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务制爱情(兽人) 作者:黄河远上 简介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爱情是什么。我们兽人只知道要□□、繁衍,但如果有一天你不会再和我□□也不会给我生孩子,我仍然想要和你在一起。” 嗯,这就是一个没羞没臊的年下兽人文。 内容标签: 生子 年下 穿越时空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索克尔,程远 ┃ 配角:耶伦凌柔宁洛 ┃ 其它:兽人年下深沉忠犬虎兽人攻*温柔固执大叔受 第1章 ”躺好“   程远呆坐在石床上,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身下对他来讲有点粗硬的兽皮。来这个原始的世界已经三天了,他却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你醒了”。   人都走到床边,程远才缓过神来,朝男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嗯,你回来了”。   “嗯。”   又是无话。索克尔是本就不爱说话,程远则是不是道说什么,因为两人的关系对于他来说,着实有点尴尬。   他是三天前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的,因为身上受着伤,被这里的族人发现并带回来治疗。只是在族里的去留又成了问题。   这里的雌性,也就是像程远这样的外观的人,要比兽人脆弱很多,几乎不可能独自生存下去,如果单单靠部落的补给又会成为部落的一个负担。虽然程远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是他们口中所谓的雌性,但他也知道,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绝对是自寻死路。原本部落里是有人想带程远回家的,但都是些成年许久却仍然没有成婚的兽人,这些兽人不是品行不端就是年纪太大或者身有残疾,好心的鲁德一家,也就是之前救了程远的家庭,死活都不肯答应。就在胶着的时候狩猎回来的索克尔出了声。   “我要他。”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索克尔身上,有惊讶的,有痛恨的,也有惋惜的。   程远也很好奇。他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就算是个稀有的“雌性”,年纪也要比适婚的雌性大上很多。这个兽人看上去四肢健全,也不像是无赖混混讨人嫌的样子,为什么。。。   还没等他疑惑完,萨斯,也就是鲁德的伴侣急急忙忙的问“索克尔,你是说,你要和这个孩子成婚,结为伴侣么?”   “嗯。”   众人一下子哗然。族长连忙维持秩序,“好了好了,既然索克尔愿意与,额,孩子你叫什么”   “程远”   “啊,程远,那,程远,你愿意么?”   程远是无所谓的。这种无所谓中有太多的无奈,说是征求自己的意见,但无依无靠的自己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发言权。他只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萨斯,这个善良温柔的雌性总会替他着想的。   在征得程远的同意后,萨斯一下子笑开,连声答应。   “我明天会来礼品来。”索克尔留下这么一句话,就直接拎着猎物走掉了。这令程远更加觉得这个人奇怪,而众人却感叹鲁德一家的好运气。其实这样孤儿雌性,有人愿意结为伴侣都已经是万幸,没想到居然还会有礼品。只是没有人会因为这点礼品而眼红,毕竟鲁德一家在部落里是出了名的善良。   那天晚上回家,萨斯和程远唠叨了好久。除了离别的不舍,多都是给索克尔说好话。   “索克尔这孩子啊,人不坏的,是咱们部落里出了名的好猎手,只是,唉”萨斯摇摇头“这孩子太不爱说话,对人冷冰冰的,之前有好几个对他有好感的雌性都被他吓跑了,这才一直没有成婚。。。。”   不爱说话。程远看着在洞口忙碌的索克尔,觉得这个评价还是保留了。这人根本就是几乎不说。自己早上被他接来知道现在,一共就听他说了三句话。“在这儿休息”“我出去了”以及“我回来了”。啊,还有一句,“嗯”。   “内个”,程远翻身下地,刚一出声,洞外的索克尔立刻转身看向他,动作快到把程远小小的吓了一跳,“我帮你吧。”自己一个快三十的男人,也不能真的跟一个“雌性”似的就在床上等着东西送嘴边来。   “躺着。”   “啊?不是,我。。。”   没等话说完,索克尔已经几步过来将人打横抱起重新安置在石床上。   “你有伤,躺着。”索克尔说。   程远从那个突如其来的公主抱里缓过神来,哭笑不得,自己这么一个男的被公主抱也是头一回了。   “真的不用,你看,我都是小伤,养两天已经差不多好了。”说着就掀了衣服给索克尔看。偏白的皮肤上有着细细小小的划伤,伤口不深,却很多,这时早已经结了痂。   索克尔看了一眼。这点伤放在兽人身上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是雌性的话。。。以他对雌性的了解,完全无法判断到底有没有关系。   “我去问巫师。”巫师是部落里相当于医生一样的角色。   “别麻烦了,”程远拉住起身就要走的索克尔,直接下了床在地上蹦了两下“你看,是不是一点事都没有”。   索克尔低着头仔细打量了程远两圈,看得程远直发毛,才皱着眉毛勉强同意了。“嗯,跟我来。”   猎物被索克尔拖到洞口外不远处的一片空地。这里是部落的领地,不会有野兽的侵袭。程远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东西不算大,也就家猫一般大小,有对长长的耳朵,却长了张有点像马的脸,嘴部突出,像是撅着。旁边还有只野猪一样的东西,个头倒是挺大,就是看着皮糙肉厚,没有现代的猪那么软。   “这东西,是什么啊,看着像只兔子似的。”程远蹲着瞧了半天,转头问索克尔。   “嘟比兽。给你的。”索克尔看了他一眼,好像奇怪他为什么不认识,却还是回答了他。   “谢谢你。”程远看着索克尔眼睛,笑着道谢。   索克尔一怔,看着程远的眼睛更加不理解,沉默了好久还是开了口:“你是我的雌性,我会照顾好你。”   兽人养活自己的雌性,不应该是最正常的事情么,为什么要道谢?还是说,他根本不想和自己结对?可是他如果不想,又为什么要答应?   索克尔的目光单纯,话语却让程远一时尴尬。他是个Gay,可以接受男人,却不能随随便便接受一个陌生的男人。当时答应了只是无奈之举,只想着日子久了,彼此熟悉,运气好的话,两人性格相合,就搭着伙,运气不好,就只当朋友。却没想到索克尔直接坚定了两人的关系。部落里是严格的一夫一妻制,而且兽人忠诚,很少有中途换人的情况,大多时候都是哪怕自己的雌性死了,也不会续弦。索克尔这么做,就相当于决定了自己的一生。   不过程远转念想想,发现索克尔也没什么错。礼物已经送给了萨斯一家,放在中国古代,自己这就算是被娶过来了。送礼不要人,索克尔没道理当冤大头。   说到底,还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思维观念习惯了,觉得不相爱就没办法在一起。不过现在也无所谓,自己对索克尔当然是没有感情的,索克尔对自己这么个陌生人当然也不会有爱情存在,那么,只是作为“雌性”帮衬他的生活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索克尔是部落里最优秀的猎手之一,自己可以和他学到很多东西,这样以后即使分开,自己也不至于饿死。   这么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阵子,索克尔那边就已经处理好了猎物,放在一个打磨不算精致却一看就崭新的石锅里煮那只嘟比兽。   “我能帮你做什么?”自己说要来帮忙,结果却发了好一会儿呆,这让程远有些过意不去。   “你。。。”索克尔犹豫了一下,指指放在一边的一堆不知名巨型青菜,“把它们洗了吧。”想了想,又认真的问程远,“会么?”   “会。”程远无奈的笑着答应,深色的眼眸映着阳光柔柔发亮。   程远揉着菜叶子,只觉得这东西长得像放大版的菠菜。在萨斯家住的两天里很少见蔬菜,多是些肉类,吃得太油腻,今天终于能补充些维生素了。   这么想着一不留神,只觉得手指一阵刺痛,猛地收了手,才发现手指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扎了,正一点点向外渗血。   “嘶。”程远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菜叶背面茎部下面长了倒刺,不算特别硬,就是尖,扎一下蛮深的。   索克尔闻声赶了过来,见程远手指出血二话没说就把人手指含在了嘴了,含含糊糊道,“不是说会么!”   “哎。。我,我也不知道上面有刺啊。”程远可没见过长刺的菠菜。   青年的舌头粗粝,舌尖扫在指腹有微微的痛痒,一下一下,让人心痒。   “我,我自己来。”程远脸有点红,说着就要收回手。   索克尔却握着人手不放,眉头微皱,声音陡然沉了几分,“听话”。   “我。。。”程远还想说什么,却又闭了嘴,垂着头露出一段白皙泛红的脖颈。   索克尔低头看他,只觉得这个雌性真的好难养,连菜都洗不好。身子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嫩,居然会被小刺给扎破手。不过他低着头的样子,倒也是温温柔柔的。明明年纪应该也蛮大了,听说有二十七八,部落里的雌性十五六岁就结了对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等了这么久。也许以前他的家庭很好吧,不然也养不出这种什么都不会做的雌性。   索克尔见程远不说话,以为是自己吓到他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乖,以后我来做。”   雌性嘛,不就应该放在家里养着么?   程远觉得头上一沉,一只大手就按了上来。索克尔比他高了好多,自己都要抬头才能看见他。“我没关系的,下次不会了。”声音还是温温和和的。   于是这顿饭到底还是索克尔弄的,程远只等着肉菜做好,吃现成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一下,这里并不支持索克尔那种“雌性只要养着就好”的观点,这也是程远与索克尔的矛盾之一,以后情节中会出现。 第2章 第一夜   幽深的山洞里,黑夜降临的格外的快。刚到黄昏,洞里就已经黑的看不清什么。程远一个人坐在洞口无聊的编草玩,等着吃完饭就跑出去了的索克尔回来。   用狗尾草扎了个毛毛躁躁的小兔子,程远拍拍屁股站起身,一转头就被吓了一大跳。只见一只猛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到自己身后,一双漆黑的眼盯着自己,白色的胡须都清晰可见。   程远反映了十几秒,才试探性地问,“索克尔?”   老虎把硕大的虎头伸过来,在程远的手臂上轻轻蹭了两下。   程远瞬间就心痒了。   程远是个彻头彻尾的猫奴,小的时候在家,父母不让养猫,工作后自己一个人住就养了一只灰色折耳猫,省吃俭用也要供猫主子吃好玩好。只是他那主子真是一点都不亲人,从来都不会这样主动触碰程远。   前两天在萨斯家里时也见过鲁德的兽型,当时是很想摸摸的,但那毕竟是别人的兽人,自己一个“雌性”不能逾举。如今这只老虎皮毛更鲜亮柔顺,看上去手感很好的样子。。。   还没等程远提出“摸一把”的请求,索克尔就变回了人形,叫程远回了山洞。   火把哔哩啪啦的作响。此时已经进入秋天,夜里的温度对于索科尔来说当然没关系,但对于程远来讲,还是足够让他生病的。   洞里也不是密不透风,偶尔一阵夜风袭来,还是让程远裹紧了毯子。   “索克尔?”程远轻声唤着拨弄燃火的索克尔。“你不上来么?”   自己雌性的召唤当然不可拒绝,索克尔放下手中的干木,又擦了擦手,一步跨上床,连人带被拥住老老实实窝在石床上的程远。   下巴轻抵在雌性的头上,索克尔感觉这个雌性的头发真的是很软,和它们的主人一样好脾气。   程远没想到索克尔上来就抱住了自己,不过想想萨斯和鲁德老夫老妻那么多年仍然每天恩爱也就觉得无所谓。看来索克尔对自己并不反感,那么。。   “你可以摸摸你么?就是,老虎的样子。”   于是,程远就如愿以偿的摸到了老虎,从头顶一直到背部,顺着毛摸下去,光滑的毛皮显示主人有多么的强大而健壮。   索克尔被这种温柔的抚摸轻易讨好,慵懒的甩了下尾巴,张嘴打了个哈欠。   虎口在自己眼前张大,这让程远瞪大了眼睛,继而又轻轻的笑开。乌黑的眸子笑得弯弯,映着火光发出柔和的光亮,让索克尔想起了春天里天上的星星。   看出自家雌性喜欢,索克尔干脆仰面朝上,贡献出更加柔软的腹部,程远小心的把手覆在上面,白色的长毛立刻将首长淹没,隔着毛皮,程远能感受到索克尔温热的体温。程远没想到索克尔会这么相信自己,脆弱的脖颈和温暖的腹部,这些最需要保护的地方如此坦露在自己面前,让他心下感动,于是更加温柔的替索克尔瘙痒。   听到索克尔发出满意的呼噜声,程远知道自己的“手艺”没有退步,自己家那只猫主子平时也最喜欢自己这样揉它,也会发出这样的声响,只不过没有索克尔这样低沉。   只是,摸着摸着,索克尔的声音越发的焦躁,程远起初并没有发现什么,待揉到下腹时,有什么东西不怀好意的冒了出来,他才突然明白过来,猛地收回了手。   索克尔不肯让他离开,猛然起身,以虎型把程远压在了身下。程远这才发现这只老虎有多么的巨大,达到可以完完全全把一米八自己笼罩。   索克尔的头有些粗暴地摩擦着程远的侧脸,不时伸出舌头舔过他的脖子,带着倒刺的舌面让程远微微战栗,像是在催促。   “索克尔。。。”程远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很小,却足以被他捕捉。   “你讨厌我么?”   “。。。”   “帮帮我。”雌性的气息是那么浓郁,索克尔根本没办法让自己就这么罢手。自己的雌性就在自己身下,温暖的触感点燃了他灵魂里最原始的某种东西。   程远心下百转千回。如今的身份与二十几年来的伦理观在脑中乱撞。这种事情,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既然选择了和索克尔在一起,就不能一味当逃兵。   程远合上眼睛,慢慢伸出手,握住那根骇人滚烫的东西。   索克尔的气息更加狂乱,炽热的呼吸喷吐在程远颈间,让他无处可躲。虎微凉的鼻尖游走在脸上、脖子上,像是情人的亲吻,又像是品评一场美味。程远的呼吸也跟着乱了拍子,只能扬起头接受这毫无章法的亲吻。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居然会和一只老虎,做这种事情。   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类似经历的索克尔此时只知道遵从自己的本能,他好想把程远死死压在身下,想看他红着脸,想听他哭着叫自己的名字。可是他知道现在还不行,这个雌性还很害羞,即使答应和自己交酉己也不会是心甘情愿。慢慢来,就像自己无数次躲在丛林中等待狩猎时机那样。   索克尔挺送着腰,撞击感与滑腻感让程远几次脱手。低哑的呼噜声在耳边格外的清晰。当最终浓稠的百液在自己手中喷薄而出,程远跟着猛地一哆嗦,索克尔的利齿正抵在自己颈动脉上,下一秒就可以鲜血淋漓。   平稳自己乱七八糟的心跳,程远就要翻身下床,他得把手中的东西清理掉。   “怎么?”索克尔咬住程远的衣角,不肯让他离开。“你生气了么?”   “没有。”程远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用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下了床擦手。   索克尔悄无声息的变回人形,从背后环住程远。明明身高要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声音却有点小心翼翼。   “你不喜欢,我下次不会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雌性会抗拒和自己亲近,但他不会强迫程远的。   虽然,他很想。   “我只是,一时间没有转换过身份。”程远侧过头解释。   索克尔以前只听自己那些兽人朋友说,有些结对很早的雌性会对交酉己不适应,适婚年龄的雌性都会在结对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大概是萨斯并没有告诉这个雌性吧。嗯,这个雌性虽然年纪大,但知道的还真的很少。   “我等你。”知道雌性并没有反感,索克尔并不介意再等上些日子。   “谢谢。”程远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下他的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  略短小。主要这里是个喜欢写H却性冷感的人。   以及,这算不算“不含脖子以下性描写”? 第3章 新家   第二天,程远是从索克尔的怀里醒来的。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索克尔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显然是醒了很久了。   “早安。”程远朝索克尔笑了笑,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索克尔点了点头,才想起来回了句,“早。”   但此时已经不早了。虽说还是清晨,但对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始居民来说,更多在天还泛着鱼肚白的时候就已经起床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程远以为今天还要一个人待在这里,结果自己在洞里转了没多久,索克尔从外面回来,变了兽型他坐上来。   程远开始还觉得骑着别人的事情不大好,转念又想起来昨夜的事。念起两人的关系,程远没有推脱,撑着爬上索克尔的背。   索克尔慢慢站了起来,他能感受到程远不自觉的抓住子脖子上的毛,又好像不敢太用力。   “趴下来环住我的脖子,或者抓紧”   程远闻言,缓缓俯下身。双臂圈住索克尔的脖颈。   索克尔先走了两步,待程远适应了才开始小跑起来。兽人一般情况下只会让自己的雌性骑在自己背上,这是尊重和宠爱的表现,而对索克尔来说,这种载人的经验真的是少之又少。   下了山,索克尔带程远来到了部落居住区域的一个房子前。   程远走上去,仔细打量这座房子。虽然样子简单朴素,但房外一圈整齐的爬了藤蔓花围栏却足够显示出主人的用心。小院子里还种了一棵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树,正在阳光下流淌着翠绿的光泽。   “是你建的么?”程远回过头笑着问道,如墨的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是另外一个兽人建的大体外框,我昨天修了一下。”带着雌性住在部落边缘的山洞里可不是一个合格兽人的做法。   “这么快,好厉害。”程远的夸赞永远直接而真诚。   进了房子,程远更加惊喜。新的房子很漂亮,崭新的桌椅和床虽然没有那么精致,却也有种古朴的温馨感,床上被铺上很多层兽皮,比石床要柔软很多。程远坐在床边,目光温柔的笑着看向索克尔,“谢谢你。”   索克尔在山洞里居住多年,强壮的兽人并不需要考虑安全问题,这座房子显然是因为他的到来而准备的。   但索克尔对这句谢谢却很不解。   没有哪个兽人会让自己的雌性住在山洞里,昨天是因为房子没有准备好才在山洞里对付一夜,说来是亏待程远了,但程远不但没有因此生气,反而对今天房子的存在而表示感谢。这个雌性,一面笨手笨脚什么活都不会做,一面又好像被人虐待过似的对自己的照顾毫无理所应当之感,索克尔心下想,觉得程远可能来自于一个很优越的家庭,因为某些原因流落在外,看着一身的伤,估计还受过不少的委屈。想到这里,索克尔抬手揉了揉程远的头,“不用道谢,我会保护好你。”   “啊,谢……嗯。”程远笑着答应,没弄明白这句没头没尾的保护从何而来。   新房子还需要很多细节上的布置,锅碗瓢盆样样都缺。此时的兽人世界里已经有了不太成型的货币交易,东西可以用钱买到,只是到了索克尔这里,情况有点不一样。   索克尔是个成年的兽人,而且独居已久,钱对他而言用处不大。食物可以猎取,身上的兽裙一件就够,更习惯于生食的兽人对调味品的需求量也是少的可怜。所以此时对于索克尔来讲,物物交易才是首选。把程远安置在房子里之后,他便准备出去捕猎。   程远本是想和他一起去的,他对这个世界了解甚少,急于获取信息,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必会是队伍的累赘,也只是叮嘱索克尔小心。   又仔细看了一圈新家,程远想起应该回去看望萨斯。   一路走过去,很多人向程远投去了好奇的目光。