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林家福宁 作者:红茶很好喝 文案 花娃子,出生之时,额心红点,随年岁渐长,额心红点渐成花苞,直至十六及笄,花苞绽放,花娃子即可嫁。 大周朝《典史律》载:三品官衔以上者,族中花娃子十六及笄若无婚事者, 除已有庙碟在身,拿大和尚佛珠外,由官媒论议婚事,须入宫选秀! 一朝穿越,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有纪律的大好青年林福宁变成了林家的花娃子林福宁—— 一朝重生,龙椅上做了十五年的齐明远再次笑吟吟的朝腥风血雨的夺嫡之路走去, 却一个拐弯,发现了一只有趣的花娃子,于是,很多事情就渐渐的偏离了轨迹…… 扫雷指示: 1.有重生有穿越。(重生一只,穿越一只) 2.一对一 3.设定有花娃子,但主角会不会有生子,目前犹豫中。 4.攻不会称帝。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宫廷侯爵 重生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福宁齐明远 ┃ 配角:路人一只只 ┃ 其它:古代重生,腹黑隐忍,爽朗呆呆受 第1章 林家有子曰福宁 百年林家,只娶一人,只要一人。 《林家族规》载:林家嫡系长房子孙,娶妻只娶一人,一生不得纳妾,不准有通房丫头……林家嫡系长房女,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若男方纳妾通房,林家女可求和离,林家宗族会负责林家女的日后生活,但,林家女须入宗祠祖庙,素衣斋食,常伴青灯……林家嫡系长房若有花娃子,宁入宗祠祖庙,素衣斋食,常伴青灯,绝不可求嫁! ###### 大雨磅礴,暗沉的天空不时划过几道亮光,紧接着就是一个又一个响雷!老天爷仿佛要发泄什么怒气般,雨水一盆接着一盆的往人间倾倒! 而在这样的大雨倾盆,电闪雷鸣的日子里,因为下雨而泥泞的山间小路上,却有几人疾奔着,打前头的约莫二十多岁的青色袍服的男子怀里紧紧的抱着被包裹得严严密密的布包,身旁一布衣中年男子则是打着伞,不时小声惶急提醒着,“老爷,您小心点!” 青色袍服的男子脸色凝重,眉眼间带着焦虑,对这身旁中年男子的提醒恍若未闻,而在青色袍服的男子身后,蓝色襦裙的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女子面容悲戚的紧跟着,她的身边跟着一中年妇人和一二十岁左右的妇人,虽然大雨倾盆,虽然女子步伐踉踉跄跄,但女人紧紧的抿着唇,紧紧的跟着。 他们一路疾奔着,山间路径泥泞难走,但他们拼命的跑着,不管不顾头顶上倾盆而来的大雨,也不理会身上被雨水打湿的衣服,还有那被泥泞贱脏的裤脚。 终于,他们的步伐慢了下来,在他们跟前,是一间小小的庙宇。 青色袍服的男子直至看见了在大雨里安静的矗立在他们跟前的庙宇,还有庙宇上头无名的空白匾额时,才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怀里紧紧抱着的布包,脸上划过一丝柔和和忧虑。 而一直在青色袍服男子身侧的中年男子,这时候,忙快步跑上了台阶,惶急的砸着门,喊道,“开门哪!青石镇林家老爷求见无尘大和尚!” 砸了半晌的门,却始终不见有人开门的迹象。中年男子着急不已,这时,本来已经松了口气的青色袍服的男子也担心了起来,脸色又凝重了起来。 这时,蓝色襦裙的女人踉跄的步伐走上台阶,挣脱撑伞的少妇的手,扑通一声,重重的跪倒在地,喊道,“林许氏求大和尚救小儿一命!”女人的声音在这大雨磅礴的夜里分外凄凉。 中年管家在女人跪倒在地磕头喊话的时候,就忙也跪了下来,而那青色袍服的男子看着那女人,眉眼间划过一抹心疼,抱紧了怀里的布包,抿紧唇,也在女人身边跪了下来。 而女人身后的中年妇人和少妇也忙跪了下来。 中年妇人跪下后,看着女人跪得直直的背影,眼里泪水聚集,喃喃道,“大和尚救我们小公子一命吧!” 女人喊罢后,又重重的磕起了响头,每磕一个响头,就喊一声,“林许氏求大和尚救吾儿一命!” 终于,在女人磕到第五个响头后,紧闭着的大门开了。 这是一间非常小的庙宇,说它小,因为这间庙宇只有一个前院和一个后院,前院只有一间大殿,大殿中央供奉着一位菩萨,和一张桌子,桌子上经书若干,其他的就没有了,连香炉都没有,而后院就只有四间厢房,一间厢房只有几个坐垫和一张小桌子,另外三间厢房,没有点灯,似乎是空置的。 此时,雨势渐渐变小,就在这间小庙宇的点着灯的厢房里。 一老者和青色袍服的青年,蓝色襦裙的女人对坐。 约莫六十多岁的身着僧服的老者,面容淡漠无波,脖颈上挂着一串大念珠,手腕上套着一宛若白瓷的念珠。 他看着对坐的青色袍服的男子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布包打开,而那蓝色襦裙的女人靠近了过去,似乎想要接手过去,但看到自己的手湿漉漉的,忙擦了擦,然后,满眼担忧柔和的看着那正在解开的布包,待布包解开了,老者的眼睛微微眯起。 那被包裹得紧紧的布包里,是一个正昏昏沉睡的小孩,那孩子大约三岁左右,面容苍白,但可看出五官颇为精致。最引人注目的是这孩子的额间那小小的红点。 “求大和尚救救吾儿!”青色袍服的男人恭敬的弯腰低头恳求着,虽然话语很恭敬,可这恭敬的声音里却是透着颤抖的哀求。 老者只是挪前一步,将那昏昏沉睡的小孩抱了过去,在老者将那小孩抱过去的时候,青色袍服的男人和蓝色襦裙的女人都眼露喜色。 老者的目光一直落在小孩身上,此时也是如此,定定的看了小孩半晌,老者才缓缓抬头,低声问道,“这孩子的名字可是取了?” 青色袍服的青年愣了愣,随即忙开口恭敬回道,“回大和尚的话,犬子福字辈,家父为其取了个宁字。” 老者微微颦眉深思着,喃喃道,“福宁吗?倒是不错……”,老者喃喃罢,便将小孩放在厢房里的大坐垫上,拿出银针,便专注的给小孩针灸起来。 待针灸完毕,老者慢慢的拔出银针,小孩本来苍白的脸色渐渐的有些红润了起来。 那蓝色襦裙的女人见老者针灸完毕,忙快步过去,见小孩的脸色红润起来了,才卸去眼里的担忧,小心翼翼的摸着小孩的额头,眼眸里满是温柔和慈爱,还有难以掩饰的忧虑。 老者收拾好银针,青色袍服的青年忙上前一步,见小孩脸色红润起来了,一直凝着的眉才松开了,转头对老者恭敬的拱手作礼,“德瑜拜谢大和尚救命之恩!” 老者抬头,淡淡摆手,开口说道,“这孩子所患病症,并非人力所能为。” 一听这话,青年和女人都脸色大变。 “这孩子如今已经五岁了……三年前,贫僧曾到贵府拜访,所言之事,不知林大人考虑如何?林家太爷是否还是犹豫不决?”老者语气很平缓,神情也很平静,但听着老者话语的青年和女人都神情惨白了。 女人更是连手都颤抖了起来,那双本来满是温柔慈爱的眼眸此时竟是痛苦。 青年的拳头紧紧的握紧,眼里划过一丝痛苦,半晌,青年才沉声道,“大和尚,家父说了,只要能让宁儿平安长大,一切由大和尚做主!” 女人听着青年说出的话,眼里划过绝望,手颤抖着抚上因为安然入睡而弯起嘴角的小孩的脸。 老者微微点头,看向青年,语气平和的说道,“如此,那么,今日开始,这孩子就留在这吧,贫僧会收他为徒。” 青年和女人一听这话,都愣了愣。 而老者看着青年和女人呆愣的模样,却是皱起了眉头,“怎么?莫非你们以为贫僧会带走他吗?让他做和尚吗?” 最先回过神的是女人,女人忙恭敬的作礼,柔声道,“大和尚,请恕外子和妾身的无礼之举,只是……宁儿他是花娃子,而且……” 女人没有继续说下去,想起三年前,宁儿因为出生之时身体虚弱,两岁了还缠绵病榻,一次高烧昏迷不醒了整整三天,然后,大周朝最为人敬仰,也是最为德高望重的无尘大和尚上门了。 无尘大和尚悄然到来,救活了宁儿,却提出了要带走宁儿的要求,当时,不止她,包括公公林家的老太爷和夫君都以为,无尘大和尚是要将宁儿剃度出家,虽然林家的家法也写明了,林家的花娃子宁可青灯古佛也不可出嫁,可宁儿才两岁,他们怎么舍得…… 如今,看大和尚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要将宁儿带走剃度? “三年前,这孩子魂魄有溃散之兆,所以必须跟我离开,但如今看来,这孩子福大命大,魂魄已经凝聚,只是身体过于虚弱,我将这孩子带在身边,一来,他和我有缘,二来,在我此处,可保这孩子平安康健。”老者皱眉解说着。顿了顿,老者又补充一句说道,“出家,断绝尘缘之事,若此子不愿,断无勉强干涉之理。” 老者说罢,抬头看了眼一脸关切紧张的女人,心里轻叹一声,天下父母心啊。也罢。既然都已经收下了这孩子了……送人送到西,好事做到底吧,便继续平缓说道,“这孩子虽然留在此处,但只需一年即可,一年后,这孩子可回家,只是每日都需来我此处读书学习。” 青年和女人闻听这话,都欣喜起来,只要不是将孩子带离他们身边就好,便忙起身,恭恭敬敬的给老者磕了三个大响头。 老者也没有拒绝,面色淡然的受了这三个响头。 守在外头的中年男人和中年妇人抬头看天,不知何时,雨势已经变小了,倾盆大雨变成了绵绵细雨。 第2章 福宁拜师 雨过天晴的天空分外明亮,蓝色的天空澄净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是一间非常小的庙宇。一中年妇人小心翼翼的端着盘子,匆匆的朝后院厢房快步走去。 待中年妇人来到后院厢房,门口的中年男人忙打开门,压低声音问道,“宋妈妈,老爷和夫人都一宿没有休息了,待会,你可要想个法子让老爷夫人好好休息休息。” 中年妇人,也就是宋妈妈闻言,抬眼瞪了中年男人一眼,压低声音嗔道,“忠管家怎么不自己去说?” 中年男人,也就是忠管家讪讪一笑,低声道,“要是我说了有用的话,何须劳烦宋妈妈?”说罢,又面露忧色道,“老爷还好,但是夫人昨晚又磕头,又淋雨的,夫人自从生了小公子就忧心操劳的……” 宋妈妈一听,叹了口气,神色缓了缓,苦笑说道,“就算我说了,夫人也不一定会听,小公子一天没醒来,夫人就不会安心……” 忠管家一听,也是啊。 门外头,两人对视叹了口气。 叹完气,宋妈妈赶紧的端着盘子进去,厢房里头很是宽敞,这大和尚把这个小庙宇里最大的房间给了他们的小公子,素面屏风分割了前后,前头有圆桌木椅,后头就是床榻了。 进了后头,就见床榻边,秀美的少妇目不转睛的紧张担心的盯着床榻上沉沉入睡的小孩,而在秀美少妇的身边,青年轻搂着少妇的肩膀,低声劝慰着什么。 宋妈妈仔细端详了床榻上的小公子一番后,就松了口气。小公子正静静睡着,可爱的小脸上总算是有了血色,眉眼舒展着,似乎睡得很舒服。 于是,宋妈妈轻步上前,低声开口,“老爷,夫人,药和粥都已经煎好了。” 青年转头,淡淡道,“放下吧。” 宋妈妈忙将盘子轻轻放下,将盘子里的碗轻轻端了出来,放在了桌面上,宋妈妈又上前对少妇和青年低声恭敬道,“老爷,夫人,让奴婢在这里伺候小公子吧,老爷夫人都一宿没有休息了。” 少妇缓缓摇头,低声道,“宋妈妈,你暂且退下吧。” 宋妈妈心里叹气,只好恭敬的做礼,倒退着退下。 待宋妈妈离开,青年低头问道,“文娘,要不你且去歇息,若宁儿醒来,我定叫你起身。” 少妇,也就是林家夫人文娘缓缓摇头,“不,我要在这里等宁儿醒来。” 青年无声叹气一声,知道自家娘子的倔强,也便没有再多话,只是轻轻的揽着文娘,让文娘靠着自己的肩膀,低语劝慰道,“文娘莫怕,大和尚说了不是,宁儿已经度过灾厄,将来必是有大福报之人。” 文娘却是凄楚一笑,“宁儿是花娃子,将来青灯古佛潦草一生,又有什么福报?” 青年顿时无言了,眼里也划过一丝伤痛,只能是在揽着文娘的手更加用力一些,低声道,“文娘,那我们多疼他一些,多护着他一些……” 文娘低低的应了一声,手却是紧紧的握住了青年的手。 而这时,床榻上沉睡的小孩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文娘惊呼一声,“宁儿!”随即眼眶泛红。而青年也面露惊喜,忙探下身,抚了抚小孩的额头,“太好了,宁儿总算不再烧了。” 床榻上的小孩先是眨了眨眼,似乎还有些茫然,当看清眼眶泛红的文娘和青年后,小孩咧嘴一笑,“爹!娘!” 文娘被这一声“娘”逼出了眼泪,文娘忍不住附身抱着小孩,哭道,“宁儿不可再这样吓唬娘了!” 而青年也是红着眼眶,抬手轻轻的扶起了文娘,“好了,文娘,宁儿刚醒,你可别弄伤了他。” 文娘擦了擦眼泪,才起身,关切的摸了抹小孩的脸颊,“宁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小孩眨了眨眼,“娘,宁儿饿了。” 文娘忙道,“宁儿饿了吗?宋妈妈已经熬好粥了,来,娘喂你。” 于是,刚刚醒来的小孩被喂了一碗粥,虽然不是很饿,但是逼着自己赶紧吃了,然后忍着恶心灌下了一大碗药。 ——为什么都不同世界了,这药草熬制的药还是那么难喝啊? 小孩心里苦逼的想着,皱着脸,可怜兮兮的望着他这辈子的娘亲。 他的娘亲一见小孩可怜兮兮的脸,心疼了,马上哄着他,给他吃了一颗蜜糖。 之后,宋妈妈来了,宋妈妈一见小孩醒了,也是分外高兴,然后好说歹说的总算劝服了少妇和青年去歇息,宋妈妈就留下来看顾着小孩。 少妇起初还是不肯离开,但小孩软软糯糯的声音说道,“娘亲的脸臭臭的,都不好看了。宁儿要娘亲漂漂亮亮的……” 少妇这才在青年的劝说下慢慢离开。 少妇和青年都离开了,宋妈妈唠唠叨叨了一番,在小孩说要吃饺子后,才忙不迭的离开去做饺子了。 宋妈妈离开了,小孩才慢慢的在心里松了口气,坐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是宋妈妈说的那大和尚的庙宇? 小孩叹了口气,三年前,他,二十五岁的林福宁死了,本以为就此尘归尘土归土了,谁想,下一秒眼睛一睁开,他就成了病怏怏的两岁小孩林福宁了。 难道是因为这小孩也叫林福宁?所以老天爷就把他扔过来了?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他就当自己是轮回投胎忘了喝孟婆汤了。 可是……摸了摸额头中间的红点,小孩嘴角微微一抽,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花娃子这种产物…… 地位低,还没啥自由,最最重要的——花娃子还要嫁人什么的对只喜欢软妹子萌妹子的汉子来说太凶残了! 还好,还好,他运气不错,老天爷还算是挺照顾他的,他的爹爹娘亲并没有因为他是花娃子就嫌弃他,相反还特别疼爱他,似乎很愧疚什么似的,想起刚刚穿越过来某天晚上装睡听到的话语,似乎,他们林家的家法,花娃子不许嫁人要青灯古佛什么的,所以,爹爹娘亲觉得愧疚了? ——其实吧,比起花娃子嫁人,他宁可青灯古佛! 小孩,也就是林福宁默默握爪,两眼燃起熊熊火光!——在十六及笄前,拿到庙碟,拿到大和尚佛珠!!! 林福宁暗下决心完毕,就重新躺回床上,摸摸自己的胸口,还好,他这次大病挺过来了。 如果这次他挺不过来……想起日夜守着他脸色憔悴的双亲,林福宁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暖意,对曾经是孤儿的他来说,这辈子的双亲是老天爷的恩赐……如果没有花娃子什么的就更好了! 林福宁躺在床上,一边想着一边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结果,当宋妈妈端着一盆热乎乎的饺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床上的小孩踢着被子,呈大字型的摊在床上,还一边打着呼噜。 宋妈妈不由笑了,一边赶紧上前给小孩盖好被子,心里却是彻底轻松了,看小公子睡得这么熟的样子,小公子应该是无碍了。 这就是大和尚的庙宇啊。好简朴。 空空荡荡的,地上几个蒲团,中间一个小木桌。左边的蒲团上端坐着一个眉须皆白的身着灰白色僧衣的老者。 林福宁规规矩矩的端坐着,就坐在老者的对面,在他和老者中间的小木桌上,摆放着两杯茶杯,茶杯上的热气缭绕。 当下午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的娘亲和爹爹已经守在他身边了,还有眼前的大和尚,大和尚看他醒过来,就说他已经无碍了,然后就让爹爹和娘亲考虑拜师的事情。 嗯?拜师?什么情况?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然后……他就被大和尚叫到了这里。 “小公子,你可愿拜我为师?”老者端坐着,看着对面的林福宁,眉眼倒是慈和,还隐隐透出了一丝赞赏。 林福宁歪头看着老者,眨了眨眼,他这三年病怏怏的,但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也都没有落下,所以……眼前的这个大和尚,他是知道的。 ——无尘大和尚,大周朝目前来说最为人所敬重的大和尚,博学多才,出身名门,从小出家,跟随前大和尚离垢,后继承了离垢大和尚的衣钵,云游四海,行踪成谜,但一旦哪个地方爆发了瘟疫或者出现灾情的时候,他就会出现,义诊或者募集粮食,因此,在民间的威望极高。 然后,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神神秘秘的大和尚在三年前突然来到他们林家,还说要带走他…… 现在又说要收他为徒??娘亲虽然之前有跟他反复强调了说不会将他一个人扔在这里。还说大和尚不会带走他……但是,他还是想要搞清楚,这大和尚这么重视他是为什么来着?特别是三年前,他才刚刚穿越过来…… “和尚爷爷,为什么要宁儿拜师?”林福宁脆脆嫩嫩的声音问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透出了疑惑。 大和尚微笑了,眉眼柔和慈祥,“因为小公子是我的徒弟,天道如此。” 林福宁一听,茫然了,天道?什么意思? 大和尚笑着端起了茶杯,慢慢的喝了起来,眼前的这虽然因为大病脸色有些苍白消瘦,五岁了,却还是如三岁孩童一般,但一双眼睛却是透彻干净,有着不属于小孩的早熟的聪慧。 三年前,他算出了他的传人就在这青田镇,于是他在这青田镇住了下来寻访他的传人,却没想这传人竟是个小孩,还是个花娃子?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想那林家百年世家大族,百年前也曾和他的离垢老师有过一丝渊源,且林家的家法规定了,花娃子须青灯古佛,将来,这孩子必能继承他的衣钵。而且现在看来,这孩子很聪慧,眼眸干干净净的,嗯,这秉性也是天生良善。 “小公子可愿拜我为师?”大和尚又再问了一遍,语气是很柔和慈爱。 林福宁看着大和尚,天道什么的,他虽然还是搞不懂,不过至少可以说明,这大和尚要收他为徒,是因为那什么天道,也没存什么不好心思,最后,那就是——他离他的目标进了一大步了!!!拜大和尚为师,那庙碟,大和尚佛珠什么的还不是早晚的事? “宁儿拜见师傅!”林福宁起身,规规矩矩的磕了头。 大和尚看着林福宁,抚着花白胡须,欣慰的笑了。 第3章 福宁成长史(1) 青田镇,大周朝南洲华荣郡下的一个小小县镇。 青田镇里以林姓最多,此地最大的宗族便是百年林家。 百年林家,事实上,从林家先祖迁居青田镇,已经过了三百五十年,恰好就是大周朝开国时间,相传,林家先祖也是大周朝的开国功臣,但,不知为何,却是迁居到了此处,做起了商人,族中嫡系子孙也没有参加科举考试,反倒是旁系子孙多出仕当官,不过,却都是小官。 虽然林家后世子孙并没有出什么权赫,但林家在此地却是声望极高,这其中自然有林家嫡系子孙曾是皇商之故,但更多的缘由却是林家乐善好施,治家森严,林家历代掌家人都是耿直忠正之人,而此代林家太爷还是远近有名的大儒士,每年都有远道而来向林家太爷求教的读书人。 而林家老爷,这一代的掌家人,虽然是商人,但也是远近有名的儒士。 林家的祖宅位于青田镇的东门处,一条幽静小巷的尽头,竹林后,就是林家的祖宅——三进院落,历代就只有林家嫡系长房居住。 晨曦的光辉缓缓洒落在这竹林里,竹林郁郁葱葱,风吹而过,哗啦的竹叶声清清爽爽,而在竹林靠近林家祖宅的亭子里,一个额头中间绑着一条蓝带的小孩子正左挥挥手,又踢踢脚的,那精致的五官上,一本正经的严肃的神情让人忍俊不禁,小孩子身侧还有十五岁左右的身着绿色裙服的婢女恭敬的站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照看着小孩子,因为小孩子那一本正经的挥挥手踢踢脚的动作而眼里满是笑意,但脸上却是没敢表露出来,恭敬的小心翼翼的看着小孩。 在亭子的外头,十岁左右的两小孩,一人挥着枪,一人挥着刀,身旁还有一中年男人指点着。 这十岁左右的两小孩一套招式耍完了,就收起了枪和刀,侍候一旁的十五六岁的一样身着绿色裙服的两个婢女忙上前,恭敬的呈递上盘子,盘子里是干净的帕子和茶杯。 两小孩一人拿起帕子随意擦了擦,就跑进了亭子里,看着一本正经的还在踢脚的小孩,扑哧一笑,“宁儿,你要是真想练武,好好跟太爷爷说说,说不定太爷爷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呢。” 小孩子依然严肃着,扭了扭腰,五岁左右的小孩绷着脸,做着扭腰的动作,那故作大人模样的严肃认真,让跑进亭子里的两小孩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宁儿呀,你真该让爹和娘亲看看你这样子!” “就是!爹和娘亲看到你这样,肯定会答应让你练武的……哈哈……” 小孩子呼出一口气,黑白分明的干净明亮的眼睛转了转,看了看叉腰笑着的两个小屁孩,又看了看旁边强忍着笑意,肩膀一抖一抖却不敢笑出声的婢女,小孩子心里望天,明媚而又忧伤的长长叹气,跨年跨界的代沟啊,他刚刚做的可是第九套广播体操啊,他做得多认真,想当初上学做操的时候,他都在后头摸鱼来着,现在认真了反倒被人家笑。 小孩子默默的垂脸转身,这就是对他当初做体操摸鱼不认真的惩罚吗? 那两小孩见小孩子垂脸转身,以为小孩被他们笑恼了,其中一个肤色略白的忙弯下腰,上前哄道,“宁儿不气啊,是哥哥不好。” “宁儿乖,不要生气,今儿个大哥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糕点。”另一个略微高点的小孩也忙上前哄到。 小孩子,也就是林福宁,微微抬起脸,瞅了他们一眼,心里默默的说着,爷两辈子加起来都奔三的人还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吗? “大哥,我要三块千层糕。” “二哥,我要上次爷爷给你的那块骨雕。” …… 略微高点的小孩顿时笑了,抬手摸摸林福宁的头,“好。没问题。”千层糕什么的,小意思! 另一个小孩就愁眉苦脸了,“宁儿,咱换一个好不好?”那骨雕可是爷爷送给他的……他很喜欢的一个玩意…… 林福宁干脆利落的丢出两个字,“不好!”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的二哥——林福安,里头明晃晃的写着如果你不给我我就哭给你看! 林福安顿时囧了,无奈搔头,“好吧。”骨雕嘛,反正爷爷要是知道给了宁儿的话也不会有意见的。 林福宁见林福安虽然不舍,但还是答应了,反而咧嘴一笑,心里暗笑,笨蛋二哥,他也就是借过去赏玩赏玩,玩完了就还给二哥……君子不夺人所好嘛。 当晨辉开始慢慢的洒出了竹林的时候,林福宁和两个哥哥走出了竹林,朝自家宅院走去。 林福宁的两个哥哥都要上族里的私塾,虽然家里也有老师,自家的爷爷还是远近有名的儒士,但林家的家族宗法就是嫡系子孙必须要上族里的私塾。 站在家门口,目送自家哥哥出门,身边跟随的都只有小书童,没有婢女家丁。穿的也很简朴,这就是林家的家法,按照林福宁上辈子的流行说法,那就是——低调。 从穿越到现在,已经五年了。他也已经八岁了,虽然外表看上去还是很孱弱……最多六七岁的模样。真是郁闷。 他拜大和尚为师,也已经两年了。 说来,很多关于上辈子的画面他都已经有些模糊。有时候,他会想,到底是这辈子才是真实的,还是上辈子是真实的,也许庄周梦蝶这四个字可以概括? 但感情肯定是真实的。 他喜欢两个哥哥,大哥林福康,二哥林福安,他喜欢娘亲和爹爹,他喜欢姐姐林淑薇,他喜欢严肃不苟言笑的太爷爷。 ——唯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花娃子的身份了。 林福宁苦恼的想着,他如果不是花娃子的身份,他现在就应该是跟着自家的两个哥哥去私塾读书了。 而不是现在站在花厅的屏风后,陪着自家娘亲和大自己一岁的姐姐林淑薇听着外头管家和管事们的各种拉拉杂杂的禀告。 ——喂,他是男的!干嘛要跟自家姐姐在这里听着啊。这不都是女人的宅内事吗? 但瞅了瞅自家娘亲端庄亲和,但却不乏严厉的面孔,林福宁垂下眼,心里叹气。 他不敢惹自家娘亲发火啊。上回自家二哥惹娘亲发火了,结果凄凄惨惨戚戚呀。被爹爹罚去跪祠堂不说,顿顿都是馒头配咸菜,日日抄写《孝经》,饭前都给娘亲背诵《孝经》……如此这般的过了整整七天…… 再之后,二哥就乖巧无比了,至少在自家娘亲跟前,他乖巧无比。娘亲说往东,他不敢往西,娘亲说一,他不敢说二。 林福宁旁边的穿着淡黄色的襦裙九岁左右的小女孩,面容很甜美,她轻轻的捏了一下林福宁的手。 林福宁转头,看向他的姐姐林淑薇,眼睛一眨,姐姐有事吗? 小女孩,也就是林淑薇正想说话—— “宁儿。”忽然,柔和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林福宁忙转头抬眼,看向他的娘亲——林家现在的当家主母文娘。 端坐在榻上的面容秀美的少妇,柔和慈爱的看着林福宁,语气里透出了笑意,“宁儿可要用心,不可散漫。” 林福宁面上乖巧的应着,“宁儿明白。”心头却是无比的囧,他为什么要学这种东西呀! 少妇——林夫人看着林福宁的面上装着乖巧,但眼睛里却是透出的无奈和苦恼,林夫人掩嘴轻笑,笑容里透出了宠溺,这孩子明明不喜欢却故作乖顺听话,真是太好玩了! 林夫人又看向了林淑薇,柔和说道,“薇儿也要仔细留心才是。” 林淑薇忙也应着,“薇儿明白。” 林夫人缓缓点头,柔和轻声说道,“待会你们都得好好听,听完了,娘亲有话要问。” “是!”林福宁和林淑薇都同时应了一声。 屏风外头,大管家林忠率恭敬的开口,“禀主母,今秋的田租和新粮已经都收上来了。” 忠管家说着,林夫人身边站着的紫色衣裙的婢女就走出了屏风,接过忠管家递来的账本。 婢女将手里的账本恭敬的呈递给了林夫人。 林夫人随手翻了翻,就将账本递给了林福宁。林福宁不解的看了看林夫人,不过还是伸手接过,心里嘀咕着,娘亲这是要做什么? 外头的管事婆子在忠管家说完事情后,接着上前,恭敬的开口,“禀主母,苏南边的绸缎已经送过来了。” “嗯,按照往年的份例给二老爷家送去。” 接着,又有管事婆子上前恭敬开口,“禀主母,三老爷家的寿管家送来了今年的新茶。” “加添一份礼,就昨儿个京都那边送来的四套翡翠里拿一套福字翡翠,忠管家,你亲自送去,在三老爷不在家的时候送去。” 一旁的忠管家忙躬身恭敬应下。 忠管家恭敬应下后,管事婆子继续上前恭敬开口,“禀主母,今秋契约到期的婢女和仆从名单已经整理完毕,共有十五名,还有五名家生子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 “契约到期的婢女和仆从名单先放下,五名家生子如果已经说媒了,就按照往年常例,添一份贺礼。” “是!” 林夫人说罢,顿了顿,和柔说道,“找好牙婆子。” “是!” 接着,又有几个管事婆子禀报了其他事情,没过多久就散了。 第4章 福宁成长史(2) 待管事们都散了,林夫人示意婢女撤下屏风,往后靠在榻上的软垫,一旁的宋妈妈恭敬的呈递上茶,林夫人示意宋妈妈放下茶,转头看向站在榻下的林福宁和林淑薇。 林夫人微笑问道,“薇儿,宁儿,可知道为何娘亲今日要你们来此?” 林福宁看了看手里还拿着的账本,难道是为了让学习管家???囧! 林福宁这头还没有答话,林淑薇软糯的声音就慢慢的说着,“薇儿以为,娘亲是想让薇儿和宁儿学习如何管理家事。” 林夫人微笑看向林福宁,林福宁迟疑了一下,才慢慢的说着,“宁儿和姐姐都是这般想法。” 林夫人抬手摸摸林福宁的头,柔声道,“宁儿,你是花娃子,不能像哥哥们那样到外头私塾读书,也不能抛头露面……”林夫人说罢,看向林淑薇,柔声说道,“薇儿,你是女儿家,女儿家的,做事总是会被规矩束着。” 林福宁心有戚戚焉,没错啊,就是这样啊。他平日里除了去大和尚那里学习能够走出家门,其他时间根本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上辈子就已经够宅的了,没想到这辈子更宅! “但娘亲一直以为,花娃子也好,女儿家的也罢,和男子相比,也不过是皮囊上的不同而已,你们切记,不可妄自菲薄,亦不可自恃自傲,花娃子,女儿家,也许男子们会因此对你们体贴相让,但那或许只是因为你们的皮囊,或许只是因为你们天生柔弱,因此怜惜相让,你们要对此感激,但却不可沾沾自喜。”林夫人语气柔和,但神情却是极为肃然。 林福宁专注听着,心头暗自点头,娘亲说的是啊。 “因此,娘亲不会因为你们是花娃子,是女儿家,就对你们放松,宁儿,你已经八岁了,虽然每日里你都要去大和尚那里学习,将来……”林夫人的神情突然浮出一丝哀伤,但又勉强笑了笑,抬手轻轻的爱怜的摸着林福宁的头,继续柔声的说道,“不管宁儿将来如何,宁儿,你该学习的东西也要学习。知道吗?” 林福宁心头知道,自家娘亲是想到自己的将来——大和尚的嫡传弟子,未来的……小和尚……所以娘亲难过了。虽然林福宁自己是绝对不介意将来做和尚,做和尚怎么都比嫁人这个惊悚的事实好!但看着娘亲难过着又强颜欢笑的模样,林福宁的心头酸酸涩涩了。 林福宁重重点头,只要让娘亲开心一点,不再那么担心难过,嗯,虽然宅内事什么的,囧了一点,但为了亲亲娘亲,也是可以接受的! 林夫人看着林福宁认真庄重的点头模样,不由轻笑了起来,摸摸林福宁的头,转头看向了林淑薇,严肃道,“薇儿,你也是一样,而娘亲对你的要求要比对宁儿的要求来说高。” 林淑薇轻轻点头,软软甜甜的声音说道,“薇儿明白。” 林夫人欣慰的一笑,又继续说道,“世人皆说,女儿家和花娃子无需知道的太多,针织女活会了就好。还说什么无才便是德。娘亲以为,这话不该如此,所谓无才便是德,也可以说,若是无才,也要有德,而若是佳人,当应才德兼备。”林夫人说到此处,顿了顿,看着专注听着的林福宁和林淑薇,林夫人心头欣然,面上也更加柔和慈爱,缓缓说道,“才,女红厨艺这自然无需多说,但佳人者,最为难得便是那为人处事了。” “……某家有一女子,生的好,曾在妙家的十八花坊处留下佳名,可嫁人后不出三年,就被休离,宁儿,薇儿,可知道为何?” 林福宁眨眼,还用问,肯定是夫妻性格不合,要不就是男的渣了!但面上,林福宁懵懂无知的天真无邪的望着林夫人,“宁儿不知。” 一旁的林淑薇也是茫然摇头。 林夫人微笑,“后来,我听得一件事,百花日时,那女子管事时,小叔送了百花礼,那女子全都收下,回礼时,给的,却是往年的绸缎。” 嗯?这有什么问题吗?林福宁茫然了,看向一旁的林淑薇,林淑薇也一头茫然。 林夫人轻笑,抬手拉过林福宁和林淑薇,柔声道,“此事虽小,却可看出,一,那女子和小叔家的不合,过门才多久,就已经无法做到面上的圆融了?说明那女子处事不佳,二,那女子的一件小事,却是传到外头人的耳朵里,说明那女子治家不严,下头管事婆子,婢女仆从乱嚼舌根……” 林福宁听得咋舌,哇塞,厉害,这么一件听过就会忘记了的小事情,娘亲竟然能够分析出这么多东西来? 林淑薇也是瞪大了眼睛。 林夫人看着林福宁和林淑薇瞪大的双眼,惊讶佩服的神情,不由笑了起来,“如何,可明白了?” 林福宁回过神,心头暗想,当然明白了,娘亲是想告诉他们,最重要不是什么女红针织,啊呸,他绝对不会去学那种玩意的!最重要的是,为人处事的道理。不过,面上,林福宁继续懵懂无知的天真无邪的望着自家娘亲。 林淑薇半是懵懂半是了然的微微点头,“薇儿明白。” 林夫人赞许的摸着林淑薇的头,到底薇儿大了一岁还是比宁儿更能明白这些事。 “宁儿,薇儿,以后每日半个时辰来管事厅。”林夫人柔笑着说道。 “是!”林福宁和林淑薇同时说着。 林夫人又点了点林福宁手里还拿着的账本,柔柔笑着说道,“宁儿,这账本,娘亲就交给你了。下月十五的时候,可要还给娘亲。” 林福宁一愣,啊?让他算账啊?林福宁低头瞅了瞅手里的账本,嗯,好吧,这几日,大师兄在教他算术呢。 ——虽然,他本人也懂得算术……不过,这地方的记账方式真的很特别…… ###### 待林福宁和林淑薇走出管事厅的时候,一旁的紫衣婢女恭敬的递过来一本名册,林夫人伸手接过,翻开看了看,轻声道,“繁春,小公子的院子就定在雪竹轩。” 紫衣婢女,也就是繁春,林夫人跟前的大婢女,目露惊讶,那雪竹轩,可是离太爷的沉竹园最近的一个院子,是所有院落里最好的一间院子,但想想小公子备受宠爱,连太爷和太夫人都那么疼惜,住在雪竹轩也是在情理之中了。于是,繁春随即恭敬应下,“是,繁春待会就带小丫头们去收拾雪竹轩。” 宋妈妈在一旁笑眯眯的说道,“这收拾雪竹轩的事情不急,夫人,这小公子年岁也不小了,碧螺那几个丫头也大了,也该放出去了,我们是不是该给小公子好好挑选几个婢女和仆从?” 林夫人微微点头,也是,该给宁儿选几个好的婢女和花娃子了,最好,以后……宁儿青灯古佛的时候,也能陪侍在身边…… “夫人?”宋妈妈一旁察言观色,看出林夫人的心头惆怅和难过,便转开话题道,“夫人,您瞧小公子和大姑娘,可真是聪明机灵,我瞧着,将来肯定能够进妙家的花魁榜!” 林夫人不由展颜一笑,说道,“妙家虽然是官家的,但这花魁榜,十二花坊不提也罢,我只盼着,将来,薇儿能得一心人,对她好,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而宁儿……”,林夫人一顿,语气里有些艰涩,“他只要能够平平安安的,过着自己想过的日子就好。” ###### 林福宁和林淑薇走出管事厅,林淑薇就松了口气,拉着林福宁,小声的说道,“宁儿,你要去大和尚那里了吗?” 林福宁抬头看天,嗯,时辰差不多了。转头看向林淑薇,他这位姐姐样貌可真是完全继承了娘亲的美丽,不过性子就有些软了,但人也是极为聪慧的。 “嗯,姐姐可有什么想要的?”林福宁歪头问着。 林淑薇点头,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婢女,拉着林福宁小跑了几步,两人躲在了廊柱下,林淑薇小声的说道,“宁儿,上次周家的芳姐姐送给了我一个绣帕,我想在这次百花会上回礼,但是,我的女红……你也是知道的,宁儿,我听说大和尚那里有好看的珠串,你给我带一串可好?” 林福宁一听,珠串啊,这没问题。林福宁咧嘴一笑,“没问题,姐,我肯定给你拿一串好的!” ###### 和林淑薇分开后,林福宁就朝前门走去,前门处,大管家林忠已经准备好了马车,恭敬的等候在那里了。 林福宁加快脚步来到林忠跟前,对着林忠咧嘴一笑,“忠叔好!” 林家治家严,重视规矩,对府里的管事和下人仆从婢女的管教也极为严格,等级界限极为明确,林忠看着林福宁,眼神里也很是温和慈爱,但面上恭恭敬敬的做了个礼,“小公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林福宁一笑,眉眼弯弯的,极为可爱。 林福宁踩着踏板上了马车,服侍林福宁的婢女坐在了马车的外头,拉好了马车的帘子。林忠才坐在马车边上,挥起了鞭子,朝青田镇的大凤山进发了。 林福宁懒懒的躺在马车里的软垫上,看着遮着严严实实的车帘子,林福宁轻轻叹了口气,花娃子出行可是要比女儿家的出行要严肃郑重多了,不能被人看见,不能掀开帘子看风景,下马车的时候还得带纱帽!当然,这里头也有他们林家重规矩,又疼宠他的缘故。 这个世界的其他花娃子,他还没有见过,不过听大和尚师傅说过,其实花娃子很少,大概二十来户里头才出一个,但花娃子的降生,世人大多不喜,一来是花娃子极难养活,二来,花娃子嫁人后又极少能够生育,大户人家是严禁娶花娃子的,当然,如果做为玩物的话,那就另外一回事了,所以,普通人家的老百姓一旦生了花娃子都是直接送到了花坊或者青楼,而官户人家的花娃子最多也就是将花娃子调教好,等着选秀进宫,而选秀进宫的花娃子,是不能封为妃嫔,一个贵人就是顶点了! 所以,像他们林家这样的,规定族里的花娃子青灯古佛的,其实倒是一种怜悯,至少将来不会沦为玩物,也不会孤老后宫。 林福宁坐正身子,心里再次轻叹,老天爷对他确实怜悯。给了他这样的一个温暖的家,疼惜他的家人。 ——因此,对现在这样,坐马车还不能掀帘子的生活,也不错啦。 嗯,可以忍受。 第5章 福宁成长史(3) 林福宁这般想着,干脆从马车的抽屉里抽出了账本,专注的看了起来。 青田镇的大凤山虽然没啥名气,但风景确实不错,每年远近来踏青的人也不少,但大凤山因为有安谧谷在,踏青的人或者来游玩的人都只在山下,绝对不会上山。 马车平缓的往山顶的小径走去。 林福宁合上手里的账本,若有所思,这账本里好像有些问题,待会到庙里,找大师兄再看看好了。 “小公子,要过安谧谷了。”外头的林忠管家说道。 安谧谷?林福宁掀开车帘子,看向外头,安谧谷里盛开着紫色的萨婆罗花,还有静默无言的墓碑。——安谧谷是一座坟谷,里头沉睡的是林家的先祖,以及青田镇里的孤老,被休弃后不能回家的女子。 安谧谷的存在是这个世界的独一份,林福宁记得大和尚曾经感慨过,百年林家曾经做过不少的大功德,其中最为让他赞叹的就是这安谧谷。 被休弃的女子,孤独终老的老人,无处可去,死后也只能抛尸荒野,但,有了林家的祠堂庵庙,休弃的女子可以容身,孤老可以得到奉养,死后也能入安谧谷,这是一件大功德。 因此,这安谧谷也是青田镇里的百姓们所默默恭敬的存在。 每年的七月四日——寒食节,祭拜先祖供奉祖先的一个节日,青田镇的百姓们都会来到安谧谷外,供奉鲜花宝烛。 林福宁也在去年跟着太爷爷来过,本来,花娃子是没有资格供奉先祖的,但太爷爷一句“花娃子就不是林家子孙了吗?!”,就把他带来了安谧谷。 林福宁趴在窗口,看着安谧谷外的紫色的花,犹若溪流一样,在风里摇曳摆动,林福宁不由咧嘴一笑,要是死后安眠在这个地方的话,也不错啊。 待来到无名寺,林福宁带着纱帽下了马车,走进了无名寺。 一进无名寺,林福宁就直走进了前堂的主屋,他的师傅无尘大和尚这个时间段都会在主屋里和大师兄下棋。 嗯,果然。 主屋里,一胡须长眉皆白的老和尚和一中年男子正在对弈。 “宁儿来了?”说话的人是一袭青衣,乌黑发丝扎在脑后的中年瘦削男子,面容普通,但一双眼睛却是温和内敛。 林福宁眉眼一弯,嘴角一翘,他快步上前,先是规规矩矩的做了一个礼,“宁儿见过大师兄!”,然后抬头,对着中年男子咧嘴一笑,笑容灿烂透着狡黠,笑完,转头看向另一个胡须眉眼皆白的身着灰色僧衣的老和尚,恭恭敬敬的做礼,“徒儿福宁拜见师傅。” 老和尚也就是无尘,微微一笑,抬手示意林福宁起身,“宁儿无需多礼。” 待林福宁起身,老和尚笑容慈爱,“宁儿今天可是来迟了,待会分完草药,可要把百草经多抄一遍才是。” 林福宁一听,立马跨下脸,不是吧,那百草经那么厚……平日里抄上三遍已经很辛苦了,还要再多抄一遍…… 老和尚看着林福宁,依旧慈爱的笑着问道,“宁儿可是不想做?” 林福宁一听,立即拱手做礼,恭敬一拜,“徒儿不敢,徒儿现在就去。”林福宁说罢,就倒退着走出了主屋。 老和尚摸着长长的雪白的胡须,微笑点头,目送林福宁离开。 一旁的中年男人待林福宁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了,才笑笑开口,“昨日林夫人遣人来告知,今日宁儿要晚到半个时辰,怎么老师还要惩罚宁儿呢?” 老和尚摸着胡须,微笑看向中年男人,“魏成,宁儿聪慧,当年那百草经,你可记得你背了多久?” 中年男人,也就是魏成苦笑道,“老师不说,学生都忘了,当年那百草经,学生可是背了整整一年,最后,老师还说我背的不好,罚我抄了整整一年。” 老和尚呵呵一笑,“你的资质在我的四个学生里,你堪称第一,但你背百草经还背了一年,你可知宁儿背了多久?” 魏成好奇了,“老师,宁儿背了多久?” “呵呵……半年而已。”老和尚笑道,很是赞赏也很是满意。 魏成惊讶,随即笑道,“那学生要恭喜老师了,宁儿天资如此之高,当能继承老师的衣钵。” 老和尚却是微微摇头,似乎有些遗憾,“宁儿聪慧,但他只对医术和奇门遁甲之术感兴趣,天算术,他虽然能够学习,但可惜,他对天算术实在是不够天分,我能够教导他的严格算起来,也就只有医术和奇门遁甲之术了。” 魏成笑着安慰道,“学生觉得,宁儿这么聪慧,将来定不会让老师失望。” 老和尚笑了笑,“虽然有些可惜,但我倒不是失望。能够找到宁儿做我嫡传弟子,离垢师傅的传承总算没有断绝。” 魏成笑道,“这也是宁儿的福气。能够继承老师的传承,这可是天大的荣幸。” 老和尚摸着胡须笑了笑,手指捻起白棋轻轻的放下,说道,“说吧,魏成,你来青田镇不单单是来找为师这么简单吧。” 魏成也捻起黑棋,放在棋盘上,笑道,“果然瞒不过老师。”顿了顿,魏成轻声道,“是皇上的旨意,四皇子的母妃——容妃娘娘仙逝了,四皇子向皇上请旨,要为容妃娘娘守孝三年。皇太后闻知,怜悯四皇子的孝心,下了懿旨,命礼部在容妃娘娘的故里——青田镇修建衣冠冢。并准许四皇子在青田镇为容妃娘娘守孝三年。皇太后下了懿旨后,皇上便给了我一道法令,命我在四皇子守孝三年期间,做四皇子的老师。” 老和尚微微摇头,长叹一气,“宫廷是非,尔虞我诈,争名夺利,魏成,若有机会早日脱离才是。” 魏成苦笑一声,再次放下了黑棋,叹气道,“学生明白,这宦海沉浮,宫廷暗涌,并非久待之地,但魏家是齐家的家臣,哪怕齐家不是天下的主宰,魏家也不能脱离齐家。” 老和尚微微点头,手指捻着白棋,沉吟着说道,“虽是如此,但皇室之事,错综复杂,牵连甚广,既然是家臣,就该守住家臣的本分,皇家内事,不要参与。” 魏成肃然拱手做礼,“是,学生明白。”顿了顿,魏成看着老和尚,笑道,“不过,这次,学生真是得多谢皇上的圣旨,若不是皇上的圣旨,我也不会知道原来老师在青田镇里,原来我还有宁儿这样可爱的小师弟。” 老和尚笑了笑,这说得也是。他隐居在此,教导福宁,林家是唯一知道他在此,不过林家一直都默契的没有对外提起他的存在。若不是圣上旨意,他的学生魏成也不会知道他在此。 ###### 此时的林福宁在苦逼的捡着草药。 无名寺后有一亩草药田,草药田的旁边有草棚,里头放置着很多草药。林福宁在这三年里来每日都和药草打交道,由最初的被药草给淹没,到今天将药草给麻利的分辨挑拣了出来。 林福宁直起腰,叹了口气,小手伸到背后捶着腰,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他的师傅对他严厉,好吧,严师出高徒,这是好事,但是,也别因为他内芯里装着一个成熟大人的魂魄,就对他这么高要求嘛。林福宁泪眼汪汪的望天,抄书什么的,换个别的行不? “宁儿。”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林福宁转头,见是魏成,他的大师兄,忙拱手做礼,乖巧的咧嘴笑着,“大师兄好!” 魏成看着林福宁豆丁身子故作大人的成熟样,不由微笑,老师有四个学生,都是和他差不多的年纪,本以为,他们这四个人中将来会有一个会成为老师的弟子,继承老师的传承,但却没想,老师不声不响的就已经找到了嫡传弟子,而这嫡传弟子,还是一只可爱的小小的花娃子。 魏成笑眯眯的看着林福宁,眼里划过温和笑意,他从未想过要继承老师的传承,毕竟对身为魏家的嫡次子来说,继承老师的传承就得青灯古佛,怎么想家族都不会答应。况且他也已经成亲有子有女了。只是,还是很意外,老师竟然会收一只花娃子做嫡传弟子。 不过,这一个月来,和这孩子相处久了,他倒是能够明白老师的想法。虽然是花娃子,但这孩子聪慧狡黠,还很有趣。呵呵……想着刚刚在一旁看着他故作大人样的捶腰叹气,可那小短手捶着捶着就会滑落……哈哈,真是太有趣了。 魏成强忍笑意,上前一步,扶起林福宁,低声笑道,“宁儿,可是已经捡完草药了?” 林福宁讪讪一笑,“拣好了。” 魏成抬头看了看草棚,不得不说,林福宁做得很不错。真如老师所说,林福宁在医术这方面真有天分。 “宁儿可是要去抄百草经?”魏成低头看着林福宁,问道。 林福宁一听,小脸一皱,可怜兮兮的拽住魏成的袖子,小声问道,“大师兄,能不能帮宁儿求求情?宁儿真的不想迟到的,是娘亲有事,所以宁儿才迟到的。” 魏成蹲下,抬手拍拍林福宁的头,温和笑道,“宁儿放心,老师已经说了,准许你少抄一次。” 林福宁眼睛一亮,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魏成看着林福宁亮起来的眼眸,失笑了,这孩子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啊。 第6章 福宁成长史(4) “宁儿谢过大师兄!”林福宁恭恭敬敬的做了一个礼,抬头,咧嘴露出大大的笑容。 “宁儿客气了,今日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老师说了,今日你要开始背穴位图,还有就是,今日你要继续跟着我学习五经算术。”魏成站起身,微笑着抛下了一句让林福宁跨下脸的话。 穴位图?那种东西他还没有完全弄清楚……然后就要背了吗? 五经算术?那种东西越学越迷糊…… 最后,最后,拜托请考虑一下这具身体才八岁好不?好吧,在这个世界里,小孩子八岁学习这么多东西是正常的!但是上辈子,八岁的时候,他在干嘛?哦,他在福利院里爬树抓鸟…… 林福宁心里尽管泪流满面,面上规规矩矩的端坐在桌子后面,拿着毛笔,一遍一遍的认认真真的抄写着《百草经》,魏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书,看着林福宁小脸认真的模样,魏成心头欣慰赞叹不已,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定性,真是了不得啊,本来看着老师将穴位图和五经算术塞给这孩子的时候,他心里还在担心,这孩子会不会承受不住?但没想,这孩子只是皱了小脸一下,就坐在了桌子后面,拿起毛笔,开始抄起书来。 ——此子若不是花娃子,将来成就定不在他之下! 若林福宁知道,就是因为他这“逆来顺受”,认真专注的学习态度,他的师傅和大师兄才这么热情这么积极的教导他的话,林福宁大概会第一时间找块豆腐撞墙吧?——你妹的,他只是想做一个好好读书天天向上的好孩子……怎么就苦逼的比当年高考还要惨咧?! 魏成看着眼前的小孩,忍不住想起了这会儿应该就在路上的另一个小孩,那小孩比眼前的小孩大了三岁,天子血脉,贵不可言,但这命途却是缥缈不可捉摸——大周朝建国至今,第一位在未成年之前,离宫居住的皇子啊。 魏成不由叹气,圣旨上说的好听,是孝道。是四皇子的一片孝心感动了皇太后亲自下了懿旨!但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呢,这不过是变相的驱逐罢了。容妃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皇家连自己的血脉子孙都不能容忍而必须驱逐? 林福宁听见了叹气声,耳朵动了动,歪头看向了魏成,大师兄好端端的怎么叹气了呢?“大师兄,娘亲说,叹气会引来霉神。” 林福宁一本正经的模样,让魏成不由微笑,和蔼说道,“宁儿继续写,师兄没事。” 林福宁点头,心里却是在想,肯定是什么烦心事吧,大师兄在一个月前来到了这里,然后就一直居住在寺庙里,师傅在无尘寺都是自己动手丰衣食足,大师兄来了后,就自觉包揽了寺庙里的一切活计,烧饭啦,洗衣啦,所以,林福宁很犹疑,这大师兄气度不凡,应该是出自大家族之人,可烧饭洗衣这些活计,大师兄偏偏又做得这般熟练……林福宁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墨是青田镇特有的竹墨,有一种竹子的清香。 师傅没有跟他提及过大师兄的出身,那就是说大师兄的出身并不重要了,至少现在并不重要,那他也就没有必要知道。 于是,林福宁蘸了墨,继续埋头苦干了。 ###### 当阳光轻轻涂抹在青石板的街道上,竹林后,青田镇的大家族——林家祖宅。林夫人正带着宋妈妈和繁春朝沉竹园走去。 小径上,阳光如金色蝴蝶跳跃在路面上,林夫人一路缓行,一边看着小径两边,这边是假山池塘,池塘里的鲤鱼在几株莲花中来回游动,那边是亭子翠竹。 沉竹园环境清幽,雪竹园靠近沉竹园,也是环境很是清幽,但离主屋甚远,不过没关系,她会每日来几趟看看。 自家公公让福宁住雪竹园的用意,她也能猜出一二,一来是福宁一直就很喜欢雪竹园,二来就是福宁是花娃子,花娃子居住地应该也和姑娘一样,择其安静隐秘的居所。再加上,福宁从小就不喜欢见陌生人,因此,这深幽处的雪竹园就是一个最合适的了。 思及此,林夫人心头安定了一些,转头对繁春说道,“小公子最喜欢的那株雪花树,你找人将它移到雪竹园去。” 繁春手里端着放置药膳的碗,闻听此言,忙半弯腰恭敬应下,“是,繁春明白。” 一旁的宋妈妈听到雪花树,想到这雪花树不止小公子喜欢,老爷也很喜欢,这样将雪花树移过去,可好?忙笑道,“夫人,这雪花树,花坊那里还有,不如就叫人从花坊移一株过去?” 林夫人微微摇头,柔和一笑,“不,这样就好。” 宋妈妈心头轻叹,夫人真是疼宠小公子。 说话间,沉竹园到了。 林夫人带人进了沉竹园,宋妈妈和繁春就恭敬的垂下眉眼,背脊挺直的站到了一旁。 沉竹园是一个小院落,虽然小,但那行走的三两仆人,都是严谨肃然,背脊挺直,眉眼下垂,从容恭敬模样。这里的仆人若是随便走出一个到了前头都可以胜任管事之职。因为这里是林家太爷的住所,因为这里的仆人都是跟随太爷多年的忠心耿耿的仆从。 因此,当宋妈妈来到这里的时候,哪怕她现在是当家主母身边的大嬷嬷,她也得恭恭敬敬,严谨肃然。 此时,若没有太爷的召唤,她和繁春就只能站在沉竹园的门口,恭敬听候。 而林夫人就缓步前行,进了堂屋。 堂屋里,一老者正在挥毫泼墨。 老者身形矮胖,面容微微沉凝,身着青衣长袍。 林夫人进了堂屋,见老者正在挥毫泼墨,便安静的站立一旁,眼睛余光微微扫了眼老者挥毫泼墨的纸面,上头的字是——难得糊涂? 这四个字,似乎是前日福宁和老爷戏耍时说的话吧。是福宁今日来给公公请安的时候,又说给公公听了? 待老者终于放下手里的毛笔,抬头的时候,林夫人已经安静等候了一个时辰。 老者看向林夫人,微微点头,“媳妇你来了。” 林夫人恭敬做了一个福礼,“儿媳拜见公公。” 老者,也就是林文忠微微点头,抬手示意林夫人起身,自己也在堂屋中间的木椅上坐下,缓缓开口道,“你今日让宁儿去管事厅旁听了?” 林夫人恭敬应道,“回公公的话,是的。” 林文忠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也好,人情世故也得明白,将来跟着大和尚游走天下也多了一份依仗。” 林夫人垂下眉眼恭敬听着。 “我前日去了无尘寺,见到了宁儿的大师兄魏成。”林文忠缓缓的说着,“这魏成应该是入住摘星阁的世家之一的魏家子弟。” 林夫人一听,一愣,摘星阁?那是大周朝建国之时,太祖皇帝为功臣武将们建立的的一座阁楼。阁楼里供奉的是三十六牌位,皆都是为大周朝立下汗马功劳的文臣武将,每年七月四日寒食节,圣上都会率领文武百官前往摘星阁进香缅怀。 而这摘星阁的三十六牌位的大家族都已经是大周朝里根深蒂固的某种力量,其中尤其以李宋文魏四个世家最为显赫。 如今,这魏家的子弟来到了青田镇,还是宁儿的大师兄……林夫人心头忐忑,这会不会对宁儿不利? “你且宽心。”林文忠见林夫人面上担忧,便出言说道,“这魏成是宁儿的大师兄,不论他来此所为何来,对宁儿都是无害,而大和尚在此,又有谁能伤得了宁儿?且,大和尚对我提及,这魏成无需理会。因此,你且宽心,不必担心。” 林夫人微微福礼,恭敬道,“有大和尚看着,儿媳自然放心。” 林文忠微微点头,“你且记得,大和尚对我们林家可谓是恩重如山,若无大和尚,宁儿也不可能有今日。” 林夫人忙躬身应道,“是,儿媳明白。” 林文忠满意的点头,又问道,“雪竹园可收拾好了?” 林夫人应道,“回公公的话,今日已经差遣婢女去收拾了。” “宁儿的随侍可挑好了?”林文忠又若有所思的问道。 林夫人轻声道,“还没有,儿媳正要请教公公,这随侍里可要挑仆人?” 花娃子的随侍是个问题,若都是花娃子那也不行,若都是婢女那也不行。而仆人,这就是个问题了。 林夫人自己心里的打算就是两个婢女,两个花娃子。但公公一直以来都很重视宁儿,老爷也说过,随侍在挑选的时候,要问公公的意见。 因此,林夫人便趁机一问了。 林文忠沉吟了一会儿,抬头对林夫人说道,“随侍的事情,我来处理。你且记得收拾好雪竹园,走时,我这里的文房四宝你给带去,早上宁儿来的时候,我看他很喜欢。” 林夫人一听,微微一怔,随即轻笑的点头应下,“是,儿媳明白。” 林文忠说罢,就挥手示意林夫人退下。 于是,林夫人恭敬做礼,便后退离开。 第7章 福宁成长史(5) 而黄昏时分,林福宁终于头脑被药草和算术挤成了一堆浆糊,摇摇晃晃的带着纱帽走出了无名寺。 “宁儿,这本账册你没有算错,的确有问题。”魏成送林福宁离开的时候,微笑说道,将账册递还给了林福宁。 林福宁接过,虽然头脑迷糊得很,但还是习惯性的恭敬拱手做礼,“宁儿谢过大师兄。” 魏成笑了笑,挥手示意林福宁不必多礼。 林福宁再次躬身长揖,才上了马车,离开无尘寺。 而魏成站在原地,目送林福宁离开,而就在林福宁离开后,一个人突然迅疾出现在了魏成跟前,这突然迅疾出现的人,是一年约三十上下的精瘦男子,他对着魏成恭敬拱手,沉声道,“京都十二营白虎营李文成将军麾下温山见过魏成大人。” 魏成看着眼前的精瘦男子,神情沉稳,气势内敛,态度恭敬但那双眼睛却是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自己,魏成微微一笑,李文成?容妃的堂哥?这温山是受皇命而来,还是受李文成之意而来? “将军多礼了,请起。”魏成抬手示意眼前的精瘦男子,也就是温山起身。 温山再次恭敬做礼,才垂手而站,开口道,“魏大人,四皇子的车驾已经到了青田镇的边界,入夜时分,四皇子就能抵达大凤山。” 魏成一愣,四皇子打算连夜入大凤山吗?“温将军,四皇子难道要连夜入山?” 温山的脸上显出无奈神色,说道,“魏大人,四皇子决意已定,所以,还请魏大人赶紧安排一下为好。” 魏成细细的思量了一番,才对温山说道,“在下明白了。”顿了顿,魏成又对温山说道,“温将军,自接下圣旨,朝中就无礼部侍郎魏成,只有山野村夫魏成,还请温将军以后称呼我为魏成即可。” 温山一愣,随即拱手说道,“温山也是如此,自接了圣上旨意,京都十二营就无温山此人。也请魏先生称在下一句温山即可。” 魏成微笑点头,圣上旨意?那么这温山就是皇上派来的?若容妃真是罪有应得,圣上就不会派遣李文成手下的人前来护送四皇子了……看来,这里头也是大有乾坤。 两人就四皇子的迎接事宜简单说了一番,其实,也就是了解一下大概来的人有哪些人,如何安排下榻之所而已,而这大凤山,唯一的建筑物就是这简陋的无尘寺。而当知晓,目前有无尘大和尚居住在此的时候,温山惊愕了。 天下人所敬重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无尘大和尚目前竟然就隐居在此? 而温山也兴奋了,对四皇子来说,能够亲近这无尘大和尚,对目前被形同驱逐的四皇子来说,可是一种大大的幸运! 但同时,温山也愁了。 大和尚的居所可是连圣上都不能随意进去的地方! 眼前之人是大和尚的学生,才能入住,四皇子可是什么都不是。 魏成见温山发愁了,便笑着说道,“我年长老弟几岁,就称你一声温老弟,可好?” 温山忙拱手恭敬道,“这是温山的荣幸。” “温老弟,现在发愁也无济于事,不如等四皇子来了,再由四皇子决议,你看如何?”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温山于是拱手告别,转身身影一跃一闪就倏忽不见了。 魏成目送温山离去,虽然不懂武技,但此人的武技也应该是在自家三弟之上。魏成眼眸一深,这样的高手来做四皇子的护卫,皇上……到底是在计算什么? 魏成转身进寺,来到主屋,刚刚想拱手做礼,就见自家老师跟前摆着三颗白棋,白棋呈现出不规则的图形。 魏成不懂天算术,但跟随老师多年,魏成还是能够看出眼前的这三颗白棋是一副卦象。不过卦象内容,他就看不懂了。但从老师的莫测神色看出,这卦象……不简单。 魏成轻步上前,躬身做礼,“学生拜见老师。” 无尘大和尚微微闭眼,低声问道,“四皇子要来了?” 魏成的眼睛扫了眼棋盘上的那三颗白棋,难道这卦象和四皇子有关?魏成垂眼恭敬道,“回老师的话,四皇子今夜可到大凤山。” 无尘大和尚默然了一会儿,低声道,“若四皇子到了,你请他来见我。” 魏成一愣,随即恭敬道,“是,学生明白。” 无尘大和尚又捡起白棋放回棋盒里,一边缓缓说道,“我道皇室与我并无交集,为师这些年来游历天下,独独未曾去过京都,哪怕当今圣上与皇太后多次下旨,我也未曾理会,却不想今日方知,为师与皇室之缘启于今日,……哎,天意啊。”大和尚说到最后,轻轻一叹。 而魏成却是一震,老师与皇室之缘启于今日,正是四皇子即将来到青田镇的今天,那么,是不是说,四皇子与老师之间有莫大的缘分?! 魏成忍不住将心里所想问出。 但无尘大和尚却是出乎魏成所料的缓缓摇头,“为师却是不知。” 魏成一愣,困惑了,不知? 无尘大和尚轻点棋盘,沉思着慢慢说道,“今日之卦,我参不透,看不明,四皇子之事如迷雾,看不清啊。” 最后,无尘大和尚微微叹气,转头看向外头,此时,夜幕已经缓缓拉开。 ###### 在林福宁正和自家爹娘,兄长和姐姐亲亲热热开开心心的吃着晚膳的时候,一辆素朴在车头挂着白花的马车正在青田镇的路面上缓缓驶着,这辆马车的目的地——大凤山。 马车里,一约莫十一岁左右的男孩闭目盘腿坐着。 男孩虽然年岁尚小,但却已经看出将来会是何等隽永俊秀,而当男孩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男孩漆黑如墨的眼眸犹若星空,深邃难测。 ——很矛盾,男孩不过十一岁,但其眼神却是仿若已经走过冷风寒雨,血海怨河的人一般,冰冷森寒。 第8章 福宁成长史(6) 男孩缓缓的放下双腿,往后仰靠着,嘴角却是缓缓的牵起了浅淡的笑容,有一丝自嘲还有冷漠。 想不到,一梦惊觉,却是回到了此时。 十一岁,母妃饮鸩自尽,他被放逐离宫,五年后,他会被召回,接着,便是腥风血雨的夺嫡,他会一路劈荆斩棘,杀尽所有挡在他跟前的人!血洗后宫,为母报仇!——然后,登上那至高的宝座! 之后,他毁摘星阁,灭世家,征大漠,大周朝的疆域在他的脚下不断扩展延伸!建内阁,立贤士榜,改县为府,通商,修刑法…… 再之后,他睁开了眼睛,却是回到了此时。 母妃饮鸩自尽那天,就是他醒来之时,这次,他原以为,他来得及阻止,却不想,当他拼命的跑进母妃的寝宫后,母妃却是端坐在软榻上,双手叠放放置腿上,容颜艳丽,笑容温柔的看着他。 “明远,帮母妃完成心愿好吗?送母妃去青田镇,母妃听说那里有一座安谧谷,很美,母妃想好好的在那里休息。” …… 他回来了,却还是不能阻止一切的发生。 男孩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那天,他亲眼看着母妃笑着闭上了眼睛,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之后,父皇来了。 父皇站在母妃的身边,看着母妃好久好久,才转身离去。和上辈子一样,父皇没有对他说一句话。 以前他不懂,父皇为何这么冷漠? 但现在,他倒是懂了。 青田镇吗?安谧谷吗? 这是母妃的心愿,也是母妃最后对他的保护。 那么,这次,他不会像上辈子那样,留着母妃在那冰冷的冷宫。这次,他会听母妃的话,待在母妃的身边,不会再苦苦的哀求父皇,最后跟只狗似的在京都边缘一带流荡…… 如此,他的命途又会如何? 男孩的嘴角弯起了一抹淡淡的却是从容的笑,他很期待。 ###### 当马车缓缓停靠在无尘寺门口的时候,温山跳下马车,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魏成便见到,一十一岁的男孩,穿着素朴孝服,面容沉静,五官俊秀,隐隐已经有了当年容妃倾城之貌了。想到了容妃,魏成心里叹息,那个女子当真是可惜了。 温山想放置下马凳,但男孩摇头,利落的跳下马车,然后,便看向无尘寺门口站立等候的魏成。 ——魏成,天下名士。无尘大和尚的四大学生之一。带着魏家在他登基后第一个表示效忠的人。也是他上辈子的老师。 男孩慢步上前,拱手见礼,“明远见过先生。” 魏成盯着男孩,从男孩露面后,他便一直盯着男孩的一举一动,眼前的这男孩,大周朝的四皇子,第一个被驱逐离宫的皇子,年仅十一,在这黯淡无星无月的夜晚,护送着母妃棺木从千里之外的京都来到了这偏僻小镇。身边除了一老仆一随身护卫一车,就再无其他。 此时此境,眼前这十一岁的男孩,面容平静,目光淡定幽深,非但没有凄惶无助,反而竟给了魏成一种压迫感! 魏成心头讶异了,此子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这等心志?但细想,那京都里的皇宫……从那里出来的孩子又岂会是平凡百姓家的天真无邪? 因此,魏成讶异之后,便也释然,鞠躬拱手做礼拜见道,“魏成见过四皇子。” 男孩,也就是齐明远,上前一步,扶起魏成,轻声道,“先生,今日开始,我便是先生弟子,再不是那四皇子,还请先生勿要拘礼。” 魏成听了,微微一笑,顺势起身,看着齐明远后退一步,恭恭敬敬的对他行了拜师礼。 魏成心里赞赏一声,不错,此子遇逆境能屈能伸,将来定有大造化! 魏成扶起齐明远,依然略带恭敬的微笑,“如此,草民就逾矩了。明远。大和尚已经等候多时了。” 齐明远一愣,温山也跟着一愣。 齐明远怔愣,是没有想到上辈子无论怎样下诏都不曾见到的无尘大和尚竟然会在这里,并要见他一见! 温山也是讶异,但随即就面露激动神色,无尘大和尚可是天下人所最为敬仰的存在,他要见四皇子?那四皇子岂不是多了一个依仗! 齐明远怔愣后,立即回过神,对着魏成再次恭敬一拜,便跟着魏成走入了寺里。 温山不敢进寺,恭敬的守在了门口。 当齐明远跟着魏成走入寺里,进入堂屋的时候,便见一老者盘腿坐在蒲团上。 老者眉须皆白,面容沉凝,目光通透却又幽深,他直视着齐明远,似乎想从齐明远身上穿透什么一样。 齐明远心头一跳,这眼前的无尘大和尚的目光,他竟然有些不敢对视! 齐明远垂下眼,恭敬拱手,低声道,“齐明远见过大和尚。” 老者,也就是无尘大和尚,微微点头,抬手示意齐明远起身,指着棋盘说道,“可会?” 齐明远看了眼棋盘,恭敬拱手道,“只是略懂皮毛。” 无尘大和尚微微点头,指着棋盘对面的蒲团说道,“坐吧。” 齐明远便在蒲团上坐下,一坐下,大和尚便将黑棋木盒挪了过去,“你先。” 齐明远看了眼黑棋木盒,便抬眼对着大和尚微微拱手表示做礼,之后,便捻起黑棋,轻轻的放到了棋盘中央—— 啪! 棋局开始。 ###### 而与此同时的林家祖宅,林老爷和林夫人居住的晖照院的西侧厢房里,林福宁正盘腿坐在软榻上看书。 林老爷也就是林德瑜进屋的时候,就见林福宁认真专注的看书模样,林德瑜微微一笑,很是欣慰,福宁虽为花娃子,但他的勤奋和认真却是不逊于任何人。 林德瑜轻步上前,抬手转了转一旁柱子上的夜明珠。 林家虽非大富大贵,但夜明珠此等贵重东西还是有的,只是也不多,两颗而已,一颗在大儿子的屋子里,一颗就在福宁这里。本来福宁这里的这颗夜明珠是在他自己的书房里,但在看到福宁夜夜苦读后,他就把这珠子给了福宁。 待福宁搬到雪竹园,这颗珠子也拿过去吧。 “宁儿在看什么?”林德瑜出声问道。 林福宁回过神,这才发现他的爹就站在他面前,林福宁忙起身做礼,“爹!” 林德瑜按住林福宁,笑着让林福宁坐下,“好了,私下里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林福宁一听,嘿嘿一笑,做了个鬼脸,就坐下,懒散的模样看着林德瑜好笑不已,其实福宁最受不得拘束了,但偏偏性子乖顺懂事,每次看着他故作大人样的做事,就想发笑。 “宁儿,待后日,过了百花节,你就搬去雪竹园。”林德瑜缓缓说着。 林福宁一愣,随即呵呵一笑,眉眼弯弯,很是开心,雪竹园吗? 这个世界的小孩子一到十岁就得自己一人住一个小院子,额,当然,这是说大户人家的小孩,譬如说他们林家。而他们林家是八岁,过了百花节,就得从自家爹娘的院子迁居到另一个院子。 林福宁早就在期待这一天了,虽然和爹娘一起住,娘亲随时都能照顾他,但是,总比不上一个人住自由自在的好。 林德瑜见林福宁眉开眼笑的模样,伸手轻轻一弹林福宁的额头,笑骂道,“宁儿就这么急着想要离开爹和娘亲吗?” 林福宁嘿嘿傻笑一声,挠了挠头,憨憨道,“宁儿平日里见大哥二哥在自己的院子里玩耍,有时候还能爬树掏鸟蛋,娘亲也不会知道……” 林德瑜一听,哦了一声,爬树掏鸟蛋?他是不是该时不时到自家儿子的院子里窜窜门?自家的两个儿子虽然读书都很勤奋,但性子却是过于跳跃,特别是二儿子。思及此,林德瑜坐不住了,觉得自己得去两个儿子的院子里看看才是。 “宁儿,时候不早了,莫要太晚。”林德瑜叮嘱了一声,起身摸摸林福宁的头,就转身离开了。 林福宁忙起身拱手做礼,目送林德瑜离开,面上无辜的眨着眼,看爹的这架势,大概是要去大哥二哥的院子看看吧。 ——大哥二哥真是可惜了,今天晚上是肯定偷跑不出去了,也肯定看不成他一直好奇眼馋的什么影子戏了。 待林德瑜离开,林福宁又看了一会儿手里的医书,师傅说,这本什么伤寒论,必须要看明白。 好吧,草药他能识别了,但是草药的药性什么的,他虽然背熟了,可是不是很明白。这本伤寒论,从吃完饭回屋他就看到了现在,但是,还是不太懂。哎,算了,不懂也正常,明日去问师傅好了。 林福宁这般想着,将书丢到了一边,就自己梳洗脱衣,爬上床睡觉了。 林家的婢女仆人不少,但是,因为他是花娃子,这个近身伺候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由宋妈妈做的,一年前,他坚持要自己做,本来娘亲不答应,他就搬出了师傅这个大山,说师傅在无尘寺都是事事亲为,然后娘亲答应了。 不过,等搬到雪竹园,娘亲肯定会给他找近身随侍。 说起来,这花娃子的身份,找近身随侍还真不好找,到时候大概也是找花娃子吧。 林福宁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想着,翻了翻身,意识迷糊了,没多久,就呼噜呼噜的睡着了。 林福宁不知道,在他睡着后,林夫人和宋妈妈就走了进来,当看到林福宁翻身踢开被子的时候,林夫人和宋妈妈无奈对视一笑,林夫人走上前,轻轻的给林福宁拉好被子。又柔柔的看着林福宁呼噜酣睡的模样一会儿,才和宋妈妈轻步离开。 第9章 福宁成长史(7) 因为林福宁没有随侍,林夫人每晚都要过来看看,才能安心,只是林福宁一直不知道罢了。 宋妈妈扶着林夫人走出厢房,就听见前头传来的严厉的喝斥声。宋妈妈忍不住小声的对林夫人说道,“夫人,您看,大少爷和二少爷他们……” 林夫人轻笑一声,摆摆手说道,“没事。康儿和安儿也是该接受点教训了。” 当家里人都不知道吗?这几日晚上都偷偷爬墙出去玩耍,若不是老爷这几日忙着清点账本,早就揪住他们训斥一顿了。而若不是大管家跟着,知道他们只是去看影子戏,没有惹是生非,她也早就揪住他们打一顿了。 不过……老爷说,是宁儿提醒了他?爬树掏鸟蛋?呵,这宁儿也真是太顽皮了。 ###### 当月上柳梢头,皎洁的月色洒在幽深安宁的山里,犹若澄澈透明的水洒在了院子中。 主屋里,还在对弈的一老一少,不知道何时顿住了手。 “森森直干百余寻,高入苍穹不附林。若问天地造化心?风霜血刀霹雳剑。”在这一片静默中,老者,也就是无尘大和尚,苍老的声音缓缓开口说着。 约莫十一岁左右的小男孩,也就是齐明远抬头看向大和尚。 大和尚目光悠远,看着齐明远,幽深难测,“安谧谷是个好地方啊。” 齐明远看着大和尚,面露笑容,笑容浅淡谦和,拱手做礼,轻声道,“明远谢过大和尚指点。” 大和尚微微点头,就闭上了双眼,齐明远见状,起身,躬身一拜,便轻步离开。 一直坐在一旁观看对弈的魏成也悄然起身,对着闭眼的大和尚,做礼一拜,便跟着齐明远离开,离开之时,魏成看了眼棋盘,神情复杂莫测。 有人说,天做棋盘星做子,棋盘如人,星是心。 魏成看着走到大院里的齐明远的背影,刚刚的棋局里,他看到的,真是一个十一岁少年的心? 魏成送走了齐明远,无尘寺的规矩,没有大和尚的发话,任何人都不能借宿。齐明远和温山便在马车里过夜。 温山本以为,大和尚接见了四皇子,四皇子今晚应该会留宿在无尘寺,却没想,四皇子还得在马车里过夜。 温山看着四皇子齐明远上了马车,放下了车帘,想出声问问,但又不敢出声,四皇子齐明远虽然寡言少语,年纪虽小,但他不知怎么的,却是不敢放肆轻视。 “温将军。”帘子里头,少年的浅淡平静的声音响起。 温山忙拱手恭敬道,“末将在。” “明日,在安谧谷里建一茅屋,以后,我就住在安谧谷里。” 温山一愣,住安谧谷?可是,安谧谷那里不是一个坟场吗?!哪怕四皇子现在是不被重视驱逐出宫的皇子,但,住在一个坟场里?合适吗? 温山低声道,“殿下,不如末将在这无尘寺附近建一院子?” “不,就在安谧谷。”少年的声音依然平静。 温山听了,只好应下,“是!末将遵命!” 少年又慢慢的开口说道,语气缓和,“温将军别担心,住安谧谷是无尘大和尚对我的提点。” 温山怔了怔,随即恭敬拱手做礼,“是!末将明白。” 马车里,少年,也就是齐明远,仰靠着,微微闭上了双眼,神情露出了疲惫,刚刚的棋局他耗费了太多心神,无尘大和尚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和尚,他明明已经有意收敛,下棋之时,每一步都保留了三分,但不知不觉中,他却是被步步紧逼,不知不觉中全神贯注,拼尽了全力。 然后,就被看透了? “森森直干百余寻,高入苍穹不附林。若问天地造化心?风霜血刀霹雳剑。” 齐明远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淡淡的笑,这是在提醒他是吧?若问天地造化心?风霜血刀霹雳剑……呵,上辈子腥风血雨里走出来的人还需要风霜血刀霹雳剑吗? 齐明远微微睁开眼睛,眼睛里幽深难辨,无尘大和尚今晚为何会见他?因为魏成?因为他来到了这青田镇?当年父皇亲临无尘大和尚修行的大悲寺,无尘大和尚都没有出来,甚至拒绝父皇进入大悲寺。如今却是打开寺门,见他了。 传言,无尘大和尚精通天算,难道他看出了什么?但从刚刚大和尚所说,大和尚似乎并没有看出什么。但就算他看出什么又如何? 安谧谷…… 这个倒是不错,在安谧谷陪伴他的母妃几年,也算是全了他上辈子的遗憾。 齐明远想罢,就放松心神,闭上眼睛,盘腿打坐。 此时的他尚不知道,在安谧谷,他的命途将会有着怎样的改变。 ###### 魏成看着齐明远上了马车,便转身进了无尘寺,轻步进了主屋,主屋里大和尚还在盯着棋盘,魏成看了眼棋盘,恭敬躬身做礼,“老师。” 大和尚抬头看向魏成,放下手里转着的棋子,问道,“四皇子在哪歇息?” “回老师的话,四皇子在寺门外的马车里歇息,明日待容妃棺木抵达,就会去安谧谷。”魏成恭敬回答道。 大和尚微微点头,缓缓开口说道,“魏成,此子不可限量,可惜呀……” 魏成一怔,可惜什么?魏成上前一步,躬身拱手恭敬问道,“请老师指教。” 大和尚默然了一会儿,半晌,却是轻轻叹气道,“此子心思太深太杂了,下手果决绝不手软,宁弃一片,也不认输,魏成,此子将来定是升龙之格,但,只怕此子心思狠绝,将来杀戮过重啊。” 魏成起身作揖,低声道,“老师,学生以为,若帝王格者,心不够狠绝,难成大业。” 大和尚微微点头,又缓缓摇头道,“魏成,此子聪慧在宁儿之上,你有此学生,是你之幸,但,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若只传知,你绰绰有余,但帝王格者,不仅需知,还需智,更需仁,以此子之心志,只怕他会敬你为师,却不会敬你所授。” 魏成专注恭敬的听着,听罢,魏成忍不住苦笑一声,若真是如此,他这个老师有这个学生,是幸,也是不幸啊。而老师虽没有说明白,但其实也是在告诉他,他这个老师只怕不容易做啊。 ###### “生命如此美好。” 发出如斯感慨的,正装模作样的背负着小短手,摇头晃脑的看着池塘里的小金鱼游啊游的。 “宁儿在说什么呢。”语气里带着困惑的甜美声音响起。 林福宁转头,便见自家姐姐林淑薇歪头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林福宁一笑,转身,“姐,你来啦?” 林淑薇一大早过来给爹娘和爷爷请安,请安完毕,就和弟弟跟随着娘亲去管事厅。 管事厅听完了事,被娘亲留下来说了些话,一出来,就见自家弟弟林福宁站在小花园的池塘边,也不知道嘀嘀咕咕些什么。 “诺,姐姐,这个给你,昨儿个晚上我想把它给你的,可是娘亲要和你说话,不方便。”林福宁边说边递过去一串珠子。 林淑薇眼睛一亮,忙双手接过,笑容甜美,“宁儿,谢谢你。太好了,我再给这珠子编个福运线,就可以送人了。” 林福宁看着林淑薇笑得那么开心,心头也高兴。 “哟,我好像听见有人送了珠子?”突然,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林福宁和林淑薇同时转头,就见他们的两个哥哥,林福康和林福安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两人都有些狼狈。 林福宁看着林福安一拐一拐的走到他们跟前,林福宁心里偷笑,肯定是昨晚被爹罚跪了。 “哎,宁儿,你好偏心,你都给薇儿做了珠子,怎么不给我和大哥一串呢。”林福安看着林淑薇手里的珠子,流口水了。 ——无尘大和尚的珠子,那可是一大宝贝! “有啦,有啦。”林福宁嘿嘿笑着,从袖子里摸出了两串珠子,分别递给了一拐一拐走来的林福康和林福安。“大哥,二哥,这是师傅加持过的。姐姐那串是要拿去做礼物的,所以,这串,是给姐姐的。”林福宁笑眯眯的从袖子里又摸出一串紫蓝色的珠子,双手递给了林淑薇。 林淑薇欢喜的接过,一把抱住林福宁,“宁儿你真好!这个我好喜欢,我最喜欢紫色了!” 林福宁呵呵傻笑的挠头,嘛,不就是一个珠子吗?姐姐喜欢,以后他就缠着大师兄多给他和师傅带好看的珠子。 林福宁和他的哥哥姐姐们打闹了一会儿,就上马车,朝大凤山进发了。 马车里,林福宁翻着昨天娘亲给他的账本,娘亲今早发话了,这账本的事情交给他解决,问题是,他该怎么解决呢? 林福宁坐在马车里,合上账本,歪头想着,娘亲这是要训练他呢还是要考验他呢…… “小公子,已经到了安谧谷了。”驾着马车的林忠大管家转头说道。 林福宁习惯性的打开车帘子,趴在马车窗口向外看着。 而此时的安谧谷外,四人抬着棺木正朝安谧谷走来,林福宁一愣,怔愣的原因不是因为一大清早的就有送葬,安谧谷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公共坟场,有人送葬,也不足为奇,单丝,送葬的人好少,而且没有奏乐,没有哭丧,只有一个看上去好像和自家大哥一般大的少年一身素衣,头束白带,走在最前,手里也没有捧着灵牌,只是手持笛子,缓缓的吹奏着不知名的乐调。 好奇怪…… 不过,这吹奏的到底是什么乐调?这乐曲里透出的那种悲伤和哀愁,如丝丝细雨滴落人心。 在林福宁好奇的瞅着那小孩的时候,驾着马车的林忠管家急急开口道,“小公子,快关了车窗。您是花娃子!不能随意让人看见!” 林福宁翻了翻白眼,又来了!林福宁心里叹气,拉上车帘子。 林福宁不知道,在他拉上车帘子的时候,那吹笛的少年已经看向了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划过一丝流光。 第10章 福宁成长史(8) 林福宁拉上车帘子,无聊的托着下巴,敲着马车里的小桌子,花娃子不能随意让人看见花娃子不能随意让人看见花娃子不能随意让人看见……林福宁好想好想仿效咆哮马啥的大吼一声——劳资是男的!!! 但,不能。QAQ。 娘亲会唠叨会伤心,爹爹会担忧会生气,爷爷会面无表情的关他禁闭,姐姐会以为他生病了会哭,哥哥们会陪着他关禁闭…… 林福宁垂头,长长叹气一声,好吧,日子呀还是要过的,花娃子就花娃子!哼!等他十六了,拿到了师傅的庙碟和珠子,他就可以跟哥哥们一样四处云游了!于是,林福宁拿过一边的账本,仔细的看了起来。 外头驾着马车的林忠管家此时正在心里琢磨,那送葬的人看上去好像不是本地人,回去后得跟老爷说一声。 当林福宁坐着马车终于到达了无尘寺,进了主屋,就见自家师傅无尘大和尚坐在蒲团上盯着棋盘不知道在想什么,林福宁眼珠子一转,嗯?大师兄怎么不在了呢? 林福宁心里疑惑着,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躬身做礼,“弟子福宁拜见师傅。” 无尘大和尚抬头看向林福宁,脸色柔和了下来,招手道,“宁儿来了啊。来,过来,看看这棋局。” “是!”林福宁再次躬身做礼,规规矩矩的坐到了无尘大和尚的跟前,低头看了眼棋盘,额……他虽然也有跟着师傅学棋,但是棋子是副业,他学医才是主业,这会儿问他对棋局的见解? 林福宁抬头看着无尘大和尚,咧嘴傻笑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挠头,“师傅,我看不出来。” 无尘大和尚慈爱一笑,说道,“宁儿不必担心,你只需说说你看这棋局的感受即可。” 林福宁哦了一声,低头看了看,那棋盘里,白棋明显更胜一筹,但是,黑棋气势逼人,步步争夺,而且下棋狠辣,舍得用自己的一片弃子来换取一点生机!林福宁摸着自己的下巴,点头道,不知道是不是棋如其人呢?若人也能有这样的脾性,啧啧啧,枭雄啊。 无尘大和尚看着对面的林福宁小胖爪子抓着下巴摇头晃脑的模样,微微一笑。 “师傅,我看这黑棋很厉害。”林福宁抬头看向无尘大和尚,老实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感想,“额……就像战场对敌,师傅,我看这个下棋的人将来肯定会很厉害!” 无尘大和尚笑了笑,不近亦不远矣。无尘大和尚低头慢慢的收拾起棋子,一边慢悠悠的问道,“宁儿,今日起,你大师兄不能教你算术,你暂且把算术放在一边,以后,你每日上午进安谧谷采药,每日采药后,就处理药草。” 林福宁一愣,随即恭敬应下,“是,弟子遵命。”恭敬应下后,林福宁一边帮着无尘大和尚收拾棋子,一边好奇问道,“师傅,大师兄要回去了吗?” 无尘大和尚缓缓摇头,“你大师兄收了个学生,是他的一位故交好友的,所以没有时间教你算术了。” 林福宁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呀。 林福宁回了自己平日里读书写字的东厢房,整理了一下,就背起竹篮子,戴起纱帽,打开寺门,正想前往安谧谷,寺门外就见林忠大管家正在整理马车。 “忠叔!你还没走呀?”林福宁有些奇怪,平日里都是送他来了后,林忠就回府的,待黄昏时分再来接他,怎么今天这么晚了还没走? 林忠转身见林福宁带着纱帽背着竹篮,似乎要出门的样子,忙上前恭敬躬身做礼,问道,“小公子,您这是……?” 林福宁笑道,“师傅要我去安谧谷采药。” 林忠一愣,想起今日送葬,忙急急道,“不行!小公子!今天安谧谷有人送葬,您去的话不太好!” 林福宁无所谓一笑,“没事,我又不是去照月潭,忠叔,您还是快点回家吧,娘亲今儿个还说百花节要到了,很多事情要忙的。” 林忠犹豫着,不确定要不要跟上去,但林福宁已经转身,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林忠只好叹了口气,转身驾着马车回去了,想着还是要跟老爷和夫人提提这事比较好。 ###### 林福宁背着竹篮,戴着纱帽山路跑进安谧谷后,就一把摘掉了纱帽,呼出一大口气,哎呀,真好,可以呼吸新鲜空气了! 安谧谷如果不是寒食节基本上就不会有人来,哦,当然送葬的人例外,但是,送葬的话,也是都会往照月潭去,只有在照月潭拜祭过,洒下了萨婆提花,才算是真正的安葬在安谧谷。 所以,不怕会被人看见。 于是,林福宁将纱帽丢在了背后的竹篮,往安谧谷的深处走去。 安谧谷,他来过好几次了。对这里算是很熟悉,嗯,从今天开始,他会对这安谧谷越来越熟悉。 ###### 天阴沉沉的,乌云在天空沉滞,但安谧谷的小径上,一身着蓝色布衣的小孩,也就是林福宁正小心翼翼的摘起一把药草,放进竹篮里,起身,擦了擦汗,咧嘴一笑,很是满足开心。 师傅曾经说过,安谧谷是老天赏赐下来的大药房。果然,这里处处都是药草! 林福宁不大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摘了半个篮子了。 就在林福宁屁颠屁颠的摘着草药的时候,突然熟悉的曲调响起,林福宁好奇的偏头,咦,这个不是今天早上听到的送葬声吗? 听声音,挺近的啊。不是在照月潭吗?林福宁好奇的爬上一边的大石头,往下一看。 原来这下面也是一个小潭,清澈见底,但环境却是要比照月潭幽深安静。 小潭前,今早看到的那吹笛少年在缓缓的吹着笛子,四个送葬的壮汉在抬着木棺下葬,一旁跪着三个人,这三个人里还有林福宁非常熟悉的一个人——魏成。 林福宁眨眼,难道那吹笛子的就是大师兄的学生?那下葬的又是什么人呢? 嗯……林福宁摸着下巴想着,不用说了,肯定是和吹笛子的是有关系的,但是大师兄为什么要下跪呢?这个世界的送葬习俗,他跟着爷爷见过几次,除非是直系亲属或者上级领导啥的,否则不用下跪的? 那故人……是大师兄的亲人? 还有这吹笛的,长得还真是好看,吹的笛子也挺好听的,是送葬的悲歌吧。 但,看这送葬的寥落萧条模样,这也应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而大师兄可不是普通人…… 林福宁趴在岩石上,看着那吹笛的少年,在木棺下葬后,就扑通一声跪下,慢慢的垂下手,以头抵地,缓缓的磕了三个头。 笛声此时也渐渐飘远消失。 墓碑也被立起,隔着有些远,林福宁看不太真切,只是看见,大师兄魏成上前,恭恭敬敬的再次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林福宁趴在石头上看得好奇不已,却不知道,在他的身后,温山正双手环胸的盯着他,神情透出趣味和疑惑。 而等林福宁看了一会儿,觉得吧,这种类似于偷窥的八卦行径实在非君子所为,最重要的看了半天也没啥好看的,而且师傅要他每天上午摘二十种药草,每种五十棵的任务还没完成,便转身,而这么一转身—— 林福宁一僵。 温山一愣,哎,花娃子?? 林福宁呵呵干笑一声,挥手,“……大叔,您好啊。”林福宁又从背后的竹篮子里掏出一把药草,眨着眼,歪头,问道,“大叔,您要药草吗?” 而这时,大岩石下头,魏成的声音响起,“温兄弟,那是我小师弟。” 温山讶异了,小师弟?魏成大人不是大和尚的学生吗?说是小师弟?难道这花娃子也是大和尚的学生?? 林福宁一听魏成的声音响起,就心头哀嚎了,完了,被大师兄抓包了!大师兄最重规矩了,什么花娃子不能独身在外,什么花娃子不能抛头露面……完了完了……,林福宁慢吞吞的转身,看向岩石下,岩石下头,魏成正严厉的瞪着他。 林福宁嘿嘿傻笑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药草,“大师兄……师傅让我来摘药草……” 魏成本来一见躲在岩石上的人是林福宁,就心头恼火了,这宁儿太顽皮了!他是花娃子怎么能随意抛头露面呢?!但,一听林福宁说是老师让他来摘药草,魏成心头一个格登,难道和四皇子有关? 但不管怎么说,不但自己一个人跑来了安谧谷,还偷偷摸摸的躲在岩石上头,就该好好的训他一训! 但,此时这里正在进行容妃的下葬,不宜训斥,因此,当林福宁磨磨蹭蹭的来到魏成跟前的时候,魏成只是拿眼再次狠狠瞪了林福宁一眼,然后压低声音严肃道,“既然来了,就拜祭吧。” 林福宁小声的应了一声,看向那墓碑。 墓碑上,只有“母李氏之墓”五个字,吹笛的少年跪在墓碑前,静静的盯着墓碑,背影直直的,手里还拽着那笛子。 看着那少年的背影,林福宁能够感觉到,此时那少年心里的哀伤。 哎,子欲养而亲不在呀。 林福宁缓缓上前,接过一奴仆打扮的老者递过来的焚香,林福宁恭敬的跪下,拜了三拜,起身,将香递给了那老仆。 那老仆擦了擦眼,似乎哀痛难忍,老仆颤抖着将香插上。 而这时,少年缓缓的抬手,将笛子放在了嘴边,笛声再次在这幽静的小潭边飘起。 林福宁悄悄的后退了两步,戳戳身后的魏成,小声问道,“大师兄,他吹的是什么?” “南苏的小调,表达思念之意。”魏成压低声音回答道。 林福宁缓缓点头,原来是这样的调子啊。 魏成这时上前,再次祭拜了一番后,就对少年,也就是齐明远低声说道,“明远,起来吧,莫要伤了身子。” 初春的青田镇,空气里不但湿润,连土壤也是极为湿润,跪久了,对身体有害。 齐明远没有回应,只是闭上双眼,一遍一遍的吹着南苏的小调,母妃在世时,最喜欢吹的这首南苏的小调。 第11章 福宁成长史(9) 林福宁看着那跪着的少年,身形单薄,偏又挺得直直的,林福宁摸摸鼻子,嗯,有个性! 魏成皱眉看着齐明远依然闭眼吹笛,转头看向那一旁擦泪的老仆人,低声道,“李管家,还请劝劝少爷,少爷还小,莫要伤了身体。” 擦泪的老仆人转头对着魏成深深一鞠躬,哽咽着声音道,“是。” 老仆人上前跪在地上对齐明远颤抖着声音说道,“少爷,您起来吧,夫人,夫人不会想看到您这样的……您对夫人的孝心,夫人已经看见了……” 但是,齐明远还是闭着眼睛,缓缓的一遍一遍的吹着南苏的小调。 魏成见老仆人也就是李管家上前都不能劝住齐明远,微微叹气,转头眼角瞥见林福宁,魏成眼睛微微一亮。 “宁儿,还记得上次你用叶子吹的曲子吗?”魏成压低声音对林福宁说道。 林福宁不解的看着魏成,上次用叶子吹的曲子?额,是指半个月前满月节他用叶子做的叶笛吹的那啥?——《因为爱情》上辈子他最喜欢的一首歌。在满月节的时候,因为当时那景那人,都让他想起了浮华美丽的前世,于是,他吹了这首曲子,是惆怅,也是缅怀。 “宁儿,再吹一次那曲子。也算是吊唁这位夫人。”魏成低声说道。 林福宁困惑,现在让他吹这曲子?为什么? 林福宁不懂,但是大师兄既然让他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理由。 、 于是,林福宁看了看魏成,又看了看那少年,想了想,捡起地上的一片树叶,放到嘴边慢慢的吹奏起来。 林福宁的竹笛是上辈子跟福利院的看门的大爷学的,幼时贪玩,看门的大爷喜欢他,就教他竹笛,希望他不要那么顽皮,而林福宁也很喜欢叶子一卷,就能吹出好听的声音,很是认真的学了一段时间。 如今来到这个世界,很多事情已经有些模糊,但是唯独这竹笛,却是没有忘记过。 慢慢的,林福宁闭上眼睛,沉浸在了这首熟悉的,但如今开始陌生起来的曲子里。 林福宁不知道,在他闭上眼睛,认真的吹着竹笛的时候,众人都不由的看向了他。 此时天空阴霾,云厚沉滞,但,蓝色布衣的八岁孩童,面容精致,神情宁静,闭眼吹着竹笛,在这个时刻竟似乎成了一处风景! 而那跪在墓碑前的少年,在略微一顿后,就慢慢睁开眼睛,笛声由凄婉慢慢的融入了另一种安宁温暖。 少年吹着笛子,缓缓起身,笛声渐渐不再那么悲伤也不再压抑着愤怒,少年在曲子即将结束的最后一刻,转过身来—— 恰好此时,林福宁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当一双漆黑如墨,幽深难测的眼眸对上一双通透干净,黑白分明的眼眸时,少年怔住了,而林福宁眨了眨眼,心头只有一个感想,哇哦,这小子的瞳孔怎么那么黑呀。 祭拜完毕,少年走到魏成和林福宁跟前,躬身一拜,轻声说道,“明远拜谢先生。” 魏成上前一步,扶起少年,也就是齐明远,微微叹息道,“明远不必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齐明远依然再次躬身一拜,才起身道,“但,在这个时候,唯有先生,敢亲自前来为娘亲送葬。此等大恩,明远必终身铭记!” 林福宁一旁听着,微微偏头看了眼此时在这里的人,除了一老仆,刚刚的发现自己的那大叔,就真的没有其他人了,至于抬着棺木的四个壮汉,很明显就是这青田镇的人,现在也早就拿着银子离开了。 这送葬也未免太过于凄凉了吧。 魏成看着齐明远,虽然齐明远现在神情很平静,但,从这话里,魏成能够感觉到,齐明远心头的一丝愤怒,魏成便安慰道,“明远莫要伤心,夫人的冤屈总有一日定会昭雪!” 齐明远微微点头,这是自然。 齐明远看向一旁的林福宁,漆黑的眼眸幽深难测,他低声问着魏成,“老师,这位是……” 魏成看了眼林福宁,林福宁仰头看着魏成,故作天真不解。 魏成拍拍林福宁的头,有些无奈的看向还在凝视着林福宁的齐明远,按理说,花娃子是不能随意被人知道名字的,但……罢了,宁儿还小,而对方又是四皇子齐明远,又在安谧谷里,又有自己在,也不算逾矩。 魏成开口介绍道,“这是林福宁,我老师无尘大和尚的嫡传弟子,宁儿,这是明远,他是我的学生。” 哦……果然是大师兄的学生哪,那么也就是说,是自己的师侄了? 话说,他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都是师傅教出来的,大师兄总是自称学生,叫师傅为老师,而自己就得自称弟子呀,徒儿呀之类。这有什么区别吗? 算了,那不重要,反正,现在呀,他终于多了个可以蹂躏的新鲜出炉的师侄了! 林福宁弯起眉眼一笑,上前,走到齐明远跟前两步,背负起小短手,很是骄傲的抬起胸脯,说道,“乖,叫小师叔!” 齐明远先是被魏成所介绍的无尘大和尚的嫡传弟子弄得一愣,他上辈子可没有听说过无尘大和尚有一个嫡传弟子,这个嫡传弟子还是一个花娃子,但仔细想想无尘大和尚的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因此就算有,自己也不一定知道。 而现在,看着眼前的小孩,这般可爱的做着骄傲的神情,眉眼笑得弯弯的,齐明远的嘴角不由慢慢的弯出了一个浅笑。 齐明远拱手道,“明远见过小师叔。” 齐明远的态度很恭敬,嘴角还带着浅淡的笑。 林福宁小胖手一挥,大大咧咧的说道,“免礼!” 魏成一旁看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以齐明远的身份,该是宁儿给齐明远下跪做礼才是,宁儿如今这么做可是不太好,但看着齐明远的嘴角那抹心情很好的浅笑,魏成心头轻叹一声,罢了。反正宁儿不知齐明远的身份,而看着齐明远也不是不高兴。 林福宁又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香包里摸出一串珠子,上前,抓起齐明远的手腕,在齐明远怔愣的时候,套进齐明远的手腕,“这是见面礼。要好好跟着大师兄读书!”林福宁满意的看着香檀木的珠子,抬头对齐明远认真的说道着。 齐明远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香檀木做的珠子,那珠子上还有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字——随喜平安。 齐明远抬头看向林福宁,林福宁讪讪一笑,挠头憨笑道,“啊,这个我自己刻的。”内心里却是在瞪眼,他就是刻得丑了点而已,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谢谢小师叔。”齐明远放下袖子,拱手轻声道。 林福宁这才咧嘴满意一笑,那啥,他刻了很多很多珠子,这个是刻得比较好一个啦,既然做了人家小师叔,当然得意思意思一下。虽然这个也是挺丑的……不过,这小子真上道,二话不说就收下了。看来好像蛮喜欢的。 因为还有接下来的祭拜礼,还有一边的温山正在砍树,似乎要做房子?魏成便牵着林福宁先告辞回去了。花娃子在这里毕竟还是要避讳的。 齐明远也没有挽留,只是对着魏成再次躬身长拜,便目送他们离去。 在魏成牵着林福宁,消失在小径后,齐明远右手抚上了左手的手腕上的珠子。 香檀木……有着祝福护佑之意。 ###### 林福宁蹦蹦跳跳的前头走着,一边蹲下摘药草。 魏成看着林福宁只顾着摘药草,却没有好奇的追问,心里不由奇怪,这孩子可是最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平日里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好奇的,肯定会追着他问,要不就追着老师问,怎么现在倒是这么安静了? “宁儿!”魏成扬声喊了一句。 林福宁转头,跑到魏成跟前,黑白分明的通透干净的大眼直视着魏成,“大师兄?” 魏成轻咳一声,问道,“宁儿不想问?” “问什么?”林福宁眨眼,他当然想问,不过,貌似这里头的隐情很大,娘亲说了,小孩子别理那么多事才能快快长大长高。所以,他还是乖乖做他的小孩子,小师弟,小师叔好了! 魏成一时语塞,随即拍拍林福宁的头,“没什么。宁儿去摘草药吧。” 宁儿到底聪慧,是感觉到了什么,所以平日里什么都要问清楚的他,这会儿倒是什么都不问了,也好,小孩子还是知道得少点比较好。 ###### 无尘寺里,老和尚慢慢的走出主屋,背负双手看着天空,不知何时,阴霾的天边慢慢的洒下了一缕阳光。 所谓缘,三分是天意,七分是人为。 他这有意无意的下的一步棋,会如何呢? 第12章 福宁成长史(10) 入夜时分,林福宁在自己的厢房里沉沉入睡。 林夫人和宋妈妈悄声走进房间里,见林福宁又是摊开双手,呼呼大睡。林夫人温柔一笑,给林福宁盖好被子,才缓缓起身走出了厢房。 林夫人走出厢房,便朝自己的厢房走去。宋妈妈恭敬的在一旁搀扶着,一边小声道,“夫人,忠管家说的事情,夫人不必忧虑,那里有大和尚在,小公子不会有事的,那安谧谷是我们林家的,也没有猛兽,还有魏成先生在,小公子不会有事的……” 林夫人轻轻一叹,轻声道,“我自然明白。但是……这些事情还是要听听老爷的意见。”林夫人没有说出的事,安谧谷一直以来安葬的都是青田镇的人和林氏族人。若有外地的想要安葬在安谧谷的话,也得知会林氏宗祠一声。 如今林氏的掌家人是自家老爷,但老爷从未跟他说过,这事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林夫人走进厢房,伺候的丫鬟忙恭敬的迎了上来,林夫人抬手轻挥,示意她们下去,留下繁春和宋妈妈。林夫人坐在软榻上,繁春就端来一杯茶,林夫人接过放在一边,柔和问道,“老爷还没回来?” “回主母的话,老爷还没有回来,婢女已经叫小丫头去前头盯着了。主母放心,要是老爷回来了,婢女一定马上回禀主母!”繁春微微躬身恭敬说着。 林夫人微微点头,便挥手示意让繁春下去。 繁春再次躬身做礼,就退了下去。她虽然是主母身边的得力大丫鬟,但是,到底比不上主母的奶嬷嬷宋妈妈,所以,宋妈妈可以称呼主母为“夫人”,而她只能恭敬拜一声“主母”,不过,这是林家的规矩。哪怕是主母也不能违逆。 ###### 青田镇的夜晚,天空如墨漆黑,星星点点,仿若水晶洒在了天空,闪闪发亮。 安谧谷的天空此时更是无限接近于大地,仿佛泼了一地的墨水般罩着整个安谧谷。而在安谧谷的深处小水潭边,今日刚刚立起的墓碑前,素衣少年跪在墓碑前,身后一老仆也跪着,一边烧着纸钱一边擦着眼泪,素衣少年身后,除了老仆,还有一中年精壮男子也跪着。 就在这静穆悲伤的时候,原本低垂着头跪着的中年精壮男子突然一跳而起,仿若飞箭直直的射向了水潭边的大树。在中年精壮男子猛然跳起的时候,素衣少年依然垂眼跪着,神情平静。 倒是老仆慌张的站起,挡在了少年跟前。 中年精壮男子冲向水潭边的大树,眼神锐利,突然拔剑就要砍下,但大树上猛然刺下的大刀挡住了这剑! 中年精壮男子的剑被挡住后,却不后退,反而欺身上前,反手又一把短刀抽出搁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此时闪闪星点落在了地面上,光芒虽然微弱,但却足以让中年精壮男子看清这人是谁了。 当看清被自己擒住的人时,中年精壮男子脸色一变,忙收起短刀,跪地拱手,重重一拜,“温山拜见大将军!” 挡在少年跟前的老仆一听大将军,急忙上前一看,见来者年约二十多岁,身穿蓝色素袍,高大俊伟,只是神情疲惫,正是大周朝镇边大将军李君献! 老仆一听温山声音,再看眼前之人,老仆颤抖着上前几步,扑通跪地,哽咽着声音说道,“将军……李福无能,没能保住容主子……” 素袍年轻人,大周朝镇边大将军李君献慢步上前,走到老仆也就是李福跟前,声音沙哑的说道,“你起来。此事,就是父亲,也无计可施。” 李君献说完,便朝墓碑大步走去。 待走到墓碑跟前,素衣少年起身,转身,对着李君献躬身长拜,“明远见过大舅舅。” 李君献快步上前,扶起素衣少年,也就是齐明远,低哑的声音说道,“明远不必多礼。”说罢,李君献看向墓碑,缓缓上前,重重跪地,缓缓的而又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齐明远垂下眼帘,束手站在了一边,李君献,镇边大将军,李家的家主,他的舅舅,后,拥护他登上帝位的第一功臣,但后来,他第一个下手开刀灭掉的就是李家。他没有杀舅舅,但舅舅选择了隐退,隐退的地方……也是这青田镇。 齐明远抬眼看向李君献,母妃也好,舅舅也好,似乎都对这青田镇情有独钟? 李君献拜祭完毕,起身走向了齐明远,低头看着齐明远,问道,“恨吗?” “恨。”齐明远抬头说着,他怎么能不恨? 李君献微微点头,盘腿直接坐到地上,并抬手示意齐明远坐下。 齐明远坐下,看着李君献,上辈子在他流浪在京都郊野的时候,舅舅派人暗中保护他,但却没有像这辈子这样,派来温山,也未曾见过舅舅回京。 李君献在齐明远坐下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明远,你听好了,厚积才能薄发,隐忍才能张扬。” 齐明远拱手,肃然应道,“明远谨记大舅舅教诲。” 李君献点头,又极为严厉的说道,“你若想为你娘亲报仇,在这几年里,你就必须好好跟着魏成先生学习,跟着温山练武!不可懈怠!” 齐明远起身,躬身长拜,拱手认真说道,“明远发誓,定会好好跟着魏成先生学习,跟着温山将军习武!决不懈怠!” 李君献脸色稍微缓和,起身低头看着齐明远,低声道,“明远……你娘亲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平安长大,所以……明远,你一定要忍耐。不可轻举妄动。” 交代完这些事情,李君献就起身准备离开了,而这时,齐明远低声开口问道,“大舅舅……为什么……母妃要安葬在这里?” 李君献的步伐一顿,半晌后,才头也不回的哑声说道,“明远,等日后……我再告诉你。” 齐明远微微凝眉,看着李君献头也不回的离开,心头思索,到底青田镇里有什么呢? ###### 青田镇的街道上,一顶轿子正朝林家祖宅缓缓走去。 当轿子转过街道的时候,忽然前方来人拦住轿子,“清风求见林家主!” 走在轿子跟前的林忠一愣,仔细的打量着来人,虽然夜色暗淡,但林忠手里的灯笼足以让他看清前方站着的人是谁,当看清来人的时候,林忠脸色微变,忙转身快步走到轿子跟前,低声恭敬道,“老爷,李家少爷求见老爷。” 轿子里的林德瑜一怔,随即掀开帘子,走出轿子。 当看清外头站着的蓝色素袍的年轻俊伟男子时,林德瑜愣了愣,有些讶异的问道,“君献?”当年在京都儒士院读书时的同窗好友,大周朝四大世家里的李家嫡子李君献,离开儒士院后,他回了家,李君献则是继承家业,参军去了,这一别就是十二年。 十二年了,他们除了偶尔书信往来,礼节来往,就没有其他联系,没想到,今夜,李君献竟然会突然出现在了青田镇,而且还来见他,难道是有什么要事? 年轻俊伟的男子,也就是李君献拱手道,“德瑜,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德瑜点头,抬手示意李君献走到一边。 两人走到一边,林德瑜看着李君献,见李君献面容疲惫,神情凝重,便低声问道道,“君献,你夤夜来此,定有要事。说吧。” 李君献拱手,声音沙哑,“德瑜,我妹妹,容妃,死了。” 林德瑜一愣,容妃?当年艳绝天下才情无双的京都贵女?林德瑜很惊讶,若是容妃死了,怎么礼部没有昭告天下,听说当今圣上甚为宠幸容妃,容妃还有一个皇子,怎么都没听说昭告? 李君献见林德瑜脸色惊讶不解,苦笑一声,低声道,“德瑜,我妹妹之死不简单,现在,她的儿子,已经被驱逐离宫了。” 林德瑜这次真的惊愕了。容妃的儿子被驱逐离宫了?! 皇子被驱逐离宫了?!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了! “德瑜!”突然,李君献拱手,猛然跪地! 林德瑜吓了一跳,忙双手搀扶,但李君献好像石头一样,他没有武艺,怎么也无法将李君献搀扶起来,“君献!你,你这是做什么!?” “德瑜,我以李家家主的名义,我以我李君献之名,求你一件事,请你一定要答应我!” 林德瑜见状,只能心里叹气一声,和四大世家扯上的事情……那可就是麻烦啊。而林家一直以来就是远离世家,谢绝麻烦! 他家的小儿子宁儿常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如今,李君献这怦然一跪,他也不好拒绝,只能收起双手,低声问道,“君献,你说吧。” 李君献这才慢慢起身,低声道,“德瑜,我妹妹的儿子,明远皇子就在青田镇里,烦劳德瑜多多看顾,君献拜谢了!”李君献说完,不待震惊的林德瑜回过神,就重重一拜。 第13章 福宁成长史(11) 林德瑜回过神,震惊的看着李君献,明远皇子在青田镇?!他没听错吧?!而李君献的意思是要他看顾明远皇子?! 林德瑜深吸一口气,很快回过神,看着李君献,拱手,神情凝重的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请容德瑜回家禀明家父后再做定夺!” 李君献闻言,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放弃了再次恳求,他知道,他的要求是强人所难,被驱逐的皇子,你该怎么对待?态度如何拿捏?轻不得,到底人家是龙子,重不得,大周朝第一个被驱逐离宫的皇子,若你对他重视了,皇帝不喜怎么办?皇太后不喜怎么办?那些现在正如日中天暗地里虎视眈眈的世家怎么办?若招来祸事,或者被某些人别有用心用勾结皇子之名构陷了,你该怎么办? 林德瑜,林家的家主,他要考虑的他明白,所以他不敢也不能厚着脸皮再次恳求。 当年寒士院里,若论才学智谋,林德瑜当称第一,若论品性高洁,君子雅风,林德瑜不逊于天下六士中的任何人!学成归来,舍弃那垂手可得的功名富贵,甘心在这小小的青田镇,做那地主商人,一做就是十二年。自然,这里头有林家的规矩,可,若林德瑜不是心甘情愿的话,当年父亲暗示要将妹妹嫁于他,他就不会一口拒绝! 因此,若要问,天下间还有谁是他李君献能够放心托付四皇子的,也就只有这林德瑜了。且,妹妹临死前的意愿,除了有妹妹从未忘怀过林德瑜的原因,还有一点,也是因为林德瑜此人的品性! 所以,他来了,不惜下跪恳求。 在李家如今四面强敌环伺,摇摇欲坠,昔日同盟,至交好友都已经选择沉默的境遇下,他唯一能求的也只有林德瑜了。 若李家不行覆灭,好歹,在这青田镇,还能有林家护住妹妹唯一的儿子…… 李君献再次深深躬身,拱手一拜,“德瑜……一切拜托了。” 林德瑜心头轻叹,一边转身一边说道,“君献,我尽力而为。” ###### 再说此时的林家祖宅里。沉竹园中,一老仆垂眉顺眼挺直着背脊,恭敬的提着灯笼前行引路,而他的身后,是一披着黑色斗篷的高大男人大步无声的跟行。 待来到沉竹园后头的亭子里,披着黑色斗篷的高大男人才掀开斗篷,这高大的男人是一个老者,年约五十上下,五官犹若刀刻雕琢,深邃,沧桑,眼神幽深,神情疲惫。亭子里正在闭目养神的林文忠听到了脚步声,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向来者。 “好久不见了。文忠兄。”来者声音很是苍老疲惫。 而林文忠起身,面容平静的看向来者,“当年北疆一别就是几十年,李兄,今夜夤夜来访可是有何要事?” 来者抬步上了亭子,在林文忠对面坐下,静默了下来。 而林文忠也缓缓坐下,沉默等着。 对面坐的人是如今大周朝的镇国公,四大世家之一的李家上任家主李仪嵘,在现任李家家主,也就是李君献接手李家后,李仪嵘便移居南洲,教养第三代李家子弟,这是李家的规矩,如同林家的规矩一样,下任家主一旦接手家族,他们这些老骨头就会选择迁居沉竹园,不问世事,只是会插手子孙的教育。 如今,本该在南州的李仪嵘突然夤夜来访,定是出了什么重大的事情,而这事情或许还跟青田镇有关……跟林家这个不在官场,只是俗世商家的牵扯不大,但青田镇却是林家的地盘,李仪嵘如此秘密来访,定是有求于林家,所求之事也应是极为隐秘的,不能被世人所知的…… 林文忠在心里转着心思,对面的来者,也就是李仪嵘终于开口了。 “文忠兄,我女儿容妃死了。”李仪嵘开口了,声音艰涩,沙哑,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夜里,一个老者的声音显得特别的苍凉和凄伤。 而林文忠愣住了。 容妃?当今圣上的最宠爱的妃子?有着才情无双艳绝天下之称的容妃? 林家虽然不走官路,但商人行走天下,消息最为灵通,他自然知道容妃,自然知道,眼前的李仪嵘曾经的掌上明珠,曾经……差点做了林家媳妇的李仪嵘之女…… 她死了? 林文忠默然了。 一个死了的妃子没有昭告天下,反而是妃子的父亲前来告知,其中之隐秘,他已经能猜出一二了,无非就是宫廷倾轧,世家争权。只是可惜呀,那孩子今年该跟自家媳妇差不多吧。 “我很后悔。”在林文忠默然的时候,李仪嵘艰涩的继续开口说道,“当年,为什么……要把她送入宫里……” 林文忠看着李仪嵘,依然没有出声,此时对方需要的是倾听,而不是他的劝慰。 “文忠兄,她才二十七岁呀!她,她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李仪嵘强忍着哽咽说道。 “文忠兄,当初,你拒绝娶文家女儿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你,你说才情越高的女子,越是高洁,尘世杂物,浑浊龌龊,你不忍让其玷污。你说,此类女子最合宜的是被男子捧在掌心,用心呵护……枉我当你还笑你过于世俗,如今,我才明白此中深意,我悔呀!我传了她才华,我教她琴棋书画,我怎么就没教她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怎么就没教她宫中无良善啊!”李仪嵘说到此处,再也忍不住掩面哭泣了起来。 而林文忠却是皱起了眉头,看着李仪嵘,此人向来城府深沉,出了名的老狐狸,怎么现在就这么失了仪态?真是悲愤难以抑制了?哼,若真是悲痛难忍,此时就不会夤夜出现在他面前。 林文忠于是出声打断道,“听说,容妃娘娘生有一子,乃是当今的四皇子?” 此时,林文忠已经渐渐推测出对方的来意了,必定是和当今的四皇子有关! 李仪嵘在林文忠出声打断后,擦擦眼睛,收了哭声,抬头看向林文忠,“文忠兄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呀。” 林文忠沉默的盯着对方,不语。 李仪嵘本想对方会至少接话下去,却没想对面的这人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的……硬骨头!忒难啃了!偏偏生的儿子也是这样的难啃!当初,当初,若是林德瑜答应了婚事了,他就不会迫于族人的压力,迫于皇上的施压,将女儿送进宫里…… 李仪嵘低头静默了一下,才抬头定定的看着林文忠,说道,“文忠兄,我外孙明远现在就在安谧谷!魏成现在就是我外孙的老师,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麻烦文忠兄在我外孙守墓的这几年,多多看顾一下。” 林文忠看着李仪嵘,沉默了许久,才出声说道,“我会看顾你的外孙明远。” 李仪嵘一怔,不是吧,这又老又硬的臭骨头答应了? 林文忠不理会李仪嵘的怔然,淡淡的继续说道,“我可以保证,在青田镇,他会很平安。” 李仪嵘这次没有怔然了,他起身,拱手,深深的一拜,声音沙哑,“文忠兄,谢了!” ###### 点点星光洒在了庭院里,林夫人站在庭院里翘首朝门口直望,神情里有些不安,怎么都这么晚了,夫君还没有回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当林夫人正准备朝前头走去,亲自去前院等人的时候,被她派往前院的繁春和宋妈妈匆匆回来了。 林夫人眼睛一亮,忙问道,“可是老爷回来了?” 宋妈妈笑容满满的对林夫人恭敬做礼,说道,“夫人放心,老爷已经回来了,不过有急事朝沉竹园去了,老爷说,让夫人先歇着,他大概还要晚一点才能回来。” 林夫人愣了愣,随即若有所思,看来是出了什么事…… 林夫人轻声吩咐道,“繁春,告诉小厨房,我要给老爷做点面汤,让他们准备一下。” 繁春一听,忙做礼应下,就匆匆转去小厨房了。 一旁的宋妈妈听着,忙劝道,“夫人,时候不早了,您今日已经操持了一天,您该歇息了。前两年,您为了小公子的病,差点伤了自己的身体,要是老爷待会知道您今天又操劳了,肯定又得骂婢女们了。” 林夫人只是笑笑,就不再多言,转身慢慢的朝小厨房走去,宋妈妈一见,轻叹了口气,忙跟了上去。 第14章 福宁成长史(12) 沉竹院里,后院的亭子里,林德瑜恭敬的垂手而立。 林文忠坐在亭子里的石椅上,面容肃然平静,缓缓问道,“李君献来了,李仪嵘也来了,李家的两代家主都为了四皇子求到了我们林家,看来,他们并不打算放弃四皇子。德瑜,你说李家是不是很傻,现在的局面,继后必是文家的那位贵妃,贵妃有二子,大皇子和三皇子,文家还有位列三公的丞相,百官多是丞相门生,京都禁营有一半是掌握在文家威虎大将军手里……李家除了一位镇边大将军,除了一位大巡抚,可就没有什么了……德瑜,说说你的看法吧。” 林德瑜想了想,便拱手说道,“孩儿认为李家不傻。因为李仪嵘李伯父从来不做傻事。因为李君献李世兄从来就不是会认输的人。孩儿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年在寒士院,孩儿下棋,赢了他一局,其后,他追着孩儿应是连赢了孩儿三盘才算做罢。” 林文忠一听,却是笑了,笑容透出了意味深长和赞赏,“德瑜,你且记住,我们林家护的人是李家的外孙少爷。” 林德瑜一听,心头恍然了,是呀,若他们林家护的只是李君献的外甥,李仪嵘的外孙话……林德瑜心领神会的拱手做礼,“是,孩儿明白。” 林文忠微微点头,挥手道,“下去吧。你媳妇必是在等你了。” 林德瑜忙做礼而别,正欲离开的时候,林文忠似是无意,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李仪嵘的女儿就下葬在安谧谷里,改明儿,你和你媳妇带着康儿他们去拜祭一下。” 林德瑜应下,“是。” 待林德瑜退下,消失在林文忠的视线里,林文忠才无声叹息了一番。李家的女儿真是可惜了呀。 ###### 林德瑜回了晖照院,一进院子,就见宋妈妈快步迎了上来,“老爷,您回来了。” 林德瑜微微点头,扫了四周一眼,平日里,他一回来,他的妻子文娘就会带着一脸柔美的笑迎了上来,今日怎么不见?莫不是生病了? 林德瑜担忧心急了,脸色一沉,语气便有些严厉,一边快步朝里头走去,一边问道,“夫人呢?是不是身体不适了?” 宋妈妈一愣,随即忙笑着一边在林德瑜身后恭敬跟着想要解释,但林德瑜已经大步踏进厢房,一进厢房,便见他的妻子文娘正笑吟吟的看着他,桌上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汤面。 林德瑜一愣,随即忙走了过去,扶着林夫人的肩膀,低声问道,“身体可有不适?” 林夫人轻笑了一声,柔声道,“没有,只是刚刚去厨房忙活去了。” 林德瑜仔细打量了一下林夫人的神色,见林夫人神色如常,气色也还好,便心头松了一口气,自打两年前为了宁儿那般操劳后,文娘的身体并不是很好,他总是时时惦记着,就怕文娘有哪里不好。 因此,松了口气后,林德瑜便在桌旁坐下,也拉着林夫人坐下,一旁的宋妈妈和繁春见状,便悄悄退下,悄悄的关上了房门。 林德瑜看了眼桌上的面,皱眉对林夫人嗔道,“都说了,这些活儿让下人们去做就是!” 林夫人将汤面轻轻推到林德瑜跟前,看着林德瑜尽管皱眉不悦,但却是大口的吃着面,此时的林德瑜,林家的家主,远近闻名的大儒林德瑜哪还有翩翩君子的模样呀,林夫人不由噗嗤一笑。 林德瑜咬着面看向林夫人。 林夫人轻笑道,“宁儿总是抱怨说他和康儿安儿不像,说他长得像我,宁儿却不知道,他虽然脸像我,可吃面的时候啊,就跟老爷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林德瑜吞下面,笑道,“宁儿要是吃了你做的面,肯定也会跟我这样。” 林夫人笑眯眯道,“那可不行,我这面只给老爷做。” 林德瑜一听,眼眸一柔,凝视着林夫人,柔声道,“我知道……” 林夫人温柔一笑,“好了,老爷,吃完面,你也该休息了。明儿个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林德瑜轻轻点头,随即低声道,“文娘,还记得李家那位给你写过信的姑娘吗?” 林夫人一愣,“你是说那位写了一首赞天仙给我的那位李家姑娘?她怎么了?” 当年的那首《赞天仙》,她记忆犹新,那是在老爷上京都进寒士院读书的时候,突然收到的一封来自京都她根本完全不认识的李家姑娘的信,后来做了皇上妃子的那位? ——亭亭玉立天仙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试问山谷幽兰草,浓妆深抹可飘香?(《赞天仙》) 林德瑜低声道,“她过世了。” 林夫人睁大了眼睛,过世了? 林德瑜压低声音,将今晚的事情慢慢的说了一遍,待说完,林夫人不由一叹,自古深宫锁红颜,红颜白头不见君,那李家姑娘竟然会是这等结局? 林夫人感叹完,想起今日忠管家所禀报的事情,那宁儿今日所见到的就是容妃的送葬?如今宁儿又在安谧谷采药?那……会不会不太好? 林夫人想到此处,不由心忧起来,忙将今日忠管家说的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林德瑜听完,微微点头道,“今日老忠有跟我提起,宁儿年岁尚小,且有无尘大和尚在那,明日我上无名寺,再跟无尘大和尚详谈一番。” 林夫人这才放下心来,有老爷亲自去过问,那她就放心了。 ###### 而此时的青田镇门口,李君献飞窜而出,越过青田镇的城门,悄然无声的落地,正欲朝他栓在小树林的马走去,突然,李君献顿住了脚步。 李君献惊讶的脱口而出,“父亲?!” 眼前背手而立的站在小树林入口处的老者正是他的父亲李仪嵘! 父亲远在南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父亲千里迢迢的悄然赶来是为了妹妹? 李君献慢步上前,缓缓跪地,重重磕头,“父亲!孩儿无能!”接手李家家主之位,却非但没有让李家强大,反而,累的妹妹饮鸩自尽以保李家!他对不起妹妹,对不起父亲!更对不起他的外甥明远! “君献哪,虽然我已远离朝廷,但我曾经位列三公,摘星阁上,还留有我一副画像呢!满朝文武虽然一半出自文家门,但是,呵呵……三军里的麒麟军可有一半是我李家子弟呢!!皇太后,皇太后好啊!皇上,皇上真是仁慈之君哪!他以为将魏成赐予我那外孙做老师就是补偿了?区区一个礼部侍郎,哪怕是大和尚的四大学生,不过是魏家的庶嫡子,以为我老了不成,让一个没有半点权势,游走于魏家之外的半点治国之道都不懂的迂腐儒士做皇子的老师,让我那皇子外孙跟着他学什么?算账之法吗?……还有文家,文颂呀文颂,他也真是好啊!大周朝的大丞相!!好!真好!放心,女儿,爹会一一记着的,爹绝对不会让你白白冤死!”李仪嵘喃喃说着,突然转身,依然背手而立,但他盯着李君献的目光却是极为锐利,“献儿,你记着,你妹妹的死,李家的耻辱,我那外孙的委屈总有一日,我要一一亲自讨回!” 李君献闻听此言,再次重重磕头,沉声道,“孩儿明白!孩儿在此对天发誓!孩儿定要用那文家的血,祭妹妹的在天之灵!孩儿还要那文家的血,洗去我李家的耻辱!总有一日,我要帮我那外甥讨回属于他的尊贵!” 李仪嵘微微点头,便转身大步走去,尽管步伐已经掩饰不住的疲累,但却大步前行,未曾有半点犹豫! 李君献跪在原地,看着自家老父大步离去,李君献不由眼眶泛红,重重的拳头击地!他恨!恨皇族,恨文家,更恨自己!恨自己这般无能,护不住妹妹,护不住李家! “妹妹……等着,哥会为你报仇的。”李君献喃喃说着。 ###### 此时的夜晚,星光璀璨。 林家的沉竹园里,老太爷林文忠坐在亭子里盯着星空,林家的晖照院里,林德瑜伏案书信,林夫人一旁磨墨。 青田镇外,分别有两人骑着快马,一个从青田镇的树林外朝北方疾驰而去,一个从青田镇的树林外朝南边疾驰而去! 而无名寺里,无尘大和尚站在院里,看着星空,默然不语,他的身后,魏成恭敬垂手而立。 安谧谷里,少年齐明远坐在墓碑前,借着墓碑前的点的白蜡烛的光,抄写着经书。 晖照院里,林福宁翻了个身,双手一摊,两脚一踢,被子落地了,林福宁咕哝了两句,再次打起了呼噜。 第15章 福宁成长史(13) 当天边泛白,阳光缓缓洒进林福宁的厢房,林福宁已经醒来,在床上不舍的打了个滚,林福宁才恋恋不舍的爬起。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林福宁苦着脸,狠狠的甩了甩头,如果用以前的时间来计算,这个时候才几点?最多也就五六点吧? 五六点可是好梦正酣啊。 可是,在这个世界里,五六点的时候,你就该跪在自家爹娘面前恭敬请安了。 所以,林福宁狠狠甩头,额,头好晕……,浑浑噩噩的爬下床,随手拿过床旁边洗漱用的盆子和绢布,擦了擦脸,呼,清醒了一些。 林福宁穿上昨儿个大概是宋妈妈放在床边的衣服,整了整衣服,才打开门。 门外,宋妈妈恭敬的候着。 林福宁咧嘴一笑,“宋妈妈,爹爹娘亲可是起身了?” 宋妈妈恭敬应着,“回小公子的话,老爷和夫人都已经起来了。” “哦,那我大哥二哥,还有姐姐呢?来了没有?” “大少爷和二少爷,还有大姑娘刚刚才到了。” 林福宁点头,嗯,那他就不算太早也不算太迟了。 娘亲说过,请安做礼不可在哥哥姐姐前,也不可让人等候,这其中的道理,娘亲没说,但林福宁自然明白,这是做人做弟弟的“道理”。所以,林福宁每次都要问问,而娘亲派宋妈妈来接自己也是为了告诉自己最佳请安的时间。 林福宁抬脚朝正房也就是他爹娘住的厢房走去。一进厢房,他爹娘已经端坐在首位了,他大哥林福康二哥林福安也已经垂手而立,姐姐林淑薇在娘亲身旁站着。 林福宁来了,三兄弟还有林淑薇便站成一列,按照长幼次序站好,恭恭敬敬的跪下,请安,“孩儿给爹娘请安。” 林德瑜微微颌首,抬手示意他们起身,“起来吧。” 林夫人也轻笑着在他们四人起身后,抬手示意林淑薇和林福宁来她的身边。 然后,林德瑜起身道,“去沉竹园。” 一行人便朝沉竹园走去,去沉竹园自然就是要给林家太爷请安。 进了沉竹园,先是林德瑜和林夫人跪拜请安,然后才是林福宁他们。 请安完毕,若无要事,或者林太爷没有训诫的话,就会让他们退下去用早膳,这个时候,通常,林福宁都会被太爷留下来一起用膳。而林家未来的掌权人,他的大哥偶尔也会被留下来。 二哥还有姐姐,就会跟着爹爹娘亲一起用膳。 今日,请安完毕,林文忠淡淡开口了,“待会用完早膳,德瑜,你带他们去给李家女儿祭拜,算是替为父尽一份心意。” 林德瑜一愣,要今天吗?昨日刚刚下葬,今日就去祭拜,是不是……太快了? 林文忠似乎看出林德瑜的心里所想,平静道,“来了青田镇,这水就已经趟进去了。放心吧。祭拜一位故人还是在安谧谷……没什么可顾忌的。” 林德瑜一听,便恭敬应下了。父亲说的有理,在别人眼里,青田镇就是林家,林家就是青田镇,还有什么避嫌的?早祭拜晚祭拜也都一样,既然如此,那就今日去祭拜吧,也好给李家,给四皇子留下一个好印象。 林夫人这时候轻声开口,“那儿媳下去准备一下。” 林文忠点点头。 林福宁一旁眨眼,心里嘀咕着,难道就是昨儿个自己的那小师侄??李家?昨儿个那墓碑上瞅见的不就是“母亲李氏之墓”吗?原来还是爷爷的故人之女啊。 于是,今日,林福宁的马车里多了林夫人。 姐姐林淑薇乃女儿家,像这种祭拜做礼的事情,女儿家还是要避嫌的,林夫人因为是当家主母,而祭拜也是一位女子,因此,林夫人可以到场。至于福宁,这种祭拜,自然没有他的份,虽然昨儿个他也已经祭拜了。但今日,有爹和两个哥哥在,怎么着,也轮不到他这个花娃子。 不过,因为昨日采药然后撞上拜祭的事情,乖巧牌花娃子林福宁今儿个在马车里一一的主动禀明了。 于是,林夫人怔住了。半晌,才摸着一脸天真无邪的林福宁的头,柔声道,“此事不是宁儿的错。宁儿是因为采药才会撞上这拜祭,且又有魏成先生在,宁儿不必担心。但宁儿,既然那位少爷要在墓前结庐守孝,宁儿采药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去打搅,明白吗?” 林福宁乖乖点头,嗯,他会很乖的,肯定会离那个地方远远的。 ——虽然对方是小师侄,但对方已经十一岁了,想他那十一岁的哥哥去年就不敢随意碰触他了,一到晚上就不敢进他的房了,他这种天真的已经八岁的花、娃、子!自然要避嫌了!!更别提,对方一看就是那种背负着血海深仇(?)豪门恩怨(?)苦大情深的,沾上说不定会给家里惹麻烦……他自然会听话的避得远远的…… 林夫人见林福宁乖乖点头了,也便笑了,抬手轻轻的摸了摸林福宁的头,想着福宁乖巧听话,那里又有魏成先生和无尘大和尚在,而今日老爷还会跟无尘大和尚谈谈宁儿的事,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便也不去多想了。 ——但林夫人忘了,有一个词叫做“意外”。 ###### 到了安谧谷外,林夫人便下车,和林德瑜以及林福康和林福安走进了安谧谷,林福宁躺在马车里,继续翻着账本,慢悠悠的朝无名寺进发。 安谧谷,小谭外,墓碑前,老仆李福正跪在墓碑前进香,墓碑不远处,温山正在指导着素衣少年,也就是齐明远练武。 在林家人缓步前来的时候,温山就已经听见了脚步声,已经前去探看了。 探看后,温山便向齐明远说了来者的情况。 齐明远听了后,略微一思索,便轻淡说道,“大概是林家吧。” 温山一愣,林家? “青田镇是林家的地方,可以说,青田镇就是林家,林家就是青田镇。”齐明远轻声说道,昨日魏成离开时,曾经隐晦提过,那花娃子林福宁是林家的小公子。而这安谧谷也是林家的宗族墓地。 这么早就来安谧谷祭拜,且来者一看就是一家人,一家人若是来拜祭先人,不会走到这么深的地方,而且目标明显就是这里。 那拜祭的,不言而喻,就是母妃了。 齐明远缓缓转头,看向墓碑,母妃选在安谧谷,是因为林家吗?而林家来祭拜,是得了魏成的消息,还是其他人的消息?他的身份现在很尴尬,林家这会儿来祭拜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反而会招惹某些人的厌恶。林家可是明白? 这么想着,齐明远收起手里的剑,递给了温山。温山恭敬接过。 齐明远缓缓的走向墓,接过老仆李福的香,在林家来到时,齐明远正好跪地磕头。 林德瑜和林夫人安静的站在一边,待齐明远磕头完毕,才上前,林夫人此次前来,没有带婢女,连宋妈妈也没有带,但林夫人摆放祭品,点烛插香的动作,却是自然流畅。 齐明远站在一边,默然看着。 待林德瑜等人拜祭完毕,这个时候,林夫人从袖子里掏出几朵白色的小花,小巧可爱,轻轻的摆放在了墓碑跟前。 齐明远看着,一怔,天仙子?那是母妃最爱的花。 林夫人转头见齐明远看来,柔声道,“这是天仙子,现在天仙子还没有完全开花,这几朵是家里的暖房里刚刚绽开的几朵。” 齐明远看着林夫人,问道,“夫人可是母亲旧识?” 林夫人轻轻摇头,“不,未曾相识。”顿了顿,又转头看向墓碑,叹息着说道,“女子如花,花开之时,世人皆爱,花凋叶落,却少人怜惜。” 齐明远闻言,不由垂眼沉默。母妃活着的时候艳冠六宫,眷宠无上,谁能想到,死后竟是如此凄清,祭拜之人寥寥无几。 齐明远又想到,曾经来不及对自己说出安谧谷的母妃被人丢弃在冷宫之时,又是如何凄凉,那时候外祖父连夜上京,跪求父皇让母妃出宫埋葬都被文家的人从中作梗……若不是大舅边境连连立功,朝中魏家仗义执言,只怕外祖父的爵位都要被削。到了自己夺嫡,上了皇位,翻遍冷宫,最后只在小小的偏殿里找到了几根白骨……他却还不敢肯定,那几根白骨是不是就是母妃…… 这时候,林德瑜上前,对着齐明远拱手做礼,齐明远躬身回礼。 林德瑜一愣,躬身回礼?这个礼够大了!林德瑜忙也躬身回礼,“小少爷多礼了。” 齐明远起身,面容沉静的说道,“此时,能来拜祭母亲的,都值得这个礼!” 林德瑜闻言,不由抬眼深深的打量眼前的少年,身形还未完全展开,但面容俊秀,眉眼间透出的隐隐的奢华贵气,神情很沉静,没有愤怒抑郁,只是漆黑如墨的眼,深深难以窥清……林德瑜心头一动,暗道,李家誓死也要护住这位,也不仅仅是因为血缘吧。 林德瑜拱手,轻声道,“在下林德瑜,李家君献曾是在下在京都读书的同窗。” 齐明远一听,心里便了然了,原来是大舅舅的关系呀。 第16章 福宁成长史(14) 林德瑜顿了顿,又说道,“君献兄曾经拜托我,好好照顾贤侄。贤侄若有为难之事,只需差人说一声。德瑜定会尽力而为。” 齐明远拱手诚恳说道,“明远谢过林叔叔。” 林德瑜一愣,林叔叔?看着齐明远一脸诚恳,隐隐有感激神色,林德瑜不由轻叹,皇家的孩子果然都不简单呀。这么快就喊上林叔叔了呀,能进能退,能屈能伸啊。 一旁的林夫人微微抬眼看向齐明远,嘴角弯起,这孩子当真是不错。只是可惜,皇子贵胄,若只是平民,也许她家的薇儿还可考虑考虑……可惜呀,却是皇子。 ###### 此时的林福宁正在熬制草药,翻着师傅给他的《百草经》,林福宁将各种药草丢进炉里熬制,当然,是乱七八糟的熬制。 师傅说了,可适当拿些不太好的药草来玩玩。 既然师傅这么说了,林福宁当然不会推辞,他拿出三样药性互相克制的药草按照一定的分量丢进炉里熬制,接着,又适当调高三样药草里的某种药草的量,再来熬制……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站在林福宁身后的大和尚抚着雪白胡须,看着林福宁的“玩”,不由笑了。 “宁儿,为何要这样玩?”大和尚低头笑眯眯的问道。 林福宁蹲在地上捣碎药草,听了师傅的问话,转头眨眼道,“因为好玩啊。” 大和尚一愣,随即抚须哈哈大笑起来。 林福宁听着,茫然转头,嗯?他的回答很好笑吗?还是他师傅的笑点真低? 大和尚见林福宁茫然神色,便一边笑着,一边蹲下,拍拍林福宁的头,“宁儿好好玩,药草就让你爹带去你家商铺吧。” 林福宁哦了一声,想了想,说道,“师傅,这个药我弄出来了,可是药性怎么看?”拿小动物做实验吗?那个……要是他黑手弄出的是剧毒咋办?毒死小动物那可就作孽了。 大和尚笑眯眯道,“药性自然是尝出来的,放心,宁儿,有为师在,你不会有事的。” “……”这话的意思是要他去做第二个神农?T_T他现在叛出师门还来得及不? 林福宁还未叛出师门,他的爹娘祭拜完毕来了。 无尘大和尚笑了笑,就拍拍林福宁的头,“宁儿,去采药吧。” 林福宁哦了一声,看了看还在熬制的药草,虽然这药草都好了,他不想现在就离开,但师傅突然要他去采药肯定是不想他留在这里听墙角了。 ——好吧,他虽然很好奇,但是,乖巧牌花娃子还是去采药好了。 林福宁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药炉,转头对无尘大和尚说道,“师傅,您帮我盯着啊。” 无尘大和尚慈爱一笑,“好了,师傅会帮你看着的,快去吧。别太晚回来了。” ###### 背着竹篓蹦出寺门的林福宁,抬头一看,他那两个哥哥正在有他们林家标志的马车旁好奇的探头探脑呢。林福宁不由咧嘴一笑,也难怪哥哥们好奇,这无名寺,至今为止,他那两个哥哥还从来都没有来过呢。 两个哥哥一见林福宁,就眼睛一亮,刷的一下就冲了过来! 林福宁关上寺门,转头对着两个哥哥咧嘴一笑,“大哥二哥!” 大哥林福康轻咳一声,问道,“宁儿这是要去哪?” “宁儿要去采药。”林福宁笑呵呵的回答着。 一听林福宁说要采药,二哥林福安就睁大眼睛,好奇的问道,“宁儿,你已经认得草药了?” 林福宁心头哼了哼,他去年背了整整一年的百草经,辨识了整整半年多的药草,他要是还不认得药草,师傅肯定会把他当成药草煮了!面上却是故作得意的挺了挺胸脯,“宁儿当然认得药草了!” 林福安顿时惊叹了,他家弟弟真厉害,周家的那小子跟着蔡老师学习药理,学了整整三年了,还不能辩药草,他弟弟才两年就已经能够进山采药了! 林福安惊叹了,跟着就得意了,嘿嘿,他弟弟果然厉害! 林福康虽然惊讶,但却淡定,弟弟的聪慧他早就不惊讶了,现在的问题是—— “宁儿,你一个人?”林福康严肃问道。 宁儿可是花娃子,一个人到山里采药?那太危险了! 而林福康这么一问,林福安也随即反应过来了,啊,不是吧?让一只花娃子独自一人到山里采药?! 林福宁点头,见林福康一脸严肃,林福安一脸紧张,知道自家哥哥们担心了,便笑道,“啊,没事的,哥哥,我是去安谧谷。” 林福康一听,放心了,要是安谧谷的话,那就真的没有危险了,安谧谷谁都知道,非寒食节及送葬不能进入,且,这大凤山四周都有青田镇的衙役和林家的护卫巡逻。外人是不可能随意进入的。所以……应该没问题的。 林福安一听,失望了,安谧谷啊,那他就不能跟着宁儿采药了?本来还想跟着宁儿去采药玩玩的,这下子好了,待会肯定得被爹敢去私塾读书了。 “宁儿,别四处乱跑,还有,记得带纱帽。”林福康叮嘱着。 林福宁点头应下,就挥手跟两个哥哥道别,转身蹦跳着朝安谧谷进发了。 林福康转头见林福安一脸失望无聊的模样,便挑眉说道,“二弟,你想跟着宁儿去采药?”他二弟这是懒病犯了?不想去私塾读书了? 林福安瞅了瞅身后,忠管家正专注的给马顺毛,于是赶紧的拉过林福康,神经兮兮的说道,”大哥,你不担心吗?宁儿可是弱不经风的花娃子哦。” 林福康斜睨了林福安一眼,哼了哼,“别想找借口!爹和娘亲待会就出来了,要是让爹和娘亲知道你跑去安谧谷,哼哼……” 林福康这话一出口,林福安就知道没戏了,顿时跨下肩来,长长叹了口气,私塾什么的,真的好无趣啊。 林福安这心里话幸好没被林福宁听到,否则,林福宁非得抽死他这个二哥不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悲催的想要去私塾看看都不成,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死他了!他这个二哥还在嫌弃私塾无趣! ###### 林福宁蹦蹦跳跳的哼着“两只小蜜蜂呀,飞入花丛中啊”走入了安谧谷的时候,林德瑜和林夫人正恭敬的对着无尘大和尚躬身做礼。 “林老爷今日来此,必是有事要问,可是那安谧谷李氏之子?”无尘大和尚在林德瑜和林夫人做礼后,便慢慢开口说道。 林德瑜一愣,他没有想到无尘大和尚会是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来,便也没有兜圈子,恭敬的低声说道,“大和尚神机妙算。” 无尘大和尚缓缓的转着手腕的黑色圆润的石子,说道,“若是林老爷担心的是宁儿的话,那林老爷请放心,三日后的百花日,我将会送宁儿这串曜石珠,再待宁儿及笄,我再给予庙碟。” 林德瑜和林夫人一听,顿时眼睛一亮了。 有了这串曜石珠,宁儿就是正式的大和尚传承人了。虽然花娃子的身份,让宁儿不能随意抛头露面,但宁儿却是不必再跟过去那样小心翼翼了。而出入安谧谷采药,也不怕将来被人知道会被说闲话了。 忠管家之所以会那么担心,林夫人之所以会那么慎重,就是因为安谧谷里有结庐守孝的四皇子,林福宁整日出入安谧谷里采药,若是外人得知,闲言碎语就可毁了林福宁的名声! ——花娃子若是名声不洁,那可是要受极刑的! 但现在,有了这串曜石珠,大和尚的传承人,及笄之日就要入京都慈恩寺闭关苦修的花娃子,入安谧谷采药,谁敢说三道四? 于是,林德瑜和林夫人再次躬身长拜,谢过无尘大和尚。 ###### 而此时的林福宁,正蹲在安谧谷的山崖陡峭处,小心翼翼的探身下去,那里,有一朵淡紫色的五瓣花朵正开得鲜艳。 林福宁一边探身,一边口水哗啦直流。 ——极品的萱草紫藤啊啊!!传说中采药人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啊!传说中的吃了就算不能百毒不侵,也可以抗毒+5的极品药草啊!!!最最重要的,这种萱草紫藤竟然就让他找到了! 不行了,擦擦口水,林福宁一边幻想着将这种萱草紫藤卖出去后,该有多少金子银子入账,一边想着,要是将这种萱草紫藤做成药……果断不能放过啊!! 林福宁的手尽量往前伸,一边小心翼翼的抓着陡峭处的大石头,心头默数一厘米,二厘米,三厘米…… 在林福宁正在将小胖爪子伸向那萱草紫藤的时候,林福宁身后的山坡上,正在摸着安谧谷地形的某人嘴角嚼着浅笑的看着那林福宁,他的便宜小师叔这是在……打算跳崖? 第17章 福宁成长史(15) 当林福宁的手已经要触摸到那萱草紫藤的时候,林福宁忍不住露出了雀跃兴奋的笑容,他使劲的将手一拽,很好!到手了! ——可就在这时,林福宁突然只觉身下一空!糟糕!要摔下去了! 林福宁眼睛猛然睁大,不是吧?! 林福宁还来不及发点感想,就突然发现本来直线下坠的身子硬生生的顿住了!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谢天谢地谢各路神明上帝佛祖菩萨!!林福宁两眼泪汪汪的转头想看看到底是哪位见义勇为拔刀相助侠义心肠的爱心人士,就突然眼前一花!他被拉上去了?? 林福宁晃了晃神,跌坐在山崖边上,手里还紧拽着那萱草紫藤,林福宁傻乎乎的仰头一看,站在他跟前静静看着他的素衣俊秀少年,不就是他那便宜小师侄吗? “啊?”林福宁啊了一声,随即呵呵傻笑了一下,起身,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拱手作揖,“谢了!小师侄!” 素衣俊秀少年也就是齐明远静静的看了林福宁一会儿,嘴角略微弯了弯,若是普通的小孩,突然间生死间走了一遭,大概早就脸色煞白然后浑身发抖了吧,最不济也是脸色发白,然后呆呆傻傻的。 ——可是,眼前的小孩,他那便宜小师叔,竟然只是笑了笑,就恢复了平静如初的神色,还对自己说了一声谢了,哦,还不忘记占自己便宜,叫自己小师侄…… 齐明远拱手回礼,轻声道,“小师叔说得哪里话,小师叔有难,当师侄的,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林福宁一听,眨了眨眼,怪了,他怎么听着这小子喊自己小师叔总觉得有些毛毛的? 林福宁挠了挠头,呵呵干笑了一声,打算转开话题,就听对面的这齐明远指着他手里的萱草紫藤问道,“小师叔,这是?” 林福宁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萱草紫藤,便将手里的萱草紫藤递了过去,“给。送给你了。” 齐明远一听,怔住了,下意识的接过。 “这是萱草紫藤,很难找到的一种药草。你回去后用露水浸泡七天七夜,之后再用上等好酒浸泡,等到酒都变成紫红色的了,就成了。至于药效嘛,只要不是最厉害的七种毒都能解!”林福宁滔滔不绝的说着。 齐明远听着,可是越听却越怔然了。 ——这话里的意思是,要把这萱草紫藤送给自己了? 在刚刚山坡上看的时候,是因为这花娃子上次留给自己的难忘印象,很有趣的一只花娃子,还是大和尚的传承人,这都足以让他对他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因此,他在看到这花娃子有危险了,他想也不想的就出手相救了。 却不想,这花娃子在快要摔下山崖的时候,还死死抓着的珍贵的萱草紫藤竟然要送给自己? ——这是……报恩?还是……不打算欠他的人情? 齐明远漆黑如墨的眼似乎一瞬间划过了亮光。 齐明远此时不知道,他的想法对了一半,林福宁将萱草紫藤送他的确存着报恩还人情的想法,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上次给齐明远带珠子的时候,他无意触碰他的脉相,发现,这齐明远似乎身体并非很健康? 目前林福宁学医还没学到给人看病开药方的地步,只是觉得怪怪的,本来也想给魏成大师兄提个醒,但今日难得有了这株萱草紫藤,不管是中毒还是啥的,肯定不会有大问题了。于是,林福宁也就顺水推舟给了齐明远。 ——虽然……他现在心里泪流满面的万分舍不得…… 齐明远看了看手里的萱草紫藤,抬头对林福宁说道,“小师叔,这个不合适吧?” 林福宁故作豪爽的挥手,“没事,就这样了!”林福宁说着,就想转身走人。 但齐明远却是一把拉住林福宁的手腕,林福宁转头,不解的看着齐明远。 齐明远定定的看着林福宁,面容严肃认真,“小师叔,您……很讨厌我吗?” 林福宁闻言,张大了嘴,呆住了,哈?讨厌?从何说起?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林福宁转身,挣脱出自己的手,满脸不解茫然,你是作奸犯科了还是做了啥? “既然小师叔不讨厌我,又为何要送我萱草紫藤?小师叔是觉得明远现在一个落魄小子不配喊你一句小师叔吗?”齐明远一脸正经认真的说道。 看着齐明远的一本正经模样,林福宁的嘴角抽了!这小子是不是想太多了??? 林福宁盯着齐明远,背负双手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的缓缓扫了一遍,才眨着眼睛,故作茫然不懂的问道,“你哪里落魄了?” 齐明远一时语塞。 林福宁又绕着齐明远走了一圈,故作喃喃道,“手没断啊,脚也好好的,啊,这个也有房子啊,还有仆人啊,大师兄还是你的老师……是了,是了,你没有了娘亲,可是……外头没爹没娘没房子住没有人照顾的很多啊……也不是只你一个……” 说到最后,林福宁已经走到齐明远跟前,面对面,林福宁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纯粹,“你哪里落魄了?我为什么要讨厌你?‘苍鹰折翅,固然惋惜,世所不乏,非你一人’,更何况,你不过是翅膀还没有长全而已。” 林福宁话一说完,哼了哼,也不理会已经呆滞的齐明远,就背起竹篓,转身走了。 ——哼,没了萱草紫藤他已经够心疼的了,他没那个时间来理会这个自卑自怜的齐明远!还是赶紧的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珍贵药草好了。 齐明远站在原地,怔怔的目送林福宁走远,脑子里依然回响着的是刚刚林福宁说的话——“苍鹰折翅,固然惋惜,世所不乏,非你一人,更何况,你不过是翅膀还没有长全而已……” ——所以,这才是这花娃子能被大和尚收为嫡传弟子的原因? 齐明远眼前再次晃现林福宁那双黑白分明透着慧黠,干干净净的一双眼睛,这花娃子叫什么呢? 一直在附近的温山这时无声无息的走到了齐明远身后,自始自终,他都在一旁看着,当然,林福宁说的那些话,他也有听到。 温山心头的震惊不亚于齐明远。 齐明远收回目光,垂下眼,低声喃喃道,“林福宁吗?” 这花娃子叫林福宁是吧? ###### 林福宁背着竹篓回了无名寺,他的爹娘还在,还没有回去,正在跟魏成闲谈。 于是,林福宁将药草什么的赶紧放下,快步跑到爹娘身边。 “爹,娘!”林福宁扬着笑脸,笑眯眯的打着招呼。 林夫人抬手轻轻的摸了墨林福宁的头,低头柔笑道,“宁儿回来了?待会和爹娘一起回去。” 林福宁一愣,可是今天他熬制的药草还没搞定呢。 一旁的魏成见林福宁犹豫怔愣,便笑道,“宁儿莫担心,那些药丸子,刚刚老师已经为你试过了。都很不错,明日你来后,老师再为你详解。今日,你爹娘有事找你,你就先回去吧。” 哦,这样啊,原来师傅自己做了二代神农?啊?!什么!师傅年纪都那么大了,他试药没问题吗?! 林福宁这么一想,心头紧张了,忙抬头问道,“大师兄,师傅他没事吧?” 魏成笑道,看出林福宁的惴惴不安,柔声道,“宁儿勿忧,若非有十足把握,师傅不会试药,且,宁儿,你自己配制的药草,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林福宁这才松了口气,也是,他第一次配制药草,挑的都是温和的只是降火去痰的药草…… 见魏成要说的事情都说了,林德瑜见时候不早,便拱手告辞。 林福宁收拾了一下,就跟着林夫人离开,离开之时,林福宁拽了拽魏成的袖子。魏成蹲下,问道,“宁儿有事?” “大师兄,你找个时间请师傅给那齐明远把把脉。”林福宁小声说着。 说罢,林福宁也不看魏成惊愕的神色,就转身走了,那齐明远的事情绝逼不是小事,他还是不要说太多为好。 魏成惊愕过后,看着林福宁跑走了,也不生气,只是神色凝重的拧着眉,福宁不会无端放矢,他会这么说,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若四皇子真的身体有恙,那……问题可就大了!转身大步进了堂屋。 第18章 竹马成双(1) 林福宁跟着自家娘亲上了马车,林德瑜带着他大哥二哥前往私塾,林家历任家主都有每隔一段时间就前往宗族私塾拷问宗族子弟的惯例。林德瑜身为家主,又是远近有名的大儒,自然会更加重视这种惯例,再加上自家的两个儿子都在私塾里,林德瑜秉持着林家教子的严厉,干脆就亲自押着两个儿子一起进私塾了。 林福宁透过马车帘子的缝就看见他爹的马车朝另一个方向驶去,而他和娘亲坐的马车也似乎不是回家的路线? “娘亲,我们这是……?”林福宁转头问着林夫人。 林夫人笑着摸摸林福宁的头说道,“宁儿,今日我们要去牙坊。” 牙坊?那是什么地方?林福宁不解问着,林夫人略微沉吟了一下,才低声道,“宁儿,那里是买卖仆从和婢女的地方。” 林福宁一怔,哈?买卖仆从和婢女的地方?那不就是人口交易买卖的地方? 林夫人看着林福宁怔愣的神色,以为林福宁吓到了,便柔声缓缓说道,“宁儿,朝廷严禁私下贩卖人口,牙坊就是官府认同的可以交易的地方,有些贫苦人家无力养活孩子,就会把孩子带到牙坊,还有朝廷抄家灭族的未成年的孩子也会在牙坊……” 林福宁回过神,点头道,“嗯,娘亲,我懂得。” ——如果他不是穿越在林家,如果他穿越的的这个叫林福宁的没有疼爱他的爹娘…… 花娃子,在牙坊里头是最多的被买卖的孩子吧? 林福宁转头看向马车帘子的缝,隐约可见外头街上不少小孩半跪着在地上,瘦骨嶙峋,憔悴不堪,垂头散发,甚至有的赤果身体……林福宁扫了几眼,就垂下眼,这是一个不同于自己曾经生活的世界,类似于自己过去世界里的古代,甚至比之更甚!等级界线极为严明。而事实上,哪怕是自己曾经生活过的自诩为文明平等的世界也根本就是不平等——包裹着鲜美外衣的各种龌龊阴暗…… 孤儿出身一路靠着自己艰难生存的林福宁深有体会。 林福宁自诩不是英雄,他无德无能,他更不是内内外穿的超人,他唯一的能够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努力的生活下去,保护疼爱他的家人。 ——所以,对外头的这种真实残酷的这个世界底层百姓的生活境况之一,他能做的也就是垂下眼帘。 林夫人看着林福宁这般模样,有些欣慰也有些心疼的揽过林福宁,一边抚拍着林福宁的背脊,一边柔声道,“宁儿,娘亲和你祖父要你来此,一来是要带你亲自挑选仆从婢女,你三日后的百花日就要迁居到雪竹园了,二来是你祖父以为,该让你和你姐姐明白一些事情。” 林福宁抬眼,困惑的看着林夫人,让他和姐姐明白一些事情?明白什么? 林夫人只是微笑的看着林福宁,摸摸林福宁的头,不再言语。 而这个时候,马车也已经停下。马车外头的林家的三管家恭敬说道,“主母,采石楼到了。” 采石楼?什么地方?林福宁带着纱帽下了马车,就见眼前的是三层小阁楼,挺雅致的。门口站着两个青衣中年壮汉,见林福宁和林夫人下车,便恭敬的躬身做礼。 林夫人牵着林福宁的手缓步进了这采石楼。 进了采石楼,就有一面容姣好的女子上前,恭敬做礼,“小蝶拜见夫人,夫人,太爷已经在二楼等候了。” 林夫人微微点头,便牵着林福宁上了二楼。 林福宁注意到,这叫小蝶的女子很恭敬,但却没有靠近他们,反而是在他们经过时,略微有些慌乱的退后了两小步。 林福宁歪头,这是为什么? 进了二楼,他家的太爷,他林福宁的爷爷还有他的姐姐林淑薇都在二楼落座。 这二楼很空旷,但只有一张方桌,几张软榻,一中年富态男人恭敬的垂手而立。而林福宁的爷爷,也就是林文忠坐在一张软榻上,姐姐林淑薇带着纱帽,站在林文忠身边,亭亭而立,娴雅大方。 林夫人和林福宁见了林文忠便躬身做礼,林文忠点头,说道,“宁儿来爷爷这里。” 林福宁便快步来到林文忠身边,林夫人则在一旁的软榻上落座。 林文忠这时对一旁恭敬垂手而立的中年富态男人说道,“老孟,让牙婆子带人上来吧。” “是!”中年富态男人恭敬应了一声,随后双手拍了两下,很快就有一四五十岁的穿着花枝招展的女人扭扭捏捏的带着十几个少女少男上来了。 那女人一上来,就对着林文忠恭敬的跪下磕头,“老婆子见过太爷!”身后带着的十几个少女少男跟着磕头叩拜。 林文忠微微点头,转头问着那中年富态男人,“老孟,这些个都是清白的?” “回太爷的话,这些都是我亲手挑的,身家清白,五代皆可考。” 林文忠点头,转头对一旁林淑薇说道,“薇儿,你是姐姐,你去看看,哪个看着顺眼的就先叫出来。” 林淑薇微微躬身做了一下福礼,应道,“是,爷爷。” 林淑薇缓步走了过去,林福宁跟着他姐姐的背影扫了一圈那十几个少女少男,衣服都是整整齐齐的,没有刚刚外头街道上的那种衣衫褴褛,脸色都不怎么好,都有些畏畏缩缩的,但可别不会,好像还装着眼珠子很好奇?林福宁看着他姐姐缓缓走了一圈,这时,林福宁敏锐发现,在这十几个人里有花娃子?而且……不止一个。 林福宁的眼睛便盯在了那花娃子身上,站在最后,身形很瘦弱,身边的那个也是花娃子,他们都垂着头,面貌看不清楚。 林淑薇绕了一圈,挑了两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女孩。那两个小女孩都长得挺秀气的,眉眼柔顺。 林淑薇挑完了,轮到了林福宁,林福宁上前,没有像刚刚林淑薇那样仔细挑选,而是直接就走到了最后那两花娃子跟前,“抬头。”林福宁开口说道。 那两花娃子明显身子一抖,其中一个下意识的似乎想要靠近身边的花娃子,但又很快在那牙婆子的尖锐的声音中不敢动弹。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没听到小公子的问话吗?抬头!” 林福宁皱眉看了眼那一脸凶横的牙婆子,这牙婆子什么意思?自己没让她开口,她倒是代替他教训起人来了?是因为看他是花娃子所以就轻视怠慢了?而此时的娘亲和爷爷都没有开口,爷爷是闭眼假寐,娘亲带着纱帽看不清面容,但林福宁知道,他们都在等着看他的反应。 若是一般孩子,或许真不懂他娘亲他爷爷的用意,但林福宁不是一般孩子,他两辈子加起来都快三十多了,他自然知道,这就是娘亲刚刚在马车上说的,让他和姐姐见识一些事! 于是,林福宁转头对那中年富态男人故作不悦道,“她是何人?这么不知礼数!本公子有让她开口了吗?” 那中年富态男人一愣,忙躬身讨好道,“这婆子不知规矩,搅了您的兴,小的这就让她下去!”那中年富态男人说罢,就对牙婆子怒道,“还不赶紧给小公子赔礼!” 牙婆子吓得在地上磕头,“小公子!老婆子不懂规矩,请小公子饶恕则个!” 林福宁没有理会这牙婆子,转身看向那两花娃子,懒懒道,“怎么?还要本公子说第二次吗?嗯?” 林福宁话音一落,那两花娃子里其中一个抬头了。另外一个也跟着抬头。 林福宁眨眼看着,哇哦,虽然脸色暗黄,营养不良,但是,长得倒是挺清秀的,嗯,若是调养好了,长大了,肯定就是两个小帅哥,最重要的,嘿嘿,这是两只双胞胎花娃子。 林福宁觉得很有趣,双胞胎,而且一个神情怯懦,一个神情很倔强,眉眼间有着齐明远身上的那种味道。 “几岁了?”林福宁问道。 “十一。”神情很倔强的低声回答了。 林福宁听了扬扬眉,转头看向那中年富态男子,笑眯眯问道,“他们的家境是不是挺好的?” 林福宁的这一问有些突兀,但中年富态男子反应很快,恭敬的躬身道,“回小公子的话,这两人是小的从京都买来的。是官奴。” 中年富态男子这话音一落,那两花娃子就脸色煞白,似乎备感屈辱的样子。 林福宁勾了勾唇,果然!肯定是大官人家的花娃子,还应该跟自己一样,在家里挺受宠爱的。 林福宁转身慢悠悠的走到了林文忠身边,林文忠这时候已经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林福宁,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和满意。 林福宁走到林文忠身边后,继续悠然问道,“他们是官奴,那我们林家买了的话,岂不是惹了麻烦?” 中年富态男子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林福宁会突然间提到这个,官奴是不准私下买卖,但谁都知道,这牙坊里官奴可是不少,官家对这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毕竟,买卖官奴也是官家的一大笔收入。 “小公子请放心,这两人的一应身份官凭路引还有官家的契约,小的都有。” 第19章 竹马成双?(2) 林福宁歪头看了看那两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的花娃子,继续故作天真的悠悠说道,“可是,你怎么知道那两人到底犯得是啥事,要是是很麻烦的事情怎么办?他们可是花娃子哪。” 最后一句慢慢的一字一顿的点出来的话——“他们是花娃子哪”让中年富态男子顿时脸色一白,也让一直故作假寐的林文忠猛然睁开了眼睛,让一直安然坐着的林夫人起了身。 官奴里的花娃子历来都是皇宫的预定仆从和侍从。脸蛋长得好的会是皇室宗亲的侍从——也就是暖床人甚至于玩物。脸蛋不好的就是皇室宗亲的仆从,大部分会是妃子和贵女们的仆从。 眼前的这两个花娃子身形瘦下,可是脸蛋不错,特别又是双胞胎!稀有物品! ——因为自身花娃子身份而对花娃子一切相关极为敏感的林福宁可是没少钻研过这个世界的刑法律条!还有那些民间秘史啥的! 哼!不说官奴还好,一说官奴,林福宁就觉得不对劲了! 眼前的这两只稀有物品双胞胎花娃子怎么就被这叫老孟的给弄出京都了?! 还出现在他们林家挑选仆从的场面上?听爷爷和这人说话的语气,还有这人对爷爷的毕恭毕敬的态度,这人该是爷爷亲信,但正是亲信,此时,才让林福宁愈加不满! 爷爷强调过了,要身家清白,五代可考的,你还弄来了两个有极大猫腻的!什么意思?!糊弄谁啊! 越想越气,林福宁甩手砸下了一个茶杯! 这“砰——”的一声,让那中年富态男子重重的扑通一下跪倒! 林文忠缓缓挥手,“老孟啊,你让他们都下去吧。” 中年富态男子忙挥挥手,那还跪在地上的牙婆子忙带着那些人走了下去。 待那些人一下去,中年富态男子,也就是老孟就连连磕头,惊惶道,“太爷!那两人,那两人是——宋王府的!” 林文忠闻言,只是抬眼瞅了一眼老孟,就淡淡的嗯了一声。 林福宁则是不解的挠了挠下巴,宋王府?哪有咋的?他们林家挑仆从,你蹦出个宋王府的? “那和我今日林家挑仆从有何关系?”林文忠缓缓的说着,语气淡然无波。“我说了,我要身家清白的。你保证了,刚刚那些人都是清白的,五代可考的。可是,你看,那两个花娃子是清白的?官奴啊……罢了,老孟,今日就这样吧。老大媳妇,我们走吧。”林文忠话音一落,林夫人就起身了。 那老孟闻听此言,脸色都发青了,他颤颤巍巍的爬到了林文忠跟前,重重的磕头,一下又一下,连额头都磕出血来了。 林福宁看着,不由有些发虚,这人怎么回事啊。 直至这人磕头磕出了额头一片血迹,林文忠才淡淡开口,“好了。” 那老孟才停止了磕头,煞白的脸微微抬头,一脸哀凄。 “说吧。”林文忠闭眼淡淡道。 “是,当年小的在京都得罪了越王,是宋王府的老管家救了小的。这次,宋王府遭此大难,全府上下都被砍头,因宋王的七子齐明羽尚未成年,被判流放服役,流放服役的地方,就是我们青田镇的郊外矿区,宋王的八子和九子也尚未成年,被判官奴,老管家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那两人就都变成了可以买卖的官奴,老管家找到小的,要求小的务必将他们送来青田镇,说如果可以的话,给他们找户好的人家……最好最好就是林家……小的欠了老管家一条命,可是小的,小的也不能背弃太爷,所以,小的将他们带来了,要是小公子看得上他们,是他们的造化,要是看不上,那也是他们的命。” 林福宁听到这里,撇了撇嘴,什么话!青田镇好的人家就只剩下他们林家了吗? 林文忠沉默听着,这时候突然淡淡开口道,“那老管家呢?” 老孟默然了半晌,才哑声道,“死了。” “怎么死的?”林文忠盯着老孟问道。 老孟身子一颤,声音有些哽咽,“老管家,老管家是自尽而亡……小的猜测,是老管家用了很特别的方法,才将那两个花娃子带了出来,现在,那两个花娃子的官碟官凭路引都是另外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林文忠依然紧逼着追问道。 “是,是林家旁支的犯了杀人罪的遗孤孩子。” 听到此处,林福宁心头忍不住爆了粗口,靠!那什么老管家分明就是冲着他们林家来的!林文忠此时也眯起了眼睛,喃喃道,“宋王吗?” 这时,林夫人走了过来,柔声道,“公公,媳妇有话想说。” 林文忠微微点头,“说罢。” “事已至此,既然他们已经有了新的身份,且还与我林家有关,那就不如将那两人带回。也省得在外头生出事端来。” 林文忠点头,低头看向了还跪伏在他脚下的老孟,“你是个好的,知恩图报,但,若有下次,你也与我林家无关。另,今后,京都商行你就不必管了。” “是!” 林文忠说罢,就起身,带着林夫人和林福宁林淑薇走出了采石楼,离开时,他们的后头跟着一辆极为素朴的小马车,小马车里坐着林淑薇挑的两个小女孩,还有那两个花娃子。 ###### 此时的无名寺里,无尘大和尚手指轻搭齐明远的手腕,略微一沉吟,便沉声道,“魏成,叫宁儿过来一趟。” “是!” 于是,刚刚才到家门口没多久的林福宁就被匆匆赶来的温山给喊住了,待知道是自家师傅找他,只好转身上了马车,悲催的朝大凤山出发了。 ——跑来跑去的……很累呀。 而无名寺里,齐明远安静的盘腿而坐,坐在他对面的魏成看着他这么安静的神情,微微赞赏点头,眼前的这四皇子知道自己身体可能有大碍,却没有半点紧张担忧和愤怒,甚至也没有追问自己的病情。还能这么的平静等待,魏成心里赞赏不已。 齐明远此时面上安静,但心里却是思索着,上辈子他也习武,武艺不差,至少杀了一个温山是绝对没有问题,而温山是少有的高手,但,他却总有头痛的毛病,甚至在后来,他严重到夜不能寐,发病起来不只是头疼,甚至是浑身刺疼,犹若蚂蚁在血液里爬过,苦不堪言。他曾怀疑过他被下毒,可不管找了多少名医,都不能看出他中的是何种毒,是何时中毒,他怀疑过是在他登基后中毒…… 但看现在大和尚的架势,似乎不止…… 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提醒他身体有问题的人,是那花娃子……所以,那萱草紫藤也是因为他身体原因送他的吗? 齐明远心头猜测着,看了眼刚刚他交给无尘大和尚的萱草紫藤。 那萱草紫藤拿过去后,大和尚就微微一笑,看了看,放在一旁,然后就闭眼不语了。 齐明远看着大和尚的举止,大致猜测了,这萱草紫藤虽然那花娃子说很重要,但是,大概在大和尚眼里并非是非常珍贵? 而这时,林福宁终于来了。 林福宁一踏进来,就看见齐明远安静端坐,他的对面是大师兄魏成,而他的师傅正睁开眼,微笑的看着他。 林福宁恭敬的躬身长拜做礼,“徒儿福宁拜见师傅。” “宁儿,过来。”无尘大和尚招手。 林福宁应了一声,便恭敬的走了过去,在无尘大和尚的示意下,他坐到了齐明远的身侧。 “此人身中多毒。”无尘大和尚指着齐明远缓缓的对林福宁说道。 林福宁一听,吓了一跳,啥米?多毒?什么意思?是一种叫“多毒”的毒,还是多种毒? 齐明远也是一震,魏成脸色顿时煞白。 但无尘大和尚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依然缓缓的平淡说道,“大约是还在一岁时,身中曼陀罗花毒,此毒无色无味,藏于紫色的天仙花中,常人难以辨认,医者也难以辨明,且此毒只对嗅觉敏锐的人有用,中毒后,不会死亡,亦不会发病,它会潜伏于人的体内,待时机一来,它便会发作。此毒珍惜罕有,曼陀罗花藏于南域,三十五年前,我于南域见过。十分厉害。” 林福宁听着,默默的从身上带着的小布袋里拿出小笔和小册子,专注的记着。 齐明远却是神情冷漠了起来。 紫色的天仙花?呵呵……原来如此呀。 “盖六岁之时,此人身中寒冰毒,寒冰毒是北疆千年冰虫提炼而成,中毒者,不会死亡,但每逢腊月或天冷之日,就会发作,发作之时,浑身血缘仿佛有千虫嗜咬,疼痛难忍,中寒冰毒者,常年手足冰冷。此毒一般藏于冰块之中。盖夏热时期才可下毒,因此毒若要发作需只有夏热,冰虫苏醒之时方有效用。” “最后一种毒,乃是三个月前所中,此毒唤醉香,中此毒者难以入眠,待三年不眠,此人就会永远安眠,死时仿若睡着了般,不会痛苦。”说到此处,无尘大和尚看向齐明远,目光悠远,“对你下此毒者,该是你至亲之人。” 齐明远缓缓的垂下眼,至亲之人?的确是至亲之人呀……呵呵…… 林福宁这时,轻轻的放下了手里的笔,心里叹息,便宜小师侄真够倒霉的呀。 “下毒之人并非是同一人,因为三种毒互相影响克制,因此,反而让你平安健康至此。但,随着你的年岁渐长,三种毒将会同化,到时候,天下再无可救之人。”无尘大和尚缓缓的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当无尘大和尚话音一落,一时间,整个堂屋都安静了。 齐明远是一脸平静的甚至淡漠,魏成是纠结难言,林福宁眨着眼睛,看着无尘大和尚。 半晌,有人出声了。 “师傅,您让我来,是要教我怎么解毒的吗?” 第20章 竹马成双?(3) 齐明远闻言,眼角瞥了眼坐在自己身侧的林福宁。 林福宁眨巴着眼睛看着无尘大和尚,师傅叫他来,还跟他那么仔细的说了这小师侄身上所中的毒……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必定是想让他知道一些事情,权势方面的事情?哦,那是绝对不可能……小师侄的出身来历不简单,但勾心斗角弯弯绕绕的事情,和自己没啥关系吧?所以,一定是医术方面的事情了。 无尘大和尚赞赏的看着林福宁,笑笑说道,“宁儿,你问得很好,你药理已经掌握得很好,这几日,你也已经开始学习制药,制药之术,除了练习,还需实践,此人身中奇毒,奇经八脉都已经被毒所侵占,此中复杂,非十年不可解,现在,我就将此人交予你,前三年,你按照我所写方子,为此人炮制药浴,疏通血脉,此人生活起居,所需药物,由你负责,后三年,你依据我为此人的治疗,用你的想法和医理为此人针织,最后四年,你与为师一起为此人做针灸。” 无尘大和尚一说完,在场三人都惊愕的看向了无尘大和尚,不,有一人除外,齐明远只是皱着眉头看着无尘大和尚,在林福宁被无尘大和尚叫来后,他多少就猜到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无尘大和尚要这么做?若是不想为他医治,大可将他赶出无名寺,若是有心,为何要让林福宁,这么一个八岁花娃子来负责? 魏成也是困惑,但他知道,老师这么安排必定是有他的理由,因此,魏成惊愕过后,就沉默在一旁。 林福宁却是直接举手,颤巍巍的开口了,“师傅……我我我……八岁……” ——他才八岁啊啊啊!!!这个,这个,人命关天!师傅您不要这么的这么的惊悚好不好!! 林福宁这话一出口,无尘大和尚就笑了。 “宁儿,难得有此人在此,给你练手,你要知道,身中多种奇毒,如此复杂的,天下间难得一见啊。宁儿放心,此人不会死,有为师一旁看着,你只需按照为师所说去做就好。” 无尘大和尚这话一出口,林福宁僵住了,魏成嘴角抽搐了一下,齐明远漆黑幽深的眼闪了闪——“给你练手”?啥意思?敢情师傅是把小师侄当成小白鼠???林福宁偏头瞅了神情平静的齐明远一眼,转头看向微笑的无尘大和尚。 林福宁眨了眨眼,既然师傅说没有问题了,那他就不客气了。嘿嘿…… 于是,林福宁起身,躬身拱手做礼,“是,弟子遵命。” 齐明远这次终于有了表情,他的嘴角微微弯起了一个浅淡的温和的笑容,他看着无尘大和尚,这大和尚甚至连问他一句都没有,就这么的给他决定了? 是断定他不会拒绝?还是漠视他的意见? 而他会拒绝吗? 不会。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继续活着的机会。哪怕活着对他来说甚是无趣,但,他的命,天下间能够抹灭的人,只有他自己一人! 于是,齐明远缓缓起身,拱手做礼,“明远谢过大和尚。” 无尘大和尚看着齐明远带着浅笑的拜谢,微微点头,心头却是叹息了一声。 林福宁坐在一旁,齐明远起身做礼就站在他的跟前,于是,坐着的林福宁可以看见齐明远那俊秀温和的侧脸。 ——很违和,齐明远的温和给他的感觉却是生气,齐明远的笑给他的感觉却是冰凉。 林福宁歪头,虽然这个世界的小孩都极为早熟,比如说他家的大哥二哥,面对外人和面对自己人也常常是跟变脸似的,但,眼前的小师侄好像要比自家哥哥们要严重多了……哎,大概是身处环境所逼,被人下了毒,还是三种奇毒……特别是其中一种是至亲……思及此,林福宁的心头不由慢慢的柔软了下来。 无尘大和尚接下来便让魏成出去,让齐明远和林福宁留下,仔仔细细的说了前三年的治疗,每日药浴半个时辰,药浴的药草种类很多,林福宁一边快速记着,一边专注的听着。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手下不停的记着,神情专注认真,那精致的有些圆润的小脸,一时间让他有些无法移开眼睛。 待记下繁杂的药浴,无尘大和尚拿过林福宁的记东西的小册子,接过林福宁恭敬递过来的笔,慢慢的写下了一张药方。 “此药方,每隔三日用一次。” 林福宁拿过来一看,额,虽然药草都懂,药草的药性他也知道,让他背,他能立马背出来,但这个药方,他却是不懂了。林福宁茫然的抬头看向无尘大和尚。 无尘大和尚微笑,拍拍林福宁,“现在为师就算告诉你,你也不会明白,自己好好揣摩。”无尘大和尚说完,就示意林福宁先行离开。 林福宁离开了,堂屋里只有无尘大和尚和齐明远两人。 无尘大和尚看向齐明远,缓缓问道,“四皇子可知为何我要这么做?” 若是最初,他会不明白,但在刚刚无尘大和尚给林福宁交代药浴的事情后,他就明白了,药浴,还有药方,这些事情太繁琐了,若不懂药理的人来做,会很容易出事,林福宁是大和尚的嫡传弟子,在这里,也就只有林福宁一人合适。 他现在的身份,想要找个大夫给自己做药浴,难!一来,他结庐守孝,不宜暴露身份,二来,那些恨不得他死的人若是知道大和尚在此,且准备为他解毒,那他就真的麻烦了…… 思来想去,也就真的只有林福宁了。 齐明远躬身拱手,“明远谢大和尚救命之恩。” 无尘大和尚微微点头,和聪明的孩子说话就是轻松呀。 “那,你先回去吧,这两日不要练功,待百花日后,就开始药浴。”无尘大和尚说道。 齐明远再次做礼,然后慢慢的离开。离开前,齐明远转头看了眼已经闭上双眼的无尘大和尚,他心里疑惑,为何无尘大和尚要这样的相助自己?是因为自己是魏成的学生?上辈子记得最后他被身上的毒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候,魏成曾经亲自求过无尘大和尚,但却被无尘大和尚一句“罪孽”挡了回去。这辈子却是不一样了…… 齐明远轻轻的合上了堂屋的大门,转身漫步离开。 堂屋里的无尘大和尚在齐明远离开后,微微睁开了眼,无声叹息开始在堂屋里弥漫。 ###### 终于回家的林福宁摊在自己厢房的软榻上,一动不动,毫无形象可言。 累死了……他虽然经过师傅调理,身体好了很多,但今日连番走动实在也是真的累了,这个躯壳才八岁,还是一个天生体质单薄的花娃子…… 但林福宁摇晃了一下头,就慢吞吞的坐了起来。 抓过小布袋,拿出了小册子,翻开今天记得内容,仔细的看了起来,师傅说,待百花日后再进行药浴,为什么?难不成药浴也要选日子?不过师傅笑眯眯的神秘兮兮的不肯多言……哎,算了。 他的这本小册子是他自己做的,还有这短短的小笔杆也是他自己做的,两年来的学医,还好有这两个取自上辈子的学习工具。 林福宁正看得入神,突然敲门声响起。 林福宁随口说道,“进来。” 待有人进来了,林福宁抬头,一愣,宋妈妈带着两个人朝他走来,而那两个人正是那稀有物品——双胞胎的花娃子。 林福宁愣了愣,怎么回事? 宋妈妈先是朝他做礼,然后就笑着恭敬说道,“小公子,这是太爷指定给您的仆从。”说罢,宋妈妈就转身对那两只稀有物品颇为严厉说道,“还不上前拜见小公子!” “是!”那两个稀有物品扑通一下就跪在了他的跟前,还磕起头来,恭恭敬敬的。 “半夏,(青果)拜见小公子!” 林福宁微微凝眉,这两只花娃子来历不简单,按道理说,爷爷和娘亲那样精明的人是不会收下才对,以免将来给林家带来灾祸,但现在是什么情况?爷爷收下来了?娘亲也默认了? 宋妈妈一旁察言观色,见小公子神情严肃,眉毛还皱了起来,便上前轻声道,“小公子,太爷和夫人都说了,这两人以后就是林家的人了。” 林福宁转头看了眼宋妈妈,林家的人?那么,这里头的猫腻都解决了? 林福宁沉默了一下,抬手示意他们起来,“起来吧。” 林福宁说了后,就起身,扯过一旁的披风披上,对那两个起来后垂眉顺眼的花娃子淡淡道,“你们待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宋妈妈,我要去见爷爷。” “是!”宋妈妈恭敬应着,偷偷瞅了眼神情平静带了点严肃的林福宁,心里暗暗道,小公子身上的那种气势可真是越来越像太爷了……看着,心里都有些发虚。 而不止宋妈妈心里发虚,那两个站起来后就垂眉顺眼的花娃子都心里有些发虚。 其中一个在林福宁和宋妈妈走出厢房后,小小声的开口,“哥哥,这小公子……好厉害。” “青果,不要说话。以后,我们就是小公子的仆从,要有仆从的本分!”另一个人语气有些严厉的说着。 被唤作青果的人低低的应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是啊,他们不再是宋王府的花娃子了,他们是林家的仆从,林家小公子的贴身仆从…… “青果?”另外一个人以为自己语气严厉让弟弟难过了,便忍不住低声唤了一声。 “哥哥……我很高兴。”青果低低声说着。 “……” “以后……我们就不用担心会被父王送进宫里了……娘她也不用提心吊胆着我们会被欺负了……” “青果……” “哥,待在林家,我们会好好的。嗯,这是我的感觉。” “青果……那你现在就不要再说话了。我们要遵从仆从的本分。” “哦……” 第21章 竹马成双?(4) 再说林福宁一路快步朝沉竹园走去,青果和半夏的事情如果不是爷爷拍板定下的话,娘亲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所以林福宁在一听青果和半夏成了自己的仆从,脑海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爷爷定下的,也因此,他现在必须要去见爷爷,当然,见爷爷不是要爷爷收回决定,而是要问清楚,然后,该怎么对那青果和半夏? ——真的把人家当成仆从? 进了沉竹园,他家爷爷已经在堂屋里等着他了。 “宁儿来了啊。”林文忠淡淡问道。 林福宁一笑,上前恭敬做礼,随后嘿嘿灿烂一笑上前,“爷爷,您真厉害,宁儿还没来,您就知道我要来了。” 林文忠眼里划过笑意,抬手摸摸林福宁的头,语气虽然平淡的,但却是透出了慈爱,“你是为那青果和半夏来的吧?” 林福宁嘿嘿一笑。 林文忠抬手挥退堂屋伺候的仆从和宋妈妈,转头对林福宁说道,“宁儿,那青果和半夏你只需把他们当成我们林家买的仆从就好。” 林福宁眨眼,就这样? 林文忠看着林福宁困惑的脸,继续说道,“宁儿,其他的无需理会。”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小屁孩就乖乖的闪一边,那两人的事情他无需理会。 林福宁挠挠头,也是,他现在这个小屁孩,能管啥事?于是,林福宁点头,那好,既然爷爷这么说了,那他就把那两人当成他们林家的仆从,嗯,他林福宁的贴身仆从。 林文忠说罢,就示意林福宁离开。 于是,林福宁起身,恭敬做了个礼,就转身离开了。 待林福宁离开,堂屋后头屏风走出一人,若林福宁在此,定会惊讶,这中年富态大叔不就是那采石楼的那个? 那中年富态大叔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垂眉顺眼的低着头。 “宁儿聪慧,乖巧,又孝顺,无名寺里的大和尚对他赞誉有加,若不是宁儿是花娃子身份,将来……”林文忠说到此处,微微叹息,没有再说下去。 中年富态大叔听到此处,也不敢出言。 “刚刚宁儿是直接来我这里,他知道,青果半夏之事,定是我拍板定下,他的娘亲是不会答应青果半夏留下之事,他来此,为的也就是要一个对青果半夏处置的态度,是当成仆从,还是客人?”林文忠缓缓的说着,“如今,你也听到了,青果半夏将是林家的仆从,他们签了死契,今后,他们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若宁儿不喜他们,他们就不得留在林家。” 林文忠这最后几句话说的极为平淡,但中年富态大叔却是身子一抖,扑通一声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才哑声说道,“孟怀谢太爷恩德!” 林文忠微微闭眼,半晌,才低声道,“你爹,林文举本是我林家嫡支,只可惜当年你爹醉心功名,破了林家的规矩,被逐出家族,但,林家人不管是不是姓林,骨子里流的都是林家的血……他最后做的这件事……我很高兴……一饭之恩,知恩图报,不惜身死也要救出恩人的骨血……孟怀,你爹是好样的啊!” 中年富态大叔跪伏在地,身子颤抖着,沙哑的声音里透出了哽咽,“孟怀代家父拜谢太爷……” “虽然这些年,你在青田,你爹在京都,知道你们父子关系的人不多,但以防万一,孟怀,你明日启程前往北疆,以后, 北疆这一带的事就交给你了。”林文忠缓缓说道。 “是!” “孟怀……到了北疆,该看的要看,该做的事情……” “孟怀明白。” ###### 林福宁走回晖照院的时候,天空已经挂上了彩霞。 林福宁抬头看了看天空,唷,已经这么晚了吗?这一天……过得真是够累的…… 宋妈妈跟在林福宁身后,一旁看着林福宁神色倦怠,便恭敬低声道,“小公子,要不,我让半夏和青果退下,您明儿个再让他们来伺候?” ——那两个一看就是出身好的花娃子大概也没做过伺候人的活吧,夫人说了要好好教一教的,今日只是带来跟小公子打个照面而已。 林福宁摇头,“宋妈妈你回去吧。那两人你明天再来领。” 宋妈妈愣了愣,但看林福宁大步前行的背影,只好鞠躬应下。 林福宁走进厢房,那呆站着的两人赶紧鞠躬行礼,林福宁看着,这行礼有些慌乱还有些生疏,一看就知道是刚学的。 林福宁转身一屁股坐在了软榻上,盘起双腿,看着低眉顺眼的跪在他跟前的青果和半夏。 “起来吧。”林福宁说着。 青果和半夏赶紧起身,有些惴惴不安的看向林福宁,林福宁仔细的打量着两人,这两人还不太懂仆从的规矩,这样直愣愣的看着林福宁可是大不敬,林福宁不在意这种不规矩,这两人眉眼间的紧张担心他看在眼里,更何况他虽然适应了这个世界的规矩,但心里依然保留了原来的林福宁。 因此,林福宁托着下巴,好奇的看着双胞胎。 真的是一模一样呀,如果有所区别的话……那就是——“你是青果?”林福宁指着其中一个神情紧张的却是难掩好奇的看着他的花娃子问道。 这花娃子惊呼了一声,随即瞪大眼睛看着林福宁,好似看着一个神人一样。 林福宁笑了,嘴角翘起,看向另一侧的努力保持冷静表情的花娃子,“你是半夏。” 半夏和青果怔愣了一会儿,他们是双胞胎,除了娘亲,眼前之人是第二个一眼就区分他们的人! 半夏怔愣后,就生疏的做礼,低声道,“小公子精明。” 精明?林福宁一笑,他可从来就不觉得自己跟精明两个字沾边,要说精明的话……脑海里闪现了一张浅淡温和笑着的脸,他那小师侄才是真正的精明吧。 “你们签的是生契还是死契?”林福宁闲闲问道。虽然这个问题有些废话,但是算是切入口好了,这两人是王府的公子,怎么可能会签死契? “回小公子的话,我们签的是死契。”青果小声的说着,眼睛闪闪发光的看着林福宁。 林福宁一愣,哈?死契? 半夏见林福宁怔愣了,低声道,“小公子,我们……会好好伺候小公子的。”只要小公子不要把他们送人,不要拆散他们两兄弟……他们就绝对会好好的伺候小公子。 林福宁凝视着半夏,半夏一脸坚定仿佛在下着什么决心一样。而青果眼睛闪闪发亮,好似期待着什么似的看着他。 林福宁静静的凝视了一会儿,想到花娃子……官宦子弟人家的花娃子……成人后要么进宫成了皇室侍妾,好点的,可以得个贵人称号,要么就只能沦为一般人家的妾侍……这两兄弟出身宋王府……将来也会走上那样的道路吧? 林福宁心里叹息了一下,严肃说道,“听着,只要你们不做伤害林家的事,我自然会好好待你们。” 半夏和青果忙应下,事实上,签了死契,他们就是林家的家生子了,若是私逃,或者犯了林家的规矩,林家杀了他们都不算违法。而,本该入宫但有幸逃了出来的他们,天下之大,又有何处是他们的容身之地? ——除了林家,他们没有任何归处。 ——而只要林家,眼前的小公子不要将他们送人,不要……像王府那样将他们视作可供交易的宠物物品……他们就会一心一意的好好的伺候小公子。 当然,这些,林福宁不会知道。 林福宁秉持的是——说不如做。看人说还不如看人行事,还有就是与其相信诺言,不如相信时间。时间这把杀猪刀会将一切真伪虚荣一一剥开,所以……半夏青果,嗯,这两个名字倒是有趣。 “这是你们原来的名字?”林福宁歪头问道,随手拿过小布袋,一边翻着一边将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是……小名。”青果小声应着,眼睛落在了林福宁好像变戏法似的拿出来的东西上,眼里露出好奇的意味。 林福宁抬头一笑,“这两个名字都很好听。药草里,半夏青果是一种最坚韧的药草,把它丢在沙漠里都能活着的药草。给你们取这个名字的人肯定希望你们好好的坚强活着。”林福宁随口说着。 却不想闻听此言的青果和半夏当场就红了眼眶。 ——给他们取这名字的人是他们的娘亲…… 林福宁终于找到自己要的东西,抬头一看,就愣了愣,半夏还好,青果的眼泪已经在打转了。 林福宁搔头,猜想大概是自己随口说出的那个话不小心戳了他们的泪点。 不过……安慰什么的,林福宁也不会说,林福宁只是将找到的两串自己刻的珠子,这串珠子的线是用半夏青果的茎叶做的,半夏青果是最坚韧的药草,除了顽强的活力,他们的茎叶也是韧性超强。 “给。”主子要给仆从一点打赏,这个是娘亲说必须有的,如果是初次拜见,更得给,银子什么的都可以,考虑到这两只王府出身,给银子不太好,俗了点,想到自己用半夏青果茎叶做的珠子,就干脆拿出来做打赏好了。 半夏青果接过,两人都有些呆愣。 林福宁挥了挥手,“算是赏赐,好了,都下去吧。宋妈妈会教你们林家的规矩,好好学习,学好了,再过来我这里伺候。” 第22章 竹马成双?(5) 半夏拉着青果,忙躬身做礼,半夏已经发现林福宁神色的倦怠,不敢打扰,青果很开心,紧紧的拽着珠子,两人虽然还不大懂规矩,但也知道悄然离开不要打扰。 半夏青果两人走出厢房,小心翼翼的关上厢房门。 青果拉着半夏,兴奋的小声道,“哥哥,我的感觉没错吧,跟着小公子真好!” 半夏将珠子小心的放进怀里,这是半夏青果的茎叶串的珠子,青果没有发现,但半夏却是一眼就发现了,半夏不知道小公子是无意还是有意,但是,他心里很开心,青果的直觉总是那么准! 突然轻咳一声响起,两人忙站好。抬头看去,是那位宋妈妈。 宋妈妈眼角瞥了眼青果手里紧拽着的珠子,心里微笑,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小公子亲手做的吧。 但面上,宋妈妈故作冷淡严肃道,“已经拜见小公子了,那就跟我来,从明日开始,你们要接受训练。” 半夏和青果忙应下。 宋妈妈又故作刚刚发现青果手里拽着的珠子,挑眉道,“小公子打赏的?” 青果一听,慌了,忙将珠子塞进袖子里,过去很多赏赐到手的东西转头就被抢走的经验让青果很害怕。 半夏也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但宋妈妈只是淡淡的说一句,“你们很幸运,小公子亲手做的东西,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宋妈妈说完就转身挺直腰杆大步走着。 半夏和青果一震,小公子亲手做的? 一时间,半夏和青果心里复杂了。 ###### 入夜,林夫人迎着林德瑜进了晖照院。 林夫人一边伺候着林德瑜换衣,一边将今日已经有两只本该送入宫中的花娃子竟然进了府里,还做了他最疼爱的小儿子的贴身仆从事情一一告诉了林德瑜,林德瑜听罢,微微点头,今晚他一回府,父亲就派人将他叫了过去,将今日之事告诉了他,也告诉他未来林家必须要做的事情。 打从那四皇子来了青田镇,林家仿佛就被拖入了什么漩涡一样,林德瑜的心里很不安,很不踏实。青田林家,百年来秉持着先祖遗训,不入仕,不离青田,不搅合朝廷政事,但如今,来了四皇子,来了李家,如今又来了宋王府的两个花娃子!宋王府的事,他知道,不外乎就是争权夺利,然后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但这些事情怎么就扯上他们林家了! 林德瑜心头叹息了一下,如父亲所说,林家百年来的平静恐怕将不平静了…… 但——与其惴惴不安恐慌未知的将来,不如未雨绸缪! 林家从来就不是束手待毙之辈! ###### 百花节日。 百花节日,是百花盛开,祈福的大日子。 林福宁的生日就在百花节。 这日,林福宁还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宋妈妈和林夫人两人给拉了起来。 林福宁努力睁开眼睛,迷迷蒙蒙中好像听到他娘亲说什么,“哎呀,宋嬷嬷拿那件,对,就是这件今年刚做的白色的……” “夫人,小公子这个发尾用这蓝色发带怎么样?” “用这,红色的,这蓝色的腰带给宁儿系上。” …… ——这是在搞什么呀?? 林福宁终于睁开了眼睛,睁眼先看见的是马车顶??他什么时候上马车的?! 林福宁揉了揉眼睛,看向身侧对自己笑吟吟的林夫人,困惑不解,“娘亲?这是?” 干嘛把他整上马车?要去师傅那吗?干嘛不叫自己起来呢? “宁儿,今日是百花节。”林夫人轻轻摸着林福宁的头,嘴角嚼着温柔笑意。 林福宁愣了愣,随即恍然,哦,对了,百花节!也是他的生日! 林福宁下一秒就凑上前,笑嘻嘻的伸手,“娘亲,给宁儿的贺礼呢?” 林夫人扑哧一笑,抬手轻轻捏了捏林福宁的脸颊,“放心,少不了你的!” 林福宁嘿嘿一笑,看了看马车,马车里就他和娘亲和宋妈妈,没有见到姐姐林淑薇? “娘亲?现在我们要去无名寺?”林福宁问道。刚刚他偷偷瞥了眼马车帘子外头,这是往大凤山的路! 林夫人微微点头,柔声道,“宁儿,今日是百花节,也是你的生辰,也是……你要接受传承的初礼。” 林福宁愣了,初礼??那是啥? 林夫人见林福宁一脸茫然,便仔细的解释道,“宁儿,你是大和尚的传承人,将来要继承大和尚的衣钵。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本来应该等到你及笄了,再来举行继承大典,但是,大和尚说,先给你举行一个传承初礼,就在今天,你的生辰之日。” 林福宁歪头一想,是这样啊?其实吧……干脆就举行继承大典得了!反正早继承晚继承都一样不是?不过,每次一提这个,娘亲就很难过的样子,林福宁也不敢说。 “宁儿,有了这次的初礼,宁儿就是大和尚的传承人了。”林夫人揽着林福宁,柔声说着,语气里有些低低的酸涩难过。 林福宁轻轻的回抱着。 一时间,马车里安静了。 待马车到达无名寺,林福宁搀扶着林夫人下了车,才发现,不止他娘亲来了,他的爹也来了。而在无名寺的门口,还有三人——他的大师兄魏成,小师侄齐明远,还有那叫温山的大叔。 一行人各自见礼,便进了无名寺。 林福宁发现,走在最前的是齐明远和自己,接着便是魏成和爹,还有那温山大叔,最后便是娘亲。 林福宁心头琢磨着,是因为自己即将要接受初礼,所以才能走在最前?而身边的这个小师侄身份……果然很不简单哪。 齐明远察觉到身边的视线,转头看向林福宁,今日这花娃子一身白色的福儒服,福儒服是僧人服,腰间蓝色绣花草的衣带,乌黑的发结扎在脑后,发尾绑了红色的发带,面容精致的眉眼弯弯的咧嘴笑着的花娃子穿着这样的白色福儒服,真是……可爱呀。 齐明远微微一笑。 林福宁一愣,随即呲牙偷偷做了个鬼脸。 齐明远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众人进了堂屋,在林福宁以为这个初礼该是多么复杂多繁琐的时候,初礼——结束了!! 安谧谷里,林福宁背着竹篓,站在小径上,看着手腕上的黑色曜石珠串囧囧有神,原来这个就是初礼,师傅念了一段经文,摸了摸他的头顶,将珠串摘下来戴到他的手上,笑眯眯的告诉他,今后他就是大和尚的继承人了。 ——然后呢?然后呢?就完了??? 林福宁抬头望天,亏得他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以为今天得多累,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第23章 竹马成双?(6) 林福宁并不知道,事实上大和尚的传承典礼是极为复杂的,就单单典礼前的准备要足足半个月。而典礼前的初礼,事实上是不存在的,这是无尘大和尚为林福宁特别开的一个先例。 而至于为什么? 这个无尘大和尚就缄默不语。 魏成是大和尚的第一个学生,当初冲着就是为了成为大和尚的传承人,可惜,第一次见面,无尘大和尚就说了,他只能做他的学生,如果是传承人的话,魏成不够。虽然不能成为传承人,但魏成对大和尚是极为恭敬,虽然依据他对大和尚传承的各种了解,这次的初礼是完全的突兀,但魏成在见无尘大和尚不打算说出理由的时候,就也不敢多问。 但,魏成心里猜测,这个初礼,恐怕也是为了给四皇子疗毒而准备的吧。 ——花娃子的规矩极多,如果福宁不是大和尚的传承人,手腕没有那串黑色的曜石珠子,没有穿上那套福儒服,他和四皇子哪怕什么都没做就是站在一块说说话都有可能招惹闲言碎语。 因此,魏成想,如今,穿了福儒服,带着那串黑色的曜石珠子的福宁给四皇子做药浴,就不必再怕什么闲言碎语了吧。 无尘大和尚抬头看着天空,万里无云,白云悠哉。青田镇的天气极好。 初礼很简单,甚至说有点粗糙,若是京都的慈恩寺,那就应该大大的办一番,不过,初礼是简陋还是盛大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福宁已经接过了曜石珠子,已经是传承的唯一的候选者了。 ——天道诡秘多变,可也基于因果。他如今强势栽下的因,未来哪怕福宁命途多变,也无碍了。 无尘大和尚这般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 此时,林福宁背着竹篓欢快的走在小径上,手里晃着刚刚找到的嫩嫩绿绿的药草,嘴里哼着歌儿,白色的福儒服因为在山间行走早已有些脏污了,但林福宁也不在意,本来穿着白色衣服来采药就不合适,回头得跟娘亲好好说说,虽然今后他就得穿福儒服了,但是,穿着深灰色的福儒服活着藏绿色的福儒服比较合适吧。 林福宁一路蹦跳走着,很快就来到了那小潭边。 小潭边,林福宁就见他那位小师侄正在挥着剑练武,看那架势,虽然不太懂,但是看起来好像……比他家大哥二哥更厉害??也许是因为温山大叔的关系? 林福宁还未到,齐明远就发现了,温山自然也发现了。 而之前受齐明远交代的老仆李福,就赶紧的上前了。 李福恭恭敬敬的做了个礼,“老奴李福拜见小公子。” 林福宁一愣,随即咧嘴一笑,抬手示意李福起身,“起来吧。” 看着李福起身,林福宁笑着问道,“老人家,我该怎么称呼你?” 李福看着眼前的花娃子,白色福儒服已经脏污了,连脚上的鞋都是泥了,身上背着个竹篓,笑容灿烂,气息是柔和舒服的,在宫廷里混迹了二十几年的李福从未见过像眼前这花娃子的人,就好像早上刚刚升起来的太阳,暖和的一点都不刺眼,又跟春天刚刚抽出来的叶子,充满着生机,最重要的是……白皙嫩嫩的手腕露出的黑色曜石珠子分外抢眼,虽然只是一眼,但李福心头已经震撼了——那是大和尚才能佩戴的黑色曜石!!! ——虽然……主子说这林家小公子身份很贵重,但却没有想到竟然这么贵重,原来是大和尚的传承人呀。 李福再次恭恭敬敬的做礼,“小公子喊老奴一声老福就行。” 这时,齐明远走了过来,还属于少年的清冷温润声音说道,“小师叔叫他老义就好。”齐明远说着,转头看向恭恭敬敬还躬身做礼的李福缓缓说道,“小师叔名字里有个福字,你的名字冲撞了师叔,以后,你就叫李义。”顿了顿,齐明远慢慢的补充了一句,“重情重义的义字。” 李福一怔,随即眼眶泛红的重重跪地磕头道,“老奴谢小主子赐名!” ——当初齐明远被逐出宫的时候,往日里谄媚的讨好的那些仆从侍女一个都没有跟出来,当时,唯一一个不顾一切跟了出来的人只有李福,这个当年受了母妃恩惠,就对母妃忠心耿耿的老仆。后来,他登基,赏赐了一个义字给李福。 齐明远微微点头,随即看向有些怔愣的林福宁,嘴角微微扬起,“小师叔,您先到茅庐里歇息,等我练了拳法,我就过来。” 林福宁回过神,眨了眨眼,应了一声,就抬脚朝茅庐走去,心里却是在琢磨,什么名字冲撞啥的,这个世界很注重这个吗?可是他家的大管家叫林忠,和爷爷林文忠的名字不也冲撞了? 林福宁放下竹篓,趴在茅庐前的石桌上,看着外头齐明远练拳,心里腹诽道,肯定是这个小师侄太龟毛了! 李义跟了进来伺候,端着茶水恭敬的说道,“小公子,请用茶。” 林福宁转身,咧嘴笑了笑,接过茶杯,笑眯眯道,“多谢义伯。” 李义一听,惶恐的躬身做礼,“老奴不敢,小公子切莫说谢,那是要折煞老奴啊。” 林福宁一听,囧了囧,他习惯了说谢谢,虽说这是一个堪称封建的世界,但林福宁以为,融入这个世界并不意味着就要抛弃自我,某些他认为该坚持的东西他绝不会放弃,比如说明知道将来青灯古佛孑然一身会让娘亲心疼难过,他也依然不能放弃成为大和尚的传承人,比如说在下人给他端来茶水后笑眯眯的说一句谢谢…… 家里的仆从侍女们也都习惯了,除了更加恭敬外,也没人跟李义这样惶恐的就要跪下呀。 林福宁心里叹了口气,面上笑呵呵道,“义伯起来吧。以后我不说就是了。” ——要是因为一句谢谢就让老人家给他下跪磕头啥的,那就太罪过了。 李义这才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的做了礼,才转身退下。 林福宁挠了挠头,看着李义恭敬离开,一转头,就见齐明远已经朝自己走来。 林福宁抱起竹篓,里头是第一次药浴的所有药草,林福宁一边摘就一边处理好了,第一次药浴,所用的药草都挺温和的,处理起来也简单。 林福宁抱着竹篓进了茅庐,这茅庐很大,进门是堂屋,穿过侧门就是三间小房间,并排成一侧,看来很随意,没有怎么进行修筑。 但——林福宁好奇的抬手戳了戳,还挺坚固的。 林福宁一路走过,看着这三间小房间,一间是书房,书房有一个的大大的窗户正对着小潭,林福宁走了进去,咦,有趣,书房的一侧墙是掏空的用竹子隔开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有些书的缝隙间可以看到另一间房的模样,林福宁走出书房,转头看向身后安静的微微带着浅笑看着他的齐明远,“这书房很有意思!” 齐明远顺着林福宁的目光看向被竹子书架,微微一笑。 林福宁又抱着竹篓走向了另一间房,齐明远看着竹篓,上前一步,说道,“小师叔,我来拿吧。” 林福宁点头,随手将竹篓递给了齐明远,齐明远笑笑接过,看着林福宁正好奇的蹭进书房旁边的房间,那是他的寝室,齐明远提着竹篓,慢悠悠的跟着林福宁进了自己的寝室,看着林福宁在自己的寝室里好奇的转来转去。 齐明远扫了眼自己的寝室,一张榻,一张桌,地上一个软垫,角落里有个放置衣物的木箱子,然后就再也没有其他了。很简单的寝室,小花娃子转来转去看什么呢? 林福宁转了一会儿就转头看向身后跟着的齐明远,好奇开口“真难得。” 齐明远不解,“嗯?”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肯定会把寝室弄得很复杂的,可现在看来……也不是啊。”林福宁笑眯眯的说着。 原来是说这个?齐明远心头微微一凛,母妃没有出事前,他在帝宫的寝室的确典雅华贵,但在从军入伍的五年里,他早就磨掉了喜欢奢靡的兴趣,寝室的布置也喜欢上了实用简洁。 他没想到,眼前的这只粉嫩的花娃子,一眼就发觉了问题。 “小师叔,我在守孝。”齐明远垂下眼,淡淡说道。 林福宁似乎恍然大悟的点头,对哦,小师侄在守孝。林福宁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转出了寝室,走向最后的一间房,这间房了有一大个池子,李义正在一旁安置洗浴的东西。 林福宁走向池子看了看,池子用竹管连接着外头的泉水,现在池子里的水已经满了,竹管那头已经关上了,林福宁凑近一看,不由心头赞叹,原来关上竹管头的是一个小小的木片,但是很巧妙呀。 还有池子的水是温的,池子下头有些红红,在池子靠近墙壁地方是个类似小炉灶的东西。 “小师叔?这水温可以吗?”齐明远放下竹篓,看向从进了这浴房,就绕着池子走来走去的林福宁,开口问道。 林福宁回头,笑眯眯道,“行!”林福宁说着,跑到齐明远跟前,嘿嘿笑着,“小师侄,乖乖的,把衣服脱了吧。” 第24章 竹马成双?(7) 一旁的李义一听,立马瞪大了眼睛!他没有听错吧,小公子竟然要主子脱衣服??李义纠结的看着林福宁亮晶晶的眼睛,小公子是花娃子吧,小公子知不知道……咳咳男人的身体是不能乱看的啊……额,当然,那个,小公子还小,尚未及笄……可是,可是这种事情……小公子也应该知道吧?小公子一看就是大家出身的公子,怎么会不知道呢?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该不该提醒呢? 李义还没纠结完,就看到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小主子淡淡的看了林福宁一眼,就走向池子,抬手解下了腰带。 林福宁瞅了一眼,就撇撇嘴转身背对着齐明远,拨弄起手腕的黑色曜石珠子来,心里觉得这小师侄真是聪明地过分,一点都没有小孩子的天真无邪,但转念想到小师侄身上的三种奇毒,心里叹气,这也难怪了……会被人下了三种奇毒的……要是不聪明世故狡猾的,恐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池子边的齐明远从容的脱了衣服,抬脚走进池子里,转身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林福宁,齐明远的眼里流露出了笑意,嘴角也慢慢的弯起了笑。 一旁的李义再次惊讶了,他还从未见过小主子像现在这样的轻松的甚至可以说是愉悦的笑容。 在容主子还没有出事前,小主子脸上也会挂着笑,若没有见过今天的小主子的笑容,他大概会以为以往小主子的笑容是真心的…… 李义看了看小主子,又深深的看向了林福宁,这小公子…… 齐明远扫了眼李义,见李义正看着林福宁,齐明远心头有些不悦,他不喜欢有人看着他家的小师叔,齐明远开口,声音清冷,“李义,你先退下。” 李义回过神,忙恭敬的对着齐明远和林福宁做礼,就倒退着退下。 林福宁听着齐明远叫李义退下,没有转身,微微偏头问道,“小师侄,我可以转身了?” “可以了。”齐明远的声音里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林福宁这才转身,他心里坦坦荡荡,不介意也没多想,可谁叫他是花娃子呢?林福宁抱着竹篓走近池子,看着站在池子里的齐明远,水池里的水刚刚好的没过了齐明远的胸膛。 林福宁抱着竹篓,问道,“小师侄,做好准备了吗?” 齐明远微微点头,看着林福宁微笑,“可以了。” 林福宁点头,“那好,我们开始吧。”林福宁一边将竹篓里的药草扔进池子里,一边碎碎叨叨的开口,“哪,这个是木藤,这个是长如,这个是咕噜,你看,一挤就咕噜咕噜的,很好玩对不对?还有这个是独角木,我叫它转转,明明长得就跟陀螺一样……这是漂浮花,它专门长在树木的半截腰身上,很好玩吧。……” 林福宁一边说着一边将药草给齐明远看,齐明远看着林福宁笑呵呵的介绍着药草,一边敏锐的发现身上传来的刺疼麻痹之感,齐明远想,小师叔是怕自己忍不了疼痛,所以这么碎碎叨叨的?想帮自己转移注意力? “小师叔,我不怕疼。”齐明远打断林福宁的碎碎叨叨,平静的说着。 ——虽然越来越疼,但,这点疼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林福宁放下最后一种药草,看着齐明远,真的不怕疼?师傅特意交代过,这个药浴是很难受的,药浴的目的是要舒缓齐明远的被毒素侵蚀的血脉,这个过程就好像打战抢地盘一样,不过这个地盘是齐明远的身体,齐明远肯定会极为痛苦难受。 林福宁放下竹篓,在池子边坐下,看着齐明远额头上越来越多的汗珠,还有苍白的脸颊,以及不由自主抿紧的嘴唇,林福宁心里撇嘴,真是……嘴硬!不过林福宁心里还是很佩服,瞧瞧那脸上的神情,还是很平静。 “小师侄。”林福宁双手枕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看着齐明远,“有句话,你肯定没有听过!” 齐明远缓缓呼出一口气,挤出笑容,“还请小师叔指教。” 林福宁一脸严肃,“男人哭吧不是罪。” 齐明远闻言,先是一愣,男人哭吧不是罪?这是什么话? 林福宁瞧着齐明远的怔愣无语的表情,心头嘿嘿一笑,但面上却是得意了,“没听过对吧?” 齐明远心里失笑,虽然没有听过,但这句话一听就知道是小师叔瞎扯出来,不过,齐明远还是故作谦虚的说道,“明远见识浅薄,未曾听闻,还请小师叔指教。” 林福宁嘿嘿笑着,摇头晃脑的胡扯了,“小师侄,纵使千夫所指依旧横眉冷对,纵使前路荆棘依然仰天大笑!小师侄,这,才是男人!这,才是大丈夫!大丈夫能屈能伸,想当初,韩信胯下受辱,还不是——” “等一下,小师叔,这个韩信,是什么人?”齐明远忍不住打断林福宁的话,好奇问道。 但林福宁却是心虚了,扯得兴起了,忘记了这个世界压根就没有韩信这个人物!于是,林福宁故作不高兴的瞪了齐明远一眼,“我说话你干嘛打断我!没礼貌!一点都不懂尊老爱幼!” 齐明远有些无语的看着林福宁,尊老爱幼?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林福宁抬了抬下巴,一脸骄傲,“我是你小师叔,你该不该尊老?” “……该。” “我才八岁,比你小,你该不该爱幼?” “……该。”齐明远抬头望天。 林福宁总结归纳了一个中心思想,“听着,以后我说话,你不许打断!” 齐明远拱手做礼,嘴角含笑,“是,明远记下了。” ——他会好好的,认真的,努力的,尊老爱幼。嗯,只对小师叔一人。 林福宁满意了,袖子里摸出一片叶子,笑眯眯道,“乖,小师叔吹曲子给你听。” 齐明远想起了那日母妃下葬之日,小师叔吹奏的那曲子,轻声道,“谢小师叔。” 林福宁吹着叶子,却不是那日的曲调,齐明远微微垂下眼听着,好似春风拂面,暖阳罩身的和煦温暖…… 林福宁吹的是一首小调子,他也不知这小调子到底是什么,只是旋律好听,而且很温暖很和煦,林福宁觉得这个时候,齐明远该听的应该是这样的调子。 待一曲吹完,齐明远抬头看向林福宁,林福宁正在伸手朝池子里摸出一株药草捏了捏。 捏完药草,林福宁满意的点头看向齐明远,笑眯眯道,“现在不疼了吧?” 齐明远一愣,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疼痛已经消失了? “再泡三个时辰,就可以出来了!”林福宁说着,就起身打算先出去喝杯茶再说。 齐明远眼睛闪了闪,突然一笑,“小师叔……” 林福宁顿住脚步,看向齐明远,“小师侄还有事?” “明远才疏学浅,还请小师叔指点。”齐明远拱手微微一笑,顿了顿,慢慢的问道,“那位韩信是何许人物?” 林福宁顿时一僵,怎么这家伙还记得这事啊! 第25章 竹马成双?(8)(修文) 齐明远脸上带着浅笑看着林福宁,他很好奇也很期待,不知道小师叔要怎么编?那韩信是真实存在的人吗? 林福宁看着齐明远脸上的浅笑,僵硬的脸抽了抽,随即呵呵的一笑,“哦……那个啊。小师侄,乖乖的泡足三个时辰,嗯,泡完了,我再给你说。” 林福宁说罢,就立即转身快步的走了出去。齐明远看着林福宁快步而去的背影,嘴角微微的弯了弯,有趣! 林福宁走出茅庐,就见他的大师兄魏成还有温山两人坐在亭子里聊天。 林福宁快步走出,来到魏成跟前,仰头露出笑容,“大师兄!” 魏成低头一笑,拍拍林福宁的头,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玉佩递给林福宁,“这是师兄送你的百花节礼。拿着吧。” 林福宁一听,忙将伸出的手收回,站直,双手作揖,严肃道,“师兄已经送了百花节礼,这个礼,宁儿不能收。” 一旁的温山微微讶异的看了眼林福宁,又看了看那玉佩,上品蓝玉,样式简单,就是中间镂空嵌了个“礼”字。 魏家重礼,魏家祖训也不离礼字,魏家子弟也素来最守礼,行为端庄严谨,魏家子弟身上所带饰物也离不开礼字,“礼”是魏家象征吧。这个玉佩……不简单。 ——这林福宁竟然会拒绝?大概是不知道这个玉佩的涵义吧? 魏成看着林福宁,温和笑了笑,林福宁的拒绝在他意料之中,宁儿平日里行事虽然小孩子脾气,但正事上却不含糊,魏成拉过林福宁作揖的手,将玉佩放进林福宁的手,说道,“师兄送的百花节礼,是你的生日礼,而这才是真正的百花节礼。宁儿,莫要推辞,这是魏家礼佩,师兄只有六块,三块给了你的其他师兄,两块给了师兄的挚友恩人,而这,最后一块,就是你的了。” 林福宁听着,心头顿时一震,这是……这么重要的玉佩吗?魏家礼佩呀,大师兄也才只有六块,如今把最后一块给了自己……这是对自己的一种承认,也是表示对自己的重视吧。林福宁低头瞅着右手上的玉佩,那他……就不能推辞了! 林福宁抬头,对着魏成咧嘴一笑,拱手道,“谢谢师兄。” 魏成欣慰点头,抬手拍拍林福宁的头,看了眼茅庐,问道,“宁儿。明远还得多久?” 林福宁抬头看了看天,笑眯眯道,“快了,师兄。再过一个半时辰就好了。” 魏成点头,示意林福宁坐下,转头和温山闲聊了起来。 “那么,贤弟打算将家人都接过来了?” “是的。”温山略微带着恭敬的语气回答着。 林福宁趴在石桌上,听着魏成和温山的闲聊,那魏家的礼佩已经被他收在袖子里了。 “这样也好,在下的内人和两个孩子也会在明后日抵达青田镇。” 温山微微讶异,他会将家人接来照顾是因为他的妻子不放心自己,且是李将军主动提出的,以防他的家人在京都会被某些人知道留下软肋弱点……魏家在京都的势力应该不必担心才是……何必接来青田镇呢? 魏成看着温山讶异了,只是笑笑道,“青田镇的风景不错。” 林福宁听了,眨了眨眼,他们青田镇的风景嘛……还是可以的。事实上他看到的只是大凤山的景色,而大凤山的景色真的不错。不过……想想京都的繁华,大师兄这是睁眼说瞎话吗? 魏成和温山闲聊着,时间就不知不觉过去了…… 齐明远清清爽爽的出现了。 林福宁在齐明远对着魏成和温山见礼后,笑眯眯的开口,“不错,小师侄,洗的白白的。”——洗的白白的就可以下锅了。嘿嘿。 齐明远只是嘴角微微弯了弯,对着林福宁故作恭敬的拱手,“明远谢小师叔。” 林福宁呵呵摆手,“呀,我是大夫,是医者,师傅说了,医者治病救人天经地义。” 齐明远微微一笑,慢吞吞的说道,“所以……小师叔也不介意明远是男子之身吗?” 齐明远这话一出口,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在一旁伺候的李义就不由一僵,温山故作茫然的看天,魏成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的看着齐明远。 林福宁似乎没有发现突然间冷落的气氛,眉眼弯了弯,“当然。医者眼里没有好坏没有是非更没有男女花娃子,医者眼里只有病人。” 林福宁这话一出,魏成的脸色缓和了,温山则是转头惊讶的看着林福宁,李义满眼的崇敬,而齐明远微微笑着,黑黝黝的眼眸里的光芒似乎柔和了下来。 “小师叔果然大义。”齐明远故作正色的拱手。 林福宁呵呵一笑,笑容很灿烂,在此时的阳光下好像抹了层金粉,齐明远的眼不由深了几分。 因为齐明远还要跟着魏成读书,于是温山离开去镇里找房子,魏成的房子是早就找好的。林福宁也打算拿着竹篓一边采药一边回家。林福宁进浴房拿竹篓,齐明远跟了进来。 林福宁背着竹篓不解的看着跟进来的齐明远,“有事?”心里偷偷的嘀咕着,难道还为了韩信的事? “小师叔,刚刚……是明远唐突了。”齐明远突然一本正经的拱手道歉。 林福宁愣了愣,有些茫然,唐突?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茫然样,心里叹气,这小师叔虽然聪慧过人,可到底还是小孩子,哪里懂得人言可畏呢?虽然知道泡浴疗毒的人不多,但谁能保证将来不会成了把柄呢?特别是攸关花娃子的名声问题。哪怕小师叔已经完成了初礼,成了大和尚的传承人。 今日他故意这么在温山和魏成跟前提出那个问题,就是为了小师叔的名声。魏成将魏家礼佩都送了小师叔,魏成是不用担心,但温山不同。 温山明显对小师叔有轻视之意,他今日的唐突问题也是为了提醒温山。 而小师叔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那医者的回答解释都极好。 温山的轻视已经收了不少。 但事情过后,他又怕小师叔误会匆匆赶来解释一番。不过,现在看小师叔的这神情,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个名声问题吧。 林福宁还真的没有意识到,刚刚齐明远突然提出那个问题他最多就是觉得奇怪而已。 “小师叔既然不明白,那就算了。”齐明远想了想,说道。 林福宁哦了一声,就随意的挥手告别,走出了浴房。明白不明白啥的,他多少明白刚刚齐明远那样做是要帮他,但既然不是重要的,那他就不想去理会了。反正哪,他现在也就是一只八岁的花娃子而已。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的背影,微微一笑,这小师叔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 林福宁回了无名寺,将药浴的过程和最后齐明远的脸色神情等等一一仔细的说给了无尘大和尚听。 他还没有学到把脉,只学了“望”。只能将“望”的结果尽量仔细的说来。 无尘大和尚听了,微微点头,顺着林福宁的观察,慢慢的给林福宁讲起了医理。 这医理一讲,就直至夕阳爬上了天空才结束。林福宁坐着马车回了家。今日他就得住雪竹园了。 说来,林福宁很开心的,虽然住晖照院有爹娘照顾很不错的,但如果能够像大哥二哥那样自己一个人住一个院落,那就更加不错了! ——毕竟……有了自己的院落,他就可以更加自由的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比如说像现在这样,在雪竹园的月光树下,拉一个吊床,然后躺在吊床上,看着天空的干干净净的夜空,星星点点,特别漂亮。 “宁儿!”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林福宁吓了一跳,转头一看他家娘亲正皱着眉头,严肃的盯着他,他立马跳下吊床,低着头,乖巧的站在一边。 林夫人见林福宁这好像做了错事乖巧的低头站在一旁,皱眉快步走了过去,今日是福宁第一天入住雪竹园的日子,她本来就不放心,过来一看,好啊,竟然拉起了吊床,这天气还不够暖和,入夜的风挺冷的,她的宁儿竟然在吊床上晃来晃去的!宁儿体质不好,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得爱惜自己!亏他还跟着大和尚学医! 林夫人凝眉走到了林福宁跟前,问道,“宁儿,你可知错?” 林福宁低着头,小声道,“娘亲,宁儿知错了。” “错在哪里?”林夫人脸色稍微缓和了下来,柔声问道。 “宁儿错在不该玩吊床……”林福宁乖乖的认着错误。 ——可是他只是躺躺而已,而且他身上还盖了披风,不会着凉的。 但哪怕他盖了被子,娘亲都会认定他不爱惜自己……没法子,娘亲最重视他身体。 林夫人的脸色稍微缓了缓。弯身拉起林福宁的手,朝厢房走去,厢房已经整理过了,但只是简单整理,林夫人的意思是要林福宁照着自己的心意来摆放家具东西。 但今晚要就寝的话还是可以的。 “宁儿,这夜晚的风很凉,你的身体才养好没多久,不能受凉,你若是想玩吊床的话,等天气更暖和了,或者白日里有阳光的时候再玩,可好?”林夫人柔声说着,一边顺了顺林福宁的衣服,顿了顿,又严肃道,“还有,你是花娃子,这种事情花娃子是不可以做的,知道吗?” 林福宁乖巧的应着,心里却是泪流,他上辈子半夜爬上顶楼烧烤看星星都好好的,他今晚只是想浪漫浪漫看看星星……结果还被勒令终止。 ——花娃子什么的,病秧子什么的,真是……够了! 林夫人见林福宁都很乖的应了下来,脸色更加温柔,她知道,宁儿应下来了,就不会再犯。 林夫人扫了眼屋里的人,抬手示意宋妈妈等人退下。 待宋妈妈等仆从婢女退下,林夫人低头看着林福宁,柔声问道,“宁儿,今日泡浴可做的顺利?” “很好啊。师傅说我都做对了。”林福宁眨眼,故作天真的回答着,心里却是翻了翻白眼,他就知道,娘亲肯定会问这个! “那……泡浴的时候,你有避开吗?”林夫人斟酌着问道。 第26章 竹马成双?(9) 她相信大和尚,也自然明白,宁儿和那四皇子哪怕独处一室也绝对不会出现什么事情,而安谧谷里就只有魏成和那温山,也不怕出现什么蜚短流长,但是……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虽然宁儿将来青灯古佛,可宁儿的名声也不容玷污! 若非宁儿是大和尚的继承人,若非大和尚一再保证,宁儿绝对会很好很安全,若非为了宁儿的平安健康,她早就将宁儿带回来了。 林福宁看着林夫人努力掩饰的紧张神情,林福宁心头暖暖的,很是认真的回答道,“娘亲放心,宁儿特意转了身,有避讳的,娘亲勿忧。”顿了顿,林福宁又极为严肃的说道,“娘亲,师傅说了一句话,宁儿觉得甚是有理。” 听到林福宁转了身,还有注意避讳的林夫人放下心来,又见林福宁严肃的神情,那可爱的小脸严肃的神情,让林夫人忍俊不禁的拧了拧林夫人的鼻子,“哦,宁儿说来听听。” 林福宁皱皱鼻子,随即一本正经的说道,“师傅说,医者眼里没有男女之分,没有花娃子,没有好人与坏人,医者的眼里只有病人!” 林夫人听了,愣了愣,随即赞许的点头叹道,“大和尚果然是大智慧之人!”叹完了,林夫人又严肃的说道,“宁儿谨记医者治病救人的道理,这个很好,但是,宁儿,你要记得,世人皆多见识浅薄,不明事理,随波逐流之辈,虽然清者自清,但也要记得人言可畏。”林夫人最后的一句话语重心长。 林福宁听了,神情也郑重起来,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已经是花娃子,他已经生活在这个世界,所以……哪怕他心里头只喜欢软软萌萌的妹子,哪怕他已经是大和尚的传承人,也必须记住他现在是花娃子。是的,花娃子,所以他得遵从这个世界的法则,他得明白名声对一只花娃子的重要性,他得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不能让自己的名声受损,他不能让林家的名声因为自己而受损! ——在这个世界,一个家族的名声是何等重要。 百年林家,书香门第,忠正仁善,重礼守信! 林福宁看着林夫人语重心长的目光,缓缓的点头,认真的郑重说道,“娘亲勿忧,宁儿明白,宁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夫人看着林福宁的神情,心里有欢欣,有欣慰,更多的是心疼酸涩。她的宁儿天真聪慧,心性纯真坦荡,本该无忧无虑,却不得不因为这个世俗,因为花娃子的身份而固守那些迂腐的规矩。林夫人忍不住伸手将林福宁揽入怀里,紧紧的抱着,低声喃喃道,“宁儿,宁儿,你若不是花娃子……”那该多好呀。 是呀,若不是花娃子的话,他现在该多好。林福宁心里苦恼叹气,但比起那短暂的二十六年里的孤独一人,无父无母的孤儿生活,他现在,真的幸福多了。 林福宁抬手安抚着他的娘亲,软软糯糯的声音说道,“娘亲,没事!宁儿很好很开心。有爹娘护着,宁儿的日子可快乐呢。” 林夫人听着耳畔软软的声音轻哄的话语,不由扑哧一笑,抬头看向林福宁,见林福宁笑容灿烂,眉眼弯弯的,心头的酸涩冲淡了不少。 怕林夫人还念着刚刚的话,林福宁转开话题问道,“对了,娘亲,青果和半夏呢?” 林夫人微笑,“那两个孩子都还好,放心,娘亲和宋妈妈亲自训练他们呢,下月十五,就让他们过来伺候你,在那之前,宁儿,你这里的事情还是由宋妈妈和繁春盯着。” 林福宁哦了一声,娘亲和宋妈妈亲自训练吗?嗯,那也行。反正他到了大凤山都是自己动手丰衣食足的。有没有人伺候都一样。 “宁儿,你明日下午若能早点回来,去看看你姐姐吧。”林夫人轻声说道。 林福宁一愣,随即问道,“娘亲,可是姐姐她……”娘亲无端端的提起,定是姐姐那里有何不妥了。 