诩的话。   蔡文姬难以置信:“张辽将军呢?”   贾诩道:“不知去了何处。”   蔡文姬:“城内就你与我了?”   贾诩颔首:“目前看来,似乎确是如此。”   蔡文姬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   无数羽箭飞进城内,射破屋顶,兵士抱头鼠窜,百长沿街茫然呐喊,乱成一团。   幸而吕布军内辖下甚远,寻不见发令人与军师,裨将与牙将纷纷补上位置,发号施令,拦住了攻上城墙的长梯。   贾诩又说:“要么……将军师收押的文人们都放出来?让他们上城楼去说降?我倒想试试那祢衡,一张利嘴能不能骂跑上万兵马。”   蔡文姬道:“贾文和!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攻打城门的是何方军队?”   贾诩摊手:“不知。”   蔡文姬:“你……去调集西营处的兵马,上去守城!”   贾诩:“调不动,无兵符。”   蔡文姬彻底无语,一阵风奔入吕布房内,东翻西找,蹙眉道:“兵符呢?!”   贾诩尾随而入,缓缓道:“物事完好,床帐整齐,主公却不知下落,此事显然早有预谋。”   “你说得对,但现在要先找兵符!”   蔡文姬在书架上翻寻,找到一盒夜明珠。   贾诩悠然道:“既是早有预谋,当然也将兵符也一并带走了。”   蔡文姬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道:“这珠子是什么,能当信物用不?”   贾诩笑道:“连你都不知来历,如何能当信物?”   蔡文姬抱着那盒,冲到到麒麟房内,掀开盒盖,房内大亮。   蔡文姬叹道:“一军军师,堪比主帅耳目心智,却每日住这狗窝牛棚不如的地方……真是……”   “书架上是什么?”贾诩忽道。   蔡文姬将夜明珠盒扔在榻上,提了那金光灿烂之物,又将架上狼牙牛角不由分说一扫,笼进袖内,伸手架着贾诩一边胳膊,冲出府去。   二人乘车抵达西城门,蔡文姬站在车前,披头散发,赤着脚,手中提着一根红绳,绳上摇摇晃晃,系着吕布送给麒麟的金珠。   “将士们,都听着!”蔡文姬道:“主公前往金城,攻打韩遂!军师前往武威,攻打成宜!如今敌人趁着主公与军师都不在,偷袭陇西,主母不知下落,请诸位将性命托付于我!”   沿路牙将纷纷聚拢,总算见到个能发话的了,各自大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蔡文姬道:“现把你们的部将都清点一次,听贾军师吩咐!”   “你如何得知是韩遂的兵?”贾诩诧道。   蔡文姬小声答:“不知道,我瞎蒙的。”   贾诩笑道:“我亦猜是韩遂的兵马。”   蔡文姬:“派一队千人,前去百姓家中叩门,将所有百姓都叫醒!挨家挨户,把油都收到这处!你们取炭生火!再派一小队人,前往武威,给军师送信,着他火速回援……什么?董君又怎么了?”   一亲兵上前说了句话。   蔡文姬一捋耳畔头发,低头听清,吩咐道:“早饭让他自己吃,馒头在蒸屉里搁着。”   贾诩:“……”   蔡文姬顷刻间打点好几队人,贾诩接过兵册名单,眺望道:“现城门上守的是哪几队?蔡琰!你不可上城楼去!”   蔡文姬:“不上城楼,如何督战?”   贾诩:“当心流箭无眼!”   蔡文姬怒道:“你尽可龟缩在城内,贪生怕死。”   贾诩嘿嘿一笑:“我自然是贪生怕死的。”   蔡文姬手持金珠,上了城楼,攻城梯已架上,兵士乱箭齐射,远处打着大旗,火光中鲜明夺目的“韩”字战旗,于寒风中猎猎飘扬。   蔡文姬退了半步,赤足冻得通红,未料自己一猜便中,真是韩遂。   蔡文姬喊道:“将士们!你们的家小都在城内,主公天明时便可归城,到时两路夹击,敌人必将大溃,一定得拼死守住!”   蔡文姬手持金珠,迎着高处火把暖光,衣袂在寒风中飘荡,如仙女般出尘脱俗,守城士兵齐声大喊,登时士气大振。   贾诩将守军安排完,匆匆上得城楼,一眼扫去,莞尔道:“咱们军里,就连女军师亦料事如神。”   蔡文姬风韵依然,吩咐道:“请先寻双靴来给我穿上,贾文和,你怕不?”   贾诩点头道:“看这架势,四个城门,每处五千,城外满打满算,也就三万军。有什么好怕?”   蔡文姬问:“守十日,你说守得住么?”   贾诩答:“守得住,你尽可派人传信。”   蔡文姬嫣然一笑,吩咐道:“派快马追回先前传令兵,向麒麟军师报信,不须回援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就是。”   两日后,信报抵达武威,全城已平,姜夫人吞金自杀,成宜南逃,众将在城内歇了一天,又在太守府中碰头。   马超清点完全城军队,黯然道:“早知胜得如此简单,便不劳烦你们跟我走一趟了。”   高顺莞尔道:“军中最黑的两名军师,一个在城内,一个在城内,内外夹攻,不破才有鬼了!”   “多点人也是好的,起码保险些,别玩了,趁早收兵回去。”麒麟心内七上八下。   “报——”蔡文姬派来的第一波信报没命催马,先到了近半日。   “韩遂大军进犯陇西!主公不知去向!张将军追出城外!贾诩蔡文姬率军迎敌!盼军师火速回援!”   麒麟听到陇西紧急情报,刹那间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麒麟道:“搜他的身!”   “我有信物!”那传令兵单膝跪地,递出一物。   麒麟忍无可忍,一脚把他踹翻,抓狂道:“拿根破钗儿来晃!我知道个屁啊!现在都流行随便摘个玩意就能当信物是不是!谁让你来假传消息的!说!”   陈宫道:“等,关心则乱,不可心急,先听他说清楚了。”   麒麟听完那话,太阳穴突突的疼,又问:“张辽去追主公了?”   传令兵被反剪双手,惶急道:“是,现主公主母下落不明,韩遂大军逼至城下,如何是好,还请军师定夺!”   马超道:“怎会如此?温侯武力天下难逢敌手,岂会受制?!不管了!我们一齐杀回去!”   陈宫悠然道:“温柔乡便是英雄冢,武力再高,也扛不住下毒,麒麟,全因你一念之差。”   麒麟怒道:“我告诉了他东西不能乱吃,他在我们出兵后,肯定会忍不住去拆锦囊,字条也看到了,自己脑子笨能怪谁?”   麒麟敛了怒气,与陈宫各自拢袖,陷入漫长沉默。   马超焦急道:“你们倒是给个计较!”   高顺道:“莫急,他们在想。”   陈宫开口道:“此计周详慎密,咱们都栽了。”   麒麟点头:“估计他们在几个月以前,就开始打陇西的主意,那时候都没察觉?和许昌,金城两地,有眼线通消息。必须先找出眼线,否则无论是回援,还是围魏救赵,咱们都是死路一条。”   高顺变了脸色,道:“城内有奸细?”   陈宫道:“一定是邺城逃来的人,与曹操暗通消息已久,现几乎所有人都被我们看着,唯蔡家父女与王家父女,定是王允与貂蝉合谋。”   麒麟问那亲兵:“王允在城里么?”   亲兵道:“府中上下人等,一概逃得干干净净。”   王允自己跑得最快,肯定是他和貂蝉了,麒麟再无疑问:“现怎么办?兵分两路?还是如何?”   陈宫颇有点斟酌不定,高顺道:“一路前去追主公,一路回去救城?主公究竟在何处?”   麒麟问:“貂蝉的车,从哪个门出的城?”   亲兵答:“北门。”   麒麟沉吟片刻:“贾诩,蔡文姬,手中两万兵,约莫守个十天还是没问题的,甘兴霸已经回去,现在估计快到城下了,那边不用管,先去金城。”   陈宫点头:“主公多半是在去向金城的路上,赌它一把就是。”   麒麟道:“全军听令!上马!孟起你留在武威。”   马超道:“我必须同去!”   陈宫使了个眼色,麒麟只得道:“那好,你派个亲信,把守武威城,你跟我们走。”   部将纷纷靠拢,麒麟喝道:“马上拔营!辛苦大家了!年前的最后一战,全部出动,韩遂敢打陇西,咱们就全军南下,抄他的家,砸了他的城!”   正要拔军,又一信使来到。   “报——”   陈宫冷冷道:“这个定是佯报,拖下去斩了!”   “我有信物!”信使骇得魂不守舍,伸手到怀里去摸,摸出两枚狼牙。   麒麟接过,手中摩挲,马超道:“狼牙?”   麒麟:“你知道狼牙做什么的不?”   马超道:“塞北一带,猎人春秋两季出猎,射狼后,便将猎物两枚前牙取下,赠予心仪女……女子,我爹当年便送了我娘这物定情,这……是何人所赠?”   麒麟登时满脸通红:“还有这种说法,我忘了谁送的呢,你听谁的命令来的?”   信使:“蔡……蔡文姬。”   麒麟:“说吧。”   信使逃得小命,道:“让……让军师爱做什么……做什么去。”   陈宫道:“好胆识!不让须眉!”   蔡文姬本意是让麒麟与陈宫等人率军南下,突击袭城,行围魏救赵之计,只需坚守数日,待得金城沦陷,陇西之危自解。   麒麟却一直念叨着那话,心不在焉,手中摩挲着两枚狼牙,行至半路,忽道:“公台你们带兵去打金城,我有点事,先走了。”   陈宫道:“务必截住主公。”   麒麟一点头,摸了摸赤兔的头,道:“看你的了。”   赤兔长嘶一声,四足疾奔,在众人目光中偏离大部队,冲进了茫茫雪原。    第39章 张辽救主踏雪千里   这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大雪掩去车轮印痕,黎明即将来到,   张辽率领两百人,在茫茫风雪中迷失了方向。   “张将军!”部众焦急道:“朝何处追?!”   张辽驻马旷野中央,一身盔甲铺满大雪,部众纷纷朝手上呵气,快要被冻僵。   “朝南。”张辽道。   张辽拨转马头,于平原上掉了个弯,冲向南路,丝绸之道沿路戈壁被结出一层闪亮的冰,他们在路旁艰难穿行。   戈壁另一面,马车走得很慢,貂蝉捧着个手炉,炉中炭火发出微弱的红光,映着她的面容,倾国倾城。左慈一面痛呼,一面朝大腿上贴膏药。   吕布熟睡的面容像个小孩,貂蝉怔怔地看着他,一刹那似乎有点动摇。   左慈道:“我算明白了,你们家从头到尾,就是曹孟德的人。”   貂蝉淡淡道:“义父是,我不是,我不过是想和奉先终身厮守,寻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安安稳稳,过完下半生……”   左慈啧啧赞道:“女人,你这张脸蛋可真是祸水,我若是男人,说不得也娶你。”   貂蝉脸色阴寒,不作答。   “什么人——!”   马车停。   貂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左慈掀开车帘,朝外张望。   张辽率领两百士兵,追赶整整两日两夜,终于在被白雪覆盖的戈壁谷中截住了貂蝉的马车。   张辽道:“请主母下车。”   车内没有半分动静,张辽又喝了一次,貂蝉下了车。   马车停在谷里,商道中央,张辽与貂蝉遥遥相对,吕布麾下亲兵与马车中央隔着鹅毛似的大雪。   貂蝉冷冷道:“张将军,请让路。”   张辽道:“请问主母,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貂蝉直斥道:“与你何干?让路!”   张辽道:“随我回去,勿要作无谓抵抗。”   貂蝉低声道:“把他们赶走,看你的了。”   左慈似乎在等待什么,半晌后道:“先拖住他,我有计较。”   貂蝉蹙眉,张辽见车内毫无动静,便知吕布多半中毒沉睡,不敢用强,随从纷纷架箭上弩,却不发射,纷纷围了上来,以弩箭指向貂蝉、左慈二人。   貂蝉面容平静,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胆!你敢用强?!”   张辽丝毫不惧,以剑一指:“我自十四岁起便追随主公,如今已是第十载,主公待我情同父子,尊你一声主母是抬举了你!”   “你想将主公带去何处?欲置我并州千万军民于何地?!”   貂蝉不气反笑,冷冷道:“好一个情同父子!”   张辽道:“愚蠢至极,你究竟将主公如何了?!”   貂蝉挑衅般地答道:“我能将他如何?我不懂你们男人的雄心壮志,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你们满脑子里尽是江山、天下,何尝将妻女家小放在心上过?!”   “在徐州做客时,甘夫人夜夜垂泪,与我唏嘘无言……”貂蝉挽着袖,缓缓走过马前,挑衅地侧头,打量张辽英俊的脸庞与锋芒毕露的眉眼。   “刘玄德、吕奉先、曹孟德、袁本初……你们征战天下,眼中只有谋臣武将,妻子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面子,是个炫耀,是个传宗接代的器物,比之花街柳巷中的女子尚且不如!”   张辽不禁退开半步,只觉貂蝉已经疯了,貂蝉冷笑道:“张文远,你觉得很愚蠢,很可笑?”   貂蝉厉声道:“你们……你、陈宫、高顺!你们倚仗着他,谋功成名就,高官厚禄;我呢?!”   “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想与奉先安安稳稳,渡过一生,陪在他的身边,寻个无人打扰的地方,白头到老,相濡以沫。你们呢!谁比谁更势利?!”   “比之仗着几分姿颜,便煽起奉先龙阳之兴的那小子,谁的心思更见不得人?!”   张辽无言以对,万万想不到貂蝉会有如此一番话,貂蝉又冷笑数声,缓缓道:“识相便回去,我净身出户,只带着我的奉先,其余一分钱财不动你们的,陇西、并州军也与我全无干系……”   张辽道:“主公身上牵系陇西千万百姓,甚至天下苍生!你为一己之私便擅自行事,问过主公没有!”   貂蝉现出一抹胜利者的微笑:“问奉先?现在已经晚了,奉先服下左道长仙药,不到一个月时间,便会将从前光景尽数忘却,心中只记得一个我。”   张辽五雷轰顶,瞬间大吼道:“上!将她捆回去!回城问罪——!”   张辽话音未落,变故突生!   四周石山顶,荒野中竟是出现了埋伏已久的敌军,齐声大喊!   貂蝉色变,左慈跳下车,朝远处逃跑。   “前头可是张文远将军?”一男子声音悠然道。   张辽手下亲兵警觉,登时将马车团团围住,面朝高石,峭壁,石山,谷外所有遮掩之处现出密密麻麻的敌军。   张辽作了个手势,亲兵护着马车缓缓后退,张辽又朝后眺望一眼,敌军足有七八千人,环绕戈壁形成一个包围圈,正在缓慢合围,幸而自己来时的路上还未有埋伏。   张辽朗声道:“正是张辽,来将通名!”   一辆军师坐车缓缓上前,车上坐着裹着厚棉衣的年轻男子,男子笑道:“在下曹公麾下中军祭酒,郭嘉。”   张辽心头一凛,瞬间升起一股绝望的念头,此人名头听闻已久,既在此埋伏,自然是有备而来,只怕再无逃掉的希望了。   陈宫、麒麟远在武威,曹操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绕过长安,将手伸到西凉来。   郭嘉对马车视而不见,径自道:“听闻贵营麒麟先生,曾在长安城中与郭某相约一战……”   “女儿……”王允苍老之声顺风飘来,另一车排阵而出。   张辽险些肺也气炸,怒吼道:“王司徒!你竟与曹营勾结!”   郭嘉示意王允不忙,缓缓道:“郭某亦十分期待此战,张将军既然来了,便为我带句话如何?让麒麟先生定下日子,地点,自将奉陪。”   张辽一抱拳,道:“自无不可。”继而道:“我们走!”   郭嘉设下这么完美一个埋伏,哪会任由数人逃脱?当即道:“且慢!”   张辽:“郭先生还有何话说?”   郭嘉淡淡道:“主公特地吩咐,要郭某将温侯与侯爷夫人接回许昌盘桓数日,张将军请回。”   张辽道:“恕难从命!”   王允又道:“女儿——到为父这儿来!”   貂蝉急促呼吸,郭嘉又道:“昔年多亏温侯款待,我家主公足感盛情,还请侯爷夫人切勿推辞。”   貂蝉道:“不!义父!你与我说好的!不是这样的!你说离开陇西后,就让我们走的——!”   王允颤巍巍道:“女儿呐,听为父的,曹孟德必不会亏待你……”   貂蝉尖叫道:“不!我不走!”   郭嘉道:“动手。”   包围圈已成型,四周机括声响成一片,曹军齐声呐喊,貂蝉骇得花容失色,险些脚软,曹军足足来了八千,己方只有两百兵士。   马车内传出低沉,沙哑的声音。   “外面有那么多人?”   张辽猛地一惊,吕布终于醒了。   “主公!”   吕布掀开车帘,艰难地吁了口气,战靴踏上雪地的那一刻,持弩曹兵竟是不约而同地退了半步。   郭嘉不禁动容。   吕布茫然的双眼扫过敌军,他看中何处,何处的曹军便不约而同地恐惧后退。   吕布沉声道:“什么时辰了?怎会在此处?”   张辽低声道:“主公,此地凶险异常!我留下殿后,你们护着主公杀出去!”   张辽除下头盔交给吕布,吕布尚未清楚什么事,张辽便匆匆解甲,吕布推开头盔,问:“我们只有这点人?”   “奉先……”貂蝉迟疑片刻,上前半步。   “滚开!”张辽怒道:“若非你下毒,何以有今日!”   吕布道:“住口!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吕布竭力吸气,定了定神,道:“过来,听我的。”   “待会我说冲锋,文远你就率兵,朝那个口子冲杀。”吕布手指朝西北角一戳:“那处人最少。”   吕布又缓缓吩咐道:“你带着貂蝉冲出去,逃得命后,便随她去,不可再难为她,貂蝉,你过来。”   王允道:“那个……郭大人……”   郭嘉胸有成竹笑道:“不妨,勿作困兽之斗。”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吕布温暖的手掌覆在貂蝉嫩脸上,飞扬的雪花飘下,落于她的发梢,吕布伸指摘去,低声道:   “爱妻,嫁予我这两年里,委屈你了。”   貂蝉掩面大哭,吕布温和微笑道:“成亲那夜,你问我,还气不气你骗我那事,我说不气,自是真的。”   “但从那一夜,你对我说了真心话,我心里忽觉后怕,便不复往昔……往昔与你,在凤仪亭中相识时……那感觉,那情意。”   貂蝉恸哭道:“奉先……我只想与你……与你厮守……”   吕布手指拈着貂蝉下巴,让她仰起头,看着她的泪痕,缓缓道:“当天堂上破窗而入,是我莽撞,回家细想,早已死心,本打算退了婚约,随你父去。”   “而后杀董贼,我亦是无奈,不得不自保。”   “再往后,娶了你,也是……有我的打算,也罢。你,是天子的女人,也是董贼的女人。董贼一死,朝中文臣势难让你再侍奉天子。”   “你父虽是司徒,却已失势,也保不得你。从他将你献给董贼那一日,我便隐约猜到,王司徒与董贼并无多大分别;若贵妃,董承要将你绞死,王允决不敢违抗。”   “除了我。整个汉廷,无人敢娶你,也无人护得住你。”   吕布落寞地说:“初时,我只想寻个安稳地方,让你过点喜欢的日子,也就罢了;没顾及你心中滋味,是我的错。如今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逃出去后,你再去寻个喜欢的,靠得住的,不抡刀动武的男人嫁了,守着一个家,两亩薄田,过安生日子罢,我给不了你。”   吕布捋起貂蝉鬓发,低声道:“只怕现今天下,能安身立命的地方也不多……去罢。”   貂蝉泪眼汪汪,只觉天旋地转。   “奉先——”貂蝉凄声道。   吕布吩咐道:“张辽,把剑给我,你们都上马。”   张辽牵过马来,貂蝉上马,吕布漠然道:“回去后,让麒麟带兵给我报仇,尊他为主,效忠他如效忠我,不可有丝毫怠慢……”   貂蝉在马上,吕布牵着马,缓缓朝曹兵阵营走去。   对面郭嘉,王允等人纷纷动容,兵士自发让出一条路。   吕布站在距郭嘉五十步远处,停下脚步,一手握着未出鞘的剑,一手牵着马缰。   “郭奉孝?久闻大名。”吕布眯起眼,冷冷道。   郭嘉拱手笑道:“不敢当,侯爷能屈能伸。”   吕布嘲道:“能屈能伸?”   郭嘉颔首道:“真伟丈夫也。”   吕布懒懒道:“若是换了数年前,说不定便降了,最近学了我家军师几句话,脾气颇有点变样。”   郭嘉道:“未知温侯听的何话?”   吕布挑衅一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同一秒钟:   郭嘉喝道:“快上!”   吕布漠然道:“文远,冲锋。”   张辽吼道:“杀——!”   两百骑兵决绝呐喊,冲向包围圈中吕布所指之处,貂蝉噙着泪,喊道:“奉先!”   吕布道:“走!”   貂蝉不忍再看,拨转马头,吕布抽出剑,头也不回,一剑刺于马股,军马嘶鸣,跟随张辽的部队冲向西北侧。   “追!”郭嘉喝道:“主公有令!貂蝉必须捉活的!”   吕布抬起右手,指头抽出发顶木簪,随手抛在雪地里,头发于寒风中飞扬。   “我为战而生……”吕布浑厚,低沉之声如野兽压抑的咆哮。   他微躬身,双手握剑,双目凝视远处郭嘉。   吕布喃喃道:“……也为战而死。”   “杀——!”   寒光锋锐!马蹄激雪!风起云涌!山川色变!   吕布一声怒吼,双手持剑,正面撼上集体冲锋,震动大地的千百曹兵!   麒麟低声道:“女人,我让你先选的,是你自己先放弃了他,不能怪我。”   麒麟骑着赤兔,在高处看了片刻,调转马头,从东北面一个俯冲,赤兔发力疾奔,绕过坡地,于平原上兜了一个大圈。   “看你的了,神驹加油!”   赤兔长声一咴,提至最高速!   麒麟解下背上长弓,双脚夹着马腹,拉弓,架箭!   张辽大喜道:“是赤兔!”   “别高兴得太早!就我一个呢!”麒麟遥遥喊道:“文远,当心了!”   话音落,一箭拖着闪耀的金光穿过上百步之遥,射向穷追不舍的曹军!穿心箭神技发,先穿一人,再穿一人!将两名曹营骑兵射下马去!   张辽只觉眼前一花,四道金光晃过,连珠四箭擦过耳畔,身后又是数名曹兵大喊,被射下马去!   麒麟策马迎面奔来,朗声道:“并州将士都随我来!请将你们的性命交付于我!”   所有骑兵欣喜大喊,马匹于荒原中疾奔不停,依序掉头,跟上了领队的麒麟,回头朝谷内冲去!   “去哪里!”张辽大喝道。   麒麟吼道:“与主公同生共死——!”   并州军被那一吼刹那热血沸腾,齐声大喊道:“同生共死!”   貂蝉的马停在雪地里,她呆呆目送麒麟、张辽率领两百骑兵远去,再次冲进了山谷。   两百人,对八千人。   上千曹军从谷内冲出,麒麟反手将长弓负于背,大喊道:“都跟在我身后!”   麒麟毫无畏惧,迎着破空而来的箭雨逆流而上,左手抽剑!右手悍然抖开六魂幡!   黑气如幕布般卷出,横扫开去,兜住无数冲来利箭。   一道开天辟地的金光于黑幕中绽放,射上天顶,汇集为巨大的金色长剑,朝大地狠狠插落!   “天象异变!”曹军纷纷仓皇大喊。   狂风在那一瞬间受到感应,卷起无法抵挡的气流肆虐。   巨大金剑射向层峦起伏的山顶,轰一声插中山之巅!   一声爆响,山顶爆炸开去,积雪飞射,大地阵阵颤动,恍若千军万马奔腾,冰雪如海浪般翻涌,无情地席卷下来。   “雪崩了——!”曹军恐惧呐喊。   “军师有令!不可慌张——退!”   吕布满身鲜血,筋疲力尽,身周堆了一地人尸,战得浑身脱力,跪在地上,仰头眺望。   他看到,黎明的黑暗里,山顶绽放出一抹金色的曙光。   “这便是王道,作何用?”   “王道是世间最为锋锐之物。有人以仁证得王道;有人以武证得王道;更有人以战证得王道;但归根结底,人的本性是善良的,也是坚韧的。”   “如何得之为我所用?”   “永远不屈服,也永远不放弃。是不屈者为屈,不争者为争;为战而生,亦为战而死,心怀天下,舍身取义,杀身成仁。”   “奉先,如果哪一天,你被抓到白门楼,即将赴死,请你记得今天的话,不要屈服,就算我们远隔万里,我也会来助你。若来不及救你,我也会与你同死,等我就是。”   六魂幡展开,护着两百骑兵,冲过曹军密集的包围圈,麒麟喝道:“吕奉先——!站起来!”   黑气爆射!   远古的瑞兽凌空一跃,冲入战场,张口咆哮,喷出耀目雷光!瑞兽落地之处产生一道冲击波,将所有人掀得直飞出去!   麒麟躬身、落地,再化人型。   六魂幡翻涌飞扬,重重收拢,聚于麒麟身上,幻化为一袭漆黑的战袍,于衣领,袖口处一束。   剑仙铠,玄青战裙,华盖冠,岁星神靴!   浓墨般的黑气散尽,麒麟抬手,拈住微微摇晃的冠绦,沉声道:“让你们的军师出来。”   无人敢应战,尽数恐惧后退,崩雪疯狂倾下,曹军后阵鸣金。   敌人潮水般散去,山崩的雪轰一声阻断了狭小山谷中的两军通路。   吕布满身鲜血,朝后仰倒,在空中拖出一道带血弧线,重重摔了下去,麒麟伸手,臂弯一沉,架住吕布沉重的身躯。   张辽道:“不可耽搁!快走!”   数人将吕布抱上马背,铺天盖地的大雪吞噬了商道,荒原中,赤兔如一抹殷红,绝尘而去。    第40章 温侯追味尘封旧事   亲爱的太师父:   “凡事谋定而后动”,我又学到了。   我仔细思考,总算想明白,从抵达陇西的那一刻起,曹操的谋臣,就已经开始策划这场棋局。   这还不算什么,令我惊叹的是荀彧的耐心,他足足等了近半年,没有破坏我的任何行动,直到我和奉先前往武威,准备说服马超,所有人都松懈的时候,他们才放出马腾的消息,再派人与王允接头,开始计划。   武威只是一个诱饵。   我征战武威,韩遂攻打陇西,都在荀彧、郭嘉的意料之中,包括我与陈宫掉头南下,兵发金城,他们牺牲韩遂,要的只是时间——曹军入函谷关,掳走奉先与貂蝉所需要的时间。   为此郭嘉甚至亲自领兵北上,幸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否则辛苦了这么久,一夜间就要彻底完蛋。   吕布无论是战死还是归降,抑或被曹操软禁,四万并州军都会陷入长期的低迷中,无人能率领他们,就连我也不例外。   张辽说吕布原意是让我接手,为他报仇,二愣子也很清楚属下的想法,除了把复仇当作战斗下去的唯一目标,别无他法。   谢天谢地,奉先没事,否则前功尽弃,我现在必须反省我的情报策略了。   在这次混战中,蔡文姬、贾诩、张辽、陈宫……无论少了哪一队人,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吕布伤势不太重,但似乎很累,沿路都在睡觉,甘宁是最先回到陇西的,看到蔡文姬站在城楼上时我真是松了口气。   你没有看到当时的情景,实在是太精彩了。   我和文远回到陇西时,是救回吕布的第三天,战斗正进入白热化阶段,韩遂打算撤兵,却被甘宁堵住了后路。   贾诩打开城门,城里,城外双方夹击,把韩遂的军队打得屁滚尿流,一路南逃,准备撤兵回金城。   贾诩不愧毒谋士之名,他竟然还在守城战时,就早已作好准备,派人前往金城,传书给陈宫。   陈宫把握住了最佳时间,派出高顺,在韩遂必经之地的峡谷两侧埋伏,并制造了一场雪崩,给了韩遂的残兵以毁灭性的彻底打击。   据说韩遂逃出函谷关,向中原跑了。   真是神一样的队友,这得有多一致的默契,才能在千里之外彼此相信,并猜中对方的作战策略,继而互相配合?   彼此互不干涉,独立为战,却又能达到巧妙的契合,完美地一次废掉金城、武威两地的武装力量。能和他们作为同事,策略是一门艺术,是一种享受!   现在我们有三座城了,粮草也够了,准备过年,张辽说奉先吃了一种叫忘忧散的药,会渐渐忘记过去的事情,并绘声绘色,说得十分可怕。   亲爱的、无所不能的太师父,请您在下次回信时,随便抓点解百毒的药丸扔过来,或者一小瓶浩然师叔的血也可以。   之前信上说的都不算数,过去的温侯已经在貂蝉离开的那一刻,死了。   我会继续努力,请你们祝福我。   永远爱你们的:小黑。   冰天雪地,腊月寒冬,院内白雪皑皑,房中热气蒸腾,一个大木桶里,麒麟在泡澡,陈宫从金城回来了,在看一本册子,不时与麒麟商量。   “加点热水。”麒麟在房里吩咐道。   陈宫问:“听说府里有妖怪?”   麒麟漫不经心答:“有么?我怎么没听说,你该不会是说貂蝉吧,人都走了,背后别说三道四地编排她。”   陈宫哭笑不得道:“你们怎不将貂蝉一并接回来?”   麒麟:“曹操派的人在一旁盯着呢,我刚转头去救奉先,身后就有人把貂蝉给带走了,随她去罢,再嫁谁不好,偏要到陇西来挤个位。”   下人们把热水倾入大桶中,麒麟蹙眉道:“我就想不明白了,王允都七老八十的了,还尽折腾这些做什么?”   陈宫随口道:“人再老,权,钱,俱是离不了的……”   麒麟莞尔道:“谁说,贾诩就不求这些,他只想求自保,家小安稳。我倒是笨了,混了这么久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以后还得和他学学。”   陈宫抬眼道:“当初若不是你从中作梗,位极人臣,仪比三司的本是王司徒大人,归根到底,也是从前埋下的祸根,你斩草不除根,至有今日之祸,怨得了谁?”   麒麟道:“你也有份。”   陈宫摆手:“连环计既被识破,奉先又不宠他女儿,你教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麒麟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陈宫点完名册,起身吁了口长气,缓缓道:“红颜祸水,多半是被曹孟德带走,归入后宫了。”   麒麟悠然道:“曹操对旁的人心狠手辣,对自己老婆还是不错的,要真跟了他,也不算委屈……”   陈宫嘲道:“就怕王允还不死心,想倚仗女儿再翻次身……罢了罢了,多说无益。主公醒了么?”   麒麟道:“他本来就二,被下完毒,现在更二了。等过段日子,我弄到解药再说吧,他们都回来了么?”   麒麟洗完澡,起身穿衣,低头系腰带,陈宫在房外笑道:“将军们都到齐了,正等主公伤好后宣,初时还焦急得很,我道你说的不碍事,便打发他们回府歇下了。”   麒麟颔首道:“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过几天大家再喝喝酒,聚一聚,今年的事儿总算完了。”   陈宫告辞离了侯府,前去打点金城,武威两地城守,兵力,并调集剩余粮草,前来支援陇西过冬需求。   城内甫经大战,一片狼藉,麒麟头发湿漉漉像只刺猬,沿着廊下走来,满路尽是修修补补的兵士。   “主公醒了么?”麒麟问,接过新任亲兵队长递来的名簿。   “刚醒不久。”队长道:“这处是军师吩咐的,重新选的府内下人。”   麒麟点了点头,随便扫了一眼,交回给他,道:“下午就来上任,把貂蝉带的人查一查,都放回家去,家在中原的,不想走的,自己去找军中弟兄,拣对得上眼的嫁了,吕奉先?”   吕布在房内应了声。   麒麟推门进去,纱帐已吩咐人换过,房中也打扫了,吕布坐在榻沿,呆呆不知想何事。   麒麟上前问:“醒了?觉得怎样?”   吕布似乎脑子有点昏,摇了摇头,眼中现出一丝迷茫。   吕布几乎全身赤裸,只着一条衬裤,大腿上,胸膛上,肩上尽是伤,包着白绷带,麒麟取了药膏,解开吕布的绷带,帮他换药。   “麒麟。”吕布忽道。   麒麟莞尔道:“很好,还记得我,没白为你忙活,头还晕不晕?”   吕布想了想,道:“有点晕,你叫麒麟。”   麒麟漫不经心嗯了声,吕布又道:“侯爷不是在喝酒么?”   麒麟道:“你被貂蝉下毒了……”继而将张辽所言,从出征武威到貂蝉夜奔,细细朝吕布解释了一次。   吕布听得一头雾水,勉强点了点头。   麒麟换好药,又摸了摸吕布的头,道:“困了就歇会,别胡思乱想的,过段日子我给你找点药吃,吃完就不晕了。”   吕布倒是十分听话,躺下床去,看着天花板出神。   “你叫麒麟……”吕布喃喃道:“我记得你。”   麒麟打趣道:“我给你做牛做马,你要不记得我,我就走了。”   吕布没有答话,十分安静,麒麟看了他一会,只觉十分好笑,吕布似乎变了个人,双目认真注视着架子高处,表情显得沉稳,可靠。   “你在想什么?”麒麟好奇道。   吕布答:“想我娘。”   麒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架上的一个箱子,便起身把它取了下来。   箱子没有锁,吕布盘腿坐在榻上,招呼麒麟:“过来。”   吕布打开了那个箱子,里面是破破烂烂的一团纸,麒麟好奇问:“居然是这个,还从长安带到陇西来了,是什么?”   吕布小心地提着竹签,把那团纸取出来,放到一旁,解释道:“小时候,我娘给我糊的风筝。”   遗物,麒麟明白了。   “你爹娘呢?”吕布问。   麒麟道:“我很小的时候,还不太懂事,我娘就死了。”   吕布理解地点了点头。   箱底还有几件小孩物事,一只布缝的小龙,吕布又道:“我属龙的,你属什么的?”   麒麟也不知道自己属什么,他出生那会连生肖、天干地支还未有,自不知道年岁了,只得答:“不知道,这是啥?”   龙颈上系着个符袋,麒麟打开符袋,抽出一张发黄的纸,吕布道:“七岁那年,娘给我求来的一张命签,说我活不过二十八。”   麒麟:“……”   麒麟展开那纸,果然是吕布的命定,他看了一眼便随手揉了,扔到火盆里,笑道:“你还有一个月,就二十九了,可见天命一说不可信。   吕布认真地看着麒麟,命签燃着,在火盆中炭化,化为灰烬。   “是你救了我,对吧,我知道的。”吕布低声道。   吕布凑上前来,声音低沉暗哑:“你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麒麟的鼻梁几乎与吕布抵在一起,那一刻他生起揽着吕布脖子,吻上去的冲动。   “我不想……现在不想说。”麒麟小声道。   “麒麟!”高顺的声音。   “别大呼小叫的,什么事?”麒麟出房问道。   高顺不满道:“马孟起什么意思?”   麒麟疑道:“怎么?”   高顺:“什么叫将军们平日也得注意着吃穿用度?!我追随主公,鞍前马后十余载,还用不着他来管!”   麒麟叫苦道:“他给你们送东西了?算了,也是一片好心……你们几个都是天生的衣裳架子,穿什么都好看,计较这个做什么?走……走开!别过来!你……这鸡毛蒜皮的事也来找我告状?”   马超新来陇西,只顾着送礼,却未顾及其他人的心情,几乎所有将领同时表示出了一致抗议,理由是:马超瞧不起人!   “格老子滴,谁稀罕他的东西喔!”甘宁道。   麒麟终于忍无可忍,道:“不要么?都拿到侯府来,上缴!”   半天后,甘宁等人还真的把东西都取过来了,马超欲打点人际关系,送的都是厚礼,绫罗绸缎,珠宝流光,麒麟只看了一眼,便道:“可以了,都拿回去吧,现在算主公赏你们的。”   吕布看了一眼,自顾自喝酒,随口道:“赏你们了。”   众将折腾半天,只得又把东西领了回去,麒麟忙完手头活计,出得府来,张辽蹙眉道:“主公那毒如何了?”   麒麟:“你觉得呢?”   张辽:“我怎么觉得和从前一样。”   麒麟:“我也觉得……算了,反正他吃没吃药也差不多……”   张辽又道:“听说那新来的,直呼主公作‘奉先’?还四处宣扬,主公与他兄弟相称?!”   麒麟头大如斗:“你俩平时不是混得蛮好的么?怎一眨眼又喊人作‘新来的’了。”   张辽怒气冲冲:“那小子太也嚣张,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便了不起了……”   吕布在厅内道:“说什么?”   “没什么。”麒麟示意张辽赶紧滚蛋,伸了个懒腰,入内批阅文书。   吕布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甚么意思?”   麒麟抬头,看到吕布在翻一本《庄子》,解释道:“成日腻在一处,亲嘴亲脸,不如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吕布笑了起来,这数日伤好后无事,貂蝉也不在,府里一个女人都没有,麒麟便将文书搬到厅内批阅。吕布出厅活动,便也捧了本书,坐在厅中认真看。   麒麟批文,吕布读书,偶尔发问,麒麟便照着自己的理解给吕布解释,末了吕布又问:“你和张辽说什么?”   麒麟道:“没事,调解你手下将军们的关系。”   吕布若有所思:“哦,都叫来,我给调解调解。”   麒麟哭笑不得:“你还是算了,你除了激化矛盾还会做什么?”   吕布认真道:“我想当个称职的主公,不能总靠你提点。”   麒麟心道貂蝉也并非全无建树,起码这次毒就下得挺好,吕布竟是转性了。   吕布:“该如何?除去读书,带兵打仗,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相信我?”   麒麟翻过一页,漫不经心道:“怎么让他们相信你我不知道,不过听说……不少主公都喜欢和自己的谋臣武将们睡觉。”   吕布:“……”   麒麟自顾自翻册子,笑道:“刘备不就是么?经常和赵子龙,关羽张飞他们同榻而眠,所以……”   吕布看着麒麟,尾巴伸出来摇了摇。   麒麟抬头,吕布马上尾巴收回去,一副面瘫模样:“我怕夜里睡觉不安分,将人踹下床去。”   麒麟道:“那就打个地铺,和你同房里住着,也是不错。”   吕布道:“成,你今晚……”   麒麟坏笑道:“这就给你拟个单子,并州军里这么多人,你挨个睡过去,先把大家都睡一遍罢,我最近很忙,最后上。”   吕布:“……”   麒麟翻着翻着名册,忽然翻出两张纸。   “啊!”麒麟欣喜,回信终于来了。   第一张纸:   小黑吾弟:   太师父发现了师父和浩然把你诉苦的信藏起来的事情了,现正在找他二人麻烦,师父被发配去绕金鳌岛跑四十圈,浩然则被扔下凡间,爬十六万级天梯上来。   太师父正在寻昨日大扫除后收起的跨时代地图炮精神力量诅咒器,决定将它造成改良升级版,一旦改造成功,该诅咒器将对所有非己方阵营人类以及生物,进行无差别毁灭性攻击。   师兄寻不到半个人,只得仓促提笔,给你回信。   孤认为,鉴于人的生命的有限以及神兽生命的无限性,你若想与此人长相厮守,难度极大。   收到你的来信后,我们研究出两个解决方法。   浩然主张,你大可先恋爱,待得功成归来,在千年后今日凡间,寻找此人转世。每寻到吕奉先一世转生,便以伏羲琴声震响其心,令其忆起前世种种,如此生生世世,追觅寻找。   孤以为,此法太繁琐,另有一法,则是……   信没了。   麒麟:“?”   麒麟翻开下一张。   亲爱的徒孙小黑:   你的事情,太师父已经全部知道了,让吕布等着。   前几封信没有回并非传送中途丢失,而是闻仲同学带头不学好,并勾结浩然,子辛,这三块叉烧,公然藏匿你的观察日记,谎报你无信回来,达到报喜不报忧,吹牛皮,扯大旗的目的,情节严重,天理不容,已被太师父全岛通报批评并酌情处分。   处罚结果如下:   轩辕子辛与钟浩然是从犯,爬十六万级天梯,闻仲则绕金鳌岛长跑四十圈,顺便可以帮他减小肚腩,回来后,叉烧们还需在牌楼下罚站三天。   其中轩辕子辛自愿代跑浩然的份,于是他爬十六万级天梯两个来回,并罚站六天。   再过几天,太师父的家具型多角度全方位时空隧道定点传送器即将大功告成,我们准备了夹板,垫脚用砖头,挠痒耙以及刮黑板专用铁爪子和小黑板配套刑具,即将过来为你报仇。   麒麟泪流满面:“你们用不用这么狠!”   吕布还不知麒麟在看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即将遭到夹手指,老虎凳,挠脚心腋下,以及听铁爪子刮黑板的酷刑……   吕布疑道:“笑甚?”   “没……没。”麒麟把信挡住,继续朝下看。   就目前太师父所知,能消除记忆的唯一方式只有孟婆汤,至于什么忘忧散,世界上没有这种东西。   还有,忘了天下记得她的鬼话,大可不必在意,如果吕布有任何奇怪表现,一定是装的,这种现象称为“爱情安全感缺失,并引起寻求存在感的心理”。   祝你一切顺利,你渐渐长大了,小黑。   你的:太师父。   麒麟恍然大悟,原来左慈就是个卖假药的,什么醍醐香忘忧散,捆绑销售,哄得貂蝉心甘情愿地去下毒。    第41章 孟起封金礼馈麒麟   麒麟怀疑地打量吕布,问:“主公,你的头还晕不晕?”   吕布舌头呼哧呼哧伸着,道:“有一点,有一点!”   麒麟迟疑地点了点头,道:“你记得我是谁么?”   吕布手指揉了揉眉心,仿佛十分苦恼,片刻后头顶灯泡一亮:“你是貔貅!”   麒麟心里咆哮道:我让你装!让你再装!   麒麟正色道:“没什么,嗯……我再想想办法,别的人和事,你都忘了么?只记得我是谁?”   吕布煞有介事道:“唔。”   小黑板等刑具还没到,麒麟捋起袖子,满意地说:“很好。”   于是仗打完了,等着休假过年,正好时间多,麒麟准备开始想办法,恶整他了。   “军师!”马超的声音。   马超站在院内,身后是武威带来的亲兵,脚边堆着数口大箱子,笑道:“来。”   麒麟道:“叫我小黑就行,你要搬家了?”   数日未见,此时仔细打量马超,只见他已换上一身洁白丝绸武服,袍上绣着三翼天虺,当真是世家子弟的气派。   马超阳光热情,躬身开箱子,笑道:“那你以后喊孟起。我前几日着人把武威的家什打点了一下,搬到陇西,来投靠奉先。”   麒麟笑道:“太欢迎了。”   他注意到马超腰间挂着那枚夜明珠,心内十分高兴,马超的加入意味着武威的彻底归顺,从此只要马超留在吕布阵营中一天,吕布便名正言顺的据有银武威的所有赋税,真正是个充足的粮草后援地。   锦马超之名不凡,麒麟从不注重衣饰,与其一比,倒显得土包子一般,忙笑道:“不用了,你留着吧。”   马超道:“我还带了不少丝绸布料,着人给你做几套衣服穿,不能太不讲究。高顺、文远兄弟和公台先生,我都送了,这些是给你们的”   马超一片好意,麒麟不便推辞,只得全部收下。   时值深冬,所有开矿的、种树的、钓鱼的、抢劫的,都回来了。陇西全城加强防御,准备过年。   武将们交付了手头的任务,贾诩只管份内事,做完不来报道,这便苦了陈宫与麒麟二人,每天脚不沾地四处跑,打点全城经济,建设。   “你在家里念书。”麒麟说:“不许乱跑,不许喝酒,有空把孟起送来的东西整理一下,我出去帮你赚钱了。”   麒麟吩咐到,吕布只得答:“哦。”   麒麟出门,吕布唤来人,打开箱子看了看,没什么喜欢的,扔进仓库里不管,对着书走神。   陈宫来晃了一圈,与吕布对上眼。   吕布愕然道:“来者何人?”   陈宫打量吕布片刻,道:“不认识最好,找军师,没找你。”   陈宫见麒麟不在,转身就走,吕布道:“等等!找军师什么事?!”   陈宫不耐烦摆手:“你不懂,麒麟去了何处?”   吕布咆哮着把书一摔:“什么不懂!我才是主公!我想起来了!你是陈公台!放肆!”   陈宫与吕布相视无言。   陈宫:“行行行,你懂!烦请主公亲自过目!”   “我们目前有四座矿,运回城内的铁矿石,共有三十万斤。”陈宫把本子放在吕布桌前,详细解说。   吕布煞有介事:“铁矿石是甚么?算了,不管它,嗯,接下来如何?把它们送到铁坊中?”   陈宫:“你不是忘了么?怎知有铁坊?”   吕布:“我……随口说说!你说你的,我待会便记起来了。”   陈宫道:“已送到铁坊了,炼成铁,再炼成钢,耗材预估在这里,你看就是,余下的要供应全城生活用铁。”   吕布:“哦,今日要军师做什么?”   陈宫道:“要做的是:先选一处铁坊,取来矿样试炼,得出单斤矿耗炭数,再按此额度,算出每座铁坊需要供应多少斤炭,再派兵士们运送。每队运多少,轮番往复,须得精确到斤,从何处调派,不可浪费人力,调拨时寻高顺、张辽两军营,甘宁水军不管建设,无需找他。”   “这里还有一份,是军师拟定的,城中四区的精铁分配表,今天需要与住民里长,军队牙将议定用铁份额,画押。着人二十天内去领。”   “麻烦主公先算出具体每份铁有几千斤,城内铁坊的地点分散,为减少人力损耗,还得就近拨铁,还要取来新兵器图样,照着打一份。”   “所以试冶后,一共要做四件事:派人送炭、算出成铁数量、留铁炼钢——留几斤由你定夺、和打几件新的武器试用,叫‘六角钢棱’,是种箭头,图样在军师房内应该有,你可自去寻。”   “公台数术不精,又需用到九章算术中‘衰分’‘均输’‘盈不足’之法……”   吕布微张着嘴,一脸茫然,像在听天书。   “……须得花整整半日;军师心算与纸算,只需一个时辰就能全部分妥,现只得寻他。”   吕布傻眼了。   陈宫窃笑。   吕布:“不能寻军中管账的做?”   陈宫道:“主公,我就是管账的。”   吕布:“那……你手下管账的呢,偏军?分发下去,令人交互计算,再送上来汇总……”   陈宫收起册子,一本正经道:“主公!此乃机密,不可外泄!你发到全军里算,打算把自己的兵力,铁储量都暴露出去?”   吕布茫然以对。   陈宫哭笑不得道:“还是寻军师靠谱。”   吕布:“等等!我来试试,试试嘛!九章算术在何处?寻出来,我记得上回在寿春抢到过一本,我对着翻翻,你给我解释。”   这下轮到陈宫傻眼了,自己算术都没学全,还要教二愣子。   吕布摊开前朝珍本,对着一堆表格和算筹冥思苦想,陈宫蹙眉,上前试了试吕布的额头。   吕布:“没有发烧!算了算了,你滚罢。”   陈宫如得大赦,跑得比兔子还快。   吕布的脑子快要爆了,拿着两把算筹比划来比划去,满头金星,连先做什么后做什么都没概念,想了又想,出门前往铁坊,再往军营。   两地往复,花了整整半日,总算理清楚办事顺序,这还只是第一步。   “十二万斤铁,制成铁锭……”吕布两眼不住转圈圈,出了军营,头重脚轻,大叹此事非人之所能也,紧接着,忽见前面行来一人,不是麒麟又是谁?   只见麒麟与马超并肩而行,说说笑笑,吕布便脸色一沉,把册子揣在怀里,跟了上去。   话说半天前,麒麟取着名册去点人,高顺张辽俱不在府里,转到甘宁家中,赫然发现甘宁在厅内摆了一席,男妾弹琴的弹琴,唱歌的唱歌,张辽高顺等人围坐数席喝花酒。   麒麟一到,歌舞便自散了,数人忙让座。   甘宁道:“你空了说,来来,跳个舞给大爷看。”   “跳你弟呢!找你们多久了,全都躲在这。”麒麟无奈道。   高顺笑道:“帮不上你俩的忙,大家便凑一处喝酒了,主公呢?”   麒麟没好气道:“府里念书,别喊他,你们喝你们的。”说毕坐下,吩咐道:“来杯茶,打断一会,听我说个事儿,是赏你们的……”   众人一听有赏,纷纷眼睛发金光,麒麟心里好笑,翻开名册,道:   “主母回娘家去了,探亲时间暂定为九十九年。于是主公独守空闺,为了解广大基层人民意愿,深入军队内部,决定——   所有人伸长了耳朵。   “——每晚请一位将军前去侍寝,谈心,说说心里话。和群众打成一片。”   杯翻盘倒,群众摔成一片。   麒麟狡猾地笑道:“我为将军们赶制了木牌子,挂在主公房内,这个嘛……主公翻谁的牌子,府里就有人过来通知,记得当晚洗干净点,少吃点荤腥的,不要喝酒。”   “侍……侍寝?!”甘宁最先反应过来。   “嗯——”麒麟煞有介事地点头。   甘宁下意识地捂着身后,率先抗议道:“不得行!老子从来不做下面那个!”   麒麟:“别怕,打个地铺,和主公一起聊聊天。今天就……我看看,就高大哥吧。”   高顺哭笑不得:“这又是何苦来?”   麒麟假惺惺笑道:“要学习别的主公的优良作风,你们三个,外加陈宫贾诩……蔡文姬就算了,有伤风化。”   “还有你们属下,帐里的裨将,祭酒,中军主簿,都去准备一下,等待和主公……坦诚相对!好好了解!”   张辽道:“这不公平!你呢?”   麒麟坏笑着卷起名簿,逃了。众人纷纷起哄,刚跑到门口,忽听一男子清朗声音。   “小黑!”马超笑道。   甘宁道:“格老子滴,马将军来了?怎不通报?!”   马超道:“我来找小黑的!”   张辽差点便要斥几句“小黑也是你叫得的?”,见麒麟微有不悦,众人又只得将呵斥收了回去。   马超朝厅上看了一眼,笑道:“不错罢,西羌来的羊酪、肉干我也爱吃,弟兄们请随意。”   麒麟又好气又好笑,敢情甘宁请客摆酒,吃的还是马超送的东西,只得道:“有什么事?孟起请。”   马超又朝厅内招呼道:“弟兄们,玩得开心!”继而跟在麒麟身后出府。   麒麟与马超一走,厅内所有人脸色开始难看了。   是时晴光万里,冰雪皑皑,整个陇西像座雪城,道路两侧尽数是居民,又有武威、金城两地商贩,闻得战后有财可发,温侯税赋又低,纷纷架着牦牛车,不远千里前来交换货物。   陇西、武威、金城三地俨如西凉封闭的一个小王国,又仿佛资源流通的金三角。好一派熙攘繁华的景象。   马超一身锦袍,英气无俦,引得路旁女子纷纷为之侧目。   “小黑,你今年多大?”马超问。   麒麟笑答道:“快有两千岁了。”   马超莞尔道:“两千岁?岂不是炎黄那时活过来的了?”   麒麟道:“对呀……”说毕在市集上左选选,右挑挑,察看货物,马超饶有趣味道:“那照你说,人皇妖祖,逐鹿中原时又是怎么一番光景?”   麒麟尝了串葡萄,掏钱要付,马超忙伸手入怀摸钱,道:“你喜欢吃葡萄是罢,我来。”   路旁商贩道:“不用钱!军师照顾咱们金城,今年全城免了冬税,分文不取!”   麒麟笑道:“那谢拉。”   马超接过葡萄提着,摘了颗喂给麒麟,麒麟也不推让便吃了,马超道:“你爱吃,过得几日让我舅父送点来,西羌马奶酒葡萄是西域名产,包你喜欢。”   麒麟笑道:“行,你再找他要一万株葡萄藤,来年开春咱们自己种点,钱不够寻陈宫支取……”   “……说到炎黄之战,当时我也未曾亲临战场,偷偷跑出金鳌岛,在首阳山顶偷看。”   “那时脑袋上还蹲了只凤凰,它给我讲解的。我太小了,还不懂事,只依稀记得天上地下,全是白茫茫的大雾。轩辕族里推出个指南车,雾就散了,风伯雨师一起出战,战场上起码有上十万人……妖族后阵坐着的是太子长琴,一扫伏羲琴,天地间战歌恢弘。”   “黄帝部属骑着夔牛,蚩尤部属骑的是猫熊……猫熊你懂不?”   麒麟双手手指头环了个两圈,贴在眼睛上:“巴蜀的一种古兽,两个大黑眼圈,圆圆的,估计你没见过。”   麒麟说得天花乱坠,马超只当在听故事,听得云里雾里,大开眼界,又催道:“还有呢?还有什么?”   麒麟想了想,道:“大部分都忘了,看了没多久,太师父就下来寻,把我抱回去拉,你寻我做什么?”   市集上的另一头,吕布醋意十足,拈着串葡萄,一边站得远远地偷看,一边掰下葡萄朝嘴里扔。   “唉,小伙子,你还没给钱。”摊贩是个大妈,叉腰怒道。   吕布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道:“麒麟都不用付钱,我吃个东西还要给钱?!”   大妈茫然道:“你谁啊你?!”   吕布:“没钱!酸葡萄也敢要钱?!”   大妈唰一下抢过葡萄,怒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马超笑道:“你忙甚么先做,边走边说……奉先……奉先怎么也出来了?他在后头?”   马超回头,吕布迅速躲到包子摊后面,默念你看不到我。   麒麟:“别管他。”   麒麟心想:我让你装……你再装。   “我要去找文姬,和她商量个事,然后还得去把城里关着的,从邺城来的官爷们放出来,给他们安排屋子好过年,咱们一起吧,正好有你帮我跑腿打杂。都自己人,我就不客气了。”麒麟道。   马超正闲着无事,笑道:“成,都听你分派。”   吕布一路跟着麒麟,麒麟与马超进了蔡文姬府上,董祀正在房中给蔡文姬描眉,蔡邕焚香抄经,听得军师驾到,忙亲自来迎。   麒麟吩咐马超:“蔡邕先生是当朝太傅,比你父还长了一辈,我们至少要以子侄礼称呼。”   马超倒是有礼貌,执足礼数,蔡邕笑道:“正说你,你便来了,可不是说曹操曹操到。”   麒麟乐不可支,道:“太傅有事忙请自便,我来找文姬。”   二人落座,蔡文姬出厅,为麒麟亲手斟了茶,麒麟方开口道:“不在的日子里,多亏你了。”   蔡文姬嫣然道:“本就该做的,你来得正好,我也有一事拜托你,这位便是西凉锦马超?”   蔡文姬识得马超,马超自大喜不胜,双方寒暄一番,蔡文姬面有忧色:“我父年迈,今年已逾古稀,往后只怕温侯那处,是不常走动了。”   麒麟道:“没关系,蔡太傅为朝廷出了一辈子力,也该安养天年了。”   蔡文姬又道:“是这话儿没错,但我蔡家食朝廷俸禄……瞧我说的这是,该说全靠温侯照拂,吃你们的粮米,也总该做点什么才是。”   “若不嫌弃,文姬愿代父司责。往后侯爷有事,我便跑腿传话。”   麒麟喜不自胜,赞道:“太好了,我也是来说这个的。”   蔡文姬所说传话,自是谦虚之言,文姬饱读诗书,洛阳一把大火毁去汉代历朝经卷,三千八百卷经诗,史迹,其中四百篇便是由蔡文姬亲自默背而出,抄予袁绍。   蔡邕更是当朝书法大家,昔年临《石经》《曹娥碑》名动天下,其爱女承书法风骨,不啻于一名大儒。   麒麟道:“今后我就在主公厅内,再设个席,贾文和、陈宫佩服你,甘愿让你这位女诸葛……”   蔡文姬:“女诸葛?”   麒麟舌头噗噜噗噜,示意我什么也没说过,你什么也没听见,又续道:“席位便在我下,往后按先生们车马礼仪,主公要议事,便着人来请你。”   蔡文姬哭笑不得道:“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又是女子,怎能当参谋?有事传书予我,也就是了。”   麒麟摆手:“不用再推辞,我还有点事去办,你也来帮我镇场子,你夫君呢?”   蔡文姬:“他去了也只有添乱,不管他就是。”说毕起身入内换衣服。   麒麟笑道:和我们家那牲口一个德行。”   马超:“你家牲口?”   麒麟促狭地笑了笑,蔡文姬换衣毕,三人翩然出府,还没上车,添乱的牲口就来了。   吕布人高马大,堵于门外,倚在石狮子边上吊儿郎当地歪着,双臂绞在胸前,醋味十足,不信任地打量他们:   “偷偷摸摸,瞒着主公,要做什么去?!说!”   作者有话要说:下下章才有肉   九章算术 第二章:衰分——比例分配问题    第六章:均输——分摊数额    第七章:盈不足——双设法(二次假设)   麒麟只要一根炭条,鬼画符两小时   就可以搞定,还会徒手开平方   吕二狗子,(拍肩)加油!要泡小受,先学加减乘除!    第42章 效周公战神无影脚   麒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下午的书念了么?”   吕布悻悻道:“念了,正等你回来讲书呢。”   马超和文姬说说笑笑,吕布却依旧是那一副面瘫模样,前去陈宫设的集中营,见从邺城来的,拖家带口的汉廷官员们。   麒麟对吕布道:“待会见了他们,你就这样然后那样……”   吕布道:“不成。”   麒麟道:“不是答应了的么?以后都听我的。”   吕布得意洋洋道:“我忘了!”   麒麟:“你不按剧本来,这戏没法演,那你只好回去。”   马超笑道:“奉先骂我吧,我不怕骂。”   吕布点头道:“行,待会你替小宝贝挨骂。”   麒麟无计,只得道:“那开始,委屈你了,孟起。”   马超笑得打跌:“不委屈!”   麒麟安排好数辆马车,车前各守着凶神恶煞的兵士,继而摸出一本名册,道:“我点到的人,你们去放出来。”   吕布居中,麒麟马超左,蔡文姬右,坐于院内,麒麟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华歆华太师——”   一名瘦骨嶙峋,皮包骨头的中年人轻飘飘地走到院中。   蔡文姬总算明白麒麟的毒计了。   马超拱手道:“久仰华太师之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华歆饿得有气无力,抬手朝吕布招了招,便当是见过礼了。吕布按足吩咐起身,佯怒道:“你们都是做什么的!马孟起!怎能如此对待大人们!”   马超忙不迭告罪,道:“我也不知,先前都在征战,末将罪该万死!”   华歆翻了翻白眼,凄声道:“罢了……如今天下民不聊生……作孽呐,真是作孽……”   吕布点头道:“华太师先去住下,本侯定将设上宾之礼以待,来人!请华歆大人上车。”   华歆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放弃抵抗,被亲兵押着走。   麒麟又念道:“下一位,北海太守孔融——”   孔融一脸菜色,目光呆滞,眼窝深陷进去,提气勉强道:   “吕……吕奉先……你,你如此……你私囚朝廷命官……”   “你不……不得好死——!”   吕布一见孔融那饿鬼模样,心里险些乐翻过去,蔡文姬笑得俯在麒麟背上,不敢抬头。   吕布当初最恨便是孔融,数年前董卓派吕布独拒十八路诸侯,孔融身为北海太守,率其中一路,更作《伐莽书》,洋洋洒洒,骈六骊四,辞藻华丽,一咏三叹,将吕布骂了个狗血临头,吕布昔时阵前搦战,听完翻译版本后几乎气炸了肺。   如今孔子二十世孙,关中名士,饿得头晕脚软,有气无力,吕布心花怒放,心内大夸麒麟上道,口中声若洪钟,吼道:“马孟起——!”   吕布那一下声威十足,马超还没反应过来,孔融却已眼前一黑,轻飘飘,软绵绵,原地扭腰,昏了过去。   “你胆大包天——!”吕布正要开骂,孔融已歇了。   麒麟道:“赶紧的!哎你们!带去抢救!下一位!”   吕布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敛不住的一脸春风得意,文臣们挨个上前,麒麟话中有话,都将他们奚落了一顿。   “西凉地小人穷,怠慢了怠慢了……”麒麟笑道:“往后还要倚仗诸位大人多照拂!”   蔡文姬终于看不下去,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寻点布匹,给他们做衣裳,饭也……别短了吧。”   麒麟笑得打跌,解释道:“先前怕他们吃饱了肚子,没事尽叫骂,挨个求见主公,逼他出兵,才囚起来的。”说着摸了摸吕布的脑袋,吕布坐在一旁,倒是甚乖,点了点头,明白麒麟深意。   “现不会了。”麒麟道:“放回去须得好吃好喝伺候着,来日还有事交予他们去办。”   蔡文姬颔首道:“文臣儒生虽是呱噪,但没了他们终究不成。”   马超道:“我府里还有粮布,待会便挨个送了去。”   麒麟点头,合上名册,道:“送东西得以主公的名义,年前再请他们喝次酒,这便完了。”   吕布道:“你想让他们做什么?”   麒麟悠然道:“教书。西凉民风未开,四书五经,忠义礼孝,都要逐渐教化;明年开始,等我们有钱了,积累足够的粮食与财富,就要鼓励将士们娶妻,生子,多生小孩,增加人口。”   蔡文姬道:“此乃长远之计,我亦是如此想。”   麒麟道:“文武都要学,三城内都要设立学堂,令他们担任育人之责,经济基础既然打好了,就该发展文化了,你身为主公,该起带头作用。”说着又以名册朝吕布拍了拍。   “禀告主公。”一亲兵来报:“还有一人,未曾出来面见主公。”   吕布道:“谁?饿昏了么?扛着走就是了。”   麒麟叫道:“啊,我说呢,难怪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是祢衡罢。”   亲兵道:“正是祢衡,此人卧于后院内,一动不动。”   蔡文姬笑道:“祢衡恃才傲物,素来不服人管,军师看如何?”说毕笑盈盈望向麒麟,言下之意,能收拾住祢衡,麒麟便是天下无敌了。   马超道:“我去将他打昏了带回去。”   吕布微一沉吟,摆手道:“不可动粗。”继而长身站起。   麒麟眉头一动,吕布竟是打算亲自前去说服他,蔡文姬亦动容道:“主公颇有容人雅量。”   吕布吩咐道:“你们都回去,麒麟陪我进去见他一见。”   麒麟微一沉吟,便即吩咐完亲兵,随着吕布缓缓走进后院。   吕布一手,不易察觉地在身畔抓了抓,麒麟笑了起来,主动牵着他,手指互扣,吕布温暖的手掌令他说不出的安心。   麒麟道:“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那厮嘴巴厉害得很。”   吕布答:“我试试,学习当个好主公。”   祢衡挺尸一样躺在院中央,麒麟与吕布站定,麒麟道:“祢衡,主公来见你了,有话与你说。”   祢衡“嘿”的一声,不答话。   吕布面无表情道:“祢先生,请起来,奉先有话与你一谈,家国大计,河山良策,盼先生教我。”   祢衡慢吞吞地站起,歪着头,打量吕布,走上前。   吕布英伟,身长九尺,比祢衡高了足足一个头,祢衡伸手,拍了拍吕布侧脸,举动无礼至极。   吕布:“……”   祢衡“暧”的一声,缓缓道:“好头颅!三姓家奴!比之梁冀庆父何如?!”   吕布:“???”   吕布转头道:“他说什么?”   麒麟笑得岔了气,解释道:“他把你比作奸臣:东汉梁冀、春秋庆父,都是有名的大奸宄,没把你说成屠猪卖狗的人,还是抬举你了。”   吕布谦道:“谢先生抬举!”   祢衡翻了翻白眼,又道:“比之……赵高何如?”   麒麟道:“他把你比作阉人……”   吕布大喜道:“这个我在书上读到过!赵高是秦朝有名的宦官……”   吕布话音未落,祢衡又嘲道:“阉人之辈,焉有卵否?”   说毕,祢衡一手探至吕布胯下,重重一抓。   吕布倏然间炸了毛,下意识抬起左脚,吼道:“你做什么!”   继而条件反射地踹开祢衡,祢衡咻一声飞出去,撞在院墙上,咕咚坠地,两脚痉挛似地蹬了蹬,脑袋一歪。   麒麟:“……”   吕布捂着裆,咬牙切齿。   麒麟:“捏到哪了没有,我看看……”   吕布:“不……不用看!没事……糟了,我将他踹死了?”   麒麟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抬手召来亲兵道:“收拾一下,把他脑袋包扎好,带去关着罢。”   数日后,阳光明媚,一群武将无事可做,闹哄哄在校场上蹴鞠。冬日午后,城中许多少女携篮而出,在校场周围看着,不住赞赏。   张辽、高顺还未娶妻,外加甘兴霸三名美男将军,风姿潇洒,马超更身着锦袍,身姿翩然,实是冬日午后一幕赏心悦目的画面。   没人传鞠给马超,高顺一手按地,潇洒地来了个单手前空翻,武靴后跟一扫鞠,红球直飞出去,撞正校场中央金锣,当一声,旁观者纷纷拍手叫好。   “哎!怎么不给我鞠?”马超显然十分不合群,还未知问题出在何处,讪讪走到一旁坐下。   麒麟和陈宫边谈事情,边从校场旁经过,忽然想起一事,懒懒道:“诸位将军——”   唰一声,众人登时作鸟兽散。   麒麟叫唤:“都不用跑了!张文远,我已经看到你了!高大哥你也出来,别躲在树下!甘兴霸!后头那女的挡不住你,快!”   “明天到谁侍寝了?”麒麟坏笑道。   马超主动上前,疑道:“侍寝?”   麒麟摆手,张辽顶着俩黑眼圈,打了个呵欠,道:“饶了我们罢!主公一晚上呼噜打得山响,睡也睡不着。”   甘宁附和道:“是撒!还谈心!谈锤子心!不到半柱香时间,睡得跟死猪一样。”   陈宫也是两个黑眼圈,前天是他侍寝,很明显没睡好,打着呵欠,恹恹道:“该你了吧,军师。”   “就是就是!”众人附和道,高顺又以手指头戳了戳麒麟脑袋,麒麟报以怨恨的目光,数武将散了,陈宫发现都在蹴鞠,来了兴头,道:“众位将军搭上公台个!”   高顺道:“行!你替孟起将军!”陈宫一撩袍襟,笑道:“我来也——”冲进场内。   “我又没说不蹴!”马超不满喊道:“麒麟,等等!”   马超追上来,手指揉了揉麒麟脑袋上,被高顺戳过的地方,跟在他身后,问:“军师,何时攻打袁绍?”   麒麟无法回答,想了想,只得说:“拿不准,等袁绍和曹操开始一战,我们才能浑水摸鱼。”   马超:“待攻打邺城时,盼先生准我一请。”   麒麟停下脚步,低声道:“让你当先锋军?”   马超与麒麟对面而立,少年的眼中现出一抹难言的忧愁,末了,点了点头。   麒麟叹了口气:“我尽量。”   麒麟所计划无非是在官渡之战时出兵阻击,却并非袁绍,而是曹操。   然马超报仇心切,只想手刃仇人,当初既以报仇为名说他来投,如今便该遂了他的心愿。但曹操更是当务之急,需要首先剿除,否则后患无穷。   “这样吧。”麒麟道:“来年开春一战,该发兵时,必有一番争执,我会向奉先陈述利弊,但不影响他的任何决策,到时我与陈宫,贾诩,也许会有一番争执,你可以向奉先说你的想法,如果合乎情理,他会有自己的判断。”   马超还想再说什么,麒麟笑道:“这事先放着,人总是要向前走的,去换身衣服,晚上主公请吃饭。”   那天恰是冬至,孙策从江东托来不少年货,孙周二人先取寿春,再夺吴郡,隐隐已成一番诸侯之势。   年货自是少不了麒麟,数大车河海鲜,更有腊鱼,绍兴花雕酒。麒麟打发人回了礼去,在侯府内拆了信,细细阅读,松了口气。   “他没有杀许贡。”麒麟会心笑道:“看来伯符混得不错。”   吕布道:“这么好不好看?”   吕布在房内照镜子,头上雉鸡尾冠已修好,晃了晃脑袋,两条尾翎呼呼风响。   麒麟险些被抽了个正着,道:“吃饭别戴那个!”   吕布坚持道:“戴,气派!宴席都分派下去了?”   “走吧。”麒麟道:“先吃晚饭去。”   那是吕布自入军陇西以来,第一次正式宴请,与席者既有邺城逃难来投的士大夫,又有自己麾下武将。   厅内主位下,首席自然还是麒麟,来将纷纷入座,各个换上正装,辽、顺、霸三人清一色青蟒武袍,马超则是白色绣金武斗服,风度翩翩。   吕布身穿将军袍,头戴雉鸡尾冠,上红下黑,领扣,袖口紧舒,肩宽腰健,玉树临风,于堂前站着,吩咐道:“众位爱将请坐。”   诸人入席,吕布方就座:“少顷士人们来了,须得客气些,不可白眼相加。”   众人哄笑,都称是,麒麟自顾自吃冰葡萄,心内好笑,高顺见麒麟下首一席空着,不禁蹙眉道:“有新来的?”   陈宫莞尔道:“待会你便知。”   候客那时,麒麟打量对面武将席上数将,诸人俱是武人出身,唯马超带了几分官家子弟的气度,心想马超不知武艺如何,来日有机会当试试。   麒麟看着马超,吕布却看着麒麟。   “军师在想何事?”吕布问道。   马超笑道:“他在看我,小黑,我这身袍子如何?”   麒麟道:“挺帅气。”   吕布不吭声,吩咐下人几句,左右搬来一副新琴。   “焦尾呢?”麒麟道。   吕布低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日与你置气,一时冲动,砸了。”   诸将哄笑,陈宫悠然道:“奉先这脾气,得好好磨砺才是。”   吕布认真道:“谢先生教诲。”   “还是比从前好多了。”麒麟揶揄道。   吕布沉吟片刻,指头在琴上拨了几下,清脆声符响起。片刻后琴音流淌成调,一派山高天阔,细水长流的意境。   侯府门外唱报,客人们来了。   麒麟看着吕布英俊,瘦削的侧脸,吕布手上不停,专注抚琴,神情漠然,仿佛知道麒麟在看他。   所奏那曲分上下两段,来客拱手,俱不打断,纷纷就座。那曲正是钟子期所谱《高山流水》,然而换从吕布手中奏出,却隐隐带了几分武人开阖,兵戈杀戮之意。   一曲毕,华歆,孔融等人俱已到齐。   吕布起身拱手,自若道:“先生们不弃奉先,前来投靠,本该扫榻相迎,先前四处征战,不料失了礼数,今日以此曲致歉,望各位大人原郁担待。”   麒麟忙指道:“是是是,都是陈宫的错。”   陈宫道:“军师也有份,也有份……”   麒麟道:“算我们俩的错。”   众人忍着笑,士大夫们无计,吕布面子也给了,只得忍气吞声就座。   陈宫比了个拇指,表示麒麟这次的剧本编得好,麒麟一头黑线,摆了摆手,回应:跟我没关系,二愣子自由发挥的。   陈宫:“……”   蔡文姬终于姗姗来迟,吕布道:“你来晚了。”   蔡文姬笑道:“让主公久等了,家里过冬节,打点一整日,终于抽得出身。”   厅内数人纷纷动容,当即有人问道:“文姬可是代父赴宴?”   蔡文姬不答,挽袖走到麒麟身下的席前,径自入座,这下士大夫们炸了锅,就连高顺、张辽等人也坐不住了。   麒麟朗声道:“文姬守城有功,见识不让须眉,主公以千金之礼,聘文姬为帐前谋士,各位有何意见?”   文姬秀面含威,丝毫不惧,柔声道:“还请各位大人多照拂。”   当即便有人直斥道:“与妇人共事朝堂,简直荒诞!”   马超将桌一拍,大声道:“妇人如何?!你叫什么名字?!未曾请教大人官阶名讳!”   “人之位在其德才,不拘其人。”马超投吕布麾下,自觉待遇不公,如今与蔡文姬同仇敌忾,借机尽数宣泄出来:“高位能者而居之,你们为奉先做了甚么?上宾之礼以待,却都不思报国,尸位素餐,简直可笑!”   “孟起。”吕布沉声道:“坐。”   那出言之人道:“在下候汶,久仰奋武将军大名,如今得见,却觉温侯麾下,尽是妇人宵小,市井泼赖,打家流寇,劫舍盗贼,也罢!早日离去方是上道。”   堂中诸人纷纷附和,起来一大半。   麒麟早有准备,嘲道:“大人欲往何处?回袁绍家?投奔曹孟德?”   孔融起身,冷冷道:“你算甚么东西!我等一片赤心忠胆来投,你与陈公台小人得志!未学周公吐脯之道,反效商纣愚行,简直是自取灭亡,比之袁本初、曹孟德尚且不如!他日天子一怒,大军西来,便是你全军败丧之日!”   贾诩点头道:“果然吃饱了有力气骂。”   陈宫笑道:“就是。”   华歆起身斥道:“本以为温侯以武称雄,持身甚正,高风亮节遂来投……”   麒麟不客气道:“如今见各路枭雄同流合污,便心灰意冷,失望至极,打算归隐山林,从此不问世事?!”   孔融怒道:“非也!必将游说诸侯,首讨你凉州!且看堂前麾下,都是些獐头鼠目,油嘴滑舌之辈,不是妇人便是断袖!不堪大任!”   “你……”甘宁一拍桌,叫嚣道:“你格老子!你不是断袖!你和祢衡……”   麒麟示意甘宁坐下,嘲道:“说来说去,无非还是为了你们自己……”继而作了个“请”的手势,自好笑道:   “既是存了趁火打劫,取天子而代之,乱政朝堂,荼毒苍生的心思,不妨自便就是。待得孔太守离去后,侯爷必将诏告天下,言明诸位大人心意。”   孔融深吸一口气,须发奋张,戟指道:“休要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朝我等头上泼污水!”   麒麟反唇相讥:“朝你头上泼污水?天下大乱,黎民置身水火,古有苏秦张仪,仗口中三寸不烂之物挑拨列国;今有孔融华歆,借天子之名蛊惑诸侯,置天下于四分五裂,不思一统,反极力促战,何尝抹黑你过?!”   吕布躬身案前,难以置信,朝陈宫道:“我竟然听懂了!”   陈宫:“……”   麒麟又嘲道:“还是说,孔大人要效伯夷,叔齐,不食周粟?!”   吕布一脸茫然,陈宫嘲道:“这个听不懂了吧。”   文姬嫣然笑道:“我也听不懂呢。”   吕布面子得保。   华歆怒道:“正是如此!”   麒麟懒懒道:“勾践卧薪尝胆,图来日强盛,韩信能受胯下之耻,我家主公忍辱负重……”   麒麟揭案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若非侯爷诛去董卓,你们如今还会在此处?!数年前食人心,饮人血的事,你们都忘了么?!”   “知恩不图报,反倒拿三姓家奴说事,你们一面自视清高,背地里又极尽勾心斗角,沽名钓誉之能,何尝为汉廷做过半点事?”   “仅饿你们数日便摔冠跳脚,以头抢地,留来何用?!”   “当初董卓乱政,未央殿前,何曾见你们仗言而出,血溅五步!王允尚知以女子行离间之谋,你们比之王允那老不死,尚且不如!”   厅上静默,麒麟道:“既抱着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之心,要去投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都自去便是。还有一事,来人!将候汶拖下去斩了!”   数人动容,陈宫以眼神示意吕布,麒麟沉声道:“各位大人请,堂下甲士!还不动手!”   厅外轰然应诺,架着着候汶便要朝外拖。   “慢。”   吕布放下杯,漠然道:“罢了,杀之何益?