这个来路不明身世成谜的雌性莫名其妙的就和索克尔结了对,部落最强的兽人之一娶了这么一位年长了近十岁的雌性,让部落里的人都是又感慨又叹息。   程远对每一个看向自己的人都回以微笑。程远的样貌算不上多好看精致,只是笑起来的时候,右嘴角边有个浅浅的梨涡,配上一双漆黑而温柔的眼睛显得整个人格外的易亲近,多了种温文尔雅在里面。   一路打听过去找到了萨斯的家,刚一推门就看见萨斯在自家院子里忙碌。萨斯家有两个兽人一个雌性,最大的兽人马上就要成年,已经开始学习各种捕猎本领,最小的雌性还泡在部落的学堂里。   “程远,你来了。”一见到程远,萨斯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来给了他一个满满的拥抱,   “嗯,我回来看看你。”程远头倚在萨斯的肩膀上,轻轻回答。   萨斯把程远拉进了屋,不断地问他在索克尔那里习不习惯,索克尔待他好不好。程远连连回答着,心下对这个救了自己一命又对自己百般照顾的雌性有着无尽的感激。   絮叨完,程远问出了此行的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萨斯,我在部落里能够做些什么么?”他没有什么宏图伟愿,但也不想真的在家等着索克尔喂食。   “这个啊…”萨斯歪头想了想,“你都会做什么?”   这个问题把程远难住了。他虽说不至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对于这个世界的的了解真的是少之又少,手工编织什么又完全没做过,只能现学。   “对了,”程远眨眨眼睛,“我可以去教学。”   “教学?”萨斯的眼睛亮了一下,“你识字么?”   程远当然识字,可他识的是现代汉字,不是这个世界的字,但谁也没说当老师一定要当语文老师。   “我可以教数学,就是算数。”程远答道。   “算数可没什么好学的。”萨斯摇摇头,不太乐观。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数学体系,连九九乘法表都还没有出现,认识三位数也就足够平时的生产生活,教学内容匮乏很多。   “有的。你带我去学堂试试吧。”说到本职工作,程远自信了很多。   萨斯想想,也就同意了。   学堂也只是部落深处一间比较大的房子,老师只有两位,一位教小孩子,一位教大一点的学生,学习内容也不系统,认识基本的字就算是毕业。   听闻程远的话,校长——也就是部落酋长半信半疑的问,“你真的有其他的知识可以教给孩子们?”   “有的。”程远坚定地点点头。   在之后的一个小时里,程远说了些基本的加减乘除算法和面积体积公式,又将这些和实际生活联系了一下。难度再高些的知识在这里应用率实在太低,不必考虑。   云里雾里的听完,酋长拍板定下了程远数学老师的职位。老师在部落里有很高的地位,是仅次于酋长和巫医的人。这让程远很高兴,如此一来自己一方面有了收入,另一方面又能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一举两得。   又按照现代学校的方式简单排了课表,程远被赶着直接实验一堂课。   座下是一群十多岁的孩子,正眨着一双双眼睛看向程远。“数学课”,这可是他们所没听说过的。   拿起粉笔的那一刻,程远顿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即使是最基础的认识阿拉伯数字的一堂课,他仍然讲得兴致盎然。这里不会有考试排名的压力,也没有教学进度的催促,更没有应试教育的无奈。他可以在讲课之余穿插些数学史故事,虽然这些名人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但孩子们仍听得津津有味。   一节课下来孩子们都对“数学”这个新东西有了一定的了解,更认识了这个新来的,笑起来像初春清晨的阳光一样温暖的老师。连平日里最顽劣的孩子都不好意思在今天捣乱。这种理想中的教学环境在这样一个科技落后的世界里实现,让程远感慨万分。   放课后,程远和萨斯带着小雌性悠米回了家。一路上悠米自来熟地问了程远好多问题,快到家门口时,程远一抬头,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索克尔。   “你回来了。”程远快走两步迎了上去。“顺利么?”   “嗯。”如果不算那些兽人朋友一路上“不怀好意”的问他昨晚过得怎么样,一切都很顺利。   回去的路上,程远和索克尔说了自己当老师的事。这算是他临时起意,没有和索克尔商量过,说来,是他的不对。   “你介意?”程远仰起头问。他看索克尔的脸色不太好,似乎并不赞同他的做法。   “教小孩子很累。”索克尔表情严肃。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真的是令他很头疼的事情。   “没关系啊,学生们很可爱的,也很听话。”程远知道他并不介意自己没打声招呼就自己做了决定,也放了心。   索克尔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喜欢孩子?”   “嗯,还好。”与其说是喜欢小孩,不如说是喜欢这种传授知识的快乐。   索克尔抬手揉了揉了一下程远柔软的发顶,暗想他们是不是也可以生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嗯。。。总觉得这个小说写起来很累,感觉还没有Get到点。   以前看兽人文大多都是让主角利用现代的知识在农业和手工业方面发光发热,虽然看着很爽,但感觉真实度比较低,所以比起这些,我更愿意让程远成为一名数学老师。个人认为这种安排更合理,也更靠谱。 第4章 他是我的   程远本以为,他和索克尔的生活要磨合很久,没想到两人却出人意料的合拍。   索克尔沉默寡言,程远安分守己,两个人平时的交流少得可怜,说的最多的,大概就是索克尔教程远认识各种常见的果蔬。   对于程远缺乏基本常识的问题,索克尔从未深究过,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样,这很令程远安心。对于自己的来历,总是没有办法解释的,如果索克尔真的追问下去,自己也瞒不住。来自异时空?这种身份,可以被说成是神,也可以被说成是鬼,纰漏了,程远安危难保,可就在这种来历不明的情况下,索克尔仍愿意选择相信他。   学校的工作进行的还算顺利,学生们都很乖巧,因为教学内容相对简单,还没有什么学生表示理解不了,这种顺利在大班表现的尤为明显。但与此同时,程远也终于迎来了一个令人头疼的学生——耶伦。   耶伦是个很优秀的兽人,更是位聪明的学生,程远的课上,他总是最先反应过来,对知识的吸收也最迅速,按理来讲,应该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可事实上,这位学生对自己的聪慧表现出格外的自负和张扬。   比如这天上课时,程远列出一道简单的加减法混合运算,让班级同学举手回答。耶伦用最快的的速度答完并举起手,然后在程远并没有点他名字的时候直接报出了答案。   “嗯,耶伦同学的答案是正确的。”虽然没有经过自己的允许就回答了问题,但程远并没有放在心上。十四五的学生有强烈的表现欲是很正常的事情。可随即,耶伦就用不小的声音说了句,“很简单的问题嘛!”   这句话,一下子点燃了班级同学的怒火。   这不是耶伦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只是之前大家都相差不多,耶伦并不能表现出太多的高人一等的感觉,同学们也就忍了。但这次是大家第一次接触混合运算,许多同学还停留在第一步,耶伦的行为显然伤害到了学生的自尊心。   班级里一下子乱了起来,有几个长得比较高大的兽人甚至挥起了拳头。   “怎么,想打架么?愚蠢的大块头。”耶伦抱着手臂,一脸不屑   “你这个没有母父的孬种!”那个小兽人立刻反唇相讥。   耶伦闻言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说谁没有母父呢!”   眼看场面要失控,程远大力敲了敲讲桌,“安静。安静!”   学生们立刻闭了嘴看向程远。这是他们这位无比和蔼可亲的老师第一次发怒。   程远并没有很生气的样子,在那两声“安静”之后语调也变得平缓,又无比冷漠。那双平日讲课时闪着温柔光芒的眼睛此时暗的像山雨欲来时的天空。耶伦的眼睛闪躲了一下,不敢直视他。   “大家都先坐下,老师把这道题讲完。耶伦,你下课来我办公…明天早上,来我家。”程远差点忘了,这里没有单独的办公室,是三个老师合用一个小房间,堆放写杂物和卷宗。   临放学前,程远用目光扫过班级里每一名同学,淡淡开了口,“我不希望我的班级出现内乱的情况,这不仅仅是我的耻辱,也是整个部落的耻辱。”   团结,对于每一个集体来说都至关重要。   放学后,程远特意找另外两名老师了解了耶伦的情况。从另两位老师口中得知,耶伦的家庭确实有些特殊。他的母父和兽父的结合并不美好,母父来自于异族,是被交换来的雌性,那一年被勉强配给了他的兽父。生下耶伦后,耶伦的母父和兽父关系日渐冰冷,终于在某一天,耶伦的母父选择了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耶伦也就因此而变得更加敏感,对别人提及关于母父的事情反应都异常激烈。   晚上,程远把耶伦的事情和索克尔说了一下。   这几天索克尔似乎是食髓知味,格外的粘他,总是喜欢抱着他睡觉。有时候手会不老实的探进程远的衣服,慢慢的抚摸他的肌肤,但从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程远也就随他去,毕竟两人的关系来讲,这种举动很正常,而索克尔的行为也并没有使自己反感。   对于程远所言,索克尔只回了两个字,“懦夫。”   “别这样,他还是个孩子。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有点心理波动很正常。”   “兽人在十五岁,就有狩猎能力了。”言下之意,是说耶伦这个年纪已经不算小孩子,可以独当一面了。   但对于程远的思想观念来说,十五岁正是念初中的时候,当然还小。在老师眼里,学生多大都是孩子。   程远轻轻扭了一下,索克尔刚刚碰到他腰侧的痒肉了。   索克尔以为程远是对自己的话不满意,觉得自己应该再说些有说服力的东西,想了想难得的又加了一句,“我今年十九。”   程远一下子愣住了。   他本以为自己也就是大索克尔五六岁,没想到居然整整大了人家十岁。顿时一种老牛吃嫩草的愧疚和“居然和和自己学生差不多大的人做这种事情”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一时间动也不动。   这种反映被索克尔理解为认同自己观点了的放纵,于是手又向下面的裤子里探去,面上却不动声色。   “别闹,说正经的呢。”程远身子往前挪了一下,语气却没有苛责。   “嗯。”索克尔显然很懂得不要得寸进尺的道理,也就老老实实收回手,改成环住程远的姿态。   雌性软软的卧在自己怀里,不急不缓的和自己分享生活中的事情。这是索克尔之前的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经历,而与此生成的满足感,又让他无比贪恋。   “他确实还是个孩子的心性,不过就像你说的,也许我应该用更成熟的方式对待他。”程远并不是初出茅庐的小老师,他已经带过一届高中学生,对类似的事件有自己的方法。   索克尔低头轻轻吻了下程远。这还是程远教给他的动作。索克尔很喜欢这种亲昵的行为。   耶伦…索克尔的眼睛在一片夜色中亮了亮。   第二天正好赶上学生的假期。这天早上索克尔难得的没有出门,这让程远有点奇怪。不过谁都是需要休息的,程远也没有放在心上。   耶伦一大早就来了,显然也是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程远神色淡然的打开门让他进来。一进屋耶伦就看到了正在收拾房间的索克尔。索克尔回头瞥了他一眼,冷峻的眼神让耶伦瑟缩了一下,随即他又挺起了胸膛,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已经想好了一大堆反驳程远的话。   但是,程远并没有给他机会。   在最开始领他进屋后,程远就走到索克尔身边帮他一起修理东西,完全没有理他的意思。耶伦先是忐忑不安的站了一会,发现程远不搭理他,又奓着胆子坐到凳子上,结果程远依旧看都不看他一眼。   看着程远对着索克尔轻轻的笑,又反观自己被他忽视的境地,耶伦觉得程远还不如骂自己一顿,哪怕打自己一顿都行,都要比把自己晾在一边来的好。   耶伦觉得自己鼻子有点发酸。他又想起了小时候,自己的母父也是这样,最开始对他很好,虽然没有程远那么温柔,但仍会管教他,关心他。可就在那一天,母父突然离开了,再也没回来过,再也不会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也不会给他做好吃的点心。   他失去了他的母父,现在,又要失去老师了……   程远在一旁装作和索克尔交谈的样子,实际上一直关注着耶伦那边。见他眼眶都开始泛红,程远知道,是时候了。   “吃葡萄么?”   突然有颗紫色带绿的葡萄出现在视线中,耶伦楞了一下,把头扭到一边,“不吃。”   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老师会不会因为自己这么不懂事,就彻底不管他了啊。   程远轻笑了下,把葡萄塞到耶伦嘴边。这次,耶伦从善如流的张了嘴。   “好酸。”咕哝了半天,耶伦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嗯。还没怎么熟透。”程远接了一句,算是回答他。   气氛开始变得没有那么尴尬,程远扯了张凳子坐在耶伦旁边,慢条斯理剥着葡萄皮。   这里的葡萄比现代酸涩很多,皮的部分更是。   “你知道,两个人为什么要在一起么?”   没来由的,程远问了这么一句。   “啊……为了,为了繁衍。”想了半天,耶伦只想出了这么个答案。   “不是的,”程远摇了摇头,“两个人在一起,是因为喜欢。因为爱情。”   耶伦抬起头,表情更加茫然。“爱情”这个词,他头一次听说。   程远把剥好的葡萄塞给他,接着说,“因为两个人相爱了,所以才要在一起。又因为相爱,才要有爱情的结晶,也就是你。可是人都要犯错误,有的时候,喜欢的那个人,并不适合过日子。他们没办法长久的在一起,于是只能分开。”   “那为什么这个错误要我来承担?!”耶伦闻言一下子激动起来,脸色涨红。   “因为你也是家庭中的一份子。”程远语气依然平淡,却掷地有声。“在家庭中,你也有责任。父母出现矛盾,你也应该尽自己的力去解决。如果最后的结果还是不好,那么至少每个人都努力过了。既然努力了,又为什么要抱怨呢?”   程远伸出手,把耶伦乱了的头发理好,“没有人要你来承担所有错误,你的兽父,母父,都为自己的错误埋了单。他们有自己的选择,纵然你是他们的孩子,也无权要求他们为你做出牺牲。他们很爱你,但你不能用他们的爱作为筹码,自以为是的认为他们亏待了你。你应该感到自豪,你有一位果断勇敢的母父和一位宽容的兽父。”   耶伦目光闪烁,一时间答不上话。   这些话,从来都没有人和他讲过。兽父只是尽量容忍他,满足他所有要求。祖父祖母也因为他母父的离开而格外疼爱他。他一直以来都认为这些是自己应得的,可今天,程远却告诉他,从没有任何人亏欠他。   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来说,还很难消化。程远也不急,让他先回去了。倒是索克尔,主动说要送送耶伦。   走出院门,索克尔开了口。“没有母父,并不可怜。”   直白的话让耶伦下意识的又要反驳,然而他突然想起了索克尔的身世,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回嘴。   他还有疼爱他的祖父祖母,有兽父,可索克尔他什么都没有,却依然成长为了一名部落里最优秀的猎手。   但耶伦并不想在索克尔面前示弱,他直了背,直视索克尔的眼睛。   但索克尔头都不转一下,就此站定,斜眼扫了耶伦一下,“程远是我的雌性。想要他,决斗。”接着转身回家,毫不拖泥带水。   耶伦的脸刷的红了起来。他以为自己的心思谁都不知道,连程远本人都没有察觉,没想到却被这个兽人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喜欢程远,第一眼见到他,就喜欢这个笑起来右嘴角有一个梨涡的人。只是,程远对谁都笑,对谁都很温柔,而他只希望程远对自己一个人好。所以,他很认真地听程远的课,而又恰巧他好像在这方面有天赋,比别人学的都快。他用一种别扭的方式吸引着程远的目光,但是程远没有发现,反而是被他的兽人发现了。   决斗,那是兽人竞争雌性时才会有的行为。   索克尔一脸淡定的回了家。他并不但心程远知道耶伦对他的心思,因为即使知道了,程远也只会觉得那是小孩子不懂事时对情感的错判。他只是不想程远在这方面费工夫。一个学校已经占走程远很多精力了,他可不想自己的雌性再对别的兽人上心。   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码的,眼睛都快窜花了。因为回来看到总点击过百,所以又码了一章。   在写耶伦对程远的爱慕之前我也纠结了一下,觉得这样写是不是有万人迷受的嫌疑,但我仔细考量之后发现并没有问题。   首先,耶伦的家庭背景让他很自然就会被程远吸引;其次,从小应该很少有人对他说过有关异性的问题,所以他会对程远产生一种模糊的感情,至少现在我认为,那并不是真正的喜欢。   以上是补充。   另外,索克尔并不是真的没爹没妈。这个以后再讲。但我保证不会出现什么他爹特别厉害一统天下之类的情节。 第5章 “我来…上课”   那次谈话之后,程远明确感受到了耶伦的改变。   这种改变不能说有多么明显,耶伦在课上表现的仍然很突出,只是,他不会再说出让人难堪的话来。程远为了从侧面帮助这个确实令老师更为偏爱的学生,特意找了班级里最老实的一位兽人,要他在捕猎的时候找机会带上耶伦。   最开始的时候,小兽人们是不喜欢耶伦的加入的。耶伦的身形在兽人里算是单薄的,在一个团队里并不能起到助力,反而有时候可能成为拖后腿的角色。但带了耶伦两次之后小兽人们发现,耶伦的脑袋是真的好使。不能成为体力输出,那么他就成为一名优秀的智多星,在捕猎时为大家提供更多的优良方法。   小兽人们此时的捕猎只能算是练习,一般不会选择攻击性强的动物,而这样的动物通常更加狡猾,有了耶伦明显是事半功倍。   耶伦在最开始接收到团队的邀请时还是很抹不开面子的。一方面他渴望着加入一个集体,另一方面,长期以来的独来独往让他对正常的人际交往有一定的障碍。但他并没有回绝,因为他猜到这应该是程远在默默的支持他。在程远的推力下,耶伦一点点的成长着。这一次,他要向程远证明,他不会再是小孩子了,他会变得更加强大。   “索克尔么?”耶伦暗暗想,“我会超过你的!”   八月中旬,天气已经不再炎热,秋老虎隐隐有抬头之势。家家户户也都更加忙碌了起来。   这个兽人世界有很多让程远惊喜的东西一个是农耕,一个是毛笔。   虽然这里的农耕技术还并不完善,没有爬犁,人们只是用锄头一下一下的翻耕播种,但这耕种给人们带来的效益,却为养活人口提供了莫大的帮助。   而第二点的毛笔就更让程远心动了。   最开始在办公室见到毛笔的时候,程远的心就猛地跳了起来。他在那一瞬间觉得有人和他一样,也穿越到了这个地方。不过在定下神来仔细分析之后,程远又失望了起来。   听这里的人说,毛笔是几十年前就出现了的。那时确实是有一个雌性来到了狐族部落,研究出了这种东西,并流传开来。只是,如果那个“雌性”真的和程远来自同一个地方,最起码也会教会人们写字,又怎么会只留下这一种文明呢?如此想来,也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这里的毛笔制造粗劣,耐用性不强,或许真的只是那个雌性发明出来的也未可知。   不过毛笔的出现,却是给了程远另外一项任务——练字。   程远的硬笔写的很好看,俊逸而不失沉稳,但相较而言软笔书法则逊色很多。这是他这几年疏于练习的结果。现在重新捡起,倒也不算太手生。   墨的造价很高,也就只有老师这一特殊身份才能不限量使用。但此时人们对字美丑的要求还不高,毕竟还处在求温饱的时期,这种风雅的事情追逐着少之又少,连另外两个老师都只是求个横平竖直,说到美感倒是没有什么。这样算来,程远是部落里写字最好看的了。   这天程远刚练完字出来准备上课,一抬头发现索克尔迎面走来。   “你怎么来了?我还没下课。”索克尔有时候会来接程远下班,程远以为今天是他没掌握好时间,来得早了。   “我来…上课。”索克尔思考了一下,找到了那个合适但他不常用的词。   一问才知道,索克尔是来顶一个兽人朋友的班的。   再过一个月就是跃升节,所有年满十五岁的小兽人都有资格参加一场考验,通过考验的就算是已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兽人,而长大后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拥有结对的权利。   虽然十五岁还早,很少有兽人真的在这个年纪结对,但拥有这种权利对一个兽人来说却是一种无上的荣耀,所以有能力的小兽人都会在这个时候一展身手,想在部落的雌性面前留下一个英勇的身影。