林夫人微微叹气,说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你姐姐昨日去参加了那周姑娘的百花宴,回来后就闷闷不乐的,娘亲问她,她也不肯说。宁儿,你姐姐平日里最喜欢和你嘀咕了,你明日帮娘亲问问,可别受了委屈。” 林福宁听了,便应了下来,问是问了,不过那周姑娘什么的,什么人啊,他还得找大哥问问才是。 他是林家的小公子,是花娃子,那姑娘家的宴会啥的,他本来也该去参加,但是,他一来心里别扭不喜欢,二来,他每日去大凤山学医,也没有时间,家里哪怕有哪家姑娘拜访,他也不会去,娘亲出于对他的保护,也不会叫他去陪客,哦,当然,自家亲戚除外。只是,哪怕自家亲戚来了,他也不怎么喜欢。 原因无他,世俗对花娃子的轻视和冷漠。林家将唯一的花娃子——他林福宁当成宝贝般呵护着,在林家本宗这里,祖训摆在那里,没人敢给他脸色看,但娘亲那边的亲戚就不同了,除了表哥对他很亲切,其余人哪怕有所收敛了,骨子里的蔑视和冷淡他还是能够感觉到。 自家亲戚都如此了,外人就更加不用说了。 当然,谁敢说林家花娃子的闲话,他爹娘就绝对不会客气!大哥会暗地里算计人,二哥会撩起袖子跟人打架,姐姐也不会放过对方。 所以,他几乎很少见客,爹娘,和大哥二哥姐姐也默契的不会勉强他。他想见就见,不想见就随他。 到了现在,他除了家人,对外头人的认识截至目前——还只有小师侄一人。 深夜了,林福宁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想,明天可得问问大哥,这个周家姑娘什么背景啥来历,百花宴会去了哪些人,在青田镇,还有谁比林家姑娘的身份更高? ###### 而此时的安谧谷。 齐明远放下手里的毛笔,抬头看向恭敬的跪伏在书房外头的四个少年。 这四个少年身着黑色布衣,低垂着头,恭敬而乖顺。 但齐明远知道,这四人可不如外表这般的恭顺。 这四人将来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在暗里,这四人是他的下属,是他的死士,明面上,这四人,在将来是他的镇边大将军,吏部尚书,帝宫大总管,户部侍郎。 ——齐青墨,齐水墨,齐云墨,齐绿墨。 ——他,齐明远的家臣。 “青墨,水墨,云墨,绿墨,以后,这就是你们四个人的名字,青墨,水墨明日开始随我读书,云墨,绿墨,明日开始跟着温山学武。”齐明远淡淡的说着,“但你们四人,一入夜,就须随我读书。” “是!” 齐明远身侧,李义恭敬的垂手而立。 茅庐外,温山跪伏在地,额头渗出了冷汗,听着里头的平淡的吩咐,温山心头震撼不已,四皇子……原来一直都在藏拙吗? 那里头的声音里所讲述的可是,可是,行军打战的道理啊。 ——难道,这就是京都那边定要将容妃李家赶尽杀绝的缘由?! 四皇子这般天资卓绝,也难怪京都那边将其视为心腹大患了!一直以来他温山就听闻在几位皇子里,就属四皇子最为聪敏…… 温山垂下眼,如此一来,他当初跟着四皇子来此青田镇,算是走对棋了! 书房里头的齐明远一边慢慢的说着一边缓步走到书房门口,看着外头的温山恭敬的跪伏在地,似乎也在聆听,齐明远的幽深漆黑的眼里划过一丝冷光。 青墨等四人是他外公在他出生后就为他暗地里培植的死士,打算在他成年后,就赠予他贴身保护,却没想,他母妃竟会如此惨死,而他会驱逐离宫,外公怕他在此人手不够,就提前将这四人送来,送来这四人的同时,也送来了这四人的教头,也是他齐明远在未来的另一位老师。 他本欲藏拙,虽然该懂的该会的,他早就懂了,藏拙有利于他现在的潜伏隐忍,但今日看着温山轻视他的小师叔,他心里就有些烦躁了。 温山是大舅舅信任的人,但不得不说,大舅舅阅历不如外公,看人的眼光也不如外公,外公眼神毒辣,当初见了李义,就说此人重义可大用,母妃听了外公此言,就将李义重用起来,后来事实证明外公果然没有看错人,李义果然重义。 这温山心思不定,对他虽然恭敬,却不够忠诚,不如魏成。 魏成做了他的老师就一心一意将他当成学生,并倾囊相授。 这温山却心里存有另一份打算。 因此,他今夜见了这青墨四人,就不再藏拙,一来,他要收服青墨四人,二来他想震慑温山,而温山若过了今夜还不收了他心里的那另一份打算的话,那温山此人也不必再留了。 看温山此时跪伏在外恭敬聆听的模样,看来,这温山是想通了。 齐明远缓缓转身,背负双手看着跪伏在地的青墨四人,此时,青墨四人正目露崇拜的看着他。 很好。 ###### 哟,下雨了。 林福宁站在走廊里,看着外头的细雨绵绵。 “宁儿,你还要去大凤山?”林福康伸手接了雨水,有些冰冷,皱皱眉转头问着林福宁。 “嗯。我要去。”林福宁点头说着,说罢不解的歪头看着林福康,大哥不是早就知道他是风雨无阻的吗?除非师傅说真的不必去,那他才会留在家里。 林福康叹了口气,早该知道的,宁儿从来都是风雨无阻,这般好学,若是二弟有宁儿的一半,爹也就不会每每考问二弟学问的时候发脾气了。 第27章 竹马成双?(10) “宁儿,雨水凉,待会让忠叔小心点,马车不要驾太快了。”林福康摸着林福宁的头叮嘱道。 林福宁笑眯眯的点头,想了想,林福宁揪着林福康的袖子问道,“大哥,我想问你,姐姐昨儿个去的那周家什么来头呀?” 周家?林福康看着林福宁,好奇了,“宁儿,你不是从不问这些的吗?” 林福宁撇嘴,“我是担心姐姐,大哥,你说说呗。” “周家是我们青田镇的县令,和爹有同窗之谊,周家的太奶奶还是我们林家的旁支,和我们林家算是有远亲吧。周大人为官忠直,家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周家姑娘有些高傲,和薇儿是闺中好友,来过咱家好多次了,不过,因为那周家姑娘脾气的关系,薇儿就没有叫你。怎么?果然薇儿和她闹脾气了?”林福康挑眉问道。 林福宁嘿嘿一笑,“这个……我还没问呢。” 林福康听了有些不解,“哦,不是因为周家姑娘,薇儿才不开心的吗?” “这个呀……等我下午回家去问姐姐吧。大哥,我先走了啊。”林福宁眼角已经瞥见了那忠叔拉着马车来了,就忙说道,转身快步的跑了出去。吓得拉着马车的忠叔赶紧的放下缰绳,拿着雨伞过去接林福宁。 林福康看着林福宁欢快的跳上马车的背影,无奈摇头,宁儿真是孩子脾性,话也不说清楚,到底妹妹薇儿是因为谁闹得不开心的?反正今儿个不用去私塾,不如去雪梅院看看妹妹去。 林福康想着就转身朝雪梅院走去。 ###### 此时的大凤山,安谧谷里,齐明远站在茅庐前,负手而立,看着外头的绵绵细雨,不知道待会小师叔会不会来?魏成老师今日还没有来,遣了青墨水墨去告知一声,下午他自己前往魏成老师处读书,让魏成老师不必过来。 而小师叔……倒是不好告知了。 就在齐明远微微凝眉,想着要不要麻烦魏成告知小师叔一声,就见细雨里,细雨交织而成的雨帘里,有一孩童,身着墨绿色福儒服,打着一把油纸伞,背着竹篓,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若是仔细听,还可以听得到那身着福儒服的孩童模模糊糊的哼唱声: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沥,沥沥,淅沥沥沥下个不停…… 待孩童渐渐走近,目光尖利的就可以看到,这孩童精致可爱,眉眼弯弯,笑容恬和明朗,齐明远凝视着这孩童的笑容,细雨绵绵带来的湿润烦躁似乎也渐渐的散去了。 “嗨!小师侄,你在等我吗?” 齐明远收回有些恍惚的心神,微微弯起了笑容,点头应道,往日里清冷的声音似乎多了些暖意,“是的。小师叔。” 浴房里,齐明远一边看着林福宁将竹篓里的药草哗啦一下全都倒了下去,一边慢慢的说着,“我以为,今日小师叔不会来了。” “哪能不来呀,你这个药浴可一日都不能停的。”林福宁一边搅动着药草,一边头也不回的说着。 当然,下雨天采药诸多不便,也幸好他前几天采了好多。今日药浴用的药草都有。 话说师傅的这个药浴果然不简单,每日药浴的药草都有很多不同。 齐明远听着,心里微笑,所以,每日都可以看见小师叔了? 林福宁搅动完药草,转头看向药浴门口低头恭敬站着的两个少年,指着其中一个眉眼好看的问齐明远,“他们是你的仆从?” 齐明远看了眼林福宁指着的少年,点头说道,“嗯,他们是我的仆从,他叫云墨。” “哦……那,云墨,你过来。”林福宁叫道。 眉眼好看的少年,也就是云墨恭敬的低眉顺眼过来了。神情很平静,也没有任何茫然不解。林福宁看着,心里暗自猜想,该不会是特别训练的吧。不像普通的仆从…… 虽然心头猜想着,但面上,林福宁拿着两棵药草交代道,“这两棵叫毛茸茸,你看见没有,有好多毛,待会一个时辰后,你把毛茸茸丢进池子里,再过半个时辰就要熄掉火。” 云墨接过,看了看药草,恭敬的应了下来。 齐明远听着,却是微微凝眉,上前问道,“小师叔,待会你不留下来?” 林福宁转头看向齐明远,露齿一笑,“我当然留下来,不过我会在浴房门口。”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坦然的笑容,心里犹疑,这难道是为了避嫌?? ——小师叔终于知道男人的身体不能随便乱看了??这样也好,他是觉得被小师叔看了身体也挺不错的,可难保将来不会有险恶人士利用小师叔的天真无知毁了小师叔的名声。 齐明远这般想着,就悠然的踏进池子里,解衣宽带。而林福宁就转身走出了浴房。 “那,小师叔待会你能不能给我讲讲那韩信的事?”齐明远解衣宽带的时候微笑的问着。 刚刚踏出浴房的林福宁脚步一僵,这家伙怎么老是惦记着韩信啊? 浴房门上有竹帘,林福宁走出浴房后,竹帘就放了下来。 “你要听韩信的故事是吧?”林福宁坐在浴房门口,扬声问道。 “嗯,小师叔不用喊那么声,明远听得见。”在池子里的齐明远一边感受着如火灼烧般的苦痛,一边浅淡的笑说着。脸色苍白,额头汗水直落。 林福宁没有看见齐明远的神色,但听师傅昨日的交代以及泡药浴后的各种感受,林福宁推测得出,此时的齐明远肯定极为难受。 林福宁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将韩信的故事讲述了出来,韩信的故事太长,有些地方林福宁记得也不确切,就随口胡扯了几句,含含糊糊的将了过去,当然,重点就是那胯下受辱,还有一饭之恩。 “小师侄,故事呢,你听完了,现在我来考考你,你说,韩信为什么不杀了当初侮辱他的人?”林福宁得意洋洋的问着。 池子里的齐明远正在思索韩信故事到底是真是假,就听林福宁问话了。齐明远想也不想的就答道,“那自然是留下他比杀了他更有价值。” 林福宁一听,好奇问道,“为什么?” “留下他,给他官职,世人提到韩信都会称赞他的大度宽容,而对于被留下的他来说,人们越是称赞韩信,他就会越加无地自容,当然,如果他够无耻的话,自然不会觉得无地自容。”齐明远轻淡的说着。 待齐明远说完,竹帘外头却没有声音,齐明远不由怔愣了一下,难道小师叔离开了?不对,他没有听到小师叔的脚步声,“小师叔?” 幽幽一声长叹,紧接着,林福宁的声音响起,“小师侄啊,我觉得吧,你需要阳光的滋润。” 齐明远一愣,“为什么?” “蘑菇,你看见过吗?” 齐明远摇头,一边感受着如火灼烧的痛感正在减退,而云墨正在熄火,便用水浇了浇身体,随手接过熄完火的云墨恭敬递来的衣服,一边套上身,一边说道,“小师叔,明远孤陋寡闻,未曾听过。” “哦,那下次我带你去瞧瞧。”林福宁说着,翘起二郎腿,靠着浴房跟前的台阶,看着右边的绵绵细雨。 “那蘑菇是何物?”齐明远一边整着衣服一边问道。 “长在阴暗的角落,常年不见阳光,猥琐的小东西,有些有毒,有些没毒,没毒的吃起来味道很不错。”林福宁边说边砸吧着嘴巴。 这个世界的食物跟原来的世界一样,真好,不过有些东西还是有区别,就说这蘑菇吧,竟然是药草! ——想当初他在百草经里看到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前几日采药的时候发现了蘑菇,兴奋死他了,拿着没有毒的蘑菇煎炒了一番,送给师傅食用的时候,师傅赞不绝口。 这头林福宁回味着美食,口水砸吧直流,里头正在束发的齐明远却是顿住了。 ——敢情,小师叔是觉得自己太阴暗猥琐了?缺乏阳光的滋润? 齐明远掀开竹帘走了出来,见林福宁坐在浴房前的地上,便在林福宁身侧坐下,笑了笑,清冷的声音特意放柔了下来,“小师叔觉得我是蘑菇?” 林福宁转头上下仔细打量了齐明远一番,一本正经的说着,“不,你不是蘑菇。” “哦?” “蘑菇可以吃,你不能吃。”林福宁严肃说着,拍了拍齐明远的肩膀,“不过,你比蘑菇长得好看。别自卑。” 齐明远闻言,一滞,原来他还不如蘑菇? “小师侄,你看这雨,我觉得下雨真好,捧着茶,看雨景听雨声,也是一大乐事。但我家的宋妈妈就觉得下雨不好了,她打算今儿个帮我晒晒被子,但是下雨了,她没有办法帮我晒被子。一个事,你可以有很多种看法。”林福宁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从前有个妇人,她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卖扇子,小女儿卖雨伞,每逢天一下雨,她就忧愁了,她担心自家卖扇子的大女儿卖不出扇子,但天晴了,她又担心了,她怕自己卖雨伞的小女儿卖不出雨伞。……有人就跟她说,在下雨的时候想你的小女儿,在天晴的时候想你的大女儿……小师侄,你的看法没有错,可是,凡事我们为什么不往好处想呢?” 齐明远深深的看着林福宁,林福宁话里意思他自然听得懂。 ——小师叔是觉得他的想法太阴暗了? 有趣,两世为人,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一只努力想要扭转他想法的花娃子。 齐明远弯起了嘴角,露出浅淡温和的笑,慢吞吞的开口,“因为我是比蘑菇还不如的蘑菇。” 林福宁顿时无语了。瞪着齐明远半晌,林福宁哼哼了两声,偏头看雨了不想去理会身侧坐着的这某人了,难得他一时絮叨了两句,想提点某人两句,要爱生活爱阳光。某人还不领他的情?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 他要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一个人的想法,那他就是汤姆苏了!更何况他压根不想改变谁!只是,这几日的相处,身侧的这小师侄的倔强和那种坚定意志颇为让他赞赏,忍不住便多说了几句,哎,罢了,命由天定,运在自身。他还是想想师傅给的穴位图怎么背吧。 第28章 竹马成双?(11) 初春的雨细细绵绵,编织着这天地间的雨帘,茅庐前,屋檐下,身着灰色素服的俊秀少年和身着墨绿色福儒服的孩童坐在台阶上,俊秀少年捧着书静静的看着,孩童端着茶,摇头晃脑的喃喃的自语着,细细听之:天突 、璇玑、华盖、 紫宫、 玉堂 、膻中 、中庭、 鸠尾 、巨阙 、上脘 、中脘、 建里…… 哦,原来是在背穴位图呀。 俊秀少年慢慢的翻过一页,一边微微点头道,“小师叔,这一页你背的很好。” 林福宁转头,咧嘴一笑,一边端着茶甚是自得的说道,“怎么样?你小师叔我厉害吧?” 俊秀少年抬眼看了林福宁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了笑,“是很厉害。” 林福宁心头嘿嘿一笑,他林福宁外壳是孩童,可心里却是个大人,背个书不在话下,虽说这穴位图很难背……咳咳…… “小师叔,该我了。”俊秀少年将手里的书本递给林福宁,便朗声的背了起来,“以轻卒尝之,贱而勇者将之,期於北,毋期於得。为之微陈(阵)以触其厕(侧)……” 林福宁看着手里的没有名字的书册,这是一本将兵法的书,但不知道为何,没有署名,看书里的文字似乎是手写的,而且纸张有些泛黄,应该是有些年头的了……这书很重要的吧,林福宁心头猜测着,这该不会是什么重要的秘密传承的书吧?但他身侧的这家伙——小师侄却是大大方方的将书给了他,让他帮忙背书。 嗯,没错。他帮他背兵法,他帮他背医书。 这个方法是小师侄提议的,效果嘛,不错。 “如何?”俊秀少年也就是齐明远背完了,侧头看向林福宁。 林福宁点头,故作严肃道,“嗯,背的不错。” 齐明远嘴角微微弯起,他两世为人,这本外公送的秘法兵书他不知道背了多少遍了…… “不过,小师侄,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也是枉然。”林福宁一本正经的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兵书,认真说道,“小师侄,你说呢?” 齐明远微微一怔,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也是枉然?齐明远的眼眸幽深了下来,看着林福宁认真的脸,这花娃子当真只有八岁?还是……聪慧至此? “哎,回神啦!”林福宁见齐明远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便张开五指晃了晃。 胖 胖短短的五指一晃,齐明远回了神,顺势握住林福宁的手指,软软暖暖的,齐明远不由轻轻捏了捏。 林福宁瞪眼,“干嘛?放手!又不是馒头,捏什么捏!” 齐明远一听,不由一笑,“小师叔的手长得真好玩。” 胖胖短短的,又软软暖暖的,小师叔虽然不瘦,却也不是圆润,怎么这手指如此有趣? 林福宁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哼了哼,昂头骄傲道,“我这个叫福气手,懂不?”什么好玩不好玩的,笨小子连词都不会用。 “福气手?”齐明远盯着林福宁握着书本的手指,什么叫福气手?就这样的手指?不过,胖胖短短的,的确蛮有福气的,嗯……如果胖也叫做福气的话…… “我师傅说的。”林福宁边说边端起茶杯,刚想喝,却被齐明远拦住,“小师叔,茶水凉了。”说罢,就转头对不远处恭顺垂手而立的青墨说道,“青墨,端两杯热茶过来。” 林福宁看着青墨端来热茶,转头看向齐明远,“其实吧,我比较喜欢凉茶。” 齐明远不赞同的看着林福宁,“小师叔学医,难道不知道凉茶伤胃吗?” 林福宁挠头一笑,“不一样的,我从小吃药,现在脾胃不同于常人,凉茶反而更适合我。” 齐明远愣了愣,小师叔的身体不好? “哎,我们跑题了,来,我刚刚说的,你懂不?”林福宁问道。 “懂。”齐明远点头,随即又微笑问道,“那小师叔背穴位图也得知其所以然了?” “自然,我现在先背下来,等我背熟了,我就找个人练摸穴。”林福宁笑眯眯说道,等他背熟了,就找半夏青果练摸穴,青果半夏都是花娃子,最适合不过了。 齐明远一听,脸上露出浅淡温和的笑,“小师叔打算找谁练?” “找——”林福宁刚想说是青果半夏,但话到嘴边又咽下,瞅了瞅齐明远脸上那在别人眼里百分百温和纯良的笑,转开话题道,“哎,你问这个做什么?还不赶紧的给我背书去?” ——半夏青果来历不简单,越少人知道越好。 齐明远心头有些不悦,看小师叔的样子,分明是找到了给他练摸穴的人,而这人还是小师叔护着,不想让自己知道的? ——小师叔对自己不够信任?所以不想告 诉自己? 而一想到小师叔那胖胖短短软软暖暖的手在另一个人身上摸来摸去……齐明远的眼睛闪了闪——光天化日之下,岂可这般不知羞耻有伤风化! 但面上,齐明远笑了笑,慢吞吞的继续背着。 而当魏成撑着雨伞走进茅庐的时候,就见茅庐前,屋檐下,坐在台阶上的少年与孩童,一人朗声背书,一人翻着书页不住点头的模样,魏成站定脚步,微微笑着,心里却是感慨,此两人当真是般配,可惜呀,一人是皇子,一人是未来的大和尚……而想着林家的严苛祖训,林家人对宁儿的疼宠,哪怕将来宁儿不是大和尚,也不会让宁儿委屈的…… 思及此,魏成又心头哑然失笑,自己真是异想天开了,这两人可是殊途,几年后,只怕见面都是不可能的了…… 当魏成走进了茅庐,林福宁和齐明远已经在茅庐的堂屋里等候了。 林福宁拱手躬身做礼,抬头笑眯眯的喊道,“大师兄!” 魏成含笑点头。 齐明远上前一步,拱手长拜,“学生明远拜见老师!” 魏成抬手虚扶,“明远起来吧。” 齐明远站直,恭敬的说道,“今日细雨绵绵,本该明远前往无名寺受教,劳烦老师到此,明远罪过。” 魏成微笑摇头,“一日为师,自当诲人不倦,岂有因雨懈怠之理?你身子不适,还在用药,要是淋了雨受了凉怎么办?不过几步,我过来便是了。” 齐明远恭敬做礼,“明远谢老师关心。” “好了,这些虚礼就别整了。”魏成说着,示意齐明远坐下,看向林福宁温和笑道,“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你们在背书,怎么?宁儿还没有背好穴位图吗?” 林福宁呵呵干笑两声,“大师兄,那穴位图有点难……” 魏成点头,“是不易,不过宁儿也别着急,慢慢背就是了。那账本的事情你可解决了?” 林福宁一愣,随即懊恼的拍了拍自己脑袋,他都差点忘了。 魏成见林福宁懊恼的模样,不由失笑,“怎么?忘记了?过几日可是春种的时节了。” 林福宁讪讪笑道,“我知道了……谢大师兄提醒!” 这时,齐明远轻声开口问道,“小师叔,是在学习算账吗?” 林福宁点头,随即愁眉苦脸的对齐明远说道,“好麻烦哪,算账不难,可是要找出里头的猫腻就太难了!” 魏成听了,摇头笑道,“可是宁儿,你不是已经找出来了吗?” 林福宁继续愁眉苦脸,他是找出来了没错,但是,该怎么做?那在账本里做猫腻的人他该怎么抓住呢?又该怎么处置呢?娘亲把事情扔给他,温柔的笑说了一句——“宁儿将来可是要做大和尚的人,大和尚有私产良田,怎么能不懂账本呢?”,就转身走人了。 ——师傅有私产良田,这个挺出乎意料的,但是,娘亲什么都不说,就让他自己处理,他该怎么处理?上辈子,活到病死他都是给人打工干活的,他可从来没有做地主的经验呀。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愁眉苦脸的,心头不由的一软,说道,“如果小师叔不嫌弃的话,明远愿意相助。” 林福宁一愣,随即刷的一下转头盯着齐明远,眼睛闪闪发亮,黑白分明的大眼突然迸射出来的灿烂光芒,让齐明远晃了晃神。 “你真的能帮我?”林福宁兴奋的问道。 齐明远轻轻一笑,眉眼舒缓,“师侄愿倾力相助。” 一旁的魏成看着齐明远脸上的不同于以往的温和浅淡的笑容,怔了怔,心头沉默了下来,这个时候的齐明远才像是十一岁的少年…… 于是,本想婉转阻止两人的魏成静默了下来,端起茶杯,装作看着外头的雨景,心里暗想着,罢了,反正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魏成却没有想过,果子在成熟前只是花儿,花儿开前不过是绿芽,而绿芽长出之前不过是种子…… 大事,总是由一件一件的小事堆积而成。 ###### 在黄昏时分,林福宁背着竹篓走在安谧谷的小径上。身侧是背负双手慢悠悠走着的齐明远。 “所以,明儿个上午你要陪我去我们家的农庄?”林福宁一边随手摘了一根香木树枝,一边问道。 齐明远微微点头,“当时,我扮作你的仆人就行了。” “可以吗?”林福宁迟疑的问着,看着齐明远安静温和的侧脸,有些不太确定,毕竟现在齐明远可是守孝。 齐明远顿住脚步,看向林福宁,见林福宁眉眼里是对自己的担心,心头顿时软和暖暖的,嘴角便翘起一个弧度,“小师叔放心,无碍的,到时候老师会与我一起。” “哦。那就好。”林福宁一听有大师兄魏成跟着,心头一松,眉眼就弯了起来,想着明日去农庄,心头就雀跃兴奋。 “小师叔很开心?”齐明远见林福宁明晃晃的灿烂兴奋,不由失笑问道。怎么小师叔那么兴奋?好像出笼的鸟儿一样。 第29章 竹马成双?(12) 林福宁只是呵呵的笑着,笑得眉眼弯弯,心里却是暗道,当然开心了,花娃子难得出个门,怎么能不开心?想他从出生到现在,除了来大凤山学习,几时出过门? ——林福宁现在已经在期待明儿个的出门远行了。 ###### 林福宁回家路上一脸笑容灿烂,赶车的林忠管家见了心头直嘀咕,这天绵绵细雨总是不停,看了就叫人心烦,怎么小公子好像很高兴啊?难道今天遇到什么喜事了?而林福宁直至进了雪竹园,见到坐在他房间床榻上的一脸闷闷的林淑薇,林福宁才收了脸上的笑容。 “姐,怎么了?”林福宁快步过去,跳上床榻,看着低头扭着手帕的林淑薇,林福宁担心的问着,难道昨儿个百花会真的发生什么事了? “宁儿,娘亲刚刚骂我了。”林淑薇闷了好久,才抬头看向林福宁,眼睛红红的,看来是哭了一场了。 林福宁一愣,随即忙问道,“怎么了?娘亲干嘛骂你?姐姐你做错什么事了?” 林淑薇咬着唇,半晌,才低低声道,“昨日,百花宴上,我……打了周家姑娘一巴掌……” 林福宁顿时瞪大了眼睛,哈?不是吧?他的姐姐,素来娴雅大方文静的姐姐竟然动手打人了? “为什么?”林福宁凑了过去,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好奇问道,同时拍拍林淑薇的肩膀,“姐,没事,被娘亲骂几句算啥,自家人嘛。” 林淑薇闻言横了林福宁一眼,这是什么话?娘亲很少骂人的,就算骂人了也只是骂骂二哥,娘亲从来都不骂她和宁儿的。 ——这次,她真的觉得委屈了。 “姐,说说呗,那周家姑娘说了啥,怎么惹你生那么大的气?”林福宁再次好奇问道。 “宁儿,你不觉得我动手打人不对吗?”林淑薇却是偏头看向林福宁,认真问道。 林福宁眨了眨眼,先是跑下榻,打开房门瞅了瞅外头,确定没有宋妈妈没有繁春也没有姐姐的丫头在外头,才蹭蹭蹭的跑到床榻边,跳了上去,见林淑薇不解的看着自己,林福宁摸摸鼻子,讪讪一笑,随即神秘的压低声音道,“姐,该出手时就出手!谁踩着咱,咱就压谁!怕啥?当然……那个,出手的方式有很多种,咱是有智慧有修养有礼仪的好姑娘,咱要踩人,自然也要高贵大方的笑吟吟的~~~~~~踩!嘿嘿,孙子有三十六计,咱林家的姑娘当然也有我们的七十二变!” 林淑薇愣愣的听着,半晌,才点了点头,也压低声音说道,“所以,宁儿,你觉得我打人太粗蛮了?” 林福宁只是眨眼,他可没有这么说哦。 林淑薇见林福宁不答,就一旁若有所思起来,脸上的郁闷神色倒是慢慢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焕发的光彩,仿似想通了什么似的笑了。 林福宁见林淑薇笑了,也咧嘴一笑。 ——看来姐姐想通了?嗯,那就好,他也可以放心了。 话说打人啥的算什么,自家姐姐可不是任性刁蛮的主,姐姐性格文静,行事做人颇有娘亲的风采,怎么可能会打人?定是那周家姑娘说了什么!哼!想欺负他林家的人,没门!他定要打听清楚,到底那周家姑娘说了什么! 林淑薇想通了,就拉着林福宁说起了百花宴会的趣事,以往林淑薇说的时候,他都漫不经心的听,但现在,林福宁倒是认真的听了起来。 哦,原来百花宴会是这样的啊。 每年就由青田镇的大户人家抽签决定承办,今年是周家,明年却是抽到了他们林家了。 “……今年的素绢花开得最好了,宋家的姐姐做了素绢花糕……在厨艺上拿了头名……刘家的姐姐绣了碟戏百花,虽然很厉害,可是还是周家的姑娘拿了头名……” 林福宁认真的听着,从自家姐姐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总算整理出了这百花宴会的内容。 ——说来,也就是比试女儿家的本事,厨艺,女红,琴棋书画。 自家姐姐厨艺一般,女红一般,但是琴棋书画倒是拿了不错的成绩。林福宁歪头看着林淑薇,姐姐这样在他看来挺不错的,不过在参加百花宴会的那些夫人看来,姐姐这种表现可能……入不了她们的眼……然后,再加上打人……林福宁挠了挠头,看着姐姐林淑薇在细细碎碎的说着百花宴会的趣事,林福宁的嘴角却是咧了咧,露出笑容,娘亲才不会让姐姐随意嫁人,自己也不会让姐姐被人欺负。 林淑薇在林福宁的厢房里一直待到要用晚膳了,才起身离开。 林家的晚膳偶尔会一起用,今日大概是要说林淑薇的事情,林夫人派人来通知林福宁和林淑薇前往沉竹园用膳。 林淑薇听到沉竹园的时候,脸色有些慌,林福宁见了,忙安抚道,“姐,没事的,爷爷疼你,最多就是训斥你两句,不会罚你的。” 有了林福宁的这句话,林淑薇的脸色才稍微好了点。 而事实也正如林福宁所说,在沉竹园里,林文忠林家的老太爷对林淑薇微微点头,脸色很和缓。而林德瑜见了林淑薇也眉眼温和。 林淑薇才松了口气。 用膳时,林家人都很随意,在只有自家人在的场合里,林家人虽然也保持着食不言的规矩,但给身边的人布菜,偶尔对视一笑,气氛甚为融洽亲昵。 林福宁埋头吃着菜,自从拜了大和尚为师,他在饮食方面就严格的遵循着大和尚的规矩,林福宁恋恋不舍的看了眼不远处的红烧肉,林福宁吞了吞口水,好想吃啊。 坐在林福宁身侧的林淑薇瞅了眼林福宁,夹了一筷子的拌炒绿丝,悄悄的放到林福宁碗里,这拌炒绿丝,其实也就是青菜炒肉丝,林淑薇自以为做的隐秘,但林文忠,林德瑜以及林夫人都看在眼里,林德瑜和林夫人对视一眼,侧头看向了林文忠,林文忠正看着林福宁和林淑薇。 林福宁没有发觉此时家里头的三大巨头正盯着他,他低头看着碗里的拌炒绿丝,咽了咽口水,还是乖乖的将拌炒绿丝夹了起来,放回林淑薇的碗里。 林文忠见了,微微一笑,林德瑜和林夫人也露出了笑容。 而同时,林夫人的眼里还有一丝心疼,大和尚的规矩颇多,其中一项就是素食,当然,这里头还有宁儿身体太差的缘故。 大和尚说,清淡膳食可养生。 因此,林夫人再心疼,也只能想着法子多做一些素食。 幸好,宁儿素来乖巧,哪怕眼馋嘴馋,也不会犯忌。 待用膳完毕,林文忠坐在首位,其次是林德瑜和林夫人,林福康和林福安在一侧站着,林福宁被林文忠招到身边站着,而林淑薇就不知所措的站在了林文忠跟前。 “薇儿,昨日百花宴发生了什么事?”林文忠严肃问道。 林淑薇低着头半晌,才慢慢的抬头,看着林文忠,低声说道,“昨日,周家姑娘说花娃子都是低贱的东西,说宁儿不敢见人就是长得太丑了,还说我们林家竟然偏宠着宁儿,是因为宁儿生来就是妖物,使妖术迷了爹和娘亲……就,就跟宋家的那花娃子侍妾一样……” “欺人太甚!”突然啪的一声,林德瑜怒容满面的 拍案而起,林德瑜这么重重一拍,茶杯砸在地上,碎了! 林文忠皱眉,不悦的扫了林德瑜一眼,林德瑜见林文忠不悦的视线,才强自压下怒火坐下,但一旁站着的林福康和林福安都沉着脸,林福安甚至捏紧了拳头。 林文忠慢慢的将视线扫向了林福康和林福安,林福康和林福安不由的垂下了头。 林文忠见林福康和林福安垂下了头,才慢慢的转头看向林福宁。 “宁儿,你怎么看?” 林福宁看着林文忠,一本正经的说道,“林家祖训第七条,‘不谈不论他人非,他人非我无需在意’。他人所言,我何必在意,但欺我林家,断不能放过!” 林福宁面上说的冷静,心头却是咬牙切齿磨刀霍霍,花娃子咋了?!啊!敢说他林福宁是妖物,你妹的!但心地深处却是忐忑,他这缕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幽魂……咳咳……就算是妖物好了,可他没有妖术啊!他爹娘不会……也有这种想法吧? 林文忠听了,嘴角微微扯出了笑意,林德瑜和林夫人听了也对视一笑,林文忠拍拍林福宁的肩膀,说道,“宁儿说得没错,他人所言,无需在意,但这周家欺我林家,却是需要好好算算。” 林文忠说罢,又看向林淑薇,林淑薇正眼睛晶亮的看着林福宁,眼里神采奕奕,林文忠便严肃说道,“薇儿,你是大家闺秀,怎可动手打人?” 林文忠这么一说,林淑薇就脸色一白,林福宁也紧张了起来。 但紧接着,林文忠放缓语气说道,“就算要打人,你身边没有婢女吗?” 林文忠这话音一落,林淑薇就呆了呆,林福宁却是弯起了眉眼,笑了起来。 一侧紧张着的林福康林福安也都松了口气。 接着,林文忠转头看向林夫人,严厉说道,“女儿家交友比之男子更需谨慎,这周家姑娘不是什么好姑娘,以后不必来往,省得带坏我们家的好姑娘。” 林夫人忙起身恭敬应下,林文忠微微点头,便抬手示意林福宁等人退下,留下了林夫人和林德瑜。 第30章 竹马成双?(13) 林福宁一走出沉竹园,就急急的拉住了林福康和林福安,“大哥,二哥!” 林福康转身看向林福宁,眼睛扫了眼沉竹园门口低眉垂眼站着的仆人,拉过林福宁和林淑薇走到一边的小径上,林福安断后,扫了眼路过的仆人,仆人们一见林福安凶神恶煞似的瞪人,忙纷纷低头闪避到一边。 林福宁被林福康拉到了小径上,尚未开口,就听林福康很严肃的开口说道,“宁儿,你要说的可是关于那周家的事情?” 林福宁点头,眼睛刷的一亮,“大哥,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林福康拍了拍林福宁的头,转头看向林淑薇,哼道,“薇儿,你真是不够意思,哥哥问你,你总是不说,却偏偏和宁儿说了。” 林淑薇有些尴尬的低头,她是女儿家,这等女儿家的吵嘴事情怎么可以说给一个男子听呢?虽然说这是自家哥哥,更何况还动起手来了?这等严重损伤自家脸面的事情,她怎么说呀? 一旁的林福宁无语的看着林福康,哥哥这个问题问的真是…… “哥,姐姐是女孩子,难道这些事情姐姐不说给我这个花娃子听难道要说给你这个大男人听吗?”林福宁故意加重了“大男人”三个字。 林福康听了,却没有半点尴尬,反而愈加严肃的说道,“宁儿,我是谁?我是你们的哥哥!保护弟弟妹妹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如今,妹妹被人家给欺负了,我弟弟被人家说闲话了,我这个当哥哥的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自家弟弟妹妹被欺负了,我还管这礼教俗礼做什么!” 林福康这话一说完,林福宁就不由怔然,林淑薇也呆呆的看着神情有些激动和愤怒的林福康。 看着眼前个子还不够高,背脊还不够宽广,浑身上下都还写着稚气的十一岁少年,林福宁此时,才深深的意识到,眼前的这个还不够高大,不够沉稳,不够成熟的,甚至连小师侄齐明远的三分精明都没有的少年——是他的哥哥。 ——一个会在弟弟妹妹被欺负了站出来的哥哥! “哥……我知道了。”回过神,林福宁咧嘴一笑,笑眯眯的说道。 林淑薇的眼眶有些泛红,此时,也低低声的说道,“哥,我以后一定不会瞒你了。” 林福康听了林福宁和林淑薇的话,脸色才稍微缓了缓,对林福宁说道,“周家的事,爹和娘亲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我知道啊。哥,我就是想着吧,咱能不能给爹娘搭把手?”林福宁眨巴着眼睛,很是天真的问着。心里却是恶狠狠的想着,他非得见识见识那周家姑娘不可! 林福康斜睨了林福宁一眼,“算了吧,宁儿,你还是乖乖的!这事,有我和二哥,还有爹娘就搞定了,你和薇儿一旁看热闹就行!” 林福宁应了一声,心里却是有些不太服气,但想着,如果他敢随意的插手的话,他娘亲肯定不会饶了他!林福宁想着每次二哥被娘亲处罚的惨兮兮的画面……林福宁缩了缩头,心里的不服气顿时去掉了三分。 而想着,要是自己插手的话……这个,身边也没有人可用啊。 林福宁的最后一点不服气终于去掉了。 ###### 林福宁垂头丧气的和林淑薇两人回了各自的院落。 林福康目送林福宁和林淑薇两人离开,转头看向身后磨牙擦掌的林福安,瞪眼道,“你要是想动粗的话,我立马就告诉爹!” 林福安不服气的看向林福康,“哥!咱不能动周家姑娘,可那周家小子,也不是什么好货。咱教训他一顿!” “教训有教训的法子,动手打人?你可不是薇儿!娘亲才不会对你手下留情。”林福康沉声道。 林福安一僵,想着自家娘亲的严厉,林福安不由畏缩了起来。 “二弟,我们有我们的法子!”林福康冷笑道,“那周家小子,我们会让他记住什么叫祸从口出!” 林福安一听,立马兴奋了,“哥,你有什么好法子?” 林福康一笑,神秘不语。 ###### 而此时的沉竹园里。 “周家安分守己了两年,如今却是翅膀硬了啊。”林文忠低声道。 林德瑜低声说道,“爹,文家旁系三房的管家最近给周家的姑娘送了百花节礼。” 林文忠眼睛眯起,文家?呵,怕是不放心四皇子吧。 “德瑜,既然那周家已经攀上了高枝,这鸟儿要飞了,我们就送他一程吧。”林文忠淡淡的说着。 林德瑜听了,起身拱手道,“是,儿子明白。只是,爹……走了一个周家,说不定会再来一个周家……” 林文忠微微摆手 ,“李家的外孙在这里,他们比谁都紧张,放心吧,我们只需安静看着就是。”林文忠说罢,看向了安静垂首的林夫人,和蔼道,“文娘,你把薇儿和宁儿教的很好。我很高兴。” 林夫人一听,忙起身做礼道,“公公廖赞了,薇儿动手打人一事,我……” 林夫人话未说完,就被林文忠止住,“不,她打人打得很好,我很高兴。” 林夫人有些不解的看着林文忠,薇儿动手打人,还是在百花宴这等场合,她虽然知道薇儿打人的缘由,但心里却也是生气,若要教训人,自有百种方法,怎可选择那样的粗暴方式?无端端的坏了女儿家的名声! 如今公公却说她打人很好? “当然,这话,我们只能私下里说说,薇儿和宁儿跟前,我们莫说。”林文忠的严肃面孔难得的浮现了笑意,“我们林家的女孩,不求他们女红多好,女子的才艺多精通,但求有一份血性,有一份聪敏,有一份坚定。薇儿就已经很不错了,她年岁尚小,却已经能够明辨是非,不会因为外头的那些闲言碎语就蒙蔽了自己的眼睛,还能够记得维护自家的兄弟,该动手时就动手……虽然坏了自家名声,但,比起名声这种浮华的东西来,女孩家的秉性更重要!” 说到此处,林文忠顿了顿,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们林家的未来从来就不会压在儿女的婚事上,名声于薇儿而言,虽然重要,但却不必视之如命。而薇儿,聪敏懂事,经此一事,相信断不会再犯了。” 林夫人恭敬的应下,心里明白,公公是怕自己会去责罚薇儿,所以才说这么多…… 自家公公虽然疼惜孙子,但对长孙,和孙女,还有花娃子却是各自有不同的疼惜方式,长孙是严中有爱,孙女和花娃子却是温和呵护。 ——而这也是她最为敬佩之处。 只是对于薇儿和宁儿,她还是要警告一番的。 林文忠说罢,看向林德瑜,说道,“康儿和安儿,这几日定会有所动作,你留意着。” 林德瑜若有所思的点头,看向林文忠,爹爹这是想要看看康儿和安儿的能力? ###### 翌日,阳光很灿烂,坐在马车里的林福宁却是唉声叹气。 坐在马车外头的齐明远觉得好笑,偏头朝马车里头问道,“小师叔可是担心了?” 骑 马走在马车旁侧的魏成听齐明远这么一问,便看向齐明远问道,“怎么了?” 齐明远略微带着恭敬的语气说道,“回老师的话,不知道小师叔这是怎么了?总是唉声叹气的。” 魏成听了,若有所思,昨日,他听到了坊间的一些传闻,似乎和林家姑娘有关……也似乎和自己的这个小师弟有关…… 而传闻的内容,在他看来,极为可笑! 如今见林福宁唉声叹气的,难道说……宁儿在意那传闻了? 第31章 竹马成双?(14) 魏成便驱马近前,弯腰问道,“宁儿可是在担心那坊间传闻?” 林福宁一听,便在马车里摇头说道,“不是。宁儿不担心那传闻,谣言止于智者,宁儿并不担心。” “那宁儿为何叹气?”魏成问道。 林福宁无声叹了口气,他只是在烦花娃子的事情而已,花娃子的地位太低,家人又这么维护,他很担心,有朝一日会因为自己而给林家带来麻烦。但这些可不能说给别人听,他现在可只是八岁孩童,再聪慧也未必懂得这些“人情”,所以,他只能故作委屈的说道,“宁儿只是觉得,宁儿从未见过那周家姐姐,宁儿也没有做坏事,为什么他要这么说宁儿呢?” 魏成闻言,不由一默。 坐在马车驾车位置上的扮作仆人的齐明远听了,垂下眼,花娃子一直以来世人眼里就是低贱的玩物,两世为人,林家是他所见的最为疼宠花娃子的家族了,就他所见,这林家疼宠小师叔,是真的将小师叔当成幺儿来疼,没有任何目的性,不像上辈子,太子如珠似宝的呵护着的那京都第一美人花娃子白衣,荣宠无双,最后还不是为了拉拢自己,将白衣赠予了自己? 突兀的,齐明远忽然想到,如果将来,他让林家将小师叔送给自己,这林家又会如何呢? 但这念头只是一瞬间闪过而已。齐明远还没有意识到,为什么无端端的他会有这念头? 齐明远抬眼,低声道,“小师叔,世人愚见,小师叔何必理会?” 马车里的林福宁打了个呵欠,他当然不会理会那些人,管天管地管不了人们的那张嘴,但齐明远这样劝慰,他自然要领情,因为有魏成大师兄在,他不敢像平日里那样的肆意,便乖乖说道,“谢小师侄关心。” 齐明远听着这似乎有些敷衍的规矩话语,心头有些不悦,但瞥见了一旁的魏成后,齐明远心头有些了然,小师叔在老师跟前总是很规矩的,心头的不悦不自觉的散去了。 魏成看着齐明远和林福宁两人隔着马车帘子轻声说话,心里有些欣慰,四皇子和宁儿走得近也是一件好事,不说宁儿未来大和尚传承人的身份,就说宁儿的秉性,也是极好的,至少仁善通透这一方面对四皇子有好的影响。 马车缓缓的朝农庄驶去,很快就来到了隶属于林家的煮茶农庄。 林家世代嫡系经商,产业多而杂,南方北方都有林家的产业,但青田镇里的产业不多,就只有四个农庄和两个酒楼,一个商会。林家的农庄分别是煮茶农庄,洗棋农庄,试琴农庄,焚墨农庄。 顾名思义,林家的这四个农庄除了种植麦子稻子外,也分别做着其他的活,譬如林福宁现在要去的煮茶农庄,镇里的产业不多,就只有四个农庄和两个酒楼,一个商会。林家的农庄分别是煮茶农庄,洗棋农庄,试琴农庄,焚墨农庄。 顾名思义,林家的这四个农庄除了种植麦子稻子外,也分别做着其他的活,譬如林福宁现在要去的煮茶农庄,除了种植稻子外,还种着茶树。 马车朝煮茶农庄驶去,驾着马车的忠叔一边低声的介绍着农庄的情况。林福宁坐在马车里一边听着一边翻着手里的名册。农庄里头的庄户共有一百二十户,其中八十户农家是林家的家生子,签的都是死契,另外有二十户是外地流民,身家清白,签了生契,还有二十户是林家旁系被休,被抛弃的女子,被林家宗祠安排于农庄里做活谋生。此处的煮茶农庄里,还有两户是带着花娃子流浪到此的女子,因林家对花娃子的特殊,常有青田镇生育了花娃子的妇人,因不忍自己生的孩子将来会被卖至青楼楚馆,或成了他人低贱的玩物,带着孩子投奔林家,将来只待孩子成年,就将其送至寺庙,哪怕不能得到和尚庙碟,在农庄里务农做活卖身给林家,也好过将来沦落青楼,当然,这样的妇人是极为稀少。 ——毕竟在这个世界,被休,私自逃离家族,对女子来说都是极为重大的侮辱,世人的口水就可以将人淹死。 林福宁不在意世俗,也是因为他前世孤苦无依,看尽了世态炎凉,看得多了,见得多了,世俗的眼光自然就不会那么在意。 而像林福宁这样的不在意世俗的,可是不多。 你看,哪怕是他的爹娘,就算不会随世俗大流也得考虑家族,否则,姐姐为了维护自己打了那周家姑娘一巴掌就不会被娘亲骂了。 林家名下的农庄名册都在他的手里,娘亲都交给他了,说是暂时由他打理,因此,林福宁知道,现在四个农庄里,带着花娃子投奔的就只有煮茶农庄的这两户人家而已。 林福宁单手撑额,手指慢慢的划过这两个花娃子的名字,花一和柳三,也许,他可以把这两只花娃子带在自己身边,他的身边有半夏和青果,但人手方面还是少了些,像这次周家的事件,早上出门的时候听姐姐提起,大哥派了身边的仆从到外头去散布一些有趣的“流言”了……将来,要是他想派人出去,就半夏和青果那长相,那是决计不行的……得找长得安全点又身世普通的才行。 “小师叔?”外头突然传来齐明远的声音,温润,很轻。 林福宁回过神,扬声问 道,“怎么了?” “我们快到了。”齐明远低声说着。的确快到了,但还没有到不是?齐明远此时突然唤了林福宁一声,并非因为煮茶农庄快到了,而是因为突然间里头这么安安静静的就一时不安了起来,不知道小师叔在里头怎么了?难道是因为那周家的事情而不开心了?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出声轻唤了。 齐明远垂着眼,看着放置在膝盖上的手,慢慢的收紧,他还从来没有因为某一个人而不安过。 一旁驾车的忠叔看了眼身边的齐明远,随即低眉顺眼,老爷吩咐过,对这位明远少爷要恭敬,但不得太近。 但现在,似乎这明远少爷和自家小公子……很近?? 马车里头的林福宁收起名册,懒懒的应了一句,“知道了。”顺便伸了伸懒腰,先看看那叫花一和柳三的花娃子长得咋样吧,要是跟半夏和青果那样长得那么不安全,那还是算了吧。也许……他可以找娘亲讨要一两个能干老实的仆从,像大哥和二哥身边的仆从,不但能干,武艺还不错! 但想想自己花娃子的身份,林福宁不由垂头,得了!娘亲是不会答应派仆从来自个身边的! 想到此处,林福宁心头又愤然了! ——尼玛!妹子没有,哥们也没有!人家穿越谁不是三宫六院三妻四妾好兄弟一大把的!他倒好,啥都没有! ###### 此时的林家主屋,晖照院里。 林夫人看着恭敬挺直着背脊跪在她跟前的两只额心红点,面容秀巧的十岁左右的花娃子,林夫人心头轻声一叹,长得真是不错,若不是宁儿面容不输于这两人,且气质尤甚于眼前这两人,就端看着这面容,哪怕公公坚持,她也不会派这两人做宁儿的贴身侍从。 这两人出身高贵,但或许是因为王府一直以来将他们做玩物教养,这两人有些小家子气,而在这几日宋妈妈的调、教后,这两人已经褪去了那种小家子气,落落大方,但却明显的有了仆从的架势,走出去的话,一看,就知道是林家的侍从,而且是一等侍从。 “起来吧。”林夫人微笑说着,抬手示意繁春端着盘子过去。 两只花娃子,也就是半夏青果再次躬身做礼起身。 “这是给你们的。拿着,以后好好的侍候小公子。”林夫人语气轻柔的说着。 半夏和青果从繁春端来的盘子里分别拿过一印着福字的银果子,这银果子是白银做的,相当于二十两,在林家的打赏里算是很高的。 这几日被宋妈妈用心教过的半夏和青果都知道,这样的打赏是对他们的信任和器重。 于是半夏和青果接过银果子后,再次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 林夫人看着两人,微微一笑,又再吩咐了几句,就让他们先回雪竹园了。 待半夏和青果离开,林夫人看向身侧的宋妈妈,问道,“赏春的请柬帕子吩咐下去了吗?” 宋妈妈恭敬应道,“回夫人的话,都已经吩咐下去了,绣坊的芸娘说,三日后就可以绣好帕子。但是描画的样式必须明日送到。” 林夫人微笑,“那没有问题,薇儿最喜欢描画了。走吧,嬷嬷,我们去看看薇儿画的怎么样了?” “是。”宋妈妈恭敬应下。 走出晖照院,前往庆春苑——林淑薇的住所,这一路,林夫人不时问着话。 “嬷嬷,你觉得半夏青果两人如何?” 宋妈妈仔细的想了想,恭敬道,“回夫人的话,半夏安静,颇为沉稳,青果有些活泼天真,但对小公子似乎甚为崇拜喜欢。” 林夫人有些讶异的转头看向宋妈妈,“哦,这是为何?” 宋妈妈低声的将那日林福宁赠予半夏青果亲自做的珠子的事情一一道来,林夫人听着,微微点头,但随即神色一肃,问道,“嬷嬷,这事,为何那天不说与我知道?” 第32章 竹马成双!(1) 宋妈妈忙躬身道,“回夫人的话,那日因为要参加百花宴……” ——本来宋妈妈那日就要说的,但因为要参加百花宴会的各种事宜,就给忘记了。如今看着林夫人严肃的脸,宋妈妈不由惶然。 林夫人听着宋妈妈的解释,脸色稍微一缓,但随即说道,“只此一次,不可再犯,嬷嬷,你是这府里的老人了,有些事情,你应该明白的。” 宋妈妈心头一警,随即忙躬身恭敬应道,“是!老奴明白!” 林夫人这才微微点头,放缓了脸色,露出一丝笑意低声喃喃道,“宁儿做的不错……” 一旁的宋妈妈听见了,心里暗道,小公子聪慧,还是仁善之人,半夏青果能够伺候小公子,也是他们的福气呀。 待林夫人走进庆春苑,伺候林淑薇的婢女——听雨和画雨就恭敬的迎了出来。 林夫人看了看听雨和画雨,也是十岁左右,收拾和调、教一番后,这两清秀丫头举止行走已经有模有样了。林夫人微微点头,抬脚走进了厢房。 林淑薇这里有从小就伺候的大婢女——紫云和青烟,本是林夫人身边的一等婢女,由林夫人一手教出来,是家生子,在林淑薇三岁时就遣了过去,现在已经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今年已经由林夫人亲自订婚,订的都是农庄的管事,过了中秋就放她们出去嫁人,嫁人后还是在林淑薇这里伺候,但那时候就不是婢女了,而是嬷嬷了。 厢房里,林淑薇和紫云,青烟已经起身恭迎了。 林夫人在首座上坐下,脸上扬起温柔的笑,拉过林淑薇,“薇儿,来娘亲这里。” 林淑薇在林夫人的旁边坐下,有些怯怯的看着林夫人,出生至今,她是昨日第一次被林夫人那样严厉的责骂。现在看着林夫人,林淑薇心里有些胆怯。 林夫人扬手示意宋妈妈等人退下,待宋妈妈等人退下后,林夫人疼惜的拉过林淑薇,柔声说道,“薇儿,可还生娘亲的气?” 林淑薇见林夫人一脸温柔疼惜,心里的胆怯便消退了,想到昨日的责骂,便有些委屈的说道,“娘亲,薇儿知错,薇儿下次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林夫人揽过林淑薇,心里止不住的心疼,她自嫁进了林家,生育了四个孩子,上天眷顾,她第一个孩子就是林家嫡系长房长孙,第二个孩子也是男娃,终于生了自己最想要的女儿,最后还意外的得到了花娃子。 四个孩子里,她最心疼的是薇儿和宁儿,女孩子和花娃子在这个世界里都是极难得到幸福的,还好她们是在林家这样的不需要用女孩子和花娃子换取利益的世家。 可,也因为如此,越加需要谨言慎行。 青田镇里,林家盘踞了几百年,是有名望有声望是不容小觑的世家,可林家的影响力虽大,但却素来低调,树大招风的道理,林家早已写进了祖训!且因为林家与众不同的家规祖训,外头对林家的非议就从来没有停过。 林家人对外头的非议并不在乎,但却不能置之不理,林家人能够做的就是让自己足够优秀,优秀到让外界那些嘲讽林家祖训家规的人闭上嘴。 宁儿跟随大和尚学习很辛苦,身体不好,在最初,宁儿常常为了背药草,偷偷的半夜起来摸药草,宁儿从来都不说,可她都知道,她看着心疼极了,却没有阻止,因为宁儿必须努力。 ——林家的花娃子必须努力。 ——大和尚的传承人怎能不努力? 林夫人抬手缓缓的摸了摸怀里林淑薇的头发,低声说道,“薇儿……你记住了,外头人说什么,我们听听就好,不需要去理会,但,我们必须知道,我们错在哪里,我们对在哪里?” 林淑薇乖巧点头,“娘亲放心,薇儿知道了。”顿了顿,林淑薇将昨日找了林福宁后,林福宁说的话一一的说了出来。说到最后,林淑薇神采飞扬,“……所以,娘亲,薇儿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夫人听了,虽然起初很惊讶,但想着福宁的聪慧和精怪,便噗嗤一笑,抬手摸摸林淑薇的头,温柔道,“薇儿,宁儿说的虽然对,但七十二变什么的,薇儿只需懂得三十六计就成。” 林淑薇睁大眼睛,“娘亲,这是为何?薇儿多学一点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什么七十二变呀,哪有那么多,薇儿跟着娘亲学习便是。” 林淑薇听了,便点头说道,“是,薇儿明白。” 林夫人顿了顿,又微笑道,“七日后,娘亲要办赏春会,赏春会的地方娘亲已经找了,但赏春会要邀请的姑娘,还有请柬,赏春会的游戏和吃食就要由你和宁儿来做了。” 林淑薇一听,吃惊的看向林夫人,“娘亲,我和宁儿?” “嗯,宁儿已经八岁了,也该让他认认几个世交好友了……”虽然将来宁儿青灯古佛,但宁儿一日在家,她就要宁儿如同其他孩子那样成长…… “请柬用绢帕做,绣坊的芸娘说了三日内定可以做好,但请柬的描画样式要由你和宁儿来做,薇儿,你可以趁此,让大家认认你的闺徽。” 林淑薇一听,有些兴奋了,闺徽是女儿家的标识,每个女儿家都要有自己的标识,出嫁之时官府登记要用,女儿家的闺徽可以是是一个字也可以是自己描画的某个样式。 林夫人看着林淑薇兴奋的发亮的眼睛,笑了,这次赏春会是她谋划已久,本来是打算在宁儿十岁生辰时办的,但现在既然外头的人这么好奇,那就提前办吧,也好提醒某些不安分的,青田镇里还有百年林家! ###### 此时的林福宁已经到达了煮茶农庄。 在农庄中央有一片空地,马车就停歇在这里,空地上本来有小孩子四处蹦跶,在马车到来前,收到消息的农庄管事已经赶紧的驱赶了小孩子,但还是有不少小孩子在空地里猫着,好奇的张望着马车。 煮茶农庄一共有三个管事,总管事,二管事和三管事。 总管事林来禄,二管事林来财都是林家的家生子,三管事宋添不是林家的家生子。 负责农庄账本的是三管事宋添,二管事林来财平日里管着农庄的秩序和名册登记,总管事就负责农庄的一切事务。 林福宁这次是突击,总管事林来禄直至看见林家的大管家林忠了才反应过来,小公子竟然来了! 林家的家生子虽然外放在农庄,但所谓家生子,对林府的情况自然要比那些签了生契的了解得多了。这位小公子可是林家太爷都疼宠的主子! 林来禄带着管事们恭恭敬敬的给马车做礼,花娃子不能抛头露面,林福宁就只能待在马车里,透过马车帘子的缝隙看着外头,林福宁的心情很郁闷,郁闷归郁闷,账本呢,是早就在齐明远手里,而之前也早就说好,一切都由齐明远来处理,林福宁一旁看着就行,哦,不,是学着。 没错,就是学着。 学习医术什么的,林福宁很自信,但若要处理像这样的事情,林福宁就很茫然了,特别是古代……,当然,最重要的,他是八岁的花娃子,八岁的花娃子读书学习可以很聪明,但人情世故管事什么的,就必须蠢笨了。 齐明远跳下马车,看着恭恭敬敬的做礼的几个管事,齐明远温和一笑,上前一步,背负双手,开口说道,“小公子今日来,是为了春耕,哪位是宋添管事?” 一瘦削的农庄人打扮的青年男子上前,微微拱手,“小的就是宋添。” 齐明远看着眼前的青年男人,眉梢微微一挑,呵,有趣,瞧这管事,虽然粗布衣衫,一副农家人的打扮,但却掩饰不住那湛然气质,这管事可不普通啊。再这么一细看,似乎还有些熟悉? “宋管事,春耕在即,但账册的整理还没有做完,这是为何?”齐明远缓缓问道。 宋添明显一愣,账册他早就交给了总管事,怎么会还没有做完?宋添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总管事林来禄,林来禄忙上前拱手道,“这位小兄弟,账册小的已经交了啊。” 齐明远微笑,扬了扬手里的账册,“小公子知道你们交了,但是,这账册确实还没有做完啊。”齐明远说罢,就递给了宋添。 宋添忙上前接过,翻开仔细看了起来,看完了,宋添就更加茫然了,不解的看向齐明远,这账册完完整整的,哪有不完整的? 齐明远轻轻一笑,上前一步,敲了敲宋添手里的账本,语气甚为和蔼,“宋管事可是不明白?其实小公子也很不明白,怎么现在……一碗羊肉汤只需十文钱,这羊肉就要五十文了呢?” 齐明远话音一落,宋添等人就脸色大变,魏成微微一笑,马车里的林福宁咧嘴一笑,双手支着下巴,兴致勃勃的竖起耳朵。 齐明远看着脸色大变,惶恐的宋添等人,继续温和的笑着,“宋管事,你说说,这羊肉的价格怎么就涨的那么快?” 宋添张了张嘴,但又垂下了头。 齐明远看着宋添,笑了笑,抬眼看向了神情有些发白的林来禄和林来财,家生子是不会背弃主子的,但家生子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也是在所难免的,这宋添不是林家的家生子,这农庄的主要事务还是把持在林家的这两个家生子身上,宋添如果真的贪污了农庄的钱,这林家的两个家生子会不知道? “两位管事也请说说看,怎么这羊肉的价格涨得那么快?”齐明远温和笑着问道。 脸色发白的林来禄和林来财都有些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大约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那淡然的笑,温和平淡的语气,都让他们心里觉得害怕,甚至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一旁的林忠冷眼看着,来之前,他就奉老爷的命令,暗中查过四个农庄的管事,其他三个农庄的管事虽然都有着克扣农庄产粮和份例的毛病,但在账册上却没人敢动手脚,就只有这煮茶农庄的林来禄和林来财! 而其中缘由,他暗地里想大概也是跟那周家的三管家送给这林来禄和林来财的一匣子的白银 第33章 竹马成双!(2) 齐明远见脸色发白的林来禄和林来财脸色发白瑟瑟发抖却不说话,嘴角的笑容微微加深,轻声问道,“难道说……两位管事有难言之隐?若是如此……”齐明远转头看向身后一直沉默站着的林忠,这位林忠管家倒真是不错,微笑问道,“忠管家,按照法令,若有仆从贪污主子家的财务,该当何罪?” 林忠微微躬身,恭敬道,“按照法令,该处流刑三千里。”同时,心里暗道,除了大周朝的法令,还有他们林家的家法,这两人……哼! 林忠话音一落,那林来禄和林来财就扑通一下跪地发抖起来。 但齐明远却仿佛没有看见一样,转身看向马车,恭敬的拱手做礼,轻声问道,“小公子,不如我们按照法令处置?” 马车里的林福宁一听,笑眯眯道,“那就这样吧。” 跪在地上的林来禄和林来财听着马车里传出来的糯糯粉粉的声音,特别是那句“那就这样吧”?什么意思?! 齐明远于是转身,看着跪在地上呆滞住的林来禄和林来财,微微一笑,甚是亲和的说道,“两位管事都听见了吧,那么——” “小公子饶命啊啊!!!”林来禄急急磕头,大呼饶命,“小公子!!!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啊!” “小公子!我们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们再也不敢了!!”林来财想要膝行靠近马车,但齐明远一闪身,挡住了,垂下的漆黑的眼冷冷的盯着林来财,林来财顿时僵住了不敢动弹。 而马车里,那糯糯粉粉的声音响起。 “林家不留背弃之徒,既然当初你们选择了欺骗主子,那就不要后悔。忠叔?” 林忠恭敬躬身长拜,“小的在。” “林来禄的六十老母,还有林来财的生病的妻子送到忠义堂,此后她们的诊治费用由林家负责,生活起居比照忠义堂的三等发放。” 林来禄和林来财一听,呆了呆,忠义堂是林家开办的收留孤苦老人和无依无靠的孤儿的地方,住进忠义堂的老人会被林家照顾直至百年归西,其身后事,忠义堂也会一一办理。林来禄的六十老母早已不能行走,林来财的妻子已经病重,如果他们被赶出林家,甚至处以流刑,只怕他们的亲人就将流落街头…… “这算是林家对你们多年来为林家办事的一点补偿。”马车里的声音很稚嫩天真,但说出来的话语清清淡淡的透出了温和。 林来禄和林来财两人垂头流泪,重重的磕头,他们的亲人能够被忠义堂收留,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多谢小公子……” “小的谢小公子恩德。” 林来禄和林来财磕头谢罢,就垂头由着农庄里的护卫押走。 就剩下一个宋添了…… 齐明远看向宋添,淡淡道,“你是签了生契,依照契约,你卖身林家三年,如今已经过了两年半。待会护卫会将你送至府衙。你好自为之。” 宋添一直垂着的头缓缓抬起,盯着齐明远,突然嘴角扯出一抹笑,“那么……多谢明远了……”最后的五个字,宋添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齐明远却是听见了,马车里的林福宁也听见了,魏成也听见了。 魏成一惊,定定的看向宋添,这人是谁?! 齐明远眼里划过一丝流光,神情却是很冷静。此人知道自己?如此的话……那么此人就不能留了。齐明远的周遭气息突然冷冽了下来。 而这时,马车里的林福宁开口了。 “既然此人还欠我们林家半年契约,忠叔,让此人签了死契!带回府里!” 林福宁这话一出,齐明远周遭气息就慢慢的恢复了温和。 魏成看了眼马车,抬头看向了宋添,心里迅速的辨识着,够资格见四皇子也就是京都的那些三品以上的官员,或者是皇亲国戚,此人是谁?怎么识得四皇子? 一旁的林忠也是心里吃惊,这宋添不是一般人?!可这宋添在这农庄里已经呆了两年半了啊。 出了宋添这事,林福宁本想立即回去,但转念一想,若是立即回去,怕会有人看出异常,便依照今日的行程,叫出了农庄里的仆从和庄户们,命林忠宣读了林来禄和林来财的所犯之事,特别强调了处罚,同时,挑出早已物色好的家生子,临时代管农庄,本来,依照林忠的想法是立即取代,但自家的小公子却说了,要临时,说什么三月试用。 待林忠宣布完毕,林福宁靠近马车窗子,瞅了眼他叫忠叔安排的小孩最前的站队,额……站在最前的那几个黑不溜秋的小孩子……咳咳……怎么那么黑呀,他都看不到额头中间的小红点了!哪个是花娃子啊!? “小师叔,你在看什么?” 站在马车窗子边的齐明远嗅到了淡淡的药香味道,抬眼一看,马车窗子罩着帘子,模模糊糊的看见了小师叔的脸,齐明远不由心头一笑,他就知道以小师叔那种不安分,肯定是还想整些什么。 “看花娃子!”林福宁想也不想的回答着。 齐明远一愣,随即低低一笑,压低声音道,“小师叔,花娃子你是看不到的。” 林福宁眨眼,“为什么?” “小师叔你说呢?”齐明远忍笑着说道,难道小师叔忘记了?花娃子怎么能抛头露面呢? 林福宁愣了愣,随即懊恼的一拍额头,他怎么忘记了?花娃子不能抛头露面,他在这里又怎么可能看得到? “小师叔你看花娃子做什么?”齐明远压低声音问着。 林福宁闷闷的道,“没,就是想看看。” 齐明远闻言,沉默了下来,心头因为小师叔的这句话升腾起了烦躁,小师叔就不能对他说说吗?小师叔是不愿对他说,还是不敢对他说?信任不够? 齐明远垂下眼帘,掩去眼里一片冷冽,他定要取得小师叔的信任不可! ——而为什么非得得到小师叔林福宁的信任?此时齐明远还没有出现这个疑问。 对某种东西意外的执着,或者说对某人特别的在意,这……就是不同寻常了。 只是可惜齐明远还没有发现。 而马车里嘟嚷着懊恼着的某人更加不可能发现齐明远的这心思。 一旁被签了死契的宋添很安静,魏成不着痕迹的看着他,越看,某种感觉就升腾了起来,这人明明不该是那人,因为那人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但,除了那人,他想不起还有谁见过四皇子,还有谁胆敢直呼四皇子的名讳! 皇子名讳,若非朝廷三品官员和皇亲国戚,谁会知道?而敢于直呼名讳的,也就只有那皇宫里的那几尊大佛。 他直呼四皇子名讳,只因此时四皇子处境关系,而小师弟是因为不知。 魏成想着,看了看宋添,待会须得好好问问才是。 待林忠交代完农庄的事情,林福宁一行人就启程离开了。 齐明远还是坐在马车的驾车位置,和马车里的林福宁轻声细语的说话,“小师叔,今日之事,明远办得如何?” 马车里的林福宁一边吃着娘亲做的甜梅子,一边懒懒说道,“嗯,做的不错,不过,小师侄切记,不可骄傲,骄傲使人落后。” 骄傲使人落后?齐明远愣了愣,随即微笑点头,“是,明远记下了。” 林福宁舔了舔唇,这甜梅子虽然好吃,但是太甜了,想着自己还在发育中的牙齿,林福宁随手将装着甜梅子的匣子递了出来,“小师侄,这是犒劳你的。别客气啊。” 齐明远接过,看了看,心头莫名的多了愉悦,“谢小师叔。”,他虽然不喜甜,但小师叔送的,就勉强吃一个吧。 “客气。”林福宁随口应了一句,嘴里咬着酸酸甜甜的绿果子,砸吧了一下嘴巴,真好吃! 骑着马跟着马车走的宋添看了眼马车驾车位置上的齐明远,眼神闪了闪。 马车先是进了大凤山,停在了安谧谷门口,齐明远跳下车,将不知不觉吃光了甜梅子的匣子递给了林忠,转身对魏成拱手道,“麻烦老师替我送小师叔回府。” 魏成看了眼宋添,对出来迎接齐明远的温山指了指宋添,温山了然的点头。 见温山了然的点头了,魏成才跟着马车送林福宁回府。 待魏成离开,齐明远才看向宋添,嘴角慢慢的弯起了一个笑容。 宋添见状,急忙跪伏在地,恭敬磕了三个响头,“草民宋添寿拜见四皇子。” 从农庄宋添道出自己的名字后,齐明远就很快猜出眼前之人的身份——宋家那位假死逃离京都的嫡子,后来加入北征军,以白马一战成名,后杀了宋家嫡次子,被缉捕,后潜进京都,杀了宋家家主,自缢而亡。 ——之所以能这么快猜出来,除了曾经见过一面外,还因为这位颇具传奇神采杀弟弑父的仁兄,有个很不好的习惯,他不管是被缉捕,还是在逃亡,都只用一个名字——宋添。 齐明远看着宋添,他神情很淡然,但一旁的温山却是很讶异了,宋添寿,宋家那位已经早亡的嫡子? “你为何来此,怎么会到此处,我不想问,如今你已经是林家的签了死契的仆从,所行所为最好谨慎小心,莫要给主子惹出麻烦。”齐明远嘴角弯着温和的笑,说着的话语却是甚为冷漠无情。 但宋添寿似乎不以为意,只是恭敬的磕头再拜。 而齐明远说完后,就转身进了安谧谷。温山见了,忙跟随进去。 第34章 竹马成双!(3) 宋添寿待不见齐明远的身影了,才缓缓起身,看了眼四周,低声喃喃道,“这景色倒是宜人。” 宋添寿说罢,自嘲一笑,转身便朝山下的路走去,他打算在暮色未到之前赶到林家。 却不想,他还未走下山,就见山下来了一快马,马上的人,他曾经算是熟悉的——魏成。 魏成见宋添寿,便下马,牵着马来到宋添寿跟前。 宋添寿拱手做礼,魏成也拱手回礼。 “真是宋少爷?”魏成低声问着。 宋添寿略微默然了一下,摇头道,“昔日故人已经早亡,还请魏先生称呼在下一句宋添吧。” 魏成闻言一怔,随即盯着宋添寿看了半晌,才低声问道,“宋添如今是打算往何处去?” “去林家。” 魏成一听,本想询问去林家做什么,但随即想到白纸黑字签下的死契,魏成心头苦笑,这小师弟,手脚忒快了些,也不知道林家太爷要是知道来了这么一位人物会做何反应? 没错,宋添寿在他魏成看来,真是一位人物,此人满腹经纶,智谋善策,可惜,生错了地方。 魏成看着宋添寿,低声一叹,罢了,“宋添,我和你同去吧。” 却不想宋添反而摇头,“宋某不敢劳烦魏先生,我自己去便成。” 见宋添神情颇为坚持,魏成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便拱手作别了宋添。站在大凤山的山腰,目送宋添的背影缓缓远去,魏成无声叹息了一下,本来以为遇见了麻烦,却不想竟然是宋添寿,是宋添寿,那就不必担心了,宋家的那些事情,他略有耳闻,宋添寿又是“早亡”的,相信他不会说出今日四皇子假扮仆从之事,而哪怕说出来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一个“早亡”的嫡子说的话,谁会信? 魏成想罢,就转身进了安谧谷。 ###### 而此时回了家的林福宁正快步朝晖照院走去,他要先去给娘亲请安,汇报一下今天去农庄的事情,然后再提提增加仆从的建议…… 待林福宁进了晖照院,仔仔细细的说了自己的处置结果,林夫人笑了笑,拍拍林福宁的头,柔声问道,“这事情明远少爷处置的很好,宁儿,你最后的处置也很好。” 林福宁听着,眉眼一弯笑了笑。 “那宋添,签了死契?”林夫人问道。 林福宁点头,“嗯,他签了死契。” 林夫人看着林福宁,他们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及齐明远的真实身份,其目的之一就是不想让宁儿知道太多,但如今看宁儿对那宋添的果断处置,宁儿应该是心里有所猜测吧。 这样也好。宁儿心里有底了,对那齐明远该持什么态度也会心里有底。 于是,林夫人转开话题,“宁儿,七日后,娘亲要办赏春会,这赏春会的请柬和游戏食物要由你和你姐姐来办。你今晚找个时间去一趟庆春苑,好好和你姐姐商议一下。” 林福宁一愣,赏春会?那还是做什么的? 林福宁茫然的看着林夫人,林夫人只是笑着摸摸林福宁的头,柔声道,“宁儿,这赏春会,娘亲邀请的都是我们的世交好友,娘亲希望你能多认识一些人。” “是,宁儿记下了。”林福宁乖乖的点头应下。 ——这赏春会肯定不简单……娘亲才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情。 嗯,好好准备吧。 林福宁离开晖照院,就唤来忠叔,现在时日还早,他得赶紧的去一趟大凤山,给小师侄泡药浴,本想给小师侄泡完药浴再回家的,但因为那宋添,林福宁不想过多的知道齐明远的事情,所以就默许了忠叔驾马车回家的事。 “小公子……现在去大凤山只怕回来的时候天就黑了。”忠叔有些犹豫。 “那也得去啊。治病救人哪能因为天黑就不做呢?”林福宁说着,跳上了马车。 林忠只好驾起马车,心里暗想,怎么夫人就答应了呢?但想想自家小公子虽然脾性好,但偶尔那固执也是连老爷夫人都没辙的。 林忠快速的驾起马车,朝大凤山驶去。 而此时的安谧谷,茅庐里。 魏成和齐明远两人面对面的坐着,气氛有些僵硬。 “明远,若你遵我为师,还请听为师一句,此事不可再提。”魏成难得的神情严肃,语气凌厉道。 齐明远只是冷静拱手说道,“老师,明远必须做。” 魏成有些怒了,盯着齐明远,冷冷说道,“若是如此,还请四皇子原谅!魏成就此告辞!” 魏成说罢,就转身大步而去。 齐明远看着,并未挽留,外头伺候的青墨和云墨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的看着魏成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温山在茅庐外头,见魏成大步走来,神情里还有怒气,不由讶异的拱手打招呼道,“魏先生,您这是——” 魏成深吸一口气,看向温山,本想说出,但看着温山,又咽了回去,四皇子摒掉其他人,单独对他说了,可见此事目前只有他知道而已,那么,就不能对其他人说起。 于是魏成欲言又止,只是对着温山拱手,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刚刚走来的林福宁就撞见了他大师兄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林福宁歪头,怎么回事咧?他的小师侄把大师兄惹毛了?? 走出堂屋的齐明远见林福宁走来,不由一愣,随即眉眼柔和了下来,快步走向林福宁,“小师叔怎么来了?” 齐明远一边说着一边瞥了眼林福宁背后背着的装满了药草的竹篓,这是…… “给你泡药浴啊。快点,师傅说了,太阳一落山就不能泡了!” 浴房里,齐明远一边忍受着蚂蚁爬身的瘙痒和钻心的疼,一边听着外头林福宁的碎碎叨叨。 “这么说来,小师叔这几日要很忙了?”齐明远问着,心里想着,赏春会?这是林家夫人要发威了? 想着那日见到的林家夫人,虽然看着温婉秀雅,但却不是一位普通的妇人。 “是啊,其实吧,我挺不喜欢这种什么赏春会的!”林福宁皱着鼻子说道,和一大帮女人看花,想着就觉得很无聊。 “那小师叔喜欢什么?”齐明远低笑问道。 “嗯……骑马,爬山啊……如果可以的话,仗剑走天涯,看大好江山无限美景!”最好身边有美若天仙的妹子相伴那就更好了!林福宁坐在台阶上,双手撑着下巴无限神往。 浴房里的齐明远一愣,仗剑走天涯?齐明远不由勾起一笑,小师叔这是想做侠客了? 待齐明远泡完药浴,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作为花娃子,外宿是件非常了不得的大事,林福宁不想挑战这个世界的规则,于是,收拾了一番,就赶紧的朝无名寺走去。 齐明远见林福宁这么匆忙,忙接过青墨手里的灯笼,挥手示意他们别跟来,就追上了林福宁。 前头的路虽然有些暗了,但林福宁还是看得见,但发现身后的灯光,林福宁转身看去,见是齐明远提着灯笼追来了。 “我不是说过不用送了吗?”林福宁皱眉说着,“天色晚了,你回去吧,刚刚泡完药浴不要吹了风!” 齐明远拉拉脖颈上的衣领,笑道,“小师叔,我没事的,你看,我多穿了一件,让我送你一程吧,不然我不放心。” 林福宁看了齐明远一眼,算了,小师侄想送就随他好了。 于是,齐明远提着灯笼走在了林福宁的身侧。 “小师叔,我惹老师生气了。”安静的路途上,齐明远的声音低低响起。 林福宁瞅了齐明远一眼,心里好奇起来,小师侄做了什么,自家那素来温和严肃的大师兄竟然生气了? “你做了什么?”林福宁问道。 齐明远顿住脚步,抬眼看向林福宁,慢慢的说道,“我想请老师帮忙,找一些人成立一个只听命于我的堂会。” 林福宁闻言,心头一跳,瞪大眼睛看向齐明远,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想成立一个堂会?? 这堂会是……帮派组织的意思吧? 哎,不对!等等!齐明远干嘛跟他说这个?! 林福宁突然深吸一口气,无端端的跟他说这个干嘛?! “小师叔,这事,我不能跟谁说,只能跟你说。”察言观色,见林福宁脸色突然间变了,齐明远便又低低声的开口,看着林福宁的眼神,诚恳的也透出了倔强,“我必须有我的一些人,这些人不能是谁派来的,只能是我自己找的,自己训练的。可是老师拒绝了……” 大师兄不拒绝才怪! 大师兄所学都是治国之道,但却是正道,阳谋!类似于建立特务组织的这种事情,大师兄会支持才怪! 林福宁故作懵懂的看向齐明远,“那个……小师侄你说的我不懂……” 齐明远静静的看着林福宁,那漆黑的又莫名透出光亮的眼神看着林福宁心头发慌,他杀的,这么看他做什么?林福宁心头暗骂着,面上继续懵懂天真的看着齐明远。 齐明远静静的看着林福宁半晌,突然轻轻的笑了,笑容有些缥缈,有些虚无,很空的笑容,在林福宁看来,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一个十一岁的少年身上让他觉得心疼。 “小师叔……你知道我身上最后一种毒是至亲下的吧?”齐明远轻声的说着,笑容轻淡仿佛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你知道是谁吗?” 林福宁心头一紧,看着齐明远,嘴唇动了动。 “是我娘亲……她不想让我活着。”齐明远轻声说道,说完,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温雅的似乎不在意的笑。 林福宁心头一窒,小师侄的娘亲?! “当我的存在会让娘亲的娘家遭到威胁的时候,娘亲只能选择放弃我,所以……我其实不怪我娘亲……她死了,我很难过,她大概是这世上最后的会真心为我考虑几分的人了。”齐明远低声说着,声音很轻,温润清雅的,“所以,小师叔,我必须有我自己的一些力量,不受任何人控制的,只听命于我的人……” 而当他说完,抬起眼帘的时候,却不由止住了声音。 半晌,齐明远缓缓伸出手,慢慢的擦去林福宁脸上的泪,有些无奈的却是柔和的说道,“小师叔,你哭什么?” 第35章 竹马成双!(4) 林福宁抹了把脸,凶巴巴的瞪眼怒道,“谁哭了!那是眼睛着凉了!” 齐明远还停在半空的手一僵,眼睛着凉?盯着林福宁故作凶悍眉眼却透着尴尬羞恼的表情,齐明远心头好笑,这小师叔胡扯的本事似乎越来越厉害了? 虽然觉得好笑,但刚刚本来盘旋着的诸多对小师叔的算计,在此时,似乎随着夜风而慢慢的吹散了。在他心里,似乎心地深处某个本来坚硬冰冷的地方被什么东西给捂软了般,让他无法对着眼前的明明为自己哭了,却又别扭的不承认的花娃子再做出任何算计…… “好,那就是眼睛着凉了。”齐明远不自觉的放柔声音顺着林福宁的话说道。 林福宁面上凶巴巴的,心里却是尴尬,两辈子加起来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今天竟然在这个臭小子跟前流眼泪?真是……可刚刚看着齐明远那种平静的空洞的表情,说着那样平静的话语,林福宁的心很难受。 林福宁轻咳一声,看着齐明远笑意吟吟的眼有些不太自在,“那个……你干嘛要跟大师兄说这个?” ——还有,干嘛跟他说这个啊? 组建特务组织这种东西是能摆在明面上说的吗? 齐明远收了笑意,看着林福宁,为什么要跟魏成说?理由很简单,他要把魏家拉上他的船。魏成如今已经知道他要做的事,以魏成的脾性,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魏成这一脉的魏家人只能跟着他走了。 虽然,魏成是他的老师,已经打上了四皇子的烙印,但魏成背后有个大和尚老师,所以,这四皇子的标签,他可以随时都撕下,更何况,魏成的四皇子烙印是在他齐明远最为落魄的时候打上的,又是奉皇命而来,想要撕下抹去的话更是容易。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魏成知道了他要做的事情,将来,只怕想要摆脱掉他这个四皇子学生就愈加不易了。 而至于小师叔…… 齐明远的目光幽深了起来,因为他是大和尚的传承人?因为他是魏成的小师弟?因为他是这青田镇林家的最受宠的花娃子—— 不,不是! 齐明远说不出为什么,但他知道,不是因为小师叔的身份,大和尚的传承人又如何?大和尚不入世,不参政,名声上或许有所帮助,但走过上辈子的夺嫡之路,齐明远比谁都知道,夺嫡要的不是好名声! ……大概,或许,是因为小师叔隐晦拉开的距离? “因为……除了小师叔,我不知道还有谁可以帮我……”齐明远垂下眼,语气里透出了隐隐的脆弱,“小师叔,除了老师,我也不知道还有谁能帮我做这件事?” 林福宁无语的看着齐明远,此时天边的黑幕渐渐的浮现,淡淡的银月洒下了光辉,林福宁看了眼天色,他可不能再耽搁了。 “这事我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再跟你说。”林福宁说着,就赶紧的快步走了起来。 齐明远见状,也一声不吭的提着灯笼在林福宁身后快步跟着,抬眼看着前头林福宁的背影,齐明远的嘴角微微弯起。 待齐明远送林福宁回到无名寺,林忠已经在那里焦急不安的转着圈,还有魏成提着灯笼似乎正想去找,一见林福宁来了,林忠和魏成都松了口气,而魏成眼睛瞥到了林福宁身后提着灯笼的齐明远,魏成的眼睛闪了闪。 林福宁看了看魏成,又看了眼齐明远,想了想,还是转身默默上车,等明日再跟小师侄说吧。 齐明远目送林福宁的马车,直至看不见了,才转身对着魏成微微躬身,做礼,“老师,我回去了。” 魏成看着齐明远走回安谧谷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化为一声长叹。 而漫步在安谧谷路上的齐明远,提着灯笼慢慢的走着,直至身后突然闪现一黑衣人,看那身形似乎是一少年,他对齐明远跪地而拜,齐明远脚步不停,但才淡淡开口,“乌墨,让宋添寿来见我。” 黑衣少年拱手再拜,起身,身子一晃,就消失在黑夜里。 齐明远眯起眼睛看着天边的星空,嘴角微微扬起,心里想着,不知道小师叔到家了没有? ###### 林福宁在天空彻底拉上了夜幕前,终于到达了林家。 匆匆回了雪竹园,就见半夏青果迎了出来。 “小公子,您回来了。”半夏青果恭敬的做礼。 林福宁愣了愣,咦,他们来了?哦,这样也好。林福宁随手将身上背的小布包扔给半夏,对青果说道,“给我找件衣服,我要去沉竹园用膳。” 半夏一听,忙道,“小公子,夫人已经叫人送晚膳过来了,夫人说了,今天您四处奔波,就别去沉竹园用膳了。” 林福宁一听,心里放松了下来,“哦,那好,青果那帮我准备一下浴桶,我先沐浴再说。” 待沐浴用膳完毕,林福宁歪躺在榻上,懒洋洋的看着站在榻边的青果,指了指榻边的椅子说道,“青果坐下,别站着。” 青果应了一声,就想坐下,端着一盆果子进来的半夏一见,忙低声呵斥道,“青果,你还不给我站起来!” 被半夏这么呵斥,青果茫然的起身,看向半夏,是小公子叫他坐的…… 林福宁翻了翻白眼,对半夏说道,“好了,是我叫青果坐下的,我想和他说说话。” 半夏放心手里的果子,恭敬的说道,“小公子,这样不合规矩。” 林福宁跳下榻,拿过桌子上的果子,咬了一口,吧唧吧唧的啃了好几口才开口道,“半夏,你是我的侍从,你说,你该听谁的?” 半夏一愣,随即恭敬低首道,“当然是小公子的。” “那不就得了嘛!”林福宁跳回榻,盘腿而坐,笑眯眯道,“好了,都过来。” 半夏和青果都走了过去,站在林福宁跟前。他们的个子都要比林福宁高,但林福宁坐在榻上的话,身高就都差不多了。 “那,明日开始,跟我去山上读书学习。”林福宁说着,顿了顿,又严肃道,“我的规矩不多,第一就是林家要你们遵守的规矩都得给我守着。第二当我的命令和林家家规起冲突的时候,你们要遵从我的命令。” 林福宁这么一严肃了,半夏和青果忙恭敬应下。 林福宁见半夏青果恭敬应下了,满意的点点头,继而又咧嘴笑道,“但在这雪竹园,你们可以随意一点,还有我晚上不用守夜。”林福宁说罢,突然想到一件事,歪头问道,“对了,你们识字吗?” 半夏点头,“回小公子的话,我们识字,但是不多。” 青果一旁小声的说道,“我们会弹琴跳舞……” 半夏一听,暗恼,青果这个笨蛋! 林福宁眨眼看着青果,半夏瞬间沉了的脸色他当然有注意到,想到那所谓的大户人家养着花娃子做玩物……囧,半夏青果应该是自小就被培养的吧?额,也许是王府里的公子注意修养? 但看半夏那暗沉的脸色和青果怯怯的神色……林福宁想了想,不能直接问,要是不小心戳了人家的伤口就不好了。 于是,林福宁很认真的说道,“会识字就好,我这里不需要弹琴跳舞,以后你们如果喜欢就跟着我学点医术好了。” 一听林福宁这话,半夏和青果都露出了开心的神色,青果眼睛都亮了起来。 林福宁笑了笑,又简单说了说,就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了。 待半夏青果退下,林福宁歪躺在榻上,翘起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想着齐明远今天说的事情,一想到这事,林福宁的心就沉甸甸的。 ——他那小师侄……或许是真的找不到人帮他了吧?所以就找了自己? 可是,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跟他说呢?现在他该怎么做?跟爹娘说?不行!这种事情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了!将来一个不好会连累人的。 林福宁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坐起,挠了挠头,他那个便宜小师侄真是个麻烦! ###### 此时的齐明远站在安谧谷的断崖处,这处断崖是偶然间发现的,极为隐秘,目前为止,也就乌墨和他知道而已。 乌墨,是母妃为他安排的唯一的一名暗卫。 在他离宫后,乌墨也一路跟随着来了,乌墨这个名字是他起的。乌墨说过,母妃给他的最后一道命令是,在他毒发身亡后,就将他和母妃安葬在一起。 想到此处,齐明远又想起那傻乎乎的留着眼泪小师叔,齐明远的嘴角不由弯起。 “草民宋添寿拜见四皇子。”身后响起了恭敬的跪拜声音。 齐明远转身,看向跪伏在自己眼前的青年,微微一笑,抬手示意青年起身,“起来吧。” 青年,也就是宋添寿恭敬起身,但却不敢抬眼看眼前的这位四皇子,京都里,他曾经在皇室家宴上见过四皇子一面,当时大皇子刁难,要四皇子三步吟诗,四皇子当时背负双手,微微一踏步,就朗声做了一首诗,当时众人都纷纷赞叹,但四皇子却是在随后对着皇上叩拜请罪,说他那首诗是取巧之作,请皇上恕罪。 当时众人都在称赞四皇子的机智聪明,他也同样赞叹,但时隔两年,在如今人事已非的此刻,他再见四皇子,四皇子却是扮作仆人出现在他面前,笑容吟吟,浅淡温和,没了当年在京都的那飞扬神采,却是多了让人无法看透的深沉。 “想夺回属于你的东西吗?”齐明远背负双手,微笑问道。 宋添寿一震,随即恭敬垂头,低声应道,“回四皇子的话,草民想!”如果不是因为心心念念的想着夺回失去的东西,他也不会在今日认出四皇子后,冒险的道出四皇子的名讳,但没想到,四皇子却要他去林家,还好,今晚,四皇子又将他召来! ——四皇子此时正是落难,他在此时追随四皇子,将来四皇子定会记住他!雪中送炭怎么都比锦上添花来得好! 至于将来四皇子能否否极泰来,或者说句不避讳的,那个位子是否能被四皇子所得? 他没有想过,但,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 而他已经摆上了所有的身家!——从他在煮茶农庄道出四皇子的名讳开始! 齐明远微微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名册递给宋添寿。宋添寿恭敬接过。 “这是一本空白名册,里头有我给你的银票,我给你三年时间,建立浴火堂。”齐明远平静说道。 宋添寿心头一惊,但面上恭敬的应着,“是,草民明白。但不知这浴火堂……” “浴火堂必须拥有顶尖的杀手,遍布天下的情报探子。”齐明远缓缓的说着。 前世,他的浴火堂是乌墨和他亲手建立。但如今,身在安谧谷处事不便,今日见了宋添寿,想起此人的过人之处,既然此人有向他投诚之意,那么不如就将此人收到麾下。 “乌墨会帮你。”齐明远看着宋添寿,淡淡说道。 而随着齐明远的这话,乌墨从阴影里走出,对着齐明远跪地而拜。 “其他的,你就自己看着吧。但明日,你就假死离开林家,重新再找一个身份。”齐明远缓缓说着,虽然说这也许是将林家收到麾下的一个机会,但想着小师叔对家人的重视……算了。还是暂时缓缓。 第36章 竹马成双!(5) 翌日,当林福宁伸着大大的懒腰,打着呵欠,迷迷糊糊的爬起来的时候,就差点被凑到跟前的大脸吓了一跳。 “青果!你做什么?”林福宁惊问道。 青果很是茫然的看着林福宁,将手里抱着的衣服往前一递,“青果来伺候小公子更衣啊。” 囧,林福宁搔搔头,差点忘了,他现在有青果半夏两个贴身侍从了。 这时,半夏也端着洗漱的用具进来了,这个世界让林福宁备感欣慰的一点是——有类似于牙刷和牙膏的东西存在。好吧,牙刷也就是一根长着类似于刷毛的小叶子的树枝,牙膏就是一盒青盐,类似于海盐的东西,咸咸的。 “半夏伺候小公子洗漱。”半夏端着洗漱的用具,一边躬身低声道。 林福宁哦了一声,起身,拿过青果抱着的衣服,很是利落的换上,接过半夏端来的洗漱用具,唰唰唰的开始刷了起来。 一旁的半夏和青果对视一眼,都有些无措,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像更衣和洗漱都有贴身侍从来伺候,主子只需张开双手和张嘴就好,可没想在这林家,更衣和洗漱他们都只需捧着衣服和用具……虽然之前宋妈妈有强调过,洗漱,更衣,沐浴这种私密事情不需要他们来伺候,他们只需打打下手就行,但亲眼所见还是有些茫然。 ——世家不是都很讲究这些的吗?这林家怎么那么奇怪? 待伺候完林福宁用完早膳,半夏和青果小步的低眉垂眼跟着林福宁朝议事厅走去。 林福宁要在议事厅待一个时辰,看着娘亲处理家里的各种事务,之后再坐马车去大凤山。 今日的议事厅里,事情说得不多,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说完了,林夫人挥手示意管事婆子们都退下,留下林淑薇,林福宁,还有林淑薇的贴身婢女和林福宁的贴身侍从,以及宋妈妈繁春。 “宁儿,昨日你从农庄带来的那叫宋添的仆人已经暴毙而亡了。”林夫人淡淡的说着。 林福宁一听,心头一个激灵,暴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暴毙了?!这里头定有什么猫腻!林福宁本想细问,但看林夫人淡淡的神色似乎不欲多谈,林福宁心头一转,故作天真的茫然,“暴毙了?” 林夫人微微点头,抬手轻轻抚了一下林福宁的头,柔声道,“宁儿无需在意此事,此事自有忠管家处理。宁儿,今日待处理完事情就尽快回来吧,你姐姐的闺徽已经弄好了,你的花徽呢?” 林福宁一脸茫然,花徽?那是什么?能吃吗? 林夫人见林福宁一脸茫然,便失笑道,“娘亲忘了跟你说,花徽是花娃子的标识,每个花娃子自己都有一个独特的标识,原先应该是你额头的这个红点在你及笄后绽放的样式,但,因为花娃子在未及笄前也有需要用到花徽的地方……”说到此处,林夫人微微一顿,眼睛微微瞥向站在林福宁身后的半夏青果,他们就已经有了自己的花徽。半夏的花徽是一个夏字,青果的花徽是一个果字。在签订死契的时候,他们除了签自己的名字还用了自己的花徽印章。 林福宁听了,脸皮微微一抽,什么花徽不花徽的,不就是个性签名嘛。 ——不同于QQ签名的可以一日一换,这花徽是不能换的。 “宁儿,这两日就把花徽确定下来吧。”林夫人柔声说着。 林福宁乖乖点头,“嗯,宁儿知道了。” “后日,你们和娘亲去一趟春园。把玩乐的游戏和赏春的小玩意确定下来,也好让仆从婢女们去准备。” “是!”林福宁和林淑薇都躬身应下来。 离开议事厅,林福宁坐上马车朝大凤山进发了。 ###### “你们有花徽了吗?”林福宁坐在马车里,一边翻着今天娘亲塞给他的铺子里的账本,一边好奇问道。 半夏和青果此时一人端着酸甜果子,一人拿着泡着温水的帕子。 半夏将手里的酸甜果子双手呈递过去,一边恭敬回答道,“回小公子的话,小的在两年前就有花徽了。” “哦?什么样的?”林福宁随手拿过果子咬着,一边凑过去好奇的眨巴着眼问道。 待看见半夏和青果的花徽就是一个圆圈圈着他们名字里的一个,不由心里暗想,这还真是简单啊。不如干脆也学着他们设计好了,一个圆圈圈着一个福字好呢?还是宁字好呢? 半夏看着林福宁的神色,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公子,如果要弄花徽的样式,还是弄一个复杂点的比较好……” 林福宁抬眼看着半夏,嗯?这个还有讲究吗? 见林福宁一脸困惑,青果一旁插嘴说道,“公子,花徽的样式越复杂,地位越高。只有……”说到这里,青果的脸上划过一丝难过,声音低落了下来,“只有……将来去教乐坊的花娃子,花徽才会那么简单……” 林福宁心头一突,看着一旁垂下眼睛的半夏,又看了看一脸难过低落模样的青果,他们……虽然出身王府,但看来……也许一个普通平民都比他们好吧? “这样啊。”林福宁虽然心头轻叹着,但面上却是咧嘴一笑,又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们的花徽也不好看,既然都冠了我们林家的姓了,要不要换一个花徽?” 半夏和青果一听,都顿时一震,抬头看向林福宁。 林福宁只是眨眼看着他们,似乎很疑惑,“难道你们不愿?” “不!小的愿意!”青果兴奋的说着,说完后,又立即腼腆的对了对手指,“谢谢小公子!” 半夏恭谨的跪坐,躬身长拜,“半夏谢公子。” 林福宁又拿了一颗酸甜果子,笑眯眯的啃了一口,砸吧了一下嘴巴,“哪,顺便帮公子我想一个花徽的样式哦。” 半夏一愣,帮小公子想一个花徽?“公子,这个……” “我不管,这事就交给你们了!”林福宁脸色一整,严肃道,“嗯,就这样说定了!” 半夏和青果对视一眼,半夏还是鼓足勇气,低声道,“公子,花徽必须自己弄的,不然会被人说的。” 林福宁拿过青果手里的帕子,擦擦嘴,才开口说道,“我没说要用你们弄的样式啊,放心啦,我只是想多看几个样式,好弄出来而已。” 半夏和青果这才松了口气。 林福宁看着半夏青果一脸轻松了的表情,心头嘿嘿一笑,虽然他不怎么想去弄这个东西,但是娘亲那么郑重其事的交代了,特别是在听了青果说的,这个花徽事实上也是花娃子身份高低的一个象征,他就更加不敢糊弄了,但他不是设计专业毕业的,这种东西要怎么弄实则没辙。但既然身边有多才多艺的两只花娃子,他不善加使用,岂不太浪费了? ——还有他的那个小师侄……嘿嘿……聪明有才的少年怎么能好好使用呢? 多看几个样式,取长补短,他肯定能弄出自己的花徽样式。 ###### 茅庐里,泡着药浴的齐明远听着外头的林福宁的话,不由有些讶异。 “花徽?” “嗯。”坐在石阶上的林福宁双手支着下巴,听出了齐明远话里的讶异,挑了挑眉梢,“小师侄,你没听过这个?” 不可能吧,自己不知道还好说,毕竟自己几乎过着死宅的生活……每日里两点一线,接触的人又少。可是小师侄一看就不是那种死宅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事实上,齐明远还真的不知道,并非他孤陋寡闻,而是这种东西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不是……”但对着外头的小师叔,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可能?齐明远下意识的不想让小师叔知道,他齐明远也有不知道的时候。 “小师叔,我帮你弄一个样式可好?”齐明远泡好药浴,换上素服,坐到林福宁身侧,低头柔声问道。 林福宁偏头看着齐明远,点头,“好。”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点头应好的模样,不由勾起了嘴角的笑。 “今天,大师兄来了吗?”林福宁看了眼不远处恭敬垂手而立的青墨和云墨,今日来茅庐,他只看到了温山和青墨和云墨,其他人都没有看见,本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大师兄也没来?难道大师兄真的那么生气?无名寺里也没有看到大师兄,大师兄干嘛去了? “没有。老师还在生气吧?”齐明远垂下眼,事实上,魏成现在在那里在做什么,他很清楚,温山已经跟他提过了,魏成这会儿正在青田镇门口接他的妻儿。 但,并不是魏成亲自来跟他说,身为皇子老师,魏成要去接妻儿不能前来为他授课竟然连声招呼都不打? 齐明远心头勾起了微微的笑,魏成此举该是昨晚被他气得不轻忘了分寸吧?否则以魏成此人的迂腐品性和魏家对礼的重视,是绝对不会做出不打招呼就走人的失礼事情的…… 所以,他也该装作不知魏成的行踪。看了眼身侧皱眉的林福宁,齐明远的眼里划过柔和笑意,而且他很期待,在经过一夜后,他的小师叔会怎么说怎么做呢?对他昨晚提出的成立堂会的事情……他很期待小师叔的反应呢。 ——总觉得会给他很大惊喜似的。 林福宁看了眼不远处的青墨云墨,对齐明远低声道,“小师侄,让他们先退下。” 齐明远看了眼青墨云墨,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待他们退下后,齐明远转头看向林福宁,林福宁一脸严肃的盯着他。 齐明远漆黑如墨的眼睛也盯着林福宁,“小师叔?” “小师侄,你要搞堂会?” “嗯。” “我哥说堂会什么的不是好东西。” “嗯,我知道。” “小师侄,堂会的名字取好了吗?” “……还没,小师叔有什么好建议吗?” “那就叫利剑吧!” “利剑?” “额……就是你手里的利剑,随时帮你宰了敌人的利剑,所到之处,无所不摧,大概,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咳咳……” 齐明远盯着林福宁略微尴尬和纠结的脸色,心头一笑,利剑吗?好名字啊。 “小师叔,你不反对吗?”齐明远轻声问道。 林福宁听了,盯着齐明远看了半晌,认真道,“我为什么要反对?小师侄你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的事情,必定有你不得不做的理由。只是,小师侄,我什么都帮不了你。”林福宁说罢,在心里偷偷补充了一句,大概,林家也帮不了你。 齐明远轻声一笑,果然,小师叔就是能让自己惊喜。 “小师叔,这样我已经很开心了。”齐明远凝视着林福宁,低声说道。 林福宁眨了眨眼,哦,这样也行?小师侄昨晚跟自己说那些话,不是想从林家身上寻找帮助??那他干嘛跟他说这个? “小师叔是不是以为,我想从小师叔身上找到林家帮忙?”齐明远突兀的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 林福宁一滞。 “小师叔……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齐明远抬眼看着天空,今日的天空幽蓝干净,齐明远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笑。 林福宁看着齐明远,明明是悠然的神情,但在此时他看来,齐明远却是透出了一种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落寞。 林福宁不由脱口而出了。 “哦,那,我以后陪你说说话呗。” 当听到林福宁这话时,齐明远的心头一震,随即垂下眼,掩去眼里的愉悦。 ——果然,对小师叔示弱是对的! 看,小师叔之前想要刻意疏远的距离不是又拉近了吗? 第37章 竹马成双!(6) 齐明远心里愉悦着,面上却是转头,用漆黑如墨深幽的眼神看着林福宁,低声问道,“小师叔,你是说真的吗?” 林福宁此时在脱口而出说出那句话后正有些别扭尴尬,被齐明远这深幽的却又泛着亮光的满含难以置信却期待的眼神凝视着,心头一滞,齐明远的眼神让他有些心软心疼,这,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年罢了,如果在自己原来的世界,十一岁,还只是个小学生…… 于是,这次,林福宁轻咳一声,故作严肃的挺了挺胸脯,“当然,我是说真的。” 齐明远一听,笑了,虽然只是浅淡的,但却透出了浓浓的愉悦。 ###### 此时的无名寺里,大和尚闭目而坐。 在他跟前,青果和半夏两人有些坐立不安的站着。 青果偷偷看了眼大和尚,心里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们以为小公子上山读书,是拜了某位老师门下,虽然都偷偷猜测着这位老师是哪位隐世大德,去没有想到会是无尘大和尚! 而让他们纠结的是,他们不敢进寺,小公子就命令他们进来了,还把他们带到了大和尚跟前,说了一句,“师傅,他们是我的贴身侍从,半夏和青果。您看看,要是觉得资质不错的话,我就教他们医术了。” 小公子这话一出口,他们就惊吓的立即退下,磕头说不敢! 小公子却是笑嘻嘻的一转身,背着竹篓走人了!留下他们在这里手足无措坐立不安。 想走,大和尚没有发话,他们不敢走。留下,可大和尚微笑闭目,静默不言。 半夏看了看外头,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吧?小公子背着竹篓应该是去采药,他们作为贴身侍从怎么能不跟随伺候呢? 半夏鼓足勇气,对着无尘大和尚躬身一拜,“半夏拜别大和尚。” 半夏一躬身长拜,青果也忙跟着长拜。 无尘大和尚这时才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半夏和青果,笑了,“我以为你们会傻站着等宁儿回来……” 半夏和青果都怔了怔,半夏最先开口,低声道,“半夏青果是小公子的侍从,我们要伺候小公子,不能在这里久候,还望大和尚谅解。” 无尘大和尚呵呵一笑,看着半夏青果,缓缓问道,“可知为何你们的小公子要将你们留下?” 青果瞅了瞅无尘大和尚,怯怯道,“小公子心善,怜惜我们,希望大和尚能够教我们医术……” 无尘大和尚微微点头,慢慢的开口说道,“宁儿是我的传承人,将来要继承我的衣钵,如此,将来必定青灯古佛。你们是他的贴身侍从,是林家的家生子,将来必定要跟随宁儿青灯古佛……宁儿带你们来见我,其实,是想告诉你们,他将来的归处。大和尚的传承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作为他的跟随,你们以后的日子必定也不会怎么好过。如果你们不愿,就趁早说出,宁儿也好为你们做些打算。” 半夏青果听得一愣,此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若要教他们医术,如小公子自己所说,他来教也就是了,何须劳烦大和尚?所以,这才是小公子的目的?借大和尚之口,让他们做出打算? 可是,小公子大概不知道吧? 当他们知道他们跟随的小公子是未来的大和尚传承人,他们将来能够跟着小公子青灯古佛——是多么的开心! 半夏重重磕头,紧接着青果也跪地磕头。 “大和尚,我们愿意!”半夏和青果异口同声的说道。 无尘大和尚看着半夏青果,微微一笑,点头道,“如此,那,我就代宁儿收下你们了。此后,宁儿就是你们的师傅,你们就是他的侍者,但在宁儿没有正式举行大典之前,你们就继续称他为小公子吧。从今日开始,你们跟着宁儿上山,后日开始,会有人来此处教你们如何做一名侍者。” 半夏青果一听,欣喜不已,虽然不知道侍者到底是做什么的,但能够跟着小公子,将来就不怕会当做玩物送出去了,虽然以小公子的心善也断然不会让他们如此……但如今得了大和尚的话,将来他们会一直跟着小公子,一直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青果半夏他们磕头跪拜后才起身。之后,他们恭敬接过大和尚给他们的书册,就退了下去。 因为大和尚说了,安谧谷不能进。半夏青果便拿着书册,退出无名寺,蹲在无名寺门口,翻起书册看了起来。 青果看了一会儿,突然兴奋的对半夏小声道,“哥,我说过的,小公子就是个好人!我的感觉果然没有错!” 半夏抬头看着青果一会儿,才低声道,“青果,晚上回去后,就把你的秘密告诉小公子吧。” “嗯嗯……”青果眼睛闪闪发亮的直点头。 在半夏青果两兄弟蹲在寺庙门口翻着书册小声说话的时候,接完妻儿匆匆赶回大凤山的魏成正朝安谧谷走去,魏成一路走,一路皱眉思索他该怎么说才能打消四皇子的主意呢? ——成立堂会?若让京都那头知道,四皇子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他魏成能够理解四皇子此举也是被逼无奈,被驱逐离宫,手中没有任何力量,李家送来的四个仆从也不过是少年,温山心思不显,而他,也不能将魏家押在四皇子身上! 但,尽管如此,成立堂会,暗中进行某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始终不是正道! 他魏成坚决不同意! 待魏成打定主意,走向茅庐,就见自家小师弟林福宁正蹦跳的走来,脸上挂着笑,笑容绚烂,魏成不由也微微一笑,小师弟还是这般天真可爱。 “宁儿。”待林福宁走近了,魏成扬声喊道。 正蹲下采药的林福宁唰的一下抬头,见是魏成,林福宁咧嘴一笑,快步跑向了魏成,“大师兄!”跑到魏成跟前,林福宁仰头,眉眼一弯,“大师兄刚来吗?刚刚在小师侄那里没有看见大师兄,宁儿还以为大师兄今日有事不能来了。” 魏成听林福宁这么一说,心头一突,糟糕,忘记了跟四皇子说一声!希望待会四皇子不要怪罪为好。 想到此处,魏成拍拍林福宁的头,弯腰问道,“宁儿,明远可已经泡完药浴了?” 林福宁点头,继而又故作困惑的问道,“大师兄,小师侄惹你生气了?” 魏成迟疑了一下,随即轻叹一声,点头道,“宁儿,这事,你莫要多问为好。” 林福宁乖乖点头,心里暗道,他当然是不会多问,哪怕他现在已经知道为什么大师兄生气了,他也绝对不会多嘴问一个! ——至于让大师兄不再生小师侄的气?嘿嘿……小师侄那么聪明那么精明……咳咳,他这个小师叔还是靠边站好了。以大师兄的脾气,他肯定不会不管小师侄,所以,他还是想想该怎么背好人体的穴位图要紧。 魏成又拍拍林福宁的头,就朝前头的茅庐走去。 林福宁看着魏成的背影,耸耸肩,转身继续采药了。 ###### 茅庐前,齐明远正安静等候着,见魏成到来,便拱手长拜,“学生明远拜见老师。” 魏成抬手虚扶,说道,“明远起来吧,今日为师有事不能前来,没有提前告知,让明远久等了,是为师之过!” 齐明远抬头,面上恭敬,“老师说哪里话,昨日明远让老师生气,老师没有责罚,已经让明远不安了。今日老师能够前来为明远授课,明远就算再等半天也是值得的。” 魏成看着齐明远,心里长叹一声,此子贵为黄胄,却是谦恭有礼,心里的不满和怒气不由消了几分。面上却是依旧严肃道,“明远,昨日之事,勿要再提。” 齐明远心里微笑,果然如此。勿要再提是吗?那他就不提便是。 于是,齐明远拱手做礼应道,“是,明远明白。” 魏成见齐明远一副恭谨有礼,心里微微放心,但转念想着,四皇子说明白,却没有说放弃?魏成皱眉,看着齐明远,若四皇子私下里将那堂会弄了起来?不,四皇子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昨日那宋添听说也已经暴毙了,李家送来的那四个少年也不可能为四皇子做好那堂会之事……这般推敲后,魏成的心终于完全放下了。 于是,魏成带着齐明远进了茅庐,开始授课,昨日的那点争执似乎已经消失在齐明远浅淡的微笑里。 ###### 青田镇有一庄园,名唤春园。 百年前由世家大族——林家所建。春园里,百花绽放,青树翠蔓,假山池沼,还有那弯弯曲曲的小溪。十步一桥,百步一亭台,幽静深远,又有那婉转莹啼。 春园之美,青田镇里无人不晓,而春园又是林家产业,自百年前至今,春园只邀请过三位大儒,两代县令,且还是林家当时的家主太爷百岁寿辰才会开宴盛邀青田镇的名士大儒,官宦名流。 而现在,这春园里,林夫人漫步其中,不时指点四周花草和亭台,示意下人们前去收拾整理。 “禀主母,忠管家来了。”林夫人身后的繁春眼尖见到林忠正匆匆过来,便上前,低声说道。 林夫人微微抬头,见林忠过来了,便开口道,“让他过来吧。” “是!” 待林忠来到林夫人跟前,长拜做礼后,林夫人便开口问道,“可把那宋添的事情告诉了老爷?” “回主母的话,小的已经调查仔细,并禀告了老爷。”林忠恭敬应着。 林夫人微微点头,轻声问道,“赏春会的事,可是已经叫人传出去了?” “是,小的已经按照主母的吩咐,叫人传话出去了。” 林夫人听了,心里满意,便抬手示意林忠退下。 但林忠却是犹疑了一下,上前低声道,“主母,今早老爷命小的送魏先生的家人去了宅邸,路上,见到了一个披着斗篷带着斗笠的和尚。” 林夫人一怔,随即转身肃然看向林忠,“你确定那是一个和尚?” 林忠被林夫人凌厉的眼神一盯,忙低头急急道,“回主母的话,虽然只是打了个照面,但小的看到那人的手腕上有慈恩寺的珠子。” 林夫人一听,若有所思,慈恩寺?如果是慈恩寺的话……林夫人的脸色稍稍一缓,说道,“无碍,此事无需再提了。” 林忠忙躬身长拜,“是!” 此时,夕阳西下,彩霞开始涂抹天空,林夫人站在春园,抬头看向西边落日,嘴角慢慢的弯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慈恩寺的话,那应该是无尘大和尚的侍者了。侍者该是受大和尚的命令,前来青田镇,应该是为着宁儿的侍者挑选问题来的……大和尚身边至少会有两位侍者,无尘大和尚身边就有两位,但在大和尚前来青田镇的时候,那两位侍者被大和尚派了出去,如今看来是事情办完了,被大和尚招来青田镇里。 希望半夏青果能够争口气,被大和尚看中,能够成为宁儿的侍者。 如果是半夏青果的话,她会放心一些,毕竟那是签了死契的林家家生子,最重要的是,半夏青果都是懂事单纯的花娃子。他们跟着宁儿,她会放心许多。 ###### 夕阳西下的安谧谷,茅庐里,齐明远正在书房里专注的描画着什么。李义在一旁偷偷的瞅了一眼,咦,那好像是花徽? 突然,书房里闪现一个人影! 李义还没有反应过来,在书房门口的青墨和云墨就猛然冲了进来。 待还未靠近,齐明远淡淡开口,“自己人。” 青墨和云墨一僵,随即恭敬的拱手,倒退离开了书房。 齐明远依然盯着纸张,慢慢的描画着,而此时,闪现在书房的人影,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也正是乌墨,跪伏在地,低声禀报着,“主子,大和尚的侍者慈恩寺的和尚来到青田镇。” “嗯。” “林家公子身边的侍从,林家最近签的家生子半夏和青果是宋王府的公子!” 齐明远的眉毛微微皱起,默然了一会儿,才淡淡道,“继续。” “宋王府的齐明羽现在青田镇外的矿区服役。” 齐明远手里的毛笔顿了顿,专注的将描画的最后一笔落下,才抬头道,“看看那半夏青果在京都的尾巴有没有清理干净,没有的话,就让京都那边我母妃留下的人清除干净,之后,再无宋王府的公子,只有林家的家生子半夏青果。” “是!” “我舅舅的军中最近缺人,你找人将齐明羽送过去。” “是!” 齐明远说罢,看也不看跪伏做礼后就一晃消失的乌墨,小心的将帕子盖上自己辛苦描画了几个时辰的样式图,淡淡一笑,不知道明日小师叔看了这样式图可会满意? 一旁的李义这时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开口了,“主子……” “说吧。” “那个……花娃子的花徽得自己描画……别人画的可不算数……” 齐明远正端起茶杯的手一顿,别人画的不算数? 齐明远转头看向李义,漆黑如墨的眼光冷了下来,“有这规矩?” 李义小心的避开齐明远冰冷的视线,诺诺应道,“回主子的话,有这规矩。” 齐明远眯了眯眼,看了看他花费了几个时辰画好的样式,嘴角反而勾起了笑,就算有种种规矩,也是对别人,可不是对他! 第38章 竹马成双!(7) 当月色撒入雪竹园的时候,林福宁坐在自己厢房里,看着跪在他跟前的半夏和青果,面上一片平静,心里却是茫然不已! 刚刚,青果用很小心翼翼又怯怯的语气跟他说,“小公子,我,我自小到大的感觉都很准……” 感觉很准?什么意思?第六感? 林福宁心里茫然,但面上却是点头,“哦……” 半夏一旁见林福宁茫然的模样,就小声的解释道,“青果他只要看见某个人,就能知道此人是好是坏,坏事情要发生之前,青果也能在梦里预见。” 林福宁越听眼睛睁得越大,这不就是那所谓的预见能力?林福宁心头惊讶好奇了,但紧接着,林福宁神情一沉,凝重问道,“此事,可还有谁知晓?” 半夏低声道,“娘亲曾经叮嘱过我们,不能再告诉任何人。” 林福宁听了,不由一愣,不能告诉任何人?但今儿个却告诉了他?林福宁看着刚刚执意要跪在自己跟前的半夏青果,眼神不由复杂了起来。 ——只是因为自己选择了他们做自己的未来侍者? 所以,就决定将这么一个关乎性命的秘密告诉了他? 林福宁心头突然有些沉甸甸的,两世为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被信任后的压力和责任。 “记住了,不准再告诉其他人,哪怕是夫人老爷太爷大和尚,将来哪怕有人拿着把刀架在你们的脖颈上,也不能说出!明白吗?”林福宁严肃的叮嘱道。 半夏和青果对视一眼,便恭敬的应下了。 然后,外头就传来叫门声,半夏忙起身奔出去开门了,很快就传来了林淑薇的声音,原来是林淑薇来找林福宁商议赏春会的事情了。 林福宁盘腿坐在榻上,眨巴着眼睛,看着林淑薇递到他跟前的大大的手帕,手帕上还有一朵玄微花。 “好看吗?”林淑薇很是期待的问着,这可是她费了好久才描画出来的闺徽的样式。宋妈妈和她身边的婢女都说好。 林福宁瞅了瞅眼前的粉红色的花儿,他这个大男人哪儿知道好不好看啊……看着眼前的姐姐那期待的眼神,林福宁咧嘴一笑,干巴巴的说道,“好看!” 林淑薇一听,不由满意的笑了,捧着自己的手帕,左看看右看看,很是兴奋,也很是得意。 林福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闺徽什么的……不就是一个标识吗?最苦逼的是他还得跟个女人似的设计一个标识……真是够了!他现在满心希望,他那聪明的小师侄已经给他弄出了一个花徽样式……然后他稍微改改再拿来用应该就可以了吧。至于半夏青果刚刚弄出来的样式,基于那两人坚决不肯让他盗版,他现在只能寄望于聪明帅气的小师侄别跟半夏青果那么迂腐了…… “宁儿,你的花徽呢?”林淑薇终于欣赏够了她自己的闺徽,抬头好奇的问道。 林福宁讪讪一笑,“还没有好……” 林淑薇一听,皱皱眉,“宁儿,你可得快些弄好,后日绣坊就要用了。” “哦,好。我知道了。”林福宁乖乖点头。 林淑薇又跟林福宁商量了赏春会的事情,才离开。待林淑薇离开,林福宁打着呵欠也爬上床睡觉了。 半夏青果悄悄的将灯熄灭,点亮了一盏萤火灯。萤火灯里的光芒黯淡,但却足以让本来昏暗的寝室不再那么昏暗。 半夏轻步离开,青果在寝室的屏风后的软垫上抱膝坐下,虽然公子说了不让他们守夜,但从宋妈妈那里知道,小公子有踢被子的习惯,如果在小公子踢被子的时候没有及时给小公子盖上被子的话,小公子着凉了怎么办?所以,他和哥哥半夏商量好了,两人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 青果偷偷的抬眼看了眼床榻那边抱着被子呼呼大睡的林福宁,不由嘴角露出了笑容,公子是个心善的人,能够遇见公子,真是他们的福气呢。 ###### 烦恼着花徽样式的林福宁这日一进茅庐,就揪着齐明远问道,“小师侄!花徽的样式描好了没有?” 被林福宁揪住了的齐明远先是一怔,随即轻轻一笑,抬手一边慢慢的拉住林福宁的手,一边开口道,“小师叔吩咐的事情,明远怎敢耽搁?” 林福宁眼睛瞬间大亮,忙问道,“真的?弄好了?” 齐明远含笑的点头,一边顺势牵住林福宁的手,一边朝书房走去,“来,小师叔过来看看,是否满意?” 当画着粉红色的鸟儿停枝的图展开时,林福宁的眼睛先是一亮,随即一呆,再接着,嘴角抽了抽。 齐明远轻声的问道,“小师叔,你看如何?” “这个……是什么?”林福宁指着粉红色的鸟儿问道。 齐明远轻笑一声,“这是福鸟儿,花娃子的祈福鸟儿。” ——什么福鸟儿?!粉红色的鸟儿?!他才不要这个粉红色的鸟儿做他的花徽呢! 但面上,林福宁僵硬的一笑,“哦,我知道了。” 齐明远察言观色,自然看出林福宁脸上的僵硬,心头有些不解,便询问道,“小师叔,可是这个不合心意?” 林福宁瞅了瞅齐明远,再低头看了看那图上的粉红色鸟儿,心里不喜欢,但也不能直说,小师侄画这图肯定费了不少时间。 可要他林福宁违心说喜欢……囧,他该怎么说? “小师叔不喜欢这鸟儿?”齐明远上前一步,盯着林福宁问道。 林福宁静默半晌,闷闷的开口道,“我不喜欢粉红色的鸟。” 齐明远一听,先是盯着林福宁半晌,才突兀一笑,伸手拿开了这图,接着,在这粉红色的图下面,出现了一只木鱼,木鱼上有个宁字。木鱼下头有一根只有四片叶子的弯曲的树枝。 林福宁这次笑了,笑容灿烂。 “小师叔,这才是你的花徽。”齐明远凝视着林福宁毫不掩饰的灿烂开心的笑容,不由嘴角弯起,缓缓的开口说道。 林福宁眉眼弯弯的斜睨了齐明远一眼,哼,这小子还搞这一套!一开始竟然弄了一副他不喜欢的来糊弄他! 林福宁却不知道,两幅图都是昨晚齐明远所画,只是在画完第一幅后,齐明远觉得感觉不对,于是再画了第二幅。 “那个是什么?”林福宁盯着这木鱼树枝看了半晌,好奇的转头问道。 “轩枝。”齐明远看着那弯曲的只有四片叶子的树枝,低声道。 ——轩枝,生长在极地的只有在每年十二月十二才会开花的罕见的树。每年开花只有四朵,常年四季树枝上永远只有四片树叶。 ——轩枝,他成年后,父皇赐下的单字里,便是一个轩字,皇室为他定下的皇子冠花纹用的也是轩枝的花纹。 “轩枝,不夜灯?”林福宁眼睛睁得大大的。 齐明远听了,微微挑起了嘴角,看向林福宁,“不夜灯?” “你不知道吧?轩枝的花,叫不夜灯。”林福宁歪头一笑,很是洋洋得意,“师傅说,不夜灯也叫长生灯,如果磨成粉末,掺进南山的香木里点起来的话,可以安神助人入睡。”说罢,林福宁一副骄傲的模样,“这个,可是极少人才知道的!” 齐明远不由失笑,极少人知道?可他齐明远却是知道,他还知道,轩枝的另外一个名字——魔树。 但这个,他下意识里不想让小师叔知道。 于是齐明远转开话题,“小师叔,你看这个可满意?” “好!我非常满意!”林福宁弯着眉眼说着。 拿起图样,林福宁开心的卷成轴,打算回家后就交给自家娘亲。 齐明远愣了愣,看着林福宁二话不说的就将图样收了起来,不由问道,“小师叔,你……打算就这样拿去做你的花徽?” 林福宁眨巴了一下眼睛,“对啊,怎么不行吗?” 齐明远盯着林福宁好一会儿,不是说花娃子都得自己设计花徽吗?亏得他昨晚都在想着怎么让小师叔心甘情愿的用他设计的花徽…… “啊,对了。”林福宁忽然一拍额头,做出恍然大悟状,凑过去,神秘兮兮的说道,“小师侄,我跟你说,如果有人问你,这个花徽是谁设计的,你怎么说?” 齐明远一听,顿时无语了,半晌,才叹息道,“是小师叔自己设计的。” 林福宁闻言,笑得眉眼都眯了起来,拍拍齐明远的肩膀,不错,小子很上道呢! 但紧接着,齐明远慢吞吞的一句话让他笑容僵住了。 ——“小师叔,师侄有个不好的习惯,偶尔会不小心说错话,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 是夜,林福宁将自己的花徽双手呈递给了林夫人。 林夫人看了看,很是满意,木鱼符合宁儿的身份,木鱼上还有一个宁字,很好,只是……这木鱼下头的四片叶子的树枝做何解释? “宁儿,这树枝……” “娘亲,这是轩枝,是长生不夜之意,额,就是很好的意思啦!”林福宁讪讪的笑着,此时才想起,他光顾着高兴花徽有着落了,却忘记了问小师侄,这花徽的设计意图,囧,木鱼啥的一目了然,自己的身份就是个未来的和尚嘛,但,这轩枝???虽然说有不夜灯的意思,但不夜?? 林福宁心头挠头苦恼,啥意思来着? 第39章 竹马成双!(8) 还好林夫人并未仔细追问,只是将图样拿给了宋妈妈,吩咐了绣坊抓紧时间完成请柬绢帕的绣制,同时将手头的册子递给了林福宁,柔声道,“宁儿,这是赏春会那日我们要宴请的客人,你仔细看看,好好的安排一下坐席,明日你从大凤山回来,我们就去春园布置,所以,明日你要给我一个坐席的安置单子。” 林福宁一听,乖巧的应了一声,心头却是有些发愁,他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娃子怎么知道如何安排坐席? 虽然隐隐能够猜到娘亲的意图是欲培养他,且借助这一次的赏春会,让他被众人所认知,但……温柔美丽大方的娘亲哎,您的儿子只有八岁!八岁!八岁! 回到雪竹园,林福宁挠了挠头,叹了口气,随手将名册抛到了一边的桌上,就扑到了榻上唉声叹气了起来。 半夏青果对视一眼,走了过去,青果好奇问道,“公子,您怎么了?” 林福宁闷闷的摇头,“没事,别管我。” 半夏一听,看了眼桌上的名册,上前低声问道,“公子,可需要小的帮忙?” 林福宁有气无力的挥手,“不用了,半夏,青果,你们下去吧,我要歇息了。” 半夏和青果对视一眼,只好恭敬做礼退下。 待半夏青果退下,林福宁盘腿坐起身,心头有些烦躁,花娃子的麻烦事情很多,他早就有心里准备,他也知道,娘亲弄这么一个赏春会,而且还是在春园,这是为了他! ——但是…… 林福宁深吸一口气,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吸气……世界这么美好,你却这么暴躁,不好,不好…… 反复的念叨了好几次,林福宁才算是平静了下来,平静了,林福宁跳下榻,走到桌边,拿起册子,转身走回榻上,扬了扬手里的册子,林福宁眯眼一笑,上辈子他从福利院一路艰辛的爬到了初中,爬到了高中,爬到了大学,爬到了社会,他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努力,用他从来都没有丢弃过的本心,哪怕世界很灰暗,社会不公平,捧高踩低,世态炎凉,他都为自己挣了一个立身之地!哪怕最后查出他身患绝症,在他好不容易有了一处蜗居后!有了一处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一个正在等待建设的家后!——他都没有自暴自弃怨天尤人! ——因为他是林福宁! 是的!所以,他不会就这么的输给了这个世界的该死的花娃子制度! ——所以,他才不会因为这个什么赏春会的事情就让自己沮丧!哼! 大不了……明天去问小师侄好了! 林福宁搔搔头,翻开名册,盯着名册看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啪!林福宁合上名册,转身走向床,还是睡觉吧,明天问小师侄和大师兄好了! ——只有名字和住址的名册,叫他怎么安排坐席?! 娘亲,您真的不是在耍我吗?QAQ。 ###### 这真是一个适合捧着杯茶坐在吊床上看风景的日子啊。 林福宁捧着杯茶,眯起眼睛,咧开嘴一笑,低头砸吧了一下嘴,伸手抓来一颗据说从安谧谷的断崖那里采摘来的梅果子,放进嘴里咀嚼咀嚼,吞咽,哇哦,真是够甜的! 嗯,再来一颗!林福宁小胖爪子刚想伸向盘子里的梅果子,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抓住,紧接着,很是无奈的声音响起,“小师叔,你不能再吃了。” 林福宁挑眉看向齐明远,理直气壮,“我才吃了五颗!” 手里捏着名册的齐明远在桌子边坐下,看向林福宁,笑了笑,虽然笑容很温和,但却是不容置疑,“老师说,你的体质偏虚,这等东西不可多吃。”顿了顿,齐明远又轻声道,“小师叔,你跟随大和尚学医,你该是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林福宁轻咳了一声,有些讪然,他当然知道,只是……这阵子他的身体已经有所改善了,这个梅果子他多吃一颗也是可以的吧? 但齐明远却是已经示意一旁垂眉顺眼的云墨端走了梅果子。 林福宁哀怨了,眨巴着可怜兮兮的眼睛瞅着齐明远。 齐明远故作不知,摊开名册,对林福宁说道,“小师叔,今日老师不在,这名册之事,我知道一些,不如我跟你解说一番,待晚上小师叔回去后,就再自己拟定坐席单子如何?”顿了顿,齐明远又安抚道,“小师叔年龄尚小,就算坐席单子安置不当,夫人也不会责怪你的。” “那不行。”林福宁想也不想的就说道。 齐明远不解,看向林福宁,“为何?” “因为我是林福宁,林家的花娃子!”林福宁认真的说道,身为百年世家的林家人,怎么能不优秀?身为被林家人加倍爱护疼惜的幺儿,他怎么能不优秀?身为被爹娘兄长姐姐疼爱维护保护的花娃子,他怎么可以不优秀? 齐明远沉默的注视着林福宁许久,才低声道,“我明白了。那,小师叔,你须得认真听我说。” ###### 此时的魏成正在林家堂屋里用茶,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桌上的盘子里的请柬绢帕。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请柬,用绢帕绣制而成,上头用黑色墨笔写着请柬的内容,最后的落款是一个闺徽和一个花徽。 闺徽是林家姑娘的闺徽,他一眼就看出,毕竟那玄微花的标识太清晰了,而花徽,是自家小师弟,一个木鱼,还有木鱼下头的四片叶子的弯曲树枝,真是有趣。 “如何?”一旁的林德瑜笑问道,笑容里有些自得。 魏成赞叹一声,“德瑜兄大幸啊,福康福安聪敏懂事,姑娘又是如此蕙质兰心,连宁儿也是灵秀慧敏,老师也是赞不绝口。” 林德瑜忍不住笑了笑,虽然心里自得不已,但面上,林德瑜依然谦虚道,“魏先生廖赞了,若论聪慧懂事,还是魏先生家的少爷姑娘聪慧懂事。” 魏成摆了摆手,他虽有一子一女,但心里却是羡慕着林德瑜,只娶一妻,却是连得四个聪明懂事的孩子。而他魏成有妻有妾,膝下却是只有两儿,幸好,儿子魏嘉和姑娘魏月都是乖顺懂事的孩子。 “德瑜莫要再说了,犬子如今进了林家私塾,若他能够在下月大考中不落人后,我就高兴了。”魏成笑道。 林德瑜微微一笑,林家私塾名声不显,但里头的先生也好,学生也罢,可都不是泛泛之才,想要不落人后,那可不是易事。 “对了,德瑜,今日邀我来,难道就是这个?”魏成指着盘子里的请柬绢帕问道。 “不,还有一事。”林德瑜整了整神色,认真说道,“魏先生可知那宋王府的齐明羽已经在昨日火灾中丧生了?” 魏成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苦笑道,“今早我已经知晓,说来,也是文家人过分了些。” 那宋王府的齐明羽哪个地方不能流放?偏偏要流放到青田镇?还不是因为知道四皇子就在青田镇的安谧谷?而那宋王府可是最先反对文贵妃的皇亲! 文家人将那齐明羽扔来青田镇,一来是想看看四皇子会有何动静,二来也是想借着监视齐明羽的机会来监视四皇子。 却不想李家人够狠,竟然一把火将所有人都烧掉了!宋王府的最后一支血脉就这样的葬身火海了…… 林德瑜闻言,轻轻叹息了一声,这火灾一事背后的猫腻他自然明白,但,那场火里死去的可不仅仅是那宋王府的血脉,还有青田镇无辜的百姓! “德瑜,此事,老太爷有何说法?”魏成问道。 林德瑜摇头说道,“家父只让我林家的忠义堂好好的善待那无辜往死的百姓。” 魏成闻言,不由再次无奈苦笑,只听这句话,就知道林家的太爷已经看透了其中纠结。 “对了,魏先生,赏春会那日还要劳烦先生做一评判。”林德瑜转开话题,微笑道。 魏成不解,“评判?” “家父说,青田镇已经多年没有办过赏春会了,这次,就顺势也来办一钞六艺’,尚未加冠的十二岁以上的少年都可参加,若拔得头筹,就推荐入南州的墨宝书院。因此,这次,不但青田镇的大儒们会参加,华荣郡的督学也要来,青田镇要推派评判,我和家父就都推荐了你。” 魏成闻言,也不做作,笑着应承了下来,心里却是在想,也许……可以让四皇子也来参加这个六艺? 此时的安谧谷里,齐明远正在给林福宁说着名册。 “……你看,这姓方的,居住在北街。北街一带都是儒士贵人的居所,且他的住址写的是四进院落,县令周家住的也才只有三进,可见,这方先生定是大儒,且家中有人在朝为官。” 林福宁趴在桌上,瞅着名册,若有所思的点头。 原来如此,看这住址就能知道这么多东西? 不过……林福宁抬头瞅着正认真讲解的齐明远,这小师侄也才刚来青田镇不久,他怎么知道这北街住的是什么人? “怎么了?”察觉林福宁正在盯着自己,齐明远便低头问道。 “小师侄……”林福宁突然嘿嘿的一笑,凑了过去,这突然的动作让齐明远一愣。 “小师侄,你跟我说,你是不是晚上都偷偷的跑出去了?”林福宁贼兮兮的问着。 齐明远一怔,随即心头了然,敢情小师叔是怀疑自己偷偷跑出去过,所以才对青田镇的街道了如指掌? 齐明远淡淡开口,“小师叔,明远有孝在身,不敢也不能擅自离开!” 林福宁一怔,随即懊恼不已,自己真是口无遮拦!小师侄要为母守孝,才会结庐在此!怎么会晚上偷偷跑出去呢?觉得自己不小心戳了小师侄伤心事的林福宁有些不安的偷偷看着齐明远。 齐明远面色淡然,一派温和,但越是如此,林福宁就越加不安。 林福宁坐直身子,很是认真的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林福宁这么认真的道歉,让齐明远很意外,他以为小师叔会顾左右而言他,然后把这一茬给揭过去,毕竟,谁会这么坦率的认错? ——人都会犯错,但会坦率承认错误的却是极少,特别是这么小的错误,大错误也许人们会认,但那也是发现错误的后果是他们承受不起,让他们懊悔不已的。小错误有几个会承认呢?人们只会一笑而过。 至少,他齐明远上辈子就没有碰见过。 因此,当看着林福宁一脸诚恳认真的道着歉的时候,齐明远有些怔然了。 第40章 竹马成双!(9)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认真道歉的脸,怔然过后,笑道,“小师叔,无碍的。” 林福宁这才松了口气,讪讪一笑,摸着脑袋看向齐明远,心里还是很好奇,那比自己还宅的小师侄怎么会那么清楚青田镇的情况呢? 他算是土生土长的青田人,都不知道北街住了哪些人…… “小师叔……我有人帮我。”齐明远看着林福宁掩饰不住的好奇的发亮眼神,轻笑一声,慢慢说道。 林福宁哦了一声,就不再问了,至于什么人帮着小师侄那可不是他林福宁好奇的范畴!林福宁指着名册,继续问道,“那这方大人的坐席可以安排在首席了吗?” 齐明远摇头,“小师叔,这方大人可安排在次席,首席安排的话,还得是这位华老太爷,当世大儒,出身清贫,桃李满天下,教出了三位尚书两位侍郎,另外还有几位当世的名士。赏春会不是官场应酬,坐席安排要考虑的应该是名望。” 林福宁若有所悟,哦,要是这样的话,那他就懂了!随即抓过一旁的墨笔和纸张,哗啦啦的写了一串名字,递给齐明远看,“这样对不?” 齐明远看着手里的坐席安排,除了个别需要调整,其他的都大体合适了,齐明远抬头看着眼睛亮亮很是希翼的林福宁,心里一笑,小师叔果然聪慧,一点就通。 ——但看着小师叔这样黑白分明的充满希翼,就好像讨喜的渴望着大人给个糖的小孩…… 于是,齐明远微笑着放下手里的纸张,一边拿起毛笔将需要个别调整的名字圈画了一下,一边慢悠悠的开口,“小师叔聪慧,不过小师叔,加上这次……好像已经两次了呢。” 林福宁一听,嘴角微抽,好像已经两次?!花徽还有这次的坐席是吧?哼!拐弯抹角的暗示自己欠了他的两次人情是吧? 林福宁嘴一咧,露出明晃晃的白牙,笑容很是天真,“小师侄,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小师侄,不好意思哪,我才八岁!八岁!懂不?对八岁的小孩子要挟人情啥的……小师侄,我看错你了!原来你脸皮这么厚! 齐明远圈画好了名字,抬头看着林福宁,不由扑哧一笑,小师叔这是什么表情,明明是故作天真的笑容,但那阴森森的一口白牙是怎么回事?……小师叔,你这是要咬人吗? 齐明远忍不住抬手想要摸摸林福宁的头,林福宁头一偏,闪过,随即严肃道,“小师侄,男人的头不能随便摸。” 齐明远一愣,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里突然不悦起来,小师叔为什么要避开自己的手?但面上,齐明远只是扯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很温和,“小师叔,明远只是跟你开开玩笑,小师叔不喜欢的话,明远以后不说就是了。花徽和这次坐席的事情,小师叔放心,明远不会对第二个人提起。” 林福宁一愣,齐明远这般“善解人意”倒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林福宁挠挠头,低声应了一声,随即干巴巴的开口,“那个……谢谢了。” 齐明远轻笑一声,垂下眼帘,刚刚心头的不悦散去了一些,心里微笑着,对小师叔,还是以退为进更好点,小师叔这下心里肯定尴尬不好意思了,而自己做的事情,那花徽,还有今日的坐席,小师叔肯定也就更加难忘了。 ——那么,将来,收回这笔人情的时候,相信所得肯定不少,到那时候……想起自己刚刚被小师叔避开的手,齐明远的漆黑的眼幽沉了一下,他是不是还得再好好算算利息? ###### 时间一晃而过,赏春会的日子来了。 林福宁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被青果和半夏叫醒了。 林福宁坐在铜镜前,一手扶着脸颊,一手打着呵欠,由着身后的半夏给他梳发。青果在一旁碎碎叨叨的给他挑衣服。 说来最近半夏和青果都放开了很多,在他跟前态度呀做事呀都自然多了,大概是因为师傅的侍者来到无名寺,收了半夏青果为徒的关系。 终于,在被半夏和青果梳发穿衣,唠唠叨叨一番后,林福宁的脑子终于清醒了。 林福宁习惯性的想要挠头,但却被半夏眼明手快的拦住,半夏紧张的道,“公子,不能挠头,这头发刚刚扎好,待会弄乱了就不好了。” 林福宁心里撇嘴,他一个男人那么在意发型做什么?但面上,林福宁只是哦了一声,就打了呵欠,起身,抓过小布包,刚想背上,就被青果接了过去,“公子,这个布包今天得我拿着。” 林福宁茫然了一下,随即无声叹息了一下,也是,今天得参加赏春会,他和姐姐还是今天的主角,怎么着也不能丢了林家的脸面。 林福宁起身,身后,半夏青果低眉顺眼,背脊挺直的跟随。 走出雪竹园,见前头走廊处缓步走来的林夫人和林夫人身后的一身嫩黄色的襦衣白裙,罩着一件雪纱的林淑薇,林福宁的眉眼一弯,半眯起来的弯弯的眼睛和翘起的嘴角,灿烂又天真。 林夫人和林淑薇一见,也不由一笑,林夫人伸手柔声道,“宁儿过来。” 林福宁加快脚步,跑到林夫人跟前,仰头笑眯眯的道,“娘亲今儿个真好看。”说罢,又偏头对笑着的林淑薇嘿嘿笑道,“姐姐今天也好看!” 林夫人敲了敲林福宁的头,嗔笑道,“就你嘴甜!” 林福宁只是故作茫然的抬头,“宁儿说的是心里话啊,娘亲和姐姐真的好漂亮啊。” 林夫人故作嗔怒的弹了弹林福宁的额头,“在娘亲面前还装啊你!” 林福宁捂着额头嘿嘿一笑。 闲聊了几句,林夫人一手牵着林福宁,一手牵着林淑薇,朝春园进发了。 ###### 青田镇的春园门口,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很是热闹,但却不喧哗,那些或是华丽或是朴素的马车在春园外头众人的艳羡中驶入了春园。 今日,只要是青田镇的都知道,林家开启春园,赏春会盛邀青田镇的名士贵儒,还有南州学子参加六艺竞比。 春园里奇花异草,假山溪流,小桥流水,景色宜人,而藤蔓阻隔的另一头却是墨林——如墨翠竹巧妙抬起凌空的巨大石台,今日,六艺的竞比就在此石台。 此刻,石台四周是草藤编制的草垫,或三步一个,或十步一个,零碎散布四周。这些草垫最妙的是被两株墨竹抬起,离地面足有二十尺,因此,当人置身于草垫中时,不但可以看见石台上的情形,还可以看见藤蔓一边春园的景色。 学子们这时已经纷纷来到,就见十二三岁的少年们,足尖轻点地面,就纵身而上,轻巧的落于草垫上,随后盘腿而坐。也有交好的少年站在墨竹上嬉笑玩闹。 林福康和林福安是林家私塾里的学生,两人虽然不曾张扬,但林家嫡子的身份,加上两人在林家私塾里的学业优秀,两人一来到墨林,就有人不停的向他们打招呼。 林福康和林福安不时拱手报以问候,随后,就随意的找了个草垫坐下。 这时,前后到来的少年们已经开始叽叽喳喳的说笑起来,或者刺探着某些关乎六艺的“情报”。 “哎,今天好像没有看见周家的那位少爷?” “他能来才奇怪呢!” “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吗?这次的六艺竞比可不是谁都能进来墨林的,就我们书院来说,大考有三次在二等以上的才能来,周家的那位少爷只有两次在二等以上,他怎么可能进来墨林?” “哇……你们书院还真是……” “怎样?很严厉吧?” “……不,真仁慈!” “?!” “我们林家私塾大考三次都得在一等以上,而且排名前十五名者才能进来墨林!” “一等以上?!十五名?咦,林家私塾只来了十五人?” “我们夫子说了,贵精不贵多,人多有啥用?精兵才是正理!” “哼!我看不是如此吧,是因为这次的墨林还有这六艺竞比是林家提出的,如果你们私塾来的人多,那可就不公平!” “兄弟!话可别乱说!这次评判的诸位大德里可没有一位是林家出身,且华老先生,方先生,还有刘先生……这些可都是当世名士!哪怕林家私塾蜂拥而来,也不可能有偏袒之说。” “……我知道啊!不然,我们书院也不会这么重视,我们的院长袁先生也亲自来了。” “……说来,这林家可真厉害。只是一句话而已,就来了那么多名士。” “林家百年根基,林家太爷,林家的家主当初可也是远近有名的大儒,还有林家的忠义堂,百年来,谁人不敬服?就只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周家,竟敢肆意中伤林家!” “我看那周家这次可就好玩咯!” …… 听着学子们的谈论,林福康和林福安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了笑意,随即,林福康眼角瞥见不远处草垫上盘腿而坐,悠然平静的俊秀少年,林福康眼里流露出了讶异。 随即,林福康起身,足尖轻点,纵身而起,便落在了那俊秀少年的对面。 少年慢慢起身,拱手做礼,“多日不见。兄台近日可好?” 林福康很讶异,因为此时对面的这位带着平静从容的俊秀少年不是应该在安谧谷吗?怎么会到了此处?基于这位少年的身份很是神秘,林福康不认为他会单独一人出现在此处。 ——最重要的,此番六艺,前来此处的学子必须有书院或私塾开出的文牒证明。 “多谢兄台惦记,福康一切尚好。”林福康拱手回礼说道,之后犹豫了一下,林福康还是低声问道,“兄台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也就是齐明远,看着林福康,微微一笑,笑容很温和,这林福康倒是不错,虽然年岁尚小,一言一行却是颇具大家风范。 “家师带我来的。”齐明远说道,一边从袖子里摸出文牒在林福康跟前晃了晃。 魏成在今早说要让他历练历练,就带他来了这里。他本想拒绝,毕竟现在他有孝在身,六艺竞比虽然是很好的活动,但没有能够说出口的身份,他突兀参加,名不正言不顺,但魏成带他来了,而且还带他去见了华老太爷,想不到华老太爷年轻时曾经得了李家的一份恩惠,华老太爷一见他,便给了他一个文牒——李明远,且收他为名义上的学生。 如此一来,他参加这个六艺竞比倒是名正言顺了。 林福康眼尖瞥见齐明远的文牒上有华老太爷的名字,心头震了震,随即便拱手笑道,“原来如此。想不到兄台是华老太爷的学生……” 齐明远微微一笑,摆手道,“林兄若是不嫌弃,就叫我明远吧。” “也好。”林福康笑道,“我是林福康,那是我弟弟林福安。”林福康指着不远处正和几个平日里相熟的同窗哈哈大笑的林福安说道。 齐明远含笑点头,眼睛看向春园,不知道小师叔来了没有?说来,今日来此,他颇有兴趣的一件事也就是小师叔了。 也不知道小师叔来了没有? ###### 春园的深处,挂着“歇春亭”的牌子的亭子里,两名老者正在对弈。 其中一名老者捻起棋子慢慢放下,看着棋局变化,呵呵一笑,敲了敲棋盘,说道,“文忠兄,看来今儿个你得输我三坛好酒了!哈哈……” 对坐的老者,也就是林文忠皱了皱眉,很是干脆的放下手里的棋子,说道,“如此,那我弃局。” 林文忠这么干脆的认输,让对面的老者兴奋了,“呵呵……那我就不客气咯。快快快!把你们林家最好的那个梅酒,拿三坛过来!” 林文忠平板的开口说道,“华兄大概搞错了吧,我只是弃局,可不是认输。” 老者,也就是华老太爷僵了僵,随即怒视林文忠,“呸你个老小子!竟然耍赖!” 林文忠挑眉,似笑非笑的开口,“华文道,你敢再说一遍吗?” 老者,也就是华文道华老太爷大声嚷嚷道,“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你以为我不敢吗?!呸你个林文忠!!小气鬼!老古董!” 林文忠面上一沉,抓着棋子的手一僵,这华文道还真敢说! 突然噗嗤一声响起,糯糯软软的声音让林文忠和华文道都转头看了过去。 亭子外,身着白色福儒服的面容精致眼眸晶亮的孩童笑得眉眼弯弯,憨态可掬,让人不由也嘴角露出一笑。 孩童见两位老者都转头望来了,便双手一拱,躬身做礼,糯糯软软的声音说道,“福宁见过华老爷爷,见过爷爷。” 华老太爷很是惊奇的上下打量了孩童一番,眼睛在孩童拱手时露出的手腕上的黑色曜石珠子停留了一会儿,随即一脸震惊的看向林文忠,“林文忠,你真的舍得让你家的花娃子做了大和尚的继承人?!” 林文忠伸手对林福宁招了招,一边淡淡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林福宁进了亭子里,就站在林文忠身侧,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华文道看着林福宁,想了想,心里叹气一声,也好,反正林家的祖训里,林家的花娃子是不能外嫁,只能青灯古佛,做了大和尚的传承人,将来还可以四处走走,云游天下,未尝也不是一种福气。 林福宁知道这次赏春会,还有一个六艺竞比,眼前的华老爷爷是爷爷的好友,平日里虽然往来不多,但却是少数的见过他,并知道他是无尘大和尚的传承人的人,此次来,是来做评判的,六艺竞比吗? “我很意外,你给那人文牒也就罢了,竟然还收了他做学生?什么时候,华家对朝政也感兴趣了?”林文忠淡淡问道。 华文道瞅了眼林福宁,林福宁故作无辜的眨眼,哦……接下来的话他不能听吗? 林文忠注意到华文道的视线,便扬手对林福宁和缓说道,“宁儿去找你娘亲,让你母亲把埋下的梅酒挖几坛出来。” “是,爷爷。”林福宁见状,只好做礼告辞,转身走出了亭子。 走出亭子里的林福宁接过快步赶来的半夏递过来的纱帽戴上,心里很是无趣,他和娘亲姐姐从春园后门进了春园,之后,娘亲就带着姐姐去迎接女客了,爹在墨林和来客作陪,娘亲说,现在不适宜让他出场,就赶他来找爷爷了。没想到,现在爷爷赶他出来了,那,现在他去哪里好? 还是随便的找个地方躺躺? 林福宁摸着下巴开始认真的考虑起来,这春园哪个地方比较僻静呢? 而此时的歇春亭里,林文忠看着华文道,缓缓道,“林家虽然让他进了安谧谷,但那也是因为无奈,华家从你开始就远离朝堂,为何你这次要这么做?” 华文道轻叹一声,“当初太祖有一句话,我一直深以为然,天地乾坤,沧海桑田,无一不变,而最为善变者莫若人心。林家根基驻扎在青田,远离朝堂,如今都不得不小心斡旋,何况我华家?若说林家有祖训家规森然不可违逆,我华家却是连这么一个祖训家规都无,华家的根基不在青田,华家的根基在朝堂啊。我不得不为,不得不做。” 林文忠听了,只是皱起眉,不得不为?那可不一定,事在人为!华文道这番话半真半假,其背后必定还有其他理由!但既然华文道不愿说,那他也就不想再问,只是摇头道,“你好自为之吧。” 华文道叹了口气,随即又低声问道,“你觉得安谧谷那位如何?” 林文忠抬眼看了华文道,“只是一面,我看不出什么。” ——但,能够这么快速的收了魏成,收了温山,让那两人一心一意的为他做事,还有……那消失了的宋添……青田镇里最近多出来的某些人…… 那位……可不简单哪! 第41章 竹马成双!(10) 春园里,花团锦簇,鸟语花香,身着各色漂亮衣裳的妇人少女或三三两两,或一群一团围在一起,妇人有的手捏绢帕捂嘴轻笑,有的手执扇子落落大方的笑说着什么,少女们此时都已去掉了脸上的面纱,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低声碎语着,神情都有些兴奋。 春园美景让这些平日里极少出闺房的少女们都很欢喜,春园的热闹更让这些少女们兴奋不已。 此时,春园的源溪旁,有几位妇人或站或坐笑语晏晏的闲谈。 “……都说春园美景无限,今日来此,才知,春园的美景最使人留恋。”一位妇人轻笑着说道,看这妇人淡蓝襦裙外罩红色披袖,大方典雅透出几分贵气。 “淑娘说的没错。”另一位淡青襦裙的妇人说道,声音脆脆透出几分爽朗,“我们该好好谢谢周家的姑娘才是,若非周家的姑娘,文娘那小气性子岂会舍得将这春园美景与我们共赏?” 淡红襦裙的妇人噗嗤一笑,手里的扇子轻轻敲了敲淡青襦裙的妇人一下,嗔道,“红娘,就算是这个理,你也莫要这般说出,当心那周家夫人找你算账!” 淡蓝襦裙的妇人,也就是被称为淑娘的妇人笑道,“说来,那周家姑娘年岁尚小,不懂的女儿家的道理……其实,这都是大人之过……” “淑娘这话有理,今日也不见那周家夫人,怕是那文娘一气之下没有邀她前来。”被唤做红娘的妇人笑道。 “文娘做事最为周全,岂会这样?”淑娘摇头说道,“你们没有发现吗?我在马车那里可是看得很清楚,最低的也是鸿途书院的袁院长,袁院长在朝时可是有三品官衔,那周家大人不过是四品官衔。” 雪娘惊讶了,“可是我刚刚可是看见了宋夫人,宋先生可只是林家私塾的先生而已。” “雪娘,你该好好反省了,那宋先生虽然只是林家私塾的先生,但你可知他的老师就是北疆大儒!”淑娘摇头道。 “原来如此……”红娘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笑道,“我就说,我们几人里就文娘最护短了,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文娘这一手,可是比断了周家和林家的米粮生意更加厉害!” 雪娘一脸佩服,“文娘从来就是我们几人里最精明的,今日的这赏春会,我听说是文娘的女儿和她的花娃子所安排,我很期待,我见过文娘的女儿,是个大方聪慧的。” 红娘一脸叹息,“我也见过,很投我缘呢,若不是林家有那规矩,我真想和文娘结成亲家。” 淑娘也是惋惜模样,但却笑道,“比起文娘的女儿,我更想见见文娘这些年来一直宝贝着不让人见到的花娃子……” 这三人里,那淑娘是华家主母,吏部侍郎华云之妻,身份地位最高,雪娘是南州州府文清河之妻,红娘是华荣郡郡尉丁耀祖之妻。 这三人在那源溪旁笑说自若,四周妇人和少女见之都有些想要靠近,但却碍于这三人的身份,毕竟除了他们的夫家,这三人都是出身京都的大族,那淑娘更是宋家嫡系出身。 此时,林福宁正和姐姐林淑薇站在春园小阁楼的二楼望台的榻边,听着坐在榻上的他的娘亲为他仔细解说着那些妇人的夫家和娘家出身。 “……因此,那华家主母,文家夫人,丁夫人都是娘亲幼时好友,在娘亲痛失祖父后,她们对娘亲多有照顾,后来,娘亲来了青田跟随姨婆婆就与她们鸿雁传信一直到现在,这次,赏春会,她们本来无法前来,但听闻那周家之事后,就都来了……宁儿,薇儿,知己好友无需多,一两个就够了,而君子之交淡如水,真正的知己好友哪怕多年未曾相见,知你有难也定会在第一时间前来相助,若有幸得之,就需用心相交,珍惜。”林夫人语重心长的说道。 林福宁和林淑薇都一脸认真的点头。 林夫人这才欣慰一笑,缓缓起身,柔声道,“那宁儿,薇儿,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林福宁一听,愣了愣,随即心头暗道,果然,娘亲真的把接下来的事情都扔给他们了。 林淑薇乍一听,有些慌乱,但看着身侧自己的弟弟林福宁一脸平静,便慢慢的定下心来。 林夫人看了看林福宁和林淑薇,刚刚宁儿和薇儿的一瞬间的表情她没有错过,此时心里暗叹一声,宁儿的定力可是要比薇儿好多了。薇儿还需多多磨练才是。 待林夫人离开小阁楼,林福宁转身对林淑薇道,“姐姐,我们开始吧。” 林淑薇点头,“好!” 林福宁见林淑薇似乎有些紧张,便咧嘴笑道,“姐姐无需紧张,我们不是都已经做好安排了吗?” 林淑薇的笑容还是有些紧张,但似乎已经放开了一些。 于是,林福宁转身对不远处一干等候命令的仆从开口道,“敲响花鼓!” ###### 春园里,妇人和少女们正在闲话聊天,就听花鼓响起。 源溪旁的华夫人等人都循声望去,就见春园的各处被青纱罩住的亭台突然缓缓拉开了青纱,而随着亭台青纱的拉开,鼓声越来越响,节奏也越来越快,众人定睛看去,原来各处亭台里都有一婢女敲着花鼓,跳着鼓舞。 而待最后一个花鼓声音重重敲响,就跟突然响起一般,花鼓的声音也突然停歇。 然后,一婢女恭敬的捧着篮子走向了源溪,源溪的几位妇人之一的华夫人正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蓝色花儿,刚刚在花鼓声响后不久,天空便飘下了朵朵花儿,接着,便有一朵蓝色花儿飘下,她就伸手接住了。 “请夫人献艺。”婢女捧着篮子走到华夫人跟前,恭敬的呈递上篮子,篮子里有很是小巧的只有手掌大的笛箫琴笔舞袖等小玩意。 华夫人顿觉有趣了,随意的拿上了一只小笛子,抬头看向不远处正笑吟吟的朝她走来的林夫人,故作嗔怒的瞪了瞪眼,就又笑开了,拿着笛子便随着婢女走向不远处的亭台,在华夫人拿起笛子的时候,便有婢女高声道,“华夫人献艺,笛声奏春光!” 林夫人和华夫人对面走来,擦肩而过时,林夫人低声轻笑,“文娘谢过姐姐了。” 华夫人一笑,“文娘待会可要记得让姐姐见见你家的宝贝儿。” 林夫人柔笑,“这是自然。待会定会让宁儿前来拜见诸位姐姐。” 华夫人笑着转身,便朝居中的亭台走去,上了亭台,便接过婢女恭敬呈递而来的笛子,缓缓吹奏起来,此时,春园里因为婢女那句“华夫人献艺”的话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蔓藤阻隔的墨林也在花鼓响起时就好奇的安静了下来,因此,婢女那句话也便传到了这些修习六艺的学子们的耳朵里,自然那些宾客也都听到了。 于是,华夫人吹奏的这笛子声音就在春园和墨林两处缓缓流淌着。 春园的小阁楼里,林淑薇微微闭眼听着,神情很是赞叹,林福宁听了一会儿,也微微点头,心里却是松了口气,不错,有这样的开头,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而华夫人吹奏完毕,紧接着花鼓声起,很快就有第二人上亭台来表演。 亭台这边的表演一个接着一个,虽然不是特别的喧闹,但那些妇人们和姑娘们的神情却是都有些兴奋和趣味起来。 墨林那头的六艺竞比还没有开始,学子们占着地处高空的方便,偷偷的看着春园的表演,时不时的低声交谈,墨林的学子们也有自家亲娘姐妹在春园里,因此当看到自家亲娘或者姐妹被花朵砸中上台表演的时候,也显得比较兴奋。 特别是在听到有个别学子低声称赞的时候,更是骄傲。 林福康和林福安两人也很骄傲,骄傲的自然不是自家亲娘和姐妹上台了,目前为止,他们的亲娘在和几位夫人聊天,而妹妹淑薇和弟弟福宁还没有出现,他们骄傲的是有不少学子都在说这种花鼓砸花的游戏很是有趣。 觉得有趣的,还有——齐明远。 齐明远坐在草垫上,看着春园的游戏表演,嘴角弯起,想起那日送小师叔回去的时候,小师叔得意洋洋的说着赏春会那日必定有好玩……果然是很不错,齐明远漆黑如墨的眼眸不自觉的柔和,但,若论有趣的该是小师叔吧。 ——不知道小师叔现在在做什么? 而待会是否会出来表演?不用问了,肯定会吧,今日的赏春会是为了小师叔而开,小师叔不出现的话,岂不就没用了? 但,齐明远心里隐隐的,不太愿意小师叔出现,想着那一笑就双眼眯成一条弯弯线的小师叔,站在众人跟前……他心里突兀的有些烦躁。 ###### 而此时,林福宁盘腿坐在小阁楼的榻上,一手抓着果子啃着,一手抓着书翻看着。 一旁的林淑薇正有些紧张的捏着绢帕,再过一会儿,她就要到外面去给诸位夫人见礼了,林淑薇看了眼林福宁,心头有些不解,宁儿就不紧张吗? “宁儿……你不害怕吗?”林淑薇忍不住出声问道。 林福宁一听这话,困惑抬头看向林淑薇,“姐姐,宁儿为什么要紧张?” “待会……你就要去拜见诸位夫人了啊。”林淑薇说着,皱了皱眉,突然有些不好预感,“宁儿,你不会不想去吧?” 林福宁嘻嘻一笑,摇头晃脑的得意说道,“姐姐这话可就说错了,不是宁儿不去,是爷爷说了,让宁儿不必去。” 林淑薇一愣,随即睁大眼,“为什么?” 林福宁啃了一口果子,砸吧一下嘴巴,才说道,“我也不知,是爷爷派人来说的,让我待会去后园陪师傅坐坐,也许是师傅觉得我不应该出现?” 林淑薇更加惊讶了,无尘大和尚来了? 见自家姐姐林淑薇惊愕的样子,林福宁呵呵一笑,好吧,其实,他也很惊讶,突然的,青果就跑来告诉他,师傅来了,师傅的侍者也来了,现在正在春园的后院坐着,让他待会做完事情就过去。 师傅在上了大凤山后就没有离开过,今儿个突然前来有些不太寻常吧? 同样觉得很诧异的还有林夫人,林夫人在听到了宋妈妈的禀报后,也心头讶异,但面上却是不显,只是转头对华夫人等几人继续说笑。 林福宁啃完果子后,就催促着林淑薇快快下去做准备,林淑薇还是很紧张,眼眶都快红了,“宁儿陪我去吧。” 林福宁见状,便笑嘻嘻的故意激道,“姐姐怕什么呀?哦,我知道啦,姐姐肯定是还没有练好袖子舞,所以害怕啦?” 林淑薇闻言,眼睛一瞪,“谁说的!娘亲都夸过我的袖子舞是最好的!”说罢,腰杆一挺,就大步走了出去。 林福宁见了,摸摸鼻子,心里暗笑,姐姐果然最受不了激,姐姐文静大方,却是最为好胜,说来,这个好胜的性子是随了娘呢还是随了爹呢? 在林淑薇离开小阁楼去做准备的时候,林福宁正安排着接下来的事情——落花流水猜灯心。 一盏一盏的花灯顺着源溪流了出来,妇人们见了,都不由一笑。花灯不是什么稀奇物,比起现在她们坐着的软软草垫,还有那在她们专注看着亭台表演时悄悄摆上的长条木桌,以及木桌上的梅酒酸果还有软软酥软的糕点,实在是不算什么。 ——因为还从来没有一个宴会是这样的,众人随意坐着,没有固定的排位,还有这长桌悄然出现,梅酒甚为香甜,一喝就知道是最适宜女子的酒,还有这酸果很是开胃,那糕点也极为不错。最重要的是,花鼓,洒下的花朵,即兴表演,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特别是即兴表演,嫁人生子特别是已经是当家主母就最为欣赏,今日的赏春会来的不止是青田镇的,还有南州有头有脸的名门仕女……说不定将来某天就是亲家了,此时,若能让自家女孩儿上台露脸,也有利于女孩儿的名声,为女孩儿将来择婿添加了一番筹码。 因此,尽管姑娘们都有些腼腆害羞,但在各自娘亲的鼓励和暗示下,都悄悄的争着抓住那蓝色花朵儿好上台展示才艺。 虽然这花鼓撒花持续了一段时间,但还有不少姑娘没有上台,此时,见花灯来了,而各自亭台的花鼓已经悄然撤下,姑娘们都有些失落。 ——这花灯什么的可不好玩。 不好玩吗?若林福宁在此,他定会眼睛一瞪,昂起头,挺挺胸脯,哼道,“爷的创意岂有不好玩之理?” 当第一盏花灯顺水飘下,并在源溪尽头,林夫人和华夫人等人跟前的时候,林夫人顺手拿起,一旁华夫人见了,便笑道,“文娘怎么拿起来了?文娘不是知道这东西的玩法吗?还拿起来做什么?”言外之意,你都知道怎么玩,还拿起来玩岂不是很没意思? 林夫人听了,却是摇头无奈笑道,“姐姐,这是宁儿弄的,他可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林夫人说罢,就低头拿起了花灯里的纸条。 展开纸条,一看便知是宁儿的笔迹,待看清笔迹上的内容,林夫人不由扶额了。 华夫人等人见林夫人这等扶额无奈苦笑的表情,不由好奇的拿了纸条过去,待一看,华夫人等人笑了。 只因纸条上写着:美丽大方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夫人(小姐?)请给你的夫君(爹爹)跳支舞吧! 丁夫人也就是红娘一看就拍掌笑道,“文娘,你还在等什么呀!林老爷可是在等着呢!” 被丁夫人这么一笑,林夫人也不扭捏了,笑吟吟的起身,只是心里温柔的想着,也许这几日她给让宁儿好好练练字了! 因为六艺竞比,诸位老爷先生都在藤蔓悬空的平台上落座,既可以看见春园的景色,也能看见墨林的石台,此时,六艺竞比已经开始抽签了,准备第一项的比赛。 在平台上的诸位老爷们正在笑谈着的时候,林夫人款款而来了。 林德瑜有些不解,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正欲起身,就僵住了,他家夫人对他做了一个福礼,然后就一个旋转,翩翩起舞了! 平台上的诸位老爷们顿时一呆,林德瑜更是只能呆呆的看着他家夫人难得的舞蹈,要知道自家夫人虽然会舞,但却几乎就没有在他跟前跳过…… 待一舞完毕,林夫人就施施然做了一个福礼,微微一笑,笑容大方温柔,然后就转身,在诸位老爷们还没回过神的时候,翩然离开了。 突然笑声响起,然后一句揶揄响起,“德瑜兄,夫人舞姿美妙,此时前来乃是为你献舞,德瑜兄真是让人羡慕啊。” 林德瑜闻言,轻咳一声,刚刚夫人的确是对着他跳的。 其他回过神的老爷们也纷纷的表示着艳羡之情,虽说平日里自家夫人们对他们也都是不错,但这个……不得不说,看林夫人独独为林老爷献舞……那实在是有些羡慕啊。 小阁楼里,林福宁趴在栏杆上努力的极目远望,心里甚是兴奋,想不到是他娘亲拿了那只花灯,嘿嘿……他还没有看过娘亲跳舞呢!不知道爹现在的心情咋样咧?有没有特别兴奋呢?当初写这个的时候,他专门问过宋妈妈了,宋妈妈说这个不会招人眼球而且也不会犯忌讳他才敢写进去的。 虽说这个世界封建规矩忒多,但宴会上的规矩就没有那么多繁杂了。 林福宁想象着娘亲跳舞,爹张大嘴巴的惊愕样,忍不住咧嘴笑了。 林福宁不知道的是,源溪弯弯曲曲,绕着春园最后留下墨林,因此,有几盏花灯就流向了墨林,然后就被某人眼尖第一个发现了。 趁着众学子看着石台上林夫人的舞姿时,某人悄然跃下,轻轻的落在溪流尽头,将几盏花灯里的纸条都拿了出来,然后抬手将花灯毁掉。同时走了几步,将一块石头堵住了溪流流出的出口,不让花灯再流进墨林。 某人慢悠悠的拆开纸条一张一张的看了起来,边看边露出了无奈的柔和的笑,如果此时有镜子在,这人定会发现,自己的笑容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宠溺。 可惜,这里没有镜子呀。 “小师叔真是古灵精怪……”某人低声喃喃的道。 而待看到最后一张纸条的时候,某人眯起了眼睛,嘴角勾起了笑,这个倒是有趣啊。 ——纸条内容:找只花娃子合奏一曲《春光美》 纸条最后还画了个笑脸。 第42章 竹马成双!(11) 春园的气氛越来越兴奋,并以为了无新意的花灯猜谜游戏,原来是这般有趣,在某某人跟前跳舞,或者邀请谁谁谁来共奏一曲,亦或者凭借诗词猜出某人,再送某人某件礼物……等等,虽说有些让人困窘,若与自己相熟的夫人或者姑娘共奏也就罢了,但若不幸恰好是平日里甚为陌生或者有些相看两相厌的某位,那就尴尬了。 虽然有些尴尬情况发生,但也有让人偷偷欢喜的,譬如某位夫人恰好拿到的花灯内容是——请自家夫君为跳舞的自己弹琴。当这位夫人羞涩跳舞的时候,发现已经好一阵子没有热情看过自己的夫君正深情的凝望自己……于是,这位夫人羞涩了也偷偷欢喜了…… 因此,虽说有些尴尬,但这花灯游戏却是有越来越多的人悄悄参与了,因为这花灯游戏饶是有趣,且能够带来某些意想不到的效果,譬如说促进感情日益稀薄的夫妻感情,譬如说可以意外的提升自身的魅力值,特别是尚未议婚的姑娘们…… 而当最后一盏花灯在华夫人手里的时候,那些盯着花灯的妇人和姑娘们都有些遗憾,有的姑娘都甚至掩饰不住的失望的叫了一声。 华夫人笑看了四周的妇人一眼,轻轻的拿起纸条,打开一看,纸条上写着:请林家姑娘舞一曲《百花绽放》。 华夫人不由一笑,花灯最后的目的就是这个吧? 华夫人慢慢的转身,缓缓的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了一个不知道何时被青纱罩住的亭台上,华夫人便走了过去,此时,众人的目光都在华夫人身上。 华夫人走到亭台边上,便抬手拉开了青纱,青纱一拉开,众人就见一面容秀美的少女亭亭玉立站在亭台上。 华夫人看着眼前的少女,虽然还未长开,但姿容甜美,文静大方,华夫人不由笑了,果然文娘生养的女儿就是好的! 华夫人上前,少女,也就是林淑薇便做了个福礼,“淑薇见过夫人。” “淑薇姑娘,请舞一曲百花绽放吧。”华夫人扶起林淑薇,轻声道。 林淑薇低声应道,“是。” 在林淑薇低声应下,华夫人便退出了亭台,林淑薇也缓步走出了亭台,在众人注视中,林淑薇缓缓的扬起了手,随后,琴声响起,在琴声中,林淑薇翩翩起舞了。 此时,看着林淑薇翩翩起舞的不只春园里的妇人姑娘们,还有墨林那边的先生老爷以及学子们,因为花灯的有趣,墨林的六艺竞比暂时停了下来,因此,当林淑薇翩翩起舞的时候,墨林那边的人也静静的看着。 齐明远看了一会儿,就转开了视线,在春园不动声色的寻了一遍,小师叔呢?林家姑娘都出场了,小师叔怎么还没有出现? ——虽然心里奇怪着,但齐明远却也隐隐的松了口气,小师叔还是不要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为好……小师叔虽然聪慧可爱,但世俗轻视,小师叔若表现的太突出了,反而会招来非议,小师叔还是乖乖的靠着林家这棵大树过平稳日子好了。 至于那些喜欢非议的外人,何须在意?今日林家这么大手笔,有眼力的自然知道这是为何?以后定不敢再非议了。 ——而他,自然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的小师叔! 不过,话说,小师叔到底在哪? 齐明远悄悄地移开脚步,走向僻静处,在居高临下扫视了春园一圈后,齐明远将视线停在了那左侧角落,那里隐隐的露出了一截屋檐,有两棵金花树,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过,还是可以猜出,那里应该就是一间小阁楼。 小师叔会不会在哪里? 齐明远微微眯起眼,看了眼四周,这个地方还是很僻静,应该不会有人注意才是,今日虽然参加了六艺,但他并不想招惹眼球,因此,除了林家的人,其他人都没有注意他,再加上小师叔搞得这些活动,引起了学子们的好奇和兴奋,更加不会有人注意他。 因此,他悄悄的挪到了这个地方,并没有人发现他。 齐明远脚步轻点,从重生后就一直暗地里修炼的武技此时完全施展出来,仿佛虚空中划过淡淡的痕迹,若有人此时看见,定会以为眼花了,而这么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已经落在金花树上,悄然无声的站在了树枝上,齐明远抬头,就见他家小师叔正趴在栏杆上,一边啃着果子,一边摇头晃脑的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齐明远静静的看着,嘴角不自觉的就弯起,面容霎时间就柔和了下来,漆黑深幽的眼慢慢的浮现了笑意。 只是看着小师叔,就无端端的让他的心情甚好。 仔细看了眼四周,大概是仆从和婢女们都派出去了吧?小师叔身边此时并没有人,听说小师叔身边已经有了贴身侍从,并已经被大和尚的侍者收为徒弟了,怎么现在却没有看见? 齐明远皱了皱眉,所谓贴身侍从就该寸步不离的伺候着,安谧谷里考虑到他的身份,小师叔默契的没有让侍从跟随,但这会儿可是在外头,侍从怎么能不在? 想到此,齐明远的心头不悦了起来。 脚尖轻点,一晃,就轻轻的落在了林福宁的身侧。 林福宁正啃着果子,齐明远突兀的闪现差点让他哽住了! 咳嗽了几声,林福宁腾地站起,对着轻笑的齐明远昂头怒道,“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擅闯阁楼!惊吓小爷!该当何罪?!” “噗嗤!”齐明远看着张牙舞爪故作愤怒的林福宁,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不再是温和的浅笑,而是舒朗的真实的笑。 林福宁瞪了瞪齐明远,好吧,看在小师侄难得的笑着这么舒朗的份上,他就不计较刚刚小师侄吓他的事了。 林福宁跳坐在栏杆上,拿起果子继续砸吧的啃着,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笑够了没有?” 齐明远慢慢的止住了笑,看着林福宁啃着果子,轻声问道,“小师叔很喜欢这种果子?” 林福宁点头,“好吃。”说罢,继续拿起一颗果子啃着。 齐明远走近林福宁,看着泡在青花碗里的果子,仔细的看了一下,是很普通的梅果子,但大概是泡过糖水,看上去似乎挺不错的,小师叔喜欢这种果子呀,那也行下次可以让李义也泡泡果子,不过还是要问问老师,小师叔的体质可以多吃这种泡糖水的果子吗? “小师侄,你怎么跑这来了?”林福宁看着齐明远好奇问道。 “因为老师让我来了。”齐明远微笑说着,看了眼外头,他还得赶紧回去,便看着林福宁收起笑容,低声道,“小师叔,今日的赏春会你莫要出去。” 林福宁啃着果子的手一顿,唔?师傅不让他去,怎么小师侄也不让他去?“为什么?”林福宁问着,甚为不解。 ——虽然他本来就兴致缺缺,不太想去…… “因为小师叔没有必要出去。”齐明远深深的看着林福宁,低声道,“小师叔以后就会明白。” 林福宁眨了眨眼,以后就会明白?哄小孩呢?但齐明远不说,他也不问了,其中缘由,他刚刚在这里想的时候,就已经想得七七八八了。 于是,林福宁哦了一声,就继续啃着果子。 齐明远见林福宁只是应了一声,也不追问,有些意外,却没有多想,小师叔一直以来就很聪慧,只是看着林福宁用他那胖胖软软的爪子抓着圆圆的果子大口啃着的模样……心头软了,也笑了。 ——小师叔真是可爱呀。 齐明远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便趁机拍拍他肖想了很久的林福宁的头,这次,只顾着啃着果子的林福宁来不及闪躲,只能愤怒的用眼睛瞪齐明远,这混小子!男人的头不能随便乱摸他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愤怒的瞪圆眼睛,低低一笑,凑了过去,压低声音说道,“小师叔,找只花娃子合奏一曲《春光美》,不如找你可好?” 林福宁一惊,这混小子怎么知道的?! 林福宁正欲急急的追问,身侧一空,再转头看去,他那便宜小师侄已经消失在金花树里。 盯着齐明远消失的方向,林福宁摸摸被齐明远触摸的地方,心头疑惑,这小师侄到底来干嘛?就为了告诉他一句不要出去? 为什么来找小师叔,回到墨林的齐明远心头思索着,大概是……因为小师叔真的对他好,也或许是因为他想要得到小师叔的所有信任,所以要不遗余力的对小师叔好? 不管是何种缘由,有点倒是可以肯定的,若想要小师叔所有的信任,那就必须不遗余力的全心全意的对小师叔好。 肯定了这一点,齐明远的心头萦绕着的关于为什么总是想着小师叔的疑惑就彻底的散去了。 ——也因此,全心全意对小师叔好的决意在以后也得到彻底的贯彻落实。 ###### 此时,林淑薇的舞已经结束了,收获了掌声不少。 客观来说,林淑薇的这舞并不是特别的好,但,因为这舞蹈里被林福宁加了几个现代的动作,看起来比较新鲜,因此,当林淑薇这一舞完毕,华夫人等人就不由纷纷鼓掌。 而随着林淑薇这一舞完毕,今日赏春会的正戏终于来了。林夫人站在亭台上,微笑的请诸位夫人和姑娘赋诗一首。 知晓接下来安排的林福宁靠在栏杆上,无聊的打了个呵欠,娘亲非得说要有这个安排,赋诗赋诗……真是没意思!不过,这会儿他安排的游戏都已经结束了,也是时候去后院拜见自家师傅了。 这时,被林福宁指派出去的半夏和青果也都回来了。 于是,三人便朝后院走去。 后院里,无尘大和尚正在和林文忠下棋。 林文忠看着棋局,摇头放下手里的棋子,缓缓开口说道,“大师棋艺高超,文忠自愧不如。” 无尘大和尚呵呵一笑,抚了抚花白的胡子说道,“林太爷谦虚了,若论对弈,你我不分伯仲,只是,太爷心里有事,未能全心全意罢了。” 林文忠笑了笑,叹息道,“大师心如明镜,文忠的这些世俗杂事瞒不过大师的慧眼。”顿了顿,林文忠肃然道,“大师,既然话已至此,文忠便斗胆问一句,为何大师不让宁儿出现在众人跟前?” 无尘大和尚笑了笑,缓缓道,“我以为太爷该是明白。” 林文忠皱了皱眉,他该明白? “为人父母者都希望自家孩儿平安顺利一生,林家祖训也是基于此,才会定下花娃子须出家,为的就是希望花娃子能够远离世俗偏见,能够在林家庇佑下的祠堂安稳的至少不会被人低贱对待的度过一生。太爷对宁儿也是有此等心愿,才会如此疼惜宁儿的不是?”无尘大和尚慢慢的说着,“我观宁儿,最让我欣慰之的不是宁儿的聪慧,不是宁儿的懂事,而是宁儿知道自己怎么做,该怎么做?宁儿性子活泼,眷恋家人,喜欢热闹,但却能够忍受无名寺的冷清寂寞,勤苦学习医术,除了宁儿孝顺不愿让你们为他操心外,也是因为宁儿知道,在这个世俗,他能做的便只有如此。” 林文忠闻言,慢慢的垂下眼帘。 无尘大和尚说到此处,又微微叹息了起来,“今日赏春会若是为宁儿出气,那么林家已经坐到了,而其实你我都清楚,宁儿需要的不是为他出气,林家此举所为主要的也不是为了宁儿。而是林家自身的尊荣。” 林文忠的手不由慢慢的握紧。 “林太爷,你知道宁儿需要的是什么。而林家的优秀已经有林家两位少爷了。”无尘大和尚缓缓说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为宁儿的师傅,定会为宁儿考虑周全,今日贸然前来,失礼了,但我却必须前来。以宁儿的聪慧宁儿的可爱,今日这一出,哪怕宁儿没有出现,世人也会记得林家有一位花娃子。太爷,不若今日就让我带宁儿回去,待风平浪静,再让宁儿回来。” 林文忠慢慢的睁开双眼,看着无尘大和尚,突然仿佛苍老了许多,声音有些嘶哑,“大师……你说,世人为何轻贱花娃子?宁儿之资质,哪怕接了林家家主之位也是绰绰有余……” 无尘大和尚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太爷,或许对宁儿来说,山间悠然才是平生美事。” 林文忠一怔,随即苦笑一声,摇头叹道,“也是,是我执着了。” 第43章 JQ萌芽史(1) 当林福宁走进后院的时候,前头春园的流芳亭里,林夫人和华夫人等人正在喝着梅酒闲聊。 华夫人看着前头不远处和几个姑娘围成一起正在抿嘴笑着的林淑薇,带着一丝羡慕的笑叹道,“文娘,真好,你儿子聪明,女儿懂事,哎,要是我也有这么一个乖巧聪明的女儿就好了……” 林夫人顺着华夫人的目光看去,见林淑薇正笑着,笑容甜美矜持,微微一笑,心里虽然有骄傲之感,但面上只是温柔笑着,“薇儿的确懂事,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宁愿薇儿不是女儿身,将来我就不用担心她嫁人的事情了。” “嫁人?”一旁的文夫人,也就是雪娘愕然了一下,随即一笑,“文娘你想得太远了吧。你家姑娘才十二呢,离她及笄也还有四年呢。” 华夫人听了,摇头道,“雪娘这话就错了,虽然除了文娘,我们几个都生的是儿子,但是,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这成家之事从现在此就得开始筹谋的。”而今天六艺竞比和赏春会要在今天同时开始,也是为了方便大家吧。这也是南州和青田镇的贵族世家们都皆到场的原因。 ——想到此处,华夫人想到那周家,不由微笑,六艺竞比也好,赏春会也好,都被排除在外的周家只怕将来是不太可能为周家的姑娘和少爷找到好的联姻了。不说周家姑娘和少爷少了展示自己的机会,就看今日的场面,连春园和墨林都进不来的周家已经被打上了三流贵族世家的标签了。 ——而这就是林家的方式! 不动一兵一卒,就击垮了那在青田镇和南州经营了五十多年的周家! 丁夫人也就是红娘想了想,再次叹气道,“虽说如此,但,可惜,我最喜欢的可就只有淑薇了!”说到此处,丁夫人埋怨的看向含笑的林夫人,“说来,你们林家的规矩真多!”林家的姑娘只求一心人,将来若是夫君有了妾侍,林家的姑娘完全可以求和离,林家宗族会负责照顾林家姑娘的后半生。可惜呀,丁家是断然不会容许丁家儿郎只有正妻的,不然以她和文娘的关系,还有今日所见那林姑娘的品性,倒是蛮合她胃口的,而看今日林家的那影响力,丁家和林家联姻对丁家来说也是百利无一害! 华夫人也很是可惜的叹道,“是啊,淑薇真的很好呢。……不过,文娘,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你家的花娃子呢?”华夫人看向林夫人问道。 林夫人闻言,轻轻叹息了一声,摇头道,“只怕今日是不行了。” 华夫人讶异,一旁的文夫人和丁夫人也不由抬头看向林夫人,发生何事了? 林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华夫人,低声道,“姐姐如果不嫌弃,今晚就在春园留宿如何?” 华夫人一愣,随即笑道,“那可就是我的荣幸了。” “啊!我也要!” “文娘,也帮我准备一间好房吧。” …… 当林福宁走出后院的时候,他还有些晕头转向,敲了敲脑袋,林福宁甚为茫然,突然间就让他去无名寺住几天?至于理由,爷爷没有说,师傅只是笑眯眯的让他去准备一下,明天就上山。 跟着林福宁走出后院的半夏和青果对视一眼,半夏上前一步,小声问道,“公子,我们先回去准备吗?” 林福宁想了想,摇摇头,转身对半夏和青果道,“不用了,半夏,你回去收拾一下吧,带几件衣服就成,其他的不用准备了,啊,对了,记得多带几件棉衣吧,青果体质较虚,应该很怕冷吧。” 半夏和青果都是一怔,他们看着笑着的林福宁,心头不由暖暖的,想不到小公子会这么细心。 “是,那半夏就先回去了。”半夏恭敬做礼。虽然小公子带几件衣服就成,但山里夜风大,怎么能只带几件衣服呢?还有无名寺里的被褥都很破旧了,也得换一换,还有手炉,公子最喜欢的果子……准备的东西可是要很多的……他得赶紧早点回去准备,如果东西太多就得找管家先送一些上山。 半夏先回去了,青果就继续跟着林福宁朝小阁楼走去,因为明天一大早就上山,所以林家太爷让林福宁今夜就歇息在春园,也好让尚未知晓此事的林德瑜和林夫人两人有个准备。 青果跟着林福宁,小声的问着,“公子,为什么要到山里住宿几天?” “嗯……大概是怕会被人发现吧……”林福宁歪头想着,大概可以猜出一些,但还是不太确定,本来这场赏春会是要让他林福宁大展神威来个逆天霸气的……咳咳……好让众人知道,林家有花娃子,还是个非常厉害的花娃子!哼!看谁敢小瞧?! 但师傅也许以为,保持低调,来个扮猪吃老虎才是最好的保护他的方式?然后,似乎也说服了爷爷? ——就他本人来说,低调,扮猪吃老虎那个才是最帅的! ——所以,到无名寺住几天?嗯,不错,顺便可以好好研究娘亲扔给他的米铺的账本和名册,还有晚上也可以想师傅请教医术上的问题了,这阵子每天忙着给小师侄做药浴,学习医术的时间缩短了不少,虽然帮小师侄做药浴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青果听着,呆呆的哦了一声,随即又紧张的凑了过去问道,“公子,是不是有人要对付你?” 林福宁一愣,转头看着青果一脸紧张担心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你想什么呢!没事!外头见过你公子我的人没几个!哪有人要对付我?” 青果听了,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好奇的看着林福宁,“公子,你都不怎么见外头的人吗?” 林福宁懒懒的应着,“啊,是啊。”外头的人有啥好见的? 青果一脸好奇,“可是,公子,我和哥哥从很小很小开始就经常被带出去见人了。” 林福宁瞅了青果一眼,心里暗道,那是因为你们的那个什么宋王府把你们当成了玩物了吧?但面上,林福宁只是嗯了一声,就拍拍青果的肩膀,“青果啊,公子我饿了,你去厨房看看有啥好吃的没有?” 青果立马应道,“是!公子,青果现在就去!” 青果说完就立马跑向了厨房,而林福宁就伸了伸懒腰,心里叹气着,青果真是单纯,还有这个世界的花娃子……哎。 林福宁不想去深思花娃子的问题,开始发散思维起来,不知道小师侄现在怎么样了?听说六艺要考查——礼、乐、射、御、书、数。虽然名字好像一样,但又不太一样,具体的,林福宁没有了解,只是听哥哥们说过,这个射包括了武技,而这个御包含了治国之道……小师侄那人可是聪明的很,相信他肯定会赢得不错的的成绩! 林福宁趴在了栏杆上,心里乐滋滋的想着,要是小师侄赢了的话,那他可要跟小师侄讨喜,嘿嘿……最好能够敲来一顿饭啥的! 林福宁不知道的是,他这个美好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了。 因为齐明远此时已经早早的结束了竞比,站在了最后一侧,看着别的学子们竞比。 坐在评判席上的魏成不动声色的看了齐明远一眼,刚刚四皇子并没有发挥实力,甚至有些敷衍,本来六艺竞比是想四皇子有个促动进步,四皇子虽然平日里读书认真,但却似乎少了一份刻苦,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四皇子极为聪慧,学什么都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而眼前的这些学子……魏成心里隐隐叹息了一声,和四皇子比起来,这些学子实在是差了许多啊。不过也有一些不错的,例如林家的那两位少爷,还有……华家的少爷,丁家的少爷,文家旁系的那位少爷…… 齐明远站在最后一侧,淡淡的看着前头石台上的竞比,南州学子都很不错,一直以来“南学子,北将军”已经成为人心里的共识,而事实也是如此。他记得他当年任命的几个能干的臣子就都是出自南州,譬如现在竞比探花的华家的少爷和丁家的少爷,但让他意外的是,林家的两位少爷明明要比华家的少爷和丁家的少爷更加优秀,但却为何从未入仕? 齐明远微微眯眼思索着,改日得好好问问老师,那两位林家的少爷他可是很看好的。 落霞满天的时候,赏春会和六艺竞比都结束了。 六艺竞比前三甲分别是林家的大少爷,华家的少爷,丁家的少爷。 齐明远在六艺竞比还未结束前,就悄然离开,本来想绕道去小阁楼看看小师叔在不在,但在发现林夫人带着三位夫人前往了小阁楼后,齐明远就只能离开了。 林福宁正靠在小阁楼的榻上昏昏欲睡,青果在小阁楼门口安静的守着,当看见林夫人带人前来的时候,忙要进去唤醒林福宁,但却被林夫人止住。 “公子可是睡着了?”林夫人笑问道。 青果忙点头,一边恭敬回着话,“回夫人的话,公子睡着了。” 林夫人嗔怪一笑,“这孩子……罢了。”林夫人转头对华夫人等人说道,“还劳烦姐姐在此等候,我进去唤醒宁儿,好让宁儿出来拜见各位姐姐。” 华夫人一笑,看着林夫人,“文娘是怕我们几个会吃了你的宁儿吗?宁儿才八岁而已,哪怕睡姿不雅,被我们几个看见又怕什么呢?” 林夫人闻言,只好无奈一笑,“别的人那我肯定会怕,但如果是三位姐姐的话,我怕什么?” “好了,那我们就赶紧进去吧,呀,可爱的小宁儿,雪姨来了!”文夫人一边笑着一边喊着就冲进小阁楼。 小阁楼二楼榻上的林福宁迷迷糊糊的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便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慢慢的爬坐起来。 这一爬坐起来,便被上楼的几人看见。 林福宁愣愣的看着自家娘亲,还有娘亲身后的三位面容美丽的夫人,半晌,眨了眨眼,嗯?这是什么情况? “呀呀……!太可爱了!”文夫人忍不住捂嘴低叫道。 华夫人也是怔愣了一会儿,花娃子见得多了,好看美丽的花娃子她也见过不少,但是……怎么说呢?眼前的这花娃子似乎很不一样呢。 丁夫人眼尖,瞥见林福宁手腕上的黑曜石珠子,惊呼道,“那不是大和尚的珠子吗?” 林夫人此时已经走到了榻边,拿起一边的披风给林福宁披上,一边慢慢的说道,“是啊。宁儿是未来的大和尚传承人……” 华夫人闻言,便上前严肃问道,“是哪位大和尚?” “无尘大和尚。”林夫人摸摸有些迷茫的林福宁的头,一边微笑应道。 文夫人一听,不解的上前说道,“文娘,听你口气,你似乎不喜欢?” “不,我很开心,宁儿跟随无尘大和尚总好过将来嫁人好。”林夫人说着,低头看了眼睁大眼睛的林福宁,温柔慈爱的一笑,“只是……将来宁儿会吃很多苦头……” “娘,我不怕苦。”林福宁认真说着,一边挣开林夫人的手,下了榻,整整衣服,恭敬的对华夫人等人拱手做礼,“林福宁见过三位夫人!” 华夫人盯着林福宁看了好一会儿,笑了笑,扶起林福宁,脱下脖颈上佩戴的玉佩,放到林福宁手心里,发觉林福宁的手软软暖暖的,便忍不住捏了捏,笑道,“好宁儿,这是芳姨自小佩戴的沉玉,你好好收着,若将来越到为难的事情,如果找不到我,你只需拿这玉去找华家的人,他们定会帮你。” 林福宁一怔,随即恭敬收下,也没有推辞,其大大方方的态度,让华夫人忍不住心里叹道,可惜了,是花娃子呀,若不是花娃子的话…… 随后上前的文夫人和丁夫人也都拿出随身饰物送给了林福宁,林福宁也都收了下来。之后,林福宁便乖巧的坐在林夫人旁边,听着自家娘亲和三位夫人说话。而夜色降临,三位夫人也就起身告辞。 待林夫人送走了三位夫人,回林家宅子收拾东西的半夏也回来了。 林夫人看着半夏,问道,“可是已经整理好了?” 一听林夫人问这话,半夏就一愣,主母已经知道公子要去无名寺留宿几天的事情了? 一旁的林福宁也是一愣,明明爷爷说过,娘亲还不知道的……林福宁抬头看向林夫人,他家娘亲的神情很温和呀。 半夏恭敬应着,“回主母的话,是的。” “待会写张清单过来,我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林夫人说着,便转身看着林福宁,眼眸温柔,“宁儿可是很吃惊?” 林福宁乖乖点头,嗯,非常吃惊,娘亲竟然没有生气?! 第44章 JQ萌芽史(2) 林夫人摸着林福宁的头,柔声道,“宁儿,到了无名寺,好好跟着大和尚学习。其他的事情你无需多加理会,明白吗?”顿了顿,林夫人又柔声道,“宁儿,娘只愿你好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林福宁看着林夫人,心头暖暖,不论师傅也好,爷爷也会,爹爹娘亲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 林福宁咧嘴一笑,眉眼弯弯,拍拍胸脯,故作骄傲的说道,“娘亲放心,宁儿会好好跟师傅读书学习!将来做一名伟大的大和尚!” 伟大??林夫人不解的看着林福宁,伟大?这是什么词?什么意思? 林夫人看着林福宁笑得那灿烂的有些傻乎乎的模样,心头也不由一笑,想着宁儿就是精怪,这伟大一词定是宁儿自己想出来的,也不多问,又继续细细碎碎的叮嘱着在寺里生活要注意的事情。 而林福宁也认真的听着,对他来说,这辈子娘亲的爱护和疼惜是上辈子作为孤儿的他一直最想要的温暖,他岂会不认真? 等到林夫人终于说完,夜色也深了,林夫人又催促着林福宁赶紧的进去好好休息,好明日一早随大和尚进山。 之后,林夫人就离开春园的小阁楼。 ###### 翌日,林福宁上了马车,跟着无尘大和尚前往无名寺。 而林夫人站在春园门口,和林德瑜目送马车远去,和婉温柔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眼眶终于有些泛红,林德瑜一直在看着自家夫人,见自家夫人终于忍不住了,轻叹一声,揽过了林夫人,好在此时的春园门口只有他们夫妇二人,做着这般亲昵的动作也不怕被人看见。 “文娘莫哭,只是几日而已,若你不放心,待今日送走了华夫人他们,我陪你去看宁儿,如何?”林德瑜低声安抚着。 “我知道……只是,做娘的,谁不心疼自己的孩子?我的宁儿那么聪明,那么好,昨日的赏春会,那么大的场面,宁儿都能不出面就办得妥妥的……可是今日却得上山避风头……” 林德瑜有些无奈,昨晚上不是都说得很清楚了吗? “文娘,你昨儿个晚上不是说要宁儿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吗?你自己也说了,宁儿的性子较为淡泊,他对身外之物并不感兴趣……” “我知道啊!可是我就是难受啊!”林夫人难得的发脾气了,瞪着眼睛看向林德瑜,又怒道,“都怪你!都怪你!……” “好好好……都是为夫的错,文娘,你若是还气,要不,为夫让你咬一口?可莫要气坏身子了……” 林夫人闻言,恼羞的瞪了林德瑜一眼,转身就气呼呼的进了春园。 林德瑜看着林夫人进了春园,松了口气,哎,文娘终于不难过了……林德瑜转头又看了眼林福宁马车消失的方向,眼里划过一丝心疼,当娘的心疼孩子,当爹的就不会吗?只是……如无尘大和尚所说,山间悠然说不定才是最为适合宁儿的……而只要宁儿平安喜乐,其他的又何必去理会? ——只是呀……林德瑜还没有想到,这世上有太多的出乎意料了。 ###### 林福宁出来的时候,天还是蒙蒙亮的,当林福宁的马车到达无名寺的时候,天空就彻底明亮了。 “宁儿,你先去给那明远做做药浴吧。”无尘大和尚拍拍林福宁的肩膀,微笑说着,指了指正忙着搬东西的半夏青果等人,“今日这寺里肯定乱糟糟的,你就去明远那里,一来给明远做药浴,二来也好向你大师兄请教礼方面的学问。” 林福宁先是哦了一声,随即眼睛睁得大大的,“礼?”啥米?那不是六艺的学问吗?! 无尘大和尚看着林福宁惊愕不解的脸,只是笑了笑,就背负双手进了无名寺。 林福宁挠挠头,看着无尘大和尚的背影,心头嘀咕了一句,师傅又故作高深了!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嘛!真是,每次都高深莫测的…… 林福宁虽然心头嘀咕着,但还是背起了竹篓朝安谧谷走去。 此时,安谧谷里,齐明远正在书房里听着魏成讲解国策,魏成的讲学很是古板,但魏成的厚实功底和继承了无尘大和尚的算术之学倒也能让人听得进去,而对两世为人的齐明远来说,听魏成的讲学算是重温过去吧。 ——不过……小师叔今天会不会来? “明远,你不够用心!”魏成皱眉严厉的开口,“须知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齐明远起身,拱手歉然说道,“老师教训的是。” 魏成脸色缓了缓,问道,“刚刚你为何走神?在想什么?” 齐明远垂下眼帘,他刚刚在想小师叔……但自然,他不会明说,便低声道,“老师,我在想昨日六艺竞比之事,林家的两位少爷果然厉害,若他们三年后参加京都大考定能夺魁。” 魏成微微点头,“那林家太爷林文忠,还有林家老爷林德瑜都是大儒,林家的两位少爷有今日成就也是自然,但,他们再厉害,也不会去参加京都大考。” 齐明远讶异,“为何?”光宗耀祖之事为何不做? “因为林家的祖训。”魏成平淡说道,又皱眉肃然道,“好了,明远,此事以后再说,现在,你把这一段好好背背。” 魏成话音刚落,书房门口,青墨恭敬的跪伏做礼低声说道,“禀主子,林家公子来访。” 一听是林家公子,齐明远的漆黑如墨的眼睛就微微的亮了,但很快就转瞬即逝!除了一直在书房角落恭敬候着的李义悄悄的发觉了外,就没有人能够发现。 而发现这一点的李义心里默默记下了——伺候林家公子必须像伺候自家主子一样! 魏成听说林福宁来了,便让齐明远暂时停下,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此时,他们还没有发觉,以往,他们何曾亲自出外迎接过花娃子? ——而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历史的轨迹已经开始偏离。 ###### 泡在药浴里,齐明远皱紧眉头,是因为昨日没有泡过药浴吗?怎么今天的药浴比往日更加的让人难受? “很疼吧?”浴房外,林福宁扬声问道。 “还可以。”齐明远微微舒开眉头,平静回话。 浴房的林福宁撇撇嘴,怎么可能是“还可以”?师傅当初教给他药浴的时候就说过,每隔七天停一次,而在停一次后重新再泡,必定会有钻心刺骨之痛,师傅甚至让他备齐了能够暂时迷醉的药汤,好在小师侄受不了的时候用上。但现在看来,小师侄的忍耐力真的……非常人啊。 ——这是本身就有的忍耐力,还是……被“捶打”出来的? “昨儿个的六艺,你几名啊?我大哥拿了第一名!”林福宁说到这里,语气有些得意。 齐明远听出了林福宁的得意,面上不由一笑,笑容浅淡温和,眼里却是没有笑意,若不是他为了不引起注意,昨日该拿第一的人应该是他齐明远!而若是他得了第一,小师叔会不会为他得意骄傲? 想到此处,齐明远的眼眸阴沉了下来。 但外头,林福宁的声音依然絮絮叨叨的说着,“哎,小师侄你到底拿了几名啊?快说啊!还有不管你拿第几名……小师侄,你都欠我一顿饭……” 齐明远回过神,嗯?欠小师叔一顿饭?齐明远眼睛闪了闪,他什么时候欠小师叔一顿饭了? 泡完药浴,齐明远在李义和云墨的伺候下,穿上外衣走出浴房,就见林福宁坐在浴房前的台阶上,穿着青色福儒服,晃着双脚,一副很开心的样子,齐明远不由嘴角弯起了柔和的笑。 “小师叔想吃什么?”齐明远笑问道,既然小师叔想让他请客,那他就请好了。最多……以后回收利息的时候多算上一些就是了,齐明远心头愉悦的想着。 林福宁偏头看着已经坐在自己身侧的齐明远,眨了眨眼,咧嘴一笑,笑容很是灿烂,“小师侄,师叔我好久没吃素面了,你做碗素面孝敬孝敬师叔我吧。” 齐明远轻笑点头,素面吗?那不难。齐明远正欲转身叫李义下去做素面,就听林福宁慢吞吞的开口,“小师侄……我刚刚说的是,你做碗素面孝敬孝敬师叔……” 齐明远一愣,转头看向林福宁,林福宁双手撑着下巴,眼神很无辜很期待,亮晶晶的,明亮得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李义一旁听着,吓了一跳,让堂堂四皇子下厨做面?! 青墨和云墨两人一听,也都心头吓了一跳,这个林家的公子还真敢说啊! 而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 “好啊。”齐明远笑着站起,语气甚为温和,嘴角的笑容甚至有些温柔,“只是……小师叔,明远手艺不精,到时候可能不合小师叔的口味……” “啊?这个啊……只要不是跟猪食一样难吃,我肯定会把它吃光光的!”林福宁眯眼笑着,很是灿烂。 齐明远微微一笑。 而不远处的李义,青墨,云墨早已僵硬了! ——不是吧?四皇子真的要亲自下厨?! 于是,茅庐一侧的厨房里,齐明远用着非常生疏的笨拙的手法揉面,合面,在李义结结巴巴战战兢兢的指点中,总算把面条给切出来了…… 厨房一角青墨和云墨僵着脸一会儿偷偷看看齐明远,一会儿有些复杂的看向了林福宁,林福宁正坐在特意搬来厨房的竹椅上,一边慢悠悠的喝茶,一边笑眯眯的看着齐明远做面,呀,小师侄的脸上又不小心沾上面粉了……呦呵呵……小师侄真是辛苦啊…… 当齐明远将一碗飘着几颗粉绿色的类似于葱花的素面端出来的时候,林福宁一脸感慨的接过李义恭敬递过来的筷子,一脸语重心长的对齐明远说道,“小师侄啊,你看,做什么事都不容易不是?你瞧着别人做饭很容易,事实上都不容易!所以说啊……巴拉巴拉……” 当林福宁还打算继续唾沫横飞的继续教育时,齐明远不得不打断了,“小师叔,这面汤要冷了……” 林福宁哦了一声,低头看了看长相还算不错的素面,的确……冷了就不好吃。于是在齐明远温和笑着的目光中,毫不客气的——用筷子小心翼翼的挑起一根面条,在李义青墨等人的抽搐嘴角的表情中,小小的咬了一口,嚼了嚼,嗯……是面条的味道啊…… “小师叔,如何?”齐明远轻声问道。 林福宁一边捞着面条,一边含糊应道,“还行!是面条的味道!” 齐明远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叫做面条的味道啊,这本来就是面条啊! 一旁的李义等人再次抽着眉梢看向那吃着面条似乎不亦乐乎的林福宁,四皇子亲手下厨给你做面,丫的还敢挑剔?!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眉眼弯弯的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面条,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是觉得满满的,这种感觉很奇怪,当初登基的时候,他的心都未曾这样满过……而如今却是满满的…… ——似乎小师叔有种奇妙的魔力,他可以引出自己很多陌生的感觉? 原本,他愿意下厨,不过是想着将来有朝一日小师叔知晓自己身份后,回想当日自己下厨做面给他吃的时候,小师叔会有怎样的表情?而自己能拿到多少利息? 但如今……他发现,似乎利息现在就已经拿到了? 这种看着小师叔大口大口的没有什么优雅吃相,但却是倍觉可爱的特别是那大大的眼睛都完成一条缝的幸福满足模样……吃得还是自己亲手做的素面,心头的愉悦和满满的感觉,就再也无法抑制了。 ——齐明远不知道,他现在看着林福宁的那种眉眼温柔甚至透出几分宠溺的神情让李义心头震惊了! 青墨云墨还小,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在场的也就只有他这个在勾心斗角的必须察言观色的宫廷里摸爬滚打过的有一定阅历的大人才能发现——主子看着林家公子的眼神不对劲啊! 李义不敢往深处里想,只是看了林福宁一眼就迅速低下头,自家主子根本就不懂吧,也根本就还没有发觉吧,而林家公子也不过八岁孩童而已,所以……就让他保持沉默好了。 林福宁终于将最后一根面条吸溜进了肚子,摸摸肚子,林福宁满意的咧嘴一笑,推开眼前的碗。 齐明远瞅着林福宁那一脸满意的笑,也不由一笑,“小师叔可满意?” “嗯,还行!”林福宁故作深沉的点头,随即严肃的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师侄啊,虽然你这碗面做得不错……但是,切记不可骄傲啊,骄傲让人落后!懂不?啊?不懂,不懂那算了,总之你给我记住,要继续尊老爱幼!以后,多多磨练这个……这个厨艺……咳咳……当然!六艺最重要了!……” 第45章 JQ萌芽史(3) 林福宁一顿胡扯完毕,就背负双手起身,故作肃然,“小师侄,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也!好好努力吧!”林福宁说罢,拍拍齐明远的肩膀,就转身背起竹篓,先是挺直着背脊,雄赳赳的走了几步,随后就头一晃,蹦跳的哼着歌儿蹦跶走了。 隔着虽然已经老远,但齐明远还是听到了——“小呀嘛小儿郎,背着书包上学堂……” 背着书包上学堂?这是什么意思?书包?齐明远心头不解,但随即又笑开了,定是小师叔随口乱编的词。 ——虽然是胡扯的话,但那句“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倒是挺妙的。 这时,从外头回来的绿墨轻步上前,躬身恭敬道,“主子,绿墨回来了。” “如何?”齐明远的眼睛还盯着林福宁离开的方向,淡淡问道。 “回主子的话,周家名下的米铺已经开始出现危机,周家的管事已经悄悄的和外头的人接洽,似乎想要卖掉米铺。” 齐明远微微眯眼,是吗?林家果然不可小觑呀,这才多久?周家人可是在青田镇经营了五十多年…… “找个可靠的,买下周家的米铺。” “是。” “华夫人她们离开了吗?” “回主子的话,确定已经离开了。” 齐明远收回视线,垂下眼帘,若有所思,林家的影响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从昨日的赏春会和六艺竞比,林家在南州的中下层官员里拥有一定的号召力,同时,林家在学子们里的威望也极高,林家私塾似乎不只是家族的学堂,南州的几所名望的书院都对林家私塾评价甚高,昨日排名前二十名里,除了林家两位少爷,还有几位林家旁系子弟也在其中。 ——林家……不容小觑。 只是,为什么,这样的林家却甘愿守着青田镇?里头又有什么缘由? 齐明远想了一会儿,又想到了小师叔,因为思索而显得冰冷的黝黑的眼眸便慢慢的柔和了下来,不管里头有什么缘由,林家对小师叔倒是真的不错。 不知道现在的小师叔回家了吗? “禀主子,绿墨还有一事要禀告。” “说。”齐明远平静的抬眼,淡淡道。 “林家公子最近会在寺里留宿几天,似乎要等赏春会的风潮过去才回林家。” 齐明远一愣,随即勾唇一笑,那……小师叔每天就可以多留一会儿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 林福宁蹦跳着回了无名寺,还没有走到寺门口,就见魏成正绷着脸盯着他,林福宁一愣,嗯?大师兄的脸色好差啊,怎么了?小师侄又惹他生气了? “大师兄!”林福宁快步跑上前,仰头对魏成灿烂一笑。 魏成脸色稍微缓了缓,看着林福宁一脸天真灿烂的笑,想到宁儿也是年幼无知,只是将四皇子当成自己的玩伴般相处,才会让四皇子下厨做面条……哎,无知者无罪,还是莫要太过于严厉,免得吓了宁儿。 魏成拍拍林福宁的头,温和说道,“宁儿回来了,以后莫要太晚。” 林福宁哦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色,才……正午吧??? 魏成轻咳一声,低声道,“宁儿,下厨可不是六艺。” 林福宁一愣,随即心头偷偷一笑,原来师兄是为了这个啊!他是一时起意想要捉弄小师侄,但没想小师侄却是真的卷起袖子下厨做素面了,既然小师侄敢做他就敢吃! 因为——不知者无罪嘛!管小师侄是什么身份,现在的他林福宁不过就是一个八岁孩童,嘿嘿,啥都不懂哦。 因此,林福宁面上故作茫然,“大师兄,宁儿知道啊,厨艺是女孩子要学的女艺啊,不是小师侄要学的六艺。” 魏成一滞,他这是暗示啊。额,虽然宁儿很聪慧,但是,大概真的不懂吧。 于是,魏成便一整脸色,干脆严肃直白道,“宁儿,下次不可让明远进厨房了。明远是要读书做大事的人,厨艺这种事情不能做!” 林福宁歪头看着魏成,眨了眨眼,半晌,故作天真的问道,“大师兄,做大事的人就不用吃饭了吗?” 魏成一默。 林福宁继续故作天真的亮晶晶的看着魏成。 魏成默了半晌,抬手摸摸林福宁,叹气道,“总之,宁儿,你不可以再让明远下厨了。知道吗?” 林福宁哦了一声,乖乖点头,见好就收,和魏成再次保证再也没有下一次了,事实上,他也不打算再来一次了! ——小师侄那混小子可不是好糊弄欺负的。 于是,林福宁继续背着竹篓,哼着“我有一只小毛驴呀,从来都不骑……”跳进了无名寺。 待进了无名寺,半夏青果就迎了出来。 “公子,您回来了!半夏(青果)恭迎公子!” 林福宁一见半夏青果恭敬的跪地相迎,就吓了一跳,忙道,“好了!好了!快起来吧!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别整这个!你家公子受不了!怎么每次都这样啊!” 林福宁话音一落,就有笑呵呵的声音响起,“福宁少主可说错了。” 哎?福宁少主?这叫谁呢?这怎么整出武侠了?!我还福宁宫主咧!林福宁气呼呼的转头,瞪着从正堂里走出来的两个高大的和尚,这两高大的和尚,一个笑眯眯的,一个冷冰冰的,正是无尘大和尚的两个侍者,这两个什么都好,就是喜欢逗他,动不动就喊他福宁少主啥的……囧,他宁愿他们喊他宁娃子啊! 不敢当面反抗的林福宁,只能每次横眉竖眼,私下里喊他们笑面虎冷面熊出出气。 “这礼可不能废呀。福宁少主要多多习惯才是。”笑眯眯的笑面虎是——长喜和尚。 “少主下午跟我读书。”冷冰冰的不爱开口的是——不欢和尚。 这两人的名字干脆改名叫笑面虎冷面熊得了!林福宁心里磨牙想着。 “是……”但面上,林福宁只能有气无力的应着,谁叫这两人是师傅的侍者,算是他的长辈呢? 林福宁回了自己的厢房看了看,半夏青果真厉害,一上午的功夫就搞定了一切,还给他烧了洗脸水。随意的抹了抹脸,林福宁就拿着小布袋进了堂屋。 无尘大和尚在林福宁一进屋的时候,就抬眼看了过去,微微一笑,“宁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林福宁讪讪一笑,他能说因为成功的让小师侄下厨做素面结果自己反而心虚了于是胡扯一通就跑回来了吗? 无尘大和尚看着林福宁,只是笑着,却没有多问,反而问起齐明远的情况来,仔细的询问着,随即就顺着齐明远的病情和脉络说起了问诊的要点来。 林福宁捧着小本子,一脸认真专注的听着。 无尘大和尚看着,心头赞赏的点头,宁儿在学习医术的时候心无旁骛,极为认真,几乎没有见过宁儿走神的时候,实属难得。 待说完医术,无尘大和尚便让林福宁下去歇息。 林福宁扭捏了一会儿,还是小声问道,“师傅,能不能别让侍者伯伯喊我福宁少主了?宁儿真的不喜欢。” 无尘大和尚拍拍林福宁的头,和蔼说道,“宁儿,你是我的传承人,将来,去了京都,慈恩寺上下都得敬你一句少主,待你正式接过我的衣钵,他们才会改称你一句大和尚。” 林福宁脸色顿时一僵,啊,真的得叫福宁少主啊??林福宁心头泪流,可不可喊福宁主子啊,那个比较霸气好不? ###### 是夜,林福宁趴在自己床上,就着外头的明亮月光看着手里的账本,翻了一页又一页,算了一次又一次,嗯?没问题嘛。这林家米铺的管事还挺认真的。 林福宁双手扶着脸颊,晃着双脚,娘亲说要在三个月里把交易额提高,赚多一些钱,该怎么整呢? 而在林福宁正苦思冥想的时候,突然,一张树叶飘落了下来。 林福宁一愣,他的房间外头可没有树,这树叶哪来的?待拿起树叶仔细看看,看着树叶上的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刻画出来的远字,林福宁想了想,悄然爬起,穿上外衣,就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而林福宁一走出无名寺,外头就有只手拉过他,林福宁在嗅到了熟悉的药香的味道后,就放松了僵着的身体,随着这人跑到了离无名寺不远的小湖边。 没错,这个半夜三更偷偷来无名寺的人正是齐明远。 待来到小湖边,齐明远就松开了手,转身看向林福宁,轻轻一笑,“小师叔……” 林福宁打了个呵欠,懒懒的看了眼齐明远,“说吧,半夜三更的把我拉出来,肯定有事对不?”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微笑着,小师叔……真是镇定。 半夜私会,对花娃子来说可是非常不好的事情,好在他们年龄尚幼,这里又是他和无尘大和尚的地方,没有人敢来这里监视,因此,他才敢半夜拉着小师叔出来。 “的确有要紧的事。”齐明远低声说着。 林福宁看着齐明远,不能让师傅和大师兄知道的事情?该不会是……什么坏事情吧? “小师叔……我想拜托小师叔一件事。”齐明远低声说着,“乌墨帮我找到了一些人,我想去看看,但我不能随意离开,能否拜托小师叔给我看看?看看那些人怎么样?” 林福宁一愣,哈? 齐明远说罢,见林福宁怔愣的神色,便快速的说道,“小师叔可以慢慢考虑,但希望明日小师叔能够给我一个答案。”齐明远说罢,就转身快速的消失了。 林福宁茫然的抓了抓头发,心头开始苦恼起来,看吧,小师侄就是个小气鬼,今天才捉弄了他,晚上就扔过来这么大的麻烦!哎……他不想掺和小师侄的那不能说的“秘密”里头啊! 林福宁烦躁的抓了头发半天,干脆转身走回了无名寺,烦!回去睡觉了!明天再想好了! 而待林福宁进了无名寺,小湖边闪出了两个人,正是那长喜和尚和不欢和尚。 “呵呵……我们的四皇子看来对我们的福宁少主很信任哪。” “半夜私会!不该!阴晦私事牵扯少主!不该!少主心善!天下大幸!” “哎呀哎呀……不欢哪,四皇子说的这件事还真的只能在此时夜半无人私语时,且,我观那四皇子举止有礼,也没有失礼放肆之处。” “哼!” “呵呵……好啦,我们回去吧。” 待长喜和尚和不欢和尚进了无名寺,小湖边再度闪现了一个人。 此人赫然就是那已经离开的齐明远,齐明远盯着无名寺的方向,慢慢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看来,那不欢和尚很不喜欢自己,但那没关系,今晚是他临时起意,想要确认小师叔是否留宿了无名寺……一时没有考虑那么多,是他的不是。 不过,他临时想起的那个借口——乌墨帮他找的一些人要去看看的借口,倒是不错,明后日也许可以请到小师叔和自己一起同游…… 齐明远想罢,转身便闪现消失。 ###### 而翌日,林福宁背着竹篓,继续朝安谧谷进发,半夏青果站在通往安谧谷的小径上,眼巴巴的看着林福宁消失在小径上,再次转身仰头看向身后的师傅——无尘大和尚的侍者。 “长喜师傅,我们真的不能进去吗?” “公子背着竹篓,很重的!” “就是就是!师傅,让我们进安谧谷吧!” 长喜和尚笑呵呵的摇头,“这可是规矩,安谧谷除了林家的人和特定的某些人,其他人都不能随意进去的……好了,我们该去学习了,今天开始,你们要跟着我们练武……” “是……” 林福宁背着满满的药草一走进小潭边,就被早早守在一边的李义恭敬的迎了过去,“林公子,这药草让小的背吧。” 林福宁一愣,随即弯眉笑道,“谢谢义伯。” 第46章 JQ萌芽史(4) 林福宁进了茅庐,先给齐明远做了药浴,做完药浴,魏成也来了。 林福宁收拾了一下药草,就跟着齐明远进了书房,因为师傅说要跟大师兄学习礼,今儿个恰好大师兄要给小师侄说礼,林福宁干脆就搬了张椅子,在一旁听了起来。 齐明远见了,便起身搬了张椅子放在自己身侧,拍拍椅子,对林福宁微笑道,“小师叔,坐这里吧。” 魏成扫了眼,也没有多说,而林福宁在看见齐明远身侧的椅子后,也屁颠屁颠的蹭了过去。没法子,小师侄跟前有张大书桌,他待会记笔记也容易。 见林福宁坐好了,魏成轻轻咳嗽一声,便开始讲了起来。 一开始,林福宁以为,所谓礼这种东西就是各种礼节,而听了自家大师兄的讲解,林福宁才知道大错特错。大师兄所讲的礼,从古时神话到现今的大周朝,还有大周朝的邻国,一一包含其中,具体的中心思想是礼节,这个没错,但师兄是借着礼节来讲述各个时期的历史,特别是如今对大周朝虎视眈眈的——坡罗国。 而也许是因为多了林福宁这个旁听生,魏成在将礼的时候,也将花娃子的一些东西特意仔细的将了,其中,花娃子必须要注意的什么忌讳呀什么不可犯的禁忌啊……听得林福宁额头青筋直冒! ——你妹的!花娃子十岁过完生日就不能随意跟男孩子见面什么的有没有搞错! 魏成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对林福宁凝重叮嘱道,“宁儿,那坡罗国人最喜欢贩卖花娃子了,你要注意,千万不要随意外出。” 齐明远一旁听了,也跟着严肃起来,转头也对林福宁说道,“小师叔如果要外出的话,千万不要一个人,多带几个人,最好是会武的。”小师叔长得好,可要小心才是。可惜他现在力量不全,前世的浴火堂还没有建立,不然他就可以让浴火堂保护小师叔了。 林福宁嘴角抽了抽,面上僵着笑,打着哈哈,“……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魏成这才满意的点头,继续将了下去,日上正午的时候,魏成才宣布下课休息。 而此时早就听得困乏的林福宁在魏成一走出去,便扑在桌上,整个人有气无力萎靡不已,大师兄果然博学,可是这严肃古板的讲学实在是没意思透了。 一旁的齐明远好笑的看着林福宁,小师叔本来性子就活泼,要他听老师那样的讲课,也实在是难为他了。便低声安抚道,“小师叔……老师讲课就是如此,不过,仔细听下去的话,还是很不错的。” “啊?我知道啊……”林福宁趴在桌上,侧过脸看着齐明远,一副困倦的模样,“我有仔细听啊,可能是我昨晚没有休息好……” ——昨晚回去他翻来覆去想着眼前这混小子提的事情,迷迷糊糊的过了好久才睡着。哼,都是这混小子害的! 齐明远一听,微微一怔,想起昨晚……是他唐突了。齐明远看着林福宁困倦的模样,心头有些心疼,便起身,弯腰低声说了一句,“小师叔请稍等一下。”说完,齐明远就走了出去。 林福宁趴在桌上,目光随着齐明远的身形而移动,很是疑惑,混小子要干嘛? 齐明远走到书房门口,对守在书房门口的云墨低声说了什么,云墨就离开,但很快云墨就端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过来了。 “来,小师叔,试试看。”齐明远放下一碗有些焦味的米粥,低声说道。 林福宁唰的一下坐起,然后好奇的端起米粥,用汤勺挖了一口,嚼了嚼,嗯?虽然有些烧焦了,但是味道不错,好像不是纯粹的米粥? 林福宁看向齐明远,眼睛灼灼发亮,“这是什么?” “雪花粥。我做的!”齐明远看着林福宁灼灼发亮的眼睛,不由一笑,压低声音轻轻说着,最后的三个字,齐明远有意无意的加重了语气。 林福宁眼睛一下睁大,不是吧?继昨儿个的素面后,小师侄今儿个又做了雪花粥?林福宁挠头,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大师兄严厉吩咐过的不能再让小师侄进厨房的…… “那个……小师侄……师兄说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咳咳……以后这种事情就让其他人去做好了……” 齐明远先是一愣,随即微微一笑,凑了过去,在林福宁黑白分明困惑不解的眼神中,压低声音说道,“无碍的,别让老师和其他人知道就好。” 林福宁一愣。嗯? “小师叔,这是……属于我们的秘密。”齐明远凝视着林福宁,慢慢的一字一字的郑重说着。 属于我们的秘密?? 林福宁歪头,属于我们的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哪种?可是云墨他们不是知道吗?嗤,小师侄真是笨!不过,看着齐明远那漆黑的幽幽的似乎划过期待的眼,林福宁重重点头,好!就当做是小孩子的秘密好了! 他不是小孩子,可是小师侄现在还是孩子,等小师侄长大了,也许不用长大,过阵子,小师侄自己就会觉得厌烦了的。他就当陪着寂寞的小师侄玩过家家好了。 ——可惜,林福宁不知道,这种他以为的过家家的游戏,在某人眼里可不是过家家呀…… 于是,已经偏移的轨迹,今天,继续偏移着。 但书房里的两人却不知道,一个大口大口的开心的喝着雪花粥,一个撑着额头柔和笑看着。 茅庐前的魏成正和温山说着如今的局势。 厨房里,李义蹲在角落里泪流满面,主子为什么都不让他做雪花粥呀,难道主子是嫌弃他的手艺了吗?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 关于赏春会,在连续三日的喧嚣谈论后,在关于当今圣上终于册立继后并大赦天下后就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毕竟,这位继后可是大有来头,不,该说是出人意料。只因这位继后不是之前炙手可热的文贵妃,而是一个牌位! 没错,牌位。 当今圣上还是太子之时的,先帝赐下的太子妃——如玉太子妃。 这位如玉太子妃在与圣上成婚后的第三年就不幸过世,虽然过世了,但据说圣上依旧怀恋不已。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如玉太子妃虽然不是四大世家出身,但却是皇室出身,乃正西亲王的郡主!因此,当圣上来了这么一出人意料的手笔后,立即就引起了全国上下的热烈讨论,而京都却是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安谧谷里,茅庐前的小潭边,齐明远背负双手而立,抬头看着天空的蓝蓝白云,神情沉静安然。 一旁的魏成和温山对视一眼,都有些拿不准,在知道圣上的举动后,四皇子为何这么安静? “老师……之前,我曾经问过小师叔一个问题。”在安静中,齐明远终于开口了,声音轻淡。 魏成一愣,这……怎么跟宁儿扯上关系了? “我问小师叔,如果有两人在争夺一绝世宝玉,其中一人已经死去,另一人眼看就要得到了,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办法阻止呢?”齐明远慢慢的说着,语气平淡,甚至似乎有些笑意,“老师,你猜,小师叔怎么说的?” 魏成一默,并没有回答,一旁的温山却是很苦恼了,哎,那林家小公子会说什么呢? “小师叔说,呸,什么宝玉!人家想要就给他们吧,咱自己再去整一个大大的绝世宝玉!”齐明远模仿着林福宁的语气说着,说到最后却是忍不住轻笑起来。 魏成有些哭笑不得,摇头叹道,“明远,你小师叔还是孩子,有些话,你不可当真。” 小孩子吗?没错,小师叔还是小孩子,但,小师叔总是让他觉得意外呀。 齐明远没有接话,只是慢慢的说道,“小师叔的话虽然不可当真,但,小师叔的话倒让学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哦?”魏成有了兴致,“明远说来听听。” “我的父皇脾气好,人也多情,但他到底是皇帝。”齐明远一脸平静的说道。 齐明远说的平静,但魏成和温山却是听得脸色一变! “大家……都以为父皇什么都不知道吗?”齐明远悠然抬头,笑了笑,笑容有些讽刺和冷漠,“那坐在云端上的人,看的可是整个天下呀。” 魏成闻听此言,身形重重一震,脸色刷的一白! 齐明远转身,漆黑的眼第一次流露出冰冷淡漠,扫了两人一眼,齐明远就慢慢的走向了茅庐,起初他也不懂,上辈子听到继后是死去的太子妃时,他曾经愤怒过,憎恨过,他母妃为之拼命为之付出一切,甚至自己的性命的位置,最后竟然给了一个死人!?他带着愤怒和憎恨,他走过了地狱,一路浴血而战,终于登上了那云端,那时候,俯瞰整个天下,他才突然恍然,他才慢慢的洗去了心头的愤怒和憎恨。 ——坐在云端的人,看得是整个天下,要守护的也是整个天下! 魏成沉默的目送齐明远的背影,眼神复杂,如果说,那坐在云端上的人让人敬畏,那么,今日,仅凭如今局势,就能说出这锥心之言的人,又该是如何? 齐明远!当今圣上的四皇子!——魏家也许可以为之一搏! ###### 外头的种种复杂局势,林福宁自然不知,他也不想知道。 