清者自清,原不须计较这许多。军师请坐。”   下人摆好酒案,吕布挥手示意亲兵退下,候汶捡回一条小命。   蔡文姬适时道:“家严年老,文姬本是代位,麒麟军师不过一抒胸内意气,来日方长,诸位大人无须计较,若有能者,此席必将让出。”   话题本因蔡文姬而起,最后还需妇人圆场,众儒生面目无光,城外又是万里冰封,大雪飘扬,先前不过是冲动,真要走的话又能去哪?   钱也被陈宫盘剥光了,生活费还要找吕布申请,除了厅外自尽别无他法。   然而若一死了之,又应了麒麟之言,不如忍辱负重来得实在,先前那招实乃恶毒至极。   文官们只得再次坐下,吕布恢复了一贯神采,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举杯道:“遥敬远在许昌的天子一杯,愿国贼早除,重振汉室!”   为天子敬酒,更不得不饮,儒生们纷纷举杯,案前琼浆是江东名酿,菜肴则是并凉山珍,被饿了近两个月,旁的事都可抛开,吃饭事大,当即无人再提离去之事,一顿酒饱饭足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神器系列卷番外:“军师是怎样练成的”   一:   某天,麒麟背着乾坤袋回金鳌岛,头上戴着个裤衩。   通天教主做完饭,闻仲、麒麟围坐一桌吃饭。   闻仲:徒弟,你头上戴裤衩做甚?   麒麟:师父,校长让我们排练,准备演天书小剧场。   通天:真想不到呐,徒孙儿居然能出场!到时一定得叫上金鳌岛全部仙人去捧场,但是……徒孙儿呀,你演的什么?   麒麟:我问拉,我问雷震子我演啥。   闻仲嘴角微一抽。   麒麟:他说“你演个唧叭”。   通天:……   二:   天界,镇天坛神兽玄武生了只小玄武,这可是几千年来的头等大事!元始天尊当即命令仙人们设好结界,严密防守。   大玄武生产完在睡觉,小玄武在一旁到处爬。不良少年仙人四人组发现新鲜事,蠢蠢欲动了。   雷震子:快快!你进去把小的抱出来玩玩,我们在外面望风……   麒麟:好……好,你们千万别跑哦。   杨戬:放心,我们绝对不跑。   麒麟翻过结界进去了,结界只有神兽能进。   黑麒麟轻轻翻进去,呜呜叫了几声,示意远处小玄武过来。   哪吒面无表情道:你们又欺负他。   雷震子:哪哪哪……哪有。   哪吒:不许再欺负他……   杨戬:没有!   哪吒:……否则灵宝天尊就不会让他带仙果来给我们吃了!   雷震子:……   “你们在做什么?”——龙吉公主的声音。   杨戬、雷震子、哪吒瞬间开足马力,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逃了,麒麟抱着小玄武翻出来,被龙吉抓了个正着。   “别的不学!”龙吉叉腰道:“谁让你和他们混在一起的!丢不丢人?!”   “哎呀——哎呀——”麒麟被揪着耳朵,大声呼痛。   龙吉训道:   “你好歹也是个天地造化的上古神兽!跟咱们天庭神龙一级的!进去看一眼小玄仙,光明正大走大门就是了,还要当贼翻墙,丢不丢人?!你翻墙也就算了,又听了雷震子挑唆,把小的抱出来做什么?!你抱小的我也不说你了,玄武是龟蛇一体,蠢货!你把龟抱了出来,蛇还扔在里面呢!”   三:   仙界天才少年学校开学,麒麟作为优等生,跳级入学。   太乙真人在学校门口迎接新生,通天教主亲自带着麒麟来注册入学。   “各位道友好。”通天谦逊拱手。   所有家长恐惧地看着通天,各个施礼,道:“天尊好,灵宝天尊威武!”继而仓皇逃窜。   通天沿路把麒麟带进教室,看了看,道:“徒孙儿,你就坐这里罢。”   所有同学躲得远远的。   麒麟找个位置坐下,想了想,道:“太师父,你先回去吧。”   通天挠了挠头,看样子麒麟估计交不到朋友,又怕他被欺负,怎么办呢?   哪吒来了,把书包朝座位上一甩,斜乜通天教主,教主看到熟人:“啊哈!我认得你!你是我小徒弟浩然的兄弟,灵珠子!”   哪吒一副面瘫的模样:“嗯,灵宝天尊好。”   哪吒又打量麒麟,教主道:“这是我们家最小的,叫麒麟,以后麻烦你多照顾着。”   哪吒点了点头,招手,示意麒麟过来与自己同桌,又把雷震子的桌子提起来,倒垃圾般地把东西倒到后面一排。   麒麟看了看教主,又看了看哪吒,教主说:“这个是灵珠子大哥,你浩然师叔的兄弟。”   麒麟便搬着东西,蹭过去了。   通天想了想,从袖子里摸出来棵“金鳌岛千年龙脑芝”,交给哪吒,道:“给你当零食吃。”又吩咐道:“徒孙儿,好好念书,多交朋友,别闯祸啊,乖,放假你师父就来接你。”说完便走了。   哪吒吃了一口龙脑芝,神清气爽,教主出手贿赂,向来不是凡物。   “好东西。”哪吒说。   麒麟一边整理书本,一边笑道:“岛上种了很多,大哥你喜欢,以后来我家玩,我带你去……”   轰一下整个班炸了锅,学生全部冲上来,抱大腿的抱大腿,扯手的扯手。   “带我去带我去!我也想去!!”   五:   仙界天才少年学校放假,麒麟休息日回家。   “太师父,我回来拉——”麒麟笑道。   通天在做填字游戏,头也不抬道:“欢迎回家——”   通天抬头,刹那间笑容僵住了。   “那个……徒孙儿呐。”通天煞有介事道:“追求美是好的,但是……你这个形象是不是有点……要是被你师父知道了……”   闻仲刚下班,回来被麒麟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咆哮道:“谁教你染的头发!又是哪吒雷震子做的好事!染回去!”   麒麟道:“他他他……他们都染的,大家都染了头发啊!黄天祥也……也染了。”   通天:“好了算了,燃灯道人自己也染头发的嘛,小孩子,贪新鲜好玩,训他做啥?   闻仲戳麒麟脑袋:“不行!像什么样子!染回去!”   麒麟道:“不!普贤也染了的,人家还是挑染……”   闻仲无言以对,一肚子火:“你像个什么样子?在金鳌岛还好好的,去天界上了几天学,就被带、坏、了!把耳钉摘了,烟灭掉!头发现在染回黑的,马上!”   麒麟倔强道:“不——!”   通天看麒麟眼泪在眼眶滚来滚去,忙打圆场道:“慢慢说,不急,要理智教育。”   闻仲铁青着脸,一声不吭,转身走了。   “呜呜呜——”麒麟跑了。   通天教主被搞得头疼,放假第一天,两边都在赌气,麒麟在灵魂深处闹革命,闻仲在唏嘘人老了,赶不上时代了,被抛弃了,和小徒弟有代沟了……   教主不知道怎么办好,于是迁怒于龙吉公主教育方针失败,准备了五十万字的《论天庭教育弊病分析书》,揣在怀里,上门去找元始天尊告状了。   四:   放假最后一天:   “我要死拉——!”麒麟抓狂叫道。   通天道:“要么把金鳌岛的仙人都叫来,每人帮你抄一份?”   麒麟郁闷道:“不能抄!都要自己动手写的!早知道不出去玩了!!都是你们害的!带我去凡间玩什么!害我作业一个字都没碰!啊啊啊我要死拉——!”   闻仲教训道:“早提醒过你,作业不要堆到寒暑假最后一天写……”   麒麟仇恨地盯着闻仲,通天教主忙道:“你走开,没你的事。”   闻仲悻悻道:“你便宠着他!”   通天教主:“徒孙儿,我帮你写点?”   麒麟闷闷道:“他们认得出你的笔迹……而且我也要自己写,不然学不会……天啊!这么多!”   通天教主:“你把写的先解决,最后再做手工模型。烦躁就出去走走,我吹埙给你听,徒孙儿不气啊,乖。”   麒麟打着瞌睡,熬了整整两晚上,终于全写完了,手工寒假作业:天庭炼丹房建筑设计模型也做好了,困得什么也不管了,趴在桌子上就睡。   通天教主在院外看书,闻仲起床了。   “今日开学?”闻仲道:“作业做不完?我去寻太乙真人通融一下。”   通天“虚”了声,道:“做了两夜,都做完了。”   闻仲满意地点了点头,入房去叫,麒麟起来了,道:“什么时候了?!”继而慌忙收拾东西,准备去开学报到。   “我的手工呢?”麒麟道:“你们谁拿走拉——”   闻仲道:“平日便教你,东西不可随处放……”   通天哭笑不得:“你再仔细找找?太师父没碰过……”   “不见拉——!”麒麟五雷轰顶:“我做了八个时辰的模型啊!还有抄了五十次的道德经!!都去哪拉!!”   闻仲:“……”   通天:“……”   通天:“糟了,赵公明上午好像来过……”   闻仲咆哮道:“说了多少次!不许放他进来!”    第43章 鸿门饮军师战群儒   冬至后的第一天。   黑夜最为漫长的时刻过去,万物焕发新机。   “三公调阴阳”,“九卿节寒暑”,陈宫订立了一套适合西凉的新官制,沿袭上古殷周劳作历法,从冬至后的第一天开始,算作一个新的工作期,一切有条不紊,开始运转。   谋臣各司其责,孔融接任王允,成为司徒,却仅分走一半权利——教化之责,同时由蔡文姬进行监督。麒麟下令,全军无论官职,都需学习认字,上半天文化课,下半天操练,免得无事可做,到处惹事生非。   同时间,凉州三郡设置学堂,从小学到太学,太学重开,搬到陇西,吕布亲自为太学题了木匾:四个大字:“读书兴邦”   吕布本想题三个字“朝闻道”,麒麟敏锐地解读出吕布的意思——朝闻道夕死可矣。侯爷想拐着弯骂读书人都去死,遂果断制止了他。   陇西城内,政事无论大小,先交贾诩,贾诩不决再呈交总军师麒麟。   陈宫则总揽民生,内政,同样有不决之事再与麒麟商量定夺。   “现在就差个治军的了。”麒麟扔了笔,揉了揉太阳穴,道:“这人选难找,又要有威信,又要不徇私……”   吕布埋头分着两把竹签,漠然道:“我去。”   麒麟道:“你算了吧你……”   吕布道:“你的铁,我给你算好了。”   麒麟:“……”   吕布握拳,猛地虚击,兴高采烈:“算好喽——!”   麒麟蹙眉道:“铁矿预算怎会在你手上?!不是交给陈宫了么?”   吕布得意洋洋道:“公台算不过来,求爷爷告奶奶地寻我教他,主公只花了八……不,三天,就全部做完了,如何?如何!”   吕布把手中册子朝麒麟面前旋着一扔,道:“还有何事,尽可朝主公求助……”   麒麟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足足花了八天时间?!叫陈公台来!”   麒麟看也不看吕布,唤来陈宫,陈宫一见坏事了,只得说:“我以为……以为主公隔日便会交回给你……”   麒麟道:“咱们当初怎么商量的?一天内必须全部就绪,生铁在这种条件下极易生锈,我没告诉过你?!”   陈宫不敢再辩,只得老实道:“是我疏忽,甘愿受罚。”   麒麟无可奈何道:“他算了八天,这下生铁全废了吧,去准备回炉。”   吕布傻眼了。   吕布叫道:“我……我不知道!”   陈宫道:“主公一片好心。”   麒麟不悦道:“一事还一事,锈铁回炉,损耗率再加上去,你要重新测算一次。”   陈宫弄巧成拙,泪流满面,捧着册子走了。   吕布耷拉着脑袋,麒麟哭笑不得,正要说句什么安慰,吕布玻璃心碎了一地,倏然就疯了。   “我不管了——!”吕布抓狂叫道:“不管了!做什么都不讨好!”   麒麟笑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   吕布朝麒麟吼道:“我滚了!”   吕布黑着脸出府,麒麟叫道:“滚哪去?别走,先听我说完。”   吕布头也不回,碎碎念道:“我也想做点什么……”   麒麟又好气又好笑,正要追出去,然而站定一想,还是由得他去走走算了。   吕布到中午还没回来,麒麟心里忐忑,寻来亲兵,嘱咐其去寻,未几,亲兵回报:“主公在西营练兵,令军师午饭自己吃。”   麒麟放心些许,又忙活一会,换了身衣服,前往西营,顺路找吕布。   西营空空荡荡,麒麟寻人来问,才得知吕布上午亲自来练兵,带着上千人与甘宁出城去了。   “甘兴霸练水兵他凑什么热闹?”麒麟莫名其妙,上马赶往城北。   城北月镜湖,数九寒冬,湖面结出一层厚厚的冰,甘宁派人把湖面沿着中线凿开整整一半,近十亩方圆面积的水里,士兵二十人一组下水,游至对岸,又游回来。   麒麟:“……”   甘宁裸着上身,肩抗一根儿臂粗的铁棍,吼道:“日你们先人的!赶紧游,摸鱼么你们!”   麒麟光是看到天寒地冻,士兵只穿一条衬裤,在冰里游过就连骨头都酥了。   甘宁肩背健硕,身材虽不及吕布,却也显得性感十足,片刻后挠了挠脖颈,发现麒麟来了,笑嘻嘻道:“小宝贝——来抱个——”   麒麟道:“奉先呢?你你你……走开!”   甘宁朝水中努嘴,麒麟下巴掉地。   湖中央,抱着块浮木在那里扑腾的,不是吕布又是谁?   甘宁道:“主公要学游水的说,格老子滴,经蹦得很!”(经蹦:经得起折腾是也)   吕布露出水面的裸露脖颈,肩膀被冻得通红,在刺骨冰水中狗扒式,两脚蹬水。   麒麟讪讪道:“他抱着木头能学会游泳么?”   甘宁道:“学不会说,老子刚让他把木头扔了,就喝了几大口水,扑个没完,还是老子亲自下去救的。”   麒麟彻底无言。   吕布仍是一副面瘫相,在水里持续划动,发现麒麟来了,又背朝他,划远。   甘宁疑道:“吵架了说。”   麒麟尴尬道:“没有。”   吕布似乎还在生气,不与麒麟说话,连招呼也没打,早先来了寻甘宁学游泳,显是还记得当初沉江那事。来时脱了上衣武袍,只穿着条薄丝长裤便跳下水去。   麒麟在岸边蹲着,抓了他的衣服来叠好,又笑着喊道:   “小心肝——抱着木板是学不会的,把手放开吧!”   吕布划到冰后去,不理会麒麟了。   甘宁吼道:“都跑起来!游完开始跑!”继而以铁棍敲了敲湖面以示威胁。   麒麟转头看了一眼,士兵们冬泳完毕,纷纷上岸,吕布还在冰水泡澡。   麒麟招来甘宁,吩咐几句,甘宁嘴角抽搐,道:“你受得了的说。”   麒麟笑道:“没事,你去吧。”   甘宁再三确认,只得走远,行到岸边,又喝道:“那边兔崽子在做啥子!别偷懒!”   继而挥起铁棍,砰地朝湖面重重一敲。   冰面“啪啦”一声,绽出狭长的裂痕,闪电般蔓延至半块月镜湖,狭缝内喷出水来,麒麟大叫一声,随着碎冰摔进水去。   “军师!”甘宁装模作样,惊慌喊道:“军师当心!”   吕布冷得要命,却死不愿上岸,在冰后偷窥麒麟动向,此时见麒麟落湖,瞬间变了脸色,大吼道:“小黑——!”   深蓝镜湖,冰寒刺骨,麒麟一头朝水里坠了下去。   入水瞬间,麒麟的唯一念头是:靠,忘记热身,这回玩过头了。   冰水如同千万根针扎进了他的意识,第一次在这么冷的天气中下水,麒麟正后悔,全身便被冻得僵直,脚上更是钻心的疼痛——抽筋。   麒麟吐出一串气泡,咳了一口冰水,登时从唇间直至体内,冰冷一片。   吕布瞬间放开浮木,深吸一口气,潜下水,手脚并用,朝麒麟落水之处划来。   麒麟在寒冷中不住颤抖,痛苦地蜷起身子,睁眼时看到吕布的颀长的身躯在水底逐渐接近。   麒麟茫然抬头,一片蓝色中,太阳在湖面闪着光。   吕布吻了上来,麒麟伸手,拦住他的脖颈,二人唇角浮起连串气泡,朝水面飘去。   哗一声猛然出水,甘宁突着眼道:“学会了?!”   吕布攀着冰面跃出,死死抱着麒麟,麒麟被冻得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濒死般不断疾喘。   “你你你……会会……会……”麒麟断断续续,话也说不完整,筛糠般剧颤,只觉手脚,甚至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吕布抽来外袍,手忙脚乱裹住麒麟,吼道:“备马!快备马!快马回去吩咐府里烧水!摆炭盆!”   麒麟道:“呜呜……唔……游……游……”   吕布把麒麟抱上赤兔,朝城里一路疾奔。   寒风吹来,将吕布赤裸的上半身吹得发红,麒麟哆嗦着道:“唔……奉先……奉……”   吕布一阵风冲进府里,把麒麟抱进房,火盆摆了四个,他解下半湿的裹在麒麟身上的外袍,又扯开腰带,除下自己的长裤,掀起棉被,抱着麒麟钻了进去。   “唔……”麒麟感觉到吕布的大手在脱他湿透的外袍,片刻被吕布扒得精光,麒麟冰冷的身体与吕布灼热,赤裸的雄躯紧紧相贴。   吕布松了口气,朝麒麟吼道:“你怎不当心点!会死人的!你死了我怎么办!!”   麒麟感激地点了点头。   吕布认真道:“从前九原的冬天,有小孩落进冰洞,不到半柱香时分,救出来时已僵了!你不能当心点么!谁让你站在冰缘上的!”   麒麟拖着鼻涕:“唔唔……以后……注注注……意。”   吕布把手松了些,在麒麟胸口上反复摩擦,为他心,肺处隔体取暖,片刻后麒麟说话顺了点,笑道:“你……会了。”   吕布漠然道:“会了。”   “别躺着。”吕布道:“血行不调,坐起来。”   吕布伸开长腿,让麒麟与他面对面抱着,麒麟抱着吕布的脖颈,吕布抱着麒麟的腰,赤身裸体地紧贴于一处。   吕布的体温很暖和,麒麟逐渐回热,感觉到彼此腿根那物都已硬起,抵在一处。   吕布脸上略发红,低声说:“上回落水你救我,这回我救你了。”   麒麟心照不宣地笑了笑,说:“今天上午,对不起。”   吕布没好气地哼哼,答:“我也想做点什么。”   麒麟小声道:“我把师父教我的练兵、治军之道抄一份给你,配合孙子兵法,以后就辛苦你了。”   吕布看着麒麟的双眼,漠然道:“在你眼中,你将我当作谁?”   麒麟先是一怔,吕布道:“你知不知道,我又将你当作谁?”   麒麟没有回答,片刻后低声道:“我不知道。”   吕布的左臂搂着麒麟的腰,此时略一松,似乎想把他放开,继而又是一紧,力气大得麒麟无法抗拒。   他伸出右手,迷恋地摸了摸麒麟的头   手指轻揪着麒麟湿漉漉的短发,把他扯得微微后仰,二人对视片刻,麒麟闭上双眼,吕布吻了上去。   火盆燃得正旺,房中尽是温暖的红光,吕布那一吻悠远绵长,仿佛沧海桑田,地老天荒。   麒麟低声喘息,被吕布深吻激得耳廓,脖颈,肩前乃至锁骨处泛起潮红。   “现知道了?”吕布看着麒麟的双眼,小声问道。   “知道了。”   麒麟一手覆上吕布侧脸,怔怔看着他,瞳中岁月变幻,有无数虚影闪过,每一瞬,仿佛万年。   “你的眼睛……真漂亮。”吕布喃喃道。   麒麟闭上眼,又睁开,双目清澈,答:“这叫太虚眸,师门独学,有时候心里太紧张……或者太高兴,又或者是太难受,就会不自觉地……看破几千万年的虚空。”   吕布问道:“方才所问,你将我当作谁,还未曾告诉我。”   麒麟同样以一个吻回答了吕布。   作者有话要说:手机党找电脑看一下作者有话说   ——卷三·夜照玉狮子·终——      【武将日记43章第一版】   饭后,府内客人散去,吕布赤着上身,将军袍搭在腰间,于大雪纷飞的院内练拳,举手抬足,颇有高山沉渊风范。   “你配合得不错。”麒麟笑道。   吕布自顾自练拳,哂道:“你为何总喜欢当坏人?”   麒麟站了一会,没有回答,吕布停了拳脚,问:“今夜怎不见人来?”   麒麟入房收拾东西,随口道:“都睡过一轮了,今天轮到我了。”   吕布刹那大喜,一路摇着尾巴奔回房去了。   窗外鹅毛大雪细密,沙沙声响。   吕布房中温暖,侧脸剪影投在窗前,麒麟一手挟着铺盖,在廊前看了片刻,推门而入。   麒麟:“……”   吕布坐在榻前,道:“油灯……没油了。”   麒麟哭笑不得:“哪里寻出来这么多红蜡烛?”随手将毯子往屏风前一扔。   吕布拍了拍榻畔,道:“你……睡外面?”   麒麟道:“从前行军那会,帐篷里服侍你,不就是睡的外面么?睡吧,我喝了酒,有点点晕。”   吕布漠然道:“哦,我忘了。”   麒麟腹诽道:忘你弟呢,什么时候了还装。   他想了又想,说不出什么,只得解了衣服,拉好被子睡下。   “冷不?”吕布问。   麒麟:“还行,比我房里暖和。”   房内一片安静,谁也没有说话。   麒麟睁着眼思考,过了很久,忽然看到屏风上的投影:吕布起身,一手从床底捻了点东西,轻手轻脚下床。   麒麟:“?”   屏风顶沿,伸出几根手指,扔了点灰尘下来。   麒麟莫名其妙,见吕布影子又快速逃回床上,躺好,灰尘落下来,麒麟打了个喷嚏。   吕布:“冷?过来一起睡。”   麒麟:“……”   吕布:“地上冻,别着凉了。”   麒麟彻底无言,拿了枕头,朝榻上一扔。   吕布:“你睡里面,笑什么?”   麒麟苦忍着笑:“不笑什么,主公威武。”说着毛手毛脚爬上床去,揭开被子,躺在吕布身边。   一更,麒麟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睡下时只着单衣衬裤,翻身时大腿蹭到吕布发热的肌肤,忽然想起,吕布睡觉时习惯什么也不穿的。   彼此都没有说话。   吕布一直很安静。   这就睡着了?麒麟心里七上八下,不是都说会打呼噜的么?   二更,麒麟又翻过身,闭着眼,面朝吕布,过了一会,把胳膊搭在被外,吕布胸前。   过了一会,吕布的呼吸近了些,似乎在确认麒麟睡没睡着,继而左手拉起麒麟的手臂,右手掀开被子,让麒麟的手搭在自己赤着的胸膛上,然后小心盖好被子。   麒麟:“……”   吕布持续安静。   三更,麒麟搭在吕布胸上的手不自在得很,只忍不住想一把抓下去,胡思乱想,心里又有点乱。   他带着笑意睁开眼,吕布似乎睡着了。   麒麟看了一会,闭眼,认真睡觉。   四更,红烛燃到尽头。   麒麟按捺不住,再次睁眼,看着吕布坚毅的脸庞,粗犷的剑眉,以及裸在被外的,健壮的肩膀。   吕布转折的嘴角与刚硬的唇微动了动,咽了下口水。   我亲他一下,就亲一下,回去以后留作纪念——麒麟告诉自己。   麒麟凑近前,在吕布的嘴角亲了亲。   吕布的呼吸一窒,睁开双眼,看着麒麟。   麒麟马上躺好,装作睡着了。   吕布道:“你做什么。”   麒麟睁眼:“不不不,你听我说,我梦游了……”   “梦游是什么。”吕布漠然道:“听不懂,你喜欢侯爷,对罢,喜欢了多久?”   接着,吕布转身,抱着麒麟,认真地埋头吻了上去。   吕布沉重的男人身躯几乎把麒麟压在身下,麒麟略一使力,似是想挣开他,不到数息时间,他在吕布的吻下沦陷,双手环过他的脖颈,紧紧地抱住了他。   那一刻,压抑了许久的感情终于爆发,吕布失控般地吻着,唇舌交缠间,麒麟呼吸急促,不敢睁眼,身下却硬涨难耐,全身在吕布的吻下发烫。   “脱衣服。”吕布急促地命令道。   麒麟伸手解衣带,却被吕布野蛮地扯去,他将麒麟按在榻上,扯去他的衬裤,彼此赤裸的身体紧贴在一处,著迷地互相摩挲。   “我……”麒麟还想说点什么,吕布却吻了上来。   他感觉到滚烫的粗大肉根在自己小腹上来回蹭,坚硬如铁,吕布的阳根与他的互抵,麒麟忍不住探手去摸,勉力握着他们的肉根,轻轻套弄。   “我来。”吕布揭开被子,麒麟满脸通红,道:“盖……盖上,啊——”   吕布修长的手指握上他们抵在一处的阳物,将茎头处的阳筋紧贴在一处,反复套弄,温暖的手掌包覆上去时感觉刺激无比,麒麟几乎能感觉到他粗长的硬根上的青筋,以及吕布发热的掌纹。   “呜……”麒麟瞳孔倏然收缩,吕布另一手霸道地揽住他的腰,手指侵入了他的后庭。   吕布低沉的声音犹如暗夜中的野兽,每一声呼吸都带着无法掩藏,无法抑制的情欲:   “你喜欢侯爷,对罢。”   麒麟艰难地吁出一口气,道:“我不做妾……”   “你不做妾?”吕布抬腿,翻身,把麒麟压在身下,唇贴着麒麟的耳朵,喃喃道:“不做妾?”   麒麟闭上双眼,心里有点难受,吕布着迷地吻着他的耳朵,他的侧脸,亲了亲他的唇,认真道:“谁让你做妾……”   继而堵住了麒麟的唇,那一吻犹如旷世之约,等了漫长的光阴,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火热的唇舌交缠,肆虐侵占,每一寸,每一吮,都宣告着他野兽般的占有权。   麒麟只觉一股热潮在体内震颤,他窒息中睁开眼,与吕布对视。   吕布与他分开,又轻吻他的唇。   他们摩挲的体间有股滑腻的热意,麒麟被压着反复磨蹭,竟是控制不住地泄了。   “起来。”吕布低声道。   麒麟难堪地扯布,吕布按着他的手,拉到自己胯间:“你来。”   吕布揽着麒麟的腰,让他坐起,二人面对面坐着,麒麟倚在吕布肩头,吕布拉着麒麟的手,将他泄出的体液抹在自己的阳根上。   吕布贴在麒麟的耳畔:“你看……”   吕布的阳根勃然硬挺,滚烫粗大,茎头饱满,似乎忍了许久,麒麟喘息着用手指抹开白液,涂在那根粗物上,吕布又道:“摸这里。”   他的手指牵引着麒麟的手指,将覆着茎头一小半的包皮褪下,露出饱满龟头,摸到前端的阳筋,麒麟用手捏着,轻轻揉捻,吕布又开始不容抗拒地,霸道地吻着他。   “唔。”两根修长的手指带着腻液,探入麒麟后庭。   吕布鼻梁与麒麟抵在一处,低声道:“我来。”   麒麟迷恋地吻着他,手上套弄片刻,满手滚热液体,吕布在他耳畔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反手沾了自己的精液,涂到麒麟股间,抹开。   “不不……不会吧。”麒麟道:“还、还要?”   吕布笑了起来,道:“不想要?”   麒麟握在手里那根吕布的阳物还硬得发涨,吕布低声道:“许久未做过了。”   麒麟只得道:“好吧,我……没做过,试试。”   吕布笑道:“试试。”   麒麟温顺地闭上双眼,吕布抹均匀那腻液,手指微一使力,戳到深处,麒麟不自然地躬身:“啊!”   吕布抽出手指,小声道:“别怕。”   麒麟喘着气,放松些许,手指扶着吕布肉根,坐了上去。   吕布享受地闭着双眼,以唇来回蹭着麒麟干净,白皙的脖颈,麒麟咽了下口水,感觉到吕布正在一寸寸地深入,顶进,他粗大勃发的肉根不显半点疲软,依旧硬得如铁棍般捣开他的后庭,撑开他的身体,健美的肌肉轮廓,以及布满茎根的青筋摩挲着他的内壁。   吕布的声音带着诱惑的沙哑:“我在你身体里。”   麒麟艰难道:“进不去了,有点痛。”   吕布拉着他的手,摸到他插入的地方,肉根近一大半捅进了麒麟的身躯,紧紧地抵着他体内的那一处。令他的泄过一次的阳具再次抬头,抵着吕布坚硬如铁的小腹。   全部进去会死的……麒麟不敢再朝下坐,他试着起来一点,再坐下去,如此反复数次,吕布躺下身去,让麒麟骑在他的腰间,拉过被子盖着。   他们互相对视,麒麟勉力动了动,张开两腿,跨过吕布腰间跪在榻上,直起来腰。   吕布手指动了动,示意道:“你起来点。”   麒麟刚直起腰,吕布便轻轻上挺,麒麟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只觉被捣穿般难受,吕布逐渐加快频率,蹬着床尾反复上顶。   “啊——啊——”麒麟难堪地叫道。   他的膝盖跪在床上,双手无处放,被吕布拉到他的胸口,按在他健硕的胸肌上,麒麟手指捏着他的铁豆般的乳头,轻轻捻揉,吕布舒服得小声呻吟起来,继而不由分说加快了抽动的动作。   这一下麒麟几乎要崩溃了,他遏制不住地大喊,胯下那物随着吕布的抽顶不断抬头,硬得难受,他几次伸手要给自己套弄,却被吕布的手霸道地扯开。   麒麟的直肠在野蛮的抽插下阵阵痉挛,吕布知道他已习惯了,不再小心,改为整根抽出,又一捅到底,麒麟再支持不住,趴了下来,俯在他的胸口,吕布反手搂着他的腰,一阵猛顶,顶得他失控地大喊,又被霸道地吻住。   直至体内感觉到一阵灼热地注入,吕布泄了。   麒麟勉力伸到身下,摸了摸,疲惫道:“好……好了。”   吕布亲了亲他的脸,什么也没有说。   麒麟道:“很累。”   吕布道:“舒服么?”   麒麟嗯了声,任他抱着,吕布抬起一脚,翻身,将肉根抽了出来,麒麟勉力收后庭,吕布让他翻了个身,背对自己。   麒麟真的有点困了,然而吕布抽出没多久,便又捅了进来。   “别睡,醒醒。”吕布在他耳畔小声道。   麒麟吁出一口气,这次插入比之方才舒服得多,吕布不再那么硬,进入时感觉刚好,自己后庭又被撑开过一次,进入时毫无阻力,缓缓顶到深处,麒麟舒服得躬起身,又挺直身子,任由他抱着自己的腰,不住呻吟。   “你喜欢被从背后操?”吕布小声道。   麒麟满脸通红,小声道:“比……比刚才舒服。”   他转过脸,枕在吕布胳膊上,与他接吻,吕布竟是还有余力,缓缓抽动。   “用这个,你别动。”吕布说。   他抬高左手,在榻畔的柜顶摸索片刻,取下一物,却是雉鸡尾冠上的翎毛。   麒麟闭着眼,一手忍不住地为自己套弄,在吕布温柔的抽顶下舒服得快射了,然而片刻后,吕布拉开麒麟的手,两指轻轻捏住他的龟头,道:“再忍忍。”   “你要做什么……”麒麟感觉到自己茎头被吕布稍稍捏得掰开,一根硬物戳了进来。   “不要……”麒麟睁眼道。   吕布:“嘘,别动。”   吕布将一根羽毛调转,羽毛管探入麒麟的尿道,继而小心地伸了进去。   “啊——”这下麒麟彻底崩溃了,他舒服得放声喊了起来,后庭阵阵收缩。   羽毛沾湿了麒麟渗出的体液,细小的毛贴在管上,被探入大半根,吕布只稍微抽动几下羽毛,麒麟便全身现起红晕,艰难地叫道:“我会死的……你别前后一起动!”   吕布笑了起来,道:“前面不动,后面动?”继而松开手,缓慢抽顶。   麒麟断断续续道:“你……你经常自己……自己这么玩?”   吕布英俊的脸上现出红晕,嘲道:“没有,忍不住想折腾你。”   麒麟道:“你这……混账。”   吕布专心地顶着,麒麟身前被插着那根羽毛,硬到极致,却无论如何射不出来,身后吕布又反复顶上自己敏感点,吕布开始猛插,发出啪啪声响,麒麟艰难地咬着被角,发出崩溃的呜呜声,身下随着吕布抽定的频率颤动,细小绒毛刺激着他的尿道,他被一波又一波的高潮激得神智迷糊,几次眼前发黑,却又在吕布猛地一顶下清醒过来。   麒麟道:“拿走……拿……不行了!”   他伸手去扯羽毛,却被吕布野蛮地锁着手腕,拉到身后,吕布把他的手反剪过来,按着自己有力的腰,麒麟下意识地反拉他的腰,似乎要他更深入,更狠一点,那放任的,亲昵的动作令吕布彻底发了情,像只公狗般翻身,将他压在身下猛干。   麒麟呜呜声不断,已说不出完整的话,身下抵着床铺不断摩擦,带来一丝疼痛,他只得勉力挺起腰,令肉根悬空不至于擦到床,那个动作令吕布进得更深。   他整根捅进来了……麒麟崩溃地心想。   羽毛随着吕布的几下猛顶,带着大量的体液滑落出来,麒麟道:“我……我射了!”他的后庭阵阵痉挛,吕布的裸体压在他背上,麒麟几乎要窒息了。   吕布大口喘息,高潮过后,肉根在麒麟体内阵阵搏动。   “我不……不来了。”麒麟求饶道。   吕布笑道:“哦。”   他抽了出来,让麒麟半倚在肩膀上,四处寻帕子,把一番激战后,床上体液揩掉,又把自己的阳物擦干净。   麒麟后庭内随着他的抽出,带出白液,顺着腿根淌下,吕布帮他仔细地擦了擦股间,麒麟乏力地笑了笑。   【武将观察日记,43章冰火两重天版】   急促的喘息声,吕布将麒麟按倒在床上,野兽般地疯吻着他,唇舌交缠,肆意侵入。   他们赤裸的胸腹,腰,每一处都紧贴着,麒麟无法抗拒,无法挣扎,压抑的情感终于彻底爆发,他从笨拙地回吻转变为生涩的配合,吕布感觉到了搂着他脖颈的手的力道,更舍不得与他双唇分离。   吕布粗大,灼热的男根在麒麟小腹上摩挲,硬得如铁棍,与麒麟阳物互抵,不片刻便流出水来,湿了一小片。   “等……等等。”麒麟喘着气道。   吕布狠狠地吻着他,不容推辞,让麒麟的大腿在他腿间摩挲,拉起他的手,握在自己阳根上,又野蛮地把一手摸过麒麟胸腹,滑至他的腿间。   麒麟感觉到吕布阳根暴涨,青筋暴突,他试着轻轻套弄数下,吕布低声闷吼。   麒麟满手灼热汁液,吕布舒了口气,麒麟忍不住哈哈大笑。   “操!”吕布抓狂道。   麒麟笑着捏了捏吕布的前端,胸口,小腹上,手指全是吕布射的精液,他似乎忍了许久未行床事,抑或是太紧张,碰了没多久便射了,令麒麟臂上也沾了不少。   麒麟伸手捞布揩拭,却被吕布按住。   吕布漠然道:“再来,刚才的不算。”   麒麟哭笑不得道:“不算?”   吕布看了麒麟一会,麒麟忍不住伸指,把手上白液抹在吕布的唇上,吕布又吻了上来,霸道地将自己的精液强行渡进麒麟嘴里,让他吃下去。   那一举动极是催情,唇分后麒麟满脸通红,吕布道:“继续来,还硬着,你摸。”   麒麟伸手缓缓套弄,吕布那物极粗大,近八九寸长,麒麟手指环不住,射过一次后仍勃然硬挺,立得如铁般。   吕布以手指挟着麒麟阳根,轻捻他肉根前端的阳筋,麒麟略有点吃痛,却被这种半虐待半挑逗的感觉催得微微发抖。   “啊……”   “叫什么?”吕布嘴角微一勾。   麒麟喘息着道:“轻……轻点。”   吕布手指加重了些力度,麒麟难堪地叫了起来,吕布似乎玩上了瘾,将麒麟捏得不住求饶,又堵住了他的唇,麒麟呜呜地闷了片刻,不自然地躬起身。   吕布噗一声破功,怒道:“顶到侯爷了!”   麒麟面红耳赤,瘫着喘了片刻,射在吕布手里,先前一腿置于吕布胯间摩挲得正舒服,那一下膝盖险些顶中吕布胯下肉囊,幸好及时刹车。   吕布跪坐起来,低头看了一眼,将彼此体液抹开,涂在自己肉根上,道:“起来。”   麒麟道:“还还还……还要?”   吕布促狭神色一闪而过,漠然道:“不痛,放心。”   麒麟:“……”   吕布作了个吻的嘴型:“坐起来。”   麒麟只得依言坐起,感觉到吕布手指野蛮地探入了他的后庭,登时紧张起来,吕布把他抱着,低声道:“别怕。”   麒麟闭上双眼,伏在他的肩头,任他施为。   “舒服么?”吕布低声道。   麒麟嗯嗯几声,问:“你怎么会……轻点。”   吕布脸上微红,以手指探到麒麟深处,答:“丁原……那莽汉召小倌,在帐里便让我看着……他便是如此做……”   麒麟:“他真是个……你……你更……你居然还看得下去……哎……有点痛!手指进太多了!停!”   吕布进了三根手指,听麒麟叫痛便退了出来,二人对视片刻,吕布道:“坐上来。”   麒麟完全不敢,吕布的阳根粗大昂挺,捅进来的话会死的罢。   “不来?”吕布道:“我来……”   麒麟放弃抵抗,吕布朝后微靠,背脊抵在壁上,现出胯间粗大的男物,阳根健美硬挺,茎头勃然饱满,涂满晶莹体液。   “坐上来。”吕布伸指捏了捏自己龟头,捏出点淫液,嚣张地涂在茎头上。   麒麟扶着那物,抵在后庭上,缓缓坐了上去。   “啊——”麒麟咬牙忍耐,后穴被顶开时疼痛难忍,吕布迷恋地看着他,拉起他的双手,手指错开,十指交扣在一处。   那物缓缓顶入麒麟体内,吕布似乎有点发晕,他喃喃道:“很紧,感觉到了么?我在你里面。”   麒麟感觉到粗根一路捅入身体,开始有点发痛,到顶了,道:“不……不能进去了。”   吕布嘘了声,示意麒麟转头看,床外铜镜中映出二人交媾景象——   麒麟跪坐吕布腰间,被其粗大男根顶入体内,进入了大半根,仍留一小半在体外。   吕布轻轻摸了摸麒麟的脸,道:“你动。”   麒麟艰难直起身,又努力坐下,令那物反复抽插自己,吕布看得狼血沸腾,几次想狠干,又怕麒麟吃不住痛。   麒麟头晕目眩,疼痛感过去后,只觉体内那物更显刚硬,反复摩挲直肠,顶端挤到体内的兴奋处,令他胯前那物不知不觉立起。   吕布以手为麒麟套弄,这次却温柔得多,另一手捻着麒麟胸口反复揉捏。   “起来。”他抱着麒麟的腰起身,把他抵在墙上,麒麟刚呜了一声,便被吕布堵住了唇。   吕布情欲一起,顾不得再温柔,把麒麟抱着,紧紧压在墙上,便开始整根抽出,又一捅到底。   麒麟快疯了,他的喘气断断续续,却无法叫出声,吕布几下猛顶,继而放开了他,专注地看着麒麟,仿佛在欣赏他的表现。   “感觉到了么?”   吕布将身体的重量微微下压,继而整根肉棍强行顶了进去,直没入根部。   麒麟啊的一声大叫,瞳孔微微收缩,不住疾喘,他不敢乱动,只得抱着吕布脖颈,吕布在他耳边亲吻,厮磨,沉声道:“能进去的……你看。”   吕布开始小频率抽插,发出啪啪声响,麒麟从竭力大叫变为不住呻吟,吕布一边抱着他的腰,将他抵在墙上一轮猛插,一边注视他失神的瞳孔。   “小黑?”吕布小声道,拍了拍他的脸。   “呜……”麒麟回过神。   吕布一顶,麒麟又大叫。   吕布感觉到麒麟的后庭阵阵痉挛,直肠处传来压迫感,麒麟求饶道:“我快不行了……啊……啊!”   吕布分开一手搂住麒麟的腰,另一手则握着麒麟硬得发涨的阳根,不由分说地再一顿猛顶,麒麟那物随着吕布挺腰频率,在他温暖的大手中被反复套弄,直到断断续续,再次射出白液。   “唔……”麒麟疲惫地抱着吕布脖颈,将唇凑了上去。   吕布又抽插数下,肩背躬紧,麒麟感觉到后庭处一阵热流,吕布也射了。   他将麒麟抱到床上,把他抱在怀里,麒麟先是落水一次,又遭这番猛干,累得睁不开眼,只朦胧听到吕布的声音,以及感觉到他的唇在吻自己的脸。   “我不做妾……”麒麟迷迷糊糊道。   “嗯……是妻是妻……”吕布安抚道。   卷四·护主的卢    第44章 黄河岸畔送别伯符   吕布认为,既然日过一日了,便要日复一日。   麒麟则认为那万万不行,军师每晚上睡主公房里,像什么样子?刚被日完,小俩口便脸红脖子粗地吵了一架,最后麒麟胜利,两脚发软地搬出去。   吕布仍有点不放心,亲自给麒麟搬了东西,在自己的睡房旁边布置了个舒服的小屋,又亲手铺好床,才让麒麟睡下。   当夜,吕布又蹑手蹑脚在门外走了几个来回,偷偷摸摸溜进来,抱着麒麟睡觉。   夜半。   “报——”信报的喊声惊醒了整座侯府,吕布匆忙穿衣出来,道:“什么事!别叫!”   信报满身污黑,与夜晚同成一色,像刚在泥泞里钻出来般:“两日前,北面甲号矿地挖出一口死油,喷出地面,开矿的弟兄们被淹死十余人!如何定夺,请主公示下!”   吕布莫名其妙,拿着灯笼到处晃,晃了半天才找到那个全身漆黑的人,麒麟衣冠不整地冲出来,道:“别拿明火凑近他!”   “你马上去洗澡,不能碰到火。”麒麟吩咐道:“辛苦了,死去的弟兄们,家小都有抚恤。”   吕布道:“有鬼怪?”   麒麟摇了摇头,面色凝重,片刻后道:“去个人,将铁府司矿官喊起来。他们挖到很麻烦的东西,必须抓紧时间处理。”   过了将近一月,春暖花开,一块巨大的石碑在陇西城中心立起。   石匠们敲敲打打,忙得不亦乐乎,麒麟敞着衣领,干净的脖颈上系着一根红绳,绳上穿过两枚狼牙,狼牙中间是吕布的金珠。   陈宫手持一信,在石碑旁下了马车,驻足麒麟身畔。   陈宫站在一旁道:“你着人从矿山运来,在城北设仓,严加看守的那物名唤石油?”   麒麟点头道:“实在没有想到挖矿居然能挖出来……估计是油脉有一处离地表太近,恰巧被他们挖穿了。”   陈宫疑道:“有何用?”   麒麟遗憾摇头:“现在还没想到有什么用,以后说不定能协助火攻,那种油很容易着火……”   麒麟隐隐约约有了个大胆的想法,然而赤壁之战时间尚久,难以付诸实践。   陈宫仰头看着石碑,工匠以绳索攀到碑顶,叮当声不绝,那块石碑从西北戈壁运来,过程繁复,大费周章。   “这上面刻着战死的士兵,以及在开拓西北的日子里,付出了生命的人的名字。”麒麟缓缓道:“以后天下归于一统之日……”   陈宫颔首,接续道:“搬到都城午门外,予人瞻仰。”   “对,有什么事?”麒麟莞尔道。   陈宫道:“或许是今年最大的事了,先上车再说”   陈宫将麒麟让上马车,侯府内,吕布于城外练完兵,大汗淋漓地进来,朝主位一坐,谋士,武将俱已到场。   建安五年,袁绍整兵邺城,屯兵十万,矛头直指许昌。   贾诩慢条斯理道:“曹操兵马不足五万,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满打满算仅三万兵。”   十万对三万,袁绍几乎志在必得。   吕布道:“现该如何?该帮着谁?都说说。”   与席者除麒麟、陈宫、贾诩三名心腹谋士外,更有客席蔡文姬,孔融,华歆等人。   曹操与不少人俱有解不开的仇恨,以孔融为首的汉廷官僚恨其掳天子;吕布更恨其设计构陷,先离间自己与麒麟,入主陇西时还在郭、荀二谋士手上吃了个暗亏。   如今貂蝉想必跟着王允离去,投于曹营,更有夺妻之隙。   孔融起身,极力促战:“曹贼挟天子以令诸侯,袁本初虽口蜜腹剑,优柔寡断,却终究有冀州豪富甄家撑腰,又是我大汉重臣,四世三公,功不可没。此刻不出兵,更待何时?”   麒麟心中忐忑,本以为陈宫将信报一递,吕布便要独断专行,出兵攻打曹操,然见吕布此刻气度沉稳,不禁心中欣慰,数年来,吕布亦在努力,不知不觉地竟改变了许多。   紧接着,吕布就露了本性:“都闭了!谁让你说!”   麒麟无言以对,道:“别问我,我保留意见。”   蔡文姬抿着唇,似乎在思考,片刻后道:“天子还在曹操手里呢,该如何应对?”   吕布道:“怕什么?他有天子,我们有传国玉玺!”   一言出,满厅轰动,麒麟想死的心都有了,道:“你先别吭声行不?!陈宫,你的意见呢。”   陈宫起身,面带忧虑,沉声道:“公台认为,不该出兵。”   “此战袁、曹双方不论谁胜谁负,都必将实力大损,主公入陇西未及一年,基业须得三到五年方可打下殷实家底,如今全城过冬粮草俱靠武威、金城二地提供。岂可仓促用兵?况且曹操既敢应战,必将严密把守许昌,以防天子、粮草被劫。”   “此战决计无法速战速决!开战后旷日持久,曹操一旦败亡,袁绍更将进一步侵入许昌,到那时。主公如何是好?进退两难!”   “时值开春,农耕未兴,才定了兵田制不久,城外有近万亩耕地等着将士们劳作,此时将他们全部调去打仗,秋收时必将饿肚子,到那时怎么办?”   马超起身:“奉先,听我一言。”   高顺喝道:“无礼!”   吕布示意不妨,道:“说便是。”   马超道:“袁绍与我有杀父之仇,武威今年秋收,粮草足够供给陇西之需,能养四万兵,我愿加税,征粮,只求为父亲报仇雪耻!”   陈宫怒道:“税赋一事,岂是你说加就加的?况且我等正是图谋发展之时,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糊口一年纵无问题,然止步不前,白白浪费一年时间,哪有这等道理?!”   孔融简直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直斥道:“家国大业,岂可儿戏?天子如今被软禁在许昌,我汉室不振,你还在斤斤计较儿女私怨,放着现成的国贼不灭,要去打袁绍?!”   麒麟无所谓道:“大家都是国贼,谁也别说谁,曹操入长安掳天子那会,谁去保驾了?没有罢,你们还不是跟着袁绍走了?”   贾诩微一笑,道:“我倒是赞成出战。”   吕布问:“贾文和,你为什么这么说?”   贾诩道:“请问主公,此战你最希望看到的局面是如何?”   吕布想了想,答:“两败俱伤。”   贾诩颔首道:“不错,正是两败俱伤。”   “判断如今诸侯实力,能干预此战胜负的:荆州刘表、益州刘璋——胆小怕事,断不会出战,剩我们与江东孙策两路兵马。主公既想战,我们便战!仅带五千人出征,扰乱他们的行军计划,集中突击他们的后勤营,放火烧粮草,打完便撤。”   吕布漠然道:“你说的是战术而非战略,可以考虑采用,但我们该打谁?”   贾诩老奸巨滑,自不会再多说,只轻飘飘一句:“此事文和不敢乱出主意,由主公定夺。”   麒麟道:“他的意思很清楚了,既然是两败俱伤,当然就让我们打实力强的那一方,蔡文姬,你还有话想说?”   蔡文姬捋了把鬓发,手上金镯叮一响,伸手覆住,娓娓道:“当初留于邺城之时,我在家中抄经,水镜先生造访。与我父说到来日天下平定,是否仍奉天子为尊,王侯分治。司马徽曾与我父说过一句话,令我记忆犹新。”   麒麟道:“什么话。”   蔡文姬淡淡道:“袁本初兄弟之间,尚且不容,况诸侯乎?”   蔡文姬一言出,四座登时想到了受袁绍讨伐,兵败身死的袁术,吕布点头道:“正是,此人连自己的兄弟都容不下,若是打下了曹操,奉天子于长安,下一个目标,便是我们。”   “你说呢?”吕布将目光转向麒麟。   “你已经有主意了,不是么?”麒麟不置可否:“该是你决断的时候了。”   吕布沉吟不语,片刻后道:“我需要时间考虑,都退下罢。”   与席者散了,蔡文姬走在最后,被麒麟叫住。   麒麟站在院中,揶揄道:“文姬,你的镯子是马超送的吧。他还送了你什么好东西,让你说服主公打袁绍?”   蔡文姬巧笑道:“坏了你的事?主公想出兵打谁,不过是你一句话的功夫。”   麒麟一手拍了拍院内大树,惊飞一树麻雀,抿唇不语。   “他总要学会自己做决策的。”麒麟开口道。   蔡文姬道:“既是如此,你何妨做得干脆些?反正最后无论是个怎么样的烂摊子,你也收拾得住。”   文姬嫣然一笑,转身离去。   麒麟摇头苦笑,回房处理事务,吕布将自己关在房内一整夜,晚饭时仍未出现,麒麟与张辽等人凑一处吃了,心不在焉,抬头问道:“你们收了马超多少贿?”   陈宫冷冷道:“我退回去了,分文未取。”   张辽与高顺各显尴尬,麒麟笑了笑,道:“马超刚来投,你们心里就芥蒂得很,这怎么成?”   陈宫叹道:“既无战功,又仇心不泯,难成经天纬地之大材。”   府内管事来报,道:“侯爷问什么时辰了。”   麒麟吩咐下人将晚饭攒了个食盒送去,自己站在院内,春寒未褪,杜鹃啼血,吕布推门而出,道:“小黑,我想听你的话。”   麒麟站在月光下,沉吟片刻,道:“其实我不那么想,我觉得应该集中所有的兵力,倾巢出动,一次彻底剿灭曹操。”   历史上,官渡之战正是曹操战胜,袁绍败逃,从此曹操坐拥中原六州,势大难制,兵压江东,直至赤壁之战后,方退回长江以北,成三足鼎立之局。   麒麟多次与郭嘉交锋,不是平便是败,始终讨不到好,心内颇有忐忑,存了抢先灭掉曹操的心思。   麒麟道:“陈宫其实说得对,陇西是我们的大本营,不可全部出击,必须留条退路。马超率领武威来投,帮助我们渡过了这个最艰难的冬天,于情于理,都应该攻打袁绍,为他报仇。”   “袁绍占据西京已久,此次一败,我们还可趁机再次入函谷关,夺回长安,一雪前耻。”   麒麟叹道“这些我早已和陈宫商量好,但怕就怕曹操战胜后,凭西凉三城,与一座长安之力,无法再与他抗衡。”   吕布漠然道:“你怕了。”   麒麟道:“我没有,好吧,是有一点,有点怕他。”   吕布笑道:“曹阿瞒能将侯爷如何?本侯征战天下,素来不惧何人,你若是后怕,为何当初抓来时不将他一刀杀了,反放回去?”   麒麟:“我……我确实曾这么想过,但他当时什么也没做,不可乱杀;更多的是……”   吕布手指拈上麒麟的耳朵,喃喃道:“你想为我,为我们留下一个足够强的对手,否则此生无人可战,无人可胜。对不?”   吕布指间温度略显冰凉,摩挲时令麒麟十分惬意。   二人心意相通,麒麟低声道:“我……我不知道,他与他的谋臣、武将班底,如果不趁羽翼未丰予以剿除,假以时日,将是非常强大的对手。”   吕布道:“人生得一强敌,方战之有望,胜而无憾,这是你教我的。”   麒麟叹道:“明白了,我去准备发兵,先打袁绍,曹操迟早要倒霉的,这一次,就算他运气好了。”   翌日,吕布亲自挂帅,仅领五千兵,麒麟祭酒,马超任副将。   麒麟花了整整一夜,方将西凉三城事务与陈宫交接完毕,别离时又吩咐张辽:   “我们这一去,起码就是半年,一旦传来袁绍落败,北渡黄河的消息,你就马上率领一万兵马,不计代价杀回长安去,不管守将是谁,都必须强攻,直到我们回援。”   麒麟最后交出一张纸:“火罐投射方法,都在这里了。”纸上是详细的瓦罐图。   “运送石油的时候一定小心,封罐后不可剧烈颠簸,更不能见火。”麒麟再三嘱咐道。   张辽抱拳,单膝跪地:“祝主公马到功成!”   众武将,谋臣前来送别,陈宫取来匣子,交给麒麟:“把此物带着,说不定能用上。”   麒麟知道里面是传国玉玺,便亲手接过,顺手摸出封信,递到张辽手里:“如果你先一步进城,我们还没到,拆信看看。当年在长安住的时候,我已经将宫廷建筑格局以及道路都记下来了,你按图上布局埋伏兵,千万记得。”   “恭祝主公此战大捷!”送行众人纷纷道。   陈宫道:“千万当心。”   吕布以拇指横着一挥,笑道:“众爱将无需担忧,主公能打!”   五千骏马奔腾,扬起漫天沙烟。   是年二月,袁绍发布讨曹檄文。   三月,曹操引军围攻占据徐州的刘备,一番激战后大获全胜,刘备仓皇逃窜,投奔袁绍。   四月十五,袁绍挥军南下,十万步兵,一万骑兵,恃“五倍攻之,十倍围之”,强渡黄河。   四月,奋武将军,温侯吕布自退居西凉的一年后,再入函谷关。   荆、益、扬、兖、冀州所有势力震动,如临大敌!   “陛下大喜!陛下大喜——”一名宦官仓皇奔入许昌天子殿。   十五岁的刘协道:“什么喜?说清楚。”   “奋武将军来救我们了!”宦官跪伏道:“陛下大喜呐!”   坐镇许昌的正是荀彧,荀彧笑道:   “五千骑兵,便想攻下许昌?夏侯将军,你带一千人出战,试其虚实。再请天子到城楼去,给他张诏书,骂温侯一顿,我倒要看看,武神如何忠心救驾!”   夏侯惇抱拳领命,出得城外,远处西凉军列了方阵。   吕布朗声道:“传话予曹阿瞒——将天子喂好了,终有一日,侯爷要抢回来的!”   说毕吕布弯弓搭箭,是时只见金光一闪,一箭悍然划过百步虚空,迎着夏侯惇面门飞来,夏侯惇未及躲闪,那箭已到面门,登时被射下马去!   献帝龙袍衣袂飘飘,立于城楼,一脸悲戚。   麒麟朝献帝抛了个飞吻。   吕布学着麒麟,也帅气地朝城楼上抛了个飞吻,转身策马,在许昌城门转了一圈,走了。   七月初五,曹操屯兵官渡,与袁绍展开了最后的决战。   袁绍手中整整十一万兵,驻扎于北面阳武,采取消耗战,切断了曹操的粮草后路,并逐步逼近官渡。   曹操苦无粮草,此战延续了整整近百日,兖州兵纷觉无望,渐渐背叛曹营,转投袁军。   九月初十,曹军连番失利,坚守不出,兵士与百姓叛去近五千,   吕布的军队在黄河几经徘徊,曲折北上,沿路四处扫荡。夏去秋来的最后一场雨,黄河汹涌,暴雨滂沱。   吕布率领军队以木筏渡河,又在岸边高处扎营,轻骑快马,率领百人,四处探动静,不料却遇上两个老熟人,实是天意冥冥,自有机缘。   第一个熟人是赵子龙。   连日暴雨,岸畔寨边,黄河水位疯涨,一汪千里。赵云带领士兵,在朝外泼水。   “龙哥,又舀水呢啊。”麒麟大声招呼道:“怎么次次见你都在舀水?”   赵云手搭凉棚眺望,见是温侯吕布与麒麟,即知非同小可,忙吩咐人回营通报,又恭敬抱拳,躬身道:“赵子龙见过奋武将军,未知将军远来,恕罪。”   吕布朗声道:“不用通报了,你过来!”   赵云到得近前,却不下马,道:“若无他事,还请入营叙旧,昔日徐州一役,我家主公足感盛情。”   麒麟知道赵云仍记得当时战徐州的事,如今刘备虽再次丢了徐州,赵子龙却依旧铭记,遂道:“没事,就打个招呼,刘备呢?”   赵云道:“主公在阳武,袁太尉官营中议事。”   吕布嘲道:“投谁谁完蛋,这下袁绍糟了。”   赵云:“?”   麒麟小声道:“别乱说话。”继而又问赵云:“袁绍的粮草到了没有?”   赵云微觉不妥,答道:“不知。”   吕布道:“他不会说的,走罢。”   赵云怒道:“确是不知!若不可说,自当如实相告不愿说,又有何妨?子龙岂是这等推三阻四之人?”   吕布成名已久,此次尚是头一遭有陌生人敢直面相斥,漠然道:“哦,你口气不小,与你比比,侯爷让你一只手。”   麒麟忙道:“别添乱。袁绍派去押送粮草的是谁?”   赵云道:“据说是淳于琼将军。”   麒麟会心一笑,道:“多谢子龙。”   赵云点了点头,麒麟又道:“不敢白讨你消息,这就还你个。”   赵云摆手道:“不必。”   麒麟笑吟吟道:“不是什么大事,待会刘玄德就要投奔曹操去了,你记得先收拾好东西,带上你家主母,准备跟好,别又被刘备扔了啊。”   赵云:“……”   吕布嚣张地指了指赵云,似乎想邀战,麒麟又拍了他脑袋一巴掌,道:“还有事忙。”   赵云冷冷道:“来日若有缘,自将与温侯一战!”   吕布走了,赵云身后有人来报。   “赵子龙将军!主公有令!全军拔营,前往官渡!”   赵云:“……”   赵云道:“等我现去收拾,主母还在营内。”   那传令兵道:“主公吩咐!旁的都不管了!将军带兵去就是……”   赵云吼道:“什么叫旁的都不管了?!”   麒麟离开刘备营地,展开地图,仔细研究了一会,道:“乌巢是袁绍的粮草营,我们到那里去看看。”   吕布当即率军前往,半日后,日暮时分,雨停,在山坡上遇到了第二个老熟人。   孙策驻马,在斜阳下形成一个潇洒的剪影。   “你们也是来趁火打劫的吗?!”孙策朗声笑道。   吕布笑道:“大哥和你嫂子亲自来了!”   孙策又道:“你弟妹让我来看看,能抢就抢,这不又凑一处了么?!”   吕布笑道:“有缘有缘,过来喝酒罢!”   孙策道:“出行前,公瑾特地吩咐,事没办完,不得喝酒!”   吕布尚不知孙策何意,问:“什么事那么至关紧要?”   孙策道:“小弟得把来龙去脉都搞清楚了,才喝得下酒!麒麟,我有一话,不知当不当说!”   麒麟道:“你这笨蛋,他找咱们要传国玉玺呢,给我匹马,我去和他谈。”   “什么?”   吕布顾着和孙策叫嚷,那一句便没听清,兀自满脑袋问号,麒麟示意吕布在原地等候,策马上前,直到近十步处,方勒马停下。    第45章 长安城前计陷本初   “公瑾还好吗。”   “托福,无恙!”   “嫂子们呢?孙权呢?”   “都惦记着你呢,什么时候来寿春走走?”   麒麟与孙策相距不到十步,认真打量他,孙策的笑容仍是那么阳光,毫无半分生疏。眉眼中却多了分警惕之意。   那是从前麒麟住在孙策家中,谈及袁绍、曹操等人时孙策的目光。   此时他看着他,仿佛在注视一个对手。   “脖子上挂的什么?”孙策漫不经心道:“挺漂亮。”   麒麟略一低头,解释道:“狼牙,温侯送的。”   孙策点了点头,道:“我娘上回在吴郡那会儿,漏了个黑木匣子,这般大小。”说着用手比划:“后来袁术占了吴郡,许贡便将那匣子交上去了,你见着不曾?”   麒麟怎会没见着?孙策捧出传国玉玺的那一日,他便在孙策身旁,时光荏苒,昔时少年不再,如今面对面,索取那匣子的人,已是个不甘成一方诸侯,心内填满野望,欲称霸天下的主公了。   “想起来了么?”孙策见麒麟沉吟不语,催问道。   语气却并无半分焦急,似乎在等待麒麟做决定。   麒麟一哂道:“就这么肯定,匣子在我手上?”   孙策悠然道:“温侯来过一趟寿春,公瑾想,他多半是拿错了,将我爹留给我娘的匣子也错带走了,还给大哥成不?”   不在我手上,麒麟心想。   然而赵子龙的声音仍在脑海中回荡:若不想说,自当坦诚相告不愿说。   麒麟出口道:“我不想告诉你。”   那一瞬间,不知是太阳下山,抑或是麒麟的错觉,孙策眼神变了。   孙策仿佛有所眷恋,不知是眷恋往昔时光,还是眷恋传国玉玺。   孙策闭上眼,仿佛经过一个世纪的漫长,再睁眼:“你、我、公瑾,虽无八拜之实,却有手足之情。”   麒麟:“你当不了皇帝,天下是吕奉先的,你和公瑾、还有曹操、刘备,你们都会输。”   孙策哈哈大笑,饶有趣味地打量麒麟,以马鞭一指,沉声道:“麒麟……莫将话,说得太满了。”   麒麟不作声,孙策危险地眯起眼:“吕奉先离你百步之遥,大哥最后问一次,见着那匣子了么?”   麒麟道:“你可以试试动手,但你杀不了我,你应该听公瑾的,不该说这句话。一说出来,咱们连朋友也当不成了。”   “麒麟。”孙策低声道:“祝武运昌隆,毕竟……一场兄弟情分。”继而再不留恋,调转马头,离去。   吕布在麒麟身后喊道:“你们在说什么?”   孙策笑答道:“没什么!来不及喝酒了!这就走了!”   吕布愕然道:“去哪!”   孙策率军下了山坡,山坡后,竟是有近六千人在等候。   麒麟深吸了口气,孙策若不顾情面,召集全军包围,自己与吕布这一百人的小队定是一场血战,纵能倚仗赤兔神速,成功脱逃,说不得也得负一身伤。   麒麟道:“他们该是去袭曹营了,我们就地埋伏。”   坡下是袁绍运送粮草的必经之路,孙策提前在此守着,多半便是听了周瑜的计策,知道吕布会来截,抢在前头与麒麟一晤。   此刻大军井然有序撤退,沿着河岸撤向下游,那处停着数艘江东的战船。   吕布与麒麟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孙策若强攻,这次势必会栽得很难看,幸好他顾念着一分旧情。   吕布疑道:“他将这处让给我们了?”   麒麟道:“或许吧,谁猜得到他的心思,公瑾厉害得很,不能小看他俩。”   麒麟派人回去传令,全军就地埋伏,足足等到夜间,忽见袁军点着火把,蜿蜒前来,照亮了整条道路。   探马疾驰而过,吕布于林中扯上弓箭,遥遥百步,犹如神射,一箭射中马上探报,正中其脖颈,将他射得气绝,一头栽下马去!   麒麟暗自喝彩,只见那奔马兀自不察,一路疾奔,吕布又以同样手法射翻三名奔过的传令兵。马匹飞速奔过,又是黯夜,吕布射移动靶一射一个准,真正是指哪儿打哪儿。   粮草大部队终于赶至,吕布两指撮至唇间,一声唿哨,全军轰然现身,乱箭齐飞,袁军中了埋伏,登时人仰马翻。   马超喝道:“投油——!”   刹那间林内抛出上千瓦罐,摔在粮草车下,数千点火箭于密林中飞起,连日大雨,路上泥泞,竟丝毫不阻火势,劈啪燃起,近三里长的粮草辎重陷于火海,吕布又道:“你在这等着,不可乱跑,儿郎们,冲锋!”   数千骑兵一并杀出,呐喊声震天,运粮军主力与吕布正面接战!   敌方将领大吼道:“来者何人——淳于琼在此,手下不斩无名之辈——”   吕布喝道:“九原吕奉先在此——!”那一声爆喝,瞬间所有人被骇破了胆,吕布胯下赤兔四蹄生风,刹那间已到了跟前!   淳于琼只觉寒光一闪。   吕布疾奔,勒马,赤兔扬蹄高嘶,方天画戟一抡而过,淳于琼身首分离,手中两把铜锤仍紧握着,坠下马来,头颅拖着血线遥飞出去。   “上来领死。”吕布扬起下巴,一脸漠然,挑衅道。   温侯驻马道前,一人之威,力阻千军!   火焰熊熊,袁军登时一声惊慌地喊,纷纷大溃。   “嗡嗡”两声弦响,吕布猛然转身。   第一声响,对坡林中飞出一箭,眨眼已到面前!   第二声响,麒麟几乎是同时扣弦,另一箭呼啸飞至,与先前那箭相撞,断折!   一员大将策马冲下坡,喝道:“弟兄们——随我冲!”   只见那人秀面含威,杏目圆瞪,肤色白皙,俏脸在火光下映出两抹红晕,豪气万千地怒吼道:“吕布领死!”   吕布猛地一勒赤兔缰绳,闪身让开两剑,瞠目结舌:“女……女人!”   那员猛将险些人仰马翻,怒道:“不长眼的莽汉!爷爷是男人!袁本初太尉麾下!张颌是也!”   麒麟瞬间醒悟过来,叫道:“抓活的!”   张颌耍起双剑,挽了个剑花,吕布呼道:“驭——”赤兔自觉转头,又轻巧避过,吕布扭头道:“你认识他?”   唰一声,雉鸡尾在张颌脸上抽了两道红印。   张颌:“……”   张颌咬牙切齿,双剑交挥,吕布一伏身,张颌再扫了个空,并州军哄笑,吕布调转戟柄,一记横扫,画戟柄在张颌背后一拍,将他扫得栽下马去。   “箭技还行。”吕布点评道:“骑术太差劲。”   张颌爬起身,先前出战时便注意到在一旁指挥的麒麟,此刻弃了吕布不顾,几下助跑,跃至半空,单手探向麒麟。   麒麟学着吕布那腔调:“女……女人?!”   张颌俊脸通红,愤怒无比:“受死罢!”   马超横里杀出,喝道:“女人!先过我这关——!”   张颌忍无可忍,吼道:“我去你娘的!”   马超干净利落地一拳挥出,穿过张颌手臂,击中他面门,将张颌揍得仰摔出去。   并州军轰然一声喝彩,张颌摔在地上,昏迷。   吕布竖了个拇指,吩咐道:“绑了,看看粮草还有没有剩的,带着走。”   曹军进攻乌巢,一把火烧了袁绍粮草,黄河南岸,破晓时分,到处都是纷扬的飞灰。   吕布带着麒麟、马超,五千并州军驻于高处,眺望沿路官道。   大地上满目疮痍,陷坑以万而计,人尸如山。   整整三个月里,官渡曹袁两军的交战令战线城镇一片焦土,战争进入最后的白热化阶段。袁军失了粮草补给,只得仓皇杀出,与曹操展开大决战。   袁军潮水般杀至,以士兵的血肉之躯填上曹操壁垒防线,焦土外围,两队人马错身而过,一队向西南,是刘备的嫡系武装;另一队朝东撤,是偷袭未果的孙策。   “百姓呐——苍生呐——”刘备的哭声于风中远远飘开,音传百里。   赵云四处发令,护着刘备家小缓慢前行。   吕布吩咐:“分一千人,护送赵子龙前往官渡。”   一队并州军蜿蜒下了峭壁,与刘军接头,赵云朝着峭壁高处吕布遥遥一拱手,吕布倨傲,看也不看他。   千万火罐平地而起,飞向曹军大营,到处都是黑烟与火光,天空一声闷雷,大雨瓢泼。   袁绍近两万军队填上了曹操的防御圈,曹军中营大开,五千骑兵轰然杀出。   “你看谁会赢?”麒麟纵是见过无数大场面,在这万人之战的直接冲击下,仍觉得十分震撼。   “曹孟德带的骑兵不如我,杂乱无章。”吕布漠然道:“步兵倒是练得不错。我猜步兵才是杀手锏。”   麒麟道:“袁绍呢?”   吕布哂道:“更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袁军骑兵集团冲锋,山摇地动地与曹操正面撼上,平原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从破晓直至午后,足足三个时辰,双方朝战场中填进了近五万人!   吕布始终在认真地观战,不时与马超解说双方作战意图,马超听得心服口服。   平原上到处都是尸体,双方甚至还来不及收尸,曹军再次擂鼓出兵!   “都杀累了,现在看谁还能坚持下去,谁便能赢。”吕布漠然道。   果如吕布所料,曹军步兵大阵井然有序,如心使臂,如臂指手,自高处俯览,曹兵阵营如一只巨鸟,展开双翼,中军变阵成盾形,立起大盾,抵住袁绍的骑兵突击。   麒麟道:“鹰阵。”   吕布颔首道:“正是,只需中军抵得片刻,两翼包围一成,袁军败势已定。”   马超看得热血沸腾:“奉先,给我两千兵,我带人袭击袁绍后阵!”   麒麟道:“不,别乱来,先看,学着点,能有帮你报仇的时候。”   吕布伸指遥遥一戳,道:“盾翼缝隙,有机可乘,若有旗号为令——比方说你在高处指挥;我亲自率军,可将那处撕出一个豁口,轻松破阵。不知曹营军师何人,说不得还需变阵。”   “听明白了?”麒麟问。   马超点了点头。   吕布于战术上确是料事如神,不到半刻钟,盾阵再变,大阵双翼步兵持盾拼死抵御,成铁桶阵之形,成功合围。   曹操孤注一掷,派出手头最后一股骑兵,杀进了包围圈中,领军之人勇武竟是丝毫不逊于吕布!   吕布微一动容:“那人是谁?”   只见骑兵打起“关”字大旗,麒麟明白了,道:“那是刘备义弟,名唤关羽,你曾与他交手过的,忘了?”   吕布对关羽没什么印象,又看了一会,道:“袁绍要输了。”   袁绍本就军心溃散,此刻兵败如山倒,开始仓皇逃窜,整个平原上全是溃逃的袁军,朝着黄河散去。   曹军士气高涨,四杆将旗赵、典、关、夏侯,各率两千兵马穷追,袁军丢盔弃甲,无法再组织有效抵抗,颜旗被赵云一箭射断!   麒麟道:“咱们也追着看看去,趁火打劫,占点便宜。”   吕布摇尾巴:“打劫!打劫!”拍马跟着麒麟,马超楞了一楞,继而摇尾巴道:“报仇!报仇!”二人兴高采烈,跟着麒麟,呼哧呼哧地跑了。   赶到黄河边时,袁军已开始抢了木筏渡河,漫漫长河,黄水万里,河面上满是浮尸,袁绍的数辆靠岸接兵,却被赵云一箭射断帆索,巨帆覆了下来,曹军喊杀震天,强行攻船。   大船一艘接一艘起火燃烧,一叶扁舟扯起帆,借风势北上。   吕布道:“估计跑了,我们没有船,怎么办?”   “他完了。”麒麟道:“曹操会渡河追向邺城,我们马上回长安!”   马超道:“这就走了!?”   麒麟道:“听我的,袁绍一定会逃向长安,只要来得及,我们能亲手抓住他。”   吕布当即上马,率军日夜兼程,驰向函谷关,沿路虎牢关,司隶等地守军闻得袁绍大败,尽数接到号令匆匆赶向邺城支援,数日奔波间竟无人拦阻盘问。   这才是真正的乱世,麒麟心想,从官渡直到函谷关的一路上,百姓拖家带口,颠沛流离,河南一战,摧毁了数十万居民的家园,有人逃向西川、荆州等地,更多的人则涌向西凉。   凉州军混在迁徙的百姓途中,麒麟下令道:“现在不是收容难民的时候,我们得急行军,百姓先不管了。”   吕布本存了恻隐之心,想顺路将人带出关去,听麒麟一说只得作罢,日夜兼程,终于回到长安城外。   长安城戒备森严。   “文远呢。”麒麟蹙眉道:“怎么没点动静?”   城墙上打着“张”字大旗,吕布一根哨箭射去,城楼警觉。   “主公回来了——!”   麒麟松了口气,城门吊索放下,张辽亲自带兵来接。   “干得好。”麒麟道:“你们花了多少时间拿下长安的?”   张辽道:“这次多亏贾文和与甘兴霸了!”   距麒麟吕布入关参战已有近五个月,甘宁的水军已训练有成,苦无战船,每日在凉州四处添乱,贾诩被折腾得焦头烂额,遂派了甘宁与张辽一同出征。   甘宁麾下兵士仅两千,却个个练就水底闭气与潜游的功夫,张辽率领八千余并州军在长安城外埋伏。   贾诩设计,令两千兵取猪尿泡储气,趁夜色跃进护城河,古称“八水绕长安”,城中河道交错,又有麒麟昔时留下的街道与宫殿格局图。   甘宁率人几次换气,于水道潜入城内,一夜间夺取城门,再放张辽入城,巷战足足进行了三天三夜,终于全面夺取长安控制权。   麒麟本计划强攻长安城,将守军磨得疲怠后再由自己与吕布赶到,给予最后一击,未料来时长安已全城归顺,仍不住后怕:“以后水道可得防严实点。”   张辽笑道:“除了兴霸兄,再无旁的人带出水兵有这本事了。”   吕布点头道:“做得很好,回去给你们封赏。”   历经数年,再回长安,仍是当年袁绍放火烧城的废墟模样,四处破败凄凉,不复当初西京繁华之景。   “长安几个月前是袁绍麾下,谋臣审配、颜良看守,你们在官渡打仗,颜良被抽走了,城中只有五千守军与两万百姓。”   上林苑,将军府,未央宫,太和殿,全被烧得破破烂烂。   麒麟哭笑不得,难怪袁绍不派重兵把守,这种破城,抢了又有何用?   张辽一路将吕布等人让进宫,马超道:“这便是天子住的地方?”   麒麟唏嘘道:“对,长安是彻底废了,要重建起来,估计得花掉陇西三年粮草。”   时值清晨,吕布穿过前殿,路过玄武湖时,望着湖心一处出神。   是时秋凉叶落,满池破荷,砖瓦四散,几只耗子从草丛中吱吱钻过,玄武湖畔,一座毁了大半的亭子爬满青苔与藤草。   麒麟朝马超解释道:“从前我们也住在长安,奉先仪比三司,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带着我们进皇宫也从来不用通报……”   马超道:“奉先在看什么?”   张辽道:“主公?”   吕布回过神,淡淡道:“那处叫凤仪亭,走罢。”   “这俩大金瓶怎么还在?”吕布疑道:“没人搬走?”   麒麟耸肩道:“太重了吧,镀金的,都搬不动。”   吕布扣指弹了弹殿前两侧的巨大金瓶,清脆作声,走进未央宫正殿,殿内只有三人。   两名贫苦人家的清秀少年跪在龙案旁,甘宁痞兮兮侧坐在龙椅上,一名少年摘了陇西送来的葡萄,朝甘宁嘴里喂。   另一名则捧着金杯,杯里装着羊奶,甘宁招呼道:“来来来,再喂口,大爷疼你……”   “甘兴霸!”吕布炸雷一声吼。   两名少年骇得把羊奶泼了甘宁一身,甘宁连滚带爬起来,赔笑道:“主公威武!”   吕布气不打一处来,怒道:“那位置是你能坐的?!”   甘宁嘻嘻笑,点头哈腰。吕布手掌拨了拨,打发走两名少年,看了一会,大摇大摆走上前去,朝龙椅一坐,满意地说:   “嗯,很好,军师过来。”   众人:“……”   麒麟没好气道:“给我下来——传出去你就完了!”   吕布道:“不妨不妨,先练习。”   麒麟:“……”   吕布道:“传国玉玺呢?我记得带来了。”   亲兵取来传国玉玺,要呈予吕布,麒麟劈手夺过,彻底无语,道:“别理他,文远去把地图和兵册拿来,咱们研究一下后续作战计划。”   张辽去取图和兵册,吕布左右看看,脑袋上雉鸡尾一晃一晃,伸手朝麒麟招了招,道:“小宝贝过来,一处坐。”   麒麟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吕布,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温暖。   孰料吕布又道:“葡萄和杯子呢?找找?喂我吃个,啊——”   麒麟掂了掂玉玺,看着吕布,阴恻恻地笑了笑:“陛下想让我喂葡萄?”   吕布一脸正经:“是的,是的。”   麒麟倏然甩手,玉玺带着呼呼风声飞去,哐一声砸中吕布面门。   温侯脸上八个大红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是年九月,袁绍与曹操三次交战,终于被彻底打残,曹军进攻邺城,冀州甄家举家来投,望族的反水,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袁绍败逃,带着家小与最后的一万兵马,沿路西退,撤向函谷关。   麒麟的机会来了。   从贾诩设计,张辽兵不血刃夺取长安城起,便严密封锁了所有消息,长安只出不进,八个城门更严密封锁消息,接到袁绍出函谷关的信报,麒麟马上开始着手布置最后的计划。   曹操穷追不舍,夺取邺城后亲自率军追杀。   追至函谷关前,却意外地停了下来。   “是什么阻挡了他追敌的脚步?”麒麟蹙眉道:“曹操知道我们占领了长安,所以不入关?”   “滇马腿短,然耐力佳,可作来回冲锋用……”——吕布坐在龙案前的台阶上,对着一个沙盘画平原决战图,马超在一旁认真地听。   “下来下来!轮到我坐了!”——张辽和甘宁在挤龙椅玩。   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将,麒麟想找个谋士商量都找不到,忍无可忍道:“别玩了!都给我滚下来!去个人送信,问陈宫贾诩个事。”   曹操有什么可能,会停在关外?——麒麟写信询问。   贾诩回信:不知道。   陈宫回信:天晓得。   麒麟彻底败了,直至数日后,麒麟方不禁感叹:这世间,几乎再没有什么能让曹操停下脚步,当真是天晓得。   难怪所有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原因是:郭嘉病得快死了。   那一日,袁绍军终于撤进长安,凉州军一万五千人,埋伏于城内要道,屋顶,皇宫殿前,午门各处机要。   张辽,甘宁作长安守军打扮,押着审配,于城门上露了个脸。刀子捅在审配身后,审配忙道:“恭迎主公得胜归来!”   袁绍驻马城外,吊桥缓缓降下,袁绍呵呵笑道:“此战大捷!过来长安看看!”   袁绍话没说完,审配已被匆匆押下城楼,袁绍脸色一沉,挥手道:“进城!”   近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入城中,前去西营驻军,城门轰然紧闭,马超抱拳道:“主公请到宫中歇息。”   袁绍微诧道:“审配何在?”   马超躬身道:“太守前去未央宫打点了,主公请。”   袁绍充满疑惑地点了点头,然而城中又无丝毫可疑之处,手下最得力的数名谋士:许攸投曹,田丰被袁绍亲自下令处死,沮授官渡战死,身旁再无人献计,便带着两千兵,朝皇宫去。   “报——”   袁绍方走,城外又来一人,身穿曹军服饰。   “我家主公有信呈予麒麟大人!”   麒麟一直在城楼上监视,预备事情不对,便将袁绍当场擒杀,此刻见信使前来,心内生疑,道:“找我的?怎么不是找奉先?放进来。”   小门洞开,信使入城,道:“有事十万火急,求见温侯与麒麟军师!”   麒麟道:“先抓起来再说,手头事忙。”   可怜信使还来不及交出曹操的信,便被拖了下去。麒麟匆匆赶往宫前,准备伏击袁绍。    第46章 秋风冽公瑾走丹阳   建业:   孙权进了内院,问:“我哥呢?回来了?”   府内下人不敢作声,大小乔对坐厅中,小乔在描一副绣花图,大乔在修补孙策的战袍。