当然,如果不想参加希望再等一等,部落里也是允许的。   索克尔就是一个例子。他在去年才参加了跃升节,算是历史上年纪最大的参加者。程远在最开始听说这个成人活动后就好奇的问了索克尔,听到结果后很是意外。面对程远的疑问,索克尔的回答却很普通。   “没必要。”   他对结对的权利没有半点兴趣。这种活动虽然有难度,但还控制在一定安全范围内,他没心思和其他想着出风头的兽人竞争,索性就根本没报名,直到去年一位兽人朋友拜托他照顾自家因病体弱的兽人孩子,索克尔才顺便参加。   不过索克尔还是很庆幸自己去年的决定的,要不是如此,他没机会得到程远。   程远原本想让他在办公室里等自己一下,不过索克尔表示,他更想听一节程远的课。   这几天程远在家也会教索克尔一些东西,除了数学以外还有些文字诗词。不过后者完全就是娱乐了,毕竟除了他们两个也没人看得懂,实用性实在不高。   程远听了索克尔的想法,考虑了一下,点了头。   索克尔在班级最末尾找了个位子坐下。他的到来让孩子们很是好奇,在知道他和程远的关系后气氛更是热了起来,一个个抻长了脖子往后看。   这里面就数耶伦最特殊。他在最开始看到索克尔紧张了一下后就再没表现出对这个特殊人物的关注,仿佛索克尔并不存在。可实际上他在心里已经吐槽很久了。   程远对索克尔的到来表现的很自然,照常讲课,神色淡然。虽然开始时也不自在了一会儿,但后来沉浸在课堂中努力带动学生,也就不那么受影响。索克尔眼睛全程落在程远程远身上就没离开过,这种存在感颇强的视线很难忽视,甚至让他的课堂一度有小小的不连贯。不过当老师的在讲台上接受目光洗礼已成习惯,时间一长也就渐渐好转   “那么我们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下面由索克尔老师为兽人同学上狩猎课,小雌性们可以放学了。”   程远走下讲台,索克尔迎过来,很自然的和他并肩走出教室。身后大胆兽人们哦哦的起着哄,有几个活泼雌性也跟着吃吃的笑。程远看似淡定的朝外走,脸却悄悄红了起来,一直红到脖根。他从来没有被学生这样起哄的时候。他大学毕业之后只交过一个男朋友,毕竟人们对同性恋的接受度还很低,对方很少在学校里露面,更别提出现在学生面前。   索克尔见他故作无事的样子,内心只觉得塌了一角,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化开,潺潺流过心尖儿,让人心痒。   索克尔忍不住,轻轻捏了下程远的脖根,立刻收到人嗔怪的一眼。后面的小兽人起哄的更欢。   耶伦在同学群里只觉得郁闷无比。程远红着脸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居然又是因为索克尔。狩猎课么?他倒要看看这个被部落里成为最强狩猎者的人究竟有多厉害。   兽人们来到一大片空地,齐齐变了兽型。二十几只老虎一下子出现在眼前让程远很是激动了一把。这里面最显眼的要数耶伦。在一大片黄橙橙的颜色中,他那一点白色顿时成了焦点。这种毛色在狩猎时很不方便,极易被发现,不过此时倒像是鹤立鸡群,吸引了不少来旁观的小雌性的目光。   耶伦对此很是骄傲,更满足于程远投来的目光。不过程远看了他没多久,视线就又落回索克尔身上了。   程远不是动物学家,这么多老虎放在一起,他只觉得每一个都长得差不多,除了毛色特别的耶伦之外,他唯一能认出的,就是朝夕相处的索克尔。   或许是比这些兽人大了几岁的缘故,索克尔的兽型更加巨大健硕,光滑的毛皮在太阳下流淌着淡淡的金色,就连一般因为相对比例较小而显得有些呆愣的虎眼也格外坚毅有神。   索克尔在上课之前,不忘跑到程远身边蹭蹭他的脖颈。似乎在兽型的时候,索克尔会对程远表现得更加亲昵一些。   接下来的上课内容,对于程远来讲就很难懂了。只见索克尔一会儿示范一些动作,一会儿又让兽人们互相厮打,一会儿又说些他听不懂的技巧。索克尔平时话很少,不过这时候也没办法一句不说,只是惜字如金,在必要的讲解之后偶尔提点一下同学动作上的不足。   小兽人们平日里也有很多学习的机会,其中最多的就是从自己的兽父那里学来,此时表现得倒也不赖,至少在程远看来,那些厮打就已经很惊心了。   这里面最弱的,还是要数耶伦。   因为对孩子的愧疚,耶伦的兽父带他狩猎的时候较少,再加上耶伦的逆反心理,两人沟通更少,所以这方面知识耶伦就要匮乏得多。在这种情况下,耶伦的错误也就更频繁,多次被索克尔单独叫出来。   程远觉得,这孩子是真的很聪明,不仅仅是智商,还有情商。就算是反复被指错,耶伦竟然也没有恼怒,反而更加努力,默默地改进,一次比一次完成得好,最后甚至得了索克尔的一句夸奖。   “他这个动作很标准,你们学习。”   狩猎课的时间长短,是由老师自己决定的。索克尔是明显的少说话多做事类型,在进行完课程内容后就放了学。   小兽人们变回人形,和几个好朋友一起回家。索克尔却还是兽型,朝程远走过来擦着程远身子绕了一圈,全无刚才威风凛凛的样子,倒像是只来讨赏的大猫   “刚才的几个动作很漂亮。”程远俯身揉了揉大老虎的头,从善如流地夸赞道。他也发现索克尔在兽型的时候会更像小孩子,要求程远夸一夸,抱一抱。   对于程远的夸奖,索克尔永远不嫌多,又和程远闹了一会儿,才扯着人衣角,驮着程远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两个人的互动总感觉好少啊,以及突然萌上这种老师学生的设定了。下次找机会细写一下索克尔坐在台下当学生的情节。   谢各位收藏。   另外也请支持另外一篇文。   因为我实在很疑惑为什么那篇文比这篇人气低了这么多。 第6章 凌柔   后来的几天里,索克尔来上课的节奏越发频繁,似乎是在下面当学生当上了瘾,时不时就提早过来听一会儿课。有些时候没赶上程远是最后一节课,就出去转转,回头再接程远下班。   程远见状,拜托另两位老师能不能把课窜一下。早点下班当然是好事,两位老师直接答应下来,反正学校管得并不严,干脆随意。   渐渐地,程远也习惯了这种模式。索克尔在课堂上存在感很低,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让程远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回到家有时却会问程远两个问题,完全好学生的样子。   因为有程远这么个现成的家教,索克尔比那些学生们可学得快多了,在背熟九九乘法表之后又学了乘除运算,基本的计算已经没问题。基于此,程远偶尔会逗趣的给他出两个应用题。   “游泳馆管理员,就是一个看水池子能控制水流入流出的人,每时辰放入三桶水,放出两桶水。水池一共能装下十升水,那么他多久能把水池放满?”   面对这个经典的放水问题,索克尔沉默着思考了一下,“他为什么要边放水边灌水?”   程远愣住。   “如果是水池漏了的话,应该先补上。”索克尔又加了一句。显然,他对这个疯了的“管理员”的行为很不解。   “好吧,”程远笑着摊手,“这道题错了。”   索克尔完全没有要程远认错的意思,但他发现程远对自己的回答好像觉得特别有趣。他喜欢看这个雌性笑起来的样子,黑色的眼睛柔柔发亮,那个浅浅的梨涡会因为笑容而显露出来,点缀在尝起来很软的唇的旁边。   听了这个在现代就已经被吐槽过的题又被索克尔这样认真的质疑了一遍,程远在好笑的同时也认识到,自己被应试教育荼毒了太久,哪怕一直向往着这种纯粹为了服务生活而进行的课堂,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走那条他并不喜欢的路。   程远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多年以来的梦想会在这么一个原始落后的异世界实现,这是他无论如何也预想不到的。   或许是因为跃升节的不断逼近,学生们在狩猎课上表面的格外认真。程远趁着无事也会随处走走,关注下旁边围观的小雌性们。久而久之,他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学生。   一个雌性躲在一旁,紧盯着上课的索克尔,时不时跟着挥舞两下拳头,像是在学习。   “凌柔?”程远走上前,“怎么不和其他朋友玩,自己躲到这里来了。”   “我…”凌柔被吓了一跳,紧忙收回手脚双手背后。“没什么。”   程远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他也在一旁观察凌柔好几天了。   “来,坐。”程远坐到一边的大石头上,拍拍旁边的位置。“你想学狩猎?”   “…嗯!”迟疑了一下,凌柔重重的点了点头。   “很有勇气啊!”程远笑着替他把散乱的头发别到而后。   凌柔愣住。   凌柔是个很俊朗的与他的名字完全不相符的雌性。他有着小麦色的皮肤,一双干净的琥珀色的眼睛和修长的四肢。这种雌性,生来就是会受到兽人的追捧和保护的。他们会学会缝补,学会做饭,学会如何种出更好吃的食物。他们独独不需要学的,就是战斗。   但凌柔就是这样的一个异类。他有着不输别的雌性的外表,却不想就此成为兽人的附庸。他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在过一年,最多三年,他就会被许配给一个兽人,然后生子,持家,过上安逸却也毫无意义的生活。   那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有一个极其出格,可以说是胆大包天的想法。   他想参加跃升节,想要争取一个不结对的权利。   但在部落里,并没有这样的先例。所以他的这个打算,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但这个老师,好像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就算知道了他这么出格的想法,都没有反对,甚至没有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   程远微笑着歪着头问他,“这么悄悄的学,很辛苦吧。”   凌柔苦笑了一下。   何止是辛苦。兽人狩猎时多是用兽型,雌性根本没有,也就没得学。索克尔有时也会教些人形的战斗动作和技巧,但到底是杯水车薪,再加上雌性的体质本就比不得兽人,自己的愿望,到底也只是一个愿望而已。   听了凌柔的说法,程远沉默了一下。   这里到底是旧社会,繁衍被人们视为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项,许多雌性为此而接受了很多不甘的婚姻。纵使兽人们都会对自己的雌性很好,一夫一妻从不多娶续娶,可是嫁给爱情和嫁给面包,到底是两回事。   “别担心,”程远说,“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有时间就去我家里,让索克尔单独教你,怎么样?”   “真的么?”凌柔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倏地一亮。   “老师还会骗你么。”程远被他的模样逗笑。   “太好了!谢谢你老师!”凌柔开心的蹦起来,一下子抱住程远。   索克尔刚刚下课,寻着味道找到程远,一眼就看家一个雌性抱着自家媳妇不撒手,快步走上去一把扯回程远。   “诶?你下课了?”程远撞到一个坚硬的胸膛上,抬头一看,正是索克尔。   “嗯,回家。”   “好。”程远应了声,和凌柔道再见,不忘叮嘱一句,“记得征求一下家长意见。”   回家的路上,程远就把今天的事告诉了索克尔。   “会不会影响到你?部落有没有什么规矩之类的?”程远后来想了一下,担心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会连累索克尔,这就是没有必要的了。   索克尔摇摇头,“部落并不反对。”   事实上,部落是支持雌性也积极锻炼的,毕竟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谁都没有资格不干活白吃饭。如果雌性也能贡献出一份战斗力,将会是整个部落的提升。   不过并不是每个雌性都愿意舞刀弄枪的,更多的雌性还是安于农事家事,而不是战事。   让程远惊讶的是,第二天,来的不仅仅是凌柔,还有耶伦。   “他非要跟过来。”凌柔不满地瞥了耶伦一眼。   耶伦抱着臂,也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就准你学,就不准我学啊。”他本来应该像其他兽人那样由自己的兽父进行指导,只是他们父子二人不合已久,完全不能平心静气的一个教一个学,再加上他虽然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承认,索克尔的水平是在他的兽父之上的。所以在套出凌柔的话之后,他就也跟了过来。   索克尔当然是不介意的,教授部落里的小兽人是每个成年兽人的责任,更何况,这真的是两个很努力的学生。   程远观看了两天,内心感叹两个孩子还真是拼命。据索克尔所说,要不是耶伦是兽人的关系,两个人的身体素质其实不相上下,凌柔平日里一定有过联系。程远看到凌柔小小年纪就已经练出来的薄薄的肌肉,也深以为然。   不过这两个孩子之所以进步神速,也有互相比拼的成分在里面。   凌柔觉得耶伦一个兽人,居然比雌性还白,柔柔弱弱的还没自己强;耶伦觉得凌柔一个雌性不动动脑子只知道下拳脚功夫,简直和那些空有蛮力的愚蠢大块头没什么两样。两人谁也不服气谁,自然也不肯被人比下去,于是一个比一个拼命,倒也是进步飞快。   程远受两人气氛感染,某天也跟着练了一会儿。程远因为注重保养,之前一直都有保持每周去几次健身房的习惯,咬着牙倒也把基本功跟下来了,只是累的大汗淋漓,第浑身上下酸疼的要死,尤其两条腿简直一用力就疼。索克尔无奈地一点点拿捏着力道给人按摩。   “嘶…轻,轻点。”程远皱着眉忍不住伸手去挡。   索克尔干脆把人抱在怀里,一只手圈住程远禁锢他的双臂,另一只手毫不受影响的继续按摩。   程远强忍着没躲,努力想着说点什么分散下注意力。   “对了,过两天是不是要赶集了?”   索克尔算了下日子,“嗯,后天。”   在跃升节之前,会有一个和邻近部落联合弄的集会,有小兽人要参加跃升节的家庭会在这一天进行采买,为考验做准备,没有人参加的家庭也会在这一天置办秋收的用品。   赶集啊…程远想着,这次是不同部落聚在一起,不知道还会看到什么有趣的兽人。   作者有话要说:  总感觉自己写东西拉不开笔一样,好像是在写大纲,明明有些该荡开笔写的东西结果却寥寥数笔就带过了。细节没走上,情节推动又不快。   朕已经陷入一种自我嫌弃的感觉中了啧。 第7章 赶集(一)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程远就被索克尔叫醒了,迷蒙着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发现外面还泛着灰,程远哑着嗓子含糊不清的嘟囔一句,“这么早?”   自家雌性难得有这么迷糊的时候,索克尔坐在床边,轻轻拍拍人脸,“不早了。地方远。”   “嗯…”程远揉揉眼睛,挣扎着伸出一只胳膊,又立刻缩了回来。   虽说还是八月份,但清早的气温着实不高,凉得程远一哆嗦。索克尔见状拿过一边早就备好的衣服,给人找好正反面就往头上套去。   “不用,我自己……”来字还没说出口,程远的脑袋已经下意识的从领口配合得钻出来了。   “伸胳膊。”索克尔扯着衣服示意。   程远微红着脸,还是从善如流。   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要被一个小自己十岁的人手把手的照顾,还真是难为情。   所以后来索克尔又要去拿裤子的时候,程远直接做起来一把拿过来,躲在被子里迅速穿好。   等他洗漱好,索克尔把昨天就整理好的包裹交给他,变成兽型示意他坐上来。   程远总感觉索克尔好像长高了,不仅是人形,连兽型好像都变大了些。索克尔的兽型本来就比普通的老虎要大很多,哪怕现在已经伏地身子趴在地上,程远还是得攀着他的背才能上来。   “你是不是又长大了?”程远小心翼翼地调整坐姿,努力找一个平衡点。   “嗯。我还在长身体。”   长身体?程远迷茫了一下,才又想起索克尔的年龄。十九,确实是长身体的时候啊……   出了院子看到那么多的兽人驮着自家雌性已经出发,程远才发现他们两个可真的不算早。索克尔为了顾及程远,奔跑速度刻意降低,转眼间就有好几个相熟的伴侣和他们打着招呼超过去了。   “我们也快一点吧。”程远有点心痒,也低下身子紧紧抓住索克尔脖颈处一圈柔软的长毛。   索克尔闻言立刻提速,凉风吹在脸上带来草木的清香,清爽的感觉让程远快活的笑出来。他也曾经和朋友去马场骑过马,可这种感觉到底是不同。马是驰骋的潇洒,而骑在百兽之王的身上,则是一种亲临自然的快意   这是程远第一次离开部落,一路上遇到条小溪也会让索克尔停下去瞧瞧,等两人到了集会场地,许多商家已经摆好摊子吆喝起来了。   赶集的人出乎程远意料的多。两边的摊子上琳琅满目摆了各种程远没见过的东西。而且程远还发现,自己之前那种“手工业落后”的一棒子打死的结论真的是有够绝对,面前这个摊子上的雕花小杯子就很是精致。摊主是个肤色极白的人,周身气息很冷,偏生长着双碧绿色的眼睛,笑起来却有种无端的撩人之感,见程远对东西有兴趣,凑过来和人推销。   “唔,我再看看。”程远摆摆手婉拒。时间尚早,自己又不懂价,很可能被坑一笔。   “蛇族人,擅长制陶。”走出那个摊子,索克尔向程远介绍。   程远咽了口唾沫,难怪他觉得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缠上了似的。“蛇族人,都长得这么好看么?”   索克尔顿了一下,还是解释道,“蛇族和狐族的人大多都长相阴柔。”   “唔…看来这两族出美人啊,不知狐族的人又会有多好看。”   索克尔闻言立刻补了一句,“虎族更健壮强大,比狐族战斗力强。”   程远眨眨眼,被他这么一句给弄笑了,眉眼弯弯抬头望向装作不经意的索克尔,“嗯,我也觉得还是虎族好。”   索克尔默默牵起程远的手,没吭声。   人渐渐多了,不能让小雌性走散了。   又往里走了走,人流果然密集了起来,不远处叮叮咣咣传来打铁的声音,吆喝声也越发的大,尤其是几个粗粝的声音格外明显。程远拉着人凑过去,只见几个身形格外健硕的大汉站在摊子前敲打着摊上放着的铁器。这些铁器被打磨的锋利,迎着太阳闪着寒光,虽然造型简单也没什么装饰,却一看就有很强攻击力。   “熊族,善打铁,力大,朴实……护妻”索克尔说道最后一个词时明显别扭了一下。   “护妻?有多护?”   还没等索克尔想出解释,那边已经现身说法了。   “哎我说你凑那么近干什么?!”那个摊主冲过去一下子把在摊前介绍东西的雌性拉回身后。   “你干什么啊!”那雌性回手就打了自己伴侣一拳,一点都不留劲。“人家就问个价你瞎嚷嚷什么!”说完也不管自家兽人,连忙向刚才问价的兽人道歉,“不好意思啊,他就那样。”语罢又回头瞪了那个熊族兽人一眼。   见到这一场景,程远叹道,“名不虚传。”   集会要维持两天,第一天里人们多是走走看看,感受热闹的气氛再感受下行情,第二天才是真正交易的时候,不过因为这时的东西纯粹是手工制作,所以如果真遇到好的也可以先下手为强,免得被人买走。   这边在一个有些冷清的摊子上,索克尔一眼就相中了一把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匕首。   看摊子的是个看上去十六七的雌性,低着头有点害羞的样子,见索克尔过来冷着一张脸问价,雌性颤颤着声回答。   听完价格,索克尔皱了皱眉,转身便想离开。   “怎么了?”逛了一大圈难得见索克尔对什么感兴趣,程远连忙问。   “价格高了。”索克尔答。   “高很多么?我听他说是要八十卢米。”程远对这些东西的价格并没有准确的概念,不过听上去倒是挺多的。   “不多。应该是七十五左右。”   程远闻言,知道价格只比索克尔估计的多一点点,说道“那就和他商量一下好了。”讨价还价这种事情,当初在大学因为男多女少的缘故,没少被女生叫出去逛街。有时碰到油盐不进的女老板,女生就会叫他去讲价,时间一长也就有了不少精进。   程远回头蹲下身,就开始软言和那个雌性商量。雌性被他温柔的语调弄得脸通红,却还是固执的摇头,“不行,哥哥说八十的。”   程远闻言知道这雌性做不了主,刚想无奈作罢,就听有人说道,“呦,谁眼力这么好,看上这把‘岭上雪’了?”   程远抬眼一看,见一个男人迈步走过来。这人身高也比程远高上许多,看上去却不像索克尔那样给人以压力,反而身姿潇洒,眉目如画,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眼角一抹飞红格外撩人。   不用索克尔说,程远就知道,这人多半是狐族的。   “咦?小雌性,你喜欢这把刀?”   “我年纪可比你还大呢。”程远答道这人至多二十出头。   “美人嘛,大些又怎样?尤其是这种识货的美人   这句就明显是调笑了。论样貌,程远远没有这个狐族人艳丽。   “不是我看上的,是我的伴侣。”程远微微一笑,不再应和他的调侃。   狐族兽人像是刚看见索克尔似的,瞥了人一眼,“是你啊。冷冰冰的家伙,居然也有雌性和你结对。小雌性,要不你别跟他了,跟我吧。”   “我的伴侣待我很好。”听了狐族的话,程远就知道这两个人肯定认识,说完就退后一步到索克尔身后,笑看着不再多言。   “斯蒙。”索克尔报了个名字,算是打招呼。   “呿。”斯蒙拿了那把匕首仍给索克尔,嘴里还不饶人,“我这么漂亮的匕首放你手里,真是浪费了。”   