现在的他坐在无名寺的院落石桌上,盘腿而坐,腿上还搁着一个小本子,身侧放置着一个青花碗,青花碗里还有吃了一半的酒酿果子。 他一边看着院子里的半夏和青果挥着小拳头跟着长喜和尚和不欢和尚练武,一边手里拿着笔戳戳头皮,想到了什么,就赶紧的写进小本子,时不时的用另一只手抓起果子啃着。 啃着果子,林福宁一边苦思冥想着前世的那些商家的经营,一边心里碎碎念着,今天的酒酿果子有进步了,嗯,改明儿跟小师侄提提建议,多加一点糖就更好了,哎,那个酸梅弄成汁洒进去会更好吧? 话说,他昨儿个见大师兄脸色凝重的端着一碗酒酿果子进来的时候,他还吓了一跳,以为他和小师侄的秘密曝光了,大师兄来骂人了!却不想师兄说这是义伯做的,托他带过来的。真是虚惊一场! 勾勾画画的,林福宁终于完成了,松了一口气。林福宁翻了翻自己写的东西,满意点头,嗯!很好!不错!明日和小师侄下山,顺便给小师侄看看,小师侄多少应该懂得这些东西吧。 ###### 而这日,是林福宁上山留宿七天后的第一次下山,第一次去市集。 上回去市集,啊,应该说是去挑侍从,不算是逛市集,这次呢,因为要查看自家米铺的行情,所以这次应该可以好好的逛逛市集了。 这次出行的人员,因为大师兄突然间要跑回京都,所以,就换成了义伯,哦,还有扮成奴仆的小师侄…… 马车里,林福宁眉眼笑得弯弯的偷偷的掀开缝隙,就想看看外头的热闹,光听着外头的各种吆喝声,就心痒痒的,但,林福宁刚刚掀开缝隙,马车里伺候着林福宁的半夏忙抬手将帘子拉好,一边低声恭敬又严肃的说道,“公子,不可掀开帘子。” 林福宁一听,囧了囧,看着半夏一脸恭顺,但却是半步不让的,林福宁心头默默泪流,半夏啊,你跟着不欢和尚才几天啊,怎么就变成个小古董了呢? 外头,齐明远的声音响起,透出笑意,“小师叔,现在外面的人太多了,小师叔耐心等候,等到了林家米铺,小师叔就可以下马车透透气了。” 林福宁心里撇嘴,但面上只是哦了一声,就坐好,接过青果递过来的茶,慢慢的喝着,心里想着等他及笄,正式继承大和尚的位置,他就可以自由自在的云游天下了,哈!哈!哈!到时候他想去哪就去哪!想逛市集就逛市集!看谁拦他! ——所以,现在嘛,额,忍耐!忍耐! 青田镇里只有一家林家米铺,但就林家经营的米铺,整个大周朝不下五十家,只是几乎遍布天下,每个洲必定都有至少一家,这样全国性的分布,却不集中的经营颇让林福宁费解,这是为什么来着? 不过,林福宁也没多想,想着估计就是这个世界的经营习惯,而且娘亲让他练手的就只有青田镇的这家米铺,他只要管好这米铺就成。 此时坐在驾车位置的齐明远翻着林福宁的小本子,虽然小师叔写得很碎,但仔细看来,却都是一些有趣的东西。 比如说在商铺卖的东西上面加个标识,打造品牌?嗯?品牌这个词……什么意思? 再有这个,时节打折活动?每逢过节,就将自己店铺的东西降价出售?这个……能赚钱吗? 齐明远思索着,这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吗? 终于,马车到达林家米铺。 齐明远看了眼林家米铺,生意虽然不是特别热闹,但也不会很冷清。 “小师叔,我们从后门进去如何?”齐明远低声问着。 马车里的林福宁透过帘子的缝隙看了眼外头,回答道,“好。”从前门进去的话太招摇了一些,悄悄从后门进去的话,还可以来个突然袭击,瞧瞧这米铺平日里是否会懒散? 马车悄然绕到林家米铺的后门处,温山此时是管事打扮,从驾车位置上跳了下来,上前叫门。 很快就有人一边应着一边匆匆开门了。 待马车进了米铺的后院,齐明远跳下马车,扫了一眼,刚刚开门的伙计还有现在知晓他们来了,匆匆赶来的管事,态度都挺不错,客气恭敬,也很谨慎。 林福宁坐在马车里,并没有下车,事实上他也不能下车。问了几句情况,林福宁就直言道,“平管事,以后米铺的账册往来除了一份交给娘亲外,准备一份给我,每月十五都要上交。” 平管事在外头恭敬的做礼,“是!小人明白。” “另外,平管事,你整理一份我们林家米粮铺的销售路线图给我……销售路线图就是我们林家米粮铺的米粮出路都是哪些地方?要非常具体的。” 平管事愣了愣,脸上划过一丝不解,但依然恭敬的应了下来,此前,忠大管家特地来吩咐过,今后青田镇的米粮铺由小公子管理,以后他们就必须听命于小公子。小公子虽然是花娃子,现在还是孩童,但此前的赏春会是为什么而筹办,还有闭园多年的春园又是为什么而开启?……外人不知道,但林家的仆从管事们谁不清楚? 因此,平管事在心里将小公子吩咐的事情一一的记了下来。 之后,林福宁就让平管事等人退离后院。 待平管事等人退离后院,林福宁就掀开了马车帘子,齐明远转头看见林福宁没有带纱帽,便上前,拿过林福宁身后半夏手里的纱帽,给林福宁轻轻戴上,一边低声说道,“小师叔,我们现在还在外面,戴上纱帽安全点。” 林福宁郁闷的对着眼前的纱面吹了口气,好吧,为了安全…… 待林福宁下了马车,在地上溜达着,松松筋骨,挥挥手臂,同时心里嘀咕着,小师侄不是要见那什么堂会的谁谁谁吗?现在这里人挺多的,小师侄要怎么见? 却不想,齐明远突兀的开口,“乌墨,来了就出来吧。” 林福宁溜达的脚步一僵,啊?林福宁转头,就见一穿着短衫的少年跪在了齐明远的跟前,头低着,看不清面容。 这短衫小子……什么时候来的?! 林福宁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半夏和青果,转身就上了马车,齐明远眼角瞥见,脸上闪过一抹笑意,也没有阻拦,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乌墨,淡淡的问道,“人都找到了?” “是。” “京都和北疆,都要设立分堂。” “是。” “这是堂规和章程,让宋添照这个去做。” “是。” 第47章 JQ萌芽史(5) 齐明远几句话吩咐完,就命乌墨离开。 然后,马车里的林福宁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神出鬼没!眼前一晃,哎?人咧?!林福宁瞪大眼,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轻功啊!本来以为这个世界的武技最多就是拳脚功夫,如今看来不是这么一回事啊!不行!回家后要好好逼问大哥二哥,他们是不是也会飞?或者懂瞬移?刷的一下就不见了!厉害!又想到半夏和青果现在都跟着师傅的侍者习武,便转头兴奋问道,“半夏,青果,你们可以飞吗?” 半夏和青果对视一眼,半夏认真的回答道,“回公子的话,我们现在还不能飞,但是我们会努力的,一定会争取尽快飞起来!” 青果一旁跟着严肃点头,嗯,小公子想看他们飞?他们肯定会努力飞起来的! 林福宁一囧,看着半夏青果那认真的模样,讪讪一笑,“呵呵……我只是好奇问问,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们别急,要循序渐进,知道吗?” 半夏和青果重重点头,齐声应道,“是!公子!” 林福宁一默,心里暗暗泪流,都怪长喜伯伯和不欢伯伯,现在的半夏青果都快变成个小老头了! 齐明远在乌墨离开后,便也回到了马车边,轻声问着马车里的林福宁,“小师叔,事情已经办完了。” “哦……那我们回去吧。”林福宁恹恹的应了一声,都不能出去玩,还不如回去呢。 “回山里?”齐明远坐在驾车位置上,斟酌着问道。 “不,回家。”林福宁想着前天娘亲到寺里看自己,提到了要给姐姐说亲的事情,虽然知道这个世界,女孩子早早的就订婚,等着及笄就可以嫁人了,但是,姐姐……才十岁!太急了一点吧! 齐明远一愣,看了后头一眼,小师叔要回家?不跟自己回山里?突兀的,齐明远心头有些不悦和说不出的一种失落。 但面上,齐明远笑了笑,就垂下眼,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小师叔想家了?” “嗯?不是啊……是担心姐姐……”林福宁含糊的说着,事关自家姐姐的闺誉,他自然不能说出,只是含糊的说了一下。 虽然林福宁说的含糊,但齐明远还是听出了里头的意思,是……跟小师叔的姐姐有关吗?想着昨日听云墨说起的,青田镇里的一个有趣传闻,林家似乎要和自家老师魏成家议亲?小师叔是担心这个所以要回去看看,不是因为想家想要离开大凤山? 思索到此处,齐明远心头的不悦和失落倒是散去了一些。 等到了林家宅子,林福宁跳下车,就见齐明远抱来了一堆东西,嗯,葫芦串子,小人偶,甜娃娃……哎,还有这个?传说中的九连环?? 齐明远将抱着的东西交给了半夏和青果,笑着对林福宁说道,“一点小玩意,送给小师叔,还请小师叔不要在意。明日我让义伯来接小师叔如何?” “不用,明日忠管家会送我们回去的。”林福宁笑眯眯的说着,顺手从身侧半夏拿着的东西拿过葫芦串子,咬了一口,嗯,好吃!果然是跟冰糖葫芦一样的东西。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笑眯眯的啃着自己买的葫芦串子,心头不由愉悦起来,便点点头,“好,那小师叔我告辞了。” “哦,走好啊。明儿见”林福宁笑眯眯的挥挥手里的葫芦串子,目送马车远去,才转身走进林家宅子。 齐明远依然坐在马车的驾车位置上,回头看着挥手笑着送自己的林福宁,直至看不见林福宁了,才慢慢的转回头,原本柔和的神情瞬间就淡了下来,虽然神情是温和的,但一旁的李义却是知道,四皇子的心已经冷了下来。 ——果然,柔和的亲近的四皇子只有在林家公子面前才会出现吗? ###### 齐明远回了大凤山,一进茅庐,温山便匆匆迎了出来,恭敬拱手做礼,“温山拜见皇子殿下。” 齐明远淡淡点头,自从前日温山和魏成听了他那番话,温山的态度就愈加恭敬起来,这也好。主次不分,尊卑不分的话,怎么做事? “温山将军请起。”齐明远虚手一扶,平静开口,“说吧,可是我舅舅有要事让将军转告?” 温山心头一震,随即愈加恭敬的低头拱手道,“殿下英明。”温山说着,从怀里小心的掏出一个竹筒双手呈递给了齐明远。 齐明远接过,从竹筒里抽出一白色的绣着兰花的帕子,帕子上什么都没有。但齐明远接过帕子看了一会儿,就进了书房。温山等人恭敬的低首站在外头等候着。 齐明远进了书房,就从架子上拿出瓷瓶,将瓷瓶里的水洒在帕子上,很快帕子上便显出了一排排的文字。 齐明远看了一会儿,就勾唇笑了。笑容冰冷,透出嘲讽。 如同上辈子那样,父皇做出了一样的决定,将文家的人派驻了北疆,同时将工部尚书的位置给了自己的二舅舅,还将文瑞公主赐给了自己的表哥,大舅舅的嫡子! ——父皇果然还是喜欢用平衡政策啊。只是……高坐云端的人,只看到棋盘排布,却忽略了棋子的心! 齐明远笑了笑,浅淡温和的笑透出的冷意,不够明显,却让人发寒。 舅舅的来信里让他颇觉满意的,就是宋王府的那还活着的唯一血脉,已经在舅舅的军队里成功改名换姓的齐明羽,舅舅对他评价不错。 现在……这颗棋子已经暗中布下,外公和舅舅也都已经各自选择了沉默,外公称病不出,应该会在最近前往越州水乡养病,李家就会在南州全面安静下来。越州水乡……那是李家的发源地,不过是只有少数李家嫡系知道的地方,外公会在那里呆上四年,四年后,他回京都,那时候,外公就会出山,那时,他的身后就是整个李家!还有——魏家! 魏成,将会带着部分魏家嫡系站在他的身后! 浴火堂已经开始了,还有宋添…… 他如今握在手里的棋子已经悄悄埋下,就等四年后了! 四年哪…… ###### 此时,林家,沉竹园。 林福宁一进沉竹园就见自家爷爷正皱眉在堂屋里来回踱步,林福宁愣了愣,爷爷这是有烦心事? 林福宁脚步声加重,然后,扬声道,“爷爷!宁儿回来啦!” 林文忠回过神,转身,间林福宁笑眯眯的快步朝自己走来,不由脸上神情一缓,微微点头,“宁儿回来了。” “嗯!”林福宁笑得眉眼弯弯。 林文忠让林福宁进了堂屋,自己在首座上坐下,看向林福宁,仔细的问起了林福宁在山里的起居生活,虽然这些他已经从儿媳那里知道了,但如今见了宁儿,便忍不住再问了一次。 同时,林文忠也不着痕迹的探问起齐明远的情况来。 林福宁听出了自家爷爷对小师侄的探问,虽然心里有些担心,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 ——其实,小师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跟着大师兄读书,跟着温山先生练武,每天泡药浴,每隔三四日就去无名寺拜访师傅,不过师傅从不见他就是了。还有就是和自己说说话,但说的也是关于青田镇的习俗和有趣的东西。 ——而自然的,那个秘密 ,小师侄说的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他自然不会跟爷爷说。 林文忠问完了,便点头,淡淡道,“宁儿,或许你还得在山里再住一阵子。” 林福宁不解,都住了快十天了啊。但看着自家爷爷严肃的甚至有些凝重的神情,也没有多问,只是乖巧的应了下来。 “对了,爷爷,我听娘亲说,家里要给姐姐议亲?”林福宁睁大眼睛,担心的问道。 林文忠听了,看了林福宁一眼,不答反问,“宁儿觉得不适合。” 林福宁重重点头,“我觉得,姐姐不着急,姐姐那么漂亮聪明,不着急的!” 林文忠听了,不由失笑,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不过……确实,有些事情不需要现在就下定论。便抬手摸摸林福宁的头,和缓说道,“宁儿说的是,我林家姑娘漂亮大方又聪明懂事,何须着急?” 林福宁闻听此言,才松了口气。 这个世界三妻四妾比之自己原来世界的古代更加厉害!坚守一夫一妻的林家都只能在嫡系里保持这个优良传统,甚至还因为这个而被世俗鄙视过,若不是林家有百年底蕴,又加之林家嫡系从来都是优秀的,恐怕早就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因此林家少爷要娶妻容易,但林家姑娘要嫁人就不易了。所以,还是等等吧,不要太着急,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姐姐的一生幸福。 林福宁和自家爷爷闲聊了一会儿,就离开去找自家娘亲了。 而在林福宁离开后,堂屋后头转出了一个人。 林文忠看了眼,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仆,沉默寡言,但最为忠心。 “太爷,李家太爷来了。” 林文忠听了,扬扬眉,那老家伙来了 当林文忠走进后院的时候,便见披着斗篷的李仪嵘在石亭里摸着棋子,一边喝着酒,似乎颇为悠闲。林文忠微微挑了眉梢,这老家伙…… “你很悠闲?”林文忠走进石亭,拿起石桌上的酒杯,一边问道。 李仪嵘呵呵一笑,放下手里的棋子,贼兮兮的道,“我听说你孙女要议亲了?” 林文忠盯着李仪嵘,“是又如何?”这老小子想干嘛? “嘿嘿,我三小子的儿子,今年十二,不喜武,喜欢舞文弄墨,啊,对了,性子偏冷,不过挺聪明的,怎么样?咱做亲家吧。”李仪嵘搓手说着,很是兴奋。 林文忠冷笑一声,“可惜,李家门庭太高,我林家高攀不起。” 李仪嵘顿时翻了翻白眼,敲敲桌面,“喂!林文忠,就你们林家的那破规矩,想找一个不会娶妾,只对你们家姑娘好的,太难了点吧!好不容易现在我们家三小子的这个就是了,你还嫌弃?!” 林文忠继续冷笑,“李仪嵘,你当我不知吗?你们家三小子光是妾侍就有八个,去年他当众羞辱了你指定的正妻,差点逼得正妻自杀!这样的家出来的孩子,我敢信吗?我们林家的姑娘宁可我们林家养着,宠着,也不会让她去受那份委屈!” 李仪嵘一僵,随即苦笑道,“我说……我家的三小子的确不太好,但是,他的儿子,我的孙儿真的不错啊。” “免谈!”林文忠重重的放下酒杯,冷冷道,“薇儿年岁尚小,现在也不会议亲!” 李仪嵘叹了口气,“好吧,算我说错话了。” “哼!” “我今儿个过来,是想说一声,明儿个我就要回越州了。”李仪嵘低声说着。 林文忠抬眼看向李仪嵘,越州?棋局……要开始了吗? “魏成回了京都。”林文忠淡淡说着。 “哦,我知道,魏成看来是打定主意了。”李仪嵘笑了笑,随即压低声音神秘道,“皇太后派遣使者来慰问我了。” 林文忠端着酒杯的手一滞,皇太后? 李仪嵘看着林文忠,笑了,“你想不到的……” “我想不到什么?” “皇太后给我送来了一副画。” “哦?” “那是……日出洛葭图。我女儿……小名洛葭。”李仪嵘笑笑说着,笑容却是有些悲凉,“皇太后似乎和我们李家有些渊源呢,若早知道……”若早知道,也许就可以借皇太后的手保住…… 林文忠沉默的垂下眼,皇太后吗?若是皇太后的话……那么,倒是有可能了。 “再等四年吧。”林文忠低声说着,“四年,很快的。” 李仪嵘起身,叹气道,“我知道,文忠兄,我孙儿就拜托文忠兄了。” 林文忠没有站起,只是淡淡的说道,“请你记住,我林家照顾的只是你李仪嵘的外孙。” 李仪嵘点头,很是严肃的说道,“我明白,文忠兄放心吧。” 林文忠哼了一声,放心?若真是明白,之前就不会提出要和林家议亲的事了。不过,他也不怕,林家不参政,守得也只是青田的这地盘,哪怕四年后这个天下风起云涌翻天覆地——也与林家无关! ###### 是夜,齐明远在书房里翻看着林福宁给的小本子,一边看,一边拿笔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写着。 因为看到了自家小师叔这颇有有趣的被小师叔命名随身笔记本的小本子,他就跟着裁纸缝线做了一本,在本子的第一页,他见小师叔画了个很古怪的但很可爱的笑脸,(^o^)便请小师叔为自己的本子也画一个,虽然自己也能画,但他就是想让小师叔给他画一个,却没想到,小师叔给他画了个丑丑的脸(=_=)。 ——这是什么脸? “啊,这就是你啊。”当时,小师叔弯着眼睛,一副很无辜的样子笑说着。 想起当时小师叔那明明欺负了人很得意很开心却装作无辜茫然的模样,齐明远不由轻轻的笑了。 不知道小师叔现在在做什么?可是睡了? ###### 此时的林福宁在做什么呢? 林福宁正耷拉着脑袋听着自家娘亲的训斥。 “宁儿!就算现在已经穿上了福儒服,有了黑曜石珠子,你也要记住,你是花娃子!那个人是你的小师侄,但更是一位少爷!你,你怎么能随随便便的接受他给你的礼物呢?而且,你还跟他一起出去?!”林夫人严厉的说着,脸上的神情也分外气恼。 “娘亲,我知错了。”林福宁低着头,小声的说道。 见林福宁认错了,林夫人的脸色才稍微缓了缓,但还是语重心长的说道,“宁儿,不是娘亲苛刻,实在是这些事情你要注意的,现在你还小,不懂这些,将来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你不但是花娃子,还是未来的大和尚,不管是谁,你都必须切记守礼,保持距离,不能随意接受别人的礼物,特别是还没有成亲的男子!也不能随意和人出去!不管到哪,身边一定要带着半夏青果,最好再加一个人……噼里啪啦啪啦……” 终于,等林夫人离开的时候,林福宁已经晕头转向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林福宁闷闷的趴在床上,半晌,才偏头看向跪在他床前的半夏和青果。 本来,他是打算瞒着的,小师侄买那么多东西给他,带回雪竹园的路上肯定会被人看见,娘亲也肯定会知道,但是,他不说小师侄买的,只说是自己叫人买的话,那娘亲肯定就不会训斥他了。 却没想,娘亲直接招了半夏和青果过去,然后,半夏和青果就招了。 他心里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被娘亲训斥了那么久……他现在都头脑发胀了。 但要骂半夏青果,那也不可能,娘亲套话和逼问的功夫可是一流的!半夏青果怎么可能是自家娘亲的对手? 再说了,自己也不是真的小孩子,娘亲那么紧张,那么生气,为的还不是自己的名誉? 于是,林福宁手指挠了挠头,叹气道,“起来吧,都回去休息。这事别在意,是我处事不周,让娘亲担心,你们听命行事,也不怪你们。” 半夏青果怯怯的看了看林福宁,见林福宁眼神还是一如以往的平和,神情也跟往常一样带着笑,这才敢起身。 对着林福宁再次做礼后,就慢慢的后退离开了。 而林福宁在半夏和青果离开后,闷闷的再次将脸埋在枕头里,花娃子什么的,真是……够了! ###### 翌日,林福宁站在马车边,看着宋妈妈将两个陶瓷罐子递给了半夏和青果,疑惑的看向自家娘亲,“娘亲,上次的果子还没有吃完呢。” 林夫人笑了笑,有些无奈,宁儿聪明,但有时候怎么就呆呆的呢?“傻宁儿,那是回礼!”林夫人无奈的敲了敲林福宁的额头,声音却是柔和了下来,“若是不得已的接受的礼物,那么就一定要好好回礼。知道吗?” 林福宁双手捂着额头,低头应着,“哦。” 看着没有什么精神的林福宁,林夫人眼里划过心疼,有些后悔昨晚说得重了些,宁儿还是孩子,哪懂得什么避忌?林夫人忍不住搂过林福宁,柔声道,“宁儿,昨日你亲说得话太重了些,你别往心里去。娘亲……只是担心宁儿……” “我知道的!”林福宁忽然抬头,看着林夫人,“我懂得,娘亲别自责。是宁儿处事不周,以后我会注意的。” 林夫人愣愣的看着一脸认真的林福宁,眼眶有些发酸,最后强笑了一声,摸摸林福宁的头,柔声道,“宁儿,娘亲明白了。” 林福宁这才咧嘴一笑,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里,林福宁一手拿着果子盘,一手抓着果子砸吧砸吧的啃着,不时的眯眼笑着,娘亲亲手做的酒酿果子就是比小师侄的好吃啊。 半夏青果看着林福宁,有些错愕,小公子早上不是很没精神吗?怎么这一上车就变了个样啊? “公子……”半夏踌躇着开口。 “对了,半夏,青果,那两罐子,你留下一个就好,另一个我待会拿去给小师侄。” “哎?” 林福宁抬眼看着茫茫然的两人,林福宁嘿嘿一笑,笑容很无辜,“娘亲只说了回礼啊,可没说回多少礼。” ——娘亲亲手做的东西才不要便宜小师侄!他昨晚都被娘亲训斥了还没有补偿呢! “可是……公子,那两罐可都是酸菜腌肉啊。” 正眯眼一个果子一个果子啃着的林福宁一滞。 ——小公子你不是吃素的吗?这个……你留下也没用啊。 林福宁两眼汪汪了,娘亲,小师侄吃肉不好!!真的! 马车一路驶向了大凤山,一路踩着大凤山的飘落在地的落叶和掉落在地的萨婆罗花,慢慢的朝山里的无名寺走去。 时光飞逝,春季就要过去了。然后,很快,就是夏季,秋季,冬季…… 再接着,便会是四年。 四年后,孩童成了少年,而少年即将十六加冠。 第48章 JQ萌芽史(6) 四年后。秋起。青田镇。 青田镇的西街从来都是最为热闹,从几百年前有了青田镇开始,西街就是青田的市集中心。这里聚集了青田镇最多的摊贩,摊贩们叫卖着各式玩意和吃食。这里也聚集了青田镇最好的最贵的店铺,譬如说林家米铺,从青田西街开始就存在着的青田第一茶馆,还有那这几年在外头极富盛名的专卖独一无二的金银首饰的流金馆……当然,还有在此卖艺的各色人等。 此时,青田第一茶馆。 话说这青田第一茶馆,三层阁楼,占地极大,一楼是大堂,专卖各种茶和点心,最近几年增加了说书人,每日午后开始就有人前来说书,也就是讲故事,故事内容颇为有趣,因此常常爆满,二楼是围成圆形的各种独立的小房间,因为构造小房间的是那种最重的木头,因此隔音很好,如果关上小房间的门和窗户,就极为封闭了,常有商户将客人带来此处谈生意,而如果将小房间的窗户打开,就可以看到一楼大堂中央的说书人了。三楼是不对外开放的特殊约定的大房间,所谓特殊约定,就是必须成为茶馆的明珠等级的嘉宾,才能使用三楼的大房间。 是的,这个茶馆还有极为古怪的将客人分为各种等级的规矩,譬如说,你在茶馆里喝茶吃点心花了十个铜圆以上就可以从茶馆伙计那里拿到一个字,积累十个字以上就是铜珠客人,以此类推,铜珠客人每次花了二十个铜圆以上就可以拿到一个字,积累了三十个字以上,就是银珠客人,银珠客人积累了六十个字以上,就是金珠客人,金珠客人以上就是明珠嘉宾了。 而当你成为铜珠客人的时候,平时花五文才能喝到的茶只需要花三文就可以了。 这种将客人分为各种等级的规矩很是新奇,在四年前第一茶馆率先使用后,青田镇的其他店家也一一效仿了,其中也包括了林家米铺和流金馆。 此时,就在这青田镇的第一茶馆的二楼笛字房里。 身着蓝色福儒服的少年,懒懒的趴在桌上,少年大约十二三岁,面容精致,额头中央一点红,是只花娃子,少年束发,一条蓝色飘带束着他的乌黑柔顺的长发,垂在身后,枕着下巴的手腕上有一串黑曜石的珠子。 而在少年对面端坐着一位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这少年身着深青色的素服,面容俊秀至极,带着浅淡的笑,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闪动着柔和的光芒,他看着趴在桌上的花娃子,声音清润透出无奈的淡淡宠溺,“小师叔,若让福康兄见了小师叔这模样,他可是又要念叨了。” 这趴在桌上的花娃子就是林福宁。而那少年,就是齐明远了。 林福宁掀了掀眼皮,瞅了对面的齐明远一眼,懒懒的坐直,打了个呵欠,“大哥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那么唠叨的……没事。” 齐明远笑了笑,看着林福宁一脸无聊到极点的表情,想了想,建议道,“小师叔,要不我带你去郊外看看?” “算了!我去的话,也只能在马车里待着,要不就得带纱帽,我还不如跟你在这里聊天呢。”林福宁挥手道,抬手挪过桌上的一碟花生,扔进嘴里嚼了嚼,随即皱眉吐出,用帕子接住,“一点都不好吃!” 齐明远嘴角微微勾起了笑,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放到桌上,打开纸包,是散发着香味的炒豆子,“来,小师叔。” 林福宁在齐明远拿出纸包的一刹那就眼睛发亮了,在看见纸包里的是炒豆子后,就更是蹦的跳起,直接窜到了齐明远的身边,但很快就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就捧起纸包又窜回自己的位置了。 齐明远看着,只是微笑。 四年了,他的手艺进步很大,同样一种饭菜,他做的总比外头的来的好吃,小师叔也每每抱怨说,除非他的娘亲做的和自己做的饭菜,他都已经吃不下第三个人的饭菜了。总算不枉自己苦心磨练,只是……什么时候,小师叔才会说,他做的饭菜是最好吃的?每每听小师叔说回家磨着林夫人给他做素面,他就心里各种不舒服。 咬着豆子的林福宁一脸幸福,真好吃啊,这都得多亏他当初英明睿智的――捉弄了小师侄,不然,这个世界上就少了一个会做饭的十全十美的好男人了!哈!哈!哈!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嘴里咬着好几颗豆子,撑得脸颊鼓鼓的,真像那生活在树上的大尾巴鼠……齐明远脸上的笑意加深,抬手刚想戳戳林福宁的脸颊,林福宁后仰避开,随即瞪着微微愕然的齐明远,“干嘛?” 齐明远故作愕然迷惑,“小师叔,你的脸颊上好像沾了点东西,明远只是想帮你弄掉……” 林福宁哦了一声,随手擦了擦,然后对着齐明远嘀咕道,“哎,你说就好啦……叽里呱啦@#%……半夏青果很烦的……”虽然中间林福宁含含糊糊的说不清楚,但齐明远听懂了,事实上猜也猜得出来。 四年前,和小师叔一同去了林家米铺,之后小师叔就回了家,却没想,第二天小师叔回来的时候,抱着林夫人亲自腌制的酸菜肉干陶瓷罐来了,还很严肃的说,以后不可以随便送东西给他。 之后,小师叔只要不是在安谧谷里,他就非常注意守礼,偶尔几次小师叔开心了忘记了,像刚刚那样窜到他身边,但之后小师叔就会很懊恼。 每每见了,他心里就有些心疼。他知道,小师叔身边的半夏青果虽然是小师叔的侍从,对小师叔也忠心耿耿,也很尊敬小师叔,但在小师叔的守礼上,却因为林夫人的关系,而常常提醒着小师叔。 他并不反感半夏青果对小师叔的提点,小师叔守礼是对的,但,那应该是对外人,不是对他! 此时,这个房间的角落,半夏青果安静的微微垂首而立,和另一侧的青墨云墨一起,等着主子们的随时召唤。 “小师叔,流金馆的账册昨天已经送来了。”齐明远转开话题,轻笑着说道,“可是比上个月翻了一倍,京都的流金馆也很顺利的开张了。” “哦。真的?”林福宁的眼睛亮亮,“那我下个月去京都的时候,就可以送几张我姐姐设计的最新的图样过去了!” 齐明远闻言,一愣,小师叔要去京都? 林福宁见齐明远怔愣的表情,便笑嘻嘻的说道,“是今儿个师傅提起的,让我去京都慈恩寺熟悉熟悉,特别是慈恩寺的一些店铺田地农庄啥的……”说到这里,林福宁咋舌,他知道师傅很有钱,这个世界的大和尚非常受敬仰,贵族皇室都捧着他们,但没想到,慈恩寺竟然有那么多的产业,师傅简直就是大富翁嘛!难怪每年都可以拿出那么多钱来做好事! 林福宁心头乐呵着,想着可以去京都看看真心不错啊,一时间却没有发现齐明远眼眸瞬间的划过的亮光。 小师叔也要去京都吗?那可真是……太好了……齐明远的嘴角勾起了笑。 这时,有人敲门了。 靠近门的云墨立刻上前打开了门,恭敬做礼,“小的云墨见过林少爷。” 走进来的正是林福康,随后便是林福安,林福安一进来就敲了敲云墨的头,哈哈笑道,“我说云墨啊,咱都见了几次面了,怎么每次你都这句话啊?” 云墨只是低着头恭敬的做礼。 林福康摇了摇头,对起身向他们迎来的齐明远拱手歉然笑道,“明远兄,让你久候了。” 齐明远微微一笑,拱手回礼,“无碍,请。” 林福康看着齐明远温和有礼的笑,心里却是知道,别看眼前这位笑容似乎很温和真诚的,但这几年来,他早就看清楚了,除了对着自家的弟弟宁儿,眼前这位的笑容看着温和实则淡漠冰冷,只是这四年来渐渐的熟悉起来,笑容也多少亲近了点,当然不排除这里头还有自家弟弟宁儿的缘故在里头。 林福康落座后,看着林福宁一脸笑容灿烂的啃着炸豆子,眉头微微一皱,心里叹息了一声,这炸豆子定是齐明远给的吧。 “宁儿!你又乱吃东西了!”林福康板起脸训道。 林福宁嘴里塞着东西鼓鼓的,故作无辜的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林福康。 一旁的林福安看着林福宁塞得嘴巴鼓鼓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林福宁笑道,“宁儿!你怎么跟大尾巴鼠一样啊?” 吞下了最后几颗豆子的林福宁翻了翻白眼,哼了哼,端起齐明远不知何时挪过来的茶杯,喝了几口,才小声的说道,“二哥才是大老鼠!昨儿个还偷吃了我小厨房里的糕点!” 林福安一僵,随即打着哈哈,“哎呀!宁儿别小气嘛!” 林福康这时哼了一声,林福安就立即噤声不敢多言,这几年,大哥跟着爹学着管事可是越来越有气势了。 林福宁则无辜的看着林福康,故作不解的眨眼,“大哥,怎么了?炸豆子很好吃,是义伯亲手做的,而且也不会上火啊。” 林福康不由一滞,这几年来,时不时的就看到宁儿吃着齐明远给的小点心,有时是糕点,有时是一些很贵气的补品什么的……,他想要制止,毕竟虽说一些小东西,但对面的这位身份来历不简单,宁儿又是花娃子,还是保持点距离为好,可每次宁儿一脸茫然的问着,“是义伯给的,不是齐明远给的,有什么关系呢?”每每宁儿这么一问,他就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义伯说,小师叔每次来都给他带来了很好的药草,还治好了他多年的老毛病,他也没有什么好报答的,只是会做一些小东西,希望小师叔不要嫌弃。”齐明远这时微笑的说着,虽然是微笑的,可漆黑幽深的眼这时候还是沉了下来。 林福康看着对面的这位那沉淀下去的莫测的眼,心头有些发寒,面上只能挤出一笑,“……宁儿治病救人本来就是他的本分,义伯太客气了。” 齐明远轻轻一笑,笑容浅淡,“哪里,都是自家人,福康兄何必见外?” 林福康闻言,顿时一僵。 ――宁儿是他们林家的人!和身份高贵的那……什么没有半点关系! 一旁的林福宁瞅了眼坐在身侧的身体有些僵硬的林福康,又转头看向面上轻笑着,黝黑的眼却是有些淡漠的齐明远,眨了眨眼,突兀的敲敲桌面,开口说道,“哎,明远,你刚刚说流金馆在京都开业了?” 齐明远看向林福宁,小师叔这是在转移话题了? “是啊。”看着笑眯眯的林福宁,齐明远还是柔和了气息,配合着说道,“小师叔给的建议真好,据说开业那天,来了很多捧场的人。” 一旁的林福安也忙配合着插嘴问道,“哎,京都也开了流金馆了?宁儿,你给了什么建议?” 林福宁笑呵呵道,“没有啊,只是说不如搞个银饰花样比赛,邀请全京都的银饰打造师傅和百花榜的闺秀们来设计打造银饰。” “这建议好啊!”林福安赞赏的叹道,“宁儿,果然爹和娘亲让你掌管我们林家的米行和茶业是对的!” “才不对!”林福宁扶着脸颊,闷闷道,“我就是会出几个馊主意而已!”还是上辈子那个世界给他的,又不是他自己的能力! “话不是这样说的。小师叔。”齐明远笑着说道,“能出馊主意也是一种本事啊。” 林福宁闻言,抬眼挖了齐明远一眼,但齐明远却不在意的微笑着,眼睛柔和的看着林福宁,“小师叔这几年来不是已经做得很好了吗?” ――林家的米铺,还有茶馆,还有……流金馆,这四年来,可是生意火爆的让人难以置信啊。 “宁儿不要妄自菲薄,谁的能力都不是天生的,宁儿已经做的很好了。”林福康拍拍林福宁的肩膀说道。 宁儿聪慧,有很多新奇的想法,在管理底下的管事仆从们也做得不错,就是……心软了点,还缺了一些经验。 几人聊了一会儿,林福康因为已经开始管事了,就起身先行离开。 林福康一离开,林福安就很没形象的趴在了桌面上,唉声叹气。 林福宁看着林福安,问道,“二哥,你还是不肯放弃吗?爹都说了,林家人不参政,不参军。你还是死了参军的心吧。” 齐明远捧着杯茶,慢悠悠的喝着,林家的祖训规矩都挺有意思的。 “我才不会就这么的放弃!”林福安猛然抬头,挥拳愤怒道,“我真不明白咱林家的老祖宗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大哥才学那么高,只能跟爹一样去打理家里的生意,我的武艺那么好!只能在这个青田镇里埋没一生!啊啊啊!我不要年纪轻轻的就变成糟老头啊!” 林福宁闻言,额头黑线直落,你不能参军就变成糟老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联想?? 林福安愤怒的嚷嚷完,又刷的一下可怜兮兮的双手合十凑到林福宁跟前,“宁儿,好宁儿!你最聪明了,爷爷和爹娘都最疼你,你帮帮二哥,给二哥求个情吧!”—— 第49章 JQ萌芽史(7) 林福宁看着自家二哥可怜兮兮的表情,便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干净的眼,很是无辜的为难说道,“可是……二哥,宁儿也不想你去参军啊。怎么办呢?” 一旁的齐明远闻听此言,噗嗤一笑。 林福安则是整个人一滞,随即跳起来吼道,“宁儿,你耍我!我不管你了!”言毕,就转身整个人冲了出去。 林福宁看着林福安冲了出去,一愣,挠头,呀,二哥生气了。 齐明远看着林福安冲了出去,便朝青墨点了点下巴,示意青墨跟出去。青墨拱手一拜,就迅捷的消失在门口。 待青墨一走,齐明远转头看向挠头苦恼的林福宁,微笑问道,“小师叔真的不想福安兄去参军吗?” 林福宁叹气,“我想也没用啊。我们的家的规矩就是这样。再说,参军打战很危险,这几年,边疆又不太平,要是二哥参军的话,我们家的人肯定会提心吊胆担心死的。” 齐明远微笑,有意无意的说着,“可是,参军了,就有机会立功,到时候光宗耀祖,一门荣耀,不好吗?” 林福宁抬眼看向齐明远,很是严肃的说道,“对我们林家来说,荣耀不需要,家人平安和乐比什么都重要。” 齐明远听了,笑了笑,不再多言,只是那双漆黑的眼却是比平日里幽深了几分。 因为林福安的事,林福宁坐了一会儿,就要回去,时日尚早,本来这个时候,他该跟着师傅学习的,但师傅明日要去西北,今日正和一干长辈们话别,他也被师傅赶了出来,才会和齐明远来茶馆里坐。 还是回家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二哥……哎,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二哥说啊,娘亲他们是铁定不会答应的。 林福宁一边想着一边正欲迈出房间,身后齐明远就抬手轻轻拉住,“小师叔,等等,纱帽歪了。” 林福宁偏头看向身后的齐明远,问道,“歪了?” 齐明远一边笑着应道,“嗯,歪了一点……”,一边抬手轻轻的将纱帽扶正,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挑起林福宁垂在耳侧的几缕发丝,拂到耳后。 这一幕落在贴身侍从的云墨,半夏,青果等人眼里,几乎同时,半夏青果就想上前一步,但云墨恰好的一步挡在了半夏青果两人之前,而这一幕几乎是瞬间发生瞬间结束,等半夏青果急急出声的时候,齐明远已经退后了一步。 “不劳烦明远少爷――”半夏青果同时出声的话语戛然而止。 “啊?”林福宁转身看向涨红了脸有些愤怒的半夏青果,咦,他们怎么了? 而齐明远只是静静的站着,脸上的笑容优雅得体。 ――优雅得体的让半夏青果恨不得宰了他!!竟敢轻薄小公子!? 林福宁摸了摸刚刚被齐明远碰触过的耳朵,看了看半夏青果忿恨的瞪着齐明远的眼神,心头有些疑惑和不解,难道……刚刚他算是被小师侄给轻薄了?碰耳朵也算是被轻薄?? “好了,我们该走了!”林福宁轻咳一声,打断半夏青果忿恨的眼神,转身故作不知的走出了房间,紧随其后的是齐明远,半夏青果随之,云墨最后。 “以后别碰我的纱帽!”上马车的时候,林福宁转头对齐明远小声的严肃说道。 齐明远闻言,面上便露出了茫然的委屈的神情,“小师叔,明远……刚刚做了什么吗?若明远有不轨之处,还请小师叔指正……” 林福宁闻言,顿时无语了,澹他总不能说你刚刚碰了我的耳朵吧,……话说会不会半夏青果紧张过头了??碰耳朵大概是不小心的……小师侄怎么会轻薄自己呢是不? 于是林福宁偏头不看齐明远故意流出的茫然委屈的神情,有些尴尬的说道,“额……那你当我没说!” 林福宁说完,就转身进了马车,半夏青果忙跟了进去,三人都没有看到,马车外头的齐明远笑吟吟的脸,还有漆黑如墨的眼里划过的一丝得意和淡淡的宠溺温柔。 送林福宁回了林家宅子,齐明远便转身回了市集,从后巷侧门进了――流金馆。 上辈子,齐明远也有流金馆,在他开始夺嫡之路时,流金馆还有浴火堂,以及另外的不能为外人所知的地下店铺为他积累了大批财富,解决了夺嫡争权路上,钱财方面的困扰。这辈子的流金馆同样为他积累了很多财富,比起上辈子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还得多谢小师叔…… 起初,流金馆是打算来拉拢小师叔的,本意上,他是想将流金馆的现在和未来都送给小师叔,但小师叔哪怕对自己付出了信任,却是坚决的在彼此间划出一条界线,小心翼翼的守着,不肯迈出一步,也不准让自己迈进一步! 小师叔给自己出谋划策的建设流金馆,甚至还和林家姑娘林淑薇一起为流金馆设计了非常好的饰品,但小师叔却坚决不愿意参加流金馆的管理,分红的时候拿到的钱也全都捐了出去,且最让他感到挫败的是,小师叔捐钱的名义竟然是以李氏的名义! ――李氏,他的母妃…… 齐明远走上流金馆的三楼书房,一进书房,就见青墨和乌墨跪伏在地向他做礼。 “起来吧。”齐明远淡淡说着,转身在书房靠近窗台的榻上坐下。 “谢主子恩典!”青墨和乌墨恭敬做礼便站了起来。 “林福安现在何处?”齐明远问道。 “回主子的话,林少爷现在小酒馆喝酒。”青墨垂首低声回答着。 齐明远微微点头,看向乌墨,“调派浴火堂天字号的三人来青田镇,从现在开始,天字号负责林家公子的安危,下月,林家公子会启程前往京都慈恩寺,天字号的天雪必须想办法进入林家护卫队,近身保护林家公子,天风和天雷一路随扈,若林家公子少了一根头发,就让他们提头来见!”说到最后一句,齐明远的语气凌厉了起来。 乌墨跪地恭敬应下,“是!” 接着,齐明远又缓声说道,“北疆那边从下月起,让利剑堂的人盯紧点,不出意外,也许会有一些收获。” 乌墨垂首恭敬听着。 说到最后,齐明远问道,“乌墨,我让宋添弄的入伍官碟好了吗?” 乌墨恭敬的双手呈递,“回主子的话,官碟已经好了。” 齐明远接过,打开一看,官碟上赫然写着――林福安。 齐明远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便起身离开了流金馆,前往了小酒馆。 小酒馆的确小,生意也很冷淡,此时,在小酒馆的角落里,就只有林福安一人闷闷的喝着酒,他酒量好,哪怕已经喝了两坛酒,依然很是清醒,因此,当看见齐明远走进来的时候,林福安有些讶异,但也瞬间警惕起来。 齐明远的身份不简单,爹娘和爷爷都叮嘱过要敬着,也要远着!虽说从他本人的角度上来说,他挺敬佩齐明远的,但因为齐明远对自家弟弟宁儿的不寻常的好,他跟自家大哥一样,警惕着! 林福安起身拱手,“明远兄可是来找我?” 齐明远微笑落座,“是,送一份礼给福安兄。”齐明远说罢,便从袖子里掏出入伍的官碟递给了林福安。 林福安一愣,伸手接过,当看到官碟上大大的他的名字时,林福安吓了一跳!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入伍官碟?! 齐明远看着林福安脸上没有掩饰的兴奋和疑惑惊诧,笑容更深了。 “这要给我?”回过神的林福安很快就冷静下来,将官碟重新推了回去,沉声问道,他虽然没有大哥精明,但,什么东西该拿什么东西不该拿他还是知道。 “是,给福安兄。”齐明远淡淡说着,看了眼被林福安推回来的官碟,抬头说道,“福安兄,别担心,我这么做的确是有一份算计,但并不是要对福安兄和林家不利。” “哼!”林福安冷哼一声,盯着齐明远,冷声道,“我这人脾气躁,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我问你,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大哥和爹娘会对这个明远客气,他可不会!要是敢打林家和宁儿的主意,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什么明远! 齐明远轻笑一声,端起桌上的酒杯,慢慢的喝了一口,才淡淡开口道,“我只有一个请求,将来,福安兄能帮我完成一件事,当然,这件事绝对不会伤害到任何一个林家的人,也不会对林家不利。” 林福安一听,狐疑的看着齐明远,就这么简单? 齐明远将官碟推还给了林福安,一边起身,微微一笑,“这礼我就放在这里,福安兄要不要接受,就随福安兄了。另外,福安兄,我可以在这里用我的性命保证,有小师叔在,我齐明远一生都不会动林家分毫!” 林福安闻言,浑身一震,看着齐明远虽然淡淡的笑着,但却是极为郑重其事的坚定的语气,林福安的心头复杂了,这人……看来真的很看重宁儿……而这对宁儿是福是祸? 走出小酒馆的齐明远上了马车,马车里,云墨恭敬的跪地低头奉上一杯茶。 齐明远接过,喝了一口,微微皱眉,“怎么不是秋叶子?” 云墨忙低声解释道,“回主子的话,秋叶子已经用完了。小的明日就去煮茶山庄买。” 齐明远将手里的茶递给云墨,淡漠道,“不必了,我明日去找小师叔拿就好了。秋叶子是小师叔制作的茶,你去煮茶山庄也买不到。” ――最重要的,以小师叔的懒惰性子,他做秋叶子也是一时兴起,每年才弄那么十几斤,除了给林家的太爷,就是只有自己才有…… 一旁的云墨偷偷的瞅了神情平静的有些淡漠的齐明远,心头偷偷的吁出了一口气,那秋叶子茶不是味道很苦吗?听说林家的老爷喝了第一口就喷了出来,因此还惹得林家太爷骂了一顿……怎么自家主子的品味就那么奇怪,什么茶都不爱喝,就只爱喝林家公子这个亲手做的茶? 待回了茅庐,云墨找到李义,说了秋叶子茶已经没有了,也顺嘴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李义高深莫测的看了书房的方向一眼,缓缓道,“云墨,你还不懂。因为那是林家公子亲手做的。” ――林家公子亲手做的又有什么特别的吗? 齐明远回了书房,就见温山和魏成已经在等候了。 魏成一见齐明远,便上前拱手带着兴奋和激动的语气说道,“给殿下道喜了!” 齐明远一愣,随即平静的拱手回礼,淡淡问道,“可是皇太后身体微恙,召我回去?” 魏成和温山讶异的对视一眼,原来四皇子已经知道了吗? 齐明远看向温山,说道,“温将军后日是否就要前往北疆?” 温山拱手恭敬应道,“殿下神机妙算,末将已经接到诏令,后日就需启程前往北疆丰都接受丰都御守一职!” “那么,麻烦温山将军了,后日,林家二少爷林福安就要参军入伍了,我已经叫人关照过,不出意外,林福安就会在丰都,到时候请温山将军多多提点。”齐明远缓声说道。 齐明远这话一落,温山和魏成都齐齐惊愕了! ――林家不是不参政不参军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魏成眼神沉郁了下来,看着齐明远,林家家教极为严格,若林福安敢擅自参军入伍,那可是要被踢出林家嫡系的!这里头必定是四皇子做了什么? 而这个时候,齐明远已经走到书桌后头坐下,扫了魏成一眼,嘴角扯起了轻淡的笑,缓缓开口说道,“预计五天后,我会启程前往京都,老师会和我一起前往京都吧,外公已经启程了,今日外公的信来了,提到了一件事,预计这次,老师回京都后,礼部尚书的位置就是囊中之物了。” 魏成一愣,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这个位置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但,却是颇为适合老师的一个位置,也是现在,我们所需要的位置。老师,接受礼部尚书的官印后,还请老师多注意皇室里那些需要照顾的老人们……”齐明远说的有些意味深长。 而魏成已经领会其中之意,点头拱手道,“魏成明白。” 又闲说了几句,温山便提出告辞了,而魏成沉默的站在一边。待温山离开,魏成抬眼看向齐明远,眼神复杂不已。 四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足以看清一个人的本性!可,眼前这个尚未弱冠的十五岁的少年,他却是看不清辨不明! 四年前,他觉得这是一个聪慧谦虚守礼隐忍的少年!四年后,他依然觉得这是一个聪慧隐忍的少年,但或许还得加上一个诡异莫测! 是的,诡异莫测! 话语不多,但那种让人不敢反驳的强大的压迫和气势从何而来?还有那种洞察一切的锐利,除了聪慧善于分析有着高居云端的大局观外,还必须有远见卓识吧? 四年来,他遵从魏家族长的交代,只是尽责的教导,不干预不干涉,只是旁观,他就已经胆颤心惊!流金馆的成功,藏于暗地里的力量,还有明明就在安谧谷,却能遥控千里之外的事情,下决断时从不犹疑,也从不手软! 仅仅只是四年呀,这四皇子就已经从一颗孱弱小苗成长为一棵根基牢固的大树了吗? “老师……可是为了林福安之事?”齐明远合上手里的小本子,抬头看向魏成,嘴角一抹浅淡的笑,颇为和煦。 魏成拱手做礼,直言问道,“敢问四皇子,这是为何?” 为何要让林福安参军入伍?难道四皇子真的打算将林家也扯进来?可是看这四年来,四皇子和小师弟的感情……很是不错呀…… “有小师叔在,我这一生都不会对林家动手。”齐明远淡淡说着,按着本子的手无意识的拂过本子扉页上的那古怪的鬼脸。 魏成一愣,心头一震,想不到四皇子会这么坦然的表示……看来,四皇子对小师弟倒也有几分真情在,也不枉这四年来,小师弟对四皇子的维护和照顾了……可惜呀,小师弟走的路和四皇子走的路泾渭分明……不能同归呀…… “我让林福安参军入伍一来是为林家藏一份力量,将来之事,哪怕林家尽力撇清了和我的关系,有心人也断然不会放过林家这个颇具价值的世家,更何况,有小师叔在,想要对付我的人,就决计不会放过小师叔,我想给小师叔积攒一些可以保护小师叔的东西……”齐明远慢慢的解释着,目光深幽。 魏成听着,有些不解,虽然四皇子说的很清楚,是为了给小师弟弄一些保护?但小师弟有自家无尘大和尚,还有林家保护,以及勾勾缠缠的关系,比如说魏家?怎么还需要弄的这么复杂呢? 魏成看向齐明远,沉吟着问道,“四皇子,小师弟将来是要做大和尚的,有大和尚在,他应该无碍才是。”最重要的是,林家的态度摆在那里,他们决计不会趟这浑水! 齐明远只是一笑,就不再多做解释。 魏成见状,也只好拱手拜别告辞。 齐明远目送魏成离开,才缓缓的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手腕上的那串做工粗糙的佛珠,被换了下来,如今手腕上的是以串白色的佛珠,那是去年,他生辰的时候,小师叔给他的礼物。 还记得那时候,小师叔别扭的红着脸,说做工太差了,但是不许自己嫌弃…… 呵,他岂会嫌弃,只要是小师叔做的,他都要,怎么会嫌弃? 齐明远目光柔和的凝视着手腕上的佛珠,他知道,小师叔对自己是真的当做了师侄,而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了。 ――但,他却不能忍受了。 所以,林福安必须进入北疆丰都,以林福安自身的资质,将来定能有一番作为,到那时候,对小师叔而言,就是多一份依仗了。 而至于大和尚的继承? 齐明远的目光渐渐的冷凝了下来,他是不会让小师叔走上那条路的! ――小师叔的未来势必要与他齐明远的未来缠绕在一起,如同藤蔓,交错相缠,生生不息! 第50章 JQ萌芽史(8) 四天后。 林福宁跑进安谧谷的时候,就听见笛声悠扬,林福宁不由站住脚步,侧耳倾听起来,是小师侄的笛声,可这笛声若有似无中藏着一丝烦躁和犹疑。 怎么回事?林福宁歪头听了一会儿,就快步跑了进去,他可还是第一次听见小师侄这样的笛声。 林福宁快步跑进的时候,就见小师侄齐明远坐在潭边的大石头上闭眼吹着竹笛。 林福宁凝视着坐在潭边的石头上的齐明远,已经十五岁的混小子,这些年混小子的面容展开了,眉如墨画,鼻梁挺直,虽然素衣常服,可那雍容闲雅的气质却遮掩不住,俊秀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林福宁知道,若是这混小子睁开眼睛的话,那双常常划过流光的漆黑如墨的深幽的可以吸进人的灵魂眼眸,将会在这份雍容闲雅的气质上加添一份压迫…… 看,就是现在这个时候,这混小子睁开眼睛了。 两人的距离大概有十步远,可被眼前这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静静的盯着,林福宁的脚步竟无法移动。 ——好似被什么危险的生物给盯住了般…… 林福宁心头一凛,这种感觉……很危险! 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散去,石头上的齐明远站了起来,嘴角弯起,露出了和往日一样柔和淡淡的笑。 “小师叔,你来了。”齐明远笑着打着招呼,跳下石头,大步朝林福宁走去。 林福宁定了定神,才咧开嘴一笑,弯着眼睛,开口就直接问道,“小师侄心情不好吗?” 齐明远一愣,随即慢慢的收起了笑容,轻声问道,“小师叔听出来了?” 林福宁重重点头,又笑眯眯的说道,“小师侄是为了回家的事情在烦恼吗?” 齐明远一怔,难道……小师叔知道了? “小师叔,你知道了?” 林福宁嗯了一声,昨儿个他回家后,就被爷爷和爹叫了过去,爷爷和爹告知他,很快,小师侄就要回家去了。“昨晚,爷爷和爹告诉我的。” 齐明远闻言,垂下眼,神情安静,沉默了下来。 林福宁看着齐明远沉默安静的模样,不由心头有些刺疼,小师侄的家……应该很复杂吧,这四年来,从未见过有人来看过小师侄,如今却要小师侄回去?小师侄回去后大概要面对很多很麻烦的事情吧? 林福宁不由的拍了拍齐明远的手腕,“来,把头低下来。” 齐明远一听,没有任何怔愣犹疑的——低下头。 紧接着,林福宁抬手狠狠的揉了揉齐明远的头,大声道,“不怕,不怕!麻烦飞走了!烦恼飞走了!” “……”啪!齐明远石化了! “怎么样?好多了吧?”林福宁松开揉着齐明远的手,双手叉腰,得意洋洋的大笑着问道。 ——看着齐明远那被揉乱的头发,林福宁心头很是畅快得意,看吧,这样才像十五岁的混小子嘛!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大笑欢快的脸,漆黑幽深的眼柔和了下来,无奈的直起腰,一边整理着自己被揉乱的头发,一边无奈的带着淡淡宠溺的笑了。 “谢小师叔,我好多了。” 林福宁嘿嘿一笑,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齐明远,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明远,你要是回家的话,我会想你的。” 齐明远一愣,随即静静的盯着林福宁,低声问道,“真的吗?” “当然!比珍珠还真!”林福宁嘿嘿笑着,怎么说都相处了四年了啊,更何况,只有在这个安谧谷里,只有在眼前这个混小子跟前,他才能自由自在的无视那些什么破花娃子的规矩! ——因为,只有这个叫齐明远的混小子是真的将他当做林福宁,而不是花娃子林福宁。 齐明远的嘴角微微一扬,“那就好。” “小师叔,今天不用采药吗?”齐明远看着林福宁没有背着竹篓,便问道。 “不用,今天是来给你送行的。”林福宁边答边越过齐明远,爬上大石头坐下,齐明远紧跟着在林福宁身边坐下。 林福宁坐到大石头上后,从身上带着的小布包里掏出两个小瓷瓶,一白一蓝递给齐明远,“拿着。” “嗯。”齐明远笑着收下,也不推辞,凡是小师叔给的东西,他都不会推辞。 林福宁指着蓝色瓷瓶,一脸严肃的说道,“这里的是我制出来的整蛊药。” “整蛊药?”齐明远不解,拔起蓝瓷瓶的塞子,闻了闻,味道很清甜啊。 “就是不会让人死,但是会让人很难受,譬如说笑个不停啊哭个不停啊啥的……”林福宁摸着头,讪讪一笑。 齐明远有些了然的看着林福宁,这个该不会是小师叔学习做毒药的时候,制作失败的成品吧,去年小师叔学做毒药,不知道怎么的,小师叔的毒药总是做不好,总是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药,原来那些药小师叔没有丢掉啊,还有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整蛊药? “啊,那个,白色的瓶子里装着的你可要小心收好,是我和师傅一起做出来的续命八丸,一共八颗,其实吧,虽然名字是这样叫的,但事实上如果中了剧毒或者受了重伤,无法可医的时候,服用一颗,就至少可以保住性命八天。但每次只能用一颗。”林福宁认真的叮嘱着,说完,又特别郑重的交待道,“小师侄,我和师傅这四年时间里也才做了十六颗而已,你要省着用!知道不?” 齐明远不由握紧手里的白色瓷瓶,十六颗就给了自己八颗?以小师叔的性子,他肯定是将其他的八颗也给了其他人吧? “小师叔,你呢?”齐明远皱眉问道。 林福宁眨了眨眼,“我?”随即嘿嘿傻笑着说道,“没事!我可是大夫,我呀,只要有了金针和必带药草,就能治病救人呢!” 齐明远一听,低头将白色瓷瓶里的八颗倒出五颗来,抓过林福宁的手放了进去,同时轻声道,“小师叔,我拿三颗就好,等你做出其他的续命八丸了,再给我吧。” 林福宁皱眉,想把药丸塞回去,但齐明远却是突然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动弹。 “小师叔,难道你打算以后就这么不再跟我见面了吗?”齐明远忽然语气严厉的问道。 “啊?”林福宁一头雾水,怎么好端端的扯到这个了?“没有啊!” “那,小师叔就收下吧,等下次见面,再给我好吗?”齐明远听了,忽然嘴角弯起露出温柔的笑,轻声说道。 林福宁有些呆滞的看着齐明远的笑容,下意识的收起了丹药,咦,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还有这人……怎么突然笑得这么……这么招人嫉啊? 林福宁揉了揉脸,转开话题,开始噼里啪啦的说着一些什么注意身体注意休息小心小人坐马车要注意安全不要压到什么过路的大尾巴鼠,就算没有压到大尾巴鼠压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啥的…… 而齐明远就这么安静的听着,一身的气息却是柔和安详着。 然后,慢慢的,林福宁也注意到了齐明远自始自终的都安静着,微笑着看着他,林福宁不由的慢慢的小声下来,有些结巴起来。 “哎,你看我做什么!”林福宁被看得忒尴尬,忍不住瞪眼怒问。 “小师叔……你有特别想要完成的愿望没有?”齐明远笑了笑,然后,突兀的问着。 林福宁双手支着下巴,撇嘴道,“当然有啊。” “哦,说来听听。”齐明远不动声色的靠近,然后低声问道。 林福宁先是嘿嘿一笑,随即啪的一声跳起,挥舞着拳头,严肃的郑重的说道,“第一,我一定要当大和尚,将来,走遍天下,用我大和尚的魅力,改变天下人对花娃子的看法!哼!最低贱的花娃子偏偏是天下最厉害的大和尚!我看他们谁还敢看轻花娃子!哇哈哈……”说到最后,林福宁咧着嘴,双手叉腰,很是得瑟的灿烂笑着。 齐明远一愣,随即微微一笑。 “然后呢?第二是什么?”齐明远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侧,双手叉腰意气风发的林福宁,眼眸划过宠溺。 林福宁眨了眨眼,转头看向齐明远,弯着眉眼,很是幸福,“第二呀,就是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活着!” 看着一脸幸福的说着大家都平安活着的林福宁,齐明远嘴角的笑容更加温柔,这个大家……也包括他吗? “最后,就是自由自在的走遍天下!!”林福宁再起挥舞着拳头,朝着碧蓝的天空眯眼笑着。 齐明远缓缓站起,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林福宁,最后,在林福宁疑惑的眼神中,冷静开口,“小师叔,用我的一个愿望换你三个愿望好不好?” “咦?” “我会让天下人改变对花娃子的看法。” “啊?” “我会让小师叔关心的人都好好的活着。” “啊???” “我会陪着小师叔走遍天下。” “啊,那个……” “但是——小师叔,你嫁给我可好?” 于是,齐明远话音一落,林福宁整个人——斯巴达了。 斯巴达后回魂过来的林福宁第一个反应就是猛然的狠狠的一拳挥了过去。 齐明远一愣,下意识的本想闪躲,但转念一想便站着不动,任由林福宁的那花拳揍在自己的脸上,还配合的偏了偏,借此告诉小师叔,嗯,这一拳很有力度。 而紧接着,林福宁指着齐明远愤怒的吼道,“劳资不是女的!!!” 啊? 齐明远还没有反应过来,林福宁就猛然转身,狂奔而去了。 齐明远呆了呆,这是怎么回事?他考虑过一千种小师叔在听到自己这句话后的反应,但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一种! 齐明远迷惑了。 —— 这日,天色未明,天边一弯银月还悬挂着。 一辆马车在寂静中慢慢的驶向了青田镇的东城门。 而当马车靠近东城门的时候,东城门缓缓的开启,城门开启的重重的吱呀声在此时万籁俱静的黎明时分听起来十分的清晰。 马车里,垂眼坐着的灰色素服的俊美温润的少年缓缓抬起了双眼,眼里划过了一丝复杂和留恋,想起四年前,他进这青田镇的时候仿佛就在昨日,而转眼间,就已经四年了。 本以为不过是重来一次,却没想,竟是遇见了小师叔……或许,老天让他回来的目的,就是让他多一个软肋,多一个意外。 ——小师叔,他的意外之喜。 想着昨日,当他说出那句话后,小师叔张大着嘴巴一脸不敢置信,最后回过神后—— 竟是狠狠的揍了他一下!并怒吼道,“老子不是女的!”,转身就飞奔了出去。 虽然那一下对习武的他来说不疼不痒的,但当时还是有些惊愕了。最让他惊愕的是,小师叔的那句话——“老子不是女的!”?? 什么意思?他当然知道小师叔不是女的啊,小师叔是花娃子么,然后,小师叔吼出这句话是为了什么?虽然很想当时就追出去,但仔细的考虑后,还是决定给小师叔一个暂缓期吧。至少现在,在小师叔眼里,自己就应该不只是一个小师侄了吧。 只是想着要有一段时间会见不到小师叔了……心就不由的烦躁滞闷了起来。 齐明远慢慢的凝眉,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紧握成拳,还是得忍耐呀。 当马车驶出东城门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马车里的齐明远掀开了帘子,看向外头,来了吗?林家太爷,在青田镇呆了四年,却从未见过的林家太爷,百年林家威望最高的林太爷林文忠。 齐明远走下了马车,走向不远处站着的林文忠以及和林德瑜,林福康三人。 林福安没有来?那么,他果然离开了青田镇了…… 下了马车的齐明远抢在林太爷做礼前,拱手微笑做礼,略带歉然的语气说道,“明远见过林太爷。劳烦林太爷前来相送,明远实在不敢当。” 林家太爷林文忠恭敬拱手,跪地磕头,说道,“草民林文忠拜见殿下。” 齐明远微笑虚手扶起林文忠和同样做礼跪地的林德瑜,林福康,轻声道,“三位请起。这些年,若非林家庇佑,明远也不能安然至此,且,宁儿是明远的小师叔,三位就等于是明远的亲人,若无外人在场,以后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齐明远话音一落,林文忠和林德瑜心头同时一个咯噔。 林文忠微微抬眼看着眼前若无其事般谦和有礼微笑的俊美少年,心里有所警惕,这四皇子……什么意思?宁儿?亲人? 林文忠面上肃然说道,“殿下此言差矣,所谓尊卑有别,宁儿有幸做殿下的师叔,但那也是因为魏成大人的缘故,殿下是君,宁儿是民,君臣有别,何况,宁儿还只是区区草民而已,还请殿下莫要折煞了老朽,也莫要折煞老朽的孙儿林福宁。” 齐明远只是微微一笑,也没有再多言,只是闲聊了几句,便转身上了马车,而就在这个时候,当齐明远想要上马车的时候,突然心有所感般的抬头看向了城门口—— 城门口,身着福儒服的林福宁站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本想多码一点的,小区外头吼着要停电了,囧……赶紧的发上来再说。 PS:好高兴,看到很多认真讨论的评论,讨论着小师叔是不是该走大和尚之路……这说明大家都很认真的看文。……o((≧▽≦o) 好开心! 那个,涉及剧透,就不多说了。 第51章 JQ萌芽史(9) 齐明远静静的看着林福宁。 林福宁身后是匆匆从马车上下来的半夏青果,半夏手里还拿着纱帽,半夏有些惶急的想把纱帽给林福宁戴上,林福宁却是抬手阻止。 然后,林福宁慢步上前,一步一步的朝齐明远走去。 “我来送你。”林福宁站在齐明远五步远,盯着齐明远神情很是认真的说道。 此时,林福康皱眉看着,本来四皇子选择在这个时间离开就是不想引人注意,要知道皇太后的懿旨是直接下达给青田镇的县令,若无意外,今日青田镇的魏县令将会带人前往安谧谷迎接四皇子入住官驿,之后再护送至京都。因此,他们林家今日也是打算秘密送行,来的人也只有他和爷爷,爹爹而已,这宁儿半路跑出来做什么? 林福康想上前拉回林福宁,但林文忠和林德瑜却是同时抬手止住,两人都一脸凝重的看向了齐明远和林福宁。 “小师叔能来送我,我很意外,也很开心。”齐明远轻声说着,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不少。 他以为……昨日就是离别了。却没想,今日小师叔会赶来送他。 “我来,还为了告诉你一句话。”林福宁盯着齐明远,慢慢的认真的说道。 齐明远闻言,嘴角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 “我,林福宁,我的事我会自己去做,我的愿望我会自己去实现!”林福宁郑重的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很失望,对小师侄,他以为,至少在小师侄眼里,他是林福宁,而不是花娃子林福宁,却没想,昨日,小师侄说的话……原来,在小师侄眼里,他也是花娃子,是可以嫁人的花娃子?还说什么要帮他实现愿望?! 这四年来,难道小师侄还不懂吗?他林福宁能够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假手于他人!哪怕难以实现的事情,他林福宁也会努力去做,从不放弃! ——小师侄是不是以为他做不到?以大和尚的身份改变这个世界人们对花娃子的认识?! 林福宁慢慢的握紧拳头,紧紧的盯着神情平静的有些莫测的齐明远,咬牙说道,“我会做给你看的!有生之年!我定会让我林福宁之名响彻这个天下!” 林福宁话音一落,林文忠,林德瑜还有林福康都怔愣住了,城门口,半夏和青果也呆住了。 在此时晨曦即将到来的黑暗最为浓厚的寂静的此刻! 林福宁的还带着软糯的声音格外响亮! 然后,齐明远,笑了。 果然呢,小师叔就是这样的有趣!就是这样的……让人越来越沦陷于其中…… 可是—— “小师叔,昨日有一句话,我还来不及说。” “小师叔,只要是你,不管任何事,我都会为你完成,你的所有愿望,我都会为你实现。而这和小师叔是否能够做到,是否能够名震天下无关……” 林福宁再次斯巴达了——=口= 难道小师侄昨儿个说那些话不是因为将他当做花娃子?! 而旁观这一切的林文忠等人脸色大变了! 齐明远缓缓上前一步,看着呆滞住了的林福宁,不由轻笑一声,缓缓伸手轻轻的摸向林福宁的脸颊。 ——被有些冰冷的手指轻轻的触碰着,仿佛被电击了一般的林福宁吓得整个人差点蹦起!瞬间就回过神了! “你干嘛?!”林福宁习惯性的一手叉腰一手怒指齐明远,凶巴巴的怒问道。 “小师叔,我想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齐明远,大周朝四皇子。” 皇,皇子?!林福宁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小师叔,请你记住,我是你未来的王君,你是我未来的凤主。” 哈? 王君???? 凤主!!!! —— 当晨曦终于出现,新的一天开始的时候,林福宁站在沉竹园的堂屋里,惴惴不安,心里懊恼自己的一时冲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怎么就那么冲动的气呼呼的跑过去了呢! 结果,那个丢下一串地雷的混小子齐明远转身潇洒的走了,留下他面对脸色阴沉的爷爷和爹,还有震惊呆滞状还没有恢复过来的大哥…… 如今,林福宁心里,只有四个字——泪流满面!哦,还有咬牙切齿! 偷偷抬眼看着在他跟前背负双手来回不停踱步的爹,还有坐在首座上沉着脸不语的爷爷,林福宁心头偷偷的祈祷着,千万千万不要太生气了,他真的好冤枉的不,他真的不知道那混小子竟然会丢下这么多颗炸弹啊。他敢对天发誓,他虽然很喜欢那混小子,但是男人对男人的一种欣赏!脾气性子上的欣赏!绝对没有那什么不纯洁的想法啊! 终于,林文忠开口了,“德瑜,你坐下。” 林德瑜猛然转身,一张脸有怒有激动,但最后狠狠的瞪了林福宁一眼,转身坐下。 被林德瑜瞪了一眼的林福宁顿时委屈了。 他真的……很无辜的好不? 同时,林福宁心里也更加磨牙了,混小子给他等着!! “宁儿。过来。”林文忠和缓开口,语气不疾不徐,淡淡一如平时。 林福宁慢慢的挪了过去,抬眼直视着林文忠,“爷爷,我一直将他当做师侄,当做可以说话的朋友,我从来就没有其他的想法。” ——虽然装傻可以混过去,但被林德瑜狠瞪了一眼的林福宁委屈了,委屈了的林福宁冲动了。 林福宁说得很认真,林文忠和林德瑜先是一愣,随即林德瑜脸色一缓,松了口气,而林文忠则是笑了,抬手摸摸林福宁的头,在林福宁的不解眨眼中,开口说道,“宁儿,你若是这种想法,那么,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你爷爷给你顶着!” 林福宁呆了呆,这是什么情况? “但是,宁儿,你得跟我说说,昨儿个,是不是四皇子说了什么?”林文忠严肃问道。 林福宁老老实实的将昨日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包括他送给了齐明远的什么东西等等。 当林福宁说完后,林文忠和林德瑜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事情似乎比他们所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了。 “宁儿,你可知王君何意?凤主何解?”林文忠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叹息着问道。 林福宁很是诚实的摇头。他不懂。 “王君,凤主……一千五百年前,我们林家先祖,就是凤主,他和你一样,是花娃子,在齐家还没有得到天下的时候,齐家只是一方诸侯,齐家的一名旁系子弟娶了我们林家先祖,后来,他们一起辅佐了齐家的家主夺得了天下,在齐家家主夺得天下后,他却下令要齐家的这名旁系子弟休弃我们林家先祖!另娶他人!……”说到此处,林文忠突然顿住,只是脸上有些隐忍的愤怒。 林福宁专注听着,此时见林文忠突然顿住,不由担心的看向林文忠,见林文忠只是缓缓的深吸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才稍微放下心来,但还是担心的开口,“爷爷……你放心,我以后只做大和尚,将来,我要用大和尚之名,让大家都知道,花娃子才不是低贱的!” 林文忠微微一笑,拍拍林福宁的头,看着宁儿的这双干干净净的眼睛,他知道,那四皇子只是一厢情愿而已,宁儿压根就还没有开窍。 林德瑜此时也担心的上前说道,“爹,不如让我来说吧。” 林文忠缓缓摆手,低声道,“齐家的家主,让齐家的这名旁系子弟休弃了我们林家先祖后,又以莫须有的名义要捉拿我们的先祖,先祖在好友莫离大和尚的帮助下,逃离了京都,后来,我们林家先祖就带着一直跟随着他辅佐齐家的五名林家子弟来到了这里,隐姓埋名,整整有二十年,林家先祖不敢现身,只敢藏身于安谧谷里,暗中指导着族里的子弟经商谋生……我们林家就这样在青田镇里慢慢的繁衍生息起来……” 林福宁呆呆的听着,原来,他们家那些奇怪的规矩祖训就是这么来的?难怪不参政不参军,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宁儿,你可知林家先祖最后的遗言是什么?”林文忠突兀的开口问道。 林福宁一愣,随即摇头,那位辅佐齐家夺得天下的传奇性人物的遗言他不敢猜测。 “我能乱世得天下,盛世治国,却改变不了这天下人心!” 林福宁闻言,身子猛然一震! ——改变不了这天下人心?! “宁儿……”林德瑜看着林福宁突然变了的脸色,还有猛然颤抖的身体,心头一疼,弯腰抱住林福宁,低声道,“爹和你娘此生惟愿你平安喜乐,你懂吗?” 林福宁愣愣的偏头看向抱住自己的林德瑜,此时,才发觉,平日里总是很严肃的爹此时一脸心疼。 “宁儿,四年前的赏春会,可知为何你的师傅不让你出现?”林文忠缓缓开口说着。 林福宁回过神,低头道,“宁儿知道。” “宁儿,当时你师傅说了一句话,你师傅说,也许山间悠然才是你此生幸事。” 林福宁怔了怔,抬头看向林文忠,林文忠难得的嘴角露出了慈爱温和的笑。 “宁儿,林家不需要响彻天下的林福宁。林家的家规祖训都是林家先祖所立,你可还记得家规箴言第一句是什么?” 林福宁当然记得,从前世茫然来到这个世界,他要背的第一本书——《林家家规》,他自然记得。 那是——惟愿我林氏子弟,平安和顺,自得喜乐。 林福宁茫然怔愣的心神随着这家规箴言而慢慢的冷静下来,看着抱着自己担心忧虑的爹,看着首座上慈爱温和笑着的爷爷,林福宁的眼睛不由慢慢的红了起来,从穿越以来,就不曾因为病痛掉过一滴眼泪,更不曾因为委屈难过而掉泪的林福宁,此时,却是无法抑制的哭了。 他哭得很大声,就像小孩子忍了许久的委屈般终于找到了家人般痛痛快快的哭了起来。 当林夫人和林福康匆匆的跑进堂屋的时候,就见被林德瑜抱着的林福宁哭得乱七八糟的模样,林夫人瞬间就红了眼睛,一把扑了过去,跪在林文忠跟前,哽咽着声音说道,“若宁儿有任何不是,公公千万不要责罚,都是儿媳的不是,是儿媳没有教好……” 林福康也急急的磕头道,“爷爷莫要责怪宁儿,宁儿还小,况且这不是宁儿的错啊!” ——那四皇子看中了宁儿,又不是宁儿的错! 林文忠有些哭笑不得的摇头道,“我可没有责罚宁儿。” 林夫人闻言一愣,不由和林福康同时抬头看向被林德瑜无奈哄拍着的林福宁,林福宁紧紧的抓着林德瑜的衣袖,还是哭个不停,这是怎么回事? 林文忠叹息了一声,看着哇哇大哭着的林福宁,眼里也很是心疼,“让宁儿哭一哭也好啊。” 而哭着哭着终于哭累了的林福宁也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就好像这穿越的八年来,他未曾好好的睡过觉般。 —— 雪竹园里,林夫人坐在榻边,看着沉沉入睡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的林福宁,终于也忍不住滑下了眼泪。 为娘的,总是最心疼孩子,那是因为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孩子。 宁儿从生病醒来后就从未哭过,哪怕有委屈的时候,也最多眼眶红红的,何曾像今日这般?是平日里懂事聪慧,也是平日里都把委屈难过攒着。 宁儿从来都不说,但她知道,宁儿最大的委屈难过,就是宁儿最厌恶的最讨厌——而这恰恰就是他身为花娃子的自身! 她已经听说了那句话——终有一日,要让林福宁之名响彻天下! 可是,她不要!林家不需要,她做娘的也不要! 想那林家先祖当年何等风采呀!可那样风采绝代的人物最后都不得不在安谧谷里度过了余生!而这天下除了齐家坐镇一千五百年,有何改变没有?没有!而林家先祖却已经被齐家从史记里抹除了…… 那曾经缔造过传奇的林家先祖,最后的下场也不过如此而已。 她不要别的,她只要她的孩儿,平安喜乐这一生。 —— 沉竹园,静室里,林文忠站在画像前,他的身后,林德瑜安静的站着。 画像里,蓝色袍服的神情安详闭眼盘坐的俊美男子,额头中间一个绽放的花蕾。 “你怎么看?”沉默安静的气氛里,林文忠的声音不若平日里的淡然,带着几分凝重。 “无尘大和尚不会坐视不管,且,若四皇子的目标是那位置的话,今日他所言那就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孩儿觉得,需要警惕,但无需过分在意。”林德瑜冷静的说着。 ——想要那位置的人,岂能娶在世俗贵族眼里低贱的一只花娃子?笑话! 林文忠满意的点头,转身看向林德瑜,说道,“德瑜,爹今日最开心的是,宁儿说的那句话——终有一日,林福宁之名将会响彻天下。宁儿不愧是我们林家的子孙!爹很开心!哈哈……”林文忠说到此处,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林德瑜也不由笑了起来。是啊。宁儿有这番志气,不愧林家子孙之名,! “德瑜,虽说如此,但我们还是要好好的准备一番才是,明日,我会休书给李家那老头,建议他给四皇子说亲了,然后,德瑜,我们林家的米行还有林家的茶馆生意全部交给宁儿,今后,这些生意就真正的属于宁儿,账册,包括收益全部都归于宁儿,你在长丰银号里给宁儿开一个户头,把我放在京都和北洲的田契存放进去。另外,给宁儿准备的护卫队,明日开始整训,让宁儿好好认识一下,护卫队的队长,你要好好的挑选,宁儿身边的半夏不错,可以让他直接监管护卫队。” 林德瑜听着,一一点头应下,这些本来就是都说好的,福康和福安也都知道的事情,现在父亲一一嘱托,只是不放心罢了,虽然他们都不以为四皇子今日的话是真的,但,林家祖训其中一条就是不可大意! ——还是要提前准备一下才是,给宁儿准备好足够的力量,才能在将来有个万一的时候有个自保能力,至于后退之路,好在当初,林家先祖准备的后退之路可不止安谧谷一个! 林德瑜听完后,想到不省事的二儿子林福安,低声开口道,“爹,是否要派人将福安追回?” 林文忠想到昨日晚上,突然悄悄跑来见他的林福安,叹了口气,摇头道,“德瑜,算了,既然福安有这番想法,就让他去吧。如他所说,在明处多个依仗,在将来未尝不是林家的一面盾牌啊。” 林德瑜听了,心头一紧,盾牌?那混账儿子以为盾牌是那么好做的?! —— 此时,青田镇通往南州的官道上,素朴马车行驶着,周遭还有四匹快马环伺保护着,官道上偶尔有行人和快马经过。 突然,一辆快马从后头赶了上来,然后,一封信恭敬的递了过去。 马车里的人接过帘子外双手恭敬呈递来的信,缓缓拆开,信很简单,只写了三件事,第一件事便是林福安已经离开了青田镇,第二件事,天字号的人已经混进林家的护卫队,林家的护卫队质素不低,是有精心挑选的,对人的底细调查得极为仔细,目前天字号的人无法以原本身份出现,只能用易容之术蒙混进去。第三件事,林家的探子说,林家公子大哭了一场。 看到最后一句,马车里的人瞳孔一缩,手一紧,信就化为粉末散去了。 ——小师叔……哭了? 第52章 JQ萌芽史(10) 当林福宁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的时候,外头一轮明月高高的挂着,林福宁躺在榻上,有些呆呆的看着外头的明月,来到这个世界八年多了,像这样的月夜他看过很多次,但是,却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的美丽。 这种美丽不是华丽魅惑,而是一种宁静,仿佛沉淀下去的湖水,干净澈明,然后嵌着一轮圆月,晕染的淡白色,静静的,不曾远去,不曾改变,就在那里。 ——如同此时,他的心。 不管怎样的自我欺骗,不管怎样的安慰自己是为了这辈子难得的家人,他都改变不了自己是花娃子,能够嫁人的最低贱的花娃子,他厌恶这样的身份,但却一次次的让自己忽视。以为逃避是对的,既然无法改变了,除了偶尔在心里吐槽自我嘲讽外,还能如何? 当小师侄说出“嫁我”的话后,他怒了。于是他脱口说出,他要以林福宁之名响彻天下! ——是狂妄之语,可也是他心里所愿所想。 但,今日,沉竹园里的堂屋,爷爷和爹说的,此时还铭刻在心里的话,还有今日大哭了一场后,他的心终于彻彻底底的静了下来。 终于可以真正的正视自己—— 我是林福宁。 我是花娃子林福宁。 我是上辈子活了二十五年的林福宁。 我是青田镇百年林家十二岁的林福宁。 前世今生,孤儿也好,花娃子也罢,林福宁就是林福宁! 林福宁不需要名声响天下,但林福宁必须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林福宁不在意外人眼光,低贱也罢,高贵也好,林福宁只需要知道自己该珍惜的是什么! 那就是——这辈子,只要求他林福宁平安和顺自得喜乐的家人…… 林福宁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又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慢慢的咧嘴一笑,坐起身,看着窗外的月亮,原来,真是银色的呀。 林福宁双手支着下巴,歪头看着,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月亮是不是这样的颜色?真想去看一看…… “宁儿……” 突然响起的柔声细语,让林福宁回过神,林福宁转头,见林夫人温柔的看着自己,不由咧嘴一笑,起身,扑了过去,“娘亲!” 林夫人忙抱住,嗔道,“都十二岁了,怎么还这么胡闹?要是摔了怎么办?” 林福宁嘿嘿傻笑一下,抬头弯眼笑着说道,“在娘亲心里,宁儿不是永远都是小孩吗?” 林夫人不由一笑,轻轻的刮了林福宁的鼻子,“你呀……” “娘亲,宁儿好开心。”林福宁咧嘴傻笑着说道。 林夫人一怔,随即凝视着林福宁的笑容,也慢慢的缓缓的笑了,是温柔的也是放心的笑了。 —— 沉竹园的静室,除了林家现任家主林德瑜,还有太爷林文忠之外,还从来没有其他人进去过,但今天,林福宁和林福康走进了这间静室。 林福宁一进静室,就看见那高高的悬挂在墙壁上的画,那画里的蓝袍俊美额头花蕾绽放的男子……是他们林家的先祖吗? 林福宁好奇的仰头仔细研究着,哇塞,真是美男呀。虽然闭着眼睛,但是真的很美啊,不过,可不是半夏青果那种魅惑的美,是那种很有男子气概的美,林福宁摸着下巴,长得好看又不娘的男人……他身边貌似也有一个啊……林福宁脑海里慢悠悠的晃过某个混小子的脸……等等!怎么想起那混小子了?! “宁儿,坐下。”突兀的严肃声音响起。 林福宁忙回过神,发现大家都已经在静室的蒲团上坐下,林福宁讪讪一笑,忙在自家哥哥的身侧蒲团上坐下。 对面而坐的就是爷爷和爹了。 “宁儿,很好奇是吗?”林文忠目光看向那画像,问道。 林福宁重重点头,随即说道,“那是我们林家先祖吗?” 林福康闻言,讶异的转头看向墙壁上悬挂的画像,“那就是我们林家先祖?” 林文忠点头,淡淡道,“没错,那就是我们林家先祖。先祖的事情和我们今日要谈的事情无关,以后再说。宁儿,你今后想做什么?” 突然的转开话题的发问,让林福宁一愣,但看着对面的爷爷和爹严肃的神情,林福宁也收起了脸上的笑,端正背脊,认真的平静说道,“爷爷,爹,宁儿想提前前往京都慈恩寺。” 林文忠微微扬眉,“哦,为何?” “宁儿想走慢一点,好看看外头的世界,师傅说,一名合格的大和尚必须了解世情,明白尘世疾苦。”林福宁认真的说着,说完,眯眼一笑,“我想跟师傅一样,做一名合格的大和尚!” 林文忠闻言,不由笑了。一旁的林德瑜也扬起了笑,心头总算是放心了,宁儿终于懂了,说来,今天宁儿的笑容和往日不同,往日里宁儿笑是笑了,但却没有今日的这样明朗的清晰的快乐。 ——就好像被雨洗涤过后的蓝天,干净极了。 “那,今日,你就要见见你以后的护卫队了。”林德瑜说道。 “护卫队?”林福宁眼睛睁大了,护卫队?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吧? “宁儿,你是未来的无尘大和尚的传承人,难道你以为你出行就只需带半夏青果就好吗?”林福康见林福宁神情惊奇不已,便打趣说着,“你的护卫队可是足足有三十人呢!” 囧,那他打算遮掩额头红点带着半夏青果一路游山玩水寻找美食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济世救人的美梦怎么办? “宁儿,等你到了京都慈恩寺的时候,你娘还有淑薇也会到了,到时候还得在京都找个落脚之处,所以,福康,你也要准备一下,提前出发去京都找个好点的房子。” 林福康恭敬应下。 “宁儿,福康,你们记住,林家子孙,必须优秀,但林家子孙不需要什么荣耀,只要你们平安和顺,自得喜乐就好,而当然,林家子弟也不会惧怕什么,放手的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吧。天塌了,还有我和你爹给你们顶着!”林文忠严厉的说着。 “孙儿明白!” 接着,林福宁就先离开静室了,去了后院,见见据说今后就是他的终身护卫队的仆从们。 “公子,我们这几日就要出发吗?”跟着林福宁的青果低声问道,今日一早,公子就突然说要提前出发,本来预定下个月的行程被突然提前了!好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呢,青果忧心忡忡起来,最重要的是,公子提前出发,是不是因为昨日公子哭过的关系?早知道,就该使劲拦住公子不让公子去给那什么四皇子送行才是! “青果,我没事。”林福宁偏头一看,青果一脸忧心忡忡担忧不安的模样,不由扶额,青果这四年来可是越来越容易操心了,当初那单纯的粗神经的青果咧? 青果抬头看着林福宁,虽然公子现在笑容灿烂的似乎比平时还要轻松开心,但是,但是,万一公子是强颜欢笑的怎么办??? 青果一想到这里,一把双手握住林福宁的手,泪眼汪汪的瞅着林福宁,哽咽着声音说道,“公子,您别难过,要是心里不好受,您就冲青果发脾气吧。您可千万别忍着!” 林福宁额头黑线直落,青果这是……又抽风了? 林福宁呆滞半晌,才拿出自己的手,拍拍青果的肩膀,呵呵干笑了两声,才说道,“青果啊,你放心!你公子我的心情好着呢,不过我现在特别想吃甜果子,你去我娘那里给我拿来。” 青果一听,立即两眼一亮,只要能让公子的心情变好,哪怕是雪果子,他都会给公子拿来!于是,青果双手握拳,“公子你放心,青果现在就给你拿来!” 看着青果狂奔而去,林福宁抬手擦汗,吁出了一口气,青果还好,忽悠忽悠就好了。半夏就…… “公子!” 林福宁转头,半夏正匆匆朝他走来。咳,说曹操曹操就到…… “公子,青果呢?”半夏见青果不在,就皱眉问道,青果怎么可以擅自离开? “额……我让他去给我拿一点东西了。”林福宁呵呵讪笑一声。 半夏一愣,随即指着走廊前后站着的轮值仆人,“公子为何不让他们去拿呢?青果是公子的贴身侍从,他不能擅自离开公子!” ——两年前公子生日的时候就是因为在安谧谷里,他们无法跟从,才让那四皇子把公子带去看花灯!! 林福宁挠了挠头,呵呵干笑一声,“啊……那个我忘了嘛!咳咳……对了半夏,你去看过护卫队了吧?咋样?” 半夏看着林福宁,心头叹了口气,公子真是的……一定是嫌青果太烦了……才找借口把他支开一会儿。 “回公子的话,这是护卫队的名单。”半夏双手恭敬的将手里的名册递了过去。 林福宁接过,翻开一看,名册上除了名单外,还有用纤细端正的字体所写的一些旁注,标注着个人所长和个别需要注意的,一看就知道是半夏做的,半夏观察力极强,又细心,做事周密又拼命,看这名册已经有些褶皱,这阵子半夏是在忙这个吧?难怪这阵子瘦了…… “半夏,护卫队你跟了多久了?”林福宁抬头问道。 半夏低头恭敬道,“回公子的话,已经十天了,十天前,太爷叫半夏过去,让半夏监管护卫队。” 林福宁心头一愣,十天前?爷爷原来早就在安排了吗? “公子,现在要过去看看吗?护卫队正在后院训练。”半夏抬头低声问道。 林福宁点头,笑道,“我正要过去看看,对了半夏,护卫队的队长是谁?” 半夏落后林福宁半步,低声应答道,“回公子的话,是林家雪。” 林福宁有些讶异,哎,这名字?难道是女的?“女的?”林福宁抬头疑惑问道。 半夏摇头,随即似乎有些犹豫的说道,“不,公子,护卫队的队长是男的,但公子,我觉得他有些怪怪的。” 林福宁站定脚步,看向半夏,“怪怪的?哪里怪怪的?” “半夏也说不出什么,这只是半夏的一种感觉。他是个很冷漠不爱说话的人,但武技极高,管理下属的能力很强,护卫队的人都很敬畏他。”半夏低声说着,微微皱起眉头,虽然能力极高,但,总有种不太对的感觉…… 林福宁了然的拍拍半夏的头,和青果有近乎野兽直觉的分辨是好是坏的预感一样,半夏也有一种超乎常人的直觉,半夏觉得不对劲,那这人肯定有些地方不太对头。 “没事,半夏,你监管护卫队,那你多盯着他就是,护卫队的人都是爷爷和爹挑的,这个叫林佳雪的……噗,半夏,他怎么有这么一个怪名字啊?”林福宁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半夏看着林福宁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心里倒是轻松了起来,昨日哭着睡着的公子实在不愿再见到了,现在的笑得这么开心的公子就最好了。 “回公子的话,据说因为他是在北疆冬天里下大雪的日子里出生的,而他是我们林家在北疆的家生子,因此名字里就有‘家’和‘雪’两个字。”半夏解释着。 林福宁嘿嘿一笑,那就难怪名字这么有趣了。 当林福宁走近后院的时候,青果抱着小罐子也快速的跑来了。 “呀,青果,谢了啊。”林福宁笑眯眯的接过,拔起塞子,就捻起果子眯眼吃了起来。 来到后院,站在后院门口,就见一群人正挥舞着大刀一边大声喝着一边齐齐的挥刀,气势凌人,一招一式赫赫生威! 嗯,不错,招式啥的不懂,就这个精神和眼神还不错! 半夏本想让林福宁戴上纱帽,但林福宁一句,“哪有这样的?他们不认识我怎么保护我?”就被堵了回去,只好算了。 “那个……就是林家雪?”林福宁指着一身深青色紧身束腰短襟服的面无表情的男子,问半夏道。 半夏恭敬应道,“回公子的话,那就是林家雪。” 林福宁看着那男子,摸了摸下巴,哟,还是个酷男啊。突然想到半夏跟随不欢和尚修习花娃子的武技,曾被不欢和尚那个从来就吝啬于表扬的说过“天分奇高,练武奇才”,不知道半夏和这酷男哪个更厉害? “半夏,你和他比过没有?”林福宁指着那酷男好奇问道。 半夏一怔,摇头回答道,“回公子的话,未曾比过。” “去,和他比划比划。”林福宁指着那酷男笑嘿嘿的说道。 半夏一呆,随即心里叹气,面上恭敬做礼应道,“是,半夏遵命。” —— 而此时,距离青田镇几百米外的桐峪镇悦来客栈某间房里,俊秀儒雅的少年端坐在椅子上,听着跪伏在地的灰衣人的回话。 “……主子,目前浴火堂听风组可以确定的是,二皇子已经受皇太后懿旨出发离开京都前往东南道,太子和三皇子现在正就东南道的水患争吵不休,京都朝臣目前分成两派,文阁老支持太子的建议,修建堤坝,宋尚书支持三皇子的建议,迁离东南道三郡的百姓。” 俊秀儒雅的少年听了,神情平静,只是开口问道,“东南道现在情况如何?” “水患严重,百姓流离失所,东南道整整三郡百姓一万五千人,有五千人已经不知所踪,三千人多人已经背井离乡朝南州和北洲而去,留下的人正处于饥荒中,朝廷所拨下的救济粮和赈灾款只有四分之一到达东南道。” “东南道都督袁振君呢?” “袁大人已经捐出他所有的银粮救济,正向朝廷具折禀明救济粮和赈灾款的事情,但母亲东南道的其他官员似乎极为反对。” 少年听罢,嘴角略微弯起,笑容似乎很温和,但漆黑如墨的眼却是极为冰冷,“西北大旱,东南道水患严重,北疆坡罗国虎视眈眈,……呵,当真是内忧外患哪。”少年近似乎低声喃喃的说着,缓缓起身,走向窗口,看着外头阴郁的天空,少年在一瞬间想起了安谧谷,想起那里总是碧蓝的天空,哪怕是阴雨绵绵,身侧也都有如同碧蓝天空般灿烂干净的笑颜。 “……我的小师叔呢?” “回主子的话,就在刚刚小的来回报主子的时候,收到最新的一条消息,林家在长丰银号以林家公子的名义开了个户头,存放进了林家太爷的在北疆和京都的田契。” 少年一怔,以小师叔的名义开了户头?放进了北疆和京都的田契? “小师叔的所有事情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少年语气有些严肃的说道。 “是!” “下去吧。”少年微微垂眼,挥手道。 灰衣人再次恭敬做礼,随即身形一闪,瞬间就消失在房间里。而在灰衣人离开后,少年左手抚上右手手腕的白色珠串,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着,“小师叔……宁儿……” 突然轻轻响起的敲门声让少年抬起了眼,恢复了一脸的轻淡,仿佛刚刚那眷恋般的声音从未有过般。 “进来。” 门被轻轻打开,中年管家模样的男子恭敬的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殿下,该用药了。”管家恭敬的躬腰做礼。 少年微微皱眉,看向那放置在桌上的药,这是小师叔给他配置的药,药浴三年后,接下来的三年要用药来调理,但因为他要回京,无尘大和尚便让小师叔给他诊断写了药方,依据药方先用一年,之后再换药方。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小师叔配置的药,他是宁可运功逼毒,哪怕有风险,实在是厌恶极了喝药。 端起药碗,少年一饮而尽。 管家见了,心头不由一笑,想来也只有林家公子的,才能让殿下这样听话喝药。 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林家公子?殿下自从昨日接信后就心情很不好了……要是林家公子在就好,他肯定能让殿下心情好起来。 —— 而林家后院里,林福宁正张大着嘴,看着场中深青色和深蓝色的两条人影纷飞交错,你来我往的比划招式,啧啧啧……真是羡慕嫉妒恨哪!若不是自己的体质不能习武,他肯定也要跟那酷男还有半夏一样,唰唰唰的挥剑起舞,多帅啊! “好了!”林福宁轻咳一声,都过了半个时辰了,两人还没有分出高下,嗯,不错不错!有两个高手的话,这个居家旅行也能更加自在放心不是? 随着林福宁声音落下,场中的两条人影唰的一下分开,而围在训练场外的护卫们,此时已经看见了院子门口的林福宁,在深青色的男子也就是林家雪的带头下,众人猛然跪地做礼,“见过公子!” 林福宁一愣,随即嘴角扬起了灿烂的笑容,在此时和煦阳光的照耀下,那站在院子门口的十二岁的少年精致可爱,笑容温暖,又透出了几分狡黠,因为笑容而弯起的眉眼更显可爱,而那一身不自觉散发的舒适暖暖的气息也在瞬间让众人一愣。 本以为该是魅惑美丽的花娃子,如同那半夏青果这两个贴身侍从般,可,原来公子是这样的啊。 ——怪不得,会是大和尚的传承人呀,竟是这样的特别。 作者有话要说:——《李义的总管日记》之安谧谷琐事—— 殿下喜欢给林家公子做饭,作为一名尽忠职守的管家和奴仆,李义表示压力很大。 看着汤锅里沸腾的草菇汤,李义心头纠结着,要不要加一点香料呢?殿下虽然很聪慧,学什么都能马上举一反三,可是这做饭的东西变化无穷啊,从无止境啊,草菇汤你不加肉你不加香料能算是草菇汤吗?!这样做出来的味道好吗? ——草菇汤它会哭死的殿下啊! ——虽然林家公子不吃肉不吃荤腥讨厌香料可是纵容林家公子的殿下你也是不对啊! ——纵容小孩什么的,林家夫人会生气的! 李义纠结着,呆呆的站着。 直至进来第三次端茶的青墨忍不住开口了,“义伯,您没事吧?” “啊?”李义回过神,愣愣的应了一句,“哦,没事。”低头见青墨手里端着的茶,说道,“青墨,这茶让我端进去好了。” 青墨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李义端着茶走了。青墨疑惑,义伯今儿个怎么了? 李义端着茶走向书房,每次林家公子来了后要不是在茅庐前的石亭里,就是在书房。 走到书房门口,刚想进去,就听见了—— “小师侄,这样好吗?” “无碍的,小师叔,我们快去快回就好。” “哦……可是,我额头这里的这个怎么办?” “嗯……让我看看,小师叔,你别动。” “哎?你干嘛把嘴巴凑过来啊。好痒啊!” ——什,什么?! ——难道殿下终于忍不住了吗?!不行啊啊啊 !殿下!林家公子才十岁啊啊啊!! ——欺负还没有及笄的花娃子什么的太无耻啦! 李义急的想要冲进去,可又怕这样会坏了林家公子的名声,只好凑到书房门缝边,使劲的瞪大眼看着,这么一看,李义怔了。 林家公子坐在椅子上,他家殿下正拿着一条布带轻轻的绑扎在林家公子的额头上,恰好就将林家公子额头中央的红点给遮住。 让李义怔住的,不是事实的真相,而是,此时,他从还是襁褓里的婴儿就看着长大的淡漠无心的殿下,竟然露出了那样的神情—— 温柔的,轻轻笑着,小心翼翼的仿佛守护着天下最为珍贵的至宝。 第53章 JQ萌芽史(11) 碧蓝的天空上白云悠然,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青田镇东门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辆马车正缓缓的朝东门走来,马车两侧是统一身着深青色紧身束腰衣的护卫,这些护卫腰间都绣有一个“福”字的标志,马车前头是一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这男子五官端正,同样身着深青色紧身束腰衣,马车驾车的位置上坐着一名中年管事模样的男子,这名中年男子身着灰色素服,腰间青色束带,束带上也是绣着一个“福”字,而这辆素朴的只是稍微大了一点的马车上插着一面旗帜,旗帜上是一个“福”字。 当东门来往的人看见这辆马车,以及马车上的旗帜时,都略微讶异了起来,随即纷纷弯腰敬礼,直至马车走出了东门,人群才纷纷开始低声议论:“是少主大人?” “听说大和尚的传承人——少主大人就是在我们青田镇啊,难道是这位?” “难道你不知道?大和尚在两年前在我们青田镇的寒食祈福会上的时候亲口承认了,他选定的传承人,也就是少主大人就在我们青田镇啊,而且还是林家的那位公子呢!” “那,今天,少主大人要出行了?” “听说要前往京都慈恩寺……” “不过,虽然福儒服是和尚的标志没错,但是,少主大人怎么不给自己选择一个标识呢?” “有啊,你看那个没有?旗帜上福字的下头,那个木鱼就是啊。” “咦,还真是木鱼呢,这个标识好奇怪……” …… 而此时的林家宅子,沉竹园里,林文忠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碧蓝天空,轻轻的叹了口气,从今天开始,这林家可就安静了……平日里这个时间,宁儿从大凤山回来,会来给自己请安……然后说说今天在大凤山的一些趣事啥的,比如说哪只傻乎乎的大尾巴鼠又偷吃了他的制作的整蛊药结果疯狂的转圈转个不停……还有安谧谷的那位今天猜谜猜输了戴着药草花编成的花冠在无名寺门口大声的唱歌结果还被魏成给重重的处罚了…… 想着想着,林文忠不由笑叹了起来,没有宁儿在,这日子可就无趣多了。 “爹……”身后传来林德瑜的声音。 林文忠转头,见林德瑜担心的看着自己,便开口道,“德瑜不必担心,爹没事。”说罢,又很是赞赏的说道,“昨儿个我听说宁儿见护卫队的事了……很不错。” 林德瑜松了口气,也微笑道,“宁儿做事有时候总是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昨日,宁儿去见护卫队,却没想下了两个命令,一个是让他们下午回去见家人,并说明今后会长时间在外,无法归家,且有生命危险,如果家人不准许的话,就可以离开护卫队,留在林家老宅,做普通的护卫家丁;一个是发放了一笔安家费,不管是将要离开护卫队的还是留在护卫队的,都有这笔安家费,如果将来在执行任务死亡的话,还能够得到一笔抚慰金。 当他听到的时候,愕然了,哪有这样的?!起初有些生气宁儿的擅自妄为,但仔细想想,却觉得其中值得深思。 其一是真的有两个家生子的护卫因为家里爹娘已老多病,请求留下;这样,护卫队的成员就都是没有后顾之忧,且心甘情愿成为护卫的,执行保护任务的时候也想必会尽心尽力,而最重要的,宁儿此举得到了护卫队人的感激! 其二,安家费和承诺的那笔抚慰金也让护卫队的人颇为兴奋,其中也肯定会有感激,那么,收服护卫队的人心也肯定不远了。 虽然这些护卫队的人都是他和爹亲手所挑选的,身世背景都没有问题,对林家的忠诚也不需要怀疑,但人心这种东西最为难测,且毕竟是今后要跟随宁儿的护卫,若能够让宁儿收服他们,岂不更好? 今日为宁儿送行时,看那些护卫的神情和眼神,似乎比前几日更加的有凌厉和恭顺了,他的心也跟着放松了不少,但—— 林德瑜抬头看天,心头轻轻叹气,虽然如此,但到底是宁儿第一次离家……而且宁儿竟然要走东南道的路……那里可是正处于水患饥荒中…… —— 此时已经离开了青田镇的有“福”字标志的马车正走在官道上。 “福”字标志就是和尚标志,和尚着服皆是福儒服,地位最高的大和尚用黑色福儒服,仅次的是少主,用白色福儒服,大和尚和少主的侍者皆都是用浅青色的福儒服,而和尚所用之物也都有“福”字标识。 如果出行的马车有“福”字标识,且马车身侧还有护卫的话,那么,马车里的这位定是少主以上等级的和尚。 因此,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皆都停了下来,微微躬腰表示敬礼。 此时,马车里,十二岁身着白色福儒服的面容精致可爱的额头中央有红点的少年,正摸摸自己的袖子,苦着脸看向他左右跪坐着的身着浅青色福儒服的侍者,这两名侍者约莫十三四岁,面容美丽,额头中央也有红点。 “……东南道三个郡已经完全崩溃了,五千多人失踪,三万人流离失所,朝廷发放的救济粮和赈灾银款听说只有原来数目的四分之一,东南道的局势岌岌可危。”神情偏向柔弱天真的侍者平板的仿佛背书一样说着。 “我们林家的米行现在有存粮多少?”少年皱眉问道。 “昨晚收到东南道林家茶馆传来的消息,只有不到一百石了。”另一名神情严肃认真的侍者说道。 “与东南道距离最近的是什么地方?”少年问道。 “是东洲。”神情柔弱天真的侍者立即回答道。 “好,半夏,你修书一份,让信鸟送去东洲,让东洲的林家米行马上调集米粮前往东南道,但要秘密进行,且不要进入东南道,找个安全地方放着,现在东南道的情况肯定极为混乱,你让护卫队骑术最快的人准备一下,我修书一份,你让他送给东南道的都督袁振君和东南道里的祈福寺的僧正。除非东南道的都督袁振君和僧正持有我的书信前往,否则,不要让任何人动这些米粮!”少年语气严肃的交代着。 “是!” “另外,告诉忠叔和护卫队,我们要加快进程。” “是!” 事情说完了,少年本来严肃的神情突然垮了下来,揪着自己的袖子,“我说……半夏青果,难道以后我就都非得穿白色的福儒服?这样很不方便啊!”少年苦着脸嘟嚷着。 白色很容易脏! “少主,这是没办法的事啊。”其中一名神情很严肃的侍者仔细解说着,“这是规定啊。您从现在开始就是少主了,这是大和尚临行前对您说的,您忘记了吗?” “……没有。”想起自家师傅离开前郑重说的话,少年,也就是林福宁,单手撑额,歪躺在马车里铺的厚厚的软榻上,叹气道,“好了,我知道了。我就是觉得这样我以后行医救人不太方便而已。” “少主,您会的也不只是行医救人啊。”另一名侍者有些不解的说道。 林福宁抽出一本写着“天算”二字的书,一边说道,“可惜,现在,我们要去的地方却是需要我的医术。” “哦……”神情有些天真的侍者应了一声,似乎了然,“少主说的也是呢,那东南道现在三个郡的情况极为严重,之前收到的消息说至少有五千人失踪了,好多人都无家可归,还有饥荒……” 林福宁轻轻叹气了,“接下来还有瘟疫啊……” 神情天真的侍者也就是青果,睁大眼睛,满眼星星眼的崇拜,“少主的天算术可真是厉害。” 林福宁看着满眼星星的青果,轻咳一声,天算术?他学得最烂的就是天算术了!这瘟疫什么的,凡是灾祸过后,肯定会有瘟疫!这个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天算好不?但林福宁知道如果要是说出来,单纯的青果肯定会连续追问“为什么”,而这种事情解释起来也很麻烦……咳咳……其实吧,除了知道是因为尸体处理不及时会引发病菌传染外,其他的缘由,他林福宁也不知道,毕竟上辈子他又不是法医和医生…… 于是,林福宁立刻转移话题,“半夏,我想喝茶。” “是。”半夏立即应了一声,转身将靠近车门的角落里正在沸腾的水壶提了过来,倒水,斟茶,动作宛若行云流水般,极为流畅。 这辆马车是经过改造和设计,马车里头十分宽敞,除了有软榻,还有马车中央可以移动的小桌子,角落有固定住的小炉子,软榻一侧有四个小抽屉,而携带的衣物什么的都在马车后门拉长的做成箱子模样的木柜里。 半夏将斟好的茶恭敬的双手递给了林福宁,林福宁接过,喝了一口,便放置一边,接过青果恭敬递过来的墨笔,开始写起信来。 而就在此时的桐峪镇通往东南道的官道上,几匹快马正在疾驰而行。打头的骑着马的是一俊秀的少年,少年身着浅灰色的袍服,束发的青色布带因为疾驰而飘扬着,少年的神情冷静,但眉眼却微微皱着,漆黑如墨犹若寒星的眼里似乎有些烦躁。 少年身后紧紧跟随的几匹快马也是几位仆人装束打扮的少年,最后的是一名中年管家模样的男子。 就在少年疾驰的时候,天空突然飞落一只信鹰,信鹰在少年跟前盘旋了一圈,少年一见,便勒马停下,信鹰立即就在少年的肩膀上停下。少年接过信鹰嘴里叼着的小竹筒,小竹筒一打开,就见少年皱起了眉头,少年手里的纸张只写了简单几个字:——公子已经前往东南道。 少年身后的靠的较近的仆人上前一步,低声问道,“殿下?” 少年,也就是齐明远淡淡道,“小师叔已经前往东南道了。” 少年身后的仆人不由一愣,林家公子前往东南道?!可是现在的东南道已经有流民造反,局势极其严峻! 齐明远手指轻轻一捏,纸条化为了粉末散在风里,齐明远平静说道,“青墨,你和绿墨先走一步,到前头的义乌镇打探情况,顺便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云墨和水墨在这里等着,如果见到小师叔,马上请他等我,不要让他进东南道!我去找小师叔!” 青墨犹豫了,殿下虽然武技高强,但,一个人去找林公子?! “殿下,要不,属下去找林公子?”青墨低声开口恭敬说着。 齐明远微微抬眼看向青墨,只是这一眼,就让青墨背脊一寒,不由自主的垂下了头,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属下多嘴了,请殿下责罚!” 齐明远平静的说了一句,“这是最后一次。” “是!” 齐明远越过青墨走到中年管家模样男子——也就是李义身侧,“义伯,昨日我做的面饼呢?” 李义忙找出来恭敬的递给了齐明远,同时递过去小罐子,低声道,“殿下,这个是您以前做的腌制果子,老奴觉得小公子应该会喜欢这个……” 齐明远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笑,看着眼前的腌制果子,想起曾经小师叔可怜兮兮的跟在自己身后缠着要吃自己腌制的果子的情形……齐明远阴郁的心情多少好转了一些。 齐明远接过东西,便朝另一条小径疾驰而去。 待齐明远疾驰而去,李义转头看着闷闷的青墨和一脸担心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其他人,叹了口气,和蔼说道,“你们应该知道,殿下极为重视林家公子,以后关于林家公子的事,你们最好不要多言。” 一直以来都安安静静的水墨突兀的开口了。 “义伯,林家公子是少主大人,将来定会继承大和尚之位。”水墨这句话很是莫名其妙,其他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水墨。 而李义则听懂了,心里直叹气,他怎会不知呢?就算林家公子不是少主大人,以林家人对公子的疼宠,岂会放手? 最麻烦的是自家殿下的心思,那日离开青田镇,林家公子来送行,殿下说的那句话——“我将会是你未来的王君,你是我未来的凤主”,王君凤主之名,青墨他们不懂,估计林家人也不懂,但他李义却是一个偶然机会里知道王君凤主之名,那是千年前,大周朝建立后不久,皇室的一位王爷被赐予了“王君”之名,而这位王爷唯一的伴侣就被赐予了“凤主”之名,那位凤主就是一只花娃子。 殿下……对林家公子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啊。 “此事以后再说吧。”李义说着,挥手道,“好了,青墨云墨,你们赶紧去吧。” —— 入夜,通往东南道的某段官道旁的树林里,篝火点起,插在马车上的标有“福”字标志的在风里飘扬。 林福宁跳下马车,左右挥手松了松筋骨,坐了一天的马车累死了! 林福宁看了眼四周,护卫队在队长林家雪的指挥下,正在四周安排防御什么的,额,这个看不懂。 “少主,要用点什么吗?”一旁正在和青果准备晚膳的忠叔见林福宁下了马车,忙起身问道。 林福宁摇头,笑眯眯道,“不用了,忠叔,你忙吧,我在这里转转就好。” 虽然林福宁很想到附近走走,但是鉴于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势”花娃子,还是乖乖的在这个什么防御圈里转转好了。 而就在林福宁兜了第十个圈,无聊蹲在青果旁边看着忠叔做饭的时候,突然,护卫队的人猛地围了起来! 林福宁一愣,在整理信件的半夏和青果立即身形一闪,几乎是一瞬间就来到林福宁身边,同时,林家雪冷声开口,“阁下,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哎?难道有不速之客? 林福宁好奇的踮起脚尖,探出头,难道是刺客还是啥??? 而这么一探头,林福宁就呆住了。 在篝火的火光中,在天边皎洁的银月照耀下,就见一俊秀淡雅的少年缓缓的踏着月色走来,少年嘴角弯起了浅淡的笑,漆黑如墨的眼眸倒映着点点火光,宛若流光闪烁,身姿洒脱,行走间透出了随意和漫不经心,但若有似无的透出了隐隐的压迫。 林福宁不得不承认,这混小子的出场真的是让人想暴揍一顿呀——让你比我帅! 在距离林福宁十步远的地方站定,齐明远静静的盯着林福宁,漆黑的眼里一片深沉,但嘴角的浅淡笑容却是加深了,并柔声开口,“小师叔,好久不见。” 林福宁示意挡在自己跟前的护卫让开,走上前,在距离齐明远四步远的地方停下,盯着齐明远,嘴角一咧,明晃晃的白牙一晃,阴森森的开口,“小师侄,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呢!” ——上次好心给小师侄送行,却给他扔了一堆麻烦的事还没好好算账呢!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呲牙阴森的笑,心头不由一笑,眼里划过温柔的笑意,压低声音说道,“小师叔可是要前往东南道?” 林福宁一怔,“你怎么知道?”想到浴火堂那个类似于间谍机构的组织,林福宁心头一沉,这混小子难道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睛?!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眼里渐渐浮现的怒意,柔声安抚道,“小师叔,我有要事跟你说,我们到那里说话可好?”齐明远指着不远处的湖泊问道。 林福宁深吸一口气,暂且压制了心头的怒火,转头对担心的半夏和青果说道,“我和他去那里说话,你们等着。” 半夏和青果对视一眼,本想跟上去,但林福宁和齐明远却已经朝那湖泊走去,而那湖泊并不远,便也只好站在原地看着。 到了湖泊边,林福宁还未开口,齐明远就低笑出声,林福宁一听齐明远的笑声,就横眉竖眼的打算好好问问亲爱的小师侄在笑什么,却没想齐明远开口了。 “真好……小师叔还是叫了我一声小师侄……”没有对他做礼,没有喊他一声四皇子或者殿下…… 林福宁一愣,随即恍然,哦,对了,小师侄可是四皇子……他竟然忘记了?! 林福宁有些窘迫的挠头,看着齐明远脸上那真诚开心的笑容,有些讪然的说道,“我忘记了。” 齐明远闻言,噗嗤一笑,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盯着林福宁,轻声道,“那小师叔一辈子都忘记好了,只要记得我是小师侄,我是齐明远,那就够了。” 林福宁眨了眨眼,盯着齐明远上下打量一番,摸着下巴很是严肃的问道,“好吧,要是你将来没有当皇帝,那我就只记得你是齐明远小师侄好了。” ——换句话来说,要是某人朝着那位置狂奔而去,那就怪不得他林福宁忘却了故人。嘿嘿。 ——所以,什么“嫁我可好”“王君凤主”啥的……那是天边的浮云哪。 作者有话要说: ——《李义的总管日记》之那日花灯—— 百花节日,青田镇都会搞一个赏灯会。对这赏灯会,李义只有一个感觉——麻烦。 觉得麻烦的原因是,他家殿下竟然要带林家的公子偷偷去看花灯!! 李义头大了,殿下啊,林家公子怎么能去呢?作为大户人家的好花娃子,怎么能乔装打扮去看赏灯会呢?作为未来的大和尚传承人,怎么能在那种人来人往的场合露面呢? 林家夫人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 无尘大和尚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 可是—— 在林家茶馆二楼靠近街道的房间里,李义恭恭敬敬的将一盘糕点放上桌面,轻声道,“两位少爷请用点心。” 他家殿下淡淡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趴在窗口兴奋不已的林家公子时,立马温柔了下来,柔声道,“小师叔,用点糕点可好?” “啊?你去吃吧,我不要。哎!明远!你看,那里叫卖的是什么?” “我看看,是一种叫馄炖的小吃,小师叔想吃吗?” “想吃!!!” “不行哪,小师叔。” “为什么不行?!!” “小师叔……馄炖里头包的东西是肉馅哦……” “……” 林家公子顿时沮丧了下来,趴在窗台上一动不动了。李义很是同情,因为是和尚的继承人,再加上自身体弱特殊的体质,林家公子很多东西都不能吃…… 但,林家公子,您不能沮丧啊!您一沮丧!殿下就—— “小师叔,我带你去猜灯谜,放花灯可好?” 李义泪流满面的望天,我就知道!殿下啊,外头那么多人,对您和林家公子的安全不利啊!!最重要的是,要是撞上了熟人怎么办?! “好!!!”林家公子立马精神振奋了。 精神振奋起来的林家公子对着他家殿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然后,他家殿下也开心了,温柔的拉过林家公子,柔声说着,“小师叔,外头人多,待会我要拉着你的手,行吗?” “行!”林家公子忙不迭的点头。 一旁的李义默默的扭过头,林家公子难道没有看见外头那么热闹都没有人手拉手吗?自家殿下这种趁机占便宜的行为,他实在不忍再看! 青田镇的花灯会虽然没有京都的好看,但也别有一番风味,青石板街道的两旁悬挂着的花灯,有花有葫芦还有大尾巴鼠……人们来来往往,低声笑语,气氛甚好。 而不知道是因为这花灯的光太温暖了还是其他原因,李义看着前头,手牵手的两人,身形较高的少年低头对着身侧的少年露出了浅淡温柔的笑,而身形瘦小的少年仰头,嘴角一咧,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一瞬间,李义只觉得似乎看见了一个花开温暖的世界。 第54章 JQ发展史(1) ――要是你将来没有当皇帝,那我就只记得你是齐明远小师侄好了? ……小师叔,我要的,可不是做你的小师侄啊。 齐明远慢慢的垂下眼,掩去了眼里的凌厉和幽深,静默不语。 林福宁在说完后,就一直看着齐明远,他以为齐明远应该会说点什么才是,但齐明远却是沉默了。 林福宁看着在如水月色里安静沉默站着的齐明远,垂下的眼,长长的眼睫毛下的阴影,让俊秀的脸笼罩在了晦涩不明之中。 林福宁的心突然有些忐忑不安了。 “小师叔,东南道现在有流民暴动,你,不要去。”就在林福宁忐忑不安的时候,齐明远开口了,但声音却失去了往日的温润清冷,反而似乎染上了苦涩般有些低沉。 而齐明远在说完后,就忽然转身,林福宁一愣。 “小师叔不愿再记得我了……那,我也就没有必要在小师叔面前出现了。”齐明远低低的说着,声音里似乎压抑着什么,艰涩不已。 林福宁猛然睁大眼睛,呆呆的看着齐明远一步一步的缓慢的离去,不是吧?怎么要这么说?不再出现什么的――混小子!你敢!!! 林福宁怒了,快步跑上前,一把拽住齐明远,吼道,“齐明远!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齐明远被林福宁拽住了手臂,但只是站住脚步,垂下的眼依然没有抬起,只是淡漠的开口,“不是吗?小师叔说的,若我做了皇帝,那就不再记得我了,小师叔那么讨厌我,我怎敢再出现在小师叔面前?” 林福宁闻言一滞,额……那个,他刚刚的确是有这么说……但是,但是他一点都不讨厌小师侄啊……看着眼前的齐明远一脸漠然的模样,林福宁的心有些发慌,相处四年多来,他从未见过小师侄这样漠然冷静的神情,小师侄在他跟前总是温柔浅笑的模样,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小师侄也会这样的冷漠。 林福宁拉着齐明远的手不由用力,但却低下了头,有些无力的低声开口道,“明远……” ――不再记得齐明远对他来说,可是一件极为难受的事。在他的身边,真正将他当做林福宁的人也只有齐明远,能够和他各种畅快聊天,而不需要维持什么形象的,也就只有齐明远了。 ――齐明远是他唯一的可以放松相处的人。 ――对他林福宁来说,齐明远不单单是小师侄,还是他重要的好朋友好兄弟! 可是……为什么,齐明远要对他有那种感情? 他这辈子是花娃子,可他心里还是喜欢软软绵绵的女孩子啊。他没有办法回应齐明远的感情。 而最麻烦的是――齐明远是认真的! 齐明远垂下的眼不由抬起,这是第一次,小师叔唤他的名字。 “因为你是认真的,你对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可以感受得到。”林福宁低声说着,声音有些沮丧有些无奈,“所以,我只能那么说……你懂不?” 齐明远想也不想的冷冷开口,“我不懂!” 齐明远的心头有些恼火,既然小师叔知道自己是认真的,那么,为何还要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不记得自己?对他来说,小师叔不记得自己,是最难以忍受的! “因为我什么都不能答应你啊!”林福宁苦恼的松开了拉着齐明远的手,叹了一气,抬头,直视着齐明远,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明亮,神情认真诚恳,“你要的,我给不了,也给不起。” 齐明远闻言,心头一窒,给不了?也给不起?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幽深的眼一瞬间闪过各种流光,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这平静如海,看不透背后的各种情绪。 “小师叔,在你及笄之前,我不会再说那些话,你不需要考虑什么,在你及笄之日,你再给我答案。”齐明远低头盯着林福宁,半垂下眼,轻声说着。 林福宁歪头仔细的想了一下,到他及笄(呸,什么及笄,这个词语真是太娘了!),还有四年,嗯,这四年里头变数可是很大的,说不定四年里小师侄去了京都邂逅了某位名门秀丽,到时候就会明白软妹子和臭汉子的区别了……小师侄会对自己有那种感情不就是在安谧谷里只能看见他这只花娃子嘛,只要去了京都,这个眼界开阔了,见得人就多了,这种感情说不定就淡了! ――到时候小师侄就会真正的把他当成小师叔来尊老爱幼了!而他也不会失去小师侄这个乖巧懂事会做好吃东西的任劳任怨的好朋友好兄弟了! 一想到此,林福宁就忍不住眉眼弯弯了,嘴角一咧,笑容灿烂发亮,“好!” 齐明远看着近在眼前的灿烂可爱的笑颜,有些失神,但随即就回过神,微微的笑了。 四年啊,足够了,足够他……撒下牢不可破的天罗地网!编织最坚固的牢笼! 林福宁因为开心笑得绚烂,没有发现,此时站在他跟前的齐明远那往日里本来就浓黑的眼里翻腾的暗涌,还有那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 ###### 因为压在心里的一件大事解决了,林福宁此时浑身轻松,心情倍儿爽!反手一把扯住齐明远,在齐明远怔愣时,笑眯眯的开口,“走,明远,咱去那里坐坐。” 齐明远怔愣后回过神,眼眸柔和了下来,“好。” 林福宁和齐明远来到湖泊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护卫队就在篝火那里,半夏和青果被忠叔拉去做饭了,没有再盯着他们。 “明远,你有好好吃药吗?”林福宁一边拉过齐明远的手,手指搭脉,这一搭脉,林福宁脸色一黑,“齐明远!你个混账小子是不是又偷偷运功了?!” 齐明远闻言,心头有些哭笑不得,小师叔竟敢直呼他的名讳?若是让旁人听了可不好……但他也不打算纠正,哪怕旁人听了觉得不好。 “不是,只是听说小师叔要前往东南道,我担心,就连夜赶路,所以……”齐明远轻笑着解释着,一边不着痕迹的悄悄反握住林福宁的手,小师叔的手还是软软胖胖的……只是似乎有点凉? 齐明远松开手,解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给皱眉想着药方变化的林福宁披上。 林福宁一怔,回过神,抬头看向齐明远,随即咧嘴一笑,“我不冷。” 齐明远紧了紧给林福宁披上的外套,低声道,“小师叔还是披上为好,我有武技内功,不会有事。” “什么不会有事?”林福宁翻翻白眼,拉过齐明远的手,随手一根银针扎上,“这下好了,我的药方要再改改了,还好我之前有准备了一些药丸子……” 齐明远一笑,心里却是暗想,这样才好……这样……小师叔这个责任心重的人就会不得不跟随在他身边了。 “喏,张嘴。” 齐明远张开嘴,嘴里就被丢了一颗药丸子,有些香甜? 齐明远不由不解的看着林福宁,小师叔为了捉弄自己,常常会把一些本来可以不苦的药丸子弄得很苦,看自己每次皱眉吃药丸子的时候,小师叔就会笑得很开心,怎么这次…… 林福宁嘿嘿一笑,眼里满是狡黠,“看在你今天很乖的份上,我就给你一颗不苦的药丸子。” 齐明远闻言不由失笑,转头从带来的包裹里拿出面饼和小罐子的腌制果子,林福宁一见,立即眼睛发亮,“你做的?” “嗯。吃吧。”齐明远柔声说着。 话音一落,就见林福宁刷的一下就抢过,迫不及待的模样,心头笑了,而眼里的温柔和宠溺也慢慢的浮现。 ――他喜欢小师叔的这欢快的吃着自己亲手做的东西一脸满足的模样。 ――只有自己才能让小师叔露出这样的幸福满足的神情,是的,只有自己。 “对了,明远,你说东南道有流民暴动?”林福宁一边咬着面饼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 齐明远听林福宁问了,便正色道,“小师叔,东南道现在不平静,小师叔还是不要去那比较好。” 林福宁将最后一点面饼扔进嘴里,砸吧砸吧嘴巴,转头问道,“那你呢?” 齐明远一愣,随即微笑,“皇太后下了懿旨,让我代她前往东南道的祈福寺进香。” “哦,那我跟你一起去。”林福宁拍拍手说道,一边接过齐明远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嘿嘿一笑,笑容很是狡猾,“明远你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我也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齐明远淡淡一笑,他知道是什么理由……无非就是身为大和尚的传承人,他不能看着东南道的百姓受苦而不去救济帮助…… 可这理由也是他最不想听到的! 但小师叔能与自己同行,那是他求之不得的,于是,齐明远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再多言,只是接过林福宁递过来的手帕,收进怀里。 “还有你至少得有三天接受我的针灸……”说到这里,林福宁皱起眉来,小师侄的病情反复变化很麻烦,他得跟着小师侄一段时间把小师侄的病情稳定下来才行,本来当初泡过药浴后,师傅说过,小师侄的病情稳定下来了,只需每隔三个月把脉调整药方就行,但刚刚他把脉后发现,小师侄的病情变化了。 “那我叫义伯他们过来。”齐明远微笑说着。 “好啊,不过,在那之前――”林福宁突然森森一笑,抬手一把揪住齐明远的衣领,“可爱的小师侄……你在我护卫队里留下了哪只眼睛?” ###### 深夜,林福宁躺在马车里的软榻上打着呼噜,软榻边上,青果身上披着毯子卷缩着沉沉入睡,青果盘腿而坐,看着软榻上睡得一趟糊涂的林福宁,深深的叹了口气。 少主怎么只要一面对那四皇子就没有警戒心了呢? 想着不久前湖泊旁吃着四皇子给的东西笑得满足的少主,半夏就有些头疼,他知道自家少主对那四皇子是没有那种意思,但问题是那四皇子对自家少主有意思,之前还懂得保持距离,怎么那四皇子说了什么等及笄后再说,少主就完全放松了警惕? 而最无语的是,当自己问起时,少主一脸困惑的说道,“反正四年后我也是同样的答案啊,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小师侄是混淆了,等他去了京都见过世面了就不会有这种想法的!你放心好了!人家可是堂堂四皇子呢!” ――话虽如此,他也承认少主说的有理,只是……是不是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半夏纠结的想着,忍不住再次叹气,外头这时突然响起,“半夏,还没睡?” 是忠叔?半夏掀开马车的帘子,打开了马车的门,走下马车,一下马车,半夏就看向不远处的篝火,那四皇子齐明远闲适的靠着篝火闭目养神。 半夏深深的看了那四皇子一眼,直至那日跟着少主到东门送行,他才知道那人的身份,才恍然想起,当初皇室灯会上,他曾经远远的见过这位皇子!那时,那位皇子因为出身以及那位艳冠京都的容妃的原因备受宠爱,身份极为高贵,有隐隐盖过当时的太子以及三皇子之势。 没想到,竟会被驱逐离宫来至青田镇,还“缠”上自家的少主! 半夏收回视线,转身看向坐在马车边上的忠叔,忠叔指着马车位置说道,“坐吧。” 半夏恭敬低头拱手,才坐上马车位置,虽然他如今的身份是少主身边的贴身侍从兼侍者,但,这位林家的老管家,被太爷直接下令做少主管家的忠叔,是必须敬重的,不单单因为少主对这位老管家很尊敬,也因为这位老管家在他和青果进入林家后给予了很多指点帮助。 “忠叔,您还没休息?”半夏低声问着。 “嗯……刚刚和四皇子聊了会儿,半夏你刚刚在叹气?”忠叔看了眼不远处的那位闲适坐着靠着树,闭目养神的四皇子,心里沉了沉,这位四皇子如同太爷所说不可小觑呀,最麻烦的是,这位四皇子对他们家公子倒真是不错,一听公子要往东南道就立即赶了过来……不过太爷也说了,一切让公子自己处置。他们只需保证公子的安全和生活起居就好。 “嗯,我,担心少主。”半夏压低声音说着。 忠叔看了眼半夏,这双胞胎花娃子还真是有趣,虽然是双胞胎,但性子却是南辕北辙,半夏认真严谨,青果天真单纯,但这两人对公子都极为忠心。 “半夏不必担心。公子做事有分寸,太爷也说了,公子知道怎么做的。”忠叔笑笑说道。 半夏闻言,愣了愣,太爷说的?那他……就可以放心一些。 于是,半夏点头应下,和忠叔聊了一会儿,就转身进了马车。而忠叔也靠着马车闭眼休息起来。 已经闭眼休息的忠叔没有看到,那篝火旁闭目养神的齐明远嘴角轻轻扬起的笑。 ###### 这日午后,义伯青墨等人快马赶了过来,终于汇合,而此时马车也走到官道半途,天再过三日,就可以进入东南道了,但天色阴暗了下来,骑马走在马车旁的齐明远微微皱起了眉,弯腰对马车里的林福宁说道,“小师叔,可能要下雨了,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雨。” 马车的窗户帘子掀开,林福宁趴在马车窗户口瞅了瞅外头的天,刚想说话,就被齐明远轻轻的推了进去,林福宁怒视,“干嘛啊?我只是看看天而已!” ――从带着小师侄一起赶路后,林福宁就深深的后悔了!!!这小师侄竟然比半夏还嗦!连掀开马车窗户帘子看风景也要管! “小师叔,外头风大。”齐明远只是轻笑着,看着林福宁呲牙咧嘴的怒视,只觉得……真是可爱啊。 “少主,殿下言之有理,您还是拉上帘子吧。”半夏严肃的说着,虽然只有半天时间,但半夏对四皇子齐明远倒是没有那么警惕了,因为这位四皇子明显比自己还要担心少主的身体。 林福宁哼了一声,砰的一下就重重的拉上了帘子。 齐明远摸摸鼻子,笑了笑,昨儿个晚上说开后,小师叔倒是比以往在安谧谷的时候放开了许多,难道是觉得还有四年时间所以就放松了? ――不过,这样也好啊。 齐明远转头吩咐下去,让人前往左侧山里探查有没有避雨的地方,同时命令队伍全速前进。 很快,前往探查的绿墨前来回禀,“禀殿下,禀少主大人,前头山里有一座山寨,山寨里有百名流民,流民面黄肌瘦似乎很是虚弱。” 齐明远微微扬眉,流民?而马车里的林福宁摸着下巴想了想,掀开帘子看向马上的齐明远,低声道,“我想去看看。” 齐明远点头,既然是流民,那就应该是从东南道跑出来的,也许会有意外收获也不一定,虽然此时浴火堂的乌墨应该已经收集了东南道的情报。 “传令,前往山寨。” “是!” ###### 当车队前往大山并到达山寨的时候,天空轰隆一声,雨哗啦而落。 林福宁忙掀开帘子看向外头,见齐明远已经进了山寨,并且青墨和云墨两人已经给齐明远撑起了雨伞,才放心的转开视线,看了眼这个山寨,山寨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奄奄一息的人,看这些人的穿着应该是平民百姓,这些人有的一脸茫然,有的一脸麻木,有的空洞。林福宁皱起眉头,心头一沉,东南道的情况似乎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这时,突然眼前一暗,林福宁抬头就见齐明远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正微微凝眉的看着他。 “小师叔,戴上纱帽再下车。”齐明远低声说着,声音很低,但语气明显的不容反驳。 林福宁心头翻了翻白眼,真是的! 虽然心里很烦小师侄的嗦,但林福宁知道,小师侄是为他好,因此也没有说什么,戴上纱帽,林福宁便下了车,一边对身边的半夏低声道,“煮上一些稀粥,稀粥里下一点青豆碎花,另外准备药炉,还有把我的药箱拿过来。” “是!”半夏青果恭敬领命而去。 随后,林福宁便朝山寨门口的躺在地上的老者走去,齐明远静默的跟随而去。 而护卫队队长林家雪和青墨便到山寨四处检查起来,云墨带着几人去跟这些百姓问话,登记情况,义伯和忠叔,还有青果开始熬制稀粥起来,其他护卫队的人在山寨外头戒备。 山寨门口的老者努力的睁开浑浊的眼睛,只见眼前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个白色影子?身着福儒服?难道,难道是传说中的无尘大和尚来了吗? 老者心头激动了,手颤颤巍巍的伸了出来,“大,大和尚……救命啊!” 林福宁一愣,随即扬起了暖和的笑容,“放心,您没事,只是饿昏了而已,还受了惊吓和伤了风,但都不是大问题。”林福宁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药箱里的瓷瓶,给老者闻了闻。 老者被药的味道一刺激,这才看清眼前的分明是身着白色福儒服的少主? 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被无尘大和尚指定为传承人的那位少主? “您是少主大人?”老者被赶过来的半夏和水墨搀扶起来。看着林福宁,还是很激动,“少主大人……” “老人家,别激动,等会喝点粥,精神些了再说吧。”齐明远这时开口温和说着,顺势拉起林福宁。 ――看着小师叔蹲在地上为他人治病,他心里总是有些不太舒服。 林福宁也笑呵呵的安抚了老者几句,就朝其他人走去。 ――于是,林福宁身为大和尚传承人的第一次济世活动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义一直觉得,自家殿下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这是他一直所坚信的。 因为殿下聪慧,坚韧,善于隐忍,智谋无双,虽然心狠淡漠,但是成大事者,岂能有妇人之仁?虽然有时看着自家殿下那种明明笑得很温和,但眼里却是森寒冰冷的时候,他也有心怯过,总觉得自家殿下有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高傲和冷漠。 ――虽然殿下给人的印象总是很亲和。 但他却有这种感觉! 于是,那日,寒食节前夕,林家公子来了,殿下还在书房和魏成先生读书,他在厨房里做着明日寒食节祭拜的节礼,然后,林家公子走了进来,站在一旁好奇的看着他做节礼。 不知怎的,他把自己的感觉问了出口。 “哈?不会啊。明远他很好啊,昨儿个我捉弄他的时候,他还生气了呢。”林家公子笑眯眯的说着。 李义一愣,生气? 突兀的,他想到了一件事,他似乎好久好久未曾见过自家殿下生气了…… “义伯,你别担心。”林家公子忽然开口这般说着,笑容暖暖的,“明远他大概是不想让你们为他担心吧,所以,很多时候,他在你们面前就很厉害,好像超人一样无所无能,还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因为他是你们的主子,作为主子,肯定是不能在下属面前表露自己的无能为力的,也因为你们是他们最为信任的人,所以,他就更加要很厉害,毕竟,主子不厉害的话,就没有办法罩着你们了。” 李义呆呆的听着,心头倒是渐渐有所了悟,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林家公子,超人?那是什么? 李义很是严肃的问着。 却没想林家公子一呆,随即嘿嘿装傻的摸头笑了起来,“啊?那个……我也不知道啊!” 李义看着似乎不怎么想回答的林公子,了然的笑了笑,接着又很好奇的问道,“公子,昨天少爷真的生气了?” 林家公子点头,“嗯,生气了。” “您捉弄少爷?” “啊?那个啊……义伯,明远真小气,明明他玩牌的时候输了啊,愿赌服输嘛,我让他带我去市集里的那个百花馆,他都不肯带我去。义伯,那个百花馆到底是什么地方?”林家公子睁着好奇的眼睛问着。 “……”李义纠结了,百花馆那种地方…… “义伯,你小小声的告诉我,我绝对不会让明远知道的!”突然林家公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着。 李义刚想开口,眼睛瞄到不知何时出现厨房门口的人,李义立即咳嗽了两声。 “咦?义伯,你受凉了吗?”林家公子担心的问着。 李义呵呵干笑了一声,随即严肃站直,恭敬的拱手做礼,“见过少爷。” 林家公子转头,看向厨房门口站着的人,眨了眨眼,咧嘴一笑,“小师侄,你上完课了?那陪我去百花馆吧!” 然后―― 李义终于看见好久不见的有些怀念的自家殿下生气的模样。 “哇啊!你敢捏我的脸!!小师侄!你好大的狗胆!!” “……呜呜……我不去了,我不去百花馆了……我保证,绝对不会再问这个问题了!……好好好……其他人我都不会问……呜呜……” 之后,林家公子大概是因为没面子了,有足足三天没有来,连药浴都是宁可写了长长一张纸和药浴的药草让半夏丢在安谧谷门口。 ――不过,也难怪林家公子生这么大的气了,咳咳……被打屁股什么的…… 额,那天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第55章 JQ发展史(2) 林福宁一圈转下来,把脉问诊,发现除了几位老者和小孩因为体质虚弱比较严重外,其他的人都是因为饥饿而体虚,并没有大问题,但为了以防万一,林福宁在开出来的药方里还是加了一些预防的药,同时也让半夏安排下去将山寨好好的整理扫除一番。 而一圈转下来后,稀粥已经熬好了。 清香的稀粥味道一出来,本来麻木茫然的人们顿时都眼睛发亮了,一个一个不由自主的踉踉跄跄的爬到了锅炉旁边,青果趁机安排他们排好队,然后逐一将稀粥分到他们的碗里,不时的提醒着他们小心喝着。 在这些人大口大口的贪婪的喝着粥的时候,林福宁坐在一旁不知何时收拾干净的缺了一角的桌子旁写着药方,同时悄悄的竖起耳朵,听着一旁齐明远和那自称陈家村的村长的老者的说话。 “……老丈是陈家村的人?” “哎,过去是啊。自从这个发大水,我们陈家村早就淹没了!要不是我们机灵,大雨第四天就都跑了出来,现在也早就死了!那还能有幸得见少主大人啊。” “……是啊,现在又下雨了。” “可恨哪!朝廷下发的赈灾款和救济粮都被那些可恶的贪官给吃了!!!害的我们一郡百姓现在都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的!我们陈家村逃出来的时候有整整一千人哪!现在只剩下不到五百人!” “……那……老丈为何不离开?如果到南州或者北洲,应该可以得到救济吧?为何要躲到这里来?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老丈,我们刚刚来的时候,还以为你们是在等死……” 老者,也就是陈家村的老村长苦笑一声,叹道,“这位少爷,您以为我们不想逃出去吗?可问题是我们逃不出去啊!” 齐明远眉梢微微一挑,“此话怎讲?” 老村长苦涩道,“……这位少爷,您不知道,在这山里的另一头山谷里,有成堆的尸体啊!” 老村长这话一出,林福宁讶异的转头,成堆的尸体? 齐明远神色一冷,“难道有人在杀你们这些逃离东南道的平民百姓?” 老村长缓缓点头,神情里透出绝望,“我们起初不知,后来,袁振君大人派人在边境告诉我们,要我们先到山里躲起来,山里有野味有野果,多少可以充饥,可是……袁振君大人不知道啊……这山里的野味野果早就被人挖空了 ,只有这个破烂的山寨可以勉强让我们度日!我们不敢离开,那山谷里尸体我们曾经去看过,太可怕了!” 林福宁的神情凝重起来,东南道的灾患……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不过!上天怜悯!少主大人来了!少主大人来了,我们有救了!”老村长一脸激动的看向了林福宁。 林福宁一愣,随即呵呵干笑起来,他能有什么用啊,最多就是送点米粮和看看病,预防瘟疫啥的……和尚可是不参政的!要解决东南道的问题,还得靠……小师侄吧? “那个……都是我该做的,老丈太客气了。”林福宁讪讪笑着说道。 老村长却是笑呵呵的摇头道,“少主大人才客气呢,我们听说大和尚大人指定了您做传承人的时候,我们还在想,大和尚怎么会指定一个花娃子呢?如今见了少主大人,我就懂了,也就只有少主大人才是最合适的吧。” 哈? 林福宁不解,看向老村长,老村长笑呵呵的,一张因为辛劳而黑瘦的满是皱纹的脸上满是善意和理解的笑。 林福宁摸着头,甚是不解,为什么说自己才是最合适的呢? 一旁的齐明远却是深思的看了老村长一眼,随即嘴角弯起了一笑,想起了曾经小师叔说过的“人老成精”的话,原来“人老成精”这四个字就是说的像老村长这样的人吧。 ——这老村长看来也不简单。 自从千年前有了第一位大和尚莫离开始,有哪位和尚或者少主大人会亲自给平民百姓看病把脉,更别提刚刚有多少村民浑身恶臭,还有这山寨里脏乱不堪,小师叔一身白衣到现在都已经脏了不少,但小师叔不以为意,甚至还笑着哄着哭泣的小孩——对小师叔来说,这是很自然的事情,甚至是小事,但对这些平民来说,这种事情可是千年难得一遇! 无尘大和尚威望甚高,但也不会亲自问诊,因为这是身份问题。 可小师叔大概永远都学不会自恃身份。 “老丈……我见在这里的大都是上了年纪的,年轻人都去了哪里?”齐明远转开话题问道。他不想和外人讨论自家的小师叔,也不喜欢有人探究小师叔,特别是还看出了小师叔的某些本来只有自己知道的特质。 老村长一听,沉默了下来。 齐明远看着老村长沉默了下来,笑了笑,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猜,可是加入了那些逆贼参与叛乱了?” 老村长闻言顿时脸色一变,紧张的看着齐明远。 齐明远见状,笑着安抚道,“老丈别慌,我不过是跟随少主大人的无名小卒,不会多管闲事,老丈还请放心。” 老村长这才松了口气,和尚不参政,这是大周朝所有人都知道的,虽然这位少爷看来气度不凡,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不过有这位少主大人在,应该不会有事。 于是老村长便叹气道,“这位少爷,谁都不想死啊,如果大家都能活下去,谁想铤而走险啊?” 齐明远微微点头,温和说道,“老丈言之有理。” 待林福宁写完药方交给了半夏后,齐明远也起身温和的和老村长告辞,此时山寨里的房子都已经简单收拾了一下,云墨安排了一下住宿,便过来请示,林福宁本想继续到马车里呆着就好,反正明天也要赶路,但齐明远却是要求林福宁住进收拾好的房间里。 林福宁困惑的看了齐明远一眼,便转身走向了收拾好的房间,没有半点踌躇。齐明远见林福宁大步朝房间走去,嘴角微微一扬,很满意小师叔的这种对自己没有质疑的信任态度。 待进了房间,林福宁扫了眼,就随意的在简单木板搭成的床上坐下,摘下纱帽递给一旁的青果,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齐明远,问道,“明天我们不离开?” 齐明远点头,低声道,“小师叔,现在东南道的形势很复杂,等把形势摸清了,再确定行动后,我们再离开。” 林福宁听了,哦了一声,果然是因为形势复杂的关系吗? 也许是因为上辈子他林福宁就是一个普通人,对这些龌龊的勾勾缠缠的事情他很不喜欢,也没啥政治敏锐度,还好大和尚历来都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不参政! ——但,听着刚刚老村长的讲述,林福宁的心头有些恼火,本来无辜的百姓就因为天灾而受苦受难了,偏偏“人祸”还来搅合! 什么形式复杂!不就是朝廷里头的各种势力在抢夺利益吗?话说,这东南道到底有什么利益可以抢夺的? “小师侄,你能搞定这些事对吧?”林福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转头看着已经在他身侧坐下的齐明远。 齐明远一愣,随即盯着林福宁问道,“小师叔,你是想……” 林福宁忽然神情一整,严肃的抬手猛拍齐明远的肩膀,“明远小师侄,现在有一个光荣伟大的任务交给你!” 齐明远身子一僵。 “作为我大周朝的英俊潇洒丰神俊逸聪明睿智一表人才见多识广的四皇子!现在,光明灿烂的未来就等着你!你要记住,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林福宁一脸凝重严肃的说着,说完再次重重的拍肩,“懂不?” “……”齐明远很想回一句——不懂。 小师叔不知道,现在东南道里共有三股势力,三皇子的以东南道督军刘琛为首的势力,袁振君本身所代表的势力,来自宋尚书的以东南道的漕粮令杨毅为首的势力,而他齐明远连京都都还没有入,更别提势力了。 ——当然,浴火堂和利剑以及李家不算。 而即便有李家这个外戚,舅舅们不是在边疆就是在京都,东南道里根本就没有可以让他利用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对他来说,东南道越乱,对他越加有利!如同上辈子最后东南道爆出动乱,袁振君泣血上书,一头撞死在京都上阳殿,令天下哗然,尤其是袁振君所书的皇子罪状十三条! 派系争斗,党同伐异!圣上震怒,最后皇太后点名他前去东南道安民,如此,他开始了他夺嫡征途! 但,看着林福宁信赖的眼神,齐明远心头笑了,既然小师叔希望,那么,他就改变计划好了。 “小师叔,要是我做到了,小师叔可有奖励?”齐明远慢条斯理的问道。 林福宁眨了眨眼,随即痛心疾首的开口说道,“作为百姓的公仆,怎么能要求奖励呢?那是不纯洁不高尚不伟大!!小师侄,你怎么能跟那些贪官污吏一样呢?” 齐明远微微一笑,笑容优雅,然后,慢悠悠的开口,“小师叔,作为大周朝的英俊潇洒丰神俊逸聪明睿智一表人才见多识广的四皇子,在奔赴光明灿烂的未来的时候,我强烈需要一份来自小师叔的丰厚奖励来激励我。”言毕,齐明远温柔一笑,意味深长。 ——就算要贪,他贪的也只有小师叔而已。 林福宁闻言,笑眯眯道,“奖励啊?” 齐明远继续温柔优雅的笑着。 “我们家的护卫队长被换掉了呢。”林福宁继续笑眯眯的说着。 齐明远的笑容微微一滞。 “听说换掉我们护卫队长的人是伟大的四皇子呢。”林福宁继续笑眯眯的说着。 “……” “伟大的四皇子连自己的小师叔的身边都安了眼睛呢。”林福宁继续笑眯眯的说着。 “……” “明远小师侄,你说,四皇子还需要奖励吗?”林福宁露出阴森森的白牙问道。 “咳……小师叔,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叨扰了。” 林福宁目送齐明远离开,哼了哼,心头暗地里竖了个中指,混小子还敢要奖励?! ###### 齐明远一走出林福宁的房间,就扬起了无奈宠溺的笑。罢了,这次的奖励要不到就算了。 齐明远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和林福宁的房间相连在一起,这是他暗地里的授意安排。 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间的角落里便走出一人,跪伏在地,低声道,“乌墨见过殿下。” 齐明远在木板搭成的床上坐下,压低声音问道,“情况如何?” “回殿下的话,东南道督军刘琛派人在东南道边界伏击杀害企图离开的平民,漕粮令杨毅将克扣下来的救济粮秘密运往了北洲。流民暴动已经持续了七天,袁振君和祈福寺的僧正已经前往了月神谷,准备接受林家米行捐出的救济粮。东南道道衙里有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并将事情告知了刘琛和漕粮令杨毅。” 齐明远闻言,眼睛微微眯起,如果林家米行捐出的米粮被其他人劫走,小师叔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这是小师叔第一次以少主大人的身份行走人世,虽然他不喜欢小师叔的这个什么少主大人的身份,但他更不愿意小师叔踌躇满志的第一次济世救人落得个失望而归! “乌墨,你记下,三件事,第一把少主大人的救济米粮放在月神谷准备运往东南道的消息在流民中散发出去,第二,让人混进流民里散发流言,就说有人将朝廷救济粮运往了北洲,,诱导流民前往北洲截住朝廷的救济粮!第三,模仿杨毅的笔迹,写一封救济粮已经运往北洲的信,将这信以意外的方式送给刘琛。”齐明远慢慢的低声说着,一边眯眼思索了一会儿,低声道,“最后,再写一封信,以刘琛的笔迹,就说有人欲对二皇子不利,将信快马加鞭的送往京都,面见三皇子。” 乌墨一听,浑身一震,随即恭敬应下,“是!属下明白!” “宋添……已经到了二皇子身边了吗?”齐明远低声问道。 乌墨点头应道,“是,宋添堂主已经到了二皇子身边。” 齐明远微微点头,他的二哥,齐明格是上辈子他唯一留下来的兄弟,除了这位二皇子对皇位没有野心外,也因为这位二皇子大概是他们兄弟里唯一真正的忧国忧民的。让宋添到二皇子身边,除了某些事情需要宋添引导二皇子去做外,还有就是——拉拢。 太子也好,三皇子也罢,文贵妃那样阴狠精明的人生下来的儿子却是心胸狭窄不够精明,远不如区区花娃子贵人所生的二皇子。 ——没错,二皇子齐明格是一千五百年来,大周皇室里唯一一位由花娃子所生还平安长大最后还成了亲王的一位皇子!在上辈子,大概这辈子也应该没有改变。 那位抚养二皇子还让二皇子平安长大的花娃子贵人——月贵人也算是一个传奇了。 齐明远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乌墨,纸上只有七个字:北洲有贤曰义王“将这张纸送给袁振君,他会知道怎么做。”齐明远淡淡说着乌墨恭敬的双手接过,再次跪伏磕头,随即身形一闪,消失在房中。 滂沱大雨里,乌墨疾奔,心头却是复杂震惊不已,东南道的局势复杂如斯,但殿下只是寥寥几件事就轻轻巧巧的梳理开来,最让他震惊的是,北洲有贤曰义王!义王,当今圣上的弟弟,被封为义王,不喜朝政,喜欢游山玩水,但为人最为公义豪爽,若他知道东南道如今百姓的惨况,这位义王定不会袖手旁观! ——但,若让事情如此发展……殿下可就无法从中得利了。 殿下为什么要做这种对自己毫无好处的事情? 若说殿下是见不得百姓受苦,乌墨决计不会相信,殿下的心性最为冷漠不过。那么看来,只怕是因为——少主大人了。 乌墨思及此,不知为何却是心里有了庆幸之意。 不过……殿下是怎么知道义王在北洲的?义王行踪漂移不定,连朝廷要传达每日告书都极难找到这位义王……而浴火堂虽然有在收集义王行踪,但目前也并无所获,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殿下还有另外收集情报的存在? ###### 第二日,月神谷发生流民与官军的械斗暴动!东南道督军刘琛与东南道都督袁振君发生武斗,东南道都督袁振君受了重伤! 第三日,二皇子齐明格抵达东南道。 第四日,东南道发生暴动!东南道前往北洲的官道上,流民劫走救济粮,并冲击东南道官仓,怒打漕粮令杨毅。 而这日,下雨天,林福宁盘腿而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台边上,看着外头绵绵不断的雨,叹气。 “小师叔为何叹气?”在林福宁身侧同样盘腿而坐的齐明远抬眼问着,一边在棋盘上放下一颗白棋。 “这雨都不停啊。”林福宁叹气说着。 齐明远看了眼外头,这雨……还真是未曾停歇过,就跟现在东南道的形势一样,一触即发,不能停下了。 齐明远又放下一颗黑棋,微笑道,“小师叔别着急,会结束的。” ——因为终究会成为定局,一切也会结束,东南道的结局应该就在这几日了吧。 林福宁转头看向齐明远,“明远,那个义王已经来了?” “应该说早就来了吧。毕竟北洲和东南道并不远,快马加鞭的话,一两日早就该到了。”齐明远漫不经心的说着。 义王这人最重公义,性子也豪爽,东南道的这种惨况,他若得知,定会立刻赶过去。说来,义王也是可惜了,因为重公义,上辈子,在他登上皇位时,在朝堂上辱骂于他,最后被他赐死。 林福宁托腮看向齐明远,黑白分明的眼睛亮亮的,齐明远见了,不由失笑,“怎么了?” “我觉得你真的好厉害啊。”林福宁真心叹服着,在知道小师侄所布置的那几件事后,林福宁就真的服了!不动一刀一枪的,还能在整个事件背后将自己藏起来,三言两语的就解决了东南道的这些麻烦事……高手啊! 齐明远轻笑一声,能得小师叔一句厉害,他也算是不枉弃掉了东南道的这一局。 再次放下白棋,齐明远笑着问道,“小师叔,和我手谈一局如何?就算是给小师侄我的奖励?” 林福宁闻言,立即故作严肃的坐直,“行,你让我赢,我就和你下。” 齐明远无奈的扶额,叹道,“小师叔,这样不是就没意思了吗?” 林福宁很无辜的看着齐明远,“没法子呀,我就是赢不了你,我再跟你下就没有意思了。” “要不,我和你下五子棋?”齐明远想了想,问道。 林福宁看了看棋盘,抬头看向齐明远,伸出两只手指,“让我三颗棋。” “……”这样还能下吗? 第56章 JQ发展史(3) 是夜。 齐明远垂眼安静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外头的雨淅淅沥沥。 烛火已经灭了,房间里一片昏暗,房门口站着青墨和云墨,这两人都静默的垂首站着。 然后,就在这雨夜静寂的时刻,突然风起,青墨云墨两人猛然抬头,瞬间就想要出手,但又顿时僵住,因为房间里,齐明远的声音突然响起,“是乌墨吧。” 紧接着,昏暗的房间里,齐明远抬起了眼,如墨漆黑的眼在昏暗的房间里却是分外冰冷的亮。 他盯着跪伏在地的身着黑色紧身衣的人,一字一顿,“你受伤了?” 房间外头的青墨和云墨对视一眼,随即便静默垂首站着。 “属下办事不利,请殿下责罚!”黑色紧身衣的人,也就是乌墨低声道。 齐明远盯着乌墨,神情平静,“你刺杀二皇子失败了?能够让你受伤的人,也就只有义王了。” 跪伏在地的乌墨身子一抖,没错,正是义王! 他奉殿下之命,前往刺杀二皇子,但刺杀是假,搅局是真!却没想义王竟然出现了,而义王的武艺竟然这般高强!实在让他措手不及! “你做得很好。”齐明远淡淡说着,正欲再说,突然齐明远顿住了声音,外头一个声音响起! “明远!!”这是小师叔的声音?还带着怒意?怎么回事? 齐明远一怔,乌墨赶忙就想离开,但脚步一动,却是一个踉跄,而这时,林福宁已经一脚踏了进来! “明远,你是不是又偷偷练功让自己受伤了?!”林福宁气呼呼的冲了进来,外头的青墨云墨根本就不敢拦阻,就算想拦阻,半夏青果紧跟着,他们也拦不住。 齐明远一愣,随即看向地上的乌墨,是乌墨受伤了的血腥味味道被小师叔闻到了? “哎,咦?”林福宁一怔,看着地上已经陷入半昏迷的乌墨,眉头一皱,随即快步上前,手一抬,银针连封几个穴道。 齐明远起身,走向林福宁,“如何?” “嗯,还好没有中毒。青墨云墨,你们把他抬去休息,半夏青果你们去拿我的那瓶玉露丸,半颗泡水,半颗敷在伤口上,再找林家雪过来,让他给乌墨推功疗伤。” “是!” 待青墨云墨等人都推下了,林福宁转头瞪着齐明远,齐明远不解的看着林福宁,“小师叔,怎么了?” “他是那浴火堂的人吧?”林福宁问道,今晚他怎么也都睡不着,外头的雨下得淅淅沥沥的,好烦,刚刚好不容易要睡着的时候,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他的嗅觉因为学医闻药草的关系,更加敏感了,在隔壁房间就闻到了血腥味,以为小师侄又不听话,擅自偷偷练武受伤了,就怒气冲冲的过来了,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四年前曾经见过的浴火堂的人…… ——还好,小师侄没有受伤。 林福宁的心头悄悄的松了好大一口气。 齐明远点头应道,“嗯,他叫乌墨,是母妃安排给我的死士。”齐明远一边随意的说着,一边拿过一旁的自己的外套,给林福宁披上,虽然小师叔穿得很整齐,但,现在入夜了,又下雨,不小心容易着凉。 “哦……”林福宁低头拉了拉齐明远给他披上的外套,心里好奇着,小师侄是派他去做什么事了,怎么会受伤?他想问,但又不能随意发问,一来是因为小师侄做的事情肯定是和那……争权夺利有关,这类事情,他不论是林家的身份也好少主的身份也好都不能参与。二来也是担心他要是问了,小师侄又不告诉他,那他岂不是很尴尬? 齐明远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林福宁,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小师叔是想问又不敢问吧,便笑笑道,“我让乌墨去假意刺杀二皇子,但却被义王所阻,乌墨也因此受伤了。” 林福宁一听,先是一怔,随即立马抬头,紧张的问道,“你让乌墨去刺杀二皇子?乌墨失败了,那你怎么办?” ——真是笨蛋小师侄!!!刺杀什么的!怎么能这么做?!要是乌墨被抓住了怎么办?要是他们因此揪出了小师侄怎么办?!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紧张担心的模样,不由嘴角溢出柔柔愉悦的笑,“小师叔放心,我不会有事,乌墨甩开了他们,他们不会查到我的。” 林福宁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横眉竖眼的问道,“你好端端的,干嘛去假意刺杀二皇子?” “因为……做戏要做套嘛。”齐明远弯着嘴角笑道,顺手牵着林福宁在床上坐下,“我让人去信三皇子,说有人要刺杀二皇子,如果没有刺杀行动的话,三皇子就不会相信了,真好,义王就在此时出现,义王亲眼所见,那么这事就可以成真了。三皇子一定会觐见圣上,求圣上旨意带兵前来东南道,但圣上定然不会准许,而义王也定会在这个时候向圣上请旨彻查东南道之事,东南道之事已经发展到有乱党刺杀皇子的地步,那么圣上就不会再放纵不管,而圣上最为信任义王,肯定会将东南道之事让义王全权处置,那么,小师叔交给我的任务,至此就可以完成了。” 林福宁呆呆的听着,嘴巴微张,半晌,才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开口喃喃说道,“明远,你成精了!” “……” 林福宁又兴奋的拍拍齐明远的肩膀,“明远,要是这样的话!这东南道的百姓就有救了!”说到这里,林福宁又皱皱鼻子,很是厌恶道,“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啊,干嘛他们要弄得这么麻烦!” “小师叔不是曾经说过吗?”齐明远伸手装作不在意的握住林福宁的手,同时轻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 林福宁哼了哼,随即正色的看着齐明远,“明远,你说,如果没有我们,东南道的百姓会如何?” 齐明远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掩去里眼里的漠然,还能如何呢?——十户九空罢了。 林福宁反手握住齐明远的手,“明远。” 齐明远抬头,就见林福宁认真严肃的脸,不由一笑,“小师叔,怎么了?” “你记住我这句话——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林福宁认真的缓缓的说着。 齐明远心头一怔,随即轻轻点头,“我记住了。” 林福宁这才咧嘴一笑,“如果是明远你的话,我相信,这个天下定会是繁荣兴盛的模样!” 齐明远微微勾起了嘴角的笑,那是自然,若是端坐云端的人是他齐明远的话。 但—— 小师叔,你可会相陪? “……到那时候,小师侄,你小师叔我不管到那里都会为你祈福加油的!”林福宁笑眯眯的说着,很是期待的模样。 林福宁却不曾发觉,在他说了这句话后,齐明远瞬间冰冷的神色。 ###### 外头的雨悄悄的飘落着,一室昏暗的屋里,身着白色福儒服的少年抱着被子呼呼大睡着,而屋外的院子里,身着灰色袍服的少年静默的背负双手站着,任由细雨打在他的脸上身上,俊秀的脸因为天空的昏暗而斑驳不明,看不清神情,只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眼泛着阴郁冰冷。 他的身后,有四名仆人安静的跪伏着,同样没有撑伞。 守在屋外走廊上的两名少主侍者,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回事啊?刚刚四皇子不是和少主大人聊天聊得很开心的吗?怎么少主大人一回屋里睡觉,四皇子就跑到院子里淋雨呢? 而这时,一名中年管家撑着伞慢慢的走了过来,管家恭敬的为少年,也就是齐明远撑起了伞,同时低声道,“殿下……如果少主大人知道您淋雨的话,他会生气的……” 齐明远闻言,垂下眼,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我知道……” ——不过是有些按耐不住的烦躁罢了。在听到了小师叔说的那句“不管到那里都会为你祈福加油”的话后。 齐明远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转身淡淡道,“无碍了。”淋了雨,心头的烦躁平静了一些,也冷静了下来。 走回自己的屋子的时候,齐明远看了眼紧闭着房门的小师叔的屋子,微微握紧了手,小师叔只能待在他的身侧! “不要告诉小师叔。”齐明远冷淡转头,平静的对半夏青果说道。 半夏青果对视一眼,想了想,恭敬的躬腰做礼应下。 ###### 这日,圣旨下达东南道,命义王为钦差令,全权处置东南道事宜,有便宜行事之权! 而这日,漕粮令杨毅,东南道督军刘琛被抓捕下狱,钦差令在东南道三郡开设粮仓,救济百姓,林家米行的一百石米粮当着百姓的面送入粮仓中,百姓欢呼雀跃。 三日后,有一支由五名大夫组成的义诊队伍进入了东南道,这义诊队伍都身着标识有福字模样的衣服。 而这日,天空终于晴朗了。 东南道的祈福寺里,僧正走进后院,后院走廊一百米处就有一身着深青色腰间佩戴有福字标识的护卫站着,僧正走进后院后,便没有上前,只是恭敬拱手,轻声道,“祈福寺僧正求见少主大人。” 守在走廊外头的护卫上前,微微拱手,低声道,“请僧正在此等候,小的这就前去禀报。” 僧正忙拱手回礼,看着护卫离开前去禀报了,僧正偷偷的擦了擦汗。 三日前,少主大人悄然到来,虽然天下寺庙都已经知道,无尘大和尚指定了一名花娃子作为传承人,但却还没有人见过这位少主大人。不曾想,在东南道遭受大难之时,突然信使到来,要他前去签领林家米行捐赠的一百石米,同时指定了还需有东南道都督袁振君同时到场,才可开启米仓,适逢祈福寺的所有米粮都已经捐出,寺里的人也都已经几日未曾吃饭了,此时有救济粮到来,自然欣喜若狂。 却没想,和袁振君大人同时前往了签领救济粮,却差点被漕粮令和督军劫走,这还不算,竟然赶上了流民暴动!但也幸好有流民暴动,才能将这一百石米粮保住,袁振君大人盛怒之下,竟然和督军刘琛动起手来,袁振君大人本来就已经几日未曾进食,体力不济,不敌刘琛大人,幸好林家米行的随行护卫及时出手救下了袁振君大人!随行护卫还出示了少主大人的信,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一百石米粮是少主大人命林家米行送来的,也因此让督军刘琛和漕粮令不敢乱来,但这林家米行的米粮想要保住也实在不易! 好在二皇子来了,但二皇子并无实权,不能解这燃眉之急,幸好,义王也来了。这东南道的局势才平稳了下来。 这时,少主大人悄然到来了,还带来了一只从南州赶赴来的义诊队伍,为受灾百姓送医送药。同时……还有奉皇太后旨意前来祈福寺进香的四皇子…… 就在僧正偷偷擦汗的时候,护卫来了。 “僧正大人请,少主大人在正堂。” “多谢这位卫士。” 僧正忙抬脚快步朝正堂走去,一边胡思乱想着,不知道这位少主大人今儿个又出什么怪主意了……想起前日,这位少主大人竟然让他去跟袁振君大人说,让百姓们干活,有干活才能发放救济粮! ——这,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不过,他去跟袁振君大人小心翼翼的提了提后,袁振君大人竟然跑去跟义王说了,义王今儿个就直接闯进来了,听闻少主大人在此后,竟然要见少主大人! 不得已,他只好来了。 僧正在正堂门口,整了整衣服,深吸一口气,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少主大人,但这位还未及笄的少主大人,他是极为敬重的。 ——因为少主大人的气息是比无尘大和尚还要干净舒适。 而此时的正堂里,林福宁正翻着一本长喜和尚留给他的《石经》,然后,视线停留在了一行文字上:所谓僧正,即是祭天之祭祀,有见人之气息,辨别善恶之能。 林福宁歪头,什么意思? “祈福寺僧正拜见少主大人。”正堂门口,僧正恭恭敬敬的跪地磕头。 林福宁闻言,叹了口气,转头对身侧的青果说道,“你说,这个僧正什么毛病,干嘛要在正堂门口外磕头啊?” 青果一愣,不解说道,“少主,那是因为僧正敬重你啊。” 林福宁随手合上手里的《石经》,一边示意半夏去请他进来,一边闷闷道,“我就是觉得奇怪啊,他干嘛敬重我这个毛头小孩啊。” 坐在另一边首座上的齐明远慢悠悠的开口,“我大周僧正共有108人,其中,大僧正三人,皆有见人气息,辨别善恶之能,且,大僧正者,能天算能预知。” 林福宁一听,立马转头眼睛发光的问道,“小师侄,那什么见人气息辨别善恶,是什么意思?” “打个比方,如果一个心底良善的人他的气息是白色的,那么,僧正就能看见他身上萦绕着的白色气息。”齐明远端着茶,一边慢悠悠的喝着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小师叔,他对你敬重,是因为他能见人气息,所以,他大概是觉得你果然不负少主大人之名吧。” 林福宁若有所思,喃喃道,“这不就是特异功能么?” “特异功能?”齐明远不解的看向林福宁,“那是什么?” 林福宁回过神,看向齐明远,心头懊恼,怎么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了?但面上,林福宁故作茫然,“啊?我刚刚有说话吗?” 齐明远无语的看着林福宁,小师叔又装傻了…… 这时,僧正已经进来了。 僧正一进来,就见一旁的齐明远,忙跪地做礼,心头冷汗直冒,这位四皇子身上的气息实在是…… 林福宁一边示意僧正起身,一边看了眼旁边坐着的齐明远,心头好奇,不知道僧正眼里所见到的小师侄又是有怎样的气息呢? 齐明远感觉到了林福宁的好奇,嘴角微微一扬,垂下眼,扫了眼僧正,他记得,上辈子,他在祖庙进行帝冠礼的时候,大周的三个大僧正都拒绝了为他进行带冠,理由就是,他们所看见的气息是浓黑的散发着血腥味道,实在是不能忍受。 当时,他听了,只是笑了笑,说了一句,“那就不要看见好了。”,便就要下令挖了那三名大僧正的眼睛,是当时无尘大和尚突然前来,阻止了他,并说道,今后帝冠礼,僧正及和尚不再参加。念及当时无尘大和尚的民间声望,他由着无尘大和尚带走了那三名大僧正。 对了,当时,无尘大和尚,看着他,突然叹息了一句,“魔树无心。” 不知道眼前的僧正看见的又是怎样的气息呢? 于是,当僧正禀报完事情,离开后院之时,送他离开的林家雪突然低声问道,“僧正有见人气息之能,不知僧正眼中所见四皇子如何?” 僧正先是吓了一跳,但见是林家雪,少主大人的护卫队长,便松了口气,以为是少主大人想要知道,便低声道,“四皇子有两种气息。” 两种? “四皇子在少主大人身侧是,气息虽然浓黑,但却是平和,不在少主大人身边的时候,是浓厚的,冰冷刺骨。”僧正战战兢兢的说着,他第一次看见有人的气息可以浓厚到那个地步,虽然这位林家雪队长也是不太好的气息,但却未曾浓厚到那个地步。 第57章 JQ发展史(4) 僧正擦着冷汗走出了正堂后,林福宁偏头看向齐明远,齐明远正凝眉深思着,林福宁干脆趴在桌子上,盯着齐明远看。 越看齐明远,林福宁就越发觉得……这人真是帅得不像话了!嗯,要是一拳揍过去,添两个黑眼圈就更加……嘿嘿。 林福宁一边想着,一边嘿嘿的发笑。 齐明远回过神,看向林福宁,见林福宁笑容傻傻的,却又透出了几分做了坏事后的得意,不由神情柔和了下来,小师叔有时候感觉很稳重,看法和做事都仿若大人般,譬如刚刚僧正来报,义王想见小师叔,小师叔却是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而有时候,小师叔就跟现在这样,想着一些好玩的事情,然后一个人傻乎乎的发笑。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瞥了眼屋里,半夏和青果都被小师叔派去办事了,此时,屋外有青墨云墨在,而屋里只有他和小师叔。 看着对坐的林福宁,齐明远真想…… 但,齐明远悄悄的握紧了手,忍耐! 虽然不能那啥那啥……但,摸摸鼻子还是可以的吧? 于是齐明远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捏住了林福宁的鼻子,林福宁一愣,随即呲牙咧嘴的瞪眼比了比拳头,齐明远低低一笑,松开了手,反手握住林福宁挥舞的拳头,不着痕迹的捏了捏,笑着问道,“小师叔刚刚在想什么?” 林福宁撇嘴,“没想什么。”他才不要跟这混小子说他刚刚是看着这混小子发呆的! 齐明远也不以为意,学着林福宁趴在桌上,手依然不轻不重的握着林福宁的手,继续悄悄的手指轻轻的划着圈,然后看着林福宁,柔声问道,“小师叔为何不见义王?” 林福宁眨眼,很是惊奇,“我以为你知道的。” 齐明远一愣,接着轻笑,“我若知道就不会问小师叔了。” 林福宁一听,顿时心头得意了,原来小师侄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啊…… 得瑟了的林福宁摇头晃脑的开始解说道,“义王来见我定是为了救济粮和前日我让僧正代为转告的事情,救济粮的事情是我分内之事,让僧正代为转告的事情只是我一个建议,义王没有必要来见我,我也没有必要见义王。师傅说过,大和尚不参政,和朝廷中人应该避免打交道才是。” 齐明远一听,脸色微微一沉,“那小师叔也要避免和我打交道吗?” 林福宁猛然挣脱出手,在齐明远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时,抬手重重的一拍齐明远的脑袋,懊恼叹息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师侄呢?我要是不想跟你打交道,还会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吗?” 齐明远抚着自己被打的脑袋,默默的想着,两世为人,连父皇母妃都未曾碰过的脑袋,却是已经连续两次被小师叔——打了。 想他上辈子,别说是拍头了,就说是能够靠近他与他身体接触的,也没有一人,母妃对他虽然温柔,却是从未对他有过亲近之举,一来是因为皇室教育素来如此,二来也是为了某种缘由……李义是他的总管,自小看他长大对他有一半抚养之恩,也只能是勉强靠近。 看着林福宁故作可惜叹息的摇头晃脑的模样,齐明远面上露出无奈宠溺的一笑。 ——天下间能够对他如此的,也就只有小师叔一人了。 “可是,小师叔,义王见你只怕不单单是为了救济粮和你建议之事。”齐明远说着,故作漫不经心的拉过林福宁放在桌上的手,刚想握住,就突然听到外头青墨说话,“咦,半夏,你手里端的是什么?” 齐明远一听,心头遗憾的松开了林福宁的手,有些不悦,怎么半夏回来得这么快? 半夏端着厨房刚刚做好的蘑菇面汤,一走近正堂,就听青墨突然扬声说话,半夏一愣,随即皱眉冷冷的看了青墨一眼,快步的朝正堂走去! 半夏匆匆快步进了正堂,见自家少主大人和四皇子各自坐着,中间还隔着张桌子,不由心头松了口气,随即放慢脚步,恭敬的将手里的面汤呈递了上去,“少主,这是义伯吩咐半夏送过来的面汤。” 林福宁一愣,随即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齐明远,齐明远微微一笑,轻声道,“小师叔放心,这是我自带的米粮做的,并非祈福寺的米粮,所以,不会浪费的,也请小师叔不要嫌弃。” 昨儿个半夏本来吩咐厨房做了面汤给小师叔,小师叔知道后,立即阻止,说喝粥就好,现在东南道还处于饥荒中,面食太过于浪费了一些,而小师叔自带的那些米粮面食早就在山寨的时候用光了,因此,昨晚,他用自带的不多的米粮做了小师叔说过的很喜欢吃的叫面条的东西。 林福宁怔怔的看着浅笑的齐明远,只听齐明远这一句话,他便知道,这碗面汤是他做的。 昨日明明忙着见人写信做事情连和他说句话都没有时间的小师侄,却在昨晚夜深人静时,偷偷的去了厨房做了这碗面条…… 好一会儿,林福宁才慢慢的低头看了碗里的一根一根明显就是手搓出来的面条,静默了一会儿,才拿起筷子,慢慢的细细的吃了起来,他平日里吃得很快,喜欢大口大口的吃着,但今儿个,他却是吃得很慢,仿佛咀嚼着什么天下最美味的东西般,很是珍惜。 齐明远凝视着林福宁,漆黑的眼越加温柔。 而一旁的半夏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两人,终觉得似乎有些不应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般,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只能是忐忑不安的看着林福宁。 ###### 僧正匆匆走出后院,走到中庭时,就见一身青色布袍的中年男人来回踱步,微微凝眉,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而中年男人的左侧依次还分别站着一俊逸青年,一面容瘦削的严峻的中年男子。 僧正微微皱眉,那俊逸青年是二皇子齐明格,那中年男子是东南道都督袁振君。 僧正上前,微微躬腰做礼,便慢声细语的说道,“义王殿下,二殿下,袁大人,少主大人说了,他不见客。” 青色布袍的中年男人闻言,站定脚步,挑眉假笑一声,“哟?不见客?这位少主大人架子倒是蛮大的啊!” 僧正闻言,皱眉挺直背脊,和缓的神情冷凝了下来,无尘大和尚亲自指定的少主大人乃是天道所选,哪怕他是一名花娃子!容不得他人质疑不屑! “义王殿下,少主大人说了,救济粮之事乃他分内之事,至于给袁振君大人的建议不过是随口提了一提,义王殿下会因此来到此处,那就是——少、见、多、怪!”僧正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 本来少主大人吩咐他这么说的时候,他还觉得汗颜,如今他说了,却觉得分外畅快,特别是看见义王为之一变的脸色,僧正更觉得舒坦。 一旁的俊逸青年也就是二皇子齐明格,忙上前说道,“僧正大人误会了,我等只是听闻少主大人在此,前来拜访,绝无他意。” 僧正听了这话,心头轻哼一声,又叹服起来,少主大人还真是聪慧,这等反应也考虑到了。 “二殿下,我少主大人也说了,他乃方外之人,世俗之人还是少见为妙。” 二殿下闻言,神色微微一变,一旁的义王挑了挑眉,袁振君缓步上前,先是恭敬朝着后院方向拜了拜,随后,低声对僧正道,“劳烦僧正大人再去禀报少主大人一声,袁振君代表东南道百姓前来拜谢少主大人。” 僧正闻言,却是笑了起来,此等情况少主大人也提前告知了。 那么,只许这样回答——“袁大人,少主大人说了,此事乃分内之事,若袁振君大人心头感激的话,不若把拜谢的时间拿去做事,那才是正道,何苦在此浪费时间呢?” 袁振君闻言神情一震。 僧正悠悠的一笑,转身就欲离开,却不想义王此时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有趣!当真有趣!!僧正,你去告知少主大人,就说老夫齐正在此等着!少主大人一日不见老夫,老夫就一日不走!”义王说罢,一甩袖子,席地而坐。 僧正顿时僵住了。 ###### 林福宁吃完面条,接过半夏递过来的沾湿的手帕擦了擦嘴,露出了满足的一笑,呀,真是太好吃了! 齐明远一旁看着,嘴角弯起了柔和的笑,看来小师叔很喜欢自己做的面条,那以后不妨多做几次。 “对了,小师叔,你还是准备一下为好。”齐明远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慢悠悠的说道。 林福宁不解,“准备什么?” “见义王。还有,我那二皇兄齐明格。”齐明远边说边起身,淡淡一笑,“义王脾气固执,越是不见,他就越是要见,小师叔,我现在先去拜见义王和我那二皇兄,然后要去外面见见一些人,大概会很晚回来,晚膳就不要等我了。” 林福宁听了,点头,挥手道,“那你小心点。” 齐明远笑笑点头,便转身走向正堂门口,正堂门口的青墨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故意扬声问道,“殿下……要是少主大人不见义王,对你会不会有……” ——如果义王知道,少主大人不见他,而四皇子殿下明知此事却不从中斡旋,那,义王会不会怪罪四皇子? 齐明远听了,噗嗤一笑,随即转头看向正堂里的也听到了青墨这话的林福宁,“小师叔,您觉得呢?” 林福宁翻翻白眼,没好气的开口说道,“青墨,你家殿下是哪种需要仰仗没啥用处的小师叔的人吗?” 青墨闻言,顿时讪然。 而齐明远却是柔笑着看向了林福宁,他从未就此事和小师叔说过,但,小师叔却是意外的了解他啊。确实,假若有无尘大和尚的支持,或者有小师叔的支持,他的夺嫡之路都会更加轻松,但,他知道,小师叔坚持方外之人绝不参政的约定俗成的规定,而且,小师叔也很厌恶争权夺利党同伐异的事情,最重要的,他也绝对不要小师叔参与那些龌龊的争权夺利之中!。 ——小师叔只需做他喜欢的事情就好,当然,若是能够在他所建立的世界里那就更好了。 没错,他齐明远不需要仰仗任何人,义王又如何?上辈子,他也从未仰仗过谁,还不是走到了那最高的位置? 他去见义王,不过是不想失礼罢了。 齐明远这般想着,随即便走出了正堂,朝前头的中庭走去。 ###### 而齐明远离开后,林福宁便转头问半夏,“半夏,青果还没有回来?” 半夏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青果奉命前去看义诊的情况,顺势调查了一下祈福寺附近的荒地和收留的孩子的情况。 因为水患,有不少孩子与父母失散了,其中也必定有失去父母的孩子。收集这些孩子的情况,再将这些孩子的面容画下来,然后再交给府衙,由府衙出面来找这些孩子的父母,如果找到了自然就是最好的,如果找不到,林福宁打算在祈福寺附近建立东南道忠义堂,因此,林福宁还特别写信请青田镇的忠义堂的副堂主前来。而这位副堂主大概在明后日就能抵达。 “应该快回来了。”半夏低声说着,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少主,如果要建立东南道忠义堂,花费必定不会少。” 林福宁看了眼半夏,突然嘿嘿一笑,“半夏,你是担心我们的钱不够吗?你放心啦,我有一些钱放在小师侄那里,小师侄说了,足够我开三间忠义堂了。” 半夏一愣,有那么多吗?半夏不太相信,少主放在四皇子那里的钱,他也知道个大概,不就是投了一些钱在四皇子的生意里,四皇子的流金馆生意那么大,京都都开了一家了,但当初少主投的钱不过是才几千两,在现在的四皇子的流金馆里,还不够在流金馆里买一只上好的金簪,哪有可能让少主开几家忠义堂,一家忠义堂在最初要花费上万两白银呢! 但,看着自家少主大人那眉开眼笑的脸,半夏默默的将心里的疑惑吞了回去,罢了,既然是那四皇子要讨他家少主大人的欢欣,而自家少主大人又那么高兴,那他还是不要多嘴好了。 “啊,对了,半夏,你把我写的那份告示交给林家雪,让他明后天的时候找人给我贴出去。” 半夏恭敬应下,接过林福宁的告示,一看,顿时愣住了。 只见告示上明晃晃的写着——招工启事。 ###### 齐明远走到中庭,便见席地而坐的义王和二皇子齐明格,还有一旁皱眉来回踱步的僧正。 齐明远脚步微顿,淡淡一笑,果然义王不肯走啊。 “明远拜见义王,拜见二皇子殿下。”齐明远走到义王和二皇子齐明格跟前,微微躬腰拱手做礼,声音平淡谦和。 义王和齐明格都齐齐一震,抬头看着齐明远,见眼前身着素色袍服的少年,面容俊秀,举止温雅平和,脸上淡淡的,却是不卑不亢。 义王忙跳起,上下打量了齐明远一番,随即有些激动的一把握住齐明远的手,结结巴巴的开口,“你是容妹妹的孩子?!你就是齐明远?!” 齐明远一愣,容妹妹??怎么……义王称自己的母妃为容妹妹??难道义王之前和母妃感情不错?怎么……上辈子他却是从未知道?? 一旁的齐明格也是惊愕的看着义王。 义王激动的神情很快就强自恢复了过来,随即咳咳几声,说道,“……我与你母妃曾是结拜过兄妹,你舅舅也是我的义兄呢,呵呵……当然,这个是年轻时候的事情,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义王有些语焉不详的说着,随即转开话题,“你怎么会在此?之前我曾经到处找你,偏偏皇兄不肯透露你的去处,真是让我找得好辛苦啊……” 义王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很是叹息的喃喃道,“都已经长那么大了啊。” 第58章 JQ发展史(5) 齐明远垂下眼,微微一笑。 义王看着齐明远,神情有些复杂和欣慰,说道,“来,坐下。”义王说罢,就再次席地而坐,齐明格看了齐明远一眼,也跟着席地而坐。 齐明远撩起袍子的下摆,从容坐下,同时转头对僧正微笑道,“劳烦僧正大人泡三杯茶来。” 僧正微微躬腰应下,就转身离开。 待僧正离开,义王看着齐明远若有所思,“明远,为何你会在此地?” 齐明远拱手应道,“奉皇太后之命前来祈福寺为东南道受灾百姓祈福。” 义王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那么,你刚刚从后院过来,可见到少主大人?” 齐明远放下手,淡笑道,“义王有所不知,少主大人是我的小师叔。” “小师叔?”一旁的二皇子齐明格惊讶了,怎么少主大人会是自己这个被驱逐出宫的四弟的小师叔? “我的老师魏成大人是少主大人的师兄,因此,我得称呼少主大人一声小师叔。”齐明远平静的解说着。 “哦,原来是这样。”齐明格微微点头。 一旁的义王挑眉一笑,“那也不错。明远,有少主大人做你的小师叔,哈哈……要是被文贵妃那些人知道了,肯定得气死。”义王说着很是高兴的大笑了起来。 齐明远听了,却是故作严肃的起身拱手长拜,说道,“请义王和二皇子殿下为明远保密,此事,明远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义王闻言一愣,而齐明格却是皱眉起身,看着齐明远,认真说道,“明远,为何你称我为二皇子殿下?你是我的弟弟,你该叫我一声二哥才是。” 齐明远微微抬头看了齐明格,故作犹豫的垂下眼,低声道,“明远不敢……” 齐明格一愣,不敢? 而义王却是冷哼了起来,指着地面对齐明远说道,“你给我坐下!” 齐明远故作静默了一会儿,才重新坐下,齐明格也跟着坐下。 义王看着齐明远,沉下脸说道,“你是怕自己不被承认吗?明远,你听着,这四年来,我一直在找你,还曾经跑去过边疆找过你舅舅,但不管是你舅舅也好,你外祖父李仪嵘也好,都不肯告知我你人在何处!起初我很生气,后来仔细想想也算是明白了,他们不肯告知我你的下落,也是一种保护,谁知道那文家会不会对你不利?!因此,我也算是渐渐明白了你父皇将你逐出宫的意图,那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齐明远听着,垂下眼帘,两世为人,父皇当初的那些伎俩,他自然明白,但,义王过于公义,义王不会明白,对父皇来说,他只是棋子,一颗暂时不能弃掉的棋子而已。 “所以,明远,你身上所流的是我们大周皇室的血,你是四皇子!你该叫我一声皇叔,也该称呼明格一声二哥!知道吗?”义王严厉的说着。 齐明远抬起眼,看着义王和齐明格,故作勉强的挤出一笑,“是,皇叔,二哥。” 义王这才满意的拍拍齐明远的肩膀。 而齐明格也跟着挤出了一笑,接着好奇问道,“四弟,你这四年来都在何处?” “我……在青田镇。”齐明远轻声说着。 义王一听,却是愣住了,“青田镇?” 齐明远看着义王,心头一凛,果然,义王知道青田镇? “怎么会跑去青田镇?”义王神情复杂的低声问道。 “是母妃的遗愿,她希望能够安葬在青田镇的安谧谷。”齐明远低声说着。 义王愣住了,神情似乎有些恍然又有些复杂和难以置信,半晌,才长长一叹,喃喃道,“果然是这样啊。” 齐明远听着,心头一动,母妃也好,舅舅也罢,都对青田镇有复杂的感情,如今见义王如此神态,似乎也是知道了什么。 “皇叔,您知道……为什么母妃要安葬在青田镇吗?”齐明远低声问着。 义王微微摇头,很是正色的说道,“明远,你要相信你的母妃,她选择青田镇,那是她最后的任性,仅此而已。” 齐明远听着,皱起眉头,最后的任性?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义王紧接着又转开话题,挑眉假笑道,“我说,明远,既然少主大人是你的小师叔,那么,你是否该为皇叔我引荐引荐呢?” 齐明远看着义王,轻轻一笑,“皇叔,若是为了东南道之事,那么,你问我就好,何苦去叨扰小师叔?如果您只是想和小师叔见见面,那么还请三日后再来。” “哦,这是为何?” “因为这几天,小师叔在安置那些在水患中失去父母的孤儿孩子,他已经忙得不得了了。皇叔就不要再来干扰他了。至于东南道之事,皇叔问我就好。” 义王闻言,眯起双眼盯着眼前浅笑温和的齐明远,问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齐明远悠悠一笑,“自然知道。” “你做的?”义王紧紧的盯着齐明远,压低声音问道。 齐明远只是淡笑不语。 齐明格有些惊讶的看着齐明远,东南道之事本来形势混乱严峻不已,突然间却是急流直下,形势明朗起来,虽然表面看去似乎是各方争夺的最后结果,但在经过他的谋士宋添的仔细分析后,却惊觉里头似乎有另外一股势力在推动着。而皇叔义王也是这样认为,因此,今天他们才会在这里。本以为这一切都是少主大人所为,没想到却是齐明远做的? “说吧,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义王盯着齐明远问道。 “小师叔说,君为舟,民为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齐明远缓缓说道,神情平淡,“小师叔是方外之人,不能涉政,所以,这些事我来做。” “君为舟,民为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齐明格喃喃念着,神情有些动容,“不错!不错!” 义王却是皱起眉头,他盯着齐明远,齐明远很平静,神情似乎很谦和,可齐明远的话却让他有种怪异之感。 “是少主大人的意思?”义王紧盯着齐明远,缓缓开口问道,“还是你自己的本意?” “很重要吗?”齐明远淡淡一笑,看着义王,“如今的结果,应该不错吧?” ——义王虽然智谋不深,但感觉却是挺敏锐的。也许,他得重新评估一下义王。 义王深深的看了齐明远一眼,说道,“结果的确不错。” 齐明格看了看义王,又看了看齐明远,不由也深思起来。 而这时,僧正终于过来了,身后跟着的是端着茶的云墨。 齐明格端着茶喝了一口,很普通,眼睛余角不经意的瞥了眼齐明远杯里的茶后,不由微微眯了眯眼,齐明远的茶上漂浮着一根叶子,而且茶色清纯,和他的茶不同,齐明格又故作不经意的看了眼皇叔义王杯里的茶,和自己的相同,那么,齐明远的茶又是什么茶? “二皇兄。”突然,齐明远开口了,笑容很浅,“我的身体不好,所以我用的茶和你们的不同。” 齐明格一愣,随即忙道,“四弟,你别误会,我刚刚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讪然说罢,齐明格忙转开话题,“四弟,你的身体怎么了?” 义王也在一旁开口,皱眉道,“我府里有位太医,要不,让他给你看看?” “皇叔,小师叔是无尘大和尚的传承者,四年前开始,无尘大和尚和小师叔就一直为我治疗,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饮食方面需要注意而已。”齐明远说着,又温和开口,“皇叔,二皇兄不必担心。” 义王点头,没有多问。 又闲聊了几句,义王便起身,齐明格也跟着起身。 义王起身后,恭恭敬敬的对僧正大人做了一个拱手礼,说道,“之前本王有得罪之处,还请僧正大人不要介意。” 僧正吓了一跳,忙也回礼道,“义王客气了。” “烦请僧正大人转告少主大人,三日后,本王会来拜访少主大人。”义王说罢,就挺直背脊,对齐明远说道,“明远,我就住在东南道的都督府,有空的话,就来看看皇叔吧。” “明远明白。”齐明远恭敬拱手说道。 随后,齐明格也开口说道,“四弟,我也在都督府,这几日有空就过来找二哥吧。” 齐明远温和一笑,拱手恭敬做礼,“这是自然。” 待送义王和二皇子齐明格离开后,齐明远便转身对僧正温和说道,“僧正大人,这几日小师叔会很忙,还望僧正大人能够对来访的宾客说一声,不要打扰小师叔休息。” 僧正恭敬应下。 齐明远微微点头,便和云墨走出中庭,而一出中庭,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通道,齐明远和云墨身形一闪,便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在了走廊通道上。 ###### 义王和齐明格一出祈福寺,就立即回到都督府中。 待进了两人住的偏院里,一五官端正的清瘦青年便迎了出来,拱手做礼,甚为恭谨,“宋添拜见义王殿下,二皇子殿下。” “好了,宋添,都给你说了,不要那么迂腐多礼,起来起来!”义王不耐烦的说着,挥手示意宋添起身。 宋添便恭谨起身。 “宋先生之前在青田镇的时候,可曾听闻过少主大人之名?”义王沉声问道。 宋添微微一愣,心头却是了然,义王和二皇子定是见过主子了。 宋添恭敬拱手应道,“听闻过,少主大人在没有暴露身份之时,就曾因为聪慧仁善而颇受青田镇百姓的喜欢。” “哦?”义王微微点头,深思着又问道,“那,明远少爷?哦,我是说,可曾听闻过叫明远的少年?” 宋添故作疑惑的想了一会儿,摇头叹气道,“回义王殿下的话,宋添没有听过。” 义王愣了愣,随即若有所思的来回踱步,烦躁的走了一会儿,便又走到宋添跟前,压低声音问道,“那在青田镇的时候,少主大人的身边可有叫明远的?” 宋添闻言,故作大惊失色,“那怎么可能?少主大人可是花娃子呀,且青田镇林家向来治家甚为严格,那少主大人虽然五岁就被无尘大和尚指定为传承人,但,除了两年前的寒食节,无尘大和尚第一次公布少主大人的身份外,少主大人可是从来没有抛头露面过,也从来都没有在外头露面,义诊的时候也是带着纱帽,身边跟的就只有两位侍者花娃子……”说罢,宋添故作正色严肃道,“义王殿下,请不要乱言!” 义王不由讪然一笑,说道,“哦,我只是随便问问。” 一旁的齐明格却是暗自想着,如此看来,这四年来,四弟的身份是被严密保守着,而四弟和少主大人的关系,青田镇里大概除了林家和无尘大和尚,以及魏成大人外,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了。那么,他也还是不要多言为好。 宋添这时皱眉,故作凝重的问道,“义王殿下,二皇子殿下,可是没有见到少主大人?” 齐明格点头道,“是的。”说完,又皱眉道,“据说是这几日少主大人忙着安置孤儿的事情……本来这些该是朝廷做的,但……”说到此处,齐明格叹了口气。 如今的东南道一切都是百废待兴啊。 “二皇子说的是,这些本该是朝廷做的事情,但如今也只好如此了,少主大人大概是想跟青田镇的忠义堂一样,在东南道也安置一个忠义堂吧。” “哦,那是什么?”齐明格很是感兴趣的问道。 “青田镇的忠义堂是林家开设,几年前交给了少主大人打理,忠义堂主要做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照顾孤老和孤儿,孤老为其送终,孤儿就照顾至及笄和弱冠之龄;” “嗯,不错。”义王一旁听着点头赞叹道。 而宋添听了笑了笑,想他当初为何会选择在林家的煮茶山庄落脚藏身,就是因为这忠义堂,想着将来老了也可以有个去处。 “第二件事,开设忠义私塾,让孤老为孤儿授学,这里头,授学的内容很有意思,是五种技艺。” “五种技艺?”齐明格好奇,“是哪五种?” “种田,织锦,冶炼,算法,游医。”宋添说着,笑道,“孤老无法教学的,就请外头的先生代为授学,而很有趣的是,请外头的先生的时候,忠义堂从不会付与薪资,只负责每日两顿膳食。而这些先生来的时候也都是自愿,并签订了能够授学的时间。” 齐明格闻言,皱起眉头,“如此一来,还有人肯来吗?” “有,而且,很多。” 齐明格闻言,意外了。 义王摸摸下巴,突然一笑,“还真是有趣的忠义堂!那么,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事便是每年忠义堂的孤老和孤儿都需清扫青田镇的街道和送花。”顿了顿,宋添小道,“这是少主大人接手忠义堂后定下的规矩。” “这是为什么?”义王不解。 “因为少主大人说了,照顾忠义堂孤老孤儿的不只是林家还有青田镇的百姓,做人必须懂得感恩。”宋添缓缓的说着。 “感恩?”齐明格和义王都迷惑了。 “这个感恩,大概是感激他人照顾帮忙的恩德的意思。”见齐明格和义王迷惑不解,宋添便揣摩着说道。话说当初听乌墨说起这个忠义堂的最新规矩的时候,他也是一头茫茫然,后来仔细琢磨后才明白了,心里对那少主大人,愈加敬佩了。 ——不止敬佩少主大人的聪慧,更敬佩能够让四皇子洗手作羹汤的本事! 说完忠义堂,义王突然开口问道,“宋添,你说,将东南道局势扭转的那个人他为什么不站出来?” 宋添一愣,随即心头低笑一声,义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吗? “这个……自然是因为不想外人知道吧。” 义王一怔,随即喃喃自语道,“可对他来说,此事应该对他极为有利才是,为何不想让人知道呢?” 宋添心头微微勾唇冷笑一声,对四皇子来说,东南道一事,只需让那个天下权势第一的人知道即可,而如今你义王得知,那个人还会不知吗? ###### 入夜时分,林福宁趴在床上,打了个呵欠,看了眼外头的月色,已经三更了吧,不知道小师侄回来了没有? 林福宁瞥了眼桌上摆放着的一碗清心汤,那是他今儿个晚上下厨房做的药膳甜汤,可以降火补元气啥的,小师侄那么忙了都为自己做面条,他为小师侄做碗甜汤啥的也不算什么吧。不过,大概,不怎么好吃就对了。 林福宁叹气爬坐了起来,算了,做都做了,还是拿去给小师侄喝吧。 ——他要是敢嫌弃一句就试试!! 林福宁端着汤走出房门,房门外守着的青果一愣,“少主,您真的要去四皇子那里?” “啊?对,青果,厨房里有馄炖汤,你让家雪去叫绿墨他们来吃。还有,时候不早了,你别守着,吃完馄饨就乖乖的去睡觉吧,明儿个你还得跑府衙呢。”林福宁边说边朝对面的院子走去。 青果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少主不让他跟着,那他还是别跟着好了,既然是去四皇子那里,安全问题就不用担心了。 林福宁端着药汤走到齐明远住的院子前,守在院子门口的绿墨一愣,随即忙恭敬躬腰做礼,“绿墨见过少主大人。” “绿墨,明远回来了没有?”林福宁笑眯眯的问着。 绿墨恭恭敬敬的低头回答道,“回少主大人的话,殿下已经回来了。” 林福宁哦了一声,刚想抬脚走进去,又顿住脚步,问道,“那他现在忙吗?” 绿墨想了想,低声回答道,“回少主大人的话,殿下现在应该不忙。”绿墨谁的有些含糊,事实上,殿下现在应该还在忙着写信什么的,但如果是少主大人来的话,殿下就算再忙也应该会见少主大人,而,想着回来后的殿下那疏离淡漠的神情,绿墨觉得殿下应该见见少主大人转换一下心情才是。 林福宁听了,咧嘴一笑,“那就好。”林福宁说着抬脚走入院子,可一走入就转头对绿墨弯着眉眼笑道,“绿墨,我那边厨房里有馄炖汤,待会家雪喊你们去吃的时候就快点去吃,我会跟明远说的。你们放心去吃。” 绿墨怔了怔,看着林福宁已经转身走入的背影半晌,才垂下眼,掩去眼里忽然翻涌起来的情绪。 书房里的齐明远盯着桌上的浴火堂送来的情报皱眉深思,是因为东南道的事情发生改变了?所以,现在局势也改变了? 西州的学子自杀案提前了? 齐明远若有所思着,忽然听到了外头的熟悉的脚步声,是小师叔?齐明远一愣,随即凝眸不悦起来,这么晚了怎么小师叔还没有休息?? 齐明远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刚刚拉开房门,就见外头身着白色福儒服笑眯眯的手里端着汤的林福宁。 齐明远一怔,随即柔和了眼眸,“小师叔,你怎么还没有睡?” “因为我知道你也没有睡。”林福宁嘿嘿一笑,随即瞪眼道,“喂,没看见我手上端着的东西吗?” 齐明远低笑一声,接过林福宁手里端着的碗,让林福宁先进来,然后顺手就将房门关上。 “对了,我让绿墨他们去吃馄炖了。”林福宁在桌子旁坐下,一边随意的说着。 齐明远笑了笑,他的仆人也就是小师叔的仆人,小师叔让他们去做什么其实没有必要和他说。 然后……这碗汤?齐明远低头看着手里还端着的汤,这是……小师叔做的? 他可不以为,如果是其他人做的汤,会让小师叔这么晚了还端来给他,而以小师叔那种你给我一碗米我还你十袋米的脾气,这是在还那碗面条的人情??? “明远,坐下啊。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林福宁不解问道。 齐明远回过神,微微一笑,端着汤走到林福宁身侧坐下,一边问道,“小师叔,这是你做的?” 林福宁笑眯眯的点头,“嗯,我做的,不好喝,但是你必须给我喝了。”说罢,林福宁咧嘴一笑,露出阴森森的牙齿,你敢嫌弃一句试试? 齐明远盯着林福宁,忍不住一笑,抬手摸摸林福宁的头,笑容有些宠溺有些温柔,“好。” 第59章 JQ发展史(6) 齐明远说罢,就慢慢的仿佛品尝什么珍惜补品似的,一口一口慢慢的喝着,林福宁坐在一旁,托腮看着,脸上的笑容不由慢慢的咧大,小师侄真是乖! 待齐明远喝完,林福宁凑过去,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摸着鼻子说道,“那个……味道虽然不是很好,但是这是清心汤,你最近要熬夜吧,这个可以降心火,还能给你补补元气。” “小师叔做的我都喜欢。”齐明远轻声说着,凝视着林福宁的眼眸温柔如水。 林福宁一怔,随即有些不自然的转过头,干巴巴的说道,“你拍我马屁也没用我跟你说!” 齐明远勾唇一笑,笑容柔和带着一丝宠溺,而眼里却是划过一丝愉悦的得意。 ——果然小师叔就该用示弱柔和的手段。 “对了,小师叔,这几日我会很忙,而三日后义王会来见你,到时候我大概会没有办法陪坐,你如果不想见义王的话,那不见他也无妨的。”齐明远严肃的交代着。 义王那人虽然不错,但,让小师叔和义王见面,他还是有些担心。 林福宁听了,眨了眨眼,义王?小师侄的叔叔?说来奇怪,他总觉得今晚的小师侄似乎情绪有些烦躁? 于是,林福宁问道,“明远,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觉得今晚你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齐明远一怔,随即沉默了下来。 他今晚的情绪的确有些烦躁,有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两年前,在小师叔被无尘大和尚叫上墨林石台,向所有人昭示小师叔身份的时候,他曾经暴躁过,今晚的情绪虽然没有那日的暴躁暴戾,但,也不是怎么的好。 而缘由就是今日发现的一些事,发现的一些人,似乎偏离了上辈子的轨迹。 首先是母妃,母妃为什么要指定安谧谷? 其次是义王,义王和母妃之间似乎关系匪浅,这也许是上辈子义王对他曾经很是照顾的原因,而义王似乎知道母妃很多事情? 最后,就是有些事情发生的时间提前了。 林福宁看着突然间沉默下来的林福宁,眨了眨眼,故作惊讶的开口,“哇哦,小师侄,你也有烦恼的时候啊!” 齐明远回过神,看向林福宁,甚为不解,他怎么就没有烦恼了?他最烦恼的一件事就是如何将眼前这个人给锁在自己身边。 林福宁看着齐明远不解的神情,嘿嘿一笑,眉眼弯弯,“小师侄,你在我心里可是最厉害的!烦恼什么的,就算有,小师侄挥挥手指不就解决了吗?”林福宁说到最后,还做了个挥动手臂的夸张动作。 齐明远闻言,不由低声一笑,眼眸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他知道小师叔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鼓励自己。 “可是,小师叔,万一我解决不了怎么办?”齐明远轻声说着,看着这样笑呵呵的让人不自觉想要亲近的小师叔,齐明远故作一脸烦恼。 林福宁一愣,随即想也不想的凑过去,拍拍齐明远的肩膀,认真说道,“明远,没事,有你小师叔我呢!” “不管发生什么事?”齐明远试探性的问道。 林福宁闻言一愣,随即偏头认真的想了想,很是苦恼的看着齐明远,“小师侄,你不会搞什么奸杀虏掠吃喝嫖赌滥杀无辜丧尽天良天理难容死有余辜的坏事吧?” “……”齐明远无语的看着林福宁苦恼的表情,半晌,扶额叹了口气,“小师叔,我是那样的人吗?” 林福宁故作犹豫的看着齐明远,小小声的开口,“那个……谁知道呢?”说罢,很无辜的看着齐明远。 齐明远顿时一滞,半晌,盯着林福宁故作无辜天真的表情,露出浅浅的极为温柔的笑,“那既然如此,小师叔就盯着我吧,不要让我走上奸杀虏掠吃喝嫖赌滥杀无辜丧尽天良天理难容死有余辜的路如何?” 林福宁一愣,接着睁大眼睛,哈? “我相信有小师叔在我身边盯着我,我一定不会走上邪路。”齐明远说罢,嘴角弯起了好看的笑容,漆黑的眼眸甚为愉悦。 林福宁摸摸鼻子,怎么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觉咧? 齐明远说罢,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皱眉起身道,“小师叔,我送你回去吧。”快要四更天了,明儿个小师叔还得忙很多事情。 林福宁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也跟着起身,走在齐明远的跟前,林福宁在快要走到自己的院子时,突然的转头,看着齐明远,很认真的说道,“明远,不管将来如何,只要你是齐明远,我就一定会站在你身边。” ——也许他帮不了小师侄什么,但绝不会离弃! 齐明远静静的盯着林福宁半晌,才慢慢的露出笑容,轻轻的点头,“我知道。” 齐明远的声音压得很低,有些颤抖,似乎压抑着什么,可惜,此时的林福宁却没有发觉。 而林福宁在说完后,就笑眯眯的转身快步跑向了自己的房间,哎呀,终于可以好好的睡觉了。 齐明远站在院子门口,目送林福宁跑远,直至看不见林福宁才慢慢的收回视线,然后,嘴角勾起了一笑,闲适的透出了散漫的自信。 而心头的烦躁在刚刚听到了小师叔那句话后,早就消散了。 ——就算轨迹偏移,就算人世不同,他也有自信翻天覆地再掌乾坤! 然后,将他的小师叔守在自己的身侧…… ###### 翌日,打着呵欠的林福宁洗漱完毕,刚刚走到桌子旁边趴下,就见青果端着一碗东西过来了。 林福宁看着青果放下那碗东西,以为是粥,却在低头一看时怔住了。 是粥,但却是百合米粥! 林福宁皱眉,抬头看向青果,“青果,是四皇子派人送来的?” 青果点头,好奇的问道,“少主,云墨端过来的时候,说是义伯亲自做的。少主,您喜欢百合米粥吗?” 林福宁瞪着米粥,心里有些牙痒痒的,小师侄昨晚是都没有睡吧,一大早就给他送来百合米粥……什么义伯亲手做的,看这粥也就只有小师侄会做的! 虽然心里恼怒小师侄都不会好好休息,但林福宁却还是默默的拿起汤勺吃了起来。 ###### 而此时的齐明远已经身在了后山。 后山里,齐明远背负双手站在山崖边,他的身后,跪着乌墨和四个黑衣蒙面男子。 “西州的学子自杀案盯着就好,不必有多余的动作。”齐明远平淡的说着,“义王和二皇子那边不需要盯着了,宋添在那里,他知道怎么做。京都的流金馆照常,不需要刻意结交那些贵妇,如果林夫人抵达了京都,就送张拜帖过去。” “是。”乌墨恭敬应下。 “东一你们四人,从今日开始进入京都,京都文家的千金前阵子遇袭了,似乎正在找武艺高强的护卫,你们去试试。” “是!”那四个黑衣蒙面男子恭敬应下后,就迅捷消失了。 其后,乌墨低声开口,“殿下,少主大人在昨日命人贴出那招工启事后,有很多人都在非议。” 齐明远闻言,只是轻笑一声,“无碍,小师叔心里有数。”顿了顿,又微微凝眉喃喃道,“不过,还是以防万一为好……乌墨,让人盯着忠义堂的建设。” “是。” ###### 吃饱喝足的林福宁在院子里兜了几圈,便挥挥手招来了面无表情的林家雪,笑呵呵的问道,“小雪啊。你有事吗?” 林家雪面无表情的拱手,“无事。” “哦……那小雪啊,你去找半夏,我担心他。”林福宁弯着眉眼笑眯眯的说着。 林家雪拱手应了一声“嗯”,就转身出去了。 林福宁看着林家雪走了出去,嘿嘿怪笑一声,嗖的一下就欢快的朝侧门跑了出去,可还没有到达侧门,眼前就忽然闪出一个人。 林福宁差点撞到,忙站住脚步,定睛一看,顿时睁大眼睛,随即愤然的开口,“你不是很忙吗?!” 背负双手站在林福宁跟前的俊秀浅笑吟吟的少年正是齐明远。 “半夏去外头处理忠义堂的事情了,青果又去了府衙,家雪被你调去,院子里的护卫也被你派出去帮忙祈福寺修建了,小师叔,你把人都调开了,是想去哪里?”齐明远浅笑着问着。声音亲和不已。 林福宁却是听得头皮发麻,悄悄的退后一步,同时故作愤怒的瞪眼,“你又安插眼睛盯着我!” 这事还需要安插眼睛吗?刚刚听绿墨提起小师叔院子里的动静就立马觉察不对了,忙过来看了看,果然,家雪被调开了,小师叔就转身想从侧门跑了出去。 但齐明远也没有反驳,让小师叔以为有眼睛盯着也好,省得闹出不安分的事情来。真是,东南道外头虽然平稳了,可底下的波流涌动还没有停止过,就算没有这些闹心的事情,就单单小师叔这花娃子的身份,还有小师叔这可爱的模样,也是不安全的好不? 没有人跟着,谁敢让小师叔单独出门他就杀了谁! “小师叔……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齐明远上前一步,背负双手,面容温和,笑容浅淡,可眼里却是隐隐透出怒气。“一,我请你回去。二,你自己回去。” 林福宁一听这话,也怒了,双手叉腰,怒道,“靠!劳资干嘛要听你话回去!” ——劳资是你师叔!你听我的才对! 齐明远漆黑的眼瞬间就冷凝了下来,静静的盯着林福宁,那瞬间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林福宁顿觉不妙了。 林福宁轻咳一声,想起曾经不太美妙的事情,林福宁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 “那个……我只是想出去转转……”林福宁故作威严的瞪眼道,“你说过,你会尊老爱幼的,你不能威胁我!” 齐明远依然静静的盯着林福宁,那漆黑的眼依然冷凝着。 林福宁也回瞪着齐明远,靠之,劳资真的只是想出去转转而已!虽然……这样有些危险,但是祈福寺里头转转不犯法吧?! ——你妹的!他都已经是少主大人了!难道还不能自由行动吗?! 林福宁看着齐明远依然冷凝的眼神,心头突然滋生出委屈了。 委屈了,眼睛就有些酸涩了。林福宁在眼眶即将泛红前,猛然转身,大步就想朝自己的房间跑过去,可脚还没动,就突然的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林福宁顿时惊吓得僵住了。 ——和小师侄认识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和小师侄的亲密接触啊啊啊!! “宁儿,我不愿你有任何一丁点的危险……”被拥住了,耳畔轻轻响起的因为压低而低沉的声音,吹出来的热气喷洒在耳畔,痒痒的还有些麻麻的。 林福宁僵着身体无法动弹,在刚刚开始的惊吓过去后,现在的无法动弹是无法抵挡背后这人的温柔。 ——没错,温柔。 怀抱很暖,动作温柔,小心翼翼仿佛害怕会被嫌弃会碰坏他般。 “那,那个……我,我知道了……”林福宁脸颊突然火烧般红了起来,结结巴巴的开口说着。 齐明远低头看着怀里的软软暖暖散发着淡淡药箱混杂着花香的林福宁,冷凝早就融化,只余下柔和眼神闪过一丝笑意,随即松开了手。 刚刚在看到小师叔眼里的委屈时,就想也不想的在小师叔转身时一把拥住,那时,真的是一时冲动,但如今看来,这冲动带来的结果甚为不错。 齐明远松开手了,林福宁悄悄的吁出一口气,拍拍脸颊,努力让自己的表情镇定自然起来,随后,转身看向齐明远,虽然脸颊还有些热,但林福宁故作不知的瞪着齐明远,“你该叫我小师叔。” ——叫什么宁儿! 齐明远只是笑笑。 林福宁又有些尴尬的偏头,小师侄没事笑那么好看做什么! “我要去外头转转。”林福宁轻咳一声说道。 齐明远想了想,点头,柔声道,“我陪着你。” 林福宁闻言,转头看向齐明远,皱了皱眉,“可你不是有事吗?” “无碍的。”齐明远微笑说着,眼眸柔和泛着流光,甚为愉悦,“要不,我们去外头看看?” 林福宁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下了,他是真的在这里呆着很无聊了,而且,最重要的,东南道的受灾情况他必须去亲眼证实,他想自己一个人去看,如果身侧有半夏青果,他们铁定会把护卫队弄来保护他,到时候,摆着那么大的排场,他还能看到多少真实? 当然,他相信半夏青果给他的是真实的调查情况,但有些东西,还是必须自己亲自去看。 ——毕竟半夏青果不是他的眼睛,他想看的,还有很多。 “我不要很多人跟着,就你和我好了。”林福宁认真的说着。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立即明白了小师叔不是因为无聊想跑出去玩,而是有事要做!便挑眉问道,“你怀疑半夏青果?”那两人对小师叔的忠心他可是亲自证实的。 “不是,我是想看看别的东西。”林福宁忙摇头否认道,并严肃说道,“我想看更多的东西。” “好。”齐明远想也不想的点头应下,同时也冷凝着眼说道,“但是,宁儿,以后若有同样情况,你必须让我知道,你不想别人跟着你,那就必须让我跟着你保护你。” “……都跟你说了,你该叫我小师叔!!!” “好吧,宁儿!” “叫小师叔!!不许笑!齐明远你再笑一个试试看!” 第60章 JQ发展史(7) 京都二街,白马巷,林家宅子。 一辆马车静静的停歇在林家宅子的门口,马车四周还有二十多位身着素朴蓝色衣服的护卫,护卫之前,卫护在马车最前的骑着白马的是面容俊秀的十五六岁的少年。 很快,林家宅子的大门打开,管事打扮的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匆匆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十几位仆人和婢女,他们恭敬的在宅子门口跪下。 骑着白马的少年利落的翻身下马,走到马车跟前,低声道,“娘亲,我们已经到了。” 马车的帘子从里面被拉开,很快,面容清婉的约莫三十上下的妇人,在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紧接着是一位带着纱帽身着粉红襦衣裙的少女在婢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妇人下了马车,先是看了眼四周,虽然是京都颇有名气的街道,但白马巷因为是大户人家聚居地的关系,倒显得清静,街上往来也大多是马车,或者打马而过的男子。妇人收回打量的目光,看向恭敬跪伏在地没有任何声响的管事仆人,妇人微微一笑,果然不愧是公公一手调教出来的管事仆人,就单单这跪地做礼,就极为整齐而且严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严肃沉静。 京都的林家宅子购置至今已经五十多年了,除了历代林家嫡系少爷来京都儒士院读书外,这林家宅子就没有其他用处,但派来京都林家宅子的管事仆人却并没有因为主子不在而有懈怠之处。 这就是林家的管事仆人。 “起来吧。你是寿管事?安排一下,然后来正堂听命。”妇人轻柔的声音慢慢的说着,便和身侧的少女还有少年走进了林家宅子。 而林家宅子外,有骑着黑马的少年惊讶的停下了脚步。少年身侧的同样骑马的几名少年不解的开口问道,“魏嘉,你在看什么?” 被称为魏嘉的少年回过神,有些迟疑的说道,“我刚刚好像看到了福康,奇怪了,福康怎么会来京都呢?” “咦?真的?那可真是难得,不是你说的吗?林家人不会走仕途,难道是来京都做生意?”另一名少年略带嘲讽的说道。 魏嘉皱眉,冷冷的扫了眼说着嘲讽话语的少年,“宋志文,你说话小心点!” 