彼此俱是一脸忧色。   “孙权。”大乔柔声道:“去把脸洗洗,晚上预备着给孙郎接风。”   孙权应了声,小乔又叹了口气。   孙权路过东厢,停下脚步,蹙眉。   厢房内传来激烈的争吵,孙策刚一收兵回来,便与周瑜在吵架。   杯盘碎裂的声音,周瑜大声辩解,孙策终于喝了声:“滚!”   孙权吸了口气,趴到窗边,朝内眺望。黯淡的天光下,孙策背光,周瑜面朝窗格,裹着粉灰的阳光投在二人身上。   一地碎瓷,满桌流墨,孙周如同两座雕塑,都不再说话。   周瑜长发披散,目中带着悲伤与隐忍,许久后开口:“主公,你太感情用事,玉玺尚是小事,来日若兵戈相见,你又该如何应对?凡事当断便断,不可妇人之仁。”   孙策沉声道:“我不想再听,你去守丹阳,明天就走。”   周瑜没有再分辨,推门而出,站在院中,满庭枯叶染了血似的秋色,四下飞散。   孙策在厢房内猛地朝案上一扫,将其踹翻,发出巨响。   周瑜沉默,转身离开。   翌日,周瑜带着家小渡江南下,领三千江东军回守丹阳,这一去,便是四年。   战船起航那一刻,周瑜蓝袍纶巾,立于船头,两岸叠山远去。   孙策坐在山上的一块青岩前,落寞地喝着酒,目送战船成一小黑点,忽然想起孙权的画,麒麟的字: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   “公瑾!”孙策自言自语般唤道。   “公瑾——!”孙策起身喊道。   秋色漫天,战船杳不可见,沿江水鸟啼鸣,掩去了孙策的呼唤。   函谷关:   “还未回来?!”曹操勃然大怒,吼道:“从这里到长安只要一天一夜!”   荀攸躬身道:“回禀主公,定是温侯扣下了人无疑。”   曹操:“不可能!再派一人去,务必与那小子说上话!”   曹操在帐内走了几个来回,套上外袍,径直走向偏帐。   “奉孝。”曹操沉声道:“感觉如何了?”   郭嘉躺在榻上,猛咳几声,吁了口气,勉力抬手指向桌前,那处有一碗水,一封信。   曹操笑道:“别说话,大夫马上就来了。”说毕亲自端了水,扶起郭嘉,喂他喝下,抬头道:“你们去看看,大夫怎么还不来啊。”   帐外亲兵抱拳道:“回禀主公,李典将军已在路上了。”   曹操点了点头,安慰道:“你好好静养。”   郭嘉咳个不停,摆了摆手,提起一口气,断断续续道:“袁本初……之子,袁尚……逃向辽东……公孙渊,咳,咳……来日之事,信中可窥……一二……”   曹操忙给郭嘉抚背顺气,郭嘉一阵疾喘,曹操道:“以后再看,你先歇下。”   曹操让郭嘉躺平,郭嘉疲惫闭目,曹操又拉着他的手,诚恳道:“奉孝呐,你的病能治,治好后,来日不可再吃五石散,也须得注意调理……”   郭嘉握着曹操的手紧了一紧,似乎还想说什么,曹操俯耳到郭嘉唇边,郭嘉极缓地摇了摇头。   曹操微笑道:“奉孝呐,我十来岁时也生过一场大病,那时全身高烧不退,头像针扎似的痛,我娘便握着我手一整夜,叮嘱我,千万得挺住,挺住,病便好了,典韦去请华佗,信使前往长安,去请……”   郭嘉竭力道:“主公……主公洪福齐天……奉孝自知……”   曹操心中一惊,观郭嘉之言,竟是交代后事般的情形,忙打断道:“哎,奉孝,听主公一言,不可胡思乱想,主公还有点事,去去就来。”   曹操出帐,挺着腰,深深吸了口气,道:“来人!着典韦将军点一千兵!随我出行!”   长安:   袁绍下车,四处看了看:“怎么变成这样了?”   张辽躬身道:“回禀主公,自两年前曹孟德进了长安,烧杀掳掠,劫走天子后,城内老弱妇孺不足两万,驻军尚存四千。”   袁绍点了点头,午门外,曾经被吕布一戟劈成两半的白玉柱仍立着。   张辽道:“这是温侯昔年入宫杀董,午门应战时亲手所为。”   袁绍不胜唏嘘:“满目苍凉,也该回来好好收拾长安了。”   张辽跟随袁绍身后,永乐宫大门紧闭,袁绍吹胡子道:“什么意思啊这是!开门!”   张辽道:“听得主公前来,殿内仍在打扫。”   袁绍身边亲兵分立两侧,散于殿前,袁绍拾级而上,朝左右道:“以后咱们就定居长安了!”   正殿内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有巨大石柱挨着地面,来回滚动。   “隆——隆——”   “隆隆——隆隆——”   袁绍疑道:“里面又做什么啊这是?”   张辽也不知道,茫然摇头,道:“末将这就吩咐人开门,主公稍等。”   袁绍满意点头,转过身,双手叉着腰,面朝一轮金光万道的朝阳,长安城内断壁残垣,然而都城气派仍在,假以时日,定能复兴。   隆隆声越来越响,殿内一男子声,漠然道:“开门!”   大殿之门缓缓朝两侧拉开。   袁绍尚且在欣赏自己的最后一块根据地,背后隆隆声震耳。   袁绍回头看,响声停。   “袁本初……”吕布与马超并肩而立,各自一足虚踩,踏着个躺倒的巨大金瓶,金瓶在脚底来回滚动,正是殿上的摆设。   袁绍:“……”   吕布嘴角一勾:“你这个扶不起的阿斗。”   吕布与马超同时将脚下金瓶一蹬,袁绍失声大叫,转身就逃,金瓶携着泰山压顶之势,轰隆隆滚出殿外,撞向袁绍!   袁绍一脚踏空,被两个金瓶叠着,撞下上百级台阶,一路摔入校场。   张辽喝道:“动手——!”   皇城外门砰然紧闭,上百人离得近的上前救援,那金瓶却一路滚去,横七竖八,撞翻无数喽啰。   “杀——!”   埋伏的骑兵终于出现,将袁军赶至校场中央,宫殿顶端箭如雨下,血洗午门!   “玩保龄球呢你们。”麒麟没好气道。   麒麟赶到时一场厮杀已平定,请君入瓮计得售,马超亲手以剑刺死袁绍,败军再无抵抗之志,纷纷下跪投降。   吕布漠然道:“砍下他的头,孟起带着,到西营去,将袁绍的残军都收下来,以后就交给你了。”   麒麟动容道:“不行!太危险了。”   吕布眉毛一挑:“你说过可以的。”   麒麟自知袁绍民心已失,官渡连番疲战后,士气涣散,前有温侯堵长安,后有曹操追兵,投降是唯一的选择。然而这其中难免没有愚忠于袁绍的死士,马超万一遭到刺杀,实在太危险。   “我是让你去,没让孟起……”麒麟正要阻拦,吕布却朝马超道:“孟起,你怕?”   马超沉默,割下袁绍的头颅提在手上,骑上夜照玉狮子,朝着城西驰去。   吕布作了个“嘘”的手势,招呼麒麟过来,在他额头上吻了吻,示意上马。   二人同乘赤兔,远远跟着马超,马超并未发现,提着袁绍头颅一路穿过长街。   “袁本初好战喜功!罔顾百姓!天怒人怨!黄河一战令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终得天诛——!”   马超披风翻滚,将军银铠闪着金光,于西营前停驻,疲惫不堪的袁军尽数哗然,骤逢大变,各个呆若木鸡。   “杀了他!”   “杀!为袁太尉报仇!”   袁军群情汹涌,手持兵刃,率军之人则拿不定注意,不知该不该杀。   马超高举袁绍之头,喝道:“吾乃武威太守马腾之子,奋武将军麾下偏将马超!今手刃仇人,温侯仁厚!有好生之德,愿饶你们性命!现长安城内,凉州军有万余人,你们若还想顽抗,休怪本将军刀枪无眼!还不速速放下兵器,投诚温侯!”   军营中一片沉寂,无人应答。   马超朗声道:“以我西凉马家之名担保,放下兵器,弃暗投明,前事不究!”   吕布与麒麟在转角注视马超,吕布双脚控马,架箭于弦,虚指地面,预备有人上前,便放箭搭救马超。   僵持了足足半盏茶时间。   马超又道:“想想你们的父老、家小!还有数以万计与他们相同的百姓!”   局面又陷入一片死寂。   麒麟从吕布身后探出头,吕布手肘微抬,把他抵了回身后。   吕布吩咐道:“抽我腰畔长剑。”   麒麟依言照做,吕布又道:“抛在地上。”   剑落地,发出“当啷”一声。   马超微觉诧异,却不转头,袁军只听远处传来兵器声响,却不知来自何处,一声清脆响亮。   数息后,第一个人自觉地扔下兵器,这一声决定了袁军阵营的最后命运,当啷声响如会传染,接二连三响起,继而响成一片。   吕布收起弓箭,无所谓道:“他是将才。”   麒麟赞许点头,马超跨过了那道坎,收服了近万人,这些降兵,即将成为他的第一支军队,在追随吕布征战中原的军事生涯中,绘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马超不同于张辽、高顺等人,甚至与具备专业技能的甘宁也大大不同,他属于地方军阀势力的外来户,不容于吕布政治班底的任何一部分。   正因如此,吕布方对其另眼相看,把他上升到与自己对等的地位,并愿意教他更多,关系如兄、友,亦如父子,师徒。   当然,麒麟仍不可能放心马超指挥这枝军队,他召来二十名牙将,分别询问当初从军于袁绍麾下时的遭遇,并由文书官作了笔录,再逐一对照,最后挑千余人,遣返西凉,与陈宫交换并州军嫡系兵员,打散后编入军中,同时也方便吕布监督。   同时间,陈宫的第二封都城分析送到。   陈宫、贾诩、蔡文姬商量后的一致意见是,放弃长安的民事基础,作为军事要塞使用。   长安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几经战火,要安置城内民众,重建都城,必将耗费陇西一笔不小的钱财。   短短一年,在陇西建设所得的储备经不起这番挥霍,只得想办法将民众撤入凉州,再派驻军队,以西京周边城镇粮食养活军队,控制人口。   麒麟考虑再三,只得在信上以朱笔批了“准”字,陇西方面开始着手迁徙。   吕布龙椅还没坐热,愕然道:“这就要走了?”   麒麟道:“没办法,被烧了次,重建长安起码要四十万两黄金,我们今年收入不多,花不起这笔钱。”   吕布只得敷衍地说:“那就走罢。”   麒麟又解释道:“自凉州至长安,沿途沃土宜于种植,开拓,泾渭两水沿岸树木更可供造船用,来年将有非常丰富的资源,假以时日,长安必能重现辉煌。”   吕布点了点头,麒麟正在考虑留驻长安的人选,这种重地,该派谁才妥当,忽听永乐宫外,探马来报。   “报——”士兵仓皇道:“曹孟德率军前来,在城外求见主公!”   麒麟忽然道:“糟拉!我把曹操的信使给忘了!”   曹操驻马城前,扬起马鞭遥指,笑道:“麒麟,最近过得如何?”   吕布一脸漠然,站在城前,眯起眼:“你在城上指挥,我率军杀出去,今日就杀了曹孟德。”   麒麟道:“不,我出去骗他过来,你在城上射箭,一箭射死丫的。”   吕布道:“也成。”   麒麟朝城外:“孟德兄远道而来,本该好好招待,可惜袁本初已死了,还是请回罢。”   吕布倏然道:“你怎么叫他回去?”   麒麟小声答:“这叫以退为进,呆瓜!他出了名的疑心病,你叫他走,他才不会走。”   果然曹操呵呵笑道:“不妨不妨,袁本初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你自打发了就是,愚兄此来,另有一事相求!”   吕布插口:“我们怕了你哦,成不,别过来!”   麒麟:“……”   吕布现学现卖,得意洋洋:“以退为进。”   麒麟哭笑不得,走下城楼。   曹操笑着高喊:“麒麟,是否还记得当初未央宫中,你我三掌之约?!”   吕布唰一声炸了毛,吼道:“给我回来!解释清楚!这是这么回事!”   半晌,麒麟一骑翩然出城,吕布驾赤兔马紧随其后,不住喊道:   “你要去何处!哪里也不许去!曹操有甚么好的!回来——!麒麟!”    第47章 沙烟起奉孝遇神医   长安城外,麒麟勒马,与曹操相距百步。   麒麟:“三掌之约?有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曹操笑嘻嘻道:“想不起来,就算了罢!你失信于我没关系!对得住天下人,对得住你自己的良心,便即无妨!是孟德叨扰了,告辞!”   曹操策马转身,麒麟调侃道:“宁可你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你,你也知要对得住天下人?”   曹操转头,嘿嘿笑:“年少妄言,不必介怀。”   麒麟道:“说吧,什么事。”   吕布纵马追上,沉声问:“你答应过他何事?你不是放他跑了么?!”   麒麟答:“是啊,他估计要厚着脸皮不认账了。”   果然曹操哈哈一笑,点头道:“那时乃是孟德自己离去,作不得数。”   麒麟学着曹操那语气,惟妙惟肖道:“阿瞒呐!官渡的城墙,是用你的脸皮做的罢,难怪攻不破呢。”   长安守军哄笑,曹营兵士一脸铁青,曹操身后那黄脸莽汉怒喝道:“休要折辱我家主公!”   曹操摆手示意不妨,笑道:“麒麟,孟德真有一事相求。”   曹操本是一身武铠,颇显笨重,说完要下马,手下便来扶。   是时只见曹操下地,躬身双掌按着泥土,缓缓跪下,刹那间两营近万兵士尽数动容。   曹操恭恭敬敬,朝麒麟,吕布二人伏下身去,行了个跪拜大礼。典韦一张黄脸涨成橙色(黄加红),冲上前吼道:“主公!”   “不妨不妨。”曹操道:“能救奉孝一命,纵是断我一臂,也是值的。”   霎时枭雄泼狗血,将士洒热泪,天地间悲情充斥,百折千转,荡气回肠,曹营近千人一齐嘤了起来,好不壮观!   “郭嘉快死了?”   麒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曹操在函谷关口停下脚步。   曹操点头道:“是,温侯不可一日无麒麟先生;正如孟德一日不可无奉孝。”   吕布:“?”   三秒后,吕布呼哧呼哧:“你们也是……那个?”   麒麟:“……”   吕布有所触动,持戟指向曹操,道:“起来罢,慢慢说。”   麒麟无奈道:“我只是个神棍,救不了他,郭嘉注定就是要在这个时候死的,你回去吧,还赶得上听他几句遗言,遗计定辽东什么的。”   曹操起身,叹道:“先生既能断天命,便能改天命,先生曾言白门楼种种,概无此事,定是改了天命,孟德岂不知?”   麒麟不禁动容,曹操竟如此聪明。   曹操又道:“只请先生前去一看,纵救不活,孟德也全无怨言。”   吕布失笑道:“开甚么玩笑?要麒麟到你军营中去?不成。”   曹操一整武铠,朗声道:“我愿替麒麟先生,在长安城中做客。待先生无恙归来,温侯再出城换人不迟。”   吕布:“……”   麒麟沉思片刻,道:“我去看看吧。”   曹操如释重负,朝后倒下。   “主公!”典韦众将忙上前检视。   麒麟看了片刻,道:“你们从函谷关来,跑了多久?”   一将领答道:“一日一夜。”   麒麟骑上赤兔,典韦手持铜锏,护送曹操到吕布身前,麒麟道:“你陪他喝酒,我去去就回。”   吕布道:“去就是,他们动你一根头发,我就砍曹阿瞒一根手指头。”   曹营纷纷喝骂,吕布一声长喝:“谁敢碰我家军师!”   吕布那一下气力充沛,运了内功吼出,典韦遭这当头一吼,双目发黑,险些吐血,所有呱噪的士兵肃静,恐惧地望着吕布,纷纷朝后退去。   麒麟朝吕布抛了个飞吻,吕布笑了笑,回了个飞吻,转身入城,张辽押着曹操紧跟其后。   函谷关:   郭嘉面如金纸,躺在榻上虚喘。   一根棕色布带摊在案前,华佗将银针逐一收入,麒麟到了曹营,曹操手下大将李典,站在一旁侍立,不敢有分毫怠慢。   麒麟问:“什么病?”   华佗摇了摇头,莞尔道:“小友也是被‘请’来的?”   麒麟笑道:“老先生也是?怎样了?”   华佗道:“正应了黄帝内经之言,关格之脉羸,不能极于天地之精气。”   麒麟动容道:“阴阳极亢,救不回来了。”   华佗凝重摇头:“铁石之术无望,除非有仙药,能调阴阳。”   麒麟蹙眉道:“什么原因?”   华佗道:“五石散摄入过多,壮阳,调体,不惧风寒;导致极阳压制阴气,后遭寒冷侵袭……郭先生是否染过风寒?”   李典道:“正是,年前腊月,曾到关外走了一趟。”   华佗道:“这便是了,体内阳亢,再于冰天雪地中行走,外寒内热,致使阴阳絮乱,五腑尽竭,老夫无能为力。”   麒麟道:“若有汲取天地阴阳灵气的仙物,能治好么?”   华佗道:“除非《淮南子》中所注求仙偏方:凤毛、麟角。”   “此等上古神物,可将体内阴阳重调,脏腑再生,否则……”华佗摇头,起身欲告辞。   李典冷冷道:“主公有令,军师未曾痊愈,华大夫不可离营。”   华佗一把须发全白,已届六旬,闻言大怒:“此话怎讲?!岐黄之术纵修至通天,亦有其不能,还要老朽偿命不成?!”   郭嘉恢复一丝神识,勉力道:“让……华大夫走,让他……”   麒麟道:“李典将军,你到帐外等,我有办法救他。”   “凤毛麟角。”麒麟道。   华佗点头道:“正是,未曾请教小友名讳?”   麒麟示意嘘声,指指郭嘉,华佗侧身,麒麟一手按着额头,将短发朝后捋,闭上双目出神,少顷,额上现出短短的龙角,手背轩辕剑气化作一缕发丝般的金光,划过角端,一块暗金色麟角落下,麒麟探手握住。   华佗看着郭嘉,摇头叹息,麒麟递出那枚角,问:“试试这个?”   华佗从未见过那物,问:“此乃天外奇金?”   麒麟道:“这是在西域得的,据说就是麟角,老先生治完病,愿不愿意,和我去陇西走走?”   华佗颔首道:“也可,医者云游四海,本居无定所,正想到凉州寻点偏方。”   华佗取了药钵,仔细研磨,麒麟角离体后便化为石状,不片刻被研成粉末,华佗道:“如今横竖是死,只得给他灌下去了,小友,来,搭把手!”   麒麟抱起郭嘉,华佗将那味“麟角散”给郭嘉灌了下去,又喂了水,郭嘉不住猛咳,华佗又以针刺其背后穴道,协他理顺脉气,方任郭嘉躺平。   郭嘉脸色好看了些,片刻后全身汗水淋漓,面色变得苍白,继而逐渐转为红润。   华佗捋须,大喜道:“果真是麟角,此物千金难求,如何得来?”   麒麟无法作答,只得岔开话题,好奇道:“如果是凤凰儿的毛,该怎么吃下去,卡在嗓子里不难受么?”   华佗想了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哂道:“或许将其烧为灰服下,也就是了。”   郭嘉神智清醒,略睁开眼,虚弱发话,问:“你是何人?”   麒麟看着郭嘉,郭嘉的双眼十分漂亮,大病初愈,又是服的仙物,双眸充满灵气,唇红齿白。   麒麟忍不住道:“你猜?”   麒麟坏笑着伸手,去捏郭嘉的脸,郭嘉一头乌青发丝散于枕后,眼神中现出不易察觉的警惕神色。   “先生开玩笑了。”郭嘉眯起眼,低声道:“谢先生救命之恩,人如浮萍,世上总有缘法,盼有报恩之时,李典将军!”   李典应声而入,见郭嘉痊愈,登时大喜。   郭嘉道:“主公何在?”   李典正不知是否该将事情告知,麒麟便起身,淡淡道:“受孟德兄所托前来,本无人情一说,告辞了。”   长安城内,吕布与曹操在金殿上下棋。   曹操落子盘中央,吕布想也不想,应子于棋盘边上一角。   曹操笑道:“温侯怎不管这处了?”   吕布喝了口酒,漠然道:“太挤,不如改占西隅。”   曹操舔舔了唇,一副痞相,莞尔道:“逐鹿中原未罢,只怕无暇顾及了。”   吕布手大,连小指也显得颀长,此时右拳支颐,左手小指掏着耳朵,冠顶雉鸡尾一晃一晃,懒懒道:“当真?”   曹操无法落子,吕布漫不经心道:“收——官。斟酒,敬丞相一杯。”   曹操自封丞相,吕布则是大将军,仪比三司,彼此俱是位极人臣。   这盘棋是董卓入京以来,最为重量级的官员的一盘棋。   奈何吕布棋艺甚臭,曹操不敢径胜,亦不敢佯败;彼此你来我去,装模作样下了半天,乱糟糟一张狗啃式的棋盘,看得会棋的马超嘴角抽搐,头上三条黑线。   偏生又不得插口,心里猫挠般的难受。   曹操谦恭道:“奉孝若得痊,孟德十年内不入函谷关。你、我,以十年为期?”   吕布看着曹操,嗤道:“十年?等不了,本侯今年廿九,再过十年,便近不惑。到得那时再一统江山,已是迟了。”   曹操一哂道:“奉先正当壮年,又有仙人辅佐,何愁大业不成?一统江山……”曹操摇头笑了笑,似在自嘲。   曹操望向龙案,案上是和氏璧制的传国玺,自入殿以来,曹操的眼角余光便注意到那物。   曹操道:“天子有言,侯爷是董丞相义子……”   那句话,瞬间触了吕布逆鳞。   “报——”张辽亲自来报:“启禀主公!军师回来了!”   吕布眯起眼,左手伸至右腰,按在将军剑剑柄上,握紧,缓缓抽出半截。   曹操变了脸色。   吕布心不在焉道:“那又如何?”   曹操自若笑道:“董相既曾为凉州太守,子继父职,当是常理,遂亲封温侯为凉州太守。圣旨着我带来了,只惜传国玉玺遗失,无印。”   曹操于袖中取出一方诏书,恭敬呈于空棋盘上。   吕布推剑归鞘,锵的一声,朗声道:“来人!送曹孟德出城!”   麒麟与华佗同来,曹操一见之下便知郭嘉的病已治好,欣喜不胜。   出城时,曹操拱手道:“有劳两位先生。”   “曹孟德。”吕布大喇喇道:“十年之期太久,五年后,本侯必将率兵出关,驰骋天下,与你一战!”   吕布那话豪气万千,城门上守军纷纷大声叫好。   曹操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在典韦护送下,策马离去。   吕布与华佗见礼,作了个“请”的手势,将他让进城,华佗仙风道骨,又是麒麟亲自请来,料想是名高人。   “我以为你会背后射他一箭。”麒麟揶揄道。   吕布嘴角微翘,摸了摸麒麟的头,道:“他约了五年,我战他,你战郭奉孝,如何?”   麒麟笑了笑,摇头莞尔,跟随吕布入城。   三日后,凉州军起行,大军浩浩荡荡开拔,回归陇西。   建安五年秋,袁绍伏诛,吕布收编袁绍麾下一万两千败军,自此兵力一跃而居诸侯之最,坐拥五万西凉铁骑,屯兵八千长安,中原群雄,人人自危。   曹操接受冀、幽数州,开始发展基业。   吕布也不例外,回家四爪扑地,直奔蔡文姬,因为——出门征战前,蔡文姬正在带着全城妇孺栽种葡萄。   吕布扒着蔡文姬呼哧呼哧,葡萄葡萄,我要葡萄。   蔡文姬微愠:“军师呢?正有事寻他。”   吕布狗爪子倨地,摇尾巴,舌头呼哧呼哧,微笑看着蔡文姬,不答。   蔡文姬:“……”   蔡文姬道:“新栽的葡萄,待秋天第一场霜冻时才可收,主公尝尝?”   吕布吃了颗,酸得直皱眉头,英俊的五官扭得变了型。   吕布点了点头,走了,准备回去扣光蔡文姬的俸禄。   麒麟刚到家,陈宫贾诩便两眼放钱光,高举手中赤字单围过来,麒麟道:“别进来,我要洗澡!”   陈宫只得把门关上,在门外念道:“我们目前有六座铁矿,长安至陇西沿岸两千里树林,预估八十万棵成树,一百二十株小树;成铁三十八万斤……”   麒麟忽道:“三十八万斤?我们有这么多精铁了?”   陈宫揉了揉鼻子,道:“确是,若不及早处理,入冬后便容易生锈。如何,此行有何所获?”   麒麟静了会,道:“写封信,送去江东,问孙伯符要不要,七折卖他,让他派人,押银来买。多了万余张嘴等吃饭,一无所获。”   贾诩插口道:“你需要的大木桶与软木塞,已派人备好了。”   麒麟道:“太好了!”   陈宫自言自语道:“田十万亩,葡萄三万株,秋收时全城须得一起抢割,新打的犁具三千架……”   麒麟道:“终于够吃,不用再提心吊胆饿肚子了。”   陈宫又道:“有余,主公不需再去行猎。”   喵!打猎!一定要去!麒麟双眼放光。   麒麟在桶内泡了两刻钟,神清气爽,贾诩最后汇报:“高粱酒十万坛,另,学堂秋季入学已毕,太学要到明年夏末,方能向西凉三城输送官员。我的事也完了。”   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舒心的了,钱也有了,基本设施也已全建好了,剩下的只需要时间。   吕布与曹操的五年之约,恰好是八十万大军南下,与刘、孙赤壁一战之时。   五年,足够令一个强大的帝国机器走上正轨。   赋税减免!发展商贸!中原连年战乱,丝绸之路截止函谷关,正是发财的好机会。   麒麟吩咐道:“每家每户开始种桑,明年准备养蚕,棉花割好,找时间开个会。”   贾诩莞尔道:“你绑到新来的不曾?”   麒麟:“糟了,我把张颌给忘拉!”麒麟一头湿发,穿着木屐啪啪声上车,前往北面军营,从长安撤退的兵士刚安顿下来,麒麟道:“张颌呢?”   士兵答道:“方才甘将军将那败将给提走了。”   麒麟:“……”   甘宁第一时间抢先下手,麒麟刚洗了个澡,美男子,不,伪娘就没了。   水军营外,麒麟道:“甘兴霸呢,把人交出来!”   帐外亲兵忙道:“甘将军在说降,吩咐不可入内惊扰。”   “别过来!你别过来啊!”——张颌惊慌的声音。   麒麟揭帘而入,哭笑不得。   张颌被剥得赤条条的,只穿了条衬裤,脸庞清秀有若敷脂,身材却是标准的男子身形,更因常年习武,手脚匀称,皮肤白皙,腹肌胸肌,大腿肌肉,配套设备,一应俱全。   张颌头发披散,被绳索捆绑着,勒出肌肉轮廓,甘宁啧啧响,一手捏着张颌下巴,另一手沿着其胸口下摸,摸至腰间,探进衬裤里……   “甘兴霸!”麒麟双臂绞着,倚在木柱前,冷冷道。   甘宁吓了一跳,见是麒麟,忙解释道:“格老子滴,我在帮你劝降!”   麒麟道:“他是女的!你搞错对象了!”   张颌怒不可遏,吼道:“吾乃男子!”   张颌秀面生起红晕,既忿又赧,当真美艳不可方物。   甘宁上前,在张颌裆处抓了抓,欣喜道:“日哟,是男的啊!”   麒麟面无表情道:“降不降?”   甘宁下意识捂鼻孔,意识到不是在与他说,附和道:“降不降!”   张颌被激狠了,气若游丝道:“宁死不屈……”   麒麟冷冷道:“不降?别怪我……”   甘宁马上接上话头:“别怪我无情,我残忍,我无理取闹了哦。”   张颌愤然道:“杀了我罢!”   麒麟还真没了办法。   “寻你半日了!”吕布捧着串葡萄进来,愕然道:“在做什么?”   “劝降——”甘宁与麒麟异口同声。   吕布打量张颌片刻,道:“唔,你喜欢的。”继而推给麒麟,继而走到一旁蹲下。   麒麟掰了颗喂给甘宁,自己又吃了颗,朝张颌道:“降了喂你吃葡萄哦——”   话未完,甘宁与麒麟同时“噗——”一声,紧接着“呸呸呸”,被酸得半死。   吕布忙蹲下,护着头预防被揍。   麒麟深吸一口气,转向张颌,阴险地问:“降不降!不降喂你吃葡萄了喔!”   张颌仇恨地看着麒麟。   甘宁:“格老子滴,不能放过他!”   甘宁掰开张颌的嘴,麒麟果断捏爆一枚葡萄,塞进张颌嘴里。   可怜张颌无法挣扎,被塞了满嘴蔡文姬种的酸葡萄,一张美男子的俊脸扭曲狰狞,当真是人间酷刑。   “降了么?”麒麟问道。   张颌求饶地点头。   麒麟道:“你从此是男人了,吩咐下去,谁再说他是女的,八十军棍。”   张颌:“……”   张颌甫一解绑,便扑向甘宁,大吼道:“今日与你同归于尽!”   甘宁淬不及防,被扑倒在地,吕布倏然爆起,“啊哒哒——”一脚将张颌踹得直飞出去。   吕布怒道:“让你投降,你给我诈降!岂有此理!”   甘宁险些强X不成反被日,心有余悸:“日哟——不用这么奔放吧!”   麒麟招降计划再次失败,只得彻底放弃:“算了,放他走吧。”   吕布看了昏迷的张颌一会,忽然道:“不,将他押到西边的牢房去,与祢衡关在一处。”   麒麟:“……”   吕布又漠然道:“每天不给水和饭,只给葡萄。”   麒麟跳上吕布背后,揽着他的脖颈,笑道:“你太聪明了!主公威武!”   吕布头次施计成功,漠然道:“那是那是,主公向来是聪明的……别管他了,咱们回家睡觉……不,先吃饭,再睡觉。”背着麒麟,屁颠屁颠地跑了。   三天后,张颌抓着铁窗,泪流满面:“放我出去——!我降了!”    第48章 灵飘万里孙策归天   十一月陇西,第一场霜后,全城笼在秋收的喜悦中。   粮垛成山,葡萄如海,一日摘果期过去,陇西居民家家户户抬出大木盆,将摘下的葡萄置于盆里。   男人们出外打猎,女人们带着小孩,在门口闲聊,等候。   “呜——”号角从城外响起,一路响彻全城。   陈宫正与华佗闲聊,彼此手边一杯葡萄汁,闻得号角响,陈宫问:“主公回来了?”   “主公归来!”传令兵沿路飞奔,全城在那一刻热闹起来。   出草原行猎的军队再次丰收而回,吕布带着麒麟进城,身后是近千车兽皮,堆成小山的兽肉。   吕布道:“回来了!”   麒麟一身鹿皮长袍,颈佩金珠,家家户户翘首以望。   麒麟笑道:“酿酒了?还好赶得及,文姬呢?”   蔡文姬在侯府门外校场中等候已久,起身道:“等你俩一整天了。”   文姬一身首饰环佩叮当,如西域神话中的秋收之女,麒麟脱了外袍,捋袖道:“开始吧!酿酒,看看咱们头一年的收成如何,你踩进去。”   文姬笑道:“不不……不了。”   麒麟道:“女人们!都进木盆里!别客气!”   文姬只得挽了头发,吕布取来羌笛,乐曲声高亢直冲云霄,蔡文姬赤足踏入桶中,鲜美葡萄汁四溅。   全陇西女子肆意笑闹,赤足踩踏大盆中的葡萄果实,犹如缤纷舞步,吕布跃跃欲试:“我也来!”   麒麟道:“你自己踩过的,酿出酒来自己喝喔。”   吕布不敢了。   乐声远奏,全城万家酿酒,户户女人踩踏葡萄,明红色的葡萄汁装入大桶,与果皮一同压制,藏入地窖。   凉州军分了行猎所得,又一年冬天降临,这一冬,注定是锦衣玉食的丰年。   亲爱的太师父:   今年是吕布占领西凉的第六年,根据今年各地探子传回的消息,陇西与中原诸城相比,全城生产额已逼近最为富饶的蜀地成都,甚至在建业之上。   但由于吕布屡次驳回增税提议,我们的官库积累还及不上孙策、曹操等人,只与刘璋持平。   我们的主要物资是铁与葡萄酒,官渡之战后三城栽种桑树,开始养蚕,秋收葡萄春植桑,如此一来,城市在每一个季节都有事可做。   丝绸之路三年前恢复通商,商贸路途直达函谷关,带着我们的葡萄酒与铁,前往中原九州,换取大量黄金白银。吕布扼守丝绸之路的要道,西域至陇西的商贸交易是免税的,出关后再在长安征收税赋。   官渡之战后,九州进入了相对和平的积累期,小摩擦不断,大的军事计划则没有。   短短六年里,西凉的总人口增加了三万,其中大部分是新出生的婴儿与孩童,他们是吕布带来的并州军将士,与西凉羌女、汉女们的后代。   混血儿都长得相当漂亮,他们的父亲即将随着吕布出外征战,一统天下,儿女则留在凉州成长。   是否该趁着小有积累,向汉中、益州等地用兵?曾经就此问题我们展开了一场所有谋士参与的争论,孔融一力主张不可停战——一个稳定的大后方,以及妻子,儿女的存在,会令将士们耽于安逸,心生倦怠。   陈宫激烈反驳,认为不应再仓促出兵,一旦打破这个平衡,将令中原再次产生大的动荡。   吕布对此的意见是:狼永远是狼,不会因为在家中养久了,就变成犬。   希望吕布是对的,在这个问题上,我再一次对吕布有了新的认识,无论是否主动出兵,这个结果,都将决定中原地区最后的格局。   面对完全未知的未来,纵使是我也不敢轻易下决定,吕布并非耽于安逸,而是他有着相当的自信,无论什么时候出战,我们的实力都不因时间迁徙而变弱。   也幸而有这位武神坐镇凉州,我们才能换来四年的和平期。   刘备还在东奔西逃,目前依附荆州刘表;孙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信了,希望他过得还好。   走在陇西的街上,听着学堂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黄昏看到一座座硕果累累的葡萄架,夜间千家万户的灯光,战火远离西凉,但愿不久后的战争,能尽快结束,还给这个世界一片和平的沃土。   在那之前,我想听听您的意见,盼回信。   ——徒孙儿:小黑。   麒麟烧了信,安静地坐在书房内,青烟于香炉内袅袅升起,静室中,背后挂着一幅麒麟随口背出,吕布题下的字: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望向静室门前,帘内站着一人,长身而立,风姿卓越,青武袍,白玉坠,腕上系着根红绳。   面如冠玉,唇若点朱,剑眉斜飞入鬓,瞳蕴蓝天一色,一如昔年汉水初遇之时。   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道:“最近过得如何?”   麒麟小声答道:“挺好的,我说怎么这么多年,信也不写一封,你还在生气?”   孙策缓缓叹了口气:“我没听你的话。那日官渡归去,我将公瑾赶去丹阳,四年未宣他归来。这几年里,我杀的人太多了,合盖有此一报。”   麒麟问:“孙权呢。”   孙策答:“孙权安好,已是大人了。”   麒麟目光驻留于孙策胸膛前,低声道:“你还是逃不过。”   孙策点了点头,胸口一滩乌黑的血迹:“我杀了许贡、魏腾,两年前江东诸郡凡有不服我的,都被我亲手绞死。”   麒麟道:“我留给你的信上写了的。”   孙策笑道:“我没有听,生你的气,却害了我自己。前日出城秋猎,追一头通体雪白的母鹿,离了本队,不知何人藏在草丛中,朝我射了一箭。”   麒麟叹道:“你这又是何苦?”   孙策道:“公瑾正在赶回建业的路上,孙权今年十五。来日若曹军南下,刘表东侵,盼你顾念昔时手足之情,说服温侯,予以牵制,保我江东一地生灵。”   江东与西凉远隔万里,孙策魂魄离体,显是已到弥留之际,此刻再请华佗骑赤兔马赶去,仍是来不及了。   麒麟没有作声,眼眶发红,孙策微一笑,背后,吕布揭帘而入,孙策的虚影瞬间碎散,化作无数光点于黄昏中旋绕。   吕布道:“方才我在堂上饮酒,做了个梦。”   麒麟道:“那不是梦。”   二人看着房内灵魂点点飘散,如萤火虫般彼此追逐,继而扑出窗外,汇成一股,飞向东南天空。   麒麟行出院中,与吕布并肩而立,望向天际。   一颗流星拖着银色的白线,在黄昏的天际划过。   建安十年,孙策归天,江东六郡四十八城,万里举丧。   周瑜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跑死了两匹马,抵达建业,面对他的是一口黑黝黝的棺材。   孙策麾下文武官披麻戴孝,孙权哭得昏死过去,被抱入内间。   周瑜跪在灵堂前,呆呆看着那口沉重的棺木。   三日前孙策率军秋猎,胸口中箭,箭头竟是淬了剧毒,被属下抢回来后于榻上躺了一夜,药石罔效,大乔马上派人前往丹阳通知周瑜,又着信使前往西凉,递予麒麟。   周瑜接到第一封信时是清晨:孙郎病危,速来。   周瑜顾不得再寻人交接丹阳城内政事,匆匆上马。   行至城门处,又接到大乔的第二封信:孙郎已去。   周瑜失魂落魄,站在灵堂中,大乔低声道:“孙郎……撑了一夜,等你前来话别,那箭毒性太烈,撑不住……天明时便去了。”   周瑜道:“都退下罢,我有话与他说。”   大乔点了点头,打发了灵堂中人。   秋风穿堂,灵堂空寂,挽联飘扬,数星白点回归建业,在周瑜身边聚为一股,四处回旋,一阵风吹得灵堂两侧油灯火苗飘忽不定。   “公瑾。”灵魂光点聚为孙策之型,立于周瑜面前,微微笑道:“我也有话与你说。”   周瑜的目光穿透了孙策的身体,没有焦点,茫然地看着挽联。   周瑜起身,拖着疲惫的步子,行至烛架前,挽着袖,亲手取了铁钎,挑起第一盏的灯芯,低声道:“江东风好,来年舒县春到花开,巢湖仍是一般的碧波万顷,蓝天无云。”   孙策道:“我不走,仍与你做伴。”   周瑜低声道:“待有归时,巢湖前再一杯水酒,祭你亡魂。”   孙策小声道:“公瑾,我知你不怨我,巢湖的风光自是极好的,咱们小时,不就是在湖上相识的么。”   周瑜依次挑明油灯,注视火苗,缓缓道:“你在天之灵,须得庇佑孙权,守护你我一手打下的基业,待孙权能独当一面之时,我卸了一身担子,便来与你做伴。”   孙策道:“我没有走,公瑾。”   周瑜脸上,满是油灯映出的发亮水痕,孙策以手指沿着周瑜脸庞抹过,泪水落地,溅起一声轻响。   孙策闭上双眼,手从周瑜背后环过,轻轻搂住了他的腰,将头伏在他的肩上。   “我仍在你身边,不会走。”   孙策英俊的脸上,现出一抹笑意,继而三魂七魄飞散,再次汇集为一股白点,绕着周瑜回旋。   满堂灯光亮起,周瑜行至棺前,提襟跪下。   他怔怔地看了许久,最后吐出一口血,栽倒在地。   陇西。   秋长天阔,候鸟南飞。   “伯符——”   麒麟头戴孝带,跪在城外大哭,朝着东南方叩拜。   吕布端着一杯高粱酒,双眼发红,举杯一横,倾于黄土。   “伯符,与你相约黄泉。”吕布缓缓道:“水酒一杯,来日为兄命尽,盼有地下再会之时。”   身后数百将士站立,一匹奔马于城内驰来,来者正是曹营信报。   信报翻身跪拜:“我家主公着我前来,有信呈予温侯!”   吕布漠然道:“麒麟,死生有命,不可过悲,有信来了,你看看?”   麒麟哭得满脸是泪,勉力起身。   吕布道:“何事,说”   信使未及禀报,又一匹快马前来。   “报——我乃江东信差!有信呈予侯爷!”   麒麟认出来马周身靛蓝,腰间一抹雪白,正是昔年孙策坐骑。   托庇江东,逢孙策收留,正是最落魄、最为走投无路之时。乱世中孙策毫不生疑,以上宾之礼待他,情谊几近初来乍到时的吕布。直至麒麟执意归去,孙策更几番以明珠爱马相赠,如此相惜,却换得官渡一别,天人永隔的结局。   如今睹物思人,麒麟又忍不住大哭。   吕布将麒麟抱在身前,拍了拍他的背,麒麟悲恸稍定,伏在吕布胸口,却不抬头,哽咽道:“有什么事?”   后来的信使焦急道:“陈公台先生言道温侯与军师在城外,着我前来呈信!”   “我自建业而来,奉周都督之命,万里加急信报,盼侯爷顾念旧情,江东上下,将永世铭记奋武将军盛德!”   “我自许昌前来!有天子诏令与曹孟德密信!”先来那信使道。   “念。”麒麟稍定了神,哽咽道:“曹操的信使先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吕布道:“拖下去斩了,对着老子念圣旨?!”   那信使慌张求饶,麒麟道:“念曹操的密信。”   信使逃得一命,忙取了密信抖开,踌躇半晌,把信上所言念了出来。   孙策身死,曹操窥到时机,即将对江东用兵,召集八十万兵马,更邀吕布出兵从旁协助,共驰江东。   事成后函谷关以南八百里地,直至汉中,以定军山为界,巴中、汉中、汉南、汉北四城以报。   麒麟不置可否道:“念周公瑾的。”   信使取出周瑜密信,大声道:“大哥身死!四弟年幼!来日若有一战,举族赴死则已,曹贼篡国,觊觎江东!二哥宁死不降!”   “江东千里焦土之日!将士命归黄泉之时!唯盼三弟再入函谷关,为我与孙权报仇雪恨!”   吕布沉声道:“回去告知曹孟德,他要出兵,本侯不袭他后方,不抢他粮草,然曹操只需过长江半步,西凉全境,必将派兵协助周公瑾,与江东联盟,侯曹操南下,决一死战!”   许昌:   曹操接获吕布口信,于朝堂上哈哈大笑。   “你们怎么看啊——”曹操道。   郭嘉、荀彧、荀攸、满宠等谋士立于左侧。   郭嘉淡然道:“五年之约已毕,主公如今有八十万军队,两万战船,温侯僻处西凉,不擅水战,既不攻我等后方,与其一战又如何?”   荀彧捋须不答,片刻后道:“只怕未必如此。”   曹操又道:“吕奉先其人自负,说一不二。许昌留五万兵,要守住天子易如反掌。”   郭嘉点头,躬身道:“主公无需惧他,若愿按原计划出征,奉孝请随军一战。”   曹操喝道:“好!我倒要看吕奉先与一个没有孙策的江东,要如何拦阻本相南下!传令下去,加紧筹备,练兵!开春南征荆州,荡平江东!”   太师父:   你们已经有很久没回我信了,是在时空流中寻找出口吗?   三国时代最宏大的一场战役,赤壁之战即将开始,曹操率领八十万大军,开春南下。   这一次,孙策还是死了,但郭嘉没有死,历史的条件发生了重置,我忽然强烈地感觉到信心的不足。   郭嘉仍在世,这一仗或许将会变得空前的难打。   吕布手下只有甘宁的一万水军,两百艘战船,他什么也没说,更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独立决断,准备四月出兵,前往江东协助周瑜。   我需要信心与信念,盼回信。   ——小黑。   周瑜昏死在地,一阵风穿堂而过,灵堂灯火瞬间尽熄。挽联一侧悉悉索索,数息后开了个黑黝黝的洞。   空间仿佛被不知名的力量撕开,时与空的流向变得异常缓慢。   浩然:“好像是这里?”   通天:“徒弟,穿越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上次登陆就被轩辕氏踩了一脚……”   闻仲:“闭嘴。”   浩然:“咦……这是孙策的棺材?周瑜在哪里?看来我们的时间点还是选早了,而且地方也不太对……”   通天:“哎!我有主意,徒弟们,把孙策弄出来,快。”   棺畔木钉褪出,洞里伸出来一只手,勉力扳开棺材盖,时空隧道内打了个响指,孙策的尸身轻飘飘浮上空中,脑袋朝前,脚朝后,硬邦邦地朝着洞里送。   “碰!”   孙策的头被弄错方向,在挽联板上一撞,继而“砰砰”声撞了几下。   “子辛你俩弄反了!”闻仲不悦道:“让开!我来!”   浩然咬牙道:“他硬了……”   通天:“不是他硬了,是他的身体硬了,‘他硬了’和‘他的人硬了’是两码事……”   “闭嘴!”闻仲和浩然异口同声道。   孙策的尸体在空中飘来飘去,终于脑袋对准了玄门,啵一声被吸了进去。   浩然:“师兄,靴子靴子……掉了。”   洞里又伸出来只手,捞住棺材盖上的靴子,迅速抓走,把棺材盖稳稳当当盖好。   “灵魂呢?”闻仲道。   浩然探头,发现孙策的魂魄在周瑜身边飞来飞去,执着地想唤醒他。   “嘘……过来!”浩然招手道。   “我来我来。”通天捋袖道,浩然才冒头看了一眼,便被拖了回去。   少顷,玄门内伸出一把苍蝇拍,啪的一声将那团白点拍得飞了出去,又探出把捕虫网一捞,将孙策的魂魄兜走了。   “又要开天女白玉轮,我恨死听人妖弹伏羲琴了……”浩然的声音远去。   玄门关闭,室内冷冷清清,周瑜昏迷不醒,一切似是什么都未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   天女白玉轮——令死人复活的阵法   需要女娲石、伏羲琴两件神器   《战七国》中黄帝以天女白玉轮复活了太子丹   龙阳君是女娲石化人,于是龙阳君弹伏羲琴,可以开启天女白玉轮,复活孙策   孙策:这都什么和什么??我不是在演历史戏吗?!怎么一瞬间玄幻起来了?!    第49章 剑试天下赵云救主   建安十一年,曹操南下的大军得到了第二个消息——荆州牧刘表病逝。   曹操志在必得,途经宛城,取道叶县,兵锋直指荆州,步兵、水兵浩浩荡荡,号称八十万。刘表已死,州郡将希望寄托于刘备与刘琦身上。   然而,刘表次子,刘琮之母蔡夫人素来怨忿长子刘琦,一番谋划后,蔡夫人勾结荆州大将蔡瑁,逼害刘备与刘琦。   刘琮举荆州全州投降曹操,刘备连夜离开襄阳,回到新野,率领部众南逃。   然而能去哪?   周瑜派出鲁肃,借前往荆州吊丧之名查探刘备意向。   鲁肃抵达南郡,曹军南下,刘琮投降,鲁肃一路北上,终于与刘备在当阳汇合。   温侯吕布亲自挂帅,高顺、贾诩留守。   麒麟领军师之责,陈宫中军祭酒,甘宁率一万水军,吕布亲率一万骑步兵,马超、张辽偏将,张颌领弓兵四千,战船两百艘,挥军入关。   战船于长安城中启航,经泾渭两水汇入黄河,再经两湖水道入荆州,由陈宫随军。   吕布、麒麟、马超三人则领七千骑兵行陆路,迂回绕过兖州,避开曹操主力部队,进入荆州。   孙权北上,刘琮手下蔡瑁、张允担当先行军,追击刘备。三国时代参战势力最广,兵员数最多的一场大战拉开序幕。   “我们从荆西进入,途径长坂,甘兴霸还在南下,黄河支流绕过荆州,需要至少十五天。”麒麟在地图上定了点。   马超入帐道:“前方发现曹军大部队急行军,由典韦带队!足有近两万人!”   麒麟道:“现在不是交战的时候,我们走吧,先找公瑾接上头再说。”   吕布抬手道:“等等,他们急行军要去何处?”   马超也不知,吕布吩咐道:“传令下去,拔营前往高地,看看典韦要去何处。”   时值夏末午后,骄阳如火,一名武将悍然大吼,肩批白披风,头戴闪亮银盔,在密密麻麻的黑衣曹军中左冲右杀,逆流而上。   吕布道:“那是谁,认出来了么。”   麒麟忽然道:“李典在追刘备?那是赵子龙!”   吕布道:“他往回赶做什么?”   麒麟瞬间意识到了,自己又撞上历史的分岔点。   麒麟心中猛地一跳:“要帮刘备么?”   吕布漠然道:“你说呢?”   麒麟知道吕布好战,这种场面是绝对不容错过的,愿意征求自己的意见已是十分重视。   “子龙要回去救人。”麒麟回忆起自己所知历史,缓缓道:“刘备把他的老婆儿子,都扔在长坂了。”   吕布动容道:“那窝囊家伙有儿子了?”   麒麟笑道:“他的儿子叫阿斗。”   吕布蓦然爆笑。   说话间曹军合围,赵云一杆银龙枪连砍带刺,放翻十余人,杀出重围,朝着北面而去。   吕布眯起眼,点头道:“有意思,看看去。”   麒麟道:“那么刘备呢?你怎么打算?”   吕布沉吟片刻,认真道:“目前曹孟德乃是大敌,当保住刘备,对不?”   麒麟欣然一笑,想起若是换了数年前,吕布说不得嗤一句:“大耳儿关我屁事。”便不再搭理,自杀自的。   麒麟道:“既然是在夏口碰头,咱们就这样。”麒麟吩咐一名亲兵:“你沿着汉水北上,找甘宁的船,让他们的战船在夏口等候。”   吕布点了点头,又朝马超招手:“过来,你带六千人沿着这条路走,找到刘备,护送他们前往夏口,等我们的船队。”   麒麟道:“不行,多带点人,太危险了,曹操追到长坂的军队起码有十万。”   吕布一哂道:“那小子单骑都敢杀回去,本侯还会怕人多?”   麒麟揶揄道:“小心肝,你今年三十五了,是大叔了,又天天喝酒,当心三脂高,况且六年没参战,还是悠着点好,提防扭到腰……”   吕布懒懒道:“那又如何?”   吕布笑道:“试试!”继而带着麒麟,朝北面冲下坡去,曹营先行军初遭赵云猛冲,又遇吕布砍瓜切菜般放倒上百人,当即大溃败逃。   “什么人!”李典仓促集队迎敌,吕布纵声长啸,一骑杀入敌军阵营,当头一戟平拍,李典举剑挡驾,瞬间连人带马,被吕布一招劈翻在地!   曹军恐惧四散。   麒麟:“……”   吕布笑道:“走!”   我记得师父说过,世界上有的人,就如同一把上古利刃,永远不会在时间的长河中生锈。子辛师哥也说过,武由心生,心不死,神不败,武境长存。   或许这个时代的武人的巅峰,便是他们说的这样了吧,赵云永远不会因敌人的数量而恐惧,亦不会向整个世界低头。   吕布曾经因貂蝉陷入过迷茫,自责,继而胆怯,但他最终找回了勇气,走出那团泥淖。   不再是白门楼前,会苟且偷生,朝曹操投降的三姓家奴,而是真正的战神。   长坂坡:   暮霭沉沉,赵云从当阳极东一路杀至长坂,手臂战得脱力,深吸一口气,银枪荡开,扫翻一片敌军。   “快上马——!”赵云吼道:“夫人!”   婴儿啼哭声,甘夫人满面焦灰,疲惫倚在井栏前。   “子龙!我知道你会来!”甘夫人抽出腰间匕首,不住喘息。   “你们别过来!”甘夫人手持匕首。   “当心!”   赵云长枪支地,膂力一振,脚挟马肚,奋力跃起。的卢凌空一纵,跨过五步只遥,银枪猛扫,将靠近破井的曹兵劈得口吐鲜血,仰翻在地。   “上马。”子龙银铠上满是鲜血,喘息着道。   甘夫人披头散发:“你将阿斗带走……”   “上马——!”赵云猛然吼道:“我单骑千里,救的是你和阿斗!不因你是主公的夫人,他是主公的儿子!”   甘夫人被这一吼,登时愣住。   赵云疾喘渐平,伸出一臂,冷冷道:“上马。”   甘倩闭上双眼,发着抖将襁褓中的婴儿递过,赵云接过,又伸出手,沉声道:“你上马来,子龙今日纵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护着你与阿斗杀回去,纵然身死,亦是无怨。生在一处,死也在一处。”   甘倩道:“你抱好他,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赵云吼道:“不听!你上马!”   甘倩面容平静,低声道:“你回去寻孔明,以后阿斗……就托付给你们了,长大后,不可让他学玄德。”   赵云那一惊非同小可,跃下马时,甘倩转身奔向破井,一头坠下。   高处。   远方传来一声痛苦的呐喊,声振百里。   “在那边!”麒麟道:“他怎么了?”   撕心裂肺的痛喝,如同困兽将死,闻之令人心生恻隐,吕布驻马高处,片刻后道:“他绝望了,去救他?”   “不对啊。”麒麟道:“不会死才对……”   吕布策马朝声音来处奔近了些许,坡下曹兵听得赵子龙一声绝望的痛喊,纷纷朝小镇中聚拢,不到半柱香时分,已围上了近百人。   又过数息,只见十余名兵士被一杆银枪挑得飞出阵外。   赵云势如疯虎,双目通红,毫不留情,在小镇中四处疯狂杀戮,长枪所到之处,四周俱是断肢鲜血!   纵是吕布武勇,亦看得心惊,赤兔更退了半步,包围圈中的赵云似乎陷入了血腥杀戮之境,凡是有人靠近,便不由分说地一轮猛杀!   吕布蹙眉又看了片刻,赵云杀得气喘,盔甲上满是鲜血,白披风已被染得紫黑。   的卢周遭一圈人尸,赵云仇恨地抬头,目光所到之处,曹军纷纷退避,继而恐惧地一声喊,转身就逃。   “我要杀了你们——”赵云痛苦地大吼道。   婴儿忽在赵云身前发出一声嘹亮的啼哭。   那一声在静谧的小镇内更显得十分响亮,赵云神智恢复清明,疲惫地闭上双眼,握着银枪的手不住发抖。   “下去帮他。”麒麟道。   吕布道:“不,且看他如何自处。”   暮色中,赵云伟岸的身形因喘息而微微起伏,似在渴望黑暗中的鲜血,又似在等候救赎。   婴儿啼哭声渐小下去。   赵云沙哑着声音:“阿斗……你娘死了。”   他以抱着阿斗,除下披风,裹了个布包,又撕下战袍上的布条,将阿斗束在胸前,掀开护心镜,挡在小阿斗的襁褓外。   他的双眼恢复平静,瞳孔如浩瀚深海,无止无尽,静了片刻,拍了拍的卢马头,喝道:“驾!”   吕布道:“你明白了?”   麒麟摇头:“不太明白。”   吕布沉声道:“人如宝剑,终有开锋之时。”   刹那间,麒麟领会了吕布的意思,犹如陇西雪地,吕布独对曹营千军万马;犹如长安城内,马超说降袁军旧部。   赵云也迈过了那道坎。   直面生死,勇不可挡,从此天下再无人可牵制,亦再无畏惧之事,武将封神!   赵云于入夜杀出重围,吕布麒麟两骑紧随其后,只待子龙竭力之时便将施以援手,然而赵云竟是不需丝毫喘息,勇不可挡,单骑直探曹军连环大阵!   火把在夜中形成包围圈,赵云从西侧杀入,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又从东面杀出,军报流水般呈上。   “报——”   “曹纯将军出战,被敌将一枪挑落马下!”   “报——”   “夏侯恩将军战死!青虹剑被劫!”   “报——”   “曹仁将军身负重伤,九鹰连环阵被破!”   “报——”   “敌将杀出我方万人大阵,朝东面去了!”   曹操难以置信,拍案而起:“究竟是何人?!”   郭嘉夜间被唤醒,此刻匆匆赶至,一面挽衣带,一面道:“切莫慌张,先任其离去。”   曹操怒吼道:“不行!传令李典!调集追赶刘备的所有人,掉头!回援长坂坡!我就不信,十万人还拿不住此人!”   “报——”   “曹彰将军力战不敌,遭敌将斩落马下!”   曹操瞬间头痛欲裂:“连……彰儿也不是他对手?!”   郭嘉道:“主公,冷静,此人定身负要务,极有可能携带刘备亲子。速速回传典韦将军,夏侯渊将军,率军于荆山南面堵截。”   “从此处前往夏口,沿途多山,可置滚石落木陷之,阻住此人后再清理栈道。刘备已成瓮中之鳖,追击之计可暂缓。”   曹操镇定下来,又问:“奉孝,依你之见,此人较之我营中武将如何?”   郭嘉答:“单骑搦万军,全凭一时兴起,无法持久;除却温侯吕布,当世无人有此能耐。典韦将军武勇登峰,定能制住此人,先令典韦出战,窥他身上所携何物,若无异状,便从高处以箭群射……”   “若他出手有顾忌,观其保护何处,便以刀枪朝那处招呼,如此破绽即现。”   曹操道:“好!传令下去,便如此做。尽量……嗯,尽量抓活的。”   郭嘉色变道:“不可!此令一下,典韦将军定有所顾忌。徒令我方大将负伤,不智至极。”   曹操点了点头,叹道:“那便算了,可惜了如此一员虎将。”   “来人!令典韦前去堵截!不留活口!”   “曹阿瞒——”麒麟遥遥笑道。   “曹阿瞒——”吕布懒懒叫道。   两骑并立,于远处山头,朝着曹操叫唤。   郭嘉色变,喝道:“放箭!何时敌人来得如此近也未察觉?!”   一根火箭逾越百丈距离,倏然间飞向将台,登一声钉在木桩上。   吕布收弓,与麒麟疾驰下山,追着赵云而去。   刘备抛妻弃子,逃向夏口,日暮时分,赵云毅然回身营救甘夫人与阿斗,于夜色中杀进了十万大军重围,逆流而上,一柄银枪,一匹神驹,冲向长坂坡。   午夜时赵云抵达长坂,甘夫人跳井自尽,托孤子龙。   是役,赵云七进七出,夏侯恩率一万兵设阵合围,被子龙一枪穿膛而过,得其前朝神兵名唤“青虹”,削铁如泥,自此锐不可挡。赵云浑身处处带伤,以护心镜护住阿斗,利剑到处,尸积如山,血水横流,如同一把悍勇无比的尖刀,将十万曹军大阵撕成两半!   是役,曹纯一个照面便遭赵云斩杀,赵子龙连斩曹营五十七名大将,砍倒将旗两面,夺槊三条,沿途兵士折损不计其数。   是役,赵子龙从四更战至天明,战至荆山之南,终于被典韦拦住了去向。   黎明将近,曙光在群山之后渐渐转来,铺天盖地的黑影笼罩着峡谷,一块巨石轰然坠落,砸在峡谷之中。   “赵子龙?”典韦率领三千士兵,成功截住赵云,双手一振铜锏,怒吼道:“欺我曹营无人!”   赵云右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半边身子已近乎麻木,小臂更传来抽筋的阵阵疼痛。   赵云头发披散,盔甲下血如泉涌,不作答,数息后,一催战马,与典韦错身而过。   典韦长声爆喝,反手挥出铜锏!   赵云剑交左手,剑尖于战马疾奔中准之又准地点中铜锏之背,赵云手腕一翻,借力横拍,青虹剑圈成一个弧。   迎阳一面,山峦之巅,上百名曹兵将一根滚木推到峰前。   峡谷另一侧的山顶,吕布与麒麟共乘一骑。   “你该出手了。”麒麟沉声道。   吕布道:“抽箭。”   麒麟抽箭,吕布张弓,与对峰距离近两百步,吕布邪气地眯起眼,低声道:“小宝贝,猜猜侯爷能射中不?”   麒麟道:“辕门射戟,百步外中戟尖,当然可以。”   吕布持弓那手微微调整方位,道:“准头取得中,但太远了,瞅不见。”   麒麟笑道:“那就瞎射吧。”   “瞎射。”吕布笑了起来,继而安静地闭上双眼,侧过耳朵,似在辨认自然中的每一声轻响,修长手指将弓弦又绞了个圈。   “着。”吕布低声道。   吕布松开弓弦,嗡的一声轻响,麒麟只觉脸畔一阵清风。   两百步之遥,箭离弦。   吕布低头,与麒麟彼此注视。   吕布的嘴角勾起一个帅气的弧度:“中了。”   他低下头,与麒麟柔软的嘴唇吻在一处,那一箭从一座峰顶旋转着飞向另一座峰顶。   二、一,高速旋转的钢箭穿过一名曹兵脖颈,继而毫不留情地穿出。   钢箭飞向系着滚木的粗缆,一箭穿过,钉在峭壁上。   粗缆裂开大半,重量无法承担,最后一缕草丝绷断,巨木轰然滚下坡去,曹兵各个大喊。   “换马。”吕布道。   麒麟换马,吕布催动赤兔:“驾!”扬起漫天草叶,一个侧劈,从高达十丈的峰顶斜斜滑了下去!   血珠滚落,现出剑锋,青虹剑雪亮,映出赵云深邃双目。   峰顶发出喊声,赵云不再犹豫,伏身避过典韦一锏,挥箭,典韦胯下战马长嘶一声跪地,将他直甩出去!   “吕奉先在此!”   吕布滑落谷底,就地伸脚一踏,赤兔猛咴一声,借吕布纵力高跃而起。   “给老子——起!”吕布奋然喝道,继而双手前后持戟,交错一抡,将落地典韦连人带马挑飞!   那一戟挑得典韦大叫,身在半空,连同身后千余斤的战马,划了个弧线朝后直飞出去!   “好——!”   山顶轰声雷动,激起两山无数兵士的狂热,为吕布这惊天一式疯狂喝彩!   麒麟道:“掩护主公!射!”   凉州军大声呐喊,在麒麟率领下从坡顶冲来,西凉铁骑本擅骑战,千人出战,又是高处俯冲,一时间声势如有千军万马,震撼无比。   曹军还来不及抵抗,一道金光裹着钢箭射来,漫天飞箭,将曹兵射得溃不成军,典韦落败,军队无将,士兵惶恐四散。   “赵子龙!跟我们走!”吕布道。   赵云驻马谷前,再不犹豫,在西凉军的护送下朝东面而去。    第50章 大耳儿夏口摔阿斗   建安十三年八月初七。   刘备败走夏口,诸葛亮与鲁肃渡江东去,寻求江东孙权联盟。   温侯吕布南下,战船驻于夏口码头,直至那一天傍晚,吕布与刘备自徐州一别,方再次相遇。   吕布领着赵云前来,码头上站了上万人,黑压压一片,麒麟未曾交代,甘宁不敢轻易放刘备上船。   陈宫在船头喊道:“回来了!又做什么去?”   麒麟遥遥道:“救人!都下来罢!孟起呢?”   陈宫道:“马超将军抱恙,华大夫正在照料。”说毕带着甘宁、张颌等人下船。   赵云眼前发黑,一夜激战后脚步虚浮,在数名凉州营士兵的搀扶下走进码头校场。   “主公呢?”赵云问:“关将军何在?主公何在?”   刘备闻得吕布抵达,率关、张二将匆匆前来,码头上百姓、兵士自觉散开,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让出一大块空地,予吕布刘备会晤。   吕布漠然道:“刘备,一别经年,过得如何?看来颇为狼狈嘛。”   关羽怒目而视,正要喝骂,刘备却示意不妨,行至吕布跟前,提襟便拜,朗声道:“荆州太守刘玄德,拜见温侯奋武将军。”   吕布失笑道:“荆州太守,有意思,谁给你封的?”   张飞目锐,发现了吕布身后的赵子龙,当即须发忿张,戟指骂道:“奶奶的!老子就知道他投敌了!”   刘备喝道:“贤弟!不可无礼!温侯是友非敌!”   刘备起身,吕布身材甚高,倨傲打量刘营兵将,目光扫过一轮,似在寻找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当然,没发现。   吕布心不在焉道:“本侯从凉州来,路上见了你手下一名将军,跟了许久,方寻到夏口。”   麒麟道:“我家主公正欲前往江东,协助孙权共御曹操大军,玄德公若不嫌弃,便请顺路上船如何?”   刘备感激涕零,道:“大恩不言谢,待备召来将士百姓,这便登船!”   吕布抬手道:“且慢,听听你部下还有何话说。”   赵云此刻方得说话的机会,喘息着上前道:“主公。”   刘备手下兵士牵过的卢马,吕布道:“我们走,先上船。”说毕转身,数将随后行至码头前。   是时又有一叶扁舟渡江东来,舟上唯一身着刘军盔甲的将士,身长九尺,仅比吕布差了半分,似是一名儒将,靠岸登录。   吕布见多半是信使,便不在意,那男子跃上岸,侧头打量,与吕布等人擦身而过,继而停在校场边上。   “我家主公在做何事?”那男子疑惑张望。   麒麟揶揄道:“你家主公在摔阿斗。”   麒麟与陈宫、甘宁、张颌、张辽立于空地上,吕布又伸指挟着麒麟耳朵,捏来捏去:“还看甚么?不上床……上船?”   麒麟示意吕布稍等:“千古一摔,场面经典,不可错过。”   众人满头问号,聚在麒麟身边。   麒麟吩咐道:“待会刘备只要大喊‘为此子’,咱们就一起陪他大喊‘险损我一员大酱!’,听到了么,准备好。”   那信差莫名其妙,然看麒麟衣着华贵,颈佩金珠狼牙,便知此人来历非凡,不敢怠慢,颔首道:“此言何意?”   麒麟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安静观看。   是时只见赵云双膝跪于空地,披头散发,摇摇欲倒,将连日之时朝刘备分说明白,又发着抖,从身前护心镜下解开一物,正是婴儿襁褓。   “甘夫人跳井而死,主公的骨血……”   场中万人屏息,赵云悲伤的声音远远传来,闻之令人心酸。   赵云又痛苦道:“末将无能……未能护得主母周全……”   兵士抱过阿斗,交到刘备手上,刘备接过阿斗,不住喘气,片刻后高举阿斗,朝地上狠狠一摔!   刘备吼道:“为此子!”   霎时间凉州营数武将,谋士附和着刘备,一齐异口同声,背书般大声道:“险损我一、员、大酱!”   刘备:“……”   刘营所有将领傻眼。   旁听的信差登时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吕布哈哈大笑,带头鼓掌,噼噼啪啪,甘宁等人轰然迎合,掌声此起彼伏,于码头上汇成欢乐海洋。   “看完了,走,上船。”麒麟满意道。   “先生留步。”那信差似笑非笑,阻道:“先生神机妙算,在下深感佩服,未曾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张辽道:“这是我们凉州军师麒麟。”   麒麟眉毛略一动,终于察觉到这名信差的不寻常,拱手道:“先生过誉,如何称呼?”   信差抱拳道:“在下玄德公帐中军师,诸葛孔明。”继而转身,朝刘备匆匆走去。   赵子龙单骑战长坂,七进七出,视十万曹军于无物,经此一战,名动天下。消息从曹营开始传播,经逃难百姓传向江东江北两地,不到两日,连夏口亦尽数轰动。   郭嘉再献计,曹操以万金悬赏赵云颈上人头,欲离间刘孙两方阵营。   刘备当阳逃难,抛妻弃子,夏口复得嫡子,决绝猛摔,经此一摔,亦是名动天下。   曹操哈哈大笑,评价道:“刘备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于是此事不了了之。   刘备倒是毫不计较,便如从未发生过,当夜亲自督促,让夏口百姓先上战船,而后才是己方殿后的将士。   上百艘大船启程,渡江前往建业。   船舱中:   马超一脸煞白,痛苦地躺在榻上,无神的双眼望着天花板,干涸双唇微动:“麒麟……我……我……”   麒麟安慰道:“孟起,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不会有事的。”   马超喘息道:“我……快不成了……我死了以后……奉先入主邺城之时……你……你将我爹的坟……迁到……武威……”   麒麟道:“你不会死的!别说这种话!”   马超:“我父子……生是西凉的人……死是西凉的鬼……”   麒麟炸毛道:“你只是晕船而已!这很正常!给我躺好!”   麒麟上了甲板,吕布问:“那小子如何了?”   麒麟哭笑不得:“没事,晕船……上岸就好了。”   吕布淡淡嗯了一声,坐在舱外自斟自饮,夏末秋初,凉风习习,带着江浪翻涌的水汽,闻之令人心神惬意。   大江千里碧涛,一望无际,江面波浪起伏,只不知此战毕,滚滚历史长河,又该淘去多少英雄。   麒麟立于船头,握埙而奏,一曲《涉江》远远传开。   吕布以筷击杯,引吭高歌:“吾不能变心以从俗兮,故将愁苦而终穷……”   远处,另一艘战船上,传来赵云的浑厚歌声应和:“……苟余心之端直兮,虽僻远其何伤?”   吕布懒懒道:“赵子龙!过来喝酒!”   两艘大船距离上百步,麒麟停了奏埙,笑道:“来喝酒!”   赵云静得片刻,躬身拾起一块木板,旋手投向江心,继而足踏船舷一跃,如离弦之箭射出,于江面纵起,借木板浮力一点。   赵云空中一翻,吕布喝彩道:“好!”   吕布探手捞来木案,朝江中抛去,恰恰飞向赵云再次落水之处,赵云纵身鹘翻,麒麟甩出缆绳,赵云攀上主帅大船,武袍,武靴半分未湿。   是时黎明白光万倾,江面银鳞起伏,吕布与赵云并肩坐在船舷上,面朝大江,一人手中一瓶酒,互碰,对饮。   麒麟站在船头,远处江东之地,曾经承载过他的一段回忆,如今孙策已死,回想昔年,心中不胜感慨。   “主公又在喝酒?”陈宫早起,于黎明中走上船头,又道:“那位又是何人?”   麒麟道:“他就是赵子龙。”   陈宫动容道:“若能招此猛将,我凉州营当如虎添翼。”   麒麟莞尔道:“全看主公的本事了。”   吕赵二人身后,早起的兵士换岗,纷纷打着呵欠,彼此闲聊。   “听说赵子龙一人单挑十万曹军……”   “世间怎能有此猛将?”   “比之主公如何?”   “主公是什么人,连麒麟都能独战八千……”   吕布漠然道:“都住口。”   兵士们自觉闭嘴,换岗,站哨,数人前去扯帆,见麒麟与陈宫在,纷纷出声问好。   麒麟道:“猴子们,主公与那人在谈什么,你们偷听到了么?”   数名士兵笑答道:“主公不曾说话,那男人一面喝酒,一面恸哭。”   麒麟霎时动容。   陈宫失笑道:“在哭?”   麒麟道:“你不知道,刘备只看重关羽、张飞,他一番赤诚之心得不到回报。我曾经和他们打过几次交道,发现只有甘倩对他好点。每次见到赵云时,他都被刘备任命,护送家小,要么就是送信。”   陈宫唏嘘道:“大材小用。”   麒麟又道:“长坂坡赵云听到甘倩遇险,不顾自己生命与名声,回身去救,现是他安然归来还好,你想,如果他战死在曹军大阵里,定百口莫辩,被张飞等人污为‘叛主’,死了还要背上骂名。”   陈宫沉默,点头,麒麟又道:“对他有恩的甘倩死了,将儿子托孤给他,交回刘备手里,刘备又这么个反应,虽说大耳朵是在收买人心,但赵云多少心里……会愧疚得很。”   陈宫道:“这等人才,若是在咱们营里……太可惜了。”   麒麟与陈宫一齐望向船舷上坐着的二人,赵云赤着胸膛,白色武袍搭在腰间,肩背伤痕累累,腰腹缠着好几圈绷带,早先渗出的血水已变得紫黑。   吕布取出一枚夜明珠,光华流转,说了句什么,交到赵云手中。   陈宫道:“你看中的人,俱是良将。”   麒麟颔首道:“但我觉得,他还是不会收下的。”   果然赵云不接,少顷将夜明珠推回给吕布,喝完酒,将酒坛朝江中一扔,长腿跨过船舷,站上甲板,遥遥对着麒麟一抱拳。   麒麟笑着朝赵云抛了个飞吻。   赵云见过那手势多次,便也笑着回了个飞吻,陈宫前去吩咐小舟,送赵云归船。   数人目送赵云离去,麒麟道:“你可以强留他的,毕竟对阵典韦那会,咱们救了他一命。”   吕布漠然道:“此等英雄胆气,不可以恩相挟。”   旭日东升,江面万点金鳞,建业已依稀可见。   吕布道:“回去换衣服!都穿最好看的衣服!按位置站好,准备登岸了!”   舱中闹哄哄一团,过得片刻,大船靠近一处,彼此搭上跳板,张辽、张颌、甘宁等人纷纷跃上帅船,已是衣着光鲜。   吕布换上一身红黑相间的武袍,戴着顶磐龙冠,帽绦垂九缕镂金樱,袍绣翻云金蛟,脚踏黑武靴,金带束腰,黑冠加顶。   吕布愕然道:“你这身哪来的?”   麒麟一身黑战袍,剑仙服,玄青战裙,头戴华盖冠,凉州营第一军师赫然作武将装扮。衬得身材颀长,潇洒无比。   麒麟笑道:“抢了你风头?”   吕布一哂,大船放下跳板,二人携手而下,随后则是文士陈宫,继而紧随辽颌超宁四将,各个英俊倜傥,玉树临风。   当真是锦衣贵胄,武将世族的气派!   另一侧,刘备军中,众人上岸。   皇叔麾下,各个身着补丁外袍,文官头戴褪色纶巾,武将顶插锈绿铜簪。   众人脚踏皇叔亲织草鞋,腰束荨麻布带,或身佩生锈鸳鸯铜剑,或肩扛青龙偃月刀,或手持丈八蛇矛……   张飞面黑,关羽面红,刘备面白,一行人脸色红橙黄绿蓝靛紫,各色齐全。   当真是草莽绿林,豪气万千,民间英雄齐出,威风凛凛!   周瑜全身战铠,风采一如七年前麒麟告别江东之日。   孙权年届十六,少年身板已长成,亦不复当年结巴,注视着大船砰然靠岸。   孙权居首,周瑜站于其后,继而是身着纱袍的大小乔。   孙周二人身后,江东名将,谋士齐出,列道等候,表情肃穆,无人私下交谈。   吕布道:“连你的两个嫂子也亲自来接,这次给足你面子了,孙权身后,大乔牵着的女子是谁?”   麒麟道:“应该是他小妹,孙尚香,走吧,下船。”   周瑜朗声道:“故人前来,何不遣使先告公瑾?”   吕布漠然道:“无需见外,此战我凉州上下,誓与江东共存亡!”   两军轰然喝彩,众人下了跳板,孙权眼睛先自红了。   麒麟走上前去,孙权还不到麒麟额头高,麒麟摸了摸孙权的头,道:“孙权,你长大了。”   孙权忍着眼泪,上前与麒麟相抱,麒麟鼻子发酸,拍了拍他的背。   刘备撤离夏口的第三天,曹操引军南渡,战船列于江岸。   此战迫在眉睫,周瑜却知不可躁动,先前诸葛亮渡江前来,双方已立下盟约,此时吕布加入,无异于给江东吃了一枚定心丸。   周瑜反复思忖,决定先叙旧,再谈战事。   然而刘备却等不及了。   当夜建业府上排了筵席,孙权居主,周瑜陪位,吕、刘二家俱是客,温侯位尊,居左上。刘备不敢逾礼,退居下首。   席间所谈,无非便是昔年江东旧事,麒麟与周瑜、孙权叙旧,刘备插不上话,只得静静听着。   酒过三巡后,刘备漫不经心道:“听闻曹贼,在邺城建了天下闻名的铜雀台。”   周瑜哂道:“劳民伤财。”   刘备点头,诸葛亮忽道:“主公可曾听过曹操之子,曹植所作‘铜雀台赋’?”   刘备恭敬道:“未曾听说,还请军师赐教。”   诸葛亮悠然道:“有一句是: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   周瑜、孙权登时色变,周瑜拍案道:“休得辱人太甚!”   吕布举杯,漠然道:“公瑾休要动怒,骂回去就是,骂人谁不会?还怕了他么?来,喝一杯。”   众人:“……”   周瑜与吕布互敬。   关羽捋须道:“曹贼此人,专喜少妇,也不知掳过多少人妻……侯爷请。”   吕布不现喜怒,点了点头,刘备恭维道:“温侯夫人曾得闻是天下第一美女……当真是英雄佳人,千古良配。”   吕布点头,谦虚道:“那是那是,我妻自然是和周夫人一般,貌美无双的,不然曹贼怎么老惦记着呢?来日待我与公瑾亲自上阵,杀他个屁滚尿流,阿瞒自然就不敢说这等话了。”   周瑜哭笑不得,喝了那杯酒,又道:“可惜嫂子红颜薄命,数年前听得温侯讣告,孙郎还亲自前往甘露寺,为夫人点了四缸长明灯……”   吕布仰脖一饮而尽,酒劲过后,吁了口气,抬手道:“非也,本侯之妻……”   “另有他人。”吕布伸指,于麒麟脑袋上戳了戳。   麒麟晃了晃,忽然明白过来,满脸通红,低下头,尴尬无比。   “臣为君妻,吾妻乃是嬉皮笑脸的这小子。”吕布淡淡道:“再喝。”   满厅俱静,数息后,周瑜的呼吸断断续续,似在咳,又似在喘,无人敢应答。   过得片刻,周瑜哭声渐现,显是想起了孙策。   酒水流了满桌,周瑜伏于案上,以拳锤桌,旁若无人地大声恸哭。   作者有话要说:《涉江》   吕布唱:吾不能变心以从俗兮,故将愁苦而终穷   ——我不能改变自己,去迎合那些庸俗的人(指吕布自己无法像刘备、曹操那样,当一名收买人心的上位者)   所以我才会烦恼多多,而一度不得志   赵云回答:苟余心之端直兮,虽僻远其何伤?   ——只要我的心是正直的,就算把我放逐得再远,又有何妨?(意指赵云自己不为外物所动,始终认定信念,甘倩曾待他有情有义有恩,他便置生死于度外,营救她与阿斗。于男女之情上,仍坚持自己的原则)   银阿姨的长坂坡真相:    第一回合:夫人!不对...这是个男人!    第二回合:怎么这么香?...这里是曹军伙夫营?    第三回合:“可恶!曹军怎么假扮成我军的装束”“将军,我们是自己人!”“...那是我走反了?”    第四回合:“英雄。。多谢你救在下一命。。才免遭那些曹军的毒手”“请问长坂坡怎么走?”“这里就是阿”“多谢!”...不对..这里是..常饭坡?    第五回合:‘这个方向可是往北?’‘是’‘那一直走就能到长坂坡了?’‘不,长坂坡在南边’‘如此说来...我又跑过头了?’    第六回合:”夫人!”...这个是糜夫人?不是甘夫人?    第七回合:“夫人!”“子龙!”“终于找到了...”    第51章 小结巴建业定军枢   刘备军队扎营城西,吕布则住进了建业府。   饭后,麒麟换了身衣裳,行出府外。