索克尔没给钱,却是递了两颗品色很好的宝石过去。   斯蒙也没有要谢的意思,摆摆手把人打发,嫌他站在这儿打扰他做生意。   程远接过那把匕首,才发现这看似朴素的刀鞘上竟雕了一大片暗纹,只是刚才没有细看才未发现。   抽出刀,只见寒芒一闪,虽不敢说削金如泥,但一看上去就十分锋利。   “这刀是他做的?好厉害啊。”程远由衷赞叹。   “嗯,”索克尔难得赞同了一次程远对别人的夸赞,“斯蒙是我所知道的最优秀的铸刀师。”   “可是,不是说熊族人善打铁么?为什么最优秀的铸刀师反而会在狐族?”程远不解。   索克尔拉过他,小心地避开一个正挥舞双臂高谈阔论的兽人。“熊族人只是善打铁,所做的东西坚实沉重,但灵活性差。而斯蒙的刀则轻便灵活,更易携带,而且比较朴素。”   朴素?程远看着匕首上那一大片雕花,默默不解。   不过随后看到的其他狐族人的摊位则让程远觉得,斯蒙的匕首,真的好朴素啊!   狐族的东西,华美之余又不失实用性,但那运用大胆的色彩还是让程远惊艳了一番。   日头渐渐移向头顶,程远的肚子也开始咕咕作响,两人随走随买,不一会儿程远就抱了一大包各色零食。   各族的食物也有各自的风格,狐族的更细腻精美,熊族的口感厚重,虎族则以面试居多,但最让程远喜欢的,还是蛇族的糖果。   糖果被人做成格式模样,有的像麻雀,有的像鸽子,有的则羽翼丰满,尾翼更胜。这么看来,蛇族在精致方面,也不逞多让。   程远随手挑了个小巧的画眉鸟样子的糖人。这东西味道到底比不上现代的糖果,纯是甜味,吃多腻人。程远也只是凑趣,才在索克尔的要求下买了一个。   又朝前走了两步,忽然听到一个孩子的哭声。   这声音,有点耳熟?   程远拉着索克尔循声过去,果然看到一个小雌性正在路边呜呜的哭,旁边围了一圈人。程远走进一看,这小雌性正是班里最小的一个学生。   “恩恩,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啊?”程远连忙过去,蹲下身揉揉小雌性的头。   “老师?”恩恩迷蒙着睁开一只眼睛。“我找不到兽父母父了…”说完又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乖,老师在这里啊。不要怕,呐,糖果给你。”程远把刚买来的糖人塞恩恩手里,又软声哄了几句。小雌性因为有了认识的人,注意力又被糖果吸引,渐渐停了哭声,缩在程远怀里不出声。   因为索克尔对这里比较熟悉,程远就打发他去找恩恩的父母,自己留下来陪恩恩。索克尔开始时不愿意,这里人太多,他担心程远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程远却觉得自己一个成年男人怎么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受欺负,把索克尔劝走了。   结果事与愿违,还真就有人敢光天化日出言不逊。   作者有话要说:  这部分比较多,分着发。 第8章 谢谢你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话到了这个原始世界仍然有用。程远为了不碍事带着恩恩站在一排排的摊位后面,正小声哄着恩恩,就见几个兽人不怀好意的凑过来。   “哟,小雌性,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程远扫了一眼来人,往旁边躲了躲,没吭声。   那个出言不逊的兽人一看,觉得程远文质彬彬的样子好欺负,更肆无忌惮的上前两步。   “躲什么,聊聊天嘛。”   程远不理,抱起恩恩想走,却被几个兽人笑嘻嘻地走过来封住去路。   孩子的直觉总是敏感的。恩恩像是被吓怕了,不断往程远怀里钻。程远拍拍恩恩,让他把头埋在自己颈间,仔细观察着站在面前的这群人。   这群人不修边幅,衣着有些邋遢,而且体态不一,但四肢强健,肤色偏深,再加上这种无赖性子,程远初步估计,不是流浪兽人,就是出自某个小型部落。有些部落因为人员稀少,需要战斗力,没办法像程远所在的大部落这样对品行不端的兽人进行驱逐,进而助长这种人的气焰。   躲不掉,程远干脆站定,扬声道,“没什么好聊的,我的伴侣很快就会过来接我了,他会生气的。”   这里只是比较靠边,周围还是有很多双眼睛,此时已经有人向这边张望了。   那个兽人犹豫了一下。   这些兽人说来也只是来骚扰人,不可能敢在公共场所掳个雌性回去。这雌性的兽人要是真找过来,嚷嚷起来惹了众怒,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不过转念一想,他们人多势众,如果被小雌性一句话就吓退,那多没面子。而且,这个雌性真的有伴侣么?他身上似乎,并没有别的兽人的气味啊。   权衡一下后,那兽人不退反进,伸手去摸程远的脸,程远下意识的迅速躲开。“哎呀,小雌性看着这么乖,脾气好大啊。”旁边一个兽人笑得一脸夸张。   程远正要说什么,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出现,“啧啧啧,光天化日的欺负一个小雌性,怎么,自己没本事结不到对,跑这儿乱发情?”   程远抬头一看,正是斯蒙。   领头的那个兽人眯眼瞧着斯蒙,“哟,狐族的啊。啧啧。”   狐族兽人多长相柔美,因而有很多別族兽人会对其出言不逊。但狐族本身是一大族,再加上如今各组互通往来,这种观点早已不再,就算有人心里阴暗,也只能在背地里嚼舌根。正面开骂,是想和整个狐族过不去么?   不过斯蒙并不需要找救兵。   只见寒光一闪,那兽人的颈间顿时一道血痕,伤口不深,只是流血但不致命,斯蒙嫌弃的擦了擦手中刀锋上的血渍,“啧什么啧,菜叶子吃多塞牙了?”   “你!”那兽人还想说什么,却被同伙劝住。   再闹下去,下一刀就不仅仅是划出血那么简单了。   “赶紧滚!”斯蒙看似漫不经心,头也不抬的说道,身子却已经移到程远旁边。   此时已经有很多人往这边看,再闹下去不是怕斯蒙一个人,而是担心惹了众怒。一群兽人扔了两句狠话,转身便走。   “呿,垃圾。”斯蒙鄙弃的努努嘴。   “谢谢你啊。”程远道。   “举手之劳。话说索克尔那小子这么没能耐,自家雌性都保护不了,这种兽人你跟着他干嘛,不如跟我了。”   程远闻言一笑,不及回话,索克尔的身影便已出现。   “你怎么在这儿?”索克尔把程远护在身后,一脸戒备的盯着斯蒙。刚一回来就听这家伙要抢自己的雌性,过分至极。   “干嘛干嘛,恩将仇报啊。”斯蒙翻了个白眼。“没有我小雌性早被人欺负去了。”   索克尔听了这话立刻转向程远,“怎么回事?”   程远无奈,只得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未及索克尔再说什么,恩恩的父母就已经赶到,千恩万谢的抱回了恩恩。等程远送走恩恩父母,斯蒙早已经离开。   看着索克尔越发阴沉的脸,程远开口解释道,“也没有斯蒙说的那么夸张。就算他不来,那几个兽人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啊。我只要喊一声,会有很多人来帮忙的,一定会吓走他们。”   这倒也是实情。兽人和雌性的出生率其实相差不大,但因为雌性体质更弱的缘故,在这个落后的世界成活率不高,故而雌性一直都是会受到保护的群体,更何况这里站着一大一小两个雌性,大家怎么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理虽然是这么个理,但索克尔仍然不放心,接下来的一下午更是寸步不离,连程远找地方方便都一定要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守着,要不是程远强烈要求,很不等就陪在旁边。   日头西斜的时候,索克尔驮着两腿发酸的程远漫步回家。程远懒散的趴在索克尔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他头上的毛。   “索克尔,”程远出了声,“那些小部落,生活得很困难么?”   “嗯,很难。”难得的,能从索克尔嘴里听到一个“很”字。   “有多难?”程远问。   “有时一个部落,只有十几个人,而雌性仅占三四个。”索克尔道。   繁衍永远是不变的话题。   “那剩下的那些兽人怎么办?”程远接着问。   “找别的部落。”   “那要是别的部落也不肯呢?”话一出,程远就已经反应过来,禁不住心下一凉。   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共用。”   程远沉默。   半晌,程远伸长脖子,蹭了蹭索克尔毛茸茸的虎头。他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自己来到的是虎族的这个大部落,更从未这么庆幸,索克尔收留了他。   “谢谢你。”程远轻声说。   索克尔不知道他在谢什么,只是转过头,安慰似的舔了舔他的脸。   明天,还是热闹美好的一天啊。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昏沉沉的了。出了一身的汗的程远急需洗个澡。这个季节傍晚的河水的温度对于索克尔这种兽人当然没关系,但对于程远来讲,很可能会把他弄感冒。   这不是现代,感冒可不算是什么小病。   之前都是趁着正午河水被晒得温暖的时候下河洗洗,此时却只能用盆子装了热水对付擦擦。   见程远拿了锅烧水,索克尔问,“洗澡?”   “嗯,身上不舒服。”程远答道。   再一回头,索克尔不知从哪里拽出来一个大木桶放在屋子里。   “什么时候买的。”程远对此很是满意   “搬过来的时候。”   索克尔添了水,又试了水温,示意程远可以了。   索克尔就在一边,没有出去的意思,程远也不矫情这个,除了衣服迈进去。索克尔站在他身后,拿过帕巾给程远擦着肩头。   两人一时无话,热气熏红了程远的皮肤,连耳尖也开始泛红。程远靠坐在浴桶里,低着头擦身。   索克尔的手位置不变,力道却不由自主的渐渐加大,粗糙的布磨得程远发疼。“不要总擦一个地方,很疼的。”   身后人的呼吸陡然加重。   程远还是低着头,他看不见索克尔的神色,连四周都因为昏暗的光线而变得模糊。但他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抵在他脖根,蠢蠢欲动。   布帕顺着程远的身子一路向下,最终流连在两腿之间。程远的心狂跳,下意识的合上双腿,结果却夹住了那只的手。   索克尔俯下身,在程远耳边轻轻说,“我也应该洗一下。”   索克尔这个人,有时候直来直去得不留一丝余地,有时候却委婉得过分。   程远知道,索克尔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他没办法拒绝。   况且,这个桶,明显一人用大了点。   “那,一起吧。”   下一秒,索克尔就脱了衣服跨坐进来。   浴桶一人用富余,两人用却不够,索克尔自然地把人抱过来,让程远坐在他怀里。   程远不舒服的挪了下,腰后的东西实在太嚣张。   索克尔一手抚摸过程远胸前的每一寸肌肤,另一只手却直直向下探去。脆弱处被人握住,程远身子一颤,喉结滚动,紧接着被人一口咬住。   “索…索克尔…”程远想让他停下,可索克尔像是执意让他出来一样加快了速度。索克尔的手法并不好,但指腹的薄茧增大了快感的强度,程远只能扬起脖子,把最致命的地方暴露在索克尔的利齿之下,两只手把住桶沿承受着酥麻感的来临。   随着索克尔指腹重重划过顶端的一下,程远猛地挺起胸膛。一朵白花在水下炸开,一点点扩散开来,直到无影无踪。   程远靠在索克尔怀里轻轻喘息。半晌,他侧过身子,一只手向后探去,握住那个耀武扬威了很久的东西。   索克尔舒服的叹出一口气,眯起眼睛看着程远的侧脸。程远低垂着眼睛,双颊微微泛红,鼻尖还沁着汗珠。每次见到程远这乖顺的模样,索克尔就感觉自己的心里像是有只猫用尾巴尖一下一下地扫着,有点痒,又有点酸。索克尔伸出手,在程远臀上流连,程远不反应也不吭声,像是专注了手上的动作。最终,索克尔也没有真的把手伸到那个隐秘的地方。   再出来时,水已经凉透。索克尔拿过大的可以当浴巾的布包住程远,坚持抱他回了床上。   程远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只留一双眼睛看着索克尔收拾残局。   他知道他委屈了索克尔,但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兽人,至始至终,没有抱怨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多字的文,我写了三个多小时。。。   感觉自己已经是个H废了。   最近一直在琢么怎么写“脖子以上”的H,因为再过几章会有一个啊嗯。。。。 第9章 擂台   第二天程远又是被索克尔叫醒的。面对固执的撑着衣服的索克尔,程远只能无奈的伸出胳膊又被人伺候着穿了衣服。   今天不再像昨天的万里晴空,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边,大朵大朵的云彩厚实的好像能躺在上面打滚,程远拨了拨大老虎的耳朵,问他那朵云像不像松鼠,那朵云像不像小老虎……   索克尔痒得忍不住抖抖耳朵。“嗯,像。”   程远佯怒的敲了下虎头,“你没有抬头看。”   索克尔费力的转过头,舔舔他,“你说是就一定是的。”   出乎程远意料的,这天的集会比前一天还热闹。街上高大的兽人变得更多,一米八的程远在这一群两米多的大汉里面显得格外渺小。索克尔蹲下身,让程远坐在他臂弯上,像抱小孩子一样抱起他。   “这……不好吧。”程远别扭的缩了下身,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人抱着,这让他很不习惯。   “兽人都会这样抱自己的雌性的。”索克尔解释。   程远看了一圈,发现确实有好多兽人为了让自己的雌性的视线不被阻挡,都会这样抱着自己的雌性。   只是一群男人被一群更高的男人抱着的场面,让程远一时之间视觉冲击很大。   转了一圈程远才发现,索克尔的身高在兽人里还算比较矮的了,熊族的兽人个头普遍超过两米,比一米九几的索克尔还要高出半个头。   “那些兽人都好高啊。”程远感叹。他的身高在原来的世界算蛮高的,到了这里却只能仰着脖子看人。   索克尔闻言转过头,认真道,“我还会长高的。”   程远闻言眉眼弯弯“嗯,会长的很高很高。”   索克尔没吭声,他觉得程远好像当老师当得太久,把他当成那群小孩子了。   两人先去了斯蒙的摊位送昨天帮忙的谢礼,按照索克尔的说法,斯蒙最缺的就是宝石。   在这个世界最没用的只能看不能吃的宝石。   “他要宝石干什么,做装饰?”程远问。   “嗯,”索克尔点了点头,“狐族喜欢华丽的东西。斯蒙,喜欢低调一点的华丽的东西。”   所以宝石质量要更高,   程远了然,传说中低调的奢华。   斯蒙一脸嫌弃的手下几颗暗黑色的小石头,还不忘嘲笑索克尔几句“自己雌性都保护不好”“那个流氓的手都摸到脸上了”之类的话。往常对斯蒙免疫的索克尔这次却听得脸色愈见阴沉,程远连忙拽拽他的衣服,表示真的没有那么严重。   在这里站了这么一会,程远才了解到斯蒙到底有多厉害。只这短短的聊天的工夫,就有好几个人过来点名找斯蒙买东西,听口气还是之前就订好的。斯蒙也不客气,一脸不耐烦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半点招呼客人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那张脸着实生的好看,就算是不耐地摆手的样子都让人生不起气来。   “拿了你的破石头,我也不能占你便宜,说吧想要什么。前两天收来个扇子,还有个陶瓶。”随手指了指摊上放着的两个样貌精致的小东西。   “嗯……”程远想了想,他还真有想要的,“这些倒不用。你有没有什么小的能随身带着的武器,就是那种能绑在手腕上发射箭的东西。”   他在部落里见过弓箭,不过弓箭太重,不方便携带这才作罢。但看斯蒙如此厉害,说不定真能造出个腕带弩来。   斯蒙听完,明白过来,似是怜悯的看了他一眼,随手从旁边大布袋子里掏出个木质的东西来。“你要的是机关弩吧。叫什么名都不知道,索克尔,你从哪个穷山沟里把人捡回来的。”   程远哭笑不得,他也没想到这个世界依然管这东西叫弩,还担心说了斯蒙不知道,这回却被人当成没文化的了。   索克尔不理他,抱起程远转身就走。程远只得无奈的回过身道谢。   走到街道中段,却见原本在昨天还是空地的地方被人用绳子围了一圈,中间还立了个架子,上面挂了块深蓝色的布料。   程远眼前一亮。   这里的布匹大多粗糙,平时穿倒是没什么,可他还差一件睡衣。从小习惯了柔软面料睡衣的他来到这里之后睡眠质量曾经一度下降,后来干脆妥协了只穿来到这个世界时身上仅存的完好的底裤入睡。但这天气日渐转凉,程远也想给自己置办个贴身的衣服来。   程远拍拍索克尔让他把自己放下,走到衣架旁的一个大叔面前,“请问,这块料子怎么卖的?”   大叔转过头,见是个雌性,笑呵呵道,“怎么,你不知道?这可不是用来卖的啊,是要打擂台的,打赢了,奖品才归你。”   打擂台啊…程远心下失落。比武他是万万不行的,看来也只能再碰碰运气了。   “想要?”难得看见程远想要什么东西,索克尔走过来问。   “还好……”程远说完,觉得自己的回答像是拐着弯要东西似的,忙又解释了下,“也不一定要这个,可以看看哪里有卖。”   “这个不好么?”索克尔不解。   “可是这个不卖,要打擂台的。”   “嗯。打。”索克尔皱眉。一个合格的兽人不会惧怕武力的挑战。   程远反了一会儿才明白索克尔如此简短的两个单字在表达什么。   虽然他平时总听部落里的人说索克尔是位出色的勇士,但他还是有点担心。那些熊族的兽人比索克尔强壮那么多,就算打赢了,受伤怎么办。   但这些话,程远是不能说出来的。兽人在这方面的自尊心和好胜心极强,这点从索克尔之前的话中就能体现出来。程远只能装作很赞成的样子,绝不能表现出一点对索克尔能力的怀疑。   待日头升高,擂台边有人砰砰砰敲起鼓来。说是擂台,还真就是擂台,一个人上去,另外有人挑战,最后还留在上面的就是获胜者。   这种比赛规则对于最开始的参赛者或许很不公平,但好斗的兽人从不会去计较这些,在他们的世界中,只有不断地胜利,再胜利,直到打败所有人。   至于那些妄想先让别人上自己的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根本不待比赛规则,众人的口水和谩骂就足够让他抬不起头来。真正的勇士早已跳上擂台,邀人来战。   第一个上台的是一个熊族兽人,程远只觉得那人虽然块头很大,但也只能算是空有蛮力。那兽人充满自信的在台子上走了一遭显示肌肉,结果被一个比他小上不知多少号的狐族兽人戏弄得两下摔倒再地。   那熊族兽人似是不服气,连道“再来”。那狐族小哥桃花眼一挑,满是不屑。   台下嘘声渐起,熊族兽人再一次被拨到在地上,满脸通红的下了场。   狐族小哥斜眼一扫台下,未及开口,便有一个豹族兽人跳上擂台。豹族以速度见长,狐族以巧力为长,这一番拳脚倒是武得好看。不过这个狐族小哥到底力气不如人,一次对踢中被豹族击倒,起身后弹弹衣袍,转身便走。   “我去了。”索克尔对程远说。   “嗯,小心啊。”程远嘱咐。   索克尔走过去翻身上台,台下立刻有加油喝彩声。程远循声看去,倒是发现了好多熟悉的面孔。   那豹族兽人见到索克尔,神色一敛,显然是认识。索克尔不多言,示意了一下便直接出招。那豹族兽人也不是纠缠的人,一次被按到在地后就很有风度的下了台。   程远只听人说索克尔很厉害,却没见识过他真的和别人比试过。在索克尔掀翻第四个挑战者后,程远才惊觉,索克尔好像……真的蛮厉害的哦。   不过索克尔也只是“蛮厉害”,又不是“超级厉害”,在挑翻第四个人之后也开始力不从心。正在程远担心的时候,第五人上了擂台。   或许世界上真的有一种叫做“气场”的东西,这人一上来,程远便觉得要比之前的几个强上不知多少。这人穿的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体态格外修长,肤色是健康的棕色,迎着太阳像是有光在流淌。   索克尔站定,示意他可以开始,那人却抱着臂不肯动手。   “你打几场了?”那人扬头问道。   “四场。”   “那好。我不占你便宜。来人先和我打,打完四场,我再和你比试。”说完站在台前向下扫视一圈,语气轻狂,“快点谁上来凑数啊?”   这话说的着实惹人恼怒,可领程远出乎意外的是,台下一时之间竟没人肯上来。   “这人……”   “这人是豹族的‘第一勇士’,叫罗肖。”一个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把程远吓了一跳。   见程远惊讶的转过头看着自己,斯蒙翻了个白眼,“我都在你身边站好久了,你才看见?”   “抱歉,”程远低头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没注意。”   台上索克尔没纠结那四个人的份,见罗肖打定主意,也就从善如流的先退下回到程远身边。   “怎么样,你没受伤吧。”程远忙问。他见那些人下手可不轻。   “小伤。”索克尔不是绝世高手,其他人也不是充数的菜鸟,挨两下是在所难免的。   一边斯蒙看不下眼,啧啧道,“结了对就是不一样啊,瞧你娇气的。那也算伤?”   索克尔没理他,伸手拨了拨程远额前的头发。程远原本有个刘海,来这几天已经长到开始挡眼睛了。   这边正说着,那边擂台上也终于又有人上来挑战。罗肖这“第一勇士”的名头也算名不虚传,没到三分钟,那人就被罗肖一个巧力甩到台下去了,输的脸面全无。