被称为宋志文的少年挑眉假笑一声,“哟,魏嘉,难不成你想为了一个平民和我宋志文为敌吗?” 魏嘉脸色一沉,正欲发怒,但一个声音响起。 “好啦好啦!志文,你少说两句,魏嘉,你也一样!”说话的少年面容很是俊秀,带着腼腆的笑,“我倒是好奇,林夫人身边的那位难道是林家姑娘?” 魏嘉看了腼腆笑着很害羞的少年一眼,正色道,“文修,你问这个做什么?林家的规矩森严,你可别害福康被林老爷和林夫人责罚!” 被称为文修的少年一听,随即呐呐道,“可是魏嘉啊,我听说林夫人已经拒绝了魏家的和亲提议了,那么……林家姑娘现在又是尚未议亲……” 魏嘉哼了哼,林夫人不过是委婉的表示现在姑娘还没有及笄,这婚姻之事不急而已!就算拒绝了,爹和娘亲也都说过了,只要林家姑娘一日未嫁,他就还有希望! 而一旁宋志文却是突然笑了起来,“我说,你们两个不是来真的吧?林家不过是富甲一方的商人,林家人也没有走仕途,难道说堂堂四大世家的嫡少爷要娶商家之女?!” 魏嘉看着宋志文,心头鄙夷,这宋家的嫡子也不过如此!竟然只看得见这么肤浅的东西!不提林家姑娘的美丽聪慧,就单单林福康还有林家在青田镇的百年经营,百年林家,世代大儒! 一个世家不管如何沉浮,底蕴摆在那里,哪怕将来被重重打压在地,只要留有余香,就能重新铸造辉煌! 爹和祖父看的就是林家的这百年底蕴!百年来未曾参政,却能将林家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如果没有世家的底蕴岂能如此? 祖父说过,仅凭如此,林家姑娘就可为世家主母!而那林家姑娘在四年前的赏春会上的表现,祖父曾感慨说,若魏家不能得此女,实为憾事! 魏嘉心头鄙夷,但面上只是哼了一声,看向了文修,文修是文家的嫡次子,三年前突然以周家远方亲戚的身份出现在了青田镇,虽然想要进入林家私塾读书不成,但随后却是缠上了爹,爹无奈,向林家太爷说明情况,林家太爷让文修参加考试,如果通过了,就能进入林家私塾。文修的才学无可置疑,最后进入了林家私塾,然后,两年前寒食节大会上见到了四皇子和林家姑娘,以及少主大人。 爹说过,文修不可小觑。 而文修之后就在林家四周打转,可惜,不管是福康还是福安,都对文修的态度若即若离,文修至今还未能成为林家少爷的好友,而如果不是因为自家的爹是少主大人的师兄,和林家关系匪浅,只怕他也别想靠近林家了。 由此可见,林家人的小心谨慎。 魏嘉想到此,又转头看向了已经关上了的林家宅子。 福康和林夫人林姑娘都已经到达京都了,不知道爹和娘亲有没有收到消息? “对了,魏嘉,既然福康来了,我们明日送拜帖过来如何?”文修又出声憨憨的问道。 “喂!你们不是真的想要和那林家少爷结交吧?!”宋志文瞪眼,似乎难以置信的样子。 魏嘉点头,看向文修,“这是自然的,不过我要回家禀明爹娘。” “哦,对啊,我也得回家跟我爹说一下。”文修说着,似乎有些窘迫的不好意思的道,“我看到林家姑娘太兴奋了,都忘记了这点。” 魏嘉心头冷笑一声,哼,就凭文家如今的权势滔天,林夫人就绝对不可能将林姑娘嫁进文家! 于是,几人便分头告别了。 ###### 此时的林家宅子里。 林夫人进了正堂,在首位上坐下,林福康在次位上坐下,随后是还带着纱帽的林淑薇。林家宅子的婢女恭敬的呈递来三杯茶。 林夫人身侧的宋妈妈接过茶,递给了林夫人,林夫人轻轻摆手,于是宋妈妈将茶放到桌子上。 此时,林家宅子的寿管事已经来了。 “林寿拜见夫人,拜见大少爷,拜见姑娘。” “寿管事起来吧。”林夫人和蔼的说着。 寿管事恭敬起身,垂头躬腰站着。 “你在京都这几年做得很好,老爷和我都很满意,接下来,大少爷要在儒士院读书,姑娘也要在京都住上几年,你准备一下,过阵子,老爷也会来,最重要的,你要准备一处清净之所,小公子,也就是少主大人将会在京都长住。” 寿管事忙恭敬的点头应下。 “对了,这几日会有拜帖到来,不管是谁,除非是魏家二老爷的,也就是魏成大人和其夫人,其他的都一一拒绝,明白吗?” 寿管事一愣,随即恭敬应下,并小声开口问道,“夫人,前天有流金馆的人递拜帖过来,还送了一盒东西,说如果夫人和姑娘到了的话,就交给夫人。” 林夫人一怔,随即微微一笑,流金馆?是和薇儿宁儿有生意往来的流金馆吧。 “把东西拿过来吧,若以后还有流金馆的人到此,就让他们和宋妈妈联系。” “是。小的明白了。” 寿管事又恭敬的请示了一些事情后,便退出了正堂。 寿管事退出正堂,林夫人便转头对安静坐着的林淑薇柔笑道,“薇儿,此时没有其他人,你把纱帽摘下来吧。” 林淑薇一摘下纱帽,便吁出一口气,带着撒娇意味的对林夫人说道,“娘亲,宁儿来了以后,我可以陪宁儿住在慈恩寺吗?” 林夫人轻笑的摇头,“此事等宁儿来后再说吧。”林夫人说罢,又肃然的对林淑薇说道,“薇儿,京都不比青田镇,你给流金馆画的图要注意保密,不可让外人知道,以免招惹是非。京都之中我们要谨言慎行。” 林淑薇坐直背脊,肃然应道,“是,薇儿明白。” 林夫人说罢,又转头看向林福康,肃然道,“康儿,你也是一样,只怕你在京都的日子会有很多人来接近你,你要小心,这也是家里给你的最后一道考验。” 林福康起身,恭敬做礼,“是,康儿明白。” ——每个接任家主之位的林家嫡长子都要到京都的儒士院学习三年,这是家族对接任者的考验。而在三年期间,如何应对京都贵族和繁杂的琐事,就是对接任者的考验之一。 林夫人肃然说完后,脸色一缓,露出柔和的笑,“康儿,薇儿,不用这么紧张,娘亲相信你们肯定会做得很好。”说罢,又叹了口气,“倒是宁儿,怎么就跑到东南道去了?”林夫人说罢,一脸忧心忡忡。 林福康便出声笑着安抚道,“娘亲无需担心,宁儿聪慧,且他身边有半夏青果,还有我们林家的护卫在,宁儿定然无碍。” “可是,哥哥,宁儿为什么非得去东南道呢?若是要救济东南道的灾民,也无需亲自前去,虽然宁儿是少主大人,但听说东南道的流民十分凶悍……”林淑薇颦眉担心的说着。 林福康心头冒汗,没错……但是,现在娘亲已经这么担心了,薇儿你就不会安慰一下吗? “康儿,宁儿这两日有跟你联系吗?信鸟最近是不是都没有送信来?”林夫人急急问道。 林福康忙回答道,“娘亲,只是这两天信鸟没有来而已,我想今天或者明天信鸟肯定会来的。娘亲别担心,最近东南道的局势已经被义王稳定下来了。” 林夫人闻言,才稍微松了口气,随即凝眉喃喃道 ,“真是……宁儿怎么就这么让人不放心呢……” 林福康一旁默默,宁儿的确让人不放心!想着两天前收到的宁儿的信上说,四皇子明远也在东南道,他就心头冷汗直冒。 ——那个打着宁儿主意的心思深沉的皇子竟然在宁儿身边!! ###### 被家人担忧着林福宁正在东南道的东郡的街道上走着,换上了素朴的蓝色袍服,头带冠帽,身后牵着一只叫四皇子的跟班。 ——嗯,没错,是牵着……手牵手的牵着。 好在他们的袍袖够宽,还有他们走得挺近,没有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两人间是手牵手的。 齐明远神情很悠哉,眉眼间还透出了一点愉悦。他看了眼身边的小师叔,勾唇一笑,走出祈福寺后,他们就下山,一路慢行,而趁着小师叔不注意,他悄悄的牵住了小师叔的手,在安谧谷的时候,他们就常常手牵手,小师叔一开始有些疑惑,随即就随他了,紧接着就变成小师叔在前,他在后,小师叔牵着他大街小巷的随意乱走了。 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有人牵着他走路。这种感觉还真是……不错啊。 小师叔的手软软暖暖,牵在自己手里的时候,一刻都不想松开。 很奇妙,只是牵着小师叔的手,他的心就很自然的愉悦和惬意起来。 齐明远抬头看天,叹道,“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前头走着的林福宁困惑的转头,看了眼齐明远,又看了眼天空,“小师侄,天阴沉沉的,哪里不错了?” “咦,是么?可是我真的觉得今天的天空很不错。”齐明远嘴角弯起,笑容浅浅。 “……”小师侄不会是发烧了吧? 两人一路随意逛着,一开始,齐明远以为他的小师叔是不知道路,随意乱走,但渐渐的,他发现,小师叔似乎是那里脏乱就往哪儿走? 齐明远若有所思的盯着牵着他走的林福宁。 走到一处荒地,荒地上是东歪西倒的帐篷和脸色憔悴疲惫的人们来来往往,齐明远扫了一圈四周,好在出来的时候,他在小师叔的脸上擦了一些东西也在自己的脸上擦了一些东西,现在他们两人的样子最多就是比较干净点的难民。在这里也不会太显眼。 而这个地方,虽然很脏而且似乎有些凌乱,但人们的脸上倒是没有初到山寨的时候所见的麻木。 那么,小师叔要看的便是这些吗? “快看!李三又骗来了两袋米了!” “哈哈……李三骗来的两袋米算什么?!卢二才厉害呢,他昨儿个去祈福寺的忠义堂哭了一会儿,那里的人就给他三袋米了!” “真的?” “最好是让小孩子去!我家的兔崽子去装了一会儿孤儿,就得了十个大馒头呢!” …… 齐明远听着,皱起眉,有些担心的偏头看向了林福宁,小师叔莫要伤心才是。 而当齐明远偏头看去时,却见到他家的小师叔正摸着下巴嘿嘿笑着的模样,齐明远不由一怔。 “小师叔?”齐明远试探性的开口。 林福宁笑眯眯的转头看向齐明远,“啊?怎么了?” 齐明远盯着林福宁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开心,似乎没有什么困扰,更别提伤心了。 “你……没事吧?” “我?我很好啊。”林福宁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齐明远,偏头问道。 “……”齐明远默然了。他似乎低估了小师叔的承受能力了…… “对了,小师侄,我现在有个很妙的主意。”林福宁弯着眼睛,很是得意的笑着。 “哦……” “什么哦啊!”林福宁瞪眼,牵着齐明远转身离去,一边碎碎念道,“小师侄啊,不是我说你啊,你现在可是早上金灿灿的太阳!怎么可以像个老头似的没精打采的?!你应该非常好奇非常好奇才对!” “……” “嗯?还不好奇?!”林福宁横眉竖眼的问着。 “敢问小师叔那个很妙的主意是什么?”齐明远立即开口问道。 林福宁眉开眼笑了,“嘿嘿……” “请小师叔不吝赐教。”齐明远无奈的说着,眉眼里却尽是宠溺的温柔。 林福宁牵着齐明远的手,踮起脚尖凑到齐明远的耳畔低声道,“我,不,告,诉,你!”说罢,扬眉吐气一副得瑟模样。 终于可以报之前被小师侄“欺负”的仇了!哇咔咔! 齐明远只是高深莫测的看着林福宁,刚刚,小师叔凑到他耳畔说话的时候,好像……嘴唇碰触了他的耳朵? ——那么,他是被小师叔给调戏了? “小师叔……”齐明远缓缓开口,语气有些深沉。 “干嘛?想知道吗?那就求我啊!”林福宁扬眉一笑,气焰嚣张。 “……你刚刚亲了我的耳朵。……”本来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先收集着待以后再来算算利息,但见林福宁笑得那嚣张的模样,齐明远果断沉声开口了。 “哈?”林福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脑海里晃过刚刚的画面,好像,真的,不小心的碰了? “小师叔,我今年十五了。”齐明远忽然转开话题,面容认真。 “哎?” “再过三年,我就弱冠了。” “……”那又咋的? “到时候,小师叔就可以嫁给我,对我负责了。”齐明远一本正经的说着。 “……” 林福宁盯着齐明远半晌,才艰难的开口说道,“孩子,这天还早呢,就别做梦了。” 第61章 JQ发展史(8) 齐明远噗嗤一声笑了,看着林福宁,他自然不会以为就凭刚刚的不小心的触碰,就能让小师叔对他投怀送抱,但是——难得的机会怎能放过? 齐明远幽深的眼轻轻的扫过林福宁红透了的耳尖,嘴角微微勾起,一点一点的慢慢的不经意的渗透……在悄然无息之中,慢慢的,织下最密集牢固的网! “那么好吧,小师叔,你说的那很妙的主意是什么?”齐明远笑着转移话题。 林福宁见齐明远转开话题了,心头悄悄松了口气,真是……刚刚的话题实在是太尴尬太不自在了!这会儿见小师侄终于转开话题了,林福宁忙顺着话题说道,“啊,那个啊就是……” ###### 同一时间的祈福寺外,东南道忠义堂的建设地。 半夏站在一边的高台上看着下头一边嘻嘻哈哈说笑,一边漫不经心的干活的人们,半夏皱起了眉头。 “侍者大人。”这时,僧正一旁低声开口,“您看……待会的米食要不要先发放?刚刚有人来问我,问是不是可以先发放?他们说他们还要去建造自己家的房子……” 半夏闻言,嘴角冷笑一声,这些来干活的人根本就不是来干活的!不过是听闻建造忠义堂可以领取米食就来一边敷衍干活,骗取米食而已! “僧正大人,跟他们说,从明天开始就不用来了!”半夏冷声说道。 僧正一愣,啊?可是这样子的话……他们对少主大人会有怨言的! “侍者大人,您看是不是要再考虑一下?”僧正劝说道,“兹事体大,您看是不是要问问少主大人的意思?” 半夏闻言,开口道,“少主大人若是要责怪,我一力承当!僧正大人,麻烦你从寺里挑选几位僧人,从今日开始负责登记每日施工的进度和施工量,如果有完成一定的施工量方可给予米食。” 僧正一怔,想了想,叹息着说道,“侍者大人,如果你这么做的话……他们会……” ——你好歹也要考虑一下你这位侍者是花娃子,少主大人也是花娃子,那些人可是会说闲话的啊。 “无碍。少主大人说过,他所行所为只为本心。至于外人的赞誉或者辱骂,他从来就不会放在眼里。”半夏平静说着,说罢也不理会僧正大人突然震惊的神情,转身朝祈福寺里走去。 而当半夏快要走到祈福寺门口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声音。 “你是花娃子?” 半夏转身,是同样额头红点的少年,但这少年面容满是污垢,眼睛里有着复杂的嫉恨和震惊。 半夏平静的看着这同样是花娃子的少年,这样嫉恨和震惊的眼神,在过去的两年,在公子正式以少主大人的身份出现在众人跟前后,他和青果以侍者大人的身份也跟着出现在众人跟前,之后,便经常的看到这样嫉恨和震惊的眼神。 ——同样是花娃子,凭什么你们就可以得到自由和尊崇?!而我们就只能沦为低贱的玩物?? 他理解这样的心情。 因为在没有和少主大人相遇之前,在那座被称作尊贵的王府里,他也曾经这样的嫉妒过怨恨过自己的哥哥们。 “我是。”半夏冷淡的开口。 少年死死的咬着唇,紧盯着他。 半夏淡漠的扫了他一眼,在转身的时候,丢下一句话,“忠义堂有很多活可以做。” 少年一愣,疑惑的看着半夏,但半夏已经抬脚进了祈福寺。 走进祈福寺的半夏垂下眼,忠义堂有很多活,是的,专门为花娃子而开设的少主大人说的叫做“部门”的地方。 花娃子天生体弱,干不了重活。世人又轻视花娃子,花娃子不想沦为小倌侍妾玩物,但却没有办法在外面得到好的工作养活自己,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无法找到。 但忠义堂就有一个部门——综管部。 虽然他和青果还有老爷夫人少爷姑娘都不明白为什么叫综管部,但,仔细想想综管部的事情,似乎也就只有“综管”两个字适合吧。 综管部的人都是花娃子,分为三类事务,第一类事务是账务,负责少主大人名下的产业包括忠义堂的账务往来,以往是半年清算一次,在成立了综管部后,就改成了每个月清算一次。第二类事务是设计和制造,设计金银首饰的样式还有衣服的样式,编织衣物和打造小巧的首饰,以及其他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少主大人喜欢的东西,值得一提的是管理这第二类事务的人不是别人,是少主大人的姐姐林淑薇姑娘,第三类事务是种植花草和药草,以及医徒厨师,在忠义堂里专门开辟了一大亩地来种植花草和各种药草,忠义堂的大夫都是花娃子,负责忠义堂饮食的也是花娃子。 在忠义堂,只要花娃子付出了劳动,就可以得到食物和住处,还有大家尊重的不再鄙视的目光。 ——花娃子在忠义堂里得到了真正的尊重和自由。 是的,只有少主大人所领导下的忠义堂——普天之下能够光明正大容纳花娃子的地方。 所以——,他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少主大人! ###### 半夏回到祈福寺后院,一进后院,半夏就皱起眉头。 院子里,少主大人穿着那素朴袍服坐在石桌旁边,手里拿着的那是什么?啃得不亦乐乎的还和对面坐着的四皇子笑眯眯的说着什么。 那隔壁院子的四皇子怎么和少主大人在一起?还有,青果呢?护卫队长林家雪呢!? 还有,少主大人吃的是什么?那黑乎乎的东西干不干净? “哟!半夏,你回来啦?要不要吃红薯?很甜的!”林福宁挥着手含糊不清的说着。 红薯?半夏快步走过去,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很好,隔着石桌,少主大人和四皇子没有任何接触。 半夏恭敬的双手接过林福宁递过来的红薯,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外皮是焦糊色的,但里头却是红红的,哦,这个就是红薯? “很好吃的。”林福宁笑眯眯的说道。 “是。”半夏应了一声,小口尝了尝,随即一脸认真的对林福宁说道,“少主,味道很甜。” 林福宁额头黑线一落,不用这么认真的回答吧?不过就是一个红薯…… 一旁的齐明远看了半夏一眼,端起茶杯慢慢的喝着,半夏和青果都对小师叔极为崇拜,这是好事……不过,太过于崇拜了也是一件麻烦,至少对他来说会是一个麻烦。 “对了,半夏,接下来有几件事,你可能要辛苦一下了。”林福宁吃完红薯,拍拍手,接过半夏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后,便脸色一整,认真说道。 半夏闻言,挺直背脊,肃然道,“是,请少主吩咐。” “即日起,忠义堂设置两种米粮救济方式,第一种,有府衙出具的证实孤寡残疾的人才能领取米粮,第二种,每日来忠义堂参与建设的必须签下文书,给予工钱或者米粮。最后,招领加入忠义堂的人,花娃子,男人,女人都行,但必须能够不求薪资自愿服务五年以上。”林福宁说完,便弯起嘴角嘿嘿笑道,“但以上这些除了最后一条的招领外,两种米粮救济方式要在七天后才出示。” 半夏一怔,“少主,这是……?” 林福宁嘿嘿一笑,看着半夏,说道,“半夏,这几日,你很辛苦吧?有些人总是这样,以为帮助和救济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不懂,‘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的道理。我们不是朝廷,朝廷救助那才是理所应当,如果把忠义堂的帮助当成理所当然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半夏心头一怔,少主大人……他知道吗? “其实,少主……今天……”半夏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一一仔细的说来,特别强调了他擅自决定的事情。 林福宁听完,皱了皱眉,一旁的齐明远也脸色一凝。 “半夏,你做得很好。”林福宁摸着下巴,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你待会去外头宣布,忠义堂的米粮到今日已经全部告罄了,林家米行提供的救济粮接下来都会送到府衙。然后,七日后,你再宣布两种米粮救济方式。” 半夏一一认真的记下。 林福宁想了想又说道,“如果在这七天里有人依然每日前来帮忙修建忠义堂的话,而他本人也愿意的话,可以和他签订文书。” “是!”半夏恭敬应下。随即犹豫的看向了一旁坐着的四皇子,他现在得去办少主大人交代的事情了,但,青果还没有来,让四皇子和少主大人单独相处……他怎么都觉得不太恰当…… 齐明远眼角不经意的瞥了半夏一眼,看出了半夏的犹豫,心里一冷,但面上却是起身温和说道,“小师叔,我先回去了。” 林福宁一愣,随即点头笑眯眯道,“好,晚上我给你做清心汤。” 齐明远闻言,幽深的眼眸顿时柔和了下来,轻轻一笑,点头说好,便转身离去。 半夏见齐明远离去,才松了口气,又见林家雪已经出现在院子门口了,便也恭敬做礼离开。 ###### 离开院子的齐明远走出祈福寺,便骑马朝东南道的府衙走去,原本今日就该去拜访义王和二皇兄的,但因为小师叔的事情耽搁了下来,现在天色尚早,去拜访的话虽然晚了点,但也不算失礼。 如今东南道的局势稳定下来了,但忠义堂的尚未建设完毕,小师叔应该就不会离开,但他却是不能耽搁了,皇太后的懿旨是让他在祈福寺进香祈福,进香祈福后他就得离开。看来,还是得和小师叔暂时分开了呀。 齐明远一边想着一边慢慢的压抑住心头的烦躁。 等到了府衙的时候,齐明远翻身下马,神情是一派平静,眼眸幽深平和。 进了府衙,见了义王,义王似乎很意外,也是,原本以为得过一阵子才能看到齐明远前来拜访,但却没有想到,今日齐明远就来了。 齐明远拱手做礼,轻声道,“本该明远来拜访皇叔才是,却不想上次会在祈福寺里相见,因此明远这次前来是为了请罪而来。” 义王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拍拍齐明远的肩膀说道,“明远,这话就见外了!我知道,你前来祈福也不能过分张扬,皇叔不会归罪你的。放心放心!来,坐。” 义王说罢,示意齐明远坐下。 齐明远坐下后,义王便笑着开口说道,“你来的不巧啊,明格今日一早已经动身回了京都。” 齐明远微微一愣,随即一笑,“那真是不巧了。” ——二皇兄为何会这么匆匆离开?难道是西州学子自杀案的事情? “你很意外吧?说来我也很意外呢。听说京都这次选月女出了件大事。” 齐明远抬眼看向义王,选月女?夕月日?呵,他倒是差点忘了呢。 夕月日——是月神祭日,这日要拜祭月神,皇室得派人前往京都郊外的慈恩寺的落月坛进行拜祭,还要选出京都这一年最美的纯洁少女,也就是月女,进行献舞会,他的母妃容妃就是在夕月日跳了月神舞,因此被父皇看中,入了帝宫,封为妃子。 今年的夕月日,出现的大事,就是京都慈恩寺的三位大僧正判定了京都挑选出来的月女——文家的嫡女不合格。这事在京都掀起了哗然大波,听说太皇太后勃然大怒,指责三位大僧正,三位大僧正一怒之下,关闭慈恩寺,然后——出游了。 本来只在朝廷和皇室流传的不欲宣扬的大事,却因为慈恩寺的关闭,三位僧正的出游而已经在京都弄得人尽皆知! 是了,上辈子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爆发出来的大事,僧正和大和尚们都是不参政,他们只忠诚于他们的本心,月神祭日的月女必须纯洁,文家嫡女不纯洁,就不能做月女,太皇太后的指责对他们来说可是奇耻大辱呢。 那位文家的嫡女为什么不合格?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大家族出身的女子,能够保持本心纯洁的有几个?也就只有他的母妃是唯一一位世家出身的月女。太皇太后为了扶持文家可谓是费尽心思呀! 只是可惜,僧正大人们可不是会忌惮权势的人!想当初上辈子都敢拒绝他的加冠仪式了,还会怕区区一个太皇太后? 现在,大概父皇在烦恼应该怎么将僧正请回吧?一旦僧正选择在别的地方举行一年一度的月神祭日的话,那么整个天下就会知道京都太皇太后的不当之语了,那时候……不知道坡罗国的人会不会趁机再派使者前来邀请大和尚和僧正?到时候……可就有趣了。 “明远,你怎么看这件事?”义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向齐明远。 齐明远垂下眼帘,神情很是平静,“明远不在京都,对此事不敢妄言。” 义王看了齐明远一眼,问道,“那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齐明远抬眼看向义王,是啊,该如何处理呢?皇室出面给僧正大人赔礼道歉?那皇室的脸面何在?皇室不出面?但这件由皇室惹出来的祸事该怎么解决? “错在皇室。”齐明远平静的说道,“皇室可让诸位皇子贵女为代表,前去向僧正大人道歉。” 义王闻言,赞同的点头,“本王也是这么以为,只是可惜,现在圣上还没有定下来,不过将二皇子召回京都大概也是有这样的考虑吧。” 所以呢?齐明远看着义王,义王笑道,“这可是一个机会啊。” 机会?齐明远微微挑眉,没错,有小师叔这个少主大人在,让三位僧正大人回去是小事一桩,一旦他办成了这件事,京都肯定会记住他这位四皇子。 ——但是,他不会这么做。 “皇叔,这个机会我不想要。”齐明远淡淡道。 义王挑眉,盯着齐明远,颇觉意外,“为什么?对你来说,办成这件事不难吧。” 少主大人是小师叔,这是多好的条件啊! “大僧正的威严必须保住,对我们大周来说,大和尚和大僧正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坡罗国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劝说大和尚归顺坡罗国,一旦大和尚离开,天下民心必定会涣散,那么我们大周的真正危机也将到来!因此,皇室的道歉是必须的,只有这样,大僧正们才会消去对皇室的疙瘩,如果让小师叔出面,那么,大僧正哪怕回了京都,也不过是因为少主大人的命令而不是和皇室冰释前嫌。”齐明远说罢,看向义王,起身,拱手一拜,故作严肃,“皇叔,我不愿意让小师叔掺进这些事情里,这些事对小师叔的立场和小师叔本人来说,都极为不好。还请皇叔谅解。” 义王看着齐明远,心头很是满意,此子不但心思缜密,看事极为透彻,且极为尊敬长辈(小师叔?),于是,义王起身扶起齐明远,呵呵笑道,“明远放心,我不会这么做的。” 第62章 JQ发展史(9)(捉虫) 齐明远垂下眼,掩去眼里的淡漠疏离,看来,义王对他的测试,他算是通过了。 ——没错,义王对他的问话,就是一次测试。不要说他这个目前被驱逐离宫还没有被皇室正式承认的皇子够不够资格处理此事,就单单义王的脾气来说,义王是不会让小师叔插手此事,因为一旦小师叔插手此事,就意味着事情闹大了。此事的最好处理办法就是在大和尚和有着少主大人身份的小师叔出面干预前,悄悄的将此事了结。 若是真的只有十五岁的齐明远,也许会感动于义王的好意,但可惜,站在这里的是已经两世为人的齐明远了。 义王的这些伎俩……还不够看啊。 ###### 有着懒懒阳光的午后在院子里晒太阳睡觉,那可真是人间美事啊。 可惜,没有灿烂阳光呀。 林福宁躺在躺椅上,看着手里的信件,长长的叹了口气。 “少主,怎么办?大僧正大人们真的离开京都了?”坐在躺椅边的青果担心的问着。 “嗯,是啊,他们走得潇潇洒洒,不带走一片云彩,现在啊,还朝着东南道狂奔而来……”想着手头上洋洋洒洒的一堆文字中心思想只有四个字——围观少主!林福宁就额头满是黑线。 这算什么事呀,那位太皇太后是不是老糊涂了?天下人都知道他们僧人也好僧正也罢,不管是他还是师傅,他们不参政!!! 朝廷里的那些烂事谁会管它啊?那位文家的姑娘不合格就是不合格!竟然破口大骂大僧正,还指责大僧正们是居心叵测? 现在好了,大僧正老早就想跑来围观他这位少主大人了,不过之前被师傅和长喜不欢两位和尚给拦住,如今有大好借口可以离开京都,哪会放过这个机会? 师傅说,大僧正们因为身份特殊,因此不能轻易离开京都,长年都在京都慈恩寺里闭关修行,因此,脾气都有些古怪,还让他以后去了京都要多多体谅……现在好了,他们跑出来了。 一想到可能会有三个头上发光的老头子前来围观,林福宁就忍不住搔搔头,一脸苦恼。 一旁的青果偏头不解的看着林福宁,“少主,大僧正大人们来东南道做什么?” 林福宁挠头烦恼,还能是为了什么呢?肯定是来围观他这个少主……当然,肯定不止这事…… “别管他们了,青果,你整理好名册了?已经确定是孤儿的孩子里有没有花娃子?”林福宁叹气说道。 青果点头,“有,有五个。” “嗯,那青果你留意一下,接下来如果有花娃子来报名做工的话,你看看有没有感觉比较好的花娃子?有的话,就让他来照顾那五个孩子。” “是。青果明白。”青果肃然点头。 林福宁又接着看了几封信,其中一封是哥哥用信鸟送来的,林福宁看完,很意外,咦,原来哥哥他们已经到了京都?娘亲也去了?娘亲不是说要跟爹一起去的吗?怎么提前了? “啊,对了,少主,这个是刚刚用信鹰送来的,似乎是大和尚寄来的,用红色绳子绑着。”青果指指放在最后的信件。 林福宁抽出最后一封信打开一看,信上的字体端正透出出尘的气息:吾徒宁儿,夕月日祭典由你决议处理,若京都不适宜举行夕月日祭典,就由你选个适宜之地吧。 “……”林福宁盯着手里的信,呆住了。 ###### 当齐明远离开府衙回到祈福寺,进了自己的书房,就转身对跟着他进了书房的青墨说道,“准备一下,后天我们就回京都。” 青墨一怔,随即忙恭敬应下,又低声请示了一下打理行装的事情,便垂头躬身的倒退着退出了书房。 青墨离开后,齐明远便转身在书房的椅子上坐下,低声开口,语气很是平静,“乌墨,三位大僧正去了哪里?” 书房角落里不知何时已经跪伏着一人,正是乌墨。 乌墨早已守在书房等候,当齐明远走进来并开口说话的时候,乌墨敏锐的察觉此时齐明远的心情不渝,便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开口道,“回殿下的话,三位大僧正朝东南道而来,他们……似乎是要找少主大人。” 齐明远微微一怔,随即凝眉思索起来,大僧正来找小师叔?难道,京都夕月日之事要让小师叔来处理? 如果京都夕月日之事让小师叔处理的话,那,小师叔会怎么做?而此事,一个处理不好就很容易让小师叔被人诟病为参政,不过,以小师叔的聪慧,应该会处理的很好。只是,大僧正不去找无尘大和尚却来找小师叔?难道是无尘大和尚的授意?若是如此,那么皇室想要解决这件事可就不易了。 ——不过,小师叔要处理这事,也就是说,小师叔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和自己一起回京都? 一想到此,齐明远的心里烦躁消失了不少。 “京都有什么动静没有?”齐明远周遭气息平和了不少,盯着乌墨问道。 “回殿下的话,林家夫人和林家姑娘已经到达京都,林家大少爷林福康,已经在儒士院挂名了,只待考试,就能入读儒士院。在林家夫人和林家姑娘抵达京都后,文家二老爷文侍郎极其夫人,还有魏家魏成大人投过拜帖,但林家只接待了魏成大人。”乌墨恭敬回答着,在发现齐明远周遭气息平和下来后,乌墨悄悄的松了口气。 齐明远听罢,淡淡一笑,林家行事最为谨慎,且有不参政的祖训规矩在,对所谓的京都贵族,只怕是避之不及。而文家嫡系二老爷——文阁老的第二个儿子,工部侍郎文成玉,似乎眼光独到?两年前让其独子文修来了青田,如今在林家到达京都后,又率先递出拜帖? 啧,世家从来都不会把所有的赌注押在一起!不过,有趣呀,文阁老竟然把一半的赌注放在他身上? 而且还极为聪明的采用了兜转迂回的方法——亲近林家? 齐明远勾唇一笑,露出嘲讽的笑容。但是,文家大概不知道吧,林家并不乐意和自己亲近,当初是因为自己这个四皇子在安谧谷里呆着,林家不得不亲近保护,如今,自己这个四皇子已经远离了青田镇,他们巴不得离自己这趟浑水远远的,哪还会靠近? ——不过,如果他们知道小师叔现在就和自己住在祈福寺里……想想林德瑜和林福康那阴沉的脸色,齐明远微微一笑。 天意注定,林家要成为他齐明远的岳家!谁也不能改变。 没错,天意,——他,齐明远就是天! ###### 是夜,处理完事情后,林福宁端着清心汤又去了隔壁的院子,这次后头跟着半夏和青果。 齐明远在接到水墨通报后,就走出了书房,刚刚走出书房,就见林福宁端着汤,笑眯眯的从他走来。 齐明远忙快走几步,接过林福宁手里的清心汤,虽然很想责骂半夏青果怎么让小师叔端着汤,但看着小师叔亲手端汤来给他喝,心里头那种甜甜暖和的感觉又不愿意开口,就怕下次小师叔不会再端汤来给他喝。 只能是故作不知。 在院子的石桌旁坐下,此时夜空清凉,天空终于出现了弯弯的银月。 “好啦,你们和青墨云墨去厨房吃夜宵吧,我和小师侄在这里说话。”林福宁挥手对半夏青果说道。 半夏青果迟疑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想到厨房也不远,而且他们很快就会吃完回来,便各自恭敬做礼,然后和青墨云墨退下。 待院子里的人都退下了,只剩下齐明远和林福宁两人。林福宁立刻趴在石桌上,一双手无聊的垂在桌子下晃呀晃的齐明远见了,一笑,心里很满意,小师叔只在自己跟前露出这样的懒散的模样,在半夏青果跟前偶尔要保持林家公子少主大人的威严,但在自己跟前却是全然的本性。很好。 齐明远心头愉悦了,慢慢的端起汤喝了起来,一边悠悠一笑,“小师叔可是为了夕月日之事?” 林福宁一点也不意外齐明远会知道,毕竟那个浴火堂和利剑的好多东西还是他提供的,要是小师侄林福宁趴在石桌上,瞅着齐明远,一脸苦恼,“小师侄,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家的老人是怎么想的啊?要是不喜欢我们这些僧正和尚,那以后夕月日你们自己去搞成不?” 齐明远摇头一笑,放下手里的碗,清心汤他已经一口不剩的喝光了。 “小师叔,可惜现在我还不是能够做主的人。”齐明远柔声说着,“但小师叔不需要忧虑皇室,小师叔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林福宁扬眉,“可以吗?”要是皇上发疯突然下令屠杀僧人和和尚怎么办? 齐明远轻笑点头,“当然可以。小师叔不用担心,哪怕三位大僧正和无尘大和尚决定就此不在京都举行夕月日祭典,也都不会有事,麻烦的只会是朝廷和皇室而已。” 林福宁一听,困惑了,虽然他知道这个世界的和尚非常与众不同,极受民众爱戴,但是,有这么逆天的吗?怎么说宗教也都得臣服于政权之下吧? 齐明远见林福宁困惑,便知道定是平日里无尘大和尚没有仔细讲过,亦或者,小师叔没有重视过。齐明远不由微微叹息,小师叔有时候某些方面真的特别粗心。 “小师叔,这个天下除了大周还有其他的国家,譬如说坡罗国,他们每年都会派朝廷重臣作为使者代笔前往京都拜见三位大僧正大人,求得神谕,如果这一年没有得到神谕,他们国家的人都会人心惶惶。大周的实力并非最强,但一直以来,因为有大和尚和三位大僧正存在,哪怕坡罗国打赢了我们大周,他们也最多就是提提下一年的贡品要增加多少金子多少美女而已。如果,三位大僧正或者大和尚有了万一,或者没有了传承人,那么,天下会怎样?” 林福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随即又困惑的问道,“可是,我看师傅也就是一个比较聪明的博学的老头子而已,没啥特别的嘛。” 齐明远不由扶额,看着林福宁,见林福宁无辜眨眼,忍不住再叹口气,“小师叔,这是攸关你自身的事情,你怎么都不关心?” 林福宁摊手,很是无辜,“师傅没有跟我说。” “那长喜和尚和不欢和尚没有跟你提及过《大光明经文》吗?”齐明远皱眉问道。 林福宁搔搔头,好像有吧,不过他没看,因为当时长喜和尚只是跟他说让他没事的时候看看,而他一直都在钻研医术,还有其他师傅让他学习的东西,也就忘记了。 “我忘记了。”林福宁呵呵傻笑着摸头。 齐明远盯着林福宁半晌,才无奈的开口说道,“小师叔,《大光明经文》是千年前的历史正文,天下间唯一的一本就在你那里,那里记载了正确的历史,皇室也有一本,不过是抄本。你看了《大光明经文》就会知道。” “那你现在跟我说呗。反正你都知道。”林福宁眨着眼睛很是自然的说着,语气里有一种他不自觉的也不知道的撒娇意味。 齐明远宠溺的看着林福宁,眼眸温柔暗沉,“小师叔你呀……”无奈的叹息了一句,齐明远才慢慢的开口说道,“《大光明经文》是莫离大和尚所编撰的,千年前的历史正文,从未有人去编撰过,直至莫离大和尚出现了。”顿了顿,齐明远慢慢的缓缓讲述道,“大和尚的特别是在于他有第一代和尚的所有传承,第一代和尚叫莫离,不止有天算之能,还有预知能力,在当时大周还没有平定天下之时,天下混战,持续了整整一百多年,当时是莫离和尚游说天下有志之士,组成义军,他们没有占地为王,而是在天下修建寺庙,寻找能人志士,救济被战乱所苦的百姓,凡是没有弱冠及笄的弱子孤女都被他们所教养保护,而后,这些弱子孤女里的具有特殊能力的人便自愿追随大和尚成为了僧正。后来,莫离依据天算之能找到了齐家,对天下人说,齐家的家主是能够结束乱世的王,还将义军交付给了齐家的家主。而在齐家平定了天下后,莫离大和尚便离开了京都,开始游历天下,寻找他的传承者,将一身的本事传给了第二代大和尚……” 林福宁专注的听着,神情由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凝重,最后皱眉的看向齐明远,“小师侄,你觉得是天下选定了齐家的家主,还是,莫离选择了齐家的家主?” 林福宁的问题极为尖锐,但齐明远听了,只是微笑,心里轻叹,果然不愧是小师叔!于是面上反问道,“小师叔,你说呢?” 林福宁没有回答,只是坐直身子,摸着下巴决定晚上回去好好翻翻那本《大光明经文》。 齐明远又慢吞吞的说道,“这不过是莫离大和尚的其中一件事罢了,最让人敬畏的一件事是,莫离大和尚曾经到过极地,并完成了《百草经》,其中,他依据《百草经》,他做了三个神谕。” 林福宁闻言,兴致勃勃的眨着亮亮的眼睛问道,“哪三个神谕?” “这三个神谕其中之一,就是魔树诞生的皇子。魔树,指的就是轩枝,生长在极地的只有在每年十二月十二才会开花的罕见的树,他说魔树诞生下的皇子会给天下带来血腥和黑暗。”齐明远微笑说着,只是笑容有些过于真诚。 林福宁听完,皱眉,什么破烂神谕? “三个神谕其中之二,大和尚的传承会在魔树诞生的皇子手中结束。三个神谕的最后一个是,百花节日会再次万紫千红!” 林福宁托腮,很是纠结,“他真是和尚嘛?我怎么觉得他是神棍?” ——他相信这个世界会有些神神怪怪的,毕竟最无厘头的花娃子都有了不是?但,他怎么听了这个什么莫离,咳咳,他该称他一句师祖的,那个……什么破烂神谕,他就觉得不舒服呢? 齐明远噗嗤一笑,“小师叔这话可不能让无尘大和尚听见。” 林福宁翻翻白眼,“我知道师傅为什么不跟我说了,这个叫莫离的有点故弄玄虚!” “不,他做的神谕,从来都没有出过错。”齐明远摇头笑道。 “你信?”林福宁眯眼,他可不信什么神谕!就凭其中一个什么魔树生下的皇子会给天下带来血腥和黑暗,他就反感至极! “我信,但,我不跟从。”齐明远说着,脸上带着轻轻的温和的笑。 林福宁一愣,看着齐明远。 “小师叔……齐家在统一天下之前,就有族谱,为每一代齐家的嫡系子孙排名取字,整整五千个字,自从莫离大和尚做了神谕后,齐家在给子孙排名取字的时候,就极为小心,因为魔树是轩枝,而齐家的族谱里已经排名取好的字里只有唯一的一个轩字。小师叔,你猜,谁将拥有这个轩字?”齐明远轻笑着问道。 林福宁心头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他盯着齐明远,没有说话,神情肃然认真起来。 “我的母妃容妃在生下我十一年后,突然发现原来我排名取字正是轩字。”齐明远轻声说着,嘴角勾起了似有若无的嘲讽笑意,“其实吧,我该有一位五弟,但排名取字后,若我死了,他就不会是轩,若他死了,排名取字时我就该是轩。” “为什么?”林福宁轻声问道。 “说来有些复杂,但其实也简单。父皇有了五弟这个儿子后,太医说,父皇已经不能再为皇室带来龙子龙女了,因此,截止到五弟为止,父皇只能有五个儿子,齐家的族谱排名取字是不能更改的。那么,轩字,排名的话恰好就是五弟,齐家有个规矩,如果子孙有人死去,那么他的排名就会被取消,但字不能取消,于是,后一位就拥有两个字,可父皇不可能再有儿子了,那么就只能把这个字给我了,因此,因为五弟死去,那么我就有两个字,而因为母妃之死,我本来的字被取消了,所以,也就是说,我继承了五弟的字——轩。” 齐明远说完,垂下眼,眼眸是抑制不住的冷,想起上辈子,他回到了京都,弱冠礼的时候,父皇亲自赐下的——轩,以及当时皇室诸人的冷漠和讥讽。 “那,你喜欢这个轩字吗?”林福宁盯着齐明远认真的问道。 齐明远抬眼看向林福宁,如果今晚小师叔没有说到大和尚的特殊,如果没有提及莫离大和尚,他是不会说出三个神谕的事情,在他的计划里,三个神谕以及魔树轩枝的事情都该是未来一年后的事情,在他加冠后才提及的事情,但,三位大僧正大人要来了。 他让林家雪去询问过祈福寺的僧正,僧正说了他的气息是黑暗冰冷的。 区区一个地方的僧正都这么说了,那么三位大僧正会如何说? 万一三位大僧正对小师叔说,他的气息太黑暗,让小师叔不要靠近自己怎么办?万一提及了莫离的三个神谕怎么办? 与其让不相干的陌生人告诉小师叔,不如他亲口说出! 至少,以小师叔对自己的信任和善良,小师叔就算会顾忌自己,但决计不会疏离自己! “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一个字而已。”齐明远低声说着。 “可是,我以为你很喜欢,当初你给我画花徽的时候,木鱼下面不就是轩枝吗?”林福宁突然弯眼笑道。 齐明远深深的看着林福宁,没有说话,若说当时他就对小师叔动了心思,所以故意弄成那样的花徽?——错了,当时,他只是朦朦胧胧的觉得想要在小师叔的东西里加上自己的印记而已。 真正明白对小师叔的心意,那是两年前的寒食节。 “其实……你很喜欢的吧?所以,你才会画出轩枝不是?”林福宁笑眯眯的说着。 齐明远只是笑了笑。 但下一秒,齐明远僵住了笑——因为他的脸被捏住了。 林福宁起身,伸长双手捏住齐明远的脸,很是严肃,“小师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想笑的时候别笑!” “……” “你这样笑起来一点都不帅!丑死了!” “……” “小师侄,我说过的,我很喜欢轩枝。纯粹的喜欢,就跟我喜欢你一样,小师侄。” 齐明远一震,被捏住的脸因为呆愣而显得特别的怪异,林福宁嘿嘿一笑,终于可以将这个帅得天怒人怨的家伙的脸捏丑了!哇咔咔! 林福宁得意的嚣张的笑了。然后心满意足的松开手,拍拍齐明远的肩膀,豪气冲天,“小师侄,你放心,以后我罩着你!谁敢说你是什么魔树皇子,我就灭了他! 第63章 JQ发展史(10)(捉虫) 齐明远怔怔的看着林福宁笑眯眯的脸,双手在袍袖里死死的握紧,唯有如此,他才能强自抑制此时心头的想要紧紧抱住林福宁的冲动! ——小师叔,这样的你,让我如何放手?! 齐明远垂下眼,掩去眼里的翻涌的情绪,轻轻一笑,“小师叔,那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好好罩着我,不可以半途而废,更不能弃我而去。” 林福宁拍拍胸脯,很是豪爽,“那是自然!放心吧,小师侄,小师叔我说到做到!” 齐明远心头跳动加快,面上却是依然轻柔的笑着,缓缓开口道,“那么,小师叔,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林福宁嘿嘿的一笑,心头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总觉得有些地方好像不太对?林福宁摸摸脑袋,歪头困惑,哪里不对咧? 齐明远见林福宁歪头困惑的模样,心头宠溺的一笑,轻轻巧巧的转开话题,“小师叔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我母妃死了,我本来的字就被取消了?” 林福宁一愣,随即问道,“对啊,话说我刚刚都都没有怎么听懂!”说罢,嫌恶的皱眉道,“小师侄,你们皇室就是复杂!” “不是你们。”齐明远微笑,缓缓道,“小师叔,我和他们可不是一路的。” 林福宁挑眉看着齐明远,不是一路? 齐明远继续笑着说道,“我一直都不明白,我活了十一年,他们都没有动我,怎么五弟一出生,我就变成了不详之人?非得置我于死地不可。”齐明远说罢,抬头看了看天空的一弯银月,想起那晚,也是这样的月色…… 林福宁怔住了,看着齐明远淡淡的神情,想也不想的便起身坐到了齐明远的身侧,心头担心,便伸手握住了齐明远的手。 齐明远一愣,随即偏头对林福宁一笑,轻声道,“我没事的。小师叔,都这么些年了,早就不在意了。” 林福宁闷闷的应了一声,还是握紧了齐明远的手,说什么不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齐明远看出林福宁还是担心着,也不再解释,小师叔这般主动握着自己的手,他可是求之不得呢。 于是,齐明远便垂下眼,继续说道,“他们在等一个机会,可以彻底将我和母妃铲除的机会,五弟的出生就是一个机会。齐家的族谱不可动,那些字消失的先提条件就是残害亲人,而一旦字消失了,也就等于不再是齐家人。母妃被诬陷谋害皇子,太皇太后亲下懿旨要审母妃,当时事出突然,父皇在京郊祭拜,外祖父和舅舅们也都不在京都,太皇太后的懿旨是即可到达,母妃只能用血书陈书冤情,分为两份,命心腹一份送往了皇太后,一份送往了已经退隐不再过问世事的老太师陈桥,然后前往太皇太后处,之后,太皇太后认定了母妃的罪,将母妃囚于宫中,母妃当晚在父皇还没有赶来之前,就服毒自尽……之后,太皇太后说我是贱妃所生,不配有字,我便被取消了字,但皇太后和老太师以李家多年功勋为由,让我重回了齐家族谱,此次回京,三年后的弱冠礼上,我应该就会被赋予本该由五弟继承的‘轩’字吧。” 林福宁静静的专注的听着,听完了,忍不住出声问道,“小师侄,你是排名为四吧,就算是为了争夺那把椅子,你前头还有三个皇子,也用不着对你赶尽杀绝啊?” 齐明远微微摇头,冷静说道,“太子和三皇子是文贵妃所生,二皇子是花娃子月贵人所生,花娃子所生的二皇子是从身份上就已经没有那个资格来争夺那把椅子,有资格有身份争夺椅子的,只有太子,三皇子,还有我。母妃的娘家李家是四大世家之一,大舅舅边境掌兵,军队里,李家占了三分之一,因此,我的实力不逊色于太子和三皇子,再加上,当时的我年少不懂事,好胜,处处和太子三皇子争斗,而朝廷里外对我的评价高于太子和三皇子。因此,当立后之事提上朝议,朝廷对母妃的呼声和文贵妃不相上下之时,我和母妃的死期也就到了。” 林福宁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林福宁恍然大悟后,就感慨一声,政治这种东西不管哪个世界都是这么的复杂残忍啊! ——果然不是吾等小老百姓能够理解的“境界”啊! “那,小师侄,你打算怎么做?”林福宁偏头问着,黑白分明的眼神干净坦然,“你要那个位置吗?” 齐明远没有回答,只是勾唇笑了笑, 那个位置啊…… 林福宁不解的看着齐明远,“小师侄,不能说吗?” 齐明远摇头,偏头凑近林福宁,压低声音道,“小师叔只要好好的看着我,就知道了。” 林福宁疑惑,看着小师侄? 齐明远只是低低笑着,故作神秘的勾唇。 林福宁见齐明远故作神秘的模样,哼了哼,松开握着齐明远的手,站起身,“你说那么多就是想告诉我,我不用在意皇室,做我想做的事情就是了,对吧?” 齐明远跟着起身,眉眼带着笑意,语气温柔,“是的,小师叔。”让小师叔知道处事立场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让小师叔知道他的这些烂事。 ——了解越深,牵绊也就越深。 林福宁转身盯着齐明远,认真问道,“明远,你恨吗?” 齐明远微微一愣,恨吗?上辈子他恨过,但这辈子,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起母妃想起京都的那些人,他心里的印象却是渐渐的模糊。越来越清晰的是要捆住眼前之人的执念,占有眼前之人的满满心思。 “有一些。但不太浓厚。”齐明远说着,故作思索,笑说道,“小师叔,大概是和你一起时间久了,我倒是记得很多和你一起的开心,不开心的事情似乎已经渐渐忘记了。” 林福宁一听,满意了,笑眯眯的拍拍齐明远的肩膀,昂头说道,“那你以后要多多和小师叔我亲近亲近,知道不?” 齐明远嘴角慢慢弯起,“那是自然。” 满意了的林福宁转身背负双手一晃一晃得意走了,早已候在不远处的半夏青果忙跟了上去,而目送林福宁走出院子的齐明远收回柔和的笑意,转身看向身后小心翼翼跪伏着不敢发出声音的青墨云墨绿墨水墨四人,淡淡道,“刚刚我和少主大人所说的事情,你们知道了也无妨,无需害怕。” 青墨云墨等人才悄悄的松了口气,但额头冷汗却是直冒,他们早早的就和半夏青果回来伺候了,但不敢靠近,只是距离稍远一些恭敬候着,没想到却是听到了当年容妃自尽之事,原来竟是如此! 不管是容妃之事,还是“轩”字之事,都是宫闱秘闻,不是他们这些侍从所能知晓! 如今,听殿下所言,似乎他们还可以继续活着? “青墨,不必收拾行装了。”齐明远缓缓走回书房,在经过跪伏着的青墨等人身侧时,淡淡说着。 青墨不解,但面上恭敬的应了下来。 “留意一下祈福寺外头的动静,这两日,京都那边应该会有人来宣旨。” “是!” ###### 回到自己房间的林福宁脱下外套,只着内衣就舒舒服服的趴在了床上。 半夏担心的靠近,小声问道,“少主,刚刚您和四皇子说的事……” “啊?那个啊?没事!小师侄没有那么小气,这些事情你们知道了也没啥的。”林福宁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懒洋洋的说着。 半夏一愣,本想再细问,但看林福宁已经快要睡着了,便和青果忙放下帷帐,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 待离开了房间,青果小声的问着半夏,“哥,真的没问题吗?” 半夏仔细的想了想,压低声音道,“既然少主这么说了,那就无碍,四皇子很看重少主,料他也不会伤害少主。况且,太爷说了,少主做主了的事情,就无需担心。” “哦……”听半夏这么一说,青果才放下心来。 两人边说边朝他们自己的房间走去,快要走到房间的时候,青果突然一拍脑袋,懊恼道,”哥,我差点忘了,今天有个很奇怪的花娃子来应征了。” “很奇怪的花娃子?”半夏站定脚步,凝眉问道,“你觉得他很不好?” “不,我觉得他的气息味道都挺好的,就是他有些怪怪的,一个劲的追问我关于少主的事情。”青果皱眉说着,“他叫陈如。” 半夏微微点头,“明日我去见见他,如果真的有问题,那就绝对不能招进忠义堂。” “嗯!” ###### 翌日,当林福宁正在翻着应征名册,听着青果细细的讲着名册上的人的时候,朝廷特使抵达了祈福寺。 半夏匆匆进了院子低声禀报了一声。 林福宁讶异抬头,“哎?魏成?我大师兄?他是特使?” 半夏点头应着,“现在,魏成大人就在院子外头,他说想要见您,以朝廷特使的身份。”半夏刻意的加重了朝廷特使四个字。 林福宁偏头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不见!” 青果一旁一愣,“啊?少主不见魏成大人吗?” 林福宁肃然点头,对半夏说道,“半夏,你跟魏成大人说,如果是以朝廷特使的身份,那么少主大人不见朝廷政客!如果是以大师兄的身份,那么宁儿扫榻相迎!” 半夏闻言,心头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点头一笑,“是,半夏明白!” 此时院子外头,风尘仆仆赶来东南道的魏成脸色有些疲惫,但精神却是奕奕,他看着身侧悠然而立的齐明远,恭敬拱手问道,“殿下觉得少主大人是否会见我这个朝廷特使?” 齐明远闲闲一笑,背负双手慢悠悠说道,“魏大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魏成闻言,轻叹一声,“大概今日是见不成了。” “若魏大人以大师兄的身份拜见,小师叔定会见您一面。”齐明远说着,弯了弯嘴角,“可惜,魏大人是实诚人,不忍心欺瞒小师叔。” 魏成苦笑一声,实诚人?他若是以大师兄身份拜见宁儿,然后说京都夕月日之事,只怕宁儿会对自己心生疙瘩,而若是如此,来日他见了老师,老师定会痛骂他一顿! 但这事,却是不得不见宁儿一面,才能商榷解决啊。 “殿下接了圣上旨意,将和义王全权负责此事,不知殿下可有妙策?”魏成换了个话题,故意问道。 他为朝廷特使,一来是负责劝说三位大僧正回京一事,二来是宣旨,所宣的旨意正是给四皇子的。 圣上接受了后宫皇太后的建议,由义王和四皇子代表皇室来劝说三位大僧正回京。 齐明远轻轻一笑,很是温和,“魏大人太高看我了,我能有什么主意?” 魏成闻言,不由凝眉,“殿下,此事可不能再拖延了。” 齐明远只是慢慢的垂下眼,嘴角的笑容轻淡温和,“我知道,所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小师叔在没有决议前,他们想什么都是没用的。 而他是决计不会让小师叔为难的。 魏成一听,只好叹了口气。而此时半夏已经走出,客客气气的说了一番客套话,便疏离冷淡的请他们离开。 齐明远听完,就二话不说的转身离开,魏成见状,也只好跟着离开。 而齐明远一离开,魏成随后紧跟了上来,一边急急问道,“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去找我皇叔。”齐明远淡淡说着,“魏大人不是说此事不能再拖延了吗?那么,就找我皇叔一起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吧。” 可是,他刚刚前去府衙宣旨的时候,义王不在,东南道都督袁振君说义王一早就已经离开府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魏成看着齐明远翻身上马离开祈福寺,也只好跟着骑马追赶,心里疑惑着,难道四皇子知道义王去了哪里? 此时的义王正在东南道的官道上,骑着马,沉默的等着。 昨日,他收到了消息,三位大僧正快要抵达东南道了。不论如何,决计不能让三位大僧正见到少主大人!一旦此事少主大人知晓,将会对皇室极为不利! 虽然此事错在皇室,但皇室的颜面怎么着都不能就此毁在僧正手上! 一直以来,大和尚的地位尊贵,皇室处处让步,本来就是不该,掌控天下的齐家皇室怎么让僧正和和尚骑在他们头上? 所以,借助此事杀杀大僧正的锐气也是不错的,这也是当初太皇太后痛斥大僧正,而圣上保持沉默的缘由吧? 但如果此事被少主大人或者大和尚插手了,那就麻烦了。 若少主大人要求皇室道歉,那皇室是道歉好还是不道歉好?为免将来落到两难境地,首先就必须阻止大僧正们见到少主大人! 当义王骑在马上沉默等候的时候,前方不远处渐渐的出现了一辆插有“福”字标志的马车。 义王眯起眼睛,大僧正们终于来了吗? 同一时间的祈福寺院子里,林福宁抬眼看着被林家雪挡住的三个笑眯眯的光头老头子,嘴角微抽,眼前这三个一脸黑乎乎的笑嘻嘻的身着短打平民衣服,头戴草帽,整个一农民打扮的老头子就是——大僧正!? 囧,大僧正不是该身着黑色珈蓝僧服,坐着豪华大马车呼啸而来的吗? 怎么……偷偷摸摸的就进了祈福寺还进了他的院子?!要不是林家雪突然拔刀冲到了他跟前,他还不知道眼前多了三个老头子,而这三个老头子还一脸猥琐的蹲在地上,嘴里还啃着瓜子笑嘻嘻的盯着他! 林福宁无力扶额,尼玛的!劳资心里威风凛冽的大僧正形象已经彻底石化粉碎了啊! “三位大僧正来了多久了?”林福宁有气无力的问道。 “在少主大人说不见魏成大人的时候就已经来了。”三个老头子的其中一个笑呵呵的站起身,拍了拍手,笑呵呵的说道,“大僧正伽若见过少主大人。” “大僧正伽若一见过少主大人。” “大僧正伽若二见过少主大人。” 林福宁抽了抽嘴角,伽若?伽若一?伽若二?这是什么破名字?! “少主大人可是觉得我们的名字很奇怪?”伽若一起身神秘兮兮的问道。 林福宁点头,很奇怪。 “其实我们是一个人哦,不过我们会分身术,就分成三个人了!”伽若二一本正经严肃的说着。 “没错,所以,少主大人要为我们保密哦。”伽若一贼兮兮的压低声音说着。 林福宁看了看笑呵呵的站着摸着光头的伽若,又看了看一本正经的伽若二和贼兮兮的伽若一,歪头故作天真的问道,“你们觉得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第64章 JQ发展史(11) “不,少主大人您很聪明。”笑呵呵的伽若说着,转头指着一本正经的伽若二和贼兮兮的伽若一说道,“少主大人,我们是三兄弟,自小就被僧正大人收养,自小就有见人气息辨别善恶之能,历代大僧正都会继承第一位大僧正的记忆和能力,能天算能预知,因此,历代大僧正都继承了大僧正之名。伽若就是第一位大僧正之名。” 林福宁恍然一悟,猛地一拍手,“原来这样!那以后我就叫你们大老头,二老头,小老头!”林福宁一锤定音完毕,满意的咧嘴一笑。 “……” ###### 齐明远和魏成一路疾驰,赶到官道,就见义王气急败坏的对一辆马车吼叫不已。 齐明远皱眉,那马车上的旗帜标志是“福”字,再看马车四周的护卫,都是身着深青色的腰间有福字标识腰带,是大僧正的护卫队! 义王在做什么?为何对大僧正的马车护卫吼叫不已? 齐明远扫了马车一眼,很安静,那三位敢当面跟他叫板的老头们不在马车里?那三个老头脾气古怪,而且架子大得很,怎么可能任由义王叫嚣怒骂而不做任何反应? 而魏成已经急急下马,快步跑到义王跟前,拱手做礼忙道,“魏成见过义王,义王还请息怒!” 齐明远盯着马车看了一会儿,心里默默思量着,如果大僧正不在车里,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大僧正已经用他们的“特殊方法”进了东南道,说不定现在就已经见到小师叔了! 义王转头看了魏成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说道,“哦,是你啊,魏成。”义王的脸色铁青,看着魏成也没有啥好脸色,反而阴郁不已,“你如果是为了大僧正来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大僧正们跑了!而这些废物们竟然都还不知道!” 齐明远下了马,朝马车走去,看向被义王怒吼着却神色平静的大僧正护卫团的护卫长,齐明远问道,“三位大僧正可是已经前去拜会少主大人了?” 大僧正护卫团的护卫长一愣,而此时义王和魏成一听齐明远的问话,就马上转头紧张的看了过来,护卫长沉默了一会儿,垂首拱手答道,“是的,三位大僧正大人在昨晚已经进入东南道。” 齐明远皱眉,立即转身,翻身上马对义王和魏成道,“皇叔,魏大人,我先回去看看大僧正大人是否已经到了祈福寺!” “等等,明远,本王和你同去。”义王说着,一边翻身上马。 见义王和四皇子齐明远都齐齐朝祈福寺赶去,魏成也忙翻身上马跟着同去。 同一时间的祈福寺里,林福宁盘腿坐在院子里的大石墩上,跟前席地而坐很是随意的是三个还是穿着平民衣服的光头老者。 “那么,也就是说,那位老奶奶就是因为你们否定了她的曾外孙女,所以一气之下就将你们召到皇宫,痛骂了你们一顿,你们一气之下就干脆离家出走了?”林福宁托腮,叹气说道,敢情这就是一个老太太和三个老太爷的吵架怄气? ——额,当然不止,里头估计还有曲曲折折的政治上的利益纠纷。 “夕月日是自古至今已经延续了上千年的祭典,是非常重要的祭典。容不得玷污!”伽若大僧正缓缓说道。 “没错。少主大人大概不知,夕月日的祭典是极为重要的,如果夕月日的祭典做不好的话,会不利于下一年的收成和风调雨顺。”伽若一跟着一本正经的解说着。 林福宁疑惑,难道他穿的这个世界还有玄幻情节?不过,花娃子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玄幻了…… “少主大人,僧正们皆有见人气息之能,而在我们三个大僧正的眼里,我们所见的不只是人的气息,还有天地间循环不断的气息,天地万物皆有灵,天地间循环不断的是清灵之气和污秽之气,如果一个地方,污秽之气占据了主流,那么这个地方必是多难邪恶之地。”伽若二跟着解释道。 林福宁听着,不由坐直身子,肃然问道,“那照你们的说法,如果一个地方多难邪恶,能够看见天地气息的你们把这个地方的气息疏通了不就好了?” 伽若摇头,“如果我们有这个能力,那天地间就没有污秽邪恶了。这个天下就是极乐之地了。可是我们只能看到,而不能祛除,且,天地间有光就有影,污秽和清灵并存才是正理。只是,每年的夕月日祭典是必不可少的。夕月日的夜晚是月色最亮,天地气息流通最为繁琐的一日,举行祭典,平和万物气息,疏通天地间的堵塞污秽之气,让纯洁清灵的气息铺满天地,就是祭典的目的,而月舞就是依据这一目标,由第一任大僧正所创造,必须由身心纯洁之人所舞,再由僧正们奏乐,才能引领天地气息。” 林福宁专注听着,仔细想了想,问道,“大僧正,你刚刚所说身心纯洁之人必须是女孩子吗?” 伽若二闻言,摇头道,“那倒不必。”说完,微微一顿,哼了哼,“不过是皇室选出来的都是女孩子而已!” 林福宁摸摸下巴,嘿嘿怪笑一声,“三位大僧正,你们看我身边的半夏青果如何?” 伽若一一愣,随即抬眼看了下一直安静伺候一旁的半夏青果,而此时因为被林福宁提到名字的半夏青果有些怔然不解的看向了林福宁。 “怎样?不错吧!”林福宁洋洋自得的问着。可不是他老王卖瓜自夸自大,就他看来,半夏青果是非常“纯洁”的!嗯,身心! 伽若起身,走到半夏青果跟前,背负双手绕着他们走了一圈,半晌,眼睛划过精光,转头看向笑得很是得意狡诈的林福宁,赞叹的点头说道,“果然不愧是少主大人!这主意甚好!” 半夏青果面面相觑,什么意思?难道有什么事情在他们不知不觉中发生了?! 同样搞不清状况的伽若一和伽若二不解问道,“少主大人身边的这两位花娃子气息很干净,也颇有灵气。” “嘿嘿,那是!”林福宁摇头晃脑的甚是自得。 但若论气息最为干净和最适合的,其实……是少主大人吧。伽若看着林福宁眉开眼笑的样子,笑了笑,不愧是无尘大和尚所看中的传承者,这么快就想到了解决方法了。 “伽若一,伽若二,今年的夕月日祭典,跳月舞的人就是少主大人身边的侍者,青果和半夏。”伽若转头对身侧的还搞不清状况的伽若一和伽若二说道。 伽若一和伽若二闻言,都愕然的看向了林福宁,随后,伽若一问道,“这样可行吗?” “为什么不可行?”林福宁反问了一句,随后哼了一声,“皇室这次会搞出这种麻烦的事情来,不就是想利用夕月日来争夺利益吗?如果夕月日最重要的纯洁之人是我们自己人,还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侍者!那么,皇室和朝廷不管是哪个人就都无法得到利益了,既然大家都得不到了,纷争就可以平定下来,夕月日的祭典也就不会被玷污利用!我们这些方外之人也就不会被扯到那些烂事里。” 林福宁说罢,看向伽若,弯起眉眼得意说道,“如何?我的这个主意很不错吧。” 伽若一和伽若二闻言,都恍然的哦了一声。 林福宁看着三位大僧正,心里嘿嘿一笑,三位大僧正千里迢迢的从京都跑出来,其实除了前来看他,同时也是为了避开京都的纷争吧。三位大僧正修行这么多年,难道真的会因为一个头脑不清楚的老太太的几句气话就真的离家出家?不过是想借此来躲避朝廷和皇室中的那些欲要将他们僧正和和尚卷入纷争里的势力罢了。 哎,如此看来,他要是去京都的话……想要清静肯定会很难了…… “既然正事解决了……”突然伽若大僧正呵呵笑着开口。 “那少主大人就可以回答我们几个私人问题了。”伽若一极为严肃的开口。 林福宁心头一紧,私人问题? “请问少主大人,你的里衣是什么款式?”伽若二搓着手一脸垂涎猥琐。 “……” ###### 齐明远骑着快马,疾驰回了祈福寺,进了祈福寺,绿墨就匆匆走了出来,走到齐明远跟前,小声说道,“禀殿下,少主大人刚刚接见了三位大僧正大人。” 齐明远心头一沉,果然,那三个老头子偷偷进了祈福寺! 齐明远快步前行,几步间就来到了林福宁的院子外头,守在院子外头的护卫伸手拦住。 齐明远漆黑的眼眸阴冷,扫了护卫一眼,淡淡道,“请禀报少主大人,就说师侄齐明远求见!” 护卫恭敬拱手躬腰做礼,随即转身快步去通报了。 而此时义王和魏成也已经匆匆赶了过来。 义王看着齐明远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他的这位侄子……很紧张啊。不过,也是,大僧正大人要是和少主大人见了面,此事如何结束就很难预料了。想到此,义王也不由紧张了起来。 很快,护卫出来请齐明远进去。 齐明远就转头对义王和魏成微微点头,便抬脚进了院子里。 齐明远的确很紧张,但他紧张,却不是因为京都的事,他紧张,是因为,大僧正们的眼睛! ——那双可以见人气息辨别善恶的眼睛! 齐明远缓缓踏进了院子,便见大石墩上盘腿而坐着的是他的小师叔,而小师叔身后站着的三个光头老者,正是大僧正们! 齐明远漆黑的眼眸微微一沉,但面上却是嘴角略微弯起,拱手做礼,“明远见过小师叔。” 当齐明远踏进院子的时候,三位大僧正的脸色都突然间肃然起来,甚至凝重了起来。 而背对着三位大僧正们的林福宁自然没有发现大僧正突然变了的脸色,他跳下石墩,笑眯眯的朝齐明远走去,“嗨,明远!”“你是为了大老头他们来的吗?” 齐明远看见三位大僧正突然凝重起来的脸色,但只是眼眸一闪,低头看着林福宁笑眯眯的脸,齐明远脸色柔和了下来,轻声道,“我只是来看看小师叔。” 林福宁嘿嘿一笑。 “……哎呀,春暖花开了啊。”突然,伽若喃喃道。 “是啊……仿佛一下子寒冰融化了样……”伽若一眯着眼睛说着。 “真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伽若二摸着下巴眼睛精光闪闪。 林福宁听见了,好奇转头看着三位大僧正,问道,“怎么了?” “啊?没事,少主大人,我们什么都没说。”伽若笑眯眯道。 林福宁撇嘴,神神秘秘的! 齐明远却是微微一笑了,上前对三位大僧正拱手道,“明远见过三位大僧正。” “皇子殿下多礼了。”三位大僧正上前,拱手恭敬回礼说着。 客套了一番后,几人便落座,说说笑笑一盏茶功夫后,齐明远就起身告辞,期间,没有提过一句京都之事。 林福宁起身送齐明远离开。留在院子里的大僧正伽若看着林福宁和齐明远的身影,突然说道,“那位四皇子,倒让我想起继承记忆里的一个人。” “……太祖皇帝?”伽若一若有所思的说着 “嗯。”伽若点头。 “我看不到他的未来啊。”伽若二喃喃道,“他是第三个,除了大和尚和少主大人外,我看不到未来的人。” “我的继承记忆里,有一个片段,太祖皇帝站在凤主身边,太祖皇帝的冰冷黑暗气息就跟刚刚四皇子一样,真的是……春暖花开啊。”伽若一压低声音说道。 …… ###### 林福宁故意拉着齐明远走慢,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林福宁压低声音说道,“夕月日跳舞的会是半夏和青果。” 被林福宁拉住袖子的齐明远闻言,微微睁大了眼,低头看着林福宁,林福宁一脸认真。 齐明远不由一笑,柔声道,“小师叔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无碍的。” 林福宁闻言,先是眉眼弯弯一笑,随即又严肃认真说道,“小师侄,我们大概在三天后会前往京都,夕月日的地点还是会在京都,但是,这次夕月日的祭典,我们会对外开放,只有特别的人才能近距离观看。” 齐明远听着,嘴角翘起,柔声道,“好,小师叔,我算是特别的人吗?” 林福宁嘿嘿一笑,收回拉着齐明远袖子的手,故作傲慢道,“那就要看小师侄你怎么做了?” 齐明远看着故作傲慢,眼睛却是闪着狡黠得意光芒的林福宁,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握住林福宁的手,捏了捏,压低声音神秘道,“放心,小师叔,我不会让小师叔你失望的。”说到最后一句的石化,齐明远很是意味深长。 ###### 京都,二街,白马巷,林家宅邸。 “哦?三位大僧正已经离开京都,很可能去找宁儿了?”小花园里,林夫人一边喝着茶,一边随意的问着。 “娘亲,你不担心吗?”一旁的林淑薇皱眉看着自家娘亲,很是疑惑,前几日,弟弟宁儿的信鸟来慢了一点,娘亲就担心不已的,怎么如今听到这个大僧正前往东南道的消息却是平静的很? “有什么好担心的。”林夫人笑了笑,看着林淑薇疑惑的脸,解释道,“宁儿聪慧,就算大僧正把这次的麻烦推给了宁儿处理,宁儿也会做得很好。且,这次对宁儿来说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啊。” 林淑薇迷惑了,看着林夫人,“不麻烦吗?可是听说太皇太后发火了,骂三位大僧正,三位大僧正才会一气之下离开京都的……”都得罪了皇室了…… 林夫人微笑摇头,心里却是皱眉,看来她得给薇儿多多补充一下这方面的知识了,虽然将来薇儿肯定不会嫁进权贵之家,但作为林家姑娘,这些东西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 于是,林夫人便细细的给林淑薇解说了一番。待解说完毕,林淑薇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 而这时,林福康匆匆而来,对林夫人拱手说道,“娘亲,文家的拜帖又来了。” 林夫人闻言,皱起眉头,又来了? 林福康神情有些凝重,“娘亲,加上这次已经是第十次了。”如果再婉拒的话,就有失礼之嫌了。 林夫人微微思索了一下,便转头问林淑薇道,“薇儿,你怎么看?” 林淑薇一愣,随即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低声道,“娘亲,不若我们请魏阿姨还有昨天刚刚到达京都的华家阿姨来一起赏花?” 林夫人闻言,心头满意了,便欣慰点头,“薇儿长进了很多。康儿,就这么做吧,把拜帖给我,此事,你无需理会。” “是。”林福康点头,便恭敬退下。 ###### 东南道,祈福寺里,义王在林福宁的院子外来回踱步,而魏成则拧眉站在一侧,心头想着,到底宁儿会怎么处理?这事还得快些处理才好啊。 当齐明远走出来的时候,义王和魏成就立即围了过去。 “怎么样了?!”义王沉声问道,紧盯着齐明远。 齐明远故作皱眉摇头,“大僧正没有和我谈及此事。” 义王和魏成都同时一愣,而魏成在怔愣后,就忽然若有所悟,心里思量着,刚刚四皇子说是以师侄身份拜见宁儿……那么,四皇子说大僧正没有和他提及此事,是大僧正没有提,还是四皇子殿下压根就不想提? 义王脸色一沉,抬眼看着被护卫守着的院门,张了张嘴,又沉默了下来。 “皇叔,此事还是待从长计议,不若明日我去找皇叔,我们三人好好商量一下?”齐明远低声请示道。 义王叹了口气,也只好如此了。便转头大步烦躁的离开。 齐明远待义王背影看不见了,才转身对魏成拱手微笑道,“老师,我们多日不见了。” 魏成拱手回话道,“不敢,殿下,如今我们是君臣之别。” 齐明远只是笑了笑,便邀请魏成到他院子里坐坐,魏成刚好想探问大僧正的事情,便顺水推舟的应了下来。 第65章 JQ发展史(12) 两人回了齐明远的院子,进了书房,齐明远不待魏成开口询问,便正色道,“不瞒老师,三位大僧正大人已经和小师叔见面了。” 魏成闻言,苦笑一声,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魏成叹息一声,抬头看向齐明远,问道,“殿下,那么少主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齐明远故作凝眉为难的模样说道,“老师,此事我不便告知。” 不便告知?魏成不解的看向齐明远。 “老师,我是以小师侄的身份拜见小师叔的,所以……我不便多言。”齐明远轻声说道。 魏成闻言,了然点头,但随即皱眉道,“但殿下,此事不易拖延,因为三位大僧正离开京都之事,京都里已经人心浮动,而夕月日又已经这么迫近了。” 齐明远微微点头,“我知道,因此,我才会请老师前来。老师认为,此事该如何解决?” 魏成闻言,苦笑道,“殿下,这事若让我来说的话,自然是皇室向大僧正们赔礼致歉,但,皇室若是如此作为,就失了颜面,圣上和义王殿下只怕……”魏成没有再说下去,但话里意味齐明远自然听得出来。 齐明远心头冷漠一笑,他自然知道,太皇太后敢如此作为,除了因为文家如今势力滔天,还有一个隐晦的因素,就是皇上和大多数皇亲国戚早就不满于僧正和大和尚了,于是一直以来,他们悄悄的试探大僧正和大和尚的态度,在发现大僧正和大和尚们都忍让沉默后,便开始得寸进尺起来。他们大概以为,当太皇太后呵斥痛骂的时候,大僧正应该会和平时一样选择忍让吧,这样,他们看中的太子妃的人选——文家的那位嫡女就可以成为最纯洁的人,就可以登堂入室! ——可惜,他们看错了大僧正们和无尘大和尚。 对像大僧正们和大和尚那样有着最为纯粹信仰的人来说,再也没有比玷污信仰更为不可饶恕的事情了! 所以,这次,京都那头和皇叔义王如果不能好好的认识到这一点,那么,这次的事情就别想有个完美结局。 齐明远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抬手示意魏成也一起坐下,但魏成只是恭敬的躬腰拱手做礼,并不落座。 见魏成如此,齐明远也不勉强,齐明远落座后,问道,“老师,你觉得大僧正们和您的老师无尘大和尚是怎样的人?” 魏成一怔,随即凝眉深思起来,半晌,才缓缓开口,“大僧正们和我的老师都不是会斤斤计较,重视名利之人。我记得,曾经太皇太后有次进慈恩寺拜祭的时候,无理取闹的要求大僧正出门跪地迎接,当时慈恩寺的僧人们都极为恼怒,但大僧正都出门跪地迎接,后来也没有纠结于此事。” “对大僧正们来说,最为重要的是,夕月日的祭典。其他的,他们并不看在眼里。”齐明远缓缓说着,“但可惜,目前为止,皇叔还有京都那边的贵人们还没有看到这点。” 魏成到这会儿已经明白了,他眉头深锁,没错,想到今天在官道那边,义王对大僧正的护卫队大吼大叫的模样,魏成不由头疼了,义王虽然喜欢四处游荡,深入民间,但看他今儿个在官道的作为,这位王爷骨子里还是一位皇族!! “不过,我想,对小师叔和大僧正们来说,京都那边是什么看法,他们并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如何圆满的完成夕月日的祭典。”齐明远继续说道,声音清冷,“所以,老师,我以为,与其纠结于让大僧正们回京,不如帮着大僧正们完成夕月日的祭典,等到祭典完成,此事也就算了结。” 魏成听到此,抬眼定定的看向齐明远,恭敬拱手,“殿下,容臣问一句,如果大僧正们选择离开京都另选一个地方完成夕月日祭典的话,那殿下打算如何做?” 齐明远微微一笑,“只要不离开大周国境,就算不是京都又有何惧?” 魏成闻言,有些一愣,可如果这样的话,却是违背了京都那边的意思……难道殿下就没有想过,要是没有按照京都那边的意思办事的话,他一旦回京,得到的会是什么? “老师……你且宽心,小师叔的脾气你也知道的,他不会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的。”齐明远一边起身,一边微笑说着。 魏成一听,也只好按捺下心里的焦急,他本意是想以宁儿和四皇子的关系,再加上他这个大师兄,将三位大僧正劝回京都,那么,四皇子回去的时候,就是带着功劳回去,如此一来,对在京都里没有任何根基的四皇子来说,这份功劳就是一个小小的基点了。 但现在,看四皇子的意思,这份功劳似乎他兴致缺缺? “对了,老师,最新的《悦色杂事》你看了没有?”齐明远忽然转开话题,含笑问道。 一听《悦色杂事》,魏成便心头叹息,这份《悦色杂事》他怎么可能没有看?从第一份《悦色杂事》到现在的《悦色杂事》,他都没有拉下过,因为,这是三年前,宁儿兴奋的跑来拿来给他看,说是他和殿下弄出来的小玩意…… 小玩意?……如今在京都成为赤手可热,并随着悦色楼在南州,东洲,北洲,西北道连续开业,这份《悦色杂事》只怕会越来越加抢手…… 而这一切都是三年前,宁儿和四皇子殿下所一手创造出来的。 这让他可敬,也让他甚畏! ###### 同一时间的东南道府衙,义王皱眉盯着手里的一份很是别致的卷册,卷册上书四个字——《悦色杂事》这是由京都悦色楼特别印刷的一份叫做杂志的东西,每个月印刷一次,上头的内容五花八门,有教人如何绣花,有推荐地方小吃,有教人做菜的,还有一些养身的小诀窍什么的,还有酸腐秀才写的诗赋文章小故事……最为有意思的是一个叫“爱信不信八卦门”,专门写一些地方秘闻,里头内容似是而非,含含糊糊的,但却颇受人欢迎! 最为特别的是卖这份《悦色杂事》的悦色楼,说这份《悦色杂事》难登大雅之堂,因此,只卖给商人走卒姑娘丫鬟,不卖给身带功名的人。且每月的份量也是极为有限。 此时,义王手里的《悦色杂事》正翻在了那“爱信不信八卦门”上,上头用极为醒目的端正字体写着七个字——西州七学子自杀! 义王阴着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站在他身侧有些手足无措脸色暗红的袁振君,袁振君素来平板严肃的脸上,此时有着心虚和尴尬,“王爷,这份是内子闲着无聊托人从京都带来看的,不是……” 袁振君心头暗暗叫苦,从三年前有了这份《悦色杂事》后,他就一直托人从京都给他买,为了能够及时看到,他甚至提前预约了三年的量,本来今年就要到期了,正想继续预约,却不想东南道爆发了那么严重的水患,他以为想要继续续订这份《悦色杂事》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却不想悦色楼派人给他送来了,还说因为他是第一个预约的客人还预约了三年,因此接下来的《悦色杂事》都会免费提供给他。 他正心头乐呵的时候,义王突然回来了,而他当时正在看“西州七学子自杀案”,正看得心头入神,没有发觉义王进了正堂,于是就被义王给抓了个正着,如今见义王一脸凝重的模样,素来一心公事正直刚烈严肃不苟言笑的袁振君额头冷汗开始直冒了。 “袁大人,你觉得这个西州七学子自杀案如何?”义王打断袁振君磕磕巴巴的解释,严肃问道。 袁振君一怔,随即犹豫了一下,他之所以会买这份《悦色杂事》,而且一买就是三年,就是因为这份《悦色杂事》里所写到的这些虚虚假假的事情,看上去,虚虚假假,但仔细分析,里头的东西却是不简单。 比如这件西州七学子自杀案,《悦色杂事》里是以客栈老板所看见的带着玩笑的口吻说着有落榜的七个学子相约一起服毒自尽,就在西州的状元客栈里,这事写得有种凌乱的感觉,但袁振君直觉这件事不简单。 “回王爷的话,这里所写看上去有些荒唐戏谑,但下官觉得,此事不简单。”袁振君如实说道。 义王闻言,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随手便将《悦色杂事》塞入袖子里,说道,“这玩意本王带走了。” 啊?袁振君呆愣了一下,还不待袁振君开口说话,就见义王匆匆的快步走出了正堂。 袁振君只能无语的目送义王远去,王爷,能不能让他看看完再拿走啊? ###### “西州的七学子自杀案,大概要不了多久,朝廷就会派专员前去查察此事。这个人,大概会是我。”齐明远淡淡说着。 魏成一听,怔然了一下,随即问道,“殿下为何这么认为?”依照目前殿下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来说,殿下可谓是根基最浅了! 齐明远勾唇一笑,“因为我是根基最浅,看上去最好欺负的一个了。西州自大周朝建立至今,就有学府之乡的美誉,西州学子最多,大周官员里有五分之一出自西州。大周将每年重要的恩科考试地点设在了西州,也是对西州学子最大的奖赏,更是西州的荣耀,但如今,党派利益,皇子的争权夺利,早已将西州的恩科大考变成了朝廷党派的角逐斗场!西州学子自杀也好,不是自杀也罢,里头的勾勾缠缠,各方势力的盘剥缠绕,早就将西州变成了一趟凶猛的浑水,这浑水,不是谁都能去躺的,皇子里头,太子和三皇子那是不可能,二皇子的话,也不太可能,月贵人那样的精明人,一定早就想好的对策,让二皇子不去这趟浑水,所以,皇子里头,只有我了。”说到此,齐明远笑容甚是温和悠然。 而臣工的人选,为了平衡,大概会从文家,李家,魏家,宋家里头各自挑一个不打眼的可以随时牺牲掉的棋子吧。 魏成听罢,心头震惊,抬头看着笑容温和悠然的齐明远,四皇子刚刚将西州的局势信手拈来,随意说来,但却是一针见血! “西州之事,父皇的处置早已就有了决断,那就是压下,平衡。”齐明远轻淡开口,“那么,更加不可能派出有能力解决此事的人了,所以,我,是最好的一个选择,一个时隔四年才回京都的被弃掉的皇子。” 魏成垂眼,拱手沉声道,“臣,定会追随殿下!” 齐明远看着魏成,笑了笑,起身扶起魏成,“如此,就麻烦老师了。” 魏成再次拱手再拜,随后抬头对齐明远肃然说道,“殿下放心,若殿下真的会被派往西州,臣定会跟随!” 齐明远却是摇头道,“不,老师,若我前往西州,还请老师务必要跟随在小师叔身边。帮助小师叔完成祭典。” 魏成一听,微微凝眉,在看看来,宁儿是少主大人,身侧又有三位大僧正,祭典之事若要完成的话,应该很容易才是。 反而是四皇子殿下若真的被圣上派往了西州,那么,殿下反而会很危险。 齐明远见魏成凝眉颇为踌躇的样子,便压低声音,淡淡道,“还请老师务必要帮助小师叔完成祭典。” 魏成见齐明远收了笑容,冷淡但无形中散发出压迫的气势,忙拱手恭敬道,“是,臣定会协助少主大人完成祭典。” ###### 是夜,魏成留宿祈福寺。 当月上柳梢头的时候,林福宁来到了魏成下榻的院子。 “大师兄!!”林福宁欢快的打着招呼。 站在院子里望月叹息的魏成有些愕然的转头,见真的是林福宁,不由笑了起来,“宁儿你来了。” 林福宁快步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魏成一番,眯眼笑道,“大师兄去了京都果然不一样了!” “哦?哪儿不一样了?”魏成笑问道,见林福宁笑容如昔,还是这般开心纯真,心里不由宽慰。 “胖了!”林福宁咧嘴笑道。 魏成不由啼笑皆非,回了京都的他比起在青田镇可是当真要忙碌十倍不止,不过,府里的夫人每日都惦记着他的用膳,时不时的炖些宁儿给的养生汤,精神倒是一直不错。 “宁儿倒是没有变过。”魏成看着林福宁轻声叹息,当初的那个小小的可爱孩儿也已经这般大了啊。 “谁说的?”林福宁不乐意了,拍拍胸脯,很不服气道,“大师兄,宁儿可是长高了!” “哦?那可真是难得了。”魏成逗笑道。 林福宁闻言,有些沮丧,他上辈子的身高可是有一米七五啊。怎么着这辈子也得努力回复到一米七五才是!不过,他现在才十二岁,嗯,不急!不急! “对了,宁儿,你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事吗?”魏成正色问道,此时夜色已深,作为花娃子可不能这样随意的到另外一个男子的院子里。 “大师兄……我有带着半夏青果……”林福宁见魏成一脸严肃,便知道魏成肯定是不满意自己深夜前来了……林福宁心头无奈,他要是去小师侄的院子,小师侄肯定不会对他说这些! “就算如此,也得慎行!”魏成严肃的教训道,“宁儿,你虽然是少主大人了,但这些规矩不可忘记。” “是。”林福宁乖乖点头,诚恳受教,不管怎么说,大师兄说这些都是为他好。更何况,论辈分,大师兄是他的师兄啊。所以……再无奈,他都得老老实实的接受教育。 “不过,大师兄,我来,是为了跟你说件事。”林福宁一脸认真的说着。 “你说。” “三日后,我会和大僧正们回去京都,但是……”接着,林福宁仔仔细细的将自己的计划一一说出。 待林福宁说完,魏成已经惊讶不已了。 ###### 而同一时间的齐明远所居住的院子里,齐明远拱手恭敬一拜,“明远拜见皇叔。” “明远无需多礼。起来。”义王抬手扶起齐明远,示意齐明远在堂屋椅子上坐下,便凝重道,“明远,西州七学子自杀的事情,你可有听说?” 齐明远故作一脸茫然,“西州七学子自杀?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明远未曾听说。” 义王沉吟了一会儿,才抬头肃然凝重道,“明远,你听着,西州风起了,你也许得到西州走一趟了。” 齐明远听着,面上认真的点头,心里却是笑了,西州啊,那也是个好地方! 上辈子他是从北疆军中得到功劳,再加上东南道整顿一事,才正式走入朝廷,并占据朝廷的重要一角,而这辈子似乎得改从西州发迹了……不过,那也不错。 “皇叔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西州的事很是复杂,如今跟你说,你也听不明白,你只需记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记住皇叔的八个字,不求功劳,但求无过。” 齐明远起身,恭敬躬腰长拜,“明远谢过皇叔提点!” 义王见了,微微满意的点头,心想,明远谦恭有礼,做事有分寸,西州之事,应该无碍才是。 满意了的义王没有看见,微微抬眼的齐明远,那漆黑幽深的眼里划过的冷光! ###### 第二日,京都特使终于抵达,命四皇子齐明远将迎接大僧正回京的差事交付于礼部侍郎魏成和义王,命四皇子齐明远为西州特使兼领四洲巡抚,即可启程前往西州,主持恩科大典! 当齐明远接过圣旨时,心头轻轻叹了口气,这次不得不暂时和小师叔分开了啊。 而在齐明远接到圣旨后,就命青墨云墨等人打点行装,自己则转身朝林福宁的院子走去,还没有走到林福宁的院子,就顿住了脚步。 前方,走廊的尽头,林福宁带着纱帽,身着白色福儒服,静静的站着,身后是三位大僧正和半夏青果。 “昨儿个,大师兄跟我说了。”林福宁开口,声音还带着孩童的软糯,但却已经有了少年的清亮。 齐明远凝视着林福宁,纱帽遮挡住了小师叔的容颜,看不清小师叔的容颜,明明知道只是暂时分开,很快,他们就会在京都再见,但是,此时,齐明远还是非常想念小师叔,想念他的笑,想念他眼里常常会冒出来的顽皮和狡黠,想念他的嚣张,想念他的得意,想念他一脸认真的说话……明明此刻还没有分别! 齐明远垂下眼,掩去了眼里的不舍和烦躁,他嘴角慢慢的弯起了笑,“小师叔,我会记得照顾自己的。” “你当然得好好照顾自己!”林福宁的声音透出了肃然,“小师侄,我相信你的。” 齐明远抬眼一笑,心里的烦躁慢慢的褪去。 齐明远又对着三位大僧正拱手,正色道,“小师叔就麻烦三位大僧正大人照顾了。” 三位大僧正微微拱手回礼,随后大僧正伽若缓缓说道,“照顾少主大人是我们的本分,四皇子殿下勿需担心。” ——言外之意,少主大人和我们是一路人,照顾他是应该的,不烦你四皇子殿下担心。 齐明远一听,笑了笑,倒也不生气,毕竟,将来,他可是要“抢走”他们的少主大人呢。 却没想林福宁哼了哼,嘀咕道,“也不知道是谁照顾谁……” 齐明远闻言,嘴角的笑容更大了,而三位大僧正都齐齐轻咳了起来。 “那,小师侄,我就不送你出门了,咱们京都见啦!”林福宁挥手很是随意的说着。 齐明远笑着微微点头,便转身大步离去。 ###### 而待齐明远等人离开了祈福寺,祈福寺的僧正就匆匆的赶来,僧正先是对林福宁和三位大僧正恭敬拱手做礼,随后,便神色有些惶急的说道,“少主大人,忠义堂那边有人在闹事了!” 林福宁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挑眉一笑,“哟,终于忍不住了?半夏,你们去看看,啊,对了,让家雪跟着你们一起去吧。” 半夏恭敬应下,这时,大僧正伽若二开口了,“少主大人,我和半夏侍者同去。” 林福宁看了眼大僧正伽若二,点头说道,“嗯,那小老头,半夏就麻烦你了。” 伽若二抽抽嘴角,这位少主大人在没有外人的场合里,总是老头老头的叫着…… 随后,半夏和伽若二就率先离开了,朝忠义堂的建设工地走去。 待半夏和伽若二离开,大僧正伽若问道,“是谁人闹事?” “都是帮忙建设忠义堂的百姓们,他们说,他们明明帮忙了,为什么我们不发放米粮给他们?” 青果闻言,很是气恼道,“胡说!前日我们都已经贴了告示,还请府衙的几位大人来做了见证,他们的米粮都已经结清了,剩余的救济米粮也都被府衙的大人们领回去了!现在还敢来闹事!” “青果,冷静冷静!”林福宁抬手示意青果别发怒,安抚道,“有这种事情发生也是正常的,没事,半夏会处理好的,好了,赶紧的,跟我去见见几个人,我们三天后就要回京都,这里的事情得尽快安排好,不然我可走得不安心!” 青果闻言,忙道,“是!青果这就去叫他们候着。” 大僧正伽若和伽若一对视一眼,都有些好奇,看向林福宁,拱手问道,“少主大人似乎早就预知了此事?” 林福宁嘿嘿一笑,“我可没有那个本事,不过是,有所预料而已。” ###### 再说半夏和伽若二两人朝忠义堂的建设地走去,路上,伽若二看了眼四周,点头笑道,“少主大人所在的区域,气息很是干净啊。虽然不若大和尚那样的强大,但也已经不容小看了。” 半夏闻言,有些讶异的转头看向了伽若二,“僧正大人,少主大人有这样的能力吗?” “确切来说,这不是能力,而是与生俱来的气息,每个人一出生,身上都会有来自灵魂的气息,孩童的气息一开始很干净,随着年龄的成长气息会开始浑浊起来。几乎所有人都会如此,但也有人的气息会一直极为纯净,这样的人极为稀少,但却是存在的。譬如说你和青果侍者,而少主大人的气息比你们更加纯净,而且因为他是大和尚的传承人,与生俱来的清灵气息,再加上后天大和尚的教导和修行,他的气息清净,舒适,亲和,嗯……打个比方吧,就好像是冬天里晒过太阳的被子,暖暖的好舒服啊……”说到最后一句的石化,伽若二猥琐的嘿嘿笑了。 半夏不由一寒。这位大僧正大人真的……够怪异的…… “不过,说真格的,你和青果侍者虽然对少主大人忠心耿耿,但你们欠缺了很多东西,譬如说这个气息的事情,作为侍者,你们竟然会不知道?难道长喜侍者和不欢侍者都没有跟你们说过?”伽若二看着半夏,不解问道。 半夏有些羞愧的低下头,不是的,当初他们接受教导时已经十岁,长喜师傅和不欢师傅有很多东西都来不及教,所以留下了几本书给他们,让他们先去仔细翻阅,等回了京都,再好好的学。 伽若二听完了半夏的解释,点头道,“原来如此。”顿了顿,又笑道,“那么,有什么不懂的,你们也可以问我们三个糟老头,嗯,虽然侍者该学的东西和僧正的很不一样,但有些东西还是可以互通的。” 半夏感激的鞠躬拱手做礼,“多谢大僧正大人。” “哈哈……不用客气啦。”伽若二哈哈笑着。 而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忠义堂的建设地,此时,建设地外头,一排护卫静默站着,护卫前是一群嚷嚷叫着骂着的百姓。 半夏皱起眉头,和伽若二两人身形一闪,便瞬间来到了建设地上的高台。 当那群叫嚷着的百姓们,看见半夏和伽若二出现了,情绪更加激动了!有百姓嚷嚷道,“侍者大人!!你们不是来帮我们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是!!无尘大和尚就绝对不会这样!!” “……是不是有人在威胁你们啊?!为什么不给我们发放米粮了?!” “说话啊!侍者大人!!” …… 半夏冷冷的站着,清冷的眼缓缓的扫视了众人一圈,众人被半夏这般冷冽的眼神,都有些怯怯的倒退了一步。 “少主大人带来的救济粮总共有一百石,前头五十石米都交由了东南道的都督府,后来二十石米都在忠义堂里发放给了大家,剩下的三十石米都在三天前全部交由了东南道的都督府,三天前,我们贴了告示,已经告知了一切,还请了东南道的几位大人做了见证,那三十石米你们也都亲眼看见了东南道的大人们已经将他运进了东南道的仓库!如果你们想要继续得到米粮和银两的话,那就参加我们忠义堂的建设,每日干多少活领取多少米粮和银两,而关于这些事情,也都已经写在告示里!”半夏说到此,顿了顿,突然厉声道,“而今,尔等这样闹事是何用意?!难道,少主大人就该用他辛辛苦苦赚来的米粮和银两来供养你们这些想要不劳而获的人吗?!少主大人所要救济的,是懂得感恩,能够自救的人,而不是像你们这样,只知道伸手讨食的人!!” 说到此处,半夏语气稍微缓了缓,“少主大人曾说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忠义堂的大门永远对你们开启,欢迎你们来到忠义堂,忠义堂里任何人,不论是男子女子花娃子,我们都欢迎,但如果是心存侥幸想要不劳而获的话,那么,忠义堂不欢迎你们!” 第66章 JQ进化史(1) 半夏说罢,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告示,递给一旁的护卫,慢慢开口说道,“这是少主大人亲笔所写的新的招工启事,今日开始,如果有人想要为忠义堂做事的话,那就下午到这里来面见东南道忠义堂的堂主。每月的份例上面都有写。” 半夏说罢,就转身对大僧正伽若二说道,“大僧正大人,我们回去吧。” 被半夏一番话给震住了的百姓们此时有人惊呼出声,“是京都慈恩寺的大僧正大人?!” “真的?真是那大僧正大人?!” “真的!!我去年在夕月日有幸见过大僧正大人!的确是他们中的一个!” “大僧正大人!” “草民拜见大僧正大人!” “大僧正大人!” …… 于是,刚刚安静了才不过一会儿的百姓们又重新喧闹了起来,但这时却是激动和兴奋的喧闹! “大僧正大人怎么会离开京都?!” “大僧正大人是来拜见少主大人的吗?!” …… 伽若二呵呵一笑,抬手示意安静,然后,嘴一张,沉厚的声音顿时盖住了喧闹的百姓,仿若晨钟响起,“大家安静。” 半夏站得最近,当伽若二的声音响起,半夏有些吃惊的看向了伽若二,明明是那么响亮的,绵延的沉厚声音,但他站在近侧,听起来却是如同平时笑谈一样。 ——好厉害,这是……内力深厚?还是特殊能力? “我,就是京都慈恩寺的大僧正伽若二。因为听闻少主大人在此,因此,特意和其他两位大僧正大人前来拜见。”伽若二说着,又顿了顿,呵呵道,“哦,当然,还有就是特来迎接少主大人主持今年的夕月日祭典。” “……今年的夕月日祭典是少主大人主持?” “真的?那太好了!有少主大人主持的话,今年的夕月日祭典可就太值得期待了!” “大僧正大人!!那今年的祭典在哪里举行?!还是京都吗?” “哦……这个啊,是啊,还是在京都呢!不过,今年的很不一样哦,大家都有可能得到特邀哦。” “特邀?” “呵呵……这个啊,大家到时候留意告示好了。”伽若二说罢,就转身和半夏笑着示意点头。 半夏会意,和伽若二两人挥袖,转身瞬间就消失在了高台上。 而在半夏和伽若二两人消失后,在高台不远处,骑马的青年呆呆的发问:“宋先生,那位就是少主大人身边的侍者半夏?” 被称呼为宋先生的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皱眉看着呆怔的青年,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是的,那位应该就是了,少主大人身边的贴身侍从——半夏。”男子特意加强了贴身侍从四个字。 “……他是侍从啊……”青年喃喃道,回过神,有些沮丧的低头。 被称为宋先生的男子瞅了眼沮丧万分的青年,摸摸鼻子,心里的不太好的预感越来越强了。 “……宋先生?” “是,殿下。” “……有什么法子可以娶到少主大人身边的贴身侍从吗?”青年忽然转头问着男子,神情极为严肃凝重。 “……” ###### 祈福寺,林福宁的院子里。 林福宁带着纱帽端坐正堂,青果站在他的身侧,两位大僧正则在林福宁下首位置坐着。 堂屋中间恭敬的跪伏着两人,一中年青袍男子,还有一身着素色袍服的额头中间一红点的秀美花娃子,看其外貌约莫十五,六岁左右。 “徐闻叔叔,请起。这位陈如大哥也请起来。”林福宁笑眯眯的说着。 被唤做徐闻的中年青袍男子,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另一位叫陈如的花娃子也同样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 “徐闻叔叔,很抱歉,把你从青田镇叫了过来,因为三日后我就得离开东南道,所以,这里的忠义堂建设就得麻烦你了。” 徐闻忙躬腰做礼,谦恭说道,“少主大人说哪里话,能够为少主大人做事,小的可是荣幸之极。” 林福宁闻言,一笑,“那这里忠义堂的事就麻烦徐闻叔叔了,待会青果会交给你一份章程,里头我都写清楚了。如果有问题的话,直接找东南道的提督袁振君,他是个可以信赖的人,能力也很好。” 徐闻恭敬做礼,“是,小的记下了。” “嗯,至于这位陈如大哥……,忠义堂招募花娃子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虽然我对你不是很熟,但既然你自告奋勇了,我就暂且把东南道综管部的事情交给你了,期限是三个月,假若三个月里,你不能做好综管部的事情,那么三个月后你就只能离开了。”林福宁盯着那面容秀美的花娃子,笑嘻嘻的说着。 青果一旁闻言,一惊,随即想要开口,但看着林福宁,不敢随意插嘴,便欲言又止。 那叫陈如的花娃子闻言,先是恭敬一拜,随后抬头直视着带着纱帽看不清面容的林福宁,问道,“若陈如三个月后做好了综管部的事情,是否就能待在少主大人身侧?” 青果闻言,有些吃惊的瞪着那陈如,而另外两位大僧正则是挑眉,颇感兴趣的看着陈如。 “那可不行。”林福宁笑眯眯的说着。 陈如一愣。 “不是你不好,而是像你这样有野心的花娃子,怎能做无欲无求的僧人和尚呢?”林福宁慢慢的说着,语气很是轻松,仿佛说着天气很好。 但林福宁这话一出,青果就瞪大双眼,很是钦佩的看着林福宁。另外两位大僧正却似什么都没有听到般,淡然的端茶喝了起来。 “敢问少主大人一句,少主大人当真就无所欲求?”陈如盯着林福宁,嘴角勾起了嘲讽的笑。 青果一听这话,就怒了,好无礼! 青果正欲上前,但林福宁却是抬手拦住,眯眼笑道,“我当然不可能无欲无求,不过我所求的东西,恰好就是和尚僧人才有的。” 陈如一怔,半晌,才迷茫的问道,“不知道少主大人所求的是什么?” 林福宁嘿嘿一笑,起身,背负双手,悠悠说道,“这个嘛,就不能告诉你了……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两位,接下来就麻烦你们了。” 林福宁说罢,就转身进了里屋,青果和两位大僧正也跟着进了里屋。 堂屋里就剩下还跪伏着的徐闻和陈如。 徐闻站起,看了眼陈如,想了想,和蔼开口道,“陈如公子,少主大人是个心善的人,只要你好好做事,他不会亏待你的。” 陈如回过神,抬头看向徐闻,勉强挤出一笑,站起拱手道,“多谢徐大叔。” “呵呵……既然你要做忠义堂综管部的事情,那以后我们总免不了要打交道,好了,我们现在先去做事吧。” “嗯,对。”陈如说着,忽然目光坚定起来,握紧了拳头,他从京都逃了出来,千里迢迢的来到此处,绝对不会因为少主大人一句不行就此放弃,他一定会成为少主大人身边的侍者! 于是,徐闻和陈如两人便走出了林福宁的院子,而当陈如徐闻两人即将走出院子的时候,恰好半夏和大僧正伽若二两人走来,于是,徐闻率先对半夏和大僧正伽若恭敬躬腰做礼,徐闻做礼了,陈如也忙跟着做礼。 大僧正伽若二笑呵呵的对恭敬躬腰做礼的两人点头示意,便越过他们走向正堂。 半夏走慢一步,落在伽若二身后,回头看了陈如一眼,便又转过头去。却不想这一眼被伽若二看见了。 伽若二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问道,“半夏侍者,你好像认识那花娃子?” “前阵子,我曾经在忠义堂的建设地见过他。”半夏低声说着,面容平静,这叫陈如的就是那曾经用嫉恨眼神看过他的少年,虽然当时少年蓬头垢面的看不清面容,但那双眼睛却是认得的,还有那种感觉,而这少年也是青果提过的气息很好,但怪怪的花娃子。 如今,这少年也进了忠义堂…… ###### “敢问少主大人一句,您所求的是什么?”连接后院和正堂的走廊上,大僧正伽若开口问道。 走在前头的林福宁摘下纱帽,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大僧正伽若,笑道,“大概是自由吧。” “自由?”伽若有些意外,随即摇头慢条斯理的说道,“少主大人可知道,大和尚虽然云游天下看上去很自由,但实际上却是个劳苦命,哪里有灾祸就得去哪里,还有……必须接受的传承的东西……” “哦?那个啊,我知道,两年前师傅在寒食节前曾经告诉过我。”林福宁跳上走廊的栏杆,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 伽若闻言,眼睛闪过精光,紧紧的盯着林福宁,“少主大人已经知道了?” “嗯。”林福宁点头,两年前的寒食节,那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情……其中包括知道大和尚的传承,包括……和小师侄的吵架,那可是至今为止唯一一次和小师侄吵架。 林福宁这样好像很平淡的无所谓的态度,让伽若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林福宁却反而笑着开口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啊。我倒不觉得到处奔波救人是劳苦命,那也是我喜欢做的,天地正道有得必有失,大僧正,你喜欢你做的事情吗?” 大僧正伽若闻言,怔了怔,看着笑容很是灿烂的林福宁,传承的……可不只是记忆和能力而已,大僧正的传承只是记忆和能力,但大和尚的传承可不只是这些啊。不过,少主大人似乎不在意,反而很是轻松……大僧正伽若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面上笑了,笑容很是宽厚欣慰,“自然喜欢。” 那不就得了!林福宁眯眼笑了起来,想起两年前的寒食节的事情,自然就忍不住想起了小师侄,哎,也不知道现在小师侄怎么样了…… ###### 此时的齐明远正在前往西州的船上。 西州在大周朝三条大运河的其中一条——西川河的尽头。西川河连接着京都和西川,中间途径东洲和南州,是东西必不可少的纽带。 因此,当必须马上启程前往西州的时候,齐明远选择了乘船前往西州。 这是一艘民船,作为特使,他有自己的护卫队。而这护卫队的队长还是熟人——温山。 “温山拜见殿下!”身着紧身素服的温山恭敬的跪伏在地,磕头做礼。 “温将军请起。”齐明远淡淡说着,如今书房里就只有他和温山,角落里悄然无息站着的乌墨,便也无需客套,待温山再次磕头后站起,齐明远直接问道,“此次护卫队可都是你的亲信?” 温山一怔,随即恭敬拱手回答道,“回殿下的话,护卫队共五十人,其中有十五人是我的兄弟,其他人是由帝宫直接调出来的神甲队成员。” 齐明远闻言,不由扯了扯嘴角,神甲队?那可是皇帝亲卫呀,有意思。 “随身亲卫六人,你安排一下,你的亲信三人,神甲队三人。”齐明远说道,想了想,补充一句,“每日轮值,由神甲队承担,你那些兄弟,我另有安排。” “是!”温山恭敬拱手领命。 “调派出来的神甲队应该有个领头的,我要见他。”齐明远平淡说着。 “是!神甲队的领头叫林道,听说,和皇太后是远亲……”温山压低声音说着。 林道啊,齐明远左手撑额,思索了起来,他有些印象,武艺极高,对皇太后忠心耿耿,等等,若说远亲,皇太后和林道都姓林……林姓?不会和小师叔是同出一宗的吧?但,如果是和小师叔同出一宗,青田林家早就进入皇亲国戚的宗谱里头了,但是,他记得很清楚,上辈子,他没有见过青田林家在宗谱里的名字! ——而,依照青田林家的那些古怪规矩,决计不可能让林家姑娘嫁入皇室!林家姑娘可是宁可做贫家妻,也不会做贵人妾! 所以……这应该不可能和青田林家同宗…… 齐明远皱了皱眉,但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齐明远便开口说道,“温山,你且下去,晚上,让林道轮值后过来见我。” “是!”温山恭敬领命便下去了。 待温山下去,齐明远看向角落,角落里无声无息的跪伏着的人正是乌墨。 “让浴火堂仔细查查皇太后的出身,注意,要极为隐秘,不能走露一点风声!” “是!” “西州那边有动静了吗?” “他们已经通过悦色楼,交了大笔订金。”乌墨低声说着,“浴火堂的雷主接受了这笔生意。” 齐明远勾唇一笑,“哦,是他啊,那倒是不错,你说过,他的天雷拳很厉害,不知道和神甲队的林道比起来,他们谁更厉害?” 乌墨微微凝眉,踌躇了一下,才低声说道,“殿下,浴火堂里并不知道您的身份,雷主也同样不知,这次,实在是……” “无碍。”齐明远淡淡开口打断了乌墨的话,转开话题问道,“东南道现在如何?小师叔呢?” “回殿下的话,少主大人还在祈福寺,但魏成大人却是已经提前回京,义王还逗留在东南道,每日定会前去拜见少主大人,但少主大人都不见。二皇子被派回了东南道,现在和义王都移居祈福寺。” “另,这是宋添给殿下的信。”乌墨说罢,恭敬的双手呈递信过来。 齐明远挑眉,宋添何事这般隐秘,连乌墨都不能说,得私下告知?齐明远接过信,拆开一看,便难得的露出了愕然的神情,随后便微微的笑了。 ——二皇兄齐明格看中了小师叔身边的贴身侍从半夏……那倒是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清明节很忙,只能更新这么多了,附上小番外。 ######《李义的总管日记》之寒食节灾难###### 如果问李义,他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李义一定会告诉你,那就是现在—— 李义胆颤心惊的跪在书房外,听着里头噼里啪啦的不停的砸着东西的声音。 这是自从容妃娘娘过世后,第一次看见殿下这么暴怒! 到底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呀? “义伯,明远呢?”突然身后传来软软糯糯的声音。 李义忙转身,就见林家公子林福宁正站在他身后,盯着书房,皱起眉头。 “他在里头多久了?”林家公子皱眉问道。 李义忙小声应道,“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公子,您要不明天再来?”现在殿下可是在气头上,要是不小心伤到了林家公子怎么办? 林家公子摇头,对李义眉眼弯弯笑道,“义伯,别担心,明远没事的。”林家公子说罢,就抬脚进了书房。 而随后,书房里砸东西的声音突然消停了? 李义悄悄的蹭到书房门口,将耳朵贴在书房墙壁上,就听见:“笨蛋小师侄,你砸东西就砸东西!干嘛把自己的手砸伤?!” ——什么?殿下的手受伤了?! “喂,跟你说话呢!你好端端的跟我吵什么啊。我做少主大人不对吗?你发什么脾气?” ……林家公子真的要做少主大人了? “……小师叔,你知不知道继承大和尚的衣钵,代表什么?” “我知道。师傅跟我提过,我会……继承大和尚的记忆,能力,还有第一任大和尚的情感。” “到时候!你还是你自己吗?!”突然间,殿下的压低声音暴吼了出来。 “没有那么严重!师傅也继承了第一任大和尚的情感,可他还是他自己!师傅可以,我也可以!” “……小师叔,做了大和尚,你就再也不能回到林家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知道,我不能回林家,并不代表我就再也不能和家人见面,我还是林家的林福宁。” “……小师叔……我,我不想你做大和尚。你不要做,好不好?” “不好!我要做大和尚!” “为什么?!” “因为我要做天下最伟大的大和尚!我要自由自在的在天地间遨游,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花娃子也可以非常伟大!” “……我,明白了。” “嗯?真的明白了?那你不要再乱发脾气了,义伯很担心啊。” “……小师叔,时候不早了,我让青墨送你回去。” “不用!半夏青果在谷口等我。”林家公子很开心的说着。 说完,林家公子就开开心心的回去了。留下李义战战兢兢的看着站在书房门口一脸面无表情的自家殿下。 “殿下……您……”李义心头宽面条泪,林家公子,您怎么就能这样离开呢? “义伯,告诉我,怎样才可以将一个人彻底的绑在身边?” 李义吃惊的瞪大眼,看着十三岁的自家殿下。 “……我不想看见小师叔难过的脸,可是,我更加不想让小师叔离开我。要是小师叔做了大和尚,小师叔就不再是我的了……义伯,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李义深吸一口气,果然,当初懵懂的殿下还是明白了。 “……殿下,我觉得,您应该先让林家公子心里有你的存在,然后,让林家公子慢慢的重视你……” 至此,李义,李总管,除了负责打点四皇子的生活起居外,多了一项指导四皇子殿下如何绑住未来的大和尚的任务。 第67章 JQ进化史(2) 齐明远仔细回想着,上辈子二皇兄有一正妻,还有三四妾侍,都是月贵人亲手挑选,后来在他登基后,月贵人又曾经求过他再赐婚了一位右妻(右妻——地位比正妻低,但比妾侍高)。嗯,上辈子的二皇兄可谓是左拥右抱的。 依照小师叔那护短的脾气,如果二皇兄要是妻妾成群的话,如果半夏自己不愿意的话,那铁定是没有希望的!但,如果二皇兄得了半夏,那对自己来说,可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事。 齐明远想到此,嘴角慢慢的弯起。 ###### 是夜,林福宁的院子外,护卫沉默的守着,前头不远处,义王来回的烦躁踱步。二皇子在一旁静静的站立着。 二皇子齐明格看了眼前方来回烦躁的走着的义王,心里叹了口气,从下午,他们就一直等在这里,想见少主大人一面,却不想少主大人说不见就是不见,三位大僧正大人也是一样。不见就是不见。 义王一开始极为愤怒,后来甚至忍不住想要强行冲进去,但走出来的少主大人的护卫队队长和大僧正大人的护卫队队长齐齐亮剑,神情冰冷,幸好他当时及时拉住,否则,一旦皇叔和护卫队的起了冲突,此事,就万万没有回旋余地了! 少主大人从一开始说不见,但现在的依然不见,再看忠义堂的到现在为止的三分告示,这位少主大人不是可搓可捏的泥人,这位少主大人可是很有自己主见并且根本就不在乎外头人的看法,自然更加不会在乎他们朝廷皇室的意见了。 但朝廷皇室却不得不在意,一旦夕月日的祭典地点改了的话,那京都就麻烦了! “明格,你说!这位少主大人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啊!”义王最后烦躁的站在了二皇子齐明格跟前。 齐明格一脸平板,很是老实的回答,“皇叔,我不知道。” 义王瞪眼,“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你是皇子!!!明格,你怎么就这么没用呢?!” 齐明格闻言,只是沉默的垂下眼。 ——他若有用,岂能活到现在? 义王在说完后,就自觉失言了,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明格,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齐明格点头,恭敬拱手做礼,就转身离去。 义王目送齐明格的身影,长长叹了口气,这明格做事沉稳,可惜不善变通,而且为人古板,无趣,他的母亲又是花娃子……哎,可惜呀。 齐明格转身离去后,慢慢的穿过了走廊,却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反而来到走廊的交叉处,站在廊柱下,静静的等着。 果然,不远处的走廊走来了一人,夜色暗沉看不清衣着,但从那利落和不急不缓的步伐,还有那身形,错不了,就是他了,就是自己一眼看见就再也忘不了的人…… “谁在哪里?”冷淡的声音极为悦耳,站定的身形没有动,但那冰冷的气势却是开始蔓延了。 廊柱后的齐明远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出,随后木着脸定定的看着对方。 “……二皇子?”被定定的看着的半夏有些发懵,咦,二皇子?怎么会在此? “下午,你们都没有从院子正门离开,但我知道,你和另外几人要处理很多事情,不可能长期留在院子里,所以,你们定是从这里离开的,因为你和另外几人都有武技。”齐明格木着脸,声音僵硬的说着。 “所以呢?”半夏回过神,神情冷淡,目光却是缓和了不少,因为他发现,对面的这位二皇子似乎很紧张??紧张?为什么? “我,我想见你。”齐明格结结巴巴的说着。 半夏一愣,见他?“见我做什么?”半夏皱眉问道。 “我,我,我……我想要娶你!”齐明格“我”了半天,突然冒出来一句话,而这句话一说完,齐明格自己就先红脸了。 半夏却是呆住了。 一时间两人间的空气似乎都僵硬了。 但随后,噗嗤一声笑响起。 半夏急忙转头循声望去,这么晚了,谁在哪里?糟糕!!希望刚刚二皇子说的话,没有被人听见,不然自己的名节就有不洁之嫌了!! 半夏急急转头,心头念头千转百回的,但,在见带着纱帽的林福宁在走廊的另一侧捂着肚子闷笑不停,半夏松了口气,还好,是少主……但随即,半夏的神情青红交织起来。 半夏心头咬牙,该死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竟然被少主大人亲眼见到了!! 半夏阴沉着脸,猛然转头对着还红着脸的齐明格冷冷开口,“请殿下自重!若再有下次,半夏就不客气了!” 齐明格一愣,而半夏一说完就快步朝林福宁走去,待走到林福宁跟前,半夏磨牙一笑,“少主大人,您怎么出来了?” “啊?我是没事出来转转。”林福宁见半夏狰狞的阴沉笑脸,忙揉了揉脸,很是严肃的说着,随后,却是悄悄踮起脚尖,越过半夏的肩膀,看了眼那还呆呆的站在廊柱下的二皇子。 这位真的是二皇子啊——够二的!怎么那么二!哪有人这样傻乎乎的求亲的?!这种深夜四下无人的求亲……这位二皇子是想毁半夏的名节吗? 更别说求亲的对象还是他这个少主大人的贴身侍从半夏了! “我们该回去了。少主大人。”半夏继续扯出磨牙的笑,盯着林福宁。 “嗯,我们回去,回去。”林福宁故作严肃的说着,心里却是在偷笑,也许该写封信给小师侄,问问这个二皇子是个怎么样的?好像上次小师侄有说吧,但是他都不太记得了。当然,问这些不是说要给半夏配对!是要知己知彼好以防万一。 ——半夏这么好的人,怎能嫁进皇室沦为妾侍呢? 最重要的一点,半夏自己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而转身回去后的半夏和林福宁并不知道,廊柱下的齐明格静静的站了许久,平板僵硬的脸低声喃喃了一句话:“半夏,我是认真的。” ——可惜这句话,半夏没有听到,林福宁更加不可能听到,以至于后来,意外连连。 而回到自己房间的林福宁摘下纱帽,找了个借口,让青果离开后,就严肃问道,“半夏,你和那二皇子什么时候认识的?” 半夏见林福宁严肃的脸,心头一紧,忙急急辩解道,“少主,我刚刚是第一次和他说话!我不认识他的!” 林福宁闻言,摸了摸下巴,那这是什么情况?莫非,这个二皇子是偶然见了半夏一面,然后就一见钟情了??? 林福宁抬眼瞅着一脸紧致的严肃模样的半夏,不过,不得不说,半夏和青果就是长得好啊。这个世界的花娃子都长得好,那陈如也长得好看。 “没事,我信你。”林福宁安抚道,“毕竟人家那是二皇子,我不放心,所以得问问。好了,你要是对人家没意思,就尽量避着对方,知道吗?”林福宁一脸认真的交待着。虽然说半夏青果是他的侍者,朝廷里的那些破烂法令管不到半夏青果头上,但是,人家是皇亲,还是不要多生事端,尽量避开为好。 “是,半夏明白。”半夏闻言,松了口气,还好少主大人没有误会,心里对那二皇子不由恼怒了起来,无端端的跑来说那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还好少主大人相信自己。 ###### 同一个夜晚,西川运河,大船在运河里缓缓的前行。 甲板上,不时有护卫来回巡逻,而在此时,船舱里的厢房里,俊秀的少年坐在书桌后,翻看着什么东西,神情沉静专注。 就在这静谧的时刻,突然,外头惊叫起来! “有刺客!” 少年,也就是齐明远听见外头的喧闹声音响起,只是抬头,随即慢慢的微笑,合上手里的书册。 ——终于来了吗? 紧接着,厢房的窗户突然破开,一身着黑色紧身衣的人持剑冲了进来! 齐明远随手拿起桌上的砚台,朝那人扔了过去,那人一闪,避开,反手,持剑直刺! 但此时,已经有人冲进厢房,持刀迎上!是青墨和云墨! 齐明远这时站起,背负双手,看着那持剑攻击的着黑衣的人,眼里微微闪烁,若有所思。 那黑衣人见青墨云墨来了,便虚晃一招,转身翻窗跳出,竟然跳入水里! 青墨正欲追出去,但齐明远出声说道,“莫追。” 云墨这时忙出声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齐明远摇头,“无碍。”齐明远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青墨云墨两人忙紧跟了上去。 外头的甲板上,一群身着黑色紧身衣的人正在跟护卫队战斗!其中一个黑色紧身衣的人面带鬼脸谱,挥舞着拳头,甚是凌厉,忽然转头瞥见齐明远,立即舍弃和他对打的护卫,竟然不顾身后护卫的刀朝齐明远直扑过去! 齐明远背负双手,淡淡站着,不躲不闪。 就在那带着鬼脸谱的人瞬间就闪到齐明远跟前的时候,比他更快的是和他对打的护卫,反手一掌将他按住,右手大刀直砍——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突然那带着鬼脸谱的人诡异的一晃,身形就突兀的消失了! 那和鬼脸谱对打的护卫瞳孔一缩,似乎是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而齐明远则是慢慢的笑了,笑容很冷。 “殿下,你没事吧?”温山急急的过来问道,手上的刀还在滴着血。 “没事。”齐明远缓缓摇头,转头看向已经喝令护卫们收拾残局的神甲护卫的队长,也就是刚刚和鬼脸谱对打的护卫,慢慢的露出浅淡温和的笑容,“林队长辛苦了啊。” 神甲护卫的队长,也就是林道,忙转身恭敬拱手道,“不敢,是小的护卫不力,惊扰了殿下。” 齐明远笑着缓缓摇头,温和说道,“林队长武艺高强,我很佩服。”这话,齐明远说的很稀松平常,语气也很温和,但齐明远的如墨的眼眸却是幽深冰冷。而说罢,齐明远就背负转身,朝自己的书房走去。 林道一怔,而温山则是若有所思的看了林道一眼,随即就忙跟着齐明远走去。 而在齐明远走到书房门口,刚刚要推开书房的门时候,齐明远忽然心头一紧,在推开门的刹那猛然侧身,一把长剑直刺而来—— ###### 夜已深沉,本来在床榻上呼呼大睡的林福宁,突然睁眼,猛然坐了起来。 屏风外头守夜的青果一个激灵,忙起身快步过去,见林福宁茫然坐起,呆呆的,吓了一跳,忙端茶走了过去,一边小声问着,一边将茶递了过去,“少主,您怎么了?” 林福宁回过神,挠了挠头,困惑道,“没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好像觉得明远有危险,然后就醒了?” 青果一听,松了口气,笑道,“哎呀,少主,您这是梦魇了,没事,没事,您肯定是担心四皇子殿下,所以才会做梦的。” 林福宁摸了摸下巴,望着床顶,是这样吗?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安呢? “青果,你用这个哨子把明远给我的信鹰,就是黑夜叫来,。”林福宁从脖颈上的红绳上解下一只银色哨子。 “是。” 而林福宁跳下床,来到书桌边,潦草的写了几句话,便装进竹筒里,待青果把信鹰抓进来了,便将竹筒绑在信鹰的脚上。 信鹰是这个世界速度最快的鸟,这只信鹰叫“黑夜”,全身乌黑,唯独脚趾那里有一点白毛,这只信鹰是小师侄偷偷跑去大凤山山顶抓来的,小师侄说,黑夜是这个世界最快的信鹰之一!而黑夜只会听从他和小师侄的话,在青田镇的时候,小师侄就常用信鹰黑夜给他送吃的。 “黑夜,乖乖的,赶紧把信给明远送去。”林福宁摸着黑夜的毛,低声说着。 黑夜啄了啄林福宁的手,便振翅朝外头的茫茫夜色飞去。 林福宁目送黑夜飞去,沉默站着,他从来都没有像刚刚那样的突然惊醒的感觉。他很担心小师侄,心里非常不安。 ###### 齐明远看着自己手腕上慢慢滴落的血,心头冷笑一声,抬眼看着已经被死死压在地板上的黑衣人。 从书房被人冲进来刺杀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今晚来刺杀的应该只有浴火堂的雷堂的堂主,但今晚却是来了两拨人,书房里的应该是另外的人派来的,外头甲板上的带着鬼脸谱的就是雷堂的堂主,但那些混战的黑衣人却是另外的,浴火堂的规矩,如果接下的生意很大,通常都是堂主亲自作战,且不会另外带人。 而很明显,今晚来的人可是不少的。 浴火堂的还好理解,因为是他亲自下令让西州的潜伏的钉子诱惑西州的个别蠢货找浴火堂做了这笔生意。 但另外的刺客是怎么回事?京都里头有人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他死吗? ——现在,他死了的话,对京都那头可没有任何好处! 盯着被压在地板上,为了以防自杀,嘴巴被撕裂开来的刺客,齐明远的漆黑的眼很冷很幽沉,刺杀他的这另外的一拨人显然是精心设计的,首先书房刺客打草惊蛇后,外头黑衣人引发了骚乱,扰乱了整个护卫队,随后,在看似平静下来后,再由刺客假扮的护卫在书房门口来一场突然袭击! 他因为心头警惕了,只是被划破了手腕,虽然这刺杀的刀有毒,但有小师叔给他备的药,他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说吧,你们是哪个组织的?这笔生意是谁和你们交易的?”齐明远淡淡问着。 那死死压在地板上的刺客沉默不语。 齐明远微微一笑,笑容极为温和,“看来,你的骨头很硬。”齐明远说罢,转头对绿墨笑着说道,“绿墨,带下去,明天给我回复。” “是!”绿墨拱手恭敬应下,便带着那名刺客下去了。 这时,一直忐忑不安的在书房里的温山和护卫队队长林道两人齐齐上前,跪伏在地请罪道,“末将(属下)护卫不利,还请殿下责罚!” 齐明远微笑摇头摆手,“此事是歹人精心设计,你们预想不到也是正常。不过,由此看来,西州之行,两位恐怕要很辛苦了。” 温山闻言,忙和林道拱手回复道,“末将不怕辛苦。” 齐明远微笑点头,“那,两位时候不早了,下去休息吧。” “是!末将(属下)告退!” 待温山和林道下去离开,青墨上前,压低声音道,“殿下,那林道……刚刚似乎并没有和那鬼脸谱的刺客用尽全力,如果不是那鬼脸谱的刺客不顾一切的朝殿下扑来,那林道也不会全力以赴。” “我知道。”齐明远微微闭眼说着,那林道……在观察他这个四皇子…… “那,殿下?”云墨上前,压低声音请示着。 “静观其变。”齐明远睁开眼平静说着。 这时,窗户那边突然有阵风起,齐明远转头看去,见窗户外头一个点朝他扑来。齐明远猛然站起,是黑夜! ——莫非小师叔发生什么事情了?! 齐明远脸色微变的一把抓住扑来的黑夜,急急解开黑夜脚上的小竹筒,抽出里头的纸条,拆开一看,齐明远不由一愣。 纸条上写着:明远,你是不是受伤了?你没事吧?赶紧给我回个话!还有,你敢撒谎瞒我就试试看!!后头还画了个暴怒的脸((#‵′) 第68章 JQ进化史(3) 齐明远回过神,反复的看了纸条三四遍,有些头疼的扶额,小师叔是怎么知道他受伤的事?他不想让小师叔为他担心,但看这纸条的意思,他要是真的撒谎瞒天过海了,小师叔肯定会暴怒的,而,现在,想到小师叔正在为他担心甚至可能辗转反复睡不着,他的心里就愉悦得很,脸上的神情也瞬间温柔了下来。 一旁的青墨云墨对视一眼,就悄悄的退了下去。他们对那只叫黑夜的信鹰极为熟悉。在青田镇的诸多夜晚里,这只号称信鸟界第一的信鹰多次背着盒子飞至青田林家给少主大人投食。 齐明远捏着纸条想了半晌,才提笔回复,回复完毕,齐明远想了想,扫了眼书桌上的今日乌墨来的时候呈递的小盒子,嘴角弯起了意味深长的一笑,提笔加了一句话。随后将小盒子给黑夜绑上,才让黑夜飞去。 目送黑夜消失在茫茫夜色里,齐明远才收回视线,本来温柔如水的眼眸冷却了下来,微微凝眉,想着今夜刺杀的两拨人,齐明远的嘴角不由抿紧,刺杀他的如果真是京都派来的,那么,西州的水不但浑而且深,对方怕他这位皇子到了西州会揪出什么?不,或许,对方是真的期待他揪出什么,倘若他这位皇子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京都就不得不重视了!而他这个四皇子被刺杀,定会以为是西州的人做的,那他在下西州的时候,自然心生警惕,然后,就会重视西州之行…… 齐明远想到此处,慢慢的笑了,如此,那西州倒真是值得期待了。 ###### 同一时间的东南道,祈福寺。 林福宁坐在书桌后,一边翻看着《大光明经文》一边时不时抬头看向窗外,一旁的青果和半夏对视一眼,少主大人难道要等到黑夜回来吗?可是夜已经深沉了,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半夏青果对视一眼后,半夏果断上前,严肃道,“少主大人,你该休息了。” 林福宁抬眼看向半夏,摇头道,“半夏,你和青果下去休息吧。我等不到黑夜回来,我心里不安。”说罢,林福宁凝眉,刚刚他翻看《大光明经文》,里头提到第一任大和尚莫离,就有预感的能力,身边有牵绊的人,譬如说家人,关系深厚的朋友,还有身边侍者等,一旦这些牵绊的人有了危险或者出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就能马上预感到。而预感的表现就是突然心悸,或者做噩梦,从梦里突然惊醒。 ——但是,你妹的,这些预感的表现其实普通人也都会有的吧。严格来说,这个不算预感吧?还是说,还有其他深层次的东西?? 林福宁凝眉思索着,也忘了半夏还站在他跟前,半夏看着明显又深思入神的林福宁,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少主要等黑夜,那么他们就陪着等好了。 半夏刚刚叹气完毕,突然窗口飞进来身上绑着小盒子的全身乌黑的信鹰。 林福宁猛然回过神,一把抱过信鹰,先是拆了竹筒,才将信鹰递给半夏。半夏熟练的拆下了小盒子,心里疑惑又钦佩,义伯跟随四皇子前往西州,竟然还有时间做东西给少主大人吃…… 林福宁拆开纸条,就见纸条上写着:小师叔,我受了点伤,手腕被刀划伤了,不过已经敷药了,而且没有毒。小师叔不必担心。另外,一点心意,希望小师叔能够笑纳。信件的最后还画了个笑脸(^-^) 但林福宁的神情却是瞬间沉了下来,果然遇到危险了…… 半夏将小盒子放到林福宁跟前,看着林福宁神情凝重,不由低声开口问道,“少主,四皇子殿下他——” “他受了点伤。”林福宁回过神,一边说着,一边将纸条放到烛火上点燃。 受伤了?半夏和青果闻言,都极为惊讶,对视一眼,想不到少主大人真的预感成真了? “不过,只是小伤,他说不碍事。”林福宁皱了皱眉,心里嘀咕着,小师侄应该没有那个胆量骗他吧? “既然是这样,少主,您现在就可以放心了吧。”青果闻言笑道。 林福宁漫不经心的的点了点头,盯着眼前的小盒子,一点小心意??林福宁好奇的打开了跟前的小盒子,小师侄又给他做了什么好吃的?不过,这么远的距离送过来不会坏了吧? 待打开小盒子,林福宁错愕了。站在林福宁身侧的半夏和青果也都怔住了。 小盒子里中央躺着亮晶晶的几颗粉蓝色的小石头——没错,就是小石头! ——一种名为墨兰玉符的稀有的玉石。 林福宁困惑的拿起小盒子里的一颗粉蓝色的小石头看了看,又闻了闻,嗯,的确有淡淡的香味,真是墨兰玉符!?给流金馆画首饰设计图的时候,他见识过这个世界非常特别的玉石金银,大部分和原来世界没有不同,但有些极为特别,譬如说这种有淡淡香味的极为稀有的叫墨兰玉符的石头,还有一种是会在白天隐形晚上显形的叫夜光的石头。 他当初在听小师侄介绍的时候,无意的说了一句,“要是能亲眼见见就好了。” 想不到现在小师侄就给他送来了墨兰玉符,而且还足足有六颗。 “少主……这些真的是墨兰玉符?”青果难以置信的瞪大眼,惊叹问道。 “是墨兰玉符。”林福宁点头说着,随手合上了盒子,有些烦恼的挠了挠头,真是的!他只是随口一提,小师侄就真的给他弄到了墨兰玉符!! ——这六颗墨兰玉符代表着什么?他又不是白痴,怎么会不明白?还说什么“一点心意”! 不过……说老实话,如果不是小师侄的暧昧不明的这句话,还有这极其珍贵的六颗墨兰玉符,他都差点忘了,他家小师侄可是曾经对他求亲了两次! “半夏,把这盒子给我好好收起来,等下次见到四皇子,记得提醒我把盒子还回去!” “是!” ###### 而这日,祈福寺外,马车和护卫队已经整装待发! 除了马车和护卫队外,还有府衙的官员,以及百姓们,都翘首以待。 因为,今日,就是少主大人和三位大僧正离开东南道前往京都的日子! 在府衙官员的最前面,义王死死的捏着拳头,压抑着怒气,怒瞪着从祈福寺里慢慢的走出来的头戴纱帽,身着白色福儒服,手腕一串黑曜石珠子的少年。 ——这少主大人竟然真的说不见就不见!他到现在才见到这位少主大人!! 少年身后是身着浅青色福儒服的少年侍者,面容一模一样精致漂亮的额头红点的花娃子侍者,一人眉眼带笑,一人神情冷淡,在侍者身后,是三位身着黑色袖边滚白的大僧正。 当少年率先迈出祈福寺,便有护卫敲响了大鼓,鼓声一起,少年的脚步就疑惑一顿,紧接着,三位大僧正突然恭敬跪下,伏地,沉厚的声音顿时响彻上空:“恭送少主大人!” 少年,也就是林福宁的脚差点打滑!那三个老头这是要做什么?!竟然对他下跪!? 而在三位大僧正突然跪下后,紧接着,林福宁身侧的侍者,也就是半夏青果也跟着恭敬跪伏,随后,祈福寺的僧正,僧人,还有护卫队也都一一跪伏,再最后,百姓们也都一一跪伏了。 而站着的人也只剩下府衙的不知所措的官员,还有怒视着林福宁的义王及神情木然的二皇子。 林福宁在被大僧正们突然一跪惊吓后,就随即冷静了下来,此时,见义王怒视着他,林福宁不由挺直了背脊,纱帽下的脸扬起了笑,大僧正突然一跪的目的何在,他已经明白了。 这是要给那义王和二皇子代表的皇室一个震慑吧? ——不过,突然搞这么一出,也有些过分了吧。怎么着也都该跟他提前说一下啊。 林福宁慢悠悠的走到马车边,踏着踏板上了马车,环视了跪伏下来的众人,当然,目光直接跳过了一脸阴沉怒容的义王和神情木讷的二皇子。 林福宁慢慢的环视一圈后,带着笑意开口了,“谢谢大家来送行。我知道大家都很关心今年的夕月日祭典的事情。今年的夕月日会在京都郊外举行,届时,将会举行三天的祭典。欢迎大家到时候前往参加,今年的祭典,任何人都可以参加,不论是谁,男人,女人,花娃子,平民,还是官员,还是皇亲国戚,不过,祭典的月坛因为位置有限,只能准许五百人入场,这五百人,只有百姓才能进入,朝廷官员和皇亲国戚就等到明年吧。啊,对了,这五百百姓到时候会有僧人前来邀请。”说到此,林福宁就挥挥手,笑眯眯道,“那么,各位,再见了!” 林福宁说罢,看也不看那脸色发黑的义王和呆滞了的二皇子,转身进了马车。 林福宁进了马车,半夏和青果也跟着进了马车,而当半夏进入马车的时候,他微微拧眉,那什么二皇子总是盯着他做什么! 在半夏青果进入马车后,三位大僧正也坐上了另外的一辆马车。 鼓声再次响起,六声大鼓后,护卫先行,随后马车,再次是大僧正的护卫。 二皇子盯着马车缓缓前行,低声开口,“皇叔,我们追上去吧。” 义王深吸一口气,气极反笑,“看来,少主大人是铁了心,不想和我们皇室说话了!他刚刚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五百百姓进入,却不让朝廷官员和皇亲国戚进入?!而且这话是当着诸多百姓的面说的!不出一个月,这话就会传到京都去了!!他这不是不想给我们皇室任何机会了!!明格!这样子的话,我们追上去有什么用!” 二皇子转头看着义王,“可是,皇叔,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必须追上去,无论如何都要让少主大人改变主意才好!” 义王闻言摇头冷笑道,“少主大人既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夕月日祭典的规矩,那他就不会改变主意!明格,为今之计,是我们必须在少主大人抵达京都之前,先回京都,向皇上和太皇太后禀明!” 二皇子闻言,平板的神情上划过了一丝犹豫,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既然皇叔这么决断,那他还是不要多言了。 ——他是无用木讷的皇子,就不该多言。 ###### 马车缓缓的驶离了东南道,正行驶在东南道前往京都的官道上。 一排深青色紧身衣的护卫,一排是黑色紧身衣的护卫,护卫中间是两辆插着“福”字旗帜的马车。 此时,行驶在最前的马车上,身着白色福儒服的少年,也就是林福宁盘腿而坐,支着下巴,看着跪伏在他跟前的半夏青果,不解问道,“我说半夏青果,你们干嘛要请罪?” 半夏低声道,“少主,我们隐瞒了大僧正大人要求我们配合他送行跪伏的事情,这是不对的。作为侍者,我们不能对您有所隐瞒。” 青果一旁连连点头,同时愧疚道,“少主,我们本来想说的,但大僧正大人说这事不能让您知道。” 林福宁扶额,什么不能让他知道?不过就是想吓他一吓而已。 “起来吧。这事我没有生气。”林福宁说着,心里翻着白眼很是无奈,半夏青果某些方面实在是太古板了。 半夏抬头,一脸严肃,“少主,我们对少主隐瞒了,这是不对的,还请少主严厉责罚。” 林福宁瞪眼,“是不是我说的话你们不听了?” 青果被林福宁一瞪眼,忙摇头惶恐道,“青果不敢!” 林福宁才缓了缓神情,拍了拍手,“好了,以后大僧正找你们,不管什么事,跟我说一声就行。这次的事情就算过去了……”转头见半夏仍跪着,林福宁顿时怒了,“半夏,你给我坐直了,不许跪!”,随即转头对青果笑眯眯道,“青果,有甜果子没?” 半夏坐直身,见林福宁已经在啃着甜果子了,不由无奈的一笑,少主大人总是对他们这样的宽容,难道少主大人不知道侍从是绝对不可有隐瞒行为的?换做以前的王府,若是有侍从出现隐瞒的行为,哪怕是为了主子好,都会被重重的责罚。 “对了,半夏,那陈如送来的账册,你看过了没有?他做的怎么样?”林福宁啃完果子,便拍手问道。 半夏回过神,忙回答道,“回少主的话,我已经看过了,他的速度很快,东南道忠义堂的米粮和用品,他都已经按照我们忠义堂的账册样式做了登记,账面条理文明。”顿了顿,半夏继续说道,“少主,我觉得,他的出身一定不简单,他肯定读过书,学过很多东西。”半夏琢磨着,能够那么快两天时间就做出了那份账册,而且还是用只有忠义堂才会用的,少主弄出来的特别的记账方式来做账册,这陈如不但聪明,而且肯定有学过记账。 林福宁听了,挑眉一笑,“他要是出身清贫那才奇怪。半夏,这个不用管,只要他能好好的做忠义堂的综管部的事情,不违反综管部的规定,其他的,我们无需多问。” 半夏听了,犹疑的出声反对道,“可是,少主,他曾经找青果反复探问过您的事情,他要是真的冲您来的,企图对您不利怎么办?少主,我觉得,我们还是要调查清楚他的来历,以防万一。” 林福宁听了,也对,凡是还是以防万一为好,便笑着点头道,“好,那这样,半夏,你把陈如的事告诉小雪,让小雪去查一查。” 青果一旁听了小雪的名字,很是疑惑,“少主,小雪是谁?” 林福宁嘿嘿一笑,“小雪就是林家雪啊。嘿嘿,以后你们也跟着我喊他小雪就行!” 青果一听,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林大哥啊。那我以后叫他小雪大哥好了。”青果高兴的说着。 半夏却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闭上了,那个面无表情的总是酷酷的家伙会喜欢“小雪”这个名字才怪! 不过看青果这么高兴,还有少主一脸怪笑的模样,他还是不要开口好了。 ###### 同一时间的西州,悦色楼。 说是悦色楼,其实应该是悦色楼和悦色馆。没错,白天只是悦色酒楼,到了夜晚,位在悦色酒楼后头的用小湖和小桥连接起来的悦色馆便会点起花灯。 悦色酒楼和林家茶馆一样,大堂和二楼包厢,三楼是特别预定的大厢房。 此时,悦色酒楼热闹非凡,虽说悦色酒楼的饭菜是整个西州最贵的,但架不住这里送菜的漂亮的丫鬟或者花娃子,还有那菜肴就是好吃! 此时,悦色酒楼的三楼大厢房里。 一面色沉郁的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身着华服,面容威严,食指敲着桌面,似乎颇为烦躁。 而在男人跟前跪着一个素服男人,战战兢兢,似乎很是害怕胆怯。 “这么说,你确定,那浴火堂失败了?” “是的,订金和信物全部退回来了,浴火堂的规矩,一旦一击失败,就会退回所有的订金和信物,还会附加一张银票作为任务失败的补偿。老爷,小的办事不利还请老爷责罚!” “够了!!”男人拍桌而起,烦躁的踱来踱去。 跪地的素服男人顿时噤声,不敢再开口。 男人烦躁的踱步后,突然停在素服男人跟前,压低声音问道,“四皇子……今年已经十五了对吧?” 素服男人一愣,随即愣愣点头,“是的,老爷。” 华服男人突然笑了,十五岁了啊。 “去,把浴火堂退回来的订金和补偿的银票,再加上流金馆的最新的那套首饰,给我送到悦色馆,让悦色馆的丽娘给我包下雨萱和白莲!” 素服男人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可,可是,老爷,那雨萱白莲一夜千金啊。我们的钱最多也就只能包下十个晚上而已。” “十个晚上就够了。四皇子今天晚上就应该到了。”华服男人冷冷笑着。 ###### 入夜,一艘船,慢慢的靠近了西州渡头。 而西州渡头上站着一排官员。 船头上,身着青色袍服的约莫十五六岁的俊秀少年嘴角挂着浅淡温和的笑,他看着不远处西州渡头上的那一排排官员,低声一笑,“消息倒是蛮灵通的啊。” “殿下,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今晚就会到达?”温山沉声问着,警惕性的看了身侧面容憨厚的林道一眼。 “这个不重要了,既然他们来了,我想,今天晚上或许大家都可以好好轻松一下了。”俊秀的少年,也就是齐明远,轻笑着说道。 温山先是一愣,随即便有些恍然,皱起眉头,不屑道,“殿下请放心,护卫队的不会放松警惕的!” “没事,这是他们管辖的地区,他们不敢让一位皇子掉一根头发的。”齐明远淡淡摇手说道。 而此时,船已经到岸。 第69章 JQ进化史(4) 入夜时分,插着“福”字标识旗帜的马车队伍进入了弘愿寺。 虽然已经月上柳梢头,但弘愿寺外,依然跪满了僧人僧正以及留宿的外客,迎接少主大人和三位大僧正。 弘愿寺的僧正已经六十多岁了,被赐名为弘信,激动万分的看着马车缓缓的进入了弘愿寺。 “弘信拜见少主大人,拜见大僧正大人。”弘信颤抖着声音,跪伏在地,磕头做礼。 从马车上下来的林福宁忙示意青果前去搀扶,并笑着开口说道,“弘信僧正多礼了,倒是我们叨扰了,夜已深沉,却还来拜访。” “不不不……这,这是我们的荣幸。”弘信结结巴巴的说着,心头激动不已,想他年已六十多了,本以为此生都不会有机会一睹少主大人的尊容了,却不想今夜突然护卫使者前来报信,少主大人和三位大僧正要借宿一晚。 “好了,都这么晚了,大家都去休息吧。啊,对了,大家记得收衣服,可能晚上会有大暴雨。”林福宁抬头看着夜色,习惯性的搔头,不知道这暴雨会不会来……但是既然大僧正们都肯定的说了,那就是可能的吧。 弘信僧正一愣,随即忙在林福宁和三位大僧正走入弘愿寺后,赶紧的招呼僧人们收衣服。 而林福宁等人则是进入后院歇息。 而不消半刻,天空突然轰隆一声,大雨倾盆了。 站在厢房门口,看着大雨哗啦,林福宁还是觉得很惊奇。 本来打算在野外留宿,但大僧正伽若却是前来告知,最后在附近找个地方过夜,因为今夜必有大雨倾盆。林福宁半信半疑,难道大僧正们还有观测天象的能力? 虽然林福宁半信半疑,但还是命护卫朝最近的留宿地点行进,然后,便来到了弘愿寺,然后,这雨……就哗啦的来了。 “少主大人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厉害?”突然,身后,传来大僧正伽若的声音。 林福宁转头看去,点头,“嗯,很厉害!” ——不过,既然这么厉害了,为什么东南道发生水患前没有前去预警呢? “呵呵……少主大人一定觉得很奇怪了,既然我们能够参透天象,为何没有在东南道发生水患前去示警?” “……”大僧正难道你还能听见我的心声? “我们也只不过是依据天地气息流动来判断罢了,而且也只能判断我们所处的区域……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三人不能随意离开京都的原因……” 林福宁闻言,不由一愣,随即定定的看着凝视着雨帘的大僧正伽若,难道他们留在京都就是因为这个? “第一任大僧正伽若留下的记忆,有三不为:不参政,不干涉,不离开京都。”大僧正伽若缓缓的说着,“京都是国之心脉,如果京都有不详,一定要禀明帝王,务必要保住京都。这就是第一任大僧正留下来的,所谓大僧正的义务。” 林福宁静静的听着,缓缓的移开视线,看向雨帘。 但,这岂不是对大僧正们的一种禁锢? “不过,少主大人,接下来的几个月,我想,我们的日子会有趣多了。”突然,大僧正伽若笑着说道。 林福宁一怔,随即仰头咧嘴一笑,眉眼眯成一条缝,“嗯,大老头你放心,今年的夕月日祭典一定会非常有趣!” 就在林福宁和大僧正伽若说话间,半夏匆匆而来,拱手做礼,说道,“禀少主,外面有一个女人求见少主大人。” 林福宁一怔,“见我?见我做什么?” “她说她是贱妇许氏,她的夫君身染重病,求少主大人能够救他夫君一命,对了,她的身边还跪着一个小孩子。” 林福宁皱眉,通常来说,冒雨求见的这种戏码,主人公肯定是冒雨跪着……“她在雨里跪着?” “是,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弘信僧正有前来劝说过。”半夏低声说着,同时也皱起眉头,这个女人虽然心意可嘉,但是,你自己淋雨也就罢了,还有孩子一起淋雨实在是…… “半夏,我们去看看。”林福宁拿过青果手里拿来的纱帽戴上,便走向了院门。 院子外,一个女人搂着一个孩子,紧紧的抱着,抖着身子颤巍巍的跪着。旁边还有一个老妇人给他们打着伞。 林福宁看着,不由脚步微抖,这是做什么呀?老妇人给她们打着伞,自己淋着雨,弘信僧正再给老妇人打伞,自己淋着雨……囧。 “都到屋里去,别在这淋雨了!”林福宁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呵斥了一句,“真是胡闹!青果,吩咐厨房做点姜汤过来!” “是!” “半夏,你去给他的夫君诊脉。” “是!” 堂屋里,林福宁还是带着纱帽,他看着喝完姜汤换了衣服后,又再次跪伏在他跟前的女人,小孩,还有那位应该是嬷嬷的老妇人,无奈说道,“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如果是治病救人的事情,你们可以直接来找我。” 女人抬头,看着林福宁,满眼的感激,“谢少主大人大恩!” 林福宁看着这个约莫二十来岁,面容秀丽的女人,这个女人眼神挺坚定的,而且眼睛很亮,是那种很会拿主意的坚强的女人。 ——她应该不只是来为夫君求医这般简单吧。 “你求见我,定是还有要事吧?”林福宁问道。 女人闻言,便抿紧了唇,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求少主大人收留我的孩儿!” 林福宁一愣,随即下意识的看向怯怯的跪在女人身边的小孩子,刚刚没有细看,这会儿细看下来,才发现,这是一个男孩子,大概有五六岁。眉清目秀,挺精神的,只是有些瘦弱。眼睛里也没有那种怯懦之意,反而有些好奇的不住的偷偷的打量着他。 “为何?”林福宁问道,皱起了眉头。这个女人如此坚定决然定是有非常特别的缘由。刚刚那女人在照顾那孩子换衣服的时候,眼神慈爱温柔,是他的娘亲平日里看着他的眼神,这个女人是非常爱她的孩子…… 女人低下头,半晌,才抬头看着林福宁,眼神里带着凄然和决意,“求少主大人收留我的孩儿,只要能让他平安长大就好。其他的,贱妇不敢多求!” 林福宁托腮,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那有些困惑茫然的小孩子,林福宁想了想,说道,“我会在这里留到明日雨停了再走。在我走之前,我随时欢迎你来告诉我缘由。我不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而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你回去吧。” 林福宁说罢,就起身,走向了后堂。 那女人呆呆的看着林福宁走向了后堂,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颓然的跌坐在地上。 ###### 此时,西州,笙歌夜舞的悦色馆。 悦色馆的三楼是大大的厢房里。说这是厢房,不如说是堂屋。 中间是正在翩翩起舞的妙丽少女,两旁是长桌蒲团,而起舞的妙丽少女正对着的前方是三张短桌。在后方是用薄如蝉翼的屏风隔开的小角落,坐着奏乐的艺妓。 此时,首座,也就是少女们前方正对着的短桌中间,坐着俊秀的少年,正是齐明远。 齐明远端着酒杯,慢慢的喝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看来,西州的悦色馆这次可是赚了大把的银子啊。 不过……挺意外的,那雨萱和白莲竟然会在西州的悦色馆,上辈子,这雨萱可是名震京都的舞姬,还有那白莲,不,应该是叫白衣才是,京都第一美人,太子最为宠爱的妾侍,似乎是听说过这白衣是在西州被挖掘出来的,后来被西州的某个官员送到京都太子府。 当时,挖掘出来的西州官员是他的人,他有印象,似乎吩咐过让他去找美人,然后送去京都太子府,结果就找到了白衣,这白衣也挺厉害的,一进太子府,就笼络了太子的心,不过是在西州的悦色馆吗?这印象就有点模糊了。 齐明远慢悠悠的喝着酒,看了眼那中央翩翩起舞的雨萱,还有在中间垂眼吹着笛子的白衣。 雨萱面容艳丽,白衣面容精致,这两人是不同的美,一人纤腰曼妙,一人清冷脱俗。 齐明远撑着额头看着,眼眸幽深,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总是眉眼弯弯笑着,憨态可掬,带着几分嚣张几分得意几分顽皮的…… ——小师叔,你,现在身在何处? “殿下,这两人可和你心意?”突然,身侧带着讨好的声音响起。 齐明远偏头看去,轻淡一笑,“还行吧。” 这说话的人是西州的提督徐暲,约莫五十多岁,笑容大大的,带着恭敬和讨好,“殿下,那今晚不如就让这两人伺候您如何?” 齐明远盯着这徐暲看了半晌,直看得徐暲额头冷汗直冒,才笑了笑,缓缓的吐出两个字,“也行。” ###### 夜色深沉了。 齐明远靠在榻上,摸着手腕上的白色珠子,望着窗外的月亮,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身在西州这个不太安定的地方,他早就让黑夜传信给小师叔了,小师叔也真是的,自那晚后,就没有信笺过来了,也不关心关心他的伤势如何了? “殿下,那两人已经过来了。”云墨恭敬的做礼说道。 “让他们进来。”齐明远垂眼说着。 门被推开了,首先进来的是雨萱,她一身红色袖服,长发挽起,结成发髻,只插了个珠簪子,简单,但却是更加衬托出来她的艳丽,而随后进来的是白衣,一身蓝色袖服,长发随意的束在脑后,垂下了几缕乌黑的发丝。 雨萱带着羞怯的笑容,白衣却是安安静静的。 雨萱的袖服露出了她的肩膀上的花朵心,她还是个处子。而白衣额头红点虽然已经露出了花苞,但是红点干干净净的,也是处子。 齐明远躺在榻上,没有起身,在雨萱和白衣恭敬做礼后,才垂眼开口平淡说道,“这几日,你们留在这里,但不要随处走动,青墨,云墨,你们带他们下去。” “是。” 而跪伏在地的雨萱和白衣却是一震,那白衣讶然的抬头,看着齐明远,但齐明远只是闭着眼,白衣眼里划过一丝复杂和困惑。 待白衣和雨萱被带了下去,李义端着一碗汤进来了。 汤的味道有些苦苦的但又清香的味道,齐明远很快睁开了眼,是小师叔的清心汤? 李义见齐明远睁眼并坐起,不由一笑,果然,少主大人的东西才能吸引殿下。 “小师叔给过你方子?”齐明远接过汤,慢慢的喝了一口,才开口问道。 李义恭敬的垂首应道,“是的,少主大人曾叫老奴过去,吩咐老奴要时常做个殿下喝,说这个对殿下有益。” 齐明远闻言,嘴角弯起了柔和的笑。 “……殿下,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义见齐明远似乎心情愉悦了,便小心翼翼的开口。 “说吧。” “殿下已经十五了,这个……也该知晓人事了。”李义说的有些含糊。但话里的意味,齐明远自然听得出来。 齐明远慢慢的喝着汤,喝完了,才开口说道,“义伯,我不需要。” 李义闻言,有些着急,忙低声急急道,“殿下……您都十五了!!” “那又如何?”齐明远皱眉,有些不悦。 “殿下……虽然那两人的身份低贱了一些,但是……”李义还在苦口婆心的努力劝说着。 “义伯……”齐明远将手里的碗递给李义,淡淡道,“我懂你的意思,但你该明白的,从小到大,能够让我亲近的人除了小师叔外,还有谁?” 李义一愣,随即缄默了。 也是呀,除了少主大人,殿下何曾亲近过谁? “义伯,我不喜欢小师叔身上有别人的味道,同样的,我也不会让自己身上沾有其他人的味道。”齐明远说着,声音有些低沉,皱眉想着如果不是因为半夏青果都是花娃子,而且对小师叔一片忠心,他岂会忍受那两人在小师叔身边? 而最重要的,他知道,一旦他身上沾染了别人的味道,小师叔一定会彻底的远离他! 李义闻言,怔了怔,抬头看着皱眉的齐明远,因为沉下来的表情,还有那无形中散发出来的阴寒气息,让李义不由有些胆寒。 李义垂首,后退了一步,那么,就只有少主大人了吗? “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李义恭敬低声道。 ——如果真的只有少主大人的话,那么,他李义只好对不起少主大人了。 ###### 而此时被带下去的雨萱和白衣被安置在一个厢房里。 雨萱扫了眼厢房,四皇子殿下住在驿站里,后院全都是四皇子殿下的住处,戒备森严,这个厢房的外头也是,刚刚就已经走过去了两拨人了。 “白衣,想不到,那位四皇子竟然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雨萱撒娇的靠着白衣娇笑道。 “嗯,他不简单。”白衣低声说着。 “白衣,怎么办呢?这样的话……我们就没有办法接近了。” “没关系,会有机会的。”白衣平板的说着。 雨萱抬头看着白衣,轻轻一笑,“说来白衣,你为什么要给自己取个白莲这个名字呢?明明白衣那么好听……” 白衣轻轻推开雨萱,站起身,看向窗外,刚刚又走过去一批人了。 “雨萱,我加入你们,是因为你们的提议让我心动,白莲也好,白衣也罢,都不过是个名字罢了。” 雨萱躺在床上,撑着额头,看着那站在窗边明明清新脱俗的但却让人觉得遥远的少年,不由格格笑了。 “白衣,你可真是有趣。” ###### “殿下……”昏暗的房间里,一个声音低声响起。 齐明远微微睁开双眼,“乌墨?” “殿下,西州有个去年刚刚形成的组织。” “嗯?” “是一个叫莲花娃子的组织。成员都是女子和花娃子,目前,背后的人可以探查得知是京都里的某个贵夫人弄出来的。但具体是谁还不清楚。”乌墨低声说着,“不过,可以断定,他们有杀人和取得情报的生意往来。袭击殿下的另外的一股势力,应该就是这个组织。” 齐明远静静的听着,半晌,垂下眼帘说道,“悦色馆里应该有一些人加入了这个组织,譬如说雨萱和白莲。雨萱狡猾,应该有武艺,白莲心思缜密,应该有某些手段。盯着他们,但要小心。目前……这个组织还有用处。” “是。” “小师叔呢?” “少主大人今夜在弘愿寺避雨停留……” “下雨了吗?”齐明远喃喃道。小师叔有没有多加一件衣服? 第70章 JQ进化史(5) 深夜的弘愿寺,大雨哗啦,连接院落间的走廊上有风吹打着雨落在走廊上,青石板铺就的走廊上已经落满了水。 林福宁快步走在走廊上,朝弘愿寺的香客住的院落走去,身后是青果和半夏,还有三位大僧正,以及护卫队长。 “少主,我和大僧正大人去就好,您何必……” “青果,别说了,我得亲自去看看,此事非常重要!”林福宁头也不回的说着。 青果不解的看向半夏,那个女人的夫君因为受了鞭笞和毒哑的刑罚,而且是官府的刑罚,并没有特别的,为什么一听半夏说完,少主就一定要亲自去看呢? “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青果忍不住低声问着半夏。 半夏也有些困惑不解,仔细的想了想,他刚刚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啊。 “是西州。”而身后同样跟随而来的大僧正伽若一突然开口说着。 半夏和青果两人同时转头,“西州?” “半夏,你刚刚说了,那男人的手臂上有川子纹饰,这种纹饰只有西州才有,少主跟随大和尚学医,必定要学习各个地方的风水民俗,一个地方的风水地理,甚至于民俗,对人的身体都大有影响……所以少主大人要问你,那男人身上可有什么特征?这个就是为了判断医理,而你说出了那个男人身上有川子纹饰,川子纹饰,在西川运河沿岸虽然有,但极少,而只有西州的才会将川子纹饰烙印在手臂上。”大僧正伽若二耐心细致的解释着。 半夏和青果才恍然,原来如此!恍然过后,半夏心头有些不安,自己跟随少主大人学医,本以为至少有了六七成,如今听来,原来还是不够! “可是,就算是西州的,为什么少主大人一定要亲自去看呢?”青果懵懂的问着。 半夏闻言,凝眉起来,西州的话……只有一个原因了。 而大僧正们互相对看一眼,静默了下来。 说话间,他们几人已经到了。 林福宁推开厢房的门,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昏迷不醒的男人,男人的手臂暴露在被子外头,一眼就可以看到了那川子纹饰。 林福宁慢步走了过去,因为林福宁等人突然推门进来,女人慌乱的挡在了男人跟前,当认出是林福宁的时候,女人扑通一下跪地,搂过一旁颤颤发抖的孩子,紧紧的抿着唇,死死的盯着林福宁,“少主大人!!您要做什么?” 林福宁顿下脚步,示意身后的跟随的护卫队长林家雪等人离开,守住门口和院子门,然后,转身看着女人,摘下了自己的纱帽,放缓语调问道,“你们是从西州来的?” 女人脸色一变,身子一颤,有些发白的脸色一晃而过震惊,惊惶,绝望,最后是决然的坚定。 女人依然紧紧的揽着孩子,直视着林福宁,说道,“回少主大人的话,我们……是从西州来的。” 林福宁闻言,怔了怔,随即挠头,很是无奈的叹息问道,“你的夫君……卷入了西州学子自杀案?” 女人的脸色变得惨白了,死死的咬着唇,带着几分哀求的出声说道,“求少主大人怜悯!放过我的孩儿吧!” 林福宁一听,愣了愣,歪头不解,“夫人,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怎会害你的孩子?” 女人呆了呆,“可,可是……” “夫人……你误会了!”林福宁上前,在女人跟前蹲下,笑眯眯道,“因为你带着必死的决心,所以,我很担心,你又不肯说出到底是为了什么……收留你的孩儿是没有问题,但,不能看着你的孩儿失去了爹娘,所以,我必须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宁可和自己的孩儿声离也不愿说出来……” 女人闻言,呆呆的看着林福宁,半晌,眼眶慢慢的泛红,神情慢慢的激动了起来,她松开了揽着孩子的手,一把抓住林福宁的袖子,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少主大人……我的夫君,他,他冤枉呀……” 一番前头不接后语的解说后,再加上一旁的老嬷嬷的附加解释后,林福宁等人才总算是弄清了前因后果。 林福宁指着床上的昏迷不醒的男人,转头问着女人,“所以……你的夫君宁死不肯说出那封密信的下落,官府里的人就将恩科考题泄露的罪名都栽在你夫君身上?” 女人哭泣着点头,刚刚她在林福宁的搀扶下,坐到了椅子上,紧紧的搂着孩子,声音已经不再那么哽咽了,说话也有些条理了。 林福宁看着女人瘦弱的身形,还有蓬乱的头发,心头不由低叹一声,哎,女人,不过是哪个世界都是最值得敬佩的……不经意间又想起了自家娘亲和姐姐…… 林福宁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又诊了诊脉,转头对半夏认真说道,“用九路针给他针灸,虽然舌头被剪断了,但是他的手筋骨还是可以接好的,不过……打断他手腕筋骨的人用的好像是分筋错骨手,半夏,你和小雪确定一下是不是这种手法?” “是。”半夏恭敬应下,专注的听着林福宁的一连串的吩咐。 “……就这样,用露水泡枯叶草,再每日推宫行血,你和小雪两人分别轮流,然后,你再用不欢和尚教你的那套手法把他的手腕筋骨分开接好。” 林福宁说罢,起身看向女人,女人忙拉着她的孩儿站起,又想跪下,但被林福宁抬手止住,“夫人,你连日来担惊受怕,奔波劳碌,你也大概到了极限,待会,青果会为你诊脉,你要好好保重身体,现在,你的夫君还有你的孩子都需要你。” 女人听罢,默默点头,又抬眼看着林福宁,犹豫不决。 林福宁瞅见了,只是笑眯眯道,“夫人,你知道,我是少主,我和我的师傅都不管这些朝廷政事,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方是我辈中人!” 林福宁这话说得含糊不清,但女人听了,却是眼睛一亮。 三位大僧正从进了厢房就保持沉默,此时闻听林福宁这话,却是都微微的笑了。 ###### 而随后,林福宁一回到房间,就立即拿出哨子,叫来了信鹰黑夜,匆匆的写了一封信,就让信鹰赶紧的送去。 目送信鹰远去,林福宁便转出屏风,来到小客厅。 三位大僧正正悠悠的喝茶。 “夜已深沉了,少主大人还不休息?”大僧正伽若一边慢悠悠的吹着茶,一边笑容关切的问着。 林福宁心头翻翻白眼,面上却是笑眯眯的说着,“大僧正不是都还没休息吗?” “敢问少主大人,刚刚,你可是让你的信鹰通知了四皇子殿下?”大僧正伽若一严肃的问着。 林福宁点头,“嗯,我是告诉了小师侄,有这么一人在。” “少主大人……可曾想过,你如此作为,不就是干涉了吗?”伽若一语气很是严厉的问着。 林福宁一愣,随即坐直身,认真的解释道,“我不认为我的这个作为就是干涉了。我救了一个人,为了让这个人能够继续活下去,我找了个能够帮他的人。” “您在狡辩……”伽若二一字一顿说罢,突然,猥琐的一笑,猥琐的笑容透出了一丝意味深长,“您和四皇子殿下私交甚好,而您知道四皇子殿下要去西州查案,如今有了一个这么重要的线索,您自然要告诉四皇子殿下,而不是为了救人!” 林福宁闻言,垂下眼,静默了下来,手却是下意识的握紧了。 一旁的半夏青果担心的看着林福宁,又不解困惑,甚至带着一丝愤怒的看着三位大僧正。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今晚的大僧正们要这样咄咄相逼?如果少主大人不该给四皇子殿下传递消息,那为什么要阻止? 一时间,气氛凝滞了起来,大僧正们继续慢悠悠的喝茶,半夏青果担心的看着林福宁,而林福宁垂眼静默不语,只听得外头的雨声哗啦,还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许久,林福宁才抬眼,低声道,“我承认,我有私心,在知道那人可能是西州来的时候,又是受了那样的鞭笞和毒哑,他的夫人又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求我收留他们的孩子,我推测出这个人可能是跟西州学子自杀案有关,我……想到了小师侄。所以我想也不想的就赶去确认……在刚刚写信通知的时候,我想得最多的其实也是这个人能够帮助小师侄……” 大僧正们都顿了下来,安静的听着。 林福宁看着外头的已经和夜色混为一体的厚重的雨帘,慢慢的开口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会让小雪和其他护卫留下保护这个人,待这人伤好后,再让这个人自己决定要怎么做。小雪和护卫只尽保护之责,绝不干预。” 大僧正们闻言,互相对视一眼,起身恭敬拱手,“少主大人,时候不早了,还请少主大人早点歇息。” 林福宁微微点头,起身,恭敬的拱手,“福宁拜谢三位大僧正的指点!” 大僧正伽若只是微微一笑,伽若一面无表情的点头,伽若二却是怪笑一声。 然后,三人就转身离去了。 转身离去的三人漫步在走廊上,伽若一突兀开口,“我们是否太严厉了?” “……他和凤主太像了,虽然也许是因为血脉相连,但,……我喜欢他,我不想看着他和凤主走上那样的路……”伽若二叹气的说着“伽若二,不要把他当成凤主,他不是凤主。收起你的感情。”伽若一一本正经的说道,“凤主要比他精明多了。” “……严厉是对的。当年第一任大僧正犯得错误,我们不能再犯。与其将来懊悔,不如现在严厉一些。”伽若低声说道。 “嗯……” “有理。” …… ###### 三位大僧正离去后,林福宁坐回原位,盘起双腿,托着下巴,长长的懊恼的叹了口气。 “少主?”半夏担心的上前。 “少主!您心情不好吗?要吃点东西吗?”青果忧虑的问着。 林福宁摆摆手,再次叹气,“我没事……”说罢,苦恼的揪了揪头发,“我刚刚犯了一个错误,现在很烦。” “少主,其实,您给四皇子写信也没有错,是大僧正们对您太苛刻了。”半夏皱眉说着。 他不觉得少主将那男人的事情告知四皇子是个错误! “不是这样的。”林福宁烦恼的坐直身子,看着半夏青果,认真说道,“这件事的最佳处理方法,就是我刚刚说的,让那男人病好后自己选择怎么做?我们是方外之人,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不能干涉太多!只是这个分寸太难把握了,一不小心就变成我这样了……小师侄是皇室中人,他处于朝政漩涡里,我和他牵扯的太紧密了,一不小心,就会被扯入这个漩涡里,到时候,我自己个人是不打紧,但是我所代表的是少主大人!是大僧正,是你们,还有师傅,还有诸多僧正和僧人……那时候,被扯入漩涡的,不只是我,还有你们!懂吗?” 林福宁一口气说完,见半夏似乎已经有些明了,而青果依然懵懵然。 林福宁搔了搔头,说道,“当初在安谧谷里的时候,我不太懂为什么师傅明明就在无名寺里,却不和小师侄见面,甚至是治疗都让我去,而在两年前我正式成为少主大人后,师傅严肃的警告我不能再和小师侄有私下来往……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个!我和师傅一言一行代表的不只是我个人的意志,还有整个方外之人!”林福宁说罢,烦躁的抓了抓头,“麻烦死了!以后,我和小师侄要尽量避免见面接触了!” 半夏听罢,严肃点头,“没错!少主要尽量避免和四皇子见面。” 青果跟着点头,虽然他还是听不懂…… “但是……”林福宁望着屋顶,不容易吧?想着要和小师侄尽量避免见面……莫名的,心头就有些酸酸苦苦的…… ###### 此时的西州,悦色馆。 睡不着,齐明远翻身坐起,看着外头的月色忽然听到了笛声,齐明远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了嘲讽笑,起身走出了房间。 外头守夜的青墨忙拿过灯笼,跟随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一角,白衣绝美的少年正在月下吹笛。 青墨一愣,那不是白莲(白衣)吗? 笛声很美,人也很美。齐明远靠在廊柱上,垂眼听着,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安谧谷第一次见小师叔,小师叔吹的叶笛…… “白莲见过殿下。”少年一曲吹罢,上前微微做礼,姿势很标准,却偏偏能够流露出清雅,清雅里又透出了若隐若无的魅惑。 “你的笛声很好听。”齐明远微微抬眼,看着眼前的少年,少了几年后的娇媚,还保留着几分青涩。 “不过,我不喜欢在我住的地方半夜里听见笛声,也不喜欢看见有人在外逗留。”齐明远漫不经心的说着。 白莲脸色一变。 “下去。”齐明远平静说着。 白莲脸色惨白的做礼,便忙离开,但离开时,偷偷的看了齐明远一眼,眼里有困惑有不解。 “青墨,告诉温山和林道,护卫队如果连个人都看不好的话,那么这些人都不必留着了。”齐明远淡淡说着。 青墨恭敬应下。 齐明远侧头看了青墨一眼,“怎么?你没听到吗?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青墨一颤,忙低声应下,转身匆匆离开,离开时,青墨心里暗自揣测,殿下的心情看来极为不好……这是为什么?往常这种事情不是第二天再做就好了?怎么现在就赶着他去斥责温山和林道? 而忽然间,望月沉默的齐明远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紧接着便上前一步,抱住了从天扑来的信鹰,随即绽出了浅淡的愉悦的笑容。 青墨顿时一呆。 “青墨,这事明天再跟温山和林道说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青墨一僵,随即嘴角微抽,果然,殿下的心情不好都是因为少主大人没有来信! 第71章 JQ进化史(6) 齐明远回到自己的房间,拆开信一看,看完了,齐明远不由一笑,小师叔心里果然惦记着自己,不过,如果自己派人去把那男人接过来的话,对小师叔可就不太好了,要是被人知道,小师叔就会背上一个干涉朝政的名头! 于是,齐明远提笔写了长长的回信,详细分析里里头的种种……最后,齐明远写道:所以,小师叔,此事还是告知三位大僧正,请教三位大僧正如何处置……自然,最好的,小师叔只管救人就好,待那人伤势痊愈了,自会回来西州,到时候一切事由我会处理。对了,小师叔,不要派护卫队的人保护,他的安全,我会让浴火堂的人暗地里盯着。 写完这段话,齐明远想了想,忍不住弯起嘴角,提笔慢悠悠的写了一句:小师叔,我想你了,你可想我? 写罢,齐明远将信仔细折叠好,拿过书桌上乌墨送来的小盒子,一起绑在了黑夜上,目送黑夜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齐明远心头终究忍不住轻轻一叹。 ——若小师叔背上了一个干涉朝政的名头,小师叔就好失去少主大人的身份,到那时候,没有了少主大人身份的阻碍,没有了无尘大和尚的阻拦……那他要将小师叔据为己有肯定比现在容易多了。 但——到底是不忍心。 如果小师叔背上了干涉朝政的名头,定会牵连许多人,而小师叔到时候肯定会很难过,会很伤心…… 齐明远微微闭上双眼,忍耐吧。四年……四年后,他就可以…… 突然,门被轻轻敲响。 齐明远转身,收起脸上还残留着的温柔,留下温和浅淡但疏离冰冷的笑,“进来。” 进来的人是林道。 林道垂首拱手,压低声音道,“禀殿下,在外面的护卫已经回来了。” “没有被发现?” “有被发现,殿下神算,他们果然派人在驿站门口守着,假借保护殿下的名义,对晚归的护卫加以查处,不过,我依照殿下的吩咐,假装不知,待他们的人带着护卫来向我禀报的时候,我故意以懈怠之罪痛斥他们。” “你做的很好。”齐明远点头温和一笑。“那么,他们的事情做得如何?” “回殿下的话,他们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将东西送过去了……” 齐明远点头,“很好,那么,两日后,你就发出信号……” “是!” ###### 而是夜,林福宁趴在床上,旁边是团成一团睡觉的信鹰黑夜,林福宁看着手里的随意飘逸,但又不燥不润,笔锋转弯处蕴含雄劲的字,林福宁搔头,小师侄的字还真是好看,感觉就跟他的人一样,看上去温温和和的,但却是只凶残芝麻包。 盯着手里的纸张,不长不短的几段字,却看得他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有些感动有些酸涩……也有些气恼。 感动酸涩的是,没想到小师侄为他考虑的这么多,他都没有想到留下护卫保护会不会招惹麻烦,小师侄却是为他想到了……处于暗处的浴火堂暗中保护是最好不过的。 ——如果不是因为全心考虑着自己,怎么能想得这样仔细? 气恼的是,……那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意思呀?!同心结?!小师侄在西州那种处境还有心思编织同心结!?别告诉他那是别人编织的,就他对小师侄齐明远的了解,小师侄是绝对不可能送别人做的东西给他的! 还有,最后那句话——“小师叔,我想你了,你想我吗?” 就算我真的有做梦梦见你也绝对不要告诉你! 将纸条揉成一团,犹豫了一下,林福宁还是偷偷的摘下挂在脖颈上的小香囊,眼睛四处转悠了一下,确定青果半夏还没有回来,林福宁迅速的将纸条塞进小香囊,然后,束紧小香囊,偷偷的吁出一口气。 翻身躺平,林福宁抬手戳了戳团成一团的黑夜,咧嘴傻笑了一下,就闭眼放松的睡去。 为什么要收集小师侄写的小纸条? ——哪怕不能回应那样的感情,但却必须珍惜。 这,就是他林福宁的想法。 ###### 西州这日清晨,城门口一群人扎堆挤在一面墙前。 “快看!快看!这是什么呀!” “咦,……今日有贼窃取宝玉,反诬主人宝玉不美?哎,什么意思啊?” “笨!这是讽刺!” “讽刺?讽刺什么啊?” “呵呵……还能是什么?” “……喂喂……看明日宝玉谁来窃取?所谓家贼难防是也!……这难道是说……” “嘘!噤声!” “看,府衙的人来了!快走快走!” …… 这日,西州的大街小巷都悄悄的疯传起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的话来。 XX茶馆二楼,一群书生正在集会。 “看明日宝玉谁来窃取?所谓家贼难防是也!……好!说的好!” “……刘兄慎言!” “慎言?!我等西州学子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这自太祖就开始的恩科取士被糟蹋吗?!” “刘兄所言甚是,想我西州自太祖开始,就是学府之乡!恩科取士自太祖伊始就在我们西州,但如今,诸位学兄请看看,这几年来的所谓恩科取士取的都是何人?想那何柳生,我西州连续三年的墨君第一人!却硬生生的落了个三年后榜第十七人!如今,何柳生已经灰心丧气的离开西州,宁可做商户的账房也不愿再参加恩科取士……” “如今,已经有人站出来了!不说别的!就说那死去的七位学兄!!我刘某人不才,就算明日身首异处,我也要揭开西州的这不公不义!” “说得好!!我愿与刘兄一道!” “我也与刘兄一道!” …… 茶馆二楼的角落,青衣青年和蓝衣青年对视一眼,转头看向了那群情激奋的书生们,两人脸上都微微的露出了笑容。 青衣青年面容端正,他压低声音对蓝衣青年说道,“看来,西州的学子们还是有热血之士……” 蓝衣青年点头,“只是,既然这些学子们不忿,为何到现在才爆发出来?” “滴水穿石,积怨成仇。”青衣人低声道。 “宋兄,你打算如何做?”蓝衣青年突兀的问道。 青衣人一愣,随即笑容很随意的说道,“那文兄打算如何呢?”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蓝衣人神情平静的说着。 “那么……文兄,我们算是同道了啊。”青衣人说着,端起桌上的茶杯,“以茶代酒,敬你。” 蓝衣人看了青衣人一眼,端起茶杯,“回敬。” “好,那现在,该干活了。”青衣人放下茶杯起身说道。 蓝衣人也放下茶杯起身,随后,两人看了那群正在热烈讨论着什么的书生一眼,就转身走了出去。 “虽然他们有热血……但是,未免笨了一些。”青衣人走出茶馆的时候,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 “何柳生比他们聪明多了。”蓝衣人说道。 “两位老爷……请上马车。”突然,一人走上前,恭敬的躬腰做礼。 蓝衣人和青衣人对视一眼,皱起眉头,本来带着几分警惕,但在看到马车的帘子微微掀开后露出来的脸时,两人松了口气,随即上了马车。 ###### 此时的府衙里头,五十多岁的男人背负双手走来走去,坐在首座上的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慢吞吞的开口,“徐大人,您无需烦躁,据我们所知,本来该跟着四皇子来的文世贤还有那宋志雨因为染了风寒,至少要在七天后才能到达。而五日后就是恩科取士了。” “我并不担心那文世贤和宋志雨,不过是无名小卒,就算收拾了他们,文家和宋家也不会为他们出头,旁系庶出而已。”徐大人,也就是西州提督徐暲冷声说着,说罢,皱眉烦躁的说道,“我担心的是……四皇子太安静了!” “一个被驱逐离宫的皇子,除了李家外,就再也没有别的支持,能成什么大事呢?”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慢慢的说着。 徐暲闻言,站定脚步,想了想,还是叹息道,“如今在西州的地界,想要动手的话又太明显了……” 男人眼睛一闪,慢条斯理的说道,“如果想要动手的话……徐大人,您忘了那悦色馆的两人吗?” 徐暲一怔,似乎有些意动,但随即摇头道,“不行,太明显了。” 男人哦了一声,“那就只能耐心的等了……” 此时,外头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个人,惊惶开口,“大人!不好了!” 徐暲转头怒视,“什么不好了?!蠢才!” 跑进来的衙役扑通跪地,慌张磕头,结结巴巴的开口,“大人!外头来了几十个学子说要求见四皇子殿下!他们说要四皇子殿下彻查学子自杀案!” 徐暲一呆,随即怒极反笑,“就凭他们?!” 徐暲猛然拂袖离去,坐在首座上的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慢悠悠的起身,打了个呵欠,眯眼看着徐暲怒气冲冲的离去,低声喃喃道,“……殿下难道已经行动了……哎,都不提前打个招呼……” ###### 而弘愿寺的这日上午,林福宁伸了伸懒腰,看着外头的阳光灿烂,林福宁弯起眉眼笑了起来,今天天气不错! “少主大人,大僧正大人伽若求见。” “哦?我这就出去。” 林福宁说着,拍了拍在床上摊开双翅,呈大字型懒懒的眯眼睡觉的信鹰,“黑夜,外头太阳都出来了,你还想懒到什么时候?快!出去晒晒太阳!当心长蘑菇!” 信鹰只是掀了掀眼皮,扬了扬翅膀,就翻身,继续闭眼趴着。 林福宁顿时黑线,虽然知道这是这个世界极为珍稀的第一信鹰,但他有时候还是会有一种拔光这只嚣张鸟儿毛的冲动! 掀眼皮??那是翻白眼好不!臭鸟!这是打哪儿学来的坏习惯? 林福宁磨磨牙,还是捏了捏拳头,转身走了出去,等回来就把这只臭鸟扔到外头晒太阳去! “青果,待会把瓜子都收起来,不要给这只臭鸟吃!” “是,少主!”青果捂嘴一笑,少主和黑夜都好有趣! 林福宁走到堂屋,就见大僧正伽若已经端着茶悠哉悠哉的喝起来。 “大老头,你找我?” 大僧正伽若放下茶碗,笑呵呵的起身,恭敬做礼,才开口说道,“我来是想请示少主大人,何时动身?” “下午,我们就出发。”林福宁走到首位上坐下,一边回答着,一边接过半夏端来的茶碗,同时抬头看着半夏问道,“半夏,那人怎么样了?” “回少主大人的话,那人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了,但手腕的筋骨目前还不能为他治疗,如果要为他治疗的话,恐怕,要再过五日才行。” 林福宁点头,随即严肃道,“半夏,你和小雪留下来,为他把手腕的筋骨治好再离开,半夏,你记住了,我们只治病,其他的,不要管。” 半夏一愣,随即恭敬应下。 “还有,你要让小雪和你一起回来,我昨日说的让小雪保护他们的命令收回。” “是,半夏明白。”半夏恭敬应下,就退了出去,留下大僧正伽若和林福宁两人。 大僧正一旁闻言,眼眸闪过精光,呵呵一笑,“看来,少主大人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福宁点头,“是的。还是要多谢大僧正大人的提点。” 大僧正缓缓摇头,“虽然有旁人指路,但走路的却是只有自己的脚。” 林福宁闻言,惊奇的挑眉,“呀,大老头,你还会说这么正经的话啊?” 大僧正伽若呵呵一笑,“少主大人,虽然如此,但是,我还是要多嘴问一句,昨日晚上,四皇子殿下给了您什么样的回复?” 林福宁搔了搔脸,果然今天大僧正来就是为了这个…… “他说了很多,分析了很多事情给我听……”林福宁想了想,还是将昨晚的收到的信里的内容剔除某些不正经的,七七八八的说了出来。 大僧正伽若专注听着,边听边点头,“嗯,四皇子殿下说的没错,少主大人如今的这样处理是最为恰当的。” “大僧正大人,我想问,你能看到别人的未来,那你能够看到小师侄的未来吗?”林福宁突然正色问道。 大僧正伽若闻言,抬头看了林福宁一眼,反问道,“您信吗?” 林福宁摇头,“我不信。” “那您何必问?”大僧正伽若笑道。 林福宁一脸肃然认真,“因为他是我的小师侄,我担心他,问,是因为担心是因为想求得心安……” 大僧正伽若怔了怔,定定的看着林福宁,而林福宁坦然的和大僧正伽若直视着。 大僧正伽若突然笑了起来,少主大人的眼神极为坦然清澈,没有……那种情感在…… ——突然间,倒是有些可怜那四皇子了…… “我和伽若一,伽若二,在这个世上,本来只有两个人无法看到未来,一个是您,一个是大和尚。但,自从见了四皇子殿下,恐怕要再加一个人了……” “你看不到小师侄的未来?”林福宁很是惊奇。 大僧正伽若微微点头,说来,这还是第一次,历代大僧正本来无法看到未来的只有少主和大和尚,想不到,到了他们这一代,却还得加一个四皇子殿下。 ——少主大人和大和尚因为是方外之人,所以没有未来。这是自然的。但四皇子殿下……看不到他的未来,也就意味着,他,没有未来。 林福宁摸着下巴,突然笑了,很是开心。 大僧正伽若见林福宁笑了,有些不解,“少主大人很开心?” “嗯!”林福宁眉眼弯弯,“这不是说明了小师侄将来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吗?我当然很开心了!” 大僧正伽若一愣,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 “所谓没有未来,不就是说未来只能自己掌控吗?天道也无法掌握!那这样的人不就具有无限的可能吗?天地间唯独有小师侄一人,那小师侄将来岂不是很伟大很厉害?”林福宁笑眯眯的解说着。 却不想大僧正伽若一震!原来,竟还可以这样解释?! 看不见的未来,具有无限的可能…… 大僧正伽若神情复杂的看着还笑得很开心的林福宁,那么,也许,过往对第一任大和尚莫离所说的三道神谕必须重新解读了…… 第72章 JQ进化史(7) 行走在西州街巷的马车甚多,距离恩科取士还有五天,各地学子也正在陆续抵达中,此时,在行走在西州街巷的某辆马车里。 “那么,殿下的意思,两位大人也知道了吧?”马车里的素衣少年问道。 蓝衣青年点头说道,“文世贤明白了。” 青衣青年却是玩味的一笑,盯着素衣少年,语气有些尖锐的问道,“宋志雨想麻烦水墨兄弟转达一个问题给殿下。” 素衣少年,也就是水墨看向青衣人也就是宋志雨,问道,“宋大人请讲。” “为什么殿下要这么做?既然问题在西州提督徐暲身上,而殿下也应该手握罪证了,为什么不将那徐暲处置!反而要如此麻烦?”宋志雨沉声问着,神情划过愤怒。 “散播恩科的试题,传播流言,鼓动学子们罢考?!殿下他想做什么?!”宋志雨压抑不住怒气的问道。 一旁的文世贤皱眉抬手压在已经有些激动的宋志雨的肩膀上,低声问道,“宋兄,如果,一个人中了毒箭,要将这个人治好,是不是应该将箭拔出?” 宋志雨猛然转头,盯着文世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大人,殿下曾经交代过水墨,如果你不赞同殿下的做法,那么,你可以不做。”水墨说着。 宋志雨闻言,皱眉思索了起来,半晌,抬头说道,“我会做,殿下吩咐的事情,我会做。” 水墨点头,此时马车已经行至了状元坊——西州最大的客栈,在大周朝上曾经留下赫赫声名的阁老有几位都曾经住在这里。 “两位大人,已经在状元坊里定了天子号房,另外会有四名护卫暗中保护两位大人。殿下曾经嘱咐过,如果有危机情况,请先考虑保护好自己。”水墨郑重说着,语气甚为严肃,“这五日,将是西州最重要也是最为危险的五日,对殿下来说,西州的问题没有两位大人的安危重要,因为两位大人是殿下十分欣赏的能干之士,因此,还请珍重自己。” 文世贤和宋志雨都拱手说道,“请转告殿下,文世贤(宋志雨)定不负殿下所望。” ###### 同一时间,西州驿馆。 齐明远坐在书桌后慢慢的提笔写字,书桌前跪着林道和温山。 “不要小看那两人,特别是那白莲。林道,如果再让他们走出房间,我会怀疑,你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帝宫里的第一将军,竟然看不住两个手无寸铁之力的艺妓……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你说是不是?”齐明远轻淡说着,提笔写字的过程中,没有抬头看一眼跪下的林道和温山,只是在说完后,转头对身侧端着盘子的青墨问道,“云墨回来了没有?” “回殿下的话,云墨还未回来。”青墨垂首躬腰回答着。 齐明远微微点头,继续提起笔,慢慢的在纸上勾勒起来。 而跪着的林道和温山却是脸色都有些发白,眉眼间,温山有些惊惶,安谧谷的四年,他知道,此时的齐明远心情极为不好!而哪怕齐明远心情好了,他也是无法看出来,这位主子除了在林家公子也就是少主大人那里温顺过,其他时候都是高深莫测,让人看不明白的! ——而偏偏,你在他跟前就跟透明一样! 因此,此时的温山额头冷汗直冒。 这时,云墨进来了,先是跪伏做礼,才开口恭敬道,“禀殿下,云墨已经知会了西州提督徐暲。” “哦?他怎么说?”齐明远继续提笔勾勒着,问道。 “徐暲大人说,几个被蛊惑的学子而已,不敢劳烦殿下。他说此事他会处理好,一定不会影响到五日后的恩科取士。”云墨恭敬应答着。 齐明远嘴角微微一扬,“甚好。”齐明远说罢,抬头看向云墨,“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温将军,你也请先下去歇息。” 温山忙磕头做礼,才躬腰倒退着离开。 待温山离开,齐明远将笔放下,端起桌上的茶杯,一边慢悠悠的喝着,一边抬眼看着跪的笔挺的林道,淡淡问着,“林道,你听着,这几日,你就只需守住那两人就好,其他的事情你就无需理会了。” 林道闻言一震,随即抬头看着齐明远,沉声道,“殿下!我奉皇上和皇太后的旨意跟随殿下就是为了保护殿下!而不是保护那两个贱奴!” “你……在质疑我的话?”齐明远说罢,微微一笑,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对于企图试探主子的奴才,我,从来都不会用。”齐明远说罢,就随意的放下茶杯,瞥了眼林道瞬间惨白的脸色,淡淡道,“总之,十步之内,我不想看见你。退下。” 林道惨白着脸,欲言又止,最后颓然的伏地做礼,慢慢的倒退着离开。 待林道离开,齐明远开口说道,“青墨,叫温山进来。” 待温山进来,齐明远抚了抚刚刚勾勒的画,一边说道,“西州的守备将军是李聪,我大舅舅带出来的兵,你应该有印象对吧?” 温山一愣,随即恭敬回答道,“回殿下的话,是的!末将和那李聪有同袍之义,不过已经多年未见了。” “知道你和李聪关系的人多吗?” “回殿下的话,不多,至少在这西州,应该没有人会知道。” 齐明远点头,抬头盯着温山,“明日,你找个机会去见李聪,将这封信给他,然后,安排一下缉拿奸细之事。” 温山闻言,眼睛顿时睁大,“殿下,这……奸细?” 奸细难道是坡罗国的?!那此事可就可大可小了! 齐明远只是微微一笑,“温将军把这封信交给李聪,李聪到时候自会跟温将军说明白。” “是!”温山恭敬的双手接过青墨递来的信,便再次伏地做礼,躬腰倒退离开。 青墨走回齐明远身边,悄悄的瞥了眼桌上的那画,那画上的少年……果然是少主大人! “青墨,这五日,你如果听到外头有人叫卖馄炖汤的话,记得买一碗。”齐明远低声说着,手还在轻轻的慢慢的抚着画。 “是。”青墨应着,再次悄悄的看了眼那画,画里的少年弯着眼,笑容很是灿烂。 ###### 而前往京都的官道上,插着“福”字标志的车队前行着。 官道上偶有马车马匹行人经过,都会停下,恭敬的躬腰做礼,甚至还有人走出马车,跪伏在地做礼。 也有人会特意的跟随,并求见,通常这个时候,大僧正伽若二就会出来接见,听听他们的诉求,如果有人是前来求医的,青果就会下车为他们诊治,如果是特意捐献物资的,青果就会留下他们的名字,并赠送他们一张绢布,绢布上有林福宁的花徽标志。 此时,车队已经行至了一半路程,最多两日后,他们就可以到达京都。 此时马车里,林福宁正在专注的看着善行本,这善行本是京都慈恩寺历年来所登记的捐献和善行的名册,每个地方的寺庙都有专门的善行本,这是规矩,善行本上的内容都必须真实不可作假,哪怕是一颗鸡蛋也都得登记的善行本。 善行的表现,包括捐献和做事两种,捐献可以是银两也可以是物,曾有一老妇人拿着自己辛辛苦苦种的一斤米粮前来捐献,这个也是善行,而做事,包括建桥铺路,慈恩寺曾经倡议在京都郊外的丰田乡铺桥,有大善人捐了一千两,还有善人前去帮忙抬石,这两种善行都记录了下来。 善行本不管大小事都要登记在案,因此,善行本到现在已经有了整整一个房子那么多了。 现在林福宁看的也只是近十年来的善行本,是大僧正们特命卫士快马加鞭赶到慈恩寺取来的。 林福宁现在一边看着一边念叨着,“……丰田刘氏于XX年X月X日,步行千里,一路步行,一路捐献小袋米……嗯……青果,这个你也记下。” “是!”青果忙提笔记下。 而在青果提笔在本子上记下的时候,林福宁也提笔拿过绢布,认真的写下了丰田刘氏的名字。 此时,在马车里满是绢布,这些绢布是素色,绢布的右角都有木鱼标识。 青果见林福宁还在边看边写着,忍不住出声道,“少主,大僧正不是说了吗?这些让我们来做就好,您何必自己写呢?” 林福宁闻言,咧嘴一笑,“没事,也不多,才五百个名字,况且,我现在才写几个啊?哎,还有三百个,要选出来还真是不容易。”林福宁说到最后,就碎碎念了起来,又低头翻了起来。 青果见林福宁又低头翻起善行本来,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又欲言又止,心里有些忧虑,京都……快到了,大僧正们都说,京都夕月日的祭典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的……少主到时候要面对的问题肯定会更多…… “青果?你想什么呢?”林福宁翻过了一本,正欲再拿一本的时候,就抬头见青果发呆,便开口问道。 青果回过神,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忧虑说道,“少主,我们就快到京都了,京都里肯定会有很多麻烦……您不担心吗?” 林福宁闻言,便放下笔,笑道,“青果,你说的麻烦指什么?” 青果一愣,自然是那些皇室和朝廷官员…… “如果你说的是那些皇亲国戚的话……青果,你不必担心,对我来说,京都举行祭典和在别的地方比若说现在外头的这个树林举行祭典都没有差别,对大僧正们来说,每年的夕月日祭典能够顺利举行就行了,至于有多少人会来参加,谁来参加,有没有来参加都没有差别。”林福宁笑眯眯的说着。 ——换句话来说,要是京都的那些人让他们不爽了,他们就立马走人!找个地方来举行夕月日祭典有什么难的? 青果闻言,更加困惑了,既然如此,少主大人为什么要弄这些五百人的邀请? “至于这些……”林福宁扬了扬手里的善行本,眯眼一笑,“那是我在履行少主大人的义务——劝人向善。” 青果似懂非懂,反正,他就是听明白了京都的那些麻烦对少主大人来说都算不上麻烦!嗯,懂了。 “虽然如此,但是,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尽力做好。青果,待会我写封信,你让护卫快马加鞭送到儒士院给我大哥林德瑜。” “是!” 而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直跟随林福宁的管家忠叔的声音:“禀少主大人,大僧正求见。” “请大僧正进来。” “是。” 大僧正伽若二进了马车,见马车上绢布满地都是,又见林福宁正提着笔,不由笑道,“看来今日少主大人还是不能完成五百名额了……” 林福宁放下笔,耸肩笑道,“不是还有八天吗?没事,三天后,我一定会写好五百人的邀请帖。” 大僧正伽若二呵呵一笑,突然凑过去,神秘兮兮道,“少主大人,不如我帮你写吧,只是少主大人你今天的内衣是什么款式?” 林福宁盯着大僧正伽若二,突然咧开嘴,灿烂一笑,“二老头,你的字太丑了。我才不要!” 大僧正伽若二猥琐一笑,“对少主大人来说,四皇子的字是最好看的吧?” “不!”林福宁一本正经的开口,“对我来说,我爹的字才是最好看的!” ——这可不是假话,他爹的字苍劲有力,又透出洒脱,可是颇让他向往。 至于小师侄,好看是好看,不过凶残芝麻包的本质就是看着好吃,闻着好吃,垂涎不已却是搔头抓耳的不敢啃下——因为那芝麻一颗一颗的黑不溜秋的可是极为凶残了! ——一不留神,就会被小师侄拐走的! 所以,他还是乖乖的崇拜爹的字吧。 大僧正伽若二一听这回答,嘿嘿怪笑一声,但也没有再继续,只是转开话题说道,“刚刚礼部侍郎前来,说前头礼部和内廷大总管和花阁女宫将会在两日后在京都门口恭迎少主大人。而礼部侍郎将会率领帝宫神甲队的护卫卫护我们到达京都。” 林福宁听了,嘴角一翘,“那大老头怎么看?” “伽若说了,一切但凭少主大人吩咐。” “那么,就随他们吧。”林福宁嘿嘿一笑,眼里划过狡诈,“他们想恭迎就由着他们。” ——这样也可以扩大夕月日祭典的影响。 大僧正伽若二挑眉看着林福宁狡诈得意的笑,不由心头笑了,他可是越来越喜欢少主大人了。 而待大僧正伽若二离开,林福宁拿出准备给大哥林德瑜的信,拆开信,重新又写了一封,随后,才拿给青果,让青果用信鸟送去,既然那位礼部侍郎还有什么神甲队的都在,让护卫送信就不合适了。 随后,林福宁伸了伸懒腰,眼角瞥见趴在角落里呼呼睡觉的黑乎乎的信鹰黑夜,林福宁伸出手指,戳了戳信鹰,喃喃道,“真是的,不让你送信,你就睡觉。都变成猪鹰了你……”说罢,林福宁长长的叹了口气。 ——说来,要减少跟小师侄接触也不容易呀。但,若是再接触下去,只怕他和小师侄的牵绊会更深…… 想起前晚,大僧正伽若说的话: “少主大人,人与人的牵绊,如果太深的话,命运的轨迹就会纠缠在一起。四皇子终究是皇室中人,他的命运轨迹哪怕不可见,但也是可以预料得到,而与少主大人牵绊太深的话,对他来说,也不是好事。毕竟,少主大人的命运轨迹已经画好了……” “要减少牵绊啊……”林福宁往后仰躺,喃喃道。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齐明远就被林福宁刻意的忽略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齐明远都没有看见信鹰。 于是……齐明远担心了,也隐隐的怒了。 ###### 终于,距离恩科取士的第三天,也就是在林福宁到达京都的这一天。 齐明远叫来了乌墨。 “小师叔呢?”齐明远平静问着,如果小师叔没有写信来是因为发生什么突然情况的话,那么乌墨怎会不告诉自己?这种情况已经特别嘱咐了,必须第一时间报备!如果不是发生什么突然情况的话,难道会是信鹰?可信鹰黑夜是他特意寻来的,全天下也才不过三只的极为珍稀的速度最快也最为忠心的信鹰!怎么会出事? “回殿下的话,少主大人今天就能到达京都。天雪在昨日已经赶上了少主大人一行,天雪的消息在刚刚收到了,信鹰黑夜在少主大人身边,一切安好。”乌墨小心翼翼的说着。 齐明远闻言,不由手紧握,那么……果然是小师叔不跟自己联系?为什么? “乌墨,你让天雪每日通报,我要知道小师叔每天的行踪,以及都和谁见了面,说了话!” “是!” 齐明远挥手示意乌墨下去,便垂下眼,嘴角慢慢的勾起了淡漠冰冷的笑,看来得早点解决西州的事情才是……小师叔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第73章 JQ进化史(8) 距离恩科取士第三日! 西州,状元坊。 “这样不行!!我们在此苦等也不是办法!” “那怎么办?我们根本就见不到四皇子啊!” “不!我们虽然见不到四皇子,但是,大家难道没有发现吗?我们现在比起一个月前要好得多了,以前,我们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商讨这些事情,现在你们看!那些衙役守着状元坊的门口,却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没错!的确如此!看来,刘兄是对的!果然,人多力量就大啊!” “但是,现在距离恩科取士也只剩下两天了!如果不能在恩科取士前见到四皇子殿下的话,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用!恩科取士照常举行!而我们只能看着那所谓的内定再次上恩科的榜!继续玷污我们西州学子之名!” “没错……” “就是啊!” “啊!只剩下不到两天了!” “刘兄,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做?” “那么,诸位,可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刘兄!如果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吾等又岂会坐在这里?” “就是!刘兄,你快说吧!” “——那么,诸位,我们罢考吧!” 这话一出,瞬间,本来吵得热热闹闹的状元坊安静下来了。 状元坊正堂中间的白面书生冷静说道,“我已经决定明日开始就去当年太祖在西州立下的‘学府之乡’的石碑下静坐读书,直至恩科取士结束。我刘某人只是一种田老妇的儿子,无德无才,唯有以静坐罢考读书方式表达刘某人作为西州学子的骄傲!我不怕他徐暲的铡刀我也不怕豪门世家的封杀灭口。我刘某人孑然一身,不过还剩下一命两热血罢了。” 白面书生说罢,就拱手做礼,“就在此与诸位做个别吧!”说罢,就转身朝后院走去。 白面书生没有理会后头正堂里其他人的呆滞震惊,只是大步朝后院走去。 后院里,青衣男子和蓝衣男子负手而立,正是文世贤和宋志雨。 “刘少爷,这次……真是……”宋志雨歉然拱手开口。 白面书生摇头,拱手做礼说道,“两位大人不必愧疚,本来,刘某人就早有这心意,想来,我那早在地府的七位学兄也在等着我了吧。当日他们在徐暲的魔掌下,头撞石碑,以血明志,我刘某人就恨不得能够随他们一起!好让更多的西州学子们明白,如果我们不再有所作为,西州历代学子们用汗水和勤苦所铸就那——‘学府之乡’的石碑总有一日会被那些国之蛀虫所腐蚀掉……而西州被腐蚀,也就意味着大周朝的末日了!恩科取士不能再被那些豪门世家玩弄鼓掌之中,若一国栋梁尽是酒囊饭袋或是只图世家利益之徒,国将亡矣!所以,两位大人,我很感谢你们能够把一切对我全盘托出,很感谢你们带来了四皇子的亲笔信,让我知道,朝中还有像四皇子这样的有远见卓识之辈,西州还没有绝望!大周朝也还没有绝望!若刘某人还能有未来的话,定要跪见四皇子殿下!”说到最后,白面书生很是激动。 宋志雨和文世贤都微微一笑,上前拍拍白面书生的肩膀说道,“放心,你定会见到四皇子的!” 而随后,白面书生便离开了院子,宋志雨和文世贤目送白面书生走远,宋志雨感慨开口,“想当年啊……” “想当年,你曾经也是如此的热血吗?”文世贤接口说道。 “额……” “说来,我很好奇,到底四皇子的信里写了什么?”文世贤皱眉说着。 “这个……还是等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再问问殿下吧。不过,这刘兄的安危真的没有问题吗?徐暲那老家伙会不会狗急跳墙?”宋志雨担心问道。 “我听水墨说过,殿下已经派人保护他了。” “那就好。” —— 而在西州驿馆里,齐明远站在书房窗口,看着天空,天空阴沉沉的,看来,要下雨了。 “殿下。”青墨走进书房,恭敬跪伏做礼,低声禀报道,“林道林将军求见。” “不见。”齐明远淡淡说着。 青墨闻言,犹豫了一下,外头,林道将军可是长跪不起了一天一夜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前来禀报,毕竟之前殿下说过不想见林道将军的。 “还有事?”齐明远皱眉转头问道。 “殿下……那林道将军已经在外面跪了一天一夜了,还有神甲队的人也都跟着林道将军在外面跪着。”青墨低声说着,语气里小心翼翼。 “随他们去。”齐明远说着,转身走到书桌后坐下,语气轻淡的开口,“青墨,绿墨的消息来了吗?” “回殿下的话,绿墨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刚刚奴才去买馄炖汤的时候,收到水墨的消息,那些书生都往石碑去了。听说是要罢考。” 齐明远的幽深漆黑的眼划过亮光,终于可以开始了。 “青墨,出去告诉林道,这几日,驿站的安全就交给他了。”齐明远微笑着说道,只是笑容很是浅淡冰冷。 “是!” 待青墨做礼退出书房,齐明远往后靠在椅背上,偏头看向了窗外,外头的天气很是阴沉,记得小师叔最不喜的就是这种天气了。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师叔到了京都没有,按照时间推算的话,应该就是今日了。 —— 此时的京都官道上。 插着“福”字标志的车队正朝京都缓缓前进着。 而此时的马车里,林福宁双手抓着浑身乌黑的信鹰,盯着信鹰,神情极为严肃认真,“黑夜你听着,虽然这些天没有让你送信是我不对,但是,这封信你可得好好的给我送到小师侄手里,你听见没有?!还有这盒子里的药,可是非常重要的,你不管如何都得给我平安送到!”顿了顿,林福宁呲牙威胁着,“你要是敢给我丢了,我就把你毛都拔光!” “咳咳……宁儿……”马车外骑着白马的俊逸少年有些无奈的扶额。 林福宁松手放走了信鹰,转头对着马车外头的俊逸少年露出了灿烂无辜的笑,“大哥,怎么了?” 俊逸少年,也就是林福康看着趴在马车窗户口的林福宁,叹了口气,“宁儿,不过是个梦而已,那四……咳咳,明远少爷也不一定就会有危险啊。” “大哥,你不懂,我的预感挺准的。”林福宁认真说着,顿了顿,又说道,“不管我的预感准不准,我都要提醒小师侄注意安全……” ——西州……的形势不容乐观。林福宁是知道的,小雪(林家雪)这两天都给他送来了最新的情报,里头写着每日西州的变化,从学子集体闹事,到有几名学子不明不白的死去,以及诸多学子都在企图面见四皇子,但四皇子似乎没有任何消息。 虽然小雪很郑重的给他保证过,小师侄很安全。但是,林福宁心头的总有不好的预感,早上突然从梦里惊醒,这次是不再是茫然的梦境,而是清晰的梦境里,一团火光,小师侄就站在火光里! “那好,宁儿,把窗户关上,我们该准备进京都了。”林福康见状,便也不再多说,反正他不以为梦境能够代表什么!虽然现在西州的局势挺乱的,但那位一直觊觎着自家小弟的皇子,林福康可不认为他会出事。 林福宁闻言,便关了窗户,转头就在马车里挠头,大哥还是老样子!总是把规矩看得那么重!昨天,大哥突然赶来了,让他颇感意外,他让信鸟给大哥送信,只是想告诉家人,他目前情况有变,不太方便和家人见面了,但却没有想到,大哥赶来了,大哥是以林家少爷的身份,也是以他的哥哥身份出现! ——这意味着,哪怕他将来真的做了大和尚,家人也永远不会否定他林福宁!他还是林家人。 而至今,方外之人里,家人还会承认身份的,也就只有林家了。 毕竟像大和尚,大僧正这样身份特殊自身也带着某些特殊的人来说,是不能和世俗之人有太多牵绊的。特别是家人,因此,一般离家做了方外之人,家人也不会承认他了。 这也是,为什么娘亲会在他拜大和尚为师后,那么不舍难过的原因…… ——一旦选择了大和尚的路,就意味着和家人的生别了。 林福宁仰躺在马车的软榻上,慢慢的吁出一口气,家人啊……就因为有这样护着他疼惜着他的家人,所以,花娃子什么的,真的就微不足道了。 “少主。”马车帘子掀开,青果和半夏上来了,一边恭敬的做礼,一边低声道,“快要到达京都了。” 林福宁坐直,点头道,“知道了。半夏,你都把信鸟放出去了?” “回少主的话,都已经放出去了。估计晚上就应该能够到达。”半夏恭敬说着。 “嗯,那就好。”林福宁点头说罢,笑眯眯的瞅了青果一眼,问道,“青果,明天开始,你就要和半夏一起练舞了。” 青果点头,随即茫然道,“少主,您不是也要和我们一起练吗?” 林福宁闻言,一愣,“谁说的?我又不用跳舞!” 青果困惑了,“可是,大僧正伽若二说的啊,他说您是少主大人,您也要跳的!不过是在慈恩寺里跳,不用到祭典的场合。” 林福宁闻言,哼了哼,伽若二!那二老头! “青果,你听着,那二老头以后说什么,你不要听他的,他就是太闲了!”林福宁严肃的叮嘱着。 青果被林福宁这么一严肃叮嘱,忙坐直身体,恭敬应道,“是!青果知道了!” 林福宁满意的点头,随即转头看向半夏,半夏正发着呆。 “半夏?你没事吧?”好像自打和林家雪从弘愿寺回来后,半夏就怪怪的,有些漫不经心,偶尔还发起呆来。 半夏回过神,看向林福宁,慢慢摇头,“我没事。” 林福宁抬手摸了摸半夏的额头,嗯,没有发烧?“半夏,你有心事?” “哥哥,你这几天怪怪的……”青果担心的凑过去问道,“哥哥,是不是路上遇上什么事了?” 半夏怔了怔,随即沉默了下来,半晌,才抬头凝重道,“少主,我在担心一件事。” “嗯?什么事?说来听听。”林福宁问道,态度肃然了起来。 ——半夏这人可是极为认真的,从来都不爱搞怪开玩笑。他用这么严肃的态度说话,那就是表示是非常重要的事了。 “我和青果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常常会作为玩物拿出去给人赏识过……有不少大官都见过我和青果,因为,双生的花娃子太少见了。我很担心,要是被人认出来了……”半夏说到这里,低头捏紧了拳头。 林福宁一愣,随即反问道,“就算认出来了又怎么样?” 青果呆了呆,随即愣愣的回答道,“会,会有麻烦的吗?哥哥?” 半夏抬头,没有看青果,反而直视着林福宁,“少主,我绝对不容许因为我和青果而让少主大人有了烦忧之事,所以,少主,等到了慈恩寺,就让我和青果藏了起来。” 林福宁闻言,双手环胸,抬起下巴,盯着半夏,似笑非笑的开口,“换句话来说,半夏,你觉得你和青果很丢人,见不得人?” “不!半夏从不认为我和青果有何低贱之处!”半夏抿紧唇,神情很是倨傲,“我和青果不论才识还是能力从没有不如人之处!” “那么,你躲什么?”林福宁盯着半夏,问道,“你和半夏长得这么帅气,不走出去晃瞎那群混蛋的眼,却要躲起来?半夏,你听着,我林福宁的身边,可没有见不得人的人!” “可是,可是……”青果突然泪汪汪的开口,“会连累少主……” “哼!”林福宁哼了哼,抬手将垂下的发丝撩到耳后,一边说道,“护不住手下的老大不是好老大!放心!我林福宁不会让人欺了你们!” “少主!”青果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揪住了林福宁的袖子,“少主……谢谢你!” 半夏也红了眼圈,只是看着林福宁,喃喃道,“少主……” 而就在说话间,外头突然响起了打鼓三声。 林福宁抬头,咧嘴一笑,“看来,我们到了。半夏,青果,准备吧!” —— 而此时的西州,西州提督府。 正堂里,约莫五十多岁的满脸烦躁的男人怒指着跪了一地的衙役怒骂不已! 而在正堂首位,四十多岁的瘦削的男人垂眼沉默着。 直至男人抬脚踢走了那些衙役,一边骂骂咧咧着,“废物!都是废物!让他们去抬走那些书生!竟然说什么不敢!!该死的!!刘学恩!老夫在两天前就该杀了他的!” “徐大人慎言。”瘦削男人缓缓开口,“此事非同小可!学子们在当年太祖立下的石碑那里静坐读书,那么,徐大人就不能再动武了,当朝礼制,太祖立下的石碑是不能见血的,否则就是对太祖不敬,当初,那七名学子以头撞石碑一事幸好被大人您给压了下来,若是不然,那么,只怕宋阁老文阁老也保不住您了。”男人冷静分析着。 “那么,何先生,您说该怎么办?!”徐暲烦躁的来回走动,该死的!好不容易将那四皇形同软禁在驿站了,可是,现在倒好,那些学子竟然来了个罢考静坐!? 当初那七名学子撞死在石碑前的时候,都没有人出来……怎么现在那刘学恩就引爆了那么大的动静?!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才两天而已! 只是两天啊,西州就来了个翻天覆地吗? “为今之计,徐大人,您必须亲自前往石碑处请那些学子回来参加恩科考试。不然,如果真的只剩下世家豪门的学子参加恩科的话……那就……”被称为何先生的男人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话里之意明显不过了。 第74章 JQ进化史(9) “让我去请那些学子回来参加恩科考试?!做梦!!他们凭什么?!不过是一群贱奴!”徐暲突然发怒大声骂道。 何先生听了,便笑了笑,“徐大人不要动怒,小的也只是说一说罢了,徐大人千金之躯,怎能对那些卑贱的学子卑躬屈膝呢?” 徐暲哼了哼,烦躁的在屋子里转圈,“何先生,现在客套话也不要再说了!你说!现在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那群麻烦的贱奴!” 何先生起身,微微拱手,压低声音道,“小的还有一个方法……但是,就是有些冒险罢了。” “你说!”徐暲闻言,立马转身盯着何先生,说道。 “那就是……借刀杀人……”何先生压低声音慢慢说道。 “借刀杀人?” “杀皇子!嫁祸贱奴!” 徐暲闻言,立即瞪大了眼睛! —— 同一时间的西州驿馆。 齐明远站在窗户边,看着外头已经很厚的乌云,这雨看来要在今晚才能落下了。 “乌墨拜见殿下。”角落里,一个人跪伏在地,低声说着。 “以前……小师叔就曾经问我,为什么乌墨这么喜欢站在角落里?乌墨,你下去可以直接走出来。我不希望下次小师叔还问我关于你的事。”齐明远的深幽的眼睛依然看着外头的天空,语气平静,但却是有些冰冷。 乌墨心头一紧,垂下眼,想着那曾经直接蹦到他跟前,睁着一双干净的眼,关切问他“受伤了吗?”的精致孩子…… “是,乌墨明白。”乌墨低声说着。 “小师叔进了京都了?” “回殿下的话,目前还没有收到京都的消息。林家大少爷林福康从儒士院赶了过来,陪同少主大人一同进入京都,另外,少主大人已经派发了祭典的邀请函,各地的僧人和僧正都已经开始动身,将陪同被邀请的百姓进京。关于少主大人不邀请皇室及朝中官员之事,魏成大人已经被太皇太后叫进宫中斥责了两次。朝中人对此反应也极大。内廷大总管和花阁女官将会在京都门口迎接少主大人。不排除到时候会有刁难之事。” 齐明远闻言,皱眉转身,“你刚刚说内廷大总管和花阁女官?” “回殿下的话,是的。” 内廷大总管是齐修,一个对太皇太后极为死忠的太监,花阁女官是齐万娘,对皇太后极为忠心的女官。 这俩人前去迎接小师叔?齐修定是不怀好意,而齐万娘……皇太后的态度一直以来就总是模糊的,当初帮助他回了京都,之后却是反对他继任皇位。甚至不惜要刺杀他。不知道皇太后对小师叔的态度如何? “乌墨,我外祖是否也前往迎接?”为今之计,也只有寄希望于外祖父能够在场,到时候可以帮忙一二。 “回殿下的话,李仪嵘大人和林德瑜老爷都前往迎接。” 齐明远闻言,微微松了口气。 待乌墨离去,齐明远皱眉凝思,小师叔虽然聪明,大和尚和少主大人的身份也的确是一种保护,但是,人心险恶,就怕有人趁机挑事败坏小师叔的名声。 而在齐明远担心的时候,京都城门外,插着“福”字旗帜的车队正在靠近。 大鼓三声起,随后,站在京都城门外的百姓有人开始做礼,有人甚至开始跪下。 三位大僧正已经开始下了马车,慢步走在最前,对两旁做礼的百姓也一一躬腰回礼。 林福宁坐着的马车帘子掀开,最先出来的是青果和半夏。 随后,林福宁带着纱帽走了出来。 三位大僧正见林福宁走了出来,便站定,直到林福宁走下马车,才走到林福宁身后,慢慢的朝京都城门的方向走去。 林福宁身后是侍者半夏和青果,随后是三位大僧正,最后才是护卫队。 当林福宁走向京都城门的时候,两旁的百姓都纷纷跪下。 此时本来阴霾的天空也突然明朗了起来,当林福宁拿起笛子缓缓吹奏起曲子时,本来喧嚣的人群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跟随在护卫队身后的林福康听着林福宁吹奏的曲子,慢慢的专注倾听起来,这种曲子,他听过,两年前,自家小弟正式以少主大人身份出现在人前,参与了寒食节大会的时候,就曾经吹奏过这种曲子。 这种曲子很奇妙,只有大和尚和自家小弟才能吹奏出来,据说,是很久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有祈福天地祥瑞的意思,自家小弟说,这个曲子他只听无尘大和尚吹过一次,然后不知怎么的,他就会了,而同时听无尘大和尚吹过曲子的半夏青果却是茫然的不知道曲调。 而每次听自家小弟吹奏这首曲子,烦躁的心情就会自然而然的平息下来。 是曲子的原因?还是……自家小弟的原因? 林福康看着走在前方带着纱帽,身着白色福儒服,吹奏着曲子的林福宁,林福康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小弟……果然就是天道注定的少主大人吗? 当林福宁走到城门,等待在城门的众人都已经恭敬的躬腰做礼。 等待在城门的众人里有身着官服的,还有身着帝宫太监服饰及帝宫女官服饰的人,而当这些人想要迎上去的时候,林福宁却是吹奏着曲子,朝前走去,那些正要迎上去的人都顿时僵住了。 而本来跟随在三位大僧正后头的护卫队立即上前不着痕迹的挡住了那些人。 林福宁目不斜视,慢慢的吹奏着曲子,朝京都西门走去。 —— 就在林福宁吹着曲子横穿京都的时候——西州,驿馆,火光冲天! “走水啦!” “快!!