建业城内万家灯火,城外兵营火把林立,凉州军居右,汉南军居左,遥遥相对。   刘备统领的汉南军各个满脸尘土,寄人篱下,表情忧心忡忡。   凉州军则大声喧闹,吃肉喝葡萄酒,火把通明。   “军师来了——”   “军师喝酒!”   麒麟摆手道:“你们喝吧,早点休息。”继而朝汉南军军营走去。   繁星漫天,古琴之曲遥遥传来,于江边伴着波涛起伏。   麒麟立于高处,周瑜停了抚琴,黯然道:“麒麟,多谢你们前来相助。”   麒麟吁了口气,坐于周瑜身畔,与他一同望向江水:“奉先自己下的决定,不用客气。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周瑜沉吟片刻,轻拨琴弦,问:“你觉得咱们能赢么?”   麒麟道:“可以,就像我知道孙郎终有一天会死,我也知道,我们这一战,一定能赢。”   周瑜缓缓道:“七年前,你在丹阳做客的时候就说过;某天刘备将拖家带口,投奔仲谋。那时我已暗自心惊,本想问你,为何不是投奔孙郎。”   麒麟叹了口气:“天命难违,我改变了过程,却改不了结局。”   周瑜道:“今日失态,让你看笑话了。”   “情之所至,发乎自然,都督至情至性,何来失态一说?”诸葛亮之声于二人身后响起。   周瑜一哂置之,推开琴,起身道:“且先摒去天命,我有一事请教,此战为何能胜?”   麒麟悠然道:“曹军有退路,我们无退路;我们是主,曹操是客;天命在吴,不在曹,所以此战必胜。”   诸葛亮颔首道:“天命,无非人心所归。”   周瑜似有些惆怅,少顷道:“夜已深,两位军师都请回去歇下罢,明日再议详细战程。”   诸葛亮道:“都督请。”   周瑜拱手相让,下坡离去,行远后,诸葛亮忽开口道:“激将之术,背水之境,尚不及先生一言。”   麒麟淡淡道:“他只是想等我来,听听天命,就算我告诉他此战必败,他多半也会率领江东上下,拼死一战,军师请。”   诸葛亮与麒麟下坡,诸葛亮欣然邀道:“先生可愿来我营中一坐?”   麒麟略一沉吟:“也好。”   说话间,麒麟忽觉一人远远站于坡下,正是己营张颌。   “什么事?”麒麟问。   张颌似在踌躇,打量诸葛亮,而后道:“主公酒醒,派我出来寻你。”   麒麟答:“告诉奉先,我有点事办,一会就回。”   诸葛亮:“请。”   麒麟作了个手势,张颌却不走,不即不离地跟着,汉南营中,四处都是疲惫的将士。麒麟道:“待会让马超送点酒来,给你们提提神。”   诸葛亮手持羽扇,一笑道:“大敌当前,不宜喝酒。先生倒是看得开,只惜主公律下甚严,盛情只能心领了。”   麒麟欣然道:“子龙!”   帐前月色中,赵云大手抱着阿斗肋下,小心地把这不足岁的婴儿放在一张木椅上,让他与自己对坐着,闻言起身:“麒麟?”   “主公有客?”孔明问。   赵云道:“主公与蜀地来的使节有事相晤。先生、军师请稍等。”   孔明又道:“仔细风冷着凉。”   赵云哂道:“不妨,裹得够严实了。”   麒麟听到蜀地二字便留了心,历史中张松献出益州地图,与刘备勾结,卖了刘璋领地,难道就是张松?   赵云手指挟着个布老虎,让它在阿斗的木椅前走来走去,看得阿斗乐不可支,笑了起来。   麒麟道:“阿斗脑袋怎么了?”   赵云道:“磕的,男子汉大丈夫,带点伤易长大,不须介怀,对吧,阿斗。”   阿斗额角一小块伤痕,不用问也知道是被刘备摔的,探手去抓赵云手里的小布老虎。   麒麟探手抚过阿斗额头,以仙力消了淤青,赵云似乎松了口气,十分感激,自笑道:“不怕来日破相了……”   麒麟揶揄道:“还嘴硬?心痛死了吧。”   阿斗不住扯布老虎,赵云笑着松了手,让给他,又朝麒麟道:“都说你通晓天机,给看看命相,小主公来日命数如何?”   张颌忽道:“这就是传言中……扶不起的阿斗?”   一语出,众人头上数条黑线,麒麟忽地想起那句话还是从自己嘴里传出来的,当即尴尬无比。   幸好诸葛亮识趣:“纵然命中犯了孤煞,子龙还能弃之不顾?”   赵云会心笑道:“是子龙多话了,无论如何,都得拼死护着,命相一说,缥缈不实,原无定数,不该介怀,小主公来日必能成大才。”   诸葛亮点头笑道:“正是这么说。”言毕不再理会,自顾自行到一旁,坐了下来。   麒麟悠然道:“本以为刘备会给儿子改个名字的,怎么还叫阿斗。”说着抱起阿斗,左右晃晃,阿斗瘪了嘴。   赵子龙道:“主母临产前有一梦,天顶华光万丈,天罡北斗回旋,指向东北,继而星团降入帐中,便生了小主公。”   麒麟道:“梦见天罡北斗,所以小名叫阿斗?”   赵云点头道:“当日水镜先生在新野做客,谈及此乃‘脚踏七星’之吉兆。”   麒麟那一惊非同小可:“脚踏七星?不就是王侯帝胄的命相?”   麒麟喃喃道:“牙齿长出来了吗?嘴巴好小。”用手指头戳阿斗的嘴,挖了进去,阿斗牙龈长成,却没长牙,被戳进手指来,便合拢嘴,用牙龈咬住麒麟指端皮肉。   “哎呀——”麒麟被咬得哭爹叫娘。   “阿斗,不可胡闹!”赵云忙小心捏着阿斗腮帮子,把他嘴巴掰开。   赵云道:“待我进帐看看,主公……”   麒麟道:“不用了,我只是来探望阿斗的,这就走了。”   诸葛亮坐在一旁,好整似暇道:“这便回去了?”   麒麟解下颈上金珠,抽绳,取了两枚吕布赠予的狼牙,放在阿斗手中,阿斗小手一边握着一个,咿咿呀呀地摇。   麒麟笑道:“反正,你也有子龙……这玩意就当是奉先的替身,赔给你了。”   赵云看了小阿斗一会,眼眶发红,揉了揉阿斗的脑袋,温柔地把唇抵在他的额上。   翌日早饭后,麒麟两脚发软,睡眼惺忪,陪同吕布出城巡营。   “你不能老喝酒……喝醉了跟个狮子似的。”麒麟不满道。   吕布:“哦,你被狮子操过?”   麒麟:“……”   清早晨光中,军营诸将闻得主公前来,纷纷出外列队,吕布随便看了一眼,道:“唔,罢了,今天军师状态不太好,大家休息吧。”   众将道:“主公威武——”   对面军营门口,刘备背对凉州营,大声训斥麾下爱将。   “士气不振,军貌疲怠,行军则一事无成!你们都在做什么!打起精神!”刘备训人竟然一反平日催泪弹攻势,喝得有模有样。   “看,学习。”麒麟掰着吕布脑袋,让他转向对面汉南军大营,看刘备怎么训人。   刘备尚不知对营好几人盯着自己,少顷话锋一转,潸然泪下:   “如今正是危难之时,若不振奋图强,还谈甚么天下!谈甚么百姓——!”   刘备见廖化,关羽等人望向对营,若有所思。自己便并不转头,回手,指向凉州营。   刘备慷慨哽咽道:“温侯的军队整齐划一,进退有秩,上到将军,下到步兵,军容严肃,你们为什么都不学学?”   “为什么——?!”刘备双目饱含热泪,反复道:“为什么!”   麾下众将盯着不远处的吕布。   吕布面无表情,踏着正步,从刘备身后走过,身后带小鸡般跟了五六员少年将军。   麒麟打着呵欠道:“时间还早,今天玩什么去——”懒懒抬手,扒在吕布身后肩上,被吕布拖着走。   甘宁道:“格老子滴——”继而跟在麒麟身后,有样学样,扒上麒麟肩膀。   马超笑道:“我也来!”继而扒上甘宁,张辽随之扒上马超肩膀,数人拖成一长串,张辽兀自回头喊道:“儁乂——你也来!”   张颌看得嘴角抽搐,只得凑热闹扒在张辽身后。   吕布一副面瘫相,肩后一个连一个,扒了大串,温侯腰力不胜,两脚仍在正步走,人却被拖得朝后仰,最后哐一声,横着倒了。   爱将们横七竖八,摔成一团,马超的靴蹬着张颌的脸,张辽的手指插着甘宁的鼻孔,纷纷大叫。   “你们这些销魂的小人儿!”麒麟扑街,被压在最下面:“压扁我了!都快点起来!”   刘备:“……”   未几,一骑来报:“吴侯有请!请奋武将军,刘皇叔与两营军师府内议事!”   吕布抵达建业的第三天早上,周瑜终于正式召开了第一次军事会议,此次会议的内容,攸关长江以南的半壁江山存亡。   与会者西凉势力——吕布,麒麟,陈宫。荆州残部——刘备,诸葛亮,关羽,张飞。   主持会议的,是十六岁的孙权。周瑜、鲁肃列席,张昭笔录。   吕布一入席,便吩咐道:“上点酒。”   众人无言,吕布莞尔道:“此乃我西凉名酿,酒劲温和,各位可尝尝。”   刘备垂目,欣然道:“既是温侯的酒,说不得需尝一尝。”   孙权身后铺开一副巨大牛皮地图,上是荆州七郡,及至扬州等地的行军箭头。旁边仍挂着当初麒麟题的“孤帆远影碧空尽”。   麒麟道:“好些年了,也不换下来。”   孙权笑答:“嗯……常对着这字,这画,思念你。”   周瑜插口:“仲谋的埙是你教的。”   麒麟问:“如今画画长进了些么?”   孙权吩咐几句,道:“前些天还画了幅,着人取来你看看。”   少顷婢女入内,捧着瓶斟上葡萄酒,白瓷碗内血似的殷红,孙权那画铺在麒麟案前,麒麟道:“再给你写点什么吧,把原先那副换了。”   吕布笑道:“我来,你的字不能看。”   吕布伸出左臂,把着麒麟的手,麒麟低声诵诗,吕布龙飞凤舞落笔,墨迹未干,孙权便欣喜接过,着人挂上。   画上一船引领千帆,直上云天,说不出的磅礴大气,一旁又有吕布手书:“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与席众将纷纷喝彩。   “好!”刘备将酒一饮而尽,重重放下酒碗:“要的就是这种气势!”   鲁肃道:“愿来日出兵,正应今日之言!”   孙权又道:“曹贼三日前交来一封信,恰逢诸葛先生渡江东来之时,此信便由都督按下,今日请众位叔伯辈前来,便是求教,该如何回应。”   曹操信上火漆仍在,孙权当场拆了,传信一圈。   信上是曹操的战争宣言,勒令江东投降,否则八十万大军将东渡长江,剿灭江东势力。   “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孙权冷笑道:“曹操此信,恐吓意味十足,各位叔伯辈,如何作想?”   吕布不看那信,沉声道:“既然已议定,江东便该全境迎战,如今有多少子弟兵?”   周瑜道:“十八万员,四万陆军,十四万水军。”   刘备插口道:“加我麾下一万荆州旧部水兵,共十五万。”   吕布喝了口酒,点头道:“再加我一万水兵,十六万,此次我带了三万人前来,其中两万骑兵,正是协助你们干扰曹军后方之用,自赤壁直到夏口,当阳,乃至襄阳沿途……你们,让让。”   孙权与周瑜侧身,吕布将酒碗掰下一角,挥手掷出,稳稳钉在地图上的襄阳城:“荆州数城新得未稳,可扰其军心。”   孙权沉思,周瑜点头道:“如今曹贼屯兵江北,战船两千艘,我等将如何?”   诸葛亮羽扇一挥,自若道:“拖。”   孙权未曾置评,诸葛亮已起身,朗朗道:   “曹孟德以步兵之能驰骋天下,士卒水性不佳;新降蔡瑁,张允等荆州部众领两万水军先行,易有异心。我方骑兵一旦乘隙袭击襄阳等地,降将家小俱在后方,蔡瑁等人军心有变,先行军便不攻自破。”   周瑜微一点头,评价道:“曹贼江中水战全无经验,唯蔡瑁对长江一带较熟,去了此人……”   陈宫道:“只怕未必。”   “主公,吴侯。”陈宫拱手道:“但请听我一言。”   陈宫戟指,朝着诸葛亮一戳:“恕公台直言,孔明先生简直就是在坐以待毙!”   陈宫身为吕布亲信,战长安当机立断,全军撤离;小沛设计陷刘备,转战西凉,亦有他一份力,早已名动天下。   诸葛亮则初出茅庐,除却先前江东舌战群儒,说盟孙、刘二营外,再无建树。   陈宫如此挑衅,诸葛亮却不恼。   只见孔明立于厅堂中央,将那羽扇一拈,挡着半边脸,邪魅一笑:“有请公台先生赐教。”   麒麟噗一声将酒喷了出来,放声大笑,诸葛亮一搞怪,己方气势自逊了,陈宫先输一局。   “曹军远道而来,为何于江边止步不前?原因唯有一个,晕船!”   陈宫滔滔不绝,话语掷地有声。   “晕船之人只需水上演练数日,便可习惯,也就是说,只要给予曹阿瞒足够的时间,整军完毕,大军将克服重重障碍,渡江而来。”   “渡江未克,击其准备之时;先发制人,方是此战切入点;必须打乱曹军阵脚,否则……”   麒麟饶有趣味地看着诸葛亮。   诸葛亮双目闪着狡黠神色,置陈宫激烈抨击于不顾,笑吟吟看着麒麟。   待得陈宫将双方战力,以及出战利弊一一陈述后,诸葛亮方云淡风轻地说:“公台先生所言甚是,须得先行突击,乱其排布,孔明受教。”   “如此说来,温侯定早有全盘策略,不如由诸位先行突击?”   陈宫方自明白,自己被耍了。   麒麟哭笑不得,刚开始便被诸葛亮示意道:“公台兄,我们认输。”   周瑜不悦道:“大敌当前……”   麒麟道:“知道了,公瑾。”   陈宫忿忿归席,麒麟也不起身,径自道:“实不相瞒,来之前,早和公台兄、主公商量好,此战确实不该坐待曹军出击,最起码也得达到扰敌的目的。”   “虽说联军不如嫡部好指挥,作战中容易出现号令不达的情况……但各自为战,也不是办法。”   吕布漠然道:“正是如此,我凉州水军愿为诸位打头阵,试探曹军虚实。”   刘备道:“如此万分感谢温侯,孔明,是咱们太计较了,还不向军师,侯爷赔罪。”   麒麟淡淡一笑:“不必介怀,先回到我们的计划上来。”   “试探也有试探的方式,我们先前大概估测了曹军的兵力,想出几个方法。”   “首先:江面作战,船与船之间是用旗令传达指挥信息,曹操的坐船靠北岸,若非以旗号传令,小船来去,就得耗费相当的时间。”   鲁肃深吸一口气,道:“正是。”   麒麟道:“我们既然是试探战,就不应正面交锋,一接即退,同时达到两个目的——令曹操疑神疑鬼,以及大致了解他们的兵力布置。所以我的设想,将试探战选在深夜,黎明前收兵,一共三次。”   张飞哈哈大笑:“这就是你的法子?!夜间他们看不到旗……”   刘备道:“三弟,不可妄下定论。”   麒麟懒懒道:“看不到旗,却可以看到灯。”   周瑜道:“灯火无法及远,旗舰须得靠近百步开外,一旦曹军反击,投石机能击中旗舰,不妥。”   麒麟道:“不,我们不在旗舰上指挥,我们在岸上指挥!”   “建立三座二十丈高的竹制哨塔,需要多久?”麒麟一整外袍,起身道:“我已经研究出了全副灯语,并准备了特制的光源。”   诸葛亮道:“好主意!长江南北岸相距近五里,如何能保光在夜中准确传达?”   麒麟道:“六年前,我们在陇西发现了一种新的油质燃烧物。经过简单的提炼,点燃后光度比普通的灯笼更强,照得更远。”   一直静听不语的孙权忽然道:“麒麟不必担忧,我们还可派出小船,在江心每隔一里之处设立灯号转点。”   麒麟大赞道:“你真聪明!就像烽火台报信,一站传一站,最后把灯讯号传到战场中央,我来时还担心江东有雾,干扰灯火能见度。这样一来,就保险了。”   周瑜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点头。   孙权一补充,麒麟登时轻松了不少,笑道:“真是三个臭裨将,顶个诸葛亮。”   众人:“?”   麒麟:“……”   作者有话要说:真实赤壁之战中   东吴军兵力仅有三万水军   刘备两万,曹操号称八十万,实则只有十五万士卒与荆州两万新部   周瑜认为“五万精兵可胜”,于是悍然开打   这里的十六万应情节需要略作改动    第52章 风起云涌谋臣斗智   陈宫道:“西凉三城与周边哨塔,为防匈奴劫掠,用的就是这种哨兵灯互相传输信号,公台研究出的灯语十分简单,以闪、亮、暗三种形式彼此组合,一学就懂。”   周瑜道:“便依你们此计,实是精妙至极!”   麒麟道:“且慢,这还只是第一环。”   众人皆静,等待麒麟看他还有何话说。   “对方的军师是郭嘉。”麒麟缓缓道:“骤然遭遇第一场突袭,如果你们是他,会如何应变?”   诸葛亮想也不想,羽扇一挥:“以不变应万变,退守岸边,观察哨灯。”   周瑜颔首道:“郭奉孝人称鬼才,擅反间、突袭,连环计,此法不可多用,否则只须被他识破灯语,便可设阵,反陷我方战船进去,得不偿失。”   麒麟沉吟片刻,点头道:“说得对,你们破解一次旗语,需要多长时间。”   周瑜眯起眼,思索片刻,道:“一日足够,我们可设两到三套旗语,轮番使用。”   诸葛亮又道:“以此人之智,不可小觑,既窥得破传令,当有所准备。”   麒麟道:“假设我们第一次试探战能成功,那么第二次交锋,就将所有的灯令反过来。”   “行动时左右换成后前,前后换成右左,再和射箭,侧舷,开撞角,落跳板等命令组合,他至少还要研究两三个时辰才能识破。”   周瑜道:“到此人能破之时,便须全军撤退,不可再战。”   诸葛亮沉默不语。   麒麟又道:“接下来第三天晚上。”   周瑜起身道:“两夜足够,第三日不须,便这么定了。”   诸葛亮道:“不!第三日方是突袭战最精彩之时。”   诸葛亮以羽扇作了两个动作,仿佛厅内有一条无形的河,分列江南,江北,又道:   “如何诱出曹军真正水兵主力?胜负攸关,尽在最后一场。只需令曹营谋士以为,我方灯号尽被识破,曹操又有传令新策,如此窥得作战良机,必将倾巢而出,一举吞掉我方先遣队。”   麒麟点头道:“我也觉得,得让郭嘉认为,我们的举动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时候他才会派出真正主力出战。”   “还是那个问题,如果你们是郭嘉,第三天会怎么做?”   周瑜与诸葛亮俱沉吟不语,少顷周瑜道:“若我是他,当有样学样,觅一高处,以灯为令,夜间传至众船。”   诸葛亮哂道:“拾人牙慧,全无创见。”   那话不知是讥刺周瑜还是讥刺郭嘉,周瑜扬眉一笑,反问道:“孔明先生有何良策?”   麒麟与周瑜一齐期待地看着诸葛亮,半晌后,诸葛亮无奈摇头:“唯此而已。再无良策。”   麒麟道:“所以你们认为,郭嘉也会学我们,用灯令传讯?”   提问无人回应,三名首席军师再次进入了漫长的思索,最后周瑜道:“正是。比较我方与曹营优劣,曹军距岸近,我军距岸远;曹军仅有灯笼,我军有远处……你说的那物叫什么来着?”   麒麟道:“石油灯。”   周瑜点头:“最后将是一番硬战。我们能抢到的,是前两场突袭战的先机,到了第三夜,若郭奉孝学到此计,敌我双方局面,势必演变为各传各的号令,互不相干。”   “此时,何人先勘破对方灯语,窥得作战指令,便将取得整场突袭战的胜利。”   诸葛亮面有忧色:“只怕未必,双方都将准备多套闪灯指令。”   麒麟道:“那么就得派一队死士,前去放倒他的发令灯台,这一队人将全部牺牲在北岸。”   诸葛亮忽然灵光一闪:“此事包在我身上,有计可破,不需灭去对方灯台,只扰乱,此战必胜。”   三人议定战事,喝酒将领纷纷起身,周瑜听诸葛亮解释片刻,蹙眉道:“你真有把握?”   诸葛亮一哂置之,周瑜当即开始分派任务。   “三日后,兵发赤壁。”周瑜淡淡道。   麒麟忽道:“曹操的搦战文书还在么?”   诸葛亮嘲道:“歪言蹩语,满纸陈琳的酸腐气,理他做甚?”   麒麟道:“不不不,得正儿八经回信。来,大家一人写一句,有文采的掉书包,没文采的骂娘。”   众人:“……”   张飞呵呵一笑:“我乐意!骂死他!”说着挽袖便上。   于是众将、谋臣一人一句,孙权摊开纸,莞尔道:“这可有趣。”   孙权是主,文绉绉地开了个头,吕布题了句“自封国相,空怀梁冀之心,却无王莽之智,贻笑天下”。   麒麟揶揄道:“你还知道梁冀王莽。”   吕布谦虚道:“那是,上回被祢衡骂过,自该去问问。”   众人哄笑,接着一人一句,将那信续下去。   与席者俱是文士,刘备、关羽肚内亦颇有点墨水,张飞一手草书,则煞是漂亮。   刘备续在关羽之后,三名武人笔力锋重,诸葛亮续刘备,鲁肃续诸葛亮,陈宫续鲁肃,周瑜续陈宫。   一篇檄文虽笔迹各异,百家争鸣,起承转合之处,竟也显得四平八稳,似模似样。   周瑜以一句“今以江东之地,背水一战,重兴汉室;列帝有灵,必得天佑”作结,继而将笔交予麒麟。   麒麟笑了笑,道:“借一句旁人的话,收个尾,见笑了。”   众人看着麒麟,麒麟稍一沉吟,落笔。   一纸檄文飘过长江,来到曹操案前。   “列帝有灵……必得天佑!”   “想我大汉六百载兴衰,试问今日之河山,竟是谁家之天下!”   曹操拍案道:“好!”   曹操眯着眼,唏嘘道:“竟是谁家之天下……”   午后,会议散了,刘备,吕布各自归营,开始研究周瑜的作战计划。   麒麟制定的战术,吕布向来放心,只需写完后再开个小会,吕布略微修正即可。乐得撒手不管。   麒麟一上午忙得头晕脑胀,三日后才出发,己方又是先行军,无须与人商订配合,遂先偷得半日懒再说,当即在校场前寻了个空地晒太阳,顺便整理思路。   凉州营武将们惫懒如痞子,四处闲逛,吕布吩咐了,这数日有事待传,谁也不得乱跑,甘宁等人只得老年痴呆般,漫无目的地到处走。   张辽在凉州、汉南两营共用的校场前练射箭。   对营中一苍老声音哈哈大笑:“我孙子今年十岁!以竹弓篾签都能射中靶心,如今的年轻人啊——”   张辽怒道:“什么玩意!有能耐出来比试!”   营内行出一名老者,叫道:“来来来,教你几式便是,你唤何名?”   张辽与黄忠互通名姓,各自翻身上马,弯弓搭箭,先一驻地,继而错身策马奔跑。   张辽只闻嗡一声弦响,忙伏下身,孰料黄忠只放弦,空闻弦响,不见箭来,便知被骗,以钝头木箭射去,黄忠轻巧避过,又遥遥喝道:“着!”   一箭飞来,将张辽击了个趔趄,摔下马去。   汉南营中,众将哈哈大笑,关羽道:“不成,尽是绣花枕头。”   张辽倒是光明磊落,也不着恼,遂道:“比箭不及你,心服口服,然而你敢与我家主公比么?”   黄忠吹胡子瞪眼:“还要搬救兵不成?”   张辽笑道:“不搬救兵也成,来来……”   话声未落,吕布遥遥喊道:“文远!”   张辽头也不回应了,知道吕布护短,要出来讨场子了。   麒麟道:“你要出去比试,就别欺负黄忠,挑他们营里厉害的揍,我瞧关羽就不错。”   吕布捋袖,懒洋洋起身,行至场中,道:“关云长,方才你说谁是绣花枕头?”   诸葛亮闻得帐外喧哗,便出帐来,刘备正要制止部众勿惹事,却被孔明按下。   关羽喝道:“比便比,素知温侯武勇,如何比试?”   吕布一开口,挑的便是汉营中数一数二的大将,关羽既愿应战,吕布便存心不占便宜,道:“你划下道儿来,由得你说就是。”   诸葛亮笑吟吟,站空地间拈了羽扇,挡着半边脸,邪魅一笑,与关羽低声说了句什么,麒麟心想不好,只怕吕布又要糟糕,忙上前道:“等等。”   那厢关羽听了孔明之计,豪气万千道:“正好!我与你比——男人才有的东西!”   吕布:“……”   关羽:“比男人才有的东西!比谁的长,比不比?”   吕布傻眼了。   麒麟暗道该死,又被诸葛亮耍了一道。   吕布站在场中,答又不是,不答又不是,麒麟道:“我们输了!认输认输。”   吕布愤然道:“还未比过,如何认输!侯爷那……足有……一尺……一尺长……,还比他短不成?!你说,麒麟……”   关羽哈哈大笑:“空口无凭,二爷有三尺!”   吕布下巴掉地。   麒麟一脸惨不忍睹。   吕布道:“三……三尺?不可能!定是诓我!来验。”   关羽道:“去取尺子来量!”   吕布豪气万千:“量、就、量!”   三秒后,吕布动手去解锦袍金带,麒麟道:“你宽衣解带干什么!他要比胡子!”   众人摔成一片。   麒麟道:“别在这闹了,走吧。”   吕布自嘲般笑了笑,道:“方才没听清,不算,你们派五人,我们派五人,动兵刃伤了和气,来抵角就是,看胜负如何。”   吕布那话说得坦荡,并州营内纷纷起哄,打气,加油。   诸葛亮再耍人反而显得小气了,只得道:“既是如此,关将军前去玩玩便是。”   “且慢——!”营内出声那人正是赵云。   赵云先前绞着手臂,倚在柱前看了半晌,此时缓缓行来,举足踏入校场,阳光下,一身白武袍,英姿飒爽,儒雅俊美。   赵云立定校场中央,一抱拳道:“温侯可记得官渡之战时,你我之约?”   吕布略扬起下巴:“你伤好了?”   赵云点了点头,嘴角现出一抹笑意:“常山赵子龙,今请一战,盼温侯指教。”   吕布漠然道:“抵角?”   赵云温和一笑:“抵角,奋武将军请。”   作者有话要说:竟是谁家之天下——骆宾王的    第53章 龙虎际会武将争雄   凉州、汉南两军潮水般涌至空地,纷纷猛顿手中枪矛,为己方武将呐喊助威!   吕布,赵云站在秋日阳光下,俱身着轻武袍,吕布侧头歪了歪,扳起右脚踝,架在左膝上。   “来。”吕布漠然道、   赵云莞尔,右脚金鸡独立。   “杀——杀!杀!”围观众群情汹涌,疯狂呐喊。   吕布朝左一跳,赵云也朝左一跳,彼此微微伏下肩膀,目光锁定对方动作。   “杀杀杀!”   吕布蹦上前去——杀杀!   赵云杀当闪,避过!再转身,闪当杀!   吕布侧身,袍襟优雅荡起。   慢动作,赵云斜着肩膀,俯身,撞正吕布胸膛!   吕布后仰,继而单脚猛地一蹬,高大身躯于半空中来了个后空翻,反跃出十步远,稳稳当当落地,躬身一沉。   校场外轰然一声采!   吕布好整似暇,单足左右蹦,脑袋歪过来,又歪过去,翻掌朝赵云招了招,示意继续。   赵云笑道:“温侯好本事!”   吕布眯起眼,喝道:“杀!”   赵云连两闪,身轻如燕,拔高一跃,云纵之技再次博了满堂彩,紧接着半空轻飘飘一个回旋,单足踹向吕布肩头!   吕布再次侧身避让,官帽樱绦于阳光下飘起一个弧。   赵云身在半空,暗道不妙,只见吕布斜肩,撞正赵云膝弯,喝道:“下来!”   兔起鹘落的一瞬间,砰的一声灰尘四溢,赵云摔回地面。   周遭静了数息,马超率先大吼道:“好——!”   兵士们疯狂大喊,吕布站定,伸出一手,赵云笑道:“子龙服输,自愧不如。”继而攀着吕布有力手臂站起,拍了拍身上灰尘。   “你们玩,我不玩了。”吕布自若道,信步离去。   关羽道:“且慢!温侯……”   吕布嘲道:“胜过赵子龙后,再来寻我挑战!”   众将哄笑,关羽一肚不忿,招手道:“子龙过来,我与你试一局。”   马超道:“谁与我来一局?!”   当即汉南营中便有人应战,校场旁秋季日光明媚,双营对决,好不热闹!   吕布懒洋洋站在一旁看,不到半个时辰间,关羽对赵云,败。   关羽对马超,胜!   马超对张飞,胜!   吕布忍不住朗声问:“听闻曹营中以典韦武力最高,关云长,你较之典韦如何?”   关羽怒道:“为何不问你自己?!”   吕布道:“废话休要多说,侯爷问你。”   关羽见刘备面色不佳,想了想,捋须道:“数年前,云长曾在曹营住过,旁的不说,仅论抵角,不及典韦。”   关羽虽平素自傲,终究光明磊落。赵云与吕布一齐笑了起来,赵云摇头道:“典韦……嗯。”似有话想说,又不太敢出口。   关羽自知长坂坡赵云战典韦之事,既抵角不能胜,无计也只得认了。   不到一个时辰,两营决出名次: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   马超自小勤奋习武,竟能胜张飞,仅次于关羽,倒是大大出乎麒麟的意料。   刘备集团这次面子挂不住了。   只见诸葛亮拈着羽扇,挡了半边脸,邪魅一笑。   麒麟哭笑不得,知道奸招又要来了,只得老实行出校场。   果然诸葛亮道:“既是闲着,大家武将对武将,军师对军师……”   麒麟没好气道:“哦——”   诸葛亮羽扇一指,遥遥笑道:“麒麟军师,孔明向你挑战!”   麒麟狡黠一笑,低声吩咐一名亲随,着人去搬救兵,方朝孔明道:“来吧。”   吕布道:“军师!加油!”   麒麟嘿嘿嘿,诸葛亮弃了羽扇,双手提着脚踝,躬身,道:“得罪了!”   麒麟身高七尺八寸(一米七八),诸葛亮身长八尺四寸(近一米九),双方朝校场上一站,明显麒麟属于弱势。   然而凉州军师早有准备,根本不打算与诸葛亮交锋,叫唤道:“来啊,汝来啊——汝来追吾啊。”   众军哄笑,麒麟单脚在校场上到处乱蹦,诸葛亮不住去追,奈何麒麟虽撞不过人,动作却实在太迅速,诸葛亮跳得气喘吁吁,停下。   敌不动,我不动。麒麟也狡猾地停下。   诸葛亮一动,麒麟又马上跳开:“汝来抓吾啊——”   诸葛亮:“……”   数千人笑得肚疼,诸葛亮空有抵角能耐,奈何追也不是,站也不是,陪着麒麟光耗时间。最后终于道:“如何是好?和局作罢。”   麒麟笑嘻嘻回答:“在下不敢应战,原是孔明先生赢了。”   诸葛亮被调戏了足足一刻钟,满身大汗,只想摔羽扇发飙。   “在做甚么?这般热闹?”——周瑜的声音。   麒麟的救兵终于来了。   “输了。”麒麟笑道:“孔明抵角厉害呐!不是他的对手。”   周瑜莞尔道:“你不成,下下,我来替你讨场子。”   诸葛亮见来了正主,羽扇一拍,道:“都督来一局?”   周瑜嘴角勾起一抹帅气的笑容:“来便是。”   周瑜、孔明各站一位,蹦蹦跳跳。   孔明一跳,周瑜便学着麒麟笑道:“汝来啊,汝来抓吾啊——”   孔明一听这话又快抓狂了,当即金鸡独立,钉在地上不动,看周瑜有何后招。   孰料周瑜口中喊“汝来抓我”,却不便逃,袍襟一荡,侧肩朝孔明冲去。   诸葛亮收敛心神,躬身,周瑜笑容帅气,在诸葛亮身前一顶。   孔明一转身,手肘翘起,猛地撞正周瑜肋下要穴。   周瑜“噗”地岔了气,扑在孔明身上,两大千古风流军师,架手挂脚,摔成一团。   笑声几乎能把整个校场掀翻,周瑜灰头土脸爬起来,哭笑不得道:“老了老了……”   孔明摔了满头泥,羽扇捂着脸道:“不分胜负,不分胜负。”继而逃了。   周瑜手下人见有热闹可凑,便也纷纷进场,局势演变为吕、孙、刘三营混战,大将俱已决出排名,唯剩少年将军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甘宁道:“格老子滴,欺负刘备的人没意思!你们江东的人勒!来来,来几个!”   汉南军散了,剩周瑜带来的数将。   甘宁侧头打量,道:“你叫啥子啊——”   那人年纪不下黄忠,吼道:“本将军乃是黄盖!”   麒麟认得黄盖,忙道:“兴霸兄不可无礼,这位是黄老将军。”   甘宁见对方是个老头,兴趣寥寥,道:“张颌,你去。”   张颌表情极是古怪,道:“既是如此……晚辈便向黄老将军讨教……”   黄盖:“我不欺负女人!”   张颌抓狂道:“我是男子!”   甘宁又催道:“快去快去。”接着手上使力。   张颌满脸通红:“把你的手放开——!”   甘宁一直捏着张颌屁股,捏来捏去,张颌终于忍无可忍便要抽剑,甘宁忙不迭地逃开。   张颌与黄盖一局,张颌胜。   东吴军至今连甘宁都胜不过,更遑论赵云吕布这等战神级大将,周瑜却并不在意,笑道:“我江东子弟,难道就无人及得上甘将军,张颌将军吗?”   “晚辈愿一战。”周瑜身后,一将排开众兵士,走上校场。   甘宁懒懒道:“来来,我来战……你。”   甘宁见到那人,表情微妙地起了点变化,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那名武将。   那人一抱拳:“晚辈凌统,字公绩,请甘将军赐教。”   那一瞬间,犹如两岸千里繁花盛开,滔滔江水静止,天音回荡,凤唳九天。   锦帆贼甘兴霸一见钟情,在万里之外的江东寻到了真爱!   甘宁双眼一亮,看着凌统。   “你你你……”甘宁竭力抻直了卷舌头,站直身子,问:“再说一次,你唤何名,今年几岁?”   凌统面若止水,不现喜怒:“凌统,字公绩,今年十六,请甘将军赐教。”   甘宁注视凌统双眸,笑道:“老子……本将军今年廿八。”   凌统微一蹙眉,点了点头。   甘宁道:“来,请小兄弟请教。”   凌统道:“甘大哥请。”   甘宁心花怒放:他叫我甘大哥!!   甘宁扳着脚踝,傻乎乎站于校场中央,脑袋上冒着粉红泡泡,爱心飘了满场。   张颌嘴角抽搐:“他怎么了。”   麒麟:“我怎么知道?”   眼看甘宁小心翼翼,唯恐撞倒了凌统,侧过肩,朝他试探地跳近一步。   凌统:“?”   甘宁暧昧地眨眼,单脚又跳近一步,肩膀与凌统的几乎挨在一起。   凌统:“……”   甘宁:“跟大哥走罢。”   凌统莫名其妙,侧肩一撞,甘宁倒了,起身哈哈大笑,道:“你厉害的说!甘大哥输了!”   麒麟抚额不忍再看,吕布倏然间一口酒喷了出来,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个鬼……”麒麟哭笑不得,忽想起,攻打武威前那日,吕布装模作样的抵角,霎时傻眼了。   凌统一头黑线,浑不知前因后果,甘宁起身拍灰,阳光灿烂地笑道:“贤弟,何时有空?大哥请你喝酒。”   凌统只觉面前这人不太正常,冷冷道:“公绩将于都督一同出征,三日后突袭战,还请兴霸大哥多照拂了。”说着一抱拳。   甘宁欣喜若狂:他叫我兴霸!!   凌统莫名其妙地走了,唯剩甘宁欲言又止,傻乎乎站着。   麒麟道:“回来了!发什么傻呢。”   甘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头,回归己方阵营。   只见凌统走向周瑜,二人交谈片刻,周瑜摇头,道:“走罢,温侯乃是武神,何人能敌?”   凌统声音隐约传来:“太史慈……能敌……”   周瑜沉声道:“此事休得再提,待得大捷归来,必将将此人亲自问斩……”   麒麟心中一动,问:“等等,公瑾,你们在说谁?”   “没什么。”周瑜第一次在麒麟面前露出那冰冷的神色。   麒麟还想再问,周瑜已转身离去。   “凌统。”麒麟察觉了不妥之处:“你说的人是太史慈?”   凌统没有作声,似在思考。   一个时辰后,地底潮湿阴暗,建业北面牢房。   凌统提着灯笼,在前端引路,通道甚是狭隘,吕布得躬身以免碰到头。   甘宁伸手,像是想拉凌统的手,又讪讪缩了回来,影子投在监牢壁上,凌统冷冷问;“怎么?”   甘宁忙道:“没什么。”   麒麟扑哧一笑,说:“太史慈也不是我家主公对手。”   凌统双目沉静如水,不予置评。   “太史兄……”行至地底,凌统方开口道:“已在此处关了许久,岁前主公……先主行猎,便是由他带领兵士跟随。”   数人都明白了。   麒麟道:“他没有尽到责任,孙策离队去追鹿,所以……”   凌统点头,语气平淡:“老夫人一怒之下要将他问斩,周都督便当场将他收押,在此处关了近一年。”   牢房深处,老鼠四窜,一名男子佝偻于阴暗角落中,须发油腻,看不清面容。   凌统:“太史兄。温侯与麒麟军师前来探望你。”   太史慈猛然暴起,吼道:“老子只有一条命!来杀啊!来杀!”   吕布护着麒麟,同情地看着太史慈。   “这个人我要了。”吕布说:“解了他的枷锁,带出来。”   凌统道:“钥匙在都督手中,太史兄既已效忠孙家……”   麒麟低声道:“你们就算赦了他的罪,他心里也不好受,江东将领更无法接受他。”   那人邋遢至极,一双眸子却是甚亮,看着麒麟,片刻后呜咽起来。   凌统召来狱卒,吩咐几句,众人在牢房中等候,少顷狱卒回到监中,带着把钥匙。   “都督吩咐,既是麒麟先生要提人,便让他带走。”狱卒道:“都督不想再见到此人踏足江东的半寸土地。”   太史慈痛苦大叫,一头撞在墙上。   “别寻死!”麒麟叫道。   众人慌忙开了门锁入内检视。   当夜,太史慈脑袋上缠了厚厚几层绷带,坐在船舱中吃饭。   吕布亲自给太史慈斟酒,漠然道:“伯符之事,自有天定,原怪不得你。”   太史慈嘴里满满的都是饭,饿得狠了,只闻咀嚼声,不答话,眼中有泪水在滚动。   吕布又说:“自出监牢那一刻起,你与江东便再无关联,待得此战告捷,便跟侯爷归西凉去。”   太史慈咽下饭,冷冷道:“我不会降的,休要枉费心思。”   吕布失笑道:“那你待如何?”   太史慈道:“苟且偷生,为伯符报仇。”   吕布一拍案几,发出巨响,杯盘跳动,太史慈不由自主地微震。   “杀死伯符的,正是他自己!”吕布喝道:“寻旁的人报仇有何用?为将之人谁不是手染鲜血,身牵千万性命?他绞死许贡,许贡门人为主报仇,如今你又要为伯符报仇,陷身局中,何时是个尽头?!为何不承袭伯符志向,令天下百姓,都各得其所,丰衣足食?恩仇本是小节,仁之一道,方是大意!”   舱外闹哄哄,麒麟、甘宁、张颌三人一窝蜂涌进来,手中拿着奇怪道具。   太史慈道:“你们要做甚!”   麒麟道:“绑起来绑起来。”   吕布道:“我还没劝完……”   麒麟道:“别浪费时间了,你根本不行,我们来!”   甘宁抖开牛筋索,把太史慈捆在一根木柱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吕布悻悻道,继而一拂袖,转身离去不忍再看。   甘宁狰狞地说:“插他鼻孔!挠他脚心!”   张颌狰狞地说:“喂他吃葡萄!”   麒麟道:“不忙……先问一次,给人家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嘛。”   麒麟:“太史慈,再给你一次机会,降不降?”   太史慈冷笑道:“休想!如此折辱于我,便是温侯之能?!”   麒麟冷笑道:“哦,不降?别怪我……”   张颌,甘宁异口同声道:“别怪我们无情、残忍!无理取闹了哦!”   太史慈:“……”   麒麟左手一扬,亮出一把钢爪,右手袖子一翻,亮出一块黑色板子。   “最后一次机会。”麒麟道:“降、不、降。”   太史慈吼道:“宁死不降!”   麒麟面无表情,分开棉花,塞进耳朵里堵严实,继而运劲,左手钢爪开始刮右手小黑板。   数息后,甘宁与张颌捂着耳朵,痛苦大叫,从船舱下层东歪西倒地逃了出来。   吕布走在甲板上,忽见船尾似乎多了几个奇怪的人。   “向师父师哥报告一下!金鳌岛秋游小分队顺利登陆!我们已经抵达三国时代……”一少年对着个打开的箱子,咬牙道:“子辛……你太沉了,哎,那边的大个子,过来搭把手!”   吕布看了一会,莫名其妙,走上前去。   “浩然,你退开些许,教主的行李太多了……”男人声说。   箱子里还藏着人?吕布蹙眉,走上前去,浩然拉着子辛的一只手,猛力朝外扯:“麒麟呢?怎么拿了小黑板就跑了?”   吕布满脑袋问号,傻眼了,正在发生的事情显然不符合他知识体系中的所有认知。   吕布:“你……我……”   吕布:“???”   浩然道:“帮忙拉一下人,我是麒麟的师叔……箱子里是他的师哥,还有他太师父和师父……都在下面。”   吕布:“……”   吕布捏了捏自己的脸,发现不是在做梦,浩然又道:“帮忙啊,别看着!”   吕布彻底傻了,无意识上前,帮浩然将箱内那男人拖了出来,咻一声弹出件暗器,那暗器足有七八尺长,一下捅进吕布鼻孔,温侯霎时呼痛,蹲到一旁,鼻血长流。   “哎……”浩然哭笑不得:“对不起了兄弟,那是教主的鱼竿……”   吕布唔唔,示意不妨,望向甲板上那大箱子。   箱子内出来二人,片刻后又出来一人,爬得甚是艰难,似乎还有人在下面退。   “胖子的徒弟,把你师父拉上去……”悠闲声音说:“这里还有两个呢……”   闻仲愤怒的声音:“我不胖!”   一、二、三、四,箱子足足爬出来四个人。   第四名出来的访客现身时,吕布倏然气息一窒,捂着鼻血,惊疑打量那人。   男子问:“是赤壁之战了?这次没找错出口了吧?”   “好像是吧……不管了。”浩然道:“累死我了。”   男子又道:“来来,大家把东西准备好,先找个地方野餐再说。”   那男子赤着上半身,肩背白皙,匀称。一头与麒麟相似的短发修整,唇如薄刀,眉若折剑。   深邃双瞳如万里死海,波澜不兴,又似窥三千万年太虚于目中,恍若无数星云,于瞳孔深处缓慢旋转。   吕布道:“你是……”   那男子点头,笑道:“铜先生。”   吕布点了点头,未料世间竟有此风流人物。   铜先生又问:“我家小徒孙儿呢?”   说话间,铜先生打了个响指,箱子砰然合上,夹住最后出来的那人的五根手指,箱内人痛得大叫。   浩然忙叫唤道:“师父!还有个!你把人给忘了。”   子辛打开箱盖,将最后那人拖上甲板。   吕布迎来了第二发天雷。   “这这……又回来了?”那人充满阳光,一抬头便笑道:“温侯?”   “伯符——!”吕布难以置信道。    第54章 黑麒麟涉江探曹兵   “孙郎,八十万曹兵军压江东,我与麒麟明日便将发兵,背水一战。”   “故人得见,昨夜辗转思你,一年来竟是从未入梦。”   “孙郎,雁北来,秋岁静好;待得此战毕,我将回归丹阳,泛舟巢湖,终了此生。”   “望你庇佑江东千万生灵。”   “孙郎,孙权已长成大人了……”   “孙郎……”   满院落桐,秋来静寂。   周瑜跪于堂前,静了很久很久,端起酒,风月满杯,仰脖饮尽。   院外墙头并排扒着五个人,好奇朝内端详。   周瑜背对孙策,孙策迈出了第一步,沙的一声轻响。   周瑜警觉站起,一手按剑,转身。   孙策:“我……公瑾。”   孙策表情似有点愧疚,又有些忐忑,周瑜怔怔立于厅中,带着惆怅与茫然。   周瑜道:“是你,伯符?”   孙策双手揣在衣兜中,那衣服极是怪异,周瑜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麒麟扒在墙头,小声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公瑾露出这种表情。”   铜先生:“小黑,你觉不觉得,此时公瑾就像隔着商店的橱窗,店里摆着一大块蛋糕,看得见,却吃不着……”   “师父!你可不可以少说几句!”浩然抓狂道:“太破坏气氛了!”   麒麟笑得肚子疼,转过去搭着铜先生肩膀拍了拍:“太师父英明!我明白了!”   周瑜仍将孙策当成亡魂,沉声道:“孙郎,你终于听见了。”   孙策微笑道:“公瑾,我一直陪着你,我知你……不怪我。”   周瑜:“为何从不托梦与我?你便如此笃信?”   周瑜发着抖,伸出手,目光凝注于孙策脸上,似想轻触孙策,孙策安静地看着他。   周瑜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挨近孙策的双唇,孙策笑着闭上双眼,举手侧脸前,似想握住周瑜的手。   二人堪堪接触那时,周瑜抽回手,孙策握了个空,茫然睁眼,恍若身在梦中。   周瑜转过身,背对孙策,缓缓道:“不料昔年一别,竟是天人永隔。”   孙策轻叹一声:“明日出战,我将陪在你们身边。”   周瑜点了三炷香,朝着孙策的灵位,低声道:“孙郎,公瑾为你上三炷香,请你英魂指引,得此战大捷。”   铜先生:“他拜神主牌还不如转身拜现场活人……”   “饶了我们吧。”浩然、闻仲叫苦道。   孙郎温和一笑:“你们射出的每一枝箭,俱有我血;砍出的每一刀,我将握柄相协;上阵杀敌之时,我的魂将为你们遮挡箭雨;周郎,背水之战,一往无前。”   周瑜哽咽着点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孙策缓缓转身,一跃翻过院墙,众人纷纷随之跳下,孙策扯起背后兜帽,拉低罩着头,于建业街道上沉思,缓缓前行。   一行人服饰除却吕布、麒麟穿的汉代男子外袍,其余人衣着俱十分奇怪,来往路人纷纷侧目,见温侯则躬身问礼。   麒麟回头看了落后的孙策一眼,好奇道:“他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   铜先生搭着麒麟肩膀,笑答:“徒孙儿,他已经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了,所以也不能干预这里的任何事。”   闻仲沉声道:“带他回来前,师父便和他约法三章,否则后面的事,定将给你带来无数麻烦。”   麒麟心中一动,跃起箍着闻仲胳膊,扒在他背后,道:“那……他怎么办?”   铜先生道:“以后罢,总有机会的。”   麒麟点了点头,知道铜先生自有安排,便不再追问,好奇道:“你们呢,也不能插手赤壁之战?”   铜先生神秘地挤了挤眼:“原则上来说是。”   “噢——”麒麟耷拉着脑袋:“别这样嘛,还想着让师父金鞭挥一挥,连环鞭把曹操的船一轮抽爆……要么太师父来个诛仙剑阵……”   闻仲斥道:“成日好吃懒做,不思进取,像什么样子?!”   铜先生与浩然一起道:“胖子威武——!”   闻仲:“……”   闻仲额上青筋暴突,本想教训几句小徒弟,奈何教主护短,只得作罢。   麒麟讨好的声音渐远:“师父,其实我感觉你和以前没太大区别……”   “废话!我当然没有胖!”闻仲怒道:“别听你太师父胡说八道!”   铜先生:“啦儿啦啦儿啦——你若撒野——”   麒麟、浩然笑着应道:“我今生把酒奉陪——!”   翌日,大军于建业开拔。   孙权亲率东吴文武官员到岸前来送。   大船启程,浩浩荡荡,千帆过江,孙权亲手祭酒,吕布、刘备、周瑜三人双手端起酒碗。   “愿将士得归,一饮曹贼颈中热血!”孙权朗声道。   麒麟心中一凛,孙权竟是带了几分悍气,周瑜一身戎装,喝道:“愿我江东列代先祖,英魂庇佑!”   众人饮酒,孙权又取一碗敬了兵勇,第三碗敬天地鬼神,碗中荡着殷红的葡萄酒色。   众人登船,千余艘战船启程,那场景壮观至极,只见船帆扯起,秋风凛冽,甘宁先遣队掉头,大船纷纷逆流而上,朝赤壁驰去。   孙权立于码头,身后官员自觉退开,孙权一袭青袍,袍带在风中飞扬,掬手唇边,呜呜地试了音,继而吹起陶埙。   刹那江长水阔,孙权埙中古曲慷慨激昂,在天空回荡。   凉州营帅船上,孙策听了片刻,取来吕布古琴,五指猛地一扫,琴声穿石,如裂帛、如击金、如兵戈相撞,凌统赤着半身击鼓,天地间战歌处处,激昂无比。   周瑜站在船头,听着隔船传来的古曲,鼓声、琴声,如同呼啸而过的远古战灵,将他的灵魂撕扯为千万碎片。   “去问。”周瑜难以置信,吩咐道:“是谁奏的《击鼓》?谁奏的!”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周瑜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乐声渐远。   “回都督,方才《击鼓》一曲,乃是凉州营中军师麒麟所奏。”   周瑜失魂落魄地在船头站了片刻,喃喃道:“该早知是他……从前住丹阳那会,定是跟着孙郎学过……罢了。”   与此同时,凉州营。   孙策在船尾处抚琴,船头聚了一群人。   “奉先你们都见过了。”麒麟笑吟吟道:“来介绍我的朋友们,这个是马超。”   马超一脸菜色,上了船又开始头晕脑胀,脚下发软。   铜先生诧道:“这便是传闻中的锦马超?不太像嘛,面黄肌瘦,你们平日都吃的什么?”   浩然同情地说:“太师父,人家晕船了,你别动手动脚,待会吐你身上。”   铜先生伸手,在马超肩上拍了拍,道:“坚持!”   马超一个激灵,但觉一股灵气充满全身,难以置信道:“我晕船好了?我不难受了……”   众将一窝蜂而上:“也拍拍我……拍拍……”   甘宁歪着脑袋凑上去,张辽、张颌抱着铜先生,扯手的扯手,拉脚的拉脚。   吕布:“都严肃点!礼贤下士!懂不懂?!”   麒麟道:“这位就是我太师父,这我师父……”说着介绍闻仲,又搭着浩然,比了个耶的手势:“我师叔,后面那个是子辛师哥。”   众将眼睛放光,连麒麟的师门都出场了,这次曹操算是彻底完蛋了。   吕布躬身道:“我先来,仙人太师父拍拍。”   数人爆笑。   建安十一年十月初七。   周瑜引军抵达赤壁,曹操驻守长江北岸乌林,双方开始了长达两个月的对持。   南、北岸间相距十里,江心泛起浓雾,经日不散。   周瑜开始分派任务,选好三处悬崖,令兵士搭建起竹制高台,危楼百丈,力求火光及远。   诸葛亮再设计,改良了从帅帐至发令高塔处的通讯方式,于竹台底部设一扯绳,直牵到台顶火盆处,尽头系一铜铃。   信报于台下扯绳,台顶铜铃振出声,顷刻间便将信号传至十余丈的台顶,免去传话奔波耗时。   至于每一亮,每一闪的灯讯号意味着什么,真正的密码只掌握在几名军师,以及所有出战的将领们手中。   这样一来,纵是中转小船上有奸细埋伏,亦无法破解信号灯光意义。   试探战未曾开始,周瑜不敢仓促制定进攻计划,只得令刘、吕二营抓紧时间操练水兵,先行等候。   陈宫留守军师帐,与周瑜议事,麒麟当导游,带着师门的一群惹事精,开始闲逛了。   岸边树林外,麒麟的声音:“啊……师父,你……别……别直接来,别从背后上……上,我。”   闻仲道:“娇气了你?”   麒麟:“哎哟,要扁了!”   闻仲道:“起来!”   一头通体漆黑的异兽,四蹄撇开,趴在地上,头晕眼花。   “噫——”黑麒麟竭力提气。   闻仲骑在麒麟背上,峻容道:“你太缺乏锻炼了,小黑。”   小麒麟勉力收腹,躬背,支起身子:“噫——”   浩然和铜先生指指点点:“是你太……”   闻仲额上青筋暴突,旁观二人忙摆手,岔开话题今天天气真好哈哈哈。   小麒麟深呼吸,咬牙道:“恶啊——”   终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   子辛莞尔道:“师弟,孤看不成,你还是变大点,太师父未上去呢。”   黑麒麟无奈道:“好罢,我不想变得太大……很不习惯。”   话音落,黑麒麟猛一摆头,发出一声兽咆,音传百里。   刹那黑火蓦然腾起,拔高三丈,飞焰散后,现出一头通体漆黑,额现龙角的一人高瑞兽。   闻仲沉声道:“你的角去了何处!怎地缺了一块?谁欺负你了?”   黑麒麟以蹄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嘿嘿,自己碰的,上回不小心撞崩了,大家上来……”   吕布的声音传来:“太师父喝酒不?在做甚么?方才是何处的声音?”   麒麟心中一惊:“……吧。”   浩然忙道:“没什么!你什么也没听到!”   铜先生摆手示意不妨:“凭他的智商应该认不出老幺,我们正要出去兜风,凤仙儿,你来么?”   吕布莫名其妙,听不懂铜先生的话,想了想说:“也好,正想与太师父多学学,你们去何处玩?”   吕布一口一个太师父叫得铜先生心情甚好,铜先生遂道:“我们去对岸曹军的大营玩。”   麒麟嘀咕道:“不好吧,万一害奉先中箭……”   吕布疑道:“什么在树丛中叽叽咕咕的?”   “没什么。”铜先生一本正经道:“是我们的劳斯莱斯。”说着招手。   “劳……什么劳什子?”吕布只觉这一行人,实在莫名其妙到了极点,生平所见不可思议之事,不及这数日见闻万一。   麒麟的脸很红,蹄子略略发抖,从树后冒头看了一眼。   闻仲哭笑不得:“出去。”   麒麟别扭地出来了,吕布猛然喝道:“好马!”   麒麟吓得一个哆嗦,险些把闻仲颠下来,慌慌张张,躲回树后。   吕布道:“来来,我看看?当真是好马!哟,还怕生?小家伙出来,侯爷看看?”   “腰健蹄坚!腹膘结实!”吕布双眼放光:“这头……怎么不是马头?眼睛倒是亮得很,头上还长角?这是何兽?!”   “太师父,我……”吕布道:“我求太师父一事!”   “你的赤兔不要了?”子辛揶揄道。   吕布:“……”   麒麟呜了一声,双眼亮晶晶,从树后探出头,窥探吕布。   众人彻底无语,铜先生招呼道:“此乃家养神兽,来来,大家一起骑上去。”   麒麟不敢作声,只得任由五人骑了上来,吕布骑在最后,回手摸了摸麒麟的尾巴,摸到屁股中间,麒麟愤怒地打了个响鼻。   铜先生扳着麒麟两只角,道:“哟,凤仙儿,不能乱摸,小……黑金纪念型劳斯莱斯,角怎么缺了块?”   麒麟不情愿地呜了几声,意思是现在怎么开口回答?   铜先生道:“不管了,走吧,过对岸侦查敌情!”   子辛与浩然一齐笑着大喊,铜先生道:“出发!”   麒麟一跃而起,凌空虚踏,载着五人冲向江中。   吕布吓得大叫,道:“这是……避水金晴兽?!别下水啊!”   麒麟稳稳一停,四足踩在江面上,侧头打量吕布。   吕布尴尬道:“忘了,我会游泳,呵呵。”   铜先生笑道:“避水兽给咱们家劳斯莱斯提鞋都不配,走吧,驾!”   麒麟仰首嘶吼,四足踏水而行,大摇大摆地渡江前去曹营,踏着江中翻涌白浪,驰向对阵。   吕布:“对了,太师父,麒麟呢?”   数人头上现黑线,不约而同心想:不正被你骑着么。   麒麟心想:你不正骑着我么。   吕布:“回去叫上他一起?”   铜先生道:“啊哈,小宝贝不知道上哪去了。”   吕布挠了挠头:“方才还见来着。”   建安十一年,十月初十。   东吴联军抵达赤壁的第一天,曹营的大灾难拉开序幕。   悲剧从此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第55章 铜先生甩饵钓妖孽   时值初晨,江面上笼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闻之令人心怀惬意。曹营吃了早饭,曹洪前去操演水军,曹操、郭嘉数人于大船甲板上议事。   曹操起得晚,排了席与数名谋士一处吃,左侧是蔡瑁,右侧是郭嘉,郭嘉下一席,坐着一名全身白袍,唇上粘着假胡子的女人。   蔡瑁心内生疑,不住打量那女军师。   曹操:“这位是左慈先生。”   左慈手指一捻唇上假胡子,呵呵点头。   蔡瑁嘴角微微抽搐,曹操递过个盒,郭嘉接了,以筷挟了盒中酿的酸梅,浸进温酒中。透过酒水,注视柔软的青梅,不知在先何事。   曹操见郭嘉脸色红润,忽然沉声问:“昨夜又吃了五石散?”   郭嘉云淡风轻地答道:“没有吃。”   曹操这才点头,郭嘉道:“周瑜屯兵赤壁,不知在做何准备,主公打算何时遣人,前去对岸一探?”   曹操看了左慈一眼,左慈答:“据我派去的细作传回的消息,周瑜与诸葛亮在岸边高处建了一高台,又系了不少铃铛……”   郭嘉蹙眉道:“风铃?莫非想以鼓声,铃声传讯?”   左慈:“嗯……着实想不明白。”   郭嘉缓缓道:“若如此传令,我方可备齐振铃干扰……”   曹操道:“看过方知,不如就定在今夜?请左慈先生亲自前去,派十艘轻舟,于对岸查看?”   左慈欣然捋袖道:“没问题!只需要有一场大雾……”   郭嘉哭笑不得道:“既有大雾,周瑜孔明又怎会不知严密戒备?”   左慈道:“不妨不妨,待得夜晴,我再登坛作法,唤一场突来大雾,领兵士百人乘雾登岸,毁了周公瑾的高台……”   曹操道:“如此大好!便有劳左慈先生了。”   郭嘉似觉仍有不妥,然而曹操出言赞成,也便只得作罢。   左慈不着边际的一通乱吹,忽然沿船士兵尽数紧张起来。   “有妖怪——!”   “妖怪来了!东吴军的妖怪!”   左慈大喜道:“我来我来,我来收妖!”   左慈奔回舱内拿伏魔降妖的行头,蔡瑁起身,慌忙碰翻了案几,曹操道:“不妨,待本相亲自看看,妖在何处?”   是时战船林立,护着旗舰,一头黑色异兽穿过船隙,载着金鳌岛秋游小队踏浪前来,兵士们慌张大喊,更有人抛下手中兵器膜拜。   曹操运足中气,喝道:“来者何人!”   秋游小队唧唧呱呱,在船舷外的水域正中央停住,大家吃零食的吃零食,聊天的聊天,十分欢乐。   铜先生翻手亮出银色一物,只见那神器三寸长两寸宽,巴掌见方,中又开了个黑黝黝的圆孔,通体银光流转!   众将士惊呼,郭嘉忙道:“提防暗器!”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铜先生手中那物,对着曹操,咔嚓一声,光芒万丈,爆闪!   曹操恐惧一声喊,朝后摔去,瞳孔剧烈收缩,急促喘息。   “主公当心——!”   卡擦声响,典韦匆匆上船,忙不迭地将曹操护在身后。   铜先生收起照相机:“心理素质不过关。”   数人又朝着曹操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吕布介绍道:“那矮子便是曹孟德。”   众人:“喔——”   浩然道:“那小娘们一样的又是谁?”   吕布想了想:“估计是郭嘉。”   郭嘉眯起眼,沉声道:“正是奉孝,众位仙山何地?有何指教?”   数人不鸟郭嘉,纷纷点头,闻仲点评道:“战船排布有道,确是一支劲旅。”   铜先生道:“方才前来,路上那几支船队倒是士气低迷,可见不是一路人。”   吕布心服口服:“太师父英明,这是草帽,与张甚么那厮乃是降将……”   蔡瑁怒道:“吾乃蔡瑁!”   “哦哦哦——”浩然等人理解点头。   战船上纷纷架起强弩,郭嘉沉声道:“主公,不可放箭,探清来历不迟。”   曹操点头,示意勿要轻举妄动。   铜先生又转了一圈,说:“我们去那边看看。”麒麟转身走了,三秒后,郭嘉沉声道:“放箭!”   刹那箭雨齐飞,尽数冲向江面上的麒麟!   麒麟仰首一声龙吟,水花翻涌,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箭枝被生生扭转方向,朝来处飞去,郭嘉又喝道:“立盾!”   战船整齐划一,立起护弦木盾,噔噔声不绝,羽箭尽数钉在盾上。   左慈奔上甲板,道:“妖在何处?”   曹操有气无力地摆手,被那闪光灯一骇,霎时间头痛欲裂,强撑了片刻,由典韦扶着下去休息,郭嘉道:“派人沿岸追寻,且看他们去往何处!”   左慈道:“不用,我一人去便足矣!方才出来那物是什么妖?!”   “匆匆一瞥,看不真切……倒有几分像是……”郭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吩咐道:“快去!典韦将军,传大夫给主公诊断!左慈先生,此事便托付于你了,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左慈左手木剑,右手铃铛,一袭八卦白袍飘然出尘,手拈唇上八字胡,离船上岸,朝郭嘉指点那方向追了去。   吕布拿着根炭条,说:“师哥,有劳借背脊用用。”   子辛打趣道:“你何时也入了我们师门?”   吕布脸上微红,嗯了一声,就着子辛的背脊垫纸,把沿途战船外型,兵力估测大体记在纸上。   麒麟靠着岸,在峭壁下的江边缓慢前驰,浩然忽地回头道:“耶,师父,后面有个玩意。”   一只通体雪白的母鹿远远看着,铜先生一回头,白鹿瞬间窜进岸边树林里。   麒麟忽地回头,朝峭壁奔上去,来了个九十度攀岩,数人险些从背上摔下来。   闻仲道:“做什么?”   麒麟眯起发亮的双目,认出了白鹿,似觉蹊跷,迟疑要不要去追,铜先生道:“啊哈,你想追那玩意么?”   麒麟嗯嗯地点头,铜先生捋了袖,道:“不忙,咱们继续玩就是,包太师父身上。”   麒麟转头沿江继续前行,闻仲从铜先生腰囊中抽出一物,似有竹杖粗细,继而越抽越多,直抽出九尺长的一根鱼竿。   吕布:“?”   浩然介绍道:“这是太师父研究出的新杀器——远距离诱饵型水下生物捕捉器。”   闻仲纠正道:“水陆两用。”   吕布:“……”   铜先生在鱼钩上挂上香气四溢的一物,似是棵小人参,闻仲提着鱼竿,朝岸边一甩,白色鱼线在风里飘荡,飞得远远的。   麒麟继续奔跑,人参的香气在清风中飘扬。   左慈见到树前一物,飘来飘去,瞬间双眼放光,仙草!   仙草别走!左慈大喜,追着人参在山间跳来跳去。   小人参终于停下,左慈大喜,嘴角口水滴滴答答,再次变为母鹿,双目带着崇敬的光芒,伸口去衔。   鹿嘴合上,咬了个空。   母鹿:“?”   鱼钩在空中绕了个弯,缠住母鹿的一只角。   母鹿:“……”   鱼线一扯,带着左慈开始风驰电掣地疾奔,母鹿抓狂地大叫,被扯得鹿角朝前,四蹄离地在空中乱蹬,飞速飙射出去。   迎面飞来一座悬崖,不,是母鹿飞向悬崖,咚的一声。   母鹿眼冒金星,在山石上碰来撞去,摔得眼前发黑。   “教主威武——!”远处声音传来,纷纷鼓掌。   麒麟发足疾奔,在长江沿岸峭壁间跳来跳去。   大好秋色,山清水秀,可怜左慈被拴在鱼线尽头,逃也逃不掉,两行眼泪在空中飘荡,脑袋磕上悬崖,又撞上大树,不由分说地一路拖了近十里。   直到麒麟停下,铜先生方收了钓鱼竿,道:“这里景色好,大家烧烤吧。”   母鹿满头树枝刮出来的红痕,撞得鼻青脸肿,此刻魂飞魄散:“呜——!”   于是闻仲提着鱼竿,便把曹营唯一一名会仙术的军师钓走了。   当夜,曹操头痛病稍好,出舱道:“今夜前去袭营?左仙师何在?”   郭嘉答:“早间去追数名妖人,此时尚未归来。”   曹操紧张道:“如何是好?”   郭嘉道:“二更时分再不归,便只得派曹洪将军去了……主公好些了?”   曹操疲惫坐下,宽了外袍,缓缓道:“那物忽然便一闪,只觉魂魄都被吸走了般的难受……”   郭嘉道:“主公不可胡思乱想……收魂一事,自古飘渺不实,切勿吓自己。”   曹操缓缓点头,倚在榻前,舒了口长气,   郭嘉以羽扇拂过曹操额头,曹操望着帐顶,怔怔出神。   “收魂盒……”曹操兀自道:“我在小时,曾听我娘说过,世间有收魂盒一说……”   郭嘉道:“主公不可再胡思乱想,待得此战告诫,将吕奉先抓来,一问便知。”   “这只是个照相机而已!”麒麟哭笑不得:“不是收魂的玩意!”   麒麟按着闪光灯,啪啪啪一通闪,众将吓得找地方躲藏。   “你们自己研究,按它,就闪一下,别那么怕。”麒麟把教主的神器随手扔给甘宁,甘宁仿佛捧着个烫手的玩意,抛了几下,又传给马超。   马超胆子较大,小心翼翼,掀了下按钮,灯光一闪,众将又齐声惊呼。   “今天抓回来的左慈呢?”麒麟彻底无语。   张颌指了指船尾:“你……太师父在审她。不,他们说的,你太师父在‘教育’她。”   麒麟笼袖走到船尾,只见铜先生目光充满怜悯之色,凝视左慈。   左慈化为人型,被捆成个大粽子,扔在甲板上。   铜先生:“……人和妖精都是妈生的,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虽然你是一只妖,但当你拥有了仁慈的心,你就不再是妖,但你也不是人,是人妖……”   左慈双眼空洞,侧躺于地上不住抽搐,嘴角白沫四溢。   麒麟惴惴道:“好像可以了吧,她快死了……左慈?”   左慈奄奄一息点头,表示认输。   入夜。   “这个人是经过我太师父洗脑的。”麒麟笑吟吟道:“被抓来了。”   吕布得意洋洋道:“经过洗脑的,不须怕她再耍阴谋。”   周瑜与诸葛亮一头雾水,看着左慈。   左慈像只受惊的小鹿,朝帐角缩了缩。   诸葛亮忽然想到什么,以羽扇虚点,沉声问:“你便是左慈?”   左慈茫然点头,又缩了缩。   周瑜大喜道:“太好了!你们抓到一条大鱼!”   诸葛亮难以置信:“此人号称仙师,你们如何逮到的?”   麒麟耸肩,道:“无可奉告,有话就问,这家伙到时候还得被带走,不能让她留在这里。”   左慈战战兢兢点头。   吕布交出一张纸,上面正是闲逛时记下的辅助信息。   诸葛亮与周瑜各坐一处,又召了陈宫,吕蒙等人前来,对照吕布的调查明细,挨个出言,盘问曹营兵力详细情况,以及战船特点。   周瑜略一沉吟:“与我们潜在曹营中的细作回报相似。”   诸葛亮莞尔道:“细作只能查出军中细节,不知曹孟德与郭奉孝心机,这次总算是有底了。”   数人问完话,左慈依言照答,孔明倒也不怕左慈撒谎,若有蛛丝马迹,当可对上。   问完话,麒麟吩咐左右将左慈押去关了,周瑜道:“曹贼原定夜半派她带兵前来试探,现她被咱们抓了,多半不会再来了。”   诸葛亮道:“不可大意,还需多派人手,严加巡查。”   周瑜点头道:“我需要整理她的情报,给我些许时间,我再想想。”   诸人退散,帐前亲兵送孔明等人离去,帐外无人。   麒麟出外见孙策站在高处坡上,于夜色掩护中潜下来。   “嘘。”麒麟小声道:“又想装鬼?别进去,小心被认出来了。”   孙策笑道:“忍不住,让我看看,别告诉他们,我马上就走。”   帐中灯火通明,照着周瑜的剪影,投在帐布上,睫毛,侧脸,轮廓俊秀。   孙策揣着一物,交给麒麟,道:“放到帐前去。”   麒麟道:“这啥……”   孙策笑道:“铜先生烤的鱼,我要了尾给周郎吃,方才正与温侯斗酒,他们让你忙完了吃去。”   麒麟轻手轻脚,放在帐前,孙策又“喵”地叫了声,忙拉着麒麟躲到树后。   周瑜披着外袍出帐来,微觉诧异,忽见麒麟袍角,没好气道:“怎么?”   麒麟嘿嘿嘿地笑,从树后离开,走了。   周瑜见是麒麟拿来的,便也不惧下毒,躬身拾起树叶,内里包着热腾腾,还烫手的鲤鱼,鱼尾穿着竹签。   鲤鱼鱼鳞酥脆,不刮鳞,只宰杀后以水洗净,处理好,鱼腹里又填了不少香料,鱼身涂了蜜糖,酱油,那味道周瑜尚是第一次吃,鱼皮鱼鳞脆美,雪白的鱼肉香嫩,惊为天人。   周瑜坐在帐内,就着冷茶将孙策捧来的宵夜全吃完了,孙策又在帐外看了一会,方转身离开。   月色中,江边生起上百堆篝火,凉州军众人于江滩上烤吃食,斗酒,喝得不亦乐乎。   偏僻处一堆小火,子辛、闻仲、吕布三人并排坐在一截横木上,碰酒瓶。   麒麟远远地看了一会,众人嬉闹声传来,半点没有打仗的觉悟,整一个是痞子兵秋游露营。   凌统不知何时被邀到凉州营中,数名将领推瓶劝酒,凌统面无表情地喝了。   “八匹马——满堂红!”   凌统酒意上脸,躬身划拳。   闻仲谈完话,起身去寻铜先生,子辛则朝站在江水里的浩然笑道:“浩然,在摸什么?孤来!”   吕布躬着身,双手十指交扣互握,兀自呆呆坐在横木上出神。   麒麟坐了过来,问:“你和我师兄师父在聊什么?”   吕布漠然道:“没聊甚么。”   二愣子居然有心事了……麒麟微张着嘴。   吕布一哂道:“你师哥与师父……嗯,他们都甚疼你,跟着我这许多年,是我不好,令你受苦了。”   吕布话中带着惆怅之意。   麒麟笑道:“离开师门,前来帮助你取得天下,是我的任务,况且你对我也很好,不是么?”   远处的篝火划破黑暗,映着麒麟的侧脸,为他们染上一层橙黄色的光晕。   吕布忽道:“你与我在一起,只因我是天命所归?”   麒麟沉吟不语,过了很久很久,才答道:“开始时是的,后来就不是了。”   “为什么。”吕布漠然道。   麒麟悠然答:“因为我也喜欢你啊。”   吕布又沉默了。   “我懂的。”吕布仿佛有点紧张,手指微微发抖:“你……麒麟、你是否想过,若我如你所愿,成了天子,反倒不、不如……”   子辛卷起裤脚,在一波又一波的江浪中躬身摸索,摸出个亮晶晶的石头,道:“喏,这个也成。”   浩然对着火光端详,笑道:“不及刚才那个漂亮,再摸个。”   子辛警觉地听到了什么,在夜幕的风中直起腰。   远在岸上火堆旁的闻仲霎时察觉,喝道:“敌军来袭!回船备战!”   吕布说到一半,麒麟蓦然站起,按着吕布肩膀站于横木上眺望。   闻仲遥遥喊道:“守住!等候支援!”   麒麟道:“快去人传信!看这架势足有……好多人啊!靠!”   浩然退回岸上,麒麟又喊道:“帮忙啊!太师父!”   闻仲沉声道:“不可总护着他,让他自己想办法。”   闻仲唰然将外袍一扯,露出肌肉纠结的肩背,健硕的八块腹肌,手中长剑圈转,立于高处,威风凛凛。   端的是比吕布还要吕布!比战神更加战神!   浩然:“师哥,你不是不帮忙吗,扯上衣做什么?”   闻仲阴沉着脸:“……”   麒麟远远道:“这叫‘事实胜于雄辩’师父想说,他没有胖……”   闻仲怒,麒麟吓得噤声。   麒麟空有一堆厉害靠山,却无人施以援手,只得道:“好吧,张辽,快去朝公瑾报信,快!”   铜先生打圆场了:“小黑,太师父帮你争取点时间。那厮!你去搬救兵,解你禁令一夜。”   孙策如释重负,道:“这就去!”   争取时间就争取时间吧,比站着不动的好。   麒麟道:“多争取点……”说毕忙排布兵卒,又道:“奉先带兵,拦住他们!”   浩然道:“师父,你又要干嘛……哎等等啊!”   铜先生抛出一把明黄扩音符纸,喝道:“音动九霄!”   铜先生声音清朗,被那七张扩音符传至一里外。   众人惨叫道:“你说争取时间,放必杀干嘛!”   铜先生反手亮出铁爪,开始刮小黑板。    第56章 诸葛亮星火扰千帆   赤壁·第一战·突击·一夫当关   黑暗中,曹军的船队犹如幽灵,熄了全船灯火不断靠近。   “备战——!”   “曹营夜袭!”   所有人一瞬间动了起来,甘宁等人忙弃了酒坛,慌忙吼道:“格老子滴!怎地来得这么突然!”   大船停驻,看那架势,一船两千人,共计十艘,竟是有接近两万余人!   麒麟道:“甘兴霸呢!太史慈呢?!糟了,太大意了!”   一根羽箭跨越黑暗飞来,钉在横木上。   “杀——”曹军大船放下小船,抢滩登岸!   吕布愤然吼道:“传步兵队滩前支援!”   “当——当——当——”高处战钟预警,孙策跃至高处,接过鼓槌,三声沉闷鼓响!   十五万联军在夜中被惊醒!   孙策放声猛喝,音振百里,周瑜猛地抬头。   帐外马厩中,惊帆马瞬间抬头,不受控制地挣脱了马缰,朝坡下冲去!   曹兵潮水般杀上岸来,吕蒙于军营中点齐兵马仓皇杀出,孙策抛了鼓槌,横里冲下山坡来,吼道:“子明!军队交我,我去支援!你回船上!”   吕蒙险些从马上摔下来,恐惧后退,颤声道:“主公……”   孙策道:“江东儿郎,随我前往征战!”   吕蒙虽不信鬼化型之说,然而孙策乃是江东英魂,山坡上巨鼓再响,这次方是己方出战之令。   孙策不答,领着上千骑兵杀下山坡,喝道:“奉先!我来助你!”   吕布悍然扯了外袍,抛在一旁,现出赤裸肩背,大吼一声:“吕奉先在此!何人斗胆上岸!”   突袭船上箭如雨发,吕布反手,两把生铁长剑一抡,扫得箭矢四飞,猛然爆喝,臂力所到之处,铁剑犹如凡兵,将率先上前的曹兵连着盔甲劈成两半!   “杀——!”   赵云领着两千余人冲向江边,将侵上山坡的曹军杀得大溃!   赤兔咴一声赶来,吕布翻身上了赤兔马,撮指唇边,打了个响哨!   “三营联军!听我号令!”吕布悍然喝道,赤裸肩背,纠结肌肉上满是鲜血与汗水,于火把中发亮。   孙策,赵云与吕布汇于一处,片刻后,夜照玉狮子载着马超堪堪冲来,兵士已集结了近六千,吕布道:“子龙前往西南防营!孟起回守竹塔!伯符随我来!”   吕布纵声长啸,于深夜中犹如狼嗥,策马疾奔所到之处,兵营尽数惊醒。   两岸轰声雷动,兵士高举战矛,冲出兵营,与抢滩偷袭的曹兵开始了第一轮交锋。   赵云带着两千人从山坡上三轮冲锋,杀得江边到处都是浮尸。   甘宁终于调集人手,开动战船。   高处鸣金,守滩将士撤往高处,战船中央轰地发出第一枚流弹,带着照亮大片黑暗的火光,飞向曹军战船。   山坡上无数士兵纷纷激动大喊。   “那是……”周瑜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   陈宫道:“麒麟制的流火飞罐,内填石油,火硝与碳粉,点燃后以投石机掷出……”   麒麟的声音在远处黑暗中传来。   “听令——齐射!”   一枚哨箭拖着尖锐的呼啸划破夜空,上百艘战船汇集,成千上万的流火弹密集轰炸,映红了半边夜空!   每一枚火罐落地,俱引起爆炸的巨响。   曹营十艘战船被纷纷击沉,化为火球,沉入江心。   抢滩步兵成了孤军,诸葛亮道:“听高处鼓声,到你们再杀下去的时候了。”   诸葛亮:“传令变阵,两翼合围!”   鼓声四下急响,继而又是四下。   吕布、赵云各率一翼骑兵,冲下山坡,形成合围,高处马超一箭射向夜空,发出哨响。   麒麟得到骑兵冲锋的消息,果断发令道:“调转火力,朝摊前空地发流火弹!”   大船在黑暗里纷纷掉头,侧舷朝向岸边,流火弹齐出!   吕赵两翼将抢滩军赶到空地上,百枚火球飞来岸上,到处都是浴火逃跑的曹兵,被烧得焦黑的人投向江中。   然而石油漂浮水上,长明之火不灭,凡是浴油之人都被烧死,再无侥幸。   陈宫唏嘘道:“可惜了,十艘大船,若能夺为己用……”   周瑜摇头道:“不行,此乃先前试探战,郭嘉之意只是调查我军实力,就算将船全击沉,也不能放一人归去。”   一艘小船划离黑暗,上载着六人,郭嘉脸色苍白,立于船头,典韦持戟于一旁护卫,逃回长江。   “此战难打,难打。”郭嘉深吸一口气,以羽扇掩着胸口,喃喃道。   清晨,赤壁江边尽是人尸,一层石油漂浮于江上,火焰足足烧了半个时辰,风里传来焦臭味。   