罗恩在台上扬声道,“下一个。”   “小鬼。”斯蒙见状嗤笑一声。   “小鬼?”程远转头问“他多大了?”   “十七了吧。”斯蒙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十七,那确实还是个孩子,不过在这里,十七岁结对的兽人倒也不算罕见。   “说来,斯蒙你多大?”叫别人小鬼,可斯蒙看上去也很年轻的样子。   “二十五。”索克尔抢先道,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还没结对。”   斯蒙一听后半句,立刻炸了,“我那是眼光高!”   索克尔看都没看他一眼。   “没什么,”程远安抚道,“我都快三十了。”   这回轮到斯蒙一脸震惊,“你都三十了?!”   “嗯……是啊。”程远被他看的尴尬。自己大了索克尔十岁这点,一直让他很难为情。   索克尔闻言皱眉,“三十?”他只知道程远年纪不小,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大了。   程远本来就有点红的脸更是刷的一下红了个彻底,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怎么这个眼神……”程远被索克尔的目光弄的发毛。他不会是觉得上当受骗了吧。   “没事。我养你。”索克尔拍拍他的头。雌性在二十岁时是最好的受孕期,三十岁再生宝宝就比较难了。不过他会努力的。   程远浑然不知索克尔内心已经给他打下“生娃难”的标签,只觉得他这句表白来的没头没脑。几人这边说着,那边罗肖也利落的解决了第四个“凑数的”,正招呼索克尔。   “小心。”看了几场擂台,程远也明白过来擂台的输赢没有明确的规定,但没有谁会打到重伤,一般自知不如也就自动下台了,但他还是不免叮嘱一句。   索克尔点点头,转身刚要上台,却见罗肖已经站在台下了。   静默了一秒。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热烈起来,很多兽人粗着嗓子高声呐喊。程远没闹明白怎么回事,斯蒙看他一脸不解,开口解释。   “这是要用兽型对攻。”   果然,下一秒,两人齐齐化形。   见到罗肖的兽型,程远也不禁赞叹一声,“好漂亮!”   只见一只黑豹立在场中央,他通体尽黑,唯有腹部一片雪白,双眼是蜂蜜一样的色泽,黑色瞳仁收缩成扁核状,四爪抓地,身体后倾,光滑的皮毛在太阳的照耀下像是覆了层油在缓缓流淌。   罗肖不动,索克尔也不动,一豹一虎对峙着,却没人敢催促。终于,还是年少的罗肖先沉不住性子,猛然跃出扑向索克尔。索克尔也是一直紧紧盯着罗肖的动作一刻不肯放松,侧移躲过后立即反扑。罗肖的反应更是不慢,竟没让索克尔得手,随即也展开反攻。   程远在一边,只觉得两人平日收起来的指甲今日看来格外锋利,一来一往都是触目惊心。程远算是明白为什么围出来的场地比擂台大上那么多,如此两只猛兽相争,地方小了又怎么施展得开?   两人的节奏猛然加快,一时间场地里竟是尘土飞扬。程远连忙扇了扇面前的灰,瞪大了眼睛怕错过一分一秒。   “放心吧,”斯蒙眯着眼睛嫌弃的摆摆手,“输不了。那小鬼还嫩着呢。”   “他不是‘第一勇士’么?”程远不明白。罗肖是第一勇士,但索克尔那“最优秀的猎手”后面可还要加上一个“之一”。   “是有这么个称号,不过武力只是一个标准。”   “那其他的标准呢?”   “这个嘛……”斯蒙挑了挑眉,“长相,学识,以及……他兽父是豹族族长。”   程远一时语塞。原来这“第一勇士”,也是有一定“水分”的。   虽说如此,这罗肖到底是个厉害角色,和索克尔斗得难舍难分。在索克尔教两个学生时,程远也旁听了不少,再加上旁边斯蒙时不时的解说,此时到也看出些门道来。   或许是种族优势,罗肖的速度很快,反应也格外敏锐,不过似乎不够老练,经常会出纰漏,只是大多数的错误都被他用速度弥补。   而索克尔较之于他则更稳重,在跟住罗肖的节奏同时努力抓住对方各种失误。   突然,罗肖凌空一跃像是要钻个空子,却反被索克尔逮到机会,就势一滚躲开后趁着其落地未稳猛地掀翻对方。罗肖一惊,忙要翻身,未料索克尔速度居然更是快上一分,一爪踏上他雪白的腹部,利齿却早已抵在黑豹的颈间。   胜负已分。   索克尔缓缓松口,退后两步变回人形。黑豹不情不愿的站起,也跟着化了型,抖抖身上的灰,“你赢了!”   索克尔没回应,转身又回到台上。人群一片叫好声,但他没有就此放松。按照规矩,别人还是可以向他挑战的。   但这到底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就算有人跃跃欲试,此时也不在好意思乘人之危。一时间没有人再上台,主事人立即宣布,擂主已经诞生。   之前那个大叔笑呵呵上了台,把叠好的布料交给索克尔。原本胜者应当展示一下奖品,不过索克尔根本没有配合得意思,拿了东西转身下了台。   “好厉害。”程远接过布料,不忘夸奖。   索克尔摇摇头,这个擂台只是集会的一个助兴活动,算不得真。“为什么要这个?”他没见程远多喜欢买衣服,前几天有雌性叫他去挑料子他也只是作陪,什么都没选。   “哦,我想做一件睡衣。”程远解释,“就是睡觉的时候穿的。这个料子比较舒服。”   索克尔沉默一秒,“不做。”穿着衣服,他还怎么摸到软软的小雌性。   “为什么?”难得索克尔不肯依他, “你有用么?那你拿去好了。”   既然有这种布料,那就能找到做布料的人,想办法再买一块就好。   “不做睡衣。”索克尔语气坚决。   程远纳闷,索克尔跟睡衣有什么仇?   一边的斯蒙听不下去,骂道,“流氓!”   程远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顿时哭笑不得。   这时台下人已经开始散去,那个豹族少年罗肖却是跑了过来,“喂!我知道你的名字了,你叫索克尔是不是?为什么拒绝我的挑战书?”   上一次索克尔打败了他后,他便回去苦练了好久,再之后多次邀战,都被索克尔拒绝。这次好不容易在擂台上遇见他,蛮以为自己能大获全胜,却没想到还是索克尔技高一筹。   索克尔本不想理他,不过程远觉得这样不大礼貌,拽了拽他的袖子。   “没必要。”索克尔受到程远示意,三个字算是解释。   “没必要?”少年的自尊心显然受到侵犯,“那你这次为什么又来打擂台?”   集会上的擂台原本是给兽人们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继而得到雌性的青睐。依照索克尔的性格,要不是程远想要这块布料,他完全不会参加。   “为了哄他雌性。”斯蒙替人答道。   罗肖像是才注意到程远似的仔细打量站在一边许久的程远,程远也回人一个微笑算是打招呼。   “算了,这一次是我技不如人。下一次我一定打败你!”这豹族少年看上去自负,却没想到性子倒是洒脱。输了比赛也不恼,只是放下话来再战。   “加油!”程远鼓励似的笑笑,索克尔一把把人抱起,转身离开。   身后还传来少年的喊声,“我会战胜你的!”   斯蒙不耐地摆摆手,和两人告了别离开。程远抱着布料坐在索克尔的臂弯上,这时看向他们的人要比之前还多,程远拍拍索克尔的胳膊,“放我下来吧。”那些好奇的目光让他别扭的很。   “不做睡衣。”索克尔执着。   “好好好,不做。”有索克尔百般阻拦,程远估计哪怕睡衣做出来自己也没机会穿。索克尔第一次“要挟”程远,却没想到是为了这么一件事。   索克尔这才心满意足,把人放下。   最终,程远也没有得到他心心念念的睡衣。那块布料被做成了一件薄袄,留作冬天时贴身穿着。   作者有话要说:  码到后面有点糙,主要是我太困了。。。   这就是没存稿还拖稿的代价。   罗肖不是路人甲,但也不是情敌。他会在以后出现的。基本上来讲文中着重提出来的人物在后面都会有或多或少的戏份。   如果我写得出来的话。   好梦。   以及,我为了这文得开始看一个节目了。猜猜看是什么?   猜对了。。。也没有奖励。 第10章 跃升节(一)   当第一片落叶告别枝头的时候,跃升节正式开始了。   在清早举办的开幕仪式上,凌柔无疑是最吸引眼球的那个存在。   酋长表情肃穆的站在广场最高阶上,当着所有部落族人的面问道,“凌柔,你决定好了么?”   “是的,”凌柔目光坚定,“我确定要参加跃升节,通过考验,取得结对自由权。”   酋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接着面向众人,振臂一呼“所有的孩子们!今天,是你们跃升成为一名真正的兽人的时刻!为取得尊严,为取得力量,你们要全力以赴,不畏惧任何艰难。兽神会庇佑每一个坚强的勇士,不论他是一位兽人,还是一名雌性。去展现你们的能力吧!”   “愿倾毕生之力,护我族人世代不息!”   程远站在人群中,看着场中的孩子们,一时间百感交集。尤其是凌柔和耶伦,这两个人,一个是雌性,一个体型瘦弱,参加这样的考验,真的让他很是挂心。   “别担心,”索克尔看出程远的紧张,抱了抱他,“他们很优秀。”   “嗯,我相信他们。”程远仰起头,对索克尔露出一个笑。   这一次的任务内容,是穿过部落外围的相对安全的林子,深入丛林猎杀一只猛兽并带回标志性部分。狩猎的目标被限制在几种攻击力强而栖息地深远的猛兽范围内。这几种野兽连成年的兽人独自狩猎见到时,都会选择躲避,任务难度可想而知。为了减少伤亡,也为了任务的合理性,部落要求两个人结为一组,猎杀一只即可。   小兽人们听完任务内容,立刻张罗着组队,往常那些表现的就很突出的兽人们一时间格外抢手,那些实力不强的人就只能削尖了脑袋想和他们搭伙。   小兽人们热热闹闹的组队出发,而耶伦和凌柔这里格外冷清。两人目光不期而遇,耶伦掩饰尴尬的咳了一下,“要不……我就勉为其难的和你一队好了。”   凌柔瞥了他一眼,迈步走向密林,一回头见耶伦傻愣在那里,冷声道,“还不走?”   “咳,来了。”耶伦应了声。他还以为,凌柔要独自行动呢。那样一来,他可就真的落单了……   小兽人们一迈进森林,立刻警觉起来,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绷紧神经,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只是时间一长,都渐渐放松下来,最后只勉强维持个姿势,却不再像最开始时那么全神贯注。   凌柔刚进林子里时,也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耶伦见他一脸戒备,摆摆手说,“别那么紧张,这里还是安全区,没什么野兽。”   凌柔想想,觉得也对。神经崩得太紧,反倒对之后不利,于是也适当的放松自己,只是难免紧张。   两人不像其他兽人那样在丛林外围就十二分小心,而是尽快穿过安全区。   随着两人的深入,森林里的动物踪迹渐渐多了起来,不消说常见的野兔一类,单说鹿群就见到了两三个。   两人本着节省时间和体力的原则原本不想搭理这些没有危险的动物,但在遇见第四个鹿群时,耶伦改了主意。   “要不,我们猎只鹿来?”   凌柔瞥了他一眼,语气嫌弃,“你饿了?”   “呿,”耶伦撇撇嘴,“我是想着,说不定能用只鹿做诱饵。”   “诱饵……”凌柔思考。   这次的任务,就连最强壮的小兽人也不敢说手到擒来,对于他们这一对难兄难弟,更要智取为上。如果真的能避免正面碰撞,当然更好。   只是……   “这里离目标的活动区域还远了点,现在动手,不是多了个拖累么?”   耶伦点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再往里面走,能不能找到容易捕捉到的猎物就难说了。里面情况复杂,你和我谁都没进去过。倒不如现在就捉一只,也不用带着一整头,取其中一块肉就好。”   凌柔听完想了想,觉得有理,也点头同意。   此时两人离鹿群距离较远,适合打伏击。虽然耶伦的毛色不利于隐藏自己,但野鹿极差的视力也算是弥补了这一点。而刚巧的是,这鹿群旁并没有总与它们一起行动,充当侦察兵的猴子。   两人商量一下后,凌柔悄悄潜行,爬上鹿群周围的一颗树上。耶伦则化成兽型,悄无声息的接近鹿群。   在距离鹿群还有十多米远的时候,耶伦白色的毛皮还是暴露了他的踪迹。一只野鹿在发现了个模糊的白色不明身影后一边紧紧盯着耶伦,一边一足用力踏地。   警报发出,鹿群在慌张了一下后立刻开始奔跑。耶伦的反应也不逞多让,蓄力一跃便拉近了近十米的距离。野鹿四蹄狂奔,看上去并没有追上的可能,不过耶伦并不但心,他早就找好了目标。   鹿群中的一只小鹿因为经验不足又受到惊吓,渐渐跟不上鹿群的速度。耶伦在快要接近它是猛然变向,鹿群当即被他冲散,那只小鹿也因此偏离了大部队。没有了父母的照顾,小鹿只得拼命的朝一个方向跑去,一时间速度倒也不小。耶伦并不用出全力,只紧紧坠在它的身后并不断调整方向。   近了,很近了!   凌柔死死盯着自投罗网的小鹿,掐好时间猛地一步跳下,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小鹿被背上突然多出来的重量又吓了一跳,本能的挣扎,不过这时候,凌柔的匕首已经死死插在它的脖颈处。   鲜血四溅。   惯性的最后一跃之后,小鹿跪倒在地,后腿还神经性的抽搐着。凌柔在确认小鹿已经死亡后一下子瘫软在一草地上,不断地喘着粗气。   耶伦赶过来,化回人形走到凌柔身边,见他面色苍白,别别扭扭的问一句,“你还好吧?”   “我没事。”凌柔答。   如果只是为了猎取到鹿,根本不用凌柔,耶伦一个人足够搞定一只小鹿。耶伦如此安排的用意,还是在凌柔上。   他就算是较之于其他小兽人瘦弱,但也曾和兽父外出狩猎,进行过杀戮,感受过猎物脆弱的脖颈在自己口中断裂的滋味。但凌柔,他怕是连只鸡都没有杀过。   这样的一个雌性,哪怕是再厉害,在真的动手猎杀时恐怕也会迟疑。   而在凶猛的猎物面前,任何一点迟疑,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凌柔强大的心理素质很快克服了鲜血的冲击,两人麻利的割下小鹿的一条后腿,剩下的部分则被耶伦吃了个差不多。   看着大白虎大肆咀嚼的样子,凌柔嘲讽道,“还说不是饿了?”   耶伦洁癖的在草丛中蹭了蹭嘴巴,才慢吞吞的回应,“不吃浪费。”   他知道,凌柔是在刻意轻松气氛。   再往深处,危险成倍增加。两人不敢托大,耶伦保持着兽型和凌柔一起前进,以防意外。   四下寂静,风吹树叶的声音在这里都显得格外的大,两人不再说话,沉默前行。   百兽之王的力量显然震摄了这里的动物们,绝大多数发现两人的生物都选择了回避或者绕行。   不过,也有例外。   耶伦到底经验不足,一不留神竟闯进了一只金钱豹的领地。那豹子见到这一人一虎立即警戒起来,弓起背来怒目圆睁,发出低低的吼声。   凌柔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匕首,鼓起勇气回视着。两人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不愿意将豹子列为狩猎目标,能躲过自然最好。   面对如此强大的物种,如果贸然放低姿态,反而可能被对方视为弱小生物进而被追击。耶伦迎上金钱豹的目光,尽量保持声音平稳,向对方发出友好的信息。又悄声嘱咐凌柔,“到我背上来。”   如果真的要逃跑,凌柔的速度显然不够。   事情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或许是凌柔爬上耶伦背的动作激怒了金钱豹,那豹子猛地冲了上来。耶伦当机立断朝凌柔告诉他的方向跑去。   豹子以速度著称,尚且年少的耶伦还不是他的对手,他只能拼命的奔跑,下意识的听从凌柔的指示。   “下一棵树,右转直接大跳!”   耶伦再次猛然提速转弯,想都没想就是一跃。身后金钱豹完全没有跟上节奏,和耶伦错了半步。   就差这半步。   那是一条不算宽却很深的大沟,耶伦一跃刚好能越过,但金钱豹却因为当时没有发现,在里深沟还有半步的时候就起跳,结果一下子落到了深沟。   耶伦跑出好远才敢停下来,凌柔立刻跳下耶伦的背,忙问他受没受伤。   “没事。”耶伦抖了抖身子,这么一折腾,耗费了他很大体力。   而那只原本要用作诱饵的鹿腿,也在被追赶的过程中让凌柔扔出去分散金钱豹注意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先放一部分。跃升节估计要分两章来写。 第11章 跃升节(二)   在最初听了狩猎范围后,两人的首选目标就是沙狐。   这是一种生活在密林的动物,它们从不群居,多数选择独自生活。沙狐本身有很强的战斗力,它的身形敏捷,有着不输给狼的利齿,但性格却胆小谨慎又贪小便宜,只捕小型动物,面对大型的如狼、虎、豹一类则会远远地跑开不敢一战。但正因为这种性格,使得他们极不容易捕捉。   “我们需要一个诱饵。”在确定沙狐就在这一区域内后,耶伦说道,“但那只鹿腿已经被你弄丢了。”   “可我们有更好的选择。”凌柔道。   “什么?”   “一个受伤的、尚未成年的雌性。”   耶伦眯起眼睛。   凌柔瘫倒在草地上,难得的放松了一下。   这很危险。他心里清楚。纵然沙狐生性懦弱,但对付他,足可以一口咬断他的脖子。拿自己做诱饵,这是兵行险招。耶伦就埋伏在不远处,但绝不可能在以第一时间赶到。他们也没有做机关埋伏,因为任何一点不寻常都可能被沙狐识破,进而躲得远远的。而他们,已经不敢保证能不能如此好运的遇到下一个合适的目标了。   耶伦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茂密的矮树丛中,一双眼紧盯四周,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弱小的,看上去离群受伤的雌性躺在草地上,身上尽是血色。麦色的皮肤此时被阳光照耀得盈盈发亮,看上去白皙许多,额前的碎发混着汗水贴在脸上,还有几点泥土混杂其中,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正慌张的扫向四周,面色煞白,惶恐不安。   日头渐移,耶伦埋伏在树丛中不动半分,小雌性仍旧在草地上唱独角戏。离这不远处就是沙狐的巢穴,它一定会回来并发现凌柔,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来了!   耶伦的视力更为敏锐,先一步发现了归来的沙狐。凌柔放在身侧的手一紧,显然随后也看到了沙狐的身影,   那是一只有着土黄色皮毛的沙狐,看上去还很年轻,它正谨慎地盯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雌性,内心蠢蠢欲动。   静默。两方谁也没有先有动作,唯有凌柔继续自然的看似在检查自己的伤口,调节修养。   这是一场耐性和毅力的比拼,谁先出来,谁就是输家。   而虎族最大的优点,就是耐心。   一支优秀的老虎可以在丛林中一动不动藏上好几个小时,只为了最后一举攻下,咬断猎物的喉咙。   凌柔面色不变,心里却紧张的打起鼓。   他不是不害怕,但更强烈的兴奋感占据了主导地位。他知道,那只沙狐已经开始心动了。野鹿牛马常见,但一只弱小的雌性,可是难得的美味。   果然,那只沙狐动了!它从林子中一下子冲了出来,凌柔立刻抓紧匕首,准备给它致命一击。   然而,它突然停住了。   耶伦为了不暴露自己,本身就在距离凌柔较远的地方埋伏,而沙狐冲出的位置几乎就在他的对面,现在的距离还太远,他不敢保证自己能追上它。   凌柔对沙狐的这一停顿也很是意外。这个距离对于沙狐来讲,至少还要全力跃上三步。   凌柔面色惊惧的盯着突然闯出来的沙狐,身体却开始向耶伦所在的位置倒退着靠近。越进一步,他们的把握就越大。   这只沙狐显然经验还不够,显得犹犹豫豫。它一方面觉得这个雌性出现的莫名其妙,另一方面却又贪心贪得。   凌柔小心的和它僵持着,他不敢移动得太快,如果沙狐发动突然攻击,他担心自己无法迅速抽刀。   然而这只沙狐终究没有给他太多的靠近耶伦的时间。   在凌柔挪出两步远的时候,沙狐猛地直直冲了上来。   凌柔反应极快,立刻暗下腕上的机关,三根箭头发黑的短箭瞬间射出,凌柔无比庆幸程远将这个机关弩借给了他。   不过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感叹。   沙狐的灵巧让它轻轻向一旁一跃就躲过了三根短箭,只有一根擦着他的身侧掠过,划开了一道伤口,见了红。   凌柔原本也没有指望用这一招就捉到沙狐,他的目的是争取时间。   因为变向,沙狐冲过来的时间增多,凌柔有机会利落的翻滚起身。沙狐随即来到他的面前,森白利齿清晰可见。   凌柔迅速向旁边栽倒躲开这一击,他的身子为耶伦提供了最好的掩护,只这一瞬,白虎杀至,直扑沙狐面门。   凌柔就地一滚远离两只猛兽,他待在那里只会成为耶伦的拖累。   沙狐显然没有想到在这雌性背后居然藏了一只猛虎,被耶伦扑了个正着。求生的欲望让他不退反进,耶伦一击未致命,沙狐立刻展开反击。   尖锐的牙齿,锋利的爪子,迅捷的身形。两只猛兽缠斗到一起,一旁的凌柔完全插不上手。   到底还是性格驱使,沙狐在最开始两下勇猛的攻击后开始且战且退,想方设法准备逃跑。耶伦的能力还不足够顺利猎杀如此厉害的猎物,一时之间竟没办法将其击杀。   “别让它跑了!”凌柔大声喊道。只要再坚持一会儿,激烈的动作促进血液循环,就会加速毒药的发作。只要他们不弄丢它,这只沙狐就是囊中之物。   耶伦会意,躲闪沙狐的攻击的同时全力阻挠它的离开。沙狐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最终,在白虎最后一爪猛拍下轰然倒地。   “死了?”   耶伦拨弄两下合上眼睛的沙狐。“应该是。你那毒药这么厉害?”   凌柔蹲下身查看,也很是疑惑,“不知道。我从巫医那里讨来的。他只说发作很快,但按理来讲,应该不至于直接杀死……不好!”   那沙狐局然是假死,此时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向凌柔咬去,竟是要报仇!   凌柔猛地向一旁闪躲,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根本来不及观察方向,手中的匕首一直未曾放松,只下意识全力向前刺,直直击向沙狐的头。   血光四溅。   凌柔缓缓转过头。沙狐已经彻底没了气息,一只眼大大的睁着,像是死不瞑目,另一只正淙淙的冒着暗红的血液。   那只匕首插进了它的的一只眼睛,刺进大脑,毙命。   凌柔刷的一下收回手。这次是货真价实的面色苍白,脸上溅上了喷薄出的鲜血,一红一白对比格外刺目。   耶伦担忧的看着凌柔。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已经结束了。小雌性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经受这么多事情,显然还是被吓坏了。   货真价实的“狐”口脱险。   耶伦化回人形,犹豫了一下后小心翼翼地抱住呆愣的凌柔,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声音难得的温柔。   半晌,凌柔才缓过劲来,退出耶伦的怀抱反手擦擦脸上的血迹。   “嗯,我没事。”缓缓吐出一口气,凌柔抬起头,目光炯炯,“我们成功了。”   “是的,我们成功了。”耶伦用力的点点头。   凌柔终于取得了结对自由权,而他,也将成为一名真正的兽人。   耶伦拔出匕首准备割下沙狐的头带回去,凌柔伸手拦住他,“我来”。   耶伦想了一下,把匕首交过去。   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克服过去,才是成长。   凌柔面无表情的一点点用力切下还维持着死前表情的沙狐的头,用心感受血肉在手下分离的触感。这是他,是他们第一次狩猎的成果,也是他人生的又一个开始。   在一边某棵不起眼的高大茂密的书上,程远目送着一人一虎渐行渐远。   “太惊心动魄了。”程远感叹   “但他们成功了。”索克尔低声道。   “这两个孩子,真的很勇敢。”程远望着他们的背影说。   “也很优秀。”索克尔补充。   “话说回来,”程远转头看向索克尔,“老虎不是不会爬树么?”   索克尔瘫着脸沉默。   程远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索克尔妥协,无奈道,“虎型时不会,人形可以。”   “那你现在变成虎型的话,会怎么样?”程远好奇。   “没试过。”索克尔抱着程远跃下,随后立即化成虎型。   程远笑着爬上索克尔的背,不再打趣他。   最后回头看一眼沙狐横在血泊中的无头尸体,索克尔驮着程远,奔向家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不算多,但我写的很爽。 第12章 归来   或许是沙狐血腥味的缘故,又或者是两人在森林里闹的动静太大,这回去的路上可不太平。   当初躲豹子慌不择路,如今再辨认出回去的方向可就难了。好在凌柔多了个心眼,一路上留神记了个大概,分了东南西北后大体位置倒是不会错的,只是路上的“偶遇”未免多了些。   又甩掉一只不知怎么窜出来的棕熊,耶伦的速度开始慢下来,凌柔从他背上跳下,不想再给他增加负担。   “上去。”耶伦吩咐着,还有些气喘吁吁。   “你太累了。”凌柔道。   “但你太慢了。”耶伦毫不留情面。   一只老虎的速度,毕竟要比凌柔步行快得多。此时夕阳已经西斜了,天再黑下去,夜里的森林简直步步惊心。   凌柔权衡了一下,重新爬上白虎的背,更仔细的判断着周围的情况,竭尽全力避免遇到大型生物。   重新追上两个孩子后躲到暗处小心的不被他们发现,等两人走远,程远拍了下索克尔的肩膀,责怪道“为什么给他们找这么多麻烦,他们已经很累了。”   刚引完一只熊的索克尔此时比耶伦状态要好上太多,抱住怀中的雌性解释,“他们以后会遇到更危险的情况,这只是第一步。”   程远沉默,他知道索克尔说的是对的。   如果是在自己原本的那个世界,只要你有能力有知识,哪怕手无缚鸡之力都没关系,没有谁需要你打打杀杀。   但在这里不一样,这是生存。   好在索克尔也知道适可而止。两个小家伙在天色灰暗的时候终于走出了密林,迎接他们的是燃烧的火把、期盼的目光和族长欣慰的眼神。   “是谁,是谁?”   后面的家长殷切的张望着,虽然耶伦那与众不同的毛色已经足够辨明身份,还是有的父母期盼着这是自己的孩子。   “我回来了。”耶伦化成人型,疲惫的走向他的兽父。   感情从不外漏的兽人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头,眼眶似乎是被火把的烟熏得泛红,“好孩子,你长大了。”   “是的。我长大了。”耶伦眼睛一热,喉咙像是卡着一个小硬块,他慌忙咽了口唾沫,不让自己的声音变调。   凌柔也回到自己的父母身边,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天,守了一天,只为了能够的第一时间见到归来的孩子。   “好孩子。”凌柔的母父含泪笑着抚摸他的头发。他们的孩子是如此的优秀,居然真的通过了考验。   “母父……”凌柔此时才真的有了一个孩子的样子,他将头依偎在母父的颈窝,背上传来厚重的力道,是他的兽父无言的赞赏。凌柔悄悄把泪水蹭到母父的衣服上。他的父母为了他的这个决定,一定操碎了心。   一问才知道,他们这一组算是幸运的了,凌柔只受了些擦伤,耶伦右臂被沙狐划破流了血,好在没伤到骨头。剩下回来的小兽人可是个个带红,有一个掉到不知名的深沟里弄得小腿骨折,还有一个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蜜獾挠咬得满脸开花。而最让人担心的,还是剩下的小兽人。   还有两组人依旧在森林里,没有消息。   伤的比较重的已经被送到了巫医那里救治,能坚持的仍留在这里盼望着伙伴的归来。四周一时静谧,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清晰可闻。程远站在索克尔身旁,紧紧攥着他的手。原来那个世界的孩子们,在这个年纪经历的最严峻竞争也不过就是中考高考,而这些孩子,却要在这个时候经受生死的考验。   “别担心,会找到的,会找到他们的。”   旁边有一个雌性应该是四个孩子中一个的母父,已经忍不住开始掉了眼泪。旁边他的伴侣把他抱在怀里低声安慰。   已经派出了成年兽人进去搜寻,然而这广袤的森林又岂是人力可以探索得尽的,若真的遇险,获救希望也是渺茫。   程远认出了那个落泪的雌性,是班上一个学生的母父。这学生叫瑞肯,是个强壮而勇敢的兽人,并且有着聪明的头脑,绝非莽夫,组队时就有很多小兽人想和他一组,而他最后选了一个班里实力几乎垫底的人。程远万万没想到这么久没回来的小兽人里,会有他一个。   “回来了回来了!”站在前排的人突然喊道。   “谁会来了?”   “都回来了,四个,四个人都回来了!”喊话的人声音激动地颤抖起来。   只见两只身上血迹斑斑的老虎步履缓慢的从黑黢黢的林子里钻出来,嘴里都叼着什么东西,宛如浴血归来的英雄。其中一只体型更健硕的老虎背上还横躺着两个人,神志已经不清。   众人冲上去连忙将两个人抬下来,两只老虎将口中的东西甩到地上,摊在地上动也不想动。   “恩格,恩格?”孩子的母父焦急的拍着小兽人的脸。   “母父……”兽人悠悠转醒,双眼迷茫,“瑞肯……瑞肯和赛吉……”话音未落,便又昏了过去。   众人连忙把受伤的兽人们抬回部落,程远本来也想追到巫医那里,索克尔拦住了他。“现在那里人太多,我们帮不上忙,不如在外面等。”   “也好。”程远勉强点了点,却还是忍不住担忧。   在部落最大的会议室里,酋长坐在最前方,神情严肃。   “大家不要担心,孩子们都没有危险,巫医已经稳定住他们的情况了。刚刚,出去进行搜寻人物的兽人以及另一位已经醒来的小兽人和我说了事情的真相。实际上,瑞肯和赛吉在下午就完成了任务,结果两人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另外一组小兽人。当时这两个兽人正遭受雅马虎群的攻击,是瑞肯当机立断带着赛吉救了他们,还协助两人收获了一枚虎头。只是,情况实在太凶险,他们都受了很重的伤,是瑞肯坚持将这两个小兽人背在背上带回来。”酋长缓了口气,接着道,“我衷心的为我们部落有这样优秀的后代而感到骄傲。我们不是无情的野兽,我们是团结的部落,是一个大家庭!在这里,我也要向培育了如此优秀的孩子——瑞肯的父母致以最诚挚的敬意。更具体的表彰活动,我会在感秋节上安排。今天天色很晚了,大家抓紧回去休息。”   酋长又布置了一下,大家散了会,各回各家。   “感秋节是什么?”程远听别人说这个词听了好几天。   “是部落最盛大的节日,感谢丰收。同时也是跃升节的收尾,酋长会在那一天宣布新一批小兽人的成年。”索克尔打好了水,又把浸湿的巾帕递给程远——小雌性坚持不要他给洗脸。   程远擦完了脸,把脚泡进盆子里。自从入秋后,索克尔每晚都会给他烧热水,天天不忘。“跃升节都这么艰难么?我听人说,往年难度没有这么大。”   索克尔行动顿了一下,接过巾帕去洗干净。“还好。”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今年难的还好,还是往年简单的还好。   程远没再多问,钻到被子里悄悄脱衣服。索克尔清理完自己后收拾好,吹了灯上床抱住程远。   “睡吧。”   “嗯,晚安。”程远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然睡下。虽然是被索克尔抱着驮着,但他也是折腾了一天,早就累得不行。   夜里,索克尔望向窗外,神色晦暗不明。   远处的天空黑压压一片。   山雨欲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困死了。。。   等更新的小天使辛苦了。   嗯……下一个情节,有辆车……如果不被贴罚单的话……   另外,我是不是该弄个微博了。。 第13章 我可以要节日礼物么   盛秋节早上。   程远醒来的时候,天都已大亮,身边早就凉透,显然索克尔已经走了很久。   程远穿衣下了地,收拾好后推门走出屋子,才发现人们已经忙碌起来了。   “程远!”学校里的另一位老师洛尔挥手叫他,“出来和我们一起去摘果子啊!”   “好!”程远应了声,快跑两步赶上他们   今晚就是部落里最盛大的节日盛秋节,经过昨天一整天的修整,今天的大家已经干劲十足。程远十分喜欢这里的人的这种性格,好像什么都打不倒他们,什么都可以克服过去,只要还活着,就永远充满了希望。   程远昨天清早就去看了几个受伤的学生。小兽人们回复的很快,一些只是皮肉伤的学生伤口已经愈合,只有几位伤及见骨的小兽人还需要静养。   程远问了才知道,部落里的成年兽人大多都出去打猎了,而他们也要为这场盛会做准备。   程远这是第三次走出部落。这次和前两次都不同。第一次是索克尔背着他参加集会,路上走马观花,都没有好好看过;第二次更是他不放心才要索克尔带着他一路尾随耶伦和凌柔,更是顾不得欣赏风景,这第三次的机会,他可要好好抓紧了。   说是走出部落,他们也不敢到密林深处,只能在外面找点东西。这些地方平时小兽人们出来玩也会光顾,一群人忙活了半天也只装满了两个篮子。   “这可不行,”洛尔犯愁,两个小篮子的水果可是远远不够的。   “要不然我们再往里面走走?”另外一个雌性提议。   大家犹豫了一下。一寸深一寸险,他们现在所在的还算安全区,再往里面走危险程度可就成倍增长了。   “我们人多,大不了几个人摘果子,留几个在旁边看着,有危险咱们就赶快走。”一个声音说道。   “也行……”洛尔想了想,点了头。   几位雌性对路的熟悉程度显然比程远这个门都没出几次的人强多了,经验丰富的雌性们打着头阵,程远主动提出想要断后。   “你还是到中间来。”一位雌性说着把他拉到队伍中央。“瞧你瘦瘦弱弱的,要是受伤了,我们可没办法向索克尔交代。”   程远微红着脸没出声。他一米八几的身高在这里虽比不上兽人,但也要比一般的雌性高上一点了。只是这里的人们每天勤于劳作,身体素质不知道要比程远这个每天蹲在办公室,奋战在三尺讲台的人民教师强上多少倍。这种到哪里都要被保护的感觉让程远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事实证明,八卦不仅仅属于女性,还属于广大的男性同胞。并且,男人八卦起来,可要比女人有过之而不及。   “哎,洛尔,你前两天天天早上晨练都不见人影,说,晚上偷偷摸摸干嘛了?”洛尔旁边一位熟识的雌性拱了下肩膀。   洛尔白了他一眼,“我还用得着偷偷摸摸么?那是我结了对的伴侣,我俩在被窝里干什么事那都是天经地义!”   “啧啧啧,你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啊。”雌性摇摇头,“相当初你刚结对的时候,说你两句脸都红的跟什么似的,日子久了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哎对了,程远,”洛尔想起在一旁沉默着尽量降低存在感的程远,“你和你家索克尔,过得怎么样啊?”   “我……”程远眼神游离,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坐到最后一步,怎么样?他也不知道怎么样。“我们还没……”   “还没?!”几位雌性听到了很是吃惊。程远的年纪不小了,结了对居还不着急要孩子么?   “那你们可真的要抓紧了。”洛尔好心道,“虽然兽型交酉己的时候会很辛苦,但那样才能要到宝宝啊。”   兽…兽型?!   程远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信息量过大让他有点发懵。他还纳闷过索克尔要他用手的时候为什么总愿意变成兽型,还当是兽人天性,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在这里的人们居然要用兽型交酉己才能受孕,那他……程远转念想了想,其实这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他又不能生孩子。   洛尔只当他害怕和害羞,滔滔不绝的传导他交酉己时要注意的地方,旁边的已婚雌性们也跟着七嘴八舌的补充。程远被他们直白的话语弄得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脖子根。   “不过说话说回来,索克尔还真能忍啊。”洛尔感叹。   “是啊,等你这么久,是怕你受伤难过吧。”另一个新婚不久的雌性托腮道,“他真的很疼你。”   “嗯……嗯!”程远抿着嘴笑笑,轻轻点了点头。   这些该面对的事情,他总要去面对的。   “哎呀,只顾着聊天了,果子,果子!”洛尔一拍脑门,赶紧招呼大家找找看。   “等你想起来,盛秋节都过了。”之前打趣他的那个雌性笑着点点他额头。“到地方了!”   程远抬头一看,只见这些枝叶苍翠的大树上挂着鲜红欲滴的果子,这些果子长得有点像现代的苹果,不过红得更甚。   “是双生果。”一边的雌性说完,拿过随身带着的长杆子开始敲打那些果实。果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一批落下来后众人赶紧过去捡。   直到果子落下来,程远才发现这个叫做双生果的东西居然是两个果子挨在一起长的,一红一绿。红的鲜艳的像是要滴血,绿的则和树叶差不多颜色,怪不得刚刚抬头看的时候没有发现。   “程远,愣着干嘛?”旁边的雌性见程远拿着两个果子纠结,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程远抬头,见他怀中抱着的果子尽是绿色,地上的红果子没有一个人捡,忙把手中红色的那个扯下来扔到地上。“没什么。”   “那红色的果子多半有毒。”程远心想。他什么都没考虑就跟出来,险些露了马脚。这个世界的植物动物都千奇百怪,偏偏他了解到的还是冰山一角,若是哪句话说错了,被有心人听去,可是会惹大麻烦的。   暗自在心底敲响了警钟,程远更加谨慎言行,活像进了贾府的林妹妹,不肯多说一个字。程远平时话也不多,大家只当他还在为打趣他的那些话而害羞,也没当回事。   “那是…蛇形果么?”程远眼睛扫到一个黄橙橙的东西,忙拉住洛尔问道。这个蛇形果索克尔给他吃过一次,味道有点类似芒果,就是长成S形,像蛇似的隐秘的树叶间。   “哟,你眼睛可真好使。”洛尔眯着眼观察了一下,发现还真是,赶快叫大家过来。这东西没熟透之前都是青绿色,长得又高,很是难找,平时只有自家兽人狩猎碰见了带回家,他们才能吃上几次。   蛇形果是长在藤蔓上的,这藤蔓又依附着大树怕得老高,众人轮换着用竹竿捅了好几下连果子皮都没碰到。   一个灵巧的雌性自告奋勇爬树上去,结果那蛇形果也不知道怎么挑地方长得,一个比一个远,他抻长了胳膊也只摘下来两个,剩下的就擦着指尖,偏偏就是够不到。   “你下来吧,我来。”程远朝人摆摆手,他比那个雌性高,胳膊也更长一点,关键的是,他终于有机会起点作用了。   雌性灵活的从树上顺下来,把果子放到篮子里,“你会爬树么?”   “还好。”程远答的有点勉强。他从小乖惯了,至多偶尔和同学出去打个口袋玩玩游戏,树,他还真没上过。   好在他花到健身房的钱没有白费,两手攀着最低的树干,双腿磨蹭着也爬了上去,只是那姿势,就不能多做要求了。   程远小心翼翼的趴在树枝上,手全力向前伸,他是没本事带着果子下去了,只能把摘到的蛇形果轻轻丢给下面的人。   圆满完成任务,洛尔在下面招呼程远下来。   “等…等一下。”程远僵住。他现在整个人都横趴在这一根树干上,动弹不得,生怕一不小心就折下去。这树干离地面得有三米多高,按理来讲就算摔下去也没什么大事,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害怕。   “快点,有什么东西过来了!”程远这边已经紧张的不行,偏偏那边又发生状况。一个耳尖的雌性听到动静,忙催促他。   就在程远恨不得直接跳下去的时候,另一个雌性出了声,“别慌,是咱们部落的兽人。”   原来成年兽人们刚刚打猎回来,正巧听见他们说话,于是赶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   程远转过头看去,走过来的人正是索克尔。“快下来。”索克尔招招手。   “我下不去…”程远尴尬的耳朵都红了起来。   索克尔沉默了一下,利落的窜上了树,双腿夹住树的主干,将手伸给程远。“过来。”   程远倒是想过去,奈何他现在的姿势让他连腾出只手的机会都没有,慌忙摇头,“不行。”   索克尔无奈道,“没关系的,我拉住你,过来。”   程远头摇得更猛,“真…真不行。”   索克尔没办法,只能又回到地上,朝着程远张开双臂,“跳下来,我接着你。”   索克尔将近两米的身高再加上手臂的距离,几乎就能碰到程远。程远这才有了点安全感,闭着眼睛身子一歪,倒在索克尔怀里。   “不怕,不怕。”索克尔也没把他放下,像是哄小孩子似的拍拍他的背安慰着。程远回头一看,才发现这高度真的是有够低的,忙掩饰尴尬的咳了两下,“我没事,你让我下去。”   索克尔揉揉他的头,弯身让他下了地。旁边的几个雌性嘻嘻哈哈笑成一团,弄得程远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们。   兽人们回来了,事情就变得简单得多。大家又扫荡了一会儿便带着装的满满的篮子回到了部落。   此时已经是正午,一些有经验的雌性已经要去为下午的盛秋节做准备,程远这种连火都生不稳当的人就不必参与这项工作,跟着索克尔回了家。   早上就一口东西都没有吃,饿着肚子的程远此时已经是饥肠辘辘。听到一声小小的咕噜声,索克尔去厨房给人取了前几天萨斯送来的点心。“先垫一垫。”   “嗯。”程远接过说是点心实际却足以称为干粮的东西三两口吃下。他有点饿过劲儿了,吃了点东西之后倒没有那么饿。   “过来,我看看受伤没有。”索克尔把人拉过来,一寸一寸的检查过去,程远被他看得发毛,忍不住把手往回缩。“我没事。”   “都划伤了。”索克尔看他划破的手臂直皱眉。   “小伤而已,没……嘶……”温热的舌尖扫过伤口,程远一激灵就要躲,手腕却被索克尔死死捏住不放。   灵巧的舌尖带来刺痛,也带来温柔的瘙痒,程远杵在那里,垂着头不看他。   索克尔抱住程远,下巴抵在他的头顶轻轻摩擦,声音带着低沉的沙哑,“今天是盛秋节。”   程远轻轻点点头。   “我可以要节日礼物么?”   程远的心开始狂跳。他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索克尔在他耳边说出的各种各样的请求,偏偏索克尔从来不过分,只要他表现出不愿意,索克尔绝对不勉强,这就让他更加没办法说出一个不字。   “现在是白天。”程远轻声道。   “那晚上可以么?”   安静了半晌,怀中人发出一声若不可闻的“嗯”。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没想到这个情节能写这么多。。啊嗯。。