四皇子还在里面!!” “林道将军呢!?快救四皇子!” “四皇子!?四皇子您在哪?!” “混账!!还不快去救人!!” 一时间,驿馆里头混乱无比,而驿馆外也一片紧张和慌乱,不少人都朝驿馆奔去,也有不少人正奔离驿馆。 而此时驿馆已经烧起来的书房里,齐明远负手而立,看着眼前的熊熊火光,他的身后站着青墨和云墨。 “这火烧的倒挺不错。”齐明远说着,嘴角慢慢的弯起了冷冽的笑,“林道让那两人溜掉了?” “殿下,绿墨已经找人跟上去了。”云墨说着,看了眼快要烧过来的火,担心的继续说道,“殿下,这火越来越大了……” 齐明远看了眼不远处被火烧的散架的书架,说道,“走吧。让绿墨把人撤回来,那两人只会回悦色馆,他们无处可去。” “是!” 随后,齐明远便和青墨云墨两人身形一闪,消失在书房里。 而当齐明远消失后,远处正慢慢飞来的浑身乌黑的信鹰也跟着一晃消失了。 同一时间,西州提督府大堂里,五十多岁的男人哈哈大笑着,神情有些疯狂,“看吧!烧起来了!老夫看还有谁敢阻拦我!西州是老夫的天下!!哪怕那些世家豪门不也得对老夫恭恭敬敬的!那些贱奴们!老夫要拿你们的头颅祭奠我西州恩科大考!” “徐大人,我觉得,你也许现在就得出发了,不然,只怕有人通风报信,那些西州的学子们会趁机逃走……” “放心吧,何先生,谁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徐暲狞笑着。 西州郊外,恩科大考的场地——洗墨池,也就是太祖所立石碑的地方。 约莫七十多名的学子围坐在石碑外,朗声诵读着《大德》。 在石碑不远处的树林处,只见一闪,便出现了三人,这三人正是齐明远,青墨,云墨而在齐明远闪现后,正要迈步,就突然顿住,然后抬头,一只浑身乌黑的信鹰飞落,停在了齐明远的肩膀上。 齐明远先是有些怔然,随后就猛的抓过信鹰,取下信鹰身上的盒子,打开盒子,里头有一个瓷瓶,还有一张折叠好的信。 齐明远将盒子和瓷瓶递给身侧的青墨,随后,打开了信:小师侄:你最近要注意防火防灾知道不?要是受伤了还是怎么了,你一定要写信告诉我!!嗯,对了,我给你留下了五个名额,你看着谁合适就给谁,让他们来参加夕月日祭典。最后,小师侄,你要小心,安全最重要了! 信不长,但齐明远反反复复的看了几次,才将信小心折叠好塞进怀里,心里慢慢的松了口气,很好,小师叔还是担心自己的。只是这没有来信的缘由,似乎是有原因的……信里可以感觉得到,小师叔似乎隐瞒了一些事情…… 齐明远慢慢的绽出这几日来最为真诚愉悦的笑容。 ——无碍的,只要小师叔心里有自己,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位置,他也会慢慢的逐步的扩大这个位置,直至占满! —— 而此时,在信鹰黑夜到达齐明远身边的时候,林福宁走出了京都西门。 林福宁缓缓的放下了笛子,预先绕道来到西门的马车已经准备就绪,林福宁将笛子递给身侧的青果,便走向了马车。 随后,半夏青果也上了马车,三位大僧正也随即上了马车。 西门外不远处就是京都慈恩寺,插着“福”字旗帜的车队朝京都慈恩寺缓缓驶去。 而匆匆赶到西门的迎接的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想到,少主大人竟然会连让他们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而在众人里,身着蓝色锦服的老者呵呵一笑,转头对身侧青色袍服的约莫三十几岁的面容温和的男人说道,“你家的小娃子还真是有趣啊。”也够聪明! ——吹奏祥和的祈福曲子,然后横穿京都,离开京都,直接前往慈恩寺,让那前来迎接的大总管齐修和女官齐万娘连开口都没有机会! 呵呵……四皇子的担心是多余的,这少主大人可是聪明极了,这个方法真好,吹奏祈福曲子走过京都,一来可以堂而皇之的走过京都,二来也可以假借给予众人和京都祝福,来避开和帝宫的人见面。 “李伯父过奖了。”约莫三十几岁的温和男人,也就是林德瑜微笑谦和应对着。但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如此,就好!宁儿进了慈恩寺,至少短时间就可以避开这些烦人的家伙了。特别是帝宫的人。 第75章 JQ进化史(10) “哈哈……德瑜太谦虚了,老朽可是羡慕得很哪。”李仪嵘笑说着,看了眼已经偷偷看过来的几人,便说道,“既然不能和少主大人搭话,那老朽就先告辞了。” 林德瑜闻言,眼角瞥见了那已经悄悄靠近的几人,忙拱手说道,“李伯父且慢,德瑜还有事要与伯父说说。” 李仪嵘挑眉,瞅了眼那故作闲谈但实际上正竖耳倾听的那几人,便呵呵一笑,“哦?既然如此,那德瑜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去我府里坐坐?” “如此,德瑜就叨扰了。”林德瑜拱手说着,便跟随李仪嵘离去,心里松了口气,刚刚那几人不管是来自于帝宫的还是朝廷的,都是麻烦之人,既然宁儿做了夕月日祭典的决定,不邀请朝中大臣和皇宫贵族,那么他这个当爹的自然要支持!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被那些人缠上才好,今日就先到李府避避,明日开始林家宅邸就闭门谢客吧。 而在围观百姓里,有不少女眷,这些女眷都在马车里恭迎,并没有下车,此时,僻静巷子里,一辆马车正缓缓驶离。 马车里,面容甜美的少女正倚在面容秀美温婉的妇人身上,很是惆怅的叹气说着,“娘亲……以后宁儿是不是都要面对这些麻烦的事情?只是一个祭典而已,就弄得宁儿不能和我们好好聚聚……还得想办法避开那些麻烦的人!” 这少女正是林淑薇,而那妇人就是林夫人了。 林夫人笑了笑,声音轻柔,“薇儿,宁儿走了这条路,这些事情就不能避免。而不管走哪条路,有人的地方就必有纷争,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薇儿,将来你嫁人生子……你所要面对的麻烦可是要比宁儿更加复杂和琐碎……” 林淑薇撒娇的扯了扯林夫人的袖子,“娘亲,那薇儿不嫁人了。薇儿最讨厌麻烦。” 林夫人拍拍林淑薇的手臂,嗔道,“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道理?薇儿,莫要胡说。叫人听了去可是要笑话你的!” 林淑薇皱皱鼻子,“那我跟着宁儿去做和尚得了!” 林夫人扑哧一笑,拧了拧林淑薇的鼻子,“瞧你说的什么孩子话,你呀,不要怕那些麻烦,你看宁儿,他可是乐在其中呢。在别人看来的麻烦,在宁儿眼里可是有趣的事情呢。” 林淑薇闻言,也笑了起来,“说的是!宁儿就是静不下来的,这些麻烦的事情,宁儿说不定会很喜欢。”说罢,林淑薇又长长叹气,“娘亲,我想见宁儿啊。” 林夫人温柔一笑,抬手摸摸林淑薇的头,“放心吧,我们这几日就会见到的。宁儿他呀,可不是那种等着娘亲去见他的不孝孩子。” “哼?他敢??爹和大哥肯定不会饶了他!” ###### 而此时的京都一街,李将候府 林德瑜坐在正堂下首位置,手里端着侍女呈上来的茶,慢慢的喝着。 正堂首座上坐着李仪嵘,也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德瑜……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李仪嵘一边喝着茶,一边问道。 林德瑜闻言,放下茶碗,谦和说道,“明日开始,林府就闭门谢客。” 李仪嵘闻言,微微点头,“这倒不失为上策。”说罢,李仪嵘又神情凝重的问道,“近日,西州的局势你应该听说过吧?” 林德瑜闻言,不由静默了下来。 西州的局势……他自然听说过,西州学子罢考,静坐太祖当年立下的石碑处,不愿意离开,西州,人心惶惶,各种流言突然冒了出来,其中,最令人震惊的就是历年恩科考试竟然是世家豪门的利益权势的瓜分!寒门士子只有投靠某一个豪门或者世家才能得中! 虽然这就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但这次西州学子们不惧生死的将其公诸于世,也让人始料不及! 而这其中……必定少不了那四皇子的作为吧? “明远此番处事,太过激进也太过冒险了。”李仪嵘缓缓说着,“西州提督徐暲是文阁老的人,他担任西州提督已经有八年了,八年来,西州早就是他徐暲的了,历年恩科考试,世家豪门的瓜分处置都是由他主持,这次,明远将局势搅成如此,那徐暲怕是不会善了,虽然有人跟着保护,皇太后还派出了神甲队的队长林道,但是,必定不是亲近之人,现在,明远的处境定然是岌岌可危了……” 林德瑜闻言,抬头看向李仪嵘,他可不觉得那四皇子会有什么危险。 青田镇四年来,他和父亲林文忠可是看得分明,那四皇子……可是比起当今圣上还要高深莫测! “但是,德瑜,你可知,在这个危险时刻,明远给我来了一封信,让我务必要去恭迎少主大人,并且保证少主大人的安危。”李仪嵘缓缓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给了林德瑜。 林德瑜一怔,慢慢的接过信,迟疑了一下,在李仪嵘锐利眼神的盯视下,心头苦笑一声,还是缓缓打开,但心里却是暗道,这四皇子莫非还是对宁儿存有非分之想? ——而刚刚李仪嵘说了那么多废话,无非就是要告诉自己,那四皇子对宁儿极为重视!而他李仪嵘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打开信,林德瑜低头看着,信里的内容事实上很简单,就是请求李仪嵘这个外祖父一定要去迎接少主大人,假若有人意图对少主大人不利,或者说些什么难听的话,那么就李仪嵘这个外祖父,务必周全一二了,其中诚恳及担心少主大人的意味很是明显。那字里行间的关切……任何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不同寻常的! 林德瑜看着,头隐隐做痛了,而抬头接触到李仪嵘锐利的刺探眼神,林德瑜的心里就不由有些窝火了! ——莫非李仪嵘还怀疑是他家宁儿拐了那四皇子?! “我想知道,这是为何?”李仪嵘问道。 林德瑜将信随手放下,冷冷道,“在下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宁儿已经是少主大人了,四皇子此等处事可是会让某些人说三道四的!” 李仪嵘皱眉不悦,“德瑜这话何意?” 林德瑜冷哼一声站起,拱手道,“李伯父,对于少主大人,我们都该恭敬才是!还请李伯父将此话转达给四皇子!在下告辞!” 林德瑜说罢,就要转身大步而去,李仪嵘忙喊住,“德瑜且慢!” 林德瑜转身,看着李仪嵘,冷淡拱手,“李伯父还有何见教?” 李仪嵘见林德瑜眉眼里隐忍的怒气,知道是自己刚刚的刺探眼神和问话激怒了林德瑜,哎,这林家人都是出了名的护短啊,这林德瑜可是脾气好的,但要是扯到了他的妻子儿女就跟当初的林老头一样发脾气了。 说来,当他看到这信时,他心里是生气的,明远身为四皇子,身上所担负的不只是他母妃的仇,还有身为皇子的责任,如此和少主大人纠缠不清算是怎么回事?!他起初怀疑,是那林家故意纵容,让本来就不该有所牵绊的两人有了相处机会……但事实上,他心里也觉得这不可能,林家花娃子是大和尚悉心教导出来的少主大人,于尘世就本来没有牵绊才是,而林家祖训摆在那里,林家人是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来的。 所以,哪怕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面对,是四皇子,是明远对少主大人一往情深了? 李仪嵘苦笑一声,拱手道,“德瑜,刚刚老朽要是有说错什么的,请见谅。这也是为了四皇子啊。” 林德瑜闻言,才稍稍压制了心头的怒气,重新坐下。 “德瑜……我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四皇子,明远,他对少主大人有哪种心思?”李仪嵘压低声音问道。 林德瑜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李仪嵘,“李伯父,这事,您如何看?” “这还用问吗?”李仪嵘皱眉道,“明远是皇子,他未来的妻子,自然是名门淑女!”更别提,将来明远可是要问鼎皇位的,怎么能跟少主大人这个方外之人牵扯呢?这事可大可小啊。 “那么,李伯父,四皇子已经十五了,也可议亲了吧?”林德瑜避开话题,轻巧的说了一句。 李仪嵘一愣,随即摸着下巴,点头道,“嗯,也是,想当初你爹也是十五就订了亲的。” 接下来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反而说起了京都的名门贵女里有谁谁谁谁…… ###### 而尚不知自己就要被议亲的齐明远,此时,正站在石碑前,仰头看着这高高的石碑,上头苍劲的笔划写着——学府之乡! 在齐明远身后,一群书生恭敬的跪伏着,书生后,是一群手持钢刀的杀气腾腾的衙役。 “那人不是四皇子!他是冒充的!快杀了他们!”突然有人高声嚷嚷着。 那群杀气腾腾的衙役闻言,便要挥刀冲上前,跪在最前的书生忙对齐明远惶急喊道,“殿下快走!!他们要杀人灭口!” 齐明远依然抬头凝神看着石碑,对后头的骚乱似乎置若罔闻,而青墨云墨站在齐明远身后,同样也冷漠的站着,没有理会身后的骚乱。 “我一直在想,太祖为何将恩科大考定在西州?”齐明远盯着石碑,突兀的开口,声音温润淡然,神情平静。 在那群狰狞的衙役挥刀冲向前,随后被突然冒出来的甲胄卫士拦住。之后,刀剑声,喊杀声,惊恐声便交织响起。 而就在凌乱纷杂的声音里,齐明远的声音慢慢的响起,声音清晰的在后头这群书生的耳朵旁边响起,让本来有些慌乱的书生们都怔然了下来。 “是因为跟随太祖南征北伐的大儒士就出自西州?” “是因为西州的学子最多?” “我想,以上两者应该都不是……犹记得当年天下大乱,各方诸侯逐鹿中原,西州受制于暴君炎魔之下,曾当街屠杀二百三十名无辜百姓,是西州学子第一个站出来,在刀子架着脖子的情况下,指着暴君炎魔的鼻子大骂——若天赐我上方斩马剑,我当杀你以昭天道!后,西州学子三百名,号召西州百姓奋起抗之,虽无法杀了暴君炎魔,但却声势却连太祖都曾经叹息曰:儒士之精神当如是!所谓儒士之精神——非满腹诗书,非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而是,哪怕前面万丈悬崖,身后百万追兵,依然敢指着暴君的鼻子,说——你错了!”齐明远慢慢的说着,说罢,转身看向身后跪着的西州学子们,“如今,我西州的儒士之精神何在?” “当年太祖感于西州学子的铮铮铁骨,面对强权凌辱,哪怕手无缚鸡之力,哪怕刀剑加身,无惧无畏!因此立下了这石碑!太祖遗墨曾言,西州,有儒士之精神所在,西州,有学子之信仰!” “天下人皆知,西州恩科形同虚设,不过是为世家豪门增光的玩意罢了。但,天下人皆知,西州人尽知,为何这么些年来,无人敢站出来,指着西州提督徐暲的鼻子说,你错了!?”齐明远盯着跪伏在他跟前的垂头颤抖着的书生慢慢说道,“罢徐暲不难,甚至杀了徐暲,我齐明远也敢!但,杀了一个徐暲,还有第二个徐暲,第三个徐暲……如果,西州不站起来!如果,西州的诸君不能站出来!西州不会有任何改变,恩科依然如此!” 齐明远说罢,抬手指着身后的石碑,沉声道,“几个月前,有七位学子头撞石碑,以血荐轩辕!震惊天下,撼动朝廷,才有我齐明远出现在此,如今,徐暲弄虚作假,杀害皇子,诬陷西州学子之事以成定案,今日,就可杀了徐暲!但,今后,西州如何,恩科如何?就需依靠在此的诸位!” 齐明远说完,拱手微微做礼,便迈步离开。 在齐明远迈步离开之际,突然身后跪在最前的书生,大声喊道,“殿下!殿下请记我西州刘学恩之名,有生之年,我刘学恩定不会辱我西州学子之名!” “也请殿下记下我西州王XX之名……” “还有我……” “殿下!我西州宋xx……” …… 齐明远听着,脚步微微一顿,随即便迈步大步离去。 齐明远身后的青墨云墨对视一眼,心里都极为佩服他们跟随的这个人,只是短短几天,殿下还只是今天露面而已,就已经让这些西州学子臣服了! 齐明远大步离去,很快,前头温山和林道已经恭敬的跪地等候,还有一辆马车。 齐明远越过跪地的温山和林道,开口道,“起来,让西州提督府的没有涉案的其他人前来驿站见我。让李聪暂领西州卫护,明日戒严一日。”齐明远边说边上了马车。 而马车里已经跪着一个人。 齐明远坐上马车,看着眼前跪着的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温和开口,“何柳生,何先生,你我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是,但,在下却是对殿下神往已久,从殿下两年前命人带给我的第一封信开始,在下就在想着,殿下会是什么样的人?”被称为何先生的人,也就是何柳生恭敬低声说着。 “那么,你现在见到我了,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齐明远浅淡的笑着,笑容温和,但眼眸却是疏离冷淡。 何柳生抬头看了齐明远一眼,便恭敬的低下头来,低声道,“殿下虽然尚未弱冠,但却是,我无法参透之人。” 齐明远闻言,淡淡的笑了。 “你很诚实。”齐明远慢慢的说着,语气轻淡,“你无需在意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只需在意的是,跟着我做事,是否会违背你的心就够了。” 何柳生恭敬点头,“殿下所言甚是,两年前,殿下给在下的信,让在下本来绝望的心又重新复活了,如今,西州局势已定,西州学子们也将会有所改变,这一切都是殿下给予在下,给予西州的。如今,西州事了,在下愿将余生送给殿下!不论是刀山火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齐明远听罢,盯着何柳生,“两年来,你在徐暲身边所作所为,可曾后悔过?” ——徐暲身边,所作所为皆是肮脏苟且之事,何柳生在徐暲身边潜伏的这两年里,又岂能避免? “不敢隐瞒殿下,在下这两年来,从来都没有好好的睡过一个觉,但,在下从来不曾后悔过。”何柳生低声说着。 齐明远听罢,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罢了,你且前往北疆,北疆有忠义堂,那里的孩子父母都在战中死去,他们需要一个教书先生,你好好的在那里呆上两年,两年后,我会让乌墨联系你。” “是!” ###### 京都二街白马巷,林家宅邸。 林德瑜皱眉的在正堂里来回踱步,一旁的林夫人上前轻声道,“老爷也莫要担心,既然李伯父已经打算好了,应该也无忧了,宁儿如今是少主大人,那四皇子也不可能和宁儿有牵扯才是。” 林德瑜顿住脚步,仔细的想了想,如果李仪嵘为四皇子提议定亲,皇室也为四皇子定下婚事的话,那么,那四皇子也应该不会和宁儿再有所牵绊了吧? “对了,康儿还没有回来吗?”林德瑜问道,他得好好问问康儿,那四皇子有没有和宁儿有书信往来! “应该快来了吧。”林夫人说着,转头看向外头,恰好此时有管家前来禀报。 管家匆匆走了进来,跪地做礼,说道,“禀老爷夫人!大少爷已经回来了,现在在后院,他请你们过去。” 请他们过去?林德瑜和林夫人对视一眼,便齐齐抬脚朝后院走去。 ——康儿最为重礼,岂会请爹娘过去?这么说法,也就是说有什么人来了,不方便让太多人知道,所以要他们去后院好避嫌? 那么,这个人,定是——他们的想念担心的宁儿了。 第76章 JQ进化史(11) 当林德瑜和林夫人走进后院,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 “爹!娘!” 林德瑜和林夫人都欢喜的看去,就见一身白色福儒服的面容精致可爱的少年咧嘴傻笑着扑向了他们。 林夫人当即眼眶就红了,几步上前,一把揽住少年,“宁儿!我的宁儿!” 林德瑜也有些眼眶泛酸,笑着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偷偷跑来了?” 林福宁倚在林夫人怀里一会儿,就呵呵傻笑着挣脱开来,仰头对林德瑜眨呀眨眼睛,说道,“爹,我是光明正大走出来的!大僧正们都知道我回家了。” 林德瑜一听,倒是皱起眉担心的问道,“宁儿,你这样可好?” 林福宁不解,“为什么不好?这里是我家,我回家来光明正大怎么不好?大僧正都说没有问题了。他们说现在师傅不在京都,我就是最大的!嘿嘿!”林福宁说道最后,嘿嘿得意的笑了起来。 林夫人不由扑哧一笑,手指点了点林福宁的额头,“你这孩子,看你出去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是这么精怪!” 林福宁嘿嘿故作傻笑着。 林福康这时上前笑道,“娘亲,宁儿这一路也挺忙的,待会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的,不若现在赶紧的让宁儿歇息一下,他这几日都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 林夫人一听,忙拉过林福宁,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皱眉嗔道,“宁儿,你先回房好好睡一觉,等你醒了,就可以吃到你最喜欢吃的面汤了。” 林德瑜也细细的看了林福宁一番,果然精神不是特别好,皱眉点头道,“宁儿,你且回房好好休息。” 林福宁刚想辩解一下,他只是坐马车太久有些倦了,还有就是因为做了小师侄的有危险的梦境,心里不太安稳而已,他没事的,但自家娘亲却是不由分说,将他推入了房里,又命半夏青果安排着,林福宁只好乖乖的回房睡觉了。 林德瑜见林福宁进了厢房,便转头对林福康说道,“康儿,你可是都安排妥当了?” 林福康恭敬拱手道,“爹,儿子都已经安排好了。” 林德瑜满意点头,对大儿子林福康的做事能力,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记住了,康儿,这后院除了自家人,其他人都不要进来,哪怕是奴仆也是一样。对了,宁儿的护卫队都有谁来了?” “有五个人过来了。本来宁儿还不肯让他们跟过来,是大僧正在旁帮忙说话,宁儿才肯答应让他们过来。”林福康说着,有些无奈,“爹,宁儿有时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已经是少主大人了,安全问题可得千万小心才是。” 林德瑜微微摇头,皱眉道,“宁儿这样子可不好,等他休息好了,爹会好好说他的。”说罢,林德瑜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康儿,你可知,那四皇子还有没有和宁儿联系?” 林福康一听,心头咯噔一下,想起那日,宁儿做梦然后写信……,林福康低头拱手,压低声音道,“没有,儿子没有发现。” 林德瑜看了林福康一眼,知子莫若父,他直觉自家儿子有事瞒着他,但,事关宁儿,康儿不会这么没有分寸。 林德瑜便压低声音道,“康儿,你要知道,宁儿如今身份不同往日,那四皇子居心叵测,宁儿又是不懂人事,天真心善,可莫让那四皇子欺了宁儿!” “是!”林福康抬头,一脸肃然郑重,“爹请放心,儿子一定会保护好宁儿,绝对不会让那四皇子伤害宁儿!” 林德瑜这才放心点头。 ###### 同一时间的后院一侧房间里,林夫人端坐首位,看着跪在她跟前的半夏青果,肃然问道,“那么,也就是说,出了青田镇,前往东南道这一路,四皇子都是一起的?半夏,你把这一路的情形详详细细的说来。” “是!”半夏低声应着,便慢慢的说起这一路的种种事情,自然,重点就是四皇子对少主大人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说来,这四皇子对少主大人有那种心思,这个谁都能看得出来,但少主大人分明无意,虽然对四皇子也颇为关心,却只是出自于师叔对师侄的关心,或者再加上好朋友?而这一路,四皇子对少主大人帮助极多,不提别的,就单单维护,就是费尽心思…… 但,半夏在说着的时候,没有加入半点立场,平板的将事情说来,不遮不掩,不修饰,不维护。 他知道,夫人要的是事实,而不是分析和看法。 待半夏说完,青果就磕磕碰碰的补充了一下这一路的吃食和少主大人的生活琐事。 待两人都说完,林夫人便垂眼静默了起来。 ——看起来都不过是平常小事,知道东南道不稳,便赶赴宁儿身边通知,还随同一起前往,遮掩身份,助宁儿救济东南道百姓……但,这里头却是舍弃了一份立功的机会,对一个被驱逐离宫的皇子来说,这可是舍弃了在京都立足的根基呀。 林夫人长长叹了口气,这四皇子却是为何偏偏对宁儿这般费尽心思呢?宁儿可是未来的大和尚,方外之人,舍弃世俗牵绊的人呀。 “听着,半夏,青果,四皇子与宁儿之间的事情,以后不论是谁问起,你们都不能说。”林夫人神情凝重的说道。 “是!半夏(青果)明白。” 林夫人微微点头,随即柔和笑道,“好了,你们都回去好好休息吧,这一路跟着宁儿东奔西走的,你们也累了。待会,我会让宋妈妈过来叫你们,你们放心的睡一觉。” “谢夫人关心。” 随后,半夏青果磕头做礼,便起身退了下去。 待半夏青果退下,站在林夫人身侧的宋妈妈便担心的低声问道,“夫人,您看这事……” “不要紧,宁儿并没有那种心思,这事,我会跟宁儿好好提提,其实,现在四皇子就算对宁儿动了心思也没用,宁儿已是少主大人,除非四皇子想跟整个天下为敌,否则,他想要娶宁儿那是永远不可能!而,他是四皇子,他的前途,他的未来,需要的是一个名门世家的贵女,又岂能把心思放在宁儿身上?所以……无碍的。而宁儿是最聪明的,最重要的,嬷嬷,你发现没有?宁儿根本就没有开窍,而且他最反感的就是娶亲之事了。” 宋妈妈听罢,紧张的面色放松了下来,笑道,“说来,小公子还是跟个孩子似的天真呢。” 林夫人一听,噗嗤一笑,“宁儿不是小孩子的天真,他呀,就是看明白了而已。” 宋妈妈听不明了,但林夫人也没有多加解释,只是起身走了出去,走到林福宁的厢房前,便轻轻的推门进去,见青果躺在一边的榻上,而林福宁双手双脚呈大字型,呼呼大睡着,被子又踢到了一边,林夫人不由温柔一笑,将被子给林福宁小心的盖上。 ###### 而在林福宁呼呼大睡的时候,西州,驿馆。 在已经被烧毁的驿馆的跟前,齐明远负手而立,在他跟前,跪着四五名身着官服的颤颤发抖的官员。 而四周有甲胄兵士围着,不让围观百姓挤过来。 “我奉圣上旨意前来主持恩科大典,但,西州提督徐暲把持恩科,从中谋取私利,罔顾朝廷法制,如今,已经证据确凿!将徐暲带上来!” 齐明远话音一落,就有一披甲将军模样的男人押着一五十多岁蓬头垢面神情木然的男人上来了。 “跪下!”披甲将军呵斥一声,将男人踢倒跪地,随后,披甲将军跪地做礼,拱手恭敬道,“西州守备李聪拜见四皇子殿下!” “李将军请起!缉拿坡罗国奸细一事辛苦了。”齐明远温和说着。 而神情木然的男人突然抬头怒视着齐明远,大声吼道,“我不是奸细!四皇子!你可以说我谋取私利,说我是大贪官,但你不能说我是奸细!!” 齐明远漆黑幽冷的眼睛盯着跪在地上怒吼着的徐暲,嘴角慢慢的扬起了温和浅笑,“你不是奸细?或许……,但你所作所为与通奸叛国有何不同?恩科大典,为朝廷选拔官员的重要关卡之一,与五年一次的京都大考同等重要!且恩科所出大都为乃府县吏,最亲近百姓,百姓最为需要的,甚至可以说是攸关百姓生死的朝廷官员!基石不稳,大厦将倾!而你,为世家牟利,为豪门争权!”说到最后,齐明远的语气陡然凌厉起来。 跪伏在地的徐暲呆呆的听着,脸上划过惨然一笑。 “徐暲,你是否坡罗国奸细,已经不重要了。”齐明远缓缓说着。 徐暲闻言,脸色一变,随即,惨然一笑,抬头看着齐明远,喃喃道,“……他们都太看轻你了……四皇子,你好!你好啊!” 徐暲说罢,突然大笑起来,笑罢,他紧盯着齐明远,哑声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四皇子,那何胜柳是不是你派来,潜伏在我身边的?!” 齐明远看着徐暲,淡淡道,“什么何胜柳?我从未听过。” 徐暲自嘲笑了笑,“也罢!都不重要了。”,随即神情狰狞起来,“但是,四皇子,你以为这么做,西州就能改变吗?!没用的!西州早就是一堆烂泥!这个天下也早就是一堆烂泥了!” 齐明远闻言,嘴角突然扬起,轻淡一笑,“在我看来,西州不是烂泥,西州不过是暂时沉睡的老虎罢了。而这个天下……徐暲,你且在地下耐心的看着。” 齐明远说罢,就抬手一扬,于是,在徐暲还来不及惊恐的大叫之前,就已经人头落地。 看着人头落地后,齐明远扬声道,“自今日起,西州一切事务暂且交由西州文书令和西州司马令。明日起,西州刑法令将会开衙处理一切案律,凡有冤情者可前往陈述,另,明日,恩科大典将不再举行,诸位学子可留意府衙公示!” 随后,齐明远又对西州的其他没有涉案的官员各自命令了一番,就转身走回马车。 齐明远上了马车,便见马车的案桌上有几本册子,齐明远勾唇一笑,不错,乌墨的速度很快,这几本册子便是徐暲经营西州之时,在恩科大考时留下的中举学子名单,其中非常详细的记载了这些早就被内定的学子来自何方,是哪个世家的哪个豪门的……其中伴随世家豪门的权势的变化,历年中举学子的位置也会有所变化。而今年…… 齐明远翻到了最新的一页,只见上头写着,中举学子二十人,文家七人,宋家五人,魏家三人,李家一人,其余的四人就由西州有一定势力的家族瓜分了。 齐明远微微挑眉,徐暲把持西州是由京都几大世家所默认的,包括徐暲这个人,也是京都那四个世家都同意的,才会调任西州。 这个册子里的名单也必定是由这几个世家同意了才会施行,不过,魏家素来重礼,最厌恶的就是在考试这方面弄虚作假,李家早就在母妃死去后,就和文家彻底撕破了脸皮,且,李家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军政上,因此,这份名单,只要文家和宋家同意了就行。 合上册子,齐明远慢慢的扬起的嘴角,如今西州已成定局,就是不知文家和宋家做何反应?是在朝议时弹劾自己?还是立即进帝宫觐见太皇太后?然后命人前来抓捕? 不过现在,他却是需马上赶往京都,不外别的,只是想见小师叔,很想很想…… ###### 是夜,齐明远站在船头,驿馆被烧,虽然提督府已经收拾妥当,但齐明远却是选择住进了船,此时,齐明远站在船头,身后是跪伏在地的乌墨以及……白衣。 “你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个?”齐明远幽冷的目光盯着跪在地上却是不卑不亢的白衣。 此时的白衣,如同上辈子甘心情愿前往太子府的白衣一样,一身决然,但却有所不同,不同的是,这个白衣似乎多了一种叫希望的东西,而没有上辈子的死气沉沉。 “是,白衣愿意效忠四皇子,愿意为四皇子鞍前马后,只是,白衣已经心有所属,所以,白衣不能再做悦色馆的白莲。”白衣垂眼平静说着。 齐明远盯着白衣,缓缓道,“你说效忠我,却是提了一个条件?”齐明远眯起眼睛,“莫非,除了你所提供的那个组织的情报,你还有所依仗?” “是!白衣有三个依仗。” “什么依仗?” “白衣有毒计,毒药,毒眼。” 毒计?毒药?毒眼?齐明远微微眯起眼,这个可是新鲜了,上辈子他因为要将白衣送进太子府,因此查白衣的时候查的非常仔细,但除了知晓白衣有一个心爱之人,而那个人就死在这年的西州恩科大考之前外,其他的就一无所知。 而说到毒……倒让他想起坡罗国有一个地方的女人曾被称为万毒之女…… “白衣,你的爹娘是谁?”齐明远问道。 白衣微微抬头,甚是惊讶,随即低头说道,“不敢欺瞒殿下,白衣的娘亲来自坡罗国。白衣的爹只是西州一名学子。” 如果是来自坡罗国的话,那么,倒真是很有可能就来自那个地方的万毒之女了。 其他的,慢慢再查。现在,有个问题倒是要问问了。 “白衣,你心之所属之人是谁?” 白衣低声道,“那人,殿下也认识,便是西州刘学恩。” 齐明远闻言,眼眸划过流光,“你有毒眼,据我所知,毒眼者,有僧正之辨识善恶之能,你应该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吧,你就不怕我会用你的心上人来要挟你?” 白衣闻言,抬眼说道,“殿下不会那么做,西州刘学恩对殿下大有用处,殿下决计不会动他,且,殿下,白衣斗胆,若白衣助殿下成就大业,殿下可否将那刘学恩赏赐于我?” 齐明远闻言,有些意外了,盯着白衣半晌,才慢慢的开口道,“你若有功,我自然会给予赏赐。” 白衣一听,神情里有些感激,恭敬磕头拜谢道,“白衣拜谢殿下!” “那么,白衣,你且先回京都,到时,自然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 “是!” 待白衣离开,齐明远对乌墨说道,“刘学恩和白衣之间,你查到多少?” “回殿下的话,白衣似乎有两个身份,白衣和白莲,悦色馆的白莲,以及和刘学恩见面的白衣,白衣以书生身份和刘学恩见面,刘学恩并不知白衣身份,且对白衣似乎并无多大印象,其他的,属下无法查知。” “那就不必再查下去了,白衣可以相信,但,白衣不能信赖。” ——想必上辈子,白衣就是为了给刘学恩报仇所以进了太子府,后来文阁老等人纷纷下狱,他就回了西州,并自尽于西州的太祖石碑前…… 这样的人,与其说他对自己效忠,倒不如说是效忠于他的心上人……他会来投靠自己,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帮了刘学恩,或者说救了刘学恩,以及自己可以助他得到刘学恩…… 不过,若他将来登基,将刘学恩赐予他的话,他就不怕刘学恩自杀或者恨他一辈子?刘学恩可是对他没有什么印象…… “属下明白。” “京都那边如何?” “回殿下的话,少主大人吹奏祥瑞曲子,横穿天街,最后由西门离开,进了慈恩寺,因此,在这个过程里,内廷大总管齐修以及女官齐万娘都没有机会接近少主大人,现在,少主大人已经回了林家。” 齐明远听罢,嘴角慢慢的弯起柔和的笑,小师叔果然聪慧,这样就轻轻巧巧的避开了那些烦人的苍蝇。 不过,帝宫里的人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乌墨,让京都浴火堂的人盯着齐修。” “是。” ###### 而,此时的京都,帝宫,永寿宫。 高踞永寿宫正殿的约莫六十多岁的妇人,一身华丽,面容威严,眉眼间透出高傲。 “那么,也就是说,少主大人进了慈恩寺,而慈恩寺闭门谢客了?” “回太皇太后的话,那少主大人从进了慈恩寺后,就没有再出来过……”跪伏在地的男人一脸谄媚,甚为恭敬小心翼翼。 “哼!废物!听着,齐修!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哀家定要见到这少主大人!哀家要见识见识,到底是怎样的人竟敢拒绝皇亲参加祭典!” “是!” 而同在帝宫的长信宫。 约莫五十多岁的妇人,一身素朴衣裳,面容平静的站在正殿窗口,她凝视着外头的弯月,一边慢慢的问着身后恭敬垂首跪伏的四十多岁的女人。 “万娘,你听少主大人吹奏祥瑞的时候,你感受如何?说来听听。” “回皇太后的话,奴婢听着少主大人吹奏祥瑞的时候,心里很平静很安详,那些个躁气和烦恼都统统消失不见了。” 妇人听着,轻轻叹气,喃喃道,“真想也听一听啊。” “奴婢会想办法见上少主大人一面,让少主大人来拜见皇太后!” “万娘,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那就错了。万娘,明日开始,你代我前去慈恩寺门口外叩拜,奉上鲜果和我手写的祈文,其他的都不要做。” 跪伏在地的女人,也就是齐万娘不解的抬头,“可是,太后,这样……”岂不是太辱没身份了吗? “万娘,对少主大人,对大和尚,我们都需要怀持敬畏恭敬,不为别的,就为他们这些年来对百姓所做的事情……” “是。万娘遵旨。” ###### 当浑身乌黑的信鹰扑到床榻上的时候,林福宁正爬坐起身,结果,那信鹰就扑到了床上。 信鹰不满的用嘴戳戳林福宁,林福宁揉了揉眼,打了呵欠,才抓过信鹰,解下盒子,将盒子里的信笺抽了出来,才将盒子递给一旁的青果。 “少主,现在已经入夜了,您先吃点东西吧。夫人可是熬了灵木汤呢。”青果笑着说道。 “嗯……我知道了。待会再吃。”林福宁低头拆开信笺,一边说着。 信笺上对西州的情形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只说很好,没事,无碍,小师叔不用担心啥啥啥的……林福宁看着,哼了哼,小师侄说得好听,其中的风险一想就可知了!不过,小师侄的功夫貌似很好? 接下来,详详细细的说着,却是京都夕月日祭典的事情:……小师叔切记,齐修此人虽为内廷大总管,但实则统领内廷太监,此人贪财,狠毒,忠心于太皇太后,实乃阴险小人。与朝中文阁老狼狈为奸,是帝宫文贵妃的左膀右臂。小师叔,你对此人切记要多多提防。另,五百百姓邀请,需要注意安全,也要提防小人散播流言,朝廷和帝宫对小师叔夕月日祭典的作为是极为不满,他们定会有所行动。但,也无需太过于担心,魏家和李家定是站在小师叔这边,另,工部尚书,户部尚书等人也都是对大和尚极为恭敬的人…… 后头长长的还有详细的分析,林福宁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字慢慢的看着。 虽然那什么分析啥的,他看得不是很懂,毕竟朝廷官员他都一个不认识好不?啊,不,大师兄还认识……还有这里头的弯弯道道,他看得也好费劲,但还是努力的认真的仔细看着。 ——因为这是小师侄对自己的一片关心,对自己的一片心意。 第77章 JQ进化史(12) 当林福宁看完信笺的时候,心头酸涩复杂,怔怔的看着手里的信笺,林福宁突然觉得手里的信笺沉甸甸的,这不只是一封信,这信里的一字一句都是小师侄的对自己的心意,那温柔呵护的——情意。 而他……该如何回应这份情意? 林福宁不由捏紧了手里的信笺。 这时,青果见林福宁神色不对,忙上前担心的问道,“少主?您怎么了?”小心翼翼的问罢,青果看向林福宁捏紧的信笺,难道,是四皇子出了什么事?青果忍不住脱口而出,“少主,是四皇子出事了吗?” 林福宁回过神,摇头道,“不是。”随即,又托腮皱眉,不对!小师侄报喜不报忧的!“青果,小雪在外头吗?” 青果一愣,随即点头道,“在的!” “你让他去堂屋等我。我有话问他。”林福宁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快速的抓过外套床上。 “等一下啊,少主,您还没吃晚膳,还有这汤——” “待会再吃!你快去叫小雪!” “哦,好……” 等林福宁着装完毕走进堂屋,林家雪(小雪)已经恭敬的等候在堂屋里了。 林福宁挥手示意青果退下,青果不解,但还是恭敬的退下。 等青果退下,林福宁看向跪伏在地的面无表情的林家雪,低声问道,“四皇子在西州到底如何?可是平安?” 林家雪一怔,随即抬眼看向林福宁,四皇子不是都有和少主大人通信吗?虽然心里疑惑,但林家雪还是低声回答,“四皇子在西州已经解决了恩科舞弊案。没有受伤,一切都好。” 林福宁闻言,才松了口气,才放松的在堂屋椅子上坐下,示意林家雪起身,一边严肃问道,“小雪,以后关于四皇子的事情,你无论大事小事都要跟我禀报,知道不?” 林家雪一愣,啊?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没关系,你可以去问四皇子,如果他说不行,那你就别说,”林福宁看出林家雪的为难,便出声说着。不过心里却是哼了哼,要是小师侄敢说不行,那他就立马把林家雪扔回青田镇!哼!凭什么小师侄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他却对小师侄的事情一无所知? 两世为人情感一片空白的林福宁不知道,当一个人关心另一个人,并想要对他了如指掌时,就意味着,你对这个人已经不再只是最初的定位那么简单了。 林福宁不知道,但齐明远却是懂得。 因此,当他看着林家雪的来信时,齐明远笑了。 拿着信件的手忍不住用力,齐明远费了好大的劲才压制住心头的愉悦,果然,当初走的这步棋是对的!让林家雪待在小师叔的身边,让小师叔知道林家雪的身份,分开的这段时间,细雨微风的温柔关心呵护,绝口不提自己这边的危险…… 而以小师叔的心善,以小师叔的那种别人给了他一袋米,他就要还十袋米的性子,小师叔果然忍不住主动了! 那么,当小师叔开始主动了解掌握他的情况,也就是,小师叔开始真正走进他世界的开始! ——当两个世界重叠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之间的牵绊就是千丝万缕,缠缠绕绕! 到时候,看还有谁能分开他们! 齐明远捏紧了手里的信笺,努力平抑自己的声音,淡淡道,“青墨,今日起,将我的每日情况,写成一份塘报,寄给小师叔。” “是!” 齐明远说罢,又转身回了书桌后,提笔,仔细斟酌着写了一封信,递给青墨,“将这信和塘报一起寄给小师叔,用今日刚刚送来的信鹰白夜。” “是!” —— 而此时的京都,京都二街白马巷,林府。 林福宁吸溜吸溜的吃着面条,一脸满足模样,坐在林福宁对面的林德瑜,林夫人,还有林福康,林淑薇都笑着看着林福宁。 此时,正堂里,只有林家人,连宋妈妈和半夏青果都不在。 而此时,已经是夜深了。 待林福宁吃饱喝足,摸着肚子打了几个饱嗝,林夫人才嗔笑着开口,“瞧你这懒散的样子,还好,这会儿就只有我们自家人在,要是让外人看见你这德行,我看你怎么办?” 林福宁嘿嘿傻笑一下,“这不是在家里吗?在外面好麻烦的,我才不会这么吃饭呢。” 林淑薇摸摸林福宁的头,“宁儿瘦了呢。” 林福宁转头,见林淑薇眼角似乎开始红了,忙道,“姐,我这不是忙吗?姐,别哭。我好着呢。” 林淑薇闻言,忙抹了下眼角,瞪了瞪林福宁,“谁哭了?乱说。” 林福宁干笑了一声,看着多日不见,愈加开朗大方的林淑薇,心里不由感叹,他的娘亲真厉害,把姐姐教的越来越好,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家儿郎? “好了,现在时候不早了,康儿,薇儿,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宁儿,你也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好好聊。”林德瑜吩咐着。 林福康和林淑薇起身恭敬做礼便退下,林福宁起身,拱手对林德瑜认真道,“爹,三日后就要开始夕月日祭典了,这次祭典的五百名名额,恐怕……”林福宁没有说下去,但语气里的歉然之意,林德瑜自然听得出来。 林德瑜起身,走到林福宁身边,拍拍林福宁的头,笑道,“宁儿可是觉得愧疚?” 林福宁老实点头,这次的五百名额他除了五名特意留给小师侄,好让西州的恩科遭难的学子来参加外,其他的都给了百姓。不能让自家的亲人近距离的参加这次祭典,他心里的确有些不好受。 ——但这却是不能徇私的。 “宁儿,你做得很好,爹和你娘都很欣慰,无碍的,夕月日祭典就算远远看着也挺不错的。放心,到时候,爹和你大哥一定会给你娘亲还有薇儿占个好位置的。”林德瑜笑着说道。 一旁的林夫人也柔笑着开口,“傻宁儿,这等事情怎么还需烦恼?” 林福宁闻言,这才咧嘴一笑,心里暖暖的。 “快去休息吧。明儿个不是还要回去慈恩寺吗?” “是!爹,娘,宁儿告退了。” —— 林福宁回了自己的厢房,伸了伸懒腰,他刚刚才醒了没多久,这会儿要他再睡怎么睡得着?还有明天的各种事情……比如说那个夕月日场地的事情,还有五百百姓的住宿安排啥的……想想就觉得麻烦,还有小师侄特别提到的那个什么齐修…… 林福宁进了厢房,青果正在给他整理东西,半夏在一旁整理他的信件名册。 “少主!”半夏青果齐齐抬头出声喊着,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即便已经看了几年他还是觉得很是惊艳,想着三日后的祭典上,半夏青果一起跳月舞,林福宁摸着下巴,嘿嘿的笑了,那到时候不知道会迷晕多少人啊…… “少主?”半夏疑惑的看着林福宁脸上的那似乎有些流着口水的笑,额,少主在想什么呢? 青果上前,担心的轻轻推了推林福宁,“少主,您没事吧?” 林福宁被青果这么一推,才回过神,忙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没事。” “少主,这是刚刚一只信鹰送过来的。”半夏将手里的两封信递给林福宁。 林福宁一愣,信鹰?黑夜?黑夜可是在他床上睡得跟死猪似的,而且,信鹰……等等,是怎么样的信鹰? “信鹰呢?”林福宁问道。 “已经回去了。”半夏说着,顿了顿,又迟疑的说道,“不过,少主,那信鹰也是浑身乌黑,但在翅膀下有一撮白毛。” 林福宁一听,讶异了,浑身乌黑的信鹰可是极少的,黑夜已经是难能一见了,没想到,还有一只…… “少主,这信是谁寄来的?”青果好奇的凑了过去,能找到乌黑的信鹰来送信的,除了那四皇子难道还有第二人? 林福宁低头拆开其中一封信,一见信里的笔迹,林福宁就微微一愣,是小师侄? “是小师侄。”林福宁漫不经心的说着,拿着信就坐在一边专注的看了起来。 但半夏青果一听,却是愣了愣,两人对视一眼,都极为惊讶和困惑,惊讶的是,想不到四皇子还能找到另一只乌黑的信鹰,困惑的是,为什么四皇子会突然传信过来?难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过看少主神情还算是冷静,应该不是发生什么大事吧? 半夏仔细的观察着,见林福宁只是认真专注的看着,便继续整理着名册和信件,而青果见自家哥哥半夏干活了,便也走了出去,端来一杯茶,轻轻的放到了林福宁手边的桌子上。 而林福宁,专注的看着信。 信很长,熟悉的飘逸洒脱的字体写着西州的种种,包括其中的各种布置和思量,也特别提到了火烧驿馆,还有斩杀徐暲……以及那白衣为了西州学子刘学恩投靠一事…… 看完信,林福宁皱眉,果然他做的梦应验了……小师侄果然遭遇了火灾,还好,平安无事了。 林福宁将信放在一边,又拿起另外一封信,这信的笔迹却不是小师侄的,但信里所写的内容却是塘报,而塘报就是西州恩科舞弊案的前前后后,还有今日小师侄的行踪…… 看罢,林福宁纠结了。 就算再笨,对比这两封信,他也懂了。 小师侄这是在说:小师叔来吧,我所有的一切都向你敞开!你想怎么深入了解就怎么深入了解吧!说罢,附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 ̄*) ——囧!林福宁扭头!他被自己的联想给打败了! 突然间,他有些后悔,也许他不该一时冲动的对林家雪提出要知晓小师侄的所有事情……虽然有些后悔,总觉得好像打开了什么不该打开的门似的,但看着手头上的这两封信,林福宁起身,走到书桌后坐下,提起笔,想了想,认真的专注的开始写道:小师侄,见信好,你的信我看了……今天我终于来到了京都,话说京都繁华什么的,我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估计我以后也没有什么计划可以见识到了……爹和娘都很康健安好,姐姐漂亮了好多,也开朗了很多,听说,京都有不少人开始登门要议亲了,具体的,我得问问娘亲,姐姐可是要找个好的人家,不需要大富大贵,家境普通点也没啥,最重要的是,能够只对姐姐好……还有,我很想念我二哥……今天一家人都在了,就少了爷爷和二哥……现在我睡不着,睡得太多了,不过还得去睡觉,明天要忙很多事情,小师侄,你记得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身上的毒还没有彻底清完……要是你乱来,让自己受伤或者生病,我可不饶你! …… 写完信,林福宁走到床边,揪起信鹰黑夜,黑夜扑棱了一下翅膀,转头瞅着林福宁,林福宁赔笑了一声,“黑夜,帮我送信给小师侄,明儿个我请你吃果子。” 黑夜吱了一声,低头戳了戳林福宁的手臂,就乖乖的由着林福宁将信绑到它身上。 目送黑夜飞去,林福宁打了个呵欠,伸了伸腰,转头对半夏青果道,“不要收拾了,半夏,青果,该休息了,东西明天再收拾吧。” “是。” —— 而此时的京都一街,羽皇子府,即二皇子府。 书房里,二皇子齐明格站在窗口边,身后是约莫三十多岁的青衣儒士——宋添。 “这次四弟的做法实在是不够明智。”二皇子齐明格低声说着,“宋先生,你怎么看?” 宋添微微一笑,遵从四皇子的命令,来到这位二皇子身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当初,他曾经困惑过,为什么四皇子将他派来二皇子身边潜伏,却不去太子身边或者三皇子身边?如今,他已经明白了。 ——这位二皇子,敢情也是伪装的高手?而且,伪装的技术极为高明,哪怕算是已经比较信任他宋添了,这二皇子也是习惯性的伪装着。 “在下的看法和二皇子有所相同也有所不同。”宋添拱手低声说着。 “宋先生请说。”二皇子齐明格转身看着宋添,说道。 “说与二皇子看法相同,是因为在下以为,四皇子的做法并非不够明智,而这看法是与二皇子的心里看法相同,而说不相同,是因为在下的这个看法和四皇子的表面说法不相同。” 齐明格看着宋添,木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种名为笑的表情,但转瞬即逝。 “我的母亲,月贵人,曾经说过,在坡罗国有一种昆虫,叫五色虫子,它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改变自身的颜色来保护自己,因此它虽然弱小,却活了下来。”齐明格说着,声音低沉而淡漠,“宋先生,有时候,太聪明的人会活不成。我希望,你不是那样的人。” 宋添垂眼,拱手道,“宋添明白。” “我不清楚,到底是谁派你来我的身边,但,你对我是真心相助,因此,我不问你的来处,不过,若你在我身边做幕僚时,不够忠诚的话,那么,我将不会留你。”齐明格盯着宋添,声音淡漠却透出了冷意。 宋添抬眼,直视着齐明格,“二皇子,派我来的人,只说让我助二皇子一臂之力。” 齐明格微微点头,也不问那人是谁,反而问了一个问题,“宋先生,你说,四弟这个做法是为了什么?” “为了朝廷,为了大周。” “他不怕父皇会容不下他?” “就在下看来,李家和魏家就不会让四皇子出事,且,我想,四皇子本人应该不在乎才是,另外,四皇子此举,赢得了西州民心,以及天下学子的尊敬!就凭这些,朝廷也不会在现阶段动他才是。” 齐明格沉默了一会儿,才喃喃道,“四弟要比任何人都看得长远,可惜父皇却……” 宋添听着,没有接话,这话也不能接,便垂首默然了下来。 “宋先生,你说你会助我?” “是!”宋添心头一紧,抬头看着齐明格。 “有什么方法可以得到少主大人身边的侍者半夏?” “……”二皇子,在下是幕僚,不是媒婆…… 第78章 JQ进化史(13) 这日,林福宁一早就爬起来了。没办法,昨晚睡得太多了,天还没亮,他就醒来了。 林福宁伸伸腰,走出了厢房,扭了扭腰,这阵子坐马车都坐的身子骨坐懒了,正打算来一套广播体操锻炼锻炼一下,就听——“宁儿?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林福宁转头,就见自家娘亲从院子一侧的小厨房走了出来,皱着眉,很是不赞同的看着他。 “娘亲?你怎么起的这么早?”林福宁惊讶问道。 林夫人走过去,拍拍林福宁的头,柔和道,“娘亲想着你今儿个要回慈恩寺,给你做了素饼,你呀,胃口那么叼,这阵子,没有娘和义伯做饭给你吃,肯定都没有好好的吃东西是不是?” 林福宁讪笑一声,待看见宋妈妈从小厨房里端出来的一盘素饼,林福宁不由有些眼眶泛涩,他嘴叼,素饼是他最喜欢吃的饼食,而且只有小师侄和娘亲做的饼食,他才喜欢,偏偏素饼又是最难做的,耗费的时间最长了,娘亲要做这么多素饼,肯定得半夜起来做,而现在天都没亮……这个时间肯定还得再早…… “娘亲……” “好了!”林夫人看着林福宁眼眶红红了,遂笑着捏了捏林福宁的鼻子,“都做了少主大人了,还哭鼻子,就不好看了……傻宁儿,让青果出来把这些素饼收拾好,等夕月日祭典结束了,娘亲再给你做好吃的。” “好!”林福宁揉了揉眼睛,咧嘴灿烂一笑。 —— 当朝阳缓缓升起,林府的侧门悄然无声的打开,随后,一辆马车从侧门驶出,很快就消失在白马巷。 而当这马车悄然无息的离开林府的同时,林府正堂,林德瑜和林福康正在待客。 “老夫本以为德瑜今日应该不会见我。”坐在正堂上的老者,面容带着笑意,虽然已近年逾花甲,但却是精神奕奕,一双眼睛尤其锐利。 此人正是李仪嵘。 “伯父说笑了,伯父没有从正门进入,却从后院翻墙而入,做出如此这般不雅之举,伯父定是有事出突然,不得不为。虽然现在林府闭门谢客,但,伯父都如此了,德瑜又岂能将伯父当做刺客处置呢?”林德瑜很是温和的说着,但话里的意味却是透出了嘲讽不满。 ——这么把年纪了竟然翻墙?!还是翻着后院的墙?!想偷窥他们林家的女眷吗?还是想偷偷t偷窥他们家的花娃子?! 努力压制着怒气,没有立即当成刺客窃贼抓起来已经是够大度了!这会儿别想他林德瑜好声好语的说话! 李仪嵘呵呵干笑了一声,轻轻咳嗽了一声,偷偷的看了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故作不知的林福康,在小辈跟前好歹给他留个脸面嘛!这个林德瑜就跟林文忠一样,都是不懂得给人留余地的。 “那个……德瑜啊。我今儿个来是想跟你说件事。” “请说。”林德瑜没好气的说着。 “是这样的……那个,夕月日后不就是放灯节了吗?我想麻烦你家夫人在这放灯节里办一次宴会。” 林德瑜觉得奇怪了,“为何?” “给明远找媳妇啊。”李仪嵘呵呵笑着说道,“你家夫人聪明又有眼光,你知道的,这种事情还是女人来办比较好,我想麻烦你家夫人给挑个好的,我也好进宫找皇太后说说,把中意的贵女留下来,等明年明远十六了就可以定亲,明远十八弱冠了,就能成亲了。”李仪嵘一脸兴奋的说着。 可一旁的林德瑜和林福康却是心头默然了——那位四皇子有这么容易搞定吗? 但不论如何,这都是非常好的消息!特别是对自家被四皇子觊觎的宁儿来说! “伯父,这想法不错,难为伯父为四皇子的这一片心意,四皇子如果知道,定会感激不已。” 李仪嵘抚着胡子,叹气道,“我不为他想这些,谁还会为他想?宫里没了娘的皇子就跟无父无母的孤儿有什么区别?” 最后一句话有些犯忌讳了,林德瑜没敢接话。 李仪嵘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认真说道,“德瑜,京都里,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也就是你们林家,你夫人我也曾经见过,贤惠精明识大体,看她教出的孩子就知道了。如果不是你们林家的那些规矩,你们林家的那位姑娘我可真是挺中意的。” 林德瑜谦虚了几句,心里却是擦汗,他们林家可不敢高攀那位四皇子! “因此,这次,就麻烦你夫人了。” “此事不算麻烦,但,伯父,您应该知道,我们林家不过是不入流的商贾之家,就算能够邀请到的,也只是多年好友……”言外之意,那些世家之女,豪门贵女,他们林家可没有办法邀请到。 李仪嵘闻言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德瑜,你太自谦了!放心吧,只要你家夫人放出要办放灯节宴会的消息,肯定会有很多人前来的,当然,最好,再暗示一下要为你家大少爷寻中意的媳妇……”说到最后一句话,李仪嵘对林福康挤了挤眉眼。 林福康一旁故作严肃的坐着,可耳根却是偷偷红了。 林德瑜却是若有所思起来,说来,福康也是到了该议亲的年龄了…… 虽然京都世家豪门不合适,但那日宴会说不定会有些身份地位合适的……嗯,这次的宴会得和文娘好好说说。 于是,李仪嵘又再提了几点宴会的事情,就起身告辞了。 待李仪嵘告辞离去,林福康才压低声音问道,“爹,四皇子在西州的事情闹得那么大……难道这位李老将军就不担心四皇子会受到皇上的斥责吗?” ——竟然还有心情想着为四皇子找未来皇妃…… 林德瑜想了想,说道,“既然他有这个心情为四皇子找未来皇妃,也就是说,四皇子在西州的事情是……安然无碍了……” 林福康闻言,不由惊讶,四皇子没有旨意就斩杀那西州提督徐暲?竟然还安然无碍? —— 而此时,连接京都和西州的运河上,船只快速的前行着。 船舱里的书房,俊秀尔雅的少年坐在书桌后,提笔写着什么。 外头的阳光洒进书房里,给这少年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于是,本来气息微冷的少年在此时却是显得很是亲和。 在少年跟前,跪伏着一人,此人约莫三十多岁,身披护甲,腰间的佩戴标志是“神”字,他神情恭敬,虽然已经跪了几个时辰了,但却还是恭顺的跪着,纹丝不动。 “林道将军,你起来吧。你已经跪了四个时辰了。”俊秀温雅的少年,也就是齐明远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笔,抬眼看向下头跪着的男人,也就是林道。 “末将不敢。”林道低声恭敬说着。 齐明远皱眉,这林道,之前,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怎么还是这般固执?假借白衣雨萱之事来试探他的事情,他已经不计较了。怎么还前来请罪? “林道,你想违抗我的命令?”齐明远不悦的说着。 林道忙抬头,“末将不敢。” “那就起来说话。”齐明远说着,缓缓起身,走到林道跟前,林道忙再次磕头做礼,才起身垂首躬身,谦卑不已。 “你来请罪,是还有事要说?”齐明远问道。 “回殿下的话,末将是想转达皇太后所叮嘱的话。”林道低声说着。 齐明远闻言,转头看向林道,皇太后叮嘱的话? “皇太后叮嘱过末将,若殿下能秉公处理西州之事,斩杀西州提督徐暲的话,那么,就让在下从此追随殿下……”林道说着,说罢,再次跪伏在地磕头做礼,“因此,林道从今日起奉殿下为主!不论刀山火海,殿下刀剑所指,就是林道所往!” 齐明远怔然了,他没有想到,皇太后竟然有这样的安排? 所谓西州之事,也是对他的试探测试? 齐明远微微眯起眼,看来,这位皇太后,他还是看得不够透彻。 “起来吧。”齐明远说着,转身走回椅子上坐下,看着林道恭敬的垂首而立,“如果有需要你的地方,我会让人通知你,你且退下。” “是!” 待林道退下,齐明远看向窗外,“乌墨,进来。” “乌墨拜见殿下!” “乌墨,京都那边有什么反应?”齐明远问道。 “回殿下的话,京都今日朝议,听闻,朝议上,有吏部官员和礼部官员都对西州处置一事提出了异议,但文阁老和宋阁老却是反对,说西州之事处置极为恰当,恩科早该需要改革等等话题。” 齐明远听着,嘴角微微一扯,两只老狐狸! “那么,圣意呢?” “赐下轩皇子府一座,以及黄金白银,还有宫廷侍女仆从,一切比照皇子规格,同时,命殿下今日起为内阁行走。” 齐明远左手支额,若有所思,皇子府的赏赐本是他该得到的,而内阁行走?倒是有趣了。 内阁行走这个官职相当于二品大员,可以参议朝政大事,但却是没有决断权,一般来说,内阁行走只有太子候选者才能有的官职,或者某些特别的皇亲,譬如说义王! 而现在,大周朝的内阁行走已经有太子,三皇子,二皇子,以及他了。 所有的皇子都得到了内阁行走……那么,也就是说,对太子来说,他和其他两位皇子都是竞争对手了? 父皇的这个决议,看来是想看一出好戏,也是为了平衡如今日益壮大的文家势力?也是为了北疆战事…… “乌墨,齐修有动作没有?”齐明远转开话题问道。 “回殿下的话,齐修不出殿下所料,已经开始在京都里散布流言,污蔑少主大人,说少主大人中饱私囊之类的话,还将东南道建忠义堂之事拿出来胡乱栽赃……” 齐明远一听,眼眸一冷,小师叔也是齐修这等下、贱之人所编排的? “乌墨,平息流言,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另外,齐修暂时不要动,但必须让他知道,污蔑少主大人,活罪难饶!” “是!” “还有什么事情没有?” “禀殿下,帝宫女官齐万娘今日到慈恩寺外,敬拜少主大人,说是代皇太后敬拜少主大人。准备了鲜果鲜花,带着帝宫侍女恭敬跪拜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离开,而且是在晨起的时刻。” 齐明远听着,微微皱起眉头,坐直身体,皇太后此举是要做什么?思量了一会儿,齐明远开口说道,“乌墨,齐修的事情暂且记下,给他一个教训,但等到夕月日祭典结束之后,你即刻回京都,在祭典没有结束前,你监控帝都流言,不要让流言扩散。” “是!” 有了皇太后命人跪拜少主大人的这一举动,京都流言泛滥也对小师叔的影响不大,而就算是有……想着昨日深夜收到的小师叔的回信,齐明远心头无奈宠溺的叹了口气,竟然说什么巴不得能够在京都外头开祭典,最好就是有自家人参加就好的任性话,小师叔是不懂夕月日祭典的重要性到底有多大吗? ——哪怕是上辈子他和大僧正彻底闹翻的时候,大僧正在外头举行祭典,他都得让底下的官员好好的协助…… 不过,这就是小师叔呀。 —— 而此时,京都,慈恩寺里。 慈恩寺依山而建,后头就是一个大大的石亭,石亭里,林福宁盘腿而坐,看着在他跟前在大僧正指点下起舞的半夏和青果,林福宁托腮,眨眼,这舞……怎么那么像太极??? “少主大人,这舞可是懂了?”大僧正伽若走到林福宁身侧也盘腿坐下,一边笑着问道,一边指着前头起舞的两人问道,“少主最为聪慧,应该看得出来吧?” 林福宁点头,随即偏头问道,“是依据阴阳理论?” “嗯……事实上,月舞没有规定的动作,每年的月舞都是不尽相同的,但都是依据阴阳理论,而展开,月舞的核心,是感受天地气息,顺意而生,抚息而来。”大僧正伽若仔细的说着。 林福宁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点头完毕,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的看着大僧正伽若,“大老头,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呵呵……我只是看少主大人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虽然祭典之日,是有半夏侍者和青果侍者跳月舞,但少主大人,只要是夕月日这一天,只要是少主大人的话,无论何地,都能起舞,只要是月舞,就能带给人祝福和祥和。”大僧正伽若说着,对林福宁意味深长的一笑,随后就起身离开了。 林福宁看着大僧正伽若离开,心里嘀咕了一句,老狐狸! 他是想学月舞没错……咳咳……但没想到会被大老头看出来了…… 好吧,既然人家都看出来了,他也就干脆大大方方的承认得了! 于是,林福宁跳起身,走向半夏和青果。 而后日就是祭典的日子了。 —— 黄昏时分,彩霞满天。京都一街,魏文侯府。 添墨院——魏成极其妻子的院落。 此时,添墨院的正堂,魏成正在对坐在首位的李仪嵘恭敬执礼而拜。 “魏成拜见李老将军!” “起来吧,呵呵,你跟德瑜都一个德行,动不动就做礼的。”李仪嵘呵呵笑着,起身扶起魏成。 魏成有些惶恐,怎么说眼前这位都是李将侯府的当家人,也是备受尊敬的老前辈! “魏成不敢!”魏成忙起身拱手惶恐道。 “什么敢不敢的!你是明远的老师,对我来说,能够在青田镇安谧谷陪着明远的,照顾他的就是我李家的大恩人!如果不是当年局势险恶,我早就亲自前往拜谢了。”李仪嵘说着,一边轻叹道。 想起当年,女儿因为对某个人的执着而选择安谧谷,却没想成了明远的福气,青田镇的林家也好,魏成也好,还有……当初隐居在大凤山的无尘大和尚,以及现在的少主大人,都对明远是一大帮助。 安谧谷的四年哪,想起西州之事,李仪嵘心头轻叹一声,值得了! 如今的明远不但坚韧聪慧,而且,似乎拥有了很大的力量? “不敢!这都是魏成该做的。”魏成忙拱手谦虚说道。 “好了,客套话也就别说了,魏成,今日我秘密前来,不见你爹,就单单来见你,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何吧?”李仪嵘问道。 魏成点头,自然知道了,定是为了今日朝议圣上所发的旨意! “皇子府,是理所应当的,但内阁行走?今后明远只怕要面对的将会是太子和三皇子的非难了……魏成,你怎么看?”李仪嵘神情严肃的问着。 “自然是支持四皇子!”魏成拱手说着。 今日,眼前这位前来,无非就是要确定这点吧。 李仪嵘对所听的这句话很满意,便点点头,转开话题道,“我想着明远年纪也不小了,待夕月日祭典结束,就为明远选一门好的亲事……”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 但相信魏成自然能够明白,事实上,这也是魏成所料,毕竟,再也没有比联姻更好的手段了,但四皇子的话,估计会不止一位妻子,而魏家的嫡女的话,……还得看家主那边…… “我明白。”魏成低声说着。 第79章 JQ进化史(14) “二老头,来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住宿了吗?”林福宁一边翻着文书,一边问道。 “少主大人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在祭典的地方,给他们搭好了帐篷,现在,被少主大人您邀请来的人都已经开始帮忙搭建棚子了……不过,少主大人,这个半圆形的台子怎么说?”大僧正伽若二指着手里的明显画的很粗糙的图纸问道。 “哦,这个就是这样……”林福宁停下手里的翻书动作,转头拿过图纸仔细的解说着。 今天已经是夕月日祭典前的最后一天,各项准备都已经是最后阶段了。 场地问题,本来以为会很麻烦,毕竟往年都是在慈恩寺里举行,来的人都是达官贵人,百姓们也只是在慈恩寺外头叩拜而已,但今年来的人可都是百姓,而且是五百名额,场地就是一个问题了。 不过,慈恩寺后头就是一个石场空地,稍微改造一下就可以利用了,场地问题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而那五百百姓的住宿,暂时委屈他们住帐篷了,五百百姓里的其中几名是京都外县的大善人,他们包了这五百百姓的吃饭问题,还有从西州连夜赶来的五名书生也帮忙维持着秩序,还有一些人住下来后就自动自发的帮忙改造场地…… 总而言之一句话,目前来说,一切非常顺利,除了,流言。 “少主大人一点都不在意外头人说的话?”说完正事,大僧正伽若二神秘兮兮的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问着,“少主大人,你可知道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吗?” 林福宁摊开文书,仔细的看着,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他们说什么?” 大僧正伽若二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他们说少主大人是花娃子,不配做少主大人……还说少主大人在东南道的时候就中饱私囊,私吞了银子……” “嗯……”林福宁应了一声,继续翻开下一页看着。 大僧正伽若二见林福宁兴致缺缺的样子,摸摸鼻子,有些扫兴的说道,“少主大人您就一定都不在乎?” “他们爱说什么就说呗!不爽我当少主大人的话,就跟我师傅说去!我做这些事情又不是为了讨好他们!”林福宁不耐烦的抬头瞪眼,“还有你!二老头,你很闲吗?快去干活!” 大僧正伽若二呵呵干笑了一声,忙转头离去。 待大僧正伽若二终于离去了,林福宁继续低头翻着文书,这文书是夕月日祭典的记录,记录了每年祭典盛况和祭典的前后琐事,这是大僧正们每年都必须记下来来的,林福宁翻文书,就是要确定一下有没有遗漏的…… 嗯?这个? 祭典最后有一个赐福?由跳月舞的人赐福? 林福宁摸着下巴,这个大僧正伽若没有提过,安排的祭典流程里也没有这个内容,但看文书的记载是有的,是近几年才没有的?看这赐福好像很有趣,要不要让个半夏青果赐福看看? ###### 此时的慈恩寺后山石场,大僧正伽若二看着石场里来来往往干得热火朝天的人们,不由笑了笑,少主大人精心选择的这五百名百姓果然都没有选择错,就单单那一身气息就非常的好,真的是最适宜参加祭典的人了。 不过……大僧正伽若二看向石场外头和护卫队面对面站着,剑拔弩张的官兵,大僧正伽若二慢慢的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虽然朝廷没有说什么,对这一切似乎都默然了,但,从今早开始就不断派出京都护卫营的人前来石场和慈恩寺,美其名曰是保护和维持秩序,但却是将那些赶来跪拜少主大人的百姓们都一一驱离,甚至连往年都有的场外祭典的地方也以不适宜不安全为由给占据了,就地设营! 大僧正伽若二静静的盯着那和护卫队对峙着的带队的京都护卫营,即十二营里的白泽营的文战! 那文战约莫二十左右,神情桀骜,敏锐发觉大僧正伽若二的视线,便转头看了过来,对大僧正伽若懒懒的拱手做礼。 大僧正伽若二便走了过去。 “大僧正?”护卫队的队长林家雪转头看向大僧正伽若二。 大僧正伽若二对林家雪摆摆手,看向文战,“为何聚集在此?” 文战拱手懒散道,“奉朝廷法令,前来维持祭典的秩序。” 大僧正伽若二盯着文战,“维持秩序是假,破坏是真吧?” 那文战一听,似乎很是惶恐,但眉眼却是难掩嘲讽,“大僧正怎可这么说?祭典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可不敢!” 大僧正伽若二盯着文战,继续说道,“少主大人曾经说过,祭典这种事情,在哪里举行,有多少人参加都无所谓……而,京都,如果没有夕月日的祭典,那么,将会如何?这位将军,我言尽于此。”大僧正伽若二说罢,就转身,刚走几步,就不由顿住了。 石场中央的一块巨大的平坦的石头上,林福宁头戴纱帽,一身白色福儒服静静的站着,他的身后是身着深青色福儒服的半夏和青果。 大僧正看着林福宁突然出现,有些怔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率先跪伏在地,磕头做礼,“拜见少主大人!” 大僧正这么一跪,这么一喊,石场里干着活的,护卫队的,对峙中的白泽营的士兵将领们都震了震,少主?!少主大人?!少主大人来了?! 震惊过后,石场里的百姓们最先反应过来,纷纷跪地,随后护卫队的刷拉拉的跪地,最后,那白泽营的士兵们先是错愕的互相对视,然后忐忑不安的看向了站在最前的白泽营的将军文战! 白泽营的将军文战抬头盯着站在平台中央的林福宁,神情很是凌厉,“少主大人?你就是少主大人?” 半夏和青果见那文战神情凌厉,微微上前一步,而大僧正伽若二皱眉起身,看着文战,“这位将军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文战盯着林福宁,突然嗤笑一声说道,嘲讽道,“只是突然觉得很没劲而已,原来大家所敬畏跪拜的也就是这么一只不敢见人的花娃子而已!” 文战这话一落,青果就怒了,“你大胆!” “哼!难道不是吗?”文战嘲讽的看着青果,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还带着两个不干净的花娃子……” “你——”青果脸色一变,气得浑身开始发抖起来。 而一旁的半夏已经捏紧了拳头,这人,是认出他们了?! “小雪。”突然的,林福宁开口了。 “属下在!”林家雪恭敬拱手,抬头看着林福宁。 “他的嘴巴不干净,你给他洗洗!”林福宁说罢,甩了甩袖子,盘腿就在平台上坐下。同时开口说道,“诸位请起。” 大僧正伽若二率先起来,跳上大石头,跪坐在林福宁身侧,低声问道,“少主大人,您怎么来了?” “找你问点事,顺便看看场地的布置。他们在这里已经几天了?”林福宁瞅着下头,林家雪正和对方对打,他看不出谁比较强,但是浴火堂第一高手应该没那么拙吧? “已经有三天了,他们占据了外头的场地,驱走了慈恩寺外祭拜的百姓,今日他们想要进入石场,护卫队之前曾经被我们嘱咐过,绝对不能放他们进来,所以,他们就和护卫队的对峙上了。”大僧正伽若二低声说道。 林福宁听罢,冷笑一声,他们以为他是好欺负的?! “半夏……回去后,你写张告示让僧人拿到我们林家茶馆里散发,告示里就说,因为有京都白泽营的士兵将军占据了外围场地,明日的祭典取消!” 半夏一听,顿时一呆,大僧正伽若二闻言,立马出声道,“少主大人,这可使不得!” 林福宁慢悠悠道,“祭典我们在慈恩寺里自个举行就成不也一样吗?哦,对了,二老头,待会让这些百姓们到寺里去,慈恩寺挺大的,容纳五百人还是可以的不是?这次他们辛苦了,到时候他们走的时候,我们送他们一份厚礼!”林福宁笑眯眯的说着,很是乐呵,但半夏和青果等人却是都纠结了起来。 ——少主大人这说的是真的吗?祭典对外公布不举行?! 而就在这时,突然外头马蹄声响起,就在林家雪已经一剑架在了文战的脖颈上时,有人高声喊道,“少主大人!手下留情!” 林福宁抬眼看去,匆匆骑马赶来,在石场外翻身下马,和几个人快步赶来的人——不就是那打着半夏主意的二皇子吗? 林福宁托腮,这二皇子来做什么? “少主大人!请原谅文战将军的无礼。”二皇子齐明格来到林福宁跟前,拱手说着,神情依然木讷,但很谦和有礼。 “很遗憾,我不能原谅。”林福宁坐直,一边说道,“他对我的侍者出言不逊,我不能原谅有人对我的侍者这般无礼!所以,二皇子,这个文战将军,我是要好好教训的!”说罢,林福宁看向林家雪,“小雪,好好的帮我们的文将军洗洗嘴巴!” “少主大人!”齐明格忙开口想要拦住,但林家雪已经唰唰的几下,开始抽嘴巴了! 噼里啪啦的十几个嘴巴下去,再加上林家雪习武之人的手劲,那文战已经嘴角溢血了,但仍然睁着愤怒憎恨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带着纱帽的林福宁。 林福宁心里啧了一声,只是办个祭典而已,就那么多事情…… “少主大人!!事情若是闹大的话,对大家都没有好处!”齐明格看着文战这般模样,忍不住出声说道。 “二皇子,你知道他是怎样对我的侍者出言不逊的吗?”林福宁盯着齐明格,这人说他想娶半夏,但半夏被人欺负了,这人怎么还帮着欺负半夏的人? 齐明格不由一怔,下意识的看了眼脸色冷漠自持的半夏,随即便沉默了下来。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没有资格让我停手!小雪,外头白泽营的人要是敢动!护卫队的可以出手!今儿个!我祭典就不办了!二老头,让这些百姓进慈恩寺!顺便告诉大老头,朝廷不想让我们办祭典!我们干脆关了慈恩寺得了!”林福宁干脆起身,一口气的连发几个命令。 齐明格一听,脸色一变,忙出声道,“少主大人!此事万万不可!”随即,又对着外头白泽营正在拔剑拔刀的人冷声喝斥道,“谁敢动!圣上旨意在此!” 却不想白泽营里有将领怒道,“二皇子!祭典与我们何干?!我们将士在前头浴血奋战的时候,这些个僧正和尚可曾救过我们?!现在他们在欺辱我们的统领!你让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吗?!” 齐明格闻言顿时语塞,但林福宁却是嘿嘿冷笑了起来,“浴血奋战?!你们的浴血奋战就是在京都里欺压百姓?!占领百姓的地方寻欢作乐?!将来慈恩寺祭拜的百姓赶走?!现在浴血奋战第一线的是北疆的李家军!可不是你们这些京都十二营!” 最想叫嚣的那将领顿时哑然,脸涨得通红。 “那,那,那……”那将领结结巴巴的开口,“那是命令!那是朝廷的法令!” 林福宁一听,立即扬声道,“诸位!你们都听到了吧!将你们驱赶的,占领外围场地的是朝廷的法令!!” ——换句话来说,朝廷不欢迎他们办祭典…… “绝无此事!”二皇子齐明格立即扬声道,同时再次对林福宁拱手,“少主大人,这是误会!我保证,在明日祭典开始前,一切都会正常进行!” 林福宁看了齐明格一眼,说道,“如此最好。二皇子,那个人对我的侍者出言不逊之事,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在明日祭典开始前给我一个交代!” 齐明格拱手沉声道,“这是自然。” 林福宁扫了眼已经被抽成猪头的文战,挥了挥袖子,便转身离去,离去前,林福宁扬声道,“大僧正,以防万一,让大家都进入慈恩寺,慈恩寺今日起到明日祭典开始前,关闭山门,半夏,写封告示出来,让百姓们不要再来慈恩寺……” “是!” “是,半夏领命。” ###### 目送林福宁等人离去,齐明格背负双手,缓缓踱步到已经被白泽营的人搀扶起来的文战跟前,一字一顿,“谁给你们的权力,让你们来此闹事?” 文战抹了抹嘴角的溢血,被抽打嘴巴打掉了几颗牙齿,文战说话含糊不清,“是太皇太后的懿旨。” 齐明格闻言,神色一冷,又是皇太祖母!“你们都先回去!我会将此事禀报圣上,到时候自会有旨意下达!” “可是……” 齐明格看着文战犹豫,木讷的脸慢慢的阴冷起来,“如果少主大人不举行祭典,拒绝将祭典公开,你知道,你到时候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文战咬了咬牙,难道今日的事情就这么的算了?! 齐明格看着文战一脸的愤恨和怒意,也不再说下去,转身就匆匆走出石场,他必须马上进宫,告知父皇今日之事! 慈恩寺从大周朝建立至今,就未曾关闭山门过,前阵子,三位大僧正突兀离开京都,都未曾关闭山门,如今,因为文战和帝宫那位太皇太后的愚蠢!京都的麻烦只怕就要来了! 如果……少主大人真的不再举行祭典的话…… 齐明格心头想着,不太可能吧,少主大人难道不知道祭典的重要性?……还有……少主大人说文战对青果半夏出言不逊?到底都说了什么……惹得少主大人雷霆大怒? 而此时的林福宁一回了慈恩寺,大僧正伽若和大僧正伽若一就迎了出来。 “少主大人,关于祭典……” “放心,祭典会准时举行!”林福宁一边说着,一边摘下头上的纱帽,嫌恶的皱皱鼻子,“那个混蛋将军!叫什么文战的!敢欺负我们家的半夏青果,劳资要找个机会整死他!” 大僧正伽若闻言,嘴角一抽,很是无奈的开口说道,“少主大人不要说脏话啊。”堂堂少主大人怎么一出口就是劳资劳资的……亏得长了这么好看的脸! “我有说吗?”林福宁眨眼,转头看向身侧的半夏和青果,很是困惑的问道,“我没有说脏话啊。” 半夏和青果对视一眼,都肯定的点头,“少主大人没有说脏话!” ——就算有也要说没有! 大僧正伽若无奈的叹气,“少主大人……总之这些话莫要再说了。” “好了,我不说!我以后不说!”林福宁心头嘀咕了一句,真是老古板! “祭典的事情,是我们没有做好,让少主大人费心了。还请少主大人责罚。”大僧正伽若突然正色说着,还和大僧正伽若一同时跪下,而刚刚安排好百姓的大僧正伽若二恰好这时回来,见大僧正伽若和大僧正伽若一跪下请罪,也跟着跪下请罪。 林福宁被大僧正这么突然一跪,有些措手不及,忙上前一一的搀扶起大僧正们,同时,急急说道,“请什么罪呀!本来祭典就是我负责的呀!” 大僧正伽若起身后,严肃说道,“少主请放心,我们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林福宁挠头,看着大僧正一脸严肃的模样,便也肃然说道,“大僧正,错误谁都会犯,何况这次,情况并不是我们可以掌控的。”朝廷军队什么的,谁能想到那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做的达官贵人竟然会出这么一招? ——他也只好发威一次,好让那些人知道,他这个少主大人也不是吃素的! 大僧正低声道,“少主大人,我明白。” “嗯,那我们也别浪费时间了,赶紧的准备祭典吧。” 林福宁说罢,就转头问着大僧正伽若二,“二老头,我看到文书里记载说祭典最后由赐福的,我想让半夏青果明儿个也来赐福,你看可以吗?” 大僧正伽若二一怔,赐福之事可是好久没有过了……也不知道可不可以,便转头看向大僧正伽若。 大僧正伽若点头道,“可以的。” 林福宁听了回答,满意了,便转身先回去了。 而半夏和青果就被大僧正伽若留了下来,交代着明天祭典的事情。 而当林福宁独自一人走回自己的厢房的时候,当他打开房门的时候,林福宁怔愣住了。 站在他房间里的俊秀温润的少年,浅淡笑着,笑容温柔,眼眸柔和透出淡淡的宠溺,他慢步上前,站在怔愣的林福宁跟前,声音清冷,但语气却是温柔的,“小师叔,近来可好?” 林福宁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齐明远,不知怎么的,明明只是一段时间不久而已,为什么,他会觉得眼前这人越来越帅?而且,让他挪不开眼了。 “笨蛋小师侄!”林福宁回过神,耳朵尖红了,忽然别扭的别开头,低声嘟嚷了一句,“你回来怎么都不先说一声?” 齐明远盯着林福宁红红的耳朵尖,心头一笑,面上却是更加柔和的说道,“我想给小师叔一个惊喜……” 一来是给惊喜,二来,也是因为知道有人想给小师叔制造一些麻烦,便日夜兼程赶来了。 惊喜?林福宁转头斜睨了齐明远,是惊吓才差不多。等等!小师侄明明说过还要一天的路程的……林福宁摸着下巴,盯着齐明远,“你是赶来的?” 齐明远微笑,伸手拉着林福宁在桌前坐下,一边打开了桌上的食盒,“小师叔,我做了点米糕,你尝尝。” 林福宁看着还散发着热气的米糕,吞了吞口水,好香……但想想,又猛然转头,瞪着齐明远,“你真的是连夜赶来的?” 齐明远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林福宁盯着齐明远半晌,才哼了哼,低头用筷子戳了戳米糕,然后一把咬住,开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吃着吃着,林福宁眯起眼睛,弯着眉,一脸满足。 ——林福宁知道,对辛苦做了美食的人来说,再也没有比大口大口的幸福满足的吃相更好的嘉奖了。 所以,他大口吃着,同时满足的笑着。 齐明远右手支额,看着林福宁一脸满足幸福的模样,齐明远嘴角的笑容更大了,而同时,心里却是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勾勒着林福宁此时的五官,弯着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咧着的嘴…… ——如果可以,能够好好的搂抱一番的话……那就更好了。 吃饱了,接过齐明远倒来的茶水,一口喝干,林福宁很不雅的打了个饱嗝,然后抬头瞅着笑着的齐明远,“说吧,你连夜赶路来,还偷偷的进了寺里找我,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对不对?” 齐明远盯着林福宁,突兀抬手,在林福宁来不及反应怔愣的时候,食指指腹轻轻抹去林福宁嘴角的碎末,看着再次突然红了的耳朵尖,齐明远心里笑着,面上柔声的开口,“小师叔,我听说了几个不好的消息。” 林福宁故作自然的专注听着,手却是不自然的抬起揉了揉耳朵,怎么觉得刚刚被小师侄触碰的地方怪怪的?好像有点麻麻的? 第80章 JQ奋进史(1) “……那些流言,还有那文战,就是对小师叔挑衅的人,小师叔都可以不用在意,但明日的祭典却是必须举行。”齐明远柔声的耐心的说道。 林福宁皱皱眉,“我知道,大僧正们有给我说过这个,祭典会举行的。但是——小师侄,我不明白!祭典那么重要,为什么他们不支持我们,反而处处阻碍?”林福宁不解的问着,这个问题他老早就想问了,他曾经问过大僧正,大僧正一脸苦笑的说不清楚。 齐明远笑了笑,笑容有些冷,“因为有些人自以为是,根本什么都不懂,却自恃身份高贵,肆意妄为。” 林福宁趴在桌上,偏头看着笑容微冷的齐明远,“你说的是——” “太皇太后,有先帝赐予的七宝玲珑明珠冠。有上打昏君下打馋臣之权,权势盖帝宫,当今圣上能够继位,也是因为得了这位太皇太后的支持。”齐明远说道,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嘲讽。 ——上辈子,那位太皇太后自恃这顶明珠冠,处处刁难于他,后来他当着帝宫众人的面,亲手将这顶明珠冠扔进了火里。 林福宁歪着头看着身侧的齐明远,“明远,你很讨厌她?” “嗯。”齐明远坦然点头,在小师叔面前,他不想隐瞒什么,“她是文贵妃的姑婆,在帝宫里她很嚣张,对祭典的事情,很多事情,她都根本不知道,大周朝明令禁止后宫干政,诸多秘闻,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知道。” 林福宁皱了皱眉,“明远,她不知道,可是皇上总该知道吧?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皇上都没有发话?什么意思呀!” 齐明远笑容一凝,严肃道,“我推测,父皇是想看看小师叔会如何处理,毕竟,对父皇来说,小师叔是未来的大和尚,能够了解小师叔的脾性和处事能力,对父皇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他需要的是能够掌控的大和尚。” 林福宁一听,顿时不高兴了,掌控?他是方外之人,朝廷掌控他想做什么?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拧起来的眉眼,放缓神色,笑了笑,“小师叔也不要担心,其实,朝廷也只是为了在某些事情上能够和小师叔更好合作而已。这次祭典,小师叔做得很好,这下子,帝宫那边就会知道,小师叔不是他们可以拿捏的人。那么,以后对小师叔就会更加尊重了。不过,小师叔,有些不伤大雅的事情,我们就尽量无视吧。夕月日后,帝宫应该会有个宴会,到时候,父皇会邀请小师叔,那时候,小师叔就不要拒绝了……” 林福宁点了点头,知道了,之前会不给帝宫的人面子,拒绝和义王见面,拒绝帝宫那些人的迎接,也只是想为大僧正们出口气,当然,也是想避免那些麻烦的什么派系纷争的事情…… ——然后,小师侄匆匆赶来就为了跟他解说这些事情吗? 林福宁垂下眼,心头有些发闷又有些暖暖甜甜的…… 见林福宁点头了,齐明远呼出一口气,此前,他很担心,小师叔会不会一时意气而从此拒绝帝宫和朝廷……现在看来,小师叔还是明白其中利害的。 齐明远随即柔和一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林福宁瞅着被齐明远放到他跟前的盒子,疑惑抬头看向齐明远,“这是什么?” “小师叔打开不就知道了?”齐明远笑着说道。 林福宁迟疑了一下,忽然想到之前收到的墨兰玉符,心头不由忐忑纠结起来。 ——万一,这里头,是夜光???? “咳咳,明远哪,我想起我还有事情,我先出去看看半夏青果他们,等会再跟你说啊。”林福宁一口气的说完,就猛然起身,快速的拉开房门,在齐明远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迅速的狂奔出去了。 齐明远看着狂奔出去的林福宁,半晌无语,很是疑惑,但略微沉吟思量了一下,就慢慢的笑了。 ——小师叔,这是,害羞了? 齐明远正想追出去,便有声音响起,“殿下,半夏青果过来了。” 齐明远心头遗憾,看来只能等明日祭典结束了再来找小师叔了,“乌墨,附近清理清楚了?” “回殿下的话,坡罗国的细作已经清理完毕,还搜到了两封信。” 齐明远点头,“我们回去。”说罢,齐明远看了眼放在桌上的小盒子,轻轻一笑,转身就消失在房间里。 当齐明远消失在林福宁厢房的时候,帝宫正奔出一辆快马,手持金铃一边高声喊道,“圣旨到!文阁老,宋阁老速速接旨!” “圣旨到,文阁老,宋阁老接旨!”骑着快马的太监装扮的男子一边高声喊着,一边朝帝宫左侧的紫星阁奔去。 帝宫和紫星阁的这一路,有不少身着官服的人来来往往,见男子手持金铃,高声喊着,忙跪伏一旁,让开道路。 待男子疾奔而去,就有人低声问道,“爹,这是怎么回事?金铃圣旨可是已经许久未见了。” “呵呵……今日听闻白泽营的将军文战带人前去驱赶百姓,听说,还欲占领石场……” “难道说……” “那位少主大人可是不好惹的啊。” 而当男子奔至紫星阁时,早有两名身着紫色朝服绣着麒麟奔日的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跪伏在外。 男子急急下马,将金铃递与了一旁的恭迎圣旨的官员后,便打开圣旨,高声宣读:“……夕月日祭典攸关国之祥瑞,朝之安定,现白泽营少将文战自恃身份,嚣张跋扈,意欲破坏祭典,甚者,对少主大人无礼,对侍者不敬!今,特命内史阁老文建业,宋修志,代朕前往慈恩寺,跪拜少主大人,以表达朕之敬意!另,将白泽营少将文战收监候审,白泽营所有立即返回十二营,特命二皇子齐明格,四皇子齐明远全权负责祭典所有,京都麒麟营暂且交由二皇子齐明格和四皇子齐明远统领,以便维护京都秩序……” 旨意宣读完毕,宣旨的男人看了眼跪伏在地的两名老者,其中一名老者在听闻到“白泽营少将文战收监候审”一句时,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镇定自如起来。 “臣宋修志(文建业)领旨谢恩!”两名老者叩拜说道。 待两名老者都接过了金铃和圣旨,宣旨的太监神情凝重的说道,“还请两位阁老不要延迟,二皇子和四皇子都已经先行赶往京都慈恩寺了。少主大人今日大怒,已经将慈恩寺的门紧闭,现在京都百姓都已经纷纷赶往了慈恩寺了……” 身材略微肥胖的老者,也就是宋修志,闻言一愣,随即脸色一变,“慈恩寺关闭山门?这可是千年来从未听过的事情……” 另一名身材瘦削的老者,肃然道,“我们这就马上赶往!” —— 再说此时的林福宁,狂奔一半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带纱帽,忙转身想奔回自己的厢房,但又突然顿住,搔头烦恼起来,小师侄还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过仔细想想,管他呢,就算送了夜光又怎么样! 林福宁干脆撒丫子狂奔向自己的房间,一口气冲进自己的房间,却发现房间里空空无人了? 林福宁一怔,心头突然间有些空落落的? 小师侄……明远走了? 林福宁有些茫然的转头看向桌子,桌面上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只小盒子。 小盒子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林福宁走了过去,拿起小盒子,抽出纸条,纸条上熟悉的字迹写着:小师叔,我先回去了,明日祭典,我会守着小师叔。盒子里其实没有什么,小师叔无需担忧的。写完,画了一个笑脸。( ^_^ ) 林福宁怔了怔,心头闷闷的嘟嚷了一句,说什么守着我……我不需要人守着! 嘟嚷完毕,林福宁看了看小盒子,想了想,反正都是送给他了,管它是什么东西,都扔在这里了,他不收的话,就太矫情了!男人嘛,扭扭捏捏的做什么!大不了以后小师侄有什么难处,他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的帮着就是了! 这么一想,林福宁干脆拿过了小盒子,此时的林福宁已经忘记了,某人曾经对他“图谋不轨”的事情……因为四年之约,林福宁曾经傻乎乎的想着,四年后的事情,小师侄早就忘记了吧。 ——可惜,两世为人未曾踏入感情圈子的林福宁不懂,有一句话叫做温水煮青蛙。 懵懵然的林福宁打开了小盒子,小盒子里静静的躺着的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个玉环。 玉环是黑色的,极为特别,黑色玉环上有散碎的金色点,给人沉厚质朴之感。 林福宁不解的拿起玉环,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咦?似乎刚刚好,林福宁便顺手将玉环套进自己的手腕。 林福宁正好奇的看着自己手腕的时候,外头突然响起了声音,“少主大人?” 林福宁转身,见外头大僧正伽若一正盯着他的手腕,忙放下袖子,有些心虚的讪笑着,“有事吗?” 大僧正伽若一神情严肃的缓步进来,看着林福宁放下袖子遮掩的手腕,问道,“少主大人,可否让我看看你的手腕?” 林福宁愣了愣,想了想,虽然刚刚不知怎地觉得有些心虚,但是……手腕而已,也没有什么队吧?玉环而已,更加没有什么对吧? 于是,林福宁拉起了袖子,露出了带着黑金玉环的手腕。 大僧正伽若一盯着那黑金玉环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点头,果然如此,刚刚没有看错,是黑金曜石做的玉环。 “那个……大僧正,这玉环没有问题吧?”林福宁瞧着大僧正很平静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大僧正不会看出这黑金玉环是小师侄送的吧? 大僧正伽若一摇头,“没有问题,它很好。” 林福宁心头悄悄松了口气。 “少主大人,外头二皇子和四皇子都来了。他们奉命带着京都十二营里的麒麟营前来保护百姓,同时协助我们维护祭典的正常举行。” 林福宁一呆,哈?小师侄说什么回去了,原来就在外头?! “少主大人?” “哦,我知道了。”林福宁回过神,忙应了一声,想了想,抬头对大僧正认真说道,“大僧正,你看看他们如何处置文战这事,如果他们有严肃处理,而且将外围场地让了出来,让百姓入驻外围场地的话,那么,就随他们去好了,但是,山门还是等到晚上看看再说开不开。” “是。”大僧正伽若一点头恭敬应下,就转身离开,但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大僧正伽若一转头看着林福宁,缓缓说道,“少主大人,黑金曜石极为难得,一直以来,就只有在北地的千年轩树下才有,因为北地的恶劣环境,千年轩树听说也就只有一棵而已,因此,除了大和尚的黑曜石珠子外,世间就再也没有见过黑曜石了,更别说……黑金色的曜石了……” “……”这是已经石化僵住的林福宁。 大僧正伽若一一脸正色的说完,便转身慢慢的离去,同时,大僧正伽若一心里暗自叹道,那四皇子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黑金玉环……四皇子倒是想的周到。 因为,只有大和尚才有黑曜石,那么,少主大人有这么一个黑金玉环也不会特别招人眼球了。 只是,慈恩寺的守备那么森严,那四皇子是怎么将东西送过来的? 而至于为什么会想到四皇子送的,而不是其他人送的,那,还用说吗?虽然没有仔细看过,但那黑金玉环上残留着的气息可是只有那四皇子才有的森然冰冷气息…… —— 慈恩寺外,齐明远站在石场外,看着外头的百姓们纷纷跑了进来,开始插着标旗尽可能的占着距离石场最近的地方,理所当然的,最靠近石场的空地已经被帝宫的太监和侍女们占领了,他们正忙着摆桌子椅子的,仿照着石场里的布置,尽可能的布置起来。同时,齐明远也看到了林家人,林家人没有占据最前的位置,反而是角落里不会引人主意的地方,沉默低调的布置起来。 齐明远看着,微微一笑,林家的风范还是这么的低调啊。 “四弟,你在看什么?”突兀的声音响起。 齐明远转头,淡淡摇头,“没什么。只是在看有没有人闹事。” 说话的人,正是齐明格,齐明格顺着齐明远的目光看去,那里最角落的……不就是林家吗? “这次,林家人闭门谢客,从头到尾都没有理会夕月日祭典。”齐明格低声说着。 “哦……”齐明远漫不经心的应着。 “四弟,这次,你抓住了坡罗国的细作,父皇定会再有嘉奖。”齐明格说着,神情严肃,“但是,我希望你最好小心一些,有人对你回朝不是很高兴。” 齐明远听着,只是谦和一笑,“多谢二皇兄关心,我会小心的。” 齐明格点头,便转身走到其他地方去了。 这时,青墨悄然来到了齐明远身后,压低声音说道,“殿下,那名细作在被押解进刑部的时候,听说已经咬舌自尽了。” 齐明远听着,微微眯起眼睛,这么快?看来,他们真的不欢迎他回京啊。 因为小师叔,他连夜进京,为了不落人口舌,他便将在西州当做挡箭牌的坡罗国细作拿来当做了借口,事实上,京都最近也有不少细作,特别是在慈恩寺附近,坡罗国密切关注着小师叔,这也是他连夜进京的其中一个缘由,要细作的话,这附近他让浴火堂清理掉的可有不少!其中还有特别收获的两封信。 只是,那两封信不值得在这个时候拿出来,他们不欢迎他进京不要紧,对父皇来说,他四皇子齐明远可是必须回京的一颗棋子。 ——少了他这个棋子的话,父皇接下来的一局棋,可就难下了…… 齐明远想着,嘴角慢慢的扯出浅淡温和的笑。 这时,云墨匆匆赶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殿下,文阁老,宋阁老正在慈恩寺门外跪拜,说是代皇上敬拜少主大人!还有文战,已经被关押候审,李文成将军已经带人接管了白泽营!” 齐明远听着,嘴角笑意加深了不少,“很好。” ——那么李家可就有了白泽营和白虎营两个营了……比起上辈子,还真是进展神速啊。 —— 当黄昏降临,天边突然弥漫白色云霞。 京都慈恩寺外大批聚集的民众百姓都欢呼了起来。 “是白色祥瑞!” “真是白色祥瑞啊!” “三十年前我有幸见到了一次,想不到老朽现在还能再见一次!” “……是少主大人带来的祥瑞啊!” …… 齐明远看着天边的白色云霞,听着四周响起的惊叹和恭敬之声,却是垂下眼帘 ,遮掩眼里的一片漠然和烦躁。 ——小师叔带来的祥瑞吗? 也是,上辈子从未出现过的少主大人花娃子,他的小师叔——就是最大的祥瑞,属于他齐明远的祥瑞! 第81章 JQ奋进史(2) 咚!咚!咚! 三声大鼓响后,就听一声悠扬的笛声响起。 齐明远抬眼看去,石场上最高的平台,站着一身着白色福儒服的少年,少年额头中间一个红点,手持竹笛,缓缓吹奏,笛声慢慢悠悠,不急不缓,但当少年仰天吹奏时,本来喧嚣的场场地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众人都不由抬头看着那高踞最高平台上的少年,可惜,距离太远,很多人都只能看到那白色的身影。 而距离石场最近的被皇亲国戚们占据的场地上,有人抬头看着那平台,呆呆的喃喃自语:“那位就是少主大人?” “少主大人……果然不一般啊。” “少主大人好可爱啊……” …… 齐明远听着,漆黑幽暗的眼里渐渐的阴沉了起来,祭典之时不能带纱帽的规矩……是谁定的? 而笛声慢慢悠悠的渐渐嘹亮和明朗起来,天边的那白色云霞,却是仿佛听到了笛声般,竟缓缓漂移着靠近了最高平台上的少年,当白色云霞完全靠近后,少年的笛声也恰好戛然而止,紧接着,钟声响起,浑厚苍老的声音也跟随响起:“倬彼甫田,岁取十千。我取其陈,食我农人。自古有年,今适南亩。或耘或耔,黍稷薿薿ni。攸介攸止,烝我髦士……”不知何时出现在最高平台下方的石台上的三位大僧正,身着黑色僧服,手持竹简高声吟诵。 当三位大僧正高声吟诵起来的时候,最高平台上的少年再次吹奏起来,而伴随着大僧正高声吟诵的声音,少年吹奏的笛声,从左右两侧跳落的身着深青色福儒服的少年扬扇起舞。 当大僧正用浑厚苍老的声音高声吟诵,当少年再次吹奏起来 ,当身着深青色福儒服的额头红点的精致的少年扬起手里竹扇起舞的时候,天空的那片白色云霞开始变化了,颜色由白渐变,红色黄色……渐渐的五彩多变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突然间有种置身悠然,心绪瞬间安宁了下来的感觉。齐明远看了眼四周,此时,他身在石场的一角,位置不是很高,距离不是很近,但却是方便将石场周遭的情况扫入眼底,他看到,此时,没有人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本来喧嚣的夹杂着各种混杂的气息突然干净了。 夕月日是一年阴阳交错的日子,也是气息最为浑浊的日子,夕月日的祭典就是为了扫荡浑浊,和顺天地气息,这个他是明白的,可上辈子,他曾经见过的祭典,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那一瞬间,只觉得天地间的气息清新甜美至极,仿佛嗅到了花开的味道…… 齐明远静静的凝视着那高踞平台上的吹笛的少年,这就是少主大人的能力? 这就是小师叔的能力? ——当最后,高踞平台的少年笛声突然一歇,咚!咚!咚!三声大鼓响起! 石台上起舞的两名少年同时转了一圈,收扇而立。三名大僧正,将手里的竹简扔向天空,半空中,竹简突然焚烧起来了。 三名大僧正跪地叩拜苍天,平台上的少年仰望着天空那五彩彩霞,将手里的竹笛,双手呈递,还带着孩童稚嫩的清亮声音响起,“祈佑天下苍生!” 而伴随着少年的这一声“祈佑天下苍生”,五彩云霞突然间散去,一轮满月安安静静的挂在天空,恰好就在少年的头顶,而仰着头的少年沐浴在银色月光下,那一瞬间,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白衣,精致可爱的少年,那一身银色月光,徐徐晚风吹起少年的衣袖…… 仿佛欲要踏月而去的仙人! 齐明远死死的盯着那高台上的少年,宽大袖子里的手已经紧握成拳,指甲陷入肉里,唯有如此的疼痛才能让他努力的控制住自己,而不是飞扑上高台,将他的小师叔,将他的宁儿扯下高台,拥入怀里! ——唯有如此,他才能告诉自己,小师叔不会离他远去…… —— 篝火一一点燃,祭典的第二阶段已经开始。 慈恩寺的僧人给那五百百姓送去了祈福的珠子和祈福的碟文,这是今年才有的祭典节目,事实上过去也曾经有过,只是不知何时开始消失了,被大僧正以作为少主大人不能这么无知为由啃了慈恩寺半摞文书的林福宁发狠了,将那些已经消失了习俗条例全都挖了出来。 于是,就有僧人送上珠子和祈福的碟文,珠子还好说,碟文是让百姓们填写要祈福的内容和祈福的亲人,之后,慈恩寺的僧人每天晨早就必须为这些碟文诵读祈福文…… 而在慈恩寺的僧人们给百姓们送去祈福的珠子和祈福的碟文后,刚刚跳完月舞的半夏和青果,手捧放着珠子的盘子和碟文,走在大僧正伽若后,朝石场外最前的一排桌子走去,那里坐着大周朝现在地位最高的——皇上以及诸位皇亲。 大僧正伽若带着半夏青果走到那地位最高的男人跟前,却是没有跪拜,只是从身后半夏手里接过盘子,略微躬腰,恭敬的递到男人跟前。 男人接过,伸手从身侧太监手里接过一只笔,慢慢的在碟文上写下:祈福大周长治久安。 随后,男人将碟文递给大僧正伽若,拿过盘子里的珠子,便戴上。 大僧正恭敬的再次做礼,便退下了。 而之后,半夏,青果便一一上前,将碟文和珠子呈递给太子,皇子等。 虽说皇亲国戚,但在这张桌上的,也只有皇室里的男子,女眷并没有见到。 当半夏将盘子恭敬的呈递,垂首,等待眼前的这位皇亲拿起珠子,写下碟文时,却半晌没有动静,半夏疑惑的抬头,就见眼前呆呆的看着自己的人——该死的!竟然是那二皇子! 半夏心里暗恼,看什么! 就在半夏暗恼的时候,二皇子齐明格已经抬手拿起珠子,提笔在碟文上慢慢的写着:愿得心上人,白首不分离。 半夏平静的看了一眼碟文,便垂首弯腰一拜,捧着盘子转身离开了。 半夏不知,在他身后,二皇子齐明格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一直到看不见了,才缓缓收回视线。 而在半夏和青果等人赠送珠子和碟文的时候,慈恩寺后院的偏院里。 “少主大人竟然会让半夏侍者和青果侍者去给皇室赠送祈福珠子和祈福碟文……实则是让我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 通向偏远的走廊上,走在最前的白色福儒服的少年转头回了一句,眉眼笑得弯弯,分外灿烂,“我又不是非得和皇室不死不休,既然皇帝都亲自来了,那么,我稍微示好也是应该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当然,这里头的距离还是要把握好,我们到底是方外之人,他们那些勾心斗角的和我们无关,谁敢拉咱们入水,咱们也没有必要给他们好看!” 大僧正伽若二笑呵呵的应着,“少主言之有理。” “好了,送我到这里就好了,我自己进去,你们先回去帮忙大老头吧。”少年说着,抬手随意的挥了挥就进了院门。 大僧正伽若二和伽若一对视一眼,看了看这四周,少主大人的护卫队都在这里,院子门口还有林家雪这个实力强悍的队长在,安全问题无虞了,便转身离去。 而当少年,也就是林福宁走入院子,就不由顿住脚步。 院子中央站着一银色锦服的俊秀温雅的少年——齐明远。 林福宁先是一怔,随即欢喜上前,“小师侄,你来了?我正想让黑夜去找你过来……” 齐明远盯着林福宁,清冷的声音此时却是有些低沉,“小师叔找我是有什么要事?” 林福宁呵呵干笑一声,瞅了齐明远一眼,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怎么觉得这会儿的小师侄好像有些怪怪的? “小师叔?” 林福宁挠了挠头,他总觉得待会要做的事情有些丢脸,但想想小师侄为他做的事……大僧正也说过,只有今晚的才有效,过了今晚就没有什么效果了。 林福宁狠狠咬牙,待会要是小师侄敢笑就试试看! 林福宁一把将齐明羽按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齐明远有些疑惑,这是要做什么? 林福宁轻咳一声,脸上有些微红,眼神左右飘移就是不看齐明远,低声嘟嚷了一句,“你随便看看就好了。” 随便看看?齐明远一听,反而坐正,盯着林福宁,那他可就要认真看看了。 林福宁后退一步,从袖子里抽出竹笛,随后,便一边左右踏步,一边笛声吹奏而起。 而在林福宁抽出竹笛,踏步而舞的时候,齐明远就怔住了。 小师叔在跳舞???而且只是在他跟前……齐明远怔怔的看着,慢慢的便痴然了起来。 说来,林福宁的舞简单的过分,只是吹着笛子,左右踏步前后转圈而已,但空气里却还是澄净了下来。林福宁仔细的感受着空气里的气息,学着大僧正们说的用身体用心感受天地气息,而不是五感,于是,慢慢的林福宁便忘记了最初的在小师侄跟前跳舞的困窘。 渐渐的,他的动作愈加流畅,笛声也愈加悠扬深远。 齐明远的视线紧紧的跟随着林福宁,漆黑幽暗的眼睛愈加深幽起来,他勾勒着眼前的画面,将这月下起舞的少年——只为他起舞的少年,深深的刻画着。 从此以后,他知道,此生,他都不会放过眼前的少年了。 从此以后,他知道,他的人生不可或缺的就只有这个人了。 从此以后,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心里就只有这个人了,从一开始的小小的位置,到现在的几乎是满满的心了。 当林福宁结束了一曲祈福,站定时,还来不及开口,就措不及防的被拥入了有些冰冷的但却不会让他觉得不适的怀抱。 林福宁呆了呆,有些不知所措,等等!这是什么情况?小师侄怎么了?啊?受委屈了?还是怎么了??——做什么要突然抱他啊啊啊啊! 他该怎么办?推开?再给他一巴掌?!拍拍他的头,安慰几句,像拍狗狗一样??说“乖,好乖,乖乖的,待会给你骨头吃……” ——啊呸!他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小师叔……对不起,我冒犯了,但是,就这一会儿,小师叔,让我抱抱好不好?”齐明远明显在压抑着什么的声音低低响起,气息喷洒在林福宁的头顶,有点痒痒的。 “……”你都已经在抱了,还问我好不好?= = 虽然心里嘀咕着,但面上,林福宁还是抬手拍拍抱着他的齐明远,安抚道,“乖,好乖的,不哭啊,乖乖的……” “……”小师叔,我没在哭。 “咱是好孩子啊,不哭啊。乖乖的,待会给你颗糖。” “……小师叔……” “说吧,没事,我听着呢,天大的事,小师叔给你顶着!”林福宁一边拍着齐明远的肩膀,一边哄道。 齐明远无奈的一笑,拥着林福宁的手紧了紧,慢慢的放开,虽然不舍,但是放长线才好钓大鱼,点到即止才能不让小师叔心生防备。 ——毕竟,凡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慢慢的,小师叔就会习惯他的拥抱,习惯……像这样亲密的举止。 “小师叔,谢谢你。”齐明远深深的凝视着林福宁。 林福宁被齐明远近距离的凝视,眼前这双漆黑如墨的幽深温柔的眼眸,让他莫名觉得紧张和尴尬起来。 “这个……没什么,咳咳,我说你今天晚上怎么了?”林福宁转开话题问着,从今晚进院子看见小师侄,他就觉得小师侄怪怪的,嗯……怎么说呢,有一种好像压抑着的暴戾的气息感觉,现在看小师侄,又觉得小师侄比平时还要温柔…… ——小师侄怎么比女人还善变? “只是刚刚有个问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但现在,已经想到办法了。”齐明远低声说着,微微一笑,看着林福宁,当看到在最高平台上的小师叔被月光笼罩仿若谪仙时,他心里便无法抑制的暴戾起来,于是,他潜入这个小师叔住着的偏院,当看见小师叔走进院落时,那一瞬间,他有股冲动——得到小师叔,彻底的占有他! 那一瞬间的念头,简直疯魔般不可抑制。 所幸,小师叔那一脸欢喜的笑容……让他冷静了下来。 “哦,那就好。”林福宁点头,没有追问到底是什么样的问题,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这时,外头已经有喧嚣声响起,是祭典结束了吗? 齐明远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很晚了,便低头柔声道,“小师叔,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林福宁抬头看了看,点头说道,“好,明远,你也不要太晚。”说罢,又严肃的拍拍齐明远的肩膀,“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注意休息,找个时间,我来给你把把脉,你的药得换了,知道不?” 齐明远温柔笑着,抬手按住林福宁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带着宠溺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了,小师叔。” 林福宁因为手被齐明远按住,有些一怔,好像第一次察觉到,小师侄的手是微凉的但却是厚实的……,奇了,怪了,以前也曾经被小师侄牵手过啊,怎么从来没有发觉呢? 而很快,齐明远就松开了手,柔声道,“小师叔,你先进屋吧。” 林福宁回过神,下意识的乖顺点头,进了屋,等进了屋,才后知后觉发现,奇怪了,为什么是他先进屋呢? 林福宁转身,看向身后,齐明远已经消失不见了。 林福宁怔怔的看着齐明远消失的地方,小师侄走了?仔细想想,似乎总是小师侄让自己先转身,然后他才会离开…… —— 而此时,离开偏院的齐明远,出现在慈恩寺外的偏僻角落。 “乌墨,皇上呢?”齐明远问道。 “回殿下的话,皇上刚刚已经离宫,在离宫前,他似乎派人找过殿下,二皇子对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说,殿下去巡视了。” 齐明远微微一笑,二皇兄会帮他遮掩一点也不奇怪,二皇兄的面具之一就是老好人。 “殿下……今晚是半夏侍者给二皇子呈递珠子和碟文。”乌墨低声说道。 齐明远皱眉,随即看向身后隐藏在阴影里的乌墨,“有人注意到了?” “没有。” 那就好,他可不希望因为半夏的事情,而让小师叔有了麻烦。也许,该找个时机和二皇兄好好谈谈了。 “继续保护着慈恩寺。” “是!” 齐明远说罢,就转身走出去,骑马就朝帝宫飞奔而去。 —— 而此时的林福宁已经呼呼大睡了。 半夏和青果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他们的少主大人躺在床上,睡得分外香甜。 半夏和青果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想着定是少主大人一定很累了,但当半夏和青果走到床前,想着给少主大人盖被子时,半夏突然顿住,青果惊讶。 “哥……少主身上怎么会有四皇子的气息?!” 第82章 JQ奋进史(3) 半夏惊讶的转头看向青果,“青果,你看到了?” 青果一愣,随即疑惑的看向半夏,“哥,不是看到的,就是感觉,淡淡的冰冰的暗暗的,不就是四皇子身上的气息吗?哥,你呢?” 半夏怔了怔,转头看了眼呼呼大睡的林福宁,压低声音说道,“我没有看到,只是觉得少主身上的气息怪怪的……青果,你确定少主身上有四皇子的气息?” 青果十分肯定的点头说道,“是真的。”说罢,青果不解的抬头看向半夏,“哥,四皇子刚刚来找过少主吗?” 半夏没有说话,只是轻步上前,弯腰,动作轻柔的将被子拉高,掖好,随后,垂下眼帘,神情绷紧,抿唇不语,就算来找少主大人,如果只是说话的话,少主大人身上又怎么会沾染到那四皇子的气息?除非有了某种亲密的接触,比如说……拥抱之类的。 “哥,好碍眼啊……那四皇子的气息真是太碍眼了……”青果压低声音嘀咕着。 半夏没有接话,只是站直起身,再次深深的看了呼呼大睡毫无所觉的林福宁一眼,他是不会让他们最重要的少主大人被任何不好的气息所玷污的! ——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少主,他们的少主,怎么可以交给像四皇子那样的人? “青果,以后,我们两人不可以像今天晚上这样都离开少主身边,如果我不在,你就一定要留下。”半夏转头压低声音说着。 “嗯。”青果点头,说罢,又皱着鼻子不高兴的说道,“还有小雪大哥,哥,我出去一下。” 半夏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青果已经转身,瞬间消失了,半夏轻轻叹了口气,青果太单纯了。 再说直奔出去的青果,倏忽之间就出现在了院子门口,抱着剑靠在院墙上闭目假寐的男子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倏忽闪现怒气冲冲直瞪着他的青果,神情冷静,开口问道,“吃饼子吗?” 男子说罢,从腰间解下了小布袋,递给青果。 青果瞬间眼睛发亮,一把扯过小布袋,“哇!~这就是京都的最有名的小吃炒饼子吗?” “嗯……” “谢谢你小雪大哥,你真是好人——啊!不对不对!!”青果猛然摇头,一边将小布袋收好,一边怒瞪,“小雪大哥!你怎么守门的?四——” 男子猛然一把扯住青果,在青果还来不及反应时就扯进了僻静的角落处,同时低声道,“不要在人多的地方说四皇子的事情,特别是和少主大人,以免损了少主大人的名节。” 青果这才恍然,羞愧的低下头,他刚刚差点给少主大人惹祸了…… 男子,也就是林家雪(浴火堂天雪),瞅着青果一脸羞愧沮丧,抬手拍拍青果的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真的吗?”青果仰头,看着林家雪,“小雪大哥,我觉得我好没用,都没有给少主大人帮忙,哥哥就好厉害……” “你有你的好,你哥哥是你哥哥,不一样的。”林家雪语气平板的说着,很自然的将青果垂下的发丝拨到脑后,“吃吧,冷了就不好吃。” 青果哦了一声,打开小布袋,拿出饼子咬了一口,眼睛大亮,随即忙又看了看小布袋里头剩下的饼子,低声嘀咕着,“啊,还有四个……少主大人两个,哥哥两个……嗯!”青果一脸幸福的扎好布袋,抬头看着林家雪,笑道,“谢谢小雪大哥,真好吃!” “你一个?”林家雪盯着青果问道。他买的饼子不是给少主大人也不是给你的哥哥。 “嗯!”青果又咬了一点,将饼子递到林家雪嘴边,“来,小雪大哥,你吃。” 林家雪盯着近在眼前的笑颜,慢慢的张开口,就着青果的手,将饼子一点一点的吃了下去,算了……早就知道的……青果想到的第一个永远都是少主大人,然后,他的哥哥半夏,最后,或许才是他…… 等青果吃饱喝足,拎着小布袋蹦跳的回了院子,林家雪才缓缓的懒懒的走回院子门口,继续闭眼抱着剑守着院子门口。 突兀的,一个声音时远时近的在林家雪耳边响起:“看来,你很喜欢那位青果侍者?” 林家雪微微睁开眼睛,眼里一片冰冷,嘴唇几乎不可见的蠕动着,但声音却是传向了远处,“乌墨,偷窥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 “抱歉,殿下曾经说过,少主大人身边的半夏青果都有天感能力,极为敏锐,我不敢大意。” “你来,是殿下有什么吩咐?”林家雪垂下眼。 “坡罗国的细作已经收拾干净了,但难保不会有什么漏网之鱼,殿下要你保证少主大人的安全。” “知道了。请转达给殿下,少主大人身边的侍者已经发现殿下私自来见少主大人的事了。”虽然青果刚刚被他给引开了话题,没有说出什么,但他知道,青果怒气冲冲的来找他,肯定是为了四皇子见少主大人一事,定是要来埋怨他没有守好院门,让四皇子进去了。 ——但,主子做事,岂有他说话的份? “嗯?我会转达的。” —— 此时,帝宫中央,仪元殿,朝议及皇上处置政事之所。 仪元殿后殿,御书房。 齐明远恭敬跪拜磕头做礼。 “起来吧。”淡漠的话语从御书房一侧榻上的男人嘴里说出,此人正是大周朝永嘉帝。 大周朝帝君只有一个名号,名号里定有一个“永”字。 “是!”齐明远再次磕头做礼,才缓缓起身。 “抬起头来。” 齐明远垂下眼帘,缓缓抬头,看向榻上坐着的已经五十多岁,但保养的如同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般的永嘉帝。 “你长得像你母亲,但你的眼神,却是不像你母亲,也不像我。”永嘉帝缓缓说着,半垂下眼,神情漠然,“安谧谷,你母亲可好?” 齐明远低声道,“很好。” 能够安眠在那个地方,对母亲来说,该是最幸福的事了。 “那就好。”永嘉帝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 然后,御书房突然安静了下来。齐明远静静的站着,永嘉帝漠然的坐在榻上。 直至—— “我第一次见你母亲,是在夕月日的祭典上,你母亲是几十年来唯一一个不会被大僧正反对的世家嫡女。那场月舞,我一直都记得。”永嘉帝突然开口说着,语气平淡,但却是低沉。 齐明远抬眼看向永嘉帝。 永嘉帝却是垂下眼睛,转开了话题,“时候不早了,你退下吧。” 齐明远垂首跪地做礼,才慢慢的倒退着离开了御书房。 齐明远倒退着离开了御书房,抬头看天,夜已深沉了。 走出仪元殿,在永嘉帝身侧大太监的带领下,齐明远悄然来到了皇子府。 皇子府都在帝宫附近的区域,离帝宫不远但也不近,他的皇子府和上辈子一样,是最远的皇子府。 看了眼高高挂起来的匾额,一样,还是那个“轩”字。 “四皇子殿下,老奴就先告退了。”永嘉帝身边的大太监——齐九渊恭敬的拱手做礼。 齐明远转头看了九渊,永嘉帝身边的大太监九渊为人最为滴水不漏,不管对谁,哪怕是卑微的贵人,他都态度恭敬不已,从来都不会狗眼看人,对他这个四皇子也是如此,可惜,他对永嘉帝忠心耿耿,在上辈子追随永嘉帝而去。 “麻烦九渊公公了。”齐明远浅笑着拱手。 齐九渊忙恭敬回礼,随即便告辞了。 齐明远抬脚上了台阶,紧闭的府门就开启了,李义带着一干奴仆侍从恭敬的跪拜接迎。 齐明远淡淡点头,便让李义带人下去,自己朝皇子府里走去,边走边对小步跟随而来的李义和青墨云墨说道,“不要太招摇,这几日,好好的将那些下人训练好,如果有钉子,就暂且留着,注意查清楚都是谁的人。义伯,我住的地方就青墨云墨好了。”说到此处,齐明远顿下脚步,转头问着李义,“我后院里是不是有座小花园?” 李义一怔,随即忙拱手道,“回殿下的话,是的。” “小花园里的花圃开半边出来种药草,药草的种子,这几日会有人陆续送来。” 李义一呆?药草?难道是为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挂着“荣德院”的院子前,看着这个匾额,齐明远皱了皱眉,但却也没有说些什么,抬脚进了院子,直接走到院子的后方,是一个有亭,有池塘,有半亩大的花圃的小花园。 “池塘里种些藕,小师叔喜欢吃,还有不要养锦鲤这些东西,养些容易活的。”齐明远对李义吩咐着。 李义听着,嘴角微抽,少主大人身份特殊,怎么可能会来皇子府?就算能来,也只是偶尔而已,还有,鱼哪有容易养活的? 但面上,李义恭敬的应了下来。 这时,青墨趁机开口低声道,“殿下,李将侯府李老将军已经递了拜帖。” 齐明远微微一顿,随即说道,“明日去拜访李将侯府。” “是!” ——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夕月日的翌日,还有不少百姓赶来慈恩寺进香祭拜,这些百姓里头有走街串巷的小摊贩,也有当朝的官员,这些百姓都希望能够拿到珠子和碟文,但珠子和碟文都只有五百百姓和皇亲才有,因此很多人都难免失望。 对此,大僧正伽若很是歉然的说,因为祈福的珠子和碟文都是大僧正和少主大人亲笔所写,因此准备的不多云云…… 虽然拿不到珠子和碟文,但依然有源源不多的人前来进香祭拜,慈恩寺一时客似云来,热闹非常。 而比起前头慈恩寺的热闹,后院里,林福宁一觉醒来,刚刚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就被吓了一跳! 他的床前半夏和青果一脸严肃不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林福宁黑线,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做着同样的一个表情,这样的盯着人看,很有压力的好不? “你们这是做什么?”林福宁扒拉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打着呵欠问道。 “少主,昨儿个,四皇子是不是来找过你?”半夏严肃问道。 林福宁一愣,随即很是随意的点头说道,“嗯?他来过,怎么了?” 半夏皱眉,“少主,四皇子行事太随意了吧,这样要是被人知道的话,会被诟病的。” “放心。”林福宁起身,接过青果递过来的外套穿上,一边笑眯眯道,“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小师侄做事很周全的。” 不是这个问题啊,半夏看着林福宁笑眯眯的坦然的脸,心头有些无奈和纠结,少主大人难道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四皇子的气息吗? 半夏正欲委婉提醒,一旁的青果却是愤愤然的开口了,“少主!四皇子真过分,竟然把他的气息留在你身上了!” 林福宁困惑的转头,“什么?气息?”小师侄的气息? “少主,您不知道吗?您身上有四皇子的气息,虽然现在已经很淡了,可是昨晚都感觉得出来……”青果睁着眼睛惊讶的说着。 林福宁摸了摸下巴,要说沾上气息……难道是因为昨晚小师侄的突然的拥抱?? “哦……我知道了。”林福宁含糊的说了一句,转头就想束发,但转头就见半夏和青果还在紧紧的盯着他,林福宁不由不解,“怎么了?还有事?” 青果刚想开口,半夏抬手拦住,半夏对林福宁恭敬的说道,“少主,没有其他事了。” “那收拾一下,吃完早膳,我们就回家。”林福宁说道。 半夏和青果一愣,回家?回……林家? “少主……可是外面……”半夏迟疑的开口,外头那么多人,能顺利的回家吗? “嘿嘿,就是现在外头人多,我们偷溜回去才不会被发现啊。”林福宁嘿嘿神秘一笑,“好了,赶紧的收拾东西去!这次,我们要多住几天!” —— 在林福宁偷偷的从慈恩寺溜回林家的时候,齐明远正在李将侯府慢慢的喝茶。 李仪嵘坐在书房里,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齐明远,不由慈祥一笑,如今的四皇子相貌俊秀至极,五官有七分像他那苦命的女儿,再加上一身温雅淡然的气质,真是让人难以转开视线。 而,最重要的,虽然温文尔雅,但那隐藏其中的精明冷冽却是不容忽视。 东南道以及西州的事情背后,他的这个外孙在里头做了什么,起了什么作用,别人可能看不明白,他却是看得分明。 “外公。”齐明远放下茶杯,抬头看向笑呵呵的李仪嵘,顿了顿,才开口道,“外公,我的亲事暂且不急。” 李仪嵘本来笑呵呵的,一听这话,笑容一顿,无端端的想起了齐明远的那封拜托他帮助少主大人的信,心头有些不安,但面上却是继续笑着说道,“明远,怎么不急?外公要是不为你仔细找个媳妇定下来,只怕帝宫的人要给你做主了,到时候,他们能给你找个好的吗?这次,外公拜托了林家夫人,过几日,他们会借放灯会设宴,到时候,给你,哦,还有林家的大少爷找个合适的闺女……当然啦,明远,你要是有中意的,你跟外公说。” 齐明远沉默听着,在听到林家夫人的时候,齐明远眼睛一闪,随后便幽深了起来。 ——林家夫人办的宴会吗? “外公,这个到时候再说吧。”齐明远转开了话题,“外公,我大舅有没有消息?” 见齐明远转开话题,李仪嵘也配合的转开了话题,“哦,有,你可是要问北疆的动静?” 齐明远摇头,“北疆的事情已经成为了僵局,四年内,北疆和坡罗国不会有什么改变,我是想问林福安。” 李仪嵘一怔,随即深思道,“明远,你说北疆的事情已经成为僵局?为何你这么肯定?” “坡罗国的二王子已经失踪,现在,坡罗国陷入皇位争夺,至少,四年内,他们是不会安定下来的。”齐明远压低声音说道。 李仪嵘一听,呵呵一笑,眼里精光一闪,“那么,明远,要是你大舅趁机攻入坡罗国的话……” “不,那样,大舅舅就有危险了!”齐明远冷静的说道,“外公,难道你忘了坡罗国之前曾经有一位传奇将军,他可是唯一一位让你连吃了三次败仗的人。这次,最具有继位希望,最有谋略和最阴狠的二王子失踪,这位传奇将军肯定会再次出山。大舅舅不是他的对手,这个时候,是和谈的最好时机!” 李仪嵘听了,哼了哼,虽然心头不服,但,外孙说的是实话,那个什么传奇,竟然还活着!他奶奶的! “虽然只能和谈,但,这也是我的机会。”齐明远缓缓说道。 李仪嵘一怔,看向齐明远,机会?什么机会? 齐明远神情冷静的说道,“外公,四年的时间,足够我练出天下最为精锐的军队了!” 李仪嵘闻言,脸色一变,猛然拍案而起,“你要参军?!” 齐明远也跟着站起,直视着李仪嵘,“外公,我需要一支只听命于我的军队。这支军队必须由我亲自带出来!” 李仪嵘盯着齐明远,“好!如果你非得执意如此,那么,你就得给我订了亲后再去!” 齐明远皱眉,“外公,我不会定亲的。” 李仪嵘紧紧的盯着齐明远,压低声音问道,“明远,你跟外公说实话,你……是不是心有所属了?” 第83章 JQ奋进史(4) 齐明远看着李仪嵘,沉默了,如果让外公知道,他所心仪之人就是小师叔的话,外公定会反对,但此事早晚都要让外公知道,而且也需要外公的帮忙,不然,林家那关就很难过了。 齐明远沉默了半晌,便突然扑通跪地! 李仪嵘一愣,随即脸色一变,难道真是……少主大人?林家的那位公子?! 李仪嵘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抖的问道,“明远!你心仪之人……是谁?” 齐明远垂下眉眼,低声道,“他是林家公子,现在的少主大人,我的小师叔——林福宁。” 碰!!! 重重的茶杯砸地的声音响起,李仪嵘再也控制不住怒气,低吼道,“胡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齐明远冷静的抬眼,直视着李仪嵘,“外公,孙儿明白,孙儿不该倾慕少主大人,孙儿更不该妄想,但孙儿从两年前开始,就日日夜夜想着小师叔,孙儿没有办法忘记小师叔,外公,最痛爱别离,最苦求不得,时至今日,孙儿才明白,母妃当初留下的那十个字……外公,孙儿愿受外公责罚,但孙儿求外公,不要逼孙儿定亲,孙儿此生除了小师叔,绝不会再娶任何人……” 李仪嵘一脸怒容听着齐明远的慢慢说话,直至齐明远说了那句“最痛爱别离,最苦求不得”,李仪嵘的怒容才有所动容,慢慢的多了哀戚,多了苦涩,但听到最后,听到齐明远说“除了小师叔,不会再娶任何人”时,李仪嵘又怒了! “难道你堂堂四皇子就终生不娶了吗?!你以为帝宫会让一位皇子终生无妻无妾吗?!” 齐明远平静回话道,“所以,孙儿必须去参军。外公,您是世袭李将侯,朝廷帝宫多少风雨您经历了无数,您应该清楚,这个天下,无非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从我四年前护送母妃的灵柩离开帝宫那一刻起,孙儿就发过誓,孙儿不会让任何人来掌控我的人生!孙儿也绝对不会再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李仪嵘沉默了。 他盯着跪在地上直视着自己,目光坚定深沉的齐明远,这就是他的外孙?这就是大周朝四皇子齐明远?居然在四年前就有了这样的决意……在明白之后,再回想东南道,西州的种种作为,李仪嵘突然觉得有些心惊。 ——东南道的还不是十分肯定,但是西州……原来那只是布局而已吗? 李仪嵘紧盯着齐明远半晌,才哑声开口,“我明白了。” “外公?” “我不会逼你,定亲之事,我不再提起……但是明远,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李仪嵘盯着齐明远,深吸一口气后,严厉开口说道。 齐明远拱手说道,“外公请说。” 李仪嵘盯着齐明远,一字一顿,“你需保证林家所有人的平安!” 齐明远一怔,随即微微一笑,“这是自然。” 齐明远面上微笑着,心里却是暗道,外公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那么了解他……让他下了这么一个保证,是怕他将来求不得时会毁了林家吗? 说来,他虽然现在保证了,但却也是不敢肯定将来会不会改变…… 李仪嵘见齐明远保证了,才脸色一缓,伸手扶起齐明远,让齐明远坐下后,才严肃问道,“少主大人可知此事?” 齐明远微微点头,垂下眼,故作一脸落寞苦涩的低声说着,“小师叔在前阵子知道了,但小师叔他拒绝了……我骗小师叔,让小师叔给我四年时间……” 李仪嵘闻言,脸色微微一黑,忍不住又想斥责,但看齐明远一脸落寞苦涩的样子,便忍了下来,只是叹了一口气,转开话题说道,“明远,虽说如此……但是,我已经和林家夫人都说好了,三日后的放灯节,你就去看看吧。” 齐明远闻言,想了想,便点头应下。 随后,李仪嵘又和齐明远说了北疆的军情,以及接下来参军等事宜,最重要的是,如何让朝议和皇上同意参军的事情……随后,齐明远就起身告辞了。 —— 而这个时候的林福宁,正在林淑薇的闺楼里转圈打量着,一边随意的说着,“姐,你怎么都不好好的布置一下啊。你可是要在这里住到出阁的?” 这个闺房不够雅致啊,比起青田镇的姐姐的院子,这个闺楼可是少了好多东西! “胡说什么呢!”林淑薇脸色一红的走了过去,一把拉住林福宁,埋怨的嗔道,“你呀,就是想到这些吗?再说了,娘亲才不会把我嫁到京都来呢!” 林福宁被林淑薇一扯坐了下来,随后笑嘻嘻的道,“姐,要是我那未来的姐夫就刚好是京都的,那你也没有办法啊。我可是都听娘亲说了,我大师兄的儿子,还有那什么文修,都有请人来说亲的!” 林淑薇脸再次一红,狠狠的瞪了林福宁一眼,“你就会消遣我,我都跟娘亲说了,我才不要一个人被留在京都,娘亲也答应过我了,不会让我一个人留在京都的!” 林福宁闻言,噗嗤一笑,见林淑薇再次瞪眼,忙开口安抚道,“姐,我就是跟你闹着玩的,咱青田镇多好啊,这个京都乱七八糟的,嗯,当然,我未来的姐夫必须对姐姐好好的,咱不需要大富大贵是不?” 林淑薇再次瞪了林福宁一眼,林福宁嘿嘿一笑,转开话题说道,“不过,姐,我来的时候见娘亲在议事厅里忙个不停的,是有什么事吗?” 林淑薇点头,想到早上早早就躲到儒士院的大哥林福康,偷笑了一下,神秘道,“宁儿,娘亲要为哥哥议亲了!” 林福宁闻言,睁大眼,惊奇的道,“大哥要议亲了?!” 林淑薇笑着点头,又神秘道,“不止大哥哦,我昨儿个晚上听娘亲和爹聊天的时候提及了四皇子,听说是李将侯府来拜托娘亲的,也要为四皇子议亲了!” 林福宁闻言,怔住了。 ——要为四皇子议亲?小师侄要……议亲了? —— 而此时,林府,议事厅里,半夏和青果恭敬的对着坐在软榻上的林夫人跪伏做礼。 林夫人轻柔一笑,示意宋妈妈过去搀扶两人,随后,柔声问道,“昨日辛苦你们了。” 半夏青果恭敬的垂首回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能够在夕月日,也是半夏(青果)的荣幸。” 林夫人笑了笑,半夏青果如今已经是宁儿身边的侍者,说来,这个身份已经不用对她跪伏做礼了,但半夏青果跟随宁儿回家后,却是第一时间来拜见她,这是对她的尊敬,也是对林家的感恩。 当初,听从公公的意见,让半夏青果留下,做宁儿的贴身侍从,果然是对的。 “今后还要麻烦你们好好的照顾宁儿,宁儿有时粗心大意,大大咧咧的,半夏,你要多多提醒,青果你要好好的注意宁儿的吃食,他呀,胃口都被我们养叼了。” “是!”半夏青果恭敬的应下,又听着林夫人轻声嘱咐了几句,就告退离开了。 而走出议事厅的青果疑惑的看着身侧的半夏,小声问道,“哥,你怎么不说四皇子的事?” 半夏站定脚步,看着青果,压低声音说道,“青果,你听着,此事不要提及。” “啊?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少主没有对我们遮掩……” “咦?” ——因为少主坦荡从容,没有对他们遮掩,就说明,少主对四皇子压根就没有其他想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像惊弓之鸟一样,说不定,反而会顺了四皇子的心意! “总之,你记着就是了。”但看着青果疑惑的样子,半夏有些无奈的说道。 青果在这方面倒跟少主大人一样——懵懂茫然的根本就是没有开窍嘛! —— 而此时的林淑薇的阁楼里…… “对了,宁儿,你和那四皇子不是师叔侄关系吗?这次的放灯节宴会,你不如也来吧,到时候你躲在一旁,也可以给那四皇子好好把把关啊。”林淑薇很是兴奋的抓着林福宁的手说道。 林福宁回过神,讪讪一笑,给小师侄把把关?给他挑个媳妇? ——你妹的!他怎么想都觉得奇怪!还有,这心里怪怪的不舒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林福宁轻咳一声,说道,“哦,好啊。到时候也给哥哥把把关……” 这时,半夏青果在门外恭敬见礼,林福宁见状,趁机起身说道,“姐,我先回去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膳我再过来。” 林淑薇起身,有些失望,“那宁儿,你要是忙完了就过来陪我哦。” 自从来了京都,她就深居简出的,认识的人也没有几个,好不容易,前阵子,那华阿姨来了,还带着玉姐姐,可玉姐姐竟然要进帝宫参加选秀……她可是快要闷死了,现在宁儿回家了,定要宁儿好好陪她。 “好,我忙完了就马上过来!”林福宁嘻嘻笑着说道,对没有办法出去玩的林淑薇,他是万分的深表同情以及深有体会! 林福宁说罢,就转身出了门,和半夏青果一边朝自己的院子走去,一边问道,“大僧正们把账册送来了吗?” “已经送来了,还有京都郊外的那个荒地的田契也送过来了,对了,少主,东南道的忠义堂已经把这个月的账本送过来了。他们让信鸟送到了慈恩寺。” “哦……”林福宁站住脚步,转头对身后的半夏青果说道,“那,待会,半夏你负责东南道的忠义堂的账本,青果你给我看那荒地的田契,算算看,要是在京都办忠义堂的话,那荒地适不适合……我就算算慈恩寺的账册好了。”林福宁说着,笑呵呵的转过头,伸了伸懒腰,“咱麻利点,忙完了就陪姐姐玩去!” 青果一听,立马笑道,“好!少主放心!青果一定会尽快完成的!” 半夏也跟着应了一声,但却是有些疑惑不解的看着前头林福宁蹦跶的身影,少主好像有些怪怪的……,怎么了? 林福宁回了院子,就卷起袖子,算起账册来,半夏和青果一见,也忙赶紧的干起活来。 直至黄昏,晚霞满天了,林福宁才抬起头,揉了揉脖子,酸死了!林福宁随手从袖子里抽出金针,扎了脖子一下,才舒坦的伸伸懒腰,起身,扭了扭脖子,挥了挥手,看向现在书房另一侧,半夏已经在整理东西了,青果也在奋笔疾书。 林福宁便笑眯眯的说道,“好了,该吃晚膳了,青果,写不好的明儿个再写也成。” 青果一听,立即摇头,哭丧着脸,“少主,我答应过你,要尽快完成的。” 林福宁一听,翻翻白眼,“都说尽快了!完成不了也没有关系的!好了,走!我们去找姐姐吃饭去,今晚,娘亲要在姐姐那里用餐。” “哦……”青果只好放下手里的笔,而半夏再次深深的看了已经推门走出去的林福宁,心头再次肯定,少主……一定是心里有事了。 当林福宁推开门走了出去,刚想朝院门走去,不知打哪飞来的黑夜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福宁一愣,随即抓下黑夜,看了看黑夜的脚,果然绑着一个小竹筒。 林福宁解下小竹筒,抽出里头的信,刚想展开,却又犹豫了一下,脑海里再次响起姐姐林淑薇说的话——给四皇子议亲! 林福宁心头纠结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这会儿他的心里这么难受,是因为不舍得小师侄这个聪明听话又对他那么好的好朋友……还是因为有了另外的感情? 如果是前者,他会慢慢习惯以后小师侄不在他身边的生活,上辈子是孤儿的他绝对有自信能够适应一个人的生活!若是如此,他这个做师叔的,又是他的好朋友的,就不该逃避,更应该好好的给四皇子挑个好的! 而如果是后者,那他就更加要面对!他和小师侄是决计不可能的,也不能有任何事情发生的! 小师侄已经对他暧昧不清纠缠不清了,他不能再任由小师侄这样下去了,所以,议亲,是对的! 林福宁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将心头纷乱的思绪理清楚,便打开了小竹筒,信笺上只写了几行字:小师叔,我已经有皇子府了,过两天是放灯节,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接你出来,我们一起去看放灯,我请你吃京都最好吃的东西,到时候,你到我府里坐坐。信笺的最后,还是一样画了个笑脸。 似乎,这个笑脸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了。 林福宁怔怔的看着这个笑脸,不知怎么的,他只觉双眼泛酸,然后,慢慢的,眼前就模糊了起来。 第84章 jq奋进史(5) 半夏和青果收拾好东西走出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少主站在走廊上抱着信鹰黑夜发呆。 半夏青果忙走过去,“少主?”少主这是怎么了? 待他们走到林福宁跟前,半夏和青果就吓了一跳,自家少主怎么一脸呆呆的,而且……那眼眶附近好像有泪花??? ――跟着少主这么久了,这是第二次见到少主流泪! “少主,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青果急急的担心的问道。 林福宁抹了抹脸,摇头道,“没有,只是刚刚想到了难过的事情,现在好了,没事了。”林福宁说着,转头看向一脸担心关切的半夏青果,咧嘴一笑,笑容还算是灿烂,“这个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有些难过遗憾什么的,也是正常的。没事,你家少主我,可不是泥捏的!” 青果一脸茫然,少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半夏则是怔了怔,随后看了眼被林福宁抱着的信鹰黑夜,那……是四皇子专门给少主传递信件的信鹰,难道是……因为四皇子? “好了,我们去找姐姐。”林福宁将信鹰放开,让它跳到自己的肩膀上,随手抹了抹自己的脸,问半夏,“半夏,很明显吗?” 半夏愣了愣,随即仔细的看了看,从袖子里掏出手帕上前递给林福宁,“少主,这个眼睛四周擦一下。” 林福宁哦了一声,接过,胡乱的抹了抹,抬头问半夏,“怎么样?还很明显吗?” “好多了。”半夏说道。 “那我们走吧。”林福宁将手帕递还给半夏,对青果交代道,“还有,这事别跟我娘说,不是什么大事,就别让我娘亲操心了。” “是!” ###### 待林福宁来到了阁楼,林夫人已经来到了阁楼,林福宁一见,便咧嘴一笑,快步过去做礼。 林夫人忙拉着林福宁起来,让林福宁坐到了自己身侧,看了林福宁一眼,心头一愣,宁儿可是哭了?但看着林福宁灿烂的并不勉强的笑,便将到嘴的问话咽了回去,只是紧了紧拉着林福宁的手,柔声笑问道,“宁儿,娘亲今儿个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糯米粥。” 林福宁一听,眼睛一亮,“真的?娘亲最好了!”林福宁说罢,就挣脱了林夫人的手,起身扑向了已经开始摆放东西的桌面的,刚刚从二楼端着东西上来的林淑薇一见,就噗嗤一笑,逗笑道,“要是让外人看见了,肯定会想着少主大人莫不是几日没有吃饭饿坏了吧?” 林福宁已经开始大口吃饭了,一听林淑薇逗笑的话,就夸张的说道,“姐,你不知道,现在呀,我在慈恩寺的时候,就整天想着娘亲的糯米粥,素面,酥饼……” “好了,娘亲呀,都做给你吃,你慢点吃,别噎着。”林夫人笑说着,走到林福宁身侧,接过宋妈妈递过来的碗,给林福宁舀了碗汤。 林淑薇放心下手里的一盘炒菜,一边笑说道,“来,宁儿,试试看姐姐做的这个菜怎样?” 林福宁张大嘴,啊呜一口咬下,咀嚼了一番后,吞下,摇头晃脑的评点道,“好吃!” 林淑薇一听,顿时有些自得的笑了,“爹也说我的手艺进步了!” “好吃是好吃,不过,姐姐,这个味道下次不要那么浓,还有这个菜,太软了一些,哦,对了,还有这个菜的长相,忒丑了!” “宁儿,你――”林淑薇气呼呼的瞪着林福宁。 林夫人一旁忍不住一笑,故作嗔怒的手指轻点林福宁的额头,“你这孩子怎么还嫌弃起来了?还有这个菜的长相?菜好不好吃,跟菜的长相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着咧!”林福宁理直气壮的说着,“娘亲,你不知道,有这么一句话是这么说着,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它长得这么丑,严重影响我的食欲!” 林夫人一听,和林淑薇两人噗嗤笑了起来。 在外头和宋妈妈站在一起的半夏和青果听见了笑声,都转头看了进去,见林福宁大口的吃着东西,一边眉眼弯弯的对着林夫人笑着,两人心里都稍微放下心来。 而宋妈妈见半夏青果转头看了进去,便笑着说道,“没事的,两位侍者,不如我们到下面去用膳吧。” 半夏青果忙拱手做礼,“麻烦嬷嬷了。” 宋妈妈笑着摆手,就在前头引路,带着半夏青果到下头去用餐了。 过了一会儿,林福宁和林夫人,以及林淑薇用膳完毕,待婢女将东西收拾下去,林淑薇跪坐在榻上,洗涤茶具,冲茶,倒茶。 林福宁坐在林淑薇的对面,看着林淑薇动作熟练流畅,透出娴静优雅,不由心头感叹,哎呀,姐姐真是越来越有魅力了。 林夫人坐在中间,看着林福宁好奇感叹的眼神,心里微微放心,看来宁儿应该是无碍的。兴许是宁儿来的时候眼睛迷了沙,并无大事。 待林淑薇斟茶完毕,林福宁和林夫人各自端起茶杯,慢慢的浅饮了一口。 “宁儿,三日后的放灯会宴会,娘亲要宴请京都名门贵女,世家嫡女。”林夫人放下茶杯,轻柔的声音慢慢的说着,“这次的宴会,是受李将侯府的老李将军所托,要为四皇子留意好的贵女。” 林福宁点头应了一声,嗯……心情怪怪的,不过,很快就会好的。 “娘亲,可是那是四皇子……李老将军怎么会想到拜托你??”林福宁疑惑问着。 林夫人无奈一笑,“李老将军说已经得到皇太后的首肯了,说此事,就交给我来做了。当然,娘亲只是把把关而已,最后,四皇子愿不愿意,帝宫满不满意,就不是娘亲的事了。” 林夫人的话很是意味深长,那个觊觎自家宁儿的皇子……会是这么简单的就让别人来掌控他的姻缘吗? ――林夫人不抱期望。 但既然接了此事,就得完成,毕竟,皇太后的懿旨已经在早上到了林府。 所以,哪怕不怎么愿意,林夫人还是轻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宁儿,你若有机会的话,劝说一下四皇子,请他务必参加三日后的放灯宴。” 林福宁一怔,抬眼看向林夫人,“他不肯来?” 林夫人摇头柔声说道,“我是怕他不肯来,宁儿,毕竟此事是李老将军没有跟四皇子商议过,四皇子……只怕是不肯呀。” 林福宁含糊的应了一声,心头却是莫名的有些高兴,小师侄自己还不知道啊……难怪刚刚收到的信笺上,小师侄说要邀请自己去看放灯会…… “娘亲,我会跟他说的。”林福宁抬头认真说着。 ――这是对小师侄来说,对他自己来说,都算是一个好事吧。 而是夜,林福宁趴在书桌上,给齐明远慢慢的写着信,半夏在林福宁身侧磨墨,青果在铺床,整理着东西。 ――小师侄,三日后的放灯宴,请务必参加。 踌躇了半晌,林福宁还是写了这么一句话。写完,林福宁烦恼的挠头,这样是不是太简单了? 想了想,林福宁还是干脆将信塞进竹筒里,抓过黑夜,就准备寄了出去,半夏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少主……是不是太简单了?” 林福宁偏头,看向半夏,一本正经,“半夏,你不懂,这就叫言简意赅!” “……”四皇子看到的话,会不会……生气?太简单了吧。 不过,还是算了吧,这样也好,让四皇子生气的话,四皇子就会有一阵子不来找少主,少主和那四皇子就可以少一些联系。 ###### 此时,齐明远正在京都流金阁的后院堂屋里。 “草民林德瑜拜见四皇子殿下!”林德瑜恭敬的拱手再拜,跪地做礼。 齐明远浅笑一声,上前搀扶起林德瑜,此举让林德瑜惶恐的忙再次拱手。 “世叔太多礼了。”齐明远温和说着,一边示意林德瑜在一旁坐下。 待林德瑜坐下后,齐明远歉然开口说道,“请世叔原谅,没有递交拜帖就贸然请世叔来此。” “德瑜不敢,本该是德瑜前来拜见世叔的。”林德瑜恭敬的拱手说道。 齐明远歉然一笑,“世叔这么说就折煞明远了,若无林家,若无小师叔,若没有青田镇的四年,就没有现在的齐明远了。”齐明远说罢,起身,肃然拱手对林德瑜一拜,“若论拜见,该是明远登门才是。” 林德瑜心头一跳,登门?!四皇子殿下您是嫌林家现在还不够引人注目吗? 于是,林德瑜面上忙谦道,“四皇子,德瑜不敢……” 林德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齐明远抬手止住,微微一笑,“世叔,这些套话就别说了,林家和小师叔,明远此生绝不会忘记。”说罢,齐明远微微一笑。 而林德瑜则额头冷汗一落,最后那一句话,可是话里有话呀! “世叔,今儿个贸然请世叔前来,是有一封信要转交给世叔。”齐明远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交给林德瑜。 林德瑜双手接过,低头一看,眼睛猛然睁大,信上的笔迹是――福安!他的二儿子,林福安! “殿下,这――”林德瑜抬头惊异问道。 为什么福安的信会由殿下转达?! 自福安私自离开后,就未曾和家人联系过,如今,这难得的一封信竟然是由四皇子殿下转达的,难道,福安的离家和四皇子有关? “实不相瞒,福安兄现在在北疆参军,就在我舅舅的麾下,几日前,福安兄作为先遣小队,立得一大功,因此,福安兄才敢写信前来,托我转交给世叔。”齐明远微笑说着。 林德瑜闻言,却是脸色一沉,如此说来,当年福安能够离开青田镇,前往北疆参军,果然是四皇子从中动了手脚?! 林德瑜捏着信笺的手一紧,那个笨蛋儿子!竟然…… 齐明远察言观色,见林德瑜脸色阴沉了下来,便再次浅笑开口,“世叔莫要生气,如今福安兄在我舅舅麾下,舅舅会多加照顾,而且,舅舅在不知道福安兄的身份时,就已经对福安兄极为赏识了,在得知福安兄是青田林家之子,就更加照顾。所以,世叔莫要牵挂担忧。” 林德瑜强颜一笑,将信放进袖子里,再次拱手拜谢道,“多谢四皇子,还请四皇子转达在下对李将军的谢意。” “不敢,这都是该做的。”齐明远温和说着,顿了顿,又轻声道,“其实,除了转交此信外,也是另有要事相求。” 林德瑜一怔,随即恭敬道,“四皇子请讲。” “我即将远赴北疆,大概会有三四年无法回到京都,京都的一些事情恐怕就无法照顾了,外公已经年过半百,舅舅们又都不在京都,所以,想麻烦世叔,在明远不在京都之时,多多照顾外公。”齐明远边说边再起起身,肃然拱手做礼。 林德瑜闻言,心头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忙起身说道,“这是自然。只是,恐怕不久后,在下就要携妻儿返回青田镇了……恐怕……”林德瑜故作为难的说道。 齐明远却是故作惊讶的开口,“怎么?难道世叔还没有收到户部的官文吗?” 林德瑜心头一个咯噔,户部的官文?! 齐明远故作恍然,一笑,“恐怕是世叔事务繁忙,还没有回府吧?明远今早听户部的人提起,为了感谢小师叔的祭典大德,朝廷打算嘉奖世叔一座茶庄,就在京郊,这茶庄可是御制官茶之地,如此一来,世叔除了有绸缎的皇商头衔外,又多了一个官茶的皇商头衔了,按照朝廷律例,今后,世叔就得留在京都打理生意了。” 林德瑜听罢,心头一沉,御制官茶?!皇商?! ――为什么他会有一种被人步步算计的感觉?! “所以――世叔,我外公就麻烦世叔了!”齐明远正色的再次拱手。 林德瑜盯着眼前一脸肃然神色的齐明远,心头只觉得牙龈痒痒的,说什么拜托他照顾外公?!堂堂一个李将侯府的当家的,需要他这个小小的皇商来照顾吗?笑话! ――无非就是要将他以及林家扣在京都罢了! ###### 而夜深了,送走了林德瑜,齐明远背负双手,站在流金阁的后院里,仰头望着漫天的星辰,将林家扣在了京都,这样……林家的这步棋算是布好了。 说来,其他人他都不怎么担心,唯独林家,林德瑜,林文忠,还有那位林夫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因此,更需小心谨慎! 想着刚刚林德瑜那故作恭敬面上笑着,眼神却是小心谨慎的模样,齐明远微微一笑,但就算再小心,再谨慎,他也决计不会想到,他会向二皇兄进言,让二皇兄提出这个嘉奖,而之前,太子也好,三皇子都好,都已经考虑拉拢小师叔的家人了,所以,就算没有二皇兄提出,太子,三皇子也都会提出嘉奖。只是,嘉奖的内容大概会是加官进爵,而不是皇商! 而若是加官进爵的话,林德瑜到时候会大把的理由来加以推辞,特别是林家祖训,到那时候,父皇也无法勉强! 而皇商的话……林德瑜可就没有任何理由了! “禀殿下,太子又来看白衣了。”突兀的,身后乌墨的声音响起。 “白衣呢?”齐明远淡淡问着。 “白衣依据殿下的吩咐,不远不近的招呼着,现在还在做雕饰的活,还有那刘学恩,今日也来了,但白衣将那刘学恩请进了隔壁林家茶馆,没有让太子见到。” 齐明远皱眉,白衣的事情出乎他的意料,太子和上辈子一样,对白衣极为中意,而白衣因为现在是流金阁的雕饰师,又有了西州忠义堂的身份文牒,太子无法将他带回府,只能想着法子来见白衣,还有那刘学恩,参加完祭典后,竟然遇见了白衣……现在也不走了。 如果让太子知道刘学恩的存在就麻烦了,刘学恩可是他要重用的人! “乌墨,让人保护刘学恩。” “是!” 第85章 JQ捉奋进史(6)(捉虫) 夜色深沉,林德瑜阴沉着脸回到了林府。 当站在院子中央等候的林夫人看见林德瑜一脸阴沉沉的样子时,便侧头轻声对宋妈妈吩咐着去端汤。 宋妈妈了然的恭敬告退,于是,院子里就只有林夫人和林德瑜。 林夫人轻步上前,露出温婉柔软的笑,“老爷,您回来了。” 林德瑜抬眼见是林夫人,脸色一缓,上前轻轻的拥住林夫人,一手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到林夫人身上,压低声音说道,“晚上风大,你该披件衣服才是。” 林夫人一笑,轻声道,“下次我会注意的。” 两人边说边进了屋,进屋后,宋妈妈恭敬的呈递上一碗汤,便退了下去。 “老爷,这是清心汤,宁儿今儿个晚上做的,说要给你和康儿清清火,温补一下身子。”林夫人指着汤笑说着,“可惜康儿今儿个回了儒士院,可少了口福了。” 林德瑜听着,脸色不由柔和了下来,端起汤慢慢的喝了起来,林夫人笑吟吟的看着,目光深情而柔和。 待林德瑜喝完汤,林夫人才轻声的开口说道,“老爷今儿个这么晚回来,可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 林德瑜本来柔和的神色因为林夫人的这么一问,再次阴沉了下来,低声道,“文娘,户部有没有派人来咱们府里下旨?” 林夫人闻言,轻轻点头,低声道,“户部的旨意和皇太后的旨意都一大早的下达了。” 林德瑜闻言,苦笑了一下,叹气道,“看来,这次,我们林家是不能摆脱这个京都的浑水了!” 林夫人看着林德瑜,柔声劝慰道,“老爷,别担心,我们有林家祖训,朝廷,哪怕是皇上也不能勉强我们林家,皇商也好,为四皇子挑选皇妃也罢,这些事情并没有违背我们林家祖训,我们只需小心周全,就可以了,而这些事情我们哪怕尽心去做,可结果如何,那可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到那时候,官家的御制茶庄,四皇子的议亲之事都很有可能会失误,到那时候,皇上撤掉了我们林家的皇商,或者,皇太后下旨斥责于我,也是有可能的,那么,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京都了。” 林德瑜一边听着,一边若有所思,随后,就慢慢的脸色明朗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浮现。 ——说的没错,是他想的复杂了些,四皇子此举虽然让他不得不暂时滞留京都,但对林家总体来说,并没有任何损伤,而,至于他那笨蛋儿子,哼!等他那个笨蛋儿子回来,他定要好好惩处一番! “文娘,你说的有理。”林德瑜转头对林夫人说道,想起袖子里的那笨蛋儿子的信,林德瑜心头长叹了一声,文娘虽然没有提过安儿的事情,但,经常半夜醒来对着安儿的玉佩发呆落泪……,可是,安儿的信里提及的事情未免文娘担心,却是不能让文娘知道,便压低声音说道,“文娘,安儿有消息了。” 林夫人一听,急急的问道,“安儿现在在哪?他怎么样了?” 林德瑜安抚的拍拍林夫人的手背,柔声道,“你别急,安儿很好,他现在在北疆,没事,有人照顾着他呢。” 林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喃喃道,“没事就好。真是……安儿就是这么的不让人省心!好好的,去参什么军呀!” 林德瑜没有接话,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林家的祖训,不能入仕,不准入军……这样的祖训对身负才华,又心怀志向的人来说,却是一种桎梏一种束缚。 安儿是个有野心的孩子,他知道。 “老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林夫人看着林德瑜,突然问道。老爷刚刚说的话很含糊,若是安儿有了消息,为何说的这么含糊?只说在北疆,只说有人照顾? “嗯……”林德瑜点头承认,他的妻子文娘聪慧精明,本来就没有把握能够瞒过她,干脆老实承认得了。 “老爷,你确定安儿平安无事?”林夫人揪着林德瑜的袖子,紧紧的盯着林德瑜问道。 林德瑜直视着文娘,说道,“文娘,如果安儿有事的话,我岂能这样坐在这里?” 林夫人闻言,安心了下来,也是,老爷对三个孩子的疼爱也不逊色于自己。 “文娘,我看四皇子对宁儿还没有死心,你可得注意一些,宁儿不懂这些东西,你最好与宁儿谈谈,让宁儿尽量不要和四皇子接触。”林德瑜压低声音肃然说道。 林夫人闻言,轻轻点头,柔声道,“我会找个机会和宁儿谈谈,不过,老爷,你也别太担心,只要宁儿他自己不愿意,以宁儿少主大人的身份,那四皇子难道还能强娶不成?” 林德瑜只是点头,心里却是暗暗叹气,他倒不怕四皇子会强娶,就怕四皇子会做出让人难以预测的事情来……以四皇子那种诡异莫测的城府来说,他觉得可能性非常大。 ###### 这个时候的林福宁趴在床上望着外头的月亮发呆,黑夜已经回来了,却没有信,小师侄应该已经看到信了,但却没有给自己回信,小师侄是生气了?还是……在想什么? “少主……”半夏轻步过来,蹲在床侧,轻声开口,“少主,您睡不着吗?” 林福宁没有回头,只是盯着外头的月亮看着,闷闷开口,“半夏,我不开心。” 半夏听着,垂下眼,默然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少主……您和四皇子是不是……” 林福宁转头,瞅了半夏一眼,“半夏,你老早就想问了吧?”他早就发现半夏每次看见信鹰都是一脸欲言又止的,却还能忍住不问,嗯,半夏的忍耐力够强。 半夏一怔,随即点头,低声说道,“少主,能跟半夏说吗?半夏知道这样问是逾距了。” 林福宁坐起身,盘腿而坐,拍拍床铺,“来,半夏,坐这里。” 半夏恭敬的拱手做礼,才起身坐到林福宁身侧。 “半夏,我和明远之间没有问题,以后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对我来说,明远就是明远,我的小师侄,这么简单而已。”林福宁说着,嘴角习惯性的咧嘴一笑,但笑容看在半夏眼里,却是说不出的难过。 “少主……”半夏忍不住担心的开口。 林福宁却是摆手,打断半夏的话,依然咧嘴笑着说道,“半夏,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所谓男人,首先应该是能够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首先是国,其次是家,最后就是承诺。” ——小师侄有他必须完成的责任,就是皇子对国家的责任! ——他有他必须完成的责任,就是少主大人对这个天下的责任! 半夏闻言后,一震,有些恍然有些激动也有些难过的看着林福宁,尽管少主没有言明,但是他却是隐隐的能够明白少主的心情了。 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吧,少主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所以,无需担心了是不是? 这时,窗外突然扑进来一只黑色的信鹰,那是白夜,半夏知道。 林福宁一愣看着白夜飞扑了过来,落在他的腿上,林福宁抓起白夜,扯下白夜腿上的竹筒,打开,拿出信笺。 信笺上只有一句话:如果小师叔希望的话,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去做,但,惟独议亲之事请小师叔不要再提起。 林福宁默默的看着,半夏坐在林福宁的身侧,自然也看到了,半夏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林福宁,林福宁已经将信笺折叠好,掏出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香囊,将信笺塞了进去。 “好了,没事了,半夏,我睡了,你也快去睡吧。”林福宁转头对半夏笑眯眯的说道。 半夏慢慢起身,再次对林福宁恭敬一拜,才缓缓的倒退离开。 半夏倒退走出屏风后,又转头看了眼林福宁,林福宁已经倒在床上蒙上被子了。 半夏垂下眼,那个香囊——是由夫人亲手所做,里头藏着的东西……有大和尚给的珍贵的珠子,夫人给的平安的符文……现在又有了四皇子亲笔的信笺……少主,对你来说,四皇子并不仅仅只是小师侄这么简单吧? 而蒙着被子在床上的林福宁只是嘟嚷着——“笨蛋小师侄”“笨死了笨死了……” ###### 而翌日,阳光灿烂的午后…… 当林福宁忙完慈恩寺的账册的事情,走进正堂打算去拜见自家老爹的时候,脚一迈进正堂,抬头刚露出笑容,就呆滞了。 正堂首位上,那正站起来对他温柔微笑的家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家里?! “小师叔,近来可好?”温柔微笑的俊秀少年缓步上前,凝视着林福宁,柔声低问着。 林福宁心头一抖,此时在他眼前笑得非常温柔的混家伙——你妹的,生气了就不要笑! “很好!吃得好,睡得好!”林福宁露齿一笑,牙齿白森森。 还在温柔笑着的俊秀少年也就是齐明远,幽深的眼再次一沉,他刚想开口,一旁突然咳嗽声音响起。 “爹!”林福宁转头,对站在一旁的林德瑜弯起眉眼一笑,随后,拱手做礼,“宁儿拜见爹!” 林德瑜含笑点头,虚手一扶,“宁儿,你且下去陪你娘亲,爹在这里陪四皇子说说话。” 林福宁还未开口,齐明远就突兀开口了,“世叔,我此次冒昧翻墙而来,是为了见小师叔,有些事情想单独和小师叔谈谈,还请世叔能够给个方便。”齐明远正色说道,说罢还双手一拱,态度端正,恭谨,可谓是无可挑剔了。 林德瑜盯着齐明远,慢慢的一笑,笑容客气透出恭谨,也拱手回答道,“殿下,这个……不太好吧,毕竟这样有碍于殿下的名节……” “明远知道这样有些突然,但事情紧急,还请世叔谅解。”齐明远依然正色肃然的说着,但眉眼里却是已经开始幽冷了起来。 林德瑜看着齐明远,态度保持着恭谨,拱手说道,“殿下……不若由在下的内人为殿下斟茶,殿下再慢慢和少主大人说话如何?” ——这可是最大的让步。 但却不想齐明远却是盯着林德瑜,一瞬不瞬的盯着,目光渐渐的幽深冰冷了起来,突然间,莫名的压迫开始在这个屏退了下人,只有林德瑜,林福宁和齐明远三人的正堂里散发出来。 “敢问世叔一句,世叔可是担心我会对小师叔不利?亦或者,我没有资格单独和小师叔说话?”齐明远平静的问着。 林德瑜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时,林福宁上前一把,一把粗鲁的扯过齐明远,瞪眼带着愠怒的口气说道,“小师侄!你给我到一边去等着!”林福宁说着,指了指正堂角落。 齐明远低头看了林福宁一眼,便沉默转身走向林福宁所指的方向。 林德瑜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刚刚铺天盖地的那种压迫感突然间就在自家花娃子出声后,消失了?! 然后,这位莫测深沉的四皇子因为自家花娃子的一句话,就乖乖的走到了角落?! 林德瑜转头看着林福宁对自己讪讪笑着,他无语了一会儿,才叹气道,“好吧,宁儿,爹在外头等你。” 林德瑜说罢,就走出了正堂,而且还带走了守在正堂外的仆人,一直走到正堂外的走廊上,才停了下来。 待林德瑜走出后,林福宁转头看向角落里的齐明远,齐明远正看着他。 两人默然对视了好一会儿。 直至林福宁有些受不了的偏头,小师侄那幽深漆黑的眼似乎可以将人的魂灵吞噬一样。 “小师叔……我不会出席放灯会。”齐明远在林福宁偏头后,慢步上前,一直走到林福宁跟前两步,才停下,然后,便低声开口。 “……随便你了。”林福宁怔了怔,才闷闷的开口。 “小师叔,我来,是想请小师叔务必在两日后的慈恩寺外等我。”齐明远盯着林福宁,紧紧的盯着,漆黑的眼眸幽深,让林福宁不得不再次转开了视线,低声问道,“做什么?” “放灯会,小师叔,请你一定要等我。”齐明远再次郑重的重复道。 林福宁听出了齐明远语气里的重视和不容拒绝的味道,转回视线看向齐明远,“为什么?” 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小师叔,请你一定要等我。”齐明远没有回答,只是再次提醒着,便转身就走出了正堂。 林福宁愣了,有些呆呆的看着齐明远走出正堂,就这样?小师侄要说的就是这些吗?可是进正堂第一眼看到小师侄的时候,他就发现小师侄很生气,非常生气,刚刚那样子的和爹说话,也是小师侄快要失控了才会那样,但是,在单独相处后,小师侄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放灯会吗? 齐明远快步走出正堂,让打算在走廊呆上半柱香时间就进去“送”殿下离开的林德瑜一愣,怎么……那么快? 齐明远快步朝林德瑜走去,走到林德瑜跟前,微微一笑,拱手做礼,便说道,“世叔,刚刚多有得罪了。明远现在就告辞。世叔可无需担心了。” 林德瑜怔了怔,随即忙拱手道,“殿下客气了,在下恭送殿下。” 齐明远抬手阻止林德瑜,微微一笑,就转身瞬间消失在走廊上。 林德瑜看着齐明远瞬间消失,心头有些震惊,想不到四皇子殿下的武技这么精湛! 怔愣过后,林德瑜就快步走回正堂,进了正堂,见林福宁呆呆的站着,吓了一跳,以为林福宁怎么了,忙上前问道,“宁儿!怎么了?” 林福宁回过神,愣了一下,忙咧嘴傻笑着说道,“没事,爹,你别担心!” 林德瑜松了口气,正欲再问,林福宁挠头讪讪说道,“爹,那个……后日的放灯会,我可能没有办法回家……” 林德瑜一怔,“为什么?”随即皱眉,“跟四皇子有关?” “额……”林福宁讪讪一笑,“是的,他找我……” 林德瑜盯着林福宁,见林福宁虽然神情讪然尴尬的,但却是没有回避自己的眼神,而且眼神很是坦荡,便说道,“此事还是要仔细考虑一下,毕竟你现在身份不同以往。” “是!宁儿多谢爹的教诲!”林福宁恭敬拱手应下。 ###### 而是夜,林夫人和宋妈妈出现在了林福宁休憩的院子。 这时,林福宁正在看慈恩寺传来的拜帖,翻到其中一张素朴的拜帖,林福宁打开一看,上头是很端正的字体写着:陈家朗月敬上,祈求与少主大人手谈一局。 林福宁歪头盯着,奇怪了,这个拜帖上头,大僧正特意标注了帝宫,可是,看这个陈家朗月……陈朗月?什么人呢?帝宫里给他递拜帖的,除了妃子,就只有皇太后那些人了……难道这个陈朗月是帝宫的妃子?贵人? 林福宁正想不通的时候,林夫人就进来了。 “宁儿,你在想什么呢?”林夫人看着林福宁捧着脸,愁眉苦思的模样,不由笑问道。 林福宁抬头,见林夫人柔笑着走了进来,忙起身,咧嘴笑道,“娘亲,您来了?”眼角瞥见宋妈妈正将一碗香喷喷的面摆放上桌,眼睛唰的一亮,“娘亲,你给我做了素面?” “是啊,看你这馋样!”林夫人嗔道,“还不过来吃?待会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林福宁嘿嘿一笑,便走过去,接过宋妈妈双手呈递过来的筷子,开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林夫人看着林福宁吃得一脸满足的模样,不由眼里划过温柔慈爱,但转瞬想起,晚膳的时候,自家老爷跟他提及的四皇子突然翻墙拜访的事情……特别是,宁儿粗鲁的拉住四皇子,呵斥四皇子,命令四皇子去角落里站着,而四皇子竟然没有生气,还照做了? 想到此处,林夫人心头的不安就开始蔓延了,那位能够韬光养晦在安谧谷隐忍四年,如今为人做事滴水不漏,却又让人不敢小觑的四皇子……岂是那种会由着人家粗鲁拉着他,还呵斥他的人? ——除非这人对四皇子来说非常重要,非常珍视的人…… 第86章 JQ奋进史(7) 待林福宁吃完,摸着肚子,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林夫人见状,掩嘴一笑,随后,挥手示意宋妈妈和半夏青果都退下,待他们退下后,林夫人便笑着看向林福宁,柔声问道,“宁儿,刚刚进来见你好像很烦恼的样子,怎么了?” “是这个。”林福宁起身从书桌上抽来那陈家朗月的拜帖,递给自家娘亲,“娘亲,你可知道这陈家朗月是帝宫的什么人啊?” 林夫人接过仔细看了看,便抬头说道,“宁儿,这应该是那月贵人。二皇子生母。” 林福宁一听,讶异的睁大了眼睛,那二皇子的生母?不是妃嫔,而是贵人? 林夫人斟酌了一下,又轻声开口说道,“宁儿,这位月贵人,他,是一名花娃子。是老太师陈桥的最小的孩子,如果说四皇子的母妃容妃当年是艳冠京都的第一美人的话,那这位陈家朗月就是才惊京都,超凡脱俗的一位大美人了。” 林福宁听着,似懂非懂的点头,随即,便拿过拜帖,拿笔在拜帖上写下:明日午后,慈恩寺竹林,香茶一杯,黑白石子一盘,静候贵客。 林夫人看着,微微凝眉,“宁儿,你要见这位月贵人?” 林福宁点头,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嗯,我很好奇,能生孩子的花娃子,又是才子美人的花娃子,娘亲,我想见一见。” 林夫人看着林福宁,脸上的笑容温婉带着些许宠溺,抬手摸摸林福宁的头,“你现在是少主大人,想见谁你自己说了算。我想大僧正们也都不会干预你。”说罢,顿了顿,林夫人收起脸上的笑容,肃然说道,“但是,宁儿,什么人该见,什么人不该见,你自己要好好把握知道吗?” 林福宁一听林夫人这话,心头咯噔了一下,娘亲这话是……意有所指? 而林夫人在说完后,就笑笑起身,拉着林福宁坐到一边的软榻上,轻柔一笑,语气柔和了下来,慢悠悠的说着,“说到那容妃,倒让我想起当年我跑到京都来找你爹的事来了……” 林福宁闻言,眼睛刷的一亮,哇,千里追夫吗?!“娘亲,你一个人跑到京都来?!” 林夫人闻言,忍不住笑道,“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青田离京都那么远,就我一个人上路的话怎么可能?当然是宋妈妈陪着娘亲坐马车来京都的。” 林福宁凑到林夫人跟前,眨巴了眼睛,贼兮兮的问道,“娘亲,你跑到京都来,是想抓狐狸的吗?” 林夫人闻言,疑惑了,“狐狸?什么狐狸?” “啊?就是……勾引了已经有婚约的或者成家的男人的长得迷人娇媚的不知廉耻的女子!”林福宁一本正经的说着,“——因为跟妖精一样漂亮,特别是狐狸成妖后,因此,所以,简称狐狸精!”顿了顿,林福宁又严肃的补充道,“也叫做小三!” 林夫人听着倒是津津有味了,此时一听“小三”这个名词,就很是感兴趣的问道,“小三?那是什么意思?” “哦,就像您跟爹一样,两个人的世界刚刚好,多一个人就太挤了,多出来的那个人,不就是第三个人吗?”林福宁解说着。 林夫人听着很是赞同的点头,随即抬手摸摸林福宁的头,笑道,“宁儿,你这些古灵精怪的词真多!不过,当初我会去京都找你爹,可不是要去抓什么狐狸,只是听说你爹病了,我心里担心,又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你爹的来信了,心里着急,最麻烦的是,你爷爷也突然出了一趟远门,我尚未出阁也不能太过于关切,只能偷偷的和宋妈妈前往京都,本来只想远远的看你爹一眼,确定你爹的平安就好,却没想,到了那里,恰逢儒士院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战文会,我远远的看着你爹站在那高台上,口若悬河,才辩无双,我心里很是骄傲……” 林福宁听着,嘿嘿一笑,“所以,娘亲你就更加倾慕我爹了,对吧?” 林夫人脸色微红,假装嗔怒的瞪了林福宁一眼。 林福宁嘿嘿干笑了一声,忙开口问道,“不过,娘亲,这跟容妃娘娘有什么关系?” “因为……后来,我却是见到了容妃。”林夫人继续说着,神情里有些叹惋有些复杂,“在儒士院的园子里,我想偷偷的再看你爹一眼的时候,看到了容妃娘娘,她躲在廊柱后头,看着你爹……” 林福宁瞪大了眼睛,哈?! 林夫人看着林福宁一脸惊讶的神情,叹了口气,“只需一眼,我就知道了,那位容妃娘娘,她倾慕着你爹……” 所以,这就是容妃娘娘要下葬在安谧谷的原因? “那……后来呢?”林福宁愣了半晌,才开口问道。 “后来……后来我想走的时候,被你爹发现了,你爹呢,就追了出来,我一时间很慌乱,就忙上了马车,催促离开,结果,你爹以为我出了什么事,竟然不顾当时还在进行的战文会,骑马追了出来……”林夫人说着,很是无奈却又透出温柔甜蜜的一笑,“你爹就是这样……” 林福宁托腮,看着林夫人,贼笑问道,“所以,娘亲您就决定从此和爹白头偕老了?” 林夫人一听,脸色一红,抬手拍了林福宁一下,才嗔道,“说什么呢!” 林福宁嘿嘿笑着,笑罢,林福宁认真的开口,“娘亲,真好,您和爹爹肯定能够白头偕老的。” 林夫人温柔一笑,抬手摸摸林福宁的头。 “娘亲,我和明远只是师叔和师侄的关系而已。”林福宁突兀的说着,娘亲无缘无故的说容妃娘娘的事情,说她和爹当年的往事,其实,只是想委婉的提醒着,什么人可以喜欢,什么人不可以喜欢吧? 林夫人一怔,看着林福宁坦然认真的神情,心头却是突觉一酸,慢慢的抬手摸着林福宁的头,声音轻柔,语气却是怜爱的,“宁儿,当初一眼,我就知道容妃娘娘倾慕着你爹……宁儿,什么都可以骗人,唯独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的眼神,是倾慕,是思恋,是憎恶,是漠然……掩饰得再好,骗术再好,也无法欺骗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最担心你最关心你的人……因为他(她)最熟悉你,最知道你的喜怒哀乐……” “宁儿……你看四皇子的眼神,你自己不是最知道的吗?” 林福宁放在膝上的手慢慢的紧握成拳,林夫人看着,伸手盖住林福宁紧握成拳的手,柔声道,“宁儿,娘亲只要你平安喜乐,其他的,娘亲都不在意,只是,唯独四皇子,他的身份,他的身世,他的将来,都太特殊了。” 林福宁抬眼,看向林夫人,认真平静的说着,“娘亲,刚开始拜师的时候,我只是想着,一定要拿到庙碟,一定要拿到大和尚的珠子,只要有了庙碟和珠子,我就可以不用做嫁人的花娃子了,但,后来,爷爷把忠义堂给了我,我谋划着忠义堂的将来,亲手制定了忠义堂的规章,第一次召见来忠义堂的花娃子,第一次下田带着花娃子去种药草,和他们一起设计流金阁的首饰……第一次义诊,第一次亲手捧着救济粮送到人家手里……娘亲,我才发现,原来我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一无是处……我才明白大和尚这三个字的意义……娘亲,虽然我是花娃子,但我不想被困在花娃子的世界里,我想做很多很多的事,我想在京都开一间忠义堂,我想让花娃子们都能够读书……我想让花娃子不再受制于朝廷的法令,难道花娃子就只能做妾侍,就只能进宫选秀,沦为玩物吗?……我还想跟师傅一起,承担这个天下的责任……就算最后什么都不能成功也好……我不会后悔……” 林夫人听着,忍不住握紧了林福宁的手,神情有些激动,眼神里很是骄傲,她的儿子,果然是好样的! 林福宁说到此处,咧嘴一笑,笑容灿烂,坚定,“所以,娘亲,我知道的,我明白的,我不可以,明远也不可以。” 林夫人听到此处,终于,彻彻底底的安心了,柔和笑道,“娘亲明白了。” 而至此,林夫人也算是明白了,当初自家公公为什么会交代说四皇子之事由宁儿全权处置的原因了。 “那,明天你若要回慈恩寺的话,要记得早点回来,至于放灯会,四皇子既然约了你,你去也好,只是要让人跟着。”林夫人柔声交代着,看着林福宁,眼神里满是信任。 林福宁咧嘴一笑,“是,娘亲!” ###### 此时的京都,轩皇子府。 齐明远站在正堂的走廊上,抬头望着漫天星辰。而他的身侧,站着——齐明格。 齐明格靠着廊柱,手里提着一壶酒,一边仰头喝酒,一边木然的开口,“我没有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被调去北疆……太子和三皇子的动作都太快了。” “我在西州做了那样的事情,二皇兄,您该知道的,太子和三皇兄又岂会放过我?以签和谈的名义去北疆,大概……要很长以后,我才能回来了吧?”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在你的计算之中……”齐明格神情木讷,但眼神却是极为锐利,顿了顿,又似乎想到什么说道,“我的幕僚宋添也是这么认为的。” 齐明远收回仰望星辰的视线,转头看向齐明格,突兀的笑道,“二皇兄果然聪明过人,去北疆……是早就决定了的事情……” 齐明格点头,看着齐明远,“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算定,太子和三皇子一定会将你扔去北疆?” “是时机,也是某种巧合。”齐明远微笑说着。 ——所谓巧合的东西,可以是一句话,也可以是某个人,这其中的道理,自然就不足以为二皇兄所知了。 “去北疆,一去就是四年,你不担心京都吗?”齐明格问道。 “有人会帮我看着,而我相信,二皇兄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吧。”齐明远笑说着,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说道,“二皇兄……半夏是少主大人,也就是我的小师叔身边的侍者,还请二皇兄多多照顾我的小师叔。” 齐明格看了眼齐明远,晃了晃手里的酒壶,“这个自然。” 齐明格说罢,又喝了一口酒,然后一顿,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开口说道,“差点忘了,明天我的母亲月贵人要去慈恩寺拜见少主大人。” 齐明远一愣,随即皱眉,“为什么?” 齐明格盯着齐明远,,“这还用吗?花娃子的少主大人……我母亲自然要去拜见的。” ###### 而翌日午后,凉风徐徐,阳光倾洒,就在京都慈恩寺的后山石亭里,两人正在手谈。 一人是额头红点的白色福儒服的精致可爱的少年,一人是额头红点的身着素色花带服约莫二十多三十的面容秀雅的青年。 少年一手托腮苦思,一手无意识的揪着自己的头发,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棋局,烦恼不已。 少年对坐的青年轻轻的放下了一颗黑棋,黑棋一放下,少年就哀嚎出声,“啊!不是吧!没路了!!!” 少年对坐的青年忍不住笑了,笑了起来的青年,那秀雅的脸更显得柔和温润。 “少主大人……如果下在这里的话,还是可以的……”青年修长的手指轻点棋局的某点,笑说着。 少年,也就是林福宁恍然的哦了一声,随即呵呵讪笑了起来,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我的棋艺不好。” 青年看着林福宁,微微一笑,“不,少主大人只是不善于谋局而已,而且……少主大人,应该是经常和一个善于对弈的人下棋吧。” 林福宁惊奇的看着青年,“咦,你怎么知道?” ——小师侄不就是一个对弈高手! 青年一笑,没有回答,只是徐徐的说着,“而且那个人应该常常让棋……” 林福宁这下瞪大了眼,随即,拇指一伸,“厉害!” ——小师侄和他下棋的时候敢不让棋? 青年这下笑容更大了,“这个,只是因为月儿经常手谈,所以知道一二罢了。” 林福宁听着青年自称月儿,抖了抖,随后,轻咳一声,正色道,“那个……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他在这里等着青年,青年一来,就要求手谈一局,所以,他们都没有聊过天。 “我?我入宫前,我的名字是陈朗月。”青年怔了怔,随即便起身,做了一个福礼说道。 “那,我叫你朗月吧。”林福宁说着,笑眯眯的看着有些怔然的青年,“这样行吗?” 青年怔然后,回过神,低声道,“已经很久没有人叫我朗月了……” 林福宁眨了眨眼,说道,“那你以后想听人家叫你朗月的时候,来找我,我叫你朗月!”说罢,林福宁眉眼一弯,咧嘴笑了起来。 青年,也就是陈朗月——月贵人,深深的看了林福宁一眼,垂下眼,突然笑了起来,“好。” 这时,半夏青果分别端着茶具和糕点上来了。 月贵人看着半夏青果,轻叹一声,笑道,“说来,还真是有些嫉妒。” 林福宁接过青果斟好的茶,笑眯眯的问道,“朗月嫉妒什么?” “我嫉妒少主身边的这两位侍者,不但能够随伺少主左右,也能够拥有自由之身。”月贵人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半夏青果闻言,对视一眼,便躬身一拜,退出了石亭。 林福宁看着对坐的月贵人,虽然转瞬即逝,但那一刹那的隐晦幽暗,还是被他发现了,想了想,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对坐的月贵人,认真说道,“很久以前,有人曾经说过这么几句话——‘纵然逢浩然,纵然对至大,此情可以仰,此心不可曲。纵然逢酷阳,纵然沐严霜,此头可以低,此心不可曲,纵然逢摧迫,纵然受非攻,此骨可以折,此心不可曲,纵然逢浩劫,纵然临生死,此血可以染,此心不可曲。’,朗月,你觉得如何?” 月贵人呆了呆,喃喃的重复着“纵然逢浩然……” 仿佛突然间有茅塞顿开的感觉似的,月贵人抬头看着林福宁,怅惘一笑,“是我魔怔了。多谢少主大人!”月贵人说着,起身,做礼,甚为恭谨。 林福宁讪讪一笑,他也只是拾人牙慧而已,只是觉得,这几句话蛮适合的。 “少主大人……我听闻了您的一些事情,您在忠义堂为花娃子专门设立了一个总管部,我想问少主大人,您会在京都设立这样的忠义堂吗?”月贵人突兀的转开了话题,正色问道。 林福宁点头,“正在凑谋中。” “那,少主大人,冒昧问一句,您觉得,您可以改变花娃子吗?”月贵人神情很是凝重的问道。 林福宁一愣,下意识的说道,“我不知道。” 月贵人一愣。 “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至于结果……很久以前有人曾经这么说过,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说罢,林福宁眉眼弯弯,咧嘴一笑。 第87章 JQ奋进史(8) “也就是说事在人为了?”月贵人若有所思的喃喃说着。 “就是这个意思!”林福宁笑眯眯的说着。 月贵人看着林福宁半晌,才开口说道,“说的是。” 而接下来,月贵人就把话题转到了棋局上去,仔仔细细的轻声细语的给林福宁解释着每一步棋,让林福宁不时恍然的发出惊叹声。 待晚霞即将爬上了天空,月贵人便起身恭敬告辞了。 目送月贵人坐上了帝宫的白纱软榻轿子,林福宁摸着下巴心里嘀咕着,虽然是生了孩子的月贵人,可是除了额头中央是一个白色龙纹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外表看上去还是跟男人一样……还有就是这个月贵人怎么就生出了二皇子那么二的皇子呢? “少主……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慈恩寺了。”半夏上前轻声说着。 林福宁点点头,抬头看了眼天空,晚霞满天了,在铺满晚霞的天空上,星星点点。 这是这个世界的特别之处,在放灯节前后三天,星星总会早早的就爬上了天空,而据说,如果这一年的放灯节晚上,星星越多,就代表这明年会风调雨顺,说不定还有大丰收。 半夏见林福宁抬头看天,便笑道,“少主,大家都说,因为夕月日祭典少主祈福的结果,明年肯定会是个丰收年。” 林福宁闻言,一愣,随即摇头道,“才不是因为我!半夏,你别跟大家一样乱说。”说罢,林福宁转开话题,问道,“半夏,放灯节有什么好玩的吗?” 半夏想了想,还没有开口,一旁的青果就兴奋道,“可以去放灯啊,和我们青田镇的灯会一样哦,啊,不过,听说京都的放灯会还有一个就是去摘星。” “摘星?那是什么?”林福宁和半夏,青果一边朝慈恩寺方向走去,一边好奇的问道。 “放灯节前,京都的还没有出阁的女子和花娃子,会将自己绣制的花包放在京都的灯柱上……” “灯柱?” “少主,在京都的三街二十巷树立着三十二天柱,是祈福的意思……” “哦……” “然后呢?是不是没有议亲的少年郎们就去摘这些花包?” “是啊,不过呀,不会随随便便的去摘的,有心仪的人才会去找花包,但是因为放花包的人是不能说自己的花包在那的!所以,据说,能够找到心上人的花包的少年郎,就可以和自己的心上人白头到老。” “……还挺有趣的。” 说话间,他们三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而院子里,三位大僧正在他们的院子里说话。 “哟!”林福宁抬手打着招呼,说道,“大老头,二老头,小老头!” 三位大僧正回过头来,对着林福宁先是恭敬做礼,大僧正才开口,笑呵呵的说道,“少主这几日可好?” “很好!多谢大老头关心!”林福宁笑眯眯的应答着,眼睛一转,就看见伽若二手里提着的三个小香包,不由好奇的指着二伽若手里的香包,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放灯节祈福的香包,我们正打算请少主大人,还有两位侍者,写一些祈福的话好放进香包里。” “咦?”林福宁睁大了眼睛,“这有什么意义吗?” 大僧正伽若二嘿嘿怪笑了一声,“当然有的,我们会把这三个香包放到京都的灯柱上,如果有寻福的人找到了香包,那未来的一年就可以平安如意了。” 林福宁闻言,不由黑线,“咱也得搞这东西?” “当然!这可是咱慈恩寺的优良传统!”大僧正伽若二理直气壮的说着。 林福宁瞪眼,这小老头怎么老是跟学自己说话? “请少主大人和两位侍者不要浪费时间!”大僧正伽若一板着脸说道。 ###### 林福宁坐在书房里,提着笔想了半晌,林福宁抬头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大僧正伽若二,问道,“写什么都行吗?” 大僧正伽若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才慢吞吞的道,“只要是少主大人的笔迹就行了。” “哦,好!”林福宁一听,立马低头唰唰的写了两行字,就动作潇洒的将纸条递给了大僧正伽若,“写好了!” 大僧正接过,低头一看,顿时一滞。 只见纸上写着: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随后,大僧正无奈的抬头看了林福宁一眼,林福宁正端起茶杯,砸吧砸吧的喝着,很是惬意的样子。 “少主大人……后日的放灯节,少主大人要回林家吗?”大僧正伽若将纸条放进香包里,问道。 “不了,那天晚上我有事,半夏和青果会跟我一起去。”林福宁说着,放下茶杯,笑眯眯道,“要是太晚的话,我就回家好了。” 大僧正伽若闻言,想了想,叮嘱道,“少主大人若是要出去的话,最好变装一下,还有要多带几名护卫。” “嗯,我会的。”林福宁点头应了下来。 ###### 而转眼间,放灯节到了。 林福宁拿着半夏递给他的衣服,看了看,随后便苦着脸对半夏说道,“半夏,咱换一件成不?这件太夸张了吧!” 半夏正色道,“少主,花娃子都穿这种衣服的!” “谁说的!”林福宁愤愤,粉色裤裙粉色上衣什么的——容他先吐一吐再说! 青果上前,看了看林福宁手里的衣服,不解的抬头看着林福宁,“少主,花娃子就是穿这种衣服的啊!” “不穿!青果,去,你把我以前的旧衣服拿出来,嗯……就那件青色的衣服好了!”他只是去见见小师侄,又不是去相亲! “少主!”半夏上前一步,说道,“也许,这是您和四皇子最后一次单独见面了。” 半夏这话一出,林福宁就顿住身形,转头看向半夏,最后一次单独见面? “少主您……都已经决定了不是?”半夏低声说着,扬了扬手里的衣服,说道,“少主,要不就那件白色的?” 林福宁沉默了一会儿,接过半夏双手呈递过来的白色衣服,就换了起来。 待换好,青果上前,给林福宁束发。 随后,青果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笑道,“少主最好看了!” “要说我帅!”林福宁拉了拉袖子,翻着白眼无奈说着。 半夏将小布包递给了林福宁,林福宁接过,系在了腰带上。 待走到了慈恩寺的偏门处,林福宁转头看向半夏和青果,严肃说道,“半夏,青果,你们也去玩吧,不要跟着我。我和小师侄在一起很安全的,小雪,你也别跟着。” 半夏一怔,青果一听却是急了,“这怎么行?” 半夏却是抬手拦住青果,点头道,“是,少主。” 青果在林福宁走出偏门后,又急又不解的问道,“哥!你为什么不让我们跟着少主?” 半夏没有回答,只是拉着青果转身就走回了慈恩寺,但小雪却是抬手拦住了半夏和青果。 “你要做什么?”半夏冷冷的问道。 “我们必须偷偷跟着,如果少主大人出了事情,不是你我可以承担的。”林家雪(小雪)说着,看向青果,“青果,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林家雪这么一说,半夏就皱起眉头,而青果在一旁急急的说道,“哥!就是啊!我们偷偷的跟着就行,要是万一少主大人出了事情怎么办?” 半夏听了,只好点头,“好,那我们偷偷跟着吧。” 林家雪听半夏同意了,嘴角不着痕迹的翘了翘。 而随后,他们也便从偏门走了出去。 此时,从偏门走了出去的林福宁正慢慢的走向前头不远处的马车,不远处的马车旁边站着一蓝色锦服的俊秀少年。 当蓝色锦服的俊秀少年看见林福宁的时候,先是怔了怔,随后,就快步的朝林福宁走去。 “小师叔!”当俊秀少年几个快步瞬间出现在林福宁跟前的时候,就低声轻唤了一句,仔细的打量了林福宁一番后,笑了笑,笑容轻淡却是透出难以忽视的温柔,“我似乎是第一次看见小师叔穿花娃子的衣服,白色的,很好看,很适合小师叔。” 林福宁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偏开头,“还不是一样!” 俊秀的少年轻笑了一声,朝林福宁很是自然的伸出手,柔声道,“小师叔,我们走吧。” 林福宁有些怔然的看了眼俊秀的少年,也就是齐明远,又低头看着在他跟前摊开的修长的有着厚茧的手,不由发起呆来,这样的一双手,他曾经牵过,虽然微凉,但却是让他安心不已。 林福宁怔然着,而齐明远只是静静的等着,伸出的手固执的没有收回。 而慢慢的,林福宁缓缓的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与四皇子单独相处……”不经意的,半夏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再次响起。 林福宁心头一疼,便垂下眼,由着齐明远将他的手紧紧握住。 “我们去看灯河,然后,就去吃小师叔最喜欢吃的馄炖面,小师叔,京都的馄炖面你一定会喜欢……最后,我们去摘星?”齐明远握着林福宁的手,轻声的说着,素来清冷的声音透出了愉悦。 林福宁闷闷的应了一声。 齐明远低头看去,“小师叔?” 林福宁抬头,故作凶悍的瞪眼,“我要吃京都最好吃的东西!青果说有一种东西很好吃的!”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故作凶悍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后,拉紧林福宁的手,声音里透出不自觉的宠溺,“好,今晚,小师叔肯定能够吃到!”顿了顿,齐明远凑近,柔声道,“但是,小师叔,可否让我今晚只唤你宁儿?” 林福宁心头一颤,看着近在跟前幽深温柔的漆黑眼眸,林福宁眼眶有些泛酸,但却是咧嘴一笑,笑容极为灿烂,“好!” 于是,某个小摊前…… “明远,我要吃这个还有那个,啊!!!炸茄子!!!快!就那个!” “……宁儿那不叫茄子……那是……” “快它是茄子还是筷子!赶紧的!老板,给我五串!” “好咧!” “……宁儿,不行,那种东西很容易上火,不若——” 小摊前,正欲规劝林福宁的齐明远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嘿嘿得意笑着的林福宁,刚刚,宁儿塞给他一嘴巴他最不喜欢的青饺子…… “不可以挑食,乖啊!”林福宁笑眯眯的拍拍齐明远的脸,转头端起自己跟前的装满了青椒茄子玉米的盘子,开始大口的吃了起来。 齐明远低头看着自己跟前的摆满了青饺子萝卜苦瓜的盘子……这些都是宁儿最不喜欢吃的东西。 ——到底谁挑食啊? 再接着,某个小玩意摊前。 “明远,你看——” “嗯?五彩筒子吗?宁儿,这个很简单,用五张不同颜色的画,然后就这样装起来……再弄进去,最后再……” “明远,你再看这个——” “哦?跳舞的人偶?宁儿,这个更简单了,你看,在这里装个环子,不过这个会拉长拉短的环子很少见的,其实,最有趣的是坡罗国的画里人,会动的画画,他们是用……” “……”好无趣的小师侄。 再接着,某条街上。 藏在袖子里的手牵手的两人,一人眉眼弯弯,甚为可爱,一人俊秀温润,甚为淡雅。 “那是什么?” “是猜谜,放灯节的时候,会有一些人在门口贴迷,谁要是猜出来了,就能得到一些银两或者物什。宁儿,想去看看吗?” “不要,你肯定能够猜中,不好玩。” “……宁儿对我真有信心。” “那是!”眉眼弯弯的少年,也就是林福宁咧嘴笑道。 俊秀温润的少年,也就是齐明远静静的凝视着林福宁,却是弯起了嘴角,柔声问道,“那,宁儿你信不信,四年后,我定会迎娶你做我的凤主?” 第88章 JQ奋进史(9) ……那,宁儿你信不信,四年后,我定会迎娶你做我的凤主? 我信。 林福宁看着眼眸幽深却温柔的齐明远,半晌,突然眉眼弯弯,大力的甩了一下齐明远的手,“走!我们去看灯河!” 齐明远一怔,但随即也笑了,“好,我们去看灯河。” 对林福宁的避而不答,齐明远没有逼问,反而纵容了,只是牵着林福宁的手更紧了,紧得让林福宁甚至都觉得疼了,不过,林福宁也没有抗议,反而回握了。 齐明远察觉林福宁的回握的力度,低头看了林福宁一眼,便不着痕迹的放松了一点点力道,但仍然是紧紧的牵着。 穿越京都的护城河就在京都的一街,此时,前方,人潮涌动,齐明远将林福宁拉进自己的怀里,低头轻声说道,“宁儿,我们走上面的路。” 被突兀的拉入怀抱,林福宁有些怔然,随后脸上就有些不自在,耳朵尖也开始红了。 齐明远低头瞅见了,嘴角弯起了笑,而眼里的温柔也更深了。 齐明远抱着林福宁,脚尖一定,瞬间就消失在原地,而林福宁只觉眼前一晃,随后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灯柱上了,但人却是被齐明远整个揽抱在胸前,林福宁刚刚一动,齐明远就抱紧了,林福宁一窘,尴尬的问道,“松开呀!” 齐明远低低一笑,垂首在林福宁的耳朵边轻柔开口,“松开的话,宁儿就会掉下去……” 林福宁低头,这才发现——你妹的,灯柱竟然这么高!!! 林福宁脚有些发软,下意识的靠向身后的齐明远,齐明远顺势更加揽紧,同时柔声安抚道,“宁儿别怕,有我。” 林福宁偏头愤愤的瞪了齐明远一眼,可这么一偏头,却差点碰上齐明远的唇,林福宁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两辈子加起来的初吻差点就这么的奉献出去了! 林福宁立即扭过头,故作不知。 齐明远却是怔然了一会儿,才慢慢的低声笑了起来。 “笑什么?”林福宁磨牙问道, “没什么,宁儿,你看那里,那里就是灯河了。”齐明远一手揽着林福宁的腰,一手指向远处闪烁着点点星光和灯光的涌动的河,柔声说道。 林福宁顺着齐明远的手指看过去,不由一怔,远处仿佛是天上坠落的玉带,横贯在大地中间,上头点点闪烁的灯火,如同玉带上点缀的碎玉一般,林福宁看着看着,不由有些入迷。 再加上耳畔,齐明远清冷温柔的声音慢慢的低声说着,“宁儿,你看,那些河灯各式各样,但最多的就是船灯,上面如果是金色火焰的就是帝宫玉带河漂流出来的河灯……每年的这个时候,护城河的下方,一定会有诸多百姓等着,他们等着帝宫玉带河的河灯,这个时候,是他们每年唯一一个可以知道帝宫亲人消息的时候……” “还有……那种莲花灯,是祈福的灯,京都的百姓们会将祈福的心愿放在河灯里……” “宁儿,你要去放河灯吗?”齐明远低声问着。 林福宁回过神,摇了摇头,“我看着就好了。”说罢,仰头看向身后的齐明远,问道,“明远你想去放河灯?” 齐明远微微摇头,轻笑道,“宁儿,你知道我的,我从不信鬼神,更不会去祈福心愿……” 林福宁听着,撇撇嘴,“喂,好歹在我这个少主大人面前,你多少表现的虔诚一点啊!” 齐明远低低一笑,“宁儿,虔诚的话,如果是对你,我会的,如果是对少主大人,那决计不可能。——四年后我可就要娶你做我的凤主了……” ——对少主大人这个身份虔诚的话,又怎么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迎娶宁儿? 林福宁闻言,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很长,而齐明远只是揽紧了林福宁,静静的等着。 “明远,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我想跟你说点事。” “……好。” ###### 而此时,半夏正站在某小摊前…… “炸丸子?” “……” “水煮饺子?” “……” 身着青色锦服的青年一脸木讷严肃的表情认真的问着半夏,“小汤圆?” “……”半夏无语的看着跟前的青年。 在他和青果,小雪偷偷跟着少主暗中保护的时候,突然人潮涌动,他和青果小雪失散了,也失去了少主大人和四皇子的踪迹,然后,他眼前就冒出了这个二皇子! “炸青椒?”面无表情的青年再次问道。 半夏忍无可忍了,“我什么都不要!请您让开!” 面无表情的青年盯着半夏,盯得半夏都快不耐烦了的时候,青年终于开口了。 “馄饨?” “……” ###### 灯河旁的树林里有一座小湖,此时,繁星点点,清澈的湖水倒映天空繁星,犹若碎玉洒落。 林福宁站在湖泊旁,仰头看着天空,想起当初,他曾问过师傅,为什么要选择他作为传承人? ——当时,师傅说是五分天道,五分自身。 天道选择了他?天道啊…… “宁儿在想什么?”身后传来的温柔清冷的声音让他回过神。 林福宁摇头,转身看向身后站着的柔和浅笑着的齐明远,静静的看着齐明远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明远,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齐明远脸上的笑容一顿,随即嘴角慢慢弯起,笑容却是更深更大了,但那双漆黑的眼眸瞬间却是冷了下来,“为什么?” 林福宁依然神情很平静的开口,“因为四年后我会接受师傅的传承,我,会成为大和尚!” 齐明远微微闭了闭眼,藏在袖子里的手松开了又紧握,紧握了又松开,反复几次后,齐明远抬眼看向站在他对面的林福宁,在今晚看到宁儿走出来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太对劲了,不,或者是从写了那句要让自己参加放灯宴会的信笺开始,就已经不对劲了。 ——起初,他答应过外公,会参加,只是因为那是林夫人所举办的,不管怎么说,都得给那位精明的夫人一点面子,但在看到宁儿的信笺后,他改变主意了! 他还没有彻底的占据宁儿的心,他不能给宁儿一点点的误会!他必须让宁儿知道,除了他,他齐明远谁都不要! 但如今,看着在他眼前,平静的宁儿,他有种想要摧毁这种平静的冲动!! “宁儿……你答应过的,四年后再给我答案的……”深吸一口气,齐明远温柔笑着,上前一步,拉近距离,随后,慢慢的抬起手,想要触碰林福宁,但林福宁偏头避开,这一下,仿佛导火线彻底点燃一般! 齐明远的笑容猛然收起,一把拉过林福宁,翻身就将林福宁压在了身下! 林福宁只觉天旋地转,当他回过神,就惊觉,自己已经被齐明远压在了身下,双手被扣住,而此时的齐明远神情是从未见过的冷,眼神幽暗仿佛暴风雨前的压抑和阴郁。 林福宁心头一个咯噔,糟糕! 但面上,林福宁依然平静的,眼睛干净澄明的,盯着齐明远,“明远,你起来。”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齐明远盯着林福宁说道,说罢,缓缓的迫近,嘴角扬起了浅浅的笑,温柔的,也是深沉的,“宁儿,我一直都在等,我一直都在告诉自己,要忍耐,你还小,你还不懂,我守着你,总有一天,你会懂,你会明白……宁儿,我告诉外公,除了你,我谁都不会要。我只要你,宁儿,你懂吗?天上地下,过去未来,只有你一人……”齐明远压低声音说着,慢慢的低下头,垂下眼,唇轻轻的触碰着林福宁的唇。 ——小心翼翼,仿佛怕碰坏什么珍贵的宝贝一样,柔柔的,轻轻的,一下一下的触碰着。 刚刚说出那句“不要再见面”的话,他虽然难过却能忍着,突然间被素来温柔呵护的人粗暴对待,他虽然震惊委屈却也能明白,可此时,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轻轻的亲吻,他却心头酸疼难受的无法抑制,泛红的眼眶,眼角滚落的一滴泪珠…… 于是,温柔的让人心痛的轻柔亲吻停了下来,然后,无奈的宠溺的叹息响起。 齐明远抱起林福宁,让他靠着他的肩膀,轻柔的亲吻慢慢的沿着鼻尖向上,随后停在了眼睛上,一下一下的,将滚落的几滴泪珠,一一的吻去。 吻罢,再次叹了一声,齐明远抱着林福宁让他站起,随后,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宁儿……你说不见面那就暂时不要见面好了。” 齐明远说罢,就欲放开手,但这时,林福宁却是一把揪住了齐明远。 齐明远低头,看着还是低着头,紧紧的揪着他的袖子的林福宁,“宁儿?” “你对我来说非常非常的重要。”林福宁低头说着,声音里有些颤抖,但还是坚定的说着,“比我的生命重要,如果你的幸福是要用我的一生做为代价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交出来——” 齐明远闻言,心头激动惊喜不已,宁儿终于明白了吗? 齐明远一把紧紧的抱住林福宁,但林福宁却是一把推开齐明远,然后,终于抬起了头,泛着泪花的眼睛,满是决然和愤怒,他朝齐明远吼道,“但是人的一生不是只有一个人!说什么过去未来天上地下只有我一人!那你的外公呢?那跟随你的义伯青墨云墨他们呢?还有我的大师兄呢?!你说这种话,你对得起安谧谷里沉睡的母妃吗?!明远!我们彼此的生活里不是只有我们自己!男儿,敢当敢做才为男儿!我有我的担当,你有你的责任!明远,在我心里,你最厉害,你最好,明远,不要让我失望……” 齐明远怔怔的看着林福宁,半晌,神情一柔,伸手不顾林福宁的抗拒,将林福宁紧紧的抱住,俯首轻声道,“宁儿,我不会让你失望……该属于我的责任,我会做得最好,绝对不会让你失望,但是,宁儿,只有你,我绝对不会放手。” 林福宁怔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了,抬头瞪眼,“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话?” “有,我听懂了。”齐明远煞有介事的笑着说着,想着今晚的收获真是不错…… 林福宁看着齐明远乐呵的笑,突然顿觉无力,你妹的!!他刚刚的话都白说了是不是? “宁儿,过几日,我就要去北疆了。”突兀的,在林福宁闷闷的靠着齐明远的肩膀时候,齐明远低声说着。 北疆?林福宁刷的一下抬头,看向齐明远,“去北疆?” “去北疆参军。”齐明远低声说着,“大概要三,四年吧。” 林福宁闻言一呆,怔怔的看着齐明远,去参军……还要三四年? 这样,果然,就见不了面了…… ###### 同一时间的京都三街,青果拉着林家雪拼命的挤着,一边急急的说道,“小雪大哥,我们得快点找到少——公子才行!还有哥哥!哎呀!这儿人怎么那么多啊!” “他们要去摘星了。”林家雪慢吞吞的说着,随后便使劲一拉青果,腾身而起,两人瞬间就飞到一旁的屋顶上。 青果踉跄了一下,随后看向林家雪,疑惑不解,“小雪大哥我们到这里做什么……” “找人。” “哦……” “啊,小雪大哥,他们要干嘛?” “摘星。青果,嘴张开。” “咦?@#¥¥……” “这是炸茄子。” “好吃!” “还要吗?” “要!” “摘星已经开始,待会人会更多。” “啊!那怎么办?” “我们看摘星,等人散了就容易找了。” “哦……” ###### 京都的人都开始涌向了三十二根灯柱,护城河附近开始冷清了下来。 约莫十五六岁的蓝色锦服少年,牵着约莫十二三岁左右的白色袍服少年,缓慢走着。 蓝色锦服的少年一边走着,一边转头对少年轻声嘱咐着,“宁儿,皇太后姓林,近来有消息传来,她大概和你们林家有什么渊源,若帝宫要宴请你,你大可前去,有她护着,你在帝宫不会有事……文家的人这次势必将你看成死敌了,但无碍的,魏家,李家,还有京都的大僧正不会坐视不理,至于林家,我觉得林老太爷在京都里应该早就部署好了一切,哪怕有人对林家不利,也应该不会有事,流金阁和浴火堂在京都的分部就都交给你了,还有乌墨,他会留在京都,如果宁儿你离开京都的话,乌墨会跟随……” 蓝色锦服的少年也就是齐明远,细细的嘱咐着,神情郑重。 白色袍服的少年林福宁静静的听着,垂头默然不语。 齐明远见林福宁垂头默然的样子,顿下脚步,转身扶住林福宁的肩膀,低头柔声道,“宁儿,你别为我担心,我会好好的,四年后,我还要迎娶你做我的凤主。所以,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林福宁慢慢抬头,看着齐明远,半晌,才说道,“你回不来的话,我做好所有的事情后会去找你。” 齐明远一怔,随即低低一笑。 但,很快的,林福宁又认真说道,“但是我还是要说,四年后我要做大和尚。” 齐明远闻言,嘴角弯起,“无碍的,宁儿,若你做了大和尚,我就去抢你回来做我的凤主。” 第89章 JQ奋进史(10) 夜色已经深沉了。但京都的热闹却是刚刚开始,因为摘星——诸多少年郎们奔向了灯柱,嬉笑和喧闹,甚至还有吼叫和争吵声,京都的天空上的星辰摇摇曳曳似乎也开始兴奋了起来。 而此时京都的街巷却是安静了下来。 京都二街白马巷,林府的偏门,在这个绝对僻静属于林家地盘的巷子里,林福宁晃了晃手里的萤火灯,疑惑的看向了站在他跟前的齐明远,“明远,这是……要送给我的?” 手里的这盏萤火灯,白色纺纱所制,上头有用檀墨所勾勒的福字和木鱼轩枝的标识,外人一看就知道是他林福宁的东西。 回家的路上,青墨和云墨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恭敬的递给了小师侄这一盏灯,还有一个小盒子。 “嗯,我自己亲手做的。”齐明远轻笑着说道。 林福宁一愣,低头看了自己手里提着的这一盏萤火灯,是小师侄明远自己动手做的? “宁儿,把灯给我。” “哦。”林福宁将手里的萤火灯递给齐明远,虽然是灯,不过里面没有火石烛火也不亮啊。 见齐明远将小盒子里的东西倒进了萤火灯里,林福宁眼睛瞪大,那个,那个是夜光石头? 在齐明远将夜光石倒进萤火灯里,又拉起罩在萤火灯外头的白色纺纱,瞬间,淡淡暖暖的白光便流淌了一地。 齐明远将萤火灯递给林福宁,柔声道,“宁儿,这样以后你在夜晚出来行走的时候就方便多了。” 林福宁闻言,怔了怔,随后就垂下头嘟嚷了一句,“我也有萤火灯啊。” “但,那不是我给宁儿做的吧?”齐明远轻笑了一声,抬手握住林福宁的手,紧紧的握了一下,才慢慢的放开,低声道,“宁儿,你先进去。” 林福宁抬头看着齐明远,半晌,才,慢慢转身,今日这一别,相见就是四年后了吗?都已经决定不再见面,但这一刻…… 林福宁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朝林家侧门走去,但,当林福宁走到侧门时,他忍不住转头。 转头就见齐明远正静静的深深的看着他,见他转头,便弯起嘴角笑了起来,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和淡淡的宠溺。手里萤火灯的白色光芒的淡淡的晕染开的一地的霜华里,眼前这温柔浅笑的人俊雅英挺的仿若天上谪仙。 上辈子曾经看过听过很多人说,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让你一眼万年,林福宁只觉得太夸张,但此刻,林福宁知道,此刻眼前这人,眼前这人的笑,这人的眼神,他只怕此生都不会忘记了。 林福宁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都陷入肉里,才弯起眉眼,咧嘴一笑,笑容灿烂,“明远,再见!” 齐明远在一瞬间有些怔然的看着林福宁的笑,在看见林福宁转身走进侧门后,他下意识的朝前迈了两步,但又硬生生的停下,看着眼前的侧门在他面前缓缓的闭上,齐明远不由闭了闭眼睛,才慢慢的睁开,看着紧闭着的侧门半晌,齐明远才慢慢的转身离去。 四年哪,很快,很快就会过去的。 ###### 侧门里的林福宁,呆站了好久,才慢慢的打开侧门,当看见侧门外的齐明远已经不见了,他有些失落的愣了愣,随后,便慢慢的关了侧门,提着散发着白色莹润光芒的萤火灯,林福宁朝自家的院子走去,但还没有走到几步,林福宁就顿住了脚步,前头的走廊上,哥哥林福康正一脸阴郁的盯着他。 林福宁心头咯噔了一下,刚刚……莫非哥哥看到了? “宁儿,你跟我来。”林福康上前一步,沉声说着,说罢就转身大步走了。 林福宁看着自家哥哥林福康的背影,脸愁苦了起来,麻烦了啊。 果然,进了林福宁的院落正堂,林福康就瞪着林福宁,“宁儿!哥哥跟你说过了,对那四皇子你要敬而远之,怎么今儿个你还跟他出去了?” 林福宁挠了挠耳朵,讪讪一笑,低声道,“哥……那个……” “那个什么!!宁儿,你现在身份特殊,那四皇子也不是简单的,你离他远点!!”林福康厉声说道。 “嚷嚷什么呢!”突兀的轻柔声音响起,林福宁立马眼睛一亮,转头看去,就见自家娘亲和宋妈妈缓步走了进去。 “娘亲!”林福宁立马蹭过去,眼睛闪闪发亮,太好了,救星来了! “康儿,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林夫人抬手拍拍林福宁的肩膀,转头对林福康柔声说着。 林福康皱了皱眉头,“娘亲,您不知道,今晚我回来的时候,我看见——” “我知道了!今晚宁儿出去已经跟我说过了,他要和四皇子出去。”林夫人淡淡说着。 林福康一愣,随即看了眼林福宁,想了想,便拱手做礼,“如此,娘亲,康儿告退。” 待林福康退下后,林夫人看向林福宁,声音温婉柔和,“宁儿,你回来了就好,怎么青果半夏没有跟你回来?”说罢,林夫人眼睛看向了林福宁手里提着的散发出白色银润光芒的萤火灯,惊奇问道,“宁儿,这是什么灯?怎么烛火那么好看?” 林福宁低声回答着,“娘亲,这是明远自己亲手做送给我的。里头放着的是……夜光石。” 