三军打扫岸畔,麒麟、周瑜、诸葛亮沿着江边一路前行。身后江东军激动交谈:   “听闻主公英魂现于战场!”   “真的!我亲眼所见!主公还带着我们上阵杀敌!”   “此战定能大捷!有主公英灵庇佑呢!”   麒麟蹙眉道:“郭嘉的胆子太大了,居然率先偷袭。”   周瑜至身后交谈于罔闻,沉声:“我方也该行动了,竹塔已建好,不如便定在今夜?”   诸葛亮面有忧色:“今夜有大雾,不宜出兵。”   麒麟道:“有雾正好,就是箭矢不足,得省着点用。”   那时只见孔明拈着羽扇,挡了半边脸,阴恻恻地一笑:“为何不早说?我有计较。”   第二战·逆袭·夜探敌营   初探:   江面上笼着一层浓雾,鬼魅般的西凉大船潜入雾中,停于雾内。   曹营旗舰上,郭嘉袍上湿了一片。   荀攸走上甲板,闻着水汽,朝郭嘉拱手道:“雾浓,军师进去歇着罢。”   郭嘉手指翻转,羽扇打了个旋,以袖一拂,身周水汽四散。   郭嘉吩咐道:“不可大意,严加防范。”   荀攸点了点头,接替郭嘉之位,在甲板上坐了下来,眼睛盯着浓雾。   赤壁高处,峭壁顶,一名传令兵疾奔而至,猛地拉了三下铃索,间隔片刻,又是三下。   哨塔顶点着巨大的火盆,犹如一团烈阳,掌火人将窗户猛地推开,光线射出,再拉上窗户,如此反复六下。   “看得见,太好了。”麒麟欣喜道。   旗舰顶端兵士手举石油钢灯,拉动机械开关,嚓嚓几下,将灯令传至停驻待命的全军,大船纷纷掉头,散于江上。   周瑜遥遥坐于另一船上,身后站着吕布与凌统,数息后,突袭舰队离开了雾,周瑜手中古琴七弦齐鸣,开山裂石的一声巨响!   “夜袭——!”曹营惊慌大喊,曹操披散头发从江中跑出,荀攸喝道:“传令!全军回退!架强弩!”   周瑜坐船于雾中转了个向,朝侧旁移去。   郭嘉道:“全军迎战!”   荀攸道:“不可!敌军旨在查清我方战力!须得退守!”   郭嘉沉声道:“派船迎战!听我的就是!对方有大雾掩护,须得逼近后再决胜负!”   周瑜一连串琴声于雾中传来,铿锵肃杀,大带兵戈之气!   郭嘉羽扇一指:“在那处!集中箭矢齐射!”   荀攸道:“不可!定是诱敌之计!”   曹操沉声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听奉孝的,追敌,放箭!”   高处旗令三下挥舞,奈何夜黑难见,数船一路传去,周瑜已错开了战船合围,琴声如银瓶迸破,铁石交音,潜入雾中。   马超道:“你觉得郭嘉会中计么?”   麒麟心中忐忑,毕竟也是第一次交锋:“谁知道呢,不是我出的主意,诸葛亮想的。”   “听令——射!”   彼岸万点飞箭射来,周瑜战船于江中轻飘飘打了个转,将侧舷朝向飞箭来处,船舷上立着上百只草人,羽箭纷纷扎入草人身上。   “齐射——!”   曹船发出第二轮号令。   周瑜手掌抚琴,猛地一按,琴声暗哑。大船再次缓缓转身。   麒麟:“郭嘉中计了!到我们了!”   太史慈掂了掂长弓,道:“太轻。”   麒麟:“你只要扰敌,来吧。”   八臂白猿太史慈,连环箭术独步天下,江东骑射第一人。   麒麟深吸了口气,太史慈又道:“主公便不怕涉险?”   太史慈五指握拳,拳隙分挟四根火箭,于火盆上一抡。   火箭熊熊燃烧,麒麟道:“让主公留在诱敌舰上保护公瑾,就是以防万一。”   太史慈若有所思,片刻后闭上双眼,再睁眼时,一双灵光流转的眸中,漫天白雾。   大本营里,诸葛亮交出又一张纸,传令兵冲上高处,赤壁峭岩上,灯塔三闪两明。   “我们接近了。”麒麟十分紧张。   太史慈悍然一放弓弦,四枚带火羽箭拖着红光,撕破浓雾直飞出去!   四箭接四箭,连珠箭飞速射出,曹营开始击鼓,郭嘉远望对岸,一星如豆火光,熄了明,明了熄。   郭嘉道:“你将那盏灯的明灭抄下,快!”   荀攸道:“追到对方了!”   郭嘉沉声道:“让乐进将军收帆,换桨。”   荀攸道:“不可,将被……”   郭嘉喝道:“收帆!”   太史慈数十箭擦着敌舰船帆飞过,紧随两箭,带着烈火穿破乐进战舰的大帆。   白帆上现出数个小点,如同被无形的虫豸攀附,啃食,一个个小洞蔓延开去,带着枯萎的棕灰飞扬,火焰开始燃烧,将方圆一里照得火光通明!   烈火照彻白雾,依稀能辨敌船上一坐一站的二人。   东吴联军战舰缓缓掉转,周瑜现于船头,五指挥弦,抬头。   惊鸿一瞥。   乐进退开半步,喝道:“是周公瑾!收帆放桨!给我追!”   一团着火白帆坠下江面,四周再度变黯,乐进还未得到旗舰传令,横里已杀出另一艘船,猛地朝乐进坐船上一撞!   “杀——!”马超率军冲上了曹船上!   大船放下跳板,乐进吼道:“准备应战!”   远处灯火再闪,周瑜的坐船掉头,悍然一撞!   两艘大船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抵住乐进的船,合力撞正船腹!一声巨大的木梁裂响,乐进船破!   大船缓缓下沉,吕布一声怒喝:“吕奉先在此——手下不斩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那一声怒吼瓦解了曹军的最后一丝战意,无数人惊恐后退,跳水逃生。   “抓乐进!别让他跑了!”麒麟道。   大船沉了,雾中满是落水逃兵,吕布想了想,脱靴子。   麒麟又催促道:“奉先!抓乐进!”   吕布头也不抬:“知道了!”   吕布脱了靴子外袍,跳进水里。   麒麟抓狂道:“没让你自己去抓!我……”   吕布狗扒式在水里扑腾,渐游渐远,麒麟险些晕过去,太史慈道:“那边又有船来了?”   麒麟道:“是甘宁的?不对,是敌军增援,回来!奉先!别追了!敌人又来了!”   吕布:“哦——”   吕布又狗扒式扑腾回来,湿淋淋地爬上船,对船掉头,传来周瑜琴声。   麒麟吩咐道:“回去了,撤退!”   数艘试敌船初战大捷,毁去曹操一艘大型战舰,杀敌两千余,乐进落水逃生。   再探:   翌夜,天晴无雾,繁星漫天,东吴水军又来了。   二十余艘战舰涉江而过。赤壁峭岩上灯明百里,连闪三下,郭嘉道:“敌军打算摆虎阵,越我方战舰而过。”   曹操道:“我的旗舰后退,诱敌深入。你调集乐进将军,典韦将军于两侧杀入拦截。”   郭嘉赞道:“正是如此!前去传令!”乌林岸畔,峭壁顶端,灯火闪了七下。   曹营战船桅顶连环闪烁,将信号传达开去。   “果然被学了去。”麒麟笑道。   诸葛亮自若道:“夜间应战,除却鼓声便唯有灯号,鼓声易受干扰,邯郸学步虽贻笑大方,然一旦开战,死的都是将士性命,脸皮不可不厚。”   麒麟笑着点头,道:“公瑾那边不知如何了。”   诸葛亮一挥羽扇:“只需今夜再来两万枝箭……”   麒麟:“我看有点玄。”   诸葛亮:“不玄、不玄。”   船舷上竖满穿着东吴兵服的稻草人,脸上还戴了木板,露出两个李子嵌的眼。   诸葛亮雾中草船借箭,明显借上瘾了,还打算再来一次。   半刻钟后,战船接近曹军船阵,诸葛亮拈着羽扇,奸诈狡猾地一笑。   对面飞来无数带火木箭,诸葛亮笑不出来了。   麒麟放声大笑,众船急急忙忙撤退。   三探。   周瑜、诸葛亮齐上,最后的试探突击。   郭嘉早有防备,这次不再保守防御,战船倾巢而出!   乌林峭壁的悬崖上,哨楼林立,灯光此起彼伏,指挥发令。黑暗中能见度颇低,远处一排繁星般的灯号闪烁。   近百膄中型舰合围!   “霍霍霍——”麒麟揶揄道:“到你了。”   孔明道:“我有办法。”   周瑜目测距离,沉声道:“能到对岸?”   孔明毅然道:“放灯!”   二十二艘联军大船上,兵士们抖开蝉翼般的薄纸,燃着竹篾上穿好的蜡烛,松手,孔明灯轻飘飘浮起,飞上天空。   上千人一齐放出孔明灯,霎时间照亮了一里外的江面。   郭嘉蹙眉道:“他们要做何事?”   曹营见灯火飘上天空,俱是不解。郭嘉当机立断,下令道:“把那些飞灯都射了!”   诸葛亮仰头,眸中映出缓缓飘离的漫天灯火,犹如繁星万点,一望千年。   “东风。”   诸葛亮话音落,赤壁之处吹来一阵柔和的风。   周瑜喝彩道:“天助我也!旗舰启灯!”   桅顶灯光连闪,所有东吴、凉州军战船齐齐调转船头,开始发动突袭战!   郭嘉冷笑道:“调乐进将军到后包抄,瓦解其势……”   倏然间郭嘉意识到什么:“不好!快去准备大鼓!”   上千个孔明灯被东风吹向乌林峭壁,密密麻麻,与曹营的灯楼混在一处,火光闪烁,战船上的将领各个茫然以对,再接不到信号。   争的就是这一瞬间!   周瑜传达号令,二十艘战舰排为四队,变阵环形,彼此首尾呼应。   四队间互相支援,冲进了曹营船队中,开始一通流火弹,羽箭乱射!   “放火箭!”郭嘉勒令道。   曹洪抢了鼓槌,于旗舰上擂起,咚咚咚三声,撼人心弦。   对阵刹那也响起巨鼓之声,曹洪心中一惊,仿佛被敲在实处。   孙策高举鼓槌,闭着双眼,侧过耳,曹洪鼓槌一落鼓面,孙策便猛地一击。   鼓声传令混于一处,曹军霎时大乱阵脚!   孙策战鼓一通狂擂,士气高振,漫天火箭,油罐乱飞,杀声震天,双方战船终于正面交锋。   郭嘉终于放弃了最后的努力,吩咐道:“撤回战船,摆盾阵。不可再战。”   曹营三声鸣金,周瑜率领巨舰缓缓后退,江水温柔地掩来,淹没了黑暗中两军的士卒尸体。   试探战毕,曹军战船损毁十一艘,死伤近八千。   东吴联军战船损毁两艘,死伤千人。    第57章 周公瑾鸣琴烧赤壁   赤壁·第三战·烈焰燃雷   郭嘉:“夤夜不利我军作战,若要转守为攻,唯今之计,只有抢先于白天出击。”   曹操缓缓点头,眯着眼,郭嘉又道:“蔡瑁、张允两位将军如何了?士卒们已操练完毕,当可抢先出动。”   郭嘉:“我军擅步战,不擅羽箭互射,此次江东军战术已一目了然,无非三步:一,火油攻势。二,船头冲撞。”   郭嘉负手于背,缓缓踱步。   “若周公瑾、麒麟、孔明不改战术则佳,然无论如何,我方都需备齐水,以防敌人再次火攻。”   曹操沉声道:“每艘船上须派出士卒,随时准备打水救火。”   郭嘉摆了摆羽扇,道:“还可以山中青藤,织就弹网,张开后将对方火弹阻回去。”   曹操身旁恭敬站着一人,此刻出言道:“启禀主公,郭军师,士元有一计。”   曹操道:“这位是江东来投的庞士元先生。”   郭嘉略一点头:“但请赐教。”   庞统拱手道:“既已有灭火防备,不若以铁锁连船,架上跳板,组成船阵如何?”   郭嘉色变道:“不可,这不正是让敌军来烧么?万万不可!”   同一时间:   诸葛亮:“这次试探过后,每一天的白昼,敌人都极有可能主动来袭。”   麒麟点头道:“他们一定无法再等下去,否则我们在夜里连番突袭,只会令曹营越来越被动。”   周瑜:“对方已清楚我们的招数了,如今要再作什么变化?”   麒麟:“我觉得,我们还是沿用老战术。”   诸葛亮颔首道:“以不变应万变。更可令郭奉孝疑神疑鬼。”   周瑜缓缓道:“郭奉孝定已对流火弹战术有了提防,下面几场,该是硬碰硬的决战了。”   麒麟笑道:“我还有办法,保管烧得他们哭爹叫娘,但就是有点麻烦,公台兄?”   “我们的石油还有七万斤。”陈宫展开地图,铺在案上,赤壁以上,长江上游处划了个红叉。   周瑜道:“你们早已备好了?”   麒麟点头:“是的,但采用这个办法,我们起码要损失十到二十艘大船。”   诸葛亮沉默不语,少顷方道:“近日俱是阴霾,若起战时是暴雨,再进一步,若暴雨雷鸣之夜,又该如何?”   麒麟道:“只有希望郭嘉……不会选在下雨时出战。”   周瑜道:“我倒觉得,他一定会选雨天来攻。”   曹营:   郭嘉道:“近日都是阴天,入冬前当还有一场暴雨,吩咐兵士,见林中蚂蚁上树,便准备全军出发决战,雨天一战定胜负,速战速决,挥军攻陷赤壁,当可不再惧火攻!”   曹操道:“若是如此,当扯足满帆,直冲敌阵,与其船互撞,围于一处放下跳板,五船围其一船……奉孝还有何计?”   郭嘉又道:“再派出小舟,尽选精兵,十人一艘,穿江东兵服,于战船间穿插来去,假传战报,乱其军心。”   东吴谋臣帐:   诸葛亮道:“我们毕竟是联军,难以整合划一,须得小心郭奉孝反间、离间。”   周瑜颔首道:“以我帅船上琴声为约,后阵琴声不断,便绝不败退。”   诸葛亮、麒麟各自点头,陈宫抬头道:“周公瑾,你须得奋战至最后一人。”   周瑜微一笑:“自来了赤壁,曹贼不灭,我便将死在江中。”   四人互相击掌,分头备船。   “麒麟。”周瑜叫住了麒麟。   麒麟转身,看着周瑜。   周瑜欲言又止,许久后摇了摇头。   麒麟笑道:“说吧。”   周瑜:“我这些日子里……常梦见伯符。”   麒麟哭笑不得,想告诉周瑜,却又碍于铜先生未曾说清有何打算,真是头疼。   “梦见他做什么?”麒麟问。   周瑜答:“梦见他的头发,剪得和你一样短,身上衣服……很奇怪。梦见他来寻我,说‘公瑾,跟我走。’”   麒麟静了片刻,正要开口,周瑜抢先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我的时间不多了。”周瑜说:“如果这一战我回不去……你替我告诉孙权……”   麒麟心底涌起一股悲伤,想到了自己与吕布,仿佛未来的日子,他们便要经历同样的事。   “告诉他什么。”   周瑜静了很久,摇头道:“算了,什么也不必说,随他造化罢。”   麒麟不再吭声,转身离去。   “要出战了。”吕布道:“风大,过来。”   麒麟站在江边,喃喃道:“奉先,你说凉州的将士们,参战死了,都死在这么远,与他们完全不相干的地方,他们在天之灵,会恨我们么?”   吕布站在麒麟身后,漠然道:“不会。”   麒麟还未回头,便被吕布有力的臂膀不由分说揽进怀中,吕布环着他的肩,低头嗅了嗅麒麟的脖颈。   麒麟侧过头,二人接吻。   江水冲刷着岸边。   吕布唇分,舔了舔唇,似乎意犹未尽:   “人之一生,需要守护的何止凉州?”吕布反问道:“天下千万百姓,两岸如过江之鲫的士卒,俱是各为其主,各为各的天下。”   麒麟沉默不语。   吕布又说:“凉州儿郎想要他们的中原,洛阳军则相信曹操的治世之道;纷纷以命相博。”   麒麟点了点头。   吕布漠然道:“你看这万里长江。”   他抬手指去,水天一色,沙鸥啼鸣,展翅掠过天际。   “曹孟德过不得长江半步。”吕布缓缓道:“求九州一统而不可得,还如何谈升平盛世,万里江山?”   麒麟转过身,抱着吕布的腰,伏在他肩前,吕布反手搂着麒麟,亲昵地以鼻梁蹭他的头顶。   “姓孔的——”铜先生嘲道:“看什么?”   山坡上,诸葛亮站得远远的,被一喊破,拈了羽扇挡着半边脸,尴尬一笑,转身走了。   铜先生坐在一块石头上钓鱼,闻仲捧着本书在念。   浩然和子辛蹲在江边,以石块垒房子。   吕布笑道:“太师父他们真能找乐子。”   麒麟道:“成天无所事事,就是寻消遣呢。子辛师哥和浩然师叔相识上千年,太师父与师父相爱更久了。”   吕布忽有点失落地说:“凡人易老,再过数年,我也老了。”   麒麟道:“世界上有的人,就算老了,还是很帅的,比如说你。”   他摸了摸吕布英俊的脸,踮脚在他唇上一吻,牵着他的手走向铜先生。   “太师父,我们要去打仗了。”麒麟笑着说:“请庇佑我。”   闻仲头也不抬:“你打过的仗还不够多?”   麒麟道:“那不一样。”   铜先生悠然道:“小黑,你长大了。”旋即手中鱼竿一抬,抽起一条鱼。   麒麟道:“要么你们和我们一起出战吧……师父……太师父……”   麒麟牛皮糖一样粘向闻仲,闻仲额头青筋暴突,训道:“别撒娇撒痴!”   麒麟抱着闻仲脖子,在他身上扭来扭去,整个人软绵绵,闻仲不理会,麒麟又去粘铜先生。   闻仲道:“好了,别让外人看笑话。”   吕布忽道:“我不是外人。”   麒麟动作一顿,吕布似乎有点局促,结结巴巴道:“我、奉先……我不是外人,我会……”   吕布:“我会……会照顾好小黑,这是我们的江山。”   铜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祝此战大捷。”   麒麟耷拉着脑袋,道:“谢谢。”   “姓孔的!看什么!”麒麟发现诸葛亮还躲得远远地看,叫唤道,正要上前找他麻烦,诸葛亮忙道:“看仙人……仙人。”忙不迭地逃了。   三日后,一道闪雷掠过天际,入冬前的最后一场雨来了。   江面上大雨滂沱,乌云翻涌,不知何处是天,何处是水,密密麻麻的水线将天与江连于一处。   狂风肆虐,电闪雷鸣,曹军上千艘战船击鼓,犹如神兵天降,渡江而来!   第一声闪雷,东吴联军各就位,如临大敌,侦查小舟如蚁群般划入大江。   麒麟高喊道:“多少艘——!”   传令兵匆匆奔向赤壁高处,拉响铃铛,火盆之光穿透大雨,连闪数下!   曹船借风前来,风驰电掣地冲向东吴阵营,麒麟深吸一口气:“怎么是西风?!”   周瑜喝道:“来不及了!我方水军齐出战!温侯率军开路!”   东吴千艘战船启航,侧舷探桨,民夫轰然喊号,天空雷霆万道,嘹亮号声回荡不休。   第一艘西凉战船撼向蔡瑁水军,将敌舰推得侧翻过去,摧枯拉朽般撞破船体,争取到了出战时间。   周瑜喝道:“我江东儿郎们!听令!”   “纵是尽数死在江边,亦不能让曹操过江一步!”   “今日捐躯壮烈死,英魂仍需拾起兵器,再战下去!”   “孙郎指引我等!此战绝不能败——!”   周瑜的喊声于风雨中传来,士卒热血沸腾,轰然应诺,上百艘战船一路当先,如尖刀般刺进了曹操的船阵。   吕布与麒麟率领的船队已冲至江心,曹营战船四散,风雨中惊帆四掠,羽箭乱飞,苍茫天地里,不知何处是箭,何处是水。   “主公吩咐!旗舰后退!”传令兵匆匆奔来。   麒麟抬手示意稍等,闭上双目,复又睁开,脑中一阵晕眩。   麒麟扶着船舷,默念道:“借太虚眸……一用。”   麒麟猛地睁眼,瞳中千万年岁月流转,目中景象变幻,仿佛从九重天上飞下,俯览整个战场。   漆黑的江心中,十艘大船排为一个圆环,缓慢旋转;十个圆环再组为一个大环,每环近百艘,八个巨环阵首尾相扣,铺满整江,壮观无比。   “八个,八百艘船……这是什么?”麒麟勉力定了定身,在纸上画下船队阵形,道:“交给孔明,十万火急,至关重要!”   诸葛亮派来的信报呈上回音,麒麟全身是雨水,展开一看,牛皮纸上书:   此乃《孙膑兵法》八门金锁阵,地鸟风龙、云蛇天虎,中军为操。   我军换八阵图,与你并行反破之。   生伤休度,景死惊开,你我各掌四门,都督为中军。   麒麟再无迟疑,匆匆排布船阵,仰头道:“给大营报信!换阵!”   火光连闪,于小船上一波又一波递回赤壁,陈宫接了信号,重新排布船队,高处竹楼再闪。   西凉、汉南两营船队各自退开,按总营传来的信号彼此衔接,组成诸葛亮的八阵图。   三声鼓响,冲破暴雨,与炸雷声隐隐相抗。   周瑜琴声中蕴千军万骑,铁马金戈,于阵后催起船队斗志!   那船阵早在数日前便由诸葛亮亲手推演过一次,此刻江东船队如同一个巨大的绞盘,旋转着冲向郭嘉指挥的曹军!   战船终于互相撞上,吕布亲自率领的八阵图死门扣住了曹操的先锋船队。   士兵架上跳板,在两船间来回冲杀,更多的战船撞了上来。   巨舰一艘接一艘损毁,拉锯战从午后持续到夜半,暴雨顷刻不停,来回冲刷着甲板上的血迹。   足足过了四个时辰,双方朝长江里填了近五万尸体,到处都是浮尸,几千几万人落水,顺着江流被不断冲走。   中军阵,琴声停。   一艘小船靠拢:   “报——都督令两军暂歇,收队!”   麒麟蹙眉,后阵琴声再次响起,如百鸟朝凤,清啼万里。   “杀了他!齐射!这是曹军的人!”麒麟喝道。   吕布的战船上:   “报——军师请主公回退旗舰!有要事相商!”   吕布眯起眼,打量江中探报,耳朵一动,听见周瑜琴声直冲云霄。   “凤求凰……有意思。”吕布邪气地笑道:“回去告诉军师,主公能打。”   说着吕布不由分说一箭,将那探报射死!   四更,两军鏖战已有八个时辰,高疲劳度拉锯战几乎拖垮了曹军的斗志。   东吴军鼓声,琴声仍不断传来。   “杀——!”东吴军开始了逆袭。   麒麟一直精神高度紧张,料想不远处诸葛亮与周瑜俱是如此,疲惫道:“打起精神来!”   “张颌呢?精神点,我们快要赢了!”麒麟深知两军交战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谁先垮下,便将决定这场战争的最后胜负。   郭嘉以羽扇一挥:“命曹洪将军!夏侯渊将军先行!主公请亲自领队,对方已成疲兵,我军疾速回拢,变为拳阵,直袭对方中军!破周公瑾!”   诸葛亮大喜道:“引出来了!传令西凉船队后退!”   麒麟接到信报,匆忙传令,在甲板上站了整整一夜,全身冷得发抖,从头湿到脚。   “天快亮了……”麒麟抬头望向天空,雨势渐小。   “太好了……”麒麟喃喃道:“收阵!与汉南军并排列盾型,预备抵挡曹军的第一波箭雨以及冲撞!”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赤壁高塔闪灯,江心五百艘战船一字排开,首尾后退,收拢折叠,成为纵三排,横百六艘的船阵,紧密互接。   中间四十余艘战船缓慢前推,成为一个拱形。   夏侯渊扬刀高喝:“温侯吕奉先——今日与你一战!”   曹军船队如同一臂巨拳,狠狠击向联军盾阵!   天空现出鱼肚白,乌云散去。   战船队轰然撞进了盾阵中,四周大船被激得缓缓溃散,一波铺满江面的涟漪荡开,带得江面凹出一个大坑,继而拱起,荡开水波。   盾阵内陷下去,留下与上千艘曹军战船相撞的战舰。   周瑜琴声再变,吕布道:“退——!”   两阵接战处瞬间哗然崩溃,如被捅爆的蚁巢,无数小船纷纷退开,逃生。   曹军船队聚为一个巨大的圆,占据江心方圆里许,船与船间架上木板,士兵如履平地,冲向中军阵,大声厮杀,放箭!   麒麟旗舰驻于外围,看着汉南军与凉州军牺牲出的诱饵战船被一点点蚕食,突破。   吕布一身水登上船,道:“还未曾到?”   麒麟低声道:“等。”   诸葛亮,麒麟二人面色凝重,望向长江上游处。   “甘兴霸,快点……”麒麟嘴唇发抖,不住祈祷。   所有弃船将领都已登上旗舰,各取弓箭,紧张地注视着西面。   赵云、马超、张颌、张辽、黄忠、凌统、吕蒙、太史慈。   吕布漠然道:“准备。”   麒麟立于吕布身旁,十人一字排开,立于船头。   众将武袍染血,在清晨的第一缕西风中猎猎飘扬,迎光之处,现出数个小黑点。   麒麟道:“来了,时间刚刚好。”   吕布道:“取弓!”   众将轰然应诺。   吕布朗声道:“将军们!听我号令!此箭必将名垂千古!”   吕布率先将镇疆神弓扯成一轮满月,架箭于弦!   上游的数十艘货船借着西风,沿江冲往战团中央。   甘宁一脚踏着船头,估测距离,直到看见了麒麟的旗舰。   甘宁怪叫道:“格老子滴——逃了!”继而率先落水。   十船百人,纷纷跃下水去,货船风驰电掣地冲来!   “报——”曹营信使来报:“启禀军师!我军已破敌人盾阵,杀敌近万,敌军开始逃窜!”   郭嘉道:“追!抢滩赤壁!”   信报道:“西凉战船俱以铁索相系,主公正在率人清理!”   郭嘉怔了数息,喝道:“我们被困住了!让主公马上撤退——!”   货船越来越近,吕布侧过英俊的脸,沉声道:“预备。”   十人尽数屏息。   “放箭!”吕布喝道。   孙策猛然撼鼓!   咚!   第一箭离了吕布的弓弦飞出,拖着曙光的金辉旋转,射向为首货船。   百步外正中帆索,大帆被风吹向远方。   帆力一去,蓦然间战船打横,舵轮狂转,砰一声撞正曹军船阵。   第二声鼓点响起,咚!   九根羽箭平地飞起,射向紧随其后的九艘货船。   数声巨响震天动地,货船连环相撞,狠狠掼向曹营船阵。   曹军船船相抵,被连番巨力冲击,竟是整阵微微倾斜,曹操于甲板上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第三声鼓点响起,咚!   货船破迸,碎裂为满江木渣,黑色石油铺天盖地的喷洒出来。   最后一艘货船碎开,落出上万个装满石油的木桶,于江中载浮载沉。   石油浸满长江,漂于水面,一波又一波地在风中席卷,附在上千艘曹军战舰上,将整片江面染得漆黑。   曹营后阵匆忙鸣金。   周瑜琴声一收,弦音疾转,一曲《离骚》荡涤天地。   战鼓狂擂,孙策赤着上身,挥锤疾击,鼓声扣人心弦,如亘古神怒。   所有兵士山呼一声,齐齐架上带火羽箭。   曙光万道,金辉满江,风平浪静。   “曹操,本侯送你一程。”吕布漠然道。   温侯架箭于弦,双眼中映出漫江污黑油船,落水兵士。   火凤展翅而飞,一箭破空而去,引领中军十万带火羽箭射出,刹那间覆盖了天地。    第58章 小霸王现身救周瑜   第一根火箭落于曹军桅杆,瞬间火舌席卷了全船,爆炸惊天动地!   血红色的火龙跃出江面,在短短数息中绞住了所有的战船,两侧还来不及退开,响雷般的爆炸便于江面响起。   装满石油的木桶遇热爆开,战船挤在一处,动弹不得。   犹如破木堆起的黑色小山,火焰冲天而起,映红了整片长江,无数曹兵在火里翻滚,跃下水去,然而江面上一燃千里,到处都是粘稠的石油,黑色的人潜入水底,得以幸免片刻,一露出水再度被烧得鬼哭狼嚎。   声音凄怆无比,成千上万人被烧死的呐喊,临死前的凄厉尖叫,闻之令人胆寒。   铮铮铮三声琴响,东吴军缓缓后退,于江面上划远,驻船旁观。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欢呼。   强热逼至一里外,连环爆炸声不绝,掩去了东吴士卒们的交谈,热力上冲,带起江风,卷成一道火焰风暴,蒸腾而上,挟着近十万人临死的哀嚎,直冲九霄。   天地间到处都是红色,战火卷着飞灰飘散。   甘宁湿淋淋地爬上船,脱下外套拧干,发现所有将领都注视着江面,愕然问:“你们在做啥子。”   麒麟道:“看风景,来一起看吧,这种场面,一生估计也就只有一次了。”   “是千万年里的唯一一次。”吕布漠然道。   火携风势,逾烧逾烈,曹营仍源源不绝地派出船来接应,奈何石油浮于水面,一淌便燃,来几艘便陷几艘。   远处传来曹仁痛苦的咆哮。   “郭嘉该撤退才对,还增援做什么?找死吗?”麒麟道。   吕布说:“曹操还在火里。”   麒麟明白了。   中军帅船拨转,掉头,蓦然间火焰船阵中冲出一辆巨舰,带着熊熊火光,冲向帅帐。   吕布喝道:“拦住它!”   两军一齐朝中聚拢,然而那船突如其来,冲得太快,自杀性般堪堪撞进了联军船阵内!   夏侯渊浑身浴火,烧得如焦炭一般,吼道:“今日与你们同死——!”   夏侯渊跃上帅船,诸葛亮于不远处喝道:“退——!以免着火!”   麒麟道:“那是谁的船……糟了!那是周瑜的船!去救人!”   吕布阻住麒麟,道:“等等。”   周瑜帅船被带火战舰猛地一撞,整船倾斜,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从凉州军舰上跃起,沿着跳板几个纵跃,冲向帅船!   帆着火,熊熊燃烧,铺落。   周瑜拔剑砍开蒙在甲板上的大帆,四处寻找出口,同归于尽的夏侯渊坐船满是石油,一撞之下两船侧翻,同时燃烧起来。   到处都是呛人的黑烟与浓雾,士兵们惊慌大喊,取水救火。   周瑜愤然喝道:“跳船逃生!不能救了!”   士兵们接二连三落水,周瑜一阵猛咳,连夜激战,已疲劳至极,风卷着黑烟扑来,登时令他头晕目眩,体力不支。   周瑜跌跌撞撞,扑到舷侧,望着江水,却不跳下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周瑜喃喃道。   周瑜放弃逃生,松开船舷,缓缓侧躺在甲板上,江风卷着未曾烧尽的飞灰荡来,如黑色的蝴蝶,落在甲板上。   “伯符……”周瑜闭上双眼。   “暧。”孙策落定,走上前来。   孙策上前抱起周瑜,将周瑜的一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周瑜疲惫地说:“带我走,伯符,我的事完了。”   孙策道:“我带你走,公瑾。”   孙策一手环着周瑜的腰,一手握着他的手腕,侧过头,鼻梁与他抵在一处,亲昵地彼此摩挲,低声道:“你的琴,还是和从前一般好听。”   周瑜双目茫然,似乎在判断自己是否已经死了,怔了许久,开口道:“带我下去,我每天弹琴给你听……”   一句话未完,孙策温暖,柔软的唇触了上来,周瑜双唇冰冷,满脸泪痕,更似个死人。   “走。”孙策低声说。   周瑜喃喃道:“伯符……我办到了,我击退曹贼,孙权替了你位……”   孙策道:“你办到了……”   周瑜再次闭上眼,疲惫道:“累了。”   孙策小声道:“这便走罢。”   孙策抱着周瑜,二人依偎在一处,站于船舷上,缓缓侧倒出去。   临别时,孙策抬头眺望,食中二指并于眉前,朝着远处船头的吕布一挥。   吕布颔首,也以同样手势一挥,继而于弓弦上架起一物。   宝光流转,带着风声飞来,孙策探手稳稳拈住——昔年赠予麒麟的夜明珠其中一颗,上刻“伯”字。   孙策落入江中,哗一声水响,周瑜疾喘,一个激灵,神智清醒。   “伯符?!”周瑜失声道。   孙策揽着周瑜,划水游出数十步,攀上小船,将周瑜推了上去,摔在船中。   周瑜呛了水,不住猛咳,全身湿透,孙策翻身上船,按着周瑜,再次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一叶扁舟波万顷,小船驰向下游,在满江血水,浮沉兵尸中远去,朝阳跃出地平线。   孙策跪在船中,一手紧紧抱着周瑜,似乎半刻也不想与他分开,他仰头眺望岸边,挥了挥手。   “再见了!铜先生!”孙策喊道。   铜先生双肩一振,穿上道袍,点了点头。   “是永别了!孙伯符!”子辛笑着喊道。   孙策朝数人抱拳,一躬身,自此退场。   江水东去,孙策坐了下来,继而侧躺于船中,与周瑜抱在一处。   “去何方。”周瑜淡淡道。   “去活。”孙策抬手,撩起周瑜鬓发。   周瑜猛地抬手照孙策一拳,将他狠狠揍翻在船上。   “哎呀——哎呀——听我说……周郎!”   周瑜怒吼道:“我杀了你——!”   铜先生拂袖,手中现出一座玲珑塔。   塔身绽放蓝光,于半空悬浮,江面上,浮尸中飞起十余万光点,旋转着朝那法器飞去,投入塔中。   “那是什么?”吕布道。   麒麟疲惫答道:“太师父的昊天塔,要重设六道轮回,这些人是第一批投胎,转世的英魂。”   后阵鸣金,收兵,曹军撤回北岸乌林,周瑜失踪,无人再下令追击。   一场大战,杀敌近十万,不知为何联军竟是没有丝毫大胜后的欣喜,仿佛在哀悼死去的将士。   鲁肃焦急派人搜寻周瑜下落,出战船只纷纷靠岸,陈宫检视损毁度,麒麟累得半死,仍强打精神与诸葛亮碰头。   “周都督不知下落。”诸葛亮似乎早有预料,问:“请教麒麟先生,现该如何?”   “报——!”信报涉水上船,大声道:“郭嘉得生,携曹操沿乌林一路西逃!”   诸葛亮与麒麟同时道:“马上派兵,华容道阻截。”   话出口,诸葛亮狡黠一笑,麒麟却登时蹙眉,想起一件事——派谁去堵曹操?   “你忘记用羽扇遮脸了。”麒麟冷冷道。   诸葛亮哭笑不得,改口道:“曹贼已成丧家之犬,然典韦,郭嘉仍从旁协助,哪位将军,愿领三千兵马,前去华容堵截曹操?”   关羽排众而出,粗声粗气道:“末将愿前往一会!”   诸葛亮沉吟不语,麒麟静静旁观。   诸葛亮道:“赵子龙……”   关羽怒道:“如何?!可是不信我?!”   麒麟知道曹操曾与关羽有恩,历史上关羽华容道截曹操,最后还是放了他一马。导致曹操逃回洛阳,埋下了数十年后,蜀汉败亡的因,推其种种,无非今日而起。   诸葛亮仍拿不定主意,关羽自动请缨,麒麟却不能坐视,沉声道:“我凉州营中,哪位愿意随我出战?!”   身后众将没精打采,齐声道:“哦——”   一夜大战,实在是疲劳得很,虽嘴上答应,却谁也不想出战。   甘宁仍十分精神,道:“我去撒,你们回去休息。”   众人推来搡去,甘宁出列,麒麟道:“那行,我们走。”   吕布道:“你留下歇息,一夜督战,不可再奔波了。”   先前大战时,留守岸边的陈宫主动道:“麒麟,你不用去,留守就是战后诸多事需你坐镇处理,我与兴霸前去,助关将军一臂之力。”   关羽忿道:“无须他人从旁协助,交予我一千兵马,曹孟德手到擒来。”   诸葛亮道:“关将军不可如此说,我二家乃是盟友,岂有各自为战之理?”   陈宫与曹操有交情,关羽亦如是,诸葛亮明白陈宫乃是为了公平起见,便道:“这样,我们双方各派两千兵马……”   陈宫接口道:“交予关将军指挥。”   关羽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道:“走!”   麒麟朝陈宫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别让关羽放跑了曹操,陈宫点头示意知道,众人换了铠,随着关羽渡江。   麒麟道:“别嫌我多嘴,关羽,张飞不服你管,来日终将酿成大患。”   诸葛亮叹道:“怨不得我,你明白的,若有得罪之处,我与你赔个不是。”说毕肃容,手持羽扇对麒麟一躬身。   麒麟也不好再说什么,一头钻进船舱中休息了。   吕布洗去一身血腥味,赤着上身,只穿一条长丝裤,踞于榻畔,认真地看着麒麟。   甲板响起声音。   浩然:“小黑?”   吕布忙转头,上楼梯,反手拢上小门,小声道:“师叔什么事?”   浩然忍不住好笑,吕布也跟着麒麟叫他师叔。   “小黑呢?”浩然问。   吕布道:“刚睡下,累得狠了,有甚么事?待会醒后我让他去找你们。”   浩然似乎有点忐忑,难以开口。   吕布紧张起来,道:“怎么了?”   浩然笑道:“没什么,我们要走了。”   吕布道:“哦。”   浩然原以为吕布会转身将麒麟叫醒,然而吕布没有。   吕布漠然道:“一路顺风。”   浩然敏锐地从吕布眼中捕捉到了一丝神色,那是许多年前,万顷神雷降临,他从子辛眼中见过的目光。   吕布在害怕,他的大手抬起来又放下去,放下去又抬起来,微微发抖,最后朝浩然摆了摆,道:“走好。”   浩然明白了,他在恐惧终有一日,会失去麒麟。   他没有拆穿吕布心中所想,说:“铜先生让我来传话,让小黑任务完成以后早点回家……不,这样说吧,叫他玩够了记得回来。”   吕布冷冷道:“以后还来么。”   浩然想了想,道:“以后……这个概念你估计不明白,待会我们还有件很重要的事做。”   吕布蹙眉道:“什么事?”   浩然道:“得到二十年后的长安……去走一趟,也算是以后了吧。”   吕布确实听不懂,他警觉地问:“还来?”   浩然笑了笑,道:“在你有生之年,不会来了,就此别过。”   吕布如释重负:“别过。”   浩然翻出船舷,双臂舒展,在水上一跃,涉江而过,青莲千朵,掠向远处等候的数人。   “每次唱黑脸都是我,这不公平……”浩然笑道。   吕布与远处闻仲互望,闻仲似乎想说句什么,然而不到片刻,四人转过身,带着一头五花大绑的母鹿,踏入虚空。   景色如同水波般荡起一阵涟漪,身影归隐。   吕布呆呆在甲板上站着,火烧赤壁后,天空再次阴云密布,下起小雨。   雨越下越大,淋得他浑身湿透。   任务完成……协助吕奉先得到天下。   而后呢?他不止一次地听过小黑提起,话到嘴边,二人却又自觉地岔了开去。   然后小黑就该走了,回家去,回到疼他的师父师叔太师父身边,仙人有他们的洞府。   让小黑留下来?他愿意么?自己又能给他什么?   更何况,留下来还能怎么样?   吕布陷入了死局,开始钻牛角尖了。   他会越来越老,小黑则永远是那模样,笑嘻嘻的,很聪明,无论过多少年,都像他们在巨鹿战场上第一见面的时候。   而且,仙人们能活上千年,凡人只能活几十年,自己一生中最年轻力壮的时间慢慢过去,英雄容颜逐渐衰老,终将一去不返。   直到满头白发,拿不起方天画戟,抡不开镇疆神弓……吕布光是想,就说不出的恐惧。   他在雨中呆呆站着,闻仲的话兀自仍在耳边:   “沧海桑田,海枯石烂,不如珍惜眼前时光。”   “我不仅仅想要眼前。”吕布落寞地说:“我不是仙人,但我也想要一辈子,我也想活很多年……我也想像你们那样……和麒麟一起,几千年……几万年。”   叫了那么多声太师父,师父,师叔,师哥……   最后他们还是没说怎么成仙,吃饱玩够,抹抹嘴巴就走了,白瞎一番讨好功夫,权当装狗耍猴戏了。   吕布心里不爽得很,耷拉着脑袋回去,缩进被窝里,抱着麒麟睡觉。   脱不脱裤子好呢?吕布一腿摩挲麒麟,把膝盖从麒麟的腿间顶进去,让麒麟夹着。   麒麟被抵得十分惬意,伸了个懒腰,问:“有人找么?”   吕布漠然道:“没有。”   麒麟摸了摸吕布的脸,眯起眼,发现他有心事,仿佛面前的人是他,又不太像他了。   依稀回到了许多年前,刚刚进入侯府时的吕布,什么也不对人说,总把事情藏在心底,不笑,也不说话,默默地坐在将军榻上。   偶尔抬头时的一瞥,目光犀利而好战。   “你在想啥?”麒麟揶揄道:“想晚上吃什么吗,侯爷?”   吕布说:“不是。”   他动手扯麒麟的衣服,动作粗暴而不留余地,麒麟道:“得先出去和孔明碰个头……华容的追击有消息了么……唔……”   吕布急促地脱了麒麟的单衣,野蛮地封住了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麒麟揽着吕布的脖颈,接吻片刻,唇分,彼此对视,麒麟道:“好拉——”   吕布漠然道:“没好。”   麒麟还未反应过来,吕布已扯开裤带,身下轻蹭,光滑的丝裤从健壮的大腿上褪下,吕布按着麒麟,膝轻顶,分开他的大腿,硬邦邦的阳根抵着麒麟身后,稍一用力,便要顶入。   “等等——你……”麒麟忍不住大叫:“痛啊!唔!”   吕布不由分说地再次吻上去,麒麟被顶得痛喊,对方龟头渗出的少许汁液根本不足以润滑,那一下顶入令他产生撕裂般的疼痛。   麒麟眼前发黑,疼得全身痉挛,气息一窒,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那一下把吕布的唇咬破了。   吕布阳根滚烫,霸道地吻着麒麟,将全身重量压在他的身上,麒麟感觉到那根巨物一寸寸捣开自己后庭,捅进最深处。   吕布松开麒麟的时候,麒麟不住发抖,眼角泛着泪迹,急促喘息。   “痛……”麒麟求饶道。   麒麟的阳根已软了下去,他紧紧攥着吕布的手腕,被他翻转手掌,大手与麒麟的手指交扣于一处。   吕布不再说话,开始猛插,麒麟忍不住大叫,吕布却将丝绸长裤团成一团,塞进他的嘴里。   麒麟咬着丝裤,吕布胯下的男子气息极淡,却又极度催情,连番疼痛过去。   那不容抵抗,不容挣扎的侵略令他兴起异样的快感,吕布整根抽出,又深深插入,每次捅到底时麒麟都艰难地吞咽。   吕布一脚轻轻蹬开被子,温热的手掌从麒麟脖颈摸遍全身,捻着他胸口的乳头来回揉捏,麒麟满脸通红,眼中带泪,疼痛的感觉已消,这次的泪水是被狠狠顶住时难言的激动感。   “看看……”吕布面无表情地说,仿佛在欣赏麒麟的反应,他抬起手指,揩去麒麟的泪,沉声道:“哭什么?想我了?”   话音落,吕布挺腰,将整根粗长的肉棒顶了进去,抵到麒麟体内最深处。   “呜——”麒麟疯狂呜咽。   “叫啊。”吕布缓缓抽出,漠然道:“叫不出来了?”   麒麟双眼失神,吕布又道:“醒醒。”继而再次整根一捅到底。   难以言喻的刺激感令麒麟头皮阵阵发麻,犹如被顶上高潮,窒息般断断续续,颤栗的满足感令麒麟时而晕眩,时而恢复神智,只感觉到吕布的肉根硬得如铁,在自己体内微微搏动。   吕布喘了几声,再抽出些许,带着溢出后庭的白液,方才那几下麒麟的反应太激烈,竟是令他控制不住地射了不少。   滑腻的精液蔓在吕布腿间,被他反手抹在麒麟腹上,腰间,直至胸口。   “起来。”吕布吩咐道,继而揽着麒麟的腰跪起,让他侧身,扳过他的腿,麒麟被他的肉棍捅在体内,硬生生转了个圈,吕布从背后一顶,麒麟叫也叫不出来了。   “下床去。”吕布低声说,继而挺腰顶麒麟,麒麟“呜”的一声,两手抓着床沿,脚软发颤,一只脚迈下地。   大腿一分开,吕布便随着他的动作抽出,再揽着麒麟的腰顶入,麒麟停下动作,全身剧颤。   “射了?”吕布小声问,一臂抱着麒麟的腰,另一手伸至其胯间,轻轻套弄,满手温热的体液。   麒麟发着抖,喘息着点头。   吕布又顶了顶,道:“朝前走。”   “呜——”麒麟疲惫难耐,要求饶,口中塞着的丝裤却被吕布手指抵着,说不出半句话来。   吕布笑了起来,说:“走。”   吕布把肉根抽出些许,在顶进去,麒麟只得跪在地上,一点点朝前走。   吕布将麒麟顶到墙边,扯下一根墙上粗绳,握着麒麟的手腕系好。   麒麟以一个耻辱至极的姿势跪在地上,两腿大张,手腕高吊,嘴里塞着吕布的丝裤。   吕布将塞在麒麟嘴里的丝裤扯了出来,麒麟大口喘气,求饶:“奉先……慢点,我刚射了。”   吕布俯身,一手撑着地板,迷恋地吻着麒麟的肩,亲了个吻痕,答:“好。”   他手里握着自己的贴身丝裤,将它捂在麒麟的口鼻间,开始猛力冲撞。   “呜……啊……啊!”麒麟的叫声断断续续,闷着传出来,他每一吸气,鼻前俱是吕布的雄性气息,汗味与裤裆处极淡的催情气味,后庭被几次猛插,已红肿发涨,吕布再不留情,啪啪地猛撞,大手捂紧麒麟的嘴。   “呜——”麒麟有种窒息的快感,胯下阳根被吕布操得渐渐再次硬立,马眼处滴着水。   “呜!”   狂风骤雨的猛插随着吕布的一下猛抱结束,他将粗长的肉根挺进了麒麟的最深处,那一下仿佛贯穿了他。   吕布将麒麟抱得跪直了身子,让他的背脊贴在自己灼热的胸膛上,彼此都没有说话。   吕布屏住气息,健美的全身绷紧,麒麟感觉到一阵热流,断断续续地注入自己体内。   “感觉到了么……”吕布小声问。   麒麟双目失神,没有回答,吕布射时肉根涨得如铁棍,几下微微的搏动,在彼此安静时,感觉更为清晰。   吕布握着麒麟的肉根,捋了捋,麒麟甫道一阵紧缩,控制不住地疾喘,又射了次。   “舒服么?”吕布问。   “嗯……”麒麟疲惫点头。   吕布抽出来,扯过毯子,一半垫在地上,揭起另一半,将彼此裹在一处,像个睡袋。   麒麟无奈笑道:“你做什么……”   吕布:“嘘……你抱着我,我也抱着你,来,这样,抱紧点。”   麒麟枕着吕布的上臂,吕布顺势屈起手臂,搂着他的肩膀,另一手环着他的腰,拉起他的大腿,架在自己腰间。   吕布小声说:“这次我轻点进去。”   麒麟:“什……什么?啊,慢点……”   毯子将他们裹得紧紧的,温暖惬意,吕布面对面抱着麒麟,把仍硬着的阳根抵着他的后庭,慢慢捅入。   麒麟呻吟起来,吕布道:“乖……就插着,不操了……”   麒麟无法挣扎,只得任他施为,吕布进来了一大半,将麒麟抱在怀中,外面毛毯裹得紧紧的,犹如在睡袋中过冬,麒麟舒服得不住呻吟,吕布偶尔轻顶几下,却不再似先前野蛮了。   吕布那物稍一软下来,便缓慢,温柔地抽插,硬起后再插着不动。麒麟半睡半醒,每次吕布动时都不住吻他,像一个绵长的春梦,永远没有尽头。   “别走……”吕布小声道。   麒麟的意识渐远,梦里都是吕布的吻与他健壮,有力的手臂,他的怀抱无比安全可靠。    第59章 美髯公反水释曹操   华容道:   陈宫、甘宁、关羽三将驻马,扼守险要之处,两旁士卒埋伏于林内,等候曹操兵马前来,准备放箭。   “前方是那位将军把守啊——”曹操的声音传来,大汉丞相,此时狼狈不堪,赤壁一败后逃兵四散,曹操堪堪聚拢了三千败兵,郭嘉负伤躲于马车中。   甘宁:“格老子滴……”   陈宫示意甘宁安静,纵马上前几步,与关羽并肩。   “老友,好几年未见了。”陈宫朗声道。   曹操嗨嗨地笑,长声道:“公台呐,一别经年,风采依旧。这便下来罢,你的事也办得差不多了,随我一齐回洛阳去。”   陈宫斥道:“休得挑拨离间,今日此处,便是你毙命之地。”   曹操勒住胯下骏马,左右转了几步,打量关羽与陈宫。   曹操道:“公台老弟,奉先那莽汉难成大器,你我携手云长,开拓天下伟业,何尝不可?”   马车中传来郭嘉咳嗽声。   曹操又道:“当年你为救我,处心积虑,潜入长安,卧底凉营,我仍铭记于心呐!现咱们两营五千人……”   曹操只朝山上扫了一眼,埋伏了多少兵力,便心中有数,续道:“作个见证,将本相护送回洛阳,定得天子钦赐金带玉腰,加官进爵……”   陈宫答:“孟德兄有所不知,昔年入长安,公台并非为了救孟德你。”   曹操:“哦?”   陈宫悠然道:“救的乃是天下。”   “董贼乱政,朝纲晦暗,温侯亲手终了此局;眼见大乱甫定,你却与袁本初再入长安,大汉气运至此,本该休养生息,重振汉室,然而你!”   “你放火烧了长安,掳走天子!挟天子以令诸侯,轻启战端。”   “非也!”曹操怒喝道:“四海不平,江山不定,如何匡扶汉室?吕奉先,孙伯符,各个狼子野心。”   “乱世需治重典!朝中若非有本相铁腕压制,将朝不为朝,国不成国!”   “陈公台!枉你聪明一世,临到此时,你的心思便如此狭隘?”   陈宫冷笑,反问道:“如此请问相国,六年中,幽、冀、雍、青四州,人口几何?粮产几何?从军几何?邺城几万户?洛阳几万田?!”   曹操未答,郭嘉带着咳嗽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邺城十万户……从军二十万人,洛阳十二万户,从军二十四万人……”   陈宫厉声道:“我西凉十者役一,良田千万,你呢?!五者抽其二!天下徭役之重,莫过于中原四州,这千千万人,连着荆州两万水军,便因你的乱世!你的铁腕!你的天下,尽数战死在长江边!”   “公台若与你回归洛阳,不知你又有何颜面,见那拖家带口的妇孺老幼!自你杀吕伯奢,斩张绣之日起,便不与你是一路人!”   “宁可你负天下人,不使天下人负你,如今随你而来的将士,便浮尸长江,流血飘橹,若真有那日,直至你取天子而代之……”   陈宫声音渐沉下去:“……却又如何?”   曹操点头,笑了笑,眯起眼道:“好一个不是同路人。”   “云长老弟——!”曹操被陈宫咄咄直斥,却丝毫不见怒色,转向关羽:“昔年你投身我营中,还记得本相如何待你?”   关羽眯起丹凤眼,不怒自威:“孟德兄以爱马相赠,手足相待,自将铭记于心。”   曹操“暧”地出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本相大好头颅,请君来取,不须令我辱于山莽水匪之手。”   关羽捋须不语,似在回忆曹营旧事。   乌林北岸:   “晚饭在舱里吃,哪也不去。”吕布漠然吩咐道。   舱外亲兵应了,片刻后端来酒菜,置于案上,打点了两盘鱼,江中鲜虾,以及嫩鹿肉。   吕布一臂把麒麟搂在怀中,左手拾了筷子,挑去鱼刺。   二人全身赤裸,依偎一处,身上裹着毯子。   “我喂你。”吕布道:“此战你劳苦功高。”   麒麟笑了起来,咀嚼吕布喂到嘴边的菜,问:“太师父他们呢。”   吕布挟菜的一手微一顿,片刻后放了筷子,端起酒碗,答:“走了。”   “这就走了?!”麒麟难以置信道。   吕布将葡萄酒喝到嘴里,低头亲吻麒麟,将酒喂了过去。   麒麟咳了几声,脸上微红,正要起身,吕布道:“你去哪?都走光了。”   麒麟:“怎么也不来和我告别一声?!”   吕布认真道:“你在睡觉,他们托我传话来着。”   麒麟只得作罢,最麻烦的问题不是谁先走谁后走,而是到时该如何生活下去。   “传的什么话?”麒麟又问。   吕布端着酒碗的手有点发抖,酒水洒了些许出来。   麒麟:“怎么了?”   吕布背书一样,紧张地说:“他们、他……他们,你太师父说,任务改了。”   “任务改了?”麒麟蹙眉问。   吕布点头:“嗯。”   吕布:“让、让你……他们很生气,让你永远别回去了。”   麒麟:“……”   吕布笑了起来,说:“开玩笑的。”说毕自顾自喝酒,避开麒麟的目光。   “太师父来和我告别的,怎么不叫醒我?!”麒麟哭笑不得问。   吕布不敢看麒麟的双眼,说:“他让我别……别叫你的,就这样。还说,让你等到天下一统,到新皇,我儿子接过位置,你再回去。”   麒麟蹙眉道:“当初不是说好,让你登基任务就完成了么?”   吕布漠然道:“我不当皇帝。”   麒麟:“那我就一辈子不能回家了。”   吕布忽然大声问:“跟着我不好么?!”   麒麟被冷不防一吼,吓得缩了缩,吕布又自言自语道:“当然不好,我……不管了!总之他们说,要到……”   吕布灵机一动,说:“你太师父是这么说的,以后要你回去的时候,会来接你。”   麒麟疑惑地说:“真的?”   吕布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麒麟的脸,麒麟低声道:“其实我也不想……算了,说这个没意思。”   麒麟起身,扯了毯子,裹在身上,吕布便赤条条地坐着,愕然问:“你去哪?饭还没吃完!”   “我去一个人走走。”麒麟道:“别打扰我。”   麒麟裹着一条毛毯,赤足踏上楼梯,上了甲板,时值午后,鲁肃率领东吴水军在江中四处焦急寻找周瑜下落。   “别找了!”麒麟喊道:“周瑜已经死了。”   东吴水军无人应答,小船一艘接一艘地划出去,遍布整江,竹篙翻拣尸体,将他们拖到岸边。   张辽与马超在认领西凉军将士的尸身,鲁肃前往乌林,江面上,刘备的船队扯起白帆,一艘小舟荡来,靠近吕布的帅船。   舟上之人一身白色武袍,绷带将右臂系在胸前,是赵子龙。   “你们要去哪里?”麒麟问。   赵云答道:“不知,军师临时下令,全军启程。”   麒麟嘲道:“联军刚打完,就急着回去占地盘了吗?”   赵云沉默,麒麟又说:“上船吧,欢迎你加入我们。”   赵云叹了口气,道:“不,子龙仅是前来与温侯别过,后会有期。”   小舟未曾靠近,赵云已挥起长篙,于大船前一点,再次退后,破浪而去。   刘备的船队走了,赵云带领上千骑兵于岸边护送,遥遥尾随。   这就走了?麒麟心内终觉蹊跷,刘备急着回去抢荆州,便让他抢罢。   “传令全军,做好启程准备。”麒麟道:“待得陈宫、甘宁归来,我们逆流而上,经岷江水道入川。”   吕布换了一身黑锦武袍,钻出舱外,叫道:“麒麟。”   麒麟回头道:“刘备去荆州了,你写封信,让鲁肃带去给孙权,我们也该回去了。”   吕布道:“去何处?”   麒麟回身入房取来地图,唰然铺在甲板上,跪在地图前,指道:“曹操西退。”   “我们沿着长江一路朝上,从北岸进嘉陵江,水军分为两队,马超走陆路,前往西川报信,取道蜀地回西凉。”   吕布站着,麒麟跪着,仿佛一名臣民在朝拜他的皇帝。   吕布对麒麟的话充耳不闻,道:“起来,别对我跪,回去把衣服穿上,外面冷。”   麒麟起身道:“我和陈宫都想好了,回来时沿路过西川,就说借道。”   “贾诩与高顺会带兵西下,经过汉中,入定军山,和我们汇合,刘璋投降算他聪明,不投降的话,我们打进成都去。我觉得刘璋一定会投降你。”   “现在曹操败退,半路不知道拦截得怎样,就算不被关羽杀了,也再没有能力牵制我们。”   “东吴方面,周瑜跟着孙策走了,一场大战后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出兵,我们唯一的对手就是刘备,就让刘备去占领荆州六郡,他吃不下西川这块肥肉。”   吕布漠然道:“这是出战的最好时机。”   麒麟点头道:“是的。”   吕布:“你们都计划好了。”   麒麟:“这是在我们出战前就制定的计划,经荆州,入川,再取汉中……”麒麟再次跪下,以手示意。“南到蜀地,北到西凉,我们的区域就可以连起来了。”   吕布对麒麟的话置若罔闻,怒道:“起来!别对我跪!”   麒麟一怔,吕布冷冷道:“你的计划很好。”   麒麟道:“对,这个机会简直是千载难逢,如果给刘备集团足够的时间,我们就……”   吕布打断道:“但我不想当皇帝了,传令下去,全军即刻启程,回陇西。”   麒麟:“你……”   吕布不与麒麟多说,转身进了船舱。   麒麟跪在地上发呆,过得片刻,一艘小舟从乌林的方向驰来。   舟上载着数名彼此扶持的西凉军伤兵,遥遥喊道:“主公——!有加急信报!”   麒麟裹着毯子,立于船头:“什么事?”   “我军于华容道遇袭!”   “关羽阵前反水!率汉营骑兵背后突袭甘宁将军!截断我军退路!”   “曹操、关羽合兵袭击我军,曹操抽身逃向洛阳!!”   “关羽西退!我军参战兵力阵亡近千!”   “甘宁将军战死!”   “陈宫先生身受重伤!不知下落!”   华容道传来的消息犹如惊天一棍,敲得麒麟眼前发黑。   西凉营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所有将领冲上岸去,麒麟还在震惊中未曾清醒,吕布已经跨上赤兔,沿岸追去。   “等等——!冷静点!”麒麟堪堪换好衣服,喊道:“吕奉先,停下!”   吕布双目满是仇恨的怒火,似乎又回到了昔年巨鹿之战时,成了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吕布猛然大吼:“将士们——!随我前去报仇!”   麒麟喝道:“听我说!不能仓促出战!”   吕布吼道:“不听——!”   麒麟惊天一声爆喝:“谁敢跟着主公出去!我砍他脑袋!”   岸边鸦雀无声,吕布一声不吭,策马掉头,沿着江岸一路疾驰,走远。   麒麟闭上眼,在江边站了片刻,深呼吸。   “张辽,你去追主公。”麒麟道:“把剩下的骑兵都带上。”   张辽领命,麒麟又道:“刘备沿江前行,目标应该是江陵,襄阳,樊口这几个城市,一旦追上,绝对不能轻敌!”   张辽道:“行。”   麒麟又说:“如果刘备躲进城里,千万不能强攻,围城等我来支援。”   张辽点头,麒麟道:“千万小心。”   张辽道:“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主公……”   麒麟不悦道:“别这么说!谁也不能死!现在去吧。”   张辽大声呼喊,岸边骑兵纷纷跟随,近五千人追随其后。   麒麟:“张颌,马超,你二人带上所有战船,追在汉军之后,不可交战,沿江直上,他们去哪你们也去哪,看在哪个码头靠岸,迅速派出信使,通知沿岸追击的张辽。”   “主公如果强攻沿江城市,你们从旁协助,我们的流火弹还有多少?”麒麟道。   张颌答:“还有约四万罐,每船一千罐。”   “我们只剩四十艘船了吗。”麒麟喃喃道:“刘备还有接近一万水军,水上交战应该不是我们对手,但你们没有军师,万一诸葛亮他……算了,尽量先别开打,希望文远追得上,主公理智点。”   张颌道:“你呢?”   麒麟道:“给我五百亲兵,甘宁的旧部呢?!都过来!”   从华容退回的伤兵纷纷靠拢,麒麟冷冷道:“牙将在哪?”   牙将拖着一身伤踉跄过来,麒麟不由分说一巴掌将他打翻在地,喝道:“主将遇袭,军师不知下落,你们就逃回来了?!养你们何用!”   “现给你们弥罪的机会,太史慈上马!跟着我!”麒麟道:“你们带路,沿途回去华容,甘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太史慈背上长弓,一语不发,跟在麒麟身后,麒麟冷漠地说:“走吧,被我抓到刘备关羽,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你的马不快。”太史慈说:“用我的。”   麒麟侧头看了一眼,是惊帆。   “他给你了?”麒麟问。   太史慈点了点头,微一笑:“主公让我辅助你与温侯,平定天下。”   一行人潜入沿岸树林,朝华容战场追去。    第60章 三英再战败死江陵   江陵道。   吕布神驹如风,一个时辰内冲出了近二十里路,张辽率军疲于奔命,几次险些走错了方向,直到过当阳,接近樊口的山道前。   终于追丢了。   赤兔倏然驻足峡谷前,低咴了一声。   吕布:“走!”   吕布猛地一夹马腹,赤兔反而退了半步。   “你……”吕布气昏了头,赤兔通晓人性,从不需马鞭,吕布提拳几番要揍,却终究打消了念头。   “你也累了?”吕布喃喃道。   他翻身下马,背靠山岩坐下,吩咐道:“自去寻水喝。”   赤兔悲鸣一声,低头触碰吕布侧脸,吕布双目泛起红丝,昨夜一晚未睡,又长途跋涉,此时疲倦至极。   “我真是没用的主公,我……”吕布低声道。   吕布捋了额发,又愤然一拳狠狠锤在山石上。   空山新雨,一人一马穿过山道,缓缓前行。   与此同时,荆山另一面。   “赵子龙将军——”一人于山顶羊肠小道冲来。   赵云驻马岸边,蹙眉道:“廖化将军?”   廖化翻身下马,大声道:“诸葛军师着我前来与将军换马!速往江陵!”   赵云道:“将士们怎么办?”   廖化道:“我领他们缓慢前行,与主公在江陵城汇合!”   赵云换骑的卢,快马加鞭而去,剩赵云率领的两千余骑兵,廖化又道:“听我号令,散于河滩石后埋伏,准备弓箭!不可拖延!”   吕布牵着赤兔,目光茫然,从山道后行来,沿着河岸缓缓前行。   武靴踏上河滩第一步,踩断枯枝,啪的一响,赤兔警觉抬头。   吕布站在河滩上,不再前进半步。   廖化一颗心砰砰狂跳,解开诸葛亮的锦囊,拆出字条,上书一字:“杀。”   廖化缓缓抬手,两千骑兵同时弯弓搭箭,无数双眼窥向站在河滩正中央的吕布,箭矢指向身着武袍,未穿片铠的战神。   一偏将道:“将军……射得死他么。”   廖化小声道:“两千把箭,他又不穿盔甲,还射不死?终归是个凡人,别想得这么玄。”   吕布耳朵动了动,低声道:“终归是个凡人……”   华容,小雨淅淅沥沥。   半日前,关羽麾下降将沙摩柯一箭飞来,正中甘宁后背,穿透其胸口。   关羽尚在犹豫该不该放走曹操,沙摩柯那一箭,却将双方逼入了绝境。   “陈宫!”麒麟寻到己方第一位伤者,松了口气。   陈宫被十余名兵士护着,咳嗽不止,竭力道:“麒麟……”   麒麟道:“怎么回事?”   陈宫断断续续道:“我猜关羽手下……有、有曹操细作。”   麒麟沉声道:“关羽袭击你们了没有。”   陈宫点了点头,大致将过程重说了一次。   曹操于关羽有恩义,然陈宫却是盟友,曹操叙起旧情以恩相挟,陈宫却以大义晓之。   关羽骑虎难下,正踌躇间;甘宁大声喝斥,言语极是不客气。   汉营奸细沙摩柯得了曹操授意,觑机一箭将甘宁射下马去,凉州营登时群情汹涌,双方开始混战。   关羽还未来得及喝停手下,甘宁部属已杀红了眼,曹操更率军偷袭凉州军后方。混战一开始,郭嘉埋伏下的内应纷纷高喊谢关将军救命之恩,导致局面越来越乱。   关羽率军朝坡下退了两次,局势逐渐演变为曹、刘二军夹击陈宫。   “甘宁真的死了?”麒麟的声音发着抖。   陈宫苦笑,摇了摇头:“甘将军引开敌军,带兵朝树林中退了,关羽沿西路退走,料想是回去请罪了。”   甘宁在泥泞中爬了几步,发着抖,抱住一棵大树,无力地坐在树下,胸口透出一截箭头。满身是血,勉强抬头,瞳中映出天空细雨纷飞。   “我日……”甘宁缓缓喘气:“老子还……不想死……”   甘宁剧咳,咳出一口血,他艰难地提气,愤然喊道:“啊——”   犹如猛兽临死前不甘心的嘶吼,倒下。   “找到了!”凌统带领一队士兵从侧旁穿过来。   “兴霸!”凌统拍了拍甘宁满是血污的,英俊的脸。   甘宁喝喝作声,口中不住涌出血来,凌统心中一沉,心肺受伤,看似伤得极重。   甘宁动了动满是血的嘴唇,凌统懂了,沉声道:“你不会死,我替你将箭拔出来,忍着。”   甘宁不住抽搐,拔箭只凭一口气,拔出的瞬间若坚持不住,伤者便会休克,继而瘁死。凌统削去箭头,单膝跪在甘宁身前,让他伏在自己的肩上,另一手握紧甘宁背后的箭羽。   “我拔了,挺住。”凌统沉声说。   甘宁双目涣散,脖颈微微痉挛。   凌统侧过头,以唇封住甘宁满是鲜血的嘴,将木箭缓缓扯出,甘宁瞳孔微微扩散,气息渐微,凌统渡过气去,甘宁猛地一窒,继而再次艰难喘息。   木箭扯出,鲜血喷了二人满身。   凌统紧紧按着伤口,道:“快取创药来!”   甘宁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再次昏迷。   甘宁腰畔的夜明珠一闪一闪,发着光,与麒麟心口的金珠光泽遥遥呼应。   “找到甘将军了!”凉州士卒纷纷涌上。   甘宁躺在大树下,浑身是血,凌统抱膝坐着,手指勾在一处。   太史慈排开众人,麒麟冲了进来,扣着甘宁脉门,片刻后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掰开甘宁的嘴,给他灌了下去。   凌统唇间满是鲜血,转头看了太史慈一眼。   太史慈道:“怎样?”   凌统问:“你给他吃的什么?”   麒麟道:“仙药,这次死不了了,多亏你。”   凌统点了点头,低声道:“他的求生意志极顽强。”   麒麟微觉诧异,蹙眉问:“鲁肃让你跟着来的?”   凌统道:“不,我自己来的,本打算在当阳等你们,见陈公台他们过去,就一路跟着……其他人呢?”   陈宫脸色苍白,肩胛被砍了一刀,缠着绷带,数名兵士制了副担架,将他抬到树下。   凌统没有再解释,麒麟只得道:“那么,拜托你先照顾他们了,我还有点事,得去追奉先。”   凌统抬头看太史慈,太史慈解下盔甲,抛在马鞍上:“我也留下,带着他们朝西走,寻你们汇合。”   凌统淡淡一笑。   麒麟点头道:“五百名士兵都派给你们,务必当心。”   荆山之阴。   吕布躬身,拾起数枚滩上鹅卵石,沉声道:“着。”   吕布撒手,树林中一声惨叫!被鹅卵石击中之人脑壳爆裂,倒摔进去!   “他发现了!”   “杀——!”   “主公当心!”   一匹战马仰声高嘶,四足乱蹬于峭壁滑下,张辽借力一蹬,朝吕布飞跃,抱着他滚下江岸!   林中箭雨齐发,埋伏杀出!山坡高处,横里杀出近万骑兵,张辽的支援到了!   吕布一跃而起,跨上赤兔马,吼道:“随我冲锋!杀了这帮兔崽子!”   双方短暂接战,山坡上援军越来越多,血肉横飞,污血淌满江岸,廖化转身要逃,被吕布一箭射落马下!   山坡势高,冲锋时汉军阵脚已乱,若换了赵云带兵,还有可战之机,然而带队廖化已败,残军哪堪吕布蹂躏?当即如大关刀砍小野草,几个来回便即大溃。   “谁让你来埋伏侯爷的。”吕布冷冷道,“刘玄德去了何处,说!”   廖化咬牙拼着一口气,吕布将他抛到一旁,吼道:“挨个带来审问!究竟去了何处!”   败军被缴了武器,押到江边盘问,最后吕布终于问出了刘备等人去向。   诸葛亮让赵云前去江陵,与大部队汇合……   吕布骑马驻戟,沉默片刻。   “文远。”吕布道:“多谢你救命之恩。”   张辽扑翻吕布那会,肩上中了一箭,又负伤来回冲杀,此刻满头满身都是血,喘息着道:“末将……的份内事,麒麟军师说……”   吕布没有作答,张辽断断续续道:“让主公不可冲动,西凉全军上下,定讨血仇。”   吕布问:“你带了多少兵?”   张辽道:“一……一万人,马超、张颌都在船上,正沿江追来。”   吕布漠然道:“传令马孟起,战船驰往江陵,我领骑兵前去围城,你随后跟来。”   张辽道:“主公!”   吕布淡淡道:“我已冷静了,不须担忧。”   麒麟骑着惊帆马,沿途飞奔,每隔一里射出哨箭,终于得到了回应。正是沿江缓慢前行的张辽。   麒麟见张辽负伤,心头一沉:“人都去哪了?!”   张辽解释清楚,麒麟才松了口气,道:“过来我给你看看。”   “主公去江陵了。”张辽道:“你赶紧追上。”   麒麟道:“不妨,你上马,咱们一起,甘宁死不了,陈宫也寻到了。”   三天后,江陵西岸,丛山峻岭,连绵起伏,两日后,麒麟抵达江陵时竟还比吕布早到一日。   吕布的先锋军已从平原上驰来,麒麟朝远处眺望,只见河道窄处,水流平缓。   张辽道:“现过河与主公汇合?”   麒麟道:“不,我们上高处看看。”   荆山侧岭之顶,百里风光一览无余,刘备初入江陵,数十艘船被拖上岸去,翻了船底于码头上晾着。   麒麟蹙眉道:“他们要做什么?”   张辽道:“谁知道呢,兴许是想以江陵为据点,休养一段时日。”   麒麟只觉说不出的蹊跷,沉声道:“不可能,明知我们会来打,怎么还会收船?”   麒麟蓦然心里一惊,吩咐道:“你马上带人挖山,按我的主意,幸好先来一步侦查敌情,否则全部人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张辽一头雾水,麒麟拾来树枝,于地上绘下荆山侧坡地形,又道:   “在这个口子开挖,挖完用木头垫着,听我岸上发令,再抽走垫木,千万不可拖延,待会我派多点人手上来帮你。”   张辽率领数百人分头照做,麒麟策马下坡,渡河与吕布汇合。   刘备刚从码头入城,进城后还未歇得几日,吕布便率兵追来,陆路,水路团团围住。城门是虎视眈眈的近万骑兵,长江边则是四十艘蓄势待发,流火弹上了投石机的大船。   吕布如同遭遇挑衅的野豹,率领所有兵马驻于城外,吼道:“关云长,出来,休要做缩头乌龟!”   刘备、诸葛亮数人立于城楼高处,关羽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去会他。”   刘备脸色剧变:“二弟,此战凶险,万万不可!”   诸葛亮沉吟片刻,道:“且慢,我有话说。”   “刘玄德!”麒麟策马终于追上大部队,一路冲至城门外,置身弓箭射程中,丝毫不惧,猛然一勒马缰,惊帆前蹄高跃,扬声长嘶,停驻。   吕布策马冲上去,麒麟侧头道:“叫人去将马超换下来,再派一千上山去,寻张辽,快!”   吕布看了麒麟一会,彼此心有灵犀,吕布转头前去传令。   麒麟朗声道:“刘皇叔,七年前!我家主公辕门射戟,解你徐州受纪灵围困之危,可还记得?!”   诸葛亮要上前一步,却被刘备以手阻住。   刘备垂目道:“自然记得,深感温侯大德。”   麒麟又道:“六年前!我辗转小沛,接回貂蝉,一战助你部下赵子龙获徐州,可还记得?!”   刘备缓缓道:“铭记于心。”   麒麟冷喝道:“恩将仇报,如此小人行径!便是你所为!甘宁陈宫与我情同手足,前一刻三营还在并肩作战!下一刻便陷身盟友之手!”   “你义弟为全知遇之恩,私放曹操,竟将我凉州营两名将军亲手斩杀!”   “刘玄德!今日不以计陷你,摒了宵小伎俩,出城堂堂一战!”麒麟声若雷霆,两军皆惊,吕布尚是头一次见麒麟如此震怒。   刘备:“我三兄弟一齐战他!”   诸葛亮色变道:“不可!主公万勿冲动,此事仍有商酌余地,观麒麟言行,甘兴霸应是未死……”   关羽慢条斯理道:“出战前已立军令状,若放走了曹操,云长自将提头来见,如今搭上他人性命,此事因我而起,亦该因我而结。”   “二弟!”   关羽下了城头,张飞怒吼道:“二哥!说什么也不能看着你死!我与你一起出城战他!”   刘备匆匆追在关、张二人身后,少顷城门洞开,三骑出城。   刘备翻身下马,朗声道:“备一时糊涂!导致云长酿成大错,再多言狡辩,亦是无益。”   “又要三英战吕布不成?”麒麟冷冷道。   刘备躬身跪伏于地,一拜,低头道:“我与云长、翼德昔年桃园结义,有誓同生共死,一念之差,铸成不可挽回之大错……”   “大哥!”张飞喝道。“起来!”   刘备叹道:“盼温侯得全我三兄弟之心,同生死,共进退,今日若要云长偿命,便容我三人一同赴死,全城子民无辜,待我死后,望温侯宽待江陵百姓。”   诸葛亮于城头朗声道:“如今便应了温侯之请,我军以主公为首,城外三战,全城兵士作为见证如何?”   吕布略抬起下巴,漠然道:“都一起上罢。”   诸葛亮等的便是这句话,正要敲钉转角,将话说死,吕布却又道:“我与麒麟同战你三英!”   说着一摆战戟,霎时诸葛亮心道糟糕。   城墙上,城门外,鸦雀无声。   诸葛亮静了许久,开口道:“既是如此,但请凉州军再派一人……”   麒麟冷笑道:“三对三?也可,马超!”   马超应声出列。   “我不占你半点便宜。”麒麟道:“主公出第一战,我第二战,马孟起第三战,三战两胜。”   诸葛亮再无半分办法,以武对武,智谋几乎完全派不上用场,少顷又道:“赵子龙将军。”   城楼上不见赵云,赵云原是抱着手臂,背倚木柱坐着,不与吕布等人朝向。   诸葛亮道:“你从东城门出去,带三千骑兵,主公若有危险,你须自行判断,于后阵呼应夹击。”   赵云声线沉厚,不闻喜怒:“廖化将军呢?交接给他的骑兵为何迟迟未至?”   诸葛亮不答,赵云起身,沿着城楼而下,带兵出城。   吕布成名已久,昔年函谷关外三英战吕布,辕门射戟名动天下,直是武力登峰之境,中原论武第一人。   然而,时隔董卓入长安已有七年。   七年中,西凉声色犬马,耽于安逸,硬碰硬的决战,武神实力还剩几分?   关羽等人辗转作战,数年间却是一刻也未曾休息过,刘备胆敢应战,便是心中存了侥幸之心。   反观之凉州营,所有人都心中无底,包括麒麟。   “不需担忧,主公能打。”吕布漠然道,继而双脚一夹赤兔,斜挥方天画戟,迎向关羽。   麒麟深吸了口气,吩咐道:“擂鼓。”   江陵城门再开,近千人蜂拥而出,与西凉军遥遥相对,让出一片空地。   三声鼓响,吕布驻马,关羽缓缓拨转马头,面色平静,不现喜怒。   “此战毕。”关羽一手倒拖青龙偃月刀,缓缓道:“你我恩仇自解,与我大哥再无干系。”   “二弟——”刘备刹那间热泪涌出。   吕布冷冷道:“做梦!”   “杀——!”西凉营齐声山呼。   “杀——!”汉南营应和!   关羽双手交错,抡起八十斤重的偃月刀,在头顶挥了个旋,赤兔与关羽战马错身而过,吕布霎时后仰,两脚于空中一荡,单手揪紧马缰,翻下赤兔马腹。   关羽扫了个空,回身一刀!   方天画戟、青龙偃月刀交碰,龙吟一声震响,众人耳膜隐隐作痛。   吕布吼道:“函谷关前放你一马……”   “今日便取回你首级!”吕布雷霆般的怒吼令所有人心头一震。   说时迟那时快,吕布从赤兔另一面翻上马背,横里一扯马缰,趁着关羽错身的空当,连人带马撞向关羽!   关羽奋然回刀防守,吕布已单手一振画戟,自下至上,漂亮至极地一抡,从马腹下挑起,削铁如泥,将关羽斩成两半!   所有人胆寒了,就连麒麟亦不禁退后半步。   西凉,汉南两营恐惧喘息,吕布半身浴血,地上是剖开两片的战马,与鲜血狂喷的关羽尸身。   “二弟!”刘备痛苦大喊。   “二哥——”张飞惨叫一声,登时红了眼,丈八蛇矛出手,朝吕布冲来!   麒麟不住猛喘,堪堪回复清醒,喝道:“又想车轮战?!我来战你!”   麒麟策马冲近前去,吕布沉默,单手一扯马缰,赤兔如一阵风,于麒麟身边擦过。   麒麟翻掌一抖,聚金光成剑,还未出手,吕布已越过惊帆马,抬戟,迅捷无论地直刺。   张飞声音一哑,疾奔中被掐断,被方天画戟捅穿胸膛,吕布一戟出手,抢在麒麟之前,将张飞挑得直飞出去!继而反手将张飞战马劈成两半!   麒麟道:“你……你杀了张飞……”   刘备骤丧结义兄弟,悲痛难抑,吼道:“今日与你同死!”   “同死?”吕布嗤道,再抬画戟。“只怕你没这本事。”   诸葛亮慌忙喝道:“救主公!放箭!”   麒麟喝道:“无耻!”   双营同时射出乱箭,城门外箭雨齐飞,的卢悲鸣一声,几番想退缩,刘备却失去理智猛催,两剑回旋,朝吕布冲来。   吕布当头一戟,刘备咬牙招架,的卢不堪巨力,前蹄屈跪下去。   “奉先!当心!”   背后一箭飞来,吕布猛地抽身后退!赵云反手再取箭,顿了一顿。   “休伤我家主公!”赵云猛然喝道。   麒麟拨转马头,吼道:“来战!我看你们还有何伎俩!”   赵云率领三千骑兵冲入敌阵,马超悍然策骑上前迎战,双方以硬撼硬地猛撼,五千人撞在一处,吕布杀得一身血性,弃了刘备,冲入战团!   