车还没进站,不过不远了   温馨提示:晕兽型车的乘客请谨慎选择是否上车。   目测应该是下一次进站,最多大下一章   我还在考虑把车站放哪儿。如果我开个微博你们愿意去嘛   (这已经是我第三遍发了JJ能不能不抽了 第14章 盛秋节   等程远来到广场的时候,众人已经开始忙碌者准备起来了。   此时天将暗将明,太阳斜斜的挂在天尽头不肯离去。广场中心的台子上放了一个塑像,远远看去似虎似狼,分辨不清,模糊得满是岁月痕迹。   “老师!”“老师!”   程远正四下张望着,一声声呼喊从一角处传来,程远转头望过去,正是他的那些学生们。   程远走过去,学生们立刻围了上来和他打招呼。   这些都是通过了跃升节考验的小兽人,等下的仪式上,他们才是主角。往常从不在意着装的兽人们今天也都精心的打扮了一番,每一个人头上都带着一顶小帽子,由不同的兽皮做成。越是凶猛的动物的皮毛做成的帽子,就越是珍贵。帽子上还缀着各式各样的宝石,这些原料有的是父母为他们积攒的,有的则是从今年的集会上淘来的。   这些小帽子里,独独耶伦的最是惹眼。他那帽子是与众不同的白色,用最难寻的雪貂兽毛缝制而成,上面插着几只金灿灿的羽毛,据说是从苍山上的金鹰翅膀上拔下来的,正中间还缝了一颗珠子,取材自南海鲛人的眼泪。   程远听完他这帽子的组成,也很是惊奇。他拍拍耶伦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父亲,带你很好。”   “嗯!”耶伦重重点头。   他原本都做好了随便那一块皮缝一顶的准备了,结果今早,他的兽父却从一个他从小就见过却从未打开过的箱子里,拿出了这顶帽子,郑重其事的待在他的头顶。雪貂为陆,鲛人为海,金鹰为空;雪貂属极阴,金鹰属极阳,鲛人据其中。他带上帽子的一刻,手都在颤抖。他从未想到兽父会对他抱有如此高的期望,也从未想到他的兽父是怎样用那一双猎过无数野兽却从未碰过针线的手缝出如此精致的帽子。   天下最无声宏伟者,以父之名。   “咦?凌柔呢,他不和你们一起么?”程远四下望了半天没寻见人,开口问道。   “不知道。”耶伦摇摇头,他刚来的时候就在找凌柔了,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按理来讲应该和我们站一块儿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那边跑过来一个身影,正是凌柔。   “呼……呼……我,我没迟到吧……”凌柔拄着双膝,大口大口喘着气,头上的帽子都跑得歪歪扭扭。   “没事,一时还得等一会儿才开始呢。”程远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你怎么慌成这样?”   “别提了,”凌柔一挥手,表情有几分恼怒,“我父母他们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让我穿戴上,我是逃出来的。”   凌柔原本以为自己也就跟着戴一顶兽皮帽就成了,没想到家人给他拿出了各式各样的饰品,一向骁勇的兽父居然还背着他给他做了一件新衣服,那花花绿绿的颜色晃得他头都疼了。他明白,家里这是担心他,怕他这么一来没人敢和他结对。不过他也看不上那些忌惮他能力的兽人,他的目光早就不在一亩三分地和几步走一圈的灶台上,他要去更遥远的地方,看更雄壮的景色。   至于身边的那个人……凌柔捏捏衣角,一定要是一个既能和他并肩作战,又敢为他冲锋在前的人。他暗暗想道。   “对了,老师,”凌柔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从腕上摘下来一个东西递给程远,“这个还给您,谢谢。”   “不用。”程远摇摇头,“就送你吧,当是你的成年礼物。”   “这怎么行。”凌柔推辞。这把机关弩设计的很是精巧,绝对不是粗制滥造出来的,如此贵重,怎么能随便送人。   “你就收着吧。”程远说道。“我当初买它,本来是想用来防身的,但是我笨得很,只能随便用用,发挥不了他的真正威力。你用着正好。”   “嗯……那好,我就收下了。”凌柔本就是个爽快人,见程远这么说也就不再推辞,道了谢收下。   “凌柔,凌柔!”身后有个男声在叫着他的名字,凌柔垂着头一手扶额,满脸痛苦。   程远笑着揉揉他的头,“去吧,他们也是担心你。”   凌柔犹豫着没动地方,他实在没脸戴上那堆东西。   “柔柔。”凌柔的母父赶过来,敲了下他的脑袋。“跑得这么快。”   “母父。”凌柔靠在母父怀里撒着娇,“我真的不想穿。很丢人的。”   凌柔母父伸出手臂把人揽过来,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好,不穿,不穿。我家柔柔这么好看,用不着穿那些俗气的东西。”   程远悄悄的离开,小兽人们还要为待会的仪式进行最后的准备,他不便多做打扰,于是动身去找相识的人去聊聊。   小广场的空地上,中心处已经生好了火,旁边雌性们忙忙碌碌的摆着矮桌,兽人们则一桶接着一通的去挑水洗水果洗菜,还有一批在忙活着生火,一时间人声嘈杂,好不热闹。程远连忙也过去帮忙,很快也跟着忙碌起来,直到腰被人圈住,他才吓了一跳停了下来。   “什么时候过来的。”索克尔从背后抱住他,身上的热气熏得他心跳不稳。   “过来有一会儿了。”程远小声道。   “都没来找我。”青年在自己身后抱怨。   “你不是也在忙么。”程远缩缩脖子,兽人喷吐在他颈窝的气息弄得他后背发麻。   “等下仪式的时候我要上去一下,你不要乱跑。”   “知道。”被小了自己十多岁的兽人这样叮嘱,让程远有点难为情。   到了祭祀的时间,酋长戴着部落世代传下来的一顶兽皮帽出现在中央的台子旁,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开始找自己的位置,程远和相熟的洛尔站在一起,仰头看向高处祭台。   酋长站在塑像旁边,两侧由部落里最出色的勇士把守,面无表情的索克尔赫然在列。   酋长开始说着仪式的一些誓词,不同于在现代社会,这里的人在听这些程远觉得枯燥的讲话时每个人都神情严肃,让程远自己都不好意思走神。   开篇词说完,小兽人们手拿着兽皮帽依次上台,由站在那里的部落勇士代表一对一的为他们带好帽子,寓示着他们成为一名真正的兽人。   所有的小兽人们都在台上站好后,最后出现的是身份最特别的凌柔。   酋长亲自为他带好兽皮帽后,站在台前朗声道,“我在此代表虎族部落承诺,此后凌柔的结对权利归自己所有,任何人不得干扰、强迫,不得以任何理由为他安排他所不愿意的婚事。”   酋长的话顿了顿,凌柔趁着这个空档回到仪式的队伍中。   “以兽神之名,愿尔等此后,顶天立地,克己正身。”   “愿倾毕生之力,佑我种族昌盛荣光!”   程远在台下瞩目着台上的小兽人们,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学校。   他一直以来都在做这样一件事情:教给学生知识,帮助他们丰满羽翼,在看着他们展翅离开。   就像高考。   就像跃升节。   呼号声后,一旁一袭黑袍的巫医缓缓登场,立于酋长身侧,黑布遮住了他的面庞,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在酋长的指示下,众人双膝跪坐在地,俯身向兽神的塑像行礼,祈求这一年五谷丰登,祈求这一年顺利平安。   冗繁的仪式过后,气氛变得轻松起来,大家也不像开始时站位那么整齐,开始向台子凑过去。   早有人把中间空出了一大片空间,勇士代表们负手而立,双腿微分,上身赤裸的站在台上。   “要开始了要开始了!天啊你家索克尔太性感了!”   平时在讲台上很是严谨的洛尔此时猛抓着程远的肩膀,指着台上的索克尔大喊。程远慌忙看向四周,结果没有一个人注意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台上。   这是新晋兽人们对勇士发出挑战的机会,算是一次友好指导。不过勇士们可都不会放水,他们通常的做法都是要给这些“成年人”一次狠狠地打击。   “这不太好吧……”程远看着一个小兽人被部落的一位勇士三两招放倒之后,扯扯洛尔的衣服,“这不公平。他们前天刚参加跃升节,身上都还有伤。”   “挑战都是自愿的嘛。”洛尔不以为然,“再者说那点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哎哟,快看,是耶伦上去了,他要……他要挑战你家索克尔!”   台上耶伦也去了上衣,白皙的皮肤下隐藏着薄薄的肌肉,身高都要比索克尔矮上半头,程远满脑子都想的是“以大欺小”。   “我要挑战你。”耶伦站在索克尔对面,仰头道。   “你自己?”   挑战赛并不那么严苛的要求一对一,只要双方愿意,多对多或者一对多都可以。   耶伦的性子沉淀了不少,丝毫没有理会这句看似轻蔑的话,转头对着台下的程远喊道,“程远老师,不帮我加油么?”   程远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被点了名字,面对学生的小小请求,他当然不好回绝,大声说道,“耶伦加油!”   台上的索克尔不悦的看着程远。程远刚想着开口也替自家兽人吆喝两句——索克尔的脸都黑了——耶伦就说了开始。   两人到底差距还很悬殊,耶伦后来又算是是索克尔一手教会的,再加上索克尔丝毫没有留余地的意思,耶伦勉勉强强撑过五招,就被索克尔一脚踹倒在地。   索克尔冷着脸回了站位。台下一片叫好声 ,显然都是送给他的。   耶伦也不恼,起身神情自然的下了台。凌柔在他身边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小声嘲讽一句,“自作多情。”   “多管闲事。”耶伦当即回了一句。   跃跃欲试的小兽人们轮番上去挑战,几轮下来倒还是索克尔被点名的次数相对较多,洛尔撞撞程远,揶揄道,“看你家兽人这么潇洒,有没有想给他生孩子的冲动?”   程远尴尬的笑笑。这个……真没有。   不过……程远看着台上索克尔因为出汗而盈盈发亮的饱满肌肉,喉结一动。   别的可以有。   十几轮赛事过后,天已经暗了下来,渐渐入夜。大家开始吆喝着围着篝火做成一大圈,矮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果蔬和肉类,可以自行取拿,俨然一个原始形态的BBQ。   程远见到旁边摆放的五六个烧烤炉子,喜出望外。   索克尔平时烤肉都是直接放到火上,自己掌握不好火候,也就只等在旁边等食,活脱脱一个二等残废。这次为了同时烤很多串肉而准备的烤炉刚好给了他展示身手的机会,他平时不爱泡吧不爱蹦迪,作为人民灵魂的优秀指引人,平时最大的娱乐之一也就是下厨。   “我来。”程远接过手中的签子,放到烤炉上面。   “你行么?”索克尔对程远的动手能力里始终停留在洗菜都能被扎上的层面上。程远明确表示自己一定可以,索克尔还是极其不放心的站在旁边,不时往旁边搂搂他要他小心蹦出来的火星。   细细洒了盐巴,程远献宝似的把肉送到索克尔嘴边,还不忘吹两口气让肉凉一凉。   “尝尝看。”   雌性递到嘴边的东西,就是味如爵蜡他也会面不改色的说好。索克尔没有丝毫犹豫的咬下,发现味道居然还不错。   “真棒。”索克尔揉揉程远的头夸奖。   “……”程远被兽人这句像是夸小孩子的话弄得手足无措,忙转过头继续手中的工作。   篝火在中央噼里啪啦的燃烧,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通通的,程远的面色并没有被人注意到。所有的人脸上都挂着无比灿烂的笑容,比跳跃着的火苗还要热烈。程远一面被火炉烤着,一面又吹着凉风,却对这种难受的感觉完全不自知。快乐是会传染的,连平日里总是没什么表情的索克尔都神色轻松了不少,黏黏腻腻的挨在程远身边。   “你不去和他们玩么?”已经有好几个兽人来叫对索克尔过去了。   “不去。”索克尔摇摇头,“我想陪你。”   “我也可以找别人去嘛。”   果然,程远一说了这句话,索克尔立刻不乐意了,搂住他道,“你不要我了?”   程远拍拍他的手,“怎么会。我只是想着,咱们两个不能总在这边这么不合群吧。”   索克尔想了想,觉得程远是第一次参加这个节日,应该参与进去,便拉着索克尔去找了相识的伙伴。   “嘿,索克尔,终于舍得过来了?”一边的兽人伙伴雷欧笑话道。   “就是就是,有了雌性忘了兄弟,你来晚了,自罚三碗!”另一个兽人刷刷刷倒了三碗酒。   向来从不退缩的索克尔这次却意外的向后退了一步,眉头紧锁,“换一个。”   “嘿嘿,”雷欧凑到程远身边,低头戏谑道,“弟妹,你不知道吧,索克尔他啊,沾酒就倒!”   程远听了睁大眼睛看着索克尔“真的假的?”   “没有那么夸张。”索克尔立刻否决,“就是……不太能喝。”   三大碗灌下去,他都能不省人事,还怎么拆礼物。   “好了好了,你们别难为他,”程远笑着端起一碗酒,“我替他干一碗!”说着将一碗家酿米酒一饮而尽。   众人被他这一举动震惊,哗啦啦鼓着掌。程远一抹嘴,将碗倒扣一下,以示喝尽。   “行啊,索克尔,看不出你家雌性,海量啊。”雷欧拍了下索克尔肩膀。   “你没事吧?”那么一大碗酒就这么一饮而尽,索克尔很是担心。   “没事。”程远摇摇头,脸被酒气熏得微红。   他是天生的酒量好,属于上脸不上头。平时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很少有人和他大肆拼酒,他又不好这口,所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量在哪里。   聚会当然要有节目助兴。一边有人咚咚咚擂起鼓来,众人立刻开始吆喝。雷欧——也是今天勇士代表队中的一员——朝索克尔扬了扬手,“来一场?”   索克尔一扬头,“走。”   这里的人们崇尚力量,最热血的节目就是格斗。这种格斗大多都是好友之间的友谊较量,不会拼死拼活,却因为大多实力相当而别有一番看头。   两人往身上抹了油,饱满的躯体在火光下闪着油亮亮的光,一种充满了野性与力量的美瞬间燃爆全场。程远看着光裸上身,双目直直盯着对手的索克尔,心都跟着鼓点开始狂跳。   “嘿!嘿!嘿!”大家围了一圈,挥舞着手有节奏的呼喊。   “加油!”程远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算是补了耶伦那一局。   索克尔没有回头,但心情显然是格外的好,眸子比平时更亮。雷欧啧了两声,一下子窜出去,双手抓向索克尔,向将他举起来。   因为抹了油的缘故,索克尔身上滑不留手,这一抓脱手,索克尔立刻回击,直攻人下盘。   程远对格斗的了解很少,只觉得你来我往很是有趣,并没有看出什么门道。   雷欧这次却是留了力的,真较起真来,他和索克尔也就是个不相上下。兽人喜欢在自己的雌性面前展示自己的力量,作为索克尔的好朋友,他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最后一个完美的过肩摔,雷欧躺倒在地,大口大口喘气。   索克尔喘着粗气,走过去向他伸出手,“谢了。”   雷欧握住他的手就势起身,“应该的。”   索克尔回到程员身边,雌性笑意盈盈的迎过来.   “真棒!”程远说道,他还记着在烤炉那里的事儿呢。   索克尔一点都不难为情,乌黑的眸子盯着他,“没有奖励么?”   程远发现今天的索克尔格外的腻人,但他还是乖顺的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索克尔的唇。   索克尔一愣,刚要说什么,那边已经有人大声喊程远的名字。   “哎!就来!”程远立刻跑过去。索克尔一个人怔怔的立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似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唇。   洛尔拉过程远,叫他和他们一起跳舞。程远哪里会这个,只跟着他们学,好在动作也简单,没一会儿他就跟上节奏,和大家一起围着篝火边跳边绕着圈。   索克尔看着人群中欢乐的程远。这个知道好多自己不懂的事情,又季度的缺乏常识。   他会一直待在自己身边么?   索克尔内心升腾出一种久违的惶恐。   “索克尔!”雷欧可没打算这么放了他,拽着他又回到了他们的小圈子里。   这是无比欢乐的一夜,好像空气都能够被点燃,快乐分子随着风传遍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参与进这场盛大的狂欢。   跳了两圈,程远就出来找索克尔。他不讨厌热闹,但骨子里的那种安逸让他很少参与其中,只要在边上看着就已经很满足了。   “好累。”程远靠在索克尔怀里。   索克尔坐在草地上拥着他,有一下没一下的用脸摩擦他的头发。他刚刚还是喝了点酒,半是自愿,半是被灌下的。   程远能够感受到兽人的躁动。索克尔搂着自己的手臂很紧,炽热的呼吸不时喷吐到他的颈窝,还带着淡淡的酒气。   “程远……”   程远身体一抖。这是他第一次听见索克尔正是叫他的名字,低沉的,沙哑的,夹杂着情欲的。兽人显然在克制,他能感受到身下有某个东西正蠢蠢欲动,但索克尔只一遍一遍的叫着自己的名字,连手都没有乱动。程远知道,索克尔是在征求他的同意,他更知道,即使自己白天已经答应了下来,但只要他反悔,只要他说一个不字,这个十九岁的、比自己小了十一年的兽人就会到河边狠狠冲一个凉水澡,然后抱着他像无数个夜晚那样睡去。   程远在口中含了颗葡萄,仰起头哺到索克尔口中。呼吸一下子全都乱了套,索克尔揉捏着他的腰,不敢游走,却也无法离开。那颗葡萄在几经周转之后破碎的不成样子,汁水顺着程远的嘴角留下,被索克尔一一舔舐干净。   程远低低的笑开了,柔软的嗓音激得索克尔脑子发空。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想要占有他,侵犯他,蹂躏他,甚至,想要把他弄哭,看着他在身下不可抑制的抽泣。   “程远……程远……”   “索克尔,”程远在兽人的耳畔轻声道,“你难道要在外面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我实在没有力气捉虫了,大家将就一下,虫应该不多。   车站是围脖ID黄河远上的白云间   还没有发车,预计是明天,最多后天。嗯……可以拜托大家能关注我一下,因为我也比较好奇自己到底有多少读者。以后发文之前也会在那里预告的。   现在里面还什么都没有,我今天申请了好几遍……因为这个申请用的手机号以后可能会换,所以这个账号……不太保险 第15章 给我生个孩子   车已经准备好了,车站是围脖,ID 黄河远上的白云间。   私信我就好。 第16章 接吻就是只和喜欢的人做的事   索克尔很少会醒的这么晚,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已经亮天了。   不过怀里的人显然睡得比他还要沉,密而直的睫毛投下一层模糊的阴影,脸上的绒毛在阳光下像是金灿灿的面包屑。在这个秋高气爽、空气泛着寒凉的早上,看着程远的睡颜,索克尔第一次发现,醒来时身边的被窝还充满温暖,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就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心底种下的一颗种子,此时一下子破土而出,细着嗓子呼唤阳光。   怀中人动了一下,不舒服的微微皱了皱眉。索克尔眸色暗了暗,搂紧了他。   {微博@黄河远上的白云间}   “索克尔……”程远唤了他一声,不知道他要干嘛。   索克尔盯着他的下身,那里原本粘腻一片,此时已经干透,只是有些白斑需要清理。索克尔面无表情的擦完,双手分开臀瓣。   “索克尔?”程远转过头,却看不到身后的人。   “我看下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程远难为情的想起身。   “别动。”索克尔一把按住他,力道不大,却不容置喙。   “再抬高一点。”   “……”   “别动。”   “……”   “好了。”索克尔收回抹药的手指,“有点肿,但没出血。”末了还不忘加一句,“辛苦了。”   程远看着这张年轻的脸,脸上突然一红。   穿衣服的时候,索克尔突然问他,“那是什么?”   “嗯?”   “就是你早上做的那个。”   程远想了想,“你是说接吻么?”   “嗯。”   “接吻啊……”程远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一种很亲密的动作。”   “有多亲密?”   “亲密到只和喜欢的人做。”程远看着他,眉眼弯弯。   索克尔低下头,笨拙的把唇印在程远的嘴唇上。   “这样?”   “嗯!”   盛秋节算是期末,孩子们都不需要上课,这时候忙着下到田里帮着家里收割,有些小兽人也会和兽父一起外出打猎,锻炼自己,增强实力。   程远因为是老师的缘故,不需要参加平日里的劳作,只需要在这种秋收时刻参与部落公共田的部分。   部落里除了每家每户的自有土地以外还有很大一片公共田,作为给那些为部落做出贡献的人的奖赏,包括酋长,教师,以及巫医等人。   程远是第一次下田,从来没干过农活的他在身体还不太舒服的情况下动作更加别扭。来之前索克尔都劝他休息一天,但被程远拒绝了。   “原本就让大家帮了很多忙了,不可以再偷懒。”   于是,他就在地里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包括笑嘻嘻走过来的洛尔。   “哎。”