林夫人听完一怔,随后看向林福宁,见林福宁垂头,便挥手示意宋妈妈退下,待宋妈妈恭敬退下,林夫人便上前,轻轻的拉过林福宁走到正堂一旁的软榻上坐下,随后,放缓声音,慢慢的柔声问着,“宁儿……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福宁摇头,抬头看林夫人,“娘亲……我没事,明远他……要去北疆参军了。” 林夫人一怔,四皇子……要去北疆参军? “娘亲……这下,真的,是四年见不了面……”林福宁强笑道。 林夫人看着林福宁故作灿烂的笑,心头一疼,抬手将林福宁揽紧怀里,柔声安抚道,“没事的……那四皇子那么聪明,况且北疆有李家的将军在,他会很平安的……” 林福宁只是摇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下来,抬头对林夫人咧嘴笑道,“娘亲,我没事的,明远那么厉害,他才不会笨得让自己身陷险境……”说罢,又转开话题道,“对了,娘亲,今儿个,不是开宴会吗?” 林夫人见林福宁转开话题,便也配合着嗔道,“你这孩子都不知道吗?放灯节的宴会都是在放灯节过后……怎么会在今晚呢?” 林福宁恍然,“这样啊,也是,今晚大家要去摘星吗?对了,娘亲,哥哥他去摘星了吗?”林福宁一脸好奇兴奋的凑过去贼兮兮的问道。 林夫人失笑,抬手戳戳林福宁的额头,叹道,“要是你哥哥有去摘星那就还罢了,偏偏今天少年郎们都往外跑的日子,你哥哥却是躲在家里背书,真是……”林夫人说罢,看向林福宁,柔声道,“宁儿,娘亲别的不求,就求你们几个好好的……” 林福宁一愣,随即认真道,“娘亲放心,宁儿明白的。” 林夫人拍拍林福宁的脸颊,“宁儿素来最为乖巧的,娘亲知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嗯。” 林夫人说着,便起身离开了。 而待林夫人离开,林福宁就一头扑在了软榻上,一动不动。 ###### 而林夫人走出院子后,就叹了口气,刚刚想开口,前头就见林福康站在那里等着,林夫人不由无奈,这孩子,有时候未免古板了一些。 “康儿,怎么还没去睡?”林夫人上前轻声问道。 林福康拱手做礼,才抬头说道,“娘亲,我担心宁儿。” 林夫人挥手示意宋妈妈走开,才对着林福康轻柔说道,“康儿,宁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爹也知道,所以,不用担心。” 林福康皱眉,想起他在侧门看到的,四皇子齐明远握着宁儿的手……便再次低声道,“娘亲……我看见四皇子握着宁儿的手……” 林夫人闻言,只是微笑了一下,再次轻声说道,“康儿……相信宁儿就好,他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他都懂的,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林福康闻言,皱眉了。 林夫人见状,叹了口气,柔声问道,“康儿,对你来说,宁儿重要还是我们林家的名声重要?” 林福康一听,怔了怔,随即下意识的说道,“自然是宁儿重要了。” 林夫人闻言,满意的点头,柔声道,“如此,你就只要护好宁儿,其他的,就让宁儿自己决定吧。” 林夫人说罢,就转身离开了,留林福康一人在原地烦恼到底该如何做才好。 而当半夏和青果回来了的时候,就见正堂软榻上已经睡着了的林福宁,还有林福宁手里睡着里还紧紧提着的萤火灯。 当看见萤火灯上檀墨描画的福字还有木鱼轩枝标识时,半夏就知道,这定是四皇子亲手所制,那四皇子似乎有着为少主大人做东西的癖好。 而在发现他们家的少主大人,那沉睡的可爱面容上残留着的泪痕时,半夏和青果都有些怔然。 青果担心的就要上前,但半夏拉住了他。半夏对青果摇头示意不可,便轻轻的拿来了被子和垫子,小心翼翼的给林福宁盖上,随后就和半夏在地上铺了垫子,就地而睡了。 “哥……少主没事吧?” “没事的,快睡吧,不要吵到少主。” ###### 三日后,朝议结束。 圣,亲命四皇子齐明远以轩皇子之名,赴北疆督军,另命二皇子齐明格以羽皇子之名,主持恩科并进士第大考! 这日,帝宫,长信宫,皇太后居住的宫殿。 齐明远缓步而行,穿过长长的走廊便是长信宫了。 长信宫本是太祖静室,后,成为幽静宫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妃嫔居住,后先皇将长信宫赐予了当时还只是瑾妃的皇太后,后,当时的皇后病逝,先皇特旨欲封皇太后为继后,但却是被当时的皇太后以及瑾妃所反对,但先皇却是宁可空置后位,也不愿听从皇太后之命册封当时的宋家贵女为后,后来,父皇登记,因为感念瑾妃抚养之情,便册封瑾妃为皇太后,长信宫也就成了瑾妃几十年来的居所。 说来,瑾妃此人当真是个传奇,三品小官之女,因为选秀入宫,从贵人慢慢的一步晋升为妃嫔,却一无所出,皇后病逝前,当着诸位妃嫔和皇太后皇上之面,将自己的还在襁褓中的孩儿交给了瑾妃抚养,也就是现在的,他的父皇。 瑾妃对父皇而言,虽不是生母,却是远胜生母,两人之间的母子亲情可谓是深厚。 当时皇后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了瑾妃的时候,朝中帝宫都以为皇后是病糊涂了!瑾妃并没有世家豪门撑腰,这个孩子也就与帝位无缘了吧?但却是瑾妃,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并将这个孩子送到了帝座。 穿过走廊,齐明远站定脚步,看向不远处的伫立在阳光下的长信宫,瑾妃的娘家……是林家旁系。这个,还真是让人意外。 当齐明远正欲抬步前行时,前头缓缓走来了一列人,看着走在最前头的晃着扇子,很是张扬的俊美贵气的青年,以及在青年后头同样张扬笑着的人,齐明远嘴角微微一扯,太子和三皇子吗? “四弟!这是要到哪儿去?”悠然走来的俊美贵气的青年笑着问道,笑容肆意而张扬,作为一出生,就被太皇太后强势要求立为太子的人,他的确够聪明,可惜城府不够,眼光不够,他没有得到朝臣的支持,虽然背后有文家。 “回太子的话,明远是前来拜见皇太后。给皇太后请安的。”齐明远拱手垂眼说着,态度是刚刚好的不卑不亢。 “嗯……也是啊。四弟即将远行,也该给祖母她老人家说一声才是。”俊美贵气的青年也就是太子说着,就略微嘲讽的一笑,转身和身后的面容与他相似的俊美青年一起离开。 待太子走后,齐明远才缓缓起身,站直,嘴角不着痕迹的掠过浅淡的漠然的笑。 随后,齐明远便抬脚走进了长信宫。 当齐明远走进长信宫,便被带进了侧殿。侧殿里,约莫五六十岁的妇人端坐在榻上,看着齐明远缓步进来,淡淡一笑,在齐明远跪地做礼前,摆手道,“那些虚礼就免了吧。明远,过来,这里坐。” 齐明远谦恭拱手做礼,便走到榻边坐下。 妇人,也就是皇太后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齐明远一番,说道,“不错,倒是有六七分你娘亲的模样,但你这双眼,却是不像你娘,也不像你父皇。” 齐明远微微一笑,“父皇也是这么说。” “看你的眼,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皇太后轻声感慨道。 “祖母,您说的是……” “太祖。”皇太后淡淡说着,“我曾经拜见过太祖的画像,你的眼,像太祖。” 齐明远一听,却是笑了,“如此,倒是孙儿的荣幸。” 皇太后直视着齐明远,“不单单你的眼睛像,你做事也很像,明远,你跟祖母说实话,去北疆的事情,是你自己的意思吧?” “是……”齐明远很是坦诚的说道,“我对父皇提过,我想去北疆历练,父皇答应了。” 皇太后看着齐明远,半晌,才开口说道,“你去北疆,势必要上战场,你的舅舅李君献,我了解过,他是极为重视军纪的人,哪怕你是他的外甥,他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这,也是明远所愿。”齐明远说道,再次拱手道,“祖母不必担心。” 皇太后轻轻一叹,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仔细的叮嘱了一些琐碎的事情,又问了出行的时间以及人员安排等等,便让齐明远退下好好准备了。 待齐明远离开,便有齐万娘走了出来,走到皇太后身边,轻声道,“太后,我看四皇子是个好的,您不是说,这次他出行北疆避开了京都的这浑水是好事吗?” “哎……他的眼神太像太祖了。”皇太后喃喃道。 ###### 走出长信宫的齐明远,离开了帝宫,便坐上了马车。 在上了马车后,齐明远拽下腰间的香包,打开,里头还有一个香包,仔细看那香包,上头有福字标识,抽出里头的信笺,看着上头的“恭喜发财,红包拿来”,不由低低一笑,眼里划过了淡淡的温柔宠溺。 ——果然就是宁儿会做的事情。 “殿下?”马车外头的青墨突兀出声请示。 “说吧。”齐明远说着,仔细的收起了香包,又细细的放好。 “魏成大人已经在皇子府等候了。” “那就直接回去。”齐明远说道,顿了顿,嘴角微微弯起,“青墨,回去后让绿墨准备一个红包,红包里就放上皇子府的宝库账目。” 外头马车驾车位置的青墨一呆,皇子府的宝库账目?!他没有听错吧? ——殿下……这是要将自己的身家都送给少主大人了吗。 第90章 jq奋进史(11) 齐明远回了皇子府,李义就恭敬的迎了出来,低声禀报着不只是魏成大人来了,李老将军也来了。 齐明远脚步微微一顿,便朝正堂旁边的小花厅走去。 小花厅里,此时,魏成正和李老将军闲谈。 “……如此,那么恩科并进士第大考由二皇子来主持那也是不错的。”李老将军笑呵呵的说着,“二皇子那人木讷敦厚,是个实诚君子,而且他的母亲月贵人也是个精明的,想来,这次也是二皇子的一次机会啊。” 魏成拱手说道,“老将军所言不错,但,老将军,下官觉得,这次,圣上让我做主考,让文家的文成玉做副主考,这里头,用意颇深啊。” 李老将军闻言,只是一笑,笑容有些嘲讽,“不过是帝王心术而已,你只需做好你的事情就好。” 恰好此时,齐明远正慢步而来,闻听李老将军所言,微微一笑,外公是个精明人,此时京都局势,自然蒙不过外公那双老练的眼睛。但,对于二皇子,看来,外公也是看错眼了。 齐明远走进小花厅,魏成和李老将军李仪嵘便起身,魏成恭敬跪地做礼,李仪嵘欲做礼,齐明远抬手阻止,“外公,老师,都请起,此时,只有我们三人,无需多礼。” 齐明远说着,便虚扶起魏成,又转身对李仪嵘恭敬拱手长鞠躬做礼,“孙儿拜见外公。” 李仪嵘忙拱手回礼,说道,“明远勿需多礼。” 三人客套了一番,齐明远就在首座上坐下,随后,魏成便拱手肃然道,“殿下,这次殿下赴北疆任白星营的督军,下官厚颜,想让下官那不成器的儿子魏嘉跟随殿下而去,也好在殿下身边学习,磨练一二,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齐明远有些意外的看向魏成,上辈子,魏嘉虽然说也是从军,但却是去了南疆,之后没有依靠任何人,也没有依仗魏家的关系,从士卒一路爬上到了副将之职,后来在与坡罗国的决战中战亡。 齐明远想了想,开口说道,“如果老师信得过我的话,就让我魏嘉兄长和我同去吧。” 魏成闻言,脸上露出喜意,他让自己的儿子魏嘉跟随齐明远去参军,一来是表明忠诚之意,此后,魏家的魏成这支脉就彻底打上了四皇子齐明远的标签了。二来也是因为魏嘉对林家姑娘念念不忘,都有些入了魔怔,偏偏林家夫人已经再次婉转拒绝了,未免自家儿子陷入相思之苦,不若趁此机会,让儿子入了军营,也好断了他那番心思! “下官拜谢殿下成全!” “老师客气了。”齐明远笑笑说着,看向李仪嵘,神情一整,郑重拱手道,“外公,京都之事就要麻烦外公了。” 李仪嵘摆摆手,呵呵笑道,“明远且放心,京都有外公看着,且,皇太后也不会让那些人胡来的。” 齐明远闻言,温和一笑,皇太后有她自己的考量,皇上也有他自己的考量,白星营……想不到上辈子自己从舅舅手里要过来的白星营,如今却是一道圣旨定下来的。 大概在太子和文阁老宋阁老等人眼里,那将近于三十年没有战功,且收留了军中残弱士卒的白星营不过是一个废物的收留所而已。 在北疆荒地的白星营,上辈子他花了两年才整顿完毕,如今,离那场历时一年的红砂之战还有三年,他可以将白星营整治得更好!将那五千将士捶打成属于他齐明远的兵! ###### 三日后,林福宁正趴在桌上,写着京都忠义堂的章程,就听外头青果声音响起,“少主大人,大少爷求见。” 林福宁抬头,有些疑惑,这个时间,哥哥不是应该去儒士院吗?怎会跑到他这里来? “大哥?”林福宁走了出去,见他家大哥林福康似乎很烦恼的在他的庭院里来回踱步,林福宁更加好奇了,几步上前,问道,“哥?你这是怎么了?” 林福康回过神看向林福宁,先是皱紧眉头似乎矛盾着什么,后却是咬牙了,一把扯过林福宁,低声道,“宁儿,你帮我去把薇儿偷偷给带出来,就带到偏门那里,我会把马车停在小巷那里!” 林福宁惊奇的挑眉,这可真难得!哥哥这是要把姐姐偷偷的带出去?要是被爹娘知道,哥哥可是逃不了一顿大罚!而且……哥哥这是要做什么? “哥,你得先跟我说说,这是为何?” 林福康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是我的同窗好友,魏成大人的嫡子魏嘉,他待会就要和四皇子齐明远一同远赴北疆了,他昨天就一直在求我,他想见薇儿一面……想最后问薇儿一句话。我已经拒绝他了,但他那人实在是太倔了!最后竟然在儒士院我的厢房外跪了起来,我怕引起太多人注意,就暂且答应他,会带薇儿去给他送行……”林福康说罢,有些尴尬的说道,“我知道,此事是我办得不妥,但是,宁儿,有我和你在的话,应该不会损了薇儿的名节吧?” 林福宁只是呆了呆,便垂眼说道,“哥,这事要和姐姐说清楚,还有娘亲,也必须说一声,如果娘亲不应予的话,哥,你就放弃吧,老老实实的去跟那魏嘉说明白!” 林福康闻言,愣了愣,随即苦笑一声,“我知道了……好吧,宁儿,那你陪我一起去可好?”林福康说着,瞅了林福宁一眼,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觉得自己这话一说完,宁儿的脸色就不太对劲了? 林福宁此时脑海里全都是那句――“待会就要和四皇子齐明远一同远赴北疆了”……今日是小师侄离开京都的日子,但小师侄却是连句信笺都没有给他带,是不想让他知道? 林福宁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娘亲肯应予的话,那他就和姐姐薇儿一起去……也好,偷偷的给小师侄送行…… 而当林福康和林福宁前去见林夫人和林淑薇,将此事说完,林夫人皱起了眉头,林淑薇却是脸色微红还有些恼怒的瞪了林福康一眼。 半晌过后,林夫人看了眼林福宁,才开口柔声道,“罢了,康儿,宁儿,你们和薇儿就一起给魏家的少爷,还有……四皇子送行吧。” 林福宁一怔,随后抬眼看向林夫人,就见林夫人温柔慈爱的眼神,林福宁心头一暖。 于是,林淑薇和林福宁,还有随行的宋妈妈,林忠管家等便都坐上了马车,宋妈妈,林忠管家坐在马车驾车位置上,林福康骑马前行,随行的自然还有半夏青果以及林家雪等人。 待林淑薇进了马车,就对林福宁嘟嘴说道,“哥哥真是的,这种事情岂能答应?事关我的名节,哥哥真是太鲁莽了!” 林福宁却是好奇的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姐姐,你见过那魏嘉吗?” 林淑薇偏头瞪向林福宁,“是有见过,但都是有娘亲和魏家夫人,魏家妹子,还有哥哥作陪的时候一起见的!” 林福宁闻言,翻翻白眼,这还用问吗?林家家规森严,岂会让姑娘家单独见男客?“姐,这个我知道……我只是不懂,你都没有私下见过,那魏嘉也只是见了你一面而已……姐,这么说来,那魏嘉定是对你一见倾情,再见倾心了!”林福宁嘿嘿打趣笑着。 马车里的半夏青果两人,一人好奇的竖着耳朵听着,一人专注的烧着茶水,泡茶。 林淑薇闻言,脸色红了起来,随后就低声很是羞恼的说道,“除了那次娘亲陪着魏家夫人聊天的时候,让我出来见见魏家姐姐,我就没有见过那位魏家的少爷了!其他的我都不知!” “那倒是奇怪了!”林福宁托腮想着,一见钟情什么的概率太低了,那魏嘉对自家姐姐这般执着,定是还有其他原因在,嗯,事关姐姐幸福,还是要查清楚为好! 而此时,马车已经行进,就要到达京都郊外的十里亭。 十里亭,不管是外放为官还是参军远行,京都人都会在十里亭饯别送行。 送君到十里,前路日将斜,男儿非无泪,不洒离别间。 这就是十里亭外竖着的石碑上的诗文。 此时,齐明远站在石碑前,静静的看着石碑,身后是青墨云墨,魏嘉,魏成,李仪嵘几人,此处出京奔赴北疆,朝廷并没有为四皇子钱别的仪式,齐明远也无意弄那些虚礼,便在十里亭暂且停下,喝了魏成和李仪嵘为他们准备的送行酒。 而本该在喝了送行酒后就速速启行,但不知为何,仿佛心有所感似的,齐明远在十里亭待到了现在。 而此时,突然想起马蹄声,齐明远转身望去,就见几匹快马奔赴而来,同时,快马后面是一辆马车。 当看见那辆马车时,齐明远心头一突,难道是……宁儿? 而齐明远身后的少年――魏嘉,惊喜的上前一步,脱口而出,“林家姑娘?是林家姑娘!” 魏成闻听此言,顿时脸色一黑,几步上前,在越过魏嘉时,狠狠的瞪了魏嘉一眼,便朝打头的快马,正在下马的林福康几步赶了过去,“福康,这是……” 林福康拱手恭敬道,“家母命我们前来为四皇子,为魏嘉兄送行。” 我们?魏成下意识的看了眼马车,难道,还有…… 而马车帘子被宋妈妈慢慢拉开,林淑薇在宋妈妈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魏嘉一见林淑薇,便眼睛瞬间发亮。 而随后,身着白色福儒服的林福宁也跳下了马车。 今日,他和姐姐林淑薇都没有带着纱帽,既然是送行而来,带着纱帽就有些不礼貌了,当然,也因为此时,这十里亭就只有他们几个人而已。 除了那魏嘉不认识,哦,还有一个目不转睛紧紧盯着他看的老伯伯…… 林福宁不解的看向那老伯伯,那是谁?干嘛总是盯着他?他脸上有东西吗? “薇儿,宁儿,来,见过李老将军,还有,魏成魏大人!” 林淑薇盈盈的做了一个福礼,“淑薇见过李老将军,见过魏大人。” 林福宁跟着拱手一笑,“福宁见过李老将军,见过大师兄。” 李仪嵘忙拱手对林福宁说道,“少主大人多礼了。本该是吾等拜见少主大人才是。” 林福宁闻言,笑眯眯的摆手,“老将军说哪里话,今日前来送行的只是奉母命而来的林家花娃子福宁而已,没有少主大人,老将军请不要如此多礼。” 李仪嵘闻言,眼神闪了闪,随即笑呵呵道,“是,倒是老夫固执了。” 林福宁眉眼弯弯一笑,转头看向了从他下了马车就一直紧紧的盯着他却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的神情平静的齐明远。 林福宁慢慢的上前,走到距离齐明远五步远的地方,便停下,仰头看着齐明远,咧嘴一笑,“小师侄,我来给你送行了。” 齐明远深深的看着林福宁,没有说话,半晌,在李仪嵘魏成等人皱眉的时候,齐明远清冷的声音才慢慢响起,“小师叔,我不想让你来送我。” “我知道。”林福宁笑眯眯的点头,随后却是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阴森森道,“你真有胆量啊!” 齐明远本来平静的神情,此时,终于忍不住嘴角扬起了一笑。 “小师叔……还请好好珍重。”齐明远轻笑着说道。 林福宁点头,眯眼一笑,“我肯定会好好珍重的!你也一样!别给我丢脸啊!” “这是自然。”齐明远扬起笑说着,说罢,深深的看着林福宁,说了一句,“我会小师叔为我而骄傲!” 林福宁闻言,咧嘴一笑,笑容灿烂而得意。 同一时间,林淑薇疑惑的看着林福宁和齐明远,总觉得宁儿和四皇子之间好像怪怪的…… 这时,魏嘉上前,走到距离林淑薇五六步远,便躬身拱手,“林家姑娘好。” 林淑薇转过头,看向魏嘉,这时,宋妈妈悄然上前,挡在了林淑薇身侧。 “林家姑娘,我是魏嘉,我不会放弃的,三年后,我会以三功一衔作为聘礼再次登门求亲!”魏嘉直起身,坦然说着。 林淑薇闻言一呆,三功一衔? 林福康和一旁的一直紧盯着自家儿子的魏成却是都脸色一沉,林福康是恼怒这魏嘉竟然不顾他这个兄长在此,就向淑薇说提亲之事!还说什么三功一衔! 魏成却是恼怒的是,原来儿子是抱着这个心思去参军的! 堂堂男儿竟然儿女情长,成何体统?! 这头的林福宁也注意到了林淑薇那边的情况,不由愣了愣,三功一衔?那是什么? 齐明远见林福宁疑惑茫然,便低声道,“宁儿,三功一衔便是三大军功,一衔就是军中的官衔,最高的就是一等官衔,相当于副将等级。” “哦……”林福宁了然的点头,原来是这样啊,这魏嘉说这话,他对自家姐姐明显就是势在必得嘛! “宁儿……三年后,我也会用三功一衔作为聘礼……”齐明远低声说着。 哈?林福宁先是一呆,随后便转头瞪眼,压低声音怒道,“对我来说,你的平安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什么三功一衔!那种虚名我才不要!” 齐明远一愣,随即便嘴角弯起,扬起了柔和愉悦的笑。 林福康此时看着那边和四皇子低声说话,明明都没有什么靠近,偏偏氛围极为亲昵的林福宁,又看看这头还在盯着自家妹子看的魏家,林福康只觉头疼!心头无比懊悔! ――他这是来送行的吗?! 啊?!套句宁儿曾经说过的话,他这是来看人家“秀恩爱”的! 第91章 JQ奋进史12 日头稍移,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悄悄过去。 齐明远看了眼天色,他们停留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便转头对李仪嵘和魏成分别拱手说道,“时日已晚,明远就此告辞了。” 李仪嵘上前,拍拍齐明远的肩膀,肃然说道,“其他的,外公也不废话了,只有一句,定要平安归来。” “是!明远知道。” “请四皇子千万珍重!”魏成拱手躬身恭敬说道。 “老师也要珍重。”齐明远说着,侧头看向了已经走回林淑薇身边的林福宁,林福宁只是笑眯眯的挥手。 齐明远不由的慢慢的弯起了嘴角,笑容浅淡却是极尽温柔。 而这抹温柔的笑,自然就落在了在场的众人眼里。 随后,齐明远就翻身上马,魏嘉再次对魏成躬身长拜,对李仪嵘拱手长拜,随后,看了林淑薇一眼,林淑薇脸色一红忙避开,魏嘉见状,神情有些失落,跟着齐明远翻身上马,紧接着便是青墨云墨。 一行四人打马前行! 林福宁目送齐明远骑马远去,直至看不见了,才和林淑薇转身,正欲上马车,但身后,李仪嵘的声音响起:“少主大人请留步。” 林福宁回头,看向正笑吟吟的看着他的李仪嵘,这个身材很高瘦,面容很慈祥,笑吟吟的老人家是小师侄的外公? 不过,他可是第一次见。 “老将军有何见教?”林福宁拱手,甚是恭敬。 “呵呵……老夫久仰少主大名,今日得以一见,但可惜,时候已晚,未能与少主长谈,不知少主大人能否寻个方便?老夫想请少主大人到舍下做客。”李仪嵘笑呵呵的说着。 林福宁闻言,想了想的,笑眯眯道,“老将军,不若这样可好,过几日,慈恩寺的郊外农庄的茶花盛开,到时,还请老将军千万要莅临,共赏茶花。” 李仪嵘闻言,呵呵一笑,拱手道,“如此,到时候老夫可就要叨扰了。” “那是福宁的荣幸。”林福宁拱手说着,笑容可掬。 随后,又再客气了几句,林福宁就对魏成挥了挥手,咧嘴笑道,“大师兄,有空来慈恩寺找我啊!” 魏成微笑着颌首。 之后,林福康和李仪嵘,魏成客气了几句,就翻身上马,护着马车离开了。 李仪嵘目送马车远去,喃喃道,“那就是少主大人啊。果然不一般,不管是容貌和气质……” “呵呵……老将军有所不知,宁儿的聪慧仁善才是最让人赞叹的……”魏成有些自豪的说着。 李仪嵘闻言,呵呵一笑,跟着附和了几句,心里却是暗想,想来也是,如果只是一般的花娃子,又怎能入了他家那外孙的眼呢? ###### 再说此时的林福宁,林福宁坐在马车里,凑到脸色红红的,神情有些激动的林淑薇跟前,小声问道,“这么说来……你一直都在和魏家姐姐通信?但信的内容却是不知为何被魏嘉那个混小子给知道了?” 林淑薇神情很是激动,眼眶都有些泛红,“枉我想魏家姐姐善解人意,才华横溢,品性高洁,却不想,竟是这样一个的人!!那句三功一衔是我写给魏家姐姐的,本来就是女儿家的不为人所知的心事……魏家姐姐,魏家姐姐怎么可以告诉其他人呢!!”林淑薇说到最后,气得声音都开始发抖了起来。 林福宁摸着下巴想了想,拍拍林淑薇的肩膀,安慰道,“姐姐,你别气,这事让人去查查,要真是那魏家姐姐把你的信透露了出去,那这事你就当买个教训,逢人且说三句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姐,你以后记住就是了,反正今日此事,在场的都是不会多话的人。” 林淑薇听着,才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想着林福宁的话,心头倒是安心了许多,但却还是有些怯怯的问道,“宁儿,怎么办?回去后,宋妈妈肯定会和娘亲说起此事,到时候……” 林福宁闻言,挠了挠头,糟糕,宋妈妈回去肯定会说的,以娘亲那脾气,只怕姐姐肯定会被训一顿的。 “姐……娘亲最多就会说你太不谨慎,不会怎么责罚你的,你且放心,不过,姐姐,你平日里和魏家姐姐通信的信笺可还留着?” 林淑薇点头,“有,我都留着。” “好,若娘亲问起,你就拿去给娘亲看,反正这不是你的错,别担心啊。”林福宁安抚着,说罢,林福宁抬头看向半夏,“半夏,回去后,你让小雪来找我。” 半夏恭敬应下,“是!” 待马车到达林家不久,林福宁刚刚换下便服,林家雪就来拜见了。 林福宁直言问道,“乌墨在哪?” 林家雪一愣,抬头看向林福宁,林福宁皱眉瞪眼,“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小雪,你是浴火堂的天字号,乌墨是浴火堂的‘信鹰’,浴火堂的信鹰直线联系的只有小师侄,还有天字号,你赶紧的,把乌墨找来,你只说我要找他,他自然会来见我。” 林家雪怔了怔,便磕头低声道,“是!” 林家雪正欲告退,林福宁又出声道,“小雪,你的出身来历,我从不追究,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我这人最容不得的就是有人伤了我身边的人!”说到此处,林福宁的声音严厉了起来,“你若让青果伤心难过,我会天涯海角追杀你!你且给我记住!” 林家雪闻言,只是抬头,看着林福宁,郑重拱手,“少主大人,我对青果是一片真心,在这里,还请少主大人成全,能否让青果跟了我?” 林福宁闻言,盯着林家雪,一字一顿的问道,“为何不能是你跟着青果?而要青果跟着你?” 林家雪一呆,哈? 林福宁看着林家雪呆滞了,撇撇嘴,挥手道,“快点,去把乌墨给我找来!” 这个小雪的愚蠢程度可以和小师侄一拼!哼!让青果跟着他?青果那么天真的孩子跟着这么一只心思深沉的来历不明的连话都只有三分真的家伙,那还不连骨头都啃没了?! 待林家雪走了出去,堂屋后头的屏风就转出了一个人,正是半夏。 半夏走到林福宁身侧,便跪地磕头,“半夏谢少主爱护之恩,大恩大德,半夏来世定当衔草织环以报!” 林福宁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半夏,很是肃然道,“半夏,这些话就别说了,青果天真不谙世事,你辛苦点,多看着点,莫让青果受了委屈受了伤害。” “是!半夏明白。”半夏恭敬说着,心头却是激动,他没有想到,少主大人竟然会比他这个当哥哥的先发现那林家雪对青果的不轨心思!! 他和青果是少主大人的侍者,此生自然不沾尘俗,不管是那二皇子也好,还是那林家雪也好,他们兄弟俩都不想与之有任何牵扯! 说话间,一个声音突兀响起,“乌墨拜见少主大人!” 林福宁转身,看向角落里不知何时已经跪伏在地的灰衣人,林福宁抬手示意半夏先出去。 待半夏离开,林福宁才笑道,“乌墨,起来吧。都说了,别每次动不动就跪在角落里!” “乌墨不敢!”灰衣人,也就是乌墨低声说着。 “好了,什么敢不敢的,叫你起来,你就起来行不?”林福宁不耐烦的挥手说着,转身走到了石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乌墨见状,便起身,但仍是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才起来。 “乌墨,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林福宁正色道。 “少主大人请说,凡是乌墨所能做的,乌墨定然不辞。”乌墨拱手说道。 “我想,小师侄定是跟你说过,让你听从我的调令是吧?”林福宁问道。 “是!乌墨从今日起,便会跟随少主大人左右,少主大人若有吩咐,只许唤乌墨一声。”乌墨恭敬拱手躬身说道。 林福宁点头,“我知道了,但你也无需跟随我左右,你只需做好几件事就好。” “是!” “第一,京都里的浴火堂,利剑,流金阁,以及小师侄名下的那些东西,你要看着,务必让他们保持正常运转,但不要太张扬,切记招来世家豪门的注意。首要的一件事就是不能暴露小师侄。” “第二,京都里的世家,谁跟小师侄最有仇的,是小师侄潜在敌人的,你要收集他们的情报,大大小小不管各种情况,哪怕他们家的有几只狗也要收集,然后,你要分门别类,整理起来,交给我。” “第三,潜伏在京都里的不为人知的某些东西,你要掌握。举个例子,京都里的乞丐,他们有没有专门的组织?这个组织的老大是谁?它的背后是哪个世家或是哪个人?” “第四,《悦色杂事》你 要专门做一份,每隔七天就要寄给小师侄。寄给小师侄的这份要更加详细和全面。” 说到此处,林福宁顿了下来,仔细的想了想,确定没有遗漏后,林福宁才咧嘴一笑,看向似乎有些发懵的乌墨,说道,“事情是有些多……咳咳,乌墨,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是也,嗯,你努力哈!” 乌墨只是拱手长拜,随后,才抬眼,看着林福宁,低声道,“少主大人,刚刚所说的都是殿下的事,那……少主大人呢?” 林福宁一愣,随即歪头,“我?我没有事啊。哎,你别管我了,快去忙吧。” 乌墨见状,只好恭敬再次跪伏一拜,起身离开前,看着已经转身,走向书桌的林福宁,垂下眼,掩去眼里的复杂和……莫名的一丝苦涩。 ——少主大人所言所说都是殿下,少主大人想到的都只是殿下之事吗? 待乌墨退下不久,林福宁刚刚坐到书桌旁拆开信笺,就听外头半夏和青果联袂而来。 “咦?怎么了?” “少主,宋妈妈来请少主大人前往素月厅。”半夏躬身说着,有些担心的看着林福宁,莫非是大姑娘的事情?如此,少主大人可会被牵连? “哦?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待林福宁来到素月厅——林夫人院子里的小花厅,就见自家姐姐林淑薇神情有些激动的坐在林夫人身侧,手帕扭得紧紧的,而林福康站在一侧,神情有些压抑的愤怒。自家娘亲则是一脸沉静,看不出喜怒。 林福宁看了看自家大哥林福康,又看了看自家姐姐林淑薇,一番见礼后,走到林夫人跟前,低声问道,“娘亲,可是已经查清楚了?” 林夫人微微点头,事实上,本来魏家之前连续求亲几次,她就觉得奇怪了,以魏家四大世家的地位,以魏成在魏家的地位,魏嘉——可是被重视的嫡子,若因为四皇子和宁儿这个少主大人身份的关系,向他们林家求亲,也算是说得过去,且,本来,以魏成和自家老爷的交好,还有魏成是宁儿的大师兄身份,魏家和他们林家关系亲密也是自然,求亲,也更加说得过去了,但在她和老爷连续三次委婉拒绝后,魏家就该歇了这份心思。 ——却不想,魏家没有! 如今想来,应该也是因为有魏嘉这个关系在吧,但若说因为一见钟情什么的,有些过于稀罕了,因此,她虽然相信自家女儿,可怕自家女儿单纯,会被人所欺,便悄悄命人仔细的查了查,发现自家女儿除了和魏家姑娘来信频繁了一些,也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心头稍微安了安,不过,为谨慎缘故,她今日在女儿出门给魏嘉送行时,命人从女儿的闺房里取来了信笺,信笺仔细的翻阅后,她就发现问题了! 女儿未出阁,接触的男人也就家里的这几个,她不懂,这些信笺的纸张是女儿家用的纸张没错,笔迹看上去是女儿家的秀气字体,但信里的笔法行文,却是男儿的独特行文笔法!! 特别是那一个个暗藏于其中的问着自家女儿的喜好,对未来夫君的期许什么的! ——就算是交好的女儿家,也不会这么直白的问吧?! 待看完信笺,林夫人就觉得头疼了! ——自家的宝贝花娃子被人觊觎了,现在自家的宝贝女儿也被人觊觎了! 一个是皇子!一个是世家子! 都不是什么容易解决的! 林夫人长叹一声,看向林福宁,柔声问道,“宁儿,叫你来,是想问问你,那魏嘉你见过了,你觉得如何?” 林福宁一愣,问他觉得如何?难道娘亲要把自家姐姐许给那魏嘉?! “娘!你要把姐姐许给魏嘉?!”林福宁脱口而出问道! 林淑薇一听,立马站起,惶急道,“娘亲!!我不要嫁给那骗子!” 林夫人皱眉,斜睨了林淑薇一眼,甚是威严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岂容你说不愿就不愿?!” 林夫人此话一出,林淑薇立马眼泪就哗啦哗啦的落下了。 林福宁一见,忙上前说道,“娘亲,这事可不能怪姐姐!都是那魏嘉的错!” 林福康只是死死的攥紧拳头,一脸愤怒。 林夫人见林淑薇眼泪直落,却是死死的抿紧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林夫人叹了口气,拉过林淑薇,柔声道,“好了,莫哭了,但,娘亲不会逼你,你要嫁的夫君,定是要你自己也喜欢的才好。” 一听林夫人的这话,林淑薇才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而林福宁才松了口气,但看林淑薇哭得这模样,心头愤然了起来,暗暗想着,定要写信给小师侄,让小师侄整整那魏嘉才是!! 劝说了一番,让林淑薇不再哭了后,林夫人才低声道,“但是,薇儿,你需有心里准备,既然,那魏嘉当着四皇子,当着李老将军,当着魏成大人的面说了三功一衔,那三年后,他若真得取得了三功一衔,前来议亲,那你或许,只能嫁给他了!” 林淑薇一听,惊得立马抬头,“娘亲!” 林福宁一呆,林福康这时终于低声开口了,“因为薇儿你给他的信里已经说了非三功一衔不嫁啊!” “可是……那只是一时之语啊!”林淑薇急急辩解,那是信啊,而且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和他通信的人是魏嘉啊! 林福宁一听林福康这么一说,就懂了!姐姐的亲笔信就在魏嘉那里!魏嘉三年后完全可以拿出来做定亲信来用! ——尼玛的!那小子早就算计好的是吧?! 第92章 JQ明朗进行时1 这头林淑薇闻听林福康所言,细细一想,也想通了其中道理,顿时脸色一白,惶恐的看向了林夫人,林夫人心头轻叹一声,面上,拍拍林淑薇的肩膀,柔声道,“薇儿也无需恐慌,有娘在,断不会委屈了你。但是,薇儿,你切记,以后做事要细心谨慎,明日开始,你跟着娘一起去议事厅。” “是。”林淑薇低声应下,林淑薇知道从明日开始,娘亲要训练自己管家处事,这也是因为自己这次太不谨慎的缘故了。 林夫人说罢,看向阴沉着脸的林福康,无声叹气一声,这次的事情,对大儿子来说也是一个打击吧,以康儿的护短脾性,自家妹妹被自己欣赏的好友算计,只怕康儿心头会分外更加愤怒吧。 林夫人对林福宁柔声道,“宁儿,你陪着薇儿先回去休息。” “是!”林福宁顺着林夫人的眼角视线看向林福康,心里明白,娘亲是要单独和哥哥谈谈,便恭敬的做了礼,和林淑薇先行退下了。 等林福宁和林淑薇都退下,小花厅里只有林夫人和林福康的时候,林福康扑通一声跪地,羞愧道,“康儿识人不清,连累了妹妹,请娘亲责罚!” 林夫人上前,弯腰扶起林福康,柔声道,“康儿,此事不能怪你。起来吧。” 林福康依然一脸愤然和羞愧,但默默的在林夫人搀扶下站了起来。 “康儿,你且说说魏嘉,在你看来,他真是如此不堪的一个人?”林夫人温婉的声音柔柔问着,语气平缓。 林福康一怔,随即凝眉认真思考了一番后,抬头看向林夫人,神情郑重的说道,“魏嘉此人,守礼实诚,坦荡仗义,脾性刚烈,但也懂得隐忍退让,算是一个君子。”说到此处,林福康忍不住恼怒道,“但,在此事上,他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林夫人闻言,却是柔声一笑,说道,“康儿,你看,你并不是识人不清,你对魏嘉很清楚,康儿,娘要跟你说一件事,来,你先坐下。” 待林福康坐到了椅子上,林夫人也走回软榻上坐下,随后,便柔声细语的说了起来,“康儿,可还记得,当初在青田镇的时候,宁儿将青田忠义堂的五十以下,十八以上的青壮男子赶出忠义堂的事情吗?” 林福康点头,自然记得,为了此事,他曾经和宁儿争执过,最后,爷爷发话,忠义堂已经交给宁儿了,任何人都无权干涉,后来,虽然恼怒,但也没有再去和宁儿争执过。 “那时,你说宁儿此举背弃了忠义二字,但后来,事情如何?”林夫人柔声问道。 后来?后来却是,宁儿一番整顿后,青田镇的忠义堂不但解决了悬而未决的人员庞大账册混乱的问题,还发展的更好了。那些被宁儿扫出忠义堂的青壮男子原本都是青田镇的无赖懒惰之人,他当初还担心这些人被宁儿赶出去会给宁儿找麻烦,却不想这些人被宁儿扔去做叫“义工”的活,帮着青田镇的一些寡母孤儿种田什么的,每月从忠义堂里领了点月粮,这些人不但没有找宁儿的麻烦,反而对宁儿倍加恭敬。 ——当然这里头还有其他暗地里的事情,不过林福康并不知道罢了。 “娘亲,这事跟现在的事情……”有关吗?为何娘亲说起此事? “康儿,不同的人采取不同的方法,不同的事情便用不同的角度,康儿,恶贼也有温柔的时候,好人也会有冷酷的时候,譬如说当初青田镇,那叫丽娘的寡妇,若是当时镇上的人都能留下一句口德,不总是戳戳指指,议论纷纷的话,那丽娘也断然不会走上绝路,当时,你曾说道,世人无德。可,无德的世人里,有恶人也有好人,岂都是十恶不赦之人?宁儿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大和尚济世救人,有慈悲低眉,自然也有降魔怒目。康儿,那魏嘉也是如此,娘亲希望你看见的,不单单是一个人的好坏,还有更多。” 林福康听着,若有所思的点头,抬头看向林夫人,林福康起身拱手,恭敬道,“是,康儿明白了。” 林夫人闻言,心头欣慰,却也有些叹气,康儿有老爷的耿直脾气,却没有老爷的圆滑,将来,还需寻一名精明女子来做康儿的贤内助才是。 ###### 林福宁和林淑薇回了林淑薇的阁楼。一回了阁楼,林淑薇就闷闷的坐在了软榻上,林福宁挥手示意伺候的婢女都退下,待婢女们都退下了,林福宁坐在了林淑薇的身侧,安抚道,“姐,没事的,不是有三年吗?说不定呀,三年后,他自己都忘了这件事呢。” ——说句不好听的,那个……壮烈牺牲啥的,咳咳…… 林淑薇转头,瞪眼,气呼呼,“我绝对不要嫁给这种骗子!!” 林福宁看着林淑薇气得脸色发红的样子,讪讪一笑,“刚刚,娘亲不是说了吗?她不会逼你嫁不喜欢的人的。” 林淑薇瞪眼,哼了哼,转头抓过一个绣着老虎头的抱枕就使劲的揪着。 林福宁看着那老虎脸都变形了,不由心头默默,可怜的老虎……姐姐是把这只老虎当成那魏嘉了吗?咦,等等,不对!这老虎不是他设计的忠义堂花娃子做的出品的老虎抱枕吧?? “姐,这老虎……不会是他送的吧?”林福宁抢过林淑薇手里的老虎枕头,捏了捏,手感比忠义堂出品的好!绝逼不是忠义堂的货!林福宁斜睨着林淑薇,见林淑薇一脸突然爆红,嘿嘿奸笑了一声,“这个,肯定是京都流金阁的!” ——只有京都流金阁,小师侄那个专门走奢侈品路线的流金阁才有这种手感超软的老虎枕头! 林淑薇突然一手抢过老虎枕头,闷闷的道,“宁儿,你别跟娘亲说。” ——跟娘亲说了的话,这老虎枕头肯定会被娘亲带走。 林福宁挑眉,嘿嘿一笑,贼兮兮的凑了过去,“姐,其实你就是气他骗了你,其他的,你不是真的很讨厌对吧?” 林淑薇有些恼羞成怒的瞪眼,“不跟你说了!” 林福宁看着林淑薇恼羞成怒了,也不逗笑了,只是认真道,“姐,那魏嘉人怎么样,我们还不是特别清楚,最重要的,姐,他是大师兄的嫡子,将来,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妻子的……”而自小就是在一夫一妻的家里长大的外在大方内里很傲的姐姐能够忍受得了妻妾成群才怪! 林淑薇闻言,也正色道,“我知道,再加上他是骗子,我才不要嫁给他!” 真的不要嫁给他?那就别欺负老虎枕头了,看,老虎的脸都已经被姐姐你拉得扭曲变形了…… ###### 而是日当晚,林德瑜回了林府,从林夫人那里听说了来龙去脉后,林德瑜便恍然道,“我说为什么今日魏成见了我连连说对不起了,家门管教不严,还说什么今后会好好照顾薇儿的话……原来竟是如此!” 林夫人无奈道,“老爷,如今三年内,我们还真无法为薇儿议亲了。” 林德瑜闻言,也叹了口气,说道,“魏嘉那孩子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魏成的嫡长子,我倒真想把薇儿许配给他。” 林夫人想了想,对林德瑜说道,“老爷,不若如此,若三年后,那魏嘉真的有了三功一衔,前来提亲,我们就提提我们林家的祖训,若魏嘉和魏成大人能够答应,而薇儿也不反对的话,我们就把薇儿嫁给他,如果,魏家不能应予的话,那我们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了。” 林德瑜闻言,点头道,“也好,但是,文娘,这三年里也务必要为薇儿找一门适合的亲事,以免三年后误了薇儿的佳期。” 林夫人笑道,“这是自然。” 说罢自家女儿的事,林德瑜想到今天那李老将军一见他就分外亲热的模样,就头皮发麻,言里言外的意思就是自家花娃子长得好俊气质好好……林德瑜扶额,想着那四皇子疯魔了妄想着少主大人也就罢了,那李老将军不会也跟着魔怔了吧? 林德瑜转头问道,“文娘,今天宁儿也去送那四皇子了?” 林夫人先是一愣,随即便微笑道,“是的,宁儿也去了,不过,老爷无需担心,宁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德瑜听了,只是一叹,“我自然是放心宁儿的,但,只怕四皇子那人……” 林夫人听了,却是柔声道,“老爷无需担心,想来四皇子也不敢胡来!” ——若宁儿不愿,难道他还敢抢亲?! ###### 这时的齐明远,正在篝火旁专注的看着信笺,待看完信笺,齐明远勾起了唇角一笑,信笺是乌墨寄来的,乌墨在信笺里写了小师叔要他做的四件事,这四件事件件都与他有关,却没有小师叔自己,而这四件事……如果乌墨做好的话,对他来说,可谓是极其重要的帮助。 小师叔……既然如此关心他,却为何今天都没有来信? 而此时,林福宁趴在书桌上,专注的写着信笺,青果端着碗汤走了过来,林福宁刚好把笔放下,见林福宁放下了笔,青果放下了汤,将趴在床上呼呼睡觉的信鹰黑夜抓了过来,却不想林福宁,只是将信笺装进竹筒里,就扔进了一个盒子里。 青果一愣,“少主,您的信不寄出去吗?” 林福宁抬头,咧嘴一笑,“不了,以后,我的信都不用黑夜寄了。” 正迈步进来的半夏一听这话,脚步微微一顿,不用黑夜寄信? “可是,少主你不是把信都写好了吗?”青果很是茫然。 “写好了就不一定要寄出去啊。”林福宁笑嘻嘻的说着,端起汤慢慢的喝了起来。 青果还欲再说,半夏却是出声道,“青果,夫人刚刚命人送来了新鲜的鲜果子。” “鲜果子?少主,我去看看。”青果忙说着,在林福宁点头后,就赶紧的离开了。 而半夏则是上前,对林福宁做了一个礼,然后,开始整理着床榻,顺便将青果因为着急丢在书桌上的黑夜抱回它的窝。 “半夏,你不好奇吗?”林福宁喝完汤,放下碗,偏头问道。 半夏抬头,看着林福宁,低声恭敬说道,“少主做事定有自己的考量。” 林福宁一愣,随即叹了口气,什么考量啊,他只是觉得要是真的再继续和小师侄牵扯下去,那就真的是大麻烦了!!特别是明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小师侄的那种反应,根本就是没用啊! ——也是他自己做的不够决绝,但如果真的决绝的话,以小师侄那人的脾性,那是绝对的不到黄河心不死,就算见了黄河最多笑一笑就敢淌河而过的人啊!哪怕是前面是漫天神佛,那家伙也绝对敢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林福宁烦恼的揪了揪头发,还是暂时不要写信好了吧? “少主,该歇息了。”半夏见林福宁烦恼的揪着头发,不由有些无奈的开口提醒着,怎么少主大人一烦恼就喜欢揪着头发呢? “知道了。”林福宁说着,就起身刚想走向床榻,突然外头飞来信鹰。 林福宁一愣,看着信鹰落在他的肩膀上,林福宁下意识的抓过,是白夜。 解下白夜爪子上的竹筒,林福宁打开一看,信笺上恣肆流逸的字体写着:宁儿,从今日起,每隔七天,我会写信报平安,所以,爀念,爀忧。另,魏嘉之事,我会留意。 看完信,林福宁松了口气,看来小师侄这一路还算平安,而随后又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将信折叠好,拿过枕头下的小盒子,打开小盒子,里头已经放了好多折叠好的信笺,小师侄写来的信,有些很喜欢的,他就放在自己身上的香囊里,其他的,他都整理进小盒子了。 放好信,林福宁就脱下外套,上了床榻,打算睡觉了,半夏见自家少主看了信,却是默然的收起信,也没有其他动作,不由看了那信鹰一眼,那信鹰白夜正歪头疑惑的看着自家少主,半夏正欲过去给他喂点东西吃,就让他飞回去,却见已经趴在枕头里的林福宁闷闷开口,“半夏……” “是。”半夏轻声应答着。 林福宁却又没有声音了,半晌,才说道,“算了。”说罢,林福宁就一把爬了起来!半夏见状,便拿过一旁的外套给林福宁披上,心里却是暗想,少主大人果然还是会回信。 林福宁坐在书桌后,提起笔,便挥毫泼墨而就: 小师侄,知道你平安,我就放心了。另外,不要给我写信,知道彼此平安就好,我是不会回信的!!!另,魏嘉的事,你不要管。 写罢,林福宁接过半夏递过来的竹筒,将信笺随意的塞了进去,就让白夜送了回去。 待白夜送了回去,林福宁伸了伸懒腰,打了呵欠,嗯,这样算是跟小师侄解释清楚了,要是小师侄再写信来,他也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堂而皇之的不回信了! 于是,心安理得的林福宁,幸福的扑上了床,抱着被子滚了滚,就双眼一闭,呼噜一打,会周公了。 ——什么?小师侄的反应?四年后? ——林福宁表示,四年后的事情四年后再说!他还就不信了,四年的时间难道他还没有办法摆平了小师侄?! ——嘿嘿,现在他就已经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方法?嘿嘿,把小师侄推上帝座!到时候,天下美人由着小师侄自己挑,那时候,他还不信了,小师侄敢乱来?!就算小师侄敢乱来,林家的祖训摆在那里,他就不信小师侄敢挑战从远古至今就祖训至上的规矩! 在此,感谢他林家老祖宗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规矩! 半夏看着林福宁在写信后,就突然一身轻松也不烦恼了,滚上床后就呼噜呼噜的幸福的睡了,半夏有些困惑,但也有些放心,就走出屏风后,在一旁的软榻上和衣躺下,微微闭上双眼的时候,腰间有些鼓鼓的,半夏皱眉,拿出腰间的钱袋子,打开钱袋子,钱袋子里的一颗琉璃珠滚了出来,半夏拿起,冷淡的扫了一眼,就随手一扔,扔出窗外了。 ——差点忘了,那装聋作傻的二皇子送了这颗琉璃珠! 想起那日,半夏眼睛一冷,那二皇子硬是缠着他不让他走,最后还硬是塞给他一颗琉璃珠。 明知他是少主大人的侍者,不能沾染尘俗,还敢打他的主意?哼!以为他半夏好欺负吗? ###### 而此时的羽皇子府。 宋添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慢悠悠的摇着纸扇,看着木然着脸的背负双手走来走去的二皇子,宋添洒然一笑,“殿下在担心什么?义王殿下既然决定暂留京都,对殿下来说该是助力才是。” 二皇子齐明格站定脚步,看向宋添,“母亲派人叫我进宫,足足训了我两个钟头!” ——从他放灯节没有出席帝宫盛宴,到他竟然成了恩科主考,到现在义王滞留京都,足足训了他两个钟头! 宋添挑眉抬眼,“殿下,月贵人娘娘这是没有看到现在的时局变化。如今,四皇子回归,李老将军返回京都,还被圣上召见,圣上还嘉奖了李老将军,以及,四皇子突兀的参军北疆,……殿下,您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 没有看出来?他若是没有看出来,就不会接下恩科主考的旨意了! 父皇……立了太子那么多年,却依然保持朝政,太子除了朝议和主管京都十二营里的南三营外,就没有其他的权力了,而四弟当年,可是被某些朝臣暗地里封了个隐太子的名号的! 但,当年容妃一事,五皇子一事,四弟的字里已经定下了轩字,京都那座三皇子亲自监工的轩皇子府……四弟,可还有一争之力? “宋添,你说,四弟,他想争吗?”齐明格低声问道。 宋添一愣,随即便心头一个咯噔,肃然问道,“在下斗胆问殿下一句,殿下呢?殿下想争吗?” 齐明格沉默了一会儿,才突兀问道,“皇子可娶花娃子为正妃?” 宋添闻言,嘴角抽了一下,这位爷不会又是想到某位花娃子了吧?但面上,宋添轻咳了一声,正色道,“自大周朝建朝以来,闻所未闻。” 齐明格哦了一声,点点头,神情平静,“那,宋添,你告诉四弟,我要那个位子。”顿了顿,齐明格肃然说道,“顺便告诉四弟一声,等我登了帝座,我会马上下令废除所有对花娃子不利的条令,同时,我会将少主大人赐婚给他。” 宋添闻言,惊愕了,半晌,才有些干涩的开口,“殿下,您……” ——殿下知道他是四皇子的人?! “你是四弟的人,我知道的,但,我和四弟算是同盟,所以你待在我身侧也并无大碍,但,我现在要那个位子,而四弟的想法如何,我并不清楚,若他也有这个意思,那么,宋添,你就必须离开了。”齐明格神情依然平板,语气平和的说着。 宋添闻言,不要默然了一会儿,随后,开口说道,“殿下刚刚说若是登了帝座就要下令废除所有对花娃子不利的法令?既然如此,四皇子登了帝座,他为了少主大人,也会如此行事吧。” “不,我不信他。”齐明格平静说着,“他的心思,我不能揣摩。” 宋添一听,却是挑眉一笑,“听殿下的口气,对四皇子似乎有些忌惮?” ——既然忌惮,却为何要与四皇子争那把椅子? “我的确忌惮于他,但,我的字典里,没有拱手让人四个字。”齐明格说道。 宋添一怔,心头忽然想起,来二皇子身边前,四皇子殿下曾经对他说过的一番话—— “我那二哥,虽然出身卑贱,但,却是一只沉睡的猛虎,宋添,你的任务就是把这只老虎给我唤醒!” 宋添眼神复杂的看着齐明格,如今,这头猛虎算是醒了吗? “宋添,你说过的法子不灵。”突兀的,齐明格换了个话题。 宋添有些回不过神。“咦?” “半夏不喜欢吃那些小摊上的东西,我送他的琉璃珠他也不要,过几日就是慈恩寺农庄茶花开放的日子,往年都有赏花的,宋添,你再想想法子,看看,有什么东西是花娃子最喜欢的?” “……”殿下,我是幕僚!幕僚!你懂不?!幕僚!!! 第93章 JQ明朗进行时2 连日来的赶路,终于,在一个月后,齐明远站在荒郊,看着不远处的界碑,过了这个界碑,就是北疆了。 齐明远看了眼左侧的官路,来来往往的大都是商人,也有骑兵匆匆而过,因为坡罗国的派遣使者前来和谈,北疆的整体气氛还算平和。没有战时的紧张恐慌。 “殿下?”此时,魏嘉上前,拱手恭敬问道,“我们是否要找个地方借宿?” “魏嘉,你最后一次问你,你可是已经下了决意?”齐明远看着界碑,淡淡问道。 魏嘉一愣,在一个月前,京都郊外的夜晚,四皇子问过他,是否已经下了决意?一旦进入北疆,就是踏入战场,此后,他的平安是否就不能担保了,而四皇子也绝对不会对他另眼相看,更不会照拂,今后他魏嘉想要的三功一衔就必须由他自己去挣得! 而那个夜晚,四皇子也问过他,对林家姑娘林淑薇是否是此生只此一人? 他还记得,他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是,仅此一人。殿下,我决意已定,绝不会后悔!” 而当时,四皇子听说他的回答后,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现在,再问他魏嘉,他魏嘉也依然是只有这个答案——“殿下,魏嘉决意已下,绝不后悔!” 齐明远闻言,笑了笑,抬脚而上,“那么,走吧。” 历时一个月,齐明远终于在这日到达了北疆。 ###### 同一时间的林福宁正在京都郊外的某个庄园里蹲在地上扒拉着地上的草,一边碎碎叨叨的说着,“我说小师侄胡闹,义伯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啊。他又不是大夫,种什么药草!还种在皇子府……义伯,你把它们都移出来就对了!但是,义伯,这些药草太珍贵了,也难伺候,你看,这种领子草,得种在温水池子里才行,你看,它都快死了!”林福宁说着说着,就心疼起来了,这都是有钱人没处使没事找事做竟糟蹋药草!!! 看着他都心疼死了!这些药草,他在青田镇的时候,也不舍得用那么多啊! “要不……您教教我,我准给您伺候好了!”义伯讪笑着说道,心里却是想着,殿下种药草也是为了讨好您呀。 “我教?”林福宁纠结的看着一脸讪笑的李义,他也想教,但问题是种药草的学问太大了有木有!而且义伯的事情也非常多,管着一个皇子府,还要跑来郊外种地……义伯年纪也不小了吧。 最后,林福宁无奈的起身说道,“这样好了,义伯,等忠义堂的事情做完了,我自己过来弄好了……” 不过,自己弄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到时候顺便带几个信得过的忠义堂的花娃子过来好了。 “如此,真是麻烦少主大人了。”李义欣喜的做礼谢道。 林福宁摆手笑道,“义伯客气了。”说罢,林福宁问道,“对了,昨儿个送来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李义恭敬说道,“那花娃子昨天晚上已经醒了,我按照您的吩咐,煎药给他服下。他的精神已经好很多了。” 林福宁点头,“那就好。” 昨儿个从慈恩寺的茶庄出来,在回去的时候,顺手救起了一个似乎被人追捕的花娃子,那人不但受伤严重而且被下了药,情况很危急,他本想带回慈恩寺,却不想水墨冒了出来,指出这人叫白衣,是京都流金阁的艺师,现在正牵扯在非常麻烦的事件里,最好不要送到慈恩寺,又说小师侄的一个暗地里的庄园就在附近,随后,水墨就把人送到这里来了。 ——不知道现在那人怎么样了? “义伯,你带我去看看那个人。” “是,少主大人。” 李义带着林福宁来到了偏院的厢房里,厢房里,一人正在另一个人的搀扶下坐起,见厢房的门突兀推开,然后有人进来了,那被搀扶爬起的人有些错愕。 而另一个人却是立即跪地恭敬磕头,“水墨拜见少主大人!” 那被搀扶起来的额头红点面容清雅的约莫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先是惊愕了一下,随即便要跪地,但林福宁立即出声阻止道,“哎,那些虚礼就免了!你身体还没有好呢!水墨,把他扶起来。” 水墨立即起身,将那少年,也就是白衣重新按回床上。 而半夏青果已经搬来了椅子,义伯端来了茶,林福宁摆摆手,走到床边,水墨见状,立即将椅子搬到床边请林福宁坐下。 林福宁先是给这白衣仔细的把脉问诊,后才眉眼弯弯笑道,“很好,你的体质不错,加上救治及时,没有留下病根,这几日,你好好调养就可以恢复了。” 白衣闻言,忙拱手恭敬道,“白衣拜谢少主救命大恩。” “这个是应该的。”林福宁笑眯眯的说着,又好奇的盯着白衣看了看,白衣被盯得有些困窘,站在林福宁身后的半夏青果却是了然的对视一眼,少主本身就是花娃子,却不知总是对其他花娃子极为好奇。 “你长得很有味道哎。”林福宁盯着白衣看了半晌,摸着下巴赞叹道。 白衣闻言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林福宁嘿嘿一笑,很是豪爽道,“哎呀,大家都是花娃子,你就别害羞了!不过,看你长得好,就对你下药,那人可真是卑鄙无耻无下限!”林福宁不屑道。 青果很是好奇,无下限?“少主大人,无下限是什么意思?” 林福宁偏头对着青果解释道,“就是无限卑鄙无耻的意思,啊,这个,青果,你不要学。” 床榻上的白衣却是看着林福宁,惊奇的笑了,他还记得夕月日祭典那天,他远远的看着那白衣吹笛的身影,心里是一片安详宁静,他以为那白衣少年,那高高在上的少主大人该是一位严肃端庄的少年,却不想……竟是这样的平易近人,说话竟是这么有趣。 “好了,你安心养伤,那些不开心的事,不去想它了。”林福宁说着,对水墨说道,“水墨,你跟我出来一下。” “是。”水墨拱手应下。 待走了出去,林福宁转身看向水墨,水墨躬身拱手,恭敬垂首。 “水墨,他伤好后,你们打算怎么安顿他?”林福宁盯着水墨问道。 那白衣既然是流金阁的艺师,又有水墨出面了,那就是小师侄用的人,他不好过问,看那白衣中的药不是一般的,对付那白衣的人也是不简单的。 “暂且要将白衣藏起来,等风波过去,再让他去江南。”水墨恭敬的低声说着。 林福宁点头,这样就好。 林福宁说罢,就转身离开。 而是夜,第四个七日的信笺到来了…… ——“宁儿,三天后,若无意外,就应该能够到达北疆了。宁儿,今日赶路时,途径一桃花溪,桃花溪在桃花峰下,赶路时,恰逢落日,于是,落霞漫天,映照大地,极美。将来,定要带你来此游玩。 趴在床榻上的林福宁盯着信笺,想着前头三个七日收到的信笺:第一个七日: ——宁儿,魏嘉此人算是实诚君子,在我看来,这倒是良缘。今日我们露宿在外,看到满天的星星,倒让我想起在安谧谷,看星星的日子。 第二个七日: ——……这日青墨手气不错,打到了一只野兔,虽然他们的手艺不错,烤出来的味道也挺好,但不知为何,我却是食之无味,倒是有几个野果子,我吃着算是有了味道……宁儿,我总是在想,若你在我身侧,那我就可以用这几个野果子做一道菜……想着你吃着我做的菜的开心样子……宁儿,我倒是不舍得吃那几个野果子了…… 第三个七日: ——宁儿,我听乌墨说,外公和一起赏茶花了,外公虽说饱读诗书,是个儒将,但却是最不喜花花草草的,我曾听母妃提起,外公最喜欢的两件事,就是打战和下棋了,他这辈子打战也好,下棋也好,据我所知,有两个遗憾,打战的遗憾是未能将坡罗国彻底打垮,下棋的遗憾是始终未能赢得一个人,而那个人——似乎就是你的爷爷,林家老太爷。 …… 这三张信笺,林福宁看得出来,写得极为认真,但笔迹却是极为匆忙,是赶路的途中匆匆写的,明明,他都说过不要写来,他不会回信的,但小师侄还是写来了,不管他回不回? 这就是小师侄的态度。 林福宁盯着信笺半晌,才慢慢的将信折叠好,放进枕头下的小盒子了。 ——桃花溪吗?光是想象,就知道,那是怎样美丽的光景了。真想……去看看啊。 林福宁胡思乱想着,就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而此时,脑海里却是冒出了一句曾经在上辈子听过的某句歌词:因为想你才会寂寞,因为爱你才会难过…… ——靠!他怎么文艺了! ###### 而是夜的羽皇子府里。 齐明格看着宋添,“这么说来,太子在京都里到处在找一个叫白衣的花娃子?” 宋添嘲讽笑着应道,“真是可惜,那白衣大概是被谁救了吧,如今,太子翻遍了京都却是都没有找到,而那刘学恩,已经被魏成大人保了出来,明日依然可以参加恩科大考。” 齐明格神情木然,眼里淡漠,“太子喜爱美色,不论是女人还是花娃子,只要是美人,他就不会放过,这点朝臣皆知,说来,文阁老因此而说过太子多次,可惜,太子不肯听。” 宋添看向齐明格,“殿下,我听闻,前几日宴请少主大人的宴会上,太子对少主大人的两位侍者似乎言语间不太尊敬……” 齐明格神情瞬间冷凝了下来,“他是找死!” 那时,少主大人带着纱帽,半夏青果因为是侍者的关系,未能戴上纱帽,然后,那太子竟然就敢言语间不太恭敬,虽然没有什么轻浮言语,但那眼神,看着就令人憎恶至极!后来少主大人就干脆提前退席了! “殿下,四皇子殿下也曾经说过太子和三皇子无所畏惧。殿下爀需担心。”宋添说罢,顿了顿,拱手恭敬说着,“四皇子殿下说,帝座之事,且不谈,明日起,我会离开此处。在此,就先于殿下拜别了。” 齐明格看着宋添,“宋先生,既然四弟暂时不能给我答案,那么,宋先生就且留下吧,目前,我和四弟还是同盟,我相信宋先生自有分寸。” 宋添闻言,抬头微笑,“是,如此,就叨扰了。” ###### 几日后,京都郊外,某处庄园里。 一亩药田里,几人正在弯腰拔草,其中,除了一人是男子外,其他四人都是花娃子,花娃子里,除了一人身着素服外,其他几人都是身着福儒服。 这几人正是林福宁,半夏,青果,以及白衣和水墨。 “少主大人,是不是像这样?”身着素服的白衣晃了晃手里的好像小人儿一样的药草,脸皮有些发青,这小人儿的药草怎么还会挠头摇头蹬腿呀呀!!这是药草还是妖精啊?偏偏还得给它摸摸…… “啊,对,但要轻一点,你看,人参王就喜欢人家晃他摸他……”林福宁笑眯眯的说着,见白衣脸色都发青了,就大发慈悲的接了过去,“哎,白衣,要不,你帮我去那边浇水吧。” “好!!”林福宁话音一落,白衣就飞也是的跑了过去。 他虽然因为学毒的关系也常常和药草打交道,但这里百分之八十的药草都是稀有品种,他还真是没有见过。 药田的另一侧,青果碰了碰低头松土的半夏,笑嘻嘻道,“哥,你看,少主大人又在欺负人了。” 半夏抬头看了眼,就低头继续松土,“青果,快点干活,今天日头大,咱们早点干完,少主大人也能早点休息。” “哦,好的。” 少主大人欺负人又怎么了?能被少主大人欺负也是一种荣幸,那每隔七天就来一封信的四皇子估计心里还在羡慕吧?半夏想着,又抬头看向了那白衣,那白衣长得真好,而且,用少主大人的话来说,非常有味道,跟这白衣比起来,少主大人倒是像个稚嫩孩子,那四皇子放着这白衣不要,却偏偏来痴缠自家的少主大人…… 还弄了这么多珍贵药草来讨好自家的少主大人,虽然自家少主大人骂着四皇子败家,但是,看,少主大人还是笑着非常开心的蹦蹦跳跳的来“伺候”药田了。 这头,林福宁将人参王安抚完,重新栽种进药田里,便走到白衣身边,看他小心的一汤勺一汤勺的浇水,便满意的点头,不错,这个白衣悟性挺高的。 “少主大人,这样对了吗?”白衣抬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林福宁点头笑道,“白衣,你做的很好。” 白衣松了口气,眼角看了眼那头在锄地的水墨,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哀求的对林福宁说道,“少主大人,可不可以让我留下来种这些药草?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做,绝对不会背叛少主大人的!” 林福宁讶异的睁大眼,看着白衣压低声音,生怕被人听见,但又却是忍不住哀求的看着他,林福宁转头看了眼锄地的水墨,又转回头,看着白衣,肃然问道,“可是水墨欺负你了?” 白衣忙摇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林福宁才不信小师侄会逼迫这个白衣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这白衣突然向他要求,一定是知道他和小师侄的关系,而且知道如果他开口的话,小师侄就会答应将这白衣留在这里伺弄药草。 白衣低头道,“是我不舍得离开一个人。” 林福宁闻言,蹲下,凑过去,好奇问道,“你的心上人?” 白衣缓缓点头,低声说了起来,“他前阵子遭人陷害,进了大牢,我为了救他出来,便潜伏陷害他的人的房间里搜找证据……所以,才会受伤。如今,他已经平安出来了,后日就可以参加大考了,他是大才子,人也很聪明的,四皇子也曾经赞扬过他,说过他将来定会有大出息……”说到最后,白衣脸色微红,嘴角扬起了轻轻的却是幸福的笑,“我想留在京都,看他得中状元……” 林福宁盯着白衣,半晌,才慢慢的点头,“我知道了。” 白衣闻言,眼睛发亮的看向林福宁,“那少主大人,您是答应了?” 林福宁说道,“我还是要去问个清楚,如果你留下,安全无虞的话,我就让你待在这里,如果不行的话,你还是要听从安排离开。” 白衣有些失望,但却是点头恭敬感激道,“多谢少主大人。” 林福宁便站起,走到水墨身边,将水墨唤了出来,待来到外头的亭子里,林福宁便问道,“白衣如果要留在这里的话,安全吗?” 林福宁和白衣都没有武技,因此,刚刚他们虽然压低声音说话,但身怀武技的水墨,青墨半夏等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也因此,当林福宁问起的时候,水墨便恭敬的低声说道,“回少主大人的话,若白衣留下,此处庄园有浴火堂的弟兄守着,地理位置极为偏僻,因此,安全的话,是没有问题。” 林福宁点头,“那,就让他留下来给我帮忙种药草好了。” 水墨恭敬道,“是。” 水墨这么爽快的应下,倒让林福宁皱眉了,“你都不问四皇子的吗?” 水墨恭敬拱手,“殿下说过,少主大人所言如同殿下所言,无需再请示。” 林福宁闻言,嘴角微抽,小师侄,你怎么可以这么大方!! 林福宁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欲走,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便又转头问道,“白衣不顾自身安危救的人是谁?” “西州刘学恩。” 林福宁点头,貌似有些印象啊。 林福宁正欲抬步离开,突然,水墨低声道,“殿下,那西州刘学恩很得宋阁老的喜欢,听闻,宋阁老的嫡孙女似乎对他有意……” 林福宁顿住脚步,偏头看了水墨一眼,水墨敢这么说出,那事情就不是听闻,而是真的了。 ——才子佳人的戏码吗?真够狗血的。 那白衣呢? 第94章 JQ明朗进行时(3) ――宁儿,算算时间,当你收到这信的日子,就该是夕月日了吧。乌墨说你去了南蛮,今年的祭典,你又翘掉了?翘掉也好,只要宁儿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其他的,无需担忧……白星营今年在夕月日还是如此,喝酒,舞剑,庆祝胜利……魏嘉今日带了兵士前去伏击,斩获了敌军八百,算起来,这是他的第五个军功……坡罗国似乎在蠢蠢欲动,接下来的日子大概会很不安宁,宁儿,若是第七日没有收到我的信,你无需担忧,定是军情延误了而已…… ――宁儿,我很想你。宁儿,已经三年了吧? ###### 京都,京都二街白马巷,林府。 半夏端着药汤轻步走在走廊上,抬头看了眼天空,雪花静静飘落,一地的雪白。 这雪已经下了三天了。 若不是少主身体不适,只怕,他会兴奋的冲出来玩雪吧?半夏微笑想着,端着药汤便绕过走廊,谁知,刚刚绕了过去,就见前头院子前站着一人。 半夏脚步一顿,神情便有些冷淡了下来,心里却是恼怒,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那人见半夏顿住脚步,便上前,神情平板,但在看见半夏的瞬间嘴角似乎扬了扬。 “半夏。”那人开口,语气平板无波,但却是似乎心情很好。 “半夏见过二皇子。”半夏心头恼怒,但面上却是冷淡恭敬的做了个礼。 从三年前开始,这个二皇子就总是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他的四周,前阵子,少主大人去了南蛮,而这个二皇子被派遣去了南州,他才能松了口气,如今回了京都十几天了,这个二皇子现在不是很忙吗?怎么今天竟然跑到林家来了? “半夏,你对我无需多礼的。” 半夏心头冷冷一哼,不多礼?他却是要多礼!这样,不就可以更加生疏?而本来,他们之间就该生疏的不是? “半夏,给。”那人见半夏依然冷凝着脸,便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半夏。 但半夏没有接,只是恭敬垂首道,“殿下,半夏还需给少主大人送药汤,告辞。”说罢,半夏就直接绕过那人走向院子。 那人,也就是二皇子齐明格看着半夏头也不回的离去,眼里有些黯淡,但随即又慢慢的恢复了起来,只是低声喃喃道,“还是回去问宋先生好了……” 三年了,半夏从来都不肯给过他一个接触的机会,不管他做什么,都是如此。 而半夏走进院子,迎面就走来了清雅的额头红点的青年,青年身着白色的僧人素服,他见半夏来了,便扬起了一笑,带着揶揄,“可是碰见了二皇子?” 半夏脸色不渝,他皱眉开口,“白衣,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想了想,他应该不会大张旗鼓的来才对,如果是大张旗鼓的话,他早就知道了。 额头红点的清雅僧人,也就是白衣笑了起来,“他偷偷进来的,康少爷也很没有办法,因为说他就是要见你。见不到你他就不走了!”说到最后,白衣忍不住掩面偷笑了起来。说来,四皇子殿下恋着少主大人也就罢了,怎么连二皇子殿下也都追着半夏跑? 他们这些方外之人,行情还真是不错。 半夏闻言,神情更冷了,抬头看着白衣,“你很闲?” 三年前,当那刘学恩骑着高头大马迎娶了宋阁老的嫡长孙女后,白衣就魔怔了。不吃不喝不眠的足足七天,是少主大人知道后从外地连夜赶回了京都,打了白衣一巴掌,又是踢又是打的骂了足足两个时辰,白衣才哭了出来,哭了好久好久,哭累了才睡着,而这一睡就睡了三天,醒过来后,白衣就变了,怎么说呢?本来气质优雅的人却是变得有些吊儿郎当的,有些肆意有些洒脱,然后――竟然跪求少主大人,让他去做僧人。 而少主大人答应了,还准许破例让白衣跟在了他的身边。 不过,这白衣能力真的挺强的,那些账册本子什么的都算得很精准,最重要的,白衣在世俗里打滚过,很多人事,白衣做得比他和青果都好。 “不,刚刚代表少主大人去见了那个叫陈如的。”白衣说着,扬起了嘴角,“少主大人说得没错,那陈如是个有野心的。”说罢,白衣又瞅着半夏,呵呵笑道,“半夏,据我所知,那陈如似乎对二皇子殿下很有好感哦。” 半夏听了却是笑了,只是笑容有些冷,“那是好事。” 半夏说罢,就越过白衣朝里头走去,白衣偏头看着半夏的身影,笑了,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二皇子眼里只看见你半夏。 白衣笑罢,偏头看向外头,大雪纷飞,呵,三年了,时间就像这雪,落痕无迹,却已经悄然变了这个世界。 想起今日在外头,偶然看见的那人,白衣嘴角的笑慢慢的加深,他轻声呢喃着――好久不见。 ###### 半夏端着药汤进了厢房,就见窗边,站着白衣福儒服的少年,身形有些瘦弱,但比起三年前可是长高了不少,也是,少主,已经十五岁了。 外头的雪花飘落,若不是见少主身上还披着去年从北疆寄过来的貂绒大衣,他早就将少主拉回床上好好的躺着了,都着凉,怎么还站在窗边看雪? “少主?”半夏走了过去,恭敬躬腰做礼,“药汤好了。” 窗边的少年转头,已经绽开的精致五官还隐约可见稚嫩,那一身气息,在已经有了三年修炼的半夏看来,那一身的气息,仿若初春,透出鲜嫩和舒适,还有无限生机。 少年对着半夏眉眼弯弯的一笑,“可是见了二皇子?” 少年的声音已经脱离了软糯,对少年来说,终于可以摆脱小孩子的声音了!! 但可惜,就算摆脱了软糯的声音,可他的声音还是不够英气啊!哎,半夏的声音就真好,朗朗的,还有白衣的,清朗好听,就他的声音……润润的糯糯的……== 半夏听着自家少主打趣的问话,心头叹气,少主也来打趣自己了。 “少主,您该用药汤了!” 少年,也就是林福宁,耸耸肩,知道半夏最不喜别人提起二皇子的事情,不过,那二皇子真是够难缠的,三年了,听白衣说,帝宫准备今年选秀再给二皇子指定一门妾侍,怪了,那二皇子都妻妾成群了,怎么还是缠着半夏不放? 话说,二皇子的正妃似乎是李家的? 都已经有老婆了,就不许再来打扰他们家的半夏!嗯,看来,得想个法子,让那二皇子彻底放弃缠着半夏。 “半夏,你这几日就不要出去了,帮着白衣算账,陈如送过来的账册,白衣说有些问题。”林福宁转开话题说道。 半夏点头,“是。”如果那二皇子在京都的话,他一步都不想往外挪! ――和那二皇子巧遇的狗血,他一点也不想有! 林福宁一口气灌完了药汤,抹抹嘴,起身,走到床边,看了眼在床榻上缩成一团睡觉的信鹰黑夜,低声开口,“半夏,今天没有信?” 正在收拾着碗的半夏,闻言抬头看向背对着他站在床榻旁的林福宁,看了一会儿,半夏垂眼,低声道,“少主,没有信,也许是因为下雪了?” 林福宁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站着,下雪的关系吗?才不是!去年的雪天,小师侄准时的在第七日,给他送来了身上的貂绒大衣。 而如今,第七日都过了三天了…… 林福宁抬手抓紧了身上的貂绒大衣,低声道,“半夏,你去叫小雪进来。” “是。”半夏拱手应着。 随后,林福宁就转身坐在了床榻上,拿过枕头下面的盒子,打开盒子,看着一叠信笺,这是第三个盒子了,每隔七日,这盒子里就会多一张信笺,长长的或者短短的,哪怕他三年来从未回过一封信,小师侄都没有停过,每隔七日,总会有一封信笺准时到达,有时是白夜送来,有时是乌墨,或者林家雪,不管他身在京都还是南蛮,七日一到,信笺就会准时送来。 但这次,却是已经过了三天了。 想着之前收到的最后一封信,信里提及的北疆的蠢蠢欲动,林福宁不由心头一揪,难道是战事开始了吗? 这时,外头林家雪的声音响起,“林家雪拜见少主大人!” “进来!” 待林家雪进来跪拜行礼后,林福宁挥手示意他起来,皱眉问道,“我问你,最近北疆如何?” 林家雪一听,心头一怔,抬头看向林福宁,随后便垂下眉眼道,“回少主大人的话,北疆……最近没有什么大事。” 林福宁一听,皱眉站起身,“没有什么大事?” 林家雪再次恭敬道,“是的。”虽然是这样回答着,但林家雪的目光却是下垂了下来。 林福宁眯眼,盯着林家雪看了半晌,才挥手道,“小雪,那你下去吧。” 林家雪起身,恭敬做礼,倒退着离开了林家雪的厢房。 当林家雪倒退离开后,林家雪站在走廊上,轻轻的吁出了一口气,看着外头的大雪,林家雪脸上罩上了一层阴郁,北疆……北疆近日来的局势,可是不太对劲啊。 但,这事却是不好对少主大人提及,乌墨的话有道理,少主大人虽然三年来从未回过殿下一封信,但他对殿下的关心却是一点都不比殿下对他的关心少。 若是,贸贸然的告知少主大人,少主大人定会担心的。 想到此处,林家雪抬眼看向不远处笑着小步跑过来的青果,林家雪的眼眸一暖,说来,青果虽然还不懂他的心,但却是对他越来越是信赖,而半夏虽然盯得紧,但只要他不会有逾距的行为,半夏就不会干涉太多。 ――比起殿下和那二皇子,他林家雪倒真是幸运多了。 ###### 林福宁站在屋子中央,看了眼四周,开口道,“乌墨,你在吗?” 回应他的是一片静默,林福宁烦恼的扒拉了一下头发,有些懊恼,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嫌烦将乌墨给打发出去。 现在,怎么办? 林家雪是肯定知道什么的,但却是碍于小师侄的命令?不肯告诉自己。 林福宁想了想,转头看向在床榻上缩成一团呼呼睡觉,翅膀还盖在一旁的伸展枝叶树皮肚子一鼓一鼓的长得像小娃娃的人参王身上。 林福宁走了过去,先是揪起人参王,人参王睡得很熟,打着呼噜,被揪了起来,只是甩甩树枝,就继续睡了过去。林福宁黑线,这小萝卜怎么那么爱睡? 自打白衣要跟着自己,那珍贵的药田就只能拜托给了大僧正了,却不想,那人参王在自己走后就不肯喝水不肯扎土,哇哇的整天哭,偏偏哭声跟小娃娃似的,吓死了伺候药田的僧人,大僧正无法,就只好找他过来,结果,这人参王一见他就扑了过去,死命的抱着他的大腿,哭个不停,还不肯下来,没办法,他就只好将人参王带了回去,对人参王这么出乎意料的黏他,他写信告知师傅的时候,师傅竟然说,这是因为――他是人参王的主人。 哈? 人参王不是药草吗?难道真是传说中的人参精怪? 对他的疑问,师傅只回了三个字――呵呵呵 不管怎么着,既然他是人参王的主人,那他就给人参王起个名字吧。 于是印章盖戳!――小萝卜,嗯,挺好的名字是不? 将小萝卜挪到一边的盆栽里,明明是住在土里的,偏偏跟黑夜一样,有自己的窝不去睡,每天晚上都要跟他抢被子。 将黑夜叫醒,林福宁草草的写了一封信,对黑夜说道,“快去快回,注意安全!北疆可能不安定,知道不?”林福宁边说着边安抚的拍了拍黑夜。 黑夜挥挥翅膀,拍拍林福宁的手臂,就振翅飞去。 看着黑夜飞去,林福宁突然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一个问题,哎,不对!要是北疆真的不安稳,小师侄有哪个功夫给自己回信吗?最重要的,他给小师侄寄信,在这个时刻,合适吗? 林福宁猛然重重拍额,他真是笨死了!! ###### 同一时间的,京都,羽皇子府。 齐明格坐在书桌背后,手指轻轻的敲着桌上的小盒子。神情平静无波,但整个人却是阴沉极了。 走进书房的宋添,看了眼被齐明格敲着的盒子,心里就开始叹气,又是在半夏侍者那里碰了钉子是吧? “殿下……”宋添拱手做礼。 齐明格抬眼看向宋添,“他不要。” 宋添闻言,轻咳了一声,说道,“殿下,有些事情真的勉强不来的……”都三年多了,半夏侍者摆明就是没那个意思!殿下您又何苦来着? 齐明格微微眯起眼,一字一顿,“我,只,要,他!” 宋添一听,叹了口气,“殿下,您府里有李家嫡长女,有魏家的旁系姑娘,有宫里月贵人赐下来的花娃子……殿下,您何必呢?” 齐明格冷冷的盯着宋添,宋添无奈,苦笑一声,“罢了,算在下多事。” 齐明格垂下眼,慢慢的开口,“那些人,我从未碰过。我不要她们,可母亲说,哪怕是做戏,也必须娶了她们。呵……母亲还警告我,不许再打半夏的主意。” 宋添沉默的听着,说来,他也挺这位殿下的,应付帝宫,娶了那些人,但却是真的从未碰过,甚至走都没有走进去过,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分别召见过殿下,明里暗里的训斥了一番,但,殿下却是沉默的应对着,不见那些人就是不见,不碰就是不碰。 ――这般的作为,是为了那位半夏侍者,但,殿下,若是落花无意,流水再多深情也不过是付之东流而已。 “不说这些了。”齐明格将桌上的盒子收进袖子里,转开话题,“北疆怕是有大事了吧?” 宋添点头,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给了齐明格,“殿下,四皇子的信。” 齐明格打开,细细的看了一遍,便点头道,“我知道了。” ###### 而是夜,北疆。四荒地。 黯淡的篝火的光,在漫天星辰的映照下,仿若坠落大地的星光,夜风袭来,寂静的夜里,风声呼啸。 篝火旁,约莫数十人团团而坐,他们悄然无声的坐着,有的擦拭手里宝剑,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在借着篝火的光,看着牛皮地图。 而在这些人中央,身着黑色软甲紧身素服的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手持宝剑,起身慢慢的走出。 他一走出,那些悄然无声坐着的同样身着黑色软甲紧身素服的人就欲起身,但少年头也不回的摆手。 于是,除了三人起身跟随,其他人都坐了回去。 少年抬头望天,漫天的星辰,仿若伸手可触。如同在安谧谷的时候,那有着全天下最灿烂最好看笑容的孩童,对他说着那样――“你看,明远小师侄,星星多好看啊,我给你摘一颗好不好?” “摘?小师叔,星星是摘不到。” “谁说的?你看,你看,给你摘来了!” “……小师叔,水里倒映的也算?” “怎么不算?哎呀,明远小师侄,你还真是不懂!这个呀,就叫做浪漫!来,过来,小师叔我再教你几招!以后追女孩子哄女孩子的时候,就可以用了!” “……” …… “殿下?” “我没事。” “……殿下,少主大人定是还在南蛮,听说南蛮这次的情况挺严重的――” “魏嘉。” “对不起,殿下,我多话了。” “魏嘉,叫他们准备,我们必须在天明前赶到吴山!务必要将吴山的敌军剿灭!” “是!” 第95章 JQ明朗进行时(4) 北疆,四荒地。 黑色软甲紧身素服的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在篝火的黯淡光芒映照下,俊美温雅的面容忽明忽暗,神情莫测,他抬头看着满天星辰,仿佛深深的凝视着谁一般,随后,他转身,对着身后的已经整装待发,肃然站立起来,气势冷冽,静默的军士们,淡淡道,“急行军!明日太阳出来前,必须赶到吴山!” “是!”军士们砰的一声,拱手应答,声音不大,但整齐划一的动作和声音却是让人感受到那种凛然内敛。 少年微微点头,便率先第一个瞬间急跃,他的速度极快,瞬间就已经闪现到很远的地方,他没有看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来,如果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的话,那就不是他齐明远的白星营了! 而在少年,也就是齐明远的身后,军士们紧紧的跟随着,哪怕齐明远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最多也就是落后一丈左右。 此时,夜空星辰璀璨,四荒地里,北疆最令人闻风色变的,荒无人烟的四荒地里,几十人犹若天空流星,急速的瞬间闪现着,若是被人看见,只怕这四荒地里又要添一段诡秘的传闻了。 ###### 而在三日后,京都大雪依然还在纷纷而落的日子里。 京都,慈恩寺里。 当林福宁推开殿堂的门,就见殿堂中央笑呵呵的身着深灰色僧服的老和尚。 林福宁瞬间眼睛一亮,立即快步上前,兴奋的喊道,“师傅!” 师傅是什么时候来的?!两个月前才在南蛮跟师傅分别,本以为至少要半年多才能再见师傅,却没有想到师傅踏入了据说已经好几年未曾踏入的京都。 “呵呵……两个月不见,宁儿似乎长高了啊……”老者,也就是无尘大和尚笑呵呵说道。 林福宁嘿嘿傻笑着,摸了摸头,“真的吗?” 啊,终于有人说他长高了!真是开心!不过,这个高度他甚为不满,都远远达不到他上辈子的一米七五好不! 无尘大和尚笑呵呵的点头,抬手摸摸林福宁的头,笑容甚为欣慰慈祥,“不过,为师最为高兴的是,你这几年的作为极好。” 林福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更加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起来,眉眼却是弯弯的很是开心,“都是师傅教的好!” 无尘大和尚呵呵一笑,“岂是为师之功?是宁儿你自己心善,有本事。” 林福宁咧嘴,呵呵傻笑着。 “宁儿,为师此次来京都,是为了北疆战事而来。”无尘大和尚低声道,语气有些凝重。 北疆?林福宁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神情顿时紧张起来,“师傅,北疆怎么了?” 无尘大和尚轻轻叹气道,“如果为师的天算没有错的话,那么,这几日,北疆就会爆发一场大的战事,而这场战事是接下来,帝星更替的关键。” 林福宁的脸色有些煞白,后头的话,林福宁没有听进去,他只听到了一句话,北疆会爆发一场大战事! ――那小师侄…… “宁儿!”无尘大和尚突然正色开口。 林福宁回过神,看向无尘大和尚,“师傅?” 无尘大和尚肃然道,“宁儿,我们是不能干涉朝政,更不能干涉天道运行!所以,为师接下来要在慈恩寺闭关,直至帝星更替结束。而宁儿你也不能随意干涉,接下来,你消弭行踪,最好找个地方闭关,或者是回到青田安谧谷。” 林福宁怔了怔,垂下眼,想着这三日来都没有看见黑夜回来……小师侄他…… 林福宁抿了抿唇,抬头直视着无尘大和尚,随后,砰然一跪! “师傅!宁儿有事相禀” 无尘大和尚见林福宁跪下,眼睛微微一闪,面上默然,心头却是喟然长叹,莫非,宁儿还是…… “你莫说,我是不会应予的。”无尘大和尚说着,便转身,“你且回去吧。” 林福宁怔怔的看着无尘大和尚迈步走回后堂,不由颓然的垂头,师傅是知道了吗? 林福宁怔怔的注视着地面,心头有些茫然,他该怎么办?他没有等到小师侄的消息,他心头不安,他没有亲眼看到小师侄报平安的信笺,他始终不能安心! 可是―― “宁儿……”无尘大和尚就要迈步走进后堂的时候,还是顿住了脚步,叹息着开口道。 一听无尘大和尚开口,林福宁唰的一下就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盯着无尘大和尚的背影。 “宁儿,你须记住,天意莫测,世事如棋,不可预知,不可执着。” 林福宁闻言,却是定定的开口说道,“师傅,宁儿知道天意莫测,宁儿也懂‘世事如棋局局新’,但哪又如何?在宁儿的信条里,只有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哪怕下一秒死棋,尽力而为了,此生无憾,哪怕穷途末路,万劫不复,此志不变,此心不移!” 无尘大和尚身形一震,猛然转身,盯着林福宁,沉声问道,“你何志?你何心?” 林福宁想也不想的就扬声应答道,“宁儿此生志向唯有济世救人四字!宁儿此生之心,救世济人!” 无尘大和尚盯着林福宁半晌,缓缓问道,“哦,那四皇子呢?” 林福宁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正色肃然道,“他是宁儿此生最牵挂的,最……无法忘怀的人。” 无尘大和尚闻言,微微闭了闭眼,随即,叹息一声,“既然如此,宁儿,你且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但宁儿,莫离大和尚曾经说过一句话,世上最不能揣摩和改变的,就是人心。” 林福宁恭敬一拜,抬头看着无尘大和尚,认真道,“请师傅放心,宁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你去吧。” 林福宁再次恭敬一拜,才起身慢慢的倒退离开。 而无尘大和尚目送林福宁离开,当初那步棋,效果甚好,可这甚好的效果却是似乎偏离了方向?罢了,他相信宁儿,以宁儿的坚定,将来应该不会有大的改变才是,但,另外一个人……那可是难以天算的变数啊。 ###### 此时,林家。 林德瑜面色凝重的匆匆进了偏院,林夫人迎面过来,见自家老爷面色凝重,先是一怔,随即挥手示意院里的婢女都下去,包括了宋妈妈。 “老爷,发生什么事了?”林夫人轻声问着。 林德瑜拉着林夫人进了院落,才低声开口说道,“刚刚从北疆得到的消息,有大批物资调动的迹象,老孟还打听到了一个消息,白星营自从七天前夜间巡逻后,就突然间消失了!” 林夫人一愣,“白星营?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看林夫人一脸茫然,林德瑜才想起,关于白星营的事情,他从未跟自家夫人提过,不由一拍额头,懊恼的压低声音道,“文娘,那四皇子就是白星营的督军!” 林夫人闻言,脸色大变,“什么!?” 林德瑜苦笑了一声,他心里现在还压着的一个消息就是,自家儿子林福安就是白星营的斥候队的队长!现在,也同样消失了! 看着林夫人瞬间变了的脸色,他不敢说,也不敢提,但此事,却是必须告知青田镇的老父亲了,若没有意外,北疆将有大事发生!而如今京都里,四皇子的同盟二皇子的势力蒸蒸日上,太子和三皇子已经将二皇子视若眼中钉!而二皇子能够在短短三年里取得如今的成就,一来是二皇子自身的能力,二来也是因为北疆的白星营!李家和魏家的鼎力支持!因此,若是四皇子有个万一,京都就会有大变了。 ――最麻烦的是,若是自家的花娃子宁儿得知,他会怎么做? “听着,文娘,这事,无论如何都必须瞒着宁儿,绝对不能让宁儿知道!”林德瑜郑重交代着。 林夫人听了,微微点头,“老爷,我知道。我不会让个宁儿知道。”顿了顿,林夫人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安儿呢?有没有安儿的消息? 林德瑜心头一跳,面上却是摇头说道,“安儿,他很好。” 林夫人盯着林德瑜,慢慢点头,松了口气,“那就好。” 看着林夫人松了口气后轻松了的表情,林德瑜心头一痛。安儿,你可千万得平安无事啊。 ###### 李将侯府里,李仪嵘面色阴沉的捏着手里的信件,最后砰的一声,重重的一拍桌面! “他真是胡闹!胡闹!”李仪嵘低声吼道。 这重重的一拍,这低声怒吼,只让坐在下侧的神情平板的英俊青年一顿,随后,青年慢慢的喝着茶。 李仪嵘低吼完毕,神情很是复杂的看向坐在下册的英俊青年,低声问道,“二皇子,这事,您也认为可行?” “我相信四弟。他不是会逞强冒险的人,他既然敢这么做,就应该有了必胜的把握。”青年,也就是二皇子齐明格平板的说着。 说罢,齐明格看向李仪嵘,“老将军是四弟的外祖,应该比我更加了解四弟才是。” 李仪嵘闻言,长长一叹,拍了拍额头,更加了解?不,或许是他从未了解过这个外孙! 仅仅三年,便将白星营炼成了北疆第一军!北疆上下,说起白星营,只有三个字:狠,勇,锐! 三年来,白星营立了多少功?杀了多少敌人?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而就是因为太清楚了,他心里才会惊骇,他心里才会狂喜,他心里也才会涌起莫名的恐惧。 惊骇的是,自家外孙竟然在打战带兵上这么有才! 狂喜的是,不过是他李家血脉,果然不负李家之名! 恐惧的是,那战场上的一笔笔的战功,那所到之处,一片腥风血雨,无一活口…… ――在自家外孙那温文尔雅的外表下,竟然有着这么狠戾无情的一面…… 而如今,看着信里的周密详细的作战计划,以及接下来的各项安排,李仪嵘心头胆颤了,也不安了,若是这样的计划一旦成功――天下该是何等模样?! “那么,老将军,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按照计划行事了。” 李仪嵘回过神,看着神情木讷平静的齐明格,心里却是慢慢的警惕了起来,不管外孙如何,流着李家的血脉,女儿的唯一血脉,哪怕是混世魔王,他李仪嵘也认了,但,这个齐明格,这么冷静的一个人,将来,若是……说不定会是自家外孙的强敌! “好。”但面上,李仪嵘却是慢慢的点头,起身拱手,“就拜托殿下了!” ###### 是夜,林府。 林福宁坐在书房的软榻上,看着眼前的三人,白衣,青果,半夏。 “我后日要前往北疆。”林福宁直言开口。 白衣青果半夏三人俱是一愣。 少主大人要前往北疆?半夏心头一惊,北疆的局势如何,尚且不知,少主大人这一去,不行!太危险了! 半夏下意识的出声反对道,“少主!那太危险了!不行!” 白衣也肃然道,“少主大人,北疆现在局势危急,少主大人不宜此时前去。” 青果也急急的开口,“少主,您要是有急事的话,要不,我帮您跑一趟?” 半夏一听,立即说道,“这是个好主意。”反正少主大人会前往北疆,也是因为担心四皇子的安危,让那林家雪跑一趟北疆,确定一下不就好了吗? 林福宁看着眼前都出声反对的三人,只是咧嘴一笑,笑容来得甚为突兀,却是透出顽皮。 “没有用的。我一定要去的。”林福宁笑眯眯的说着。 “为什么?”白衣皱眉,看着林福宁,认真说道,“少主大人,您该知道,您的身份,不能出现在北疆!” ――除了不能干涉朝政外,大和尚也好僧正也罢,都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能出现在边疆。 “因为我不去的话,我会后悔,我怕我自己会不能原谅我自己。”林福宁看着白衣,笑着说道,说罢,有些无奈的挠头,“我也知道我不能出现在北疆,但是,我却是必须去的。” 白衣闻言,深深的看了林福宁一眼,便垂下眼,静默了下来。 半夏见状,看着林福宁,虽然是笑着的,很轻松,但,半夏知道,这却是决意已定了。 “我不管!少主大人,您要是去北疆的话,我就要跟着!”青果瞪眼道,“不然,我就告诉夫人,告诉老爷,让他们关着您!” 林福宁一笑,“我知道啦,所以我才跟你们说!那白衣,你呢?要跟着我去吗?” ――半夏青果是不用说的,铁定跟着,但是白衣,林福宁却是有些犹豫了,他想把他留下来,但是,这三年,白衣都跟着他,他已经习惯了,也不知道白衣是否肯留在京都…… “我当然是要跟着少主大人。”白衣抬头说着,笑了笑。 而半夏此时无奈的开口,“好,既然如此,那,我们来准备一下吧。” “半夏,给,你照这个清单,去给我把东西准备妥当了。” “白衣,我哥哥也在北疆,大概应该也是在白星营,你去找小雪,让他通知乌墨来见我。我需要知道白星营最近的活动。” “青果,你去找我姐姐,请她明日来见我。” ###### 而此时的北疆,吴山。 黑色软甲紧身素服的俊美温雅的少年,随意的包扎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挥手示意贴身侍从退下,便抱过一旁的偎依着他的黑色信鹰,嘴角弯起浅浅的温柔笑意。 “殿下,您的伤口?” “无碍。” “是……” 退下的少年扫了眼信鹰,有些无奈,低声嘟嚷道,“真是的!宁儿什么时候养了这么好的信鹰……” 耳力甚好,听闻此话的少年,也就是齐明远,嘴角勾了勾,抬手不着痕迹的摸了摸腰间折叠好藏了起来的信笺,漆黑幽深的眼划过深深的愉悦和温柔。 ――三年,他终于等到了宁儿给他的第一封信! 他没有自信,如果,在北疆战事结束后,宁儿还没有给他回信的话,他是否能够控制住心头已经蔓延的暴戾! 该庆幸,他是在北疆战场,他可以通过杀人来宣泄他心头的暴戾不安。 而如今,怀里那短短的一封信笺,让他心里肆虐的暴戾平静了下来。 事实上,那信笺上只有一句话:混蛋小师侄还活着的话就给我吱一声啊啊啊啊!! 第96章 JQ明朗进行时 京都的雪还在纷纷而落。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 京都二街白马巷,林府。 一大早的,雪就积了一地,林府的最为安静的院落里,半夏匆匆的踏雪而落。刚想走向主屋,就见白衣在走廊外头对着他使劲的挥手示意。 半夏走了过去,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包裹,“怎么了?” 白衣叹气,“大姑娘来了,正在里头骂人。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半夏一愣,随即点头,定是为了少主突发奇想的要去北疆一事吧,也好,让姑娘骂骂少主大人,说不定能阻止少主大人。 在半夏看来,少主大人去北疆为的无非就是四皇子而已,可担心四皇子,想要知道四皇子是否平安,并不一定就要亲自前去吧?少主大人根本就没有必要亲自前去! 看着白衣靠着廊柱懒懒的模样,半夏想起这个白衣可是根本就没有拦阻过少主大人,便凝眉问道,“白衣,你为何不阻止少主大人?” 白衣应该比谁都清楚,如果少主大人前往北疆会造成什么后果吧? 白衣看着半夏,说道,“我以为你是明白的。” 半夏有些茫然,他该明白什么? “我只是认为,少主大人虽然年幼,但他处事从来都不是凭借一时兴起,去北疆,还这么突然,必定有着某种非去不可的理由。”白衣侧头看着半夏说道,随后嘴角一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突然转开话题道,“你和青果不都有那种辨别气息的能力吗?这是侍者的本事对吧,那少主大人呢?作为少主大人,他也应该和你们一样,不,比你们更加突出的拥有某种本事吧?” 半夏一愣,随即想到了,以前少主大人曾经做过的一些预测的梦境。 难道,这次,是因为少主大人做了什么特别的梦境? 半夏这般想着,心里却是已经开始有些相信,恐怕真的是做了什么特别的梦境。 只是……看着跟前的白衣,半夏心里有些自惭,枉费他自小跟着少主,却反而没有这个跟了少主三年的白衣明白……他半夏本该是最了解少主的人才是,却要这个白衣来提醒自己。 ——是因为自己最近懈怠了吗?还是……他不够关心少主? “半夏,少主大人曾经说过,关心则乱,可还记得?”白衣见半夏神情有些沮丧,便开口说道。 半夏看着白衣,“记得。你的意思是……” 白衣点头,“你和青果都是如此,关心则乱,少主大人看似年幼,但做事却是比起我们都要来得周详,最重要的,少主大人绝对不会做牵累周围人的事情。如果去了北疆真的那么不好的话,他就算要去也是偷偷的去,岂会带着我们?” 半夏闻言,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那么,去北疆……也许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了。 但这时,白衣和半夏所站的走廊后头的主屋里,林福宁正苦哈哈的忍着姐姐林淑薇的斥骂。 “林福宁,今儿个,我可就告诉你了,若是你不说出个理由来,你别想我会让你离开这个院子半步!”林淑薇叉腰怒瞪,再过半年就要及笄的她,虽然样貌仪态堪称典雅大方,但这性子却是越来越回去了,额,当然,那是在自家人跟前。外头和林家交好的几家,特别是魏家夫人,每每可是赞不绝口啊。说什么娴静聪慧,大方守礼……那全是假象有木有!! 林福宁心头腹诽着,面上却是讪笑着说道,“姐……我这个是公事,公事……” “什么公事!还非得跑到北疆去,还得偷偷跑去,不能让爹娘,大哥知道!你倒是说啊!”林淑薇斜睨着林福宁,哼了哼,凉凉开口,“你当我不知吗?莫非是为了那四皇子?” 林福宁闻言,轻咳了一声,挠头尴尬道,“姐,这个……你听我说,你先别生气嘛。” 林淑薇瞥了林福宁一眼,转身走到软榻上坐下,端正坐好,“好,我就听听你能给我说出个什么理来!” 林福宁暗自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他还真是不想说……他做了梦,跟以前一样,类似于感应的梦境。 梦境里,小师侄站在厮杀的战场,手持利剑,目光冰冷狠戾,身上满是鲜血,却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然后,突然不知何处来的暗箭刺中了小师侄!梦境里,他还不来及惊呼着急,就眼前一暗,再次看见的梦境却是京都,京都陷入火光中,将士们厮杀着,人们惊慌失措,到处呼救,街上到处是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鲜血侵染了整个京都…… 这个梦境,从他没有收到小师侄的信开始就夜夜都会梦见,而且越来越清晰,他直觉,这个梦境非同一般,特别是师傅说了北疆之事和帝星更替,而这其中,关键的人物应该是小师侄。 而他的心里,越来越强烈的感觉是去北疆,必须去!小师侄有危险,北疆危急!京都危急! 但,这事却是绝对不能告诉爹娘和大哥,以爹娘和大哥的态度,他们只怕会连夜将他打包,要不是塞到师傅身边,就是塞回青田安谧谷。 而他也不能这样就走,爹娘会更加担心,大哥说不定会追去北疆。 而他希望的是,爹娘和大哥能够马上离开京都,京都接下来肯定会有什么大事发生,而师傅已经闭关。所以,最好的就是让爹娘,大哥和姐姐回青田,青田是林家的大本营,还有爷爷在,一定会没事。 所以,他今儿个必须劝服姐姐,让姐姐帮着说话,让爹娘大哥他们回青田。 “姐,京都会有大事发生,师傅已经闭关了。”林福宁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但对梦境却是含糊其辞,只说有大事发生。 这样的说辞,林淑薇自然不会接受,她瞪着林福宁,“那你就和我们一起回青田!!你跑去北疆做什么?” “我必须去!”林福宁盯着林淑薇,认真说道,“姐,北疆,我必须去。” 林淑薇看着林福宁认真的坚定的神色,揪了揪衣服,她知道宁儿决意已下,谁也不能改变,宁儿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但是,关键时候却是比谁都要固执! “宁儿,我不能答应你!”林淑薇抿紧唇,也正色坚决道。 林福宁看着林淑薇,“姐,我是一定要去的,姐姐,你忘了二哥吗?二哥他也在北疆。” 林淑薇闻言脸色微变,二哥,二哥他在北疆?! 林福宁又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姐,我去北疆,一来的确是为了小师侄,二来,也是为了二哥,姐,不管你怎么说,我一定要去,如果明明知道小师侄和二哥有危险,我却不去阻止的话,姐,难道你想让我悔恨终身吗?” 林淑薇一时语塞,看着林福宁半晌,宁儿主意已定,是非去不可了,看来强行把宁儿留下来,最后,他肯定会偷偷离开,还不如干脆就此答应,然后趁机让宁儿答应带上忠叔,有忠叔在,至少她可以放心点,宁儿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还有忠叔可以拦着。 于是,林淑薇开口说道,“好!你去也行!爹和娘亲要是责罚的话,我给你承担!但是,你必须带上忠叔!” 林福宁一愣,带上忠叔?嗯,也好,这样也会方便很多。于是,林福宁点头应下。 “还有,你至少十天报一个平安。”林淑薇又继续要求到。 林福宁再次点头,嗯,这个自然。 “最后……”林淑薇静默了半晌,才继续低声道,“宁儿,你必须好好的,知道吗?” 林福宁闻言,咧嘴一笑,上前抱住林淑薇,“姐,你放心,我保证会带着二哥全须全尾的回来。” 林淑薇抱着林福宁,眼圈却是慢慢的红了。 —— 在京都大雪纷飞的时候,北疆,军营。 “你说什么?!白星营至今还没有人归来?!”中军军帐中,身着盔甲的中年男人又惊又怒,他盯着跪在下方的军士,深吸了一口气,平抑心头的震惊和担忧,沉声问道,“不是已经斩杀了对方三千军士了吗?!白星营已经完成夜袭,怎么会还没有归来?!” “可是,将军,我们找遍了整个吴山,除了战死的坡罗国的士卒,还有扔在地上的坡罗国的大将,就再也没有看到任何人,白星营的人全都没有看见!地上死掉的尸体我们一具一具翻过,都没有白星营的人!”跪在地上的军士声音抖着的说道。 要知道,失踪掉的白星营里可是有那位四皇子在!那位四皇子还是现在眼前这位将军的外甥! 中年男人,也就是李君献,四皇子齐明远的大舅舅,闻听这话,反倒是松了口气,尸体里也没有,现场也没有任何迹象的话,敌军又全部被剿灭,那白星营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离开! 白星营在明远手里三年时间,从老弱残军蜕变成现在的煞星营,边境谁不知白星营的威名?参见的战斗大大小小多少场,从来就没有输过!那么厉害的白星营应该是不会出事的才对。 不过……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完成作战任务却擅自离开,那可是犯了军纪! 明远他在想什么? 李君献在军帐里来回踱步,正欲开口吩咐什么的时候,外头忽然进来一人,是斥候! 斥候紧张的跪地高声禀报道,“报!前方百里发现敌军踪迹!” 李君献闻言,脸色微变,沉声道,“马上再探,擂鼓聚将!” “是!” —— 此时,北疆,血泊湖。 这是北疆荒凉之地,但却是唯一有密林的地方。 这密林是北疆极地山的一部分,穿过密林穿过极地山就能到达坡罗国。 但密林情况很是复杂,极少人能够穿过密林,而此时,这密林的深处,有一支队伍正在急速的穿行,一路上,他们不停的灵巧的跃过沼泽,巨岩,密集大树交叉的树枝,或上或下,一路奔驰不停,在这支队伍的最前头,身穿黑色软甲的少年急速行进着,他的头顶上方,还有一只黑色信鹰紧紧的跟随着。 当他们行进到一片空地时,少年抬手,示意停下,随后,身后紧紧跟随的同样身着黑色软甲的军士们便刷的的一下整齐划一的停下。 少年看了眼天空,看了眼四周的环境,转身低声道,“休息半柱香的时间。” “是!” 随后,少年走到一处空地,从腰间摸出一张信笺,看着信笺上短短的一行字,少年的嘴角弯起了柔柔的笑,随后,少年看了眼四周,当发现在某处有一朵紫红色的花后,少年嘴角勾了勾,走了过去,摘下那朵紫红色的话,手微微一握,紫红色的花便碎成了粉末,之后,少年从自身腰间的水葫芦里倒出一些水,将粉末沾湿,变成紫红色的水,又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料,手指轻粘紫红色的水,在布条上轻轻的写下一个字,随后,挥手招来上空盘旋着的信鹰,将布条绑上信鹰的脚,低声道,“黑夜,尽快到宁儿身边。注意安全。” 信鹰啄啄少年的手,就振翅飞去。 “殿下?您让黑夜回去宁儿身边了?” 少年,也就是齐明远淡淡点头,“嗯。”转身看着身后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淡淡道,“福安兄请不要担心,黑夜很聪明,它会平安到达宁儿身边的。” 少年,也就是林福安叹了口气,直视着齐明远,“我不是担心这个,殿下,我是怕……哎,算了!”林福安扒拉了一下头发,有些苦恼的转身,在他从军的这几年,这四皇子怎么和宁儿越走越近了呢? 你看,一口一个宁儿的……混账!宁儿是他们林家人才能叫的! 齐明远看着林福安纠结烦恼的模样,却是微微一笑,眼里划过一抹光,他自然知道林福安在纠结什么,但那又如何? 待这场战事结束,待他所布置的一切完成,宁儿,将会是他的凤主! ——只是,齐明远没有想到,人心自古以来,就是最不能测算的。任何人,不只是他齐明远,就算他能测算天下人心,但这世上,唯独某个人,是他所无法算计的。 ——那个人,就是他最在意最在乎的一个人。 因为关心则乱,因为,感情无法测算! —— 当京都大雪终于不再纷飞时,一辆马车驶离了京都。 马车很大,但极为素朴,而驾驶马车的位置上分别坐了一年轻男子和一中年男子。 年轻男人面色漠然,中年男子则神情有些凝重。 马车里,四名额头红点的花娃子身着素服,五官都颇为秀气。 这四人便是林福宁等人了,而外头驾车位置上的,是林家雪和林忠。 “我说,你们都不说话啊。”林福宁托腮转着眼睛,看着从出了林府一声不吭的半夏青果,还有白衣。 白衣还好点,脸色虽然有些不太好,但却是一听林福宁说话,就抬头笑了笑,“少主,我们只是有些累了。” “是被我娘亲骂累了?”林福宁问着,随后便扒拉了一下头发,心头叹气,到最后,还是被娘亲给知道了,娘亲真是神通广大啊。 林福宁回想着就在他们决定要出发的时候,娘亲和阴沉着脸的爹一言不发的出现在了他们跟前,差点没把他吓死! 但娘亲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笑着将半夏等人叫进房间里,而他爹却是将他拉进书房,面色凝重的告诉他北疆的局势,并严厉的问他真正的理由。 ——而他坦诚了。 坦诚了梦境,也坦诚了担心二哥,更坦诚了担心小师侄。 结果,他爹一脸惊愕复杂的盯着他半晌,最后,反复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要他必须平安回来,同时必须带上林忠。 然后,他爹要他记住——林家的祖训。 ——花娃子宁可青灯古佛决计不可嫁人! 关于这点,林福宁觉得,他爹想多了,他是担心小师侄,他去北疆是确定一些事,嫁人不嫁人的,他是少主大人,才不会嫁人!嗯,绝对不会嫁人!一万个绝对! “少主,夫人骂得对。”半夏开口了,声音有些艰涩,“我们必须将少主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林福宁挠头,看了看有些泪汪汪的青果,又看了看似乎很是沮丧的半夏,再看看那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的白衣。 林福宁说道,“可是,我也将你们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啊。这样好了,我们彼此保护行不?”林福宁说着,又咧嘴一笑,“对了,青果,我娘亲塞给你的那罐酸果子呢?” —— 而这时的京都慈恩寺。 大僧正伽若看着山门缓缓关闭,抬头看了看天空,皱了眉头,转身走向寺中的正殿。 正殿中央,大僧正伽若一和伽若二正凝眉担忧。 “少主大人已经离开京都了。”进了正殿,大僧正伽若便缓慢开口说着,“大和尚已经闭关,少主大人离开京都,据我所知,林家人似乎也正在撤离京都,山门已经关闭,在帝星更替的这个时候,我们不能离开慈恩寺半步。从今日起,我们也跟着大和尚闭关吧。” “可是,少主离开京都,在这个时候,是不是太危险了?” “就是!少主为何不跟大和尚留在京都闭关呢?” 大僧正伽若看着眼前担心的两人,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我已经请示过大和尚了,大和尚只说了一句话——少主大人是应劫之人!” 大僧正伽若这话一出,其他两人就都惊愕了。 ——什么?!本该是方外之人的少主大人,竟然是应劫之人!! 第97章 JQ明朗进行时(6) 京都前往北疆的官道上,一辆马车速度极快的行驶着,即便现在已经是夜深,但马车依然快速的行驶着,而此刻,大雪漫道,夜空中虽有星辰照路,但前方路途依然很是黑暗,好在驾车位置上的两人,一人是驾车好手,一人是武技深厚的人,即便暗夜也能视路,因此,即便速度极快,但却是极为平稳。 而马车里,身着灰白色素服的面容可爱精致的少年靠在马车的软榻上,借着悬挂在马车左上角的萤火灯的淡白色的光芒,看着手头上的名单账册。 在马车里还有面容一模一样的秀美的身着深青色素服花娃子,一人专心的看着小炉灶上的滚沸的水,一人在默默的整理着东西,而另外一面容清雅的花娃子挑开了帘子,看了一眼外头,便对靠在马车软榻上的少年说道,“少主,夜深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过夜,等天亮了再走。” 正在翻着名单账册的少年抬头,似乎有些迷茫,“哎,夜黑了?” 少年这话一出口,其他三人就都抬头看了过去,都似乎有些无奈。 “少主,您该休息了!”整理东西的花娃子立即开口说道,语气很是恭敬,但却是很坚决。 “少主,您都看了一天了,那北疆的林家米铺和茶馆的名单账册,要不,我来看好了,我看完了还能帮您记着。”另一个专心看着小炉灶的滚沸水的花娃子也担心的说道。 而少年反应过来后,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青果,你让小雪找个地方停下过夜。糖水煮好的话,先给忠叔和小雪送过去。” 青果闻言,忙应道,“是。” 另一边整理东西的花娃子闻言,说道,“少主,您还没用晚膳,我给您热点东西吃。” 少年也就是林福宁,点头道,“我不饿……半夏,你随便给我弄点吃的就行,白衣,人参王怎么样了?” 白衣转身,指指趴在他背上的枝桠一晃一晃的小娃娃似的药草,神情有些僵硬,“少主,能不能把它拿下来,它都不肯下来……” 林福宁一见白衣那僵硬的模样,噗嗤一笑,这小萝卜也是奇怪,除了自己,就喜欢缠着白衣,是白衣曾经照顾它一段时日,所以喜欢他?还是知道白衣特别怕它,才故意的缠着他?林福宁放下手里的账册,张开双手,说道,“过来吧,小萝卜!” 那人参王,也就是小萝卜晃着枝桠搔了搔脸,就跳了过去,很精准的蹦到了林福宁的怀里,林福宁挠挠它的背,它很是舒服的伸了伸枝桠,扭扭身,就趴在林福宁怀里睡了过去。 林福宁看着,翻翻白眼,这小萝卜改名叫睡萝卜得了。 “少主,请用。”半夏端起碗汤递给林福宁,同时看了眼林福宁怀里的那只懒洋洋的人参王,低声问道,“少主,我们带着它,是不是不太方便?” 林福宁喝了一口汤,戳戳躺在他腿上懒洋洋的人参王,撇嘴说道,“这一去北疆也需要两三个月才能回到京都,到时候它要是哭死了怎么办?师傅曾说过,天下间说不定就只剩下这只人参王了。” ——比熊猫还珍贵的会哭会挥舞枝桠跟人吵架的也就这么一只。 还有就是,林福宁有种感觉,带着小萝卜的话,说不定会有用处。 半夏想想也是,接过林福宁递过来的碗,见林福宁又要拿起账册,忙出声道,“少主,要不我来吧,您该休息了。” 林福宁却是皱眉道,“半夏,现在开始不要叫我少主,叫我公子好了。” 半夏一愣,随即忙应道,“是。”这个是他们疏忽了,现在到了外面,少主大人得隐藏身份才是。 白衣这时出声道,“公子,要隐藏身份的话,不若我们易容如何?” 林福宁一听,眼睛一亮,易容?武侠小说里的那种变脸东西?“你会?” 白衣一笑,自然,就是因为有了可以遮掩花娃子特征的易容本事,他才会和某个人相遇相识,进而丢了自己的一颗心。 “好!你给我们三个易易容!啊,对了,尽量普通点。不要引人注目就行,还有小雪和忠叔。” “是。” 而这时,马车终于慢慢的停下,随后,林家雪的声音响起,“公子,乌墨求见。” 林福宁挑眉,“来了啊。” 就猜这个乌墨肯定会来,刚好他也有事情要交代。 林福宁跳下马车,就见雪地里,乌墨恭敬垂首跪着。 林福宁一见乌墨跪着,就马上皱眉出声道,“起来!地上凉!乌墨,就算你是武技高手,跪雪地,你的膝盖也会受了寒气的!” 乌墨抬眼看了林福宁一眼,便恭敬拱手起身,低声道,“谢少主大人体谅。” 说话间,白衣已经撑起了伞给林福宁遮挡天上不知何时飘落的雪花。 “乌墨,我要去北疆,你如果有北疆的资料或者战事情报的话,就给我。”林福宁问着,示意也下了马车的半夏拿伞过去给乌墨。 半夏便撑起了伞走到乌墨身侧,乌墨低声谢过,便转头对林福宁再次拱手一拜,“请少主大人回京都,北疆之行太危险了。” 林福宁闻言,翘起了嘴角,“乌墨,你知道我脾气的。” 乌墨闻言,不由默然,在殿下身边,看着少主大人一点一点长大,他岂会不了解此刻站在他跟前的少主大人? 林福宁见乌墨黯然,便上前几步,眉眼弯弯的说道,“乌墨,你别担心我,有小雪,还有半夏青果白衣他们在,我会很安全的。” 乌墨抬眼看着眼前的林福宁,低声道,“少主大人如果非去不可的话,还请允许浴火堂的人暗中保护跟随。” 林福宁想了想,摇头道,“不可,那样子要是被有心人注意到反而不好。”说罢,林福宁又对乌墨咧嘴一笑,“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 乌墨便只好咽回到嘴的话语。 林福宁又神情肃然道,“乌墨,你留守京都,要注意安全,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一切要以安全为第一,如果京都情况不对劲的话,你们就都撤出京都好了,还有,李将侯府的老将军,一定要保护他老人家的安全。” 乌墨恭敬拱手应下,“是。乌墨遵命!” 随后,林福宁就对着乌墨咧嘴一笑,挥挥手,“那乌墨,再见了。” 乌墨站在原地,凝视着林福宁转身走回马车,雪地里那步步远去的瘦弱少年的背影明明并不高大,却是仿佛在他心里烙印了什么般,竟然有种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感觉。 撑伞在林福宁身侧的白衣看了乌墨一眼,便垂下眼,那眼里的某种东西,他曾经是那么熟悉,曾经,他也用过这样的眼神看着另一个人。 —— 远在边疆的极地山里,本来幽静的山里却是响起了狼嚎之声,其中伴随着刀剑碰击声,怒吼之声。 此时,本该急行的这支队伍,却不得不在停留下来,原因,就是现在被他们逼退拼杀的一群极地黑狼。 “他娘的!!这些家伙是不是八辈子没有见过人了?!个个都这么猴急!”林福安忍不住爆粗口了! ——天杀的!急行军已经够辛苦了,在这个到处都是大树沼泽,连路都得自己砍出来的大山里他们还得来应付一群饿狼! 林福安爆粗口倒让正在杀退黑狼的齐明远笑了,若是让林德瑜那大儒知道自己的二儿子爆粗口的话,不知会有什么表情?而宁儿定是一脸本该如此的表情吧。 想起当初,宁儿无意一次爆粗口,恰好被自己听到了,却不想宁儿反而一本正经的说,“男人爆几句粗口算什么。” 可是,宁儿你是花娃子吧。 想着,齐明远嘴角的笑容就更加温柔了,而恰好这时,一只饿狼瞅准了齐明远走神的瞬间,竟然狠扑了过来,张开了血盆大口就要咬了下来—— “殿下小心!” 青墨等人的惊呼声让齐明远回过神,齐明远眼角瞥见,没有持剑的左手一张,一扣,竟然单手就扣住了那黑狼的脖颈,随后,一拧! 饿狼连哀叫都没有发出,就已经脖颈碎裂,齐明远松开手,漆黑淡漠的眼缓缓的看向那饿狼身后的特别高大的狼,那是头狼,这群狼的首领。 那头狼仰天长啸一声,缓缓的从饿狼中走出,其他军士们见状,立即后退,默契的齐齐站在了齐明远身后。 而那头狼走到距离齐明远五步远的地方,就对齐明远嚎叫了一声,齐明远嘴角的笑容淡了下去,眼里的漠然冷意聚集了起来。 他看着那头狼,“要跟我打一架吗?可以,我不用剑。” 那头狼再次嚎叫了起来,随后,倏然的就朝齐明远扑去,其速度之快,让齐明远身后的人都捏了一把汗,但齐明远身形不动,只是微微侧闪,随后,伸手一抓,竟然一把拎住了头狼的脖子,随后,齐明远重重的一甩,就将头狼扔了出去。 头狼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头上立即鲜血流出,它起身,朝齐明远呲牙吠叫,齐明远只是冷冷的盯着它,头狼似乎畏惧了一般,朝后退了一步,就朝天长啸一声,紧接着,便转身跑了。 其他黑狼也都慢慢的退下,紧跟着头狼离开了。 众军士这才松了口气,这群黑狼即狡猾,又狠,攻击力并不比敌军差,而他们日夜赶路,体力各方面并非是最佳状态。若是再继续纠缠下去,他们虽能全身而退,但定会负伤! “看来,不只是坡罗国的人畏惧殿下,连狼也是。”魏嘉上前笑道。 “狼比起人来倒是诚实多了。”齐明远淡淡说着,眼里划过一丝狠戾,“至少狼知道敌不过就会撤退,但人却是不知死活。” “殿下说的是!”魏嘉低声接话,眼里也划过冷光,“至少狼不会叛国!” ——朝中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那些竟然暗中通敌,企图消灭他们白星营,李家军的混蛋! “走!”齐明远轻淡出声,尽快赶到坡罗国的边境!也好,早日结束这场战事。 “是!” —— 当晨曦的光辉升起的时候,林福宁再次从梦境里大汗淋漓的醒来。 这次的梦境里,他竟然看见小师侄就这样的在烽烟弥漫的战场上被一箭穿心! 林福宁抹了抹额头上到了冷汗,转身看着已经开始醒转开来的半夏,“半夏!马上,我们必须马上出发!” 半夏一睁开眼睛就被林福宁一脸惨白的模样吓了一跳,接着就见林福宁惶急的命令着。 半夏忙转头对外头喊了一声,“忠叔,我们马上启程!” 外头的林忠正在打了一个呵欠,听马车里头半夏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忙应道,“是!” 而这时,白衣青果都已经醒来,白衣见林福宁惨白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公子,你没事吧?” 青果忙端来一杯水递给林福宁,“公子,快些喝口水,定定神。” 林福宁接过,大口喝下,随后,深吸一口气,不怕,不怕,梦境不会这么快实现的! “公子,你做梦了?”半夏瞧着林福宁的神情平静了下来,而此时马车已经疾驰,便低声问着。 林福宁闭了闭眼,缓缓点头。 半夏和青果白衣对视了一眼,白衣安抚道,“公子,梦境并不代表就是未来,没事的,公子,我们现在已经快要到达下一个城镇了,我们会很快就到达北疆的。” 林福宁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里依然很是清澈,而同时却是躲了一份坚定。 “我知道,明远不会有事的。有我在,我绝不允许他出事!” —— 而此时的京都,帝宫,耀华宫。 耀华宫是西宫第一宫殿,文贵妃的住所。 此时,就在这耀华宫里的侧殿,一面容秀美典雅,眉眼间透出雍容大方气息的妇人正在慢慢踱步,身后是一佝偻着腰的太监。 “这么说来,已经可以确定,慈恩寺关闭山门,少主大人闭关了?” “回娘娘的话,是的。” “很好,少主大人的闭关,也就是说,京都要有大变了吧?或者,这个天下?”妇人喃喃说着。 “那么,李将侯府呢?” “李老将军还是跟往常一样,和魏家走得特别近,还有林家也是,但林家最近却是有些奇怪了,他们家来了一位老太爷,但林家的少爷却是跟儒士院递了假条,说是要回青田镇办事,还有他们家的姑娘也是听说要离开了……” 妇人听着,皱眉深思了一会儿,最后淡淡道,“先不管这个林家了,平民而已,也闹不出什么来,倒是这个李将侯府,你要注意,还有,告诉太子和三皇子,北疆有异变,让他们要抓紧时间,京都十二营务必要全部掌控起来!这次,定要将那李家彻底摧毁!” “是!” 第98章 jq明朗进行时(7) 京都二街白马巷,林家。 面容温婉秀丽的妇人很是肃然的端坐在首位上,对跪在她跟前的俊秀少年和秀美少女说道,“康儿,薇儿,此次回青田,切记,闭门谢客,在没有接到信笺前,不许回京都。” 俊秀少年垂下眉眼,低声应道,“是,康儿明白。”而秀美少女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却是很镇静的点头应下。 妇人,也就是林夫人见状很是欣慰的一笑,笑容温柔慈爱,她柔声道,“你们也别担心,我们林家没有依附任何豪门世家,还有慈恩寺在,魏家和李老将军也会暗中照拂我们,最的,娘亲和你爹也会保护好自己,现在,还有老太爷也来了,京都就算乱了,也牵扯不到我们身上来。让你们回去青田只是依据林家规矩做事,万事都要留下后路。” 俊秀少年,也就是林福康握紧了拳头,但却又松开,恭敬的弯腰磕头,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才直起身神情郑重道,“娘亲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 林夫人闻言,欣慰一笑。 随后,林夫人就送林福康和林淑薇从侧门离开,林淑薇在上马车前,忍不住转身扑到林夫人怀里,轻声哭泣了起来,林夫人柔声安抚了一会儿,便推着林淑薇上了马车,而当马车缓缓远离林夫人的视线时,林夫人终于忍不住眼圈红了。 一下子四个孩子都不在身边,这还是第一次。 为娘的哪怕知道孩子大了,也都舍不得让孩子离开自己,但这次,京都的局势如果真是如宁儿说的,会有那么大的危机在的话,就必须将康儿和薇儿送回青田,林家的祖训――凡事都必须留下后路。 当林夫人还站在侧门门口眼睛红红的痴痴的看着马车离去方向时,身后传来轻轻的喟叹声,随后,一双温暖的手将林夫人揽进怀里。 “文娘,很快就会见面的,你莫担心。”轻叹着说话的是林德瑜。 虽然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也不好受,第一次身边没有孩子相伴呀。 见林夫人只是低头擦着滑落的眼泪,林德瑜很是心疼,低声劝慰道,“要不,你也回去吧。” “不!”却不想,林夫人转头看着他,断然拒绝了。 林德瑜无奈一叹,摇头道,“你留下来也无济于事啊。” “可至少,看着你在我身边,我心安。”林夫人低声说着。 林德瑜闻听这话,只是更紧的揽抱住林夫人。 —— 同一时间的,京都一街,某个巷尾的酒馆里。 角落的一人正在独酌,姿态很是悠然,偶尔抬头看着外头的雪。 过了一会儿,一身着青色斗篷的儒生打扮的男人走进了酒馆,他面容英俊,身材高大,约莫四十来岁,但神情却是很冷峻,他看了眼酒馆,就径自走到了角落的独酌那人的身边,也不说话,就坐了下来。 独酌的那人瞥了他一眼,眼里划过了一丝冷意,便自顾自的捻起花生米,一脸惬意悠然的喝着。 而那儒生打扮的男人也不以为意,挥手叫来了一壶酒,随后,看了眼桌上的唯一的一碟花生米,微微颦眉,又叫来了几碟小菜,将其中一碟炒肉挪到独酌的男人跟前,语气淡淡的,“不要只吃花生米。” 却不想那独酌的男人,依然自顾自的捻起花生米,看也没有看那儒生打扮的男人。 男人看着他半晌,独酌的男人慢悠悠的喝着酒,看都没有看那儒生打扮的男人。 最后,男人终于抬手,按住了那独酌的男人正欲提起酒壶的手,却不想那独酌的男人立即挥开他的手,然后,本来悠然的神情冷凝了下来。 男人看着他,淡淡道,“寿儿,别跟爹置气。” 独酌的男人冷凝的神情突然笑了,但笑容却很冷,带着嘲讽,“宋一帆宋大人,您认错人了吧。我是姓宋,我也叫宋添,但宋添只是我的假名而已,据闻,宋家的嫡子少爷叫宋添寿,那是三个字的名,我这里可是只有两个字而已。” 男人,也就是宋一帆,目光幽深沉静的盯着他,“寿儿,别做孩子气的事,你以为抹杀了你的名字,你以为假死离开,就能离开宋家了吗?你的身上流着的是我宋一帆的血。你这辈子都躲不开的。” 独酌的男人,也就是宋添,猛然狠狠的握紧了拳头,但却又突然笑了,笑容很是悠然,他看着宋一帆,眼睛里满是冷意,“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把我这身皮肉还给你的!” 宋添说罢,就欲起身离开,但却不想那宋一帆猛然一把揪住他,将他一把按住,宋添脸色一变,正欲挣扎,但那宋一帆却是按住了他的肩膀,力道极大,他想挣扎,却挣扎不开,他冷冷的盯着宋一帆。 宋一帆缓缓靠近,神情依然冷峻,语气也依然淡淡的,“寿儿,我说过,别跟爹置气,跟爹回家。” 宋添闻言,脸色一变,随即冷冷开口,“我如今是羽皇子府的幕僚,你带走我?你想让宋家跟二皇子决裂?!” 宋一帆闻言,只是微微颦眉,“原来你一直都躲在皇子府?” 宋添冷笑,“如何?想不到吧?” 宋一帆看着宋添,似乎压根就不在意皇子府般,淡淡道,“寿儿,别闹了,跟爹回家。” 谁闹了?!宋添心头怒火腾升,正欲再次挣扎的时候,忽听一个声音响起,“宋先生……咦,兵部尚书宋一帆大人?” 宋添和宋一帆转头看去,就见二皇子站在酒馆门口,宋一帆一时一愣,力道放松了一些,宋添立即趁机挣脱开来,顺势加快脚步走到二皇子身边。 宋一帆看了眼已经走到二皇子身边的宋添,缓缓抬手拱手做礼,“下官宋一帆拜见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齐明格微微点头,神情平板,“宋大人来找我幕僚可是有急事?” 宋一帆抬头,“本来无事,如今倒有急事。” 齐明格微微扬眉,“哦?那倒是要听听了。” 宋一帆看了眼四周,“这酒馆是……” “我的地方。”齐明格说着,便抬脚走到一张桌子旁随意坐下,“说吧。” “京都十二营中的青鸟营,玄武营,勾陈营,愿听二皇子教诲!”宋一帆拱手缓缓说道。 而宋一帆话音一落,宋添和齐明格就都齐齐一震! 那青鸟营和玄武营,勾陈营,是京都十二营里实力最强的三个营,一直以来,这三个营就都掌握在帝君手里,现在听宋一帆口吻,难道那三营其实是掌握在他的手里? “我可以信你吗?”齐明格眯眼问道。 宋一帆只是看了宋添一眼,淡淡道,“二皇子,寿儿在你身边,那就是最大的信任。” 齐明格一怔,下意识的偏头看向宋添,宋添脸色阴郁,手紧握成拳,却沉默不语。 齐明格见了,便转头看向宋一帆,“如此,那么多谢了。” 齐明格说罢,就起身,朝外走,宋添阴沉着脸,跟着齐明格走出,而宋一帆见宋添跟着齐明格离开,突兀开口说道,“寿儿,待事情结束,就跟爹回家。” 宋添脚步一顿,随即就抬脚跟上齐明格,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待走到外头,就见一辆素朴马车停在巷尾,素朴马车的驾车位置上坐着宋添极为熟悉的人。宋添有些一愣,乌墨? 上了马车,宋添低声问着外头的乌墨,“乌墨,你怎么来了?” 马车里的齐明格开口说道,“他来找我,说你有了麻烦。” 宋添转头看向齐明格,恭敬拱手道,“宋添谢过二皇子。” 齐明格摆手,“小事,但,我很好奇,你真是宋家那位已经死去的嫡子?” 宋添脸色一僵,随即勉强一笑,“二皇子,此事……以后再说好吗?” 齐明格见宋添脸色阴郁,笑容勉强,也不再追问,只是转开话题,问马车外头的乌墨,“乌墨,你是四弟的暗卫?” “回二皇子的话,是的。” “说吧,来找我有事?” “回二皇子的话,是的,少主大人已经离京!” 一听这话,齐明格立马神情凝重起来,少主大人离开京都了?少主大人离开京都,也就意味着,他的半夏也跟着离开了? “半夏侍者呢?”齐明格语气严厉了。 “跟随少主大人离开京都,前往北疆。”乌墨垂眼说着。 而宋添一听,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马车外头,乌墨为何要跟二皇子说此事?是殿下的命令? 齐明格一听这话,神情凝重起来。 这会儿,北疆那边可是…… “宋先生,回去后,我们商议一下,北疆粮草的事情。” “是!” 而马车外头驾车位置上的乌墨一听这话,却是暗地里松了口气。 他本是暗卫,是四皇子的最忠实的影子,影子不该出现在人前,除了少主大人,他从未在谁的跟前正式出现过,但这次,他却是违背了影子的规矩,出现在了二皇子跟前,除了因为宋添被宋家那位大人发现了行踪,不得不请动二皇子前来搭救外,也是因为,北疆的局势。 坡罗国突然违背了三年前签订的和平协议,不停的发起战争,而李家军近来突然连连战败,北疆那边的讯息也突然间凝滞起来,很多战报信息都没有办法及时送达京都,就连四皇子的讯息也无法接到,他现在正在着急如何获知更多北疆战事,就探查到了太子和三皇子正在鼓动朝议派出文家的军队,接替北疆的李家军! 同时,还在打着兵部运送的粮草的主意! 他如今身在京都,哪怕有了这两个紧要的消息却不能马上传达到北疆,他能够做的,就是帮助北疆的李家军得到兵部的粮草支援! 虽然二皇子也肯定会帮忙,但,到底不是自己人,他还是不能放心,唯有抛出半夏侍者一事! ――果然,当二皇子得知半夏侍者跟随少主大人前往北疆,二皇子对北疆的事情就更加上心了! 现在,唯有祈祷了,祈祷少主大人能够将这两个最为的信息帮忙传达到四皇子身边! —— 此时,在前往北疆的官道上,一只黑色的信鹰正从马车的窗口飞出,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消失在这偏僻寂静的官道上。 而马车里―― “公子,还好白夜在,不然,这两个的情报就没有办法传递了。”脆脆亮亮的声音正是青果。 “现在高兴还有些太早,到现在黑夜也还没有回来,不知道现在明远到底在哪里,黑夜有没有找到他……”很是忧心烦恼的正是林福宁。 “公子那倒不必担心,信鹰是最强的信鸟,不管极地深渊,他们都会找到他们的主人。放心吧,公子,应该是路途遥远,所以耽搁了。”笑着安慰的正是白衣。 “公子,我已经将账本清算好了,离北疆最近的州府的林家米铺还有几个仓库有余粮。”认真严肃说着话的是半夏。 林福宁接过,看了看,笑眯眯点头道,“哎呀,果然把北疆附近州府的账本带来是对的!半夏,你赶紧的,传信给他们,让他们马上找李家军联系,先把粮草给他们,对了,记得,让他们暗中行事!千万不可声张!”说到最后,林福宁一脸严肃。 “是!公子!” 一旁的白衣却是疑惑好奇了,“公子,应该不会有人打官军粮草的主意吧?” 林福宁听了,却是叹气道,“那是最好没有,但是,白衣,你要知道,粮草是决定一场战事胜利的关键之一,要摧毁一支军队,首先就是要毁了对方的粮草!现在,朝廷里有人在算计着李家军,而坡罗国在这个时候,不管不顾的攻击,也肯定是因为有了某种依仗!现在,李家军连连败北,我怀疑里头肯定有猫腻,最好不是因为粮草,如果是的话,林家米铺那几个仓库只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白衣闻言,默然了。 而紧接着,林福宁就突然愤然了,“他妈的!劳资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国家危难却还只顾自己利益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了!” 白衣看着林福宁一脸愤然,还有那句粗话,不由轻咳一声,“公子,那个……” “嗯?” “……注意形象……” 林福宁哼了哼,正欲回话,就见扒拉着自己裤脚的人参王小萝卜突然晃着枝桠,枝桠上的小叶子一抖一抖的。 林福宁一愣,随即忙看向窗外,就见窗外突然扑进来一只黑色的信鹰。 “黑夜!”林福宁兴奋了,忙抱起扑进自己怀里的黑夜揉了揉,刚想解下竹筒,却没有看见竹筒,就只见黑夜一只爪子上绑着的布条。 林福宁心头一跳,忙解开一看,就见布条上紫红色的字体写着一个字――吱! …… 小师侄……你还真给我吱了一声啊……混蛋混蛋混蛋!!!!劳资要知道你的近况啊!你这样算什么啊!—— 第99章 JQ明朗进行时(8) 林福宁咬牙切齿的将布条揉成一团,但随后,又一点一点的摊平,阴森森的盯着那个吱字! ——小师侄你且给我记着!林福宁心里阴森的想着,面上却是开始专注的研究起那紫红色的字体。 这紫红色的……闻着的味道怎么那么像某种药草呢? 林福宁嗅了嗅,又用唾沫占了点紫红色的尝了尝,这么一尝,林福宁眼睛亮了,这是生长在极地山的千红花! 小师侄现在是在极地山吗?就算现在不在极地山了,但小师侄一定去过极地山! 这千红花可是只有极地山的密林才有,当初背药草书的时候,他可是印象极为深刻! 林福宁看了眼趴在地上一副累瘫了模样的信鹰黑夜,人参王小萝卜正挥着枝桠给它一点一点的按摩?还是……挠痒痒?? 林福宁伸手抓过小萝卜,小萝卜挥着枝桠拍着林福宁的手臂,挣扎不已,似乎正在抗议? “小萝卜,让黑夜好好休息。”他还要让黑夜帮他送信,小萝卜就别捣乱了。 小萝卜挥着枝桠有气无力的模样,最后垂头丧气了。林福宁见了,噗嗤一笑,安抚的挠挠小萝卜,“好了,等黑夜休息好了,就可以跟你玩了。来,现在你乖乖的自己玩。”林福宁说完,就抬头看向了从刚刚就一直紧张的看着他的白衣半夏等人。 林福宁咧嘴一笑,“小师侄很安全。” 白衣半夏青果三人一听,就都松了口气,笑着纷纷的说着如此就好。 林福宁虽然心头对那吱字气得痒痒的,恨不得抓过那混小子咬一口再说,但心里一直压着的大石头却是慢慢的消散了。 ——平安就好。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 而当林福宁等人快马加鞭的朝北疆疾驰而去的时候,京都二街白马巷的林府,今日悄悄的开了侧门,将一辆素朴毫不起眼的马车悄然迎了进来。 当马车进了侧门停在院子里的时候,已经等候多时的林德瑜和林夫人以及一干下人,就恭敬跪下,说道,“儿子恭迎爹爹(媳妇恭迎公公……)。” 马车帘子被驾车位置上的老仆人恭敬提起,一瘦削威严的老者缓慢走下马车,当跪迎的林德瑜和林夫人想上前搀扶的时候,老者挥手,示意他们退下,随后,老者背负双手,从容的走下,随后,老者走到林德瑜和林夫人跟前,说道,“都起来吧,德瑜,文娘,随我来。” 林德瑜恭敬做礼,就忙跟随老者身后走去,而林夫人就轻声吩咐着安置跟随老太爷林文忠来的几位老仆,这几位老仆跟随太爷多年,不单单是老太爷的忠心仆人,也是林家的老一辈,虽然是仆人身份,但却是值得尊敬的老一辈。 而吩咐完后,林夫人就也忙跟着林德瑜匆匆而去。 待来到正堂的小花厅,挥手示意小花厅的仆人退下,林德瑜端坐在首位,在林德瑜和林夫人再次磕头见礼后,点头示意他们起身,随后便问道,“宁儿去了北疆?” 林德瑜上前一步,一边恭敬应着,一边压低声音,将林福宁告知于他的预感低声说来。 待听完,林文忠神情凝重的说道,“京都会有危难的事情,大概也是与帝星交替有关。” 林德瑜闻言,眼睛圆睁,帝星交替?! 碍于帝星交替兹事体大,林福宁不敢告诉第二人,但林福宁却是没有想到,他的爷爷林文忠已经知道此事。 “爹,这帝星交替……”林德瑜压低声音问着,若是帝星交替,那么不用想,那四皇子肯定是牵扯在内,自古以来,因为夺嫡而弄得朝野不安,局势动荡,腥风血雨的事情还少吗?宁儿和那四皇子关系匪浅,此时宁儿还去了北疆……林德瑜眉头锁紧,心头担忧又烦躁。 “大和尚不会轻易闭关,此前,大和尚曾来过青田,见过我,说起了他即将闭关的事情,当大和尚要闭关的时候,就是意味着发生了一些他不能插手,必须回避的事情,仔细想想,当今圣上继位前后,大和尚也曾经闭关过……”林文忠缓慢说着,语调平静,但却是极为意味深长,“这次,只怕又是帝星交替了。” “爹,那宁儿他……”林德瑜皱紧眉头,想着是不是要派人去把宁儿给抓回来? “德瑜,宁儿无碍的。”林文忠微微叹息着说道,“大和尚闭关前来青田见过我,他说起当年横插一手,见了四皇子,又将宁儿引见给了四皇子,让两个本来没有交集的两人相遇,他已经间接干涉了四皇子的命运,四皇子的未来不可见,本该遵循天道运行的轨迹已经偏移……虽然当年留下了一步棋,宁儿最终会回归正途,但,这次帝星交替,宁儿却是已经局中人,他即便不去北疆,这次的帝星交替,他也无法避免……” 一旁的林夫人听到此处,忍不住开口了,“公公,为何大和尚要这么做?” 横插一手,让宁儿和四皇子有了交集?如果大和尚的做法,说不定宁儿还可以从从容容的做他的少主大人! 林文忠抬眼看向神情隐隐有些不忿的林夫人还有明显压抑怒意的林德瑜,说道,“不要气恼,虽说是大和尚横插一手,但,若是两人间没有深厚的牵绊,大和尚干涉再多又有何用?” 闻听这话,林夫人和林德瑜都不由缄默了下来。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林家在这次的帝星交替里如何保全自身!”林文忠神情凝重的说道。 林德瑜一听,便肃然说道,“爹,儿子已经暗中将我们林家的生意转交到康儿手里,部分转移到别处,除了京都的生意,还有皇商的茶庄和绸缎,那些儿子不敢转移,怕引起其他人注意。” 林文忠点头,说道,“德瑜,你做得很好,本来帝星交替与我们无关,但因为李家的关系,四皇子的关系,还有宁儿的关系,我们林家这次怕是要趟趟浑水了……但想来,影响也不大,只是未雨绸缪,万事留条退路,小心谨慎,才能延续我们林家的血脉,你将康儿和薇儿送回青田是对的。但是,文娘,你却是不该留下。”说到此处,林文忠语气有些严厉,“你身为当家主母,若是德瑜和我有个万一,你就是孩子们的主心骨,你就是林家的支柱!你怎么可以留下?薇儿尚未嫁人,康儿也未成家!安儿生死未知,宁儿远赴北疆,你怎么能这般任性!?” 林夫人扑通一声重重跪地,林德瑜也赶紧的跟着跪下。 “爹,你莫要责罚文娘,是儿子的不是!是——”林德瑜尚未说完的话却是被林文娘低声打断。 “是儿媳的不是!儿媳不该任性,但,儿媳做不到……离开老爷身侧,留下老爷一人在京都……儿媳做不到……”说到最后,林夫人的语气有些哽咽。 林文忠盯着跪地的林夫人半晌,做不到??林文忠心头五味杂陈,想起自己早逝的妻子,当初,忍着锥心之痛,抚养儿子长大……林文忠叹气,挥手,“罢了!都起来吧。” 林德瑜闻听这话,忙搀扶起林夫人。 林夫人起身后,又做了个福礼,才垂下眼帘,遮住眼圈的泛红。 “文娘,你且下去,德瑜,你留下,爹还有要事跟你说。”林文忠吩咐道。 于是,林夫人恭敬做礼退下,待林夫人离开,林文忠神情倏然沉凝起来,林德瑜见状,便知林文忠要说的事情定是十分重要的,于是,也跟着神情沉凝专注起来。 “德瑜,可还记得,我们林家的流放旁系?” 林德瑜一愣,随即低声道,“儿子记得,我们林家有一份族谱,专门记载着这些违背林家祖训,或从仕途,或追随世家豪门的被逐出林家的流放旁系……” “如今北疆的老孟,帝宫神甲队的队长林道,帝宫长信宫的皇太后,皆是我们林家的流放旁系子弟。”林文忠目光深沉,语气压抑而凝重。 林德瑜一怔,北疆的老孟,他略微有些耳闻,但帝宫里的那林道,还有皇太后?可即便是林家的流放出去的旁系,估计他们自身是不知道的吧? “德瑜……一直以来,我们林家的祖训曾让许多人不解,要求林家子弟必须优秀,但却不许你们出头,甚至要避世青田……于是,有那些不服气的林家子弟便选择了违背祖训,如同安儿那样,他们在外头闯荡,有人甚至做出了一番事业,如老孟,如林道,但也有些人,一直执着于千年前的林家先祖的苦难,势要为先祖讨回公道!但为了不牵累我们嫡系,也为了保留后路,他们,便也因此在林家的流放旁系里……一直以来,青田林家的嫡系都在追查这些执着于复仇之路的林家子弟,但总是不了了之。这次,老孟在北疆的时候,有人接触了他,我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发展到了有一个组织,这个组织叫莲花娃子,而这个组织的根据地,就在京都!”林文忠沉声慢慢的说着。 林德瑜神情凝重了起来,这个事情……可是可大可小了啊。 先不提,为先祖报仇的事情,只说,万一此事被朝廷得知,那么牵扯的就是整个林家了,而且,最麻烦的是,要是先祖的事情被挖了出来,皇室岂会容忍? ——历史的真实早已湮灭在时间长河了,哪怕他们林家手里握着的是当年唯一真实的历史,也只怕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 而那也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朝廷皇室唯一认定的就是一个居心叵测的非法组织,企图颠覆大周!而天下人唯一认定的也就是林家企图夺位! 为先祖复仇?!千年前的先祖?谁信啊! “必须找出这个背后的人!”林德瑜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说道,然后,阻止他们!若是不听劝告,迫不得已也就只好摧毁他们了! 林文忠缓慢点头,低声道,“老孟没有办法进入他们的核心,他们的核心都是花娃子和女人,我已经暗中散布我来到京都的消息,若,他们真是我们林家的旁系,知道我来了京都,那人应该会暗中与我接触。” ——青田林家嫡系,在林氏一族里的地位可谓是至高! 明明才华横溢,身怀抱负,却忍耐寂寞甘于平庸的守在青田,为天下间的林氏一族守住最后的归属! 那青田林家,那青田安谧谷,是所有林氏子弟心里的圣地,也是他们心里最后的退路! 因此,青田林家嫡系老太爷林文忠,就是林氏一族心里最尊崇的老者前辈! 林文忠相信,假若那背后的人执着于先祖报仇才创建了莲花娃子这个组织的话,那么,就应该会想着办法来见他才是! 就在林文忠到达京都的第三天。 帝宫,长信宫。 皇太后林氏一脸惊喜的看着跪在她跟前的齐万娘,“你是说,林家的那位老太爷也来了京城?” “回太后的话,是的,奴婢亲眼见到那位老太爷去了慈恩寺,慈恩寺的大僧正亲自出来,迎了老太爷进去。林家的林德瑜老爷和林夫人也都跟着那位老太爷进了慈恩寺,太阳落山后,听说他们才出来。” 林氏喃喃道,“想不到有生之年,我还能亲眼拜见青田林家的太爷……” 下头跪着的齐万娘一听这话,吓了一跳,拜见?!她没有听错吧,皇太后要去拜见那位太爷? —— 此时的林府,后园的亭子里,雪已经渐渐停歇,但小雪花还是飘落不停,亭子里虽然点着火炉,但若是风起的话,还是很冷,但亭子里的两名年过花甲的老者却是没有感受到般,自顾自的捻起棋子,一颗一颗放着。 “呵呵……看来,这辈子我是别想赢你咯!”其中一名老者叹气道,捻起棋子放回棋盒里,一边说道,“前阵子,华老头也来了,我跟他下了三盘,就连斩他三盘,输的他最后差点没跟我翻脸。想不到今日,我就输给你三盘!” “你还是没变。”另外一名老者语气平淡说着,“还是那么喜欢耍些诡计。” “可还是赢不了你。”那名老者笑着说道,看着对坐的——林文忠,笑道,“输给你,我也算是服气,至少,文忠兄,华老头来了京都,还能理解,华家的根在这里,他不来也得来,在这个时候,谁都不敢掉以轻心,但你来做什么?什么时候林家也对这些争权夺势的感兴趣了?” 林文忠眼都没有抬,只是回答道,“我只是来看看京都罢了。多年未见,京都还是老样子啊。”林文忠说着,偏头看向外头的雪花,眉眼带着些许怀念,“只是,人却是少了许多。” 那名老者——李仪嵘,笑了笑,起身,走到亭子边,看着外头的雪花,想起当初在京都肆意大笑的日子,呵呵低声笑了起来,“是少了许多,不过,文忠兄,人少了,有人变了,也有人还是老样子啊。” 林文忠将棋子慢慢的整理到棋盒里,一边应道,“莫不是在说你自己?” “呵呵……” 林文忠看了眼李仪嵘的背影,说道,“你倒是没有变,只是,你护短的脾性却是越来越大了。” ——为了四皇子,连他家的宝贝花娃子宁儿也要算计吗? 李仪嵘转头,看着林文忠,却是有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多年相知,彼此的脾性和想法都是熟知的,如同他知道林文忠来京都绝对不可能是看雪,林文忠也肯定知道了他这次暗地里做的一些手脚,譬如说,故意借少主大人离京之事,在京都制造一些谣言,说大和尚和少主大人都已经闭关了京都有危难了啥的……还有,就是,那少主大人的出身并不是林家的花娃子啥的…… ——不过是些许谣言而已,林文忠没有那么小气吧? 谁叫他只有明远这一个唯一的外孙呢? 谁叫明远只要少主大人呢? 谁叫他其实也很中意林福宁那花娃子呢? “明远很执着。”李仪嵘说着,故作无奈叹息着。 林文忠瞥了眼李仪嵘,却意外的没有冷嘲热讽,只是语气平和的陈述着,“宁儿是少主大人,这个是天意,谁也无法改变。” ——换言之,四皇子有那个改天换地的本事没有? 李仪嵘闻听这话,脸色微微一变。 “我们林家的祖训,花娃子宁可青灯古佛也决不可嫁人。”林文忠将整理好的棋子又一一的放回棋盘,棋子露在棋盘的声音,在这个突然安静下来的亭子里分外响亮。 “林家祖训,永世不改。”林文忠又缓慢说道,再次啪的一声,放下一颗棋子。 “林家,从来就没有惧怕过谁,朝廷也好,皇室也罢,宁可玉石俱焚,也决计不会妥协。”缓缓的说完最后一句话,林文忠起身,看向脸色阴沉下来的李仪嵘,仿佛没有看到李仪嵘阴郁的脸色般,林文忠神情平静,“你还是尽快给四皇子谋划一门亲事吧。” 李仪嵘盯着林文忠,半晌,才突兀重重叹气,“那就没有办法了。” 林文忠听了这话,脸色稍微有些缓和,却不想,紧接着—— “我只好让我那外孙做好抢亲的准备了。” 第100章 jq明朗进行时(9) 这夜,林福宁再次从梦境里冷汗淋漓的惊醒过来。 当林福宁惊醒过来的时候,轮流守夜的半夏就立即看了过去,见林福宁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淋淋,半夏不由心疼了,想着这几日,少主大人总是从梦境里惊醒过来,没有一个晚上能够安然入眠的,即便过去少主大人曾经也做过预知的梦境,但却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夜夜都在重复同样的梦境,而且听少主大人的讲述,似乎梦境在慢慢的清晰起来? “公子,请用点水,这样舒服一些。”半夏将手里的杯子双手呈递过去,一边看着林福宁苍白的脸,心里想着,不能这样了,看少主这几日的脸色,都憔悴了。 也许早日到达北疆会更好?半夏想着,一边看着林福宁大口大口的喝水,神色渐渐安定了下来,脸色也好了许多,半夏才松了口气。 林福宁定下神,看了眼马车里正在闭目入睡的青果和白衣,又看了眼,卷缩在自己身侧的信鹰,还有摊开枝桠,肚子一鼓一鼓呼呼睡觉的人参王,林福宁压低声音说道,“半夏,我们现在距离北疆还有多远?” “公子,最多三天,我们就能到达北疆。” 三天吗?林福宁闭了闭眼,又慢慢睁开,还要三天……不过,林福宁知道这是最快的速度了,想着刚刚梦境里看见的,那里……是沙场……背后射来的冷箭,是……李家军! 林福宁握紧了手,一定要赶快到达北疆! 半夏见林福宁似乎不想再睡了,便低声道,“公子,再多休息一下吧。” 林福宁摆手,挪了挪姿势,对半夏说道,“我记得在昨个晚上有几只信鸟来了,都是谁的信?” “是老爷的信,还有北疆那边林家米铺掌柜老孟寄来的信。” “拿过来,我看看。”林福宁说着,坐正身子,顺手将那头睡着睡着就挥舞着枝桠拍打着信鹰的人参王抱了过来,这家伙!睡觉都爱折腾人! 抱着人参王,嗅着人参王身上的药香味道,本来隐隐作痛的头倒是舒服了很多,果然,天地灵宝,连味道都能让人舒适精神。 林福宁挠了挠人参王小萝卜的背,一边接过半夏递来的信笺。 林福宁先是看了自家老爹林德瑜寄过来的信,信上,爹只是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平平安安回来,如果见到二哥林福安的话,定要将他带回,字里行间的隐含意思是不介意他家二哥受点教训。 ――林福宁当下决定,见到二哥的话,先揍一顿,再把他拖回青田镇去! 但,紧接着,却是见到老爹信里特别详细的说了老孟的事情,老孟――林家在北疆的管事,似乎有些不太一般?林福宁偏着头,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想起当初在挑选近侍的时候,那个胖胖的中年男人…… “半夏,还记得老孟吗?”林福宁偏头问着。 半夏一愣,随即点头笑道,“回公子的话,还记得,孟伯伯是我和青果的恩人,如果不是孟伯伯的话,我和青果就遇不上公子了。” ――那么,他和青果现在会是如何?大概早就沦为玩物了吧。只是这么一假设而已,半夏就已经有些不寒而栗了。 林福宁闻言,笑眯眯道,“那等我们去了北疆,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是!”半夏恭敬应着。 随后,林福宁就拆起老孟的信,老孟的信让林福宁神情严肃了起来――“……原先从北南道调派过来的粮草全都半路被劫,朝廷下发的粮草款,李家军并未收到,但北南道的督军却是言已经全部下发,现如今,李家军所用粮草皆是北疆义民捐助,以及我们林家资助,但,仓库存量不多了,望小公子速速下拨粮草!……” 林福宁看完信,心头很是恼怒,在边境告急的紧要关头,那些人竟然还在为着自己的利益来拦截粮草!? 虽然很是恼怒,林福宁也知道,此时,最的,还是粮草,看着老孟信里所写的粮草数量,林福宁有些头疼,这个时候,哪怕是将北疆附近州府的粮草调过来,只怕也最多只能支撑一个月而已。 最的还是要朝廷赶紧的将粮草发下来才是!而关键就在那北南道的被拦截的粮草款,还有朝廷下发的被劫走的粮草……直觉告诉林福宁,那被劫走的粮草肯定有猫腻,也许可以派人从这里入手?但,怎么做?谁去做? 他的身边,适合前去的人,唯有白衣和半夏,也许可以让他们去? 这时白衣和青果已经起来了,看着林福宁拿着信,眉头紧锁烦恼的样子,白衣便开口问了。 林福宁便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说罢,林福宁一脸郑重的开口,“白衣,半夏,等天亮,你们快马加鞭的赶去的北南道,我会发急信给乌墨,让乌墨调派人手帮你们。一定要争取在一个月之内,找回被劫走的粮草,还有粮草款。” 白衣半夏闻言,便恭敬拱手应下。 “最的两件事,一是你们的自身安危,二是你们的身份,千万不要暴露身份。” “是!公子你放心,我们会尽快找回被劫走的粮草。”半夏说着。 而白衣却是凝眉不解问道,“公子,说来奇怪,粮草被劫走,粮草款被拦截,这么的事情,四皇子没有理由不知啊。” 就算四皇子如今身在沙场,消息不灵通,但是,乌墨,在京都的乌墨,怎么会不知道? ――而事实上,乌墨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当京都的乌墨收到信时,他的脸色当场就黑了下来。 北南道的督军竟然拦截了粮草款,还有被劫走了粮草!而这么的事情,京都竟然没有人知道,想想也是,若是此事朝廷有人得知的话,以李老将军的脾气,他只怕早就押着粮草亲自赶赴北疆了! 那么,北南道,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手遮天? 乌墨看着手里的信――信里的字体极为端正,但却是匆忙的,是去年被调往了北南道的担任学正的刘学恩! 乌墨心头很是复杂,是四皇子料事如神,还是巧合? 刘学恩――这个明面是宋阁老得意的孙女婿,暗地里却是四皇子的忠实下臣,他听从四皇子的命令,娶了宋阁老的孙女,然后,不动声色的调往了北南道。 现在,才能及时将消息上报给自己,但从这封本来该有详细的情报,却只来了寥寥数语的信笺里可知,刘学恩在北南道只怕也是步步小心,处境不妙。 乌墨将手里的信笺死死的捏成一团,随后便化为碎末消失在风中。 他必须亲自赶往北南道,然后,此事,也必须告知李老将军,粮草被截的事情非同小可! 而就在乌墨赶往了北南道,同时急报李仪嵘粮草被截一事,这头且不说李仪嵘如何震怒,就说乌墨,当乌墨日夜兼程急急赶往北南道途中,收到了来自林福宁的信,乌墨看见半夏名字的时候,想起宋添在他出发前曾经隐约提过,也许二皇子来北南道参与调查的话,事情或许会有意料不到的发展,于是,乌墨将半夏来了北南道的事情,通过信鸟告知了宋添。 因此,当白衣和半夏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北南道时,迎接他们的除了日夜不停赶路来到北南道的乌墨,还有――微服前来的二皇子,义王,宋添。 当二皇子看见半夏时,二皇子的眼睛灼灼发亮了。 当半夏看见二皇子时,半夏的脸色森森发寒了。 —— 此时,林福宁和青果,林家雪,林忠四人站在了北疆的门口。 林福宁此时带着易容面具,看了眼北疆门口戒严的模样,林福宁转头问着林忠,“忠叔,你知道极地山怎么走吗?” 林忠一听,惊了,“公子,额,不,少爷,你要去极地山?” “嗯,要去,但现在,我们去找老孟。”林福宁说着,就抬脚走向城门。 此时的边境,刚刚结束一场苦战的李家军正在休整,中军的军帐里,一身软甲,软甲上还有未干的血迹的中年男人,对着一身素服的身材微胖的男人拱手含笑道,“这次,多亏了孟兄了,若不是孟兄及时带着那粮草过来,只怕,我李家军今日就要战死沙场了!” 身材微胖的男人――老孟,忙谦卑的躬腰做礼,“将军客气了,老孟只是奉我家小公子之名行事而已,当不得将军这般大礼。” 李君献听了,只是上前扶起老孟,叹气道,“我知道,林家这般公义,林家公子的这份心意,我李家自当永世铭记!” 老孟起身,恭敬道,“将军也无需这般,我家小公子最为仁善公义,最见不得像这样的事情了,边疆安宁关乎天下安宁,任何人都该为国效力。” 李君献听了,赞赏一笑,拍拍老孟的肩膀,“说得好!”若不是为着天下苍生,当年,自家妹妹死的时候,他就该带着李家军杀上京都了! ――但,他李家为着天下苍生忍下了当年的悲痛和恨意,可却不想,时至今日,那些人却还以为他李家的退让是害怕了?! ――这般的苦苦算计,就当他们李家都是无能之辈吗? 李君献眼里划过冷光,随即笑了起来,转身走回首位,心里想着,还有明远在,如今,还有千里迢迢为了明远而奔赴边疆而来的――少主大人! 他们李家……可是坚韧着呢。 而在京都的老父亲,也断然不会容许那些人再次践踏他们李家的尊严! 今日,坡罗国突袭,他带着李家军狠狠的将他们打了回去! 这一战斗,大概能够换的五日的平静,五日的时间足够他揪出军中的奸细了! 捏着袖子里的布条,他手里的布条是昨日突然出现在他跟前的林福安给的,布条里写了非常的作战计划,还有之前突然消失的原因,就是为了――接下来的作战! 捏着布条,李君献心里满是骄傲! 看,这就是他妹妹的唯一的儿子! 早就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早就已经部署好一切,不过,想来,明远大概是没有想到那奸细不单单将他们李家军的作战偷了出去,还将粮草也一并“偷”走,那本该运送来的却被半途劫走的粮草,还有被拦截的粮草款! 桩桩件件的,都说明了这是已经谋划了多时的阴谋! 但,对方大概也没有想到,还有一个林家吧! —— 北疆的夜晚,风很冷。 林福宁拉了拉身上的披风,站在边境的山崖边看着远处的一片的黑暗,据说,就在今日,这远处就是坡罗国和大周朝的激战的战场。 “公子,外头风冷,赶紧的进来吧。”身后,青果低声说着。 他们在进了北疆后,公子就来到了这里,说就住在这里,本来在听到公子改变主意不去极地山的时候,他们都还松了一口气,却不想公子要留在这个边境,而且还就随意在这个小山里找了最高的山洞,说这几日就待在这里了! 这里夜晚风大,白天看不到人,不但动物不见一只,连花花草草都少得可怜!公子为何定要待在这个地方? “青果,你说,接下来的战事会在几日后进行?”林福宁只是看着远处,低声问着,并不理会青果的劝说。 青果想了一会儿,茫然应道,“公子,我不知道。” 林福宁愣了愣,随即失笑道,“哎,问你你当然不知道了,我只是无聊问问。” ――他已经让黑夜去告诉小师侄了,让他注意安全,小心暗箭,但,并没有告诉他,他已经来了北疆。 只是,就算写信告知了,心里却还是七上八下的。 林福宁深吸一口气,麻烦的是他不能进军营,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他来了边疆,即便边疆的人也没有见过他这个少主大人,他却还是不能冒险,他谨记着,他是以林家花娃子林福宁的身份来的,而不是少主大人! ――他绝对不能给师傅给大僧正惹麻烦。 这时,守在不远处的林家雪突然厉声开口,“来者止步!” 林福宁转头,就见不远处有两人站着,其中一人身材微胖,恭敬躬腰拱手,“老孟拜见小公子!” 是老孟? 林福宁转身走了过去,在林忠上前确认身份后,扬起了笑,“老孟,好久不见!” 老孟有些激动的看着林福宁,颤巍巍的抖了抖手,就又再次拱手,“老孟能够在有生之年再见小公子,是老孟几世修来的福分!” 林福宁一听这话,不由辶澹随后摆手道,“老孟,你要是想见我,就来找我好了,递给拜帖上来,我肯定会见你,你可是我家半夏和青果的救命恩人呢。” 一旁的青果也上前拱手,有些兴奋的看着老孟,“孟伯伯,好久不见了。” “青果?青果你――”老孟也有些激动,想上前,突然想到身后的人,忙讪笑一声,转头低声道,“公子,这位是李君献李将军。” 林福宁一愣,看着慢慢的走上前的李君献,小师侄的舅舅? 虽然此时只有篝火的黯淡灯火,但无碍于李君献将林福宁看了个仔细,这么看仔细了,李君献心头赞了一声,虽然没有当年陈朗月的清雅绝世,没有自家妹子的倾城美貌,但,这一身干干净净舒适灵慧的气息,还有这可爱精致的面容,果然不负少主大人之名—— 第101章 JQ明朗进行时(10) “李君献见过小公子。”李君献拱手低声道。 李君献没有称呼林福宁为少主大人,但拱手做礼,自称李君献,却是将林福宁视为少主大人而恭敬做礼。 林福宁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忙上前虚扶李君献,笑道,“将军客气了。” 李君献只是沉声严肃道,“因时下境遇特殊,不然,在下当三百六叩拜谢小公子的援助之恩,若无小公子的那救命粮草,今日,李家军早已横死沙场。” 林福宁闻言,咧嘴一笑,笑容有些腼腆,“这个不算什么,将军太客气了。”真的不算什么,比起浴血沙场拼死战斗的将士们来说,区区粮草算得了什么? 李君献看着林福宁干净的真诚的笑,也不由微微一笑,心里却很是欣然,一直以来听闻少主大人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想当初夕月日祭典就敢将皇室拒之门外,本以为会是多么张扬的人,却不想是个这么真诚单纯的孩子。 “小公子,此处过于简陋,不如小公子且回北疆,待战事平定再来,可好?”李君献开口说道。 林福宁摇头,若是战事平定了,他就该回京都了,“将军不必担心我,我会注意安全。”顿了顿,林福宁压低声音问道,“将军,明远现在何处?” 李君献一怔,随即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说道,“实在抱歉,我不能告诉小公子。” ——军事机要,就算是老父亲来了,他也不能说。 林福宁闻言,却是松了口气,不但不气恼,反而笑开了,“无碍的,只要明远平安就好。” 虽然是小师侄的舅舅,但一开始,他却是担心的,担心这个舅舅和小师侄的关系不好,担心这个舅舅为了权势利益伤害小师侄……毕竟,他从未听小师侄提过李家的那些人,还有最重要的是梦境里,那支暗箭是从李家军里射出的……但如今见李君献此人,少主大人所具备的“六感”能力,让他马上感知眼前的这李君献,还算正直之人,在提及小师侄的时候,那一瞬间散发的关切气息,让林福宁心头大石彻底放下。 接着,李君献又关心了几句,便和老孟告辞,告辞之前,林福宁留下了老孟,于是,李君献便先告辞而去。 待李君献离开,林福宁才开口低声问道,“老孟,已经有人前去北南道了,你且暂时放下其他的事情,留意这粮草的事情,还有,我哥哥林福安,你有消息吗?” 老孟忙道,“小公子放下,二少爷虽然现在不在这里,但李将军暗地里有跟我隐晦提过,二少爷平安,现在应该是在四皇子身边。” 那就好……林福宁松了口气,对二哥,林福宁还是放心的,一来是对自家二哥的能力他有信心,二来是对小师侄有信心,小师侄知道自己担心家人,所以,小师侄是不会让二哥有事…… 林福宁又再叮嘱老孟要留意北南道,随后就送走了老孟,而待老孟离开,林福宁抬头看着天空,夜空上星星点点,仿佛触手可及般。 林福宁看着夜空,有些痴然,想起曾经,他和小师侄在那个幽静美丽的安谧谷看着星星的夜晚…… ——小师侄,我来了,你现在在哪里?你好不好?…… 你要是敢受伤就给我试试! —— 被林福宁心里念叨着的齐明远神情平静的猛地一拔,手臂上的小匕首就被拔了出来,同时,噗的一声,黑色凝滞的血喷洒了出来。 一旁的青墨云墨等人,都脸色唰的一变,这匕首有毒! “殿下!”魏嘉立即神情凝重的出声急道,“您需要疗伤,我建议暂时停歇,待——” “不可!”魏嘉话未说完,就被齐明远打断,齐明远随手拿过青墨手里的药瓶,涂抹在手臂上,起身看了眼天空,夜色阴沉,此时应该大约有三更时分了。 今日他们终于来到了坡罗国的驻扎地,一边潜行,一边消灭在外围的斥候探子,利剑潜藏在坡罗国的人也赶过来,一边替换被消灭的斥候探子,一边将坡罗国的情形上报给他。 如同上辈子那样,坡罗国那位失踪的皇子出现了,现在坡罗国的本来得势的皇子和大臣正在拼命夺回因为失踪的皇子回归而失去的权势,对这次和大周朝的战事,也愈加重视,一旦战事胜利,失踪的那位皇子即便有百姓支持,只怕也难以挽回,因此,现在坡罗国的主将的压力日趋加大! 而这场战事对他齐明远来说,也同样重要,他必须赢得胜利,巩固他在北疆的势力,夺得军政上的权力,汲汲于朝廷的所谓朝议,汲汲于党派之争并不能对他有什么帮助,而他也相信,魏家还有二皇子那边,以及宋添背后的那城府难测的宋一帆肯定不会让太子那边占太多便宜。 他需要这场将来势必会名留千古,震慑天下的战事! 他需要这场战事的胜利! 齐明远收回目光,看了眼手臂,手臂上不再渗出黑血了,宁儿做的药总是最好的。 “出发!”齐明远冷声下着命令。 魏嘉林福安等人对视一眼,虽然很担心殿下的身体,但,看殿下这般模样,根本就是不容反对了……也只好赶紧的肃然拱手做礼,再次整装待发! 天亮前,一定要回到边境,拨出了坡罗国的斥候探子的敌军已经如同棋子,他们会依据假的的情报,出发,然后再次攻打北疆,而他们会在战事最热的时候,出现,联合利剑——从侧翼和后面突袭! 到那个时候,这支史上最强的坡罗国的军队将如同俎上之肉任由宰割。 齐明远眼神冰冷,面容平静,在弥漫黑色的大地上,脚步未停的疾驰。 —— 此时,京都二街白马巷,林府。 “那么,李伯父他是已经知道四皇子对宁儿的心思?可他不但不阻止,反而还支持?”林德瑜眉头皱的死紧,这算什么事?小的年少狂妄不懂分寸也就罢了,怎么老的也这样? ——宁儿可是少主大人! “先别理会此事。”林文忠说道,皱起眉头,那李老头发疯了的话语,他可是不想当真! “德瑜,明日我要去茶庄,茶庄你清一清,留下几个口风紧忠心的仆人就好。”林文忠说道。 林德瑜一愣,随即马上领会,看来,那个神秘的莲花娃子背后的人出现了啊。但是——让自家老父亲单独去见那个人,林德瑜也不放心,于是,林德瑜低声道,“爹,再派几个人暗中跟着如何?” “不必。”林文忠缓缓摆手,“跟着我的那几人都是什么样的身手,你是知道的,就这样好了。”林文忠说罢,想了想,从李仪嵘那里知道的,如今朝廷里的有些诡异的事情还是跟德瑜说一声吧。 “德瑜,北疆粮草被截,还有粮草款也被人拦截了,还是北南道的督军。”林文忠说着,皱起了眉头,想起李仪嵘的猜测,也是极有道理,“此事极为诡异。德瑜,你怎么看?” 林德瑜沉吟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儿子觉得,区区北南道的督军不可能有这样的胆量和本事,儿子觉得,应该是文家和宋家人所为。” 林文忠听了却是缓缓摇头,“德瑜,只怕不够的。” 林德瑜不解了,不够?什么不够? “只凭文家和宋家是没有那种胆量敢做出这种拦截的……”林文忠眯起眼睛喃喃道。 ——好歹是关乎边疆安全的战事,文家宋家哪怕利益熏心也不敢也不会做出这种拖后腿的事情,四大世家先祖立下的规矩就是要守护好大周朝,像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他们应该不会蠢到去做,其次,北南道的督军敢做的这么明目张胆,敢和李家,四皇子做对,定是背后有了极大的依仗。 “爹,就算如此,与我们林家似乎关系不大吧。”林德瑜低声问着,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家老爹会提出这朝政之事。 林文忠看向林德瑜,缓缓说道,“虽然没有关系,但,我的感觉告诉我,这事非常重要。” ——多年来走过的风风雨雨,尘世打滚磨练出来的直觉告诉林文忠,北南道截住粮草一事非同小可! 这时的北南道,某处小院子里。 半夏惊讶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神情凝滞的二皇子齐明格,“殿下,您的意思是说,这次的北南道督军身份不简单?” “岂止是不简单!”一旁的义王冷哼一声,一脸的烦躁。 他受托于李仪嵘那老头,赶来北南道,想要斡旋一番,争取尽快让粮草到达北疆! 但却不想,本以为是太子派人搞鬼,却不想,见到那督军才知道,他们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半夏再次追问道。 神情凝滞的齐明格低声开口了,“那督军是我父皇当年的陪读,是我父皇的心腹!” ——换言之,企图想要置李家军和四皇子于死地的人竟然是当今皇上! 为此,甚至不惜陷北疆于险地!不顾北疆的万千生灵! “什么?!”半夏惊得站起。他没有听错吧? “我都不懂我皇兄到底是在想什么!”义王低声怒道。 ——就算看不惯李家,厌弃四皇子,也没有理由做到这种地步吧! “皇叔,南疆的军队有调动吗?”齐明格突然转头看向义王,神情严肃的问道。 义王一愣,南疆的军队有一半在他手里,一半却是直接听命于皇兄,最近好像有调动? “好像有……”义王有些讪然,他虽然有南疆一半军队的号令权,但游山玩水这些年,他还真是没有怎么理会过。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南疆的军队应该在集结待发,准备前往北疆了。”齐明格缓缓向后一躺,有些疲累了。 ——忙碌到现在,却发现,他们的真正敌人竟然是那高坐于帝座的男人! 四弟……想要你死的人,是父皇啊! “我必须将此事告知公子!”半夏神情沉凝的说着,就欲转身离开。 “等等!”义王脱口而出,待半夏皱眉看来,却是犹疑了,半晌,才叹气懒散的挥手,“去吧。” ——就算告诉了那少主大人,花娃子一个,能有啥本事? “皇叔,你说,我父皇到底跟四弟有什么仇?”齐明格看着半夏走出,才低声开口问道,语气甚为木然。 “我也想知道。”义王叹气说着,看着齐明格突然间仿佛失去所有斗志般,义王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当年容妃被冤,以死来明志,求得明远一个活命机会,但,如今,明远回来了,迎接他的却是自己亲身父亲的森寒的砍头刀! 齐明格仰头看着屋顶,脑子有些空荡,突然间,拼命做的一切似乎毫无意义。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忽然有些明白,母亲月贵人不让他和四弟走进的原因,或许母亲早就知道了一切? 而此时,母亲月贵人说的一句话,突然在脑后回响起来:“明格,对你父皇来说,这个天下,没有真正的需要重视的东西。” ——哪怕是和他血脉相连的儿子吗? —— 当朝阳升起来的时候,林福宁已经站在了山崖边,看着不远处的广袤的沙场,那里已经开始集结了军队,这边的是李家军,那边的就是坡罗国的军队? 有些远,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林福宁却还是能够看清那边的飘扬的旗帜。 很快,就会开始了吧。 林福宁的手慢慢的紧握成拳,手里的纸条也被捏的粉碎。 那是,昨晚他才收到的半夏的信。 想不到……原来最想小师侄死去的人,竟然是小师侄最亲的人! 林福宁的心有些胀痛,有些压抑的愤怒,上辈子的他无亲无故,渴求亲情却不可得,这辈子,有了疼爱他的双亲,有了温暖的家,在他心里,亲人是最重要的! ——他必须承认,小师侄对他非常重要,甚至为小师侄去死,他大概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亲人却是他心里无法比拟的重要! ——他可以为小师侄去死,但他却是会为了家人而努力活着。 所以,他无法原谅,无法理解,那所谓天下权势最大的人,怎么能这样对待小师侄?! 第102章 jq明朗进行时(11) 青果看着站在山崖边的林福宁,有些担心的转身问身后的林家雪,“小雪大哥,公子没事吧?” 林家雪看了眼林福宁死死握紧的拳头,垂下眼,低声安抚青果道,“没事的。我会保护好公子的。” 青果一听,立即挥着拳头说道,“我也会保护好公子的!” 林忠看着,却是皱起眉头,保护好公子?现在不是应该将公子拉走吗?虽然这处相对来说很安全,但到底前方就是沙场了!要是被敌人发现就不好了! 林忠犹疑的想要上前,但是看着林福宁死死的握紧的拳头,林忠还是将抬起的脚轻轻放下,心头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响起! 林福宁一震,看向远处,马蹄声塔塔响起,大地仿佛在震动,喊杀声冲天而起,踏马冲杀扬起的沙土漫天,仿佛要将天地连接在一起! 林福宁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小师侄,小师侄可在? 但青果几步上前,和林家雪将林福宁拉住,“公子!小心!” 林福宁回过神,定了定神,拉开青果拉着他手臂的手,说道,“我没事。”他刚刚只是有些恍惚而已。 然后,他要找到小师侄! 林福宁挥手,招来后头和小萝卜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信鹰,“黑夜,过来。” 黑夜麻利的飞起,跳到林福宁的肩膀上。 “黑夜,去,找小师侄。”林福宁指着前方对黑夜说道,“不过,你要小心,不要让人发现,找到小师侄后,你就待在小师侄身边,要是他有什么危险,你马上回来告诉我。” 黑夜啄啄林福宁的头,就朝前方飞去。 林福宁摸着头,皱眉,这黑夜这几日和小萝卜玩疯了,竟然啄他的头! 前方此时战火已经燃烧,厮杀,拼斗! 一开始,李家军压制住了敌军,但很快,敌军步步紧逼,李家军趁势佯装气弱战败,而坡罗国的军队趁机逼上,而就在这时,侧翼,后方开始动荡了起来! “怎么回事?!” “白星营!!将军!白星营杀来了!” “将军!白星营来支援了!” “好!擂鼓!攻上去!”李君献大吼一声!挥剑指向前方! 而侧翼,齐明远坐在马上,手中利剑尚未出鞘,只是冷眼看着前方战情,挥手示意魏嘉,林福安率人攻打上去! 侧翼敌军一开始慌乱,见白星营突然杀出,瞬间就开始溃坝起来! 但在敌军将领斩杀后退的士卒后,他们开始回过神,并拼命的攻击过来,齐明远眯眼看着,嘴角微微勾起了笑,不错,果然是坡罗国最为精锐的军队! 但―― 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齐明远慢慢抬手,一挥,本来只是各自为政厮杀的白星营,瞬间就开始整合起军列队形,并在魏嘉和林福安的指挥下,向敌军直压了过去! 白星营从侧翼压住了敌军,并步步逼近,逼得敌军不得不开始后退。而后方,部分留守躲藏起来的白星营开始从后方冒出,联合利剑的人,从后方杀出! 于是,前方正面迎战的李家军士气越加高涨,逼得敌军不断后退。 终于,敌军被四面包围! 而此时,李君献终于看见了失踪多时的齐明远。李君献看着齐明远,欣慰点头,齐明远对着李君献拱手示意,随后,齐明远举起手中的宝剑,并不响亮的声音却响彻在沙场的每个人的耳畔,清冷沉静的声音缓缓开口,但却只说了一个字,“杀!” ――仿佛篝火被突然点燃的瞬间,炸起的火焰! 本来杀意横生,厮杀惨烈的沙场再起狂暴起来!当李家军看见白星营的瞬间,看见那高坐在马上的四皇子的瞬间,战意和士气就被无限点燃! 于是,当齐明远说出这一个“杀”字,李家军和白星营就瞬间爆炸了般,杀得敌军步步后退! 李君献看着沙场将士们的变化,不由将眼睛转向了齐明远,目光也复杂幽深了起来,不过是三年而已,明远就已经获得将士们的信任和支持了吗? 李君献的心里有些失落,好歹李家军一直是他的统领,却不想短短三年,明远在军中的威望已经和自己一般了,说不定已经超过了自己! 特别是这让人意想不到的作战计划!深入虎穴,拔除敌人的眼睛!让敌人步步落入陷阱!然后,一举歼灭! 说欣慰和骄傲,因为,这是妹妹的儿子!这是流着一半李家血的子孙! 而就在敌军溃不成军,成功在即的时候―― 就听一声惊呼――“不好!殿下!” 李君献忙转头看去,这一看,李君献脸色大变,不知何处射来的暗箭,已经重重的击中了马上的齐明远! “明远!”李君献大吼一声,就想勒马奔去,但,齐明远一只手就冷静的将插在胸前的冷箭拔出,随后,就单手点住身上的几处穴位,转头苍白着脸,但却是极为平静的挥手止住李君献,“舅舅!战事要紧!” 李君献忙勒住马,看向四周,已经有不少军士看见骚乱转头看了过来,李君献心头一凛,战场上瞬息万变,此时虽然将坡罗国的军队困住了,但,不到最后,什么情况都会发生! 李君献手一扬,怒道,“杀过去!” “是!” 而此时,沙场上,谁也没有发现,有一只信鹰盘旋在齐明远的上空,在齐明远抬头看向它时,长啸一声,就又飞走! 眼前已经开始有些发黑的齐明远,握紧了缰绳,是黑夜?黑夜带来宁儿的信吗?为什么又飞走? 眼前一阵一阵发黑,齐明远努力的让自己挺直身子,战事还没有结束,他万万不能在此刻倒下! 即便要倒下,也不能在这里,他受伤了,但他还没有死!那个暗中偷袭他的人,若是以为他死了,将消息传播了出去,不但会影响掌控在手中的局势!还会让宁儿担心! 所以,必须得在战事结束后,尽快找一个僻静无人处疗伤! “殿下!”青墨和云墨在发现齐明远中箭后忙急急赶回! “结束后……带我去安全僻静的地方!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受伤的事!”齐明远强撑着最后的清醒,低声慢慢的说道,他没有发现,此时,青墨和云墨脸上尽是惊恐惨白! 那胸口上的黑血不断渗出,止血的穴道根本就没有用! 而这时的林福宁,在黑夜飞回来,并焦急的啄他的手臂咬住他的手臂时,就心头咯噔往下沉了! ――果然,还是……受伤了吗? 林福宁抿紧唇,抱住开始暴躁的信鹰黑夜,转头对青果和林家雪命令道,“青果,收拾东西!记得把我的药箱整理好带上!小雪,你前头探路!黑夜,你赶紧的带路!忠叔,你且留在这里,待我们找到小师侄,有了落脚的地方,我让黑夜过来带你!到时候,你好给老孟传话!” “是!”青果四人都赶紧的应下。 而林福宁在吩咐完一切后,就立即抱着小萝卜,追着信鹰跑去! 林家雪一见,忙急急的追了过去,不是说让他探路吗?怎么公子自己倒跑前头了? 此时,沙场上,战事已经接近尾声,而已经昏迷过去的齐明远也早就被青墨云墨悄然带走! 他们将齐明远带到附近的隐蔽的山里,虽然山上都是石头。几乎没有什么绿色,但这石头山隐秘的山洞还真是不少! 而说来也巧,此处距离林福宁休憩的地方并不远,因此,当信鹰追着齐明远的信息带着林福宁等人寻来的时候,青墨云墨都大为吃惊! “少主大人?” 林福宁追着信鹰气喘吁吁的跑来,只想着赶紧的找到小师侄!但一进山洞,看见那躺在地上,几乎毫无气息的齐明远时,林福宁的脚步差点一软,死死的咬着唇,让自己冷静下来,林福宁猛然扑了过去,想也不想的就将从小萝卜头上抓下的叶子放进齐明远的嘴里,随后,林福宁一把撕开齐明远的衣服,看着齐明远已经泛黑的胸膛还有那右臂的已经黑得跟墨汁一样的伤处,林福宁脸色白了白。 ――色黑,味腥,还有,触摸若铁,冰冷僵硬…… 雪铁毒! 天下奇毒之一! 还好,自己带了小萝卜过来! “青果,拿金针!” “是!” “青墨,马上去给我烧水,水越滚越好!” “云墨,起炉子,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 林福宁低声下着一个一个指示,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已经毫无知觉的齐明远,小师侄,你要好好的,这是师叔的命令!你要好好的! 林福宁接过青果递过来的金针,一边心里默默想着,一边快速扎针,金针直落,针针置入一分,随后拔起,如斯重复着,一遍,两遍,三遍…… 林福宁额头已经开始渗出汗水,脸色也越加惨白。 青果一旁看着,想要阻止,却不敢说话,看着自家公子那专注倔强的神情,他好想跟自家公子说,不要再扎针了,金针扎穴,本来就辛苦耗神,特别是公子现在所扎的是最为耗神耗力的十二金针。 十二金针,又称救民金针。 公子刚刚已经做了十遍了,可四皇子殿下却是半点动静也没有…… 青果看着自家公子手指缝因为捻针使力而开始渗出了血珠……可躺在地上的四皇子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甚至气息,他都能感觉得到,四皇子的气息已经微弱得不可察觉了……青果的眼睛不由泛红…… 一旁的青墨和云墨跪在齐明远的身侧,看着林福宁一遍一遍的使着金针却徒劳无功,青墨和云墨都不由手掌紧握,终于,看不下去的林家雪出声了,“公子……停下吧。” 没用了,四皇子的气息已经感觉不到了。 林家雪看着已经真的感觉不到气息的躺在地上的齐明远,垂下了眼睛,本来以为,这位会是未来的帝座君王……却不想…… 竟然就在这里……结束了…… 林福宁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左手抹去额头的汗珠,抬起右手,再次扎下金针! 林家雪见状,皱起眉头,上前,正欲抬手拉起林福宁,却不想青果一把挡在了林家雪跟前。 林家雪一愣,看着眼睛红红的,快要哭出来的青果,“青果?” 青果只是摇头,咬唇不说话,拼命的摇头。 林家雪低头,看向林福宁,林福宁已经在扎最后一根针了,这是第十二遍了。 而就在这时,当林福宁的手已经开始颤抖起来的时候,那本来泛出黑血的伤处竟然流淌出来一滴红血,而那本来没有半点声息的齐明远开始低低的呻、吟了一声! 青墨最先发现,惊呼起来,“殿下?!殿下有反应了!” 林家雪闻言瞪大了眼睛,这是神迹?! 青果一看,惊喜的抱住林福宁,“公子!您成功了!” 林福宁此时心神终于彻底放松,没事了,有反应了,黑血止住了,这毒只要止住黑血,就能活了! “快!把热水拿过来!青果,你把金针,按照十二时辰方位,一根一根拔出来,再把我药箱里的那瓶珍珠玉露,滴上去,每隔三个时辰滴三次……”林福宁说完就跌坐在地,眼前一阵昏眩,但还是能够挺住。只是此刻,他手抖无力,不能亲自拔针了。 “是!”青果欢欣的应了一声,就赶紧的转身去拔金针了。 林家雪看着林福宁满脸苍白,和地上躺着的那位比起来,并没有好多少,却还是第一时间的惦记着地上的那位……而最让他觉得意外的是,刚刚,公子他一遍一遍的坚持,是知道四皇子一定会有救,还是因为…… 林家雪拿过馒头干粮还有水递给了跌坐在地的林福宁,“公子,喝点水。” 林福宁微微点头,接过,但手还在颤抖,水被晃了出来,林福宁有些尴尬的对着林家雪一笑,随后就咬起了馒头,不时的侧头看着地上躺着的齐明远,低声指点青果怎么擦药,上药。 林家雪默默看着,终于有些忍不住的开口问了,“公子……刚刚,是十二金针的过程吗?” 林福宁漫不经心的应着,“嗯?什么?” “十二遍!您刚刚扎针扎了十二遍!” 林福宁迷糊的转头看向林家雪,“有那么多次?哎,难怪小师侄的金针穴位口红红的……” 林家雪一时间有些无语,而正在忙着给青果递热水沾湿的手帕的云墨抬头看向林福宁,说道,“公子,您手指缝得擦点药膏。” 林福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缝,随后,无所谓的摆手,“这么个小伤口算什么!” 林福宁说罢,就挪了挪姿势,接过青果手里的珍珠玉露,一边细细的轻轻涂抹着,一边专注说道,“青果,你拿笔记下我念的药草,让小雪赶紧的去给我找来,分别是菩提子,紫川,香木……”—— 第103章 JQ开花了(1) 战事在林福安和魏嘉两人分别一刀砍下坡罗国两名主将的脑袋而宣布结束! 坡罗国进犯敌军全部被歼灭!主将授首! 战事获得空前胜利,历数坡罗国和大周朝大小战役数千场,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不但赢了还赢得这般彻底!而李君献知道,不但全歼敌军,敌军的营地也被利剑的人掌控了起来!因此,李君献趁机将边疆边线推进了数百里! 推进了数百里后,李君献顾忌粮草,也担心齐明远的伤势,便只是边境全线戒严,命林福安和魏嘉带着白星营的人加强巡视。 而此时,距离齐明远中箭已经过了两天! 四皇子中暗箭之事不能宣扬,时至今日,四皇子齐明远在边境的声望已经不逊色于李君献了,对坡罗国的人来说,白星营,四皇子,那就是一个赫赫有名的杀神!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若是让坡罗国的人知道四皇子身中毒箭,性命垂危,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只怕就会有失去的危机! 因此,李君献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严令当时在场的诸人不能泄露消息,而至于那射出暗箭的人,李君献相信,利剑的人定会把他找出来。 现在,战事初定,李君献趁着夜色,偷偷的来到了石山。 当看见躺在铺着厚厚的茅草上的齐明远气色虽然苍白,但气息稳定,神情也算平静后,李君献松了口大气,随即便满含感激的看向了坐在齐明远身侧的林福宁。 ——此时此刻,他万分庆幸,少主大人来了北疆! 若是不然,只怕,怒火中烧的白星营和利剑,还有他李君献会率军造反,攻向帝宫! ——他不敢相信,那几年前间接害死了自己妹妹的男人,如今竟然要下手害死他的亲生儿子! 或许他的论调有错误,也许那个射出暗箭的人——齐明羽说谎了,齐明羽手里的暗旨也是伪造的……但,种种迹象,都表明,只有那个人,只有那个人才能只手通天!才能找到宋王府的潜逃出来的血脉,才能让这个血脉答应做出这样的事情——在两军对战的重要时刻做出这种无异于通敌叛国的事情! 还有,现在在北疆外头悄然待命的南疆的军队…… 李君献怀疑,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敌人不是被他们打得奄奄一息的坡罗国,而是那南疆的军队? 看着齐明远一会儿,李君献转头看向林福宁,在林福宁诧异疑惑的眼神下,李君献砰然跪地,林福宁吓了一跳,赶紧站起,“哎,将军,你这是——” 紧接着,青墨和云墨也砰然跪地。 “你们这是做什么?”林福宁想上前搀扶他们起来,动不动就跪什么的,他压力很大好不?但身形一动,眼前一晃,林福宁赶紧顿住,对青墨和林家雪说道,“快!扶将军起来!” 青果和林家雪刚上前一步,李君献就摆手,随后对着林福宁拱手,沉声道,“公子,请许我三拜。” 说罢,李君献就在林家雪怔然的眼神下,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他身后的青墨和云墨也跟着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李君献才起身,又微微拱手躬腰,低声道,“若无公子,明远命已休矣!” 林福宁回过神,有些无奈的摆手,他眼前有些晃,不敢再站着,便坐了下来,对李君献认真说道,“将军,请不要这样说。我救明远,是因为是他,而不是其他的缘由。所以,将军,你无需谢我。” ——不是因为他是四皇子,不是因为他是你李君献的外甥,不是因为他是白星营的督军,不是,不是因为这些。 仅仅只是因为他是明远,他是他的小师侄如此而已。 李君献怔了怔,随即还是诚恳的说道,“不管如何,还是要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林福宁摆手,“将军,与其在这里谢我,不如说说粮草之事。”林福宁凝重说道,“北南道的粮草还没有运送下来对吗?” 李君献脸色微微一沉,“是的,但,我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李家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林福宁细细看着李君献的神色,心头略微有些宽慰,看来,李将军是有了计策了,那么就好,他还没有给半夏回复,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让半夏和白衣不管不顾的去将粮草抢回吗?如今,知道是帝宫的那老糊涂的皇帝做的好事,那他就不好插手了,那皇帝要是以他是少主大人却干预朝政来指责他的话,到那时候,连累的就会是自家师傅——大和尚了。 ——他不能这么做。 回复就这么的耽搁了下来,但现在看李君献的神色,应该是心里有计策了,那就好。 李君献看着齐明远,低声问道,“公子,明远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消息被他压制了下去,但白星营和利剑的人应该都已经知道四皇子受伤的事情,现在肯安分的听话,没有闹起来,一来是因为他李君献的头衔和四皇子舅舅的身份摆在那里,二来是被他故意派遣下去的任务给缠的无暇来闹。但只怕压制得了一时,南疆的军队又在外围虎视眈眈,他需要明远赶紧的醒过来,商议这些事情,安抚军心! “明天,明天应该能醒来。”林福宁看着面色好了许多的齐明远低声说着。 李君献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 随后,李君献就不得不拱手告辞了,此刻,战事虽然赢了,但是危机尚在! 而李君献一离开,青果就上前,严肃的开口,“公子,您必须休息!” 林福宁看了眼青果,随后就把头低下,看着还闭着双眼没有醒来迹象的齐明远,半晌,低声道,“青果,我没事的。” “公子——”青果气急败坏了,刚刚,他看得很清楚,公子站起来的脚步都在晃,公子赶来北疆这一路,夜夜梦魇,根本就没有怎么好好休息,好不容易到了北疆,却又担心着战事,公子有好好休息过吗? 昨日的十二金针耗尽了公子的心神精力,可这会儿公子却还是强撑着,不想休息! “公子,您暂且好好休息,我们会守着殿下的。”青墨上前低声说着,细看少主大人的神色,和殿下比起来,根本就好不了多少。 林福宁却是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齐明远,静静的,神情认真专注的,一时间,石洞里都安静了下来。 ——有种不能打断不能开口搅乱此时气氛的感觉。 以前我听人说过这么一句话,要从心里拿走一个人,很痛,很难。林福宁凝视着齐明远,原来,真的很难。 青果见林福宁只是专注的凝视着齐明远,却不理会他们说话,青果只好闷闷的转身走了出去,林家雪见状,叹了口气,也跟着青果走了出去,青墨和云墨对视一眼,对着林福宁躬腰拱手做礼,便悄然也走了出去。 而待他们都离开,林福宁喃喃的说着“小师侄,四年了,还是刚来安谧谷的你可爱,又听话,又喊我小师叔,我最喜欢听你喊我小师叔了……你还会做饭给我吃……我喜欢吃你做的饭菜……但是你大了,不可爱了,四年了,你总是给我寄信,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回信,你明明知道我不能和你一块,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做花娃子嫁人……你就是在逼我……”林福宁抬手想要摸摸齐明远的脸颊,可是抬到一半却又慢慢的放下。 看着齐明远半晌,林福宁突然咧嘴一笑,他低声喃喃道,“好吧,你最帅了……你要快快好起来……” —— 在此时的北南道。 “少主大人没有回信?” 半夏转身,看向身后的二皇子,淡淡点头,“没有。” 二皇子齐明格看着半夏,“少主大人不能插手此事了。”这次只怕他们恐怕……无力回天了。 边疆战事不管是胜也好,败也罢,南疆的军队已经集结在北疆,帝宫的那个人看来是铁了心要杀了四弟,只怕,接下来若无粮草支援的话,那么…… 半夏看着齐明格,不过两天,二皇子已经看出神情疲惫了,下意识的,半夏开口了,“少主大人曾经说过一句话,不管白猫黑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 齐明格一愣,抬头看向半夏。 半夏神情严肃,并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 “殿下,乌墨已经去找被劫走的粮草了。” “他们不会让粮草离开北南道的!”齐明格皱眉道,就算找到了粮草又有什么用?难道真的和父皇的特使撕开脸皮? “殿下,白衣已经去处理这件事了。”半夏继续说着,神情一本正经。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很简单,将劫走的粮草再次劫走。” 齐明格看着半夏,将劫走的粮草再次劫走?难道—— —— 此时,北南道的某处山里,蒙着面孔的一群黑衣人快速的穿行着,当他们来到某处山寨,看着山寨四周的严密巡逻的官兵时,领先的黑衣人眼神一冷,挥手,“一个不留!” 随着黑衣人的一声令下,黑衣人犹如鬼魅般从天而降,紧接着,刀光剑影,几个瞬息变化间,当黑衣人们都站定后,那群巡逻的官兵已经都倒在地上了。 黑衣人的首领,淡漠扫了眼四周,低声道,“检查仔细,不能留下任何一个人活口!” “是!” “找到粮草,马上离开,告诉流金阁的联络人!立即接应!不管发生什么事,这些粮草一定要尽快运抵北疆,亲自交给李君献将军!” “是!” 同一时间的京都,帝宫。 长信宫里,老妇人看着背对着她的身着帝服的男人,缓缓开口,“皇上,四皇子明远倒是个不错的孩子。” “的确,聪明,冷静,够狠,富有心计。目光也长远。”身着帝服的男人,说着,语气平缓,却是颇为低沉。 “你很欣赏他?” “作为皇帝,我很欣赏他。作为父亲,我也很欣慰。” 老妇人闻言,看着转过头来,神情平和的男人,皱起眉,“但你却不想让他活着。” “是的,我不想让他活着。”男人平静的说着。 “为什么?”老妇人紧紧的盯着男人,不错过男人脸上的表情变化,老妇人的语气有些复杂,“他该是最适宜的接下你位置的皇子啊!” “他太狠。他和文家宋家已经不死不休,他和太子三皇子已经没有回旋余地,若他继位,文家宋家就会不复存在,太子和三皇子也不会有半点退路!”男人皱眉说着,“当年容妃一死,他就不该活着,看在李家和容妃面上,我让他活了下来,本想让他在外头做个逍遥王爷好了,李仪嵘是个护短的,义王也会念着容妃对他好,他却是来了,进京了。既然来了,那他就不能活着。” 老妇人听着,却是垂下眼,神情有些哀戚,“难不成,你就不念你们父子亲情,给他一条活路?” 男人淡漠的看着老妇人,“母后,我是皇帝。而活路我曾给过,是他舍弃了。” 老妇人无奈艰涩的摇头。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下诏让他进宫! 她竟然忘记了这点! 皇帝并非在意太子三皇子,皇帝自己也清楚,太子三皇子有能力,却缺乏远见卓识!但,他们可以守成!而若是四皇子继位,等待着天下的只怕是一场纷乱! ——四皇子不会留下太子三皇子,也就意味着,宋家文家的末日到来! 到那时,世家地位动摇,朝廷动荡,皇帝一直维系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老妇人痛苦的闭上双眼,她竟然疏忽忘了这点! 男人说罢,就转身而去,但在踏出殿门时,男人开口了,“母后,你莫小看了他,他不会这么简单的死去。” 老妇人睁开眼,凄凉一笑,“怎么?莫非你还在期待着你们父子相残?” ——若四皇子活着,他岂会束手待毙?! 到时候,将是父子相残的局面!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出乎老妇人的意料,回了淡漠的一句,“我倒是希望,他能将我拉下这个帝座。” 老妇人闻言一愣,怔怔的看着男人走出殿门的背影,半晌,她的脑子里晃过一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你该跳出这个局,好好看看,不用你的喜好爱憎,只用你的眼,你就会明白……流水非无情,正道是沧桑。” 那是几日前,她去见林家的太爷,林家太爷意味深长的对她说的一句话。 林家太爷说,最后那十个字,是先祖留下来的。 也许,她该好好的重新再看看这个朝廷,这个帝宫,这个天下,还有,她抚养长大却越来越看不懂的皇帝! —— 夜深了。 林福宁拉了拉盖在齐明远身上的被子,侧头接过青果端来的汤,也不知道,青墨和云墨从哪里整来的东西,现在,石洞里有齐全的被褥,还有一张软榻,现在他就坐在软榻边上,小师侄齐明远就躺在软榻上。 “公子,你眯一下眼,闭目养神一会儿也好。”青果接过林福宁一饮而尽的碗,心里悄悄放下心来,还好,公子给什么吃什么,没有挑食不吃,但这人不睡觉怎么行?公子要是跟小雪大哥或者他一样有武技也就罢了,偏偏公子的体质不能习武! “无妨。”林福宁摆手,低头看了眼沉沉睡着的齐明远,很好,脸色比起上午要更好一些,明天早上就可以醒了。 “青果,把玉露端来,我再喂一些。”林福宁说着,伸手示意青果端来玉露。 青果无奈,只好将玉露端了过来,这个喂药什么的,他也可以代劳啊。偏偏公子都要亲力亲为! 林福宁扶起齐明远的头,轻轻的将玉露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齐明远的嘴唇上。 林福宁专注的喂着玉露,没有发现,就在他喂着玉露的时候,搭放在软榻上的那修长的长着厚茧的手微微的动了! 第104章 JQ开花了(2) 这就像是一场梦。 上辈子的齐明远浴血沙场,也曾经身中暗箭,那时候,没有人会千里远赴北疆,那时候,更加不会有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甘冒身败名裂的危险,千里奔赴北疆,就只是为了确定他的安危,确定他的平安。 上辈子的齐明远除了那些虚无的权势,还有什么? 连自己的父皇都想他死,怎么还会有人愿意为他千里奔波? 他以为这是一场梦。 怔怔的看着眼前笑容灿烂却脸色苍白的额头红点的花娃子,他想,如果是梦,那他定要让这梦成为现实。 “笨蛋小师侄!”直至那软软暖暖的手捏上他的脸,明明脸上带着笑,声音里却颤抖的说,“你下次再敢吱一声看看!” 脸上有些微疼,胸口处手臂上还有麻麻疼痛感,他不介意让这疼来得更猛一些,这样,他会更加确定这真的是现实!而不是梦! 不过,这样也已经够了。 抬手将眼前明明快要哭出来,却还是笑着的心心念念的人按进怀里,不顾怀里人的挣扎,死死的抱着。 “笨蛋,你还受着伤……”怀里的人惶急的说着,他却是低低的笑了起来。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宁儿,你来了,我就不会容许你再逃了。 好不容易,林福宁才推开了齐明远,看着笑容虽然不是很大,但却是愉悦开心的齐明远,林福宁这心里头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开始磨牙了,笑,笑什么笑!还敢那样的抱他!不知道受伤了就该安分点吗?还敢使力?林福宁抬手再次捏住齐明远的脸,然后狠狠一拧,笑容阴森森的,“你不知道你身中奇毒吗?中毒受伤的人就该安分的给我躺着!” 齐明远被拧着,笑容还是依旧,手摸上林福宁的腰,柔声道,“不若小师叔陪我躺着可好?” 林福宁一呆,随即脸色一红,瞪眼道,“自己睡!” 说罢,林福宁就起身,但却被齐明远一把拉回,还不待林福宁反应过来,林福宁就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倒在了齐明远的怀里。 齐明远抱着林福宁,抬手,指腹轻柔的触碰着林福宁的脸颊,脸上划过一抹心疼,这小师叔,脸色都苍白憔悴成这样了,还不肯好好休息吗?定是在自己受伤的日子里衣不解带的照顾自己所致。 齐明远将林福宁挪到自己身侧,拉过被褥盖上,转头看向外头,在他醒来后,青墨云墨还有青果家雪等人就被小师叔唤了出去。 “都进来。”齐明远扬声喊着,喊罢,微微皱眉,他的胸口在刚刚运气时还有些涨疼,看来,他要彻底痊愈没有那么快。 青墨云墨等人赶紧的都进来。青果一进来,就见他家公子躺在四皇子怀里紧闭双眼,吓得立即扑了过去,“公子!!” “宁儿被我点了穴道,他没事,青果过来给你家公子把把脉。”齐明远抱着林福宁,皱眉对青果说道,怎么是青果?半夏没有跟来?但青果的医术却是在半夏之上,他在也好。 青果忙给林福宁搭脉,随后,拧紧眉头,忧心的对齐明远说道,“殿下,公子没有大碍,但这阵子公子都没有好好睡觉,他为殿下您疗伤解毒的时候,用了十二金针,十二金针最伤心神,公子现在心神损耗很严重,公子的体质也不好,如果不好好好调理的话……”青果没有说下去。面容却是忧心忡忡。 ——公子当年要不是有大和尚几年调理的话,早就…… 齐明远一边听着一边却是揽着林福宁的手慢慢的用力,等听完,齐明远开口,语气低沉,“青果,你去写药方,对了,人参王的枝叶能给宁儿用吗?” 青果细想了一下,慢慢摇头道,“殿下,我不敢肯定。”想了想,青果忧虑道,“殿下,要是可以的话,请大和尚来为公子把脉会更好。” 齐明远脸色一沉,大和尚?此时的大和尚应该在慈恩寺的闭关……必须尽快将宁儿送回慈恩寺才是,在那之前,青果能为宁儿调理吗? “青果,在回慈恩寺前,你能为你家公子调理吗?”齐明远神情凝重有些压抑的问道。 青果认真道,“殿下,我能为公子调理,但最好让公子尽快回慈恩寺。”他的医术比不过公子,调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他最怕的是公子会留下病根…… “那你开药方,任何药草都不是问题,在回慈恩寺前,你要保证,宁儿能够好转,最多一个月,宁儿就回京。” 青果便赶紧的离开石洞去外头找药草,还好公子这次来的时候,什么药草药丹都准备了。也不必担心药草的问题。 青果退下后,齐明远就看向林家雪,冷声问道,“半夏白衣呢?乌墨呢?” ——他让乌墨寸步不离的跟着宁儿,乌墨竟敢擅自离开?! 林家雪扑通跪地,低声的将乌墨和半夏白衣的去处一一细细说来。 待林家雪说完,齐明远闭上了眼睛,揽着林福宁的手越加紧了,宁儿为他……做了这么多…… “青墨,召魏嘉林福安前来!”齐明远一边说着,一边温柔的将怀里的林福宁调整了个位置。 “是!” 云墨这时开口,低声道,“殿下,您刚醒来,还需好生休养。” “我知道。”齐明远淡淡说着,拉高被褥,掖了掖被子,为了宁儿,他会让自己健健康康!更加强壮! ——这样,他才能照顾好宁儿,保护好宁儿。 云墨看着齐明远接过药粥,很快喝完,接着,开口说道,“云墨,魏嘉林福安来了,你再来叫我。” “是!”云墨恭敬应着,随后就倒退离开。 待云墨离开,齐明远低头,静静的凝视着怀里已经呼呼大睡,打起小呼噜的林福宁,齐明远嘴角不由弯起,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宁儿的睡颜,不由抬手轻轻的摸了一下林福宁的鼻子,却谁知,这么一摸,林福宁皱了皱鼻子,抬手就是一拍! “……” 齐明远摸着自己刚刚被打的脸,默默的看着已经踢开被子的林福宁,两世为人,第一次,被打脸了。 被打脸了,他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想到的是,宁儿睡觉这么不老实,难怪半夏和青果要轮流守夜……想起以前,知道半夏和青果轮流守夜在宁儿房间的时候,他还曾经恼火过。 ——如今看来,林夫人真是细心的为宁儿考虑周全了。 齐明远无奈的宠溺的轻轻叹息了一下,将被子再次给林福宁盖上,随后用手揽好,抱紧,发觉林福宁眉头微皱了,便笨拙的安抚的轻轻拍了拍,直至林福宁舒展了眉,才慢慢的松开,也微微的闭上了眼睛,尝试着默默的运行起内功心法,发现内功心法运行无碍,齐明远心头松了口气,看来,宁儿将毒彻底的给他清除了,包括以前残留的三种毒素,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 上辈子,他在北疆的这次战役了也曾被暗杀过,但暗箭无毒,他活了下来,这次,却是不但阻截粮草,还暗中收买了那短视的齐明羽来给自己这支暗箭,比起上辈子,更加彻底,更加断然。 ——是因为自己的表现比上辈子更加难以捉摸?发现无法掌控了? 齐明远想着,微微睁开了眼,漆黑如墨的眼深幽冰冷,不管如何,这次,是彻底的撕开了脸,他和那高坐在帝座上的男人已经再无半点转圜了。 这时,青墨轻步进来,放轻脚步,压低声音,“殿下,魏嘉和林福安已经在外头等候。” “让他们进来。” 青墨微微一愣,随后看向被齐明远抱在怀里,枕着齐明远手臂的发出呼噜声的林福宁,少主大人这个模样?合适吗? “无碍。”齐明远淡淡说着。 在他看来,那林福安是自家宁儿的哥哥,那魏嘉有极大可能是宁儿未来的姐夫,都是自家人,无需避讳。 于是,在林福宁睡得昏天暗地的时候,他的一世“清白”,就这么的没了。 林福安进了石洞,恭敬的做礼完毕,一抬头,那呼噜呼噜睡觉的人——那什么,长得和自家弟弟宁儿好像啊。哈哈,哈—— “宁儿!?”林福安跳起,瞪眼,他看错了?认错了对吧? 一旁的青墨怜悯的看了他一眼,便恭敬的垂下头。 “福安兄,小点声!”齐明远皱眉的压低声音说着,一边轻柔的哄拍着微微颦起眉的林福宁。 林福安看着齐明远的动作,嘴角一抽,眼神瞬间悲凉了下来,不是吧?宁儿真的,真的…… “福安兄,宁儿为了我,几日没有好好休息,请福安兄小点声。” ——那你就让宁儿转个地方休息啊。你抱着他算什么事啊! 林福安心头愤然,但看着齐明远那温柔深情宠溺的眼神,他却又说不出口!特别是看见那林福宁脸色的苍白,只能悲凉转头,完了完了……宁儿你已经成为人家四皇子的“食物”了吗?! 一旁的魏嘉瞅了一眼,就默默的撇开眼,四皇子对少主大人的心思,老实说,只要是四皇子这边的,应该都早就猜到了吧? “北南道,我父皇的心腹截下了我们的粮草,现在,南疆的军队已经集结在北疆附近。”齐明远平静说着,“宁儿已经让白衣和半夏赶去北南道,现在,乌墨也在那里,我二皇兄和义王皇叔也在,但,我估计他们不敢随意出手,不过,据我所知,宁儿已经去信给了乌墨,信里提及的方法是可以解除我们北疆粮草的危机。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南疆的军队!” 提及正事,而且是现在这么严重的事情,林福安和魏嘉都神色一凛,专注的听了起来。 “我父皇认为,我的存在已经危及到大周朝的安定,因此,就算是不惜陷北疆于危地,他也要将我除之而后快。”齐明远轻淡说着,“但我不可能这样束手就擒,既然父皇无情,我也无需有义,魏嘉,你即可命令利剑和白星营,赶赴北疆边境,将南疆的军队逼退十里,十里就好,福安,你前往南疆,联系南疆外的蛮族,让他们攻打南疆!” 林福安听了一愣,随即迟疑了一下,拱手道,“殿下,这样做是不是——” “不太好?有通敌的嫌隙?”齐明远淡淡的接下了话头。 林福安点了点头。 齐明远轻笑了一声,“可如今,我的父皇做的不就是叛国通敌之事?” ——不管两世为人,他都无法理解父皇这种哪怕将北疆拱手让敌也要除掉他的做法! 他齐明远的祸害性难道就比那敌国更强? 林福安没有接话,但在沉默了一会儿,他看向齐明远怀里的还在呼呼睡觉的林福宁,说了一句—— “殿下,宁儿只怕会反对。” 齐明远一愣,下意识的低头看向怀里的睡得香甜的林福宁,宁儿会反对? 想着宁儿会怒气冲冲的张牙舞爪的朝他吼着的模样,齐明远低低一笑,那倒是有可能啊。 “那么,你就去一趟北南道,请我的皇叔去找老太师喝杯茶吧。” ——这,就算是他暂时的让步吧,他递给了父皇一张梯子,就看父皇要如何做了。 林福安一愣,随即拱手应下。 而之后,魏嘉和林福安就匆匆告辞,走出石洞,奔向营地,林福安一脸纠结的看向魏嘉,“那个,魏嘉啊,你刚刚在石洞看到的不管是啥,你都不要说出去啊。” 魏嘉转头看向林福安,“福安兄,你觉得有用吗?” ——就算他不说,这四皇子和少主大人的事情,就会消失? 林福安仰天长叹一声,“我知道,没用。” 魏嘉拍拍林福安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太忧心,我看四皇子对少主大人那是非常长清,你我跟随在四皇子身边这么久了,你看他身边有过别人没有?” 林福安不语,他知道,四皇子身边还真的什么人都没有!每天处理完军中的事情,不是练武,就是在看地图,要不就是怔怔的看着天空,如果信鹰回来了,他会高兴一些,但信鹰要是没有带信回来,他就会阴郁一天,而偏偏四年来,信鹰还真的没有给他带过一封信。 他在旁边看着的时候,有时候挺为宁儿自豪的,不错,自家弟弟就是有定力有自制力! 但看着四皇子眼巴巴的盼望信的样子,又觉得——四皇子有些可怜。 哎,为什么偏偏看上的就是他们家的宁儿呢? “照我说,如果不是小公子的身份特殊,他们还真是般配!”魏嘉再接再厉的劝说着。 林福安闻言,转头瞪眼,生气道,“魏嘉,我妹妹还没有嫁给你,你就忙着为外人说话了?” 魏嘉摸摸鼻子,四皇子是他的头啊,而且……说来,他真的觉得四皇子和少主大人很般配。 林福安哼了哼,说道,“我林家的规矩,那是不可能改变的!” ——爷爷和爹,才不会答应这样的事情! —— 石洞里,齐明远凝视着怀里睡颜香甜的林福宁,慢慢低下头,唇,轻轻的触碰着,随后,沿着额头,鼻梁,眼睛,慢慢的滑落,最后,贴着那渴望已久的唇,先是摩挲着,眷眷不已,接着,慢慢含着,允吸,反复的舔舐,动作越加激烈,甚至有些凶狠,直至察觉怀里的人有些挣扎,才安抚的温柔了下来,随后,轻轻分离,抬眼看向迷茫的看着他的林福宁,齐明远歉然一笑,轻轻的吻了吻林福宁的额头,声音有些喑哑,“抱歉,宁儿,我有些忍不住……” 林福宁的意识很混沌,多日未能安眠,如今能放心的睡觉,又被迷迷糊糊的弄醒,他现在其实还是一半在睡眠中,瞅了瞅齐明远,小师侄?明远?哦……可以放心了。 “啪!”林福宁抬手一拍,嘟嚷了一句,“乖,小师侄,我要睡觉,不要吵我。” 第105章 JQ开花了(3) 齐明远摸着自己被拍的额头,默默无语的看着再次昏昏睡着的林福宁,敢拍他额头的,两世以来也就现在躺在自己怀里,一只脚踢着被子,一只脚踢他的打着呼噜的睡得一脸满足的人了…… 齐明远轻笑一声,抬手将人怀里带了带,额头轻轻的抵着对方的额头,然后,低声喃喃道,“只有你啊……宁儿……只有你……” ——只有你才能这样对我。只有你。 ——所以,不准离开。绝对,不准。 —— 北南道往北疆的小道上,马车疾驰,一群黑衣人赶着几辆马车飞快的行驶着,旁边还有几匹快马护航。 就在这群黑衣人朝北疆方向疾奔而去的时候,突然,前方窜出一群黑衣人,二话不说就挥刀砍向了他们! 马车一阵颠簸,快马护航的黑衣人立即挥刀迎了上去,同时带头的黑衣人朝身后的马车低声喝道,“你们先走!” 驾着马车的黑衣人立即偏头,避开厮杀的黑衣人,继续朝北疆奔去。 在他们朝北疆奔去时,马车的帘子拉开了一小缝,马车里的人忧心的看了眼后头厮杀的人,低声喃喃道,“乌墨他没事吧?” “半夏,你别担心,乌墨他的武技是浴火堂的第一,能够杀他的人天下不出三个。”有人回话着。 “白衣你的计策很好,兵分两路,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这么做,但,白衣,你为何偏要跟着我们这一路,你在少主身边只有三年而已,那些人是绝对认不出你的。” “那你怎么不和二皇子走?他可就差拽着你上马车了!”白衣冷声道。 半夏转头看着马车里的白衣,皱眉,“我既然对他无心,自然不能做让他误会的事情,该断了他的念想才是。” 白衣有些意外,看着半夏,“你真的对他无意?” “还用问吗?我以为我表现的够明显了。”半夏皱眉说着。他不是一直表示的很清楚吗? 白衣有些无言以对,说来,那二皇子对半夏可谓是真心诚意,三年来就差上门抢亲了!他以为铁打的心肠也够动心了吧?却不想半夏还真的没有动心过。 “我以为……你多少也有些好感才是……”白衣说着。 半夏皱眉,“二皇子的确很好,但,我只想一生追随少主大人。” 白衣听了,点头,“我懂。”不过,追随少主大人和被二皇子喜欢是两回事好不?但看半夏的神色,他大概是真的对二皇子无意吧。 ——罢了,作为侍者,这一生也必须追随少主大人,成亲之事是断然不可能的了。 不过……白衣偏头看了眼外头,四皇子那人是不会对少主大人放手的……就不知将来,若四皇子真的娶到了少主大人,接下来,这半夏大概也要跟着嫁过去?还是……被二皇子逮回去做正妻呢? 在白衣半夏疾驰赶向北疆的时候,官道上,几匹快马正在朝京都方向疾驰。 打头的快马上是年约五十多岁的男人,一身锦服,面容肃穆威严,他的身后是几名护卫。 “王爷!我们已经赶了一天一夜了!您——” “闭嘴!我们必须尽快赶到京都!”男人也就是义王不耐烦的说道,眉头锁得死死的!齐明格说得对,不论结局如何,他们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如此发展! ——北疆大捷!重创坡罗国!四皇子齐明远已经做到了!大周朝建国以来还从未获得过这样的胜利!他不能让皇兄就这样将好不容易获得的战果毁掉! ——四皇子齐明远得活着!他不能死!大周朝需要这样的人! 