登时城外一场混战,西凉军各个以性命相博,汉军节节败退,城门大开,一武将率数千人杀出。   “奉先!回来!”麒麟喝道:“变阵!”   两路兵马夹击,腹背受敌的西凉军撤向西面江岸。   诸葛亮羽扇一挥,果断道:“拆河坝!”   一根哨箭拖着尖锐呼声飞向天际。   麒麟丝毫不惧,同时射出哨箭,喝道:“山上听令!抽木!”   张辽得了岸边消息,吼道:“抽木——!”   兵士山呼,猛然抽走垫土树木!   远处上游河水隆隆卷来,万军色变,大地震动,如同千军万马,无情淹向西凉军!   荆山雨后,处处泥石,张辽挖了整整半日,将小半边山坡挖得凹陷下去,此刻一抽垫木,成千上万的落石轰然滑下。   近两万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数十年后回想起,实是双方精彩至极的谋士对决。   洪水滔滔卷来,河上现出雷霆震撼的一道白线,如猛兽般呼啸着扑向下游,对岸瞬间山崩,万顷黄土滔滔而下,冲向河道中央。   三,二,一。   洪水冲至,山坡覆倒。   河道被倾斜而下的沙土砰然切成两截,形成一道天然大坝,护住了西凉船队!   大坝堪堪截正,蓄水三日的洪流撞上泥坝,发出巨响,被彻底拦截!   汉军、西凉军,五万人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大水从上游冲至,中游山体坍塌,堵住河道。   洪水无处宣泄,转向冲往江陵码头,寻到了宣泄口,席卷了整座城市。   “你们输了。”麒麟冷冷道:“冲锋!船上流火弹为我们掩护!”   赵云瞳孔剧烈收缩,不敢再战,慌忙率军回援。吕布率军一路掩杀而去,将另一名将领砍翻马下。   “别再乱杀了!”兵荒马乱中,麒麟大声喊道:“把那人留下来!”   河面火球四飞,麒麟破釜沉舟,押上了血本,要将刘备集团彻底剿灭!    第61章 双龙争锋对决汉水   刘备手下两名大将被吕布亲手斩杀,麒麟将计就计,水攻瓦解了汉军最后一丝抵抗意志。   江陵北城门洞开,排山倒海尽是败兵,麒麟本想合围,奈何己方兵力不足,只得暂时占据江陵城,再作打算。   水淹江陵,房顶尽是石油引起的烈火,熊熊燃烧。   “救火。”吕布冷漠地说。   麒麟道:“你太冲动了,不该杀张飞的。甘宁没有死,我本来还有后策应对。”   吕布忽有点恍神,到处都是紫黑色的污血,江陵城中犹如地狱。   麒麟叹了口气,道:“这下玩大了,不能放他们走,必须追到底。”   “否则无论逃向哪里,刘备都必定会东山再起,说不定一转头又去投奔曹操,那就麻烦了。你在这里歇着,我带人去追,给我两千兵。”   吕布说:“上马,我与你一起。”   江陵扔给了张辽等人打点,麒麟为吕布缠好绷带,止住鲜血,二人骑上马,带两千骑兵于北门出城。   吕布于荆州北部辗转曲折,最终于汉水支流南岸,截住了正要渡河的赵云。   漫天寒风雪花飞,初冬的第一场雪来了。   数艘小船渡河北上,诸葛亮已护着刘备远去,赵云被吕布截住去路。   吕布持戟,指向赵云。   吕布眸中杀意不减:“赵子龙,降了侯爷,我不杀你。”   赵云于船头跃起,稳稳落地,复归南岸,沉声道:“长坂坡上,你救了子龙一条性命,如今还你。”   赵云扯开披风,抛在岸畔,一身精铁战甲,银光流转。   赵云肩抗银枪,以肩胛为支点,奋然一抗长枪,借直冲之力开山裂石地当头一枪,直扫而去!   吕布持戟,子龙扛枪,二人倏然暴起,撞在一处!   惊天动地的一响,方天画戟,银龙枪互撞,飞向河边;吕布猛然怒吼,双拳直击,赵云秒到毫厘的一掌,拍在吕布拳面上。   吕布之力刚猛无俦,力道一撞,赵云借力纵跃!   麒麟不住喘气,知道这是三国时代最为巅峰的一场武斗。   建安十一年秋末,汉水南岸,雪花漫天。   当世两大武学强者的比试,观战人寥寥,没有擂台,亦没有喝彩。   没有青史传书,更未扬名天下。   许多年后再想起,无论刺秦、杀董、甚至水淹江陵,火烧赤壁,俱比不上这一刻惊心动魄,那是武学极境的比试,以凡人之躯,一式得窥天道!   兵刃一飞,吕布与赵云拳对拳,掌对掌,脚对脚!   旋风踢对扫堂腿,赵云一脚横扫而去!   吕布使招“苍鹰搏兔”,提身、屈脚,纵跃!武袍袍襟于空中荡起,如同一只嗜杀的枭。   赵云喝道:“落!”   吕布半空一记侧脚直抽,赵云抬手格挡!   吕赵二人从岸边打入树林,又从树林滚入江水,二人身上滚满泥泞,到得最后,尽是拳脚相搏,每一招,每一式,俱无从分辨。   赵云双眸依旧清亮,彼此都摒弃拳脚招数,回归武之本源——拳随心至,再无杂念。   吕布大开大阖,虎爪直摧,出招慢了下来,却隐带风雷之声。   赵云格挡之时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到得最后,吕布再次抬脚,踹中赵云胸口,将其护心镜一脚踹得粉碎!   赵云口喷鲜血,直摔出去,落于河中。   “你输了。”吕布双目恢复清亮,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试,终于不再充满杀意。   赵云湿淋淋地从河中站起,沉声道:“甘愿认输,杀罢,赵子龙宁死不降。”   吕布问:“不杀,欲往何处?”   赵云极缓摇头,吕布又说:“让刘玄德出来。”   “军师已护送主公远走。”赵云道:“我的目的便是拖住你。”   最后一艘船还未来得及离岸,一声婴儿的啼哭响亮。   赵云调转长枪,将枪尾递至吕布手中,缓缓道:“我死后,望你成全,阿斗托付于你们,让他当个寻常孩童。”   吕布接过银龙枪,吩咐道:“过来。”   吕布将夜明珠交到赵云手中:“别管刘备了,我知你不愿降我,这就带着他朝西北走,去辽东,公孙瓒已死,那是你的地方。”   “曹操自顾不暇,管不到辽东,他日当我攻进洛阳,救出天子,再封你为辽东侯,此珠赠你,权当信誓。”   赵云终于接过了夜明珠。   吕布道:“以你余生,将他抚养成人,勿负故人所托。”   吕布一身泥水,跨上赤兔,打了个唿哨,众兵士纷纷尾随,撤离河岸。   赵云立于渡船尾,渐远去。   雪越下越大,麒麟吹起埙,一首离歌在雪花中穿梭。   十一月初二,刘备败逃,与诸葛亮不知去向。   赵云则携刘禅远走辽东。   吕布终究是放了他们一马。   “他没有输。”麒麟说。   吕布许久以后才点了点头:“输的该是我,他以柔劲化去我一身戾气。”   “每一拳,每一掌与他互撼,我的杀意渐渐消退,到了最后,已是纯粹的武人比试,复仇怒意荡然无存。”   麒麟问:“现在去哪里?继续我们制定的计划?”   吕布答:“先回家,累了。”   麒麟:“回哪?”   吕布:“回西凉,我想抱着你睡会。”   亲爱的太师父:   原谅我在你们刚走就再次写信。   赤壁之战后的短短几天里,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奉先的一系列行为令我措手不及,他被彻底激怒,继而杀了关羽张飞。   我感觉到莫名的恐惧,当年吕布战三英尚且不分胜负,现在他竟然能将关羽斩落马下,而且仅仅用了不到三招。   陈宫对此的解释是:那时候吕布只是董卓的走狗,十八路诸侯则手握大义。如今双方立场调转,吕布占据了义,外加一身血气,战起来义无反顾的决心,令他毫无畏惧。   吕布对此的回答则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幸好赵子龙在临别前改变了他,否则要时刻跟着一头散发着危险的野兽,实在不妙。由此可见,师父说得没错,我的应急素质还需要加强锻炼。   现在真正回到了三国时代。曹操退回关中地区,占领邺城以东,洛阳,司隶中原一带。   刘备不知下落,孙权退守江东,掌管荆州七郡,我们在江陵城中发现了一名益州的信报,名叫张松。   他带着益州、汉中一带的军事地图前来投奔刘备,刘备一败,这个人落入了我们手里。归程中,我们借道益州,令张松作为内应,与高顺,贾诩汇合,陈兵成都城下。   还未开打,刘璋便举城来投,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我知道刘璋会投降奉先,是因为早知历史。   陈宫猜到,是因为他认为奉先声威日胜,名头早已盖过曹操,刘璋若不依附,势必无路可走。   贾诩猜到,是因为他揣透了刘璋的性格,认为此人胆小怕战,然而为保全成都军民,也不能不说是一位仁者。   奉先交给张辽、张颌一万人,让他与贾诩留守成都,我们带着其余的部队绕过定军山出关,今年准备在长安过冬。   西凉的物资都来了,马超回武威去换防,高大哥过来和我们汇合。   第三次回到西京长安,六年里,我的第一个家重建得差不多了,上林苑里依稀又恢复了当初八水绕长安的繁华景象。   被烧毁的宫殿大部分重建——包括凤仪亭。   人也都是从前的人,奉先、我、高大哥、公台。   今年的冬天似乎很冷,十一月就下起了大雪。奉先蹲在凤仪亭里闹别扭,我去看看他。   这些日子里,我一直在问自己,回去以后,奉先要怎么办。   我应该留下来,到他慢慢变老以后再回去么?他愿不愿意让我看到他老了的样子?   我决定在天下平定后,将永远留在三国时代,一直陪着他,到他死去。   当然,他或许也不会开心的,因为我永远不会老。   不过这也许是唯一的办法了。   祝你们身体健康,暂时不用回信,我还要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谈谈。对了,我们还在江陵抓了名武将,先去劝降,祝你们安好。   徒孙儿:小黑。   长安城西军营。   江陵一战时,吕布从城外抓住的那名武将被带回了长安。   麒麟见此人能带至少两千兵,与赵云同时出战,当不是无名之辈,便亲自前往营帐中审问。   “你姓什么?”麒麟问。   那武将答:“我姓魏。”   麒麟心中一凛,蹙眉道:“魏什么?”   武将愕然:“为……为什么?不不不、不知道呢,因为……我爹姓魏……吧?还有!我祖宗也……姓魏!”   麒麟:“……”   麒麟探手到那武将脑后一摸,摸到块反骨,霎时倒抽一口冷气。   “你是魏延?!”   魏延笑道:“是,魏延。”   麒麟:“你……”   张颌愤然道:“喂他吃葡萄!”   太史慈控诉道:“刮那甚么劳什子给他听!”   凌统道:“插他鼻孔。”   麒麟哭笑不得:“你怎知道插鼻孔……”   凌统面无表情道:“甘兴霸让我来提醒的,千万别忘了。”   麒麟:“重伤还惦记着这事,喂,魏延,先问你,降不降?”   太史慈一把抡起小黑板,怒道:“问这么多做甚!先刮再说!”   张颌转身去取葡萄,魏延还不知何事,便道:“我降啊,没说不降。”   麒麟头一次遇见这么好说话的,傻眼了。   魏延笑了笑,道:“文长素来仰慕温侯,侯爷武力冠绝天下,是为至刚之人,今日愿追随侯爷鞍前马后……”   麒麟道:“识时务者为……”   话未完,麒麟被张颌与太史慈不由分说,推到一旁。   太史慈悲怆无比,以小黑板痛殴魏延,大吼道:“你怎么能降——!”   张颌把葡萄塞了魏延一嘴,控诉道:“你太丢人了!怎么能降——!”   ——卷四·马中的卢·终——   卷五·爪黄飞电    第62章 未央宫甄姬说连理   长安城,未央宫,天子殿。   龙座上坐过数代汉家天子,如今坐着一名智商不足九十,武力值爆表的莽夫。龙案前摆着传国玉玺,玉玺一角金光流转。   玉玺下,压着一叠纸,纸上写的全是女人。   温侯奋武将军吕奉先,时年三十五,结发之妻貂蝉红颜薄命,早逝。   西凉势力如今占去了中原以西的半壁江山,吕布鳏居七年,实乃乱世中天下第一钻石王老五是也。前脚刚回到长安,无数上门结亲的信报便雪片似地飞来。   名单上有:   马超娘舅家——西羌王彻里吉之女、刘璋表妹吴氏、曹操第三女、孙权之妹孙尚香、张鲁之女张嫣。关中士族钟家,司马家,甄家的闺秀。   钟家与司马家为了把人塞进长安,还在邺城撕打一架。   又有长安城中名士,林林种种不一而足,削尖了脑袋朝温侯府里送女儿。   麒麟接到一堆联姻表,看也不看,全部叠作一排,吩咐陈宫:“交给奉先,让他自己去拒绝,忙得很,没空帮他收拾烂摊子了。”   于是吕布别扭得快死了,对着那叠信纸发了一下午的呆。   脚步声响,未经通传,上殿来的却是一名女子。   女子容貌端庄,恬静,穿一身蓝纱,嫩藕似的手臂上戴着一串金环,站于殿前,看了吕布一会,开口道:“侯爷,该用饭了。”   吕布:“?”   吕布打量那女子,问:“你谁?头抬起来。”   女子不苟言笑,答:“甄宓。”   吕布动容道:“你是甄家的人?何时来的长安?”   甄宓反问道:“下午送来的名册,温侯都选好了么?”   吕布冥思苦想,片刻后不耐烦地作了个“滚”的手势,道:“没有。”   甄宓淡淡一笑:“军师请侯爷回府吃晚饭,既未曾想好娶哪家的姑娘,便先搁着罢,留予军师打点。”   甄宓收起龙案上的女人表格,为吕布整理衣领,吕布警惕地说:“走开!”   甄宓微愠,冷冷道:“我从六年前,袁太尉兵败长安时便留在此处,可不是来作妾的。”   吕布这才明白误会了甄宓,只得道:“走罢,是我错怪你了。”   吕布让甄宓上了车,自己骑马缓缓随行,温侯对女人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麒麟很喜欢他这点——当然,蔡文姬除外,吕布认为蔡文姬不能算女人。   二人回了侯府,菜肴已摆设停当,麒麟不在。   满厅坐着武将,觥筹交错,众人纷纷笑谈,更有不少从西凉迁来的朝臣,席间气氛好不热闹。   吕布刚坐下便问:“军师呢?”   高顺笑道:“麒麟正在招待益州来的客人,让咱们先吃。”   吕布叫道:“这怎么行!”   陈宫摆手,以眼色示意,甄姬道:“川中名士与侯爷麾下相识寥寥,法正法孝直更是……”   吕布:“?”   陈宫自若道:“法孝直其人略拘小节,此中长安朝臣又多有狂放之辈,只恐弄巧成拙,交由军师处理便是。”   吕布还是听不明白,甄姬不耐烦小声道:“法正是个出了名的小心眼,怕主公你们说错话,把他给得罪了。快吃,大家都饿了。”   陈宫哭笑不得道:“你这么说……”   甄姬眉毛一挑:“不这么说他怎么听得懂?最烦你们文人罗里罗嗦半天。”   陈宫愕然道:“文人如何?你父不是文人?”   陈宫与甄姬父亲同辈,甄姬却丝毫没有上下概念,把腰一叉,正要和陈宫顶嘴,吕布忙道:“好了好了,好男不与女斗,大家喝酒,吃饭。”   众人哄笑,甄姬倏然炸了毛:“什么叫好男不与女斗!”   吕布吐了吐舌头,心里把甄宓也给划进蔡文姬那类女人的范围里了。   吕布端酒,众臣方开始冬至筵席。   甄姬美绝人寰,兀自秋波含威,低声嗔道:“也不知你怎么坐到这位置的。”   吕布笑了笑,答:“都是大家的功劳,喝,又一年了,我敬大家一杯。”   时值冬至,府外下起大雪,筵席停后,吕布换了身毛裘,便负手出门去。   高顺追出来,吕布道:“不用牵赤兔了,我出去走走。”   吕布前往上林苑,麒麟的筵席已散,数名川中文士三两结伴行出来,见吕布一身武服,只以为是宫中寻常侍卫。   吕布朝他们笑笑,文人们不理不睬,径自走了。   认不出来,吕布心里自嘲,换了十年前,这等无礼行径定会令他火起,上前把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暴打一顿,再扔进昆明池中去喂鱼。   “麒麟呢?”吕布截住一人问道。   “走了。”那侍卫答:“先前从西门出的上林苑。”   西门,吕布上了马车,沿路问过去,直至看到雪花纷飞中,屹立于西校场中央的那块巨碑。   石碑从陇西运到此处,官渡、赤壁两战,牺牲的将士名字已刻在碑上,从碑顶至下,已刻了近万人之名。   吕布下车,徒步行向万名碑处。   夜间下着雪,长安城内万家灯火,直于白昼一般的亮。百姓都在家中过冬,道路空旷,雪花纷飞。   雪地里站着黑黝黝的一物,吕布霎时吓了一大跳,蹙眉蹑手蹑脚走近,唰一下,躲到校场外的兵器架后。   黑麒麟四蹄倨地,呜呜地朝着石碑叫了几声,衔着一朵不知何处来的小花,摆在碑底。   “……”   吕布张着嘴,躲得远远地观察。   铜先生没把这什么……劳斯莱斯带回去?吕布想起来了,浩然告别时,他们没有骑着这玩意。   黑麒麟比之上次吕布骑时小了一整圈,只有寻常小马驹般大。   这是上次那只生的小……劳斯莱斯?吕布逾发疑惑了。   黑麒麟收起两只后蹄,前蹄撑地,露出毛绒绒的白肚子,把屁股沾着雪地坐了,一阵抖,似乎颇冷。   吕布小心翼翼朝前走了一步,黑麒麟像只小狗似地坐着,发呆。   片刻后它抖了抖脑袋,抖掉雪,朝后一倒,在雪地里翻滚几下。   它在玩?吕布笑了起来。   滚完几圈,小黑麒麟抖掉一身雪,软软地趴在雪地上,抬起蹄子,在雪地上笨拙地划来划去,似乎在画什么。   “呜呜呜……咕咕咕……”黑麒麟一边在雪上专心画画,一边哼歌。   “喂。”吕布漠然道。   黑麒麟瞬间警觉转头,龙鳞唰然立了起来,见是吕布,又缓缓平和下去。   吕布躬身,招手道:“小东西,你没和你主人回去?来,过来。”   黑麒麟不安地退了半步,吕布笑了笑,道:“你在画甚么?”   黑麒麟在迟疑,拿不定主意是否把雪上的图案抹掉。   吕布东歪西倒,打醉拳一样晃过来,伸手去摸麒麟,麒麟又缩了缩,最后任由吕布把手放在它的头上。   “我看看?”吕布说。   雪地上,是两个奇怪的圆,拼在一处,下方尖尖的。   黑麒麟用断角顶了顶吕布胸口,吕布会意:“心?”   麒麟点了点头。   一个心型图案中,歪歪扭扭画着一只马不是马,鹿不是鹿的四不像,背上骑着个简笔小人。   小人脑袋圆圆,身体是个倒三角,手和脚都是线条,头顶还伸出两根天线一般的——吕布的象征,小强须雉鸡尾冠。   吕布明白了,道:“走,我们去玩。”   黑麒麟伏身,让吕布骑上,吕布两脚甚长,拖在地上,划水般撑来撑去,笑道:“驾!”   黑麒麟摇摇晃晃地走了,留下雪地中的那幅图,不久后被漫天风雪温柔铺去,再无痕迹。   它载着吕布,到处闲逛,最后在上林苑外的一处宅子后院外蹭了蹭,把耳朵贴在墙上。   吕布:“?”   院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太史慈:“兴霸醒了?”   凌统:“伤好些了。”   太史慈:“你该回江东去才是,如此不声不响便离了建业,像什么样子?”   凌统答:“都督死了,你也走了,江东还有何可依恋的?自我父死于黄祖手下,我便是孤家寡人。十四岁那年承你收留,如今你来了长安,我不跟着你,又有何处去?”   太史慈静了许久,道:“去看看甘宁罢。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你。”   凌统道:“莫不是你以为……我与他真有什么?”   太史慈淡淡道:“你愿跟着谁,又与我何干?”   麒麟傻乎乎地张着嘴,听得出神,吕布摸了摸麒麟下巴,把它的嘴合上。   凌统没有再说话,脚步声响,转身离去,太史慈又道:“站住,还有一言与你说。”   凌统不回头,太史慈道:“温侯有仁德,我方效力于他。你又在效力何人?是随波逐流,还是亦步亦趋,追随我的脚步?”   “回去后须得仔细想清,否则这天下之大,你永远找不到安身立命之处。”   凌统走了,太史慈独自站在院中。   片刻后,热热的气喷在颈里,太史慈莫名其妙地一转头,看到一只怪兽扒在院墙上,鼻孔朝着他喷热气,吓得大叫,摔在地上。   吕布从怪兽一旁冒出头,漠然道:“子义。”   “主……主公?”太史慈心有余悸。   吕布笑道:“来喝酒。”继而翻进院内,又毛手毛脚地抓着麒麟前蹄,把它抱下来。   太史慈吩咐人取了高粱酒,在后院里摆了一桌小菜,烫酒,赏雪,与吕布对饮。   吕布挟菜,喂给麒麟,道:“它叫劳斯莱斯。”   太史慈:“……”   太史慈仿佛知道这玩意是什么了,他眯起眼,麒麟眨了眨眼,太史慈心照不宣。   “你今年也三十三了。”吕布道。   太史慈微一沉吟:“正当而立,愿为主公再效命三十年。”   吕布点了点头:“甘宁对那小子念念不忘……”   太史慈莞尔,才知道吕布是前来帮甘宁扫除情敌的,忙道:“我与公绩有兄弟之情,并无……呃,那个什么之谊。”   吕布笑了起来,与太史慈碰杯,太史慈又道:“先前张昭遣人送信,想将孙尚香那小丫头……”   吕布一听此事,登时又开始头疼,道:“不想娶。”   二人推杯换盏,麒麟闭着双眼,安静伏在地上,耳内传来太史慈与吕布对答。   太史慈:“不想娶,还是不娶?”   吕布没有回答。   太史慈又说:“男子成家立业,本是天责,恕末将多言;侯爷封地是世袭,今年比子义更长两岁,若不早作打算,他日温侯之位传给谁?”   吕布漠然道:“当年我父带我入关,我母死于战乱,投奔丁原麾下时我孑身一人,再过数十年,世间哪又有吕奉先、太史慈?孤身来,孤身去,也就是了。”   太史慈叹道:“不妥。”   吕布又道:“子义心中可有牵挂之人?”   太史慈沉吟片刻,后答:“仅一人,昔时跟随刘繇前往邺城,袁绍设宴时列席,酒后花园中见一女子,惊鸿一瞥,自此牵挂了十二年。”   吕布哂道:“为兄知你心情,当年董卓入长安,散朝后,王允设宴请我。席间设宴奏乐,见一女子……”   太史慈淡淡道:“人已去,温侯不可过于悲痛。”   吕布续道:“……亦是惊鸿一瞥,不过只牵挂了十天。”   太史慈倏然间一口酒喷出来,继而哈哈大笑。   “主公真性情。”太史慈敬酒。   吕布喝了,自嘲道:“我用情不专,远不及你……”   太史慈打趣道:“如今呢?”   吕布悠然道:“如今……喜欢另一人,至此数年,唯盼能过完此生。”   太史慈没听明白,但也不便追问,二人互敬,少顷喝得烂醉,都伏在桌上。   麒麟一袭黑袍,带着两名亲兵,将吕布抱上马车,回了侯府。   甄宓坐在廊间煮茶,茶香四溢。   麒麟吩咐人把吕布送进房内,自己停在院中,入住长安这许久,还未正经与甄宓说过几句话,先前是蔡文姬修书,孔融等人作保,麒麟方寻得在长安暂住的袁家后人,妥善安排。   麒麟问:“甄姬,主公下午选了人么?”   甄宓坐在廊前煮茶,头也不抬,答:“没有。”   麒麟又问:“长安还住得惯么?”   甄宓漫不经心答:“还行。”   麒麟说:“府里没女人……男人们心不细,小事就都劳烦你了。”   甄宓点了点头,道:“如今战事稍平,开春后,关中,江东等地好几家士族都要入长安,说是故地重游,实则是来提亲,你寻陈公台合计,看看如何罢。”   “听闻从前貂蝉还在那几年,搅得整个西凉都鸡飞狗跳的,侯爷自己没主意,你们可得慎重些。”   麒麟忽然想起那句兵不血刃报仇经典:和谁家有仇,就将女儿养大,宠坏她,再嫁给仇家儿子,这样一来,他全家都完了。   麒麟哭笑不得道:“我知道了。”   麒麟转身要走,忽又说:“对了。”   甄宓挑眉不语,麒麟问:“当年你在袁家的时候,刘繇带着一名武将去做客……”   甄宓悠然道:“记得,十二年未变,前几日才在车上见过,太史慈在东市上买东西……”   “麒麟——”吕布醉醺醺地在内间唤道。   麒麟道:“既然早就认识……”   甄宓淡淡道:“自己的事还没着落呢,就忙着给人做媒了?”   麒麟自嘲地笑笑,推门回房。    第63章 上林苑吕布游灯节   正月十五,上元节当天,未央宫。   吕布把一叠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倏然间就炸了毛。   “不管了不娶了!”吕布大叫道,把满案名簿撕扯得粉碎,“猢”地露出森森白牙。   甄宓躬身拾起废纸,冷冷道:“侯爷,今天城中过节,天子亲册你为长安太守。邺城,许都,建业等地俱遣了来使道贺,你将名簿撕了,待会还认得谁是谁?”   麒麟道:“既是不娶,谁是谁也没什么区别。”   甄宓想到吕布被一群妙龄少女莺莺燕燕包围的场景,忍不住扑哧一笑,转身走了。   “说正经事。”麒麟拿着本子朝龙案上一扔,又掏出夜明珠递过去,吕布伸手顺势拉着麒麟,可怜巴巴地说:“抱抱。”   “抱你个头!”麒麟哭笑不得:“曹操派司马懿把圣旨带来了,上面是刘协的亲笔,传国玉玺在咱们手上,到时盖个印,你就身兼四职……”   “凉州牧、奋武将军、长安太守、温侯。”麒麟目中隐见笑意:“天底下,你就是最大的官儿了。”   吕布不满道:“哦。”   麒麟又说:“曹操此举意在结盟,起码能保证,你在十年内不出兵入关,你怎么想。”   吕布:“不想。”   麒麟:“……”   麒麟作势要揍,吕布忙两手护头,麒麟道:“待会陈宫和法正要来,商量的就是这事,你把珠子给他,敬业点,别说傻话了。”   吕布勉强点了点头。   少顷陈宫带着一人进殿,吕布忙道:“你身上伤还未好,回去歇着。”   陈宫摆手道:“不妨。”   左右搬来坐榻,麒麟又介绍道:“这位是法正先生。”   吕布点头道:“新来的。”   法正笑了笑,麒麟说:“我家主公不拘小节,法先生切勿在意。”说着以眼神示意吕布。   吕布会意,一整袍服起身,认真道:“昔年在西凉之时,便早闻孝直先生大名。今得先生辅佐,何惧大业不成?布以此珠为报,望先生从此留在长安,切勿离开了。”   吕布走下台阶,亲手将夜明珠交予法正,这一下法正是彻底动容,见珠上刻的还是其名,当即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双手接过,恳切道:“定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吕布一撩袍襟,于台阶上坐下,与三名谋士平齐。   “贾诩守益州,蔡文姬留在西凉,十天前已派信使前去通报,且先把他俩意思搁着。”麒麟道:“我想,我们几人的意见基本是差不多的,现在想问问法先生,对此事如何看?”   法正沉吟片刻,而后道:“曹孟德需要时间恢复元气。”   麒麟道:“赤壁之战,曹军死了太多的人,所有战船都在这一战里折损,剩下几万骑兵。”   陈宫缓缓道:“我军出战仅三万人,战船折去八成,然将士们仍归来了两万余。”   法正道:“入函谷关,一路向东,渡漳水,邺城一旦有危,曹操定会迁向洛阳,若在三年内用兵,征战沿途定十分漫长。”   麒麟哂道:“那倒不用担心,现在讨论的是打不打,而非怎么打。”   吕布道:“你还有办法再烧一次洛阳不成?”   陈宫道:“你如何打?”   麒麟道:“要不顾一切地打,办法多得是,比如说从南疆弄点叫罂粟的植物,制成五石散那类药,混在通商队里贩给冀州的军队,百姓;或者干脆就等开春汛期,前往黄河上游,筑堤拦坝,截了河道,一路沿着曹操的城镇挨个淹过去……”   法正听得毛骨悚然,麒麟道:“有伤天和,贾文和从华佗那听来的法子。不足为哂,但至少我们是有能力再主动挑起一场大战的。”   “曹操决胜官渡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一次他惨败赤壁,士气低迷,今年关中地区又粮食歉收,苛捐杂役,百姓怨声载道,他已经失去了王道这杆大旗。”   吕布忽然道:“你想家了,对吧。”   麒麟眉头微一动,说:“没有,我决定留……现说正经事呢,认真点。”   吕布忿然道:“没有?那为何一心要出兵打洛阳?是否打下了你就要回去?!”   麒麟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   法正听得莫名其妙,陈宫忙打圆场道:“主公不须焦躁,现还未到这地步,曹操派司马懿带着女儿前来联姻,意图与主公结亲,便是为了争取休养生息的时间。”   陈宫:“先前我与麒麟商量过,按军师的意思,这亲无论如何也不能成。”   法正颔首:“依孝直看来,亦是如此。”   麒麟充耳不闻道:“是不是我要回去,你原本的计划都不做了?”   吕布针锋相对:“你从一开始便没对我说实话!”   麒麟道:“你建功立业,是为了我,还是为你自己?当初咱们一起出关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要并州父老,关中百姓过上好日子,要让追随你的凉州千万军民衣食无忧,要让耕者有其田,都忘了吗。”   吕布倏然火起,吼道:“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不想出战!”   法正:“……”   法正活像见了鬼,头一次见这排场,小声蹙眉问:“主公和军师……经常这么议事?”   陈宫也是第一次见到小夫夫吵架,哭笑不得,摆手,道:“我也不知道……最近主公有点反常。”   “何止‘有一点反常’,一事还一事,哪有坐以待毙的道理?更年期到了吧,吕奉先?”麒麟道。   吕布:“?”   吕布:“什……什么更年期?你给我说清楚!骂人的话?!”   陈宫忙道:“有话好说。”又咳了声,示意还有外人在场,法正点了点头,道:“主公若……不想仓促出兵,也不失为保守之策。”   吕布道:“不是不想仓促出兵,以后都不出兵了!关中留给曹操那奸宄就是,我们一人半壁江山,他手里有皇帝,我手里有玉玺!大家平分!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陈宫:“……”   法正:“……”   麒麟道:“刚开始时咱们像丧家之犬,被曹操袁绍赶到徐州,又被袁术赶到西凉,那些日子,你都忘了么?”   麒麟淡淡道:“你不杀曹操,曹操要来杀你。再给他几年时间,连宣战都不用,直接就打过函谷关来了,我以为你知道这个道理的。”   “等到长安一失,你想带着我躲到哪里去。退回西凉吗,乱世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连性命都保不住,大国未定,谈何小家?”   “主公,你很能打,但就算你是天下第一武神吕奉先,能护着咱俩安稳过日子,他们呢?”麒麟朝陈宫一指:“追随你的将军们,谋士们呢?让他们去投靠谁?”   吕布倔道:“我不管。”   麒麟:“……”   甄宓款款而入,吕布道:“你又来干什么?你们都出去,麒麟留下来!”   甄宓蹙眉,把一封信甩在案上,转身走了,吕布一头雾水拆信,被麒麟啪一声抢来。   麒麟道:“贾诩和文姬的信,看看他们是怎么说的。”   法正是彻底无言了。   麒麟拆了信,一目十行地看完,道:“你自己决定吧。”   蔡文姬的意见是:西凉粮米富足,足够支撑五年战争所需,可先切断丝绸之路与中原各地的通商,扼守要道,再伺机出军,逐步蚕食。   贾诩的意见则是:赤壁之战甫定,我方物资富足,又得大捷,不应给曹操丝毫喘息机会,绝不能坐失良机,   来年春便该用兵,攻陷汉中,并州东部以及邺城,将曹操逼回洛阳,再联合孙权予以讨伐。   吕布看也不看那信:“我不打,我和曹操联盟,谁打他我要护着他。”   麒麟彻底没了主意,忽然灵机一动:   “那么你就要娶他女儿,送上门来了。”   吕布倏然哑了。   法正:“主公……”   吕布斩钉截铁:“我也不娶他女儿!”   麒麟:“哦,拒绝他就撕破脸了,你还是得打。”   吕布彻底傻眼了。   法正咳了声,献计道:“不如这样?明里与曹操联姻,再出兵攻打关中平原?”   吕布抓狂地叫道:“开什么玩笑!这更不行!”   陈宫只得道:“法先生,这个……主公今天有点失常,我请你去喝酒如何?”   法正欣然道:“正好,孝直也想领略长安风土人情。”   陈宫使了个眼色,麒麟则阴沉着脸,吕布悻悻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陈宫领着法正前脚刚走,甄宓又带着一群武将,拖泥带水地来了。   高顺、张颌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显是被甄宓恐吓过。   吕布哭丧着脸道:“你出去罢……怕了你还不成么?你们……高顺,你们都跟着她做什么?!这又谁出的馊主意要害我?!”   甄宓挽着纱袖,女鬼一般阴恻恻道:“酉时了,长安八街百四巷,花灯都挂了出来,东西两市也热闹得很,侯爷不出去走走?。”   吕布忽然心中一动,侧过头道:“麒麟……”   麒麟起身,问:“马车都备下了么?”   甄宓道:“备下了,宫里宫外也打点好了。”   吕布道:“怎么不先问我意思?”   甄宓冷冷道:“主公,我是女官,掌管宫中大小事务,你虽仪比三司,却还管不到我。”   “哟!”吕布愕然:“你这女官不是侯爷封的?!岂有此理了这是!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公?!”   麒麟道:“别管他,他今天见谁咬谁,甄姬,马车都有哪几家?”   甄宓答:“司马家,曹家,孙家,西羌来使,益州吴氏、天师道张家,都在宫外等着呢。”   吕布:“……”   麒麟道:“这下可是给足奉先天大的面子了,待会你就去选罢,这么久,还是破天荒听见相亲把女儿送上门来让侯爷自己挑的,都快成天子了这气派的……啧啧啧。”   甄宓盈盈笑道:“可不是么,臣有事告退了。”   麒麟道:“甄姬搭我一程,晚上还有点事得处理。”   麒麟伸出胳膊让甄宓挽着,二人出了未央宫,吕布还没回过神来,道:“哎——等等!”   高顺道:“主公留步,赶紧回去换衣服,闺秀们都等着呢!”   吕布两行宽面条泪在寒风中飘荡,怒吼道:“我不去!麒麟!”   吕布换上黑红相间的武将官服,一条金带衬得健腰修长有力,黑拢袖束着手腕,头上以碧玉簪别着,站在午门前,说不出的丰神俊朗。   甄宓管的女官聚作堆叽叽喳喳,见吕布带着数名武将前来,尽数小声尖叫,小跑着站好,视线一齐聚在吕布身上,满是崇拜与艳羡。   吕布敷衍地唔了声,道:“都是哪家的小姐夫人?”   高顺朗声道:“侯爷一点薄礼,请小姐们在城内赏灯。”   十余名亲兵捧上木盘,盘中满是小金锭,马车内纷纷揭帘。   “这位是司马家小姐。”女官介绍道。   司马晴柔声道:“谢侯爷。”   吕布点了点头,曹氏揭了车帘,曹柔嫣然一笑,细声细气与吕布交谈数句。   吕布挨个将礼送了,在马车前转了一圈,不为女色所动。   车帘纷纷拉上,吕布晕头转向,正要拔腿走人,却被张颌拦住。   张颌道:“主公今日必须请一名小姐去赏灯。”   吕布唰一下炸毛,狂吠道:“谁让你拦路的!又是甄宓?!我是主公还她是主公!”   张颌不为所动。   马车上众女十分期待,然想那吕奉先是何人?昔年娶妻是天下第一美人貂蝉,倾国倾城,仙女容颜,貂蝉虽死,温侯如今身边伴的又是蔡文姬、甄宓等绝代佳人,瞧不上自己也是寻常。   吕布提拳,威胁地照张颌挥了挥,麒麟与甄宓从午门出来,甄宓阴风阵阵道:“主公……你朝错向了……”   吕布忙收拳,麒麟与甄宓出宫。   吕布手指无目的地点了点,喃喃道:“啊拉洒洒,哒滴滴……”   高顺:“??”   吕布把两句甩葱歌唱完,手指头点了五六轮,最后落在曹柔的马车上,道:“唔,就她了,这辆车好看,车里坐的是谁?”   登时数辆马车内乒乓响,摔成一团。   “回主公,是邺城来的车,曹丞相家的千金。”   曹柔既激动又紧张,登时嘤咛一声,以帕子捂着胸口,昏了过去。   吕布上车,将曹柔顶到车厢最里头挤住,戾气十足,吩咐道:“出发,跟着麒麟!看那小子要去哪。”    第64章 姻缘石前情定偕老   明月中天,长安城内万盏花灯挂遍大街小巷,红彤彤的满街。   自董卓入京以来,这是乱世中最为繁华的一年。到处都是俊男倩女,对月成双,携手同游。   井字四街扯起缆绳,挂上彩灯,东西两市商贩热闹开张。   城市中央,翻修过的御林校场中,垒砌出顶天立地的灯树,千万枝条婀娜延伸,挂满五颜六色的花灯。   吕布咬牙切齿,掀开车帘,朝外张望:“他要和甄宓去赏灯?不对!”   麒麟与甄宓在灯树前停下。   太史慈手持一个叠灯,于木梯上噔噔几下助跑,高跃,潇洒空翻,托着灯底,将挂绳朝铁树上一勾,稳稳当当挂上。   “好!”兵士们纷纷喝彩。   太史慈躬身落地,笑道:“都妥当了,大家各自去玩罢。”   太史慈直起身,见到麒麟与甄宓。   甄宓抱着雪白的藕臂,一手团扇遮着半边秀面,沉吟不语。   “太史兄?”凌统从后赶来。   麒麟笑道:“今儿还有点事忙,本想陪甄小姐在城里逛逛。”   太史慈怔怔看着,竟忘了接话。   吕布:“怎么是太史慈?!”   曹柔:“……”   麒麟道:“子义可愿……”   太史慈回过神,忙道:“愿意!”   太史慈手足无措,看看甄宓,又看麒麟,道:“劳烦稍等,我回去换了布衣便来。”   甄宓柔声道:“将军一身盔甲,不也挺好看。”   太史慈俊脸微红,伸出胳膊,甄宓收了团扇,嫣然一笑,挽着他的手,二人前去游灯节。   凌统落寞地站在树前。   “这万盏花灯……”麒麟唏嘘道。   凌统沉默不语,麒麟道:“公绩,跟我来吧。”   吕布惨叫道:“怎么又是凌统了?!”   曹柔:“那个……侯爷?”   吕布催促道:“继续走,看他去何处!快快……”   麒麟拉着凌统的手,到市集外一家木匠店停了下来,领了一物,着士兵们搬到凌统府上。   “这是做给受伤将士们的木制轮椅。”麒麟笑道:“我设计的机关,只是个样品。过段时间会批量生产。”   凌统漠然打量那物,问:“推着伤者用?”   麒麟点头道:“甘宁伤还未全好,你带他去逛逛,别着凉了。”   男妾们还在西凉,甘宁孤身一人留在长安,凌统心思复杂回府,片刻后推着甘宁出来,甘宁依旧是笑嘻嘻那副痞子样,身上盖着一条毯子。   凌统淡淡道:“想去哪玩?”   甘宁道:“去哪都可以,走走,跟着太史慈与那姓甄的娘儿们?”   凌统火起,将轮椅径直推下台阶,甘宁被一磕碰,身上伤口痛,叫苦连天,赔笑道:“不去也行,去西街看看?”   吕布马车在太史府前停下,吹了个口哨,问:“麒麟呢?”   凌统朝东市一指。   吕布汪汪汪地催,车夫驾车走了,车窗现出曹柔的凄惨一瞥。   该送作堆的都送作堆了,周围人群喧闹,麒麟孤零零地在市集中间站着,身周人来人往。   “我果然还是不属于这个时代。”麒麟喃喃道。   他抬头,看见五彩缤纷的花灯在头顶摇晃。   吕布下了车。   曹柔欲言又止:“侯爷……”   吕布道:“哦,谢了,你回去罢。”   曹柔:“……”   麒麟微笑躬身,蹲在一个小摊前,挑着面猴摊上花花绿绿的小人。   老汉头也不抬,以小绞修着手上面人,问:“客官买点什么呐。”   麒麟道:“不知道呀……你会捏啥?”   老汉摊前有莽汉,有美人,还有上古山海经里稀奇古怪的动物。   麒麟认出来点儿:“霸王,虞姬。”   老汉嗨嗨笑道:“小哥想买什么?十二生肖?你属什么?”   麒麟自嘲道:“我还不知道我属什么……”   “我想买个主公,可以么?”麒麟双眼清澈,低声笑道。   捏面人那老汉笑道:“捏个主公!成!”   老者取了刀,几下刮去边角碎面,给吕布的面人染了个白脸,又抽出两根须,小心染成金色。   老者笑道:“主公俊得很……”   麒麟比划道:“再给他骑个马。黑的,龙头鹿身。”   老者:“哦?主公的爱马哪是黑的!小哥你有所不知,那神驹叫赤兔!”   老者手里面团捏来捏去,捏出一匹马,塞到吕布的面人胯下,几笔涂红。   麒麟没好气道:“赤兔……好吧,再捏个人,骑在赤兔上,和主公一起。”   老者:“呵呵!成!美女配英雄……”   麒麟道:“是个穿黑衣服的,照着我……”   老者吹胡子:“自古红颜配英雄,侯爷夫人可是天下第一美人貂蝉,千古佳话呐!”   说着飞快地捏了个穿丝绫的女子,衣裙染成碧绿色,骑在赤兔背上,又将貂蝉牙签般的小手弯过来,抱着吕布的腰。”   麒麟嘴角不住抽搐。   老者将竹签交给麒麟:“十文钱。”   一阵寒风咻地吹来,麒麟拿着竹签,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就崩溃了。   “啊!去你妹的貂蝉啊啊啊——!”   麒麟抓狂地把貂蝉揪下来,貂蝉粘得甚稳,揪掉时还连着吕布的半边胳膊给扯没了。   麒麟把‘貂蝉’扔到脚下不住猛踩,又把赤兔揪掉,随手扔了。一手拿着竹签,另一手抓着“吕布”,把尖头竹签不由分说地朝面人胯下一捅,咬牙切齿地拿着面人走了。   姻缘石前,池底铺满铜钱,池上飘着大大小小,数盏莲灯。   男女成双成对,围在池边,默念数句,朝池里投钱。   “愿与小兰生生世世……”书生声音传来。   “愿与清如白头偕老……”女子轻轻的声音。   麒麟手中一枚铜钱,在指间翻来转去,从拇指弹到小指,又从小指翻回食指拈着。   “生生世世谈何容易,这一世逝去,三魂七魄如尘烟荡于天地,再寻不到当初的那个人。”麒麟缓缓道:“纵是寻到投胎转世的他,他还是他么?他还愿意喜欢你么?既是前世记忆不再,强求姻缘,又有何益?”   身畔情侣看了麒麟一眼,女孩讥笑道:“疯子。”继而揽着情人走了。   姻缘池另一侧,男人冷漠的声音:“我也想要到天荒地老,只怕求不得。”   麒麟静了片刻,开口笑道:“你知道吗,就算是仙人,也会有死的时候,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只有修仙金字塔的最顶端,这个世界上,永远不老不死的,除了圣人就是开天辟地时成型的灵兽,十个手指头能数得完。”   男人执着地说:“我不管,你想办法吧,你不是什么都懂,什么都会的么。”   麒麟叹了口气,道:“我没有办法。”   男人失望地问:“终究还是要离开我吗。”   麒麟笑了笑,道:“我认真想过,求不得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便退而求其次,只过这一辈子,也是好的。”   男人漠然道:“一辈子……只有四五十年不是么。我们已经过了近十年……太快了,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怎么够?”   麒麟极难措辞,许久后方缓缓道:“不够也没办法……凡人总是要死的。”   男人问:“死了呢,我怎么办?”   麒麟叹了口气:“死了以后,你的灵魂在时间轴中转世,上到战国,下到三千年的后世,于远古历史中穿梭,不知道你下一辈子会投成谁,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问:“那你呢?”   麒麟微一笑道:“要么我去找你?我找到转世以后的你,告诉你我们曾经相爱过,下一世不管你是男是女,是猪是狗,要是投胎成鱼,连说话都不能说了……到那个时候,嗯……沟通起来有点儿麻烦。”   男人落寞地说:“我这辈子杀了太多的人,下一世,没准就该让人杀。”   麒麟揶揄道:“投胎成个小猪?”   男人说:“不能带我去修仙?我以戟自戕,你将我魂魄带回去,此后千年万年,伴你身边。”   麒麟缓缓答:“每个人,在所有的时间点中都共用同一个灵魂,你是这个时代的人,只能留在这个时代,像伯符,他虽然有我太师父帮助复活,却依旧要遵守时间的因果规则。”   “当东皇再开天的刹那,时间轴重新开始,你们在三千年后的因果中就是不存在的。”   “所有在后世复活的人,不管是魂魄还是躯壳,一旦重生,只要离开了天女白玉轮半步,走出神器保护的虚空结界,就会化为虚无。”   “那是彻底的无,再不存在。”   男人道:“我曾在赤壁前见你太师父手持一物,将漫江英魂吸入,他也要将魂魄带回去?”   麒麟答:“太古神器昊天塔,可镇亿万英魂,但只进不出,唯一能打开它的,只有封神之战时的元始天尊,与早已身死的东皇太一。”   “太师父要将它炼化为另一道转生门,百万英魂才能前去投胎,你若成为其中之一,再入轮回,记忆就全没了,再找到你的来世,你还会爱我么?”   男人沉默片刻,答:“我不知道。”   麒麟道:“我愿留在当下,与子偕老,这心愿成不?”   麒麟抬头,瞳中映出夜空一轮圆月:“天地有情,望成全我与他。”   男人道:“你心里在想,我自私得很,是不?”   麒麟微微一笑:“金鳌岛上千载光阴,不过也是弹指一瞬,凡间几十年,算不得什么。我愿看着你比我先死去,这样还不成么?等你死了,下辈子我再去想办法找你吧。”   麒麟正要弹出铜钱,那男人却道:“罢,想清楚了,本当珍惜眼下时光,仍是照旧,该如何便如何。”   麒麟一怔。   姻缘石挡着的池子对面,吕布沉声道:“你教我的,自古美人如名将,人间哪得见白头。”   “我与你,风华正茂时相识,一同征战天下,笑看江山。尘世种种,不过如是。”   吕布漠然道:“来日中原一统,你修你的仙,我坐我的江山……我心里想着你,你心里亦想着我,再无遗憾。比起白发苍苍,我更宁愿你心里永远记得的那个人,是年少时……飞扬跋扈,肆意天下的吕奉先。”   麒麟道:“我再想想办法,你……别太在意,我曾经听说过,还有一个办法,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只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听说过,到时候再说吧。”   吕布问:“什么方法?”   麒麟也说不准,更不敢多说,许久后缓缓道:“先……这样吧,来,一起许个愿,小黑和奉先,要到天荒地老。”   麒麟弹出手里铜钱,嗡的一声,飞过姻缘石。   吕布弹指,一点金芒拖着耀眼之光划了道弧线。   铜钱,金锭,同时落于对方面前的池底,激起水花。   麒麟抬头,望见对池吕布英俊的脸,深邃的双眼。   七年,他的一身悍气已洗练为隐忍的锋芒,昔时沉默时他像头不耐烦的豺,如今则仿佛是只紧盯猎物的鹰。   麒麟道:“我爱你,不想与你分开。”   吕布答:“知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上元节,姻缘池。   他们彼此默默注视,各自许了两个背道而驰的愿望,却都以为自己知晓了对方的真正心思。   麒麟还想说点什么,倏然身边一人破声喊道:“金子啊——!”   “抢啊!”   “喂!你们!”吕布忙上前抓麒麟。   不到片刻,周围的人密密麻麻涌来,你推我搡,将麒麟拱倒在地,一窝蜂冲进池里去,男人们互踹,女人们撕头抓脸,去抢吕布抛出的那枚金锭。   麒麟被拱得连番后退,好不容易才从人堆里爬出来,身上满是脚印,吕布怒吼道:“都滚——!”   太史慈的声音:“哈哈,我抢到了!”   太史慈以手握拳,带着金锭回去寻甄宓邀功请赏了。   吕布欲哭无泪,只想冲过去扁太史慈一顿。   麒麟被吕布拉着手臂站起来,吕布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又蹲下给他整理袍襟。曹柔站得远远地看着。   麒麟问:“你父如何?”   曹柔抿着唇,片刻后答:“父亲头风病逾发厉害了。”   麒麟道:“回去告诉他,那物不是收魂盒。”   曹柔没听懂,问:“什么?”   麒麟说:“原话照着交代就行了。”   吕布收拾停当起身,看了麒麟片刻,把手搭在他肩上,朝曹柔道:“回去尽孝罢,时间不多了。”   曹柔霎时眼眶红了,吕布道:“生老病死,爱恨离别终有定数,赶着回去,还能多相聚些时候。”   曹柔脸色变得煞白,吕布没有再说,揽着麒麟回府。   五日后,建安十二年正月二十。   温侯吕布将邺城来使逐出未央宫,并以文书通告天下,拒领长安太守之职,终身不娶。   此书一出,天下震动,都道吕布思念亡妻发了狂。   来使离开长安的当日,孔融拟《讨曹书》,历数曹操十七罪状,召集天下诸侯共征曹操,迎天子于长安,重振汉室。   一纸空白圣旨传遍中原大地,唯玉玺上惊心动魄的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凉州、益州、荆州、扬州纷纷举兵,麒麟遣使游说张鲁,甄宓修书至冀州。   大战前夕,虎牢关以东千里焦土,百姓再次开始迁徙,逃向荆、扬二州。   赤壁之战后,邺城如茫茫大海中的孤岛,风雨飘摇。   曹操头风病日益严重,将相位传予长子曹丕,避于宫中静养。   吕布与曹操,七年前约定的决战终于来临。    第65章 铜雀殿中笔书御旨   建安十二年春,天下伐曹。   西凉所有兵力于长安集结,除留守武将外,谋臣俱抵达长安。   龙座空置,一旁设了把黑金交椅,吕布坐在黑椅上,锦衣华服,左踝架在右膝上,风度翩翩,官居极品。   吕布双手修长手指抵于一处,冷漠地注视朝中群臣。   龙案上镇着传国玉玺。   殿中文臣:蔡邕年老,居首位,赐座。依次麒麟、蔡文姬、甄宓、陈宫、贾诩、法正、孔融,再朝下,数十文臣按官职排开,俨然又恢复了汉家朝廷的排场。   武将则以高顺居首,张辽从益州赶回,甘宁、马超、张颌、太史慈、凌统、魏延。   这是一个没有天子的朝廷,一如昔年董卓把持朝政,如今摄政椅上已换了人。   吕布漠然道:“终于要向曹操宣战了,不枉你们追随本侯这许多年。”   一文臣出列,跪伏于地,激动道:“侯爷为我汉室尽忠十载,一片赤诚之心可见!如今……”   吕布嗤道:“为你汉室,为谁的汉室?”   文臣愕然,吕布道:“十天后出兵,众位大人有何高见?”   “双方兵力估测,主公已经知道了,现为各位详细说一次。”   麒麟排众而出,那文臣识趣归队。   麒麟:“我们的粮草足够支持五年作战,但兵力在初期无法完全集中,出函谷关外,还有两处意图尚不明朗。”   “一是汉中、二是辽东。汉中有张鲁坐镇,太平道自黄巾之乱以来自成一家,不涉中原战事,我们多次取道汉中,往返荆益两州,张鲁都未曾阻拦。”   华歆道:“张鲁何许人也?不过是装神扮鬼,下九流之辈,当年若非道士兴乱,汉廷何止没落至此?!”   法正沉声道:“此言不妥,司徒大人,如今既要伐曹,便需摒了昔时恩怨,否则侯爷出兵,我方腹背受敌,如何能胜?”   麒麟微一颔首道:“是的,要争取到张鲁,就必须承认天师教的正统地位,五斗米教起兵,不也是救民于水火的原则么?和我们有什么区别?依我之见,出兵前,遣使前往巴中城,拜张鲁为国师。”   此言一出,殿中哗然,数文臣道:“决计不可能!”   麒麟道:“想我汉家文、景两帝当政,俱以黄老无为之道治国,轻徭薄税,与民修养生息,后虽有儒、法、道、阴阳、纵横多家并行而治,终不过一句‘霸王道而杂之’,有何不可?儒经若是大义,诸位大人何惧?”   “更何况,国师不过是个虚位,不干预政事。以此职换取汉中,免除背后之困,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事了。”麒麟又道:“诸位大人若想否决我的提议,请拿出更好的办法来。”   殿中肃静,片刻后孔融说:“以王道之师令其诚服,倒也未尝不是方法。”   蔡邕已届八十高龄,颤巍巍叹了口气:“孔司徒呐——”   “事到眉前,虚名俱是无用,在西凉过了这数年,若非有温侯雷霆手段,我汉家臣子还如何得以留存?”   孔融点头道:“太傅教训得是。”   蔡邕起身,数人忙来搀扶,蔡邕朝吕布道:“太傅一职,愿拱手让出,唯望张鲁能臣服,归于天子。”   麒麟动容,蔡邕这次的提议落到了实处,张鲁若能被拜为帝师,实是给予太平道百年难见的荣耀。   蔡邕缓缓道:“自我十六岁举孝廉,建安年间与王允同拜中郎将,后擢太傅,这许多年中读过经卷,方知黄巾军初成时,军旨本是吊民伐罪,解饥荒之危,非是曹操、何进等人口中所称乱贼。”   麒麟点头道:“现下张鲁偏安一隅,不投曹,该是持观望态度,上元节遣女前来提亲,便是试探。”   蔡邕道:“既是如此,太傅之位让予他亦无妨,我也老了,只盼有生之年,能见天子再临长安,了却一桩心愿。祝温侯此战马到功成。”   吕布欲起身相送,蔡邕以手作拦,脚步蹒跚,出了未央宫。   陈宫道:“既是如此,各位大人想必再无异议,哪位愿为说客,前去与张鲁交涉?”   吕布淡淡道:“我去。”   谋臣们纷纷蹙眉:“不可,主公需出兵征战……”   麒麟会心一笑:“你去?你有把握?”   吕布道:“此事非我镇不住。况且,我还有事要问他”   麒麟一开口,群臣识相沉默,麒麟想了想,道:“你有什么话问他?”   吕布似乎有点毛躁,片刻后道:“回来再告诉你。”   麒麟方点了头。   陈宫翻开手中本子,道:“七年凉州休养,除却赤壁一战死伤万余人,长安城中,尚余兵马三万八千余人。”   “西凉全境征集兵士,得五万人,益州前来依附新兵,又有两万,满打满算,去除三军,粮草后援,共有精兵十一万。”   “其中五万西凉铁骑,四万步兵,两万水军。”   “综上,我们仅有十一万人。”麒麟接口道:“还需留一万镇守长安,恐有变乱。曹操赤壁之战占据长江时号称八十万大军,被烧死了七成。”   “典韦与曹洪率军,于巨鹿与曹操汇合,起码还有二十万人驻守巨鹿——虎牢关——邺城这三处。”   “二十万!”群臣耸动。   麒麟淡淡道:“算上曹操回去后加征的兵员,估计还远远不止这个数,根据我们的估测,背水一战,临危反击,曹操能够调集的最大兵力是三十五万。”   文官们脸色青了。   “十万对三十五万。”麒麟淡淡道:“这仗难打。”   “要不……再休养一些时日?”初出言拍吕布马屁那文人,小心翼翼说。   陈宫讥笑道:“我军休养,曹军不也休养?再过十年,两方各聚大军五十万,百万雄兵,关前拼个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有何区别?”   吕布道:“分兵瓦解,逐个击破,是为上策。”   法正捋须道:“只怕没这么简单。”   陈宫又道:“主公若能成功说降张鲁,手中便可多两万兵马……”   麒麟与贾诩同时道:“不能寄太大希望于张鲁。”   麒麟道:“我与马超带大部队出函谷关,开始行军,主公带八千人前往巴中城。出兵后,自函谷关直到巨鹿,虎牢关,邺城的千里平原,都是前线。”   “我们要做好长期拉锯战的准备,同时也要严防曹操勾结关外马贼势力,切断我们的粮草后路。”   贾诩道:“更须提防郭嘉,荀彧等人以坚壁清野之计,消耗我方士气,拉长补给线。”   麒麟微一点头,道:“具体战术必须等到我与主公再次汇合,才能制定。”   群臣议论纷纷,最终孔融不安问道:“都言军师神机妙算,通晓天机,依你看来,我们能赢么?”   最重要的问题终于来了,吕布召开这次朝会,便是为了稳住军心。   麒麟一哂道:“能不能赢我无法预测,但可以明确告诉大家的一句是:如果这次输了,我们就只能退回函谷关,苟且偷生,了却残年,等着被曹丕,司马懿秋风扫落叶。此生永远都再赢不了曹操。”   吕布道:“司徒大可放心,我们能赢。”   众人将目光聚于吕布身上,麒麟颇有点意外,期待地看着他。   吕布起身,走下台阶,沉声道:“诸位大人是否曾注意过,官渡,赤壁两战,甚至更早时,十八路诸侯联盟讨董。”   陈宫小声揶揄道:“这次背书背了多久?”   麒麟目中带着欣喜神色,低声答:“不是我教他的……从官渡之战开始,我就再没有教过他这些话了。”   陈宫难以置信蹙眉,只听吕布朗声道:“讨董时西凉十万大军,孙坚先行军仅两万,便将董贼逼回函谷关外;官渡袁绍二十万大军,曹操手中仅有五万兵马,一路将袁本初追向长安,袁绍兵败!死于本侯之手。”   “赤壁!曹操号称八十万军力,我三家兵马不足十八万,曹军一战大溃,仓皇北逃,自此不敢再过长江半步。”   吕布反问道:“哪一仗不是以少胜多?”   殿中肃静,吕布又道:“是什么支撑着他们义无反顾地战下去,迎击五倍,甚至十倍之敌?这个问题,料想奉先不说,诸位也清楚。”   麒麟喝彩道:“说得好,如今曹操的王师大旗已倒,大义正在我方,以营救天子,匡扶汉室为名,天下呼应,这场一定能赢!”   吕布漠然道:“正是,不能留下丝毫遗憾。”   吕布行至殿前,与麒麟面对面,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吩咐道:“明日开始集结大军,十天后出关。”   邺城。   献帝坐在天子案前,一旁摄政椅空缺,郭嘉不在。   殿前曹营武将,谋臣分作两列,荀彧居首,身后是新擢升的御史司马懿。   献帝一脸病弱相,低声道:“相国……相国呢?”   曹操称病,不上朝,荀彧出了口长气,出列道:“陛下,温侯吕奉先举兵,相国抱恙,着我等请陛下发天子令,诏告天下,令诸侯讨伐。”   司马懿道:“这诏令……”   刘协看着荀彧,片刻后,苍白的嘴唇动了动,道:“朕不知该如何写。”   曹丕朝司马懿使了个眼色,司马懿上前,铺开御旨,以笔润了润砚,交到献帝手中。   刘协目如死水,攥着笔,仿佛握着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司马懿闭着双眼,念念有辞:“今,天下初定,四海升平……”   刘协断断续续书写。   “……温侯吕布,领奋武将军之职,不思报国,率军反叛……”   “他没有反叛。”刘协低声说。   司马懿:“反贼之心昭昭,汉室百年江山,一朝倾覆,风雨飘摇……”   刘协:“他不是反贼……吕奉先不是反贼……”   司马懿:“召天下共讨之……”   刘协猛然喊道:“他不是反贼!吕奉先不是反贼!朕等了他将近十年!你们这些篡位的逆贼!你们……”   “陛下!”   刘协瞬间掀翻了龙案,朝廷大乱!   左右慌忙上前架住,刘协兀自挣扎,疯子一般地大喊道:“你们才是大逆不道的反贼!我汉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定不会放过你们!谋朝篡位!架空天子!你们才……”   刘协未曾喊完,已被太监捂了嘴,拖回后宫。   司马懿摇头苦笑,墨水泼了一头,廷卫摆好龙案,司马懿续了天子诏,当日诏告天下,令诸侯同讨逆贼吕布。   后宫:   凶神恶煞的禁卫蜂拥而入,抄遍整座皇宫,寻找任何刘协与吕布通信的蛛丝马迹。   宫女们尖叫着躲闪,董贵妃焦急道:“陛下呢?陛下去了何处?”   许褚满脸横肉,粗声粗气道:“陛下现留于偏殿,都给本将军搜!”   董贵妃道:“这是什么意思!”   董贵妃身前搂着一名七岁大的小孩,踉跄避到屏风后,到处都是兵士,将偌大一个寝殿掀得杂乱。   董贵妃微微发抖,急促喘息,蹲了下来。   怀中小孩手持一把匕首,双眼眨也不眨地望向许褚。   “爹呢……”那小孩低声问道。   董贵妃惊魂甫定,喃喃道:“晖儿,莫怕,将七星刀收起来,还没到那个时候。”   搜查寝殿的兵士走了,董贵妃方抱着那孩童,低低地啜泣起来。   阳春三月,函谷关前草长莺飞,西凉、益州、长安三地大军在此会师。   中军吕布挂帅,军师贾诩,偏军主将麒麟,军师法正。   张辽、凌统二将随吕布前往汉中;张颌、太史慈、魏延、马超则跟随麒麟,征伐冀州。   蔡文姬坐镇西凉,高顺、陈宫、重伤未痊的甘宁留守长安。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陈宫悠然道,端起一碗壮行酒。   “辛苦你了,老友。”麒麟饮了那酒,会心一笑。   陈宫缓缓点头,这将是他们归于吕布集团的最后一战。   数年前他们在长安相识,麒麟陪吕布征战天下,陈宫坐镇后方。   麒麟如剑,陈宫如盾,麒麟每一次进攻俱是倾尽全力,不惧后方变故。陈宫亦从未出过纰漏,每次都能尽到自己的责任,保留最大的有生力量。   两名谋士各司其责,配合完美,无懈可击,堪当天下谋臣表率。   千言万语,付诸一笑,麒麟与陈宫潇洒互击三掌,掉头启行。   高顺朗声道:“祝主公、军师马到功成!”   身后众兵士山呼,长安文臣相送百里,目睹大军浩浩荡荡开拔。   赤壁之战后,时隔不到半年,温侯大军再出函谷关,犹如一把无双利剑,中原大地再无任何势力能阻拦西凉十万铁骑。   万里长城拦住了关外茫茫草原,白隼高飞。   麒麟驻马:“我们就在这里分军吧。”   吕布道:“大军沿着长城一路东行,每隔一千里,驻扎时派人来寻我回报。”   麒麟道:“知道了,你自己当心,多听贾诩的意见,别一意孤行。”   吕布缓缓点头,眺望远处草海。   麒麟道:“你在想什么。”   吕布漠然道:“在想今年的秋天,我就要一个人去塞外打猎了。”   麒麟笑了笑,道:“我还会陪你去打猎的。”   吕布没有回答。   麒麟更正道:“不仅今年,明年秋天,后年,每一年。”   麒麟还未说完,吕布已拨转马头,带着一万骑兵南下,前往汉中。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死小孩出场了   祝寒鸦大人生日快乐~    第66章 谒汉中张鲁兵襄助   天师教亦称五斗米教,三十年前天师张道陵云游四海,将教主之位授予张衡,张衡死后,又将全教交予张鲁。   张鲁本是西汉留侯张良十世孙,族谱录载,若愿举仕则满门皆荣,退一方偏安,亦能世袭张良侯位。奈何传至张道陵身上,高官厚禄俱付诸流云,东汉末年黄巾举事,天下大乱,张道陵为赈百姓于水火,遂创五斗米教,缴米五斗,即可入教。   张道陵号称“天师”,传至张鲁身上,张鲁则自号“师君”。   天师扔下几句教义便撒手不管了,空余张鲁留守汉中,发展五斗米教基业,信天师得永生一类的口号不是喊喊便能成的,人总要衣食住行,符水不管饱。   奈何巴中连年歉收,旱涝成灾,张鲁余粮不多了,左有刘璋、吕布虎视眈眈,右有曹操窥伺,如同一块大肥肉。   思来想去,汉中迟早要交付出去,不是给吕布,便是给曹操。   吕布比曹操性子直爽,心计不重,张鲁本想依附吕布,遂派邓茂带着自己小女前往长安,意图结亲,不料吕布却将这门亲事拒之门外。   张鲁没辙了,细细盘问爱女,其女不过十四,怯怯道:“侯爷送了些黄金,让游玩够了便回来。”   张鲁和气问道:“温侯怎么说?将原话给爹学一次。”   其女道:“温侯……温侯说,他不喜欢我,娶了我,也是害了我,让我回来找个好人家,免得……嫁入侯府,也见不到爹爹了。来日方长,他一直敬仰爹爹,将抽空前来拜谒。”   张鲁点了点头,打发爱女回去歇下,心中五味杂陈,只道吕布思念亡妻,是以终身不娶,正拿不出主意,便听吕布南下的消息。   “已到五丈原了?!”张鲁色变。   “是。”手下回禀道:“带了足足一万兵马!”   张鲁道:“不可轻举妄动,且先看他是借道,还是上门拜访。”   吕布将大军驻扎于定军山前,汉中盆地周遭,山脉连绵起伏,地形崎岖。   三天后,吕布率领一千骑兵,押送八十车粮草,于巴中城外叩门。   吕布朗声道:“温侯前来拜会师君。”   张鲁亲上城头,勒令道:“都收箭,如何无礼!”   张鲁袖中扣了一把黄豆,吩咐开城门,迎吕布入城,满城轰动,兵士争相夹道。为一睹武神风采,百姓攀至房顶,翘首眺望。   吕布与张鲁并骑而行,扫了巴中城内街道一眼,见百姓饥困,遂漠然问道:“今年开春的谷种可预备下了?”   张鲁缓缓点头,唏嘘道:“关外商路一闭,唯剩汉中本地谷种了,今年须得多种杂粮,方得养活汉中黎庶。”   吕布道:“本侯带了二十车粮种,俱是西凉,长安以及益州的优质谷种,家中军师细心栽培的谷物,赠予师君。”   张鲁忙连声称谢,吕布又道:“开春青黄不接,还有些余粮顺路带了来,与塞外的葡萄酒。”   张鲁这一下实是万分感动,将吕布让进巴中府内。   到处都是身穿黄袍的道士,各个仙风道骨,吕布一身武将之气,独步天下,坐下时犹若沉渊,隐隐压着张鲁一头。   吕布先洗了手,三柱香拜了堂中张良画像,才到一旁坐了。   左右端茶上来漱口,张鲁道:“小女平素失了管教,还望侯爷多多包涵。”   吕布漱口险些被呛着,忙摆手道:“是本侯的错,求平生所爱不可得,哪还有心思耽误师君爱女?”   “此来之事有二。”吕布吩咐道:“来人,将御旨取来。”   亲兵捧来御旨,无字,唯空白处盖着传国玉玺,吕布双手郑重交予张鲁。   “依朝中大人之见,来日迎天子于长安,将奉师君为太傅。”吕布淡淡道。   张鲁愕然,不敢接那圣旨。   吕布:“唔。”又把圣旨朝张鲁推了推。   “爹爹!”张鲁之女从屏风后快步走出,替张鲁接了御旨。   “爹爹你……”张鲁之女欲言又止。   张鲁道:“不可多言。”   那女孩看了吕布一眼,又道:“侯爷……”   吕布示意不妨,道:“你我兄妹相称便是,师君可是还有忧虑?”   吕布一句兄妹相称,将面子做到最足,等于自谦了一辈,张鲁实在无法再拒绝了,叹了口气,道:“温侯请。”   张鲁将吕布让到花园,吩咐下人几句。   张鲁爱女脸上微红,仍站在廊下远远看着,吕布正当壮年,带着男子的成熟,可靠风度,一举一动俱丰神俊朗,说不出的英俊。   两个小道士摆上木棋盘,张鲁道:“祖父将天师道传至我手,曾耳提面命,不可罔顾汉中生灵性命。”   吕布道:“无需师君出兵相助。”   张鲁道:“既与温侯投诚,何来不助一说?”   吕布哂道:“师君教训得是。”   张鲁道:“听闻温侯大军出关,即将与曹孟德一战。”   吕布淡淡道:“曹操不过是风中残烛,此战必胜。”   张鲁道:“事有万一,若是败了,又当如何?”   吕布眉毛一动:“师君可是信不过本侯?”   张鲁不现喜怒:“我执黑子,与侯爷对弈一局。此战胜负,攸关神州气运,唯有听凭老天意思。”   吕布沉吟不语,敏锐地察觉出张鲁话中带话,是“神州气运”而非“汉室气运”,对答道:“对弈无趣,换个新的如何?”   张鲁一怔,吕布亮出一把纸牌,道:“此乃我家军师制的新玩意。”   张鲁见吕布满手花花绿绿,莞尔道:“这是何物?”   吕布漠然道:“三国杀。”   张鲁:“……”   于是吕布详细讲解此牌玩法,张鲁听得晕头转向,召来数名手下搭局,吕布当主公,张鲁当反贼,不到半个时辰,吕布用一张自己,连着两杀,将张鲁杀得大溃。   张鲁彻底投降,哭笑不得道:“温侯好本事。”   吕布笑道:“布此来,还有三问请教,盼师君不吝赐答。”   张鲁:“但言无妨。”   吕布:“一问汉室气运如何?”   张鲁叹了口气:“数日见彗星冲紫微垣,只恐天子垂危。”   吕布登时蹙眉,回忆麒麟所言种种,直至如今,他仍未敢相信,自己将登上帝位,此刻铲除曹操仍是借的勤王之名,一旦曹操败亡,天子仍在,哪有轮到他坐上龙椅的道理?   张鲁凝视吕布不语,吕布终于明白了,张鲁在意的并非汉中降不降,而是曹操灭后,吕布会不会自己取而代之。   吕布道:“不瞒师君,奉先若有觊觎帝位之心,当如此桌。”说着以手一拍,石桌四分五裂。   张鲁哈哈大笑,又道:“朝权更迭,江山易主,本就是仁德者居之,温侯大可不必如此。”张鲁以手中拂尘轻轻一扫,满地碎石立起,嵌合,恢复原状。   吕布怔怔看着,唏嘘道:“世间真有仙术。”   张鲁谦让道:“些微末技,不值一哂,道法纵是能窥通天奥秘,亦只救得少许人,不及侯爷心系天下苍生。”   吕布回过神,缓缓摇头,眯起眼,似在思考张鲁的话。   “二问。”吕布开口道:“师君可知麒麟?”   张鲁蹙眉:“温侯何以有此一问?”   吕布还未想好如何说,张鲁已道:“麒麟乃是上古瑞兽,开天辟地时岁星散开而成,孔圣见麟而诞……”   吕布问:“世间真有此物?”   张鲁摇头:“说不准。古籍曾记,麒麟降世,乃是神州至晦至暗之时,大地一片血光,解生灵于困局,仁德承载天地,辅佐帝君,了结乱世。”   吕布又紧张地问:“若真有此物,其寿几何?”   张鲁道:“千年万年,与天地同寿,日月同生,麒麟降世不过是辅佐王者,解救困局,完后便须回其来处,此等神兽如龙、凤,不可流连凡间,否则世间将有太多异数。是以自古无人能知其寿几何。”   吕布神色黯然,许久后道:“三问,世间可有长生之法。”   张鲁莞尔一笑:“秦皇汉武,为求长生,受方士蛊惑,温侯莫不是也抱着此心?都传凡人之寿不可逆天,然实不相瞒,世间确有数法能令人长生。”   吕布屏住气息,只听张鲁道:“温侯是否以为,凡人血肉之躯,一旦修炼成仙,便是不老不死的?”   张鲁缓缓摇头,莞尔道:“纵是万古天地,仍有生老病死之时;仙人寿数也会有终,至于凡人,更是跳不脱这世间定则。”   吕布道:“既如此说来,麒麟如何能永寿?”   张鲁道:“不老不死的非是麒麟,而是天地造化,凡身带天地初开,混元一气之物,俱与天地同寿。非是其仙力使然,而是体内那混元之气来自太古之初,盘古开天后岁星散开之时。”   “温侯若能寻到混元之气,只需一缕,便可长生。”   吕布道:“去何处寻?”   张鲁凝视吕布,片刻后淡淡道:“学识浅薄,实在不知。”   张鲁长身而起,一拂袖。   刹那狭小院内,百花齐放,花瓣纷飞。姹紫嫣红于枝头绽放,短短片刻,又俱枯萎下去,空余满庭落花,在风中席卷。   吕布扬起头,伸手去接,乱红如蝶,在其指间旋过。   数息间,周遭枯荣流转,四季更迭,花枝枯萎,冰雪丛生。   “人生在世,命数归天,若逆了天道,予你漫长生命,当时间成为永恒一瞬,你又想做什么?”张鲁瞳中映出风云变幻,仿佛勘破虚空,梦游般喃喃道:“以凡人之躯,凡人的七情六欲,又哪有千年万年不灭的道理?”   “生死本是度外,我等大好男儿,肆意天下,身后功过任人评说,了偿此生,何以孜孜求存,贪生怕死?”   席卷枯叶,花瓣随着张鲁话音落,于那一瞬间凝注。   “天地、万物、苍生俱是过客。”   “蛟儿,你一身戾气,待求得长生,便不怕相看生倦?”   “此时不惜眼前时光,再予你千年万载,又有何益?”   三千年后,通天教主闭上双眼,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弧度。   虚景飘散,张鲁瞬间头疼欲裂,扶着石桌,喘息道:“方才……眼前一阵晦暗,发生何事?”   吕布:“……”   张鲁:“……”   吕布:“我以为你在施法……”   张鲁:“我……施法?”   吕布诚恳道:“师君,你被鬼上身了。”   张鲁满额豆大的汗,摆了摆手,踉跄回了内间。   吕布仍在思索方才张鲁被神明附体的那话。   建安十二年,三月,吕布说降张鲁,扫除了讨曹的最后障碍,汉中四城归顺温侯。   张鲁亲自引兵两万出汉中,与吕布合军,东征邺城。   四月,麒麟率军平定并州,占据雁门关,在九原郡设立了第一个军事据点。   雁门关以东千里,沿途城镇百姓在曹军威逼下撤向虎牢关,荀攸献计,曹操令夏侯惇、徐晃等人,将雁门关至巨鹿沿途房屋一把火焚烧殆尽,迁走粮草。   麒麟预计中的战术终于开始了——坚壁清野。   不留给吕布丝毫掠夺战的机会,战线千里尽是贫瘠土地,补给线被无止尽地拉长。   然而麒麟还有后着,他屯兵九原,派马超率领高速骑兵前去侦查,在等待吕布前来汇合之时,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消息。   夏侯惇将常山郡也烧了,而常山,正是赵子龙的家乡。    第67章 袭巨鹿孙策破空城   邺城,建安宫,青宛殿。   曹操躺在榻上。   荀彧、荀攸、郭嘉、满宠、司马懿五名谋士跪于屏风外。   曹操悠然道:“什么时辰了。”   荀彧道:“启禀主公,天亮了。”   曹操勉强起身,其妾忙前来扶,曹操暧地出了口气,额上铺着白布:“外头如何了?”   荀彧道:“温侯入汉中,麒麟大军十万,驻扎雁门关外。”   曹操道:“天子诏发了么?”   荀彧以眼神示意,众谋臣领会,司马懿慢条斯理道:“回禀主公,诏已拟下,臣亲手代笔,天子回了戚里静养。”   曹操缓缓点头:“各地可有举兵响应?”   响应是有的,不过都是响应吕布去了,无人搭理曹操,众谋臣俱不敢明言。