洛尔凑到他身边,朝他挤挤眼睛。   “嗯?怎么了?”程远不解。   “脖子上。”洛尔神情暧昧,丝毫没有人民教师的自觉。   程远下意识的摸了下脖根,反应过来,朝洛尔笑笑,“没什么。”   旁边的几个相熟的雌性也跟着凑过来,他们其实对这个外来的雌性很好奇。   “男人八卦起来比女人可怕多了”。在几个人的连番轰炸下,程远不得不无奈道,“是是是,很大,很爽,特别持久特别舒服,好了吧?”   程远说完,见几个雌性表情异样,疑惑道,“你们怎么了?”   洛尔眨眨眼睛。   程远纳闷的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在他身后。   “索…索克尔?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他放心不下,去狩猎队伍里打声招呼就又跑过来看一眼,谁知道刚到这儿就听到了程远的那句话。   嗯,有点开心。 第17章 “我会保护好你,部落也会”   程远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等众人识趣的散开之后他才僵硬的转移话题,“农活真不好干啊。”   索克尔以为他累了,伸手要接过斧子,“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弄。”   “不用不用不用,”程远连声道,忙把斧子往身后背,“我可以的。”   索克尔仔细打量他,见他面色虽然发红但眼睛还很明亮,看上去很有精气神,开口答应,“好吧,累了叫我。”   程远连连点头,好一通保证自己一点事都没有。   农忙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而在劳动中,收获另一份劳动带来的快乐,更是一件大大快乐的事情。   程远的学生们都牵挂着这些老师,在忙完自己分内的工作后还会跑过来帮老师的忙,尤其是耶伦,到程远这里报道的那叫一个勤快,再加上为了感谢程远而跑过来的凌柔,程远的工作可是几乎被这两个小家伙完成了一半。   才到第三天,程远的收割任务基本就不剩什么了,两个学生又准时报到,程远感激的摆摆手,“不用了,你们快点回去休息吧,这边很快就完工了。”   “老师,”凌柔把他按在石凳上,“这部分还是我们来吧。这种麻草很不好收的,不小心的话会割到手。”   程远一听更是不同意,“那我就更不能假以人手了。我自己来,不行的话还有索克尔呢。”   一听索克尔的名字,耶伦从鼻孔哼出一声,“得了吧,他可忙着呢,部落现在加紧狩猎要制作肉干之类的贮藏品,他们狩猎分队的人,一个都不能闲着。”   程远听了,心下又感动又担忧。这几天索克尔早出晚归,却还是会时不时跑过来给他帮忙,他都不知道索克尔自己就要做这么多事情。   凌柔瞥了耶伦一眼,转头劝程远,“再者说,你也不会收麻草,不仅会受伤而且也会损伤麻草,影响产量的,你要是真过意不去,那就奖励我们点什么吧。”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明显的贫富差距,你家有的东西我家也有,要说什么东西独一份,大概就只有他脑子里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那些知识了吧。   诶?对啊!   “奖励的话,我教你们点别的东西,好不好?”程远试探性的问。   学习这种东西,真的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的,或许他以为的“奖励”,人家还以为是负担。   不过这两位显然是勤学好问的好学生,两人异口同声答应下来,说完还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中读到了鄙弃。   程远到底不好意思闲坐着,跟着两个人后面学习。这些都是生活技能,他不能总靠别人。   麻草是一种很特殊的植物,外表看上去和普通的草没什么区别,只是要更高更粗壮,足有一米二、三那么高。收割的时候,要把草从顶端小心的撕开一个口,然后顺着经络破下去将整根草一分为二,里面会填着满满的褐色的丝丝络络的麻丝,人们可以用这些麻丝变成各种各样的草帽、席子一类的东西。   “嘶——”程远猛地收回手,虎口处被划出一条道子,在最开始的泛白后渐渐的渗出血来。   “怎么了?”耶伦听见动静,一个箭步冲过来。   “我看看。”凌柔也跑了过来,查看伤口。   “没事没事,就是划了一下,一会儿就结痂了。”程远道,“这东西还真利。”   麻草被劈开后的断面非常锋利,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划伤。   “笨,都说了叫你别弄。”耶伦嘴上这么讲,手上却不由分说的要拽程远去休息。   程远还想坚持一下,结果索克尔这时恰好赶了过来,看他受伤坚决不同意他继续劳作,拗不过三个人,程远只能哭笑不得的回了家,给他们准备点点心水果。   部落里有专门贮存食物的地方,在后山的山洞里,就是索克尔最开始带程远住的那座山。这个山洞七拐八绕,最里面简直是伸手不见五只,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处理的,这种终年不见光的地方居然很是干燥。   程远一般只把运来的东西放到他能看见亮的地方,之后的运送是要靠能夜视的兽人们的。每次刚好遇见轮班兽人是索克尔的时候,索克尔都会问他要不要进去看看。   程远怕黑,不是那种女孩子娇滴滴的那种怕,他只怕一片漆黑,完全没有光亮的地方,所以每次,程远都会连连摇头拒绝。   “真的不去么?”索克尔的表情有点失落。   程远看他这么积极,也蛮愧疚,和他解释了一下自己不去的原因。   “有人陪着也怕么?”   “陪着倒还好。”这也是他养猫的一个原因。自从有了猫之后,他就不用一个人睡了,确切的说,是一人一猫。   “那走吧,有我陪你。”索克尔化成虎型,趴下身子让程远上来。他发现程远好像更信任也更喜欢老虎形态的自己。   抱着带着温度的毛绒绒的老虎脖子,程远轻松了不少,一路走进去,越深越不见光,最后到达最深处的时候,要不是抱着索克尔,程远甚至以为自己又要穿越一次。   索克尔毫无阻碍的走到一个地方驻足,轻声道“伸手,向右手边摸一摸。”   虽然对一片漆黑的未知充满恐惧,程远还是照着索克尔说的做了。手到之处触感粗糙而熟悉。“土豆?还是红薯?”   “这一堆是红薯,旁边是土豆。”因为程远看不见,索克尔给他解释着。   “这么多。”红薯向山丘一样堆起来,用栅栏拦在一起,程远伸长了手臂去摸,还是没有碰到顶。   索克尔又带他转了储存其他粮食的地方,都是满满当当,而此时,收割还没有彻底结束。   “这么多粮食,吃一个冬天真的是绰绰有余了吧。”程远其实不清楚部落这么多人能吃多少,但他感觉储量真的蛮大的。   “这是一个很强大的部落。”索克尔说。   程远感觉索克尔的声音格外的郑重,忍不住笑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你在一个很强大的部落里,我会保护好你,部落也会。”   程远虽然没闹明白索克尔说这些是要干什么,但下意识的也跟着严肃起来点点头,“嗯,我记住了。”   彻底除了山洞,外面明媚的阳光与新鲜的空气让程远忍不住眯起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索克尔一直用虎型陪着他,出来之后才化回人形。   “这里好高。”程远向下望了一下说道。   “这样比较安全。”索克尔说。   程远并不清楚为什么要安全,不过他并没有想太多,顺着族人们开凿好的一条阶   梯下去,继续他的工作。   他那个时候并不会想到,自己将会经历多么惊心动魄的冬天,而他更不会想到,他在那个冬天,有多么庆幸这个洞穴的高度。   虽然有学生们的帮忙,程远还是在外面足足晒了一个星期,纵使是他这种不爱晒黑的皮肤也还是暗了一个度,唯一一个怎么晒都晒不黑而且好像还有越晒越白趋势的,就是耶伦。   耶伦和凌柔站在一起站着的时候,简直就是两个极端,用班里最老实的孩子的话说,这俩人的性别弄反了,耶伦应该是雌性,凌柔才是个兽人。不过最开始他说这话的时候,耶伦只是冷哼一声,后来他再说这么说,迎来的则是耶伦一个利落的过肩摔。   凌柔终于被晒成正宗的小麦,年轻的躯体在秋日的照耀下闪着微亮的光,配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哪怕一句话不说,就站在那里,都好像可以成为画家笔下的一幅画。   自打凌柔通过跃升节后,来找他说话搭讪的兽人不减反多,这大大出乎了凌父凌母的预料。而通过和凌柔的接触增多,大家才发现他的是一个很爽快的人,兽人们觉得这个雌性一点都不矫揉造作,更不会和他们别别扭扭的保持距离,雌性们则觉得他痛快利落,有时甚至还会照顾他们,更加喜欢和他在一起。一时间凌柔不仅受兽人们欢迎,居然连雌性们也对他颇有好感。   看凌柔又和一群兽人们挥手道别,同道去程远家准备听第一节 “语文课”的耶伦不耐烦的撇撇嘴,“愚蠢的兽人们。”   凌柔斜眼扫了他一眼,“你不是兽人?”   “但我是智慧的、用头脑思考的兽人,而不是只用下半身思考的蠢货。”   凌柔嗤笑一声,“你不用下半身?那你总找程远干嘛。”   耶伦一时语塞,眼神飘忽,“我那是热爱学习。”   凌柔不理他这种口不由心的话,径直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本来是想着重笔墨写秋收的,但我突然发现我没什么好写的,因为我自己除了曾经帮外祖母家收过玉米以外,基本没有农活常识。为了不发生类似于“从地里挖出香蕉”“摘下树上结的西瓜”之类的蠢事,我还是这样处理了一下。秋收是个比较重要的情节,不能略过。虽然原计划有变,但我还是继续码下去,在遵从大体方向的情况下想到哪里写哪里,倒也蛮欢快。   另外,再提醒一下各位爱卿,记得去车站搭车,围脖ID 黄河远上的白云间。顺便可得的话请随手关注 第18章 补课   程远早早在家里等了学生,还不忘备上笔墨。   索克尔见他这么积极热情,心下有点不满。程远教自己的时候,可没这么热火朝天的忙活。   “等下我准备就留他们两个在这里吃饭了,你去准备晚饭好不好?”   索克尔不满归不满,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真的不高兴,立刻开始准备晚饭。   院子的篱笆门没锁,两个学生一边走进来一边喊,“老师,我们来了。”   “进来进来。”程远听到动静,忙打开门把两人迎进来。   “家长都知道你们过来吧。”程远一面把水果推到两人面前一边说。   “知道的。”凌柔道。   “通过了跃升节,我们就都是成年兽人…和雌性,不是小孩子了。”耶伦不满。   “你年纪才有我一半大,就算成年,也还是孩子。”   三人说完闲话没说太久,为了赶在还有阳光的时候,程远抓紧时间开始了今天的“补课”。   “想给你们两个补习的,是写字。”   “写字?”两人感觉莫名其妙。   “老师,我们字写的挺好的。”耶伦道。   凌柔也很不明白,写字认字在学校老师都讲了,没道理再讲一遍。   “你们学的是各个部落的通用字,我要教你们的,是另外一种。”   程远拿过纸,提笔写下两个大字。   “这是什么?”耶伦瞧瞧纸上黑色字迹问道。   凌柔也抻长了脖子看,只觉得纸上的字没来由的潇洒飘逸,好看的像幅画似的。   来这儿这么久,字没白练,程远看了看,也觉得比较满意。   “这个叫汉字。这种字,是我从我的家乡学来的,这里没有人认识,普遍性太差,没办法在学校教。姑且就教教你们两个,就当是个游戏吧。”   耶伦一听这话连忙问道,“你只教过我们俩?”   程远闻言笑了下,“还有索克尔。”   “呿。”耶伦撇撇嘴。   “我们今天学这个?”凌柔琥珀色的眼睛闪着光芒,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嗯,不过在这之前先学拼音。”程远把纸晾在一边又重新拿出一张,上面已经写好了声母韵母表。   “拼音很重要的,通过拼音,你们就能拼读出一个字,这对于你们以后学汉字很有帮助。”   一大堆带着小尾巴的字符趴在纸上,这种从来没见过的东西显然引起了两人的兴趣。不过最让他们惊讶的,还在后面。   程远先简单的读了几个声母和韵母,然后示范了一下怎样把他们连读起来,变成另外一个字的字音。   “哎?好神奇。”凌柔的求知欲再次完全点燃。“所有的字都能读出来么?”   “是的,都能。”程远点点头。   在现代已经很少有人认识到汉语拼音的伟大,这种幼儿园小孩才会学的东西被人们视为再简单不过的知识,却很少有人认真的想过,创造出他的人有多么的智慧。   两个十五六的人还跟着他读“啊喔呃”,而且还很认真的听他说帮助记忆的口诀诸如“张大嘴巴就是啊”,这种奇妙的场景,让程远好几次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们说的不对么?”凌柔看程远一脸想笑的样子,以为是自己闹了笑话。   “没,你们说的很对。”程远摇摇头,“抱歉,是我不礼貌了。主要是因为这种基础的知识在我们那里是四五岁的小孩子才学的,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学生听拼音课,觉得很好玩。”   耶伦听了努努嘴,“你就是那我们寻开心。”   “不是的,”事关教训素质,程远难得严肃的解释,“上课时很神圣的事情,我不会那这种事寻开心。”   耶伦也只是被他笑的有点羞窘,嘴上一说,并不是真的这样以为,见程远这么认真,连声道,“好了,我就随口一说。”   程远正了正神色,这才接着讲下去。   教年纪大的学生有教年纪大的学生的好处,尤其是聪明的学生。程远原本以为声母韵母表就要教一天,结果两人跟着他顺了几遍就记了个差不多。   “下面可以认汉字了么?”凌柔显然对汉字更感兴趣。   程远看看外面的天色,两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此刻太阳有西斜的意思,程远算了算时间,“嗯,可以学汉字了。不过今天时间不够,学不了太多,就先教你们写自己的名字吧”   程远抽出一张纸,工工整整的写下三个人的名字。“猜猜看,能不能把这三个和咱们三个人名字对应上。”   汉字是有□□和灵性的,虽然传承演变了几千年,已经被简化了很多,但还是带着象形的特点。   凌柔观察得认真。耶伦两个字不好猜,但远和脚还有路有关,凌柔见最下面那个字的一部分拐了好几下,觉得应该是远,而柔字写来就带了三分旖旎,剩下一个一排除便知。   运气也好,直觉也好,分析也好,凌柔还真的猜对了,程远刚想赞同,耶伦先插了嘴。   “想不到这汉字也长得像人似的,有的好看有的不好看。”   “嗯?”程远觉得他这话说的有趣,“那你说说,这三个名字,哪个最好看?”   最好看的人要配最好看的名字,耶伦想也没想就点了第一个,“这个最好看。是你?”   程远带笑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凌柔,“不,这个是凌柔。”   三分之一的霉运都能撞上,耶伦讪讪收回手,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道,“和本人相差有点多。”   “话里带刺,你的名字倒是和你本人很般配。”凌柔冷冷反击。   “你!”耶伦刚想反驳,却发现自己都还不知道哪个是自己的名字。   “凌柔猜的是对的。”程远被这两人闹别扭的样子逗笑。凌柔的形容还真的蛮贴切,耶伦两个字,耶字右耳刀用了悬针竖,伦字的竖弯钩也带尖,倒也算是“话里带刺”。   “那你们接下来就先写写看这六个字。”程远吩咐完,出门去看索克尔的晚饭准备的如何。   房间里一时就剩下刚拌完嘴架的耶伦和凌柔。耶伦自知是自己先出言不逊,闭嘴不吭声,凌柔懒得计较,只认认真真的练字。   耶伦本来觉着自己应该显示一下风度,可凌柔完全没有理他的意思,自己在一边自讨没趣了一会儿,别扭着开始写字。   等程远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写了半篇纸。凌柔写的老老实实,把三个人的名字都写了几遍,但到了耶伦这边,情况就不一样了。   “耶伦,你怎么没写凌柔的名字?”程远见纸上密密麻麻的“耶伦程远”问道。   “写他名字干什么,我以后又用不着。”耶伦耳朵尖有点红,嘴上去不饶人。   “用得上的。”程远纠正他的错误,“这两个字都是常用字,比如凌字可以组成‘凌空’‘冰凌’,柔字就更多了,‘温柔’‘柔和’中都是这个字。”   一天连打了两次脸,耶伦自觉尴尬,忙问,“那我的名字呢?”   “你的名字……”程远想了一会儿才说,“伦字生活中不太常用,‘伦理’的伦是它。耶字的话……”这里没有耶稣也没有基督教,程远一时间也想不出能组成什么词。   场面变得更尴尬,耶伦别扭的眼神乱飘。他正想着怎么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凌柔突然开了口。   “椰树的椰,是它么?”   “不是,”程远摇摇头,提笔又写了个“椰树”下去。“要多加一个木字旁。”   “‘木字旁’?什么意思。”凌柔问。   话题很快被扯到偏旁部首上去,‘耶’字无词可组的事情自然就没有人去纠结。耶伦嘴上跟着应和,不时问两个问题,眼睛不时偷偷飘向凌柔。   他这算是…给自己解围?   想到这儿,耶伦打了个冷战,心跳却忽然漏了一拍。   “肉烤好了。”索克尔推门进来招呼。   “终于好了,我都闻到香味儿了。”程远眯着眼睛笑道。   “累不累?”索克尔揉揉他的头。   “还好,不累。”   耶伦别过脸,径直出了房门到院子里。凌柔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晦涩难明。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几乎是两个孩子的内容了。   好几天没更新,这让我再一次体会到没有存稿的痛苦。三十号到五号要出去旅游,也不知道我这几天能不能攒下些存稿。   我喜欢写别人没写过的东西。汉字梗,希望你们喜欢。顺便也是又感叹了一遍拼音和汉字的魅力。   欢迎留言评论啊!顺便如果可以的话,麻烦评论时打分的话打2分好不好? 第19章 作画   一整只野牛被一分为二,后半段已经被烤的表皮橙黄,空气中都飘起了焦糊的香味,前半段则血淋淋的放在一边,一双牛眼还了无生气的睁着,毫无光泽。   两个兽人都化成了兽型,一白一黄两只老虎趴在地上撕咬着那半只牛。兽人很少会吃熟食,即使在有能力生火的情况下他们依然会选择过茹毛饮血的生活。   程远最开始的时候对这种血腥的场面很难接受,他欣赏索克尔狩猎时威风凛凛的身姿,却讨厌他嘴边沾满了鲜血的绒毛。但他也明白,这是兽人一族为了保持强大生存能力的行为。来到这个世界,程远学到的最严肃的一课,就是弱肉强食。   程远和凌柔面对面坐下,右手边放着一把匕首,作为进餐的餐具。   程远握住刀把,一刀扎下去,向旁边一划,刀口慢吞吞的向旁边裂开了一小段,阻力相当之大。   “这皮这么厚?”程远拔出匕首,看了看刀锋,又看看野牛肉,问道。   索克尔舔舔爪子,走了过来。“这种野牛的攻击性不高,角又不是很利,所以厚而硬的皮成为他们最好的防御。”   “那你怎么猎来的?”   “这样。”索克尔探出爪子上锋利的指甲,猛地划在牛身上,瞬间皮开肉绽,热气升腾出来,在带着寒凉的夜晚化出一片淡淡的白雾。   索克尔为程远切下一整块腹部的嫩肉,才收回了指甲,低着头刚凑近程远的脸庞忽然一下子停住,犹犹豫豫的又缩回脖子。   他嘴角还沾着血。   “谢谢你。”程远伸手揉揉索克尔毛茸茸的头,笑着说。   老虎甩甩尾巴,回去继续大快朵颐。   对面的凌柔要比程远好些,只是切割起来也很是费劲,皱着眉毛暗自用力。   兽人在有伴侣之后只会为自己的雌性准备食物,在没有特殊情况下不会插手其他雌性的用餐。这是对自己伴侣忠诚的表现,程远不能要求索克尔为凌柔切肉,只能在一边帮帮忙。   耶伦在一边看也不看的吃自己的,尾巴却一扫一扫,掩饰自己总瞥向这边的眼睛。   “往一边去。”   “嗯?”凌柔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虎头吓了一跳,老虎走起路来还真是悄无声息。   耶伦迅速给人划了在牛身上划了几下,割破厚厚的牛皮,瞧也不瞧一眼的转身回去继续啃骨头。程远在一边看得眼睛都弯成两道月牙,笑盈盈的望着凌柔。   “不谢谢人家吗?”   凌柔暗暗翻了个白眼,“没有他我也弄的开。”   做熟了的东西都吃不到嘴,那他也不用嚷着要什么结对自由权,干脆找个兽人养算了。   一边舔爪子洗脸深藏功与名的耶伦一听这话顿时跳了起来,“有本事你别吃!”   “幼稚。”凌柔把那块划好的肉割下来,切下一小块塞到嘴里。   “呿。”白虎忿忿不平的趴在地上,长长的尾巴甩来甩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原来全球变暖的世界的缘故,程远只觉得这里的秋天格外的冷,夜幕将至,他就已经打了个冷颤。   “好晚了,你们回去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干活呢。”程远把帕巾递给凌柔。   凌柔接过帕巾擦擦嘴角,起身道,“好,那老师我们先走了。”   “嗯,去吧,路上小心。”程远站起来送客,“回家也要记得复习今天学的东西。”   “知道了。”凌柔摆摆手。   耶伦起身也不化形,只用虎型甩甩尾巴,就当是道别。   “要记得把凌柔