而在另一边的官道上,马车缓缓的朝前驶去,马车里,神情平板的男人微微闭眼,手指敲着马车里的矮桌子,似乎有些不耐烦,“太慢了!” “殿下,我们必须走出北南道才能加快。”一旁的男人有些无奈的说着。 男人——二皇子齐明格皱起眉头,他们这是做戏,虽然是兵分两路,但事实上,他们兵分三路,而这是临时决定,就算是乌墨也不知道。粮草也被分为几批,早已经在赶往北疆的路上。义王皇叔赶回京都,他则赶往北疆,这次父皇做出这样的事情,北疆的李君献将军,还有四弟齐明远恐怕怒火中烧吧,他必须在他们做出行动前,赶去阻止! ——无论如何,子不言父过。四弟,不能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然后……京都的李仪嵘老将军会如何做? 齐明格扶额,只怕现在京都也是非常热闹的吧? 此时,京都,帝宫前,一老者果着上身,直挺挺的跪在了雪地里。 大雪纷飞,老者一动不动的跪着,身前还有一把黑色的巨大铁剑,老者四周,还有几名身着官服的老者苦苦的劝说着。 “老将军,您这是何苦呢?天寒地冻的,您要是冻病了怎么办?” “就是啊!老将军,您且回去吧,皇上不是说了会仔细调查吗?” “老将军啊,您在这里跪着,李君献李将军大胜归来,要是知道您这样折腾自己,指不定会怎么难过呢?大家可都知道,李君献将军可是大孝子呢!” “老将军啊,这粮草的事情,错综复杂,这里头定是有什么误会在,您也别这样逼着皇上,皇上他都说了会派人前去北南道调查仔细 ……” …… 众位老者一边苦苦劝说着,其中一名老者正想上前搀扶起跪着的老者——李仪嵘,却不想,李仪嵘猛然手一握跟前的黑色的巨大铁剑,沉声道,“诸位大人莫要再说了!老夫不敢逼迫皇上!老夫惶恐!老夫教子无方,李家军无能,老夫自知罪重!老夫不敢求皇上原谅,老夫只求皇上一道旨意,准许我李家离开京都,北疆李家军即日起解散,准许老夫带着四皇子卸甲归田!老夫只有四皇子这么一个外孙!老夫斗胆!求皇上看在老夫李家代代忠诚的份上,让四皇子为老夫养老吧!” 劝说的老者们闻言,顿时脸色有些僵硬,互相对视一眼,都苦笑了起来。 ——这李仪嵘还真敢说啊!让四皇子为他养老?! 这李仪嵘明面上是要为李家军李君献请罪,实则是要逼迫皇上彻查北南道截取粮草一事! 不过,这李仪嵘言辞凿凿,说北南道截取了粮草??这个李仪嵘是哪里知道的?但,这二皇子和义王的确去了北南道! 而义王年前从北南道发来的消息说,北南道的确有大量军粮堆积! ——现在,李仪嵘是要为李家军讨公道来了。 就在诸位大臣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李仪嵘时,帝宫里匆匆的走出一人。 那人却是齐万娘。 齐万娘朝诸位大臣和李仪嵘做了个礼,就恭恭敬敬的走到李仪嵘跟前,对李仪嵘就是跪地一拜! 李仪嵘皱起眉头。 “奴婢代皇太后前来,皇太后有一言要告诉李老将军。” 李仪嵘依然跪着笔直,然后,拱手,“不敢。请讲。”李仪嵘的语气淡淡。 齐万娘垂下眉眼,低声说道,“请李老将军以天下苍生为重,以天下大局为重!” 李仪嵘闻言,眼睛猛然睁大,直直的盯着齐万娘,半晌,却是突兀仰头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李仪嵘笑得响亮,笑得爽朗,但笑里却是透出森森的悲凉! “以天下苍生为重?以天下大局为重?!”李仪嵘笑罢,喃喃说道,说罢,盯着齐万娘,目光森然,齐万娘不由有些犯怵。 “六年前,我女儿容妃冤死!我外孙齐明远被赶出帝宫!我李家含恨忍辱!退出京都!那时候,我李家以天下苍生为重!我大儿子李君献驻守北疆十余载,战战兢兢,却连请调返回老家看我这个老骨头都不予!我李家以天下苍生为重,以大局为重!我李家儿郎浴血沙场,战死多少人?!多少人断了腿,断了胳膊!不过是想将来老有所养,请旨下拨恩泽,朝廷却是一压整整十年!我李家以天下苍生为重,以大局为重!如今,我李家儿郎在边疆为他齐家卖命!结果呢!北南道扣押了我李家军整整三个月的粮饷!这就是齐家的以天下苍生为重!以大局为重!”李仪嵘怒斥到此处,深吸一口气,嘲讽一笑,“我李家多少年来,以天下苍生为重,以大局为重,如今,我李家的儿孙就要死在北疆了,我还做什么要以天下苍生为重,以大局为重?!” 齐万娘身子一抖,看着李仪嵘那突然平静下来的神情,齐万娘捏了捏手掌,心头暗道,不好了,这李仪嵘是要拼死了吧? 而围在李仪嵘周围的老者们也都纷纷神情凝重了起来,容妃之死,当年谁都知道是个冤枉的,但却谁也不敢提,那是个忌讳!但如今,这李老头说出来了,不但说了出来,还牵出了李君献被刻意困在北疆的事情,还牵出了北疆的折子被扣不发的事情…… ——这李仪嵘这次是要拼了吧? 如果李仪嵘死了,不管北疆战事如何,这天下的李家人只怕是要——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的,苍老的却很悠然的声音响起。 “不是说要到我家下棋的吗?怎么,李仪嵘,你什么时候喜欢衣不遮体的玩雪了?你当你自己还是个八九岁的顽童?”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青衣老者背负双手站在不远处,神情漠然却是颇有威严,而老者身侧站着的是一中年男子,儒雅温和,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众人里,有人眼尖的就认出来了。 ——这不是林德瑜吗? 那他身边的老人是…… “林文忠,你来做什么?!”李仪嵘皱眉瞪眼。他这个总是缩在林家这个壳子里的千年老乌龟竟然跑到这里来?来做什么? “来看你死了没有。”林文忠淡淡说着。 李仪嵘闻言,哼了一声,“快了!你来给我送行的吗?”他今日闹这么一出,就没想着能活着!宁可玉碎不能瓦全!他李家就算是万劫不复了,也要扯下这齐家! “我没有那种闲工夫。”林文忠边说边慢悠悠的走了过去,待走到李仪嵘跟前,林文忠便盘腿坐了下来,身后的林德瑜也跟着坐了下来,随后,林德瑜从篮子里拿出一壶酒,两个杯子。 李仪嵘瞟了一眼,哟,还带酒来了? 待林德瑜斟酒完毕,林文忠端起酒,一杯递给了李仪嵘,一杯自己慢慢的喝着。 “喝吧,我从青田带来的青梅酒。”林文忠说着,碰了碰李仪嵘手里的酒杯。 李仪嵘一听,眼睛倒是亮了,一边喝着一边笑道,“不错,不错,听说你家的宁儿最喜欢这种酒了。” 林文忠点头,“每年的十二月,宁儿总是要到我那里讨酒喝。” “呵呵……”想起那灵慧干净总是笑着的孩子,李仪嵘不由嘴角翘起,但想着北疆的僵局,李仪嵘叹了口气,看着跟前悠然喝酒的林文忠,李仪嵘说道,“说来,还真是不如你啊。” “哦?” “若我当初,随了你,找个地方,好好的养着妻儿,不掺着这些朝政的事情,说不定……”李仪嵘没有说下去,只是垂眼苦笑。 “我记得当年读书的时候,你曾说过——‘纵九死亦不悔矣’,怎么,你后悔了?” 李仪嵘没有说话,只是接过林德瑜斟好的酒,一饮而尽! 悔吗?他当然后悔!死了他最心爱的女儿,如今还要赔上他最骄傲的大儿子,还有,他们李家的儿郎们!他能不悔吗?! ——只是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李仪嵘……你忒心急了。”突兀的,林文忠开口了。 李仪嵘一愣,抬头,却突然发觉眼前一黑! 砰!李仪嵘重重倒地! 齐万娘和其他诸位老者都吓了一跳。 林德瑜忙起身笑道,“无妨无妨!李老将军只是醉了!”林德瑜说罢,又朝右侧的匆匆奔过来的几名奴仆喊道,“快些!莫要冻着李老将军了!” 奴仆们急急的将貂绒大衣给李仪嵘披上,又急急的给送上赶来的马车。 马车上跳下一中年管家,他对着林德瑜和还坐在地上的林文忠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哽咽着说道,“李义拜谢林太爷和林老爷的大恩大德!” “起来吧,赶紧的让李老将军回府休息。”林德瑜无奈说道。 待马车缓缓离开,林文忠慢悠悠的起身,端着酒杯喝了一口,皱眉喃喃道,“真是……浪费了我二十年的青梅酒。” “爹,该回去了。”林德瑜恭敬的低声说着。 “嗯,去李府,找那李仪嵘讨要酒钱去。” 自始自终,那林文忠都没有看那些人一眼,对那富丽堂皇的帝宫,更是么有瞥一眼。 第106章 JQ开花了(4) 林福宁醒来的时候,先是茫然的眨了眨眼,待看见温柔浅笑看着他的齐明远,才猛然的睁大眼,翻身坐起,看着齐明远,紧张的问道,“你怎么坐起来了?”接着,又怒睁着眼,“不是说要你好好躺着吗?!” 齐明远一笑,主动将自己的手腕递到林福宁跟前,“宁儿,你把把脉看看,我已经好了很多,你别担心。” ——宁儿沉沉睡着的这两日,青果每日都要给他把脉,看他的伤势。 有宁儿的医术,还有那蹦跳着的人参王的枝叶,他的伤势事实上已经好了差不多了。说来,那人参王的叶子当真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只是这么厉害的药,宁儿却是不能用。青果说了,宁儿是损耗太多了心神,只能是静养和慢慢的调养,而这只是青果自己诊断的结果,更深层次的问题还得需要大和尚来诊断。 想到此处,齐明远抬手抱住林福宁,低声道,“宁儿,你好好休息,我已经没事了。” 林福宁专注的把脉,又仔细的看了看齐明远的伤势,林福宁心头松了口气,不错,恢复得很好,哎,不对!怎么小师侄身上残留的毒素都被清空了? “明远,你身上的毒都已经解了!”林福宁惊奇的说着,心头难掩欢喜之情,太好了!不枉他这些年来不断的给小师侄换着药方换着汤药! 齐明远柔和的凝视着林福宁,嘴角微微弯起,将林福宁更紧的揽住,俯首在林福宁耳侧低声说着,语气温柔但隐隐的有着喑哑之色,“因为我有世上医术最厉害的小师叔,还有……最会照顾人的宁儿。” 被齐明远这么靠近的说话,这是四年来两人第一次这般的亲密的举止……(某只家伙早就忘了被人迷迷糊糊吻醒的事情了 ……)于是,林福宁脸色红了,僵硬着脖子嘎子嘎吱的一点一点的偏头,结结巴巴的开口,“哪,哪有……” 齐明远瞅着林福宁红着的耳朵尖,眼神微微一暗,嘴角弯着的弧度加大,双手的力道加大,林福宁只觉得有种要被拥抱窒息的感觉,林福宁不得不拍拍齐明远的背,“做什么?放手!喂!小师侄!明远!”他都觉得自己被勒疼了啊。 “……宁儿,我们再不分开了。” 林福宁拍着齐明远的手停在了半空。再不分开?意思就是永远在一起? 仿佛时间在此停止了般,齐明远久久等不到林福宁的回答,齐明远垂下眼帘,虽然早就猜到也许固执的宁儿会不回答,但,心里却还是难以抑制的压抑滞闷了起来,不过,不要紧,他是不会放开的。 ——哪怕,会违背宁儿的心意,让宁儿难过伤心……虽然他真的不愿意看见宁儿的笑容消失……但,比起宁儿离开自己…… 齐明远抱着林福宁的手不自觉的更加用力,恨不得就此将怀里的人嵌入自己的怀里般! 就在齐明远觉得怀里的人不会回应着自己的时候—— “……好。” 齐明远一瞬间有些不敢相信,紧箍着林福宁腰间的手有些一松,于是,林福宁猛然一推!就将齐明远推开了一些。 齐明远低头看着林福宁。 林福宁一脸严肃认真,“明远,我喜欢你。想跟在一起,不分开。” 齐明远只觉得呼吸一滞,他终于等到了吗?! 齐明远下意识的就想抱林福宁,但林福宁推着齐明远的肩膀,不让他抱着,林福宁依然一脸严肃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着,“可是,明远,我不会放下我想做的事情,遨游天下,济世救人,是我想要做的事情,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我所愿,明远,你若高登帝座,一只很有可能没有子嗣的花娃子只会拖累你,而我绝对不要拖累你。” 林福宁平静的说着。在小师侄受伤的这段期间,他反复的想了许多次,男人,喜欢就是喜欢,虽然这辈子他是一只花娃子,但他的心里装着的可是一个男人! ——上辈子他没有喜欢过谁,但有一点很肯定,他爱好女!却不想这辈子会遇见小师侄,很多次,他心里都忍不住偷偷的想着,老天爷让他穿越过来莫非就是为了遇见小师侄,好把他弯掉?! 既然弯了,那就勇敢的承认吧! 可,若承认后,该怎么做?喜欢的人不能朝夕相处,虽然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那是屁!咳咳,容许他粗俗一点点,虽然他和小师侄分开了四年,但这四年里,若不是有小师侄每隔七天的一封信坚持不懈的,他只怕会难过死,而他和小师侄的感情也大概没有这么深了…… ——感情需要经营,需要两人共同的努力。 可是,努力不意味着就必须改变自己,而是彼此的相互包容。 所以,他会告诉小师侄,他的心意,而同时,他也必须要说明他的态度,他的想法。 林福宁说罢,就诚恳的认真的专注的看着齐明远,见齐明远静静的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很是深沉,林福宁心头发虚,忍不住再次开口,“小师侄,你有你要征服的天下,我有我要驰骋的山河……所以,你要是不能接受,这个也没有什么的……”大不了就是失恋! ——嗯,失恋……失恋什么的最最最可恨了!!! 在林福宁心头纠结着磨牙着想着待会要是小师侄拒绝了,那他是回去做个小人来扎一扎,还是画个圈圈让自己痛哭几声再说? “就这样?” 嗯!哎? 齐明远再次反问,“只要这样,宁儿就愿做我的凤主?” “哎……”林福宁傻乎乎的看着齐明远,在他茫茫然中,做了一辈子里最关键的日后想起心头各种滋味交错的——点头! 就在林福宁傻乎乎的点头后,齐明远猛然的将林福宁拉到自己怀里,紧紧的,恨不得将人揉进怀里的大力的厚实的拥抱着。 林福宁不得不再次拍着齐明远的背,“松开!松开!你想勒死我啊笨蛋小师侄!” 齐明远只是低低的笑着,多年的等待筹谋,终于今日,有了一个可以安心的回答! ——宁儿!你终于逃不掉了! —— 此时的京都一街,李将侯府。 林文忠背着双手,走进了李仪嵘的厢房,身后,跟着林德瑜,还有李义。 林文忠看了眼床榻上醉醺醺的李仪嵘,便转身在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下,看了眼恭敬的伺候一旁的李义,林文忠开口说道,“这次,你做的很好,你家殿下现在不在京都,你作为李家的老仆人,在老主子脑子糊涂做错事情的时候,及时奔走求救,这是对的。待你家老主子醒来,脑子清醒了,他想清楚了,定不会责罚你。” 李义闻言,忙上前跪下磕头道,“老奴不敢!就算老主子要责罚老奴,老奴也甘心受罚,只要老主子好好的,老奴就算死了也甘愿!” 林文忠看着李义,点头,“不错,是个好的。你先下去吧,做些醒酒汤,再去请个大夫来,跟你家老主子看看。雪地里跪了这么久,难免会受凉。” “是!老奴现在就下去办。” 而等李义退下,林德瑜走到床榻边,看了眼李仪嵘的脸色,转头对已经端起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的林文忠低声说道,“爹,既然李老将军还没有醒来,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暂时,我们都走不了。”林文忠吹着茶叶平静说道。 林德瑜不解。 “这李老头的脾气我清楚,等他醒来,怕还是要去那里跪。这次,北疆的事情,他已经彻底的伤了心,冷了心,皇家的那些人做得太过了,李老头现在已经什么都不顾了,就只想着为他们李家拼一场了。” 林德瑜听着,不由默然,北疆的粮草竟然是被帝座的那位派人截下,此种不管何种理由,都未免太让人寒心了。 “爹,您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若是要除掉四皇子,未免太狠,父子亲情,难道就真的没有半分?若是要除掉李家,李家多年来忠心耿耿,驻守北疆的李君献哪怕是被困守,也从来都是恭敬谨守。 ——说句不好听的,李家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就这样的“家奴”,皇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林文忠放下茶碗,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看来荒唐了一些,但,在我看来,他这么做,不外乎三个原因。” “哪三个?” “磨练四皇子,借此,想探探四皇子的底牌,人逼至绝境,才会爆出自己的所有底牌。这次,他大概是看看四皇子的能力到底到何种程度,也是想看看四皇子的手里还握着多少底牌。” 林德瑜皱眉,难道那位就不怕弄巧成拙?真的把北疆送出去。 “当然,这么做很冒险,可,我看南疆军队的调动,想来,那位是防着一手,另外,我觉得他对四皇子是非常的有信心哪!”林文忠敲了敲桌面沉吟的继续说道。 “那第二个呢?”林德瑜想了想,觉得自家父亲分析的还是有些道理的。 “第二个,就是,他是真的想要弄死四皇子。至于李家,他是不会动,如果要动李家,当年容妃的事情就是一个好机会,而大周皇室齐家的家规上大概也写明了,四大世家是决计不能动的。” “他为什么非得弄死四皇子不可?”林德瑜很不解,但随即想到什么,惊愕的道,“难道,那位是怕四皇子一旦上位就会灭了文家宋家?” “不错。四皇子我们都清楚,他是绝对的敢想敢做的人,家规祖训国法世俗这些东西,他是不会看在眼里,也决计不会在意,文家宋家对他来说是仇家,他若上位,定不会让他们两家存在。而齐家家规的规矩,还有这个天下……目前来说,世家豪门是不可能消失,若两大世家消失,其中出现的空缺,还有权势的失衡,只怕,天下就要乱了。”林文忠叹息着说道,“或许,这是那位的真正理由之一。” “那,爹,第三,莫非是——” “没错,帝座的那位大概是希望四皇子能够做到他所不能做的事情,但又不愿意他维持的平衡被打破……于是,心里矛盾交加,干脆就设了这样的一个局,若四皇子赢了,四皇子得到了磨练,掌控了兵权,增加了夺嫡的筹码,而帝座借此自污,在无形中为四皇子扫清了一条道路……而若四皇子输了,那么,也借此可以洗清不平衡的某些东西,比如说——李家。” 林德瑜听着,神情纠结了起来,这个也未免太复杂了吧。 林文忠说着,突然笑了笑,“当然,这些都是我胡乱猜测的东西。” “呵呵……林文忠,你不能从政,实在是太可惜了。”突兀的有些苍凉的声音在床榻上响起。 林德瑜转头,见李仪嵘正努力爬起,忙过去搀扶着他坐好。 李仪嵘长长的叹了口气,看向林文忠,苦笑道,“我看不明白的东西,你倒是给我看清楚了。” “当初,李家的嫡女不该进宫的。”林文忠看着李仪嵘,神情严肃,“你没有阻止,这是你的错。” 李仪嵘闭眼,半晌,才哑声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看上我的女儿,如今,听你一说,我才明白,原来,李家早已成了不该存在的棋子!” “没有一个君王会容忍自己手上的兵权只有三分之一!李家一直以来只有帝都的十二兵营里的三营,但后来,因北疆战事,你被调往了北疆,你打赢了战,却贪恋兵权,不肯主动交出。”林文忠说着,看着李仪嵘,直言不讳,“你看轻了帝座的那个男人。” —— 在帝都为着李仪嵘跪帝宫一事纷扰不安的时候,北疆的白星营里。 林福宁进了军帐,就好奇的转来转去,齐明远一旁看着,只是柔和一笑,便转身在军帐的床榻上整理起来。 林福宁从进了白星营就一直忍着心里的好奇,原来两个世界虽然不同,但打战的事情还是差不多,哎,不对,这里的军营竟然是一座一座的小院子,还有一个巨大的广场! “明远,这里都是这样的?”林福宁摸着墙壁上的悬挂的剑,这是小师侄佩戴的剑,看来是真家伙! 齐明远正在铺设一层貂绒上去,北疆的天气比京都还要冷,宁儿的身体不好,多铺一些貂绒,睡得舒服些。 刚好铺好,转头见林福宁正在摸着他的佩剑,忙道,“宁儿小心!莫要伤了手!” 林福宁闻言,摸剑的手一顿,只好收回,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这黑乎乎的,但似乎很威风的剑,哎,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武侠梦啊! 齐明远见林福宁一脸恋恋不舍的,柔笑一声,走了过去,拉过林福宁走到床榻上坐下,“你若喜欢,我赶明儿送你一把。” 林福宁掀了掀眼皮,懒懒挥手,“别!给我也是浪费。我又不懂武技,你还是给把小匕首让我防身得了。” 齐明远闻言,有些心疼,花娃子也能练武的,可宁儿体质弱,却是不能。 第107章 JQ开花了(5) 齐明远抬手将林福宁抱住,柔声道,“宁儿,待你好些,我送你一把天水剑。” “天水剑?”林福宁靠着齐明远的肩膀,调整了一下姿势,靠的更舒服一些。这几日,在两人独处的时候,他已经渐渐习惯了齐明远时不时的亲密行为,比如说搂搂抱抱,亲吻啥的,咳咳,当然,只是亲亲额头脸蛋什么的…… 像现在这样,齐明远笑着低头亲吻了一下林福宁的额头,然后,才低声道,“我那把是天一剑,千年黑铁打造,是舅舅在北疆寻找了多年的黑铁神物请第一名师打造而成,千年黑铁有伴生物叫雪晶,虽然没有千年黑铁好,但洁白晶亮,也是锻造的好材料,就也打造了一把剑。” 林福宁听了,皱皱鼻子,“那么好的剑,要是给了我也没啥用处啊。” 齐明远只是笑了笑,并不欲争辩,在他看来,只要是宁儿喜欢的,有用没用的那都不重要。 林福宁抬头看着齐明远,瞧这人,肯定还是不会听自己的,没准过几天,那把天水剑就送到自己跟前了。算了,这事,以后再说。 “明远,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你平安就最好了。”林福宁说着,抬手捏捏齐明远的低下来的脸,故作凶狠道,“要是你敢再让自己受伤试试看!” 齐明远一笑,笑容柔柔的,毫不掩饰的愉悦,“我不会让宁儿再为我担心的。” ——他可是要和宁儿白头偕老的,怎会让自己再受伤呢? 林福宁这才满意松开手,又转开话题好奇问道,“小师侄,你这里的军营都是这样的吗?” 齐明远一边应着,一边挪好位置,拉过被褥给林福宁盖上,“都是如此,不过,白星营比较特殊点,这里的院落都是白星营花费了一年时间慢慢建立的,依据八卦阵势建立,但个人的院落都有他们自己的特别之处。” “嗯?”林福宁抬眼好奇的看着。 “白星营三个战功以上的都有自己的院子,他们自己的院子想要怎么样的,就自己弄,所以,宁儿,等日后,我带你去看,你就知道了。” 林福宁打了个呵欠,嗯,被褥暖暖的,床铺的又是貂绒,靠着的这人又是自己喜欢的,满满的都是安心的舒服的气息……于是,周公来拜访了,好想睡啊。 “我不能出去?”林福宁迷迷糊糊的问着。 ——花娃子什么的就是不方便!额,他的身份也是一个问题啊…… 察觉了林福宁的倦乏,齐明远拢了拢被子,压低声音说道,“宁儿,待你成为我的凤主,我带你看这白星营,还有西州的游湖,南疆的千里楼……西州的游湖有大蟹,味极鲜美……” “真的?”听着耳畔低低柔和清润的声音慢慢的勾勒着美景佳肴,林福宁心头不由开始期待起来,但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自然是真的,宁儿,做我的凤主,我带你遨游天下……”齐明远轻声说着,抬手拂开林福宁垂落下来的几缕发丝,发现怀里的人早已沉沉睡去,齐明远不由弯起嘴角无声一笑,垂眼在那诱人的唇上轻轻的摩挲吮吻着,反复的来回恋恋不舍,后才勉强离开,复又亲吻着怀里人的额头,才小心翼翼的慢慢的将人放到床榻上,凝视着沉沉入睡的可爱精致的睡颜,齐明远忍不住又再次低头亲吻。 离开前,又仔细的掖好被子,想着宁儿睡觉不老实,还是让青果进来伺候为好。 于是,走出厢房,见青果正在厢房前的园子里来回踱步,一脸担心烦恼的模样,不远处,林家雪守着,似乎一脸无奈? “青果。”齐明远喊了一声,青果一听,忙快步过去,自从从石洞悄然的回到了这白星营,四皇子就不让他贴身伺候公子了,连公子的厢房都是四皇子自己收拾! 这算什么嘛!他才是公子的侍者公子的贴身侍从,这四皇子为什么要抢了他的事情去做?! 小雪大哥说,这是因为公子是四皇子殿下未来的凤主! 就算是这样,也没有道理将他从公子身边赶走啊!如果将来公子真的要做四皇子殿下的凤主,那他和哥哥也肯定是陪嫁的! 他才不要离开公子!哼! 话说——为什么小雪大哥一听他说不要离开公子的话,就脸色不好看了?生病了??? “公子已经睡着了,你进去伺候的时候小心点,不要吵醒公子。”齐明远交代着,又在林家雪过来见礼时说道,“家雪,你跟我来。” “是!”林家雪恭敬应着,抬头眼角瞥见青果欢快的跑向厢房,不由心头叹气,看来,他还是不够努力,在青果心里,果然还是少主大人最重要吗? 醒来已经有十天了,京都那边的情况已经可以及时掌握了,乌墨等人的行踪也已经知晓,兵分三路,义王那一路赶往了京都,林福安已经改变路线,朝京都奔去,希望林福安能够在义王赶到京都前到达,无论如何,都要让义王前去拜见那老太师再说。 而二皇兄齐明格和乌墨等人就赶来了北疆,乌墨他们是送粮草,齐明格来,大概是怕自己会和父皇扛上吧? “家雪,你回坡罗国一趟,这里有一封信,你交给徐老三,他会知道怎么做。”齐明远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林家雪。 林家雪恭敬接下,眼角下意识的看向了厢房门口,青果没有出来吗? “你想要青果?”齐明远看了眼林家雪,淡淡笑问道。 林家雪一怔,随即便拱手沉声道,“殿下,天雪别无所求,只求青果一人!” 齐明远点头,“若是青果愿意,此事自会成。” 林家雪闻言,眼睛一亮,有四皇子殿下一句话,此事的成算已经多了几分了。 于是,林家雪拱手告辞,即可出发前往坡罗国了。 而待林家雪离去,齐明远背负双手,眼睛看向了角落里的一处阴影,“乌墨,出来。” 乌墨走出,看着齐明远,神情有些激动,太好了,殿下平安无事,少主大人也平安无事!随后,便赶紧的跪伏在地做礼,低声道,“乌墨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齐明远缓缓摇头,“起来吧。你做得很好。粮草都已经送到了?” 乌墨起身,但却是保持着鞠躬拱手的姿势,低声道,“回主子的话,都已经送到了。” 齐明远点头,随后语气一转,冷冷的说道,“那么……乌墨,记得我曾经说过,要你守着少主大人,保护好他的安全,你却是擅自离开了?” 乌墨砰然跪地,“请主子责罚!” 齐明远盯着乌墨,神情平静,“这处罚暂且记下。你且赶回京都慈恩寺,这封信务必要亲自交给大僧正伽若!” 乌墨一愣,随即双手恭敬接过,“是!” “我二皇兄可是已经到了?”齐明远又转开话题问道。 “回主子的话,二皇子还没有到,但,明后两日应该能够到达。白衣和半夏已经来了。”乌墨低声说着。 “那就让他们进来这里,但注意要千万保守秘密,少主大人在这里的消息绝对不能外泄!” “是!” 随后,乌墨便恭敬告辞。 而在乌墨告辞后,齐明远站在原地,沉默深思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走进了厢房。 厢房里,青果正在帮踢被子林福宁小心的盖着被子,见齐明远进来了,青果忙转身要做礼,但齐明远摆手,阻止了,随后,齐明远走上前,看着林福宁的睡颜,齐明远的眼神一柔,抬手轻轻的拂开林福宁耳侧的发丝,温柔的宠溺的凝视着好一会儿,才转头对青果低声道,“若公子醒来了,定要让他吃点小米粥,再让他喝下药汤。若公子问起我,就说我在前堂。” 青果拱手压低声音,小声应下,“是。” 齐明远说罢,想了想,低声问道,“公子今日看来还是没有什么精神,青果,公子几时才能恢复一些?” ——今日看来,宁儿的精神还是不好,容易疲惫,一睡就特别沉。 青果有些忧心的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的医术……”青果没有说完,抿着唇,眼睛红红的,他的医术太不长进了! 齐明远见了,也不再问,只是低声道,“你尽力去做,过几日,大僧正大人应该会来才是。” 青果一听,眼睛瞬间发亮,大僧正?!对啊,大僧正大人的医术也顶好顶好的!肯定能够帮助公子! 齐明远说罢,就起身走向了外头。 前堂里,他的大舅舅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进了前堂,李君献正拧眉来回踱步,齐明远脚步微微一顿,看大舅舅这样子,莫非是京都里发生了什么事?——外公?? 齐明远慢慢的抬脚走了进去,这次故意将脚步声放大了一点,李君献转头,见齐明远来了,劈头便问道,“小公子如何了?” 他在收到青墨的消息,知道明远回了白星营,便立即赶了过来,这几日,南疆的军队逼近,又有坡罗国的残部蠢蠢欲动,白星营和利剑的人又不是他所能压制的,他忙得焦头烂额,想去看明远都没有时间! 好不容易在青墨那里听说了明远的伤势有了好转,跑来看的时候,却听说了小公子为了救明远,耗尽了心神,如今卧病在床……一听这消息,再想想京都那里传来的消息,李君献一头冷汗紧张,若是林家小公子出了事,他怎么对得起救了自家父亲的林家太爷?! “宁儿在睡,现在看来,没有什么好转。”齐明远垂下眼,低声道,声音有些压抑。 李君献一听,眉头皱的更紧了,“要不,我去找几个大夫?”说罢,李君献就懊恼的一拍额头,这林家小公子,少主大人的医术可是天下第二的,那第一的大和尚又在闭关…… “我已经让乌墨去京都慈恩寺送信了,大僧正们对宁儿的印象极好,他们知道宁儿的情况,应该会马上赶来。”齐明远说道。 李君献闻言,忙点头,“如此就好。” “大舅舅,您今日来,可是为了京都外公的事情?”齐明远转开话题问道。 李君献叹了口气,看着齐明远,“你已经知道了?” 齐明远轻描淡写的开口,“知道一些。”他醒来后,京都和北疆的消息链就恢复了,之前由于他在极地山作战的缘故,单线联系的消息链就断开了。现在他醒来,回了白星营,这消息链自然就恢复了。 外公误以为他们在北疆陷入危机,一时激愤悲伤,就去跪了帝宫,这有些冲动,幸好林家太爷在京都,李义机灵,及时去求了林家太爷,林家太爷出面才将外公带回。 外公这冲动的举止,虽然有些麻烦,但也有些好处,譬如说整个京都就都知道了北南道扣下粮草和粮草款的事情,不论事情真相如何,京都,还有整个天下的李家人已经知道李家的“冤屈”了。 “明远,你怎么看?”李君献转身在椅子上坐下,一边凝重的问道。 齐明远看着李君献,什么怎么看?是要问他如何看待父皇做的事情?还是要问他如何看待外公跪帝宫这事? “舅舅,你指什么?” 李君献盯着齐明远,“明远,你对你父皇怎么看?” 齐明远眼睛闪了闪,随即轻淡开口,“他在帝座上呆的太久,有些事情看错了,也太自以为是了。” 李君献紧盯着齐明远,“明远,你是指……” “世家豪门已经成强弩之末,腐朽的木料,他们的存在桎梏了大周,不出百年,大周迟早会因为这些腐朽的世家豪门而衰败。父皇看到了,他也知道该怎么做,但他却是不愿去做。他想借由我的手来铲除世家豪门,但他发现我不是他能够掌握的棋子,我这颗棋子太不听话了,他又想除掉我,结果就出现了这北疆的事情……”齐明远轻淡说着,语气里还隐隐有些笑意,不过是嘲讽的笑意。 李君献听罢,皱紧眉头,“他为什么不愿?” ——如果他们这些世家豪门的存在真的桎梏了大周的发展,那么,将他们这些世家豪门铲除不就是当今圣上该做的事情吗?他为什么不愿去做? “因为太麻烦了,也因为他自己清楚,他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吧,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需要一个好的名声!”齐明远淡淡说着。 ——所以上辈子,他杀了那人的时候,那人笑着对他说,“很好,大周我可以交给你了。” ——“你比我狠得下心!”那人是这么说的吧。 第108章 JQ开花了(6) 李君献听罢,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愤怒,那高高端坐在帝座上的男人竟然是这种想法吗?! ——这样的君王未免太没有担待了?! “明远会不会是你想错了?”李君献来回踱步,最后站在了齐明远跟前,低声犹豫的问道。 想他当年曾是那帝座上的那人的伴读,记得做他的伴读的时候,那人精明博学,颇有担当! “我也不知道。”齐明远摊手说着,语气漫不经心,他想了许多年,揣测过多种理由原因,分析过当年的种种,在他回来后,安谧谷读书的那段期间,他隐隐约约摸到了一点边,当年父皇对他各种围剿堵杀,说不定就是为了锻炼他的能力……他也只是一个大概的猜测,他不敢肯定。 不过后来,小师叔说的一句话倒是让他有着醍醐灌顶的感觉。 ——“你管他是为了什么呀,最重要的不是他为了什么,而是他做了什么吧!” “舅舅,那不重要了吧。什么缘由都好,最重要的,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齐明远看着李君献,慢慢说道,语气淡然无波。 李君献一愣,随即苦笑了起来,或许,对明远来说,那是一个想要置他于死地的父亲,他们之间的父子亲情早就消散了吧。但,对他李君献来说,固守北疆这么多年,除了李家子孙捍卫大周疆土的忠义外,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对帝座那男人的忠诚! ——他不愿承认,当年伴读的那位敢于承担精明睿智的君王如今竟然这么糊涂!还想要毁了他们李家! “明远,如今,南疆的军队已经后退了一百里,但他们还没有撤回南疆……还有,你外公在京都闹出的这事,只怕朝廷方面会……”李君献转开了话题,说起了现在的局势,虽然心头压抑复杂,但明远说的对,现在最重要的是该如何面对现在的局势! “等。”齐明远平静的说出了一个字。 等? 李君献看着齐明远,等?只要等就可以了? “现在的局面,觉得棘手的,不是我们,而是——帝宫。”齐明远说着,嘴角慢慢弯起温和的笑,眼里却是一片冰冷。 李君献闻言,若有所思。 没错,说不定,现在麻烦缠身的只怕还就真是帝宫。 此时的帝宫,长信宫。 老妇人眉头紧锁的在殿里来回走动,一片的齐万娘恭敬的跪着。 “万娘,你说,皇上已经下令,让南疆的军队回去了?” “回皇太后的话,是的,皇上刚刚已经下令,还有太皇太后也派人前往了李将侯府安抚,但现在李将侯府闭门谢客,太皇太后派去的人没有见到李老将军。” 老妇人——皇太后听了,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皇上现在的想法越来越难猜了。” 齐万娘听了,小心翼翼的开口试探着说道,“太后,奴婢听说月贵人和文贵妃都派人去了北疆……” 皇太后听了,一边思索一边喃喃道,“朗月的心思倒不意外,他是怕二皇子受到牵连吧,但文贵妃……万娘!” “奴婢在!” “后日水神吉日,你去安排一下,我要去慈恩寺祭拜。” “奴婢遵旨。” 而在此时的李将侯府…… “啪!”棋子重重落在棋盘里,同时响起了哈哈笑声,“文忠兄,你死棋了吧?死棋了吧?哈哈……老夫终于赢了你一回!” 林文忠捻起一颗棋子慢悠悠的放下,“哦,是吗?” 李仪嵘得意的笑声在看到林文忠落下的棋子后戛然而止。 ——竟然翻盘了?! 林文忠摸摸胡子,抬手慢悠悠的捻起棋盘上的黑棋一边放回棋盒一边说道,“不好意思,这是第七十九盘赢你了。” 李仪嵘抽了抽嘴角,岂止是第七十九盘?!他就年轻的时候没有赢过!! “文忠兄,等明远回来了,我让他向你请教请教。”李仪嵘笑容分外和煦,心里却是磨牙阴森森的笑着,他就不信,明远会赢不了林老头! 林文忠一顿,四皇子吗?林文忠捻着棋子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也好。” ——他也想和那闻名已久的四皇子聊聊。 “这次的事情,多谢了。”突兀的,李仪嵘开口了。 从酒醒后想通了一些事情,再加上,他终于收到了君献的信,知道他和明远都平安无事,这心里的大石头终于可以搬开了,而某些事情也自然想得更加透彻了。 这次,是他冲动了。 若不是林文忠赶来给他灌了二十年陈酿的青梅酒,把他带走了,只怕,李家就真的要乱了。 林文忠听着,掀起眼皮看了李仪嵘一眼,说道,“除了你我两人多年的交情,也是为了我林家的花娃子。” 李仪嵘眼睛微微一眯,林家的花娃子?——少主大人?! “我家的宁儿跑去北疆救你的外孙去了。”林文忠平静淡淡的说着。仿佛说着今儿个天气有多好似的! 却不想,李仪嵘一听,差点跳了起来! 他没有听错吧。林家的花娃子跑到了边疆?!他可是少主大人!他如此做法不怕到时候会—— 林文忠慢慢的松开了手,黑棋子啪嗒一下落下,碰击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让惊愕的李仪嵘回了神。 “李仪嵘,说句老实话,我有时候挺后悔当初答应帮你照顾你外孙的事。”林文忠说着,语气平淡,但李仪嵘听着却是脊背发凉,只能讪然一笑。 “咳咳……这个文忠兄,林家对李家的恩情,我们李家绝不会忘记!” 林文忠瞥了李仪嵘一眼,垂下眼帘,心头冷哼一声,如今宁儿明显就是对四皇子有情了,他老李家自然得瑟了!说什么恩情!如今,宁儿的大麻烦可是来了!这都是拜这李仪嵘当初的请求所致! ——虽然这么想有些迁怒的嫌疑,但每每想到宁儿可能要面对的麻烦,他就忍不住心头怒火腾升! “那么……待宁儿归来,请四皇子为宁儿做见礼的兄长,参加宁儿的及笄和——继承大和尚的典礼吧。”林文忠说道,看着李仪嵘僵住的表情,林文忠素来威严谨然的表情露出了一丝笑容。 —— 而这会儿的林福宁一觉醒来,舒服的伸了伸懒腰,懒懒坐起,看了眼四周,嗯?已经掌灯了吗?天黑了? “宁儿!你醒了?”端着盘子进来的齐明远见林福宁坐起,先是惊喜一笑,随后快步走了过去,将手里的放着一碗米粥的放在床榻旁边的小桌上,抬手摸摸林福宁的额头,又伸手握住林福宁的手,柔声道,“可有什么地方不适?青果在外头给你熬着药,我让他进来给你把脉可好?” 林福宁摇头,抬手揉了揉头发,打了个呵欠,他一觉睡到现在,昨儿个也是睡了大半天,但睡醒后精神不错啊,看着紧紧握着他手的齐明远,尽管齐明远笑得浅淡温柔,但眉眼间的那忧虑担心还是可以发现。 ——小师侄是被他这几日的倦乏吓到了? “我饿了。”林福宁偏头看向小桌上的那碗粥,这会儿只有大口吃着东西,才能让小师侄稍微放心吧? 齐明远听了,忙端过那碗粥。 林福宁低头看着,嘴角弯起,笑眯眯的抬头问着,“你做的?” 齐明远一笑,一边拿着粥吹着,一边说道,“自然,宁儿,明儿个我做酥饼给你吃。” 林福宁先是眼睛一亮,随后,一边摇头一边咽下齐明远喂来的粥,吞咽后才说道,“你别做,等你空闲了,再做好了。” 齐明远只是一笑,做些酥饼并不费什么时间,只要宁儿喜欢就好。 林福宁这会儿肚子真饿了,呼噜一下,就将齐明远喂得粥吃的干干净净。 齐明远看着,心头微微放松了下来,能吃就好。 “半夏白衣回来了吗?”林福宁吃饱喝足,跳下床榻,在厢房里绕着圈子消化,一边问着收拾碗和盘子的齐明远。 “都回来了。他们现在在外面,我见你在睡,就没让他们进来吵你。”齐明远说着,走了过去,拉着林福宁回到床榻上,“别绕圈了,宁儿,你要多休息。” 林福宁听着,翻翻白眼,他知道这回自己是耗费了一些心神,身体有些虚,但还不至于连走几步都不能走的地步吧? “我很好!我没事!真的,没、事!”林福宁重重的强调了最后两个字。 齐明远安抚一笑,拍拍林福宁的背,“好,我知道宁儿最好了。那,这是这个月的《悦色杂事》,宁儿,你先看看。我去外面拿点东西,马上回来。时候不早了,明儿个再见半夏白衣吧。” “好。”林福宁点头,接过《悦色杂事》,这个他没异议。 齐明远见林福宁乖乖的靠在床榻上翻着《悦色杂事》看,便放下心,端着盘子走了出去。 外头不远的园子里,半夏白衣沉默的跪着,一旁的青果不知所措的站着。 而齐明远在走出厢房后,脸上的柔和表情便冷凝了下来。 齐明远将手里的盘子递给青果,低头看着跪在他跟前的半夏白衣,冷声开口,“明日晨起,你们就去拜见公子。” 齐明远说罢,就转身欲走,但半夏猛然抬头,厉声道,“殿下!半夏没有做错!殿下应该马上离开这座院子,或者,让公子马上离开北疆!” 齐明远身影一顿,而一旁的白衣却是无奈的闭了闭眼睛,这半夏怎么还是这般固执啊。 这一回来就指责四皇子不是,还要让四皇子离开这座院子——这怎么可能?! 先不提这院子是白星营的中军所在,是四皇子的居所,就单单公子居住在这院子里,却没有半点不满,反而安安静静的,还有青果也没有半点委屈不满,就可见,是少主大人自己答应留下的,那这半夏还闹什么? 他怕殿下生气,赶紧的拉着半夏跪下,半夏虽然听话的跪了,可现在看他压根就没有认为自己错了! 齐明远转身看着半夏,眼睛冷凝着,“你觉得你是什么身份?”莫不是以为有宁儿的信任和重用就可以这样来叫嚣了?! 半夏盯着齐明远,无惧无畏,“半夏自知身份卑贱,但此事攸关少主大人的地位和名声,半夏就算会被责罚也必须说出!大僧正即将到达北疆,若让大僧正知道少主大人和殿下您共居一屋的话,少主大人将会有大麻烦!” ——首先,势必会被大和尚重罚!其次,少主大人的这个身份将会不保! 齐明远心头冷冷一笑,大麻烦?不过就是失去了少主大人的身份而已!那不正好! 齐明远正欲开口,突兀的,响起了软糯清甜的声音,“大僧正们要来北疆?” 齐明远一怔,转头望去,林福宁正朝他们走来,步伐晃悠晃悠的,显得甚为悠哉,齐明远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快步迎了上去,解开身上的外衣就给林福宁披上,一边皱眉道,“怎么不多加衣服?” “啊?我不冷啊。”林福宁说着,还是乖乖的紧了紧身上的被齐明远披上的外衣,一边走向半夏他们,看着神情有些激动的半夏,还有眼睛红红的青果,以及一旁明显松了口气的白衣。 林福宁偏头看向齐明远,“你让他们跪的?” 齐明远微微一笑,“怎么可能?” 林福宁皱了皱鼻子,毫不客气的开口,“很有可能,你最小气了!” 齐明远脸上的笑容一僵,心头有些无奈,他的小师叔总是这么了解自己…… “起来!跪什么跪!”林福宁说着,见半夏和白衣似乎有些迟疑,林福宁眉毛一扬,“咋的?!你们是他的人,还是我的人?!” 一听这话,半夏和白衣立即站起,他们当然是少主大人的人了。 见半夏和白衣站起,林福宁满意的点头,随后拍拍身侧的齐明远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说道,“听着,从今儿个起,这位,四皇子齐明远殿下,就是你们的少主大人我林福宁的——内人!” “……” “怎么?听不懂?额,就是妻子的意思啦!” …… …… ——妻子?! 白衣嘴角微抽,半夏惊愕,青果一脸迷茫。 见三人这种神情,林福宁转头看向身侧笑容已经僵硬的齐明远,“小师侄,你听懂了没有?” “……懂了。”原来小师叔的在一起的意思就是他将成为小师叔的妻子?! 林福宁看着齐明远,很是满意的点头,又笑眯眯的开口,“那,小师侄,以前我要你尊老爱幼,现在,既然是我的人了,你就好好的学一学怎么相夫教子好了。” “……”相夫教子? “有问题吗?”林福宁笑得一脸灿烂。 “不,没有。”相夫教子吗?他需不需要找本《女诫》来读一读? 林福宁笑弯了眉,哎呀,小师侄就是乖!随后,林福宁转头看着已经石化了的白衣半夏青果三人,肃然道,“所以,你们都听清楚了,小师侄是我的内人,他就是我的人,所以他和我住一块,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好了,现在时候不早了,都去休息吧。” 林福宁一句话斩钉截铁快刀斩乱麻的就解决了麻烦,顺势把白衣半夏青果三人赶回去休息,然后,转身,拉起齐明远的手,笑容灿烂,“小师侄,我们也回去吧。” 齐明远默默的盯着林福宁半晌,突兀的弯起了嘴角,凑近,压低声音温柔开口,“夫君,啥时候给妾身我生个孩子,也好让妾身来相、夫、教、子啊……” 第109章 JQ开花了(7) 林福宁盯着齐明远半晌,抽了抽嘴角,生个孩子??就算他已经习惯了花娃子的身份,也不代表着他能够习惯生孩子这种无下限的存在好不?最重要的,大半夜的调戏单身花娃子什么的,真是够了! 林福宁面无表情的将齐明远推开,“夫人,做梦的话,这会儿就太晚了点吧!”说罢,林福宁转身,夜深了,他该睡觉了。 齐明远闻言,嘴角弯起,低低一笑,转身快步跟上林福宁,装作不动声色的牵住林福宁的手。 林福宁低头瞅了一眼,就晃了晃手,随他去了。 齐明远见状,眼底的温柔宠溺更深了。 待进了厢房,林福宁就跳上床榻,看着齐明远拿着一叠书信走了过来,便往里头挪了挪。 齐明远坐上床榻,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给林福宁盖好,才将放在床榻旁边小桌上的书信拿了过来。 林福宁好奇的凑了过去,看这些信都是牛皮封底的,便知道是浴火堂和利剑的报告信,想当初,这个牛皮封底,用无色药草磨成墨汁写信的方法还是他发明的呢。 “明远,你不睡吗?”林福宁看着齐明远,见齐明远只是笑着,便皱眉伸手握住齐明远的手腕,把脉,嗯……还好还好,小师侄的气息各方面都算稳定。 “安心了吧?”齐明远低声柔和说着,伸手揽过林福宁,认真说道,“宁儿,我要与你白头偕老,我定会好好保重自己。宁儿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林福宁一愣,有些呆呆的看着齐明远,白头偕老? 说实话,他虽然和小师侄表明了心意,但白头偕老,他却是不敢想过。想他上辈子所生活的世界,白头偕老,比翼双飞诸如此类的词语,不过是人们嘴里浪漫的情话,当然,也有人能够天长地久,但却是越来越少。 在这个他看来很是玄幻的落后的世界里,如今有人跟他说,——白头偕老。 他心头是复杂的,也是甜甜的,伸手握住了齐明远的手,林福宁一脸严肃郑重,“明远,你放心,我会好好保重自己,和你一起白头!” ——你敢天长,我就敢地久! 齐明远听着,笑容更加温柔,有宁儿这句话,他就放心了,宁儿一旦说出就不会食言,他会认真的照顾好自己。 “不过……明远,你真的派人去请大僧正了?”林福宁眼角瞥见齐明远手上的第一封信慢慢浮现出来的字体,眼尖的看到了恭请大僧正的字眼,有些惊愕的问道。 “嗯,大和尚闭关,现在,能为你看病的也就只有大僧正。”齐明远一边应着,一边看着手里的信件,是乌墨寄来的,告知在半路得到了消息,京都慈恩寺的大僧正突兀的朝北疆来了,乌墨已经加快脚程,赶去接应了。 林福宁听了,不由垂眼,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的确耗损了心神,感到倦怠,感到疲惫都算是轻的,没有立马大病,已经算是这些年他调养身体的好处了,如果大僧正们来的话,能够赶早的给他治病,毕竟能医不自医,但是——大僧正们来的话,他和小师侄的事情肯定瞒不过他们! ——而估计小师侄也不想瞒着他们。 “宁儿?”感觉身边坐着的人突然情绪低落了,齐明远转头看着,出声柔和问着,“若是累了,就先躺下。” 林福宁摇头,他都睡了大半天,这会儿还不想睡。 林福宁看着齐明远,认真问道,“明远,大僧正们来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齐明远先是一怔,随后,正色道,“宁儿,我不想遮掩。” ——他对宁儿是一心一意,光明正大,他不想遮掩。 只是不知道宁儿是怎么想的…… “明远,我想自己和大僧正还有师傅说。”林福宁严肃说着,这事必须自己说! ——既然决定了要和明远一辈子走,那么这一路的阻碍就不该只有明远去解决。 齐明远听了,轻轻一笑,“好。” 随后,齐明远拿起第二封信,仔细的看了起来,林福宁也凑了过去,第二封信上慢慢浮现的字体写着京都李仪嵘跪帝宫的事情始末。 林福宁瞪大眼睛,呀,爷爷去了京都?!还去了帝宫前带回了李仪嵘老将军?! 齐明远看完,笑了起来,对林福宁笑道,“看来,还是林老太爷道高一丈。” 林福宁扬眉,很是得意,“那是!” “不过……外公也委实冲动了一些。”齐明远轻声叹道。 林福宁听着,瞅着齐明远凝眉深思的模样,想了想,还是迟疑的问道,“明远……我问你一件事,你得说实话。” 齐明远听着,看着林福宁认真犹疑的表情,失声一笑,“怎么了?宁儿,你知道的,我从未对你说过谎。” 林福宁轻咳一声,这个问题他老早就想问了,以前他是觉得这个问题是个忌讳,不能随意的问,后来是怕和小师侄牵扯太多,不敢问,如今,既然都已经决定要做绑一辈子的蚂蚱了,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去避讳了。 “明远,你想坐那个位子吗?”林福宁压低声音,紧张兮兮的问道。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紧张兮兮的模样,噗嗤一笑,揽着林福宁肩膀的手上移,摸着林福宁的头,柔声说道,“宁儿,你勿需担心,这里是我的地方,无碍的。” 林福宁点头,随即皱着鼻子,老气横秋的教训道,“就算是你的地方,该小心的时候也要小心!”顿了顿,林福宁拉下齐明远摸着他头的手,瞪眼道,“男人的头不能随便摸!” 齐明远笑着应下,又柔声道,“宁儿,那个位子,坐与不坐都不重要。” “哎?” “即便是高坐帝座,比如说现在的,坐在那位子上的我父皇,他不也要受制于世家豪门?在他头顶上,压着的还有齐家的家规……他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人,但他却不是这个天下最强的人。” 林福宁听到此处,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你想做天下最强的人?” 齐明远点头,从他打定主意要娶小师叔那天开始,他就已经改变这辈子的目标——不做帝王,他要做的是掌控天下,谁也不能阻碍他的最强的人! 林福宁歪头看着齐明远 ,半晌,才点头,拍拍齐明远的肩膀,“嗯,那你加油!” 林福宁说罢,就转身,打了个呵欠,一边躺下,一边挥手道,“不要太晚了。” 齐明远有些怔然的看着林福宁,躺下还没有一会儿就呼呼打起呼噜了,默然了一会儿,齐明远有些无奈的俯首,亲了亲林福宁的额头,眼睛还有脸颊,不舍的摩挲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林福宁在昏黄的烛光下,还是无法掩饰的苍白的脸颊,低声喃喃道,“看来,还是得催促他们快些才是。” ——不知道大僧正能不能尽快到来…… 不过,宁儿问完这个问题,就睡着了……看来这个问题,宁儿是想问很久了吧? 齐明远凝视着林福宁半晌,才移开目光,盯着手里的第三封信,林福宁来不及看的第三封信,第三封信上,写着——文贵妃侄女参加帝宫选秀,太皇太后甚为满意,欲赐婚于四皇子殿下。 齐明远看着,嘴角慢慢的勾起了意味深长的笑。 她们还是这般天真! 太皇太后也就罢了,文贵妃却是走了一步糊涂的棋呀。 难道这次的事情,他们还看不出来? 齐明远将信慢慢的一抖,便抖成粉末,消失于空中。 侧头看了眼已经酣甜入睡的林福宁,齐明远目光温柔,放下手里的信件,抬手熄掉了烛火,拉高被子,伸手轻轻的将林福宁揽抱入怀。 ——虽然此举不太合乎规矩,但,他却是不想再一人独眠,虽然有时候,抱着暖暖软软的宁儿,会让他心猿意马,一身火热,但,却怎么也不愿放开。 齐明远侧头轻轻的亲吻着林福宁,一边心里默默的想着,该尽快确定下来,娶宁儿做他凤主才是…… 不过,林家的那些人,却是最大的阻碍。 —— 三日后,一辆马车悄然来到了北疆。 “已经到了吗?” “大僧正大人,要不要去找人问问?” “怎么问?那地方可是军营!” “那……我们该怎么去找少主大人?” “等着吧,会有人带我们去的。” …… 当这辆马车悄然在一人的带领下进入白星营的时候,林福宁正歪躺在院子里的石榻上,看着手里的信件。 一旁的半夏在翻着账册,一旁的青果在熬煮着药茶。 “哎,半夏,你说白衣这几日都躲哪去了?”看了一会儿小师侄的信件,林福宁打了个呵欠,有些无聊的抬头问着。 “公子不是让白衣大哥去军营给受伤的士卒看病了吗?”青果抬头说着,不解的看着林福宁。 “去军营需要一去就是两三日,连晚上都是偷偷的回来吗?”林福宁掀了掀眼皮,懒懒的开口说道,“他就那么不想看见那刘学恩吗?” 别以为他这阵子躲在院子里休养,就不知道外头的事情。哼,小师侄每天晚上都会跟他说外头的趣事。最近,小师侄说的最让他感兴趣的趣事,就是某个当初贪图富贵娶了阁老孙女的“陈世美”追着白衣来了! 虽然小师侄说,当初那“陈世美”是因为做了无间道,不得不娶了那位千金,但是不管怎样,你都娶了人家了,你就该好好对人不是?现在抛弃那位千金小姐,来追白衣,这算什么事?合着那千金就该做了炮灰? 俗话说得好,罪不及子女! 男人既然娶妻成家了,不管喜不喜欢,你就该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半夏,白衣晚上回来的话,你让他来见我,不管多晚!”林福宁想了想,说道。 ——他不想掺和这个糟心的情感问题,但是,白衣,他还是得关心关心。如果需要他帮忙的话,他肯定会帮。 半夏抬头,应下,随后,半夏,看着林福宁,低声道,“公子,您……决定了?” 林福宁一愣,这是自那个晚上后,半夏第一次问。 林福宁看着半夏,这些天他都在等着半夏的问话。 “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了……”林福宁看着半夏,慢慢说道,“那种失去所爱,心头只有绝望懊悔的感觉……半夏,我不想再试一次了。” 半夏怔了怔,想起青果说过的,少主大人在石洞里不顾一切,连续十二次用十二金针救人的事情…… 半夏垂下眼,半晌,才抬起眼,看着林福宁,认真肃然道,“公子,不管您做什么样的决定,我和青果都不想离开你。” ——您若继续做少主大人,我们跟随,您若想嫁给四皇子,我们跟随! “好!”林福宁点头,随即咧嘴笑道,“放心,我不会不要你们的!” —— 而此时的前堂。 齐明远看着跪在他跟前的刘学恩,皱了皱眉。 成全?刘学恩求他成全他和白衣?当初他虽然答应过白衣,要将刘学恩送给他,但是,问题是,后来的白衣却是不要了,做了僧人追随了宁儿。 说来,他和刘学恩之间的缘分,有一半是因为他而断了,他让刘学恩拜宋阁老为恩师,但却不想,宋阁老看中他,将自己的孙女嫁给了刘学恩。而刘学恩应承了下来,当初,他曾经非常严肃的向刘学恩说过其中的利害。 但刘学恩说没有问题。如今,和白衣重逢,他却是后悔了…… 只是,这个世上并无后悔药。 想着昨儿晚上,宁儿拉着他非常郑重严肃的说教了两个时辰,极其严肃的讲明了男人必须由责任心的问题……齐明远敲了敲桌子,这个成全,他是绝对不能做的,不然,不说白衣,就说宁儿那里,他就麻烦了。 “起来吧。”齐明远淡淡开口。 跪在地上的人僵着一会儿,才踉跄的站起,希翼的看着齐明远。 “若白衣不愿,我无法成全。”齐明远说着,神情平静,“学恩,男人,不管喜不喜欢,愿不愿意,既然已经成家了,就该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刘学恩脸色苍白了一下,半晌,垂下头,喃喃道,“可我……” 齐明远起身,说道,“你先回去吧。白衣若是不愿见你,我们也无法勉强。” 刘学恩沮丧的应下,再次恭敬做礼,慢慢的退了出去。 刘学恩退了出去后,就有人快步进来,恭敬道,“殿下,外面有三个老者想要拜见殿下。” 三个老者?难道是——大僧正大人来了!? “快请!不,等等!”齐明远挥手道,“让人都退下去!” “是!” 随后,齐明远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快步走出,待来到大门前,见门口蹲着的三个老者,齐明远恭敬上前,躬身拱手一拜,“明远见过三位老先生。” 最先站起的老者,看了眼齐明远,便眯起了眼睛,气息……变了…… ——那种黑暗的气息虽然还在,但,却是多了明润的感觉。 第110章 JQ开花了(08) 被老者盯着的齐明远似乎没有发现三个老者锐利的目光,依然温和拱手,态度很是谦和,将三名老者请进了前堂。 进了前堂,齐明远就挥手示意侍从仆人退下,只留下了乌墨一人。 然后,齐明远就在此躬身拱手,说道,“明远拜谢三位大僧正不辞辛苦来到了北疆。” 大僧正伽若做礼回道,“殿下客气了,少主大人有难,我们岂能旁观?”大僧正伽若客气说着,随后就淡淡问道,“不知少主大人现在何处?”语气间极为客气疏离。 齐明远听了,故作犹豫了一下,随后,上前,郑重一拜,沉声道,“在三位大僧正去拜见少主大人前,请三位大僧正听我说一件事。” 大僧正伽若看着齐明远,见齐明远神情郑重,眼神坚定,心头一突,想起出发前,大和尚对他们说的话——“伽若,天道轨迹已经改变了……” “殿下请说。”大僧正伽若深吸一口气,抬手说道。 “少主大人已经答应做我的凤主了。”齐明远说着,语气平淡,但却郑重认真。 —— 此时的院子里,林福宁坐直,看着半夏认真的算账,想起前几日听小师侄说起,那二皇子齐明格也来,现在就在李家军的军营里,这二皇子齐明格可是一直都在打半夏的主意,不知道这两天,有没有来找半夏呢? “半夏……”林福宁托腮,咧嘴一笑,笑容有些贼兮兮的。 半夏抬头看向林福宁,恭敬坐直,问道,“公子,半夏在。” “半夏……那二皇子找过你没有?”林福宁好奇的压低声音问道。 半夏一愣,随即正色道,“没有。” 一旁的青果将熬煮好的茶端了出来,一边皱着脸生气道,“公子,那二皇子来找过哥哥好几次,哥哥不理他,他就赖在前堂不走!哼!”真是厚脸皮! 林福宁听着,扬眉,看向半夏,半夏神情很认真,很平静,林福宁看着,心头稍微有些放心,随后又认真说道,“半夏,你做的决定我都支持你。你如果需要帮忙,跟我说一声。” 半夏听着,起身拱手,笑了笑,心头暖暖的,“半夏明白,谢公子。” 林福宁听着,咧嘴一笑,摆手,“哎呀,说什么谢谢,你跟青果都是我好朋友,有啥事,言语一声!”说着,林福宁拍了拍胸膛,弯着眉眼的模样,特别灿烂。 半夏见了,嘴角的笑容更加柔和。 而这个时候的前堂里…… 大僧正伽若二看着齐明远,这四皇子神情淡定,说话的语气这么平淡,虽然看上去很诚恳郑重,但,大僧正伽若二觉得,这四皇子说这么一件足以惊天动地的事的时候,就跟说今天吃什么一样! ——还有,这种平静的口吻……这摆明了就是告知吧!这摆明了就是不管你们说什么我就是娶定了少主大人! 大僧正伽若二牙根有些痒痒的,他们可爱的聪明的天真的善良的未来的大和尚就这么的被你给吃下了! 大僧正伽若二假笑一声,“殿下真会开玩笑……少主大人怎么可能做您的凤主呢?” 却不想,齐明远平静开口,“为什么不能?” 大僧正伽若三盯着齐明远,漠然着脸,眼神却是锐利,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这话,即便少主大人说了,也是不算的。” 齐明远转头看向大僧正伽若三,“如何算不得?” “三媒六娉,议婚、纳采、纳币、请期、亲迎……请问殿下做了没有?哦,对了,殿下身份尊贵,若要娶妻,还需帝宫和大理寺的旨意……”说到此处,大僧正伽若三微微一顿,语气平板,不徐不缓的说道,“林家的祖训言明,林家的花娃子是要青灯古佛,绝不可求嫁,莫非,殿下还想嫁给少主大人不成?” 说到最后,伽若三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齐明远,神情颇为挑剔。 一旁的伽若和伽若二都齐齐露出了笑容,在伽若三说完后,原先凝重的,隐怒的脸都放松了下去。 齐明远却还是神情冷静,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对着三位大僧正恭敬的拱手,神情温和,透出了一丝腼腆,眼里柔和似乎有些害羞(?),他轻声说道,“实不相瞒,少主大人他前几日已经当众应予了,让我做他的内人。” “……” “……” “……” 内内内内内……人?! 他们是不是太老了耳朵坏了?! 齐明远看着张大着嘴巴的三人,再次轻轻的腼腆的笑着,笑容很害羞(?),“三位大僧正可能没有听清楚……” “……”没错!他们根本就没有听清楚!他们一定是听错了,要不就是四皇子说错了! “其实,内人……就是妻子的意思……”齐明远轻声的说着。 啪嗒! 这是三位石化的大僧正不小心裂缝的声音! “所以……还请三位大僧正多多指点,这个嫁与少主大人的嫁妆该怎么准备才好?” 啪嗒! 这是三位已经石化裂开的大僧正碎裂的声音! —— 院子里,林福宁躺在石榻上昏昏欲睡,青果熬煮的那药茶有安神的作用,他虽然已经睡得很饱了,但现在还是想睡呀。 院子里这会儿空无一人,林福宁努力的坐起,可不能再睡了。 努力坐起的林福宁打了呵欠,就顿住了—— 盯着跟前三张老头脸半晌,林福宁托腮叹气,“我说……你们能不能别每次总是这种出场方式啊。” “我们在研究,史上第一位要娶妻的花娃子。”大僧正伽若一肃然说道。 “我们在研究,史上第一位要娶皇子为妻的花娃子。”大僧正伽若二认真说道。 “我们在研究,史上第一位要娶皇子为妻的花娃子少主大人。”大僧正伽若三漠然说着。 “……”林福宁默默无语的看着蹲在他跟前石榻上的三个老头——大僧正们。 “说来,这个皇子要嫁给少主大人的话,我们的聘礼该下多少?”大僧正伽若二摸着下巴喃喃自语着。 林福宁也跟着摸着下巴,“要不,就人参王小萝卜再加一颗紫云星?” “这聘礼是不是太轻了一些?”大僧正伽若一煞有介事的说着,语气严肃,“好歹人家是四皇子,最近还立了大大的军功!” 林福宁点头,一脸苦恼,“那就再加三颗紫云星?我以后还得养家糊口呢!” 站在院子门口,听力极好的齐明远默默抬头望天,原来他就值一株人参王小萝卜和四颗紫云星?话说,现在在园子里跳来跳去的人参王好像是他的皇子府里的吧,还有紫云星……他也就找到了八颗还都送给了宁儿…… ——这么说来,他的聘礼都是他的钱…… 而站在齐明远后头的乌墨悄然的退了一步,再退一步,再退一步……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他没有听到少主大人要娶四皇子的话,更没有听到少主大人给四皇子的聘礼是一颗人参王和四颗紫云星…… “咳咳……聘礼的事情待会再说。”已经有些忍不住的是大僧正伽若二,他站起身,低头看着坐在石榻上的林福宁,问道,“少主大人,你是认真的?” 林福宁眨眼,“二老头,你问的是我要娶四皇子的事,还是……?” “你和四皇子的事!”大僧正伽若三打断了林福宁的话问道,神情郑重严肃。 林福宁点头,“都是真的。” ——他要和小师侄在一起是真的,他要娶小师侄的事也是真的(当然,前提是小师侄愿意嫁给他……而不是娶他这个花娃子。) 大僧正伽若一也站起来,看着林福宁,严肃问道,“你不想做少主大人了?” 林福宁眨眼,再眨眼,才从石榻上下来,看着三位大僧正,收起脸上的嘻哈笑意,认真问道,“我想问三位大僧正一句话,济世救人必须是少主大人吗?” “自然不是,少主大人必须济世救人,但济世救人者不一定是少主大人!”大僧正伽若一沉声回答着。 林福宁点头,又认真问道,“少主大人就一定不能成家吗?” 大僧正沉默的看着林福宁半晌,才摇头道,“在我们的传承记忆里,并没有这样的规矩,但……大和尚却是必须不能成家的。” 林福宁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大僧正伽若一,“那,我不能做这个少主大人了。” 闻听这话,大僧正们都沉默了下来,而院子门口站着的齐明远一直紧紧拽着的手却是慢慢的松开了,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脸上甚至扬起了柔和愉悦的笑意。 ——至此,他终于不是一人在感情这路上孤军奋战了。 —— 此时的李家军军营某处帐篷里。 宋添坐在椅子上,神态悠然,看着在他跟前走来走去的二皇子齐明格,叹了口气,说道,“殿下,四皇子不是说了吗?他绝对不会做那第一个攻击的人,只要帝宫那头有安抚的旨意下来,这事就能解决,您还在担心什么?” “……宋先生!” 宋添抬眼,见二皇子齐明格一脸肃然的走到他跟前,便起身,拱手问道,“殿下请讲。” “我想找李君献借兵!” 宋添大吃一惊,“殿下,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白星营抢人!” “……殿下,您莫非……” “嗯,我要找李君献借兵去白星营抢半夏!” 宋添抽了抽嘴角,有气无力的拱手,“殿下……您……随意……” 齐明格一听,当即转身就要大步往外走出去,宋添一见,赶紧的拉住,这位爷还当真了?! “殿下,你冷静!你冷静!”宋添赶紧的出声说着。 齐明格皱眉转身,神情木然,“宋先生,我已经够冷静了!”这些年来,看着半夏给他的冷脸,看着半夏对他的疏离,他已经够冷静了! 宋添看着齐明格,后知后觉的发现,眼前的这位爷当真是不想再忍耐了…… “殿下,您要是真的用强的话,那半夏侍者可就真的会恼恨于你……依在下看来,那半夏侍者可是个烈性子,最好是用软的手段……” 齐明格沉默的站了半晌,才转身走向位子,但走到半途,齐明格又转身看向宋添,认真问道,“宋先生,您说,如果我求父皇下旨恩赐赐婚,可有用?” 宋添嘴角微抽,这个是决计不可能的吧? —— 白星营的院子里,沉默了许久的大僧正三人里,大僧正伽若一开口道,“少主大人,此事容后再议,先让我们为少主大人把脉看病如何?” 林福宁点头,拉高袖子,将手腕递到了大僧正伽若一跟前。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三位大僧正都分别为林福宁把脉,随后,三人商议了起来,院子门口的齐明远见状,就抬脚走了进来,走到三位大僧正跟前,恰好此时,三位大僧正已经商议完毕,见齐明远走了过来,便对齐明远点了点头。 齐明远拱手问道,“辛苦三位了。” “这是应该的。”大僧正伽若一拱手回礼说着,抬眼看了齐明远一眼,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四皇子殿下身上的明润气息似乎又多了一些。 齐明远走到林福宁身边,伸手轻轻的牵住了林福宁的手。 林福宁侧头看了齐明远一眼,又转头看向已经转身过来的三位大僧正,三位大僧正自然都看到了齐明远和林福宁手牵手的亲密,三位大僧正都微微一僵,林福宁见了,没有松开手,反而很是自然的由着齐明远牵着。 ——既然事情已经说开,那就无需掩藏。 大僧正们僵了僵,但很快就恢复自然,果然不愧是历经风雨见多识广的大僧正。 大僧正伽若一轻咳一声,开口正色道,“殿下,少主大人,经过我们的诊脉,少主大人耗损了心神,伤了根底,需要好生静养……” 齐明远听着点头,“如此,就麻烦三位大僧正用药了。” “应该的!殿下客气了。”大僧正伽若一客气疏离的说着。 随后,齐明远就送三位大僧正离开院子,而当齐明远送三位大僧正走出院子,来到走廊安静处的时候,齐明远站定脚步,转身看着身后的三位大僧正,凝重问道,“三位大僧正,到底宁儿的病情如何?” 三位大僧正一怔,随即,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请三位直言!”齐明远沉声道。 大僧正们沉默对视一会儿后,大僧正伽若一上前,压低声音,神情凝重而严肃,“殿下,如果少主大人不好好静养的话,只怕会对少主大人的命数有碍。” 命数有碍?!齐明远脸色一变。 “千万不可再让少主大人耗损心神了。”大僧正伽若二严肃补充道。 齐明远深吸一口气,拱手,“明远明白,还请三位大僧正多多费神了。” 第111章 JQ开花了(9) 大僧正们拱手垂眼还礼,随后,大僧正伽若一抬眼看着眼前神情阴郁凝重的齐明远,严肃说道,“还请殿下千万要留意,多让少主大人休息,保持心境的轻松。” “我会注意。”齐明远点头说着,打定主意,待会回去,就收了宁儿手里的那什么账册信之类的杂事,顺便把白衣调回来,让他和半夏一起处理这些杂事,还有底下人报告的一些趣事倒是可以让宁儿知道,至于京都的那些烂事,宁儿就别听了。 就在齐明远拱手告辞,正欲转身离开的时候,大僧正伽若三突兀的开口了,很是认真的说了一句,“既然殿下要嫁与我们的少主大人,那就要准备好嫁妆,我们少主大人他没有什么银子的。” 正打算转身的齐明远闻言,身子僵了僵,手握紧了又松开了,随后,齐明远慢慢转身,笑容甚是温和,“大僧正请放心,嫁妆还有聘礼都无需操心,我会为少主大人准备妥当的。” ——宁儿身上有多少银两他是最清楚的,除了他给宁儿的那些分红,其他的,林家产业的银两,宁儿都拿去救济人和给忠义堂了。 大僧正伽若三盯着齐明远半晌,才慢慢的说道,“如此甚好。” 齐明远再次对三位大僧正笑了笑,就转身离开了,转身之时,齐明远脸上挂着的温和笑容瞬间消散,换上了一脸阴郁和凝重,想着大僧正那句“命数有碍”的话,齐明远心头就窒闷发疼起来,走进院子,看着坐在石榻上的他的宁儿,皱着脸苦哈哈的吃着青果端来的药汤,齐明远的眼里划过心疼,想着宁儿前几日说过的话——他会和自己一起白头到老…… ——是的,绝对会白头到老!他不会让宁儿离自己而去! 齐明远慢步朝林福宁走去,待走到林福宁跟前,林福宁已经苦哈哈的吃完了药汤,正大口的咬着甜果子,见齐明远走来,林福宁挥手,弯着眉眼,“明远小师侄,你去问清楚了?” 齐明远脚步一顿,随即上前两步,看着林福宁,“宁儿知道我去问?” 林福宁点头,又咬了一口甜果子,含糊不清的说道,“大老头说的这么简单,肯定没有那么简单的,我自己是大夫还不清楚?” 齐明远听了这话,定定的看着林福宁,林福宁眼睛清亮,干净。 “宁儿,即日起,你不需再给人看病,忠义堂和生意上的事情,暂时交给白衣和半夏。”齐明远说着,神情平静,但却是不容反驳的。 林福宁一愣,随即卡兹一口,将果子扔进嘴里卡兹卡兹的咬了起来。 半晌,林福宁才点头,咧嘴笑道,“好。” 齐明远上前,抬手将林福宁慢慢的搂进怀里,力道慢慢的加大,搂紧,似乎想将林福宁揉进怀里般,原本清冷的声音似乎低沉了一些,“宁儿,你好好听话,待你身体好些了,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可好?” 林福宁乖乖的由着齐明远抱着,大僧正们给他把脉的时候,他就见大老头皱起了眉头,他知道,他的病情比他想象的要重,他早就打算好了,他会努力配合着大僧正们治病,他说过的,要和小师侄白头到老,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所以,现在,听着齐明远压抑着什么的低沉声音,林福宁只是乖乖的应了一声,“好。” 抱着林福宁许久,齐明远才慢慢的松开手,低头温柔一笑,抬手摸摸林福宁的头,转开话题,逗笑道,“宁儿,聘礼如果只是一株人参王和四颗紫云星的话,那可就少了些,难道我在宁儿心里就只值这个价?” 林福宁一听,神情严肃的拍拍齐明远的手臂,郑重其事,“小师侄,你听我说,聘礼什么的,那都是虚的,真正的相守一辈子的,哪能用钱来衡量是不?” 齐明远若有所思的盯着林福宁,微微一笑,“宁儿说的是,那我名下的遍布大周四道八洲五十八镇的流金阁,还有悦色楼等等东西就不要做嫁妆了……” “那可不行!!”林福宁瞪眼,“你敢弄小金库试试看!” 齐明远噗嗤一笑,小金库?这词儿不错。但看林福宁瞪得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圆圆的可爱模样,齐明远抬手摸摸,柔声道,“宁儿且放心,我逗你玩的。” ——就算有,我的小金库也是你的小金库。 林福宁听了,才扬眉,哼了哼,小金库什么的,必须给掐住了!这个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多少悲剧还不是人家兜子里钱多了就寂寞了? 不过,自然,这个还是要看行动,天要小雨,娘要嫁人,这个谁也无法阻止不是?而那是未来的事情,林福宁不想浪费时间去烦那未来的事情。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齐明远就陪着林福宁小睡了一下。待林福宁完全睡熟了,他才起身离开。 而在齐明远回了院子后,大僧正们也进了齐明远安排的,距离林福宁院子最近的一个侧院。 三位大僧正正神情肃然凝重的坐在一处,他们三人进了这个侧院,就开始沉默了起来,谁也没有开口,直至过了许久,才有伽若二出声了。 “不可否认,少主大人是历来我们的传承回忆里最出色的一位,若他成为大和尚,必定会是最出色的一位。” “但他如今却是被四皇子拐走了!”伽若三面无表情的的说着。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保住少主大人,若此事被天下人知道,少主大人的名誉就会被毁!”伽若一皱眉说着。 “但,少主大人已经说得非常好清楚,他要和那四皇子在一起。”伽若二拧紧双眉,还说什么要娶那位四皇子……明明就是要做那四皇子凤主……还说什么娶…… “没错。”伽若一深吸一口气,叹道,“所以,我们必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既能保护少主大人,也能让此事圆满解决。” “怎么解决?”伽若三继续板着一张脸,“拆散他们?我们的规矩,决不可做拆毁姻缘的事情。且,那四皇子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他是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从他身边带走少主大人的……” 伽若一想了想,无奈挥手道,“此事还需和大和尚和林家人商议商议,目前还是说说看,我们该怎样帮少主大人养好身体吧。” “嗯,没错。”伽若二和伽若三都点头说道。 “但此事不能拖延,我手书一封,即刻送往京都。”伽若一说道。 —— 京都,帝宫,永寿宫中。 雍容华贵的老妇人,一脸威严高傲,她看着对坐的同样华贵锦服的冷漠的男人,出声说道,“你乃是帝王,何须惧怕那小小的李家?四大世家说的好听,那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那李家除了北疆的李君献还有谁?那李仪嵘也是老糊涂了,敢在帝宫前说那些混账话!你就该一道旨意削了他的爵!”老妇人说着,哼了哼,“我们齐家的规矩,你是最清楚的,轩字的皇子就该杀了,你却是容忍他到了现在!皇上,你该好好想想,怎么来收拾那四皇子了!” 男人在老妇人说完后,才平静开口,“李家无法铲除,如果李家可以铲除,文家,宋家就会是第二个李家!” 老妇人一听这话,腾地站起,伸手就扫掉桌面的东西,怒道,“你说什么?” 男人冷淡的看着老妇人——这个帝宫最为尊贵的……太皇太后。 “我说的,您明白,李家的存在若论重要性,远远大于文家宋家,若论忠心,李君献哪怕被我困在了北疆,李家儿郎哪怕遭受了怎样不公平的待遇……在文家宋家居于帝都享受荣华富贵,软玉温香的时候,李君献,还有李家的儿郎们却是在北疆,忍受恶寒,茹毛饮血,对我,对大周依然忠心耿耿……李仪嵘没有说错,我们大周对他们不公平。”男人说着,垂下眼,语气平静。 太皇太后盯着男人,冷笑起来,“这些不公平不是你造成的吗?” “是我。”男人点头,承认着,“李仪嵘死死的拽着北疆的兵权不放手,违反了李家对齐家的誓言——不占兵权,我想着要给他一些教训,容妃的死,是个意外,我从未想过让她死去,但,您和文贵妃,杀了容妃,当初,念着太子和三皇子,念着您,还有容妃死前的请求,我将此事压下,送走了四皇子,我欠了李家一条命。” 太皇太后脸色有些僵硬,她没有想到,当年的旧事,眼前的一直一声不吭冷漠的男人竟然都翻了出来,他如今翻出来想做什么?想干什么? “我的本意,是将四皇子送走,让他在外面长大,将来,在我死前,给他一个好的安置,或许一方为王,有李家护着,有皇太后守着,那孩子,做个富贵闲人也是一种福气。但,这孩子聪明,精明,隐忍,比之太子和三皇子,他更适合我的位子。我想着,该给他一个机会,皇太后也想着给他一个机会,我就让他来了。”男人说着,端起桌上的茶,慢慢的喝着,看着跟前的太皇太后铁青的脸色,男人的神情依然平静。 “但,这孩子的成长太出乎我的意料,他太出色,筹谋计略,隐忍坚韧,远见卓识,京都的种种布置……我忍不住对他有了一种期待,我期待着他能够解决我父皇曾经留下的难题,让大周更加富强如果这孩子一旦真的做到了,对大周将是一次脱胎换骨的战争,而如果这孩子失败了,对大周将是致命打击,其结果也不亚于是一场战争!而我却是期待着,不论成功或者失败,我都可以看到,这个天下,这个世家,会是怎样的局面?或许您不知道,在几百年前,我齐家的先祖留下的其中一个遗命,便是,让四大世家消失!齐家不再桎梏与四大世家!”男人说到此处,神情冷漠的看着眼前已经脸色苍白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脸色苍白的看着男人,声音有些颤抖,“所以……你早就在布置了?” 男人看着太皇太后,“您或许不知道,这次,北疆的战事,粮草被扣押一事,我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在做……我期待着那孩子能够成功突破我设下的包围,我也害怕着那孩子不能成功,真的死在了北疆……” 太皇太后看着男人,神情有些惊恐,有些难以置信,“你,你是疯了吗?”竟然这样疯狂的事情,如果那四皇子真的失败,付出的可是—— “大概是吧。”男人突兀的慢慢的说着。 太皇太后惊愕。 “您或许不知道,在容妃还没有进宫,还没有在夕月日的祭典起舞的时候,我曾经,见过她……”男人说着,一边缓缓起身。 ——那一眼,就无法忘怀。 太皇太后脸色微变,看着男人。 男人的神情依然是冷淡的,但眼里却是森冷冰寒至极。 “你和文贵妃,不该杀了她。” —— 京都二街白马巷,林府。 林德瑜拿着信匆匆的进了书房,书房里,林文忠坐在书桌后凝眉沉思着,手里反复的看着一个手镯。 林德瑜进了书房,林文忠抬头看向林德瑜,“老孟来信了?” 林德瑜苦笑一声,点头,“是的,爹,您看。”林德瑜说着,双手将信呈递过去。 老孟的信有两封,一封是给他的,一封是给爹的,写两封信的原因是——少主大人小公子为了救四皇子殿下,心神耗损,如今病卧在床,老孟怕太爷年纪大了,受了刺激会不好,就先将消息告诉他,同时,信里,还模模糊糊提到了少主大人住在了四皇子的院子里…… 说得那么隐晦,说得那么含糊,林德瑜心头明白,肯定是不只是住在了四皇子的院落这么简单吧? 林德瑜额头青筋冒着,那四皇子要对他们家宁儿做什么! 林文忠接过信,却是放在了书桌上,然后拿起手里的手镯问着林德瑜,神情很严肃,“德瑜,你可曾见过?” 林德瑜看了手镯,有些茫然的摇头,“未曾见过。爹,这是谁的?” “李仪嵘给我的,他说,这是她女儿出阁前留在家里的一个东西,女儿出阁入宫后,他就发现了这个手镯,但是,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偶然的机会,他发现这手镯能够在夜里发光,想起了珍贵的夜光石,便觉得不对劲了。夜光石是天下奇石,而且极为稀有,天下少数的夜光石还都进了帝宫,成了贡品。怎么他女儿会有这种东西?还是在没有出阁前。”林文忠说着,皱眉,这个委实奇怪啊。 却不想林德瑜嘴角微抽了起来,夜光石?原来夜里会发光的石头是夜光石,而且还是非常稀有的奢侈品(他家宁儿说的)…… 林德瑜轻咳一声,“爹……宁儿那里有一盏灯。” 林文忠抬头,皱眉,灯怎么了? “里头也是一枚夜光石。” “……” “……这个……是宁儿去北疆后,文娘收拾宁儿的院子发现的……” “德瑜,去,拿来给我看看。” “是!” 第112章 JQ开花了(10) 身着华贵锦服的男人一脸威严的走出永寿宫,走出永寿宫的时候,立即就有一中年太监恭敬上前,低声道,“殿下,已经准备好了。”说话间,后头就有人呈上来一个盘子,盘子里装着三样东西——瓶子,匕首,白绫。 男人淡漠的看了一眼,开口说道,“先收着吧,待再过几日,就送过去。” “是。” “即日起,永寿宫不见外客。” “是!” 男人说完,就转身离开,而在男人离开后,那永寿宫里就传出愤怒的叫骂和砸东西的声音,跟随男人身后的中年太监眼角看了一眼,就垂下眼帘,跟在男人身后离开,大概不久后,那永寿宫就是冷宫了吧。 中年太监看着走在他跟前的慢慢走着的淡漠麻木的男人,心里轻轻的喟叹了一声,那太皇太后尊贵了一辈子,以为她扶持两位皇上,就是这个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却不想,尊荣是那帝座的人赐予的,纵使,太皇太后有文家宋家的两大世家的扶持,纵使帝宫里因为太皇太后的多年盘桓经营,但,帝座的男人从来就是最为隐忍的,多年的布置,如今,借着四皇子的手,世家,只怕命不久矣! ——但,为此赔上的…… 中年太监垂下眼帘,想着那在容妃死去的晚上,在漆黑的,只有两根白蜡烛的殿宇里,那久久的抱着容妃无声颤抖的那孤寂哀伤的背影…… 值得吗? —— 帝宫,长信宫中。 陈朗月缓步上前,慢慢的跪下,“朗月拜见太后。” “月贵人起来吧。万娘,你且下去。”坐在榻上的皇太后示意陈朗月起身,同时也慢慢的起身,走向已经站起来的陈朗月。 在见到齐万娘走出去后,皇太后,看向身侧的垂首恭敬的陈朗月,“最近,帝宫不安静了。” “是。”陈朗月垂首说着,帝宫岂止是不安静,帝宫神甲队除了长信宫这里的林道队伍没有动过,其他各个宫殿的神甲卫士都被洗涤了一番,包括他的殿宇,文贵妃被皇上一道休养禁足宫中,现在,各宫都不敢妄动,都在那里安安分分的等着风平浪静。 “皇上的心思我越来越看不懂了。”皇太后轻声叹道,“自打容妃死去,皇上就简直变个人似的……月贵人,皇上对你还算是比较亲近,你需好好劝劝。” 陈朗月闻言,只是垂下眼,平静的点头。 ——他劝说皇上?怎么可能?皇上对他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陈朗月淡漠想着,一样是对某个人求之不得。 不过,皇上比他好的是,他求不来真心,也无法常伴,但皇上却是求不得真心,却能相守。可惜,这份相守……太短了。 容妃死了,皇上的心,也死了。 皇太后见陈朗月恭顺点头,神情却是很冷漠,不由轻轻一叹,这帝宫呀,住久了,这人的心也冷了,死了吧?但陈朗月却是还算好的,他好歹还有一个儿子吧? “二皇子也应该快回来了。”皇太后转开话题,语气严肃了起来,“他跑去北疆是对的,但我听闻,他这些年对少主大人身边的侍者半夏纠缠不清。” ——这还是她和林家的太爷见面,林家太爷婉转提醒的一件事。当她知道的时候,简直惊愕了,不敢相信! 二皇子齐明格是个最稳重老实的人,怎么能对半夏侍者动心思呢?动心思也就算了,你自己把这份心思埋葬掉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谁都知道,少主大人身边的两位花娃子侍者那可是绝对的才貌双全,一位纯真,一位聪明,倾心于这样的侍者也是自然的。 ——你怎么能还纠缠不清?! 陈朗月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色有些发白,这几年他那笨蛋儿子做的事情他岂会不知道?他担心会闹出大事来,就一个使劲的往自家儿子皇子府里塞人,可那倒好,儿子咬死了正妃位置必须是那半夏侍者,如果敢赐婚,他就休妃! 为此,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挡住了上头那太皇太后不安好心的拉拢赐婚! 那半夏侍者是少主大人的人,怎能做正妃呢?更别提那还是一个花娃子! 花娃子做正妻?!古往今来闻所未闻! 皇太后见陈朗月脸色苍白还有一些惶恐,就知道此事,只怕陈朗月早就知道了,但是,既然早就知道了,怎么就没有好好解决呢? 皇太后没有责怪,只是疑惑问道,“月贵人,你既然知道……怎么……” 陈朗月苦笑一声,随后,就砰的一声跪地,“求太后责罚!” “起来!”皇太后皱眉,“说清楚!” “明格……对那半夏侍者执迷不悟……” 皇太后一愣,随即紧锁眉头,怒斥道,“胡闹!莫非,他还妄想着娶那半夏侍者做正妃?!” 陈朗月苦笑不已,“明格就是……固执……” ——固执的不肯放弃。 皇太后心头又气又恼,想着那日林家太爷为什么会对她叹息着——“竖子痴迷”的话了,原来竟然是如此! 皇太后正想开口说话,就听外头齐万娘声音响起,“禀太后,奴婢有要事禀报!” “进来!” 齐万娘匆匆进来,跪地磕头,仓惶开口说道,“太后,刚刚传来消息说,永寿宫已经关闭宫门,圣旨下达,说太皇太后身体不适,需静养,任何人无旨意不得骚扰!” 皇太后脸色一变,陈朗月也惊愕的瞪大眼。 这,这,这不就是变相的软禁吗?!! ——皇上真的对太皇太后动手了?! —— 而此时的京都二街白马巷,林府。 林文忠仔细的看着那灯笼,反反复复的研究了三四次,才点头平静道,“不错,想不到这四皇子的手工活倒是精致。” 林德瑜闻言,立即出声反驳道,“爹,说不定是四皇子找人做的。” “不,依着那四皇子的脾性,他断然不会让其他人为宁儿做这些事情,你想,宁儿心软,重情,最鄙视浮华,想让宁儿动心,就得从这些细枝末节处着手,堂堂皇子亲自动手为一只花娃子做一盏灯笼,用的还是最为稀有珍惜的材料,你想宁儿知道时,岂会不动心?还有这标识,德瑜,你我都太粗心了,看看这标识,木鱼下头的不就是轩枝吗?……想来,那四皇子定是在许久前就在打宁儿的主意了……”说到此处,林文忠皱起眉头,越想越对李仪嵘不满,若不是当初为了帮你,怎么会把他们家最宝贝的花娃子给折进去?此事非得好好找李仪嵘算算不可! 林德瑜闻言,顿时语塞,没错,当初,他们都太粗心了一些,不过……还是那四皇子不好!林德瑜额头青筋再次一根一根的冒了出来!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北疆,将那四皇子狠狠的揍一顿! 林文忠放下手里的灯笼,抬头看向林德瑜,说道,“此事已经如此,你我暂且不要妄动,若那四皇子对宁儿真是一心一意,定会比你我更加心急,我们以不动应万变就好。” 林文忠说罢,就伸手指指桌上的那手镯,凝重道,“德瑜,当初李家女儿对你的心思,你是清楚的吧?” 林德瑜一愣,没错,李家的姑娘对他曾经动的心思,他是知道,但,他当初心里早就有了文娘,便非常明确的拒绝了,后来,他还为了避嫌,赶紧的就跑回了青田,和文娘订婚。而此事,爹不是也清楚吗?为何现在又再提起? “爹,怎么了?” 林文忠看着手镯,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没事,我只是觉得,也许,有些事情是我们想复杂了。” 林德瑜闻言,很是茫然,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但林文忠没有再说,挥了挥手,让林德瑜退下。 林德瑜只好退下,而林文忠在林德瑜离开后,默然了许久,重新拿起手镯,当年,应该还有一个人,对李家姑娘痴心,他应该身份尊贵,而且不能被人所知,于是,送出这个手镯,表明心意。 夜光,夜光,传说中,夜光石是为了与天空耀星呼应才会亮起,因此,夜光,有“一心一意矢志不移”之意。 可那李家姑娘,心里中意的只有自家的儿子……看她死去后选择的地方,安谧谷……那安谧谷是他们林家的最后归处,虽然也有青田镇的孤老也选择了那地方,但那地方默认的可就是林家的墓地啊,那李家姑娘——容妃不归故里,只想去那安谧谷,这心里存着的什么意思,还能不知道吗? ——不能共枕眠,但求同坟台。 哎,这个纠缠哀怨啊…… 林文忠叹息了半晌,就摇头了,随后,又皱眉凝思起来,若那身份尊贵的,能够拥有夜光石的是当今帝座的话,那……现在帝座的所为,还得再加上一个考虑,但是,帝座是那种痴情的人吗? 林文忠敲着桌面思索着,到底帝座在想些什么? 此时,距离帝都甚远的北疆,白星营里。 林福宁盘腿坐在院子里的石榻上,这石榻是前几日齐明远叫人搬来的,是极地的一种宝玉,摸上去冷冷的,但是躺上去却是软软暖暖的,非常舒服,自打来了这石榻,林福宁就将活动阵地,转在了这个院子里,再加上北疆的雪停了,还有太阳,前头园子里又有人参王小萝卜在那里蹦跶,这日子也忒为有趣。 现在,夜空干干净净的,吊着几颗亮星。 林福宁盘腿坐着,还捧着一大盆甜果子,一口一颗吃的很是欢快。 白衣在跟前的石头椅子上坐着,瞅了眼在石榻上方的帐篷还有拉起的小帘子,将风给挡住了,还有旁边的两个暖炉子,一旁的青果在熬着茶,一旁的半夏在噼里啪啦的算账…… 白衣抽了抽眼角,少主大人这日子倒是悠闲。想着今晚来的时候,前堂一堆人在那里肃穆开会,进院子转角的时候,大僧正伽若二不知道从那里蹦出来,拉着他就一个劲说什么少主大人年少不懂事,白衣你懂事,你给说说,千万不要被某些人给拐走了……这个帝宫太复杂了,少主大人性子单纯,要是做了什么皇室的人,那就麻烦了…… 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就是要他提醒少主大人,不要被某个衣冠禽兽给骗了! ——因为那衣冠禽兽是堂堂皇子,怎么可能嫁给少主大人呢?!少主大人可是花娃子呢! 花娃子娶亲?古往今来还从未听说过!! 没错,他也没有听说过,所以今儿个,他坐在这里,看着眼前,眉眼弯弯,笑容舒适灿烂,可爱的少年,白衣心头软软,眼前的人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在他的爱到了绝境时,让他重新走出了第二次人生,让他知晓了天地的壮阔,和生命的美好。 ——他可是决计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眼前的少年! 哪怕那人是现在天下最为厉害的人! “公子,你要娶四皇子?” 林福宁抬眼,卡兹!咬掉了甜果子,就恋恋不舍的放到了一边,好吧,大僧正伽若一说过,这个甜果子是特殊酿制的,有补气安神的作用,但是也不能吃太多。 “嗯。我要娶他。”林福宁点头,拍拍手,笑眯眯的道,“白衣,到时候你红包封大点。” 白衣闻言,一滞,随后讪讪道,“公子,我没钱。” “啊?没事,从你每个月的俸禄里扣就是。” 白衣再次默然。随后,抬头,叹气道,“公子,花娃子是不能娶妻的。” ——所以,公子,梦可以做,但是,要白日梦就少做吧。 林福宁点头,看着白衣,疑惑道,“我知道啊。”他老早就知道了。 “那你……” “所以我打算做名垂青史古往今来的第一个娶妻的花娃子啊。” 第113章 JQ结果了(1) 北疆,白星营里。 青墨沉着脸,快步的朝前堂走去。他的心情极为沉闷,作为跟随殿下多年的随从亲信,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殿下和少主大人那些年不得不说的往事了,他知道,殿下对少主大人是情根深种,多年苦求,他也知道,凭殿下的手段,将来,入住皇子府的另一位主人必定就是少主大人。 是的,他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但,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刚刚他去后院给少主大人送东西,少主大人见到他的时候,竟然会笑眯眯的问他——有没有给殿下绣嫁衣? 绣嫁衣?! 他惊愕了,随后,少主大人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然后,一旁的白衣竟然慢悠悠的说,“要是青墨你不懂得绣牡丹鸳鸯的话,我可以教教你。” 囧! “身为殿下的贴身随从,为殿下绣嫁衣那可是必须的啊。”少主大人语重心长。 他大囧!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你得赶紧学学才是。”一旁的白衣点头笑道。 他特大囧! 惊愕囧然过后,他心头压抑不住的紧张和沉闷起来,难道……殿下真的要嫁给少主大人?! 可是,这怎么可能?! 花娃子娶妻?!天下会哗然的好不好?! 而且,最最重要的,殿下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难道就甘心下嫁?! 不过……以殿下对少主大人的心思来说……这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如果真的这么做的话……那天下人将如何看待殿下?!浴火堂和利剑,白星营,追随殿下的那些人将如何看待殿下?! 随后,突兀的,青墨站定脚步,看着跟前不远的前堂,此时,夜已深沉,前堂里出出入入的人没有停过,坡罗国和京都有紧急情报传来,殿下正在处置这些事情,殿下英明伟武,睿智果断,他才是那高居云端掌控天下的人! 这样的人,岂能嫁与一只花娃子?! 青墨深吸一口气,他不能对殿下言明,殿下对少主大人的看重,他最为清楚明白! 青墨猛然转身,朝后院大步走去,他得问清楚,到底少主大人是什么想法?那被殿下所珍视宠爱的少主大人难道就真的忍心折辱殿下?! —— 此时,后院里。 林福宁裹了裹被子,看着青果在一旁添起了炉火,半夏整理着桌上的账册,厢房里暖暖的,他曾经对小师侄说过上辈子那个东北火坑的东西,小师侄听了后,就详细的问了问,他就说了一下,说得比较模糊,却不想这几日小师侄却是捣鼓出来,现在,厢房里暖暖的。 林福宁接过青果端来的茶汤,慢慢的喝着,想着青墨那一会儿黑一会儿白的脸色,就忍不住咧嘴一笑。一旁帮着半夏整理账册的白衣见了,也笑了起来,“公子,可是在想刚刚的青墨……” “那青墨真是信了,哈哈哈哈……”林福宁笑着,忍不住捶着被子。 “但是,公子,如果,大和尚和大僧正们真的要求您只能娶的话,那您还不是得娶吗?”半夏忍不住出声道。 从白衣和自家公子说着娶妻之事开始,半夏就一直想开口说话,但是因为公子和白衣说话,他不好出声,只能忍到现在了。 想着,在外头的时候,公子很无辜的说——“所以我打算做名垂青史古往今来的第一个娶妻的花娃子啊。” 当时,他和青果都呆滞了,白衣也呆住了。 半晌,白衣才结结巴巴的开口,“公子,这个,这是不可以的……” 结果,公子说了一句话,“我知道这是不可以。但——为什么,就不可以?花娃子因为体质特殊就只能嫁?谁规定的?没有花娃子娶妻并不代表花娃子就不可以娶妻!” 他当时心头激荡了,公子说的没错!没有花娃子娶妻并不代表花娃子就不可以娶妻! 可是,却没想公子接下来说了一句话,“当然,我是不舍得小师侄受委屈的。” “……” 一时间,他和白衣都囧然了。没想到在慷慨激昂后,公子会说出这么一句柔情蜜意的话。 不过,如果四皇子真的下嫁的话,那的确是非常委屈的一件事,不提花娃子的身份,就提提四皇子的身份,那就真的是会让四皇子手下都起来兵变的一件事! ——堂堂四皇子嫁给花娃子这种卑贱身份……那岂止是委屈呀。 “这是权宜之计,暂时让大僧正们不要烦着我的权宜之计罢了。”公子叹息了一声说道,很是烦恼的扒拉着头发,喃喃道,“真是麻烦啊。” 不是普通的麻烦,是大大的麻烦,公子,难道你忘了,林家的规矩吗? 半夏看着垮下脸的林福宁,有些不忍心,但还是继续说道,“公子,太爷和老爷,还有夫人……您……”想怎么做?要怎么做? 林福宁长叹一口气,对半夏苦恼道,“这会儿就不要问我这个问题了!” ——他现在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啊。 他不怕爷爷,不怕他爹,因为他爷爷,他爹处置他,他都不怕,跪祠堂或者严厉训斥,软禁什么的,都不算什么,他知道,他懂得该怎么应付。 但是,他娘亲……最温柔最宠他的娘亲……那可是完全不按理出牌的主啊,一旦拧起来,连太爷还需退让三分的主啊! 林福宁捧着头,苦着脸,该怎么办呢? 半夏见林福宁捧头苦恼的模样,也不敢再问,大僧正可是说过,公子必须静养,尽量少烦心。 而这时,已经走到院子门口的青墨,正欲走进院子里,就被人喊住。 青墨转身,看着绿墨正朝他走来。 “青墨,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绿墨看着青墨问道。 青墨正纠结着,此时见绿墨,想着绿墨平日里虽然话最少,但人却是最为通透的,便将自己心里烦恼的问题说出来,却不想一说出来,绿墨就笑了。 “青墨,你还真是……”绿墨说到此处,就摇头叹了起来,喃喃道,“少主大人才是真正的大智慧啊,连这样的事情都能想到……” 青墨茫然了,“绿墨,你在说什么呀?” 绿墨看着青墨,摇了摇头,“你去休息吧,公子也应该在休息了,你别打扰了公子。” “你的意思是——”青墨皱眉,公子果然是在唰着他玩是吧? 见绿墨只是挥手赶他走,青墨也没多耽搁了,转身离开了,反正最忠于殿下的绿墨都这么说了,那他心里就可以放心了。 待青墨走远,绿墨看着身后的院子,他从少主大人入住院子开始,就一直奉命守在这里,不让其他人靠近,保护少主大人。 从很久以前,他就被殿下赋予了这样的使命,跟着少主大人,保护少主大人,他不是乌墨,不是暗侍,但他知道,殿下正在将他培养为少主大人的暗侍。 本来,乌墨该是最合适的,但,可惜,乌墨对少主大人似乎有别样的心思,殿下正慢慢的将乌墨引出暗处,将来,乌墨必是会有大用处。 而他绿墨,或许是性格使然,或许是因为他对殿下最为忠心,最初敢于质疑少主大人的人,就是他,最早看出殿下心思的人,也是他。 他记得殿下,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绿墨,你善于看,那你以后看就是。” 于是,他就一直看,看到了现在。他看到了殿下的野心,看到了殿下那深藏在温和外表下的暴戾和无情,看到了殿下对少主大人的痴然和执着……也看到了,安谧谷里那小小的可爱的善良的花娃子,如何成长为现在的少主大人……他还看到了,那花娃子的独特和他的聪明。 ——全天下,古往今来,第一个提出娶妻的花娃子…… 绿墨低低一笑,果然不愧是殿下看中的凤主啊。 突然察觉前方有人靠近,绿墨忙上前,恭敬跪伏,低声道,“绿墨拜见殿下!” “青墨刚刚来了?”走近的人正是齐明远,齐明远在前堂没有看到青墨,他让青墨过来给宁儿送素面,怎么一送就这么久?刚刚青墨匆匆过来回禀,神色有些匆忙,不对劲,想着这几日宁儿的无聊,还有那三个老头间接的委婉的给宁儿施加的压力。 他心里隐隐有些了然。 绿墨恭敬应着,顺势将事情对齐明远说了一遍。 齐明远听完,弯了弯嘴角,这还真是宁儿会做的事情。齐明远随后就摆手示意绿墨退下,举步走进了院子。 齐明远进了厢房,半夏青果白衣见了齐明远恭敬做礼,随后就退下。 这几日,半夏青果已经知道,殿下会陪着公子说话,陪着公子睡觉,但还真的没有对公子做过不好的事情,而一旦公子睡着了,殿下就会离开,走到院子外头的石榻上睡觉,他们也曾经劝说过殿下去另外一间房间休息,但殿下却是不肯,守着公子的房间外头。待第二日公子醒来就马上进房间,陪着公子洗漱吃早膳,说说话,才离开去前堂处理事情,中午,回了院子,就下厨房做些公子喜欢的吃食。 ——到白星营的这段时间,他们才恍然,原来公子喜欢的那些菜式竟然都是殿下亲自下厨做的!! 四皇子殿下竟然为了公子,洗手做汤羹?! “小师侄,你忙完了?”林福宁抱着被子,抬眼看着齐明远走近,就拉过齐明远坐在床榻上,齐明远顺势将林福宁抱进怀里,一边轻笑开口,“宁儿刚刚在烦什么?” 林福宁没有说话,只是拉过齐明远的手腕把脉,齐明远没有动,由着林福宁把脉,他今儿个这么晚才回来,宁儿定是会担心的,不让宁儿把脉确定他的平安,宁儿是不会安心的。 林福宁把脉确定齐明远没事后,才抬头看着齐明远,咧嘴一笑,“青墨的反应真有趣。” 齐明远轻轻一笑,抬手揽住林福宁的肩膀,柔声问道,“若是嫁人就得做嫁衣的话,那青墨倒是该跟半夏白衣好好学学,要不这样可好,让半夏白衣他们做一套宁儿的嫁衣,然后,青墨再跟着学学,你看可好?” 林福宁一愣,随即瞪眼,这小师侄想得倒是真美!这是变着法子拐着他去做嫁衣是吧?! 林福宁抬手一扯齐明远的脸颊,阴森森的一笑,“夫人,嫁衣可得好好做,不可偷懒,否则,为夫就不娶你了。” 齐明远依然轻柔笑着,一手握着林福宁的手,一手将林福宁按向自己的怀抱,低笑着开口,“若夫君不可娶我,那妾身只好化身厉鬼日夜相随……” 林福宁一抖,你妹的!好端端的,怎么就整成了午夜贞子了?! 林福宁瞪眼,“大半夜的,你想吓人吗?” 齐明远一笑,低头轻轻吻着林福宁的额头,温柔辗转,喑哑的声音却是慢慢的说道,“林家太爷和林家老爷可能已经知道了。” 林福宁一愣。啊? “宁儿,若是林家太爷不予,你会怎么做?”齐明远见林福宁怔愣和茫然的脸,心头一紧,他不担心别的,就担心林家的反对,这世上,对宁儿最重要的,除了林家,或许现在可以加上一个自己……,但若让宁儿选择,宁儿定会选择林家! ——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个地步,林家太爷固执不肯让步,宁儿,是不是就……齐明远的揽抱着林福宁的手更紧了! “我不怕爷爷,也不怕爹。”林福宁没有察觉齐明远的心情变化,扒拉着头发,苦恼不已,“明远,小师侄,我怕我娘啊!” 齐明远一愣,揽着林福宁的手松了松,随后,却是低笑了起来,紧绷着的心松开了。 林福宁一听齐明远笑,就怒了,“笑什么!我娘要是发脾气,连我爷爷都得让三分!” 齐明远轻咳了一声,抑制住笑意,才故作严肃道,“嗯,没事,宁儿,我会解决的。” “你解决什么?”林福宁依然怒瞪,“我家那边的我去搞定,你去搞定你家那边的!” 齐明远闻言,轻笑起来,语气更加温柔,“好,我去搞定我家那边的。” ——事实上,他们家那边的,他一点都不担心不能搞定。而他自然不会让宁儿一个人去跟林家的那些狐狸斗。宁儿还是乖乖的在一边玩闹就好。 但这话可不能说出来,宁儿定会十分生气。 却不想,他家的宁儿在说完这话后,又很是严肃道,“小师侄,我跟你说,搞定家人后,是我娶还是你娶的,到时候再商议!” 齐明远一僵,看来,还是得让青墨赶紧的去绣嫁衣…… —— 此时,京都二街白马巷,林府。 李仪嵘悄悄的翻下墙来,刚想去找林文忠的院子,就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一笑吟吟的少妇。 李仪嵘顿时一僵,林德瑜的妻子——文娘,她怎么在这里? “李伯父,这里的墙高了些,伯父大人已经一把年纪了,翻这里的墙危险了些,下次翻西边的墙较好。” 李仪嵘讪讪一笑,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觉得眼前笑容温婉秀丽的女人有些,有些可怕呢? “啊,对了,伯父大人,这边请,您看我,这待客之道怎么都忘了呢?” 李仪嵘呵呵干笑一声,“那个,那个……” “呀!伯父大人小心——” 咣当! 李仪嵘僵住了,他,他,他的脚下刚刚踩到的软软的臭臭的是—— “哎呀,伯父大人,您看,这,真是的!都是宁儿顽皮,这小虎子虽然是小白虎,可是,最顽皮了,老爱到处跑,您看,您踩着的——” 李仪嵘木然,小白虎??他的外孙齐明远两年前在北疆抓到的珍惜小白虎,他一直都去信想要抱一只回来,却总是被婉拒,原来竟然是在这里!! ——好你个齐明远! “伯父大人,您还好吧?” 李仪嵘回过神,“啊,我没事,我很好。” 啪嗒! “啊!伯父大人,您……没事吧?哎呀,下人都粗手粗脚的!怎么把这洗脚水乱倒呢?” 李仪嵘一脸木然,洗脚水?!李仪嵘抬手抹了抹脸……他今儿个出门怎么就忘记看黄历了呢? 就在这时,轻咳一声响起。 李仪嵘转头,林文忠摸着胡须站在不远处,似乎一脸嫌弃的忍着什么,看了李仪嵘一眼,就转头对笑吟吟的林夫人说道,“文娘,你且下去吧。” “是。”林夫人恭敬应着,便转身施施然的离开。 李仪嵘目送林夫人走远,才瞪向林文忠,“你丫的要是看我不顺眼,就揍我!耍这些小手段,你当你还是当初十五岁的林文忠啊!” 林文忠挑眉,哪怕他当初十五岁的时候,也未曾做过这样的事情!貌似当初会这样耍人的也就只有你李老头吧。 “这不是我授意的!”林文忠淡淡说着,在李仪嵘走近时,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真够臭的。 李仪嵘甩甩手故意将脏水甩向林文忠,闻言,一顿,抽了抽嘴角,“莫非……” 林文忠点头,“文娘已经知道北疆的事情,她很生气。” 李仪嵘顿时不敢说话了。 话说林家,他是多少知道的比外人多一些,这林家,貌似林太爷最大,事实上,林家当家主母怒起来的时候,太爷也得让三分! 第114章 JQ结果了(2) 京都二街白马巷,林府,后院书房。 李仪嵘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坐在书房的下首,听着林文忠对那手镯的推测,叹了口气,“哎,我们李家尽出痴情种!” 林文忠听了,微微扬眉,说这话是打算为四皇子说点什么吗? “文忠兄,说实话,我那外孙在几年前就跟我提过了此事,他对少主大人一片痴情,早已对我言明,此生非少主大人不可。”李仪嵘一脸肃然说道。 林文忠闻听此言,沉默了,那四皇子当初离开青田镇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不单单是对宁儿说的,也是对他们说的。他早已知道,但—— “四皇子的婚事,他自己能做主吗?”林文忠轻描淡写问道。 李仪嵘呵呵一笑,扬眉,“如果是几年前,或许不能,但,现在的话,只怕是除了我外孙本人,谁也不能做他的主。”李仪嵘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是得意。 林文忠心头一突,谁也不能做他的主?但面上,林文忠还是镇静的问道,“怎么?难道连帝座也做不了四皇子的主?” 李仪嵘呵呵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帝宫传出来的消息,文贵妃和太皇太后都已经被禁在宫中,无旨意不得探视。” 林文忠心头一个咯噔,文家和宋家最尊贵的女人被禁在宫中?!那么,果然,这次北疆的事,那帝座的男人是打算借此来扶持四皇子吗? “文忠兄,说句实话,我那外孙若要娶的是你林家的花娃子的话,我是绝对支持,你家的花娃子聪慧能干,又仁善开朗,我非常喜欢。”李仪嵘郑重说道,“且,你应该知道,如果做了大和尚,不但一辈子青灯古佛,最重要的,大和尚必须继承前人记忆,你忍心,你家的花娃子受那种苦楚?” 林文忠沉默着,他当然不忍心!那可是他们林家宝贝的花娃子!如果不是为了避免花娃子及笄后会被官府议婚,他们宁可养自家的花娃子一辈子,也不愿意他青灯古佛一世人,还得接受前人记忆,承受那种苦楚! 当初林家祖训会下那么一条规矩,就是为了避免花娃子及笄后被人强迫议婚,成为富商玩物或者贵族妾侍! 如果……宁儿能够成为他人的正室,得到照顾和疼爱,能够幸福,他自然是支持的! 但是——那四皇子岂是宁儿的良配?! “李仪嵘,我林家的规矩,你知道的吧?”林文忠平静开口,神情依然镇静的话。 李仪嵘瞅着林文忠,这老头还想出什么幺蛾子? “知道。” “我林家的姑娘也好,花娃子也罢,如果嫁人的话,只做正妻,且夫家不能再有第二个女人,通房丫头也不能有!”林文忠说着,负手起身,淡淡道,“四皇子贵为皇亲,他有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责任,他必定不能只有一个妻。”顿了顿,林文忠又直视着僵住的李仪嵘,低声说道,“我也不怕你知道,宁儿的体质不好,只怕将来会一无所出。” 林文忠这话一说完,李仪嵘就脸色变了变。 林文忠却是继续开口道,“李仪嵘,我看你还是想个法子,劝服四皇子另寻佳人吧。” 李仪嵘脸色黑了,另寻佳人?!如果他家外孙是他能够劝服的人,他岂会跑到你林老头家里找不自在?! 可眼下,麻烦了,如果林家花娃子身体不好,不能生养的话,他家外孙岂不就断后了? 如果让他家外孙再娶妻,那林家花娃子肯定会挥挥袖子,潇洒走人!到那时候,他家外孙咋办?! ——这林家老头可是出的好幺蛾子啊! 李仪嵘僵硬着脸,说了几句,就走人了。 待那李仪嵘一走,林文忠就唤来了林夫人。 看着自家儿媳恭恭敬敬的做礼,站起,垂眉低眼分外柔顺温婉的模样,林文忠心头叹气,这是生气了吧? “文娘,你已经知道了?”林文忠问道。 林夫人沉默着,她昨儿个才知道这事,如果不是帮着老爷收拾书桌,看到了那封老孟的信,她也不会知道,原来她那乖巧可爱的宁儿竟然和那四皇子同住一个院子! ——宁儿怎么就这么胡来! 不说其他的,就算宁儿对那四皇子真的有意,作为还未有婚约的,特别还是不该有婚约不该有尘世牵挂的少主大人,怎能和一个男子同住一屋?! 名声不要了?名节不要了?若让其他人知道该如何是好? 宁儿有时候会忽略这些,但宁儿身侧的半夏和青果是在干什么?! 最让她生气的是那四皇子,如果真的那么珍惜宁儿的话,就不该做出这种事情!就该好好爱护宁儿的名节才是! 但这些,她却是不能说出,老爷已经说了,宁儿和那四皇子在北疆同住一个院子的事情,公公还不知道。如果让公公知道,公公一时气急败坏生病了怎么办? 此时,她心里纵然再生气再担心,也只能保持沉默。 林文忠见林夫人沉默着,便轻轻叹息了一下,安抚道,“文娘,宁儿应该多少对那四皇子有意。你是他的娘,我想你比我知道的要多些才是。” 林夫人抬头,心头苦笑一声,她是知道的,早在北疆事前,她就已经猜到宁儿的心意,但宁儿此前说的话,做的事,让她放下心来,她知道,宁儿是有分寸的,是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的。 如果没有北疆之事,她想,宁儿还会乖乖的做他的少主大人,但却不想,北疆事发了……四皇子音讯全无,宁儿心急惶恐,于是…… 她明白。但,那四皇子岂是良人? “公公,林家祖训第一句话:惟愿我林氏子弟,平安和顺,自得喜乐。儿媳明白,但是,那四皇子不说秉性如何,就单单四皇子的身份,将来又怎么可能只有宁儿一个?还有那帝宫里的勾心斗角,各种繁琐之事,宁儿性子单纯……我不怕别的,我就怕我的宁儿会是第二个容妃!” 林文忠闻言,心头一震,第二个容妃?! “放心。”林文忠沉声道,“我已经对那李仪嵘说得非常清楚了。哼,如果那四皇子真的非宁儿不可,那就按照我们林家的规矩办事!” 林夫人闻听此言,才松了口气,有公公这句话,那她就放心了。 “文娘,康儿和薇儿这两日就该到了。你得好好的为康儿择一门亲事。”林文忠转开话题说道,可不能再拖了,一旦北疆事定,以林家和李家近来的关系,那些个世家豪门肯定会上门了。早日将家中孩子的亲事定下来,也好避开那些想要联姻的世家。 ——他们林家是断然不会拿孩子们的终生大事去做筹码的! “是。”林夫人赶紧的应下,心里想着,康儿的婚事还无头绪,但薇儿的……想着那魏夫人近日常来拜访,话里话外,都暗示了两家议亲的章程……哎,还是先准备薇儿的嫁妆吧。 于是,林夫人将事情细声说来,林文忠听着,点头,“那就先筹办薇儿的嫁妆,既然当初已经如此,那我们林家也该受诺言才是,但,文娘,你须得好好和那魏家的人说说我们林家的这个规矩。” “这几年来,我有多次说过。”林夫人柔声说着,“那魏夫人已经明了。” “那就好。”林文忠说着,微微点头,又皱眉道,“康儿还未有中意的?” 林夫人有些无奈点头,轻声道,“儿媳会和康儿好好谈谈。” 林文忠点头,随即又补充道,“婚姻之事切记不能勉强,若康儿实在没有中意的人,就不妨等上一等。” “是。” “还有安儿,他这几日住在了李仪嵘那里,哼!下次他若再偷偷摸摸的爬墙进来,你就跟他说,只许住客栈!不许住李仪嵘那里!” “是!”林夫人点头,心头却是忍不住微微一笑,安儿因为违背祖训,算是除名,可这孩子还是偷偷摸摸的进来见她和老爷,偷偷的在公公院子外头磕头,还送了东西,只是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没有眼力?怎么就住到李仪嵘那里? 在宁儿的事情没有彻底解决前,那李将侯府是能避则避! 而此时,李仪嵘正在自家书房里烦恼的绕圈子。 刚刚走进来的魏成一见,便先拱手做礼,随后,恭敬的站到一侧。 李仪嵘见魏成来了,便上前一步,问道,“魏成,你们家的魏嘉要娶林家姑娘?” 魏成一愣,随即微笑点头,脸上掩不住欢喜神情,那林家姑娘可是他极为中意的儿媳啊。“回老将军的话,是的。” 李仪嵘一听瞪眼了,“那他们家的那破规矩,你也答应了?” 魏成拱手,肃然道,“这是自然。”林家的规矩他早就知道。本来当初他甚为犹豫,后来,老父亲做主应承了下来。 李仪嵘一时被哽住了。魏成回答的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半晌,李仪嵘才轻咳一声开口,有些烦恼道,“那林家破规矩真是忒多!” 魏成闻言,心头一默,对他来说,林家的规矩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能够理解,这是林家人护短,疼孩子的表现吧。而今天……这老将军这么烦躁 ,还提到了林家,莫非是老将军去林家为四皇子探口风的时候,被林家太爷给为难了? “老将军……我想,此事,殿下自己该有决意才是。”魏成委婉提醒道。 李仪嵘听这话,想了想,叹了口气,罢了,此事,待外孙回来再烦恼吧。 “魏成,你今儿个来,是为了何事?”李仪嵘转开话题问道。 魏成恭敬拱手,说道,“回老将军的话,内阁朝议,已经决定削夺南疆州府和江南道督军的官职,即日派遣巡抚特使前去查办,贪污税银之事。” 李仪嵘闻言,转身看着魏成,双眼锐利,南疆州府和江南道督军是文家的嫡系子弟,这么一个朝议,摆明了就是要削夺文家!但,内阁朝议一直以来都是由宋,文,魏,以及其他无派系官员把持,每次朝议后呈递给帝座的折子都是早就决议好的,如今,由着朝议削夺文家,那么……果然,外孙已经能够掌控朝议了吗? “魏成,你跟老夫说实话,此事,你们何时开始布置的?”李仪嵘缓缓问道,没有指出是何事,但魏成心知肚明。 魏成拱手,低声道,“四年前,殿下就已经开始了。” 第115章 JQ结果了(3) 四年前?!李仪嵘眯起双眼,果然,他那好外孙早就布置筹谋好一切,北疆夺军权,朝堂夺朝议! 只是……他那外孙既然已经筹谋好了一切,那帝座呢? 他那外孙对帝座又是什么想法? 事到如今,他也多少看出了他那外孙的筹谋,他那外孙必定知道北疆战事会有人打粮草的主意,于是,干脆将计就计,借北疆的胜利来给文家宋家的人添堵……不过这里头也有几个问题,首先,他家外孙就那么自信北疆的战事一定会赢?其次,他家外孙应该不知道打粮草主意的人是帝座吧?那么,这次北疆赢后,就原地不动,坚守北疆,但又保持作战状态,赶走南疆军队的时候还那么不留情面……这是要逼帝座对付宋家文家? ——还是想……夺取帝座? 但看看又不像……如果是要夺取帝座的话,完全可以率军直取京都!毕竟,京都宋家的那位已经暗地投诚,京都十二营里,已经拿到了一半!再有就是,朝议都已经掌控了啊。 “魏成,殿下只让你们做这一件事?”李仪嵘来回踱步了一圈,再次走回魏成跟前,试探性的问道。 魏成恭敬拱手应答,“回老将军的话,殿下在离开京都前,交代我们做的,就是这一件事,其次,就是——”说到此处,魏成压低了声音,凑到李仪嵘跟前,细细的说了起来。 李仪嵘听完,眼睛一亮,随即又困惑的看向魏成,“如此就好?” 魏成点头,低声道,“是,殿下说过,如果朝议拿下,江南道和南疆都能顺利拿下文家和宋家的人,那么,老将军只需前往宋府,将此事说与宋家的家主,那么,就可以……” 李仪嵘点头,“那此事就交予老夫吧。” —— 此时的北疆,白星营。 晨曦的光辉照进院落,虽然北疆的雪细细绵绵的,但晨早的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落在了雪花上头,淡淡的好似涂抹一层焦糖。 站在厢房门口的林福宁看着,喃喃自语道,“好像吃炸鸡块啊。” “炸鸡块?”站在林福宁身后的正给林福宁批貂绒披风的某人诧异的问道,“宁儿,那是什么?” 林福宁回过神,挠挠脸,侧头看着身后比他高了一个某人——齐明远,那是他上辈子吃过的东西……这个世界貌似也有类似鸡鸭的东西,而且绝对纯绿色,没有禽流感啥的毛病,但是,可惜,他的体质不能吃这些东西。 林福宁长长叹了口气,“没啥,我做梦梦见的。” 齐明远低头瞅着林福宁一脸惆怅的感慨的,想着今日事情不多,处理完后,就给宁儿做几个炸果子,宁儿虽然不能吃油炸的东西,但是偶尔吃几个,应该没有问题才是。 于是,齐明远抬手摸摸林福宁的头,柔声道,“宁儿,待我忙完事情我就来陪你。” 林福宁点头,随即皱眉拉下齐明远的手,哼了哼,“不要老是摸我的头!男人的头摸不得!” 齐明远听着,心头一笑,宁儿是花娃子可不是什么男人,但,罢了,如果说了,宁儿今日就会不理他了。 于是,齐明远便放下手,又柔声细语的嘱咐了一些琐碎的事情。譬如说要在院子里走走,不要老是赖在外头的石榻上,药汤要按时吃了,账册什么的,还有外头忠义堂和少主大人的杂事,不要太过于操心……不要因为天气暖和了就脱了貂绒披风……诸如此类的,一直说到林福宁忍无可忍了瞪眼,齐明远才转身离去。 而齐明远离去后不久,林福宁走到院子里,挥挥手,伸伸腰,踢踢腿,嗯,没错,第十套广播体操开始了。 端着药汤的青果和拿着一叠账册和信件的半夏白衣走进来的时候,就见林福宁穿着圆圆滚滚的衣服,努力的踢腿伸腰,对视一眼,青果首先就噗嗤笑了,半夏和白衣的眼里也有了笑意。 ——公子这做的是什么动作?真是够古怪的,但也好可爱啊。 青果半夏还好,偶尔林福宁心血来潮的时候,会练练这套广播体操,但白衣却是第一次看见。 于是,白衣就停下,饶有兴致的看了好一会儿。 而等林福宁做完,白衣就上前很是感兴趣的细细问了一遍。 林福宁含糊的说了一下,只说是自己折腾出来的。 随后,林福宁就赶紧的转开了话题,轻咳了一声,问道,“对了,有京都那头的信没有?” 林福宁觉得,这会儿他爹娘的信也该来了才是,前几日他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敢问,昨儿个晚上,他躺在床上枕着小师侄的肩膀的时候已经想得非常清楚了。 ——该来的躲不了,男子汉大丈夫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于是,今儿个一起来,林福宁就迫不及待的问了。 白衣翻了翻手里拿的信件,摇头道,“公子,没有。” 林福宁一怔,没有?不可能吧?就算不会写信来大骂他一顿,也该写信来问问他是否安好啊?林福宁心头开始忐忑不安了,这没有消息可也是最坏的消息!! 白衣看着林福宁怔然凝重起来的神色,心里隐约猜测出缘由,便低声道,“公子,白衣今日过来的时候,看见了二少爷匆匆进了前堂。” 二哥?林福宁抬眼看着白衣,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小师侄说过二哥去了京都送信……嗯,待会问问二哥。 “白衣,你帮我去请二哥来见我。” 白衣恭敬拱手应下,“是。” 随后,白衣就退了下去,而正好,大僧正伽若三端着盘子进来了。 林福宁跳下石榻,笑眯眯的看着伽若三走进,拱手打着招呼,“小老头好。” 伽若三面无表情的点头,放下盘子,看了眼青果和半夏。半夏会意,拿起桌上的账册就拉着青果退到外头的园子里。 青果茫然的蹲在园子里逗着撒腿欢跑的人参王——小萝卜,好奇怪,这小萝卜是人参王,人参王就是药草吧,怎么就那么喜欢追着信鹰屁股后面跑呢?公子说它们是跨越种族的友情? 半夏却是坐在园子里的亭子里,看着不远处隔着矮墙的院子,眼里一片担忧。 三位大僧正里,最为固执的最难捉摸的,就是这位大僧正伽若三。 不知道……他会如何对公子……公子常常说,三位大僧正是能守常人难守的寂寞,能忍他人不能忍受的孤寂,三位大僧正是他最喜欢的几位老者之一…… 被自己尊敬喜欢的老者责骂痛斥,是什么感受? 林福宁耷拉着头,心头闷闷的,但却没有反驳,只是规规矩矩的听着,大僧正伽若三的面无表情的训斥。 “……少主大人,说吧。”大僧正伽若三在训斥一通后,终于缓和了语气,看着坐在他跟前的耷拉着脑袋的林福宁,眼神柔和了下来。 ——或许,他们三个老头会对这位少主大人这么疼惜的原因就在这里,明明是少主大人,若论身份,绝对高于他们,平日里和他们嘻嘻哈哈,喊着他们老头老头的,但却是比谁都敬重他们三个老头…… 所以,也更加让他们三个老头倍加忧虑这次的事情。 林福宁偷偷抬眼,看着大僧正伽若三,见伽若三虽然神情平板着,但眼神却是温和的,便小声开口,“我是认真的。” 伽若三点头,这几日,他们三人观察了好一段时间,已经明白,少主大人是认真的。 虽然伽若一和伽若二都不愿放弃,认为若是林家人和大和尚知晓此事,定能劝服少主大人。 但,他却不是这么想的,因为,他舍不得这个孩子一辈子青灯古佛,舍不得让这个孩子来忍受他们现在正在忍受的寂寞孤寂,以及——继承之苦。 “少主大人可知晓,你是在赌。”伽若三肃然说道。 林福宁一愣。赌? “你在赌你的将来,你在赌四皇子殿下能否一辈子对你从一而终!”伽若三缓缓说着。 林福宁闻言,哦了一声,一脸恍然,“小老头,你怕小师侄将来会抛弃我,喜欢上第二个人啊?” “他是皇子,皇子的义务就是为皇室开枝散叶,其次,人心易变,或许,他现在对您真心实意,但,将来之事,谁能知晓?最后,花娃子在这个世间,不受欢迎,您将来若被抛弃,该何去何处?”伽若三说道,语重心长。 而这时,匆匆处理事情赶回院子打算给他家小师叔做炸果子的齐明远恰好就在门口听到了,于是,他顿下脚步。 林福宁看着伽若三,似乎十分不解,“小老头,为什么你就这么肯定将来爬墙抛妻弃子陈世美第二的人一定是小师侄,而不是我呢?” 伽若三一滞,外头的齐明远脸色一沉。 林福宁依然自顾自的说道,“好吧,就算我魅力不如小师侄,可就算是将来他爬墙了,我也会爬墙啊!外头的天地那么宽广,世间的美景我还没有看尽,我是绝对不会哭哭啼啼的守着小师侄过日子的。”说罢,林福宁昂头,拍拍胸脯,很是骄傲,“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伽若三盯着林福宁,半晌,才开口说道,“看来,少主大人想得非常清楚。” 林福宁点头,“我考虑清楚了。” 伽若三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林福宁,缓和说道,“请少主大人记住,京都慈恩寺,永远会为你敞开。” 林福宁一呆,心头一震,随即眼圈泛红,站起,朝伽若三,恭恭敬敬的拱手做礼,低声说道,“福宁拜谢大僧正!” 伽若三摆摆手,敲敲端来的盘子,说道,“请少主大人及时用药。” 说罢,伽若三就起身,转身离开,走到院子门口,见齐明远,便垂眼拱手,淡漠的和齐明远擦肩而过,就在擦肩而过时,伽若三低声说了一句,“少主大人永远只会是林家花娃子——林福宁。” 齐明远闻言,只是淡淡回了一句,“齐明远的凤主,永远只会是林家花娃子——林福宁。” 伽若三脚步一顿,随即抬脚走出。 齐明远缓步走了进去,远远的,就见他的宁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喝着药汤,齐明远心头一疼,随即又有些哭笑不得,宁儿也哭得太夸张了吧?这眼泪鼻涕乱糟糟的,还喝着药汤?不怕眼泪掉进去吗? 齐明远快步走近,一边拿过药碗放在桌上,一边温柔揽过林福宁,用自己的袖子擦着林福宁的脸,一边柔声安抚着,“好了,不哭,待会白衣他们来了,可是会笑话的。” 林福宁抓着齐明远的袖子胡乱擦了擦,随后红着眼圈,一脸愤然哀怨,“小老头欺负我,在药汤里下了我最讨厌的酱草!!呜呜……那个味道……我每次一闻就会哭……呜呜呜……” 齐明远正轻拍着林福宁的手一僵。 —— 而此时,前堂的走廊边上,林福安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清雅秀丽的花娃子——白衣。 多年后,他依然还记忆犹新,这是他命中注定的邂逅,这就是他弟弟林福宁曾经念过的一句诗——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福安少爷,公子就在院子里等你。”白衣拱手垂眼说着,嘴角微微的笑。 却不想,对面的这个俊朗洒脱的呆呆的少爷,开口问话,“你可有婚约?” 白衣一怔,随即皱眉,心头有些不悦,福安少爷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林家的规矩,一辈子就只要一个人。”林福安肃然认真的说着。 白衣一愣,看着林福安,心头有些一跳,一辈子只要一个人?! “如果我们林家的男子辜负了谁,或者对自己的妻子不好,就会被踢出林家族谱,死后不得埋葬在安谧谷,也不得入祖祠。”林福安继续严肃说着。 “宁可一辈子一人,也绝对不要将就。”林福安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这是我和大哥的决意。” 白衣听着,心头有些感慨,林家人果然都很特别,但就这份决意来说,天下恐怕再无第三人了吧? “白衣,我今年十九,尚未有婚约,官职是北疆白星营斥候队队长,功勋二等,军功五个,有银两八十,铜钱三百,房子还没有,但是,白星营有一处院子,是我自己建造的。”林福安突然转了个话题,认认真真的介绍起来。 白衣听着,嘴角微抽,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白衣正欲开口,却不想这时—— “白衣,你做我的正妻吧,我一辈子会对你好的,我也会努力做事,争取早日在京都买一套房子。”林福安突兀说着,单膝跪地,一脸诚恳认真。 而对面的白衣彻底的呆滞了。 第116章 JQ结果了(4) 后院里,林福宁愤愤然的瞪着那碗已经被他喝光的药碗,一旁的齐明远看着,心里好笑,但面上齐明远轻咳一声,起身道,“宁儿,你在这里休息,我去给你做炸果子。” 炸果子?林福宁刷的一下,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齐明远,“炸果子?你会做吗?” 齐明远一笑,就算不会做,他也会学,只要宁儿喜欢就好。 齐明远起身,就走向小厨房,林福宁跳下石榻,笑眯眯的跟着齐明远走。 齐明远转头,“宁儿,厨房油烟大,对你不好。乖,回去等着。” 林福宁摇头,笑眯眯的扑上前,这一扑,林福宁心头哀怨了,几年战场历练,小师侄的个子蹭蹭蹭的窜高也就罢了,这一身肉怎么那么硬啊。 齐明远无奈宠溺的一笑,将林福宁拉了下来,牵着林福宁朝小厨房走去,“那宁儿在厨房门口等着就好。” 门口等着也无所谓,他就是想跟小师侄说说话。 到了小厨房,林福宁又转身跑回去,搬来了一只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看着厨房里头的齐明远卷起袖子忙活着。林福宁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多下点香草啊,香草好吃!!” “大僧正们都说了,你不能吃太多。” “……才吃一点点而已……” “宁儿,多下些酱料也是挺好吃的。” “好吧。” 林福宁托腮,看着被齐明远扔在一旁的香草叹了口气。 齐明远揉着面团,转头看着林福宁那馋嘴模样望着香草,差点噗嗤笑出声来,掩去眼里的笑意免得待会宁儿见了生气,一边转开话题说道,“宁儿,福安兄似乎将你的事告知了林伯父。” 林福宁一愣,随即苦着脸,“那我爹娘肯定很生气了。” 齐明远听着,转头安抚道,“宁儿别担心,此事,有我。” 林福宁叹气,小师侄你掺合了更麻烦。“别,我自己会搞定的。” 齐明远听着,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揉面,他是决计不会让宁儿一个人去面对林家。林家……他已经有了一些计划。 林福宁瞅着齐明远低头揉面,不再说话,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让他不开心了,便转开话题,故作好奇问道,“小师侄,凤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林家老祖宗当年也是一位凤主,可是后来却是被逼着假死逃离京都……当年娶了老祖宗的那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来,爷爷提起此事的时候也是各种含糊,里头有好大的一个故事吧,不过却没有告诉自己。 “宁儿,你可知为何花娃子总是受人轻贱?”齐明远侧头看着林福宁一边问着。 林福宁眨眼,据说是因为花娃子一开始就是不算男人也不算女人,干不了重活,偏偏又不是每个花娃子都能生娃,结果,就是没用的代名词,后来就越加不受人待见了,当然,那是远古的事情! “花娃子的确是因为如此,在远古开始就不受人待见,但那时,巫医祭祀却是大都由花娃子担任。”齐明远缓缓说着。 林福宁眼睛一亮,这个他可是从未听说过。果然有大内幕! “后来开始花娃子的地位突然下降,巫医祭祀也宁愿由女人主持也不让花娃子担任。” “为什么?”林福宁不解问道。 “这里头有各种传说,在帝宫的编年史里,写得最多的一个传说就是——有一位花娃子巫医故意诅咒族人,致使全族灭亡。” 林福宁惊愕,哈?什么诅咒威力这么大? “当然,那是传说,但花娃子的确从那时开始遭受到了排挤,渐渐的就沦为了玩物。”齐明远说着,看着林福宁,弯起了嘴角,“我是不信的,但,一定在当时有什么缘由。” 林福宁挠头,皱眉,看着齐明远,“明远……你知道凤主的事情吗?”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微微一笑,“你是说,你们林家的那位老祖宗——凤主的事情?” 林福宁一愣,小师侄知道?不过仔细想想,小师侄手眼通天,他不知道才奇怪!于是,林福宁哼了哼,“你早就知道?” “不,后来回了帝宫,看了帝宫编年史,再看宁儿的家人对你疼惜的态度,我才猜测到的,天下间能够这样宠爱疼惜宁儿的,除了我,也就只有当年那位凤主的后人了吧。”齐明远温柔笑着说道。 林福宁托腮,认真点头,很是诚挚说道,“我爹娘是天下最好的爹娘,能够在林家出生长大,是我之幸。” ——若有来生,纵然还是做一名花娃子,他也愿意在做林家人,做爹娘的孩子。 齐明远看着林福宁,心头有些隐忧,依照宁儿对家人的重视和珍惜,将来,若是林家真的坚持反对,宁儿是不是就…… “嗯?然后呢?我林家的老祖宗怎么就被逼走了呢?”林福宁抬头看着齐明远问道。 齐明远回过神,笑了笑,继续低声说道,“具体的,编年史里没有记载,说来奇怪,当年凤主之事似乎被有意掩盖了,包括娶了凤主的那位王爷,也彻底的在齐家的族谱里消失了,我翻找了当年的所有资料,都没有找到那位王爷和凤主的任何痕迹。”说到此处,齐明远看着林福宁,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宁儿,或许,你我还是远房亲戚……” 林福宁闻听这话,跳了起来,瞪大眼,“小师侄!你是说,当年我家老祖宗不是一人逃走的?!” 齐明远只是一笑,并不接话,反而转开话题道,“宁儿,过几日,那圣旨就会下达,到时候,我们就要回京了。” 林福宁听着,皱眉看着齐明远,怎么小师侄不回答呢?不过,转念一想,这事还真不能说,皇室血统啥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林福宁配合着转开话题,“那小师侄,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回京后等待小师侄绝对不可能是歌舞升平! 齐明远将一个一个捏好的面球放进油锅,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打算跟父皇讨个王爷做做,顺便再跟父皇讨个赐婚的旨意,到时候,宁儿,你可要准备好茶礼。” 林福宁一呆,傻傻问道,“茶礼?” 齐明远转头看着林福宁,微微一笑,漆黑的眼里划过一丝算计的流光,“是啊,宁儿要到帝宫下聘,聘礼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但茶礼,可得宁儿亲手做的秋叶子茶……” 林福宁嘴张大了,呆呆的看着齐明远,“什么意思?你,你要嫁我?!” ——他就算的确有这种想法,可他也不是很有底气,到底这个世界不同于自己上辈子的世界,这个世界花娃子能做少主大人,就已经是顶天了!还想着要娶皇子!? 可现在,他没有听错吧?他是听错了吧!他绝对绝对是幻听了!! 齐明远将金黄的果子一个一个捞起,随后,转身端着盘子走向林福宁,在厨房前的台阶上,林福宁的凳子便随意坐下,端着盘子看着神情茫然的林福宁,笑了起来,抬手轻柔的摸摸林福宁的脸,柔声道,“宁儿,我觉得这样更好,有我看着宁儿,宁儿不会爬墙,宁儿也不必担心我会爬墙不是?” 林福宁闻言,僵硬了。 ——小师侄能不能不要在温柔似水的说这些话的时候散发冷气啊,天气已经够冷的了小师侄! —— 白衣一脸尴尬的匆匆走着,后头紧紧的跟着一人,看那人,一身铠甲,俊朗洒脱,笑起来一口白牙明晃晃的,他傻笑的跟着白衣,笑容仿佛都可以开出花来了。 “白衣,白衣……”他还边走边叫唤着。 白衣顿住,磨了磨牙齿,转头,垂眼拱手,明显的冷淡,“福安少爷请自重。” 林福安一愣,随即摸头傻笑起来,“啊,那我很重啊。” 白衣一滞,随即转身,心头磨牙,早就听公子说过,这位福安少爷,公子的哥哥,素来就是一个冲动的,但今儿个看来,这人不但冲动,还非常非常的懂什么叫做装疯卖傻! “白衣,白衣,你喜欢吃炸果子吗?我看宁儿就挺喜欢的,你喜不喜欢?对了,北疆这里有种小吃很好吃,我晚上买给你。……” ——谁要吃!公子喜欢吃炸果子不代表着他也喜欢好吗? “白衣,白衣,白衣,莫要走太快,这路滑!” ——摔了也不关你事! “白衣,我娘亲这人很好说话的,不过,她生气就很可怕了……白衣你不用担心……” ——谁担心了!夫人是怎么样的人,他早就知道了!夫人对他极好!温柔贤淑精明能干的…… “白衣,过几日,我们回京,我就去告诉娘,我要娶你。” ——我,根,本,就,没,有,答,应,过! 白衣埋头前进,只盼着赶紧的,就快点到公子的院子!公子的院子到底到了没有?!为什么公子的院子还没有到?! —— 院子里,林福宁盯着齐明远,一脸认真严肃的告之,“我说爬墙什么的,那都是做不得数的,你不会爬墙,我知道的,我当然也不会爬墙。” “你不信我。”齐明远静静的看着林福宁,缓缓说道。 林福宁一时语塞,信不信的,他是相信小师侄的,但不能否认,他对将来总是有忧惧之心。可是,这是人之常情好不? “没关系的。”齐明远见林福宁一脸纠结,反而笑了起来,笑容浅淡温柔,他抚着林福宁的头,柔声道,“这是自然的,我让宁儿觉得不安,那是我的错。宁儿,无碍的,我不怪宁儿,待我们都白头了,宁儿就会信了。” 林福宁抬眼看着齐明远,缓缓点头。 “来,吃炸果子。冷了可就不好吃了。”齐明远转开话题,拿起一颗炸果子就想送到林福宁嘴边。 林福宁却是摇头,拿过齐明远手里的炸果子,认真说道,“明远,待回了京都,我和爹娘禀明后,再说嫁娶之事,现在,我们不说这个。” 齐明远凝视着林福宁,半晌,微笑点头,“好。” 林福宁这才咧嘴一笑,将炸果子丢进嘴里,卡兹卡兹的吃了起来,嗯!不错!好吃。 吃的正欢喜的林福宁没有发现,身侧坐着的齐明远眼眸幽深暗沉。 齐明远说的这个“好”字,只是答应现在不说这个,并不代表,他就不做了! 林家……要打动林家,就得这么做! —— 而此时的京都,帝宫,长信宫殿宇。 男人还是那一身华丽锦服,站在窗户边,透过窗户,看着外头正在飘落的粉色的花瓣。 “以前……容妃也很喜欢那棵娑婆花树。”站在男人身后的老妇人轻声说道。 “嗯,因为那是来自青田的娑婆花树吧。”男人平淡说着。 男人说的很平淡,仿佛在说天气很好一样,但老妇人却是身体一震,看着站在他跟前的男人,老妇人声音有些颤抖,“你知道?” “她从来就未曾对我倾心。”男人说着,声音有些木然。 一时间,老妇人沉默了,殿宇安静了下来,唯有外头的粉红花瓣轻轻的洒落,仿佛在下一场细雨。 绵绵不断,又淡若轻风,你以为雨已经停了,但当你伸手,那细碎的雨滴依然穿过你的手指缝,轻轻掉落。如同记忆,曾经以为终有一日,一切都会淡忘,痕迹会渐渐的消失,却原来,它从未消失过,不过是藏了起来。 当你触碰时,一切就都扑面而来,蜂拥而至,让你无处可逃! “炫祯,容妃……已经离去,这么些年,你该放下了。”老妇人第一次唤着帝座男人的名讳,叹息着开口的话语带着无力。 “母后,已经许久,您未曾唤过儿臣的名讳了。”男人终于收回注视外头花树的目光,看向身后的老妇人。 老妇人看着男人,笑了笑,“炫祯,你已经不是当年娘护着的小皇子了。” “是,儿臣已经大了。”男人说着,冷漠的脸上难得的划过了笑意,但笑意转瞬即逝,他淡淡道,“儿臣想着让大周在儿臣手里更加强大,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妇人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收了起来,她看着男人,长叹一声,“炫祯……” “儿臣能做的,也就是给下一位帝座扫清一些障碍罢了。”男人说着,语气平板。 老妇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怒道,“够了!说得那么好听,你不过是想借着明远的手来为容妃报仇而已!” 男人看向老妇人,没有辩驳。 而老妇人却是仿佛倦怠了般,闭了闭眼,睁开眼,冷静说道,“容妃的死,的确是文家宋家的错,但是,你是帝座,你是这个江山的君王!你有对这个天下的责任!你不能这样任意胡来!” 男人看着老妇人,淡淡道,“母后,我没有胡来。” 老妇人一怒,“难道你没有看到太子和三皇子他们做的事吗?!你是想让他们和四皇子同室操戈吗?!北疆刚平,南疆事起,此时此刻,朝堂能乱吗?!夺嫡!是我大周先祖的禁忌!你应该知道才是!” 男人看着老妇人,不答反问道,“母后,儿臣想问你一句,当年,你进宫后,你本可以只做女官,待期满就可以离宫,但后来,你被留了下来……母后,我知道,你不喜帝宫,这么些年,你不怨吗?” 老妇人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沉默了下来,半晌,老妇人才抬眼看向男人,“怨恨只会让我的日子更加难过。炫祯,不要去恨,那样,太苦了。” 男人没有接话,只是转身,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淡淡说道,“母后,你且放心,朝堂不会乱的。” 第117章 JQ结果了(5) 京都二街白马巷林府。 后院的书房里,林文忠来回走动,林德瑜恭敬的站在一侧,垂首低眉,不敢言语,一旁的林夫人也垂首站在一侧。 “就算我们林家有这规矩,不让他进家门,他都不偷偷爬墙进来了吗?我们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吗?!他倒好,竟然转身就跑回北疆去了!”林文忠说到此处,怒而转身瞪向林德瑜,“你是怎么当人家爹的?!问都不问一声,就让他跑回去了?!” 林德瑜听了这话,心头苦笑连连,福安在京都待了也才三天,他说是奉四皇子之命来的,说是军事也不为过,军中要事怎能耽搁?他说要回去,他又岂能阻止? “爹……您也知道,现在安儿已经是军中效力的军官,不同以往,这个军中要事耽搁不得呀……” 林文忠拧眉,他自然知道此中道理,自己的这个责怪也有些无理取闹,但是,如今宁儿在北疆,安儿也在北疆,林家的下一代里,就有两人在四皇子身侧,而如今,京都蠢蠢欲动的人可是不少! ——那太子和三皇子近来的一些小动作不断,文贵妃和太皇太后被禁于宫中,帝座明显要扶持四皇子一脉,太子和三皇子,还有文家宋家岂会束手就擒,拱手让位?! 他担心再过不久就会有一场哗然巨变!他也忧虑,在北疆的宁儿和安儿会不会被深入卷入这种政坛风波里…… 一旁的林夫人见林文忠拧眉来回烦躁不已的走动,上前一步,轻声细语开口,“公公,儿媳以为,这也未尝不是一个看清楚的机会。” 林文忠一听,转身看向了林夫人,林夫人垂眉顺眼恭敬站着 ,一旁的林德瑜若有所思的点头,看向林文忠,拱手恭敬道,“爹,儿子以为,这的确是一个看清楚的机会。” 看清楚?看清楚什么? 林文忠看了看林德瑜,又看了看林夫人,没错,这的确是个看清楚的机会,一来,可以看明白那四皇子的心思打算,二来也可以看看那四皇子是否以诚相待他们的家的花娃子……如果那四皇子真的诚心以待的话,定不会让他们家的花娃子受到伤害,当然,爱屋及乌的话,他们家的二小子林福安也会平安。 ——但是! 林文忠浑身冷气直散发,看着林德瑜林夫人,“那万一那四皇子不过是玩玩而已,万一那四皇子权欲熏心利用我们家的孩子呢?!” 林德瑜和林夫人对视一眼,林夫人上前一步,盈盈一拜,轻声道,“公公,我信宁儿和安儿不会让我们担心,他们都是孝顺的孩子……”哪怕他们担心,此时也无法可施,还是要让公公宽心才是,莫要急出病来。 林德瑜也上前一步说道,“爹,我想就算太子他们有什么动作,也需让四皇子在京都才能施展,等宁儿他们到了京都,我们就马上让他们回家来。” 林文忠听了这话,只是长长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已经无计可施!林家到现在,已经无法摆脱这浑水了吧? “德瑜,准备帖子,请李将侯府的老将军过府一叙。” “是!”林德瑜一怔,随即便恭敬应下。 随后,林文忠就挥手,让他们退下。 林德瑜和林夫人恭敬退下,走出林文忠下榻的这院子,林夫人就眼圈泛红,转头看向林德瑜,“老爷,要不,我们写信让宁儿和安儿回来吧。” 林德瑜安抚的揽过林夫人,低声道,“文娘,你别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我觉得那四皇子还是可以相信的……就算现在我们写信去,也怕来不及了,据我所知,帝宫的旨意已经下达了。” 林夫人一听,抬头看向林德瑜,抹了抹眼角的泪,强颜一笑,“我知道,我就是担心……老爷,康儿和薇儿这两天就应该能够到达京都了。” 林德瑜听了,先是轻轻叹气,随后说道,“若是没有那么快到达的话,我会让康儿带着薇儿继续留在京都……”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不,我让人过去告诉康儿,让他回去,可好?”林夫人说道。 “这样不妥,现在盯着我们林家的人也不少,还是算了吧,如今,林家是避不了这浑水了……”林德瑜说着,叹了口气,又安抚的拍拍林夫人的肩膀,说道,“无碍的,我们林家既不在朝堂上,就算因为四皇子的缘故和那李家魏家的关系波及到了,也不会有什么大损失。只是……文娘,我就怕宁儿恐怕无法摆脱四皇子了……” 林夫人摇头,低声道,“我只要我的孩子们平平安安的就好。” 林德瑜听着,心头喟叹一声,平平安安?若宁儿真的和那四皇子结缘一生,只怕处于权势漩涡中心的四皇子无法安宁一生…… 林德瑜和林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朝自己住的院子走去,走进院子的时候,一头白白胖胖的类似于狗的小动物扑了出来。 林德瑜见那小动物扑到自家夫人身上,脸色一黑,抬脚就是一踢! ——这混账东西明明是老虎偏偏假装自己是猫,总是往自家夫人身上扑要不就是蹭蹭蹭!那扑闪着的眼睛还有那欢快的摆动的尾巴——这整个就是一好色老虎! 可不想,林德瑜抬脚一踢,那白白胖胖的小动物顺势就在地上滚了两圈,抬眼嗷嗷的冲着林夫人无比无辜可怜兮兮的叫着。 林夫人转头,看着林德瑜,嘴角轻柔一笑,“老爷的午膳并没有下醋吧?” 说话间,那白白胖胖的东西又偷偷摸摸的蹭过来了,抱着林夫人的脚就是不住的蹭呀蹭呀蹭呀…… 林德瑜一默,蹲下,提起那白白胖胖的小动物,抬头对林夫人很是严肃说道,“文娘,不若晚上我们来红烧老虎吧?” —— 再说北疆,白星营。 林福宁吃得饱饱的,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跟前一脸严肃的林福安和齐明远说话。 这么听着,林福宁突然间想要掩住耳朵了,光天化日之下谈论权势瓜分之事真的不要紧吗?? “……那么,陈老太师的条件就是要让我二哥娶他家的花娃子陈如?”齐明远一边给林福宁煮茶,很是自然的接过林福宁喝光了的茶杯,再次斟满水,递了过去。 林福安一旁看着,瞅了眼林福宁,见自家弟弟理所当然的接过杯子,又慢悠悠的喝了起来,林福安的嘴角抽了抽。 看来这种事情已经是习惯成自然了吧?= = “陈老太师的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齐明远说着,见林福宁又将手伸到炸果子的盘子里,齐明远伸手轻轻巧巧的将盘子拿开,林福宁手摸了个空,怏怏的缩回了手。 “我二皇兄早已跟我言明,他的正妻位置必须是半夏侍者,除了半夏侍者,他绝对不会再娶任何花娃子。”齐明远说道,语气平淡。 林福宁听着,却是皱起眉,那二皇子怎么就还是不肯放弃他家半夏呢? 林福安听着,恭敬应着,“是!” “此事,会有人和陈老太师联系,福安兄,这阵子,你就留在这里,保护宁儿。”齐明远说道。 林福安一听,不由眉间一喜,一来可以和自家弟弟亲近,二来也可以亲近亲近他未来的妻——白衣了! 随后,齐明远就起身离开,离开前,齐明远对林福宁柔声一笑,随后,就拿起了那盘炸果子。 林福宁怒视,“抢我炸果子!” 齐明远只是笑着转身,端着炸果子走了。 林福安看着,转头看向林福宁,迟疑的问道,“宁儿,你不能吃太多炸果子吗?” 林福宁摸摸鼻子,讪然点头道,“不能吃太多。” 林福安点头,“那四皇子殿下抢得好。” 林福宁讪讪一笑,挠头,“我不就是好久没有吃过炸果子了吗……”说完,又赶紧转开话题,“二哥,爹和娘让你进家门了吗?” 林福安摇头,“当然没有。”顿了顿,林福安又咧嘴一笑,很是嚣张,“不过,我爬墙进去了,爷爷好像没管。” 林福宁嘿嘿笑了起来,就说嘛,祖训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不过,宁儿,四皇子送你的那小白虎你交给娘照顾了?” 林福宁点头,随即问道,“咋样了?白白好不?” 林福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觉得它要是再那样的话,爹肯定会将它红烧了。” 林福宁瞪眼,“哈?” —— 这日,北疆迎来了京都特使。 白星营前堂,李君献和二皇子齐明格站在齐明远跟前。 齐明远拿过圣旨,看了一眼,就放到了一边,反而转头看向齐明格,笑道,“皇兄,陈老太师很中意你,他想把他们家的花娃子交给你。” 齐明格皱眉,随即面无表情的说道,“定是我母亲拜托外祖父的。陈如,我知道,但,我不喜欢,我只要半夏。” 齐明远听着,心里叹了口气,说来,皇兄跟他都是一样,对某只花娃子执着,不肯放弃。不过,他多年坚守终于得偿所愿,而皇兄,却是因为半夏和他的距离甚远,目前来说,希望,甚微。 “就算没有陈如之事,外祖父也会答应。”齐明格说着,看向齐明远,当着因为听了二皇子这话而僵硬的李君献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四弟,我求得只有我母亲和半夏。” 第118章 JQ结果了(6) 北疆前往京都的官道上,插着黑色五角星标识的车队正在缓缓前行。 细看这车队,五辆素朴马车,驾车的仆从一律紧身黑衣,腰间佩刀,神情冷肃,再看五辆素朴马车后头是四辆载着箱子的车子,而在马车前头列队的骑兵,马车后头和四周护卫的军士,俱是黑色紧身衣灰色软甲,腰间佩刀,脚穿云秀靴鞋,束发的带子俱是黑色,手腕套着云秀锦带,军士们神情平静,但气势却是冷凝的。 这北疆通往京都的官道本来该是熙熙攘攘,分外热闹才对,但在车队缓缓途径而过时,官道上的行人马匹还有马车都不由的避到一边,让出道路,甚至有马车行人停下,恭敬的跪伏做礼。 期间,有行人看着车队,窃窃私语: “看,那是白星营的旗!” “就是那围剿坡罗国精锐,绞杀坡罗国大将军的白星营?!” “不愧是精锐白星营!看那气度!” “白星营可是天下第一军啊!我们的四皇子真是太厉害了!” “四皇子?就是那曾经被驱逐出宫的皇子?!” “嘘!噤声!什么驱逐!那是历练!我可是听人提起过,大和尚在青田镇教导少主大人期间,四皇子也在青田镇呢!你说,会不会四皇子也是大和尚的弟子?” “……怎么可能,大和尚不与权阀贵族来往,那可是天下人皆知的!” “我倒是听说……四皇子在青田镇拜了魏家的魏成大人为师,还有某隐士大能教导。” “真的?” “不管怎么说,这次北疆的战事真是打得痛快啊!哈哈哈!至少几年内,北疆绝对不会再起战事了。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以后去北疆做生意也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 行人们的窃窃私语和议论,车队听到了,但军士们依然神情冷凝,警惕的护卫着。 而四辆马车里的打头一辆马车里,十五六岁的额头红点的可爱精致的少年,一手托腮,一手敲着马车里的矮桌,而少年对面坐着的正在悠然看书的十七八岁的俊美温雅的青年。 额头红点的少年一会儿苦恼一会儿嘿嘿的傻笑,又一会儿桀桀桀桀的奸笑,丰富多彩的表情,让对面坐着的不动声色看着少年的青年忍不住低笑起来。 少年听见青年的低笑,抬头,随即怒瞪,笑什么? 青年见少年怒瞪却不说话,但愤怒的眼神让圆圆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更加莹润有神,青年放下书,学着少年托腮,笑吟吟的看着少年。 那温柔的柔和的满是情意的眼神,凝视着少年,这样静静的专注的凝视,让少年的脸颊耳朵慢慢的红了起来。 “宁儿可是在想半夏和白衣的事?”青年——齐明远柔声开口问着。 少年,也就是林福宁长长叹了口气,趴在桌上,无精打采的开口,“二皇子也就算了,我二哥怎么也来凑热闹啊……” 想起几天前,他和二哥林福安见面的时候,二哥林福安很严肃很认真的问他—— “宁儿,我已经找到你未来二嫂了。” “真的?!太好了,二哥,那是谁家的姑娘啊?”当时,他极其兴奋极其开心。 “其实那人你也认识。” “哎?谁呀?难道是魏家的那位姐姐?!” “宁儿,我压根就没有见过那位魏家的姐姐。” “额……那是谁?” “就是白衣啊。” “……” “……” “啊?!” 当时他就惊讶了,他惊讶的不是二哥林福安看中了白衣,白衣那样风采翩翩才学极高的人,没人爱慕才是怪事,他惊讶的是——他们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他这个日日和白衣相对的人竟然都不知道! 然后,紧接着,他斯巴达了—— “宁儿,你惊讶什么?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对了,宁儿,你跟我说说,白衣他最讨厌什么?” 真的要说吗? “你不知道?” “不是,二哥……你想跟我说说,你是认真的?” 他二哥瞪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们林家子孙岂能拿终身大事开玩笑?” “好吧……哥,白衣最讨厌的,就是纠缠不休……” “……那是因为纠缠不休的是他不喜欢的!” …… 从回忆里回过神,林福宁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被齐明远揽入怀里。腰间已经缠上有力的臂膀,颈间是熟悉的安心的气息。耳畔是熟悉的清冷温润的声音—— “宁儿,不必烦忧,若是他们之间有牵绊,自然就能白头到老。” 林福宁听了,偏头看着身后的齐明远,见齐明远脸上笑容轻淡温柔,心头的烦躁稍稍平静了一些,低声道,“我就是怕我二哥那脾气,会把好事变成坏事!还有半夏,他的脾气太烈了,你二哥要是太强硬的话,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哎?他二哥?齐明远的二哥?怎么都是二啊! 齐明远听着,微微点头,偏头轻轻吻了吻林福宁的额头,声音有些低沉的安抚道,“你若是担心的话,我会留意……他们是真心诚意,不会让白衣半夏出事的。” 林福宁听着,心头叹气,真心诚意??他二哥是一旦认定了目标,就是哪怕死也要达到!而小师侄的二哥,那就是一个笨蛋一根筋好吧?(当然,那是在感情上。) 此时,后头的第二辆马车旁边,一骑着黑马的俊朗青年靠近,俯下,敲着马车,一边低声开口,“白衣。” 在骑着黑马的身着黑色紧身衣灰色软甲,肩膀绣着四朵小花的俊朗青年宫靠近时,后头骑着白马的面无表情的五官端正深邃的青年慢慢的驱马靠近。 马车里,和半夏青果坐一辆马车的白衣,啪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书,翻着账本的半夏抬头,瞅了眼白衣,就嘴角微勾的低头,眼里划过一丝畅快,想着以前总是白衣看着他的笑话,现在,风水轮流转,也轮到了白衣了,哈!哈!哈!真是快意! 青果啃着面饼,眨了眨眼,看了看半夏,又看了看脸色黑黑的白衣,默默的低下头,他还是吃着小雪哥哥送的面饼吧。 外头的俊朗青年还在一边驱马跟随马车前进,一边坚持不懈的敲着,后头骑着白马的面无表情的五官端正深邃的青年,仔细的盯着俊朗青年的手,一边暗地里记下,原来,要敲马车壁要这么敲着。 终于,马车里的黑着脸的白衣忍无可忍的拉开了马车窗户——砰的一声,一本书砸了出来,俊朗青年很是熟练的接住,再眼明手快的扔进去一袋东西! 啪! 窗户被重重关上了,但是——那袋东西没有被扔出来。 后头骑着白马的面无表情的青年挑眉,驱马靠近那正爱不释手的翻着书的俊朗青年。 “你扔的是什么” 俊朗青年转头,看着后头骑着白马的面无表情的青年,心头暗暗叫苦,怎么这位爷总是跟着自己啊? 但面上,俊朗青年——林福安只是讪然一笑,“末将见过二皇子!” 二皇子——齐明格点头,随即紧紧追问,“你扔的是什么?”那白衣竟然收下了?!没有扔出来? ——他每次给半夏送东西都被扔出来,不管多名贵的东西都被扔了出来! “额……”林福安囧了囧,“就是……我弟弟宁儿最近在找的一些东西……” 不过他送进去的时候夹杂了一份他亲手做的煎饼。 林福安吞吞吐吐的磕磕巴巴的对着一脸面无表情的二皇子齐明格说完,哎呀娘啊二皇子这越听越亮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啊!!他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吧?他就是偷偷的给白衣送了东西,不犯法吧! 就在林福安被盯得发虚的时候,齐明格突然抬手一拍他的肩膀,面无表情的说道,“林福安,你教我怎么才能把半夏娶回家!” 林福安呆滞,哈?! 后头跟上来的宋添恰好就听到这最后一句,脸一囧,心头却是大喜,太好了,他终于不用做二皇子的媒婆了! 第119章 JQ结果了(7) 马车里的白衣拆开布包,布包里果然有少主大人想要的一份东西,但是……这种东西,不是应该直接交给少主大人吗?虽然少主大人吩咐由他去找……还有这布包里的煎饼…… 白衣看着那煎饼,心头五味杂陈,这煎饼一看就知道是人亲手做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做东西吃。 半夏抬头,见白衣看着煎饼发呆,就开口问道,“白衣,想什么呢?” 白衣回过神,一边说着,“没有什么。”,一边却是拿起煎饼,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的咬了一口。 半夏见了,眉梢微微一挑,那煎饼是二少爷亲手做的?白衣终于肯吃了?不过……白衣这么精明的人,难道就不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吃食吗? ——算了,如果白衣做二少爷的妻,老爷和夫人,还有公子会很高兴的吧? 林家可不会轻贱花娃子,白衣也算是幸运,能得二少爷的真心,啊,对了,林家人一辈子只要一个人。嗯,白衣真是……走运啊。 这么想着,半夏抬头开口说了一句话,“白衣,当珍惜时且珍惜。” 正在慢慢的吃着煎饼的白衣一愣,侧头看了半夏一眼,半晌,才点头道,“多谢。” 再说前头第一辆马车,林福宁背靠着身后的人形暖炉——齐明远,一边看书,一边抓起矮桌上的雪瓜子,卡兹,咬,然后,吐出瓜子壳。 齐明远一手撑额,一手摊开的手掌上是一小堆瓜子壳。他宠溺温柔的笑着,柔和的目光静静的看着林福宁。 待见矮桌上的雪瓜子已经消失了一半,齐明远放下手里的瓜子壳,一边推开了矮桌上的雪瓜子。低头看书的林福宁摸不到了雪瓜子,抬头,见盘子被推开了,皱着鼻子侧头看向身后的齐明远,“我就吃这么一点。” “大僧正说过,你不能多吃的。”齐明远轻声说着,一手揽住林福宁的腰,侧头吻了吻林福宁的脸颊,低声道,“宁儿,明天起,你和大僧正们另坐马车,从另一条路上京都。” 林福宁听了,愣了愣,随即点头,嗯,也该分开走,小师侄进京都是敲锣打鼓天下皆知,他现在还不能暴露出来,而且……进京都,他得到慈恩寺负荆请罪…… “那你要小心行事。”林福宁侧头看着齐明远认真叮嘱道。 齐明远摸摸林福宁的头,低头轻轻的含住林福宁的唇,来回辗转,反复吞噬吮吸,半晌,才慢慢的放开,喑哑的声音说道,“我会的。宁儿。” 而在车队的第二辆马车里,三个老头沉默围坐在一起,神情凝重。 “怎么办?”大僧正伽若二叹了口气,开口了。 “少主大人说过,当你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你就凉拌。”大僧正伽若三慢吞吞的说道。 “四皇子殿下跟我提了,明日,就分开走,他会派人暗中保护我们和少主大人。”大僧正伽若一慢慢说道,“待他回京都,他会前去慈恩寺拜见大和尚。” “去见大和尚做什么?”伽若二哼了哼,想求娶少主大人吗? “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来保住少主大人?”伽若一严肃看向伽若二,“别置气。” 伽若二没有说话,只是沉了下脸,伽若三再次慢腾腾的开口,“我有个疑问,大和尚大人真的不知道吗?” 伽若三这话一出,伽若一和伽若二就若有所思起来。 ——没错,大和尚真的不知道吗? —— 几日后,京都二街白马巷,林府。 快要进入腊月了,雪渐渐慢了下来。但地面的雪依然很厚。 腊月的早晨,很安静,两辆马车悄悄的到达了林府侧门。 马车到达侧门,马车驾车位置上的中年男人跳下去敲门,很快,侧门被打开,守着侧门的仆人一见中年男人,就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赶紧的打开了侧门。 两辆马车进入侧门,而仆人急急的就奔到了后院去禀报。 后院里,林夫人正在清点着东西。看着几个箱子,林夫人微微点头,侧头对宋妈妈说道,“不错,这些香料都挺好的,但是,我记得京都库房里应该还有一盒昙华香,你去拿过来,也加入单子里。” “是。” “对了,姑娘那里再加一床被子,薇儿怕冷,我昨儿个去看的时候,那两床被子薄了点。” “是,夫人,我们库房里还有两床熔丝被子,您看?” 林夫人想了想,转身对宋妈妈说道,“就拿一床过去吧,还有一床被子,你给我拿到宁儿的院子里,宁儿也是怕冷的。” 宋妈妈一听,欲言又止,小公子那里可是有几床上好的蚕丝被子,比起那熔丝被子要暖和多了。 林夫人见宋妈妈欲言又止的,便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宋妈妈低声恭敬道,“夫人,小公子那里不是有蚕丝被子吗?” “我知道。”林夫人轻淡开口,“不过,那是人家的心意,不是我这当娘的心意。” 宋妈妈一听,忙躬腰道,“是,是奴婢愚昧了。” 林夫人挥手,“罢了,与你无关。”又看了几个箱子,林夫人想了想,转身问着身后的宋妈妈,“魏家送来的礼,你拿去给姑娘看了没有?” 宋妈妈忙道,“已经送过去了,姑娘说会好好的拟一份回礼单子。” 林夫人微笑点头,“嗯,薇儿这几次回礼单子做得不错。考虑的很周到,待薇儿单子拟好了,你给我拿过来看看。” “是。” “还有这些东西,不要动,待薇儿看后做好单子,你再给收拾起来,至于那边的几个箱子,你另外安置,这些箱子以后还要再添置东西。” “是!” 说话间,仆人匆匆进来禀报了。 “禀夫人,林忠管家回来了!” 林夫人一听,不由一喜,那宁儿也回来了!? 林夫人忙转身对宋妈妈急急说道,“快,随我去看看!” 林夫人匆匆的赶到了侧门边,就见马车外头,林福宁和白衣半夏等人都已经跪在那里。 林夫人吓了一跳,忙过去,使劲的搀扶起林福宁,嗔道,“你这孩子跪在这里做什么呀!天寒地冻的,你要是冻坏了怎么办?” 林福宁抬头,认真道,“儿子不孝,让爹娘担心了!”林福宁说着,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才站了起来。 而当林福宁站起来后,就见不远处,站着他的爹林德瑜,还有……他的爷爷林文忠。 林福宁一怔,随即就想跪下,但林文忠出声呵斥了一句,“要跪的话,现在就到我院子里头跪着!跪那里像什么话!”林文忠说罢,就转身大步离去。林德瑜看了林福宁一眼,也跟着转身走去。 林福宁心头一顿,随即便闷声不吭的低头,跟着林文忠和林德瑜走去。 林夫人看着,抿了抿唇,也跟了过去。匆匆赶来的林淑薇和林福康对视一眼,挥手让仆人都散了,随后也跟着走了过去。 半夏白衣青果三人各种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担忧。 ——完了,太爷好像很生气! 第120章 曲求亲进行曲(1) 林福宁默默的跟着进了后院,一进后院,林福宁刚想在空地上跪下,林文忠就转头严厉道,“要跪,就到里头跪!” 林福宁一愣,走在林文忠身后的林德瑜心头就松了口气,转头瞪眼,“还不滚进来!” 林福宁讪讪的跟了进去,心头的担心紧张却是松了不少。 后头紧跟着进来的林夫人也暗暗松了口气,而林淑薇和林福康对视一眼,心里微微放松。 林福宁一进堂屋,就有仆人在他跟前放了一块厚厚的垫子。 林福宁一囧,这是……让他跪? 堂屋首座的林文忠冷哼一声,林福宁忙扑通跪地,规规矩矩的挺直腰板。 待众人都进了屋,挥退了下人,林文忠才盯着林福宁,沉声开口问道,“你和四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福宁抬头,看向林文忠,缓缓的认真的开口回答道,“爷爷,孙儿想与他一起。” 果然……如此,林夫人心头轻叹,随后看向自家老爷林德瑜,老爷皱了皱眉,但却没有生气,倒是薇儿和康儿是一脸惊讶。 林文忠盯着林福宁,死死的盯着,目光锐利,而林福宁毫不回避,坦然,严肃。 半晌,林文忠微微垂下眼帘,淡淡问道,“你决定了?” “嗯。”林福宁轻轻点头。 “要是爷爷不答应呢?”林文忠轻描淡写的说着,“是不是你就不要爷爷了?” 林福宁认真摇头,“宁儿要爷爷,也要小师侄。” 林文忠抬眼,看着林福宁,“可你只能选一个?” 林福宁闻言,皱眉,随即小声问道,”爷爷,我就真的只能选一个啊?” “嗯。”林文忠淡淡说着。 林福宁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林文忠,认真道,“那,我就只能选择爷爷了。但是——” “但是什么?”林文忠沉声问着,眼神变得幽深锐利起来。 “但我绝对不会放弃小师侄。”林福宁低声说着,神情平静。 而林文忠听着这样的话语,本该生气的,连林夫人都担忧的看了过去,但林文忠却是没有,他反而笑了。嘴角微微弯起的笑意,虽然很淡,但真的是笑了。 “宁儿,那你想怎么做?”林文忠问着,神情没有那么严肃,反而有些趣味。 “天天缠着您,给您捶背捶肩膀,给您端茶送水讨好您……”林福宁讨好的一笑,讪讪的说着。 林文忠听了,摇头,心头有些哭笑不得,前日李仪嵘跑来很是得瑟的说,你家的花娃子已经答应和他的外孙一起了。你们林家就是我们李家的亲家了!还不快快准备花娃子的嫁妆!那时,他见李仪嵘那得瑟样,就知道,宁儿是真的已经做出了决定。 而事实上,在宁儿决定前往北疆,他和儿子儿媳们就都清楚了,宁儿的那颗心大概早就遗落了,只不过宁儿自己大概是逃避着,亦或者宁儿是迟钝,还没有认清楚,但不管怎样,他们家的花娃子被李老头的那外孙偷走了心这就是唯一的事实! 那么,怎么办? 强制反对?!把宁儿送去慈恩寺,不让他和四皇子见面?首先,不说可行不可行,他自个就舍不得,其次,林家人一辈子只要一个人,因为林家人不贪富贵,不恋权势,只图一颗真心!重视感情的林家人做不出来拆散姻缘的事情。最后,这样也没用吧? 宁儿是那种不下决定则以,一旦下了决定就绝对不会改变的人。 赞同?那也不能这么轻易吧?那四皇子到底对宁儿是真好,还是一时迷惑?怎么着都得好好考察吧? 林文忠盯着林福宁,沉默了一会儿,淡淡说道,“这样吧。宁儿,你若应我一件事,我就许了这件事。” 林福宁一愣,随即重重点头,“宁儿答应。” 林文忠挑眉,“你也不问问是什么事?” 林福宁嘿嘿一笑,“爷爷才不会坑我呢!” 林文忠听了,心头无奈,面上却是故作哼了哼,随即,挥手,“你明日起就给我回青田镇去,不准泄露行踪,待我说可以见面了,你才能和四皇子见面!” 林福宁张大了嘴,哈?不是吧? “爷爷,我,我还要去拜见师傅,要不,等——” 林福宁急急的说着,待还未说完,林文忠就淡淡道,“你师傅就在青田镇大凤山等着你。” “哦……” 林福宁垂头,扣了扣衣袖,有些不知所措,让他回青田,这是不想让他和小师侄见面,还是不想让他留在京都? “宁儿,你记住,若是在青田,你和四皇子见了面,那么,不管你怎么努力,我都不会答应此事。”林文忠郑重严肃的警告道。 林福宁张了张嘴,半晌,闷闷的点头。 “另外,你和薇儿康儿回去,半夏,青果,白衣也跟着你回去,但他们和你一样,不能见外客,你就安安分分的在林府待着!若是有人知道了你的行踪,或者,四皇子知道了,那你就终身留在安谧谷林家祖祠里,终生不得见人!”说到最后,林文忠的语气严厉了起来。 林福宁一震,随即低头恭敬应下。 “现在,康儿,薇儿,宁儿,你们都下去吧。” “是!” 待林福宁等人退下,林文忠转头看向林德瑜,“德瑜,接下来,就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行事。” “是。” 林夫人想了想,上前轻声问道,“公公,不若儿媳和宁儿他们回青田,也好看着宁儿?” “不。文娘,你留在京都。”林文忠摇头说道,“宁儿他会安分的待在青田的,如果他连对我们这些最亲的人都没有半点信任,那他就不是我们林家的花娃子了。将来又如何和人携手白头?文娘,当初,你不也是在青田等了三年?现在最多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而已。” 林夫人听了,只好作罢。 —— 好不容易回了京都,却不想又要赶回青田,坐在自己的房间的软榻上,林福宁脚踩了踩刚刚跑进来的白白胖胖的小白虎,叹了口气,托腮,对青果和半夏说道,“白白得带上,还有小萝卜和黑夜,其他的,随意,啊,对了,我娘酿的酒果子也得带上。” “公子,为什么要我们回青田?”白衣凝眉,这摆明着是林家老爷子不想让公子和四皇子在一块吧? “我不知道。”林福宁摊手,叹了口气,“我只知道,这回我必须听爷爷的。” 白衣一愣,有些疑惑,这是为什么? 半夏提着包裹走了进来,放下包裹,恭敬的说道,“公子,大少爷和大姑娘正在外头。” “请他们进来。”林福宁说着。一边起身,一边看向外头。姐姐还好,哥哥的话,……额,大概要被狠狠训斥一顿了。 果然,林福康一进来,就狠瞪了他一眼,挥手让白衣青果半夏他们退下,转头就噼里啪啦的训斥了起来,中心点——你是花娃子竟然和一个男人同住!你太胡闹了太让人担心了! 训斥完毕,林福康看着低头垂眼的林福宁轻咳一声,又严肃问道,“身体怎么样了?好点了没有?这次回青田刚好可以好好休养一下,你不准再胡闹了!” 林福宁乖乖点头,随后,林福康抬手轻轻拍拍林福宁的头,放缓声音道,“宁儿,不论爷爷和爹做了什么样的决定都是为了你,你要明白。” 林福宁抬眼,看着林福康,轻轻点头,“宁儿知道。哥,是我不好,我总让你们操心。” 一旁的林淑薇听了,噗嗤一声,笑了,说道,“宁儿不也常常为我们操心吗?我们是一家人,为彼此操心生气不是正常的吗?” 林福宁听了,眼圈慢慢的泛红了。而林福康走了过去,轻轻的拍拍林福宁的肩膀,故作严肃的骂了一句,“怎么生了你这个笨蛋!” 三人又坐下聊了一会儿,随后,林福康和林淑薇就起身告辞了。 走出林福宁的院落,林淑薇就侧头看着林福康,疑惑不解,“哥哥,为什么爷爷定要让宁儿回青田镇呢?” “这也是为了宁儿好,薇儿,你只要让宁儿好好的待在青田镇就行。” 林福康送林淑薇到了她的院落,就转身离去,林福康没有直接回了自己住的院子,而是来到了前院——护卫们的院落。 林福康背负双手站在了院落正门,看着院落空地上被人刀架脖颈跪在空地上的——林家雪。 林家雪阴沉着脸,护送公子回了林府,一切安好,却不想,回了前院休息的时候,一时不察喝了下了药的茶,结果就被本来是听命于他的手下给抓住了! ——最可恨的是,他的武技竟然无法发挥出来!到底他中的是什么毒?!还有这些人,不是已经被他给收服了吗?怎么今儿个竟然会—— 林福康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家雪,冷声开口,“林家人所忠诚的只有林家!你莫以为你偷天换日盗了林家雪的身份,我们就不知道了?若不是你这些年来对宁儿忠心耿耿,你早就死去!” 林家雪心头一震,随即面上镇静的开口说道,“大少爷,我奉四皇子之命保护公子,我并没有做过对林家任何不利的事情。” 林福康冷哼一声,“若不是看在这一点的份上,现在等着你的就是穿心之箭!” 林家雪垂眼,一副恭顺的样子,心头却是思量,听大少爷的口气,并不是要和自己算账?那么,这是为什么? 林福康低头看着林家雪,冷凝着脸开口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安静的待在这里,不要想着偷溜,不要想着给你的主子通风报信!否则,我敢保证,这辈子,你将不能再见青果一面!” 林家雪脸色微变。 林福康说罢,冷笑一声,便转身离开。对林家雪,林福康其实极为厌恶,确切来说,凡是在他们林家潜伏的那些个钉子,他都极为厌恶,任何人企图想要掌控林家,对付林家的,他都极为憎恶! ——爷爷和爹说过,林家的掌舵人,必须将林家放置在第一位! 林家雪若不是这些年来对弟弟宁儿忠心耿耿,而且用心保护,若不是四皇子派遣这个林家雪前来,只为了保护弟弟,而从未窃取过林家的任何信息,他们林家是不会留着一个钉子在自家弟弟宁儿身边! ——当他们林家当真是软绵可欺吗?哼! 想着自家可爱的弟弟,不,还有妹妹,在不久的将来就要被人给“夺”走……林福康磨牙,那些夺走弟弟妹妹的家伙们当真是可恶至极! —— 是夜,林福宁跪在自家娘亲跟前,磕了响头,就被自家娘亲拉起。 林夫人无奈的轻叹了口气,抬手戳戳林福宁的额头,嗔怒道,“你这孩子!身体不好还跪什么跪!你放心,爹娘还有你爷爷都没有生你的气,就是担心你而已。” 林福宁低头,闷闷的点头,“我知道……只是……”这心里就是不好受! 林夫人看着林福宁纠结的模样,笑了笑,抬手摸摸林福宁的头,柔声道,“好了,莫要这样,你既然做出了决定,定是考虑仔细了,不会后悔才是,娘知道,你不是轻浮任性的孩子,当初,你也曾经想着要避开过的,娘知道,只是,这种事情,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是你的,你逃不掉,不是你的,穷极一生,你也得不到。”林夫人轻声说着,语气里带着感慨。 当年,那四皇子的母亲想要求得老爷的一份真心,可惜却不可得,如今,却是她和老爷生养的孩子被四皇子看中了……这到底是怎么样的缘分? 林夫人看着林福宁乖巧认真的模样,不由轻柔一笑,不管怎样,她是不能让任何人欺了她的孩子,不管那人有着多高的权势有着怎样的力量。 “宁儿,去了青田,你要好好教教你姐姐。” 林福宁一愣,挠头不解,“教姐姐什么?” 林夫人微微一笑,“教你姐姐如何管家,如何处理事情,还有怎样回礼,库房的数目该怎么整理,仆人该如何调教……” 林夫人一样一样的慢慢说着,林福宁一样一样的听着,越听越是头大。 “等等等!娘亲,您要教姐姐这些?难道说,姐姐……她要嫁人了?!”林福宁瞪大眼。 “当然,魏家的夫人已经来提了好几次了,等白星营归来,魏嘉少爷回来了,就该论礼了。”林夫人说着,理所当然的模样。 但林福宁却是糊涂了,“既然姐姐花期将至,为什么还要姐姐回青田?” “咱们林家的规矩,不论嫁娶,都得从青田镇林家出门。所以,这次你姐姐的婚事得回青田办理。” 林福宁听着,茫茫然的哦了一声。 “好了,宁儿,时候不早了,你该好好休息了,对了,白白你要带回去,不过你那只信鹰就得给我留下,知道不?” 林福宁听了,讪讪一笑,他晚上还想着用信鹰给小师侄回信呢。 见林福宁讪笑心虚的模样,林夫人立马严肃道,“宁儿,听着,绝对不能和四皇子联系!” 林福宁忍不住小声问道,“为什么啊?”不见面还不能联系吗? “这是为了你好。听话。”林夫人拍拍林福宁的头,就起身走了出去。 林福宁见着那白白本来窝在角落里,见林夫人走了出去,立即摇着尾巴晃着白白胖胖的身体要跟出去,但很快就被人参王小萝卜给一枝桠抽了出去! 林福宁一囧。 随后林福宁走过去抱起小白虎,身后跟着摇摇晃晃的人参王,走回榻上,林福宁手撑着小白虎,托腮叹了口气,好吧,虽然不懂为什么爹娘和爷爷这么坚持,但,既然不联系,小师侄,那你就耐心点吧。 第121章 求亲进行曲(2) 翌日,天上又下了雪。 在京都天色尚未明朗时,两辆马车和几匹快马悄然的从京都二街白马巷出发,直奔京都东门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东门外。 这时,京都官道外,来自北疆白星营和李家军的军队正朝京都走来。 军队里,坐在马车里的齐明远手指轻轻敲着案桌,凝眉深思着,不知怎么的,这次进京总有一种事情不是很顺利的感觉。 马车里的齐明远不知道,就在距离官道不远的偏僻小道,他的小师叔正坐在马车里,远离京都而去。 远离小师侄的小师叔趴在马车的案桌上,眨巴着眼睛,看着跟前的人参王小萝卜挥着枝桠,抽着委委屈屈的缩成一团的小白虎,小师叔很疑惑,这真是老虎?天下第一虎?大周朝的特产神物——小白虎?!小师侄莫不是找了一只小猫把它顺便一染就当成小白虎送他了吧? ——怎么一见小萝卜就那么害怕呢? 小师叔,也就是林福宁见小萝卜虽然抽着小白虎,但是就小萝卜那点力气,抽起来就跟挠痒痒一样,林福宁也就不管它了,小白虎见到漂亮的姑娘就往人家身上蹭的那流氓劲也该好好收拾了。 想当初在京都的时候,有小萝卜没事抽着,自己盯着,那小白虎也没啥机会接近漂亮姑娘,可这次倒好,自己去了北疆,将小白虎拜托给娘亲照顾,这小白虎的流氓本质就彻底曝光了! “青果,你说,这家伙真是小白虎?”林福宁问着,指着那地上两只爪子抱着头,呜呜叫着的小白虎,再次难以置信的问道。 青果正在看着马车角落的炭炉,听见了林福宁的问话,转头瞅着那小白虎看了眼,撇嘴不屑道,“公子,这真是小白虎,不过就是最最最丢脸的白虎!”没见过这样的,被人参王抽了几下就哭了! 一旁看书的白衣翻了翻手里的书,看向那已经蹦跶着跳到林福宁案桌上的人参王,笑道,“我倒觉得,小萝卜果然不愧是人参王,连小白虎都不是它的对手。” 正在整理药箱的半夏听了,转头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我看它们都不是什么白虎人参,倒像是变异的萝卜小猫。” 林福宁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半夏说得对,果然我叫它小萝卜和白白猫是对的!” 白衣一听,也跟着笑了起来,心里隐隐松了口气,太好了,看来公子的心情还是不错。 一旁的半夏转头瞅了林福宁一眼,低头继续整理药箱去了,但本来严肃的脸色隐隐有了笑意,心头悄然一松,公子还能大笑,看来,公子的心情没有受到影响。 端着茶汤过来的青果盯着林福宁,好奇的问了,“公子,您不生气不担心吗?” 白衣和半夏嘴角微抽,这青果怎么就问得那么直接?!还直戳公子的伤心事! 林福宁一愣,随即咧嘴一笑,“我干嘛要生气?我好久都没有回青田了,正好这次回去看看。” 青果歪头,“难道您就不担心,这次回去后就再也见不到四皇子了吗?” 青果这话一出口,白衣半夏就几乎同时出声呵斥,“青果!!” 青果呆愣转头,茫然的啊了一声,林福宁却是笑了起来,笑容愈加灿烂,“好了,别怪青果,这没啥。” 青果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尴尬的惊惶的不知所措。 但林福宁拍拍他的手,笑眯眯道,“你问得很好。” “哎?” “我知道你们都在担心我。”林福宁说着,嘴角的笑容愈深,“我没事的,因为,我看上的人要是连我在那里都不知道,那就太逊了!” ——小师侄要是连他在那里都不知道,那趁早踢了得了! 再说,他大概可以猜出,爷爷将他和哥哥,姐姐扔回青田镇的原因,是京都要出大事了,也是因为——爷爷要好好的整整小师侄吧。至于怎么整,他还真猜不出来。 不过,不管怎么整,小师侄应该有办法解决才是。嗯,他对小师侄有信心。 所以,这段时间,他就好好的来调理自己的身体,然后,最重要的——师傅! 想着已经在青田大凤山的师傅,林福宁苦起脸,哎,师傅那里该怎么去说呢? 看着本来笑着笑着,突然垮下脸,还一脸苦恼的林福宁,白衣半夏两人面面相觑,随后,都皱起眉来,眼眸里都有些担心——看来公子还是非常在意啊。 —— 黄昏时分,京都二街白马巷,林府,侧门。 林福安跃过墙,刚刚站定,就听冷哼一声。 林福安一僵,抬头,看着前方背负双手挺直着腰板的中年儒雅男子,讪讪一笑,“爹……” “哼!”林德瑜哼了哼,这个一根筋的不孝子!瞒着家人跑去北疆也就算了!这小子从小就一直嚷嚷着要从军!他与父亲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却不想,这个笨蛋竟然跟随了四皇子!跟了四皇子也就罢了!你好好的打战,做个保家卫国的将军!即便将来入不了林家祖祠,也是他林德瑜的好儿子!没错!这次战役,这个一根筋的笨蛋儿子没有丢了他林德瑜的脸,但是—— 你一个堂堂白星营副将,竟然偷偷的翻墙!你就不会以林副将的名义登门吗?!这打战的聪明劲儿都用到哪去了?! ——这个一根筋! “儿子福安拜见爹爹!”林福安见林德瑜生气哼了哼,忙跪地做礼! 林德瑜皱眉,看着林福安,“起来!” “是!”林福安恭敬起身,瞅了眼四周,“爹,宁儿回来了吧?” 林德瑜点头,转身,一边说道,“你跟我进来,我有事跟你说。” 林福安应了一声,忙恭敬的跟了过去。 进了书房,林德瑜就转身盯着林福安,严肃问道,“安儿,爹问你,四皇子什么时候到达京都?” 林福安一愣,爹从来都不问朝廷政事,对四皇子更是从来都不问一句,怎么今儿个却问起来了? 林福安虽然心里疑惑,但是还是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四皇子殿下明日就可以抵达,儿子今儿个是被四皇子特意派遣过来的,一来是告知帝宫司仪处,二来是奉四皇子之命,送信给爷爷的。” 林德瑜一听,顿时黑了脸色,“既然你是公务在身,还翻什么墙!直接进来便是了!” 林福安讪然,他呐呐道,“儿子,儿子……是想偷偷看白衣一眼……” 林德瑜一听,心头一紧,面上警惕起来,“你看白衣做什么?” 林福安扭捏了一下,“爹,那个……那个,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说!”林德瑜不耐烦了。 “爹,白衣是我媳妇!”林福安一听,忙大声的嚷了起来! 因为听说二儿子来了打算亲自端着参汤给儿子补补身体的林夫人,走到门口就恰好听到了这句话,手里的参汤差点一翻! 里头的林德瑜眯起了眼睛,盯着林福安,林福安故作憨憨一笑,悄然后退了一步,“你是说真的?什么媳妇?你对白衣做了什么!?”说到最后一句,林德瑜已经几乎要吼起来了。 林福安猛然跪地,急急道,“爹!儿子对白衣是真心的!儿子第一眼见到白衣,就已经认定他了,他生是儿子的人,死是儿子的鬼!儿子死也不会放开他了!爹,您就应予了儿子了吧!” 林德瑜气急,这个混小子!!你要是喜欢花娃子也没什么!但是,那白衣,现在可是宁儿身边的人!你说你,你竟然看中了自家弟弟身边的人!那算啥?!啊?!最最最重要的,那白衣现在可是僧人!慈恩寺的僧人!!混账东西!他们家已经因为宁儿对不起大和尚了!现在,他们家的一根筋儿子竟然还要再去挖大和尚的墙角! 还说什么死也不放开,莫非那白衣不愿,你小子还敢用强的?! 林德瑜气急,抬脚就是一踹! 林福安也不躲,硬生生的挨了这一脚! 门口边的林夫人见状,赶紧的进来,放下参汤就去拦着,“老爷,别生气!别气着自己!” 林德瑜见是林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瞪眼看向硬挺挺跪着的林福安,怒吼道,“滚!你快给我滚!” 林夫人见林德瑜实在是气急,忙对林福安气道,“你还不走!想等着你爹用剑砍死你吗?快走!” 林福安张了张嘴,见自家老爹林德瑜实在是气急了,也怕真的让自家老爹气出病来,忙磕头一跪,就仓促离开了。 林福安一走,林德瑜就气怒不已的在屋子里转圈,林夫人默默的将参汤往桌上一放,待林德瑜终于冷静下来了,才悄然上前,低声道,“老爷,喝碗参汤吧。” 林德瑜瞅着自家夫人默然平静的神色,叹了口气,拉过林夫人揽住,“文娘,你莫要生气,那些孩子就是生来讨债的!” 林夫人靠着林德瑜,闻听这话,轻声道,“老爷,虽然如此,我倒是觉得,白衣和咱们的安儿倒挺相配的。” 林德瑜一听,皱眉了,“白衣那孩子是不错,但是——” “老爷,你看,安儿冲动,思虑不周,白衣心思缜密,最重要的,安儿如今算是独立门户了,将来,他做大将军,府里得有个能人给他守着,白衣最合适不过了。”林夫人一边想着一边分析着,越是分析,越觉得自家儿子看上白衣了,还真是好眼光。 林德瑜听了,苦笑一声,“你说得不错,但是,文娘,我们已经欠了大和尚许多了……” 林夫人抬眼,看着林德瑜,嫣然一笑,“老爷,您肯定会有办法的。” 林德瑜闻言,只是仰头苦笑了一声。 再说沮丧的走出书房,四处转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白衣也找不到自家弟弟,越想越是不对劲的林福安,抱着脑袋蹲在林文忠的院子外,长吁短叹了一番,盯着院子的大门,狠狠咬牙,好吧,这信还是得送! 最重要的,他和白衣的事,要是爷爷不点头,那就根本没戏! 于是,林福安终于鼓起勇气,踏进了这间院子。 在院子堂屋喝着茶的林文忠,看着一走进来就跪下的林福安,点了点头,脸上神情淡淡的,但是眼里却是隐约着有些笑意,仆人来报,二少爷在院子外头蹲着,问他怎么办?是否要请进来? 怎么办?自然是凉拌!请进来?哼!乖乖的在外头等着吧! 看,不需要请,这个自从离家就不敢归家,连归家都偷偷摸摸的不敢来见他的二孙子现在不就老老实实的跪在他跟前了吗? “是家事?还是国事?”林文忠盯着林福安,问道。能让这二孙子,乖乖进来,肯定是有不得已的事情吧。 ——那么,是四皇子的事?还是他自己的事? 林福安先是一怔,随即一缩,爷爷还是这么精明! “都有!”林福安不敢隐瞒,林家里,他最怕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娘,一个是他爷爷。 “说国事。” “这是四皇子殿下给您的信。”林福安恭敬的双手呈递了上去。 林文忠接过,就放在了一边,“那,家事呢?” 林福安深吸了一口去,抬头,非常认真和坚定的开口,“爷爷,我看上白衣了,我要他做我的媳妇!” 林文忠端茶的手一顿,静默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放下茶碗,抬眼看向林福安,盯着林福安半晌,才问道,“白衣?宁儿身边的那位僧人白衣?” 林福安点头。手攥得紧紧地。 林文忠盯着林福安半晌,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林福安一呆,就这样? 林文忠慢条斯理的拿起桌上的信,正欲拆开,见林福安傻傻的跪在那里瞅着自己,便皱眉,“还跪在那里做什么?回去!” 林福安回过神,纠结了一下,才磕头告退。 见林福安退下了,林文忠才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这些个不省心的家伙!这安儿,怎么就看上那白衣了呢? 林文忠又盯了手头的信好一会儿,才慢慢拆开。 信拆开后,是三张纸,前两张纸,写着一连串的彩礼名单,林文忠直接抽出扔一边,最后一张纸,是端正洒脱中带点张狂的字体:聘礼如下: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心一剑一天下 嫁妆如下: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心一剑一天下 林文忠盯着这张纸,眯起了双眼,半晌,慢慢的笑了。 嫁妆?聘礼?有意思!呵,真有意思! 第122章 求亲进行曲(3) 这日,来自北疆的白星营李家军队伍,在这日清晨到达了京都东门口。 太子,三皇子,以及魏成和礼部,司仪处等官员在京都东门口恭迎。 在魏成等人恭迎时,帝宫里,义王站在仪元殿(帝座处置政事之地),看着正慢慢的翻着奏折的帝座上的男人,义王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背着手来回踱步。 “义王,你很闲?”一直专注的翻着奏折的男人终于开口了。说出来的话语淡淡的,透着漠然。 义王站定,看向底座上的男人,想了想,还是跪地做礼,沉声道,“圣上,臣弟觉得,此事不妥。” “有何不妥?”帝座上的男人目光依然盯着御桌上的奏折,语气依然淡漠。 “太子并无重大罪过,如果就这样废黜,还在今天的这样的日子宣布,是不是……”义王斟酌着字词,低声说道。 “文贵妃找你了?”男人终于将目光从奏折上移开,放下手里的朱笔,抬眼看向了下头跪着的义王,“怎么?我一直以为你是站在四皇子那边的。” 义王一听,立即抬头正色道,“圣上,臣弟一心所想都是为了大周!四皇子有大才有大智,他若为太子,实至名归,但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如果在今天就宣旨废了太子改立四皇子,只怕……”义王没有说下去,但目光里的忧虑却是一览无余。 而男人,看着义王,目光幽深冷静,缓缓开口说道,“义王,你很好。但这事,不该你说话的时候,就不要张嘴。” 义王闻言脸色一变。义王正欲急急再说,但是,男人却是摆手,“义王,莫要再说,我不想让太后难过。” 义王闻言,只好怏怏的闭上嘴。 而男人已经起身,慢慢的走下了帝座,他走到仪元殿的门口,背负起双手,看着外头的灰白天空,今天的云层厚重,看来,不是个好天气。 “今天在我看来是个好日子。义王,我很期待。”男人慢慢的说着,语调不缓不慢。 义王听着,却是心头烦恼的叹了口气,好日子?哈,待会百官迎接四皇子到来,帝座的旨意一宣,那就真是……只怕本来早就有反意的太子和三皇子,还有那文家宋家就会孤注一掷! 圣上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吗?不,圣上怎么会不明白? 圣上是有意为之,但圣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义王看着那站在门口的男人,想起他快马加鞭赶到京都去见陈老太师,拜托陈老太师进宫为北疆之事斡旋的时候,陈老太师对他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圣意难测。” 真的是,圣意难测…… 这时,外头突然仓惶进来一个太监,义王认出,那是仪元殿最得力的太监。 “禀圣上,四皇子现在就在仪元殿外求见!” 太监这话一说完,义王和男人就都齐齐一怔。 义王瞪大眼,怎么回事?按照迎接的规程,这会儿四皇子应该还在东门外才是,怎么就跑到仪元殿外了?难怪太监一脸匆忙惊惶的,这明明应该在东门的皇子突然跑到仪元殿来! 男人皱眉,神情冷凝了下来,“宣!” “遵旨!” 随后,一身黑色紧身白色软甲脚蹬紫云靴的约莫十七八岁的青年就慢慢的走了进来。 青年面容俊美至极,神态温雅,行走间洒脱随意,眼眸漆黑,但若是仔细凝看的话,就会发现,青年虽然面带浅淡的笑意,但那双漆黑的眼眸却是幽深的让人发冷。 青年进来后,恭敬跪地,低声道,“儿臣明远拜见圣上,拜见义王皇叔!” 男人盯着跪地的青年半晌,才缓缓开口问道,“你特意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是,儿臣有要事想奏明圣上。”青年,也就是四皇子齐明远说罢,微微抬眼,看了眼一旁的义王,低声道,“儿臣想单独奏明圣上。” 男人盯着齐明远半晌,才偏头看向义王,“义王,你先跪安吧。” “是!”义王恭敬做礼,倒退着退出了仪元殿,退出前,义王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跪在帝座下的齐明远,眼里有些忧虑,莫名的直觉,四皇子齐明远要说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说吧!”男人背负双手,踱步走到齐明远跟前,“你避开众人耳目,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齐明远跪地,恭敬拱手,抬眼看着男人,“儿臣想过继给义王为子。请圣上成全!” 男人闻言,一怔,随即,眯起双眼,神情里已经有了怒气,但男人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 齐明远看着男人,眼神无畏无惧,神情平静,微微提高声音道,“儿臣想过继给义王皇叔为子,请圣上成全!” 男人猛然抬脚,就是一踹,怒道,“逆子!” 齐明远身形不动,硬生生的挨了这一脚,依然抬眼直视着男人,语气不急不缓的低声说道,“父皇,母妃生前最后的心愿是回到距离她最爱的男人最近的安谧谷,父皇您最大的愿望是将当初逼死母妃的人一一杀死,而儿臣,只愿能与儿臣所爱的人携手一生!” 男人听罢,眯起双眼,盯着齐明远,冷冷问道,“你所爱的人不是世家女子吧?”说到此处,男人冷冷一笑,“莫非还是平民女子?” 齐明远神色平静,只是反问道,“父皇,若母妃当初只是平民子女,父皇会如何?” 男人沉默的盯着齐明远,“就算过继给义王,义王也不会让你娶一平民女子!” “但至少,我可以摆脱父皇您所设下的这一局棋!”齐明远淡淡说着,“轩字皇子可以离开嫡系族谱!皇室就勿需担忧那预言了。这个结果,我想对太皇太后,对皇太后,对世家来说,都是最好的。” 男人沉默着,没有言语。 而齐明远依然平静的说道,“父皇,儿臣从未忘记过母妃离开的那个夜晚,我曾在母妃坟前发过誓,我会让害死母妃的人付出代价!这么些年来,儿臣一直都在做这些事,帝座太高,太远,儿臣不想登上那个地方,它不能让儿臣做想做的事情,父皇,您在帝座上,您最该了解的,不是吗?” 男人听罢,只是沉默转身。 齐明远静静的看着那一步一步走上帝座的男人,唯有走上帝座,唯有坐上帝座,才能明白——什么叫做高不可攀,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 那是天下最高的权势,可拥有最高权势的男人,也同时被权势桎梏着! ——一个不能为所爱的女人报仇的男人,一个为了给心爱的女人报仇必须忍耐蛰伏的男人…… “如果,不应予呢?”男人坐上帝座,低头看着跪在下首的齐明远,缓缓问道。 齐明远闻言,只是拱手一拜,随后慢慢起身,微微抬头看向帝座上的男人,神情平静,“您会应予的。” 男人微微挑眉,“哦?” 齐明远嘴角弯起了笑,笑容看上去极为温和,“您会答应的。”齐明远话音刚刚落下,外头太监就匆匆进来跪地禀报,“禀皇上,南疆和江南道发来急报!南疆的蛮族暴动,江南道的盐洞百姓冲击了盐局!” 紧接着,又有太监冲进来跪地禀报,“禀皇上,京都十二营有六营兵士正在集结!” 男人沉下了脸,缓缓转头看向了站在下首,一脸温和的齐明远,男人的眼神很复杂,似乎是赞赏,也有些忌讳,随后,男人挥手,让下头两个太监退下。 接着,男人看向温和笑着的齐明远,缓缓说道,语气很平静,“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 齐明远拱手恭敬做礼,微笑道,“父皇廖赞了。” 男人盯着齐明远,“你要娶的,是哪家闺秀?” 齐明远看着男人,慢慢的开口说道,“他不是闺秀,他是花娃子。” 男人一愣,随即皱眉,“哪家的?” 齐明远沉默了一下,慢慢说道,“青田林家 ,皇商林德瑜的小公子,大和尚的传承者——少主大人林福宁。” 男人闻言,脸色微变,随即怒视着齐明远,“哪怕你过继给了义王,此事也断然不可能!!” 砰的一声,齐明远猛然跪下,拱手,神情坚定而坚决,“父皇!儿臣此生非林福宁不可!” 男人怒道,“你想也不用想!!若是一般花娃子也就罢了,那是少主大人!!齐明远,我看你是疯了!你敢肖想少主大人?!你是想让我大周亡了不成!” 男人说罢,深吸一口气,冷冷的压抑心头怒气说道,“你若想用南疆和江南道的事情来威胁我,也随你!此事,我断然不会应予!” 齐明远垂眼,低声道,“若父皇不能应予,儿臣就在仪元殿外长跪不起!” 男人冷冷的看了齐明远,一边转身,一边说道,“你想跪那就跪个够!” 男人说罢,便转身而去。 齐明远看着男人的背影慢慢远去,嘴角却是弯起了一笑,笑容轻淡,透出一丝漫不经心,事情看来比他想象中的要容易多了,他以为父皇至少会大骂他一顿,再接着下旨立即给他赐婚,但看来,父皇并没有这么做,是觊觎现在集结着的京都十二营,还是已经到达帝宫外的白星营? 无论是什么,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只是……宁儿现在在何处?慈恩寺,还是回去了青田? 想着今儿个天微亮,林福安就赶来回禀他的,林家找不到宁儿也找不到半夏青果白衣等人,而林家雪也没有消息,但林家人态度很镇静,很平常,看来,应该是宁儿自己离开? 但宁儿若是离开,应该会写信告诉他才是,且,以宁儿对家人的重视,他没有理由在回了京都待了不到一天,就匆匆离开! 里头定然有什么缘故! 第123章 曲求亲进行曲(4) 齐明远一边缓缓起身,走到仪元殿外,撩起长袍,慢悠悠的跪下,姿势优雅,很是淡然,一点都看不出焦虑或者心急。 ——他跪,不是因为他必须取得帝座的首肯,许他和宁儿在一起,林家人暂且不算,他和宁儿无需任何人的首肯。 ——他跪,是因为帝座上的那个男人是给他生命的男人,也是因为他给母妃所做的那些事情。 两世为人,特别是在和宁儿相识之后,对父皇,他也渐渐懂了。 无论最后父皇应予还是反对,这一跪,他都必须。 当午后,白星营和李家军的队伍到达帝宫,就惊讶的听到了一个消息,他们的督军兼他们的统帅——四皇子殿下现在在仪元殿外长跪着! 于是,魏嘉林福安等人不等魏成及太子等人做出安排,就扑通一声,和白星营的进京都的一百五十人的代表一起跪在了帝宫外头。 魏成等人一怔,随即魏成便默然,太子和三皇子等人愕然了,随即就有人上前急急的劝说,却不想,魏嘉肃然说道,“末将等虽然不知四皇子跪仪元殿外缘由,但白星营军令——同生共死,共同进退!如今,既然四皇子长跪仪元殿!吾等自然也该相随!” 一旁的魏成听着,心头默然无语,虽然如此,但,殿下长跪仪元殿,你们就算要相随,也没有必要跪在帝宫外吧,此中分明就是有了四皇子的授意…… 劝说无效的大臣们又把目光投向了魏成,此时,和魏成一起默然的大臣们大都是朝议内阁成员,见太子和三皇子派系的大臣们转头看来,这些来自魏家和小派系的大臣们都纷纷的转头,有的看天,有的看地,有的假寐,有的拍着下摆,有的哼着小曲子…… “咳咳,那个……魏大人,您看,令郎这是……” 魏成瞅了单膝跪地,垂头闭眼的魏嘉,似乎多日不见,他的儿子倒是成熟了不少! “我没有看到我的儿子,我只看到白星营副将魏嘉。”魏成垂眼说着,语气肃然平静。 劝说的大臣闻言,顿时一滞。 太子和三皇子一旁看着,拧起了眉,不妙,四皇子的派系竟然已经发展得这么浩大了!除了文家和宋家的嫡系,其他人都站在了四皇子那边,明明知道,白星营和李家军等人的作为如同逼宫!他们竟然都装作不知道! ——仅仅四年!仅仅四年而已,文家和宋家的力量就被剥削到如今这个地步! 太子深吸一口气,正欲上前,突然,有人大步阴沉从帝宫里走了出来! 太子和魏成等人转头看去,见是义王,魏嘉和林福安也马上抬头看去,义王神情阴沉,复杂,说是全然愤怒,也没有,反而还有一点忐忑惊喜的感觉? 怎么回事? 太子抢前一步,上前,拱手问道,“义王皇叔,到底四弟他……”这不是他回京都扬名立万扬眉吐气的大好时机吗?怎么竟然弄得要在仪元殿外跪的地步? 说实话,太子十分不解!在文贵妃和太皇太后被软禁帝宫不得外出后,在文家和宋家在地方的势力不断被拔起后,对太子之位,他早已不抱希望了。而在齐明远回宫,父皇派遣他和三弟前去迎接,他就知道,帝宫和朝廷最近底下疯传的帝座要废黜太子,另立四弟为太子的消息只怕要成真了! 但却没想,四弟竟然暗地里先一步回了帝宫,现在还跪在了仪元殿外! 义王看向太子,眼神有些复杂,对大周朝的下任帝座,他看好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现在跪在仪元殿外的混小子! 却不想那混小子竟然会对圣上提出那样的请求——竟然要过继给他做儿子?! 那混小子不知道吧,其实帝座早已做好安排,他义王至今尚无子嗣,皇太后已经提议,将二皇子过继给他!之前也曾经暗地里给他通了个气,虽然知道这安排是月贵人为保住二皇子,而向皇太后求来,但他也挺喜欢二皇子齐明格的,对这个建议他很赞成,但却不想,那混小子齐明远竟然为了能够迎娶花娃子少主大人林福宁,竟然求皇上让他过继到他义王名下! ——这个,这个,这个……真是胡闹!! 虽然在圣上跟前,他脱口而出骂了一句胡闹,但心里却是不得不说,还是有一点窃喜的…… 毕竟,那是容妃的儿子啊。 “他做了一件非常胡闹的事。”义王说着,神情有些僵硬,随即,见太子似乎又要开口说些什么,义王拱手道,“太子,本王奉旨须往李将侯府,就此告辞了。” 说罢,义王就匆匆转身离去。 诸位大臣看着义王匆匆离去的背影,都有些愕然,难道义王没有看见这一百五十跪在帝宫外的将士们?还是义王选择性失明,不予理会? 有四皇子派系的官员,某位李家旁系的臣子上前一步,低声在魏成耳畔说道,“宫里的消息,殿下向圣上提了一个要求,似乎和过继有关……” 魏成闻言,微微皱了皱眉,过继? 说来,这次殿下的行动并没有提前告知,乌墨也有好一阵子没有来和他联系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殿下为何在仪元殿外长跪……过继?谁过继?过继给谁?皇室里需要过继的,而且身份够格的皇室宗亲,也就……只有正妃早亡尚无子嗣的义王了吧? 想到此处,魏成抬眼看向义王早前离开的方向,李将侯府?义王去李将侯府做什么?对了,这次迎接北疆队伍,李老将军该到场才是,可是到现在,都没有看到李老将军的身影,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李老将军早就得了消息? 魏成再次深深皱眉,到底,殿下对圣上提了什么要求? 此时,李老将军李仪嵘正在林府的书房里来回愤然踱步,一边踱步绕圈子,一边愤然的嚷嚷着。 “过继?!他竟然想要过继给义王!你说,他是脑子里装了北疆的马粪,都已经臭死了坏死了吗?!” 陪坐在下首的林德瑜闻言,差点将刚刚喝下去的茶水喷去——这李伯父说话也太那个了吧? 这都是什么比喻! 林德瑜悄悄的放下茶碗,虽然这宁儿带来的冬茶很好喝,但是,还是等有时间了再慢慢的品尝好了。 “该死的那混小子竟然派乌墨昨儿个给我送信说明了此事,劳资一大早的跑出去堵他,他竟然先进京都了!林文忠!你说,现在的孩子都在想什么!他要娶你们家的花娃子,也犯不着过继出去吧!”李仪嵘愤愤的说着,转身瞪大眼睛看着悠然的喝茶的林文忠,语气里不由的忍不住的带上了一丝抱怨! ——要不是为了你们家的花娃子,他们家的好外孙犯得着过继吗?! 李仪嵘这话一出口,本来垂着头的林德瑜抬起眼,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这话什么意思?!他还嫌弃你们的家的那个好外孙,竟然敢觊觎我们家的花娃子呢! 但这些话只能心头想想,他的身份还有他的辈分都决定了他不能对李仪嵘说出这些话,但,他不能,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可以。 林德瑜转头看向了上座的父亲——林文忠。 林文忠慢慢的放下了茶碗,仿佛没有听见李仪嵘的话一样,对林德瑜平静的说道,“这冬茶好,宁儿虽然种茶差了一些,但这品茶的本事倒是一流。” 林德瑜听了,笑了笑,恭敬应道,“是,改明儿,儿子就让文娘再送些雪茶过来,此前,宁儿还找了一些雪茶,只是这雪茶性寒,儿子不敢送过来。” 林文忠摆手,“只是尝一尝,无妨的。对了,也送一些去慈恩寺。” 林德瑜轻笑了起来,“慈恩寺那边,宁儿早就派人送过去了,不过,您看,京郊的那位林老夫人,是不是也送一些?” “送吧,都是一个姓氏,都是自家人,不过,老夫人见多识广,那些奢华之物见了不少,就没有必要送些中看不中用的庸俗的东西,宁儿的东西都是有趣的小玩意,上次,给老夫人送过去的那七宝素斋,老夫人说很不错,这冬茶和雪茶,你送过去,我想她也应该会很喜欢才是……” “是,儿子明白,那么,昨儿个,宁儿派去南疆采摘罗夫草的人回来了,带来了几斤罗夫草……,儿子打算——” ——“林文忠!!”已经无法忍受的李仪嵘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怒瞪林文忠! 这是赤果果的无视!! 不就是稍微埋怨了一下吗? 不就是抱怨了一下你家的花娃子嘛? 他还什么都没说好不?! 父子两个闲话家常,将他这个大活人撇在一边视若无睹该死的连林德瑜这个臭小子也一样!! 他心头已经够烦躁的了!本来就该林文忠老小子无视他的时候他也无视过去,哼,他可是堂堂的李老将军李将侯府的当家! 可——该死的,被林文忠这个老小子无视什么的他宁可上沙场杀他个几局!! 林文忠微微抬眼,瞥了眼李仪嵘,平淡的说了一句,“哦,你还在啊?” …… 你还在啊…… 你还在啊……呵呵…… 你还在啊……呵呵呵呵…… “林文忠你欺人太甚!!”李仪嵘怒吼一声,就愤然拂袖! 他娘的!下次再来林府他就是小狗! 林德瑜瞅着李仪嵘愤然而去的背影,转头看向林文忠,“爹,这个……”不需要理会吗? ——好歹将来说不定还是亲家啥的……额…… 林文忠慢慢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才说道,“无碍,他还会来的。” 哼!他们林家的花娃子是你想要埋怨就能埋怨的吗? 再说了,你家外孙想过继那是他皇家的事情,皇家不急,你这个李姓外戚急什么?更何况,说句不好听的,你这个外公无能拦不住外孙,关他们林家何事? 还敢跑来这里抱怨留下一屋子的废气! “德瑜,这几日,闭门谢客。”林文忠淡淡道。 “是。” “康儿他们到了青田了吗?” “应该快了吧。” “嗯。” 林德瑜见林文忠捧着茶杯,神情很从容悠闲,便低声开口问道,“爹,你说,四皇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选择过继呢?” 林文忠看向林德瑜,意味深沉的一笑,“你觉得呢?” “儿子想不明白。”林德瑜摇头,此事当真费解,若说是为了宁儿,但,过继给了义王,没有了皇子身份,他还能有现在的权势吗?若是过继给了义王,四皇子最多就是郡王,郡王身份,如何掌控这京都已经得到的三分之二兵权,还有……北疆的军权。 没有了权势,若要迎娶宁儿,只怕更加不易了。 “他是聪明人,比他的外公李仪嵘,比起帝座的那位,都要聪明太多了。”林文忠神情莫测的说着。 “爹,这话怎么说?” “德瑜,你觉得我们林家在青田如何?” “青田尽在林家手中。”林德瑜正色道。 “那我们林家可有人出仕?青田官家里可有我们林家之人?”林文忠扬眉问道。 林德瑜至此,已经有些如有所悟,慢慢的说道,“我们林家在青田官场并没有人,但,青田的官衙下头的人,还有青田的商家都在我们林家的掌握之中。” “凤主当年留下的冥思录里,曾经就有这么一句话,帝座最高为无冕。无冕之王,当是不出世之人,藏于暗中,遥控天下。如今,我看那四皇子的行事,也算渐渐明了,他走得不是夺嫡之路,而是无冕之路!” 林德瑜听了,皱起眉头,“可是,他在北疆闹得这么大……”若为无冕之王,就不该这么出风头吧? “所谓王者,一将一笔,那是随身携带利器,将者,兵权也,笔者,朝廷肱骨。不论是否无冕,都须拥有。北疆行事过了,所以,此刻,他倒退一步,过继,一来可以缓解帝王猜忌,二来也可以顺理成章的避开皇室对他的婚事掌控,当然,也许,他不想因为宁儿而与帝座太过于生分,否则,帝座若是横加插手,只怕事情就更复杂了。”林文忠说道,说到最后,林文忠叹了口气,“当然,这都是我的推测,至于具体如何,还需看看那四皇子接下来的做法。” 林德瑜听了,也跟着暗地里叹了口气,他当爹的,如今只有一个想法,那四皇子若是真的如此想法,那么,就真的是不得了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宁儿这样的单纯的孩子是否真的合适? “总之,那都与我们没有多大的关系,我们,只需等就好。”林文忠沉声道。 林德瑜心头一凛,等? 林文忠看向林德瑜,见林德瑜突然紧张起来的神色,点头道,“等吧。” 等什么? 还用问吗?自然是等——四皇子了。 第124章 求亲进行曲(5) 一连三日,京都帝宫外头,跪着一百五十人,而京都帝宫仪元殿外,四皇子齐明远挺直的身躯跪着。 对帝宫外头跪着的来自北疆的白星营和李家军的一百五十人,民间已经开始了各种版本的流传,有的说是因为圣上要削了四皇子的官职,有的说是四皇子爱上了民间女子,圣上不予…… 当林夫人听着宋妈妈说着这些的时候,很是无奈的笑了,大概最后一个版本的是最贴切的吧。 “今天,还有登门的客人吗?”林夫人问道,将手里的对好的礼单放到桌边。 宋妈妈看了眼左右,林夫人抬手一挥,示意左右还有外头伺候的侍女们都退下,随后,宋妈妈上前,低声道,“夫人,林老夫人来拜见老爷了。” 林夫人闻言,一怔,林老夫人??难道是……老爷提过的,那位身份很高的老夫人?那位老夫人深居简出,此时微服前来,定是为了四皇子的事情。 林夫人看向宋妈妈,严肃道,“嬷嬷,让底下的人嘴巴严实点,谁都不许多话。” “是!”宋妈妈忙恭敬应下,心头了然,那位林老夫人定是一位身份特别的贵客。 林夫人说罢,外头就有仆从恭敬的禀报,“主母,太爷有请。” 林夫人闻言,站起,心头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看来,果然是冲着宁儿来的吧。 林夫人理了理衣服,就朝后院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在脑子里慢慢的回忆着那位林老夫人。她从未见过这位林老夫人,不过上回老爷见过林老夫人后,曾经对她仔细说过,这位林老夫人,本来以女官身份进宫,按理说,只要待到十六及笄后,疏通帝宫里的大女官说不定就能得个离宫的旨意,但是,却不知道为何,在这位林老夫人十六及笄后,就突兀的被封为了贵人,后来,步步高升,但是,帝宫这么多年,这位林老夫人——皇太后,却没有自己的子嗣,而且宫里并不得宠,但是皇后却是临终托孤,将当时的皇子,后来的圣上托付给了她…… ——能够在帝宫活下来,还能在背景全无的情况下,成为帝宫最尊贵的女人之一,都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胡思乱想间,林夫人已经走到了后院。 当林夫人走进后院堂屋,就见首座上,端坐着一位面容慈祥的华贵的老妇人,虽然这位老妇人衣着简单,并不奢华,但是一身气息却是充满难掩的贵气。 林夫人垂眉低眼走了进来,不急不慢的做了一个福礼,跪拜道,“民妇文娘拜见皇太后。” 首座上的老妇人笑吟吟的看着林夫人,眉眼里一片慈祥,她开口温和说道,“起来吧,在这里,就别整些虚礼了。来,到我这里来。”老妇人挥手示意道。 林夫人起身,柔婉一笑,便走到了老妇人身侧,老妇人身侧的中年女人搬来了一张椅子,林夫人看了眼,首座另一边坐着的自家公公林文忠,见林文忠微微颌首,才屈膝做了福礼,坐下。 老妇人——皇太后仔细的看了看林夫人,半晌,笑着转头看向林文忠,言语间很是温和亲近,“家主好福气,有这么一位贤惠能干的儿媳。” 林文忠微微一笑,“太后廖赞了。” 皇太后轻叹一声,“可惜呀,当初我也有一个好儿媳,那容妃也算是个能干的,却……” 林文忠默然,看了眼下首的林德瑜,林德瑜垂眼,神情很平和恭敬。 “我林家祖训有这么一句话,得失皆天命,不可太过强求,太后何须惋叹?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将来如何谁也不能预料,说不定也是一种幸运?”林文忠缓缓说着,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皇太后听着,沉默了半晌,抬头看向林文忠,肃然道,“家主,可否和老身单独谈谈?” 林文忠听了,挥手示意林德瑜和林夫人退下。 林夫人恭敬的和林德瑜退下,离开时,林夫人轻轻的合上了门。 走到院子里,林德瑜见走在身后一步的林夫人颦眉担忧的模样,就挽住林夫人的手,压低声音道,“文娘勿需担心,虽然老夫人此次前来虽然是为了四皇子之事,但想来不会牵扯到宁儿身上……” 林夫人微微摇头,“我知道,但是,老爷,我还是担心,要是……” 林德瑜拍拍林夫人的手臂,柔声道,“若真是要来找我们的麻烦,老夫人就不会是这种态度了。” 林夫人听着,虽然心头还是担心着,不过面色缓和了不少。 