曹操等了半天,得不到回答,心中自知,失笑道:“天子的诏令,也不值几个钱了,听说……天子近来染病、抱恙?”   郭嘉侧过脸,油灯映照下,颊上一道灼伤的红痕:“主公,杀不得。”   曹操眯起眼,道:“哦?”   郭嘉道:“臣等已令典韦将军率军,将战线沿途百姓撤离,退向虎牢关,两关之间,埋下重兵,只等温侯来袭。”   曹操道:“妥。”   郭嘉又道:“温侯现举兵不定,屯兵观望,汉中极有可能投诚,如此一来,吕奉先有张鲁为助,必蠢蠢欲动,贸然发兵。”   曹操道:“继续说。”继而下了床,两名婢女搀扶着曹操,转出屏风,亲兵打开寝殿门,大好明媚春光登时倾泄进来。   曹操老了不少,头风病逾发严重,于日光前昏昏欲睡。   数名谋士起身,郭嘉又道:“主公若愿坐镇邺城坚守,奉孝当与夏侯惇将军带兵,于居庸关出长城,沿塞外一路西行。”   曹操道:“带多少兵,意欲何为?”   郭嘉决然道:“带十万兵,抢其粮草,袭其后方长安!吕奉先欲一路东来,常山郡仅第一局——设路障,但凡麒麟、贾诩等人稍有智计,俱知险地不可急行之理。若非沿路缓慢深入,稳扎稳打;便是由雁门关出塞,另寻他径。”   曹操又道:“现已派出去多少骑兵了?”   荀彧道:“典韦将军已归邺城,沿途大小要地,只余不到五万兵士分散,十人守一废镇,千人守一城,虚张声势。”   曹操蹙眉道:“谁出的主意?”   众谋士心中一惊,片刻后郭嘉方道:“我出的主意,我料定麒麟不敢贸然行军。”   曹操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料定!奉孝之计深得我心。”   郭嘉道:“要么主公守邺城,奉孝与夏侯惇将军前去袭击长安,要么奉孝守邺城,主公亲征。”   司马懿低声道:“不可,主公头疾未痊,不该操劳……”   曹操带着数名谋士行出花园,帘子落下,声音远去。   许久后,曹操榻下,小孩打了个喷嚏,缓缓钻出,警觉地环顾四周,继而悄然行到窗边,爬了出去。   小孩一路狂奔,跑过花园,疾喘中逃回铜雀园。   “晖儿!”董贵妃慌忙道,把小孩揽在怀里。   男孩疾喘片刻,道:“他们说……说……”   董贵妃果断捂住男孩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什么都不要说出口,跟我来。”   董贵妃神色平静,拉着男孩的手,转过寝殿,刘协自被抓走的那一日,就没有再回过铜雀园,许褚带兵将这处翻得乱七八糟,亦不复前来。   院中唯有董贵妃与这孩童,以及数名仆役居住,曹操看重的仅是天子,刘协一走,院中如何再无人过问。   “这马是大宛名马。”董贵妃将孩童抱上马去,为他拉紧马鞍系带:“日行千里,不逊你……不逊温侯神驹赤兔。”   “你骑着这马,从戚里出城,不可停,须得一路奔驰,前往雁门关……”   董贵妃将七星刀塞进马鞍内:“昔年曹孟德以此刀刺董,你亦以此刀为信物,捧到吕奉先面前,他自将认得。”   男孩道:“姨……我还从未出过城……”   董贵妃低声道:“你能办到,去罢,这处是出城腰牌。”   男孩欲言又止:“姨……”   董贵妃道:“去了就留在温侯身边,不要再回来了,在温侯入主邺城之前,凡有任何人问你名姓,都须告诉他们你姓刘……但听天命。”   男孩抱着绝影脖颈,于北门出了城。   雁门关前。   “我回来了!”吕布笑道。   麒麟眉毛动了动:“挺高兴的?怎么?”   吕布让出身后一人,认真道:“这位是师君张鲁。”   麒麟把张鲁当了透明,却不住端详吕布,觉得短短半月分别,这二愣子仿佛又有点不一样了。   吕布兴高采烈,朝张鲁道:“这是我家军师麒麟。”   麒麟回过神,与张鲁互一行礼,口称:“国师亲临,可见天佑我军,此战必胜。”   张鲁忙不迭谦让,见麒麟双目清亮,充满灵气,知此人并非易于之辈,不敢倨傲,只以谋臣身份入帐。   “新来的……”   “新来的新来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太史慈率领数人兴冲冲来到帅帐。   麒麟怒道:“你们做什么!这位是太傅!”   张颌捧着葡萄,太史慈提着小黑板,凌统拈着羽毛,身后跟着不知道来做什么的魏延,被麒麟一吼之下,树倒猢狲散。   张鲁开门见山道:“春日草长,百谷渐生,此战须得速决,不应持久,否则关中至塞外千里,今年中原将陷入一场大饥荒,未知军师有何良策?”   麒麟心知张鲁率领两万道兵出汉中,前来协助实是押上了血本,与自己绑在了一条船上。便也不多寒暄,起身请张鲁出帐。   数人行至高处,极目所望,雁门关外,到处都是烧焦的良田,坍塌的民舍。   张鲁摇头唏嘘,麒麟道:“此去千里,到处都是可堪伏击的战场,常山郡所有居民迁徙,我军若一路深入,定将被郭嘉拖成疲兵,凶险至极。”   张鲁缓缓点头:“此计牺牲上万百姓家园,十分毒辣。”   众人不语,少顷张鲁忽道:“我倒是有一计,但须先勘察塞外地形,方可决定。”   吕布道:“我与国师同去。”   麒麟摆手道:“我和师君去,马上就回,你留下来,须得整顿联军。”   麒麟点了两百兵马,护送张鲁于雁门关出塞。   与此同时,另一队兵士从东面缓缓前来,仅千余人,护送六千拖家带口百姓。   “昔时李广、霍去病、卫青,都曾于此处出关,迎战匈奴。”为首武将朗声道,马鞭朝远处一指。   只见层峦奇险,峰丘错壑,绝岭凌云,一条蜿蜒大路穿两山间而过,关门紧闭,大有踞一关而抵万人之险。   “将军,温侯会接纳父老么。”   武将一身银铠,沉吟片刻,英俊双目如浩瀚深海。   “会的。”武将道:“以我对他所知……”   一骑骏马于山腰堪堪停驻,武将坐骑翘首,似乎发现了颇具竞争力的对手。   “那是谁?”   武将蹙眉,发现了一匹通体漆黑,四蹄雪白的高头大马,马上骑着一名满脸污迹的男孩。   男孩掉头逃跑,武将一催胯下战马,遥遥追赶,二马一前一后追赶,竟是追不得分毫,少顷那武将喝一声:“着!”继而挥手抛出一物,打在马股上,绝影吃痛,咴一声将男孩甩了下来。   骑兵纷纷围上,各自喝道:“抓住他!”   男孩丝毫不惧,抽出一把短刀,反手握着,躬身伏地,双眸像极了猎食的豹。   武将霎时动容,问:“你姓什么?都退下,别伤了他。”   男孩见四周兵士退开,便站直身子,回刀入鞘,问:“你姓什么。”   武将莞尔,那男孩不足七岁,还未及他的腰高,举手投足,竟是颇有武人风范。收刀归鞘那一瞬,动作更是优雅流畅。然而一开口,童声稚气未消,说不出的销魂。   “我姓赵。”赵云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我姓刘。”刘晖答道。   赵云蹙眉,问:“你姓刘?”   刘晖似乎发现了什么,问:“你便是传说中那……赵子龙?”   赵云哂然,无可奈何道:“传说中?”   刘晖道:“你不及吕奉先。吕奉先是天下第一。”   赵云哭笑不得,缓缓点头,忽地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奸细?!”   刘晖迟疑地盯着赵云,许久后,方将邺城之事缓缓道来。   赵云年前带着阿斗,回到老家常山,正要在家乡白手起家,重新打点基业,不料还未收拾停当,开春典韦的大军便来了。   麒麟陈兵雁门关前,曹军凶神恶煞,强迫百姓东迁,一把火烧至真定县,沃土焦黑,房舍白地。   赵云本已换上农夫布衣,银龙枪与青虹剑深锁匣中,一身盔甲收起,打算农耕了却此生,不料骤遭突变,只得再着戎装,骑上的卢,一枪捅死将曹军校尉,揭竿而起。   赵云长坂坡一战威震天下,一处应,处处应,不费吹灰之力便召集了千余名义军,然而闻得典韦大军西来,武力再强亦得顾及百姓,家人,只得率军护送百姓一路西迁。   如今终于有惊无险,凭借高超的游击技巧沿路躲过典韦清剿,抵达雁门关外。   赵云吩咐刘晖:“你去叩关,便按我的交代,与他细说。”   刘晖道:“你去哪?!”   赵云不再多言,看了关门一眼,大声下令,上千骑兵开拔,驰向东面。   刘晖握着七星刀的手不住颤抖,深吸一口气,关门处已发现了这近七千人的围聚,有人于城楼高处喝问。   刘晖提气道:“吾乃汉室……”   百姓闹哄哄,刘晖愤然喝道:“吾乃当朝太子!”   倏然一下,方圆一里静了。   吕布从城楼上探出头:“什么?太子?!”   “我要见温侯!”刘晖左手一举手中佩刀。   刹那吕布蹙眉,眯眼,认出刘晖手中,正是昔年曹操刺董,由他亲手搜出的七星刀。   董卓、丁原、七星刀、关中十八路诸侯、曹操、天下大义……仿佛都是上辈子的记忆。   吕布冷冷道:“你是太子?你父是刘协?!”   刘晖抿唇不答,吕布道:“放他们入关。”   刘晖站着,吕布坐着,闻得太子前来,凉州营刹那轰动,谋臣武将,纷纷聚在帐内,各个拢袖围观,全无丝毫君臣仪态,猎奇般打量刘晖。   吕布目中神色复杂,刘晖眼中则有一丝隐约的阴鸷。   “我有……我有七星刀为证……”刘晖终究露了怯意。   吕布起身,刘晖吓得朝后退了半步。   贾诩、法正二谋士疑惑至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刘晖,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寻常之事。   吕布一抖袍襟,潇洒无比,单膝下跪,双掌虚举。   刘晖将七星刀放在吕布掌中,吕布收起那神兵,沉声道:“温侯奋武将军,恭迎太子殿下。”   帐中所有人跟随吕布下跪,齐声附和“恭迎太子。”   吕布淡淡道:“太子请坐。”   刘晖胸口不住起伏,显是紧张至极,坐上位时,抬眼,发现法正与贾诩满是怀疑的目光。邺城从未听闻刘协有子,且是独子,嫡子,这等天大的事,曹操岂能瞒得住消息?   吕布道:“且问天子近况如何?太子此来,有何吩咐?可有吾皇口谕?”   刘晖答:“温侯……温侯……”   刘晖断断续续,将邺城之事说了个大概,又将从宫人处听闻,刘协当殿揭案,怒斥群臣之事详细告知。   及至听得郭嘉计袭长安,绕路塞外之事,法正又与贾诩小声商量几句。   法正点头,缓缓道:“定是扮成匈奴人。”   贾诩莞尔道:“正是,此事我家军师早已料到,是以将大军驻扎此处,派出马超将军出关侦查,这次定能一举击溃郭奉孝。”   “军……军师?”刘晖茫然以对。   吕布道:“何时定的计策,为何不与我商量?”   贾诩道:“主公稍安勿躁,军师全凭猜想,此次太子带来的情报至关重要……”   吕布不由分说打断道:“马上派人出关,将麒麟与师君找回来,开什么玩笑?!”   刘晖一听麒麟之名,便即色变,刹那蹙眉,眯眼。   贾诩这一次几乎已能肯定。   刘晖一手按向腰际,却按了个空,继而蓦然起身道:“我要走了。”   吕布一愕:“走?去何处?”   刘晖推开面前兵士,朝帐外行去,吕布一直跪着,此刻方长身而起,匆匆跟出帐外,喝道:“站住!你要去何处?!”   刘晖一挑眉,忿道:“放肆!”   孩童之声霎是可爱,然而挑眉,忿泼神色却令吕布心中一凛。   武将纷纷笑了起来,吕布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吕布道。   刘晖答:“曹贼软禁我父皇,你还想软禁我不成?”   吕布盯着刘晖看了很久很久,锋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这孩童的身躯,许久后贾诩忽道:“太子殿下既心系天子,令一队兵护其回邺城便是。”   刘晖看着吕布鹰隼般的眼睛,他们都在彼此明亮的双目中看到了自己。   刘晖退了一步,又是一步,继而转身离开雁门关外军营,骑上绝影,神驹如风,刹那甩开了紧随的兵士,赶回邺城。   贾诩低声道:“董贵妃不是无嗣?先前相传丁夫人给贵妃灌下了绝嗣之药……”   法正摆了摆手:“待军师回来再与他商量。”   贾诩脸色剧变:“不可,法先生但请听我一言,绝不可与军师提及此时。”   法正蹙眉道:“为何?”   贾诩还来不及回答,刘晖刚走,麒麟便与张鲁回来了。   “说。”麒麟下了赤兔,张鲁年逾四十,被惊帆颠得够呛。   贾诩法正二人来迎,一路回报,四人一路进中军帐,麒麟舒了口气:“果然押对了,太子呢?”   中军帅帐,吕布坐在将军榻上,沉声道:“太子走了。”   麒麟动容道:“怎么能放他走?”   吕布道:“等你见了他,你便知道我为何放他走了,你们商量得如何?”   张鲁笼袖道:“我与军师已商量过一条妙计。”   麒麟听完刘晖带来的消息,蹙眉许久,而后道:“不,既然关内都是疑兵,连带着关中地区也全是空城,我们可以改计划了。”   麒麟铺开地图,道:“我们在这里发现了匈奴人活动的痕迹。”指向长城外并州草原:“太子殿下的情报坐实了郭嘉率军断我们后路的战术……奉先,你在想什么?”   麒麟侧头打量吕布,吕布蹙眉摇了摇头,吩咐道:“继续说。”   “原本的计划是,师君以撒豆成兵之术,变出假人留驻雁门关。我们则绕出长城,一路前往东北,转向南,突袭居庸关,入关扫荡,再围邺城,硬碰硬地打攻城战。”   麒麟抬头道:“你们觉得呢?”   贾诩插口道:“郭嘉既出居庸关,必定料到我们会与他们走同样的路线,派小股骑兵扮成匈奴人,游击干扰我们行军速度,大军再取长安,只怕我们还未曾兵临邺城,后方就要沦陷。”   法正沉吟片刻,神色凝重:“粮草后路被截,实是致命。”   麒麟道:“是的,幸亏得了情报,所以目前要调整战略,我们全军突进,集结所有的力量,一举攻克邺城。”   吕布:“粮草怎么办?”   麒麟:“甄宓已经和冀州甄家取得联系,对方认为,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实力兵临邺城,他们就能提供永远吃不完的粮草。”   法正道:“好一个财大气粗!”   麒麟微一笑:“商人的意识,不是么?永远站在赢面最大的一方。”   吕布又问:“长安呢?长安怎么办?”   麒麟道:“拖。陈宫、甘宁、高顺都在,全看他们的了。”   吕布道:“行险。”   麒麟:“不险,我还有办法。曹营兵力二十万,郭嘉带走十万,关中地区散兵五万,也就是说,守邺城的军队只有五万人。”   “按目前的兵马,攻陷邺城,最快要几天?”   吕布道:“我不擅攻坚,手中十二万兵马,若能围城邀平原战……”   麒麟打断道:“曹操不可能和你平原会战的,省点儿吧,强攻邺城呢?”   吕布道:“天气晴朗,需二十天。”   麒麟似乎有点难决定。   法正道:“我们还有一个优势,本是沿居庸关入幽州,转战冀州,郭嘉也准备应付我们的南下突袭。兵力大多集中于关内,能如何利用?”   贾诩、法正、麒麟三人商量片刻,最终麒麟拍案,道:“可行。春水解冻,只要抢占漳水上游,就能奇兵渡河,两路同时进攻邺城。”   “行军十五天,攻城一月。”麒麟悠然道:“给陈宫一个半月时间,让他守住长安城,邺城一旦沦陷,信报传令还需十天,四十五天,让陈宫守住郭嘉十万人的攻城。”   法正道:“太险。”   三名军师都是心内忐忑。   吕布忽道:“不妨,我有妙计,包管长安无恙。”   瞬间众谋士摔成一团。此乃麒麟自来到三国时代后,听到最劲爆的台词。   贾诩道:“我等出去走走,再作计较。”   法正连声附和,根本没人有兴趣听吕布的“妙计”。两名谋士跑得兔子还快,一会就走了。   吕布愕然道:“听我说啊喂!”   麒麟收拾地图:“吃饭了吃饭了……”   吕布委屈地叫道:“听我说!”   麒麟斜瞥吕布一眼,作了个不忍看他的表情。   吕布自嘲地笑了笑,打趣道:“依我看来,得派人回去帮他。”   麒麟道:“馊主意!现在怎么能分兵?只会被分散击破。”   吕布自信地笑道:“派凌统带五千兵回去支援甘宁,再让马超传信西凉,向彻里吉请援。”   凌统、甘宁……守长安。   麒麟忽地眉毛动了动:“哦,明白了。”   吕布俊脸微红,帐中气氛说不出的旖旎。   麒麟想了想,道:“这倒是个……不是办法中的办法。你怎么会想到这个的?”   吕布道:“与心上人并肩作战……”   吕布凑近前,麒麟心照不宣地闭上双眼,二人在帐中接了个吻。吕布唇一触,继而不由分说将麒麟搂在怀中,野兽般地吻着他,许久唇分,麒麟别过头,急促喘息。   吕布道:“你……晚点回去罢,明年、后年,到我哪天准备好了,让你走了,你再走。”   麒麟转过头,凝视吕布,笑了起来,什么也没有说。   吕布道:“行么?”   麒麟道:“你没准备好,我却准备好了,放心罢,我会陪你很久很久的。”   吕布一头雾水,麒麟收拾东西出帐,又想起了什么,停步回身,潇洒一挥拳。   吕布躬身挥拳,二人拳面轻轻互一触。   麒麟道:“这战,我们能赢。”   吕布笑道:“好!”   建安十二年四月,张鲁率十万大军出雁门关,沿途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成山成海的骑兵没入了草原。曹操的情报网在三天内将大军的行进路线第一时间反馈给了邺城。却不知那军队俱是草人扎就。豆兵纸马,天师道幻出无数虚兵,吸引了曹军注意力。   凌统带五千兵马沿着内长城急行军回长安,协助甘宁守城。   吕布散开兵力,全军提至最高速,日夜兼程,赶向邺城。   同时间,两支麒麟意料不到的奇兵加入了战场。   赵子龙带领一千骑兵辗转度过黄河,沿途侦查敌情,发现到处都是废置的城市,心中感叹此战实是有伤天和。   “回禀将军。”探路小队前来回报:“前方发现另一支队伍!”   赵子龙疑道:“是什么人?”   探子道:“不知!似是琅邪民兵!”   赵子龙道:“你们在此待命,待我前去会他一会。”   赵云倒拖长枪,前往黄河南岸,与对方主帅打了个照面,两名男子骑在马上。   赵云险些摔下马去。   周瑜道:“赵子龙,年前赤壁一战,如今可还好?”   赵云认不得孙策,孙策却听周瑜提过赵云,当即远远笑道:“你家扶不起的阿斗呢?”   赵云哭笑不得:“阿斗托在我寡嫂处,行军万里,如何能带着他?兄台何人?”   孙策理解地点头,高声道:“你们常山也被烧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赵云登时火起,大声道:“正是!本想着躬耕山林,了却此生,曹孟德实是逼人太甚!”   周瑜同情地喊道:“过来一起罢,温侯呢?”   赵云道:“我带着家乡父老前去投他,入雁门关后,便过来查看先行军了,你们怎么也来了?”   孙策道:“哎!别提了!我和公瑾在琅邪开了间酒肆,本想效那司马相如与……”   一句话未完,孙策已被周瑜捂了嘴,周瑜战马与孙策战马挨在一处,以手臂箍住孙策脖颈,将他拖到身前一边揍,一边无奈道:“总之就这样这样,而后那样那样,你懂的,酒肆被烧了,又逼着我二人迁向关中……”   孙策挣得出来,怒道:“赵子龙,你说,这不是官逼民反么?!”   赵云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终于寻到同仇敌忾之人,愤然道:“这便杀进巨鹿去!”   孙周与赵云一拍即合,打得火热,当即再无异议,两股军队并于一处,掉头前往巨鹿。   赵云仍觉蹊跷,又问:“为何沿途城镇,兵力如此空虚?”   周瑜云淡风轻地说:“自是坚壁清野之计了,曹军至少有一半兵力,在前往攻伐长安的路上,若我是麒麟,此刻抢的便是时间,谁先攻陷对方都城,截断其后路,便将取得最后胜利。”   赵云蹙眉道:“真这么说来……连巨鹿也是兵力空虚?”    第68章 荀文若阵搦西凉军   江山博弈,第一战,巨鹿。   “什……什么?!”司马懿大惊!   “是什么人?”司马懿匆匆登上城头,朝下眺望。   城外俱是杂军,将旗未挑,闹哄哄地一大排,挖鼻孔的挖鼻孔,推搡的推搡,没半点正规军的架势,简直是一群土匪。   司马懿拂袖道:“山寇贼匪,不足为哂。”   “那不是周公瑾么……那穿银铠的……那是……”   “那是赵——子——龙!”有人认出赵云,瞬间尿了裤裆。   赵云单骑杀长坂,一人独挑曹营十万大军,七进七出,斩五十余名曹营大将的事迹仍在军中流传,士兵纷纷惨叫,瞬间作鸟兽散。   司马懿霎时傻了眼,半天后道:“你你你,回来!你们可看清楚了?”   那小兵随曹操参与过赤壁之战,当即认出这二人,道:“千真万确!”   城下,赵云一箭射来,百步外射中城楼木柱,准确无比地钉在司马懿耳畔。   天下神射手不过黄忠、吕布、赵云三人,如此彪悍,定是赵云无疑。   赵云朗声道:“末将赵子龙,不知守城的是哪位大人,出城一战!我常山父老乡亲,因曹丞相一令……”   赵云一开口,城楼上全部士兵屁滚尿流,当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守城兵士骇得脸色发青,弃了武器仓皇逃窜,唯剩司马懿一人站着发呆。   “子龙将军好本事!”孙策笑赞道。   赵云谦道:“不及温侯名头响,吕奉先一报姓名,敌军两脚发软,逃亦逃不掉。”   孙策笑道:“那是那是,现城楼上士兵还有逃的,可见功力仍需修炼。”   司马懿看了片刻,暗自计较敌我兵力,巨鹿守军唯不到三千人,对方却是赤壁之战烧得曹操大败的周瑜,看那架势,只恐三人身后还有大军埋伏,这次实是托大,早知该再要点兵。   司马懿忽地心生一计,吩咐左右兵士前去施计。   三将等了半晌,不见回应,忽然巨鹿城门大开。   两名小童行出,手执笤帚,刷刷清扫城外大道。   孙策:“?”   赵云:“?”   周瑜:“……”   城楼上琴声响起,司马懿换了一身青袍,风度翩翩,足畔焚香,手底抚琴,洋洋洒洒,奏的还是《广陵散》。   当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周瑜面前弹古琴,一派飘飘欲仙的架势。   孙策嘴角抽搐:“这人疯了?城门开着,想将巨鹿拱手相送么?”   赵云沉声道:“莫非是诱敌之计?想将我等诱入城内尽歼?”   周瑜眉毛一动,喝道:“城楼上是谁?报上名来!吾乃周瑜!”   周瑜大名不逊赵云,司马懿顿觉如雷贯耳,险些碰翻了香炉,强自镇定,怒道:“吾乃当朝御史司马懿!”   孙策莫名其妙:“司马懿?”   周瑜嗤道:“听也未曾听过,子龙听过此人?”   赵云茫然摇头,周瑜道:“多半是故弄玄虚,杀进去罢。”   赵云抱拳道:“行,子龙为你二人开路,随我杀进去。”   孙策笑道:“有劳子龙了!”   司马懿道:“既是周都督,赵将军远道前来,便请进城中一晤,如何?”说毕手指一拨,噔噔三声,收了琴音,抬头望向城下敌军。   孙策忽道:“他的意思是,汝们来抓吾啊。”   周瑜:“唔,不学无术,上去抓他。”   赵云一摆长枪,喝道:“杀——!”   赵云一马当先,率领杂军冲进了巨鹿城。   司马懿楞了数息,把琴从城门上扔下去,悍然砸翻数名兵士,喝道:   “撤——!”   司马懿坐骑亦是神驹,名唤“乌孙”,撒开了蹄子没命疾奔,逃回邺城。然而初抵漳水,便骤遇麒麟与吕布的十万大军。   二十余艘大船巍然横于漳水岸畔,首尾相接,立起投油机。   第二战·洛阳   麒麟、吕布率军驻于邺城外,司马懿下意识地转了个弯,跑了。   十万雄兵犹如鬼魅,抛弃所有粮草,穿过关中平原,一路北上扼守漳水,于一夜间出现在邺城下。   抵达漳水南岸的第一时间,麒麟派出密探与甄家族长接头,甄族撤回了所有粮草。转而投向吕布。   邺城全城上下一瞬间恐惧起来,巨钟鸣响,城门轰然紧闭,吊桥收起,机关声不绝。   城内开了水闸,漳水水位渐低,骇浪涌来,填满护城河。   天亮时分,大军在邺城外扎营。   战旗排开,号角吹响,第一缕晨光在旗帜间穿梭,探鹰展翅而飞,穿过塞外茫茫草原,扑向凉州军。   一面“吕”字大旗在初夏的晨风中扬起。   鼓声响,将旗接二连三立杆,三名军师各骑战马,驻于吕布身后。   麒麟手执方天画戟,手掌平抚而过。   “终于到了交出它的时候了。”麒麟低声道。   手背金色纹身摸过之处,方天画戟发出阵阵龙吟之声,戟杆,戟锋泛起一阵金光,犹如金龙盘旋。   吕布接过方天画戟,战戟嗡然作响,绽放出一道开天辟地的金光。   画戟沉寂下去,金光消失,戟身泛起一行上古文字,再次亮起,山川湖海,飞鸟走兽,草木虫鱼,三千年前,洪荒世纪的象形字布满战戟。   吕布侧身,以戟遥遥指向城头,运足中气喝道:“曹——孟——德——!出城一战!”   “温侯,江东一别,风采依旧。”曹操声音于风中传来:“天下步兵有曹,骑兵有吕,你我携手,当可效汉室,成忠名,然,你我为何落得今日境地?!刀兵相见,罔顾百万苍生性命,便是你一世所求?”   吕布仰头,远远眺望曹操,眉毛动了动:“曹操。”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吕布漠然道:“曹操,废话少说,出城一战。”   “两万战两万!派出战将,与我平原会战!”吕布以戟直指,喝道:“今日一战,定此后汉家气运,万年河山,你若胜了,我十万西凉铁骑归你统辖,吕奉先横戟自刎漳水河前!”   “我若得胜,开城门,交天子,由我奉回长安,天下臣服,结束中原乱世!”   “曹孟德!敢不敢?!”   战鼓狂擂,一轮山呼海喝后,城外十万大军渐渐安静下来。   “他不会和你决战的。”麒麟小声道:“贾诩,传令下去,准备投石机,攻城。”   不料曹操一身黑铠,巍然立于城楼,长声喝道:“你我争战八年,自该一战了结恩怨!来战便是!”   刹那麒麟、贾诩、法正等人尽数愣住,邺城守军轰声雷动,城门摆出军师席,荀彧就座。   城门大开,骑兵纷纷涌出,排布于城外旷野。   “他居然愿意迎战?”麒麟难以置信道。   步兵手持巨盾,大喝一声朝两侧退开,曹操骑一匹通体雪白,四蹄明黄的高头大马,身穿黑金武铠,头戴奔龙盔,脚踏纵云靴,驻马阵前。   “糟糕。”麒麟拨转马头,只道曹操以坚守战消耗时间,无人制订战术,这下奇着一出,凉州营登时阵脚大乱!   “对方步兵万二,骑兵八千……”贾诩道:“不可慌张,成败在此一举,先看清对方军阵,再订我方出战人选。”   吕布缓缓道:“我方也步兵万二,骑兵八千。”   法正色变道:“主公!万万不可一意孤行!曹操所带步兵天下闻名,我方当以骑兵全力出战,方是对策……”   未等法正说完,吕布已决然喝道:“听令!”   “马超左翼,张辽右翼!”   麒麟道:“等等……给我们点时间……”   吕布漠然道:“麒麟守帅台,全盘指挥,这便出战。”   吕布一马当先,冲出阵前,麒麟大叹这二愣子又犯浑了,吕布却摘下饕餮盔,朗声道:“取我雉鸡尾冠来!”   马超亲手捧来雉鸡尾冠,吕布系好颔下带绦,曹操的骑兵仍源源不绝出城。   这是一场以战对战的硬拼,双方奇谋再无用处,城楼处荀彧高喊:“凉州营中哪位军师愿与文若一战?还是三位先生同上?”   吕布转头看了麒麟一眼,目中颇有笑意,意思是被搦战了,该如何?   麒麟朗声道:“主公!曹操便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怕他做甚!”   凉州营哄笑。   贾诩道:“不可掉以轻心。”   麒麟嘴上虽反击,心里却紧张至极,平原会战一旦开始,不是全胜便是全败,全无缓冲之机,亦再无丝毫侥幸,先前吕布将话说得太满,万一落败便要自刎……   “你怕了?”吕布淡淡道。   “我……有一点,你就不怕么?”麒麟反问道。   吕布:“当年辕门射戟,一箭正中百步外戟尖,天犹助我,何惧今日一战?”   麒麟沉默,道:“如果输了,要怎么办?”   吕布:“不会输,你说的,你不是能知过去未来么?”   麒麟:“……”   “好,押上,如果输了,我陪你自刎。”麒麟笑道。   麒麟转身,手背六魂幡重重铺展,幻为战袍于身上一裹,飞身而起,落于帅台高处,两营采声雷动!   麒麟伸出右手,嗡的一声,黑火蓦然跃起三丈!继而铺天盖地直展开去,兵戈四起,天际雷声阵阵,黑云压城,甲光晦暗!   邺城外平原会战的旷野,犹如一瞬间被无数上古英魂笼罩,远古战歌于天际隐隐传来,千军万马虚像奔腾而过!   邺城内外,万军哗然,双方兵士不受控制地跪了一片。   曹操抬头,喃喃道:“涿鹿。”   吕布深吸一口气,左手高举方天画戟,戟尖金光闪耀,犹如破空利剑。   马超率左翼,张辽率右翼。   双方排军布阵,天空雷霆奔腾!   吕布沉声道:“成败在此一战!儿郎们!”   “莫言江山!莫说大义!今日追随吕奉先!请将性命交予我,为我捐躯战死!一往无前!”   “愿为主公战死沙场——!”凉州军山崩般大吼,齐声应和!   曹操转身,高举天子剑,喝道:“汉家历代先祖在上,英灵庇佑!此战王道加身!为国捐躯!”   曹军轰雷声应和,天顶乌云聚为漩涡,蛟龙般的暴雷乱窜。   一道霹雳划过天际,时隔八年,最后的战役终于打响!   吕布吼道:“杀——!”   麒麟浑身浴火,漆黑火焰笼着一层银光,有若远古神祗降世,吕布战戟金光流转,率领洪流般的凉州大军开始了第一轮冲锋。   千军鏖战,万马奔腾,战车奔驰而出,麒麟手中,六魂幡之火幻为一尾巨大黑鹰,呼啸掠去!   “变阵!”   马超、张辽所率两翼抖开,两万兵马在大地上排出苍鹰之型,吕布一马当先,领中军,踞鹰喙,似一把尖刀撕开了曹操战阵!   荀彧一抖手中战幡,幡中绣以金色长蛇,号角令依次传出,曹操步兵齐声大喝,立起钢铁盾牌,变为一尾游移不定的长蛇,环绕鹰阵旋转!   步兵手执盾牌,于号声中依次奔跑,吕布骑兵悍然冲锋,破去第一重防线,兵士四散,继而在短短片刻再次聚拢。   吕布转头朝己方帅台上眺望,麒麟按着手腕,火焰再变,聚为一颗巨大无比的球,黑色的血眼漂浮空中,似在俯览大地上的万千军团。   吕布转马后退,漠然高举方天戟。   金光引领之处,兵士纷纷围聚;曹军长蛇阵蜿蜒盘旋,将西凉军重重围困。四万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住西凉军铁桶般的大军!   麒麟翻掌一抖,巨眼倏然刺出八道利刃,凉州军聚集为球,猛地齐声大喝,八队骑兵开始了第二轮冲刺!   一瞬间阵内冲出八把尖刀般的骑队,蛇阵被冲得不住激荡。   荀彧左右挥舞数下盘蛇旗,蛇阵哗然而散,大军再次组合,集为八面盾牌般的人墙。   麒麟深吸一口气,天顶巨眼抽出八条触须,彼此缠绕,接成八个缓慢旋转的黑色火焰巨环。   中军吕布巍然不动,四面八方兵士涌上,又散去,步履错落有秩,短短数息改变方位,组合成八个巨大的阵环,一队百人,十队一环,八千骑兵绕中军阵缓慢旋转,反困住了荀彧指引的曹军方块。   场面恢弘至极,贾诩法正等人纷纷登上高台,俯览战场,只见孙膑的八门金锁阵再现,生伤休度、景死惊开,马超领生门,张辽守死门,八阵齐旋,看得荀彧眼花缭乱。   曹军两万人如同陷于泥淖中的巨兽,被西凉军拖着不由自主地转向后阵。   贾诩勒令道:“放箭!”   刹那箭雨铺天盖地,天空不辨日月,大地晦暗,利弩拖着雪亮的白光划过天际,被绞至阵中的曹军呼天抢地,血肉横飞!   曹操道:“李典!徐晃据守!曹仁随我破阵!”   荀彧迟疑片刻,一展盾阵旗。   曹操已率领三千骑兵,冲进阵内!   吕布等的便是这刻!当即一振金戟,悍然迎上了曹操的冲锋。   “主公不可盲目破阵!”荀彧喝道,继而猛挥战幡!   后阵呜呜吹号,曹操勒马阵前,双方一触即退,曹军后队变前队,潮水般退回己阵。   曹操朝墙头投来迟疑一瞥,见盾旗。   曹军再变阵,成尖盾之型,吕布转头,麒麟手中黑火幻出一把横亘天地的巨大古剑!   古剑于乌云下不住震颤,剑锋雷霆万丈,似集万古神怒于一身,吕布喝道:“随我冲锋!”   西凉军聚为最后的尖刀阵,悍然刺进了曹军的盾阵中!   盾阵凹陷下去,尖锥不断刺入,吕布单骑赤兔,战神光芒锐不可挡,引领锥形剑尖,所向披靡,浴血冲锋。   主帅身畔骑兵接连战死!   马超大吼道:“保护主公——!”   赤兔马载着吕布冲杀直入,越来越多的曹军手持巨盾咬牙抵住,吕布身边更多的骑兵围上,不知战死了几百几千,将近上万,吕布已杀得双目嗜血,方天画戟锋锐无双,遇人,遇盾俱是一劈两半!   万人斩一撞之下,荀彧亮出最后的战幡。   曹军四变其翼,盾阵两端缓缓化出鹰阵双翼,铺天盖地的掩向西凉军。   西凉三将在吕布率领下已杀得全身脱力,马超堪堪回头一望。   “不变阵?!”   麒麟手中仍是那把巨剑,巍峨不动。   西凉军兵士渐少下去,贾诩道:“不可再战,必须转阵突围!”   麒麟抿着唇,天顶,六魂幡化出的巨剑悲鸣不休。   吕布悍然道:“冲锋——!集结最后力量冲锋!”   盾阵濒临崩溃,两翼曹军却已形成包抄之势,西凉军如虎入牢笼,只需围困之势一成,阵形收拢,吕布便要遭到八面夹击!   乌云中一道霹雳划过。   盾阵疯狂颤抖,吕布悍然爆喝:“试问当今天下——谁能胜我!”继而挥出了天崩地裂,排山倒海的最后一戟!   盾阵中军彻底崩溃!七千步兵被西凉军冲锋的骑兵冲得大败!尖刀阵寻至突破口,轰然杀了出去。   荀彧脸色剧变,几次换阵,然而阵形一散,吕布便如虎入羊群,肆意冲杀,骑兵杀出阵后几番冲击,马超与张辽率领军队散开,反扑回去,形成了反包围!   荀彧吼道:“鸣金!”   三声鸣金,曹兵丢盔弃甲,瞬间大溃!战意一泄,平原上登时成了巨大的绞肉场,骑兵追上溃逃曹军,衔尾直杀向邺城。   鸣金声歇,城楼万箭齐发,城门开了不到片刻便轰然紧闭,徐晃抢回落败曹操,仍未逃回城的曹兵奔至护城河前,被己方乱箭射伤射死,骑兵纷纷举盾护住头身,正要再追,西凉营中传来鸣金响。   吕布驻马,闭上双目,复又睁开,漠然道:   “收兵。”   西凉十万人在那一瞬间齐声欢呼,震撼大地。   天空风云变幻,漫天阴霾一扫而空,黑火无声无息收拢,吕布策马缓缓回营,仰头眺望,传令道:“集队!”   帅台顶端,六魂幡之火再变,吕布笑道:“这次变什么阵?”   麒麟手里黑火聚为环,首尾相接,幻出一个心型,六魂幡砰然飞散,麒麟笑着朝吕布抛了个飞吻,跃下帅台,前去迎接。   麒麟喊道:“抓到曹操了么?小心肝!”   吕布笑答:“没有,他的马跑得太快了,小宝贝!”   麒麟无奈摇头,贾诩匆匆拾级而下,道:“就知道他不会守信!”   “算了。”麒麟抬手接住吕布抛来钢甲,交给一旁亲兵:“现在我军士气高涨,明日就开始攻城!”   照这个时间,郭嘉应该过函谷关了,麒麟暗自祈祷,希望陈宫能多拖几天。   与此同时,郭嘉、夏侯惇率领的十万曹营骑兵,穿过塞外并州草海,终于抵达了长安。    第69章 凌公绩水渡长安信   第三战·长安·峰回路转   乌云蔽月,长安城外一片静谧,远处连绵丘陵如黑暗中潜伏的异兽。   “凌将军,我们现在入城?”   凌统就着火光,低头拆开临行前麒麟封予的锦囊,上书寥寥数行字——若抵达长安时郭嘉仍未围城,马上调查长安城外河道沿岸,慎防瞒天过海、反客为主、离间三计。   凌统收起锦囊:“不,我们只有五千兵马,进城也帮不了他们。”   凌统小声吩咐道:“驻兵此处,无我吩咐,不可出兵。”   偏将前去传令,全军埋伏于树林内,夜枭凄厉锐鸣,周遭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凌统以棉布裹了马蹄,趁着夜色率领两百骑兵前往渭河。   云开月明,滔滔渭水闪着万点银鳞,哗哗声流入长安,昔年甘宁便是在此处带领千人泅水入城,里应外合,兵不血刃地取了袁绍的长安城。   如今换陈宫镇守,郭嘉率军来袭,渭河畔空无一人,极是危险。   两岸流水逝去,靠近岸边之处,芦苇在风里微微晃动。   凌统沿路小心查勘,渐行渐远,乌云再次掩来,遮没了月色。   倏然间,身后伸来手臂,猛地一箍,凌统气息窒住,反手便抽腰畔长剑。   甘宁带着磁性的声音十分性感:“格老子滴,不跟着主公打仗,回来做啥子。”   凌统险些被吓死,松了口气,道:“回来帮你。”   凌统转过身,问:“伤好了?”   甘宁头发干了,衣服还是湿的,一手搂着凌统的腰,另一手捏着凌统腮下。专注地看着他。   云过,银光遍野,照亮凌统的脸。   甘宁没有说话,凑前吻了上去。   凌统一手紧张地抬起,微微发抖,似是想推开他,然而甘宁将凌统压得背靠岸边岩石,不让他挣扎。   “唔……”凌统气息略一乱。   甘宁接吻技术十分了得,稍一吻上凌统便失了方寸,无从抗拒。   片刻后唇分,甘宁调侃道:“想老子了所?”   凌统低头,略喘息片刻,甘宁又得意地拍了拍凌统的脸,伸出手指,解开凌统皮甲肋下的系带,凌统忙道:“别乱来。”   甘宁看着凌统双眼,又迷恋地在他唇上亲了亲,凌统眉头一蹙,甘宁只得道:“公台让老子带人出来埋伏,预防有人泅河袭城。”   凌统打断道:“郭嘉来袭,足足十万兵马。”   甘宁这一惊非同小可,转头朝河中吹了声口哨,上千芦管出水,俱是水军营的兵士。   凌统刹那满脸通红,想到方才被甘宁强吻,调戏都被近千人看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下去!”甘宁低声道,继而抱着凌统跃下水,浮浮沉沉,泅往长安。   深夜,陈宫仍挑灯于长乐宫内翻阅城防报告,高顺加派人手,严密巡逻;甘宁与凌统湿淋淋地进了殿,陈宫登时大惊。   陈宫:“邺城战线如何了?”   凌统接过布巾擦身,除下外甲,宽衣解带,见甘宁在旁,又蹙眉系上腰带,答:“麒麟派我回来协助你们,这有给你的信。”说着递出一封信。   陈宫接过,湿了水的信里,宣纸粘在一处,好不容易打开,里面一堆烂墨纸渣。   陈宫:“……”   凌统:“……”   陈宫哀叹道:“我命休矣!”   凌统道:“不……不关我事,都是兴霸……兴霸的错。”   陈宫转念一想,沉默不语。   甘宁道:“那个……陈宫?”   陈宫怒道:“玩忽职守!延误军情!来人,将他拖下去!”   凌统愕然,甘宁忙道:“军师!”   陈宫不由分说,着人将凌统按在殿前,勒令道:“八十军棍!打!”   凌统:“我……”   甘宁道:“军师!军师手下留情。你们,快去请高顺将军,快!”   高顺亲自带兵在城门处巡逻,闻得凌统前来,忙率兵回宫,凌统已被架在殿外足足打了八十军棍,甘宁无论如何求情,陈宫俱无动于衷。   可怜凌统被打得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甘宁吼道:“公绩今年才十七岁!我愿替他受罚!”   陈宫不作答,高顺匆匆进殿,正要求情,陈宫却将手一拦,甘宁倒是光棍,脱了武袍,便朝殿前一跪!   凌统既恨又气,与甘宁生受了那八十军棍,打得满地紫黑,分不出谁是谁的血。   陈宫一拂袖:“拖下去,押进大牢,待主公归来后亲审。”   甘宁情急,惨叫道:“高兄!”   高顺见甘宁不顾一切求情,只得出言道:“军师,此刻正是用人之际……”   高顺乃是吕布麾下资历最老的将领,连麒麟都得客客气气唤一声“高大哥”,陈宫自不能将高顺之话当耳边风。   然而,只见陈宫朝高顺使了个眼色。   第四战·邺城·夜探敌情   张鲁率军奇袭,按麒麟吩咐,截断了郭嘉的粮草,继而急行军南下,前来邺城汇合。   “怎来得这么快?有消息了么?”吕布问。   张鲁道:“以缩地之术过长城,紧追慢赶,终于追上温侯脚步。果如军师所料,郭嘉、夏侯惇带领十万大军,扮成匈奴人,直扑函谷关去了。”   吕布赤着上身,坐于将军榻上,一身纠结武人肌肉健美有力。   华佗手持银针,于火上烘烤,刺入吕布背后穴道。   张鲁哂道:“你们打仗还带大夫。”   麒麟莞尔道:“辛苦华老先生了,此战毕,定能颐养天年。”   华佗抽针,捋须笑道:“医者父母之心,但求此战能定天下,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亦是值得。”   吕布一脸面瘫相,问:“本侯还能活多久?”   张鲁与华佗一齐笑了起来,华佗道:“侯爷正当壮年,若不沉溺酒色,胸襟豁达,当可活至百岁。”   吕布答:“我既爱喝酒,又好色,只怕活不到那么长。”   麒麟揶揄道:“你可以的,只怕以后我还比你先死呢。”   吕布神色有点黯然。   华佗又道:“自古心直意坚者,俱能享高寿,侯爷便是其中翘楚。”   吕布默默点头,张鲁打趣道:“想那曹孟德,一生多疑,便罹患头风……”   华佗唏嘘道:“一起一落,生枯荣死,俱由本性而定。”   麒麟心中一动,问道:“曹操的头风很严重了?”   华佗道:“头风病人最忌惊吓,须得静养,今日曹相亲自率军出兵,在温侯手下大败,只怕病情又加重了。”   麒麟沉吟不语,华佗为吕布扎完针,松了骨,吩咐道:“温侯今日须得早睡,不可再动,明日早起,一身便即安泰。”   众将纷纷躬身出帐,吕布又道:“麒麟……”   华佗正色道:“侯爷,不可再劳心费力,且先躺着。”   麒麟莞尔道:“怎么?”   “没事了。”吕布只得乖乖躺上榻去,像个小孩,又念叨道:“我要活到九十九……”   张鲁笑得打跌,与麒麟、华佗出了帐,华佗径去歇下,张鲁又道:“今夜月色明朗,军师可愿与我走走?”   麒麟与张鲁并肩而行,忽地注意到张鲁腰畔挂着一把短匕,蹙眉道:“七星刀?”   张鲁道:“传言此刀乃是留侯张良佩刀,刃刻天罡北斗,名唤‘七星’,大汉四百余年,流失民间……”   麒麟点头道:“失而复得,本就是你们张家的宝物。”   张鲁见麒麟面容凝重,遂哂道:“军师莫不是也喜欢此刀?”说着解下七星,麒麟忙道:“物归原主,师君请收着就是。”   张鲁与麒麟缓缓前行,张鲁又道:“见军师面有忧色,可是有何事举棋不定?”   麒麟吁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我在想奉先的事,这件事在我心里,一直搁了很久很久。”   张鲁捋须不语,麒麟停下脚步,说:“奉先若……奉先若打下邺城,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曹操?我看奉先这模样……就算他不想成为曹操、董卓,天下诸侯,能理解他的又有多少?”   张鲁付诸一哂:“来日方长,军师便在想此事了?”   麒麟眉毛一动,期待地看着张鲁。   张鲁想了想,道:“白日间见军师幻法传令,可也是我道家中人?仙山何处?师门哪家?”   麒麟自嘲地笑了笑,答:“略懂而已。”   张鲁沉吟片刻,打趣道:“军师可懂移花接木,缩地化型之术?不若我们趁着今夜,入城看看?说不定军师之忧,进了邺城自解。”   麒麟蹙眉打量张鲁,看不透他什么意思,道:“成,我带你进去。”   张鲁摆手道:“不须军师代劳。”   麒麟左手按着右手手背,六魂幡跃出,黑色火焰般裹遍全身。   张鲁一手掐了个剑诀,立于面前,指间五色光华流转,身形散为数点明光。   黑火拔地而起,与五色光同时化作流星,拖着尾焰飞向邺城。   一道黑色的火焰划过夜空,落于青宛殿外,黑火蓦然一收,成为剑仙战袍,麒麟抬足,踏上第一级台阶。   张鲁去哪了?还没到?麒麟疑惑转头,见不到五色光。   殿前每隔十步站着一名哨兵,诺大一个宫殿中,足有近百人,麒麟弹指,千百星黑色光点飞散,没入哨兵额前,卫兵纷纷软倒下去。   麒麟推开殿门,走进寝殿内,屏风后的榻上,曹操苍老的声音悠悠道:“是谁,要来取我性命了么?”   张鲁旋身落地,道袍荡开,立于铜雀园中。   园内尽是杂物,冷冷清清,男孩的声音道:“你是谁?来做什么的?”   张鲁并不转身,道袍影子于月下微微飘荡,男孩霎时气息窒住。   “你是谁?来做什么的?”张鲁微笑道,转过身,凝视刘晖。   张鲁:“你是宫里的人?”   刘晖:“我来杀人。”   张鲁:“杀什么人?”   刘晖:“杀青宛殿里的一个人。”   张鲁:“为何杀他?”   刘晖:“为我娘报仇。”   张鲁:“你娘是谁?”   刘晖抿唇不答。   张鲁招了招手,示意刘晖靠近些。刘晖迟疑片刻,走了过来。   张鲁十分疑惑,以手摩挲刘晖额头,刘晖面容清秀,唇红齿白,眸中却有一股浑然天生的戾气。   张鲁料想刘晖的生母,多半是曹操的哪名后妃,便也不多问,解下佩刀,低声道:“此刀……”   刘晖惊呼一声:“这是七星刀!你是温侯的人?”   张鲁联系前因后果,与凉州数名军师所言,刹那间推断出了刘晖的身份,颤声道:“你是太子?是董贵妃的儿子?”   刘晖不答,张鲁将佩刀递过,刘晖接了。   青宛殿中,曹操一夜似乎老了数十岁,孤零零地躺在榻上。   麒麟问:“喝水么?”   曹操咳嗽着坐起,点了点头,麒麟端了水来,喂曹操喝下。   麒麟撩起袍襟,朝榻畔坐下。   曹操缓缓道:“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麒麟吟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曹操笑了起来,唏嘘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麒麟淡淡道:“该不是直到今天,还存着招我的心思罢。”   曹操道:“当初我派彰儿,典韦入长安,便是想请你前来,不料你……”   麒麟道:“打住,从前的事就别说了,家里二愣子暴躁得很呢,为了这事,翻来覆去,念叨了我六年。”   曹操哈哈大笑,又不住猛咳,麒麟道:“降了吧,今日城前立誓,不也说好降的么?搭上全城将士,却又是何苦?”   曹操缓缓摇头,麒麟道:“我有一问,在心里藏了许多年,你软禁天子,手握政权,犹如当年董卓,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不怕哪天有下一名死士,拿着七星刀,刺进你的胸口么?”   曹操不答,悠然道:“麒麟,你叱咤天下,南到江东,北至西凉,董卓权倾朝野,袁绍四世三公、最终俱亡在你手里。”   “我亦有一问,在心中藏了许多年,今日苟延残喘,终于得以问出口,你毕生所愿,又是什么?”   麒麟起身,在殿内踱步,缓缓答道:“刚来那会儿,我的愿望是随便找个主公,让他随便当个皇帝。当然,最好找个厉害点的,起码也是聪明点的。”   “万一既不厉害,又不聪明,那起码要听话。”   曹操没有搭腔,麒麟又道:“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跟的人竟然是奉先,我的愿望就变成……先混着吧,走一步算一步,自己寻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作为报答,不让他死在你的手里。”   曹操沉声道:“他本该死在我手中的,却又不知是在何处,在何时?”   麒麟道:“那已成为另一条时间轴的历史了,就是当初我对你说的,下邳、白门楼。”   曹操不答,麒麟又道:“后来,跟随他转战西凉,我忽然就有了辅佐他的念头,天下虽大,未尝不能放手一搏。”   “但你知道么,当年未央宫前,与你一同前去请刘协立诏时,我曾经想过是要跟着你走的,可惜,你跑得实在太快了。”   “可惜了——!”曹操将手中瓦碗朝地上重重一摔,四分五裂。   “可惜了。”麒麟淡淡笑道:“越跟越不想走,直到如今,连我也决定留下来了。”   曹操道:“我毕生所愿,便是得一良臣辅佐,与其笑看风云,征战江山……”   麒麟道:“你有的,却不是我。若开始时选的是你,我的困难会少得多。”   曹操摇头道:“惜如今不得志……”   麒麟道:“赤壁之战,你与刘备合谋,险些就赢了,奉先一股气冲出去,差点中了诸葛亮的暗算。”   曹操眯起眼,喃喃道:“险些便赢了,那一仗,若非仙人以法器收我魂魄,本不至于……”   麒麟笑道:“那不是收魂盒,只是个小玩意而已。”   曹操颤巍巍:“我的头仍是痛。”   麒麟摸了摸曹操的额头,低声道:“如今心结已解,你知道为什么还疼么?”   曹操闭上双眼,嘴里喃喃念道:“我自十六岁时,黄巾之乱入京,举孝廉……何进为平宦官之乱,约董卓入京……七星刀,刺董贼……后战关中诸侯……偏安许昌……官渡剿袁绍……”   麒麟接口道:“战西凉,败赤壁……”   曹操睁开眼,病躯无法抑制地微微震颤,目光如死灰。   “王允呢。”麒麟道。   曹操道:“被我杀了。”   麒麟又问:“貂蝉呢。”   曹操道:“卞萱出身倡家,容不得她,赐她一杯酒,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麒麟道:“她跟着王允前来,再嫁给你,你就任凭自己小妾把她毒死了?”   曹操沉默,麒麟又道:“刘协呢?”   曹操没有回答。   麒麟问:“董承呢?”   曹操道:“死了,别问了……”   麒麟:“张绣呢?”   曹操沉默得近乎恐怖,麒麟又问:“徐州屠城三日,十万百姓的名字,你可记得么?”   曹操喝道:“征战天下之人,哪个不是手染千万性命!”   麒麟微一笑道:“战场归战场,战死沙场与屠城,是不一样的。吕布杀的人不计其数,周瑜一把火烧死了你三十万兵马,有谁罹患头风病?”   曹操没有回答,片刻后以拳轻轻锤了锤榻沿,似在宣战,又似不甘。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曹操仍记得桥玄给他的评价,冷笑道:“桥太守……我原是想当能臣的呐!”   “宁可你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你。”麒麟淡淡道,起身离去。   曹操“嗨”的一声长笑,道:“来战,明日再战。”   麒麟侧头道:“你已经输了。”   麒麟走出殿门,化作一缕黑火破空而去。   曹操无力地闭上双眼。   过了很久很久,刘晖轻手轻脚地走进殿内。   殿前哨兵俱被麒麟放倒,刘晖的脚步如一头幼豹,安静,轻缓,毫无声息。   曹操闭着眼,仿佛在熟睡,刘晖看了片刻,将七星刀猛地捅上曹操胸口,曹操的头从枕畔缓缓歪了下来。    第70章 盛世承平帝位易主   第五战·长安·苦肉连环   曹营先行军蜿蜒袭向长安,抓到了伤痕累累,逃出长安的凌统,当即派人将其遣送回营。   郭嘉与夏侯惇吩咐大军扎营,将凌统缚至帐中,一盆水泼醒了他。   凌统喘息片刻,抬头。   独眼龙夏侯惇一眼不住打量,粗声粗气道:“你是凌操之子?”   凌统艰难点头:“是……是。”   郭嘉以羽扇阻住夏侯惇,缓缓道:“江东人,你投了温侯?”   凌统怒道:“陈公台那厮倒行逆施,残害忠良,如今我负伤来投;你们便如此待降将?!”   郭嘉城府颇深,缓缓道:“将军切莫心急,且将前因后果道来,若当真如你所说,我曹营必将以上宾之礼待将军,将军弃暗投明,回邺城后丞相必将重赏凌统将军。”   凌统道:“高顺……听得你们十万大军攻城,已回西凉……寻彻里吉搬救兵,现长安城内兵力空虚,陈宫使的是长平之计……欲将你们诱入长安,全城埋下石油,火弹,一把火烧了长安城……令十万百姓陪葬……”   “疯子……”郭嘉喃喃道。   半个时辰后,郭嘉与夏侯惇踱过大军帐前。   夏侯惇道:“若果真如那小子所言,军师该如何?”   郭嘉沉吟片刻,道:“只怕是诈降,不可轻举妄动。”   夏侯惇又道:“观他身上伤痕,确是遭了毒打。”   郭嘉道:“此计毒辣至极,不似陈宫所谋,陈宫其人虽有雷厉手腕,却终非罔顾百姓性命之人,倒有几分似是出自贾诩之手。”   夏侯惇道:“凌统既是带信回长安,多半陈宫已与贾诩互通声气,难道军师便不攻城?”   郭嘉道:“若其人所言确实,要破不难,只需带一队兵前去长安北面,扼守兵道,待高顺率军南下,出其不意一场伏击,尽歼援军,再掉头对付长安,此计自解。”   “但若凌统是诈降……”郭嘉蹙眉,喃喃道:“我便想不通了。”   夏侯惇道:“待我前去试探。”   郭嘉道:“不忙,传令下去,全军埋伏,静观其变,敌若动,我方后发制人。”   长安城东丘陵遍野,春来树林茂密,十万大军埋伏进山,郭嘉又生一计,吩咐夏侯惇:   “夏侯将军,你先派出兵士,四处游荡,暴露凌统位置。若是诈降,敌方定会置之不理,如此便能试探出陈宫下一步有何计。”   长安城内,甘宁一阵风冲了进来。   “寻到公绩了!”甘宁道。   陈宫拍案道:“太好了!郭嘉果然中计!他们的大营埋伏在何处?”   甘宁道:“离长安城外十里处。”   陈宫道:“传高将军!”   高顺匆匆进得殿中,问:“如何,有消息了?”   陈宫铺开地图,道:“郭嘉已陷局中,你们准备兵分两路,把所有的兵马都派出去。”   甘宁骇然道:“只有一万五千人!你要做啥子!玩得太大了吧!我们全出去了,长安啷个办?!”   陈宫缓缓点头:“关押凌统的位置,他们已经主动暴露出来了,在这里。郭嘉的大军定离得不远。他正在拿凌统试探咱们。”   高顺道:“既是试探,为何我们要出击?”   陈宫:“按照咱们交给凌统,凌统再传达给郭嘉的消息,目前长安城中兵力空虚,一切布置都为了诱他们进城。”   高顺点头:“正是如此。”   陈宫道:“所以高将军你这个时候,应该正在回长安的路上,带着一队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兵,准备截击长安。”   甘宁道:“不正是这样么?”   陈宫一哂道:“凌统的消息是第一环,要让‘鬼才’郭奉孝彻底相信,接下来重点在于甘将军前去,劫走凌统,你带着五千兵马,沿兵道一路向北。”   “试想若是你,见到有人劫营,救走同僚,会怎么想?”陈宫狡黠一笑。   帐中只点了一盏油灯,郭嘉对着地图,蹙眉不语。   “我越想越不对。”郭嘉道:“陈宫此谋,多半计中有计,凌统并非诈降?”   夏侯惇道:“管他诈不诈降,派前锋强行攻城试探便是。”   郭嘉道:“不可,须得过了这几日再决定。”   郭嘉想得昏昏欲睡,身边又无人可商量,凌统交代的消息确实无懈可击,正是引兵入城,而一举歼之的毒计,然而隐隐约约,郭嘉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夏侯惇嘿嘿笑道:“此子据说在吕贼麾下,平日也是冷口冷面,不得人缘……”   夏侯惇一句话瞬间点醒了郭嘉,郭嘉道:“正是如此!无人来救!”   郭嘉眯起眼,喃喃道:“传言凌统与甘兴霸交好,既无人来救,长安亦无动静,定是诈降无疑,然而此诈降又有何用?情报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难道陈宫以虚作实,真在长安内埋下火油?料我心思,不信此计?”   郭嘉犹如陷入了一个复杂至极,完全没有头绪的环。   推论一:凌统没有诈降,说了实话——陈宫火油计是真,高顺援军也是真。   推论二:凌统说实话——陈宫火油是真,高顺援军是假。   推论三:凌统诈降,说了假话——陈宫没有在长安埋火油,那么等着自己的又是什么?   郭嘉头大如斗,苦思冥想,最后道:“再等等,若凌统并非诈降,甘宁便该来救才是。”   夏侯惇道:“军师何以如此笃定?”   郭嘉探指案边碟上,拈了一小撮五石散,抹至唇边,眯起眼道:“温侯帐前,尽是些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之人。来救,是意料之中;不救,才是奇哉怪也之事。”   “报——!”   骑兵飞奔穿过树林,大喊道:“启禀军师,夏侯将军!敌营甘兴霸单骑出城,与渭水南岸五千骑兵汇合,前来劫营!目标正是凌统!”   郭嘉大喜道:“果然来了!”   夏侯惇道:“我去截住他!”   郭嘉道:“不,看他们往何处逃!”   郭嘉登上山坡,夏侯惇在一旁护卫,只见甘宁率领骑兵,杀入空营,救走了凌统。   “看他们朝何处逃……”郭嘉喃喃道。   甘宁救出凌统,却不入城,头也不回,朝西北面没命逃窜。   郭嘉吸了口气,吩咐道:“夏侯将军,你马上带三万骑兵,衔尾追击,在西凉通向长安的兵道上埋伏,他们肯定是要去西北,与高顺汇合了!”   这下连夏侯惇也看出来了,甘宁不入长安城内,而是一路朝西北疾奔,证明长安城内果然有布置。   郭嘉又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军无论如何不得离开扎营地,更不可贸然攻城!”   夏侯惇匆匆下坡点兵,远处另一山头,高顺率一万骑兵,密切检视对方动向。   “夏侯惇果然走了。”高顺道。   “将军,现在下去?”   高顺道:“不,再等等……”   郭嘉又在坡顶站了片刻,忽然转了念头,道:“我与你同去,夏侯将军,此战必须速决!”   高顺大喜道:“连郭嘉也走了!”   甘宁将马力催至最高速,带着半死不活的凌统,二人同乘一马,风驰电掣地狂奔。   “你慢点……”凌统咬牙道。   甘宁道:“撑住!撑住——”   凌统骂道:“直娘贼……陈公台下手够狠的……”   甘宁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这仗打完,相公替你教训他!”   凌统啐道:“你……教训你个龟儿子……”   甘宁忍不住大笑,凌统见甘宁盔甲下露出的健壮胳膊,上面满是陪着自己挨打留下的伤痕,忽地心中一动,抱着甘宁的虎腰,侧脸贴在他的背甲上。   一根箭呼啸飞来,擦过甘宁耳畔。   “护心镜拿下来!”甘宁吩咐道:“戴在你身上!当心背后来箭!”   凌统心情复杂,解下甘宁护心镜,戴在自己背后,紧紧抱着甘宁的腰,以自己身体为他抵挡流箭。   夏侯惇率军走了,高顺又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方吩咐道:“点火把,备油罐。”   上万士兵从马鞍两侧解下装满石油的瓦坛,高顺弯弓搭箭。   高顺低声道:“投油!上马!”   兵士抛出左手油罐,上万油罐投向郭嘉大营,如冰雹般砸进方圆两里的林内营地。   郭嘉警觉抬头,一坛砸中帅帐,帐顶乌黑。   一万骑兵马蹄上俱包了棉布,如鬼魅般跟随高顺,无声无息杀了下来!   马蹄声近在咫尺,郭嘉猛然喝道:“敌袭!传令准备御敌!”   高顺射出哨箭,骑兵冲进了曹军大营,抛出第二罐石油,林中鸟雀惊飞,高顺喝道:“放火!”   第一根火把落地。   “报——!”   “陈宫火烧曹军连营——!”   “长安城外,敌军大溃!”   “郭嘉率残军四万南下逃窜,高顺将军歼敌两万!”   “甘宁阵斩夏侯惇——!”   终战·江山易主   “报——!”探马飞速冲向邺城外,马匹前蹄一跪,呕出白沫,探报冲下马,高举信件,吼道:“主公在何处!我要寻主公与军师!长安捷报——!长安大捷!”   麒麟眼前发黑,几次险些站不稳,道:“信在何处?拿来我看看……”   战鼓擂响,攻城梯再次接连架上,上万步兵如蝗虫般涌上邺城城头。   吕布率领兵士于城门外攻城,这是正式开始攻坚战的第六天,曹操不再出战,邺城大势已去,唯余徐晃,许褚二将苦苦支撑。   后阵鸣金,大军撤回,吕布吼道:“什么事!”   麒麟道:“郭嘉败了!曹操完了!你们投降罢!投降不杀!”   城门高处守军一脸茫然,吕布大喜道:“当真?!”   麒麟喊道:“你们的偷袭队被陈宫烧死近半,剩下的全部南逃了!曹孟德!不要再垂死挣扎了!投降吧!别再白牺牲将士了——!”   六天不见曹操,谋士们亦无人临阵,许褚最终痛吼道:“宁死不降——!”继而一脚将箭弩机从城楼上踹了下来。   吕布险些被那箭弩机砸了个正着,怒道:“叫你投降!你给我投机,岂有此理!儿郎们!继续攻城!”   “报——!”传令兵匆匆奔来:“南面有五千兵马前来!”   吕布蹙眉眺望,三骑领五千军驰向城门。   麒麟喝道:“什么人——!”   孙策道:“又见面了!最近好吗?!”   麒麟以手扶额,懒得回答。   吕布笑道:“你们也是来趁火打劫的吗?”   孙策远远笑道:“不是!”   吕布问:“那是来做什么?!”   赵云喝道:“来与你争天下!”   吕布惫懒一笑,那表情说不出的欠扁。   赵云道:“先助你们打下邺城!旁的事再叙旧!”   吕布惊雷一声喝道:“正好!你我杀进城去!”   周瑜道:“那便不客气了!请温侯,子龙打头阵!”   擂门柱猛然撼上邺城大门,最后一下,大门轰然倒塌。   骑兵抢攻城门,开始惨烈巷战。   麒麟踏上鲜血胶凝的邺城主干道,一路朝前行去,翻掌时六魂幡喷发出重重黑雾,绞断飞来箭矢。   大街小巷尽是哭叫的百姓,邺城城中黑烟滚滚,冲天而起。   青宛殿大门紧闭,殿外广场上空无一人,薄暮冥冥,到处都是散落的武器。   “开。”麒麟道。   大门轰然大开,宫女尖叫,奔逃。   麒麟叹了口气,问:“天子呢?”   宫女颤抖,大哭:“司马……司马御史……朝……侧殿去了……”   麒麟从她身旁走过,反手抽出腰畔长剑,挨间寻找刘协下落。   偌大一间殿内空空荡荡,帘卷西风,刘协躺在殿中地下,嘴唇发紫,不住抽搐,地上倾着一个青铜爵。   麒麟收剑归鞘,低声道:“陛下?臣等来救您了。”   刘协嘴角黑色鲜血流下,听见人声,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发着抖一手无目的地乱抓,筛糠般翻过身,看着背光的麒麟身影,瞳孔缓缓扩散。   毒酒?麒麟蹙眉。   麒麟上前抱起刘协,汉献帝紧紧抓着麒麟的衣领,竭力支起,说出了最后的遗言。   大汉四百年江山气数,化作一股力量,撑着刘协,断断续续说。   “朕……等了温侯……八年,朕不是……傀儡……朕……相信他……知道他终有一天……会来救……朕。”   麒麟茫然看着怀中天子。   刘协干涸的嘴唇动了动,瞳孔彻底扩散,绝了气息。   建安十二年四月廿七,刘协崩。   邺城告破,曹操身死,司马懿以毒酒毒死刘协,与荀彧,荀攸携曹丕远逃辽东。   日暮西山,巷战仅用了短短半个时辰便结束,一缕夕阳的光芒投入金殿,洒在天子位后的金龙壁雕上。   麒麟穿过铜雀园,金殿外,董贵妃悬梁自尽,一缕白绫将她吊在梁顶。   男孩抬头望,麒麟也抬头望,他以手指弹出一星黑火,划断白绫,董贵妃的尸身摔了下来,躺在地上,双目兀自圆睁,看着龙椅的方向。   刘协已死,龙椅空了。   男孩走到殿前,缓缓跪下,磕了三个头。   “你是谁。”麒麟低声道:“在这里做什么?”   刘晖执着地跪在地上,答道:“跪陛下。”   麒麟:“起来,天子已经死了。”   刘晖抿着唇,一动不动,眼神中满是阴鸷。   麒麟行至他面前,缓缓蹲下,问:“你就是太子?你是刘协的儿子?”   刘晖看着麒麟,问:“我知道你是谁,你叫麒麟。”   麒麟看见刘晖脖颈系着的红绳,忽然心中一动,伸出手指,发着抖,解开刘晖领子。   刘晖道:“你是麒麟……”他抽出腰间七星刀,架在麒麟脖颈上。   麒麟微笑道:“你想杀我?”   刘晖的手不住颤抖,那一刀无论如何也割不下去,便架在麒麟的脖子上。   麒麟屏息,沿着刘晖脖上的红绳,将他贴身佩戴的吊坠扯了出来,放在手心,对照夕阳的光反复端详。   那是一对白玉蝴蝶,一大一小,展翅欲飞,栩栩如生。   “这是我的。”麒麟喃喃道,凝视刘晖双眸。   刘晖:“这是我娘的,你抢了她所有的东西……”   麒麟:“所以她让你来杀我么?”   刘晖沉默,最后眼神中露出一丝悲凉之意,泪水在眼眶里滚动。   麒麟道:“杀完了?”   吕布满身浴血,手提金戟,站在殿门外。   张鲁、孙策、赵云等人立于吕布身后。   刘晖没有回头,许久后,麒麟抬眼望向吕布,缓缓道:“天子亡了。”   吕布闭上双眼,吸了口气,道:“殿下,烦请将你的刀拿开。”   张鲁道:“太子殿下,我认得你,你与麒麟先生有何深仇大恨?”   刘晖手上七星刀使力,却仍控制不住地打颤。   麒麟沉默片刻,把他抱在怀里,站了起来。   刘晖的刀仍架在麒麟脖上,麒麟抱着他一路前行,至龙案台阶前,拾级而上,最后将他规规矩矩地放在龙椅上,小声道:“坐好,别乱动。”   “传国玉玺呢?”麒麟问。   马超捧着玉玺上前,交予麒麟手中,麒麟将它端正摆放于金案前,退到殿中,与吕布并肩而立。   刘晖不安地想说点什么,道:“我……”   吕布冷冷道:“你该自称‘朕’。”   刘晖噤声。   “吾皇万岁。”麒麟单膝下跪,孙策、赵云、马超、殿外众军,一人跪,千人跪,唯剩仪比三司的吕布仍傲然屹立。   吕布与刘晖对视,刘晖道:“温侯……温侯救驾有功。”   吕布一撩战裙,潇洒跪下,抱拳沉声道:“吾皇万岁!”   殿内,殿外,千万人齐声山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71章 万里河山英雄黄土   天下甫定,刘晖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永安,十六州俯首称臣。   自郿侯董卓入京以来的天下大乱终于结束。董卓的义子吕布带领许多年前的西凉军,再次恢复了治世。   刘晖尚小,吕布救驾之功居首,以摄政王身份辅政。封温侯,奋武神王,龙案畔设席,监督百官,总揽朝政。   吕布官居极品,再上一步便是龙位,然而他在龙椅前停下了脚步,安安静静地坐下了。   百废待兴,休养生息,西凉、荆扬、益州居民再次迁回中原。   于赤壁之战时失踪的周瑜再现,封琅邪王,坐镇徐北。   赵云携刘禅前往辽东,封辽东王,自此幽州境外,百姓安居。   一月后,六月清晨。   第一缕阳光从未央殿外透入,麒麟睁开双眼,阳光如此炽烈,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燃烧殆尽。   他微一动,吕布抱着他的腰的手臂略紧。   “去何处?”吕布紧张道。   麒麟道:“去看看早饭。”   吕布迷迷糊糊道:“再睡会儿,待会一起去,不许离开我半步。”   麒麟哭笑不得,只得再次睡下。   吕布呼吸均匀,熟睡的面容像个大男生,麒麟以手摸着他的脸,又迷恋地在他的唇上吻了吻。   我很快就回来,再回来时,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麒麟心中默念。   他小心地抽身下榻,全身赤裸,走出殿外,干净的脖颈,白皙的少年背脊,直至赤着的脚踝,沐浴在晨光中,完美无可挑剔。   麒麟侧过头,看了吕布一眼,横过右掌于面前一挥,六魂幡喷出千万层黑布,裹住他的身躯,最终重重收拢,归于一点,化为虚无。   吕布醒来时,枕畔空空荡荡,只剩一枚金珠。   吕布坐起身,问:“小黑呢?小黑。”   吕布茫然地叫道:“小黑,回来。”   殿外进人服侍,吕布道:“都下去,退出去,谁也不能进来,把门关上。”   宫人又低头退了出去,吕布晨醒后,衣服也不穿,坐在榻上,每隔一会,便朝着空气唤道:“小黑!”   他从早上坐到晚上,直至太阳下山,一切重归寂静,麒麟再没有出现。   吕布滴米未进,在寝殿里等了三天三夜。   阳光在窗格中划过,周而复始,一个月过去。   刘晖坐于天子座上,案前设了把椅子,吕布双目茫然,陷在椅中,如同一尊雕塑。   贾诩躬身道:“摄政王如何看?”   吕布点了点头,道:“按你们的意思。”   刘晖转头看了吕布一眼,道:“温侯,那便……迁都了?”   吕布眼眶微微发红,猛然觉醒,忙道:“不行!不能迁都,改日再议!”   群臣茫然以对。   一年过去,吕布写了第一封信。   小黑吾妻:   他们说要迁都,我不想迁,他们一定要迁,我没法。   你回家时,在邺城看不到我,记得来长安,修了新的官道,沿着官道直走就到了。   我把赤兔留在邺城,出寝殿你就能看到,骑着它,自己过来。   我知道你喜欢长安,先回去布置好,等你回家。   夫:奉先   车马启行,吕布是最后一个离开邺城的,他在马上将信烧了,漫天黑灰飞旋,离开时如同梦游,单戟孤马,游荡于官道上。   又一年过去。   小黑吾妻:   这些年,战死的将士们名字都刻在石碑上了。   你回来了么?是已经回到中原了,找不到路过来?我派人去找你了,如果找不到路,随便寻个地方先住下,我总能寻到你的。   夫:奉先   小黑吾妻:   伯符驻琅邪,孙权上表称臣,我封了他个吴王。   摄政王当得真没劲,过几年待刘晖长大,我就回西凉了,等你回来,一起去并州草原打猎。   夫:奉先   小黑吾妻:   刘备死了,居然躲在交州,诸葛孔明回了南阳,陈宫与贾诩亲自去劝,花了很大一番功夫将他劝到益州,帮着治理蜀中。   郭嘉逃到南疆,几次劝蛮王孟获出兵,都被诸葛亮平定,今年听说是病死了。南疆气候不好,又去了个对手。   赵子龙和伯符说,让我别妄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们会起来匡扶汉室的。   你不在我身边,要和他们打起来,还真有点难说,不过我连摄政王也不想当,又怎会想管旁的琐事?   你回来罢,我生病了。   夫:奉先   小黑吾妻:   我的病好了,又是一年,你为什么还不回来?没收到我的信吗?还是被你师父他们藏起来了?不回来也没关系,给我回一封信。   我向陈宫学了你们的字,这么看兴许有点别扭,不知写错了多少。   刘晖长大了,今天我看到他的一对玉蝴蝶。   我可以告老回乡了。   夫:奉先   小黑吾妻:   我回到凉州了,你回家的时候,记得沿着邺城来长安,再沿官道前往西凉,现我住在陇西,沿路我派人种了树,立了指路的石头,赤兔还在邺城,寝殿外的马厩里等你。   有生之年,我要走遍天下,寻找你修仙的地方,你师父不让你离开也没关系,我会来找你的。   祝安好。   夫:奉先   小黑吾妻:   神州广袤,风土人情各异,奇景光怪陆离,百姓富足,一派升平盛世。   寻不见你的金鳌岛,正在四处打听。   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夫:奉先   小黑吾妻:   今年匈奴进犯频繁,雁门关、并州遭了战乱,朝廷加急信报送至江东,让我重上战场。   我虽已四十四了,但还能打,可惜你没能赶上亲眼见我再穿战甲,雉鸡尾冠我没有戴,怕弄坏了。   我被射了一箭,幸好没事。没有你在身边总是容易冲动。   你快回来,很想你。   夫:奉先。   小黑吾妻:   我寻不到金鳌岛,你究竟在哪里?华佗说我的伤有点麻烦,不能乱跑,必须留在陇西静养,要摒弃杂念,不能大喜大悲。   不能大喜,你离开的这许多年间,吕奉先又何尝有过片刻欢心,短暂微笑?快点回来,或者给我写封信吧,告诉我金鳌岛在何处。   就算我明日将死,今日也得拖着这残破身躯上仙山去,将你接回家来。   夫:奉先   一年又一年,春来花开,秋去漫天鹅毛大雪,吕布烧了十九封信,每一封都化为飞灰,飘散于天地间。   仙人的信与凡人的信是不一样的,吕布不知道。   凡间的火,也不是麒麟指间弹出的三味真火,吕布同样不知道。   他的十九封信片片碎去,成为历史的尘埃。   小黑吾妻:   我可能撑不到你回来了,征战匈奴那次中的箭,留下了病根,躺了三年,一直起不了床。   赤兔前年就死了,它太老了。   我派人换了匹新马,在邺城的寝殿外等你,它可能不认识你,但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那匹新马是等着接你的。   这些日子,我总在想,想你和我认识的八年,八年虽短,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是我太贪心,早知道该更珍惜些。   