而堂屋里,林文忠看着皇太后,“太后,请说。” 皇太后定定的看着林文忠,说道,“家主,四皇子对圣上已经言明,他过继给义王为子,其中一个缘由,就是为了迎娶林家花娃子林福宁。” 林文忠听了,眉梢微扬,四皇子就这样言明了? “是吗?”但面上,林文忠很平淡,“太后,我家花娃子林福宁已经是大和尚指定的传承人,想来,没有和四皇子的缘分了。” 皇太后看着林文忠,似乎有些了然,“看来,家主也是不赞成的?” 林文忠点头,“自然,皇家岂是福宁的良配?且,与其嫁入深宅,困了一生,不若作为大和尚,游历天下。” 皇太后听着,赞同的点头,“家主果然是有大智慧之人。” “但——”林文忠又慢慢的开口,看着皇太后,“若这是福宁的选择,若福宁觉得那样可以让他不负此生的话,我自然是不会阻拦。” 皇太后听着,怔然了半晌,随后苦笑了起来,“家主,圣上那边……是绝然不会同意的。” “这个就与我们无关了。”林文忠语气有些漠然的说道。 皇太后听了,也有些明白了,看来,林家对此事是不赞成也不反对,端看四皇子如何处置了。 “家主,依你看来,你觉得,四皇子会如愿吗?”皇太后试探的问道。 林文忠摇头,“这个我就不知了。”在他看来,此事,四皇子想要成功那是应该可以的,看看帝宫外头跪了三天的白星营和李家军的一百五十人,再看看京都郊外已经开始悄然集结起来的京都十二营里的五个营,还有朝议里对过继一事的呼声越来越高了…… ——那四皇子已经开始利用他手头上的力量对帝座发难了。 就看帝座如何应对了。 说到此处,皇太后也无话可说了,心里只能暗叹了一声,只怕还是要让帝座退一退了。 这时,林文忠转开了话题,“太后,安谧谷的祖祠外有一颗柏树,柏树已经有五百年了吧,柏树里头有一个洞,洞里安置了小牌位,那是给已经剔除了林家族谱的林氏后人用的,太后如果愿意的话,回青田后,我会让人准备一个小牌位,或者,太后也可以自己准备一个,到时候,我会带回去……这样,也算是叶落归根了……” 皇太后听着,慢慢点头,神情里有些向往,也有些踌躇,她看着林文忠,“待我再好好想想。” 林文忠听了,微微点头,也是,如果在安谧谷里有了小牌位,哪怕将来太后葬于了皇陵,也不算是入了皇陵——毕竟,一死不二葬,哪怕是只有牌位。 等等,皇太后的身份出身,将来葬于皇陵的话,也不可能入了主墓,因为她的出身身份低微,虽然抚养了皇子,但,按照本朝规制,皇太后将来最多也就是入葬皇陵的侧室而已,她还需考虑什么? 林文忠看着一脸踌躇犹豫复杂的皇太后,低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皇太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苦笑了一身,低声道,“当年,先皇曾有密诏给圣上和我,言明我百年之后,必须入主墓,和先皇同寝。” 林文忠一怔,随即脸上有了怒色,“他竟然还下了这样的密诏?!当年你在家乡已经订婚,你父亲托人为你打点,你在皇后身边只需再待一个月就可以出宫嫁人,他却将你困在帝宫几十年!现在连你死后也要将你困住吗?他欺人太甚!!”林文忠越说越生气,猛然拍案而起! ——他们齐家人到底要欺辱他们林家人到什么时候?!他们林家人是欠了他们齐家的吗?!当年的凤主,现在的皇太后!还有,宁儿……真真是可恶! ——若那四皇子敢欺了他们家宁儿,拼了这条老命他也要让那齐家人知道,他们林家人不好惹! 皇太后慢慢摇头,起身,笑了笑,笑容温和,却是豁达,“家主,这么些年,当初的种种,早就放下了……家主也别为我生气,人死万事休,不论在哪里,都不重要了。” 林文忠看着皇太后,有些难受,当初曾有一个林氏后人的父亲求到他那里,为了将自家的女儿从帝宫里救出来,好让她嫁人生子,却不想……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当初那位求到青田林家的父亲早已是一堆尘土,而当年在帝宫里盼着出宫,盼着可以做寻常人家妇人的女子也早已红颜老去。 ——寂寥帝宫几十载,何处竹笛念家人? 他一直未曾问过,太后一生不曾有子嗣,是因为不愿,还是因为不能?都没有意义了不是? “我明白了。”林文忠微微合眼,低声道,“若太后想要回安谧谷,只需派人送小牌位过来就是。” 皇太后点头,便起身笑了笑,转身告辞了。 待皇太后离去,林文忠长叹一声。 —— 深夜,帝宫仪元殿外,那挺直的背影依然跪着,月色浅浅洒下,在地上挥墨洒出了大大小小的黑色的墨迹。 仪元殿里,男人坐在帝座上,仰头看着屋顶,沉默着。 不久前,他从长信宫里回来。 现在,他脑子里还回响着,皇太后说的几句话—— “齐家人都是这个毛病,对自己想要的东西决不肯放手,先祖如此,你的父皇如此,你也是这样,现在,四皇子也是这样……” “随了他吧,哪怕他真的过继了,林家可是不会随便的就把人交给他的。与其这样僵持着,不若暂时随了他的愿,然后我们一旁看戏如何?” “我老了,好些事情都不想理了,烨祯,我想回青田安谧谷看看容妃,看看林家的祖祠,还有那棵柏树……” …… 男人闭上眼,回青田安谧谷吗? 说来,他倒是挺好奇那青田安谧谷的,先祖似乎对凤主念念不忘,他的父皇当年强行夺了女官林氏女的清白,将人强行留在了帝宫,明明知道这个女官宫外已经有了定亲三年的未婚夫……而他所爱的女人,心里想着是青田的林家男人,现在,跪在殿外的儿子为了要迎娶林家花娃子,竟然要过继出去! 也许,他该找个时间去看看那青田林家…… “来人。宣四皇子进来。” “是。” 帝座上的男人微微睁开眼,看着已经恭敬的跪在下首的青年,跪了三天,走路虽然有些不稳,但似乎没有什么问题,脸色也很正常,神情不焦不燥,依然温和浅淡的模样。 是因为他从未参与过这个孩子的成长吗?总觉得这个孩子不像他,倒像是传说中的先祖。 儒雅温和,却心机深沉,隐忍坚韧,却心狠手辣。 “你已经有了夺取天下的能力了。”男人淡淡说着。语气平淡,仿佛陈述一般。 青年拱手,低声道,“帝座对儿臣来说,不太舒服。” 男人听着,微微挑了眉,所以,这就是明明已经有了夺取天下的能力,却隐忍不动,反而沉淀下去的原因。 ——想做无冕之王? 呵,不错。 “林家人不会将他们家的花娃子交给你的。”男人平静说着。 林家人……对外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记忆里还非常鲜明的记忆,就是幼时,曾经听见太后对着父皇冷漠淡然的说着一句话,“我这辈子宁可孤寂一生,无人送终,也决计不会为你生儿育女!” 而太后用她的一生实现了这句话。 这样决然的林家人啊。 第125章 求亲进行曲(6) 齐明远抬头看着男人,“他们会的。” 男人看着齐明远,挑眉,似乎被勾出了几分兴趣,他点头说道,“那么,你就做给我看罢。”他倒要看看,他的这个儿子要如何娶到天下人人都知的少主大人! ——以及,如何让一只花娃子做正妻! 林家的规矩他也略有耳闻,他们家的姑娘是绝对不会做妾侍,更不会与人共侍一夫,更别提他们家的花娃子,宁可青灯古佛,也绝不会嫁人。他倒要看看,他的这个儿子要如何摆平那样固执的林家! 齐明远恭敬谢恩,就转身倒退着离开仪元殿。 看着齐明远退出,男人缓缓闭上眼,也许,说不定他的这个儿子比他们齐家的任何人都要幸运……不管如何,机会他给了,能不能随心所愿,就看他自己了,容妃,这样也就够了吧? —— 齐明远走出了仪元殿,就直接慢行的来到帝宫正门处,守在正门的太子和三皇子第一时间发现了齐明远走来,太子的神情有些复杂,他看着齐明远,这三日,足够他了解这个正对他温和一笑的四弟了,谁也未曾想到,四皇子在军中的影响竟然这么大,帝宫外头跪着的这些将士,可都是因为军功而进帝都接受褒奖的!将来,这些军士就将是大周朝边境的驻守军的中流砥柱! 还有朝中的影响力,魏成也就罢了,为何连那些陈老太师这样的人物也站在了四弟身边?!最可气的是那些地方官员,竟然也都对四弟敬畏有加!到这时,他才发现,四年前的西州一案,已经让他的这个好四弟笼络了不少人才!! 而明明已经占据了优势的四弟,却在这个大好形势下,跪在仪元殿外,求过继!! 为什么?! 难道那高高在上的帝座,四弟看不过眼?? “臣弟拜见太子,拜见三皇兄。”齐明远嘴角挂着浅笑,很是温和的拱手做礼。 太子盯着齐明远,直接问道,“为什么?” 齐明远一怔,一旁的三皇子有些愕然的看向了太子,怎么在这个时候,这样直截了当的问了? 但很快,齐明远回过神,依然保持温和的笑,“这个大概就是人各有所求吧。臣弟所求的,和太子所求的不同罢了。” 各有所求?太子看着齐明远,心头更加不解,四弟所求的到底是什么?难道那高高在上的帝座还不能满足他?! 但不论太子和三皇子有何种疑惑,齐明远已经越过他们,朝帝宫正门口走去,走出帝宫,齐明远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一百五十人,他很满意的看见,这些将士们,哪怕现在是跪在帝宫外头,也跟在白星营里做训练一样,神情肃然,军姿谨然不乱,虽然只有一百五十人,但却是散发着凌然不可侵犯的威势。 “起来吧。”齐明远说着,微微抬手示意。 “诺!”轰然一声,齐齐应着,唰的一下,一百五十将士站起,动作整齐划一,神情冷肃,目光炯然。 齐明远背负双手,站在这气势逼人的一百五十人前,神情温和闲适,他开口说道,“林福安和魏嘉留下,其他人回驿馆,等候诏令。” “是!”一百五十人齐齐拱手,单膝跪地,再次一拜,就唰的一下,除了林福安和魏嘉,其他人就齐齐离开了。 站在帝宫正门口的太子和三皇子看着,都脸色一变,这一百五十将士竟然只听四弟的命令,明明帝宫就在跟前,他们却似未曾见过一般,就这样的离开了?! 而齐明远做着这样的事情,那一旁已经赶来的魏成等诸位大臣却都视若无睹。 太子看着,手紧紧攥成拳头,四弟已经掌控了朝廷了吗?! 那一百五十军士离开后,魏成等人就上前对齐明远见礼,齐明远微微拱手回礼,淡笑的开口说道,“老师辛苦了。” “不敢。这都是臣下该做的。”魏成恭敬说着。 “老师,此地说话多有不便,待明日,还请老师到皇子府来一趟。”齐明远微笑说道。 “是。”魏成应下。 随后,齐明远就和林福安和魏嘉两人离开,而青墨等人已经牵着三匹白马过来,齐明远翻身上马,对林福安和魏嘉说道,“先去李将侯府。” “是!” 而此时的青田镇…… 入夜时分,马车悄然进入了青田镇。 林府已经打开了大门,恭敬将他们离家好几年的小公子迎了进来。 林福宁下了马车,先伸伸懒腰,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呼,青田的空气,还是这么新鲜啊。 林福宁睁开了双眼,黑白分明的干净灵慧的眼,在月色下更显得莹润亮亮,他看着仿若黑幕拉上了天空,黑幕上嵌着一轮圆月,林福宁看着,弯起了眉眼,笑了起来,青田哪,好久不见了。 “宁儿,别站在那里,快快进屋,别着了凉了。”林淑薇凝眉上前,拉着林福宁就朝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念叨着,“真是的,看你脸色都白了,还傻乎乎的站着,半夏,青果,你们别总是由着他胡来!” “是!”半夏青果忙应着,同时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大姑娘越来越像夫人了…… “哎,姐,我好好着呢。”林福宁笑眯眯的说着,享受着自家姐姐的关心,只觉得心头暖暖的。 林淑薇转头嗔怒的瞪眼,“娘亲可是叮嘱过的,让我盯着你,要你好好的养身体,你可别给我胡来。” 林福宁挠挠头,困惑,“可是,姐,我刚刚只是在外头多站了一会儿而已。” “一会儿还不够啊,你忘记了吗?你小时候有一个晚上偷偷爬起来捉萤火虫,结果,就着凉了,病了好久,吓得爹娘整整一个多月不敢离开你院子半步……” 林福宁嘿嘿傻笑,还真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候,不但吓到了爹娘,连小师侄都有好几个晚上偷跑过来盯着他……咳咳……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身边就多了一只叫黑夜的信鹰。 指挥安排妥当的林福康走了过来,刚好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就说道,“宁儿,薇儿说得有理,你这阵子伤了身体,要小心些。” 林福宁忙点头,故作严肃道,“嗯!哥哥,姐姐,我会的!” 林福康见林福宁这幅严肃的故作搞怪的模样笑了笑,就让林福宁和林淑薇都下去好好休息,因为之前已经来信让下人们收拾院子了,林福宁就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雪竹园,白衣也安排在雪竹园的厢房里。 走回雪竹园的路上,林福宁看着白衣一路好奇的东张西望的,恰好,就经过了二哥的院落,林福宁就故意停下脚步,指指那院落,笑嘻嘻道,“啊,想不到我二哥当初种下的白桦树都已经长大了啊。” 白桦树?白衣停下了脚步,看向那棵林福宁指着的白桦树,高耸入云天,已经结了不少白花,在此时月色下,恰好飘落了一朵,青田的冬天没有雪,但却也挺冷来的,那飘落的白花就犹若白雪一样…… 白衣不由有些怔然出神,想起那曾经夹放在书籍里的干枯的白花……还有那封有些凌乱的雄豪的字迹:我的家在青田,青田林家,我喜欢白桦树,我觉得你也会喜欢,我特别喜欢看它开花的样子,如果有月亮的话,照耀下来,就跟下雪一样…… 白衣,我是个粗人,我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我就懂得照着心意说自己的话,我喜欢的东西就想跟你说,白衣,你喜欢的东西,也跟我说好不好? 啊,对了,我做的饼好不好吃? …… “白衣?白衣?回神了!回神了!”林福宁笑眯眯的在白衣跟前挥手。 白衣猛然回过神,莫名的觉得有些耳红面赤,便偏转过头,轻咳一声,说道,“公子,我们走吧。” “哎,白衣,我听半夏说,我哥给你做煎饼?” 白衣脚步一顿,眼睛眯了眯,那半夏……什么时候话也那么多了? “嗯。” “好吃吗?” 白衣偏头,看着林福宁笑眯眯的脸,慢慢的一笑,一字一顿,“我,没,吃。” 林福宁看着白衣,哦了一声,随后,摸着下巴,故作沉思不解,“啊,我说白衣啊,你是怎么看出那是我二哥做的煎饼的?” 煎饼不都长那个样吗?小师侄给他做的肩膀和外头买的煎饼都一个样,他要是不啃上一口,还真看不出来哪个是小师侄做的…… 白衣一僵。 “白衣,我二哥的煎饼是什么味的?” 白衣咬牙,“酸味!!” “咦,可是……白衣,我二哥有味觉失调症,我拿一大碗辣椒给他吃,他都没感觉的,唯独对酸味有感觉一点……他最讨厌酸酸的东西了。他做的饭果真都是酸味??” 白衣一默,心头愤然,那个粗人!难怪煎饼不是太咸了就是太淡了! “白衣,白衣,白衣,白衣,白衣……” “不好吃!”白衣回头,扔了三个字,就快步走了。 林福宁眨眼,摸着下巴,他就知道,二哥哪里做过饭嘛!啊,他开始想念小师侄做的饭菜了…… 夜色深沉,磨磨蹭蹭回了阔别了许久的自己厢房的林福宁,在翻来覆去的念叨着炸果子酥饼素面豆子粥……终于念叨着念叨着就睡着了…… 而此时的京都一街,李将侯府。 齐明远跪在李仪嵘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端坐在首位的李仪嵘看着跪在他跟前的齐明远,神情复杂,明远此时能够跪在他的跟前,也就意味着,帝宫里的那位已经妥协了吗? 然后,是不是明天,旨意就会下达义王府和轩皇子府? ——就为了林家的那花娃子吗? 哎…… 他的女儿为了林家的林德瑜终其一生都是郁郁寡欢,他的外孙为了林家的林福宁将要舍弃帝座,甚至说不定还要闹上一场! 他们李家到底欠了他们林家什么呀!作孽哦!想到林文忠那一本正经的顽固脸,还有上次去了他们林家,结果那林家竟然无视他了!!他娘的,容许他爆一句粗口,他想着还要去林家和那该死的林文忠周旋应付,他就,他就……浑身不得劲啊!! 虽然明明知道这过继的事情和他们林家无关,他们林家的花娃子招惹上他那外孙,也是挺倒霉的,好好的少主大人就这么的……咳咳,可是他就是不服气啊! “请外公见谅。”齐明远郑重做礼,拱手磕头。 李仪嵘长叹一声,摆手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起来吧。” 齐明远这才起身。 看着齐明远,李仪嵘低声问道,“圣上的意思是……” “他不管我了。”齐明远平静说道。 李仪嵘一呆,随即迷惑,不管?什么意思? “他会在一旁看着,看着我怎么和宁儿在一起。”齐明远微笑解释着,不干涉就是最好的帮助,很好,达到他的预期了。接下来,就看林家那边了。 李仪嵘皱眉,不是吧,圣上也默许了明远娶那林家的花娃子?那可是花娃子!那可是少主大人! 见李仪嵘皱眉,齐明远微笑说道,“外公勿需担心,此事不会有什么大的麻烦的。” 李仪嵘抬眼,看着齐明远,肃然问道,“你已经都想好了?” “是的。”齐明远点头,外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那,我要先告诉你,林家那头,林文忠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他不会让你就这样随随便便简简单单的娶走他们家的花娃子!”李仪嵘肃然警告道。 齐明远收起脸上的笑意,点头道,“明远知道。” ——林文忠的确是个非常大的麻烦。但在他看来,林家最大的麻烦不是林文忠,而是……林夫人! “外公,父皇不管了,所以,迎娶之事,还需李将侯府多多帮忙,另外,还请外公帮忙准备嫁礼一事。”齐明远拱手说道。 李仪嵘一愣,嫁礼??弄嫁礼做什么? “明远哪,要是林家答应了,那嫁礼的事情就是林家操心的事情,咱不用准备嫁礼。”李仪嵘仔细的解说着。 “不,这是必须做的。”齐明远微笑说着,“嫁礼,是我。” 李仪嵘张了张嘴,呆滞,哈? 第126章 求亲进行曲(7) 青田镇的大凤山在冬季的时节,依然开满了紫色的花朵,经过安谧谷的时候,林福宁在马车里掀开了帘子看向了外头,安谧谷外的萨婆罗花还在盛开着,一年到头从来如此。林福宁盯着那在寒风里摇晃着的萨婆罗花,想起小师侄曾经对他说过,萨婆罗花有永存安宁之意,安谧谷有那么多的萨婆罗花应该是有人刻意为之…… 是先祖吗?林福宁思索着。 “公子,外头风大,还是把帘子放下来吧。”半夏皱眉说着,公子还在休养期,要是吹了风着了凉怎么办? 林福宁漫不经心的点头,放下了帘子。 “很快,就要到无名寺了。”半夏看着林福宁,低声说着。 林福宁嗯了一声,就要到无名寺了,很快就要见到师傅了,不知道师傅现在怎么样?大概,一定,很生气吧?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不管师傅如何生气处罚,他都接受,但他的决定却是绝对不会改变。 半夏看着林福宁很平静的神情,知道自家公子已经想好了,也做好了准备,便收起眉眼间的担忧,垂下眼帘,不再言语。 青果看着林福宁和哥哥半夏的神情,也悄悄坐好,而白衣早已低眉垂眼的坐好。 当林福宁到达无名寺,无名寺门口,大门已经打开,林福宁下了马车,看着安静的寺庙,林福宁抬手阻止身后半夏青果等人的跟随。 “你们在这里等我。”林福宁嘱咐道,随后就走向了寺里。 半夏青果和白衣互相对视一眼,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听从命令的站在了原地等候着。 林福宁走进寺里,寺里很安静,没有看见师傅身边跟随的侍者,林福宁心里猜想着,难道只有师傅一个人前来吗? 林福宁走进堂屋,堂屋里,蒲团上,端坐着一老和尚。 老和尚闭目不言不语,神情端庄,透出威严。 林福宁放轻脚步,走到老和尚的蒲团前,先是拱手一拜,随后便双膝跪地,垂眼安静的等待着。 烛台上的火光慢慢的燃烧着,一点一点的消去。 无名寺外,担心着的白衣半夏青果看着天色一点一点的淡去,心头都开始忧虑起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福宁跪着,没有动,垂下眼帘,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模样仿佛已经入定的老僧。 半柱香时间后,大和尚慢慢的抬眼,看着跪在他跟前的林福宁,心头轻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慢慢的开口,“起来吧。” 林福宁没有抬头,只是低声怯怯道,“宁儿不敢。” 大和尚听了,微微一笑,“不敢?你做错什么事情了?” 林福宁低声认真开口说道,“宁儿……没有听师傅的话,跑去了北疆。” 大和尚微微闭眼,这是天意,“嗯,还有呢?” “宁儿……想跟小师侄在一起。”林福宁抿了抿唇,低声说道。 大和尚抬眼盯着跪下的林福宁,默然了半晌,说道,“起来吧。” 林福宁抬头看着大和尚,“师傅……” “怎么,不听我的话了?”大和尚皱眉,故作生气。 林福宁摇头,“宁儿不敢。”说罢,林福宁就站起身。 大和尚见林福宁站起来了,指着一旁的蒲团说道,“坐下吧,听师傅说几句。” 林福宁听话的在蒲团坐下,盘腿坐着,看向大和尚,认真专注的模样让大和尚微微点头。 “你和四皇子之事,伽若他们已经写信告诉我了。现在,宁儿,你告诉我,你确定,你要舍下少主大人之职,和那四皇子共偕白头?” 林福宁认真道,“回师傅的话,宁儿已经确定。” 大和尚听了,心头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果然是已经坚定了心意了吗?那宁儿将会是一千多年来,第一个舍弃少主大人之位的人。 若说生气,大和尚倒也不会,接受了传承记忆,不管是见识还是阅历,还有修行,都远远不是一般人所能比,岂会因为区区传承的问题,就生气? 少主大人不过是一个名号罢了,大和尚也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最为重要的是——信仰,大和尚的信仰,少主大人的信仰!宁儿有没有坚持,宁儿会不会放弃? “若你和四皇子携手,你还会继续做忠义堂的事情吗?你还会继续做济世救人的事情吗?”大和尚突然神情一整,肃然问道。 林福宁一听,肃然拱手道,“回师傅的话,宁儿会继续,那是宁儿的事业!” 大和尚闻言,脸上缓缓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欣慰的点头,“如此就好。” 林福宁一怔,看着大和尚缓缓闭上眼,打坐起来,不再言语,林福宁怔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本来想要开口,但突然的,林福宁又慢慢的闭上了嘴,看着不再言语闭眼打坐的大和尚,突然间,明白了。 ——确定自己的想法,不干涉自己的所为,只是因为自己所坚持的,正是当初他接受少主大人的传承,师傅说的一句话——“不拘于名,不拘于行,但凡心里所信,勇往直前。” ——刚刚师傅已经确定了他的想法,所以,师傅不再多问。 林福宁慢慢起身,拱手,长长一拜,再慢慢的倒退着离开了无名寺。 一出无名寺,半夏青果白衣三人就忙围了过来,“公子,你没事吧?” 林福宁摇头,摆手道,“没事,你们别担心。” 白衣和半夏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见林福宁神色正常,都松了口气,随后,白衣上前轻声道,“那公子,我们回去吧?” 林福宁却是慢慢的摇头,“不,我要住在这里,半夏,青果,你们回去收拾一下,跟我哥和我姐说,这段期间,我要在无名寺里奉侍我师傅。” 半夏和青果恭敬应下,白衣看着半夏和青果驾着马车回去,转头看向林福宁,想起夫人交代过,让公子待在青田林府好好学着管家的,要是跑到无名寺来……大少爷和大姑娘能答应吗? “公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白衣低声开口说道,“夫人说过……” “如果娘知道我留在无名寺是要侍奉师傅的话,娘会答应的。”林福宁说着,神情有些低落,“只怕以后……我能够侍奉师傅的时间不多了……” 白衣一愣,随即默然,也是,如果公子没有了少主大人这个身份,以后想要再见大和尚,说不定就…… 白衣于是不再开口。 —— 京都二街白马巷,林府。 林德瑜匆匆进了后院书房,对书房里正在看书的林文忠,恭敬拱手,“爹,义王来了。” 林文忠翻书的动作一顿,义王?当今圣上颇为信任的皇亲。 他来做什么? “请义王正堂等候。我马上去。” “是。” 待林文忠换了衣服,整了衣冠,进了正堂,就见义王一脸复杂莫测的坐在正堂首位。 林文忠想了想,莫非是为了昨日晚间下达的将四皇子过继给义王的圣旨? “草民林文忠拜见义王!”林文忠恭敬拱手,正欲跪下,义王就抬手阻止,“林太爷请起!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林文忠便站起,垂眉顺眼,神情平静。 “太爷,今日本王前来,是有一事相询。”义王说道,言语间却是有些犹豫。 林文忠听出了义王语气的犹豫,似乎还有些难以启齿?便微微抬起眼,看向义王。 义王张了张嘴,却又沉默了下来,想起前日,圣旨下达,他刚刚得到的过继的儿子就跪在他跟前,求他前往林府提亲! ——提的还是林家花娃子,那位已经成为少主大人的花娃子林福宁! 见义王突然间又缄默了下来,林文忠便出声问道,“王爷?” 义王抿了抿唇,他就知道,收了四皇子做儿子就没有好事! “我就直说了吧!太爷,我是为四皇子殿下求亲来的!”义王干脆直说了。说完,义王就紧紧盯着林文忠,想看看林文忠有什么反应? 却见林文忠只是眉梢微微一挑,随后就拱手,一本正经的说道,“多谢义王抬举,但是,我们林家只有一个姑娘,且,已经和魏家的少爷定了亲,只怕要辜负四皇子的一番心意了。” 见林文忠一本正经的模样,义王嘴角微抽,这林太爷装什么装!明明知道四皇子求的是他们家的花娃子林福宁,还故意装糊涂! “太爷,四皇子求的是你们家的花娃子林福宁!”义王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林文忠抬眼看向义王,神情依然平淡,“那就更加可惜了,我家宁儿已经是大和尚的传承人,贵为少主大人,绝了尘世俗缘,恐怕真的是辜负四皇子的美意了!” 义王皱眉,看向林文忠,起身说道,“太爷,提亲之事还望太爷多多考虑。” “无法可为之事,何须考虑?”林文忠缓缓说着。 义王一滞,盯着林文忠半晌,心里暗道,林家太爷果然如李老将军所言,端的是狡猾固执! 还好,他听从了四皇子所言,留了一手,义王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书,摆在桌面上,“太爷,这是四皇子殿下说要送你的东西,有空,太爷该好好翻翻才是。” 林文忠看向了那被义王放在桌上的书,封面写着几个大字——《告世书》林文忠慢慢的眯起了双眼,《告世书》?当初太祖打下江山后,写的第一份大周朝律和给齐家的家法规训? 四皇子连这都搬出来了? 第127章 求亲进行曲(8) 送走了义王,林文忠看向那桌上的被义王留下的《告世书》,在先祖留下的遗物里也有一本《告世书》,不过有些残破不全,他曾经翻看过,里头是大周朝律法的雏形,还有齐家的家法规训,有大周太祖的印章,如果没有后来凤主的事情,他想,现在的大周朝施行的就该是这《告世书》。 在这本《告世书》里,他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关于花娃子的一些律法规定,如废黜前朝律法,花娃子婚娶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交易买卖花娃子,开设百花私塾,百花书院等。但这些却在后来的大周朝律法里半点都没有看到! 而由此也坐实了,当年,林家的先祖——凤主,果然是被太祖迫害,而不得不舍弃一切,归隐青田…… 那本《告世书》里,所提到的关于花娃子的种种律法,如果现在还能施行的话,那么,他的宁儿必定是第二位凤主! 可惜呀。 林文忠低低轻叹了一声,转身在首位上坐下,恰好这时,林德瑜送走了义王,正走进来,见林文忠叹气,忙快步走到林文忠跟前,担心的问道,“爹,您没事吧?”难道是义王说了什么?还是因为四皇子的事情来找他们林家的麻烦?不可能吧!那四皇子不是还想着要娶他们家的宁儿吗?怎么会找他们林家的麻烦? 林文忠摆手,“无碍。”说罢,便拿起了桌上的《告世书》,慢慢的翻开看了起来,林德瑜见状,就悄然走到一边,将冷掉的茶换掉,重新上了一壶茶,端了过去。 而看着《告世书》的林文忠在翻到某一页的时候,突然脸色一变,继而惊愕,再接着,嘴角勾起了笑,先是小声的笑,接着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林德瑜一愣,不解的看着林文忠,“爹,怎么了?” “德瑜呀,真是太有趣了!哈哈哈哈……想不到那四皇子竟然还能想到此种方法!有趣!当真是有趣!哈哈……”林文忠边说边哈哈大笑着,声音里透出了难得的愉悦和高兴。 林德瑜惊讶的看着林文忠大笑,在他的记忆里,从未见过父亲这般爽朗的笑过,于是,林德瑜接过了那本《告世书》,这本《告世书》在当初接过林家家主之位的时候,父亲曾经拿给他看过,所以,他实在不解,父亲是看到了什么,那么好笑? 而当林德瑜翻到了某一页的时候,看着上头的明晃晃的一行字:花娃子可娶妻。 哎?等等!花娃子可娶妻?! 林德瑜瞪大了眼,他是不是看错了??? “爹,这,这,这……”林德瑜都有些结巴了起来。 林文忠抚着胡子,呵呵一笑,对林德瑜说道,“我们家里的那本《告世书》有残缺,四皇子让义王带来的这本才是完本,没想到,当年凤主参与制定的《告世书》里,竟然还有这么一条规定……凤主当年可谓是煞费苦心哪……也真是不容易啊。”要将这些写进律法,不知道该费尽了多少心思! 林文忠感慨不已。 林德瑜却是有些犹疑的看向林文忠,“爹,您说四皇子他特意给你看这本《告世书》莫非,就是为了让你看这个?他是想要表明什么?” ——不会是他所想的那样吧,那样是决计不可能的吧!对方可是堂堂四皇子啊! 林文忠看向林德瑜,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说呢?” 林德瑜眉头一拧,斩钉截铁的说道,“儿子以为那是不可能的!帝宫也好,义王也罢,还有李将侯府也好!他们都是不可能答应的!” 林文忠一听,却是笑了,他起身,拍拍林德瑜的肩膀,“德瑜,你且看着,他们会答应的。” 林德瑜还是心头不信!花娃子娶妻?还是娶一位皇子?!哪怕这位皇子已经过继了出去,但大小也是一位郡王!怎么可能! 林文忠随手拿起桌上的《告世书》不再理会林德瑜的一脸纠结矛盾,可能不可能的,不是要看帝宫,也不是看义王,更不是看李仪嵘那糟老头……而是要看那位四皇子…… 那位四皇子既然拿来了这本《告世书》,也就是说,他对林家的事情知道的很多,是宁儿告诉他的呢?不,不可能,宁儿自己恐怕也不知道这些吧。 那么,是谁呢? 帝宫里,关于凤主的东西不是都已经销毁了吗?怎么那位四皇子手头里还有这么一本《告世书》还是完整的《告世书》! 是谁给他的? 林文忠手里握着《告世书》,若有所思,难不成帝宫里还有关于凤主的东西?也许,他该和四皇子谈谈? 这时,轩皇子府里。 二皇子齐明格走进书房,就见他的那位刚刚过继出去的四弟正在吩咐着青墨云墨:“公子不喜欢太奢华的东西,明福院里的那雕花明窗都换掉,还有那红香木的床,再挪靠里头一点,床帐用白色的幕纱,上等的,问问李义,仓库里有没有海纱,没有的话,叫江南道那边的赶紧送来。床帐一定要用海纱,宁儿喜欢透气些的床帐,还有软榻上铺着的貂绒,不够暖……” 齐明格听着齐明远一条一条仔细的吩咐着,越听,心头就越加佩服,这四弟竟然能够将那少主大人的喜好记得那么仔细……等等,他也记住了半夏的好多喜好,不过,没有四弟这么仔细就是了……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半夏一直嫌弃他? 齐明格面无表情的脸突然间僵硬和发白了,怎么办?四弟一直以来都和那个少主大人一起,所以能够记得这么仔细,他一靠近半夏半米,半夏就嫌弃他了,他都没有办法接近半夏,怎么去了解他的喜好? 终于将事情叮嘱完毕,齐明远转头就见齐明格站在书房中央,脸色极为难看,齐明远便温和一笑,开口问道,“二哥,这是谁惹了你了?” 齐明格回过神,看着齐明远,突然想起,半夏对那林家公子忠心耿耿的,将来,林家公子嫁给了四弟,那半夏肯定会跟着陪嫁,那么,他不就有机会靠近了吗? “你什么时候娶林家公子?”齐明格问道。 齐明远一怔,随即笑了笑,他自然是希望越快越好,但,目前来说,拿下林家人,不是易事! “大概还要一个多月吧。”齐明远略微估计着,虽然轩皇子府已经开始整修了,但明福院——他和宁儿将来住的院子要收拾妥当了还得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还有其他的东西,都要一一整理,特别是林家人,估计在礼节方面不会简单,一套繁琐的礼节下来,定亲下聘礼什么的,一个多月算是快的了。 齐明格皱眉,看着齐明远,“你不能再快些吗?” 快些?齐明远看着齐明格,突然明白了,看来二皇兄不是在着急他的婚事,而是在着急半夏吧? “没有找到半夏?”齐明远转身,示意齐明格坐下,自己也在首位上坐下,一边看了窗边站着的信鹰一眼,他寄出去的信,信鹰又把它带回来了,不知道是宁儿没有收到他的信,还是宁儿不愿看他的信?虽然清楚林家人将宁儿藏了起来,但是这种不能与宁儿见面,甚至连信都无法传递的阻遏,实在是让他极为不悦。 ——不过,还是忍耐了。 但,派人去找宁儿,确认宁儿的去处是无法忍耐的。 “没有。你知道他在那的对吧?”齐明格盯着齐明远问道。 “绿墨去找了,很快就有消息。”齐明远说着,顿了顿,转开话题,“二哥,月贵人怎么说?” 之前,他求了恩旨,过继给了义王,原本这是月贵人安排给齐明格的退路,但却是让他给夺了,月贵人应该十分气恼才是。于是,安抚月贵人的重任就交到了齐明格的手上,自然,如何将那缠着齐明格不放的陈如解决,就是他齐明远的任务了。 想到帝宫里母亲的盛怒,齐明格有些烦躁的开口,“你该知道的!” ——本来,过继是母亲为他找的后路,虽然母亲从未明说,但自小到大,母亲千方百计的让他在义王跟前露脸,就是存了这个心思,他们母子二人心照不宣,都是知道的。 却不想,四弟杀了他个措手不及!而让人意外的是,父皇答应了。 不管父皇是迫于在帝宫外头的下跪的将士,还是京都郊外的那五个营的军士,还是已经被把控的朝议,总之,父皇答应了。 能否过继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他和四弟是联盟,从某个角度来说,他和四弟并没有利益冲突,而基于有少主大人和皇太后在,他和母亲目前来说,安危无需忧虑,不过,长远的话…… “二皇兄,放心,月贵人所求的不就是你的平安吗?”齐明远温和说着,不急不缓的慢慢说道,“只要你平安富贵,月贵人就不会说什么了。” 齐明格看着齐明远,这是第一次,齐明远接近于正面的告诉他,他齐明格会平安富贵,这相当于给他一个许诺! “为什么必须过继?”齐明格问道,面无表情,但却透出了犀利,“你的本事,娶区区一个花娃子对你来说,不需要用过继的方法吧!” ——以齐明远的本事,用得着这么迂回复杂吗? “小师叔在安谧谷的时候,很喜欢一种叫夜来香的花,每日黄昏时分定会跑去看它开花,那花偏生长在幽暗僻静之处,要走到那里需要两个时辰左右,但小师叔不辞辛苦,日日往返,我就问小师叔,要不要把那花移植到无名寺,省得每日奔波,小师叔却说,他不要。那花在哪幽暗僻静之处不知道待了多久,那地方早就是它的家了,它也早就习惯了那个环境……”说到此处,齐明远顿住了话头,看向若有所思的齐明格,微微笑道,“小师叔说,喜欢并不代表着一定要去拥有。” 齐明格挑眉,若是如此,真能不去占有的话,你齐明远一直以来做的事又算什么? “这是小师叔的想法。”看出齐明格的腹诽,齐明远悠然一笑,慢慢说道,“我是不可能放开小师叔的。” “我也不会放开半夏。”齐明格面无表情的说着,眼神锐利,“你刚刚说的,我懂,你想让我放手?” 齐明远摇头,“不,二皇兄,你误会了,我说那些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而已,你问我为什么非得过继不可?正如夜来香一直以来都生长在僻静幽暗之处,小师叔一直以来都生活在林家的呵护之下,小师叔不舍得将夜来香移植,我也不愿让小师叔难过。” ——他有一百种方法得到小师叔,但那些都必须让小师叔吃点苦,他不舍得,他也不愿意。 他想给予小师叔最好的。 所以,只希望,林家人不要太过于固执。 “我懂了。”齐明格点头,那么,他一直以来对半夏用的方法果然都是错的。 果然还是该找四弟做他的幕僚,宋添也好,林福安也罢,都没有办法跟四弟相比! 只要四弟成功迎娶了林家公子,他就要让四弟教教他该怎么做才能迎娶半夏! 嗯……一个多月是吧,那他也该去准备准备迎娶半夏的事宜才是! “四弟。”齐明格严肃开口。 “嗯?” “你给林家公子整的东西给我一份。” “二皇兄,你这是?” “嗯,我想给半夏也弄一份。” “……”二皇兄,你难道想要强娶半夏不成? 以半夏的烈性子,他会跟你拼命的,二皇兄! 这时,远在青田安谧谷的半夏突然打了个喷嚏。 “半夏,你感冒了?”正躺在师傅给整的药浴里的林福宁转头关心的文牒。 半夏摇头,“没有。” “哦,那一定是有人在想念你了。”林福宁笑眯眯的说着,偏头看着半夏,嘿嘿一笑,“你说,会不会是二皇子呢?” 半夏脸色一黑,那个二愣子!敢在他进京都前偷偷啃了他一口!他还没有找他算账呢! 第128章 求亲进行曲(9) 青田镇,安谧谷。 林福宁背着竹篮子,在山谷的小路上慢悠悠的走着,此时,天边刚刚泛白,空气里有冬天的冰冷气息,还有山谷间特有的药草香味。 回来有好几天了,除了每日黄昏泡药浴,他就看看书,听师傅说说医理,还有就是每日固定进山谷里逛逛,摘摘药草。 半夏青果他们都很反对他每天进山谷,说那样子不安全,安谧谷他们又不能进,要是有危险怎么办?但,他依然每天固定进来晃晃。 今儿个也是一样,进了山谷,走走停停的,摘了好多药草,不知不觉间就走到小路的尽头,眼前分出了两条路,一条路是通往小师侄以前住的地方,一条路是通往安谧崖。 林福宁站定脚步,挠了挠头,昨儿个已经去了小师侄住的地方逛了逛,今天就去安谧崖,看看那夜来香开花了没有。 安谧崖传说中是他林家先祖死前最后待的地方,当初听爷爷说起的时候,他兴冲冲的跑到了安谧崖,幻想着先祖会不会再安谧崖边留下什么,比如说那什么什么秘籍,咳咳……什么秘密之类的,或者什么历史隐秘啥的,可惜,什么都没有,除了光秃秃的崖壁,就啥都没有了。 当时他长吁短叹了一番,还被小师侄取笑了。 站在这个光秃秃的崖壁边,林福宁想着曾经和小师侄跑来这里玩耍的情景,也不知道小师侄现在在哪?做什么? 林福宁仰头长叹一声,平生不会相思,便害相思吗? 林福宁揉揉脸,哎呀,鸡皮疙瘩都起来,他可不是文艺范! 林福宁一边揉着脸,一边往后一靠,手就撑到一边的树木上,这么一摸,咦?触感怪怪的?林福宁歪头看着旁边的这棵据说极为古老,至少也有上千年的老树。 凑到跟前,咦,好像树皮有些怪怪的?手指轻轻一揭,再揭,三揭……揭开了五六层,终于看见了模模糊糊的字体,辨认了好久,才看清了上头的字迹—— “此生无悔矣,林辰曦留。” 林福宁愣了愣,林辰曦,不就是他家的老祖宗的名讳吗? 他的先祖,留下的这一句话……此生无悔矣。林福宁不由心头复杂了起来,想他那先祖,花娃子,出身不高,但却是在乱世里闯出了天下,可惜,最后,还是陨落了。 不知道这句话是先祖弥留之际所留,还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不过,无悔人生,也算是不错了。 林福宁慨叹了一番,正想着要离开,眼角却瞥见那树皮旁边好像还有些东西。林福宁看了过去,好奇的伸手继续扒拉了一下,树皮掉了下来,在林辰曦的字迹旁边还有模糊的字迹,仔细的辨认了一下——“来世再与你白头,辰曦。” 林福宁一怔,咦,莫非是老祖宗的那位?可是……不是说老祖宗孤身一人逃出吗?林福宁摸着下巴,深思,里头定还有不少故事。 林福宁继续揭树皮,因为有了八卦的刺激,林福宁揭树皮揭的很兴奋,终于在树皮的某个隐晦地方,揭出了字迹! 林福宁两眼发光的盯着,盯着盯着,哎,这字迹好像不是很模糊……哎,这字迹好像一个人……咦?!分明就是小师侄的字迹!!林福宁死死的盯着那行字,脸色慢慢的慢慢的红了,心头磨牙,这笨蛋小师侄,怎么到处都在提这事啊! 那树皮上,写着——小师叔,嫁我可好? 哼,非得嫁吗!我要娶你!笨蛋小师侄! —— 这时的青田林家,林福康一脸深思的进了堂屋,刚刚处理完事情的林淑薇正要回自己的院落,见大哥林福康进来,还凝眉不解的模样,便问道,“哥,怎么了?” “刚刚我从铺子里过来,听到了外头的一些流言,最近,好像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林福康皱眉说着。 林淑薇一愣,“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福康神情凝重,“朝廷印发了太祖的《告世书》,里头提到了轩字辈的皇子必须和和尚结缘!且不得继承皇位!” 林淑薇一怔。 林福康又接着皱眉说道,“《告世书》里,还提到了特别的一条律法,花娃子可娶妻!” 林淑薇眼睛一亮,“那,宁儿不就可以……” 林淑薇话未说完,林福康就摇头道,“皇家不会容许的!” ——花娃子持续了长久以来的处境,怎么可能因为一本太祖的《告世书》就改变? 林淑薇想想也是,不由失望。 林福康又拧紧双眉,现在麻烦的是,因为太祖的这份《告世书》,天下已经哗然了。还好,宁儿回了青田,青田是他们林家的地盘,又有大和尚在大凤山,宁儿不会被卷入这场莫名其妙的事件里,说来,那四皇子还真是闹腾!他弄出这件事情,为的无非就是娶到宁儿!可也未免闹得太大了吧。过继,现在又是《告世书》…… 这份《告世书》他曾经听爹提及过,但从未看过,只有林家的当家才能看这本《告世书》,但从现在外头人的议论里,那《告世书》里提及了不少关于花娃子的律法,都是能够改变花娃子的处境……他们的先祖真是厉害! 只是……哎,人心难测啊。 而此时的青田大凤山,无尘寺里。 绿墨拱手对白衣做礼,态度甚为温和有礼,“好久不见了,白衣公子。” 白衣微微拱手回礼,虽然神情很温和,但却透出了疏离和警惕,“绿墨,你怎会在此?” 绿墨看了眼四周,半夏和青果在不远处站着,那么,林家的小公子,少主大人果然是在这里了。 “殿下担心少主大人,我奉殿下之命,前来保护少主大人。”绿墨说道,顿了顿,迟疑的问了一句,“少主大人呢?” “在安谧谷里。”白衣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开口说道。后头不远站着的半夏皱眉,怎么白衣将公子的所在就说了出来? 老爷和夫人将公子送回青田就是不想让公子和殿下见面,怎么白衣还把公子的所在告诉了殿下身边的亲信? 绿墨拱手作别,就朝安谧谷奔去。 半夏见绿墨奔向了安谧谷,有些不悦的走到了白衣身侧,问道,“为什么要告诉绿墨?” “半夏,这么些年,你应该知道,四皇子一直都有派人在公子身边吧,明着的,有林家雪,有我,暗地里,有多少人跟着保护,你可知道?”白衣反问道。 半夏一怔。这个问题他其实早就隐隐发现了,但因为四皇子对公子的关心和不一般的心思,就被他忽略了过去! 没想到,今日白衣会突然提及。 而白衣继续说道,“绿墨会来找公子,应该是他也知道公子被老爷夫人藏了起来,他并非担心公子的安危,而是忧虑他寄来的信公子没有回信吧?”白衣猜测着,公子身边的暗卫也有不少,他上回有听乌墨模模糊糊的提及过。 半夏沉默了,他听懂了白衣的意思,四皇子是知道公子的所在,哪怕是隐瞒也没有用的! 这让半夏很不舒服,他有一种,自家公子被四皇子牢牢捆住的感觉,仿佛四皇子织出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罩住了自家的公子…… 林福宁在从安谧崖上下来,一路顺手摘走了几朵鲜花,回到小径的时候,拐了个弯,来到了小师侄以前住的地方,将手里的鲜花放到了小师侄的母亲——容妃的墓前,林福宁跪地,磕了几个响头。 在他来安谧谷的开始,每天他都会摘花来容妃的墓前。 磕头完毕,林福宁起身,就听一声“绿墨拜见少主大人!” 林福宁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绿墨,林福宁眉眼一弯,笑眯眯的看着绿墨,“呀,是绿墨啊,好久不见了,起来吧。别整这些虚礼了!” 林福宁边说,边随意的在潭边的石头上坐下,看着绿墨恭恭敬敬的站着,便笑眯眯的说道,“可是小师侄让你来找我的?” 绿墨恭敬拱手回答道,“回少主大人的话,是的。”说罢,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双手恭敬呈递给了林福宁。 林福宁接过,拆开,一看,是小师侄的字迹,上头很简单的写了两句话——宁儿,佳期将至。 嗯,这是第一句。佳期?哦,那得赶紧的让爹娘去挑好日子才是。他要迎、娶小师侄!哼! 第二句:宁儿,务必回信。 回信吗?他答应过爷爷的,既然说好了,不见面,不联系,那就不能违背誓言。 林福宁抬头看向绿墨,“绿墨,你回去告诉小师侄,就说我答应了爷爷,不能违背诺言,这段期间,我就不跟他联系了。” 绿墨一怔,随即便恭敬应下,心里却是在想着,殿下得了这样的回信,一定会很不高兴的。 林福宁说罢,想起崖壁上的那句话,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的低声说道,“还有,你告诉小师侄,那个什么……安谧崖上的话我看到了,额,你跟他说,只娶不嫁!嗯,只娶不嫁!” —— 京都一街,轩皇子府。 齐明远玩味的一笑,“只娶不嫁?” 绿墨恭敬应着,“回殿下的话,少主大人是这样说的。 “嗯。你下去休息吧。” “是!” 齐明远背负双手,嘴角弯起了温柔宠溺的笑,小师叔,只娶不嫁吗?无碍的,只是,小师叔,这个嫁和娶,谁跟谁呢? 第129章 成亲进行曲(1) 十几日后,京都爆出了一个红果果的大新闻! 就在某天,京都二街白马巷的林府,一大早就迎来了帝宫圣旨,按照礼制,林府必须开大门,林府上下都必须跪接圣旨,此时,林府大门已开。 林文忠带着林德瑜等人,跪在林府大门前,低头恭迎着圣旨。 宣旨的是皇太后身边的女官齐万娘,旨意非常简单,那就是皇太后赐婚,旨意非常震撼,那就是皇太后命林家花娃子林福宁娶义王之子——轩郡王齐明远! 当宣旨完毕,林德瑜还呆呆的不能回神,直至林文忠起身踢了林德瑜一脚,他才赶紧的回过神。 林德瑜起身后,就赶紧的让管家给宣旨的使者们打赏,齐万娘上前,对着林文忠做了一个福礼,林文忠忙拱手垂眉回礼。 齐万娘恭敬说道,“太爷,太后另外有亲笔信,命奴婢交予你。” 林文忠接过,齐万娘这时又开口说道,“太爷,佳期还有其他的下聘的事情,明后日帝宫会派人前来和贵府商榷,奴婢也会前来和太爷,老爷,仔细商榷。” 林文忠沉默了一下,便点头道,“是,草民明白了。” 随后,齐万娘就和帝宫宣旨特使们一起离开。 待齐万娘等人离开了,林文忠就和林德瑜一起进了后院书房,而林夫人就招呼着下人,将帝宫里赐下的东西安排收入库房。 而进了后院书房的林德瑜再也忍不住心头的震惊和愕然,开口问道,“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文忠不答反问,“刚刚圣旨你没有听吗?四皇子命里主星不详,慈恩寺大僧正建议,将四皇子嫁给宁儿以求祥和!” 林德瑜嘴角一抽,他就是听到了,才会那么惊愕!慈恩寺的大僧正竟然愿意帮四皇子!还说什么四皇子命里不详! 林文忠见林德瑜一脸纠结,便叹了口气,转身在首座上坐下,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这阵子,他一直都在等,等那四皇子上门求亲,可没想到,等来的竟是长信宫的赐婚旨意! 避开了和林府的周旋,直接找了大僧正和皇太后,以嫁与花娃子的名义求亲!大僧正对宁儿素来疼爱,四皇子“嫁”宁儿,他们绝对不会反对!皇太后乃林氏后人,和所有的林氏族人一样,恢复先祖的光荣,完成先祖的夙愿,让花娃子的处境能够改善,是她毕生的心愿!现在四皇子愿意“嫁”与宁儿,她又岂会阻止? 而回想四皇子进了京都后的种种事情,林文忠不由叹了一声,四皇子先是求得了过继,避开了皇子身份带来的阻碍,接着,散播流言,《悦色纪事》里刊登《告世书》,让天下人都知道名震天下的四皇子齐明远是轩字皇子,与帝座无缘了,还是有可能会带来干戈之祸的不详! 在世人的半信半疑下,直接由长信宫带来赐婚旨意,并声明了是慈恩寺大僧正的建议! 那么,名正言顺的,少主大人娶妻一事就成了。 天下人这时候想到的,肯定不是少主大人能不能娶妻的问题,而是——啊,少主大人娶了四皇子?那太好了,四皇子可以避开不详了…… ——高!实在是高! 林文忠心头有些被耍了的怒气,也有些哭笑不得,四皇子为了宁儿,宁可下嫁……想着当初收到的那封信…… 嫁妆:一人一剑一天下 聘礼:一人一剑一天下 林文忠突然重重的一拍桌子!猛然站起! 林德瑜忙担心的过去扶住站起来的林文忠,急急说道,“爹,莫恼!儿子会想办法的,这次赐婚——” “很好!”林文忠抬手打断了林德瑜的话,缓缓道,“赐婚非常的好!” 林德瑜张了张嘴,心头一囧,难道爹认为四皇子嫁宁儿很好?大周朝开国以来第一位出嫁的皇子…… 虽然赐婚已成事实,可是,可是……他们林家不过是区区皇商世家而已……皇室真的不介意? “德瑜,让福康把薇儿和宁儿都带回来,既然要娶皇子了,那就先把薇儿的婚事办了再说。”林文忠冷静说道。 林德瑜一听,心头苦笑了一下,看来,此事是板上钉钉了,但是,但是……真的要娶皇子?! 走出门口的林德瑜纠结的抬头看天,这天是要变了吧? —— 帝宫里,身着华服威严的男人走进了长信宫。 正在嘱咐婚事安排的皇太后见男人走了进来,便挥手让四周伺候的人都下去。 待人都离开了,男人立即沉声开口,“为何要答应轩郡王下那道旨意?” 皇太后平静道,“圣上,慈恩寺的大僧正们都已经证实,轩郡王命星不详,会对我们大周有碍,只有和少主大人一起,借少主大人的祥瑞安宁来平息轩郡王的暴戾和灾祸,而,要和少主大人一起,必须是嫁,而不能娶,因为轩郡王的命格太硬,只有嫁了,才能更好的平息——” 皇太后的话语尚未说完,男人就冷笑的打断了! “母后!你我之间何必掩饰遮掩?分明就是轩郡王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折辱他自己!” 男人的话一落,皇太后就腾地一声站起,怒视男人,厉声道,“折辱!?你竟然说嫁给花娃子是折辱?!其他人也就罢了!你是大周的帝座!太祖留下的那些东西,帝宫地下的真实之眼,你不都看到了吗?!若不是当年的凤主,大周又岂有这个天下?!他可是花娃子!!智谋天下,风采绝然的凤主林辰曦!” 男人沉默的看着眼前怒火中烧的皇太后许久,才慢慢的开口,“一直以来,儿子都有一件事不明白,母后是林家人,太祖当年对凤主做的事,父皇对母后做的事……母后,你是怨恨的吧,母后当初弄了那个叫莲花娃子的,也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什么,这些年来,母后都没有动手?” 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平复了心头的怒气,缓缓的坐回原位,声音有些沙哑,还透出了疲惫,“……凤主留给所有的林氏后人的几句话里,有这么一句——不以私怨乱国。” 男人一震,不以私怨乱国?! 男人深深的看向皇太后,所以,太后明明怨恨着,痛苦着,却依然将出卖她的闺中好友,——让她失去贞洁不得不困守帝宫的皇后的儿子抚养长大!还帮着他得到帝座,还教他如何做一个好皇帝…… 皇太后看向男人,声音显得苍老疲惫,“轩郡王的能力你我都很清楚,他所拥有的实力远远比他展露出来的还要深厚,就凭他拿到了本来该在帝宫密室里的《告世书》,你就该知道,只要他愿意,哪怕明日登基为帝,也是可以的。但他没有这么做,相反,他退出了皇子的行列,为的,就是林家的花娃子,少主大人林福宁。既然你我都不能阻止他,何不成全他的美意?让他随心所愿,也好借此,安定朝廷和边疆?” “他不愿接任帝座,这是个大麻烦。”男人说道,有这么一位掌控朝廷和边疆的无冕之王的存在,帝座谁来坐?谁愿意坐? 皇太后点头,“我相信轩郡王会有办法的。” 男人微微皱眉,办法?还有什么办法?但见皇太后疲惫的脸色,男人便做礼告辞。 待男人走出长信宫,皇太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却是想起了,几日前,她前往慈恩寺进香,并打算修养的时候,三位大僧正见了她,并一脸严肃凝重的说了一件事—— “太后,轩郡王主星不祥,有暴戾之相,他会给大周朝带来灾祸!” 当时她惊愕了,这事……真的假的? “那该如何是好?” “太后,少主大人乃祥瑞安宁之人,若轩郡王能和少主大人日夜相伴,以少主大人的祥瑞安宁来抵消轩郡王的暴戾,那么,就能化暴戾为祥和。不过,最好还是将轩郡王嫁与少主大人为妙。毕竟,轩郡王命里主干戈,太硬,嫁过去对轩郡王比较好。” “……”轩郡王嫁少主大人?!大僧正你确定你是睡醒了吗?! …… 回想结束,皇太后睁开眼,叹了口气,当时她不敢相信大僧正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但大僧正们非常严肃,甚为凝重,并给她看了他们夜观天象的结果,本来该是帝星交替,却变成了两颗帝星存在,不过一颗是紫红色的耀眼,一颗是白色的明亮。 当时,大僧正伽若一指着红色帝星仔细的说道,“这就是轩郡王,自古以来,紫红帝星是煞星,也是孤星!白星就是帝座,按照帝星交替的规律,紫红帝星既然已经出现,白星就该退隐,但现在,白星虽然有些黯淡了,但是还是稳稳的存在着,人间只能有一位帝王,所以,这种情况只能说,人间出现了一位无冕帝王!紫红煞星的存在通常都是代表着杀戮,战争,灾祸,此种情况非比寻常,为了人间的安宁,还请太后考虑我们的提议。” 作为帝宫最尊贵的女人之一,她知道三位大僧正绝对不是妄言之人,也明白,三位大僧正的奇异,而天象的观测和占卜,在过去已经帮助大周渡过了好几次灾劫!且,最重要的,三位大僧正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 ——这种帝星交替的,特别是牵扯到他们大僧正的少主大人的事情,怎么可能儿戏?! 于是,她信了,也答应了。 但在赐婚之前,她私下见过了轩郡王——齐明远。 在见齐明远后,她只说了一句话,“轩郡王,嫁给了林家花娃子,将来,你就是林家人了。” ——死后也不能入齐家的陵墓! 当时的齐明远只是微笑着说了一句,“明远明白,生同寝,死同穴,正好如明远所愿。” 生同寝,死同穴吗?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当时的她听了,只觉得心头泛酸,曾经,她也有这样的祈愿…… 或许是因为确定了,或许是因为这句话触动了她的心,她当时只是轻叹了一声,就答应了轩郡王求的恩旨。 第130章 成亲进行曲(2) 林夫人亲自命下人将帝宫赐下的东西一一安排进了库房,清点了数目,造册登记,完事后,林夫人才带着宋妈妈,拿着库房的造册进后院。 后院里,林文忠正在来回踱步,皱眉思索着什么。 林夫人在书房门口站定,想了想,转身轻声叫宋妈妈和仆人婢女们都退了回去。 然后,林夫人才捧着账册进了书房。 “儿媳拜见公公。”林夫人轻声说着,做了福礼。 林文忠回过神,看向林夫人点头道,“库房都整理好了?” 林夫人轻声应着,“回公公的话,都已经整理好了。” 林文忠点头,随即在首位上坐下,接过林夫人递过来的库房造册登记,仔细的翻看着,翻看完毕,林文忠抬头看向林夫人,“文娘,你怎么看?” 林夫人柔声道,“四皇子的诚心已经毋庸置疑了,但是,如果让四皇子真的‘嫁’过来的话,儿媳以为,那就不必了。毕竟,那是关系到帝宫的面子,也关系到四皇子的颜面……”接下来的话语林夫人没有说出——宁儿的终身幸福不必用脸面来证实吧。 林文忠没有说话,只是将库房造册递给林夫人,挥手示意林夫人退下。 林夫人恭敬的做了福礼退下,待林夫人退下,林文忠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他岂会不知? 四皇子用这样的举动来表明他迎娶宁儿的决心,还有对宁儿的心意。 嫁娶不过是形式罢了。宁儿的幸福也无关脸面,他比谁都清楚,为了所谓的脸面,让子孙们失去幸福,那是最为愚蠢的。 ——但却不想太后竟然赐婚了。 回想着刚刚库房造册的本子,里头所登记的帝宫赐下的东西,都是非常贵重的甚至还有几件还是稀罕的东西,太后对赐婚极为重视。 该怎么做?真让四皇子嫁进来? 当然不行!此事,还必须从长计议! 这时,外头有人扬声禀报,“禀太爷,李将候到访!” 林文忠皱眉,那李家老头果然来了。 林文忠吩咐下人迎接李将候,自己准备出门,但还没有走出门,就见李仪嵘怒气冲冲的快步走了过来! 林文忠默默收回刚刚踏出的脚,背负双手,挺直背脊,看着李仪嵘怒容满面的走来。 “林文忠!这下,你可满意了?!”李仪嵘劈头就是一句冷笑。 林文忠先示意四周的人都退下,才拱手对李仪嵘说道,“李老将军,此话怎说?” 李仪嵘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心头的怒气,才冷冷开口道,“太后赐婚了,四皇子要嫁你们家了,你还不满意?!” 林文忠皱眉,淡淡道,“什么满意?何况,现在也不一定是四皇子嫁吧?” 李仪嵘一听,有些怔愣,什么意思? 林文忠随手指着首座,“请坐,正好,有事要和李老将军商量商量。” 李仪嵘听了,便转身在首座上坐下,看着林文忠,说道,“你说的要事是什么” 林文忠缓缓道,“关于这次赐婚,我有个想法,你看,可行否?” —— 此时,京都一街,轩皇子府。 乌墨悄然出现在书房,对着书房桌子后正在挥毫写字的齐明远一拜,低声道,“禀殿下,李老将军去了林府,李老将军似乎非常生气。” “无碍,外祖父大概是要和林家的太爷商议婚事……青田有什么消息没有?” 乌墨垂下眼,低声道,“青田那边有消息传来,少主大人已经回了林家居住,是林家姑娘上山将少主大人带回。” 齐明远放下手里的笔,吹干了墨迹,便将写好的信慢慢的折叠好,随后,招来信鹰白夜,将信装进竹筒,绑好,摸摸白夜低声道,“将信送给小师叔,勿需等待回信,即可返回。” 信鹰白夜啄了啄齐明远的手,便飞走了。 待信鹰飞走,齐明远才看向乌墨,“文家和宋家呢?” “文家那边非常安静,宋家那边也是如此。” “盯着他们,他们应该还会有其他动作。”齐明远吩咐着,想了想,又淡淡说道,“宋家的家主近日应该会登门拜访,你让宋添先回来。” 乌墨一怔,随即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殿下,宋添似乎和宋家的家主有不可解的矛盾,他并不愿见宋家的家主。” 齐明远抬眼看向乌墨,轻淡开口,“我知道,你让他回来便是。” 乌墨听了,便拱手一拜。 这时,齐明远又淡淡开口道,“待我和小师叔成婚,乌墨,你就做皇子府的护卫长吧。” 乌墨脸色微微一变,随即低头恭敬应下。 接着又吩咐了几件事,齐明远就挥手让乌墨退下。待乌墨退下,齐明远就叫来青墨和云墨,这几日,李义在忙着整顿皇子府,虽然皇子府的内务已经整顿得差不多,但是繁琐的礼节和要准备的聘礼嫁妆什么的,李义忙得团团转,于是,青墨和云墨就理所当然的被抓壮丁帮忙去了。 青墨云墨跟着李义清点库房,安置嫁妆聘礼,还有时不时的殿下突然扔下的要求必须有的东西,还有明福院的整理修缮,殿下竟然连走廊角落都不肯放过,要求必须在那里弄一盏花灯!青墨云墨已经暗暗发誓,下次宁可去白星营操练一百次也不要再被抓壮丁了! 话说,青墨真不明白,为什么殿下要准备嫁妆聘礼两样呢? ——咳咳,殿下不是嫁吗??? “皇子府的护卫要重新挑选,乌墨在监视京都的动静,暂时不能来主持护卫队的事情,青墨,白星营的将士里三等军功以上的,挑选十人进入护卫队,待婚礼结束,再让他们回去,接下来的,送聘礼等事情,都由护卫队的人来送,你暂时担任护卫队的队长。” “是!”青墨恭敬应着,心头一凛,看来,会有些不长眼睛的来闹事吧? 齐明远说罢,就挥手让青墨云墨退下,随后放松身体,往后仰躺,白星营的人来京都接受封赏的都是精英!也是这次的有意安排。 宋家的家主虽然选择了他,但是,宋家一直以来就有不少问题,里头的还有各种派系力量,那些人不会善摆甘休的! 因为他选择了和上辈子不一样的路,不能一次性的解决那些人,这次他和小师叔的婚礼定会十分热闹。 小师叔现在不在京都,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林家的人应该会派人去把他接回来了吧? 齐明远皱眉想着,得让浴火堂的加派人手保护小师叔才是。 这时的林府…… 李仪嵘有些惊愕的看着林文忠,“你说什么?你当真要这么做?” 林文忠点头,神情很平静,“我想,这样才是让帝宫满意的结果吧。” 李仪嵘腾的起身,在屋里开始团团转,心头纠结又有些兴奋,哎呀呀,果然林老头识时务啊! 用这样的办法,一来,完美的实现了赐婚!二来,也全了帝宫和皇亲的脸面! 不过……这样的做法还得和乖外孙好好商议商议! 因此,李仪嵘轻咳了一声,转头对林文忠说道,“那个,文忠兄,刚刚是我太冲动了,望文忠兄莫要生气啊。” 林文忠淡淡开口,“不妨事,李兄的心情,我能明白。” 李仪嵘见林文忠如此,更加觉得讪然,说来,林家真是无辜!当初被他强行托孤——照顾和保护四皇子,现在又因为四皇子对少主大人的执迷不放手,而不得不来面对帝宫和天下人的探究! ——据他所知,现在林府外头的眼线不知道有多少!都是朝廷里大臣们的眼线,还有世家豪门的眼线! 而林家现在也已经彻底暴露在了天下人的眼前,林家的家族和历史现在都已经被人给挖掘了出来吧! 他可以想象,下个月的《悦色杂事》上肯定有林家的八卦了! 林文忠一生为人低调,最不喜热闹,但现在看来,也恐怕不得安静了。而林家这个半隐世的家族,将再也不能躲藏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四皇子……他还曾经埋怨过林家……如今细细想来,他们李家欠了林家的还真是不少啊。 “文忠兄,我……”李仪嵘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林文忠摆手,慢慢道,“都是为了儿孙罢了。你我无需再说其他。” 李仪嵘一听这话,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 林文忠说这话,并没有想过要让李仪嵘感激什么的,只是一时的感慨所言。 李仪嵘的之前态度虽然不好,但他并没有为此生过气,他能理解李仪嵘的心情,想想曾经寄予厚望的外孙,竟然要嫁给一个花娃子!任谁想来都心情不好,所以,他能理解。 “李兄,将此事仔细的说与四皇子和义王听,看看四皇子和义王有何想法。到时候,我们再仔细商议。”林文忠说道。 “好,那明日我和义王再来拜访。” 第131章 成亲进行曲(3) 远在青田的林福宁现在很纠结。 本来他在无尘寺里好好的,每日里摘药草,陪师傅说说话,读读书,熬制新药,处理忠义堂的事务,可姐姐却是让他回来了,让他回来的原因,就是——他要成亲了!? 林福宁瞪着手里的信件,这是他爷爷林文忠寄回来的信件,非常简单扼要的说了一件事——太后赐婚! 太后旨意,命林家花娃子林福宁,也就是少主大人娶四皇子齐明远,赐婚的理由就是——四皇子少了祥瑞,必须和少主大人一块,蹭点祥瑞! 林福宁抽着嘴角,瞪了半晌,才僵硬抬头,看着跟前站着的大哥林福康,来送信的二哥林福安,还有姐姐林淑薇,林福宁僵着脸开口,“那个,啥,我们要回去了?” “当然,薇儿的婚事要办,你的婚事也要开始办了。”林福康说着,神情肃然,“宁儿,你是帝宫赐婚,你的婚事要操办起来,可至少要两个多月的时间。” 林福宁一听,讪然一笑,上辈子办婚礼都有一堆麻烦事,这辈子还是帝宫赐婚的,那就更不用说了……可是……真的,要娶小师侄?! 林福宁心里囧了囧,怎么……怎么有种做梦的感觉咧? “好了,宁儿,你明日去和大和尚拜别,然后,我们就马上出发!” 林福宁听了,点头应下,转头,看向从一进来,就盯着白衣傻笑傻笑的二哥林福安,“二哥,你没事吧?脸皮抽筋了么?”这个笨二哥!这么明显的赤果果的直直的盯着白衣看,没见哥哥和姐姐都已经怀疑的看着白衣了吗?没见白衣的脸就都快黑了吗? ——真是笨蛋二哥! 林福安还傻笑傻笑的看着白衣,林福康皱着眉头,抬脚就是一踹! “哎呦!”林福安哀嚎了一声,摸着腿,一脸哀怨的看向林福康,“哥,你踹我做什么!” 林福康哼了一声,“看够没?看够了就给我滚出去!” 林福安瞪眼,“哥,不是吧?你让我滚哪啊?这,这,我的院子都没有收拾好呢!”林福安委委屈屈的说着。 林福康哼了一声,一把揪过林福安的脖颈,一字一字的阴测测的说道,“你早就被爷爷给剔出族谱了!现在,乖乖的给我滚出林府去!” “啊!?”林福安张大了嘴,不是吧? 还不待林福安说些什么,林福康就揪着林福安的脖颈拉了出去,林福康心头恨铁不成钢,这个笨蛋!矜持!矜持!矜持懂不懂!?哪怕真的喜欢人家白衣,也别表现的这么明显!那白衣虽然外表柔和,内在可是骄傲得很!这样太直白的家伙,人家会喜欢才怪! ——真是一根筋! 林福安被揪了出去,林淑薇就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白衣,直打量得白衣脸都红了,才掩嘴一笑,转身看向一旁嘿嘿笑着的林福宁,“宁儿,你先好好休息,回了京城,可是有你好忙的。” 林福宁脸上带着的笑容顿住了,挠挠头,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太踏实,真的要办婚事了? 林淑薇说罢就走了出去,走前,还回头笑看了白衣一眼,白衣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心头忍不住暗骂了那林福安一句,真是二愣子! “白衣?”林福宁捏着信转进后堂,一边开口说道,“白衣,你和半夏先去一趟无尘寺,将这几日我弄的那些东西拿过来。” 白衣点头应下,正欲转身离开,林福宁就开口说道,“白衣,让我二哥陪你们去吧,那些东西挺多的。” 白衣有些一僵,随后转身看向林福宁,林福宁一脸认真严肃,他从未和白衣直接谈过二哥的事情,因为他知道白衣心里还有当年那学子的身影,也因为他不想给白衣他太多压力。 但今日,看着白衣在被二哥赤果果的凝视后,竟然脸红了! 也就是说,他对二哥也不是没有感觉对吧?? “白衣,我二哥是个粗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认定的,就不会放手。”林福宁说着,神情依然很认真,“白衣,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白衣有些怔然,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白衣,你若不愿,我会让半夏告诉我二哥,不要跟着你们。”林福宁继续说道,顿了顿,又严肃的说道,“白衣,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勉强你做不愿意的事!” 白衣听了,慢慢一笑,笑容清雅温柔,他朝林福宁拱手一拜,“是,白衣明白了,白衣谢公子。” 林福宁摆手,弯着眉眼笑了,“好了,你去吧。” 白衣随后就笑着离开,待走出堂屋,白衣脸上的笑容就慢慢的消失,他有些茫然也有些犹豫的看着天空。 半夏和青果两人走来的时候,就见白衣站在堂屋前的走廊上呆呆的样子,半夏和青果对视一眼,这白衣没事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当柱子吗? 青果想上前,半夏就拦住,“青果,你去先进去给公子送药汤去,大和尚交代的,这个一定要在这个时辰吃的。” 青果愣愣点头,“哦,好。” 随后青果就赶紧的端着药汤进去,可不能误了公子吃药的时辰。 见青果进去了,半夏才朝白衣走去,“白衣?想什么呢?” 白衣回过神,看向半夏,摇头道,“没什么。半夏,你和我回去一趟,公子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 半夏一听,惊讶了,这么快?原来大少爷找公子回来,就是为了这事?难道京都发生什么大事了? 见半夏惊讶的模样,白衣便解释道,“天家赐婚了,公子要娶四皇子了。” 半夏闻言,瞬间就瞪大眼睛!他没有听错吧?天家赐婚?公子娶四皇子?! 白衣见半夏惊讶瞪眼的模样,心头有些爽快,想着刚刚在堂屋听大少爷说天家赐婚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惊讶了,现在见素来最冷静淡漠的半夏这般样子,特别是平日里这半夏没少拿林福安二少爷亲手做的煎饼来取笑他。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半夏回过神,看着白衣,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白衣笑着点头,“千真万确。好了,跟我去大凤山给公子收拾东西吧。” 半夏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白衣朝大门走去,也忙跟着过去,心里还在震撼着,也有些说不清的滋味夹杂其中,那位四皇子原来真的可以为公子做到这样的地步…… 白衣走到侧门口,就顿住了脚步,侧门口,林福安正抱着剑蹲在那里,无聊的戳着墙角的蚂蚁洞。 半夏见白衣突然停下脚步,疑惑的顺着白衣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他们家的二少爷林福安正蹲在侧门口,无聊的戳着蚂蚁洞,半夏顿时黑线了,二少爷这是干嘛?? 半夏抬眼看着站在他跟前的白衣,眼里划过一抹了然,莫非是为了白衣? 就在半夏犹豫着要不要出声的时候,白衣突然动了。白衣朝前慢慢的走去,走到林福安跟前站定。 林福安猛然跳起,一双瓦亮瓦亮的眼睛直直盯着白衣。 白衣轻咳一声,说道,“我和半夏去大凤山,你要去吗?” “去去去去……”林福安忙不迭的点头,一边点头,一边傻乎乎的笑着。 半夏看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林福安,又看看脸红红的尴尬不已的白衣,半夏偏头,忍不住笑了。 ——这可当真是有趣了。 在林福安乐颠乐颠的跟着白衣和半夏去大凤山的时候,林福宁正在后堂里拆着信鹰送来的信—— 宁儿,轩皇子府已经整修得差不多了,随信附来明福院的图纸一张,宁儿看看需要修改什么……聘礼和嫁妆都已经准备好,宁儿你回来的时候就可以随时开始了。 信很长,细细碎碎的都是关于轩皇子府的整修和婚事的准备内容,林福宁仔细的看着,越看心头就越加不是滋味。 他知道小师侄对他的认真,却不想,小师侄会这么仔细认真的准备着他们的婚事,那明福院的名字取自了他和小师侄名字里的一个字,小师侄知道他最喜欢的就是林家的雪竹园,寄来的图纸几乎都是按照雪竹园的结构设计的……还有那些零零碎碎的婚事准备……小师侄竟然亲自操办! 林福宁捏紧了手里的信纸,小师侄会准备嫁妆聘礼两样,应该是存着万一求娶他不成,就嫁了他的想法! 而现在太后赐婚,就是证明,只能是小师侄嫁他了。 ——嫁娶不过是一个形式,虽然他当初心里真的很别扭,但后来,慢慢的,心里想通了,也早就不别扭了,现在的问题是,小师侄嫁他真的好?虽然是太后赐婚,但对小师侄以后的名声也会有碍吧? 林福宁摸着下巴想了半晌,突然眼睛一亮,随即就嘴角扬起了诡异的笑。 ——嘿嘿……现在的这个世界只有嫁娶两种形式,但是谁说只能有两种形式咧?! “青果,笔墨伺候!” “是!公子!” 第132章 成亲进行曲(4) 晴空万里,晨风轻抚。 林福宁踏进无尘寺,慢慢的走进堂屋,进了堂屋,林福宁就对着端坐在蒲团上的老和尚,恭敬拱手长拜,随后,一跪,低声道,“宁儿拜见师傅。” “可是要回京都了?”老和尚微微抬眼,看着跪在他下头的林福宁,缓声问道。 林福宁抬头,看向老和尚,慢慢的点头,低声道,“宁儿要回京都,准备……婚事。”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林福宁有些呐呐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老和尚看着林福宁,心头轻轻叹了一声,但面上却是淡淡的笑着,和缓说道,“那么,就去吧。” 林福宁怔然了一下,看着老和尚,林福宁的眼圈有些泛红,心头涩涩的,“师傅……”他有些颤抖着的声音轻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老和尚却是缓缓摆手,看着林福宁,缓慢的说道,“宁儿,修行人当一切所缘,不入娑婆不懂痴怨,你去吧。有一事,你且要记住。” 林福宁应下,“是。” “大凤山的无尘寺是林家先祖当年为大和尚所建,此处,永远是你的归宿。” 林福宁一震,愣愣的看着老和尚,老和尚却是依旧柔和慈爱的模样,林福宁终于忍不住眼眶泛酸,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师傅,师傅,这是给他留下了一条退路……今后,不管他去往何处,大凤山的无尘寺就是他永远的归宿!师傅……就是站在他背后的人!永远支持他的人! “师傅……”林福宁猛然重重磕头再拜! 老和尚看着,心里也忍不住有些不舍泛酸,但面上却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缓缓挥手,“好了,去吧。莫让你外头的人等久了。” 林福宁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抬头,站起身,却是郑重躬身,双手一合,再次一拜! 许久,林福宁才慢慢起身,看着老和尚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倒退离开。 而待林福宁离开,闭着眼的老和尚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在只有他一人的堂屋里,老和尚长长的叹了口气。 ——当年下的那步棋,竟然走到了如今的这个局面! 他万万没有想到,四皇子……竟然会对宁儿有那种心思,如今两人却是已经有了不可拆分的牵挂缘分! 哎,该说是人算不如天算吗?老和尚苦笑了一声,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罢了,再去寻一个弟子吧。 走出无尘寺的林福宁回过头,深深的看了眼那已经慢慢合上的寺门,才慢慢转身,上了马车。 林福康有些担心的看向正要坐进马车的林福宁,“宁儿?” 林福宁瞥见林福康担心的视线,便咧嘴一笑,摇头道,“哥,我没事。” 林福康见林福宁脸上的笑容不算勉强,这才放下心来,示意林福宁赶紧的进马车。 林福宁进了马车,半夏和青果白衣三人跟着也上了马车。 林福安瞅了瞅紧闭的寺门,又看了看身后的马车,林福安知道,刚刚自家弟弟一定是哭了,也是,回了京都,一旦成亲,宁儿就不再是方外之人了。和大和尚他们也不能随意相见了。 林福安无声的叹了口气,宁儿几乎算是大和尚看着长大的,和大和尚之间的师徒情缘可不是一般啊。 “走吧。”林福康瞥了眼一脸感慨的林福安,说道。 林福安回过神,忙驾着马车,朝山下的路奔去。今日,因为是要拜别大和尚,他们兄弟两人便亲自驾着马车和宁儿一起过来了。 回头再看了眼渐渐远去的无尘寺,林福康心头叹了一声,从此,宁儿就不再是方外之人了。 这样也好啊,这样,娘亲就不用总是担忧,当宁儿及笄继承大和尚之位后,会与家人断绝缘分,不再相见。 马车里,林福宁将温热的手帕从脸上扯下,递给了青果,有些红红的眼睛总算是好了许多。 “公子”青果担心的问着,公子没事吧?和大和尚拜别,公子心里一定很难受。 林福宁看着跟前都一脸担心的半夏白衣青果三人,慢慢摇头,低声道,“师傅说,大凤山的无尘寺永远都是我的归宿……” 白衣和半夏一听,都有些怔然,随后白衣就很是兴奋的道,“公子,这不就是说,您还是大和尚的弟子吗?” 林福宁点头,咧嘴一笑,心里这会儿也开始兴奋起来,太好了,师傅承认他是他的弟子! 半夏也跟着笑了起来,“公子,这样您以后还是可以再见大和尚了。” 青果也很兴奋的说道,“公子,太好了!您以后想大和尚了,就可以随时去见了。” 林福宁听了,却是摇头,“师傅虽然还是承认我是他的徒弟,无尘寺的大门也为我开启,但是,我不能随意的去见师傅,这样会坏了规矩的。” “不管怎么说,公子,大和尚还是承认了您是他的徒弟!”白衣说着,笑道,“对公子您来说,这个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林福宁呵呵傻笑了起来。就是!就是!他都以为师傅会大发脾气的什么的,竟然都没有!真是太好了! —— 而此时的京都一街轩皇子府,大门前已经挂起了红红的大灯笼,前堂里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今日开始,轩皇子府会大开中门三天,来接待前来道贺的客人,不论是一品大员,还是五品小官,轩皇子府都会热情招待。 而负责招待的,有义王,有李老将候,还有李家的二当家等人,自然还有帝宫派出来的代表二皇子齐明格。 至于真正的主人,四皇子,现在的轩郡王齐明远,此时正在后堂看着跪在他跟前的四个美丽妖娆的宫女,还有四个楚楚可怜的花娃子。 齐明远皱眉,看向一旁恭敬候着的中年太监,“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太监恭恭敬敬的拱手一拜,很是肃然说道,“回轩郡王的话,圣上说,轩郡王出嫁不能太寒碜了,因此,特意赐下这四位宫女和四位侍妾作为轩郡王的陪嫁,将来好一起侍候少主大人。” 齐明远闻言,眼眸一冷,看向那娇羞的宫女们和侍妾们,心头隐隐的有些怒了! ——伺候少主大人? 他家的小师叔有他伺候就够了! 但面上,齐明远浅淡温和的一笑,起身,对中年太监说道,“麻烦公公回去禀明圣上,就说本王谢圣上恩旨,但,林家祖训,只娶一人,绝不纳妾,因此,只怕本王要辜负圣上美意了。” 中年太监一怔,看着齐明远脸上温和淡雅的笑,却莫名的觉得背脊一冷,中年太监忙低头,心头叫苦,真是,这圣上和轩郡王斗法,关他这小小的宣旨太监什么事哦! 于是,中年太监忙呵呵干笑了两声,打了几句哈哈,就赶紧的带着茫然不知所措的美人们离开了。 待中年太监一离开,齐明远缓缓收起脸上的笑,眼眸森冷不已。 他和小师叔之间容不下第二个人!哪怕是半夏青果白衣,他都不会让他们太靠近小师叔,待和小师叔成了亲,半夏青果白衣也将会各自有所归宿! 想着前头帮忙招待客人的二皇兄齐明格,还有现在还在林家偏院的林家雪,齐明远微微皱起了眉头,二皇兄的所求也就只有半夏,他自然是要成全的,而林家雪……林福康看出林家雪的身份,他并不以为,没有两把刷子,林福康也没法成为林家家主的继承人,但,林福康敢对林家雪动手就颇有些意外了。 ——果然林家人都是不可小觑的。 但小小的略施薄惩也就够了,该让林家雪出来了。 “乌墨。”齐明远皱眉低声唤道。 “属下在。”守在后堂外的乌墨抱拳做礼。 “去,让林家雪陪着二皇子,代表轩皇子府去接少主大人。” 乌墨恭敬拱手应下,垂下的眉眼里划过一丝犹豫。去接少主大人吗?他也好久没有看到……少主大人了。 齐明远盯着乌墨,在乌墨要转身时,齐明远突兀开口,“乌墨。” 乌墨回过身,再次拱手一拜,“是。乌墨在。” “不该起的念想最好掐掉,已经开始了的念想最好埋葬!我不想有朝一日,必须对你动手。”齐明远轻淡说着,说罢,就挥手示意已经僵硬的乌墨退下。 乌墨心头苦涩着,因为太过于震惊殿下这番话语而僵住的身体终于有了知觉,乌墨恭敬做礼,随后就沙哑着声音说道,“是,属下明白。” ——原来殿下早就知道了,果然没有什么可以瞒得过殿下的…… 殿下说的没有错,不该有的念想应早早的掐掉,已经有了的念想就该永远的埋葬! —— 在二皇子齐明格和林家雪带着护卫队前往迎接少主大人的时候,林福宁也已经朝京都进发了。 之前已经有了小道消息,某些不长眼睛的人会来找死,因此林福安除了受托于送信来青田外,也是带着十几名白星营的好手来保护。 林福宁在知道会有人前来找麻烦后,果断要求日夜赶路,尽快赶到京都!林福康虽然担心日夜赶路会对林福宁的身体不好,但仔细想想,早点到达京都,也好让自家弟弟更安全点,便也没有反对。 而数日后,在日夜兼程赶路前往京都,路程因此缩短了一半后,在将再次偷袭的宵小打跑后,林福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受伤了?嗯,还好,没有毒。 前头在马车四周警惕的白衣,一直偷偷的用眼角看着林福安,在眼尖的瞥见林福安手臂上的红色后,白衣脸色微变,快步上前,走到林福安跟前,打量了一番林福安受伤的手臂,就抬手拿过药就给林福安包扎起来。 林福安本来想开口说自己没事,他在北疆打战受的伤可比这严重多了,但看白衣神情阴沉的模样,就咽了回去,直觉告诉他,这会儿安静比较好。 包扎完毕,白衣抬头,看着林福安,“我知道受伤对你来说无法避免,但是,可以的话,不要让自己置身险境。” 林福安一呆,随即就欣喜若狂起来,白衣说这话,是不是,是不是答应了? 但还不待林福安开口,白衣就又冷冰冰的扔下一句,“公子的金创药可是很贵的!” 嘎? 本来一旁看戏看得很欢快的林福宁砰的一声,哎呦,撞倒头了! 林福康就默默转身,心头哀叹了一声,怎么福安就看上白衣了呢? 收拾了一番,默默的继续赶路。 林福康看着被白衣呛了一句却依然眉开眼笑的林福安,不解了,“福安,你就那么喜欢白衣?” 林福安亮亮的眼睛,拼命点头,“哥,他超好的!” 林福康心头一默,他可看不出那白衣有什么好的,要他选的话,他宁可选最冷静稳重的半夏。 “哥,你还没有碰上呢,等哥哥你碰上了,你就懂了。”林福安笑呵呵的说着。 在别人眼里,白衣或许太倔有心计了一点,但在他眼里,白衣就是超好的! 林福康摸摸鼻子,转开头,好吧,他也许还没有遇上……,或许有一日,他会遇上,他就懂了,但他绝对不会跟福安一样,傻乎乎的说,“XXX,超好的。” 够傻的! 林福康不知道,几年后的某一天,他拉着那个XXX,笑得跟什么似的说,“XXX,最好超好!” —— 马车里,林福宁看着白衣脸色阴沉沉的,就笑眯眯的凑了过去,“白衣,没事的,我二哥他皮粗血厚的,没事!” 白衣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垂下眼,心里却是在想,他低估了二少爷对他的影响力,他竟然会看到他受伤了就心里难受…… 半夏看着白衣依然神色很不好,就转开话题,“公子,这次您进京,那些人为什么要偷袭您?您现在还是少主大人,这婚事又是太后赐婚,他们竟然还敢冲着您来!” 最重要的,也不怕四皇子报复吗? 林福宁挠挠下巴,哼了哼,“他们冲着我来就是想坐实小师侄的那个暴戾凶狠的命格!要是我出事了,他们就可以煽动天下人起来反对小师侄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应该知道您的身边有四皇子的人保护着啊。”青果还是不懂,“这样他们肯定是不会成功啊。” “只怕他们会孤注一掷!”白衣突然开口道,眉头紧皱。 林福宁摊手,往后一躺,豪情冲天的说道,“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不怕!” 第133章 成亲进去曲(5) 林福宁话音刚刚落下,前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随即马车一个颠簸,林福宁撞到头了,捂着额头呲牙咧嘴,还没有回过神,就听外头传来哥哥林福康的怒喝声,“警戒!!保护马车!” 林福宁一惊,会让哥哥林福康发出怒喝声的,一定是非常危险了! “半夏!你去我姐姐那里!!”林福宁压低声音急急说道。姐姐那边虽然有人在重点保护,但是姐姐的侍女们可都没有武技!半夏是和白衣同一个等级的武技高手!让半夏去姐姐那里,他才能放心。 半夏应了一声,就掀开马车帘子冲了出去,迎面而来的就是数十支箭矢,半夏眼里一冷,手一扬,身子一转,就将那些箭矢一一的抓在手中,脚尖一点地面,半夏就冲到了林淑薇的马车前,腰间软剑抽出,就将靠近的黑衣人逼退,但逼退后,那些来袭击的黑衣人反而更加疯狂的靠近! 半夏心头一震,这些黑衣人攻击极为凌厉!根本就不怕他们的攻击,这些人难道都是死士?!但——管你是死士还是什么!想伤害姑娘和公子?!做梦! 半夏心头杀意一起,眼眸一冷,转身一翻剑,剑招一变,更加凌厉,也不再留情! 而这时,林福宁那边,白衣也已经站在了马车车辕上,不时的用飞镖击杀靠近的黑衣人!但这些黑衣人明显不是前几批的那些宵小之辈!不但狠戾,而且不要命!武技更高! ——这是专门培养的死士吧?! 白衣脸色一沉,手里的攻势再次加强!青果在马车里,手里握着弯刀,警惕着,平日里天真的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 林福宁默默的握紧手里的金针,关键时候,金针也可以救他一命! ——当然,最好不要用到。 不过,外头的厮杀声,让林福宁的心头慢慢的沉重起来,这一路,屡屡遭受袭击,但还从来没有一次,他会听到外头白衣的怒叱声,哥哥福安的暴喝声……外头的这些人是对方的最后一次孤注一掷吗? 半夏有些狼狈的避开对方突然刺来的弯刀,但地下突然冒出一剑,半夏惊得只能猛然跳起,可半空中又在砍下一刀,半夏只能硬生生的转过身,狼狈的摔在地下,不远处的林福康见了,想赶过去支援,但突然从地下冒出四人,将他硬是拦住,林福康心头怒急! ——可恶!对方步步紧逼,分明就是要不顾一切将他们击杀在这里! 白衣避开了凶猛袭来的一刀,反手一毒镖扔出,但也只是将一黑衣人逼退而已,他看到了不远处半夏的险境,但这个时候,林福安被团团围住,林福康也被十人左右包围,林家带来的护卫都已经阵亡,现在勉强还能在马车周围拼杀的只有林福安带来的白星营的将士! 而对方目前为止也不过死了几人而已! 白衣心头焦虑也愤怒着,怎么办?!四皇子安排在少主大人四周的暗卫呢?! 暗卫怎么还不见出来?! 就在白衣心烦焦虑的时候,突然闪现出两人,那两人身着灰衣,神情凌厉,他们一出现,就立即加入战局,一人将攻击半夏的黑衣人一一击倒,另一人就出现在白衣身侧,和白衣一起保护了林福宁所乘坐的马车。 白衣定了定眼,看着出现在自己身侧的武技高超的灰衣人,眼尖的瞥到了灰衣人腰带上的浴火堂的独有标记,白衣心头松了口气,看来,这两人就是四皇子安排在公子周遭的暗卫了。 不过,既然有暗卫的存在,为什么这暗卫不及早出现? 白衣压低声音问道,“为什么这么久才出现?” 灰衣人看向白衣,神情凝重,低声回答道,“刺杀少主大人的不只这批人!” 白衣闻言,脸色一变,不只这些人?!难道还有其他人?! 灰衣人见白衣脸色变了,便继续低声说道,“暗卫共有十人,除了我们,其他八人都在距离此处一百米的地方,阻截刺客!不过,那些刺客都极为棘手,暗卫都几乎死绝,我们已经发出了信号,浴火堂的其他人会马上赶来,但是,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不能再跟他们缠斗了!” 白衣闻言,看着被他们击退又再次逼过来的黑衣刺客们,白衣心头有些苦笑,缠斗?!谁想跟这些不怕死的死士们缠斗啊!问题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前进! 马车里的林福宁听着外头白衣和灰衣人的对话,心里沉了沉,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虽然来了两个暗卫,但如果没有援军的话,只怕他们…… 林福宁攥了攥手,又松开了一些,真恨自己不懂武技!如果他懂武技的话,现在就不用干坐着,只能依赖白衣他们的保护!心头虽然烦躁着,自我厌弃着,但面上,林福宁慢慢的深呼吸,现在他们不能乱!他也更加不能乱,不能给哥哥他们添乱! 而此时,外头虽然有了两个暗卫的加入帮忙,但林福康和林福安依然被围攻着无法脱身! 林淑薇马车那边的半夏靠在马车车辕上,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他的手臂被划了一道,现在流出的血还是黑色的!那些黑衣刺客的武器上都抹了毒吗?!半夏眼前阵阵发黑,而不远处,半夏看见见突然冒出来的灰衣人已经渐渐趋于下风,半夏一咬牙,手一扬,再次杀入战局! 灰衣人瞥见半夏苍白的跟白纸一样的脸色,手一挡,刚想将半夏挡回去,要知道四皇子曾经特别嘱咐过,少主大人身边的这三个花娃子也是重点保护的对象,但就在灰衣人要将半夏挡回去的时候,突然地下冒出了五支长枪,不远处的林福安瞥见,脸色大变,吼道,“小心!那是坡罗国的红色卫士!” 半夏白衣都齐齐一怔,林福康脸色一变,随即猛然腾身而起,避开地下再次冒出的红色长枪! 但这时候的半夏刚想施展身法避开,但却已经浑身无力,而此时的灰衣人已经瞬间闪现到了马车前头,阻截再次射向林淑薇马车的箭矢! 就在这千钧一发,众人都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突然出现的蓝色身影,将半夏揽抱入怀,同时抬脚踢开了地上冒出的长枪,但身后射出的箭矢却不能避开! 半夏有些迷糊的视线里,就见他心里一直骂着二愣子的男人,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的男人,他最不喜欢的,最嫌弃的男人—— 对着他,挤出了生硬的笑,然后,轻轻的将他松开,低声说了一句,“你好好的,就……真是最好了。” 然后,男人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缓缓的无力的倒下,在半夏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眼,他看见男人的背上有五六支箭矢! 犹若神降一般的林家雪和二皇子带来的军士振奋了众人,很快,那些黑衣刺客就被一一杀死,本来林福康想留下几个活口,却不想,那些侥幸留下的活口竟然都选择了咬舌自尽! 青果在看见林家雪的瞬间本来很兴奋,但在看着紧闭着眼,脸色苍白的半夏后,就吓得差点哭了起来。 “公子!!”青果颤抖的声音问着一脸凝重的给半夏治疗的林福宁。 林福宁金针过穴后,再给半夏上药,一切都做好后,才转头看向青果,安抚道,“还好中的毒不是棘手的,半夏已经没事了,青果你看着他,白衣你跟我去看二皇子!” 白衣点头,拍拍青果的肩膀,就跟着林福宁下了马车,朝另一辆马车走去,情况特殊,林淑薇带着侍女暂时下了马车,朝林福宁的马车走去,林福宁见林淑薇,上下打量了一番,姐姐的脸色很好,看来没有受到惊吓。 林淑薇见林福宁神色很正常,心头安心了,看来半夏的伤势应该不重,那就好。 “姐姐,你帮我照顾半夏先。”林福宁匆匆说道,就快步越过林淑薇朝马车走去。 林淑薇点头应下。 林福宁上了马车,就见林福康,林福安,林家雪都一脸凝重,见林福宁来了,林福康率先开口,沉声道,“宁儿,快看看二皇子!” 林福宁点头,看向已经脸色苍白的闭着眼昏迷不醒的二皇子,背上有五六支箭矢,林福宁拿过金疮药,先细细的抹了一层,转头看向神情严肃的林福安,“哥,你在军队里应该有帮人拔箭矢的经验,你帮二皇子将箭矢拔掉!” 林福安点头,随即,就动手,一一的将箭矢拔掉,每当林福安拔掉一支,林福宁就马上用雪泥膏(林福宁自制止血药膏)涂上,这样反复五六次后,终于将所有的箭矢都一一拔掉,而血也已经止住了。 见此,林福康等人都松了口气,最怕的就是在拔箭的过程中,会出现大面积的流血不止的情况,那就麻烦了。 但林福宁随后又低声道,“还没有结束,箭矢有毒!” 林家雪看着渗透出黑色血迹的伤口,抬头看向林福宁,低声道,“公子一定有解毒的法子吧?” “当然,这毒并不难解,但,麻烦的是,我们必须马上赶路离开,而二皇子现在因为失血昏迷,不能太过于颠簸。我现在可以帮他解毒,但我们赶回京都的话,二皇子回到京都后只怕要静养三个月才行。”林福宁一脸严肃的说着。 听完林福宁的话,林福康和林福安对视了一眼,虽然如此,但是也没有办法了,现在还不清楚到底还有多少刺客,他们必须尽快赶到京都! “宁儿,没有办法了,你赶紧的给二皇子解毒,然后我们马上赶路!”林福康严肃说着。 林福宁点头应下,想了想,还是给二皇子仔细的解了毒,又将天山雪莲珍珠丸子给二皇子吃了两颗! 看着昏迷不醒的二皇子,林福宁心头叹气,如果不是二皇子,只怕半夏今天就没命了……想不到这二皇子为了半夏真的可以连命都不要…… —— 同一时间的京都,轩皇子府里,齐明远看着手头上的纸条,眼眸冰冷,仔细看,那漆黑如墨的森冷眼底还有难以掩饰的愤怒和担心! ——早就预料到了,肯定会有些愚蠢的看不清形势的人出手,企图刺杀小师叔来威慑自己!但却不想,愚蠢的人竟然那么多!还联合了坡罗国的残兵败将! 齐明远慢慢的将手头上的纸条捏成粉末,手指松开,粉末从手指缝中流泻而出,在空中渐渐的消散。 “乌墨……” “属下在!” “即刻在京都散播谣言!将文家嫡子和宋家那位嫡次子做的好事都呈报给大理寺和刑部!记得要将那些东西整理好,一份都不能遗漏!”齐明远慢慢的说着,语气平淡,但里头所隐含的寒意却是让乌墨背脊一寒! 一直以来,浴火堂在京都的活动里有一项就是收集各个世家的嫡子的情报! 其中,文家和宋家是里头的重中之重!文家的嫡子不消说了,宋家的嫡子本该是宋添,但宋添离家,宋家的嫡次子就是接任者,一直以来都被四皇子——现在的轩郡王特意提名,要求浴火堂的人都必须“重点照顾”! 这么一重点照顾了,各种阴私污秽自然就暴露了出来!浴火堂这几年来收集的可是不少! 而之前,轩郡王——王爷虽然有翻阅过那两家嫡子做的“好事!”但却是没有什么指示,而如今,殿下的命令下来了,看来,这次文宋两家嫡子私下的对少主大人做的事情已经彻底激怒了殿下,殿下是不打算给文宋两家留下活路了! 就在乌墨奉命退下去做事的时候,李义匆匆进来禀报。 “王爷,林家太爷,老爷来了!” 齐明远起身,说道,“请林家太爷,老爷来我书房。” “是!” —— 重新整装完毕,林家的马车队伍再次朝京都快速进发! 林福宁和林淑薇坐在同一辆马车里,马车上还躺着还没有清醒过来的半夏。 林淑薇看着半夏的略微有些苍白的脸色,转头对林福宁忧心忡忡的说道,“宁儿,你说,半夏会不会留下毛病什么的?” “姐,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林福宁松开了给半夏把脉的手,抬头对林淑薇笑眯眯道,“没事的,他呀,恢复得很好,幸好平时他有听我的话,好好的泡药浴,还有喝养生汤,这个身体的体质可不差。” 林淑薇听了,才放心的一笑,“那就好。”要是半夏有个万一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不过,姐姐,这次回京都,得让大哥二哥给你挑个好的护卫才行,你身边的侍女都不懂武技,那可不行!”林福宁正色道,说句不好听的,姐姐要嫁的可是魏家,四大世家之一的魏家,阴损见不得光的事情肯定也会有,虽然魏嘉娶了姐姐,一定会守林家的规矩,一辈子待姐姐好,一辈子只要姐姐一个,但其他人呢?为了安全着想,姐姐身边可得有一两个懂武技的才好。 林淑薇点点头,她也有这个意思,必须有个好的护卫!不过,娘亲和爹爹此前也有在帮她物色了,只是挑不到合心意的。 这时,白衣突兀开口了,“公子,我家里有个合适的,如果大姑娘不嫌弃的话……” 林淑薇看向白衣,有些惊奇,“白衣,你是说你家里?” 白衣点头,慢慢说道,“大姑娘,我家里那边的情况不太好对外人说起,但是,我家里有一远房表姐,年岁大了一些,但是武技不在我之下,只是她是个孤孀,而且面相不好看,脾气也不太好,但是,人却是好的。”说到此处,白衣顿了顿,低声道,“我能平安活到现在,都亏了表姐的照顾。” 林淑薇听了,有些意会了,林福宁见林淑薇点头,便开口说道,“白衣,不若回了京都,你请你表姐来一趟可好?” 白衣听了,忙道,“好,我待会就送信过去。” 林福宁此时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找个会武技的女人来照顾保护姐姐,却不想,在未来的某天,他十分庆幸当年找来了白衣的表姐…… —— 马车的另一边,林福康看着沉默端坐的林家雪,他们此时在马车里照顾着二皇子,林福安在外驾车,顺便警惕四周情况。 “轩郡王果然无所不能。”林福康语气冷冷的说道。 林家雪只是拱手做礼,随后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双手恭敬的递给了林福康,“大少爷,这是王爷给您的信。” 林福康看了林家雪一眼,才慢慢的接过信,展开: 福康兄,天雪是我下属,当年接了我的命令,在宁儿身侧保护,天雪武技高强,忠心耿耿,对林家也绝无二心,还请福康兄放心。 信非常的精简,但林福康从中看到的却是那四皇子,如今的轩郡王对他的暗含一番警告。 林福康将信慢慢的折叠放好,看着林家雪,平静开口,“既然如此,天雪,你恢复本命,今后就在宁儿身侧保护他。” 却不想林家雪摇头低声道,“回大少爷的话,王爷说过,天雪不再存在,如今,只有林家护卫队长林家雪!” 林福康眉头微微皱起,这是什么意思?罢了,若宁儿成亲,这林家雪也一定是跟随陪嫁的护卫人员…… 于是,林福康不再开口,闭上眼,休息起来。 林家雪看着林福康不再言语,微微松了口气,事实上,坚持要做林家雪的人是他自己,王爷答应了他的要求,将来,不管青果是陪嫁也好,还是留在林家也罢,他都能用正正当当的身份来迎娶青果。 只是,这事情还需要少主大人一句话啊。 若少主大人不答应,只怕青果肯定不会嫁了。 第134章 成亲进行曲(6) 京都一街,轩皇子府。 林文忠在书房里来回慢慢踱步,背负双手,站在一面完全镂空的墙前,这面墙镂空砌成了书架,书架上几乎都放满了书,透过书缝,可以看到墙的后面是一个小花园。林文忠踱步走到这面墙的一角的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头的小花园栽种了不少菩提花,还有只有安谧谷才有的娑婆提花,这娑婆提花他曾经试着要移植到自家的后院去,但非常难,没有成功过一次,后来询问过博学广闻的大和尚,才知道,要移植娑婆提花也不难,但需要耐心,大概要成功的话至少要花三四年的时间。 盯着娑婆提花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的移开视线,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书,但一看封面却是愣了,封面是他很熟悉的,他的孙儿林福宁的笔迹,写着四个大字——空梦偶得翻开来看,都是一些小故事,写得什么喜羊羊呀金庸呀利剑啥的小故事。他知道,偶尔宁儿会笑嘻嘻的跟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他都只是当成小孩子的胡言乱语,一笑而过。再慢慢的翻着,在最后一页却是一张画,画的是一间房子,房子里头各式摆设,内外结构,都很随意,但却很详细。 其中一间书房……林文忠盯着这画看了许久,久到林德瑜都忍不住走过来问了。 “爹,怎么了?” 林文忠只是将本子递给林德瑜,“你看看。” 林德瑜接过一看,惊讶了,这画的不就是这轩皇子府吗?林德瑜忍不住抬头看向林文忠,却见林文忠深思。 林德瑜又低下头,仔细看了起来,虽然几乎一样,但还是有些地方不一样,譬如说,轩皇子府按照规制,大门外头要有雄狮,但这画里却没有,想来也该是如此。一定是宁儿胡乱画的,但却被四皇子拿走。 ——只是,在四皇子进京都前才修建好的皇子府,是由帝宫的内务使负责督工建造,怎么,会和宁儿画的一模一样? 是宁儿有未卜先知之能? 不,不可能!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解释,四皇子在进京都前,就有通天之能,让内务使按照宁儿的建构图,来建造皇子府! 而四皇子用宁儿的胡乱画的建构图来建造,是真的觉得宁儿所画的是鬼斧神工之作?怎么可能? ——那么,就只有唯一的理由了。 四皇子对宁儿情根早已种下,建造这样有宁儿特色的皇子府,就是为了讨好宁儿,或者说……四皇子是抱定了决心,此生非与宁儿共白头的决心! 林德瑜想到此处,转头将手里的本子递还给了林文忠,在这么一刻,他突然觉得手头的这本书有千斤重! ——如果一个男人没有把对方时时放在心上,如果一个男人的心里没有将对方的位置放在最高,怎会将自己所生活居住的地方沾染上对方的所有气息? 譬如当年,因为他心里时时想着的是他唯一的妻——文娘,所以他会换上文娘所做的衣服,他会穿上文娘所做的鞋子,他会佩戴上文娘亲手所绣的荷包,他会在读书时想起文娘的叮嘱不再熬夜读书,他会在吃饭时想起文娘的警告多吃些菜……种种都是因为他心里将文娘放在心上,于是,甘心情愿的为对方保重自己,心甘情愿的让对方侵入自己的生活,并为对方改变…… 四皇子对宁儿的心,毋庸置疑了。 林文忠没有说话,只是将书放回书架,随后,就慢慢的踱步走到椅子上坐下,端起茶,见茶是宁儿做了后失败的秋茶,不由淡淡的笑了。 林德瑜见自家父亲淡淡笑了的模样,便知道,这次,爹是对那四皇子算是放心了。 而这时,齐明远恰好也到了。 林文忠和林德瑜两人便起身,刚想做礼,就被齐明远抬手拦住,齐明远微笑说道,“太爷,伯父,请不要如此,进了这书房,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无需多礼了。” 林文忠听了这话,便点头,顺势重新坐回位子。 他知道,齐明远这话不是客套话,而是真的是如此想法。 三人简单说了家常,齐明远就严肃道,“不敢瞒太爷,伯父,在来之前,我刚刚收到了传信,有些不长眼的人,派出了刺客,企图刺杀小师叔。” 林文忠一听这话,和林德瑜同时脸色一变,但看着齐明远神情隐约有愤怒,但却没有焦虑,知道宁儿定是无碍了,才稍稍放松下心情。 林文忠神情阴郁的看向齐明远,“郡王可知道是哪些人?”他们林家虽然历代皇商,行事素来低调,但可不意味着他们林家人就可以任人欺凌! 齐明远点头,说道,“太爷请放心,我不会让那些人欺负了小师叔!此事,我已经布置下去,这几日太爷就会知道是哪些人不长眼睛了。” 林文忠听了,才微微点头,便问道,“现在宁儿那边……” “我二皇兄已经带人赶了去,魏嘉已经接到信,他也已经离开京都,前去迎接。”齐明远说着,顿了顿,继续说道,“太爷还请放心,我今晚也会动身。” ——若不是事情耽搁了,他此刻也已经前往! 林文忠闻言,沉默了一下,才开口缓缓道,“郡王可听老夫一言?” 齐明远微微起身,拱手,说道,“太爷智谋远略,明远能听太爷训诫,是明远的福气,还请太爷直言。” 林文忠闻言,略微点了点头,才沉声道,“老夫以为,现在郡王不宜离开,现在京都的眼睛都在盯着郡王,若郡王离开,京都的那些人会做如何想法?且,刺客刺杀宁儿一事,老夫相信,京都里的那些人必定都知道!郡王贸然离开的话,那些人必定会以为里头发生什么了……相信郡王也应该知道,那些人会沉不住气,做出刺杀少主大人这样愚蠢的事情来,就是被逼急了,也是因为有着某些人的依仗!” 齐明远听着,慢慢的眯起了眼睛,不错,说得有理。那些人就是有了依仗才敢如此……而那依仗还不就是帝宫里那高居帝座的男人! ——大概是想看自己为难或者,想干脆破坏掉这场婚事? 这时,林德瑜开口了,“郡王,既然有二皇子和魏嘉将军前往,相信宁儿那边一定不会有事。不若此刻,我们还是在京都为好,郡王若离开了京都,只怕京都的局势就会……” 毕竟现在局势尚未明确!世家们蠢蠢欲动,文家宋家都太过于安静了,帝宫也太平静了! 齐明远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紧握成拳,林家太爷和林德瑜所言,他岂会不明白? 但所谓关心则乱!他担心宁儿,他担心…… 林文忠见齐明远的神情阴沉不定,便转开了话题,“郡王,我听闻义王在京都郊外准备婚事的场地?” 齐明远回过神,看着林文忠,怎么突然间转开了话题了,但面上配合着转开话题,“是的。”齐明远一边说着,一边将袖子里的信拿出来,递给林文忠,脸上微微露出柔和带着淡淡宠溺的笑,“这是小师叔的想法,我觉得也很不错。”说罢,又歉然道,“本该在三日前前往林府和太爷伯父商议,但因事情耽搁,就拖延到了现在。但我想,若是太爷伯父见了,也定然会答应的。” 林文忠接过信,展开一看,待看罢,林文忠心头有些无奈,果然是宁儿的做法。 ——真是异想天开!婚事不在皇子府举行,也不在林府举行,婚事选择的地方是在京都郊外的一处庄园,婚事的仪式是两位新人从各自住处出发,前往庄园拜堂,省却了迎亲送亲的方式。拜堂时,拜天地,拜祖宗,拜双亲,拜彼此,随后,两位新人共同招待来宾,待夜深了,宾客离去,再举行洞房仪式。而之后三天,各自回家省亲,先去帝宫,再去林府,三日后,离开京都,一个月的时间去外蜜月!(等等,蜜月,那是什么东西?!) 其中还有一个重要一项,就是要给双方戴上戒指,后头还有备注——困你一辈子!(这是什么说法!) 虽然看上去很胡闹,但林文忠却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来说,对帝宫,对林家都是最为合适的成婚方式了。 林文忠抬头看向笑容浅淡温柔的齐明远,一边将信递给林德瑜,一边说道,“如此,也好。” 齐明远闻言,笑容更深了,“太爷果然深明大义。” 一旁的林德瑜看罢信,也不由笑了起来,这宁儿,就是胡闹,但这还真是不错的成婚方式!如此一来,想必帝宫那边也有脸面了。 此前,他和爹,还有李家的老将军商议的成婚方式都是名义为娶,但实则是嫁,但却不想轩郡王自己不答应。他们都大为意外,明明是对轩郡王最为有利的成婚,他却是拒绝了!就在他们几人烦恼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他们接到轩郡王的邀请,请他们来皇子府做客。 想来,这宁儿的信就是轩郡王请他们来的原因吧。 “那么,聘礼和嫁妆那就……”林德瑜提到,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宁儿的嫁妆之类的东西了。这成婚方式可没有提到嫁妆聘礼的处理方式。 “我有个想法,太爷伯父,不若在正式成婚的前三日,就进行送聘和送嫁。皇子府送嫁妆聘礼,林府就送聘礼如何?” 林文忠听了,仔细想了想,点头道,“不若就都一样吧。嫁妆聘礼就一起送,也不要分什么嫁妆聘礼,就按照宁儿信里所写——成亲礼,如此可好?” “好。”齐明远笑着应下。 “那么,我们就先告辞,回去准备了。”林文忠和林德瑜起身告辞。 齐明远起身相送。送到前堂中庭,就被林文忠止住,齐明远目送林文忠和林德瑜离开,才转身,而一转身,想到此时还没有到达京都的宁儿,齐明远的浅淡温和的表情就慢慢的冷凝了下来。 青墨和云墨正准备送呈宾客礼单,见自家主子轩郡王的脸色,就都顿住脚步,对视一眼,就放轻脚步,走上前,低声拱手,恭敬道,“禀王爷,礼单已经送来了。” 齐明远回过神,接过,看了一眼,就交还给青墨,“送到我书房桌案上。” 青墨恭敬拱手,“是。” “云墨。” “属下在。” “准备一下,本王要进宫见驾。” “是。” —— 而林福宁一行人日夜兼程,终于距离京都,还有三日的行程。 这时,半夏也已经醒了。 半夏睁开眼后,看了眼四周,公子安好,青果在又哭又笑的,大姑娘也眼睛红红的,白衣明显的松了口气的样子……然后,那个男人呢?那个二愣子呢?? “醒来就没事了。”林福宁笑眯眯的说着,探了探半夏的额头,嗯,很好,没有发烧,可比隔壁马车的二皇子齐明格好多了,人家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公子……二皇子呢?”半夏沙哑的声音问着。 林福宁想了想,还是据实说道,“他还没有醒。” 半夏一听,心头一紧,那笨蛋莫非伤势极重?!“他……很严重?” 林福宁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他所中的箭矢都被抹了毒的,虽然现在箭都拔出来了,还有毒也都解开了,但是,伤势严重,他还在昏迷着,加上我们又日夜赶路,马车颠簸,恐怕,要醒来,没有那么快……” 半夏听罢,微微闭了闭眼,许久,才睁开眼睛,看向林福宁,哑声道,“公子,把我放到他那马车里,我想……看看他,也好照顾他。” ——他跟公子学医,医术上没有公子那么精湛,但照顾一个病人还是足够的吧。 却不想,林福宁听罢,严肃的摇头道,“不行!” 半夏看着林福宁,目光里有些哀求,“公子……” “半夏,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是,半夏,看在他为你可以去死的份上,你必须做个了结!”林福宁严肃的说着。 半夏怔了怔,了结? “半夏,你必须考虑清楚,你能不能接受他的一片心意?如果你不能,那就不要去见他,他救你的恩情,事实上也是对我的恩情,你要知道,你是我的贴身侍从,我可以为你去还他的这片恩情。而如果你什么都没有考虑清楚,你就过去照顾他,他醒来,看见你,定会以为你对他有了心意,或者,以为他自己还有希望!半夏,你真的对他无意,你没有办法接受他的话,从现在开始,你要对他更加决绝一点,不要让他有半点希望,斩断他对你的起念,这样,对他才是真正的好!”林福宁认真严肃的说着。 半夏听罢,呆呆了许久,才呐呐道,“我,我不知道……公子,我不知道……”他此刻只是想见他,想看看他是否安好……从昏迷到他醒来,他脑子里盘旋的只是他倒下前的那笑,还有那句话…… 林福宁见半夏如此,叹了口气,“那你想清楚了再说吧。” 半夏闻言,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但手,刚刚醒来还有些无力的手慢慢的曲起,握成拳。 此时另一辆马车上,林福康看着沉沉昏睡着的二皇子,皱眉看向一旁的林福安,“福安,你说要不要再让宁儿过来看看?” 林福安挠头道,“哥,我看就不用了吧。宁儿不是说过了,他没有醒过来是正常的,他伤得可是重多了。” 林福康听了这话,想起为了保护半夏挡下的五六只毒箭,不由叹了口气,“想不到二皇子对半夏竟然有那种心思!” 林福安嘿嘿一笑,“哥,你是不知道,这二皇子为了半夏可是做了许许多多的事,这京都消息灵通的都知道!” 林福康哼了哼,“真是不明白,怎么宁儿身边的花娃子,都有人打主意!”还有那林家雪,别以为他没有看见,偷偷的对着青果眉来眼去的! 林福安讪讪一笑,说来,他也是其中一个呢。 第135章 成亲进行曲(7) 夜已深沉,帝宫。 端坐在帝座上的男人,看着站在他跟前的俊美雅致的年轻男子,男人的嘴角微微勾起,却是淡漠的笑。 “怎么?对自己没有信心了?大周朝的天下,你已经掌控了三分之一,你所惦念的少主大人的身侧应该有你精心安排的暗卫吧。文家和宋家做的那些事情,你应该心里有数,早该做了不少准备吧。”男人缓缓的说着,语气很漠然。 站在男人跟前的年轻男子——齐明远只是盯着男人,一字一句的问着,“你给了文贵妃错误的信息?你让文贵妃给文家通风报信?” “是,的确如此。”男人淡漠的点头应着,突兀的勾起了笑,笑容很嘲讽,“在你和少主大人的成亲路上多些波折,对你来说,将来也是有趣的回忆……” 齐明远微微眯起了双眼,在宽大的袖子里的手慢慢攥紧,在此之前,他已经预料会有些不安分的人对小师叔出手,所以他让林福安带着白星营的部分军士去接小师叔。但没有想到的是,那些人竟然是孤注一掷,派出的人竟然都是死士! 他知道男人不同意这次的婚事,也知道这一次,男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但,男人难道就不怕小师叔真的有个万一?! ——不!男人应该是不知道那些人派出来的都是些死士! “父皇,他们派出的都是死士。”齐明远慢慢的开口说道。 男人微微一顿,随即抬眼看向齐明远,盯着齐明远,沉声问道,“死士?” 齐明远看着男人,果然,父皇不知道文家和宋家的人都孤注一掷了…… “他们这么做是想最后一搏了吧。”男人垂下眼,突兀说着,嘴角的笑容冰冷漠然,“也好,这样做也好过被你慢慢的磨死……” “你错了。”齐明远垂下眼,原本攥紧的手慢慢的松开,他背负双手,低声开口说道,“我不会磨死他们。” 男人抬眼,挑眉,“我以为你会恨他们入骨,巴不得他们生不如死。” “我的确恨过。”在上辈子…… “跟父皇一样,恨自己的无能,恨这个世家豪门掌控天下的大周。更恨文家宋家的狼狈为奸!”齐明远慢慢的说着,语气平淡至极。 但男人听着齐明远的话语,却是慢慢的神情阴郁起来。 “但父皇,你隐忍多年,难道就真的只是因为你无能对抗?”齐明远盯着男人,目光锐利冰冷,“你为的也是这大周的太平吧?” ——如若当年父皇和文宋两家拼一拼的话,将文宋两家完全剿灭,也是完全有可能!不过后果将恐怕是天下不平吧?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盯着齐明远,问道,“若是他们伤了少主大人,你当如何?” 齐明远突兀一笑,笑容极为浅淡,眼神却是森冷,“哪怕是天翻地覆,我也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男人闻言,慢慢的笑了。 ——这就是他和他儿子的最大区别了。 容妃呀容妃,儿子的面相似你,骨子里的决绝也跟你一样……当初明明有生机,却不愿活着的你……这份狠绝……对安谧谷的执着……都一样,都一样…… “但现在他们没有。”男人往后仰靠着,看着齐明远,平静的说道。 “没错。所以,他们还能幸存。”但,文宋两家的嫡子将必须为此事付出代价。 男人盯着齐明远,“那么,你来跟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 “我是想告诉父皇,若父皇已经无法忍耐文宋两家,那么,不若自己动手如何?”齐明远温和一笑,话语却是冰凉得很,“毕竟对于母妃来说,当年她也是得偿所愿。安谧谷是她最向往的归处。她应该不会仇恨文宋两家才是。” 男人的脸色一沉,看着齐明远,冰冷的眼里划过浓重的阴郁,但最后却是慢慢的沉淀了下来。 齐明远淡漠的站着,看着男人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度,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父皇,对于他的母妃曾经是一往情深,那久久伫立在母妃跟前的身影他记忆犹新,但,在父皇心里,最重要的却不是他的母妃,而是这个大周! ——对大周来说,父皇是称职的,他将世家豪门带给大周的伤害减轻到了最低,在父皇治下,天下或许有隐患,有不公,但却是太平的! 但对于母妃,对于他来说,父皇却是不公不平! 明明知道母妃心里所爱的是在青田林家的那个人,明明知道母妃不愿进宫,却是为了一己之私逼迫母妃入宫,待母妃入宫,却不能护得母妃周全,甚至逼得母妃不得不对他下了奇毒来减少四周的敌视和威胁!甚至在母妃死后,为了大周的安平,选择牺牲自己! ——他是母妃的儿子,他是这个男人最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他却想牺牲自己! 如今,却又想借自己的手来铲除文宋两家?!甚至不惜伤害他最珍视的宁儿! 而恐怕,铲除文宋两家的原因里,最大的原因只怕也是因为天下因为世家豪门把持朝政,百姓怨声载道已经到了不治不行的地步了。 “你不愿登上帝座,那么,明格,就愿意?”男人转开了话题,声音有些阴沉。 齐明远淡淡道,“父皇年轻力壮,何必忧心帝座的问题?” 男人闻言,神情一愣,随即眯起眼睛看着齐明远。 但齐明远却是已经转身,慢慢的走出这仪元殿,一边走一边淡漠道,“父皇无需担心世家的问题。明远保证,会让我们大周蒸蒸日上!” 男人看着齐明远走出仪元殿,在空寂的仪元殿里,男人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如此,就好。 齐明远走出仪元殿,看着夜空深沉,想着还在赶赴京都的林福宁,齐明远的心头禁不住的揪疼和焦虑,后天,后天就能到达京都了…… —— 此时,距离京都只剩下一天半的路程。 林福宁从马车上掀起帘子看向外头的夜空,夜空星星点点,不知道小师侄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他? ——敢没有,就削了他! 林福宁心头哼唧了一声,瞅了眼不远处的马车,心头叹了口气,到底半夏还是去看二皇子了……好吧,于情于理都该过去探望,但,看半夏那决心满满的样子,不知道半夏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林福宁放下帘子,往后靠躺在马车里的软垫上,看着一旁的林淑薇偷偷脸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林福宁便嘿嘿一笑,凑过去打趣道,“哎呀,魏嘉将军当真是好威武啊!” 林淑薇吓了一跳,转头瞪了眼凑近她的林福宁,脸色红红的,看了眼外头,还好,现在白衣和青果还有她的侍女去外头帮忙去了,马车里就剩下她和宁儿。 “你胡说什么!”林淑薇嗔道。 林福宁嘿嘿一笑,在黄昏时分,魏嘉来了,带着三百精锐的京都十二营里的军士,至此,安全问题终于无忧了。但,不知道是不是越临近京都的关系,刺客来了一批又一批的。 林淑薇红着脸,看着林福宁,嗔道,“就会捉弄我!” 林福宁嘿嘿笑着不语。 林淑薇脸上仿佛染了桃红般,甚为好看,她低声羞怯喃喃道,“……他是我未来的夫君哪……” “姐,嫁给魏嘉,你高兴吗?”林福宁歪头问着,眼神很认真。 当魏嘉出现的时候,姐姐林淑薇当时就眼睛一亮,很是兴奋高兴的样子。 ——在不知不觉中,姐姐到底还是接受了魏嘉。 林淑薇扭捏了一会儿,才低低声道,“高兴。” “那就好。”林福宁笑眯眯的说着,只要姐姐高兴出嫁那就好,至于将来……有他们林家在姐姐背后护着,姐姐一定会幸福的。 而这时,另一辆马车里…… 半夏看着沉沉昏睡的二皇子齐明格,心头很是复杂,有苦涩有酸酸,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涩。 林福康看了眼半夏,就转身跳下了马车,紧跟着跳下马车的还有林福安和林家雪。 于是,马车里就只剩下半夏和躺着的二皇子齐明格。 正在熬制药汤的青果转头看见二皇子躺着的那马车里走下了林福康,林家雪和林福安,不由疑惑,怎么都下来了呢?哥哥呢? 青果想过去,但一旁的白衣眼明手快的拉住,“青果,你去哪?” 青果回头,疑惑,“白衣,你拉我做什么,我要去找哥哥。” 白衣瞅了眼不远处走来的林福康等人,不用想,一定是他们打算给半夏和二皇子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了,于是白衣轻轻咳了一声,“你哥哥没事的。好了,赶紧的,把这药汤给公子送去,我们还要熬制你哥哥的药汤呢。” 青果一听,虽然有些担心哥哥,但想着,有大家在,也应该没事才对。于是,青果就接过白衣端过来的药汤,朝林福宁的马车走去。 这时的二皇子齐明格的马车里。 半夏轻轻的拿起绢布给齐明格擦去因为发热而留下的汗水,就在这时,齐明格的苍白的唇蠕动了几下,半夏一顿,他分明听到了极为低弱的声音——“半夏……半夏……” 半夏的心头顿时有些窒闷的疼。 突兀的,半夏的手一疼,低头一看,就见齐明格的手紧紧的扣着他的手腕,半夏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齐明格已经瞪大了眼睛,但是那眼神却是有些涣散,他呆呆的看着半夏。 半夏没有挣脱,只是凝视着齐明格。 “半夏……”齐明格的声音沙哑低弱,透出了深深的疑惑。 “是我。”半夏点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有些不自觉的微红。 齐明格的神情有些迷糊,似乎疑惑为什么半夏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你为救我受伤了,我来照顾你。”半夏有些尴尬有些生硬的解释着,声音都有些干巴巴的。 齐明格有些涣散的眼神慢慢的凝聚了起来,半晌,齐明格似乎理清了头绪,才沙哑开口,“救你,我所愿。” 半夏一愣,随即垂下眼,低声道,“我明白。” “你没有欠我。”齐明格继续沙哑说着, 半夏垂下的没有被握住的手慢慢的攥成拳头,他低低的说道,“我懂。” ——齐明格所做所为皆是他心甘情愿。他明白,他懂! 可是,可是……他半夏做不到心安理得的去接受这一切心甘情愿! 齐明格静静的看着半夏死死的咬着的唇,倔强却有些苍白的脸色,齐明格慢慢的闭了闭眼睛,半晌,沙哑开口,“半夏……你欠我一条命,不若,就许我一件事。你我就两清了。如何?” 半夏一愣,转头看向齐明格。 齐明格依然平静的看着他,只是眼神深幽难辨。 半夏迟疑了一下,慢慢点头,“好。” “……答应我,照顾我,直至伤好。”齐明格哑声说着。 半夏一呆,什么?就这样?他以为齐明格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却没有想到尽是这样! 半夏看着齐明格,心头不知不觉的软了下来。 他低低声的应了一句,就继续拿着绢布擦着齐明格额头上的汗珠,没有发觉他被齐明格扣住的手腕不知何时已经变成十指紧握,也没有发现齐明格平静脸上,嘴角微微勾了一下随即快速抹平…… 此时此刻的齐明格心里想到的是,果然还是该如此才对。四弟没有说错,以退为进,反而能够随心所愿! ——嗯,四弟比宋添,林福安都强多了。他当初真该找四弟想办法才是。 —— 而夜已经深沉的京都…… 黑色软甲灰色紧身衣的神情肃穆冰冷的军士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分别朝京都一街的两大世家奔去! 待到了目的地,打头的肩膀有白色星星号的将军看了眼悬挂着的高高的威严的牌匾——文府。 将军冷声开口,“记住,只带走文家嫡子一人,若有人拦阻,警告即可,若有人敢以武力阻止,立斩无赦!” “遵命!” 随后,将军挥手,神情冰冷带着杀气的军士们就敲开了文家的大门。 而另一头,宋添沉默的站在宋府跟前,看着被军士们押出来的宋家嫡次子,宋添的神情有些复杂。 “如此结果,你该释怀了吧?”慢慢响起的苍老略显疲惫的声音,让宋添抬头看去。 当朝阁老宋修志,正被现在的宋家家主宋一帆搀扶着,缓缓的走了出来。 宋添没有说话,只是冷漠的看了眼那被押走的神情已经有些呆滞的宋家的嫡次子——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宋添富! “他做的事情我们知晓,但,我们不能阻拦。四皇子需要宋家的人流血。”宋一帆平静说着。 宋添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呵呵冷笑起来。 ——看吧,这就是世家!没有任何感情,只有利益和价值! 如果当初不是母亲惨死,现在,被宋家推出来的作为祭品的就是他宋添了吧! 宋添冷冷的拱手做了一个虚礼,就看也不看身后的宋修志和宋一帆,转身就走! 宋修志和宋一帆也没有阻拦,只是默默的看着他远去。 “哎……这个孩子还是天真了点啊。”宋修志喃喃道。 “放心吧,爹,他会回来的。轩郡王已经做了承诺,他会让寿儿回来。”宋一帆低声说道。 宋修志慢慢的摇头,“就算回来,他的心也早已不在宋家了吧。” “没关系,人回来了,心迟早也会回来。”宋一帆淡淡道,顿了顿,宋一帆补充了一句,“他是我儿子。我懂他。” 宋修志看了宋一帆一眼,低低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最喜欢的就是他了,但是,你莫要忘记,添富也是你的儿子,最好还是留下他一命吧。” 宋一帆的眼神有些深幽漠然,他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沉默着。 宋修志见状,长叹一声,转身就慢慢的走回府邸。 ——冤孽啊。 —— 而终于,在突然间刺客都消失后,林福宁一行,在这日的清晨平平安安的抵达了京都郊外的十里亭。 当马车慢慢的停下后,林福宁以为到达了目的地,掀开了马车帘子一看,有些一怔,马车外,笑得一脸温柔浅淡的人——不就是他那笨蛋小师侄吗?! 瞪大了眼睛,有些呆滞的看了好一会儿,林福宁才回过神,回过神后,林福宁傻傻的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小师侄,你打喷嚏了没有?” “……” 第136章 成亲进行曲(8) 再过五天,就是大年夜了,虽然没有以前那个世界的除夕夜的名头,但却是有庆丰年的日子,就在过年的前一天,拜祖宗拜神明各种拜拜后,当天晚上就是家人团聚一起吃。 林福宁到达京都,距离大年夜,也就只剩下五天。 睡了一觉,爬起来,林福宁揉着眼睛,打着呵欠,迷迷糊糊的接过青果递过来的衣服,穿上,看了眼外头,雪早就停了,但外头的寒风呼啸,还是很冷。 林福宁搓了搓手,转头看向身后正拿着白色毛茸茸的披风打算给他披上的青果,“我不冷。” 青果很认真的说道,“公子不能着凉的。”顿了顿,青果严肃道,“这是夫人和轩郡王吩咐青果的!” 林福宁挠头,无奈的接过毛茸茸的披风就穿上,穿上后,才有些惊奇的发现,哇塞,这衣服好暖和! “青果,这是哪里来的?”林福宁摸着身上毛茸茸的披风问道。 青果歪头想了一下,才说道,“这是……昨天轩郡王送来的。” 林福宁摸摸毛茸茸的披风,心里想着,果然是小师侄送的……小师侄三天两头的送东西……也不嫌麻烦……他都答应要跟他成亲了啊。 林福宁紧了紧披风,就走出了厢房,来到堂屋,现在这偏院里住的人只有他和青果,白衣,半夏去二皇子府照顾二皇子去了,白衣没有看到,出去了? “青果,白衣呢?”林福宁看了眼四周,问道。 青果回答道,“白衣被夫人叫去前堂帮忙了。” “帮忙?”林福宁转身看着青果,有些迷糊,他昨天到达了京都,拜见了爷爷后,就被赶回偏院休息了。 这一沾上床,他就睡了个昏天暗地,家里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 “公子不知道,您昨儿个回来没有多久,外头就来了好多登门恭贺的人,还送来了好多礼单,夫人就叫白衣去帮忙了。”青果说着,神情里有些兴奋,“公子,他们都是朝臣和武将!知道公子您回来办婚事,都来恭喜公子的!” 林福宁一听,点头哦了一声,有些漫不经心,那些来恭贺的人不过都是冲着小师侄的权势来的,真心恭贺的有几个啊?不过,这种事情在所难免,林福宁既不会怎么嫌弃,当然,也不会在意。 林福宁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已经快要中午了。 “青果,我们去给爷爷请安。”林福宁说着,转身就朝外头走去。 青果一愣,随即忙急急的赶上,一边喊着,“公子,等等!您还没有用饭呢!” “没事,我去爷爷那里吃。” 待来到挂着松鹤院的牌匾的院子里,就见爷爷林文忠正背负双手走了出来,林福宁忙上前做礼,“宁儿拜见爷爷。给爷爷请安。” 林文忠微微点头,示意林福宁进屋。 待林福宁进屋,青果就小声的开口,“太爷,公子刚刚醒过来……” 林文忠闻言,皱了皱眉,看向讪笑着的林福宁,“你还没用膳?” 林福宁呵呵傻笑了一下,随即就小声的开口,“爷爷这里的饭好吃嘛。” 林文忠无奈的瞪了林福宁一眼,转头便吩咐下面的人准备吃的。随后就挥手示意青果等人都退下。 待人退下了,林文忠看向林福宁,见林福宁还站着,就指着椅子让林福宁坐下,慢慢的开口问道,“说吧,一醒来就来找我,一定是有事情要问吧。” 林福宁搓搓手,不好意思的一笑,随后低声问道,“爷爷……我想知道,现在京都的局势,还有天下的局势……” 林文忠挑眉看向林福宁,一直以来,宁儿从不问也从不关注政事,真是难得宁儿也开始关心起天下事来了,不过,据他所知,宁儿身边不是有白衣吗?问白衣就好,白衣定然会告诉宁儿,就算没有白衣,宁儿一定还有其他的渠道,现在来问他,为什么? “宁儿,为什么这么问?”林文忠问道。 林福宁看着林文忠,认真说道,“爷爷,一旦我和小师侄成亲,将来,有些事情就不能避免,我想多多了解一下这方面的事情……” 林文忠听了,很是赞同的点头,嗯,不错,这样的态度很好。 “那为什么要问我?白衣应该可以帮助你。”林文忠带着一丝笑意的问道。 林福宁一脸严肃,“白衣没有爷爷看得深远,爷爷,我想知道,现在,天下的局势!” 林文忠垂下眼,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宁儿,你为何不问轩郡王?” “因为爷爷看事情最全面最公正了。”林福宁笑嘻嘻的说着,心里暗想,当然不能问小师侄,小师侄肯定只会对他报喜不报忧的。 林文忠微微一笑,抬手摸摸林福宁的头,宁儿心里头的想法,他自然知道,大致问轩郡王的话,以轩郡王对宁儿的宠爱珍视,肯定会瞒着一些不好的事情。 “现在,朝议已经是轩郡王说了算,天下兵权有三分之一落入轩郡王的手里,但最重要的京都十二营里,有三分之二已经是轩郡王的了。”林文忠缓缓说着,说罢,看着一脸认真专注的倾听的林福宁,沉声道,“在我看来,轩郡王所图的是无冕之王,他目前还没有具体的施政措施,但从他最近几天连续派遣恩科的三甲前往江南道和江北道担任地方官职来看,他正准备削弱世家豪门的权势。” 林福宁听了,皱起眉头,这样岂不是很危险?世家豪门根深蒂固,想连根拔起可不是容易的事! 见林福宁皱起眉头,林文忠安抚的拍拍林福宁的肩膀,“别担心,轩郡王何等精明,他不会冒进的。” 林福宁闻言,想了想,也是,小师侄做事最稳妥了。 “宁儿,爷爷觉得,你若真想知道天下局势,问轩郡王就可,爷爷虽然也懂这些东西,但爷爷……老了,爷爷的看法和想法并不尽然是对的。”林文忠说道,他自认可比不上那轩郡王,且,他真的也是老了,他看不透现在京都的局势,文宋两家的嫡子相继被抓,就在宁儿抵达京都的前一天!接着,听闻,文宋两家的嫡子已经被以贪污杀人的罪名行刑。文阁老和宋阁老都相继告病了,文宋两家闭门谢客。 以轩郡王和文宋两家的仇来说,此时正该乘胜追击,将文宋两家连根拔起的时候,但轩郡王停手了,没有任何的后手,这让他费解,这是为什么? 林福宁闻言,却是摇头肃然道,“爷爷,有这么一句话,姜是老的辣,爷爷,您不老!” 林文忠只是笑了笑,也不辩驳。 这时,外头早已等候的仆人就被林文忠唤了进来,林文忠盯着林福宁吃饭,林福宁不敢挑食,乖乖的咽下了不喜欢的东西,还硬是喝下了两碗补汤,随后才被林文忠放行。 林福宁揉着肚皮,愁眉苦脸,哎呦,怎么嘴巴还有蒜头的味道啊? 林福宁拖着步子朝前院走去,他得去拜见亲爱的娘亲…… 待进了前院,白衣和几个侍从就匆匆过来了,见林福宁,白衣将手里的礼单随手递给身后的侍从,就赶紧的过去,对着林福宁做礼,“白衣见过公子。” 林福宁不喜欢看着白衣等人对他动不动就磕头跪拜,在自己的院子里,林福宁不许白衣半夏他们这么做,但在外头,林福宁挠头,看着白衣对他恭敬跪礼,后头的侍从也赶紧的跪礼,林福宁心里无奈,但面上只好赶紧的叫他们起来,“白衣,你忙什么呢?” 白衣恭敬拱手回答,“回公子的话,白衣奉夫人之命,前往家库清点礼单。” 林福宁瞥了眼侍从捧着的厚厚的一叠礼单,囧了囧,这么多?? 白衣瞅了林福宁一眼,压低声音,小小声道,“有一部分是轩郡王送来的。” 林福宁瞪眼,啊?他还送啊?他们都要成婚了,怎么还赶着送那么多东西? “有一部分是给大姑娘的贺礼……”白衣又补充了一句。 林福宁哦了一声,是了,姐姐要在他之前成婚,小师侄还得送一份厚礼。 “那你去忙吧。”林福宁挥手说着,一边心里头盘算着给姐姐准备什么贺礼好呢? 就这样边想边盘算着,林福宁走进了议事厅。 议事厅里,林夫人和林淑薇正在说话,除了宋妈妈和姐姐的贴身侍女外,其他的仆人侍从都退了下去。 林福宁一进来,林夫人就笑着道,“宁儿真是贪睡!如何,早膳用了吗?” 林福宁摸着头呵呵傻笑了一下,才笑嘻嘻的说道,“娘亲,我可是在爷爷那里吃了两碗汤的!” 林夫人伸手示意林福宁走过来,拉着林福宁上下看了一下,才嗔道,“你这孩子,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接下来几日,你可不许说不吃汤的话。” 林淑薇一旁噗嗤笑道,“娘亲,你都不知道,宁儿他呀,总是趁着青果半夏不注意就偷偷的倒掉汤呢!” 林夫人闻言,斜睨了讪笑的林福宁一眼,哼了哼,“在我这里,我可不许你这么胡来!” 林福宁尴尬一笑,偷偷的用眼睛讨好的看向林淑薇,这进京的路上,他可是有不少“不好”的小把柄在姐姐林淑薇手里。 林淑薇冲着他做了个鬼脸,才拉着林夫人的手,转开话题道,“对了,娘亲,您刚刚不是说要收白衣做干儿子吗?” 林福宁一听,惊讶的看向林夫人,收白衣做干儿子? “你听错了,不是娘亲要收他做干儿子,是你未来的婆婆——魏成大人的妻子,要收白衣做干儿子!”林夫人柔和笑着,很是高兴的样子。 林福宁不解,凑上前,坐在林夫人的身侧,疑惑的问道,“娘亲,这是为什么?” 林夫人神秘一笑,“这个嘛,娘亲就不能告诉你了,不过,娘亲要说的是,除了白衣,半夏青果,娘亲也要收来做儿子。宁儿,你可是反对?” “我当然不会反对!”林福宁脱口而出说道,这可是好事,他怎么会反对?? ——不过,收了做干儿子?这是为什么? 林淑薇见林福宁还在摸着下巴苦思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敲敲林福宁的额头,“笨蛋宁儿!白衣没有个像样的身份,他将来怎么嫁给二哥啊!” 林福宁傻傻的捂着额头,哈?!是为了这个!? 林福宁囧了,他看向林淑薇,原谅他忘记了白衣是他的侍从,按照世俗的看法来说,哥哥娶了弟弟的侍从什么的,还真是不太好,对白衣的名声不好,虽然他估计哥哥林福安压根就不会在意这些东西,他们家人也不会在意这些东西。 ——娘亲考虑到了这点,那也就是说娘亲是非常喜欢白衣,才能站在白衣的角度上考虑这些事情。 “那,白衣知道吗?”林福宁转头问着林夫人。 “这事,你且对白衣瞒着,待你们的婚事都结束了,我再来操办这事。”林夫人吩咐道,神情很严肃,“此事关系到你哥哥和白衣的婚事,且要慎重。” “是!”林福宁肃然应着。 随后,林夫人又转开了话题,看着林福宁笑得极为温柔,“宁儿,你姐姐要做嫁衣,接下来要在闺房待嫁,家里最近的内务事情就由你来处理。当然,白衣就只能跟在我身边来招待客人。让青果帮你的忙吧。” 林福宁闻言,没有多想,就应了下来。 此时的林福宁没有想到的事,他们林家的内务可是不轻松啊!——特别是在过大年夜的时候!! 林福宁和自家娘亲,姐姐林淑薇闲聊着,直至黄昏时分,爹和大哥回来了,二哥照常翻墙进来,一家人聚集在爷爷的院子里吃了晚膳,说了几句话,就散了,大哥和爹,还有爷爷在书房继续说话,二哥林福安因为没有看到白衣,非常沮丧的翻墙走了,他就摇摇晃晃的哼着歌儿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院子,他就愣了愣。 院子里,坐在他堂屋的台阶上逗弄着人参王和小白虎的,不就是他那笨蛋小师侄吗? 一见小师侄,林福宁难以抑制的想起那日的丢人话语—— “你打喷嚏了吗?” “……” 林福宁摇了摇头,努力晃去丢人的画面,但又随即在对方温柔笑着的目光里,慢慢的脸红了起来。 “你怎么跟我二哥一样啊?”林福宁讪讪说着,尴尬的避开了对方灼灼的温柔视线。 齐明远微微一笑,笑容温柔宠溺,犹若月色,撩人也朦胧。 林福宁挠挠头,转头对青果吩咐了一句,让青果退下,青果犹豫了一下,就退下了。 “福安兄又翻墙进来了?”齐明远慢慢上前,拉过林福宁的手,轻轻的十指交扣,晃了晃,轻笑了一声,“我不能走正门,按照规矩,我们成亲前要减少见面。” “为什么?”林福宁不解,看着齐明远,有些茫然,有这规矩吗? 齐明远无奈,拉着林福宁在台阶上坐下,台阶上已经铺了软垫,很暖和。 “这是老祖宗的规矩,我们得守着。”齐明远耐心的说着,“还有很多,譬如说,在即将成亲前的一个月,要准备很多东西,还要在家里呆着,不能出门……” 齐明远尽量说得简单些,但抬头看着林福宁已经开始转圈的眼睛,就无奈的笑了,罢了,这些事,对大大咧咧的宁儿来说,确实繁琐了点。 “没关系的,小师叔,待日后我来做就好了。”齐明远抬手揽抱过林福宁,柔声道。 林福宁揉了揉额头,一听这话,顿时瞪眼了,“慢着!等等!你不是答应说要用我的法子来办婚事吗?!” 齐明远一愣,随即轻笑点头,“是啊,但是,这些规矩……” “停!既然要用我的方式来办婚事,那个什么规矩就免了!咱这是破旧出新!用不着守那些规矩!”林福宁挥手,果断说道。 齐明远有些犹豫,他们成亲的背后,还有林家和帝宫,宁儿的主意如果不是帝宫和林家都同意了的话,也不能顺利展开,当然,他会满足宁儿的所有要求,不过,还是问问林家和皇太后的意见吧,麻烦和阻碍的,能够避免还是尽量避免为好。 于是,齐明远轻声道,“好,待请示过太爷和皇太后后,我们就这么办。” 林福宁这才松了口气,想到那些繁琐的规矩,突然间,林福宁对姐姐林淑薇深刻的同情起来。 这时,齐明远突然开口,“对了,宁儿,我今天打了喷嚏。” 林福宁一呆,随即脸红,“哦……” “宁儿?”齐明远低头,看着林福宁,很是严肃的问道,“这是为什么?” 林福宁开始左看看右看看的,但齐明远就是这么的盯着他不放,终于,林福宁忍不住了,恶狠狠的瞪眼,“我想你了!” “嗯?”齐明远眨眼,嘴角慢慢的弯起一笑。 “打一个喷嚏就是有人想你了!你说,除了我想你,还会有谁想你?!”林福宁故作凶恶的扯住齐明远的领口。 “自然还会有很多很多人想我。”齐明远低低笑了起来,随即在林福宁瞪大眼睛后,柔柔的,轻声说道,“但是我想着的,可是只有宁儿一人。宁儿,今日有打喷嚏吗?” 第137章 成亲进行曲(9) 深夜,京都二街的白马巷,林府。 林文忠所居住的院落书房里,林文忠看着林德瑜和林福康,微微笑道,“那么就先这样,把薇儿的婚事办了,明年的花月就办宁儿的婚事吧。” 林德瑜听了,细细的想了一下,摇头道,”爹,只怕轩郡王那边会不答应,这样就要等两个月了。” 林文忠微微皱了皱眉,他也知道,这样的安排,轩郡王那边肯定不会满意,但是……看来看去就花月里才有比较好的日子啊。而且,轩郡王那边也说了,日子由他们定不是? 林福康见林文忠皱眉思索,便开口道,“爷爷,不若请义王和李老将军一起来商议如何?” 林文忠听了,微微点头,随即叹道,“也只好这样,德瑜,明天和我一起前往轩郡王府吧。” “今日,圣上下了旨意,已经正式将轩皇子府赐给轩郡王,为郡王府,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封赏和赏赐了。”林德瑜低声说道。 “圣上此举并不意外。”林文忠微笑说道,对一个已经被架空了大半权力帝王来说,能够下旨,已经算是大量了,更别提,下旨就意味着默许了这场婚事。 “我看就算帝宫赐下东西来,也不若今天轩郡王给薇儿的贺礼。”林福康一旁插嘴无奈说道。 在晚膳前,白衣就奉林夫人之命给林家太爷和林家老爷送来了礼单,那轩郡王的贺礼名单一大串,更别提里头还有几件算是稀有的物品! “那件嫁冠,是流金馆最新设计的?”林文忠突兀问道。 林福康点头,应该是吧,那个亲自送来贺礼的云墨别的不提,就单单提到了这件嫁冠,还说是流金馆的大师傅亲自打造的,嫁冠上头的明珠是南海特别找来的最大的一颗,极为银润。 林文忠点头,轻轻叹息道,“轩郡王这份贺礼太大了。” “以他和我们家的关系,这贺礼如此盛大,也是意料之中。”林德瑜低声道。 林文忠听了,却是摇头,看来德瑜和福康还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爹?” “爷爷?” “我们林家已经和轩郡王一派是同根连枝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林文忠叹道。 这话一出,林德瑜和林福康都神情一凛! 同根连枝?!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康儿,三月大考,你去参加吧。”林文忠缓缓说道。 “可是,爹,我们林家的祖训?”林德瑜急急道。 林文忠只是摆手,淡淡道,“老祖宗当年最爱说的一句话——理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林家子孙若只懂得守死理,却不懂变通,那可就对不起老祖宗当年的第一军师的名号了。” 林德瑜和林福康闻言,都松了口气。 “但是,康儿,你且记得,你去参加大考不许借用轩郡王的权势,你的乡考也不能在青田开始,另外找个地方,一级一级的考上去。在这期间,林家不会给你任何帮助,你必须靠你自己走出你自己的路!自然,你若不愿,爷爷不会勉强你。”林文忠严肃的郑重交代着。 林福康起身,对着林文忠躬身一拜,抬头,直起身,一脸认真严肃,“孙儿愿意!孙儿定不负我们林家先祖之名!” ——他林福康断然不会辱了先祖的名号! 林文忠看着林福康,欣慰点头,对他林文忠来说,此生最大的骄傲不是当年儒士院的第一,而是他何其有幸,子孙孝悌,聪慧…… 此时,书房外头大树上的默默站立着的年轻俊美雅致的青年微微的露出了浅淡的笑容,转身就腾空一跃,消失在黑色的夜里。 青年随后突兀的闪现在了林府外头停靠着的马车边,对驾车的人低声道,“回府。” “是,王爷!” 青年——齐明远上了马车,想着刚刚无意听到的林家太爷的话语,嘴角勾起了笑,本来想去拜访林家太爷说说小师叔对婚事的提议,却不想,竟会听到了让他分外意外高兴的话。 ——林家太爷果然是睿智过人,有远见卓识。这样的人却是甘心在青田镇里做一个闲人,是大周的损失,也是父皇的失策吧。 林家和他已经是打断了根骨还连着血脉的关系了,他会护着林家,在他活着的时候,但若有朝一日,他和宁儿都不在了呢?林家的后代子孙该如何?重回青田,继续做隐世家族?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了…… 因此,林福康作为林家的下一任家主,他必须扛起这个将林家走下去,持续兴荣下去的任务! 本来他挺担心,固守着林家祖训的林家太爷会看不到这点,却不想,林家太爷早已经考虑到了,但,最为睿智远见的该是林家先祖吧。 齐明远心头轻轻叹息了一声,可惜,那样的人物却是被他们齐家所累呀。 此时的林福宁正在呼呼大睡,地上趴着一只白滚滚的小白虎,小白虎身上又趴着一只摊开了枝桠的人参王。 —— 这日,林福宁锤了锤肩膀,叹了口气,懒懒的走进了林淑薇的闺楼。 累死,想不到最近的林家事情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一起来,虽然他处理起来没有问题,但是,架不住的突然间的蜂拥而来了,林福宁捏了捏喉咙,咳咳,好像有些沙哑了? “公子,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待会我就去您炖梨子汤。”青果后头跟着,见林福宁轻咳了两声,忙说道。 林福宁摆手,“没事,给我弄点荷叶茶就行。” “是。”青果应着。 进了阁楼,侍女们就忙着对林福宁做礼,林福宁示意他们起身,随意的问道,“大姑娘呢?” “回公子的话,大姑娘正在二楼。” “哦……”林福宁就上了二楼,一边想着,这规矩还真是麻烦,要出嫁的姑娘必须在闺房里待上至少五天,要自己绣出嫁衣,荷包这些零碎的贴身东西,还要好好的保养身子什么的。 除了娘亲和他,连爹都不能进闺房来。 二楼里,林淑薇正在惊叹的看着被摆放在桌子中央的华丽耀眼的嫁冠。 林福宁一上楼,眼前就一晃,呀,是嫁冠?小师侄说的,命流金坊打造出来的样式最新的,华丽的“海中明珠”的嫁冠? “姐,这是小师侄送来的?”林福宁好奇上前,摸了摸,哇塞,真是明珠! 林淑薇点头,眼睛仍旧亮亮的盯着嫁冠! 见林淑薇这个模样,林福宁笑眯眯的笑了,看来,小师侄没有送错贺礼。 ——对一个女人来说,最大的梦想就是穿着最美的嫁衣,做最美的新娘吧。 终于,林淑薇依依不舍的移开视线,看向林福宁,有些忐忑的问道,“宁儿,这个是不是太贵重了?” “姐,这个样式我设计的,这颗珍珠嘛,就是小师侄找来的,我和小师侄的一番心意,你觉得贵重是对的!但是,别担心,你安心守着。我可只有你这个姐姐,我林福宁唯一的姐姐,自然要做最美的新娘!”林福宁嘿嘿笑说着,神情里满是得意的狡黠。 林淑薇听了,一笑。心里松了口气,原来这么美的嫁冠还是宁儿设计的,那她就不用担心了。 再次看了眼嫁冠,林淑薇心头觉得惊奇,怎么宁儿竟然会想到这样来做嫁冠呢?平日里看见过的嫁冠都是将头罩住,但这顶红色的嫁冠却是一圈,拢住头发,中间就是一颗明珠,其他的地方都是雕花修饰,百合花的样式,就像……啊,对了,就像花冠!当真是新奇好看的设计。 “宁儿,你怎么想到的?”林淑薇好奇的问道。 林福宁摸摸鼻子,有些心虚,事实上这是参照了上辈子参加婚礼看到的穿着婚纱的新娘子的花冠做的…… —— 而十日后,在大年夜的五日后,林淑薇出嫁了。 林福宁站在阁楼前,目送林淑薇穿着新嫁衣,带着明珠嫁冠,手里抱着代表吉祥如意的如意玉柄,泪眼朦胧的走上轿子,林福宁也眼圈微红,虽然知道,他们还是在一个京都里,但是……这种感觉,怎么就那么难受呢? 扶着自家强忍眼泪的娘亲,林福宁心里想着,原来真的会忍不住想哭的啊…… 而在林淑薇出嫁后,林福宁默默的走进了阁楼,抬头看了眼四周,想着接下来要在阁楼里住上五天,除了娘亲,谁也不能见,还不能离开,必须乖乖的待在二楼绣花,林福宁就脸孔扭曲了。 ——真是……他叉叉的! “公子,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青果腾腾的跑过来,一脸兴奋的模样。 林福宁默默的瞅着青果好一会儿,才默默转身,青果,你到底在兴奋什么呀? “公子,你不会绣嫁衣,我帮你绣好了。“青果拿起了红色布匹天真的说着。 林福宁坐在软榻上,听着外头来恭贺的宾客正喧哗着,欢声笑语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啊,他却只能待在这里,这会儿又听青果这话,当下,真是郁闷极了。 “青果,我肚子饿了,你给我弄点吃的吧。”林福宁转开话题。 青果一听,忙腾腾腾的跑出去。 待青果跑出去,林福宁立马就趴在桌上长吁短叹起来,虽然婚事采用了他的法子,虽然知道肯定会有些事情不能免俗,譬如成亲前要待在阁楼里,譬如要亲手做自己的嫁衣,譬如成亲后的隔天回轩郡王府,然后要进帝宫,拜见圣上和皇太后等等……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但是要做到,不容易! 林福宁抬眼瞅着自己的双手,他从来都没有碰过绣花针啊,他怎么做嫁衣啊?! 第138章 成亲进行曲(10) 林福宁这头愁眉苦脸的,那头轩郡王也正看着红布匹若有所思,然后,微笑抬头看向一脸尴尬不自然的青墨云墨等人,“那么,也就是说,我得在五天时间里做出嫁衣???” 青墨云墨同时悄悄后退一步,小小声的开口说道,“回王爷的话,这是帝宫那边礼仪司的太监奉圣上之命,前来监督婚事提出来的,礼仪太监那边说,这是圣上特意提出来的,还有这两匹锦缎红绸蝉丝布,也是帝宫特意派人送来的……” 齐明远微微凝眉,这么说,林府那头也送去了? 齐明远敲敲桌子,低头看了眼蝉丝布,想象着小师叔愁眉苦脸的对着红布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由低低一笑,宁儿虽然是花娃子,但从小就压根没有接触过针线,要他亲手做出嫁衣,这不是为难吗? 因为齐明远的这低低一笑,青墨云墨悄悄抬头,对视一眼,明眼人都看出来,这什么必须亲手做嫁衣的规矩是帝座上的那位故意为难他们的王爷!本以为王爷应该会生气大怒,但却不想,王爷这会儿竟然笑了??? “青墨,你去流金坊,派几位绣活精湛的绣娘过去林府,就说,流金坊要为少主大人做贺礼。”齐明远抬头吩咐着,同时抓起红布开始研究起来,当真是最顶尖的红绸蝉丝布,要做嫁衣的话…… “王爷,李义总管说,请几位流金坊的绣娘来添置被子软枕……”青墨低声开口,小心翼翼的说着李义在接到那礼仪司总管太监的吩咐后,就提出来的建议。 ——自然,不管是派去林府还是来王府的绣娘说什么准备贺礼添置被子的,都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真正的目的自然是……绣嫁衣。 齐明远放下手里的红布,抬头看向青墨,点头道,“那就让她们来吧。”顿了顿,又皱眉道,“至于嫁衣的样式……就用这个吧。” 齐明远一边说着一边转身从书桌上的一个书册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青墨,又说道,“让去林府的绣娘也按照这个样式来做。” “是!”青墨恭敬应下,就和云墨一起退下。 走出书房的时候,云墨大大的松了口气,对青墨说道,“我以为王爷会很生气!” 青墨也同样松了口气,微微点头,没有接话,心里却是在想,大概是婚事将近,王爷心情好吧,不过帝宫那头三天两头的就来一个事来折腾……也不嫌烦? —— 这是林淑薇嫁去魏家三天后,回娘家省亲的日子。 林淑薇挽着林夫人的手臂,走进闺楼,远远的就见二楼的林福宁拼命的挥手,林淑薇不由扑哧一笑,侧头对林夫人说道,“娘,你看宁儿!他肯定是被憋坏了!” 林夫人闻言,笑了起来,看着远处拼命挥手的林福宁,心头也觉得好笑,宁儿虽然不跳脱,但要他在闺楼里待上几天,还不能外出见人,也的确是难为他了。 “对了,娘亲,我听说,帝宫送来稀有的绸布要给宁儿做嫁衣?”林淑薇小声问着,宁儿可是不懂绣活的,这可如何是好? “嗯,有这事,不过昨天王府那边派来了流金坊的绣娘。”林夫人低声说着,嘴角微微的弯起笑。 林淑薇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她都已经打算好了,接下来几天就借口给宁儿恭贺新婚住下来,给宁儿绣嫁衣的。 “但是……”林夫人又突兀的说着,神情有些感慨有些无奈还有些温柔宠溺。 “怎么了?”林淑薇紧张的问着。 “宁儿他呀,打算也帮忙来绣……”林夫人叹气说道,又忍不住心疼,“你是没看,宁儿的手指都肿了!” 林淑薇瞪大眼,那个小时候每次一提绣活就跑得不见人影的宁儿竟然自己动手绣了?! 待进了闺楼,迎面就见白衣端着盘子走了出来。 白衣见林淑薇和林夫人,,忙低头弯腰做礼,林夫人一见白衣就神情柔和不已,抬手扶起白衣,柔笑道,“好了,现在都忙,别整这些虚礼了。” 白衣见林夫人,就想起昨天晚上公子跟他认真说的事情,白衣的神情有些扭捏,在林夫人和林淑薇笑着进了闺楼后,就脸红的赶紧走人了。 林淑薇回头看着白衣走得飞快的身影,忍不住一笑,转头看着神情似乎很是开心满意的娘亲,带着笑意问道,“娘亲,您看,您未来的二媳妇可是被您给吓跑了!” 林夫人转头嗔笑的说道,“胡说什么!白衣我可是喜欢的很!” 林淑薇闻言,故作不满的努嘴,可怜兮兮的说着,“娘亲,您都不喜欢我和宁儿了吗?” 林夫人慈爱一笑,抬手轻点林淑薇的额头,“你们呀,就是生来讨债的!喜欢你们做什么!”虽然面上这么说着,可林夫人的话语和笑容却是极为温柔。 林福宁腾腾腾的从二楼跑下来就恰好听到了林夫人这话,林福宁当即就嘿嘿傻笑起来,“娘亲!我可不是来讨债的!” 林夫人嗔怪的拉过林福宁的手一边上了二楼,一边瞪眼道,“都把自己的手给折腾成这样了,还说不是来讨债的!” 林淑薇凑过来,就见林福宁的手指都红红肿肿的,不由也心疼起来,“笨宁儿,你怎么就自己去绣了呢!” 二楼的正在忙活的绣娘见林夫人和林淑薇都纷纷起来做礼,林夫人挥手示意她们都下去了。 见人都下去了,林福宁才傻傻的摸着头,呵呵笑着,脸上微红,透出尴尬和扭捏,“我这不是想帮点忙吧!” 林夫人很不客气的捏捏林福宁的手背,嗔怒道,“我看你是帮倒忙!”说罢,也不理会林福宁,拉着林淑薇朝刚刚绣娘们忙活的嫁衣走去,“薇儿,你看看,这式样很不错吧。” 林淑薇看着,赞叹道,“果然不愧是流金坊的名家!这式样我可从没有见过,咦,娘亲,这尺寸不对劲啊,不是宁儿的尺寸啊!”林淑薇疑惑的问道。 这个问题,林夫人自然早就发现了!这尺寸明明就是轩郡王的尺寸,这宁儿非得要掺和弄得手指头都伤了还不就是因为这嫁衣,哦,不对,宁儿说是新人衣服,是轩郡王的! 林淑薇见林夫人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不远处站着的讪笑的林福宁,一下子就恍然了起来。 林淑薇当即就笑了起来,快步过去,拉过林福宁,点着嫁衣戏谑的问道,“宁儿,你这是为未来夫君做嫁衣呢!” “不是嫁衣!是新衣!”林福宁立即反驳说着,随即轻咳了一声,红着脸,呵呵傻笑着,“那个……什么,我就是觉得,他做我的衣服,我做他的衣服,那就得亲自动手嘛!” ——这样才有意义嘛! “轩郡王会自己动手做吗?”林淑薇很怀疑,斜睨了林福宁一眼,哼了哼,“你没有亲眼见过,我看哪,到时候他肯定会让绣娘做的。” “他敢!”林福宁瞪眼,“我们说好的!” 林夫人闻言,当即转头,“说好的?你们什么时候说好的?”林夫人眼光灼灼的盯着林福宁,这孩子莫不是背着他们偷偷的和轩郡王见面了吧?真是不听话!又不差这几天!怎么就不能好好的待在闺楼里! 糟糕,说漏嘴了!那可是前天晚上小师侄偷跑过来告诉他嫁衣的时候,他们说好的。 林福宁呵呵干笑着,在林夫人严肃的目光下,讪讪的低下了头。 林夫人哼了一声,说道,“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和你姐姐就在这里陪着你!” 林福宁哦了一声,不敢出声。 林淑薇见状,有些好笑有些同情,宁儿真的呆不住,不过,轩郡王也真是的,再过十天就是婚期了,怎么还跑来跟宁儿见面不可呢? “对了,宁儿,你绣了什么?”林淑薇转开话题问着,好奇的在嫁衣上上下打量寻找着,这金丝云带肯定是绣娘的,这还没有完工的袍袖就不用说了,宁儿能够做出来才怪。咦,袍袖的圈带上还绣着的是什么花草,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花草,但挺好看的,用的还是暗纹,不细看还看不出来…… ——最重要的,绣在袍袖上的这鸭子太肥了吧! “娘亲,您看,这鸭子太肥了,都不好看了!待会得跟绣娘说说才是!”林淑薇认真说着。 却不料,林淑薇这话一说出来,林夫人当即就捂嘴笑了起来,林福宁就默默的转身,背影都垂头丧气的。 “娘亲?”怎么了?她说错什么了?林淑薇一脸茫然。 林夫人忍着笑,指着那胖鸭子问道,“薇儿,你可知那是何物?” “鸭子啊。”林淑薇疑惑。她可没有认错,那么肥的肚子,一定就是鸭子!嗯,肯定是! “错了,薇儿,你再猜?” 那头的转身的林福宁已经默默的低头蹲下画起圈圈了。 “额……这个是宁儿绣的??”林淑薇瞅了眼那边默默低头转身的林福宁,小声的问道。 “哈哈……这个呀是老虎!” “哈?!”林淑薇瞪大眼,这个鸭子跟老虎……那也太天差地别了吧! “这可是绣娘描样,让宁儿自己绣的!”林夫人继续笑说道,说来,她也实在是不明白,都描摹的样子那么简单了,宁儿是怎么把威风凛凛的老虎变成这么一只胖嘟嘟的的鸭子的? 林淑薇看了看林福宁,又看了看那胖嘟嘟的鸭子,忍不住爆笑了起来。 “天哪!宁儿,你难道就打算让轩郡王穿这么一件鸭子新衣吗?”林淑薇一边笑着一边拍着桌子问道。 林福宁依然默默的蹲在地上画圈,头也不回的闷闷的说了一句,“鸭子新衣怎么了!鸭子那可是吉祥物!” 林夫人和林淑薇对视一眼,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归笑,林夫人和林淑薇还是劝着林福宁改了那只鸭子吧,那只鸭子看着很可爱,但是,这样的衣服穿在轩郡王的身上,那真的不太好。 可当林福宁闷闷的拿起绣针的时候,林夫人抬手止住,林夫人心疼的看着林福宁红红肿肿的手指头,右手的食指上还冒着血珠,林夫人犹豫了,林夫人轻声的柔和说着,“宁儿,不若,就让娘和你姐姐来帮你绣只白虎好不好?” “不好!”林福宁斩钉截铁的说道。 “可是……”林淑薇颦眉,“你的手指……” “没事,我不疼!”林福宁咧嘴笑着。 看着低头笨拙的用绣针干活的林福宁,林淑薇和林夫人对视一眼,都很无奈,这宁儿拧起脾气来也真是没法了。 林淑薇回娘家省亲,就是俗称的回门,这回门的时间一般就是三到五天,这次,因为林福宁的婚事,还有接下来的给踢出族谱的林福安办的婚事,林淑薇要在娘家待的时间就延长到了十天。 新婚燕尔,魏嘉自然会跟随,这会儿,在林府林家太爷的书房里,魏嘉恭敬的给林家太爷磕头请安,给林德瑜磕头请安。 林太爷满意的看着魏嘉,虽然这魏嘉当初用了一些手段,但他对这孩子还是挺欣赏的,因为这孩子对他们家的薇儿足够真心。 “好了,起来吧。”林太爷说着,挥手示意魏嘉起身,和蔼的说道,“这几日,就委屈姑爷了,陪着薇儿住在府里。” 魏嘉忙拱手道,“爷爷说哪里话,这林家的事不也是我的事吗?” 魏嘉这话让林文忠和林德瑜都欣慰的笑了笑,一旁的林福康打趣道,“看吧,爹,我就说魏嘉会说话,你看,他一来,你和爷爷就开心了。” “呵呵……”林德瑜笑道,“会说话才好,你娘当初还一直担心姑爷长年在军里,会不会寡言少语的闷坏了你妹妹,现在看来,你娘亲可以安心了。” 魏嘉听着,腼腆的笑了笑,眼里却是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 林文忠在一旁都在察言观色,见魏嘉脸上的幸福满足的笑,心里也慢慢的笑了,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都能幸福。 “对了,姑爷,明儿个晚上的最后独饮会,你有接到邀请函吧?”林福康笑问道。 “什么最后独饮会?”林德瑜一旁疑惑问道。 “哦,是这样的,爹,轩郡王邀请京都所有尚未成亲的和部分已经成亲的文人将士参加酒宴,说是庆祝他即将结束单身,哦也就是即将成亲的意思。”林福康有些讪然的解说着。 林德瑜听了,挑眉,不用问了,这个什么最后独饮会肯定是宁儿的主意! “那宁儿呢?”林德瑜问着,宁儿肯定也有这么一个独饮会吧? “我听娘亲说,宁儿只是打算在明天晚上,请白衣半夏青果,还有魏家的姑娘,薇儿几人而已。”林福康轻咳了一声说道。 林德瑜听了,点点头。 魏嘉这时开口道,“我和福安兄都有收到邀请函,说来,今儿个也是要请教爷爷,轩郡王明确说了不许带礼,可是,双手空空而去的话不太好吧?” 林文忠听了,微微笑道,“既然是酒宴,不若你们就带好酒去,想来,轩郡王也不会怪责的。”顿了顿,林文忠又说道,“你们去的时候,来我这里,我给你们几瓶青梅酒,你们且带去给轩郡王,就说是我给他的。” “是!”林福康和魏嘉起身拱手做礼,恭敬应下。 —— 而这日夜空星星点点,距离林福宁和齐明远大婚的第五天。 因为不能离开闺楼,林福宁只好在庭院前的花园摆上茶席,花酒,果盘,糕点,举行他的独饮会。 终于能够从二皇子府回来的半夏在闺楼的二楼和青果,白衣盯着那件终于完工的嫁衣,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袍袖的胖嘟嘟的小动物上…… “鸭子?”半夏严肃的开口。 “太胖了……”白衣喃喃道,这么胖的鸭子能下水吗? “额,老鼠?”青果小心翼翼的问着。 “怎么可能?”半夏立马反驳,绣只老鼠?!公子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咳咳……我听说是白虎来着。”白衣提醒道。 “……那公子的小白虎的确挺胖的……”半夏无语了半晌,才呐呐道。 “有这么胖吗?”青果疑惑,没有那么胖啊。就是壮实了一点。整天追在人参王的后头蹦跶的可欢了。 “我看,挺好看的呀。”青果再次认真说道。 “是挺可爱的……”白衣叹气,明明是威风凛凛的白虎……怎么就变成胖嘟嘟的小动物了? 第139章 成亲进行曲(11) 白衣半夏青果三人欣赏完这胖嘟嘟的的小动物,青果没一会儿就跑下去帮忙布置茶席了,半夏看着青果跑下去,转身看向白衣,想着昨天从公子那里得到的消息,魏家要认白衣做干儿子了。 “你要嫁给二少爷?”半夏直接问道,和白衣说话他从不拐弯抹角,彼此都是熟悉对方脾气的人。 他知道二少爷对白衣的纠缠和执着,也知道白衣曾经的那段过往,他问,不是要质疑什么,也不是要好奇什么,只是关心。 白衣的那段过往,他真的放下了吗? 白衣将嫁衣细细的抹平好,才转身看向半夏,点头,很平静道,“嗯,我已经放下了。” 半夏听了,微微点头,转身就走下楼,刚刚走到楼梯口,白衣开口了。 “半夏……” 半夏转头,看向白衣。 白衣盯着半夏,慢慢的说道,“总得踏出一步,才能把路走下去。” 半夏疑惑,嗯? “这是公子曾经对我说的话。”白衣笑了笑,眼神却很认真,“我想踏出这一步。”他不能停滞不前,对于未来,他很期待。 半夏垂下眼,这句话……他懂。但,不容易。 但很快,半夏就抬头对着白衣笑了笑,“我明白。白衣,我们下去吧。” 白衣见半夏迅速转身,快步下楼,不由叹了口气,看来,半夏还是因为过去在宋王府的事情,心结颇深,没有那么容易放下啊。 今晚是林福宁的独饮会,正式下单邀请的也就只有魏家的尚未出嫁的姑娘,魏嘉的妹妹魏月而已。其他的,如林淑薇,白衣等,因为都是自己人,不算邀请。 几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林福宁笑眯眯的看着,说什么独饮会,其实也就是他自己想要解闷的借口而已,聊着天,说着话,渐渐的话题就转到了二皇子府上。 魏月看着半夏,知道半夏是少主大人身边的最亲近的侍从之一,而白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要做林家二少夫人的人选,都是自家人,魏月虽然迟疑着,但还是小心翼翼的说出了最近外头所谣传的话语…… “我听说二皇子要选正妃了。”魏月轻声说着,偷偷的看了眼半夏,果然见到半夏的手似乎顿了顿,林福宁却是皱起眉头,看向魏月,“月姐姐,这是真的?” 魏月轻声解说道,“前几天,我参加了刘府家的赏花宴,我在宴会上,听人提及的。” 林福宁看了眼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好坏的半夏,转头对魏月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可是不错,说来,二皇子府也该有个正妃了。半夏,你说是不是?”说到最后一句,林福宁侧头看向了半夏。 半夏的手僵了僵,下意识的揪了一下衣服,才强笑道,“公子说的有理。” 林福宁见半夏如此,心头无奈,这半夏,到底在倔强什么呀? 魏月看出半夏的不对劲,心里有些后悔,不该提及这个话题,可家里的娘亲却是说必须要提及,至于原因就怎么也不可能说了。 “那个……”魏月有些忐忑不安。 林淑薇见了,就笑着打岔道,“没事的,对了,月姐姐,你不是说陈家的那花娃子陈如要嫁人了吗?” 魏月忙道,“听说那陈如要嫁给平郡王做妾侍。” 林福宁瞪眼,“啊?陈如?”不是曾经在他们忠义堂待过的陈如吧? “就是曾经在忠义堂待过的陈如。”白衣解说着,“后来他回了京都,就离开了忠义堂,这个平郡王,本来就是订了陈如的婚事,是陈如不愿意,逃婚了。回了京都,听说就被抓了回去,这次嫁给平郡王,应该是逃不掉了。” 白衣说的很含糊,没有说出陈如曾经差点配给二皇子的事情,但因为被二皇子严词拒绝了,以致在京都里脸面尽失了。如果陈如再不嫁给了平郡王,那就……只能被官配了。 林福宁听了,微微点头,虽然听出了白衣说的比较含糊,但林福宁没有追问,只是看了半夏一眼,就笑眯眯的转开了话题,故作兴致冲冲的问了京都官宦人家里那什么花宴啊酒宴的事情…… 夜深了,这个独饮会也就散了。 林淑薇拉着魏月回了自己的院落,魏月今晚留宿在了林家。 青果指挥着侍女们收拾着宴席,白衣借口要去看礼单,就先行退下,于是,闺楼的二楼,就剩下了半夏和林福宁。 林福宁坐在软榻上细细的打量着半夏,半夏去照顾二皇子,直到昨日才归来,这半个多月不见,半夏明显瘦了,嗯,照顾人挺麻烦的,瘦是正常,他当初照顾小师侄也瘦了好多。但是看半夏的神色,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冷漠,没有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只是,似乎有些茫然? “半夏,我娘亲跟我提过,要将你和青果收为养子。”林福宁沉默了一会儿,就直接了当的开口。 半夏愣了愣,收为养子? “你不愿意?”林福宁歪头问着。 半夏忙摇头道,“不,这是我和青果的荣幸,只是……”半夏有些忐忑不安,“这样好吗?” 林福宁睁大眼睛,“为什么不好?”林福宁很疑惑,“这是好事啊。这样的话,将来青果和林家雪成亲的时候,才不会被看低啊!” 半夏怔了怔,这是为了以后……成亲的准备? 半夏的心头有些复杂,他没有想到那么多,他知道弟弟青果很喜欢林家雪,私下里也含含糊糊的跟他说过,想跟林家雪在一起,但是……他只是听过而已,没有想到,他和青果的身份碟文上写着的是林家的家奴…… 如果被老爷夫人收为养子,那他们就可以去掉家奴的身份,以林家公子的身份嫁出去……那青果将来的身份就不会被看低了。 想不到公子和夫人已经为他们考虑了那么多。 “我是说真的,半夏。”林福宁突然正色严肃开口,“你不管做什么选择,我都不会干涉你,你不要想太多。” 半夏闻言,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点头。 —— 而这日,距离大婚日只有两天了。 林福宁站在仓库里,看着眼前堆积起来的一堆箱子和一旁长桌上摆放着的一盘一盘东西,林福宁纠结了。 “请公子清点数目。”白衣笑吟吟的恭敬呈递上一本账册。 看着厚厚的账册,林福宁抽了抽嘴角,转头,轻咳一声,“那个啥……都在这里了?” 白衣笑吟吟的点头,其实有一部分被太爷退了回去,既然以后都要住在轩郡王府,那些东西干脆就都搬过去了。不然,按照轩郡王三天两头送东西过来的架势,这个仓库肯定都放不下了。 “哦……”林福宁挠头,看了眼四周,林福宁转身就走出仓库,“白衣,你清点东西我放心。那什么,我们去绣嫁衣吧。” 白衣闻言一僵,还绣?! “对了!”林福宁突然转头,看向白衣,“我爹娘给我的,你单独给我列出来。” 白衣点头,“是。”不过,公子要单独列出来做什么? “还有轩郡王和其他人送过来的贺礼里,如果有金银珠宝什么的,你也列出来。” “是。不过,公子……您这样是……”白衣疑惑问道。 林福宁咧嘴一笑,”南疆那边的忠义堂,还有江北道那边的忠义堂都需要支援,你把他们列出来后,给他们送过去。” 白衣愣了愣,可是……朝堂那边最近下拨了赈灾银两了,也派了最为正直和铁面无私的巡视官员去了……还需要吗? “那是朝廷做的事情,我们忠义堂要做的,是朝廷做不了,无法顾及的事情。”林福宁笑眯眯的说着,转身就晃着包着布条的手指头继续去绣鸭子了。 林福宁已经决定,要将鸭子绣到底! —— 距离大婚的最后一天…… 齐明远慢慢的放下绣针,看着袍袖和腰带上的木鱼纹样,齐明远缓缓吁出一口气,还好,总算是绣出来了。虽然不是很满意,绣得真是不够精致,但至少,看出木鱼的模样了。想来,小师叔那边,应该会满意才是。 “青墨。云墨。”齐明远起身唤道。 青墨云墨恭敬的推门进来,拱手做礼,“属下在。” “将这嫁衣送去林府,仔细点,莫要损伤了。”齐明远淡淡的吩咐着。 “是!”青墨,云墨恭敬的拱手应下。 两人捧着嫁衣和束冠走出书房,一走出书房,青墨和云墨的脸上就微微抽了抽,他们没有想到,在距离婚事的最后五天里,王爷将琐碎事情都交给李将候和义王处理,自己关在书房里绣木鱼!一绣还就是五天!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如今权势滔天,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竟然会亲自拿起绣花针,为少主大人绣花样! 青墨云墨心里都很是复杂,虽然早就知道,在王爷心里,少主大人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却不想,王爷会为少主大人做到这种地步…… 他们感慨,也意外,更加……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而青墨云墨亲手捧着嫁衣送到林府,然后,接过林夫人和林老爷尴尬的有些不好意思的递过来的嫁衣时,看着被折叠好,然后特意放在最上头的袍袖,以及,袍袖上的那……胖胖的鸭子?? “咳咳……那个,麻烦两位转达给轩郡王,公子自小学医,对女红实在是有些不精通啊。”林德瑜尴尬的说着。 想当初,他看到那胖胖的鸭子的时候,也无语了。 怎么就绣了鸭子呢?鸳鸯呀,老虎什么的都可以啊!!! 能绣出那么胖的鸭子,怎么就绣不出威风凛凛的老虎呢!! 第140章 婚后(1) 当天晚上,林福宁看着桌子上的绣着木鱼花纹的嫁衣,还有那雕着他的花徽的束冠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伸手摸着那绣着木鱼花纹的嫁衣,心里只想哀嚎了,惨了,小师侄绣得那么好,他那胖鸭子嫁衣怎么见人啊?对不起绣得那么好的小师侄啊! 这头,齐明远看着送过来的胖鸭子嫁衣,嘴角慢慢的弯起了笑,难得,最不喜欢女红的小师叔竟然能够绣出鸭子来,也算是不错了,只是,为什么是鸭子? 齐明远盯着胖鸭子嫁衣思索了半晌,最后还是笑了笑作罢,不再多想,对他来说,只要是小师叔亲手做的嫁衣就好了。 —— 而大婚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一大早,林福宁就迷迷糊糊的被挖了出来,昨晚纠结着嫁衣到半夜才睡,这会儿醒来,看着坐在他床边的笑吟吟的林夫人和林淑薇,还有一边捧着嫁衣和束冠的白衣半夏青果等人,他愣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反应过来,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 “……宁儿,你和轩郡王不同于常人,虽然轩郡王疼你,但是,你莫要恃宠而骄。……王府的事情多,你和王爷成婚了,那里就是你要主持的家,各种事情都有,你莫要嫌烦,要多多仔细考虑……莫要坏了王爷的事情……”林夫人一边絮絮叨叨的吩咐着,一边慢慢的给林福宁束发,戴上嫁冠。 这顶有着轩枝木鱼雕饰纹样的嫁冠,她一看,恍然明白了,当初宁儿的花徽,是轩郡王设计的吧? 轩郡王是早早的就动了心思吧。 林福宁认真的听着林夫人的话语,他偏头看着笑得温柔慈爱的林夫人,咧嘴笑了笑,拉着林夫人的手,说道,“娘亲,您放心,我只是和小师侄成婚,以后,我还是咱们林家的儿子!咱都住在京都了,等在山庄住上几天,我和小师侄就回府住几天,等从江南道回来了,我才去王府住。就算去王府住了,娘亲,这里也是我家不是?” 林夫人听着,抬手轻轻敲了敲林福宁的头,嗔怪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娘是要你和轩郡王成婚后要好好过日子!” 林福宁捂着头,仰头眯眼笑着,“娘亲……我是要和小师侄过一辈子的,我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 林夫人听了,欣慰的也有些心酸的慢慢点头,抬手轻轻摸了摸林福宁的头,柔声道,“好了,穿嫁衣吧。” 一旁安静候着的林淑薇和捧着嫁衣的白衣半夏上前。 一番换衣梳洗后,林府外头响起了喜庆的奏乐,而轩郡王府外,身着红色嫁衣的袍袖上有胖鸭子纹饰的齐明远脸上带着笑容,翻身上马,朝京都郊外的品茶山庄走去,齐明远的身后是十几名身着蓝色,淡黄色的腰间有红色束带的尚未成亲的青年,其中,身着淡黄色衣装的二皇子齐明格以家属的身份跟随齐明远身后。 ——哦,对了,这些青年们陪着齐明远去品茶山庄,以“伴郎”的身份。= = 林福宁这头也有十几人跟随,不过都是花娃子,里头只有林福康和林福安以亲属的身份跟随。 不得不提的是,从来没有骑过马的林福宁,瞪着眼睛,看了那匹马半晌,不得不转身坐进轿子里。 而白衣半夏等人因为会骑马,于是,身着淡黄色,淡蓝色衣服的他们,轻轻松松的骑着马,慢悠悠的走在轿子后头,朝品茶山庄前进。 按照这路线,在半途,林福宁一行和齐明远一行人会合了。 齐明远看了眼轿子,心头一笑,翻身下马,走到轿子跟前,低声柔和问道,“宁儿,可愿和我一起共乘?” 轿子安安静静的,林福康和林福安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犹豫,这个可不合婚事的安排,但轩郡王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邀请要是被拒绝的话……,要知道,此时,京都的两旁已经站满了人,而且这是婚事啊。拒绝了的话,轩郡王心里难保不会有疙瘩……怎么能在成婚的当天就留下疙瘩呢? 就在林福康纠结着要不要上去时,轿子的帘子拉开了,林福宁从轿子了慢慢的走了出来,没有带纱帽,一袭红衣,束发,弯着眼睛,笑眯眯的看着齐明远。 齐明远也慢慢的柔和的扬起了笑。 齐明远伸手,“宁儿……走吧。” 林福宁看了看齐明远伸出的手,修长的劲节分明的手,他知道,从小到大,这双手,他曾经碰触过,牵过,是温凉的,但却是让他安心的。 林福宁上前一步,将手放到齐明远的手里,但在齐明远握住的时候,林福宁快速的牵住,然后咧嘴一笑,“咱一起走!” 齐明远一怔,随即凝视着林福宁,轻轻笑了。 当品茶山庄门口,义王林德瑜两人翘首以待,张望着的时候,终于,新人到来了。 当看见齐明远和林福宁共乘一马笑着缓缓而来的时候,义王和林德瑜张了张嘴,这个,这个和当初说的不一样啊。但事已至此,义王和林德瑜对视一眼,也只好僵着笑脸赶紧的上前,而同时,在山庄门口等候的宾客们看着齐明远和林福宁共骑一马走来,都有些目瞪口呆。 ——这可是几百年来,第一次看见哪! 还有,那就是少主大人?! 果然够可爱精致!等等,轩郡王那袍袖是怎么回事??? 那只搞笑的胖鸭子怎么回事? “……听说……那嫁衣是王爷和少主大人一起绣的……” “真的?!” “比珍珠还真!” “……那胖胖的鸭子就是……” “咳咳……噤声!” 来到山庄门口,齐明远下马,伸手将林福宁扶下马,两人在诸多宾客的瞩目下,双手十指交握,迈进了山庄。 来到正堂,在奏起的祥乐中,林福宁看见,正堂首座分别坐着的人,有他们家的林太爷,还有面容慈祥的老妇人,这位就是皇太后?然后,当看到正堂旁边站着的主持婚事的大僧正伽若一时,林福宁先是一愣,随即眯眼一笑,心里却是有些激动。 ——他没有想到,大僧正会来主持这一场婚事。 大僧正看着林福宁忍不住的泛红的眼眶,微微一笑,随即就高喊道,“请新人一拜天地!” 齐明远转头看向林福宁,林福宁对他咧嘴一笑,两人便双双转身,弯腰一拜,随后,跪地,叩头。 “请新人二拜高堂!” 齐明远和林福宁便转身,对着首座上的林太爷和皇太后磕头一拜。 林太爷看着林福宁和齐明远对他磕头再拜,心头感慨也复杂,不知道当年,他们林家的先祖——凤主,是不是也曾经和齐家的那位王爷这样举行过大礼? “请新人起誓!” 林太爷回过神,看向已经面对面站着的林福宁和齐明远,起誓??这个怎么说? 皇太后看着,也起了兴味,真是有趣。 林福宁盯着齐明远,轻咳了一声,肃然神色的开口,“齐明远,不管贫穷困苦,不管疾病痛苦,我林福宁愿意与你生同枕死同穴。” 齐明远怔了怔,随即握紧了林福宁的手,心头很是悸动,他哑声道,“我齐明远,一生只愿与林福宁生死相随,天地为证!” 林福宁听了,咧嘴笑了起来,笑容灿烂而纯真。 此时,京都帝宫中,身着黑色华服的男人慢慢的沿着宫殿暗室的门,走下暗道,一圈一圈的暗道阶梯向下延伸着,阶梯消失了,出现在男人跟前的是一间点着万年灯的祠堂模样的房间。 男人缓步走到一面墙跟前,这面墙上除了有牌位外,还有一张巨大的画像,画像里,是一个带着帝冠,身着黑色华服的俊美的冷漠男人。 仔细看,这画像上的男人和现在的站在画像前的男人有六七分相似。 男人盯着画像,慢慢的开口,“你大概想不到吧,时隔千年,林家的后人和我们齐家的后人成亲了。” 男人说罢,嘴角勾起了嘲讽的冷漠的笑。 “其实严格说起来,林家的血脉里也有我们齐家的血,毕竟,当年林家的先祖——凤主被你逼着不得不离开时候,他的肚子里,有我们齐家的血脉——被你亲手杀死的堂弟的血脉。” “当年凤主和你的堂弟伉俪情深,你既然下旨赐下凤主和王君之命,却为何要逼杀王君?千里追杀,在凤主跟前,亲手杀死王君……如果不是大和尚介入,你是否真的会亲手杀死你一直深深的爱着的凤主?”男人看着画像,喃喃道。 “我是你的子孙,每一代帝座跟每一代大和尚一样,不得不继承先祖的记忆!但你可知……你的子孙有多恨这份继承的记忆……如今的我……有几分是我自己?”男人低哑苦涩的声音说道。 “不过今日……我却是开心的。只为了自己的开心。我最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齐明远,得偿所愿,他终于可以摆脱齐家子孙傀儡的命运!他娶了一只花娃子,他最喜欢的少主大人……呵呵……不过,他大概会以为我不高兴吧。这样也好……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幸福。” —— 夜深人静,品茶山庄的厅堂里,宾客齐聚。 林福康敲着桌面,看着在那里说笑的,喝酒的,玩闹的,真的……不去闹闹洞房吗? 林福康想起那天的独饮会,轩郡王似笑非笑的说着,希望大家不要去闹洞房的话语…… 林福康有些无奈,有些失望,说来,他挺期待的,可惜呀。 而此时的品茶山庄的后院,新房里。 林福宁瞪着被他压倒在床上的笑吟吟的某人,尽管此刻心里窘迫,但林福宁依然故作淡定,“那,说好的!一人一次!刚刚你可是输了!” 某人悄悄的把手揽在了林福宁的腰上,笑容温柔宠溺,“嗯,我知道的。那,小师叔,你来吧……” 林福宁听着,心头顿时泪流,他很想来啊,但问题是,看着被他压倒的,明明该弱势的,却是笑吟吟的,温柔的凝视着他,眼里满满都是宠溺的小师侄,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吃啊! ——额,说错了,不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吃,而是,为什么,天煞的,被压倒的,怎么气势就是那么足!! 他该怎么下口啊! “小师叔,解开我的衣服。”齐明远忍着笑,轻轻的握住林福宁僵硬的手,缓缓的移到他自己的衣领处,柔声说着,声音却是沙哑的。 林福宁僵着手指头,笨拙的解开了齐明远的衣领。 “然,然后呢?”林福宁结结巴巴的问道。 将坐在他自己腰间的林福宁一边缓缓的按向自己,一边哑声开口,“吻我。” 林福宁干巴巴的抬头,乖乖的将唇印上了温凉的柔软,随后,慢慢的,便被引入了温柔安心的旖旎里,然后,——待林福宁有些迷糊有些疑惑的时候,他发现,咦,怎么回事?? ——不是他压着小师侄的吗?! 第141章 婚后(2) 当林福宁醒来的时候,眼前看见的,就是小师侄齐明远温柔宠溺的脸,林福宁呆呆的看了半晌,突然想起昨晚的旖旎缠绵,林福宁心头咬牙切齿,明明说好的,一人一次的!这混蛋昨晚按着他就是不松手,现在他腰酸腿疼,某个地方还在隐隐发酸难受!! “你说话不算数!”林福宁瞪眼,声音沙哑,该死的,这混蛋昨晚那种情况下还逼着神志迷迷糊糊的他说出那些难为情的话! 他上辈子到死都还是一个纯洁的,哪里招架得住昨晚的那种阵势啊! 见林福宁醒来发愣,接着就瞪眼冲他说出这句话,齐明远只是柔柔的笑着,心里却是愈加觉得自家的宁儿当真是可爱极了。 抬手将本来在他怀里的林福宁揽紧,虽然此时已经天明,但是齐明远只是起来给熟睡的林福宁擦洗了身子,换了干净舒适的衣服,又再抱着林福宁躺在床榻上,然后,就这么的温柔的看着林福宁,直到林福宁睁开了眼睛。 而当林福宁醒来,对他说出——“你说话不算数”时,齐明远笑了。 齐明远亲了亲林福宁的额头,低声笑道,“宁儿,你是花娃子。昨晚,你不是就已经知道了吗?” 林福宁一听这话,僵住了! 他虽然知道自己是花娃子,但是从来都没有像昨天晚上那样,深刻的认识到,他,是,花,娃。子! ——他竟然必须得靠某个地方才能那个那个……满足啊啊啊! 林福宁郁卒的无力的颓然的垂头,好吧,他早该想到的不是……难怪娘亲和姐姐要在成婚的前一天,抓着他嘀咕着什么什么的。 “宁儿?”齐明远疑惑的低头,看着一脸郁卒的将头垂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的林福宁,齐明远抬手摸摸林福宁的额头,有些担心,莫不是昨晚太过了,宁儿的身体不舒服了?齐明远心里有些懊恼,昨晚他无法克制自己,想了这么多年的人就在自己的怀里,从此,身心都是属于自己的,他怎么克制? “没事。”林福宁只是郁卒了一会儿,就抬头蹭蹭齐明远的脸颊,嘀咕道,“谁上谁下无所谓,你稀罕我我稀罕你就对了。” 齐明远闻言,一愣,随即低低的笑了起来。 ——你稀罕我我稀罕你吗? 不过,稀罕?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在床上磨磨蹭蹭了一会儿,林福宁突然想到今儿个可得去帝宫拜见,赶紧的推着齐明远起来。 “不急的,宁儿,按照规矩,过午再去觐见,也来得及的。”齐明远一边顺着林福宁的衣领,拉紧了一些,一边安抚说道。 林福宁扯了扯头发,“不是来不及来得及的问题好不?”太阳都爬那么高了,他们两人却都还没有出房门,外头的人该怎么想? 齐明远闻言,勾唇一笑,在林福宁已经开始不耐烦的梳理着头发的时候,伸手接过林福宁手里的梳子,一边帮着林福宁梳着头发,一边低声戏谑道,“宁儿可是害羞了?” 林福宁刷的脸红,随即转头,盯着齐明远,严肃开口,“王君,你是王爷,怎么可以这么不严肃?” 齐明远忍不住笑容更大了,他一边温柔的将林福宁的头发束好,扣上玉冠,一边笑道,“宁儿别担心,无碍的。” 林福宁只是哼了一声,小师侄自然无所谓了,脸皮那么厚! 齐明远又拿过一边的蓝色白玉带袍子给林福宁换上,林福宁摸摸头上的玉冠,头上的玉冠有一颗白色玉石,而身上的蓝色白玉带的袍子穿起来很舒适,林福宁好奇,“这是流金坊特制的吗?” “嗯。”齐明远弯腰,给林福宁扣上了腰带,动作轻柔专注。 林福宁低头看着,看着本来该高高在上的男人,此时弯腰给他扣上玉带,看着那双修长的好看的手指在腰间仔细的扣着繁琐的玉带。 林福宁忽然意识到,此后,一生,将与这个人共度。 “宁儿?”扣好玉带的齐明远站起身,看着林福宁愣愣的发呆,不由好笑,伸出手轻轻的戳戳林福宁的脸颊,“想什么呢?” “你让青果还是半夏来帮我就好了。”林福宁回过神,看着齐明远,说道。 “宁儿是希望我来,还是希望半夏来?”齐明远看着林福宁,轻笑的问道。 “自然是你啊。”林福宁想也不想的说道。 齐明远一笑,看,就跟自己一样,他也希望,那个为他披上外袍为他扣上腰带的人是宁儿。 林福宁在脱口而出后,就恍然明白了,挠挠头,林福宁随手抓过一件外袍,示意齐明远张开手,“来,我给你穿上。” 齐明远笑着拿过外袍,“宁儿昨晚受累了,我来就好。”这话一出,林福宁就黑脸了。 ——他受累谁害的啊!还有,他不累,他活蹦乱跳不知道多精神呢! —— 此时,院子外头的青果无聊的叹气,看着站在自己身侧,沉默安静的哥哥半夏,“哥哥,你说,为什么王爷不让我们进院子呢?我们是公子的贴身侍从,服侍公子是我们的事情嘛!” 半夏回过神,侧头看向青果,“青果,公子已经是凤主了,从今天起,你该叫公子为凤主。” 青果愣了愣,点头,“是哦。”公子已经是凤主了。 ——不过他还是不习惯啊。 “还有,青果,王爷的吩咐你照做就是。”半夏说着,目光看向那安静的小院落,虽然这小院落不是公子,哦,不,凤主以后的住处,但他知道,在轩郡王的某个叫明福院的地方,将会跟这个小院落一样,只会是凤主和王爷的两人的,任何人都无法进入,如同凤主和王爷两人之间容不下第三人一样…… 昨日的婚事,不盛大,不华丽,但却是让人铭刻难忘。 半夏无法忘记,当看见凤主和王爷两人共乘一匹马,走过京都繁华的街头,两人脸上带着笑,开心的,从容悠闲的,无视四周的那些百姓的指指点点,自打大周建国至今,花娃子和男人共乘一匹马的,这是第一次!花娃子敢于骑马送嫁的,也是第一次! 昨日,他和白衣青果,还有忠义堂的那些花娃子受到了众人的瞩目,但是,他们没有胆怯,他们扬鞭打马而过,可,他自己心里知道,他心里有多忐忑有多不安! 而当凤主和王爷手牵手的走进了正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彼此的时候,宾客们悄声议论着嫁衣,特别是王爷的那件胖鸭子嫁衣,他没有想到,王爷会就这样的将胖鸭子嫁衣穿了出来,王爷一身风华卓越,却穿着那看上去有些可爱的嫁衣,说来……挺搞笑的,可看王爷那笑容,那喜悦兴奋,却是毫不掩饰的。 所以,无需多言了吧。 那时那刻,突兀的,想起凤主说过的话—— “幸福就跟喝水一样,冷暖自知。我这一生,从开始到结束,都与世人无关,我只需向所有我爱的爱我的负责就好……” 在懒洋洋的淡黄色的阳光中,院子的门开了,一身蓝色衣裳白玉腰带的林福宁,和一身深蓝色金色腰带的齐明远,手牵手的缓缓走出。 半夏和青果挺直腰板,和一同等候的青墨云墨一起,恭敬的躬腰拱手。 半夏心想,凤主的人生,此后将和另外一个人共同走过……那么,他半夏的人生呢? 又该如何? “等急了吧。”林福宁看着半夏和青果,讪讪一笑。 半夏和青果摇头,青果疑惑的上下打量林福宁半晌,才开口问道,“凤主……您这头发,自己束的?” 林福宁轻咳一声,怎么可能!他笨手笨脚的! “是王爷给我束发的……”林福宁瞅了眼四周,都是自己人,就小声的说道。 青果惊讶了,随即又释然的,“哦……我就说嘛!” 林福宁呵呵干笑一声。 “宁儿,我们去帝宫吧。”那头跟青墨云墨低声交代完事情的齐明远转身对林福宁轻声道。 “好。”林福宁点头,伸手。 齐明远握住,于是,青墨云墨,半夏青果跟随,林福宁和齐明远坐着马车朝帝宫驶去。 而此时的帝宫里…… 男人站在画像前,沉默的凝视着。 画像里是一翩翩起舞的女子,面容艳丽却又透着纯真的气息。 “你在拜祭容妃吗?”突兀,身后传来叹息的苍老声音。 男人慢慢转头,看向身后的来人——皇太后。 “母后,今天轩郡王和凤主要进宫觐见,您怎么还过来?”男人淡漠问道。 “我去仪元殿,奴才们说,你从昨天晚上就一直不见人影,我猜,你肯定是在这里,果然……”皇太后轻叹着说道,抬头看向画像,“这么多年了,你都没有忘记过容妃……” “刻苦铭心。”男人淡漠的说着,明明是轻淡的漠然的话语,却偏偏让人听出了锥心刻骨的味道。 皇太后看向男人,垂下眼帘,帝座上的男人都是如此,求而不得啊。 “哎……”皇太后长叹一声。 “母后,您请回吧。”男人说着,慢慢的转身,再次看向画像。 “圣上,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当初,林家的先祖曾经说过,不是真的无法忘怀,只是因为得不到不甘心罢了。”皇太后轻声说道,“圣上,或许,你真的该放下了。” 却不想,男人低低一笑,声音里透出嘲讽和苍凉,“林家先祖一定忘记了,还有一种,就是失去了才明白的弥足珍贵,错过了才知道的情根深种……” 皇太后一愣,看向男人,难道,帝座对容妃…… “母后,请回吧,我很快就会回去的。”男人却又突然平静开口说道。 皇太后深深的看了男人一眼,慢慢的转身,朝外头一步一步走去。 走出这地下祠堂,看着外头的灿烂阳光,还有不远处正朝她走来的手牵手的两人,其中一人是脸上带着浅笑,俊美雅致,另一人额头中间的红点已经绽放,隐约可见里头有金色纹饰,笑容灿烂,可爱精致。 皇太后的嘴角不由扬起淡淡的慈爱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就是交代各种后续了。呼,算是正文完结吧。嗯,肯定会有半夏,肯定会有白衣和二哥,肯定会有其他的小琐碎,大概有三-四篇番外吧。 包子什么的,要看情况。 最后,发现这文我基本日更,一直到现在,^▼^,真没想到哎。 最后最后,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没有你们,红茶坚持不到现在的。m(_ _)m番外之半夏花开 曾经,他有一个名字,三个字,齐连心。 后来,家被抄了,他们被贱卖,所幸,遇见了孟伯伯,孟伯伯给他们改了名字,于是,他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半夏。 半夏,这是一种药草。 公子说,开春的花过于艳丽,秋天的花又太萧瑟,冬天的花太冷清,唯有半夏花开,最为灿烂。 灿烂?可惜,这个词和他永远都没有关系。 他做不到像公子这样灿烂的笑。但是,跟随公子的这些年,他的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安宁。 家被抄前,在那座华丽的王府里,他和弟弟青果华服锦衣,却不过是被精心养护的宠物罢了,等着哪一天,就摆上桌台供人享用。他和弟弟整日心惊胆战的,就怕哪一天,会有凶神恶煞的仆人闯入,将他和弟弟捉走,然后,供人玩乐,就跟……他的那两个同父异母的花娃子兄长那样…… 所幸,那个华丽的冰冷王府被抄了,而他和弟弟遇见了公子。 然后,他的一生就这样悄然的改变了。 看着眼前的对着他神情木讷但眼神却是深沉温柔的男人,他想,如果说与公子相遇是人生的第二次开始,与这个男人的携手,就是人生的第三次开始吧?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很久很久以前,这个男人拦住他,对他说要娶他开始? 还是那次,这个男人在他跟前挡下了那几支毒箭? 还是在这几年的纠缠中,男人对他的执拗和笨拙的温柔? …… 在公子和轩郡王成婚的那天,他在库房里和李义总管一起点收仓库里的贺礼,本来这事该是白衣来做,白衣对这些最为拿手了,但可惜,白衣本来要和他一起过来的,半途却是被偷偷跑出来的福安二少爷给截住了,福安二少爷截住白衣后,也没有说话,就在那里傻乎乎的看着白衣笑,再然后,福康大少爷出来了,黑着脸,拎走了福安二少爷,紧接着,白衣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林家总管请了回去,说是必须回去准备仪式了。 那时,他才想起,白衣的婚事也快到了吧? 白衣要拜魏成大人为义父,然后,和福安二少爷结成婚事,婚事的方式就是公子和王爷成婚的方式,不过,不同的是,白衣和福安少爷成婚的地点直接就在福安少爷的少将军府的府邸,随后,在南州进行游玩七天,而不是跟公子一样是一个月,白衣说,此举是为了避忌轩郡王,毕竟,轩郡王……那是一人之下的地位啊。 他就这么一边漫无目的的想着一边和李义总管去了仓库,没想到,在清点礼单后,他和李义总管刚刚离开,就在走廊上看见了笨拙木讷的男人二皇子齐明格。 他曾经怀疑,是不是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所以堂堂二皇子对着他半夏,公子身边的一个小小的侍从穷追猛打,不肯放弃? 但,在二皇子为他命悬一线后,他渐渐的打消了疑虑。 李义总管在看见二皇子后,就对二皇子恭敬一拜,然后,就悄然退下了。 他见状,就直接问道,“找我?” 男人点头,随即就绷着脸,问道,“今天的这场婚事你觉得如何?” 他一愣,下意识的点头,“很好啊。”虽然不是华丽盛大奢华的,但是,却是极为温馨的。 “那我们到时候就这样办好了。”男人点头说道。 他一呆,什么?“办什么?” “我们的婚事。”男人理所当然的说着。 “……” 他当时就无语以对了,他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男人的婚事! 他只能选择干脆利落的转身,对男人置之不理了。 却没想,男人却是从那时候开始,认真的筹备起婚事来。 而在轩郡王和公子前往义王府为义王庆寿的时候,他又一次被男人给拦住了。 那时,公子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寿宴场面,宾客有大臣有皇亲,女眷也极多,其中还有已经嫁进魏嘉少将军的大姑娘。 公子虽然是第一次参加,但却是很从容自然,笑眯眯的走向女眷的坐席,和大姑娘说笑着。他看着公子坐在女眷的席位里,很是自然,没有半点不习惯的模样,心里吊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他便走出去为公子去端送水果,谁知道,在经过僻静的小花园的时候,他被一个人拦了下来,拦下他的人,是陈如。已经嫁进平郡王王府做侍妾的陈如。 陈如盯着他,目光里满是嫉恨。 他冷冷的看着陈如,说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陈如会对他这样嫉恨。他和陈如之间没有什么交集,但是陈如对他却总是盯着不放。 “有事?”他问着,语气平静。 这里是个小花园,虽然僻静,但是义王府的仆人就在不远处,悄悄的看着。 “你要嫁给二皇子了?!”陈如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声音有些颤抖。 他当时还不清楚二皇子筹备婚事的事情,听这话,有些茫然,“你说什么?” “我不甘心!”陈如却好像无法压制一样,愤怒的对他吼道,“都是你的错!我自小就爱慕着二皇子,我才是最适合二皇子的人,哪怕是做侍妾,我也认了,但为什么,你出现了!少主大人可以接受白衣那样的贱民!为什么却不能接受我!如果,如果我在少主大人身边的话,那么——” “闭嘴! ”他忍不住冷声开口打断了! ——白衣才不是贱民! “凤主有一句话,你且记得!一一骂别人贱民的人,自己就是一个贱民! ”他冷笑着说道, “我不知道你和二皇子之间的事情,我对你们也不感兴趣!事实上,加上这次,我和你,也不过是见了三次面而己。你讨厌我也好厌弃我也罢,都与我无关!麻烦让路,找还有要事要办! ” 随后,他就越过一脸苍白的陈如扬长而去。 说来,他明白陈如的心情,同为花娃子,他只是那被抄了家的宋王府豢养的玩物,而陈如是太师府精心培养的花娃子,两人的地位何等不同,但他却是有幸遇见公子,成为公子的侍者。 不过,侍者,怎能和太师府的被宠爱的公子相比较? 他这辈子都会铭记公子,他半夏也永远都是公子的侍者——不是因为他是少主大人的侍者,而是因为公子对他们的好,因为在公子眼里心里,他永远只是半夏,不是花娃子,仅仅只是半夏。 而当他从陈如身边扬长而过,转入走廊,打算去马车那边拿甜果子的时候,就突然被扯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心神一凛,下意识的就想动手反击,却不想对方比他动作更快,将他禁锢在怀里。 他抬头,就看见男人幽深的眼,面无表情的脸。 他怔了怔, “二皇子?” “你对我不感兴趣?”男人一字一顿的问着。 他沉默的看着二皇子,他刚刚对陈如一时恼怒说出来的话里,有这么一句??好像……有? 男人见他不语,似乎慌了,他第一次清楚的看见,男人从来都是平板的脸上划过了慌乱。 他当时就心情有些复杂了。 而男人笨笨的结结巴巴的开口说着, “半,半夏,我会对你很好,非常好!就,就跟四弟对他们家凤主一样……你不喜欢的,我改,我去学你喜欢的……对了,府里的那些妾侍都已经打发了……我没有碰过他们!真的!你信我……” 听着男人笨拙的说着好听的话,看着男人深深的藏着在眼里的慌乱,他却是忍不住的笑了。 而男人呆呆的看着他笑,脸上有些迷茫有些迷恋。 “福安少爷把钱和房子都交给白衣了,你呢?”他看着男人呆呆的模样,心里第一次有了调戏的念头,就开玩笑的问了。 却不想,男人突然严肃的看着他,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钥匙和一张地契。 “这是府里所有库房的钥匙,这个是府里的地契。”男人说着,塞到了已经呆滞了的他手里。 他呆呆的看着手里的东西,突然觉得,这些东西仿佛有千斤重。 慢慢的,他抬头看向男人。 男人依然平板的神情莫名的让他觉得有些酸楚的感觉,这个男人为他可以做到此等地步,堂堂二皇子…… “我不需要这些的。”他轻声说着。 男人眯起了眼睛,不解的,然后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的,紧紧的盯着他。 “你若对我是一心一意,何须这些?你若将来变了,再多的财富又能如何?”他看着男人,平静的说着,“我半夏,要的是能够携手白头的人,而不是几个库房一座王府。” 是的,他要的是一个能够与他携手走过将来风雨人生路的人。 不求富贵,不求权势。 而如今,看着走到他跟前的同样身着绣着松草纹饰的红色嫁衣的男人,他慢慢的笑了。 未来如何,虽然不知,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会好好的珍惜。 “半夏!”突兀的,身后响起了公子清亮的声音。 他回头,看着站在林府门口笑眯眯的面容精致可爱的公子,他的眼睛有些红了,心情有些激动,谁能想到呢,当年宋王府豢养的玩物也能有今天? “放心,他敢欺负你,我就让小白吃了他!”说罢,林府门口精致可爱的小公子就拍着蹲在他脚边的胖嘟嘟的圆滚滚的小白虎,小白虎被一拍,谄媚的张开嘴,装模作样的吼了吼。而林府门口的小公子,哦,不该说是凤主了,却是咧嘴一笑,很是自得。 “……” 于是,本来激动地以为公子会说出什么煽情话语的他,一时间平静了。 瞅了那张开嘴装模作样的吼着的小白虎,他平静的冷静的对着他家凤主说道,“凤主,该给他减肥了。再胖下去,他就真的变成王爷袍袖上的鸭子了。” 番外之开春(内有包子.慎入) 京都一年一度的赏花季又开始了。 赏花季,是京都开春时节一个特有的节日,当开春的紫浮花绽放了,京都的少女少年花娃子们就会邀请同伴,三三两两的在京都郊外的花林里踏春玩乐,而世家豪门的少女少年花娃子们就会参加京都贵人举办的赏花诗会。 今日,就在京都郊外的最大的百花山庄外,马车三三两两的停靠着,不时有带着纱帽的少女和花娃子们在侍从的服侍下,下了马车,朝百花山庄走去。 有骑马而过的路人看见了,不由好奇的转头问着同伴,“今日这百花山庄怎么那么热闹?” “哈哈……你忘记了?今儿个可是赏花季呢!” “哦……我都差点忘记了。那今天的这场赏花季轮到哪家了?”路人恍然大悟,忙问道。 “听闻是轩郡王府。说来,自打三年前,凤主主持了赏花季,就已经有三年没有再主持过了。” “是啊,宋家和魏家都轮流主持了赏花季,但可惜啊,还是凤主的赏花季最为热闹。”路人说道,转头看向了那不断有马车奔赴而来的百花山庄,笑道,“不知道今年又要结成多少婚事了……” “这里头肯定又有花娃子!” “这是当然。自从五年前凤主和轩郡王成婚,半夏凤主和成郡王成婚,还有那白衣侍者嫁给了林福安将军……又有朝廷律例颁发,花娃子们和少女们一样,朝廷不能强制婚配,还可做正妻……” “可惜……虽然有凤主等人的先例在,如今,能像凤主那样成功成婚的,也只有几个而已。” “这是自然,万事总是开头难啊。” …… 这时的百花山庄里,仆从奴婢们匆匆往来,捧着果盘和茶水,虽然匆匆,但是却有条不紊。而百花山庄的后院,却是安静的很,偶尔有仆从路过,都是悄然而行。这时,一个挺着大肚子的蓝色锦服的面容秀美的青年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朝前院慢慢的走去,仆从奴婢们见了,忙恭敬的躬腰做礼。 小孩扎着两个羊角头,很是可爱,一双眼睛却是骨溜溜的转着,透出了机灵。 小孩大约三四岁,声音糯糯的甚是可爱,“青果叔叔,为什么王君爹爹不让凤主爹爹出来啊?” 面容秀美的青年低头看着小孩,很认真的解释道,“小王爷,那是因为凤主怀着小宝宝,所以不能出来啊,凤主要好好的休养,你也要乖乖听话哦。” 小孩迷惑的眨着眼睛,歪头,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茫然,“小宝宝是什么啊?可以吃的吗?” 青年一听,囧了囧,挠挠头,烦恼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看着眼前长得十分可爱,粉雕玉琢似的小孩,青年愁了,三年前,本来是不可能有孩子的凤主有了宝宝,然后,顺顺利利的生下了眼前的小孩——一出生,就立刻被帝宫封为瑞郡王的齐和瑞。 小王爷很乖,从不需要大人们操心,身体也健健康康的。而轩郡王,不,该说是轩亲王了,在小王爷被封为瑞郡王的同时,轩郡王也被封为轩亲王了。轩亲王对小王爷很严厉,凤主对小王爷就很疼爱。 然后,时隔三年,凤主又有宝宝了。 “青果叔叔??”小孩迷茫的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青年,继续认真的问着,“小宝宝是不是可以吃的?我想吃小宝宝……”说罢,小孩很委屈的看着青年,“我饿了……” 青年顿时更囧了。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青果,你在这里做什么?” 青年转头,见来人一身淡青色的锦衣,面容和他一般无二的秀美,只是神情更显得威严和清冷了点,手中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他颦眉,看着青年,很是不赞同,“你怎么带着小王爷在这里吹风?”虽然开春了,但是这个风还是挺冷的,要是小王爷着凉了怎么办? ——帝宫那位祖父可是三天两头的就要召这个小王爷进宫的,对小王爷可是极为疼惜的。 青年转身看见来人,就惊喜了,“哥哥,你来了!” 太好了,终于有人可以为小王爷解答了。 来人——半夏,看着自家弟弟那欢喜的表情,微微挑眉,牵着手里的小男孩走过去,小男孩面容精致,只是淡漠了点,他对着青果很严肃的做了一个礼,“侄儿拜见叔叔。”说着,四五岁的小孩,就规规矩矩的端端正正的拱手做礼。 青果忙要弯腰扶起小孩,就被半夏喝止了,“你都挺着肚子怎么能弯腰!” 青果讪讪的一笑。 半夏看着青果,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眼四周,顿时疑惑了,“天雪呢?” ——自从五年来青果第一次有了宝宝,那天雪就几乎整天围着青果打转,半步也不肯离开,这会儿怎么不在了? “他去给王爷办事了。”青果笑着说道,又拉拉身侧的小孩,认真道,“哥哥,你给小王爷解释一下,为什么凤主有了宝宝的事情吧?” 半夏一愣,随即低头看着仰着头对他露出一笑,又糯糯开口唤着,“半夏婶婶。” 半夏僵了僵,扯了扯嘴角,半夏婶婶??自从那次凤主开玩笑,让小孩唤他婶婶后,小孩就不管他怎么解释就是要坚持喊他婶婶,明明叫青果做叔叔的……怎么就不叫他叔叔要喊婶婶呢? ——这都是自家那王君的错! 半夏弯下腰,轻声道,“小王爷,凤主有了宝宝,你以后就弟弟妹妹陪你玩了。” “哦……”小孩知道什么叫弟弟妹妹,但是,弟弟妹妹好玩吗?还有,为什么有了弟弟妹妹了,凤主爹爹就不能出来了? 小孩天真的问着,半夏想了想,严肃说道,“因为要是出来的话,弟弟妹妹会跑掉的。明白吗?” 小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见小孩乖乖了,半夏直起身,满意的拍拍小孩的头。 却不想小孩转头对着青果认真说道,“青果叔叔,你不要陪我去了,半夏婶婶陪着我就好,要是青果叔叔的小宝宝跑了就不好了。” 青果一听,瞪大了眼睛,哈? 半夏无奈一笑,拍拍小孩的手,“那,我带去前堂吧,母妃和夫人都来了,还有大姑娘也来了,有她们照看着,没事的。青果,你去陪凤主吧。我王君也来了,正在书香苑,估计待会轩亲王不能多陪凤主的。你去陪着凤主,也好让轩亲王安心。” 青果只好点头,将小孩交给半夏,转身朝后院走去。 半夏看着青果慢慢远去的背影,慢慢一笑,在和天雪成亲后,他的弟弟选择继续随侍在凤主身边,在轩亲王府做了管家,而天雪就在轩亲王府做了护卫队长,虽然是管家,但是凤主待青果如亲弟弟,轩亲王府上下都极为恭敬。 原以为,青果和随着天雪离开王府独立,却不想还是待在了凤主身边,他一直以为青果天真,如今看来,青果天真,却更是认真,当初说好的,要一辈子服侍凤主的,青果一直认真的做着。 “半夏婶婶?”小孩拉拉半夏的手,疑惑的睁着干净的黑色琉璃一样的眼睛看着半夏。 半夏回过神,歉然的一笑,便牵着两个小孩朝前堂走去。 而这会儿的后院里…… 厢房里的窗户上悬挂着白色的纱帘,微风拂来,纱帘轻轻晃动,厢房里,用锦屏隔开了的小客厅里,有一张铺着厚厚的软垫的竹榻,竹榻上,虽然已经年过二十,但看上去却如同十七岁的少年一般,面容可爱精致,眼睛干干净净的,他皱着眉头,低头,看着蹲在他跟前,正在慢慢的给他擦洗脚的男人,俊美雅致,气度不凡,但此刻却是动作轻柔的给他擦洗着脚。 ——从成婚后,男人就一直为他做这些事情。男人做的自然,他也很心安,因为他也会为男人这么做。 像现在这样,男人给他擦洗完脚,扶着他在软榻上躺下,他就顺手给弯腰的男人整理衣襟,一边嘀咕着,“我说过……我现在很好,非常好!参加宴会,没什么的!” 男人只是轻柔笑着,不置可否,但动作却是强势不容拒绝的,将毯子给他拉高,仔仔细细的掖好,柔声道,“宁儿,你好好休息。我在这里守着你。” 林福宁瞪着男人,但半晌过后,还是垂头丧气的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前堂吧。” ——他知道男人虽然宠溺他,但关系到他身体健康的事情上,男人绝对不容他反驳。 虽然……男人真的太操心了…… 男人——齐明远看着自家宁儿垂头丧气的模样,轻笑一声,低头吻住,带着安抚的温柔缠绵的吻,反复不断,许久才慢慢的放开,齐明远低声喑哑开口,“宁儿,你乖乖的,只是一个月而已。这一个月我哪里都不去,我陪着你……” “我很好!”林福宁听齐明远说哪里都不去,不赞同的皱眉,他没有那么脆弱好吧?“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我身边有青果,还有我姐姐,娘亲都在呢!” 他知道的,他家小师侄明面上是轩亲王,实则,天下大事都是他说了算,帝宫早已是一座摆设了,所以,小师侄很忙的。 他不愿小师侄这么忙了,还要来看着他,有瑞儿的时候,小师侄就几乎天天晚上盯着他到很晚才睡……那时候又恰好太子和三皇子谋反,小师侄忙得人都瘦了整整一圈! 齐明远只是笑着摇头,握住林福宁的手,紧紧的,柔声说道,“睡吧。你睡了我就走。” 林福宁恼怒的瞪着齐明远,但很快,就沮丧的翻身,小师侄怎么越来越强势霸道了呢?明明以前他一瞪眼,小师侄就乖乖听话的啊。 ——这是变异了?? 胡思乱想着,林福宁还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他不睡,小师侄肯定就一直在这里陪着他,盯着他,可今天,前堂书香苑里有义王,有他的姐夫魏嘉,有自家的哥哥林福康和林福安,还有二皇子齐明格…… 当林福宁开始打起小呼噜了,齐明远才慢慢的起身,将毯子又细细的掖好,点起安神驱蚊的松木香,随后,就坐在了软榻侧,柔柔深幽的凝视着林福宁。 ——从未想过子嗣的问题,在他看来,这个大周的天下将来也许就是二皇兄齐明格子嗣继承的时候,他的宁儿为他生下了瑞儿,不但他意外,帝宫也惊喜了。 一出生就得了的瑞郡王的封号,意味着,帝宫已经将瑞儿视为下任帝座了。 这样也无所谓,在他看来,宁儿为他生下的孩子本就该得到最好的,若瑞儿将来对帝座有意,那就随他好了。 只是……怎么,现在又有了呢? 齐明远忍不住抬手轻轻的摸着熟睡的林福宁的脸颊,心头疼爱不已,刚刚发现有瑞儿的时候,宁儿的情绪不是很好,他知道,宁儿对自己是花娃子的身份本来就很不喜的,但后来,宁儿似乎想通了,又开开心心起来……只是宁儿的身体体质不好,养了几年,才慢慢的好起来啊。 等宁儿生下这个孩子,就去慈恩寺找大僧正们问问,是不是有什么方法可以避免。 突然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让齐明远回过神,齐明远掀开厢房门口的帘子,是青果? 这么快? “王爷,我哥哥带小王爷过去前堂了。”青果轻声说着。 齐明远点头,“你看着凤主,有什么事,立刻差人来报。” “是。” 齐明远嘱咐完就朝外头快步走去,想着快点结束今日的事情,好回去陪着宁儿,至于瑞儿,虽然孩子很乖巧,但骨子里的顽皮和鬼心眼可不少,明明知道半夏不喜欢婶婶这个称呼,却故意每次都这么喊着……还是让他进帝宫陪父皇好了,反正皇太后和父皇都很喜欢他。 齐明远这般想着,越加加快步伐。 开春的花儿在风中起舞,慢慢的飘落,落在他的肩膀上,若是重生前,他会厌恶的拍掉这花儿,但如今,他却是想着,待会要去摘一些,给宁儿做花酱,宁儿很喜欢这种花做的甜酱。 这是一年之春,也是一年之始。 而他将和他家的宁儿走过将来的每个开春,每个花开花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