希望我还能再撑一年,我要活到九十九,能再见你一面也是好的。   夫:奉先。   最后一封信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化为灰烬,永安十九年腊月廿三,摄政王吕布薨。   丧钟敲响,凉州全境千万军民相送,扶灵万里,沿陇西出官道,浩浩荡荡前往长安。   温侯自十六岁投并州刺史丁原麾下,二十岁拜中郎将,征战中原三十五载,刺董、诛袁绍、赤壁联军大败曹操、后江山平定。   吕布以一人之力,率二十万大军出雁门关,辗战长城,万里草海,匈奴闻风丧胆。   温侯辞世,天下缟素,盖棺长安地陵。   刘晖亲笔题碑:圣明刚武神王仁德吕布。   棺盖发出巨响合上,入陵,将这名绝世战神关进了永恒的黑暗中。   ——武将观察日记·终——    第72章 青山依旧在·成败转头空   三千年后,金鳌岛。   浩然和子辛凑在一处,坐在一张小矮桌前,桌上是几枝毛笔,以及一个大调色盘。上面花花绿绿的颜料,手边摆着几块石头。   “这个不错。”子辛端详片刻,点头道:“且看孤给你画个……”   浩然拿笔去画子辛,子辛啼笑皆非,由得他捣乱,像只花脸猫。   “你回来了?小黑!”浩然扔了笔,喊道:“过来。”   麒麟不安道:“师叔、师哥你们在做啥?”   子辛抬头道:“画赤壁捡回来的石头,送你几块。”   麒麟道:“哦,谢了,你们拣多少了呢,怎么画这么久还没画完。”   浩然愕然道:“我们昨天早上才从赤壁回来啊,你忘了?出入口都是现世的时间点。”   麒麟嘴角抽搐:“那……我写了这么多封信……也是同一时间来的吗?”   子辛莞尔道:“你前几日刚走,雪片似的信就刷刷来了,太师父被你吓了个惨,忙这忙那,忙了足足五六天,饭也顾不上吃……去了赤壁一次,又去长安……”   浩然蹙眉,子辛意识到说错了话,笑道:“太师父也刚回来,正睡午觉。”   “哦。”麒麟点了点头,转身沿着牌坊,走向金鳌岛后山的神器坛。   浩然道:“你不去碧游宫见教主?你师父正等着呢,他没午睡。”   麒麟道:“我……还有点事,先等等。”   麒麟行至金鳌岛神器坛,昊天塔被通天教主取去制轮回门,剩斧、壶、琴、鼎四器悬浮石柱上。   麒麟左右看看,伸手将炼妖壶取了下来。   鼎身环绕上古铭文,微微绽放青光。麒麟闭上双眼,喃喃道:“请借炼妖壶之力,以麒麟内丹献祭,毁我麟角、麟鳞,散去我开天辟地,岁星之魄。”   炼妖壶嗡鸣起来,鼎口喷出一道磅礴的青光,笼于麒麟身上,麒麟全身剧颤,咬牙闭上双眼。   一声痛苦的咆哮声于后山响起,霎时惊动了金鳌岛上所有仙人。   黑麒麟在青光中化为原型,龙鳞竖起,一片片被神器之力扯下,带着漫天金色血液。   麒麟双角断折,身周血如泉涌。   天地哀鸣,岛屿中央金鳌池内,一声幽远的长鸣,池内探出巨大鳌头。   “怎么回事?通天教主!”巨鳌一开口,登时如炸雷声响,遍布全岛。   闻仲怒吼道:“小黑!你在做什么!”   麒麟内丹光华流转,正要崩毁之时,一鞭跨越虚空狠狠抽来,将麒麟抽得直飞出去,摔在地上。   麒麟不住抽搐,全身痉挛,拖出一道金色的血痕。   午睡刚被惊醒的通天教主匆匆赶至,抱起麒麟,叹道:“这又是何苦?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闻仲怒道:“你们平时尽惯着他!惯出如此德行来!”   通天道:“罢了罢了……先把伤治好。”   闻仲气得浑身发抖,大步行至通天身旁,道:“我的徒弟,我来教导。照你们这般再惯下去,迟早惯出祸来!”   “把他带去面壁!”闻仲喝道。   麒麟被关小黑屋了。   麒麟恢复人身,身体上伤痕愈合,静静侧躺在小黑屋的地上,面对墙壁,闻仲来了许多次,每次俱是严词训斥。   闻仲怒吼道:“你不想活了?!你要将内丹毁掉?!你要当凡人?!!要去陪那个叫吕奉先的?!为师现在便去杀了他!”   麒麟一句话也不说。   子辛在门外道:“师弟,你为何做这等事?”   麒麟道:“我想……和他一起……一起去转世……一起当凡人……一起老,一起死……”   浩然开了屋门,叹道:“你身上虽有天地初开时的混元之力,但岂是这么容易,说化掉就化掉的?万物造化都有定则,从盘古开天后就各司其责,先天混元一气无论在谁身上,都不能随意再次抽离,否则将造成世界的动荡,哪怕你只抽出一丝一分,都会令三界不稳。”   麒麟没有吭声。   浩然道:“万一你们都转世去了,都彼此忘了,遇不见呢?”   麒麟答:“你们可以来找我啊。”   “他谁也没有,只有我。我还有师父,太师父,我轮回转世了,你们会来找我,我再去找他……”   子辛道:“出来罢,面壁结束了。”   麒麟道:“让我回去,师叔,你再开个玄门,让我回去吧。”   浩然欲言又止,麒麟可怜巴巴:“我回去看看,等他死了我就回来,成么?反正在你们这里也用不了半天。”   浩然手掌平推,钟声嗡鸣,虚空破开,现出万古玄门。   麒麟再不迟疑,纵身跃进了玄门。   时空的乱流纵横交错,麒麟逆流飞向建安十二年时间坐标点,那处一片漆黑。   “怎么没了?”麒麟难以置信道:“出口呢?!”   麒麟转身四顾,六魂幡猛地一冲,大吼道:“怎么没了!出口去哪了?!”   麒麟朝虚空一阵疯狂乱锤乱撞,绝望地大喊道:“出口去哪了——!”   “出口被封住了。”闻仲追到时间隧道中,沉声道:“你还胡闹得不够!”   麒麟气息一窒,闻仲怒道:“我们将你养大,你连师门也不要了!就打算在那耗着,也不回来了?!你还是我的徒弟么?!”   麒麟抽了抽鼻子,眼睛通红,闻仲马上改口道:“师父给你想了新法子……还能见面的。”   麒麟:“转世以后就不是他了!记忆都没了!”   闻仲:“……”   麒麟深吸一口气,酝酿完毕,正要大哭大闹,闻仲马上道:“那处还有个出口!教主开的,未曾封上。先过去看看?”   麒麟两眼泪汪汪,飘到不远处的另一个玄门前,跨了出去。   永安二十年春,长安城,芳草年年绿,春风吹又生。   麒麟跨出玄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吕布的墓室大门,上书:刚武神王仁德吕布。   犹如当头雷殛,麒麟一瞬间脑海中变得空白。   闻仲道:“回去罢。”   麒麟喃喃道:“我走走……我……这是多少年后了?”   麒麟在墓室外看了一会:“太久了……这是什么时候了?”   麒麟梦游一般转身,离开了墓碑,喃喃道:“看错了,去别的地方看看……”   西校场,万名碑前。   刘晖躬身,将一朵小花放在碑下,抬头时发现麒麟在不远处呆呆看着。   刘晖点了点头,麒麟也茫然地点了点头。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麒麟问,他迷恋地盯着刘晖,那鼻,那眉毛,那唇,依稀又是那个熟悉的人。   只有灵秀双眼,令麒麟不想直视,然而眼中鹰隼一般的锐利神色,又令他不想移开目光。   刘晖答:“我来代人放一朵花,有人每年都到这里来,在石碑下放朵小花。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麒麟道:“这是一统天下时,凉州营战死的兵士名字。从前凉州营的军师,在这里放过一朵花,被人学了去。”   刘晖理解地点了点头,客气地问:“先生从何处来?”   麒麟答:“从来处来。”   刘晖吁了口气:“我倒是忘了……未曾听说有什么军师,兴许太多年了。”   跟随刘晖的一人,显是凉州营的老兵,开口道:“凉州营的军师……陛下,我可是一直记得呐……”   刘晖淡淡道:“五叔还记得?”   那人眯着眼,未曾发现麒麟,朝着石碑道:“自然记得……我在侯爷麾下当了不少年的勤杂……”   “凉州营的军师是个神话,主公杀董贼的时候,他就在了。”   “军师带我们到凉州去,寻了片新天地,主公才能发家,靠卖葡萄酒,卖铁,招兵买马。”   “军师平定西凉三城,在风雪中救出了主公……官渡之战后剿灭了袁术,占到了咱们的都城……长安。”   “军师带领我们,和江东联盟,挡住了八十万大军,把曹操打得丢盔弃甲,又挥军西去,灭了刘备刘皇叔。”   “军师带着我们攻陷了邺城,陛下才安全回来。”   “都说军师是个神话……”五叔缓缓道。   麒麟低声道:“碑下太多草了,你们也不清理。”   麒麟蹲下身,拔开名碑下荒芜的杂草,刘晖也蹲了下来,帮他拨开草丛。   一行行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延续到碑底。   底部光滑平整,只刻着两个人的名字。   奉先?小黑   刘晖道:“中间那物何意?”   “心,喜欢的意思。”麒麟起身说:“他还记得那个心的形状。”   刘晖抬眼望向麒麟,原先站在那处的少年已消失了。   三千年后,金鳌岛。   通天教主摆了家宴,众弟子围坐一桌,都不敢动筷子。   麒麟眼眶通红,泪水滚来滚去。   所有人默默祈祷,千万别哭……   通天教主举杯道:“好,恭喜咱们家的小黑,顺利完成任务,经历了考验,帮助我们确立了时间轴,小黑同志在这次穿越的过程中临危不惧,经历了……”   一个时辰后。   通天教主仍旧举着酒杯:“……小黑同志排除险阻,历尽万难,尝遍了人类的丰富情感……”   两个时辰后。   通天教主:“所以,我们今天为小黑摆一桌出师宴……”   麒麟怯怯道:“太师父,我的手好酸,端着杯子四小时了。”   通天道:“我再补充一点。”   浩然叫苦道:“师父!”   通天:“好好,不补充了,大家吃!”   众人纷纷落筷,麒麟筷子在碗里划拉来划拉去,眼泪扑簌簌地朝下滚。   子辛一见势头不对,忙道:“小黑,师哥和师叔给你准备了出师礼!”说着从身后取了个盒子,麒麟泪汪汪道:“谢谢……我很喜欢。”   盒子里是几个画成帆船的赤壁鹅卵石,十分精致漂亮。   闻仲咳了声,道:“喝酒,庆祝小黑终于出师了。”   通天教主笑道:“太师父也给你准备了点出师礼,你看?”   通天交来一叠照片,正是先前去赤壁秋游时拍的。   “谢谢太师父。”麒麟勉强道,抽了照片叠来叠去查看。   第一张:甘宁一脸痞笑,捏凌统的下巴。   第二张:拍照角度从下到上,马超和张辽吃惊的表情   第三张:高顺温和的微笑。   第四张:赵云脖子上骑着阿斗,阿斗乐不可支,赵云抬眼朝上望,一脸担忧,握着阿斗的小脚,一副生怕他摔下来的表情。   第五张:吕布正襟危站,面瘫相,对着镜头摆了个“耶”的手势,手指头修长漂亮,身后背景是熊熊燃烧的赤壁船队。那是麒麟亲自给吕布拍的。   麒麟看了三秒,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子辛与浩然小心翼翼地放下筷子,朝后退了一步。   通天道:“那个……小黑?你今天出师了,等于也是长大成年了,这个……哭鼻子的习惯可要不得……”   麒麟抽了下鼻子。   子辛与浩然又朝后退了一步,继而道:“跑——!”   瞬间子辛背着浩然,狂奔出碧游宫,通天碰翻了碗筷也忘了收拾,六魂幡一抖,跑了。   闻仲道:“等等——!”   麒麟哭了。   “哇——!”   轰一声犹如万古洪雷迸裂,碧游宫爆成斋粉!   “哇——!”麒麟大哭起来。   刹那间风雷阵阵,天地晦暗,犹如灭世雷霆,音波横扫出去,如同飓风般将金鳌岛牌坊吹得粉碎。   来不及跑的闻仲首当其冲,被音波一撞,瞬间眼前发黑,一口血吐了出来,两手乱抓,要寻东西去堵麒麟嘴巴,奈何变故来得太突然,所有物件都在堪比开天辟地的洪流中扫得粉碎!   麒麟:“哇——啊啊啊——呜呜呜——哇哇哇!”   金鳌岛轰一声,犹如九天坠落的陨石,隆隆声不绝,朝凡间坠了下去。   金鳌池中央,万年神鳌头晕眼花,口吐白沫,从水中冒出头,大叫道:“小黑——饶了我这把老骨头吧——通天教主!就不能让你徒孙儿消停几天吗?!”   麒麟被间接骂了,识趣收声,却终究悲恸难抑,抽泣个不停,小范围音波将闻仲撞得保龄球般飞过来,又弹过去。   麒麟终于止住哭声,神鳌咬牙发力,金光铺展,金鳌岛稳住下坠之势,闻仲又咕噜噜滚到一根断柱前,脑袋磕了个大包。   “师父——”麒麟抽鼻子。   闻仲一手无意识地挥了挥:“小黑……为师给你……也准备了件出师礼。”   麒麟站在废墟中央,通天教主现出身形,打了个响指,粉碎的碧游宫破砖烂瓦自发归位,浩然与子辛一头黑线地回来了。   通天:“嘿嘿嘿。”   浩然:“嘿嘿。”   子辛:“嘿。”   闻仲:“……”   通天:“幸好跑得快,你的徒弟,怎么不亲自教导了?”   浩然子辛附和道:“就是就是……”   闻仲终于缓得口气,被小黑一哭,其恐怖程度不亚于万年一见的千煌雷劫。   闻仲道:“小黑。”说着伸手,将麒麟抱在身前,摸了摸他的头,沉声道:“哭一哭,就过去了,旁的事不要再多想。为师给你准备了个徒弟。”   麒麟:“……”   闻仲放开麒麟,认真道:“师者行教化之责,你太师父于时空乱流中寻得天地造化的灵物,未得教化,然资质极佳,堪比太古灵兽。”   “待得他日灵智开后,于金鳌岛上修炼千万年,当可化为天界五爪金龙,我与教主商量后,你也是神兽……嗯……”   通天补充道:“有共同语言。”   麒麟点头,暂时忘记了悲伤,道:“好吧。”   闻仲道:“为人师表颇不容易,须得耐心,关爱,然教不严,师之惰,亦不可任其胡来。”   麒麟扁着嘴道:“好的,是什么玩意?”   通天道:“是条小蛟儿,带回来后,便被我扔进金鳌池里了。”   麒麟微觉蹊跷,闻仲又扳着麒麟肩膀,让他转了个向,道:“这就去吧。”   麒麟走了,闻仲作了个“拜神”的手势,如得大赦,松了口气,道:“吃饭。”   这年头,带个徒弟也真不容易。   麒麟到了金鳌池,叫道:“鳌神,我来拉!”   巨鳌从水里冒出头,那太古神鳌成型尚在天地开拓之前,乃是混沌之外的物种,不受天地规则管辖,平日俱在金鳌岛中央的池子里睡觉,亦不管封神之战时仙人们争斗,但对龙麟凤龟这等神兽,自是十分照顾的。   巨鳌道:“哦,小黑,哭完了吗?这次又为什么哭?”   麒麟道:“以后不哭了。”   巨鳌山峦般大小的脑袋点了点,麒麟又道:“太师父让我来接我徒弟。”   巨鳌眼珠子转了转,想起一事,道:“哦,半边金蛟剪,前几日教主将它扔在池子里吸天地灵气来着,也该化形了,你等等哦!”   麒麟心不在焉,没注意听,随口嗯了声,想了想,既然徒弟也是兽,自己人型,说不得大家都用兽型方便交流。   麒麟化为原型,蹲在草地上,狗一般地坐着,片刻后在草地上滚来滚去,滚了几圈,无聊地抖掉身上草。   巨鳌没有再出水,半晌后,水面冒出来一截金灿灿的蛟龙脑袋,灵兽似乎也不大,头和麒麟差不多。   黑麒麟好奇打量片刻,这就是蛟?与龙区别这么大?   蛟龙傻乎乎地看着麒麟,麒麟莫名其妙地看着蛟龙,四只眼睛对着看了一会,麒麟道:“你听得懂我说话吗?”   蛟龙唔唔点头,麒麟以蹄子挠了挠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蛟龙:“嘶嘶嘶——”一边叫一边卷成弹簧,在水上蹦来蹦去。   麒麟:“???”   麒麟:“便便?”   蛟龙“唔唔”摇头,麒麟道:“粪便?粪?”   蛟龙猛点头。   蛟龙:“嘶嘶——”作了个波浪形扭动的动作,蛟头四十五度朝天,蛟身缓缓扭动,飘飘欲仙。   麒麟这次是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了,又问:“你会写字么?”   蛟龙看着麒麟,眼里冒红心,不点头,也不摇头。   麒麟又问:“徒弟,你会变人么?”   蛟龙想了想,点了点头。   麒麟道:“人的嗓子好像能说话,试试?”   麒麟摇身一变,恢复人型,赤裸裸地站在池边,反正那蛟龙也是兽,赤身相见没什么好害羞的。   说时迟那时快,蛟龙幻化为一个男人,哗啦一声出水,跃上池畔,单膝躬地蹲稳,继而长身而立,歪着头打量麒麟,朝他暧昧地笑了笑。   那男子侧脸略显瘦削,两道浓黑的眉毛如折刀般粗糙,双目深邃。   鼻梁是塞外民族式的高挺,略作鹰钩,男子躯体轮廓完美,肩宽腰间,肌肉有力,小腹上更有健硕腹肌。   麒麟:“……”   未央宫外朝霞万道;姻缘石边花灯千盏;青宛殿中满厅俱寂;赤壁江前山摇地动,陇西城外漫天飞雪……   长安的笛声西凉的月,镜湖的雪水江东的歌。   无数零碎片段在他们面前闪过,稍纵即逝,麒麟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捕捉,它们倏然远离,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麒麟喃喃道:“我叫小黑,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含糊道:“奋……仙。”   男人伸了舌头,呸地吐出一枚金珠,落在掌中,拈着在胸口擦了擦,擦掉口水,递给麒麟,道:“凤仙。”   麒麟道:“珠子哪来的?你一直含着它?”   凤仙答:“不知道,生下来就有了。”   麒麟接过珠子,道:“送我了?”   凤仙道:“以后都是你的了。”   麒麟伸手,凤仙也伸手,他的手指修长温暖,彼此牵在一处,麒麟又红了眼眶。   麒麟:“徒弟跟我来……我……嗯,带你去我的窝里玩。”   凤仙漠然道:“哦,你的窝住得下两个人么?”   麒麟道:“挤一挤估计还凑合。”   凤仙:“晚上也可以抱着睡。”   麒麟越听越不对劲,试着问道:“我走了……这么久,你没想我么?”   那一句登时害凤仙儿炸了毛,只听他委屈地咆哮道:   “你说去看个早饭!看了二十年!是什么意思!都老死了你还不回来——!我差点就给死没了!”   ——神器图鉴·六魂幡·终(全系列完)——    第73章 番外:良辰   永安元年腊月廿五。   渤海之滨。   胶县休渔,上千骑兵护送琅邪王的座驾沿着山道绕过山峦,朝海边行进。   马车里,一炉炭,榻上铺满西凉送来的兽裘。   “还有多久!”孙策朝外问道:“拣平点的路子走。”   车夫应道:“回禀主公,还得两个时辰。”   周瑜坐在车厢内,静静看着一张地图。   孙策:“暧,公瑾。”   周瑜眉毛动了动,正眼也不看孙策。   车外漫天飞雪,车内温暖如春,孙策只坐不住,片刻后伸手拉了拉周瑜衣领,又忍不住去动他的东西。   周瑜咳了一声,孙策只得住手,取了瓶来自斟自饮。   “不可喝冷酒。”周瑜淡淡道。   孙策哼哼着歌,取出铜座,将酒烫得温热了,一人一杯,周瑜捧着杯暖手,却不便喝,若有所思。   “来来。”孙策笑道,凑到周瑜身边,自喝了口,搭着他的肩膀,低头就要喂。   周瑜侧过头,与他柔软,温暖的唇相触,喝了几口酒,脸上现出红晕。   “今年冬天冷得很。”周瑜道。   孙策笑道:“可不是么,你唇也冷,手也冷,别看了,我给你暖暖。”   孙策揭开外袍,把周瑜抱到怀里,隔着一层单衣,孙策的体温像个天然火炉,渐渐周瑜热了起来。   片刻后,孙策开始变身大马猴了,这里揉揉,那里动动,周瑜道:“好了好了,暖了。”   “哎,伯符……你在摸什么地方?”   “等……等等!”   周瑜要起身,却被孙策一手抱着腰,箍在身前,孙策嘴角揶揄微笑,高兴道:“还得两个时辰,来。”   周瑜脸色通红,片刻后喘息起来。   马车摇摇晃晃行进,周瑜一只手探出窗帘,少许冷风灌了进来。   “轻……轻点……”周瑜声音渐低下去。   周瑜声音瞬间又大了起来:“我说轻点!痛!”   周瑜抓狂大叫,反手给了孙策兜头一耳光,孙策嘿嘿笑,那一下打得不甚重,打是情,骂是爱,又亲又爱拿脚踹。   “哎……哎……”马车颠簸一跳,周瑜的声音变了调儿。   两刻钟后。   “唔——”孙策揽着周瑜,给了个缠绵满足的吻。   周瑜吁了口气,单衣被扒得干干净净,赤着健壮胸膛,身上披着袍子。   孙策帮周瑜扯好肩上外袍,又小声道:“来,你还未曾……我帮你。”   周瑜不怀好意地看着孙策,片刻后点了点头。   换孙策了。   孙策被压在下面,活像个心有不甘的猴儿,大叫道:“哎呀——哎呀——”   周瑜扯了腰带,几番忍不住想去勒孙策脖子,心里好笑,又打消了念头。   “孙郎……”周瑜低声道。   周瑜伏到孙策背后,一手沿着他的脖颈抚下,摸过胸膛,滑过健硕的小腹,摸到腿根处。   “嗳……”孙策断断续续道:“这路……不平,慢点。”   周瑜侧过身,揽着孙策的腰,二人侧躺在车内榻上,孙策两眼微微失神,不住轻喘,过了许久,他抬起手,握着周瑜手掌,别过头来,莞尔道:“完事了?”   周瑜嗯了声,与他接了个吻。   “主公!到胶县了!”骑兵队长道。   孙策道:“成,这就来了!”   二人整理好外袍,穿好单衣起身,孙策取了手炉让周瑜握着,雪停,海边寒风渐收,沿海民镇中,渔民纷纷休了渔,出来迎接孙周二人巡查。   “都回去罢,我们就随处看看。”周瑜温和笑道。   孙策牵着周瑜一手,二男子俊朗生辉,沿路走过海边晾网木架。冬日煦暖,照得人暖洋洋的,更令孙策阳光意味十足。   “今年看上去收成不错。”孙策笑道。   周瑜道:“能结得上冰就成,来年又是丰年。”说毕颇有点困,跟着孙策走向海滩。   孙策拥着周瑜,静静站在海边,只见万里寒水席卷,海潮翻涌。   孙策笑道:“还不封冻?”说毕躬身拾了块冰,远远投出。   碧海波澜万顷,叮一声轻响,从礁石岸朝海中不断延展,周瑜目中映出满海冰霜,笑了笑。   永安三年,极西之地,金武威。   甘宁道:“老子一来这西凉,就不想走了的说。哎,公绩你说……”   凌统不满道:“还有多久?”   甘宁赔笑:“嘿嘿嘿,马上就到,公绩,大哥给你说好,等下不得打人的所。”   凌统:“?”   甘宁道:“大哥家里……大哥家里……嘿嘿嘿嘿……”   凌统冷冷道:“男人独身,家里都有点乱,不要紧。”   甘宁挠了挠头,道:“不生气就好,嘿嘿。”   马车到了武威城甘宁的新府邸门口,凌统跃下车,甘宁吩咐兵士朝里搬东西,又充满担忧地朝内张望。   收拾得挺干净的么,凌统走进院子,甘宁把心一横,跟着踱进去。   “大爷——”   “大爷你可回来了——”   “呀,有客人——”   四名男宠花枝招展地跑了出来。   甘宁:“……”   凌统:“……”   甘宁大笑:“你们过得好的所!大爷没在家这些日子怎么样啊!”   凌统迎来了第一发天雷,张着嘴,看着四名小倌众星捧月地围着甘宁,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凌统:“甘兴霸。”   甘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介绍道:“这个是小红,这个是小青,这个这个……你们都来,来见过主母了!”   凌统瞬间就炸了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甘兴霸——!”凌统一声河东狮吼:“你给我解释清楚!”   男宠们哗一声四散,甘宁道:“这个……别冲动,公绩兄弟,他们都是……大哥的相好……”   凌统眼前发黑,站都站不稳了。   “你骗了我这么久!”   甘宁理直气壮道:“啷个骗你?!老子只是没有说!”   凌统肺也被气炸,转身要走,甘宁忙赔笑来拦,凌统执意要走,都抽刀捅人了,甘宁只得悻悻在一旁看着。   甘宁可怜巴巴道:“大哥错了。”   凌统:“……”   小倌们怯怯在马厩里、柴房外、井栏旁窥探片刻;许久后小倌甲最有眼色,拈着绣花帕子呼天抢地的冲出来,朝凌统大腿上一抱。   “军爷给我们做主呐——!”   甘宁:“……”   凌统:“……”   一人开了个头,其他人纷纷奔出院外,拉手的拉手,下跪的下跪,开始朝凌统控诉了。   “我本是巴蜀人,在家乡都要成亲了,不想那天河边遭了贼人……”——小倌乙热泪盈眶。   “我家里只有我一个,我娘现也不知如何了,我想回家侍奉双亲……军爷行行好,带我们走吧!”——小倌丙不胜悲切。   “奴家今年都三十三了,再过几年……”——小倌丁嚎啕大哭。   轰隆一声九天神雷,甘宁在院里漫无目的地转了几个圈,晕倒了。   凌统无言以对,片刻后方道:“你们都是被那贼头强掳来的?”   小倌们集体嘤嘤饮泣:“是的是的……这挨千刀的贼头……”   凌统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又问:“你们想回家?”   小倌们不胜悲切,或是良家子,本已要成亲,或是山野农夫,只因甘宁一时念起,便要涂脂抹粉,人不人,鬼不鬼,献菊委身,苦不堪言!   凌统:“你们都不……呃,我是说,你们都不是真心想和他过日子?”   小倌们点头如鸡啄米,是的是的。   凌统:“……”   凌统只觉人生二十年,大起大落尤以今日为甚。   凌统欲言又止,片刻后道:“你们都想回家?”   小倌们又一齐大哭起来。   凌统道:“那个……甘兴霸!”   甘宁道:“你们……你们骗了老子……你们……”   小倌们纷纷躲到凌统身后,梨花带雨,彼此挤在一处,如同受惊的小兽,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找到救世主了。   凌统道:“既然是……被强掳来的,你们……回去收拾东西,我这还有点黄金,替兴霸兄分给你们了。回家奉养父母罢。”   小倌们齐齐点头,回房收拾了些家什,弱柳扶风地出来,一人又朝院内甘宁道:“甘大爷,你是个好人……”   甘宁登时便要拔刀,小倌们跑得比兔子还快,一个两个全没影儿了。   月上中天,府内唯剩凌统与水贼头子甘宁。   凌统站在房前,仍是一肚子火不吭声。   甘宁郁闷地蹲在院子角落里画圈圈。   “难怪问你家里有什么人从来不说。”凌统道。   甘宁撇嘴。   凌统又问:“你打他们了么?”   甘宁委屈地说:“没得!”   凌统:“他们就没对你说过要回家?你怎么回答的?”   甘宁又委屈地叫唤道:“不晓得!”   凌统道:“下雪了,进来罢。”   甘宁嘴里念叨着川话,不清不楚地抱怨着什么,显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让这帅气的贼头伤透了心。   房内空空的,好东西都被男宠们拣走了,凌统随手取了个火盆生旺,又吩咐管家热晚饭。   凌统没说走,也没说不走。   甘宁吃了两碗饭,心里好过了点,横着脖子道:“公绩。”   凌统没鸟他,径自卸了皮甲挂好,坐到一旁擦剑。   甘宁凑了过来,凌统把剑架在甘宁脖子上。   甘宁嘿嘿笑,手指拈着剑锋,把剑拿开,上前去吻。   凌统半推半就,让甘宁亲热了片刻,甘宁道:“算了,不去想它。”   凌统瞬间光火道:“老子还没出声,你在那悲切个啥!”   甘宁抱着凌统,把他放在榻上,凌统冷冷道:“这笔帐怎么算,你说。”   甘宁赔笑道:“你说了算。”   凌统:“我说了算?”   甘宁:“大哥全听你的,全你说了算。”   凌统不作答,甘宁便解了自己领子,现出精壮胳膊,胸膛上又有一道箭疤,凌统伸指摸了摸,想起从前那事,柔情便起来了。   甘宁痞气地笑了笑,侧头端详,吻了吻凌统,脱了他的单衣,按在床上便开干了。   凌统:“……”   甘宁:“哦——小乖乖——”   凌统:“轻……轻点!”   甘宁:“哦哦……”   凌统:“痛啊!轻点!”凌统不由分说,反手兜头给了甘宁一耳光,那一下虽响,却不甚重,打是亲骂是爱,又亲又爱拿脚揣,甘宁嘿嘿笑,抱着凌统亲个没完。   片刻后安静的房内传来凌统的喘息声,凌统满脸潮红,不住大声呻吟。   甘宁床上功夫霎是了得,把凌统几番弄得几近高潮,又能及时收住,浅浅抽插几下,继而一捅到底,令凌统不住呻吟。   时而又疯狂抽插,直至凌统受不住大声求饶后,甘宁方放慢了速度,有一下没一下地缓缓抽顶,让凌统缓得一口气。   甘宁哼哼道:“老子这种人,怎么能不爱?”   凌统:“……”   甘宁:“公绩喜不喜欢大哥?”   凌统咬牙道:“别说了……”   甘宁胯下加劲,拉过被来裹着,把凌统顶得贴到墙边,道:“快说。”   “喜……喜欢。”凌统低声道。   甘宁的郁闷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许久后吁了口气,插在凌统体内,满意地反复吻他。   凌统起身,赤条条地去洗澡,甘宁累得很,侧在床上便眯着眼。   回来时甘宁仿佛还有点意犹未尽,回味良久,凌统掀开被子钻进被窝。   “哎,公绩……”甘宁忽觉不对:“你在摸哪儿所。”   凌统面无表情道:“你说了都听我的。”   甘宁睁开眼,突着眼道:“你要日大哥?!哎!哎不是那样!慢点!”   凌统停了手指,甘宁道:“慢点,让你一次。”   “先慢慢进来……”甘宁笑道。   凌统颇有点意外,跪在床上按甘宁的吩咐缓慢进入,甘宁从未趴过下面,然而干的男人多了,自是轻车熟路,知道如何取悦凌统。   “嗯……”凌统舒服得很,甘宁咬牙忍着,道:“慢慢来。”   “慢你个锤子。”凌统一顺了便开始猛力抽插,甘宁抓狂大叫,不住求饶,那叫声中又带着丝异样。   凌统察觉到了,调侃道:“喜不喜欢?”   甘宁哭笑不得,道:“喜……喜欢。”   “这里……啊、啊、顶到了……慢点……”   凌统轻轻抽插,顶到甘宁阳心,令甘宁慢慢硬了起来。   凌统吁了口气,射了,抽离时甘宁又笑着叫了几声。   “来,再来。”甘宁揉了揉硬立的胯下,翻过身,把凌统压在身下。   “不不……不来了!”   “来嘛,老夫老妻了的所……”   “……”   永安十六年,辽东。   子龙贤弟:   见信如面,仍未有麒麟下落,明岁兄将亲征塞北,出长城,伐鲜卑;今河山初定,然宝刀藏锋终有鸣时,望弟出军相助。   秋去冬来,又是一年,凡人寿有终时,闻子龙年逾而立,仍未论婚嫁,且听兄一言:当珍取眼前人为上。   愚兄:奉先   “报——”   “禀报赵将军,找到小王爷下落了!”   赵云披着外袍,坐在书房中看信。   赵云淡淡道:“在何处?”   校尉道:“在……城内……挽香居。”   赵云道:“调集所有兵马出动!”   校尉分头传令,超级破坏神刘禅出了王府,城内半日,掀得鸡飞狗跳墙,赵云出动了所有情报刺探机制,沿路密切监视追踪,筛选重重情报,全城戒备,诏告天下,腊月围城,特种兵集体出动,诸多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三军效命,死士慷慨,密密麻麻地围住了挽香居。   挽香居是间小倌楼。   赵云一袭披风在雪中翻滚,亲自登门,铁靴踏入大门的那一刻,楼内小倌尖叫四散。   “小主公呢?”赵云冷冷道。   老鸨亲自出迎,赔笑道:“哎哟,什么风把镇北将军吹来拉——”   赵云道:“休要遮遮掩掩,把小主公交出来!”   老鸨抛了个媚眼:“绝不敢私藏小主公,大将军不信?不妨亲自去查。”   赵云道:“搜!”   到处都是尖叫,赵云在花厅内坐下,老鸨亲自捧着茶,一步三摇地过来了。   “这小主公……怎么会到咱们这地方来了NIA?”老鸨赔笑道:“恕我直言,镇北将军还是不要搜了罢。”   赵云眼中带着笑意,冷冷道:“这可就奇怪了,见到那小子,主公就肯定在楼里了。”   一名兵士揪着个全身黄袍的小道士出来,那小道士道:“哎哟你这是何苦呢?我有脚的嘛……”   赵云道:“成日不学好,都被你们教坏了!”   小道士说:“不关我的事啊我先走拉,今儿还得做两场法事……”   老鸨又笑道:“这这这……于吉道长怎么也在楼里NIA?”   赵云挤了挤眼睛,不怀好意地揶揄道:“就是,怎么连于吉道长也来逛窑子了呢?演戏演得够了罢,也该回去了吧。”   老鸨茫然道:“将军这是说的甚么话NIA?奴家可是……”   赵云一手拿住老鸨的腰,老鸨嘤咛一声软了下来,赵云随手揭开老鸨脸上易容面具,嘲道:“还装?骗得过我?”   那老鸨正是阿斗乔装改扮,当即叫唤道:“奶吉!你不讲义气……”   于吉逃得不见踪影,赵云提着阿斗衣领,把他一把抗在肩上,阿斗兀自两脚乱蹬犹如被赵老虎抢亲的小翠花,抓了回府。   “你不能安份点?”赵云回了府,把阿斗朝椅上一扔。   阿斗嘻嘻笑,翻来覆去弄手里人皮面具,遮着半边脸邪魅一笑。   “没事做啊,闷死拉。”阿斗托着腮帮子,无聊道:“要么,师父你带我出去玩,咱们去成都看诸葛先生吧。”   赵云冷冷道:“就知道玩,你先生还特地写了信,问何时给你说门亲事。”   阿斗:“哦……”   赵云:“你要成亲也得寻好点的女孩,总跑小倌馆去做什么?丢不丢人?”   阿斗:“我不喜欢女人。”   赵云训道:“胡扯,哪有不成亲的道理?”   下人端了热水布巾,赵云就着洗手,又道:“要么让摄政王给你指桩婚?现全天下都看着你呢,安份点,别老给师父惹麻烦。”   “摄政王?”阿斗无聊地拿着笔在纸上划来划去。   “吕布。”赵云道:“你小时,长坂坡出来那会,他还抱过你的。”   阿斗懒懒道:“天下第一吕奉先,估计也老了。”   赵云目中带着笑意:“纵是老了,也是天下第一,来年师父还得追随他出塞北,亲征鲜卑。”   阿斗眉毛一动:“那师父带上我成不?”   赵云:“行军打仗,哪能带你?”   阿斗:“带我去嘛带我去,我要去……”   阿斗一跃而起,挂在赵云脖子上,赵云脸色发红,斥道:“胡闹,回去坐好。”   阿斗在赵云脸上又亲又啃,占尽便宜,赵云仍穿着盔甲,阿斗一手在赵云胸膛前揉揉摸摸,嫌麻烦,解了赵云胸铠哐当扔掉。   冷手探进赵云脖颈里,赵云一个哆嗦,终于坐不住了,怒道:“坐好坐好。”继而横抱阿斗,把他放到榻上,自己坐在榻沿,沉声道:“到时师父送你去长安,有天子在,你可在长安结交公卿大臣,看哪家的小姐愿意来咱们辽东……”   说到此处,赵云叹了口气。   阿斗也叹了口气。   赵云莞尔道:“阿斗,你近日在疑虑什么?”   阿斗蹙眉道:“我不成亲,我要和师父过日子。”   赵云道:“休想,男人哪有不成亲的?”   阿斗反问道:“那师父你怎么也不成亲?”   赵云语塞。   赵云想了想,说:“娶个师娘,万一不合你意怎办?就这光景还醋味大得很,真成亲了……”   阿斗看了赵云一会,赵云又道:“总之,不可再去断袖。”   阿斗道:“那师父陪我睡觉。”   赵云:“……”   赵云:“多大的人了,还要师父陪着?”   阿斗抿着嘴不答话,赵云见阿斗仍旧对自己依赖十足,终究不忍便走,只得道:“先吃晚饭。”   晚饭后,入夜掌灯,赵云在门外院里给阿斗堆了个雪人,回房拿着书,读与阿斗听。   阿斗一边听,一边心不在焉在纸上记,眼睛不住乱瞥,一会瞥房外的一大一小,牵着手的俩雪人,一会又贼忒兮兮在赵云脸上乱看。   赵云年过三十,无甚烦忧事,容颜依旧,与昔年远走辽东时几无区别,阿斗只觉这许多年里,师父从未变过。   赵云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岁数,又封镇北将军,手握重兵驻守辽东,一日不知多少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阿斗每日提心吊胆,只生怕赵云被抢走,坐不住,看着又吃不到嘴,当真是挠心挠肺。   “看什么?”赵云早就发现阿斗心不在焉,终于开口道。   阿斗道:“师父……唉。”   赵云学着阿斗那语气:“阿斗……唉。”   阿斗:“……”   赵云莞尔。   “师父。”阿斗忽道:“你喜欢我不。”   赵云没回答,片刻后道:“你不捣乱,师父就喜欢你,师父快被你折腾死了,你安份点成不?跑挽香楼去断袖做什么?这辈子师父就交代你手里了,你就可怜可怜师父罢。少来点事……”   阿斗道:“成,我保证以后不捣乱,师父就喜欢我了,说好的哦?”   赵云点了点头,翻过一页书,正要继续念,阿斗的唇却凑了上来。   赵云骤遇阿斗一吻,又是尴尬又是心中纠结,正要避让,脖颈却被阿斗搂着,挣也挣不开。   “阿斗,你……”   阿斗道:“我喜欢师父,我知道师父会来挽香楼找我……躲猫猫,躲给师父来找的。”   赵云看着阿斗,阿斗不说话,片刻后幽怨起身,转到屏风后,爬上榻去,背对榻外,裹成个虫,面对墙壁,孤零零地睡了。   赵云把书放在案上,对着油灯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灯芯浸入油里,无声无息地灭了。   窗外大雪沙沙作响,雪夜银辉洒满卧房,大雪人和小雪人拉着手,站在院里,核桃做的眼睛看着赵云起身。   赵云解了武袍,只着单衣,进了被窝,抱着阿斗。   阿斗咕哝道:“师父……你大腿冷……”   赵云笑道:“待会就暖和了。”   又静了片刻,阿斗道:“师师师……师父……”   赵云低声道:“你不是喜欢师父的么?”   阿斗登时激动起来,道:“我不……不摸……啊,师父,你……你硬了。”声音渐小下去。   许久后,阿斗喘息起来:“师父,我要那个……”   赵云道:“不成……你太小了……”   阿斗道:“我要……我要……”   赵云:“胡闹,这样便成了,你受不了……”   阿斗:“我不怕痛。”   赵云无奈了。   阿斗:“啊……哎呀,哎呀。”   赵云住了手,阿斗道:“不痛……师父来。”   赵云:“……”   阿斗:“哎呀,师父……慢点……痛……”   赵云喘息声渐重,犹如被禁锢了许多年的豹子,阿斗大叫起来:“痛……慢点,很痛啊!师父你太……硬了!”   阿斗头次被开苞,赵云虽然小心进入,然而许久未经房事,阳根硬得铁棍一般,尺寸又极大,一捅入时阿斗只觉被捣穿般的难受。   “轻点——痛啊!师父!”阿斗抓狂大叫,不由分说回手,兜头给了赵云脑袋一耳光。   赵云不敢再进了,只得忍着道:“对不住……阿斗,师父从未和……”   阿斗讪讪道:“对不住,师父。”   赵云笑了起来,那一下甚轻,打是亲,骂是爱,又亲又爱拿脚踹,二人心里有一股默契的温暖在慢慢延伸。   “好……好了……”阿斗呻吟道:“他们说进来以后……习惯了就不……不痛了。”   赵云:“还难受不?”   阿斗眼角泛泪:“师父,你那玩意……好粗好长……”   赵云脸上通红,阿斗又叫道:“啊……好爽啊……师父快干我……”   赵云:“……”   赵云抽顶几下,忍不住紧紧抱着阿斗,喘气。   阿斗:“不会吧,师父你这就射了?”   赵云尴尬得无以复加,片刻后阿斗忽道:“师父,我是你的……第一个人?”   赵云脸上泛红,低声道:“是,歇会儿再来,师父会了。”    第74章 番外:美景   麒麟的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还是为了金鳌岛光荣捐躯的,于是全岛上到通天教主,下到普通仙人,都对麒麟好得不能再好,导致宠成了个小太岁。   当然麒麟的妈也不是真的死,只是超越天地轮回,成为星辰,镇守东天去了。   麒麟从小跟着妈住,当了闻仲的坐骑后,下班后还屁颠屁颠地跑回来找妈。后来封神大战,麒麟变了块石头,差点死了,再被通天教主救活时,妈也没了。   但麒麟还是把金鳌岛后山的洞当作自己的家,白天变成人去找通天教主和闻仲,晚上就恢复兽身,回到窝里睡觉。   现在吕布化形,当然还是回山洞里住。   吕布:“这附近人多吗?”   麒麟:“没有,这里是整个岛的禁地,只有教主,师父和浩然师叔能来。”   吕布:“哦,那就放心了。”   麒麟:“放心什么?”   吕布:“不用穿衣服了,麻烦。”   麒麟:“……”   后山禁地临近金鳌池,是天地元气最为充沛的地方,但吕布是不懂的,而且刚刚化形,也不习惯当条半蛇半龙的玩意了,直接化为人,那话儿甩来甩去,裸着走。   “这里是小时候和我妈住的地方。”麒麟指了指,冷不防被抱了起来:“喂等等!不是那边!”   吕布:“?”   麒麟带着吕布,走到几棵树中间,他到处张望:“先给你找件衣服穿。”   “不穿。”吕布漠然道。   面前是四棵参天大树,树枝错综复杂,彼此纠缠在一处,搭成一个顶棚,遮风避雨。   树与树围着山洞侧边的一小块地方,俨然一个小屋,树中间铺着干爽的阔叶,阔叶上垫着几块破破烂烂的布,中间凹陷下去,若是再加几个蛋,确实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窝”。   吕布:“你就住这里?”   麒麟点头道:“等空了,再去人间界拣点纸皮垫着,把窝扩展一下……找太师父要点……唔……”   吕布硬邦邦那物抵着麒麟,低头就吻,憋了许久,一路走来几乎快忍不住了。   麒麟道:“我是你师父……唔!”   吕布笑道:“哦,师父,把大腿张开,快。”   麒麟脸上通红,然而极其思念吕布,心里知道吕布等了他足足二十年,思念更甚,便不再挣扎。   吕布二话不说,握着肉棍抵住麒麟身下,把渗出的滑水涂满了麒麟后庭,稍一用力便要顶入。   麒麟抓狂地大叫,紧紧抱着吕布肩膀。   吕布边吻边做,就那么开始了,他将麒麟抵得背靠在树上,猛力抽插。   “我……呜啊……慢点!”   吕布低声道:“师父,大腿再张开点。”   麒麟愤然道:“别那么叫……!”   吕布喘着气,跪伏地上,抱着麒麟两脚,顶得他背靠大树,不住求饶。   麒麟初时还舒服得呻吟,然而过了许久。   “我……休息一会,奉先。”麒麟求饶道。   吕布不动了,看着麒麟的双眼,小声道:“再一次。”   麒麟疲惫道:“你射好几次了……”   吕布低头看,用手指抹了抹,肉根捅进去那处稍一抽插,麒麟体内便溢出白液来,显是灌满了。   “我也……我缓一会儿。”麒麟道:“昨晚才做过呢。”   麒麟小腹上也淌了一滩滑液,胯下被吕布顶得翘着,却射不出来,吕布道:“你昨晚才做,我可是二十年没做了。”   麒麟哭笑不得,吕布插在他的体内,伸出修长手指,挟着麒麟阳物缓慢套弄,麒麟脸颊泛红,舒服得连声呻吟,正高潮时直肠阵阵痉挛,吕布感觉到了,便轻轻以指尖捏着麒麟龟头。   “你……”麒麟几乎要射了,一下被掐住精潮,登时面红耳赤。   吕布笑道:“夹紧点……”   “唉唉……呜……”麒麟被吕布翻来覆去折腾,胸膛乳头又捏又揉,却始终射不出,吕布每次将他套弄得近乎高潮时,便果断扼住,着迷地享受麒麟直肠紧缩带来的快感。   直到最后,麒麟意识迷乱,赤裸的全身泛起情欲的红晕,语无伦次地求饶道:“你要玩死我了……”   吕布迷恋地亲吻麒麟的唇,再度开始抽插,没过一会,麒麟便被顶得射了。   “继续……”   “不——!”麒麟郁闷地叫道:“休息一会。”   吕布笑道:“我们可以在一起活很多年,但也要抓紧时间。”   麒麟彻底崩溃了。   吕布把麒麟抵在树上,从那一日天亮起便干到黄昏,晚上简单地摘了些果子吃,便赤身裸体地抱着麒麟睡觉。   麒麟一睡醒,吕布便抱着他的腰,吩咐:“师父,起来。”   麒麟彻底无言,被吕布抱得两脚离地,背后进入,面前进入,渐渐他竟是喜欢上哪里都不去,躲在窝里天天干活的日子。   只要想到以后的时间还很长,吕布便满足无比。   偶尔吕布背靠大树坐着,麒麟骑在吕布腰间,二人抱在一处,停停动动,在彼此耳边说些缠绵的情话,仿佛多久也说不完。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滴水落下来,滴在吕布脑袋上。   吕布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乌云密布,道:“下雨了。”   麒麟脚都软了,起身找衣服穿,又意识到窝里没衣服穿,哭笑不得道:“本来要找点东西搭好的,被你一弄都忘了。”   吕布道:“我去找,你在家里等。”   吕布出去拣树枝了,片刻后横七竖八地带了一堆树枝树叶回来,堆在窝的四边,把它们垒高,以防下雨后水进来,又抓了几只稀奇古怪的动物,说:“烤着吃。”   麒麟:“……”   吕布倒提着只墨绿色的玩意,在麒麟面前晃来晃去,说:“这个绿色的鸡一直跟着我,待会做叫化鸡吃。”   绿色的鸡十分茫然:“咕咕咕……”   麒麟:“呜咕咕……”   麒麟道:“它是我的朋友!是洪荒时的青鸟……你要把我朋友吃了?”   吕布又掏出几个蛋,说:“我跟着它去它的窝里,掏了它的蛋,它就一跳一跳跟着我……”   麒麟劈手躲过吕布拿出来的神鸟蛋,哭笑不得道:“它以为你带它来避雨,金鳌池附近的东西都不能吃,都是仙兽啊!而且全是我的朋友!”   吕布:“这个呢?这个剥下皮,可以铺床。”   麒麟:“这是九尾狐幼崽……叫小芸……哎还好它们听不懂你说什么。”   吕布莫名其妙:“它们居然不怕我?”   麒麟:“它们知道你是幼年的五爪金龙,现除了鳌仙,后山你就是老大了,怎么会怕你?”   吕布:“这个又是什么鱼?蛇鱼?美人鱼?”   麒麟:“……”   吕布:“?”   麒麟:“这是幼年延维,女娲娘娘她们一族的……应该是下雨前从池子里爬出来遛达,没找到路回去……也被你抓过来了……”   小延维:“啾啾啾……”   麒麟挨个安抚一番,在窝里寻了块干处给它们避雨,吕布扒好树枝,二人就在窝里抱着看雨。   看了一会,雨越下越大,漫进窝里来了,吕布说:“不行,挡不住。”   麒麟:“哦,我们去山洞里躲会儿吧,你们冷了就自己过来。”   吕布背着麒麟,淋了一身雨进山洞去,小仙兽们还在窝附近玩水,麒麟生了堆火,吕布把树枝烤干,在地上铺了块布。   “你折回来的树枝……”麒麟道。   吕布说:“很硬的树,折好几次才折下来。”   麒麟:“这个树是太师父上次论道,封神的时候一折凳,把准提道人拍回西方后缴获的战利品,叫七宝妙树,你居然拿来当柴火烧。”   吕布道:“很厉害?”   麒麟撇嘴道:“当然,这玩意能搅海呢。”   吕布:“这个呢?我在池子上见了,拿来装水喝,里面还有水?”   麒麟:“这个是女娲的金葫芦,装好东西用的,和六魂幡同级的,装点水喝,渴了。”   吕布把金葫芦摇了摇,稀里哗啦地倒出一大堆法宝,堆到一旁,出去取水回来喂着麒麟喝了,小两口温柔旖旎,依在一处看了半晌外头下雨,吕布又蠢蠢欲动,把麒麟抱到温暖的山石上,开干了。   洞外雨越下越大,雷鸣阵阵,洞里暖洋洋的,火光映着吕布健硕的裸体。麒麟被顶得两眼失神,疲惫喘息,却又抓着吕布的手腕不放。   “麒麟——!”浩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浩然冒雨打量,走进麒麟的窝,险些叉错脚把青鸟的蛋给踩爆,蹙眉道:“你们怎们跑这来了?都到碧游宫去,水太大要淹了!”   仙兽们纷纷拖家带口,沿着后山去碧游宫寻教主庇护,巨鳌于池内冒头,问道:“东皇钟怎么来了,有人渡劫?”   浩然冒雨喊道:“教主请鳌仙护着碧游宫,外头有雷劫!小黑呢?”   巨鳌也是刚被雷声吵醒,四处张望,浩然道:“小黑!”   浩然走到山洞外,洞里倏然冒出个金蛟脑袋,呲牙,嘶的一声。   浩然被吓了一跳,说:“你师父呢?”   “唔——”金蛟警觉地眯起眼,不让浩然靠近。   浩然道:“闻师兄在渡劫,这次雷劫太猛,金鳌岛刮台风了,我们是神器,帮不上他的忙,让小黑赶紧……”   麒麟探出脑袋问:“师父在渡劫了?怎么不叫我?”   浩然道:“教主让你俩赶紧去,师兄应了九天艮水雷煌劫。快啊,万一挨不住就得去托凡人肉胎转世了。”   金蛟还没听明白,麒麟就懂了,伸出蹄子把金蛟一揽,三蹄蹦达蹦达朝前岛去。   “师父——”麒麟迎风喊道。   天空神雷万顷,闻仲咬牙苦撑,雷电铺天盖地,在狂风中纠成龙型,狂飞的雨点卷成利刃般的薄冰四处肆虐。   黑麒麟仰天一声龙吟,四足腾空飞来,闻仲翻身骑上,怒道:“现在才来!”   麒麟嘿嘿笑道,蹄子仍有点发软,载着闻仲左右躲避。   天空雷云卷成缓缓旋转的漩涡,酝酿着冰雷,瞬间万顷轰至!   闻仲吼道:“退——!”继而悍然一鞭闪着金光击爆第一枚雷球!   金蛟在乌云中翻涌,龙吟声阵阵,现出庞大的蛟身,闪光鳞片划过之处,乌云登时消散,雨水纷纷避开,朗日乾坤,唯剩一团雷云。   金蛟仰头嘶鸣,口中一团金光聚集成球,朝那雷云中喷去!   闻仲道:“干得好!”   鞭影如海,一抖开去漫天漫地神雷被击得四散,雷劫安然度过。   金蛟笑眯眯,点了点头。   闻仲道:“谢了。”   金蛟衔着麒麟的蹄,朝外一抽,把黑麒麟从闻仲胯下抽走,闻仲还未反应过来,已从九霄之顶咻一声摔了下去。   金蛟屁颠屁颠地衔着麒麟,回窝去了。   浩然:“……”   通天:“……”   数日后。   通天教主:“这不行呐,浩然,怎么小黑一收徒弟,也不理咱们了呢?也不来撒娇了呢?我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   浩然在魔音贯脑和去当电灯泡的条件中选择了后者,起身道:“我去看看。”   教主颇有点失落,到哪都被嫌弃,连徒孙儿也去二人世界了。   浩然走到山洞前,金蛟冒出脑袋,不让进。   “小黑——”浩然道:“你不去吃饭了么?”   麒麟:“我我我……我有点事,很重要的事,现在走不开啊。”   金蛟拱了拱浩然,让他快走。   浩然满肚子问号,只得走了。   过了几天,浩然又来了。   “小黑!你到底干嘛?快出来!”浩然道:“你生病了?”   金蛟忙认真地摇头,示意没有没有,我把他照顾得很好。   麒麟:“再等一下啊,再等几天就好了。”   浩然彻底无言了。   又过十数日,换闻仲来了。   闻仲一声怒吼:“快给我滚出来!你这不肖徒弟!成日躲在洞里做什么?”   金蛟嘶的一声,充满敌意,黑麒麟哆嗦着出来了。   “那个……师父。”麒麟怯怯道。   闻仲还要再训,金蛟忙盘成一圈,用尾巴把麒麟拨拉到中间护着,虎视眈眈地盯着闻仲。   闻仲哭笑不得:“在洞里住这么久就真的有意思?”   麒麟道:“不……不是,我也想去碧游宫啊,但是……师父,再等几天……”   闻仲心中起疑,问:“洞内有何玄机?”   闻仲上前一步,金蛟忙把他挡着,闻仲朝左一步,金蛟也朝左,总之不让闻仲进洞里。   闻仲:“……”   麒麟:“师父……那个……给你看,看了别告诉其他人……”   闻仲彻底没脾气了,拨开金蛟脑袋,充满疑惑地朝洞里看了一眼。   山洞内,干燥舒适的窝里,安静地躺着一枚洁白的蛋。   闻仲下巴哐当一声掉地。   当天下午。   通天教主:“这……小黑,你什么时候下的蛋?”   麒麟满脸通红:“别说了——!”   吕布:“我负责孵,你们不用管。”   众人笑得打跌,通天道:“麒麟蛋孵化,须得上百年……”   吕布:“……”   麒麟:“……”   通天难得地正经拱手道:“恭喜,五爪金龙与麒麟的后代,咱们岛上可是有金麒麟了,这可是天地间最为祥瑞的神兽,大富大贵!”    第75章 番外:孵蛋记   “咕咕咕……”黑麒麟侧躺在地上,蹄子漫无目的地挥了挥。   金蛟团成一团,缠着他们的蛋。   白色的麒麟蛋像个不倒翁,金蛟稍微一动,蛋就倒下去,麒麟忙一蹄扶着,把它摆好。   “这样孵能孵出来吗。”麒麟蹙眉道。   金蛟“嗯嗯”地点头。   麒麟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不靠谱:“还是我来吧,你的血不是冷的吗?”   金蛟可怜巴巴地看着麒麟,以眼神示意:虽然蛋不是我生的,起码让我尽点当父亲的责任吧。   麒麟在地上躺了一会,变成人型,去碧游宫了。   金蛟马上就后悔了,缠着蛋呜了几声,麒麟说:“马上就回来!”   金蛟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麒麟带回来一块豆腐,一条鱼,一块韩国贵族宫廷御膳——去皮五花肉。冬瓜数块,面粉若干。   金蛟傻乎乎地看着食材。   麒麟说:“这不是岛上养的。”   金蛟明白了,点头。   通天教主在下界搞了个神仙养殖农场,具体流程是:十天君没事就下凡间去,建几个门派,收罗门人,让他们养鸡种田,再把油盐酱醋、鸡鸭鱼肉一应物事上贡。金鳌岛上下人等只管吃就可以了。   岛上都是成仙化妖的灵物,教主虽行事不拘一格,但总不能把自己弟子给吃了。   自从小夫夫下了蛋,麒麟本来每天带着吕布去碧游宫吃,吃不到几顿吕布便惦记着家里的蛋,心不在焉,麒麟只好回山洞自己开伙。   按通天教主的解释,孵蛋要孵足一百年,这个定义是“孵蛋的总时间达到一百年”,蛋壳才会裂开,什么时候孵都可以,本来教主打算发动大家轮流孵,吕布则不太情愿,一怕闻仲把蛋压碎了,流得满地黄;二怕孵出来的时候,小金麒麟第一眼看到的是别人,又被讨了个便宜儿子走。   于是孵多孵少,每天孵着,积少成多,吕布说个没完,麒麟都快不认识孵这个字了,只得随他,小俩口每天就在洞里孵蛋。   麒麟做了个高贵的思密达五花肉炖豆腐,又把鱼片开,裹着面粉炸成一朵花,煮个冬瓜汤,说:“啊……”   麒麟喂饭,金蛟张嘴,吧嗒吧嗒地吃了。   麒麟说:“一起吃吧,蛋蛋先不管了。”   “唔——”金蛟摇头。   麒麟:“……”   金蛟对这个蛋实在太执着,麒麟几乎快怀疑他有恋蛋情结了,好几次差点要吃这个蛋的醋。   金蛟又张开嘴:“啊——”   麒麟:“快来一起吃,不然我把儿子扔了啊。”   金蛟:“……”   麒麟:“我说真的,我要吃醋了!”   吕布只好变为人型,把蛋放到窝里,拍了拍,示意它稍等,凑过来吃了。   吕布抱完蛋,开始抱麒麟,麒麟一脸不满意,哼唧哼唧地扒饭。   吕布一脸面瘫相,看了眼山洞上的正字:“还剩九十七年十一个月零七天了。”   麒麟横了吕布一眼。   吕布嘿嘿嘿地凑过来,摇了摇尾巴,赤条条地抱着麒麟,分着把饭吃了,满意地说:“好吃。”   饭后吕布去洗碗收拾,麒麟抱着蛋,窝在山洞最里面。   吕布洗完碗回来,麒麟说:“你休息会儿,我孵一孵。”   麒麟变为兽,四足倨着,把蛋拨拉到软软的小肚皮下,说:“这才叫孵蛋,像你那样缠着怎么能出来?”   吕布说:“太师父说也可以的,人孵最好,肚子暖和。”   麒麟变为人,说:“那你怎么不变人。”   吕布拍了拍健硕腹肌,笑道:“压不住,没肚腩,怕它滚出去。”   麒麟变成光溜溜的人,趴在蛋上半跪着,简直就是完美的后入式姿势,撅着的屁股对着吕布,赤裸裸暴露出菊花兀自不觉,吕布看得狼血沸腾,跪到麒麟身后,扶着肉棍便要捅入。   “哎——哎呀——”麒麟吃痛,道:“慢点!”   吕布漠然道:“你故意的吧?嗯?勾引我?”   麒麟咿咿呀呀地叫,吕布只怕压到他们的蛋,便轻了些,缓缓地捅了进去,麒麟趴在蛋上,被插得身体前倾,脸庞通红。   “坐。”吕布说。   他从背后抱着麒麟,让麒麟背对自己胸膛,坐在自己胯间,麒麟又抱着蛋,上上下下,舒服得不住呻吟。   光滑的蛋壳摩挲着麒麟的阳物前端,麒麟只觉刺激无比,片刻后颤抖着求饶:“慢……慢点。要射了……”   吕布猛地一顶,麒麟放声大叫,手臂不自觉地一松,蛋咕噜噜从山洞滚了出去。   麒麟:“啊!啊!”   吕布发出一阵压抑的咆哮。   麒麟抓狂地喊道:“啊——呜——蛋——”   吕布情到酣处,顾不得蛋了,一臂箍着麒麟脖颈,令他仰起头,狠狠地吻了一番。   到吕布也射了,麒麟方疲惫趴下,吕布抽出那物,二话不说,甩着黄瓜忙飞奔出洞,去找滚出去的蛋了。   麒麟撇嘴,爬到山洞里面睡下,困了。   一会,吕布把蛋拣了回来,摇了摇麒麟:“喂,小宝贝。”   麒麟:“嗯……干嘛,你孵我不孵了。”   吕布扳着麒麟的肩膀,让他转过身,伸长手臂,让麒麟枕着,又把蛋放在两人中间。   “抱着小小宝贝睡。”吕布煞有介事道。   麒麟忍不住笑了起来,吕布又拍了拍麒麟,顺手拍了拍蛋,像在哄它睡觉。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   山洞壁写满正字。   清早,麒麟起身,吕布马上醒了:“去哪。”   麒麟:“看看早饭。”   吕布登时条件反射起身吼道:“看什么早饭!又要去哪里?!”   麒麟:“……”   吕布:“哦对,这是金鳌岛了,你去吧,早饭想吃包子。”   麒麟去做早饭了。   吕布长腿夹着蛋,搓了搓,继续睡觉。   蛋咕噜噜地又滚出去了。   这个山洞就是孵蛋的时候不好,地势太高,麒麟的妈孵麒麟的时候,好几次也差点把自己的蛋给孵没了。   麒麟做了几个包子,放在笼里蒸,回得洞来。   “……咱们的儿子呢?”麒麟问。   吕布蓦然惊醒。   麒麟又问:“你弄哪去了?它又自个跑出去玩拉?”   吕布犹如遭了晴天霹雳。   吕布匆匆起身,一阵风地冲了出山洞,片刻后又一阵风冲了回来,穿好衣服,吼道:“不见了!没了!”   麒麟吓了一跳:“不会吧,掉水里了?问鳌仙看看?”   池子里,没有,树林里,没有。   山脚下,没有。   麒麟与吕布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可怕的念头:该不会是从金鳌岛上滚下去,掉到凡间去了吧。   吕布帅气的脸瞬间就彻底黑了。   “怎么办!”吕布绝望地叫道,他甚至能想象到儿子的尸体——碎掉的蛋壳,满地模糊的蛋清,蛋黄的惨状。   “别……先别紧张。”麒麟道:“再找找?要么让太师父他们找?”   吕布抓狂地在金鳌岛上转来转去,找到桃林内,终于松了口气。   “哦——呵呵呵呵——”龙阳君的人妖声音:“这蛋可真是难得呢,怎么会在树下?”   龙阳君膝头摆着伏羲琴,太子丹抱着麒麟和吕布的蛋,坐在岛中桃林里谈笑风生。   太子丹笑道:“麒麟和蛟哥来了?”   吕布倏然炸毛,吼道:“你们两个偷蛋贼!”   龙阳君娇嗔道:“讨厌!说的这什么话?在给你们音乐胎教呢!”   吕布:“胎……胎教?”   龙阳君解释了好一会,吕布才明白胎教的定义,打量这二人许久,说:“哦,那谢谢了。”   龙阳君弹琴,吕布坐在侧边,一手支着下巴打瞌睡,片刻后,吕布说:“你们继续胎教,我去找麒麟。”   吕布刚走开,蛋壳就裂了一条缝。   太子丹惊诧地睁大了眼,龙阳君的嘴张成了“O”型。   龙阳君:“这这这……哎呀讨厌死了!怎么裂了!哎哟——这要叫奴家怎生是好……”   太子丹:“……要不要把他俩叫过来?我去叫,你等着。”   太子丹把蛋塞给龙阳君,龙阳君犹如捧着个定时炸弹,不住尖叫。   “哎哟!!又裂开了——哎哎!怎么办怎么办?!!啊!人家好害怕呢——!”   龙阳君放声尖叫:“讨厌!谁来救救奴家——!”   蛋,慢慢地,裂开了。   刹那间金光万道,仙音流转,金鳌岛数千年来的第一次,全岛笼罩在一片祥瑞之云中。   在碧游宫中做填字游戏的通天教主抬头看了一眼。   “又是祥瑞。”闻仲笑道:“小黑那蛋孵出来了?”   教主笑着说:“哗,九天祥云,金龙飞顶,七星齐聚,二十四宿经天,日月同辉,山河壮丽,这景色仅盘古开天那会儿,一气化三清时才见了次。”   闻仲起身,纵是他见多识广,亦是第一次见此奇景,闻太师起身,行至碧游宫外,只见晚霞如火,绮丽状况,天地灵兽齐齐作声,仙禽尽数绕岛环飞,走兽翘首长鸣。   金光褪去,霞云消散。   龙阳君捧着个湿漉漉的土狗,大眼瞪小眼。   “这这这……这就是金麒麟?”龙阳君浑然不敢相信。   那小东西一身土黄,全身毛湿得沾在身上,脑袋大,身子小,活像个怪物,眼睛倒是挺大,却被眼屎糊着。   “啾。”金麒麟叫道,勉力睁眼。   龙阳君伸长舌头,一副恶心的表情,颤抖着伸手指去揩,把它的眼屎揩掉了点。   “啾啾。”金麒麟勉强睁开了眼,好奇地打量龙阳君。   太子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吕布与麒麟带了过来。   吕布看到自己儿子在龙阳君的怀抱中,睁眼对视,登时遭了一发晴天霹雳,犹如末世天劫,世界变为一片黑白,蛟生再无乐趣。   “儿子……”吕布微张着嘴,筛糠一般地发抖。   “儿子——!”吕布悲愤地大喊道。   “啾!”金麒麟侧过脑袋。   麒麟道:“孵出来了,和我小时候不一样么?小小宝贝?过来。”   吕布抓狂道:“我要杀了你们——!”   吕布拼死拼活,孵个蛋孵了上百年,无数次在脑海中设想过,亲爱的小小宝贝破壳而出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自己,从此一家三口,天伦之乐,妻顺子孝,融融亲情不容细表。   然而,他费劲力气孵了一百年!整整一百年的蛋,出壳后自己儿子见到第一眼的,竟然是——龙、阳、君!   龙阳君一脸嫌弃地看着小金麒麟,心想着就是祥瑞?明显就是中华田园犬,还是棕色的。   吕布耷拉着脑袋,转过身,麒麟倒不在意,安慰道:“它认得你喔,不信你叫叫看?你叫。”   吕布:“哦,小小宝贝……”   金麒麟:“啾!”   金麒麟从龙阳君身上跳下来,麒麟笑着作了个“嘘”的手势,示意龙阳君等人不要开口。   小金麒麟蹄子都没长稳,嫩足摇摇晃晃地站起,又软了下去。   几次支地终于发着抖站稳了,又“啾啾”地朝吕布叫了几声。   吕布伤心地说:“它不认识我了……我就知道是这样……”   麒麟笑着吐了吐舌头,朝金麒麟轻轻拍手,作了个“抱”的手势。   小金麒麟摇摇晃晃走过来。   吕布忽然觉得有什么扯住了自己的裤脚。   吕布:“……”   小金麒麟抱着吕布的腿,努力地朝上爬,麒麟大笑起来,道:“回去喽!”   吕布狂喜道:“你认得爹?”   金麒麟高兴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啾啾叫个不停,吕布把它抱了起来,握着它的两只后蹄,让它骑在自己脖子上。   金麒麟舔了舔吕布的耳朵,吕布刹那脸一直红到耳根子。   金麒麟:“啾。”   吕布:“啾啾。”   麒麟:“……”   吕布快活地大叫:“回家去喽!”   武将观察日记·国师帮帮忙·落花摇情满江树   自从吕仲明小盆友开始谈恋爱后,简直比日理万机,天天发财幺鸡对对碰的的通天教主还要忙个一百倍,吕布经常愤怒地认为生个儿子不如生块叉烧,把家里当成客栈,晚上回来睡觉,白天脚不沾地撒蹄子朝外跑的行为是坚决禁止的。   然而用通天教主的话说,金麒麟这个物种似乎在速度上的天赋点比其余神兽高出了一截,所以只要吕仲明不想被抓到,是永远不会被抓到的。   “都过中秋了!还不回家!”吕布说:“老子要把尉迟恭……要把他……要……疑?媳妇在做什么?”   麒麟正在看一张卡片,头也不抬地说:“月票。”   吕布:“?”   吕布蹲在门口,和麒麟一起端详那张月票。   “浩然师叔给的。”麒麟说。   吕布漠然道:“月票怎么了。月票是什么?”   麒麟嘿嘿一笑,说:“浩然师叔答应给咱们再开一次玄门,回去见见老朋友,去不去?”   吕布虽然很想和儿子一起过节,不过这儿子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当儿子和老婆起冲突的时候,优先级还是要照顾老婆的,于是只得收拾东西,又准备了一堆金鳌岛土特产,带回去给老友们。   “不要带了。”麒麟说:“待会又像清明一样,自己扫自己的墓,扫完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吕布说:“带点罢,带点。”   吕布坚持要带,麒麟只好把仙果什么的打了个包,让吕布背着,吕布背着个六十斤的包,像农民工进城一样,站在门口。   这个时候,儿子回来了。   “你们要去哪!”吕仲明一看自家老爹带着包袱就紧张,生怕又闹离家出走。   麒麟:“你还知道回来啊!”   “哎呀——哎呀——”   麒麟揪着吕仲明耳朵,把吕仲明朝里拖,尉迟恭一脸抽搐,站在门外,正要给吕布作揖,吕布却漠然地从鼻子里唔了声。   “吕……大人。”尉迟恭上前来,说:“小的是金鳌岛下五明海中那条……黑龙。”   “嗯。”吕布说,继而听到吕仲明在家里哀嚎,显然是被麒麟揍了,便要进去发挥一家之主的作风,平息一场干戈,尉迟恭忙上前,一手拿着个不知道什么妖怪的内丹,另一手来拉吕布,说:“这个是小的采到的……千年老蚌的……”   吕布拍拍被尉迟恭碰到的袖子口,看了他一眼,尉迟恭忙退后一步,不敢说话,于是吕布背着个六十斤的大包又进房里去。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吕布的包还被卡在家门外,人倒是进来了,卡着那包使劲挣扎,说:“走罢,爹疼你们,大家一起过中秋去。”   “我正要让尉迟找你喝酒!”吕仲明说:“人都来了!”   麒麟黑着脸,吕布要把尉迟恭踢出“一家人”的范围去,吕仲明却整个人挂在麒麟脖子上,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尉迟恭在门外张望,听见里面叫道——   “你们这样把我的脸都丢光了……他哪里不好!而且好歹也是条龙——”   于是最后经过排除尉迟恭在外的家庭会议协商,经过一家之主吕布的退让与妥协,连同尉迟恭在内的一家四口,大家一起回去,既见老朋友又喝酒。   吕仲明兴高采烈地跳起来,扒在吕布的包袱后面,示意尉迟恭也上来,尉迟恭一头黑线爬上来,抱着吕仲明。   吕布双手横抱着麒麟。   浩然:“……”   众人:“……”   浩然看着吕家人的姿势:“你们这一大家子真是……要拍个照留念吗?”   大家异口同声道:“不用了,快开始吧。”   “爹们,短时距谐振式大闪光记忆修改器带了吗?”吕仲明又问。   吕布:“那是什么?”   麒麟:“带了。”   “来,一二三,茄子——”浩然发动东皇钟神力,开启万古玄门,吕布一脸麻木,众人齐声大叫“啊——”,一起被时空玄门吸走了。   季汉十三年,杭州西湖。   三潭映月,碧波涟涟,雷峰塔下,西湖静水犹如仙境。   嗡的一声光芒落,赵云出现在画舫上,打了个趔趄,登时警觉地拉开拳势,生怕被人偷袭。   “什么人?”   “我。”吕布随手拨了下琴,赵云松了口气,继而察觉不对,说:“奉先?”   “哎来了来了!子龙也来了!”   “格老子滴!开饭了,饿死了!”   周瑜拉开帘子朝外看,麒麟在里头朝赵云招手,笑着说:“子龙兄!”   “怎么都在?!”赵云说:“我还以为做梦呢!”   孙策翘着脚,一手搁在栏前朝外看,啧啧赞叹,说:“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吕布答道:“三潭印月。”   “三潭印月不是苏轼做的么?”吕仲明道:“爹你又乱来了。”   麒麟说:“是主公用灵力修改了下周围场景,大家看看就行。”   周瑜说:“这景色不错,比在洛阳过中秋好多了。”   “嚯。”高顺笑道:“主公,这塔叫什么?”   “像是个佛塔。”陈宫端着酒杯,站在船头遥遥眺望。   “雷峰塔。”吕布说:“我乱来的,上次和麒麟出来玩,看见好看,就照着做了个。”   赵云入席,朝麒麟说:“你也回来了?!太好了!”,吕布用筷子敲了敲酒杯,说:“大家安静,主公有话说。”   “回来啦。”麒麟笑道。   “总算回来了。”孙策说:“回来就好。”   周瑜奇怪地说:“奉先不是在长安么?”   高顺笑道:“今天中午主公还在念叨军师呢,没想到晚上说回来就回来。”   吕布摆摆手,说:“不要提了,说多了都是泪,来,我介绍介绍。”   “这是吾儿吕仲明。”吕布用筷子敲敲吕仲明的头。   “仲明,问各位叔叔好。”   “叔叔们好。”吕仲明有礼貌地说。   满桌雅雀无声,尉迟恭清楚地听见了众人心里抓狂的大吼,麒麟清楚地看见了,赵云、甘宁、陈宫、高顺、周瑜、孙策等人头上齐齐黑线三条。   “恭喜恭喜!”孙策最先反应过来,忙笑道。   “是啊。”周瑜附和道:“恭喜,可是……摄政王,你这儿子什么时候生的?”   吕布说:“好几年前了,我和军师生的,没看都二十了么?”   众人又是一阵风中凌乱,各自心算年龄,不对啊,满打满算,麒麟跟在吕布身边也不到十年,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就生了?那平时都藏在哪里?不对,主公和军师不是都男人么?怎么生的?   “怎么生的?”孙策好奇地问:“教教呗,我们回去也生一个。”   周瑜:“……”   “你们生不出来。”吕布认真地科普道:“是蛋。”   “能别说了吗!”吕仲明面红耳赤地说。   “不要提这个了。”麒麟面无表情地说:“主公你不要每次回来都告诉别人我生了个蛋行吗?”   “行。”吕布又说:“这个是尉迟,是小明的朋友。”   “叔叔们好。”尉迟恭忙道。   众人哈哈大笑,虽然逻辑混乱至极,然而发生在麒麟身上的事情,总是违背常识的,大家就不再问了。   “来来来。”吕布说:“大家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好酒!”孙策拍开泥封,说:“这是小黑带回来的仙酒罢。”   大家推杯换盏,赵云却十分奇怪,问了几句吕仲明,吕仲明恍然大悟,马上说:“啊啊我知道,一吕二赵三典韦。你就是那个,三国武力值里‘仅次于’我爹的……”   一句话未完,吕仲明便被麒麟用筷子迅速夹住了嘴巴。   赵云:“……”   麒麟:“……”   麒麟干笑几声,使了个眼色,示意你懂的,赵云忙点头示意明白的。   “你快给我出去玩。”麒麟说:“天亮以前回来。”   吕仲明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忙起身朝各人团揖,尉迟恭问候过,两人便走了。   陈宫只觉有趣,揶揄道:“主公,这是小两口罢。”   “年轻人的事,管不了。”吕布和陈宫碰杯,说:“来,喝。”   周瑜和孙策靠在船头赏月去了,周瑜膝前铺着琴,声响传来,洒了一湖的琴音。高顺和甘宁在船尾钓鱼,赵云手肘搁在船舷旁,和麒麟闲聊,说他的阿斗长大了,两人时而大笑。   远处一声龙吟,吕仲明骑在尉迟恭的脑袋上,飞向天际,众人惊讶,遥望玉盘高悬,长空银月,湖光相衬。   到得月落西湖,渐入万籁俱寂之时,吕仲明和尉迟恭逛完,带了一堆山里刨的树啊花啊回来,预备带回尉迟恭住的岛上去种,画舫上,大家喝得醉醺醺的,赵云还笑着说:“明天就带阿斗过来看你们。”   “行。”麒麟笑着说:“来,大家集合,拍照了,仲明,把教主研究出来的短时距谐振式大闪光记忆修改器找找,在包里的。”   吕布和麒麟自觉戴上墨镜。   吕仲明拿着个黑色的棍子,说:“大家看棍子的顶端喔。”   尉迟恭拿着个照相机,说:“大家看镜头。”   “看棍子!”吕仲明说:“这个才最重要!”   尉迟恭只好侧拍,大家一起比划了个耶。   吕仲明:“这是一个梦,听好喽,是个梦——”   接着吕仲明按棍子开关,棍子前头闪了下红光,刷的一声,所有人目光现出呆滞状态。吕布分好特产,一人一包让他们捧在怀里,麒麟使仙术,把人送回去。   中秋夜皓月银辉,被尉迟恭定格在一张照片里,宴席背后是西湖上高悬的朗月晴空。回家后,吕布把照片洗出来,认真地贴在了墙上,一边朝麒麟抱怨他的十九年,一边抱着麒麟呼哧呼哧去了。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花摇情满江树。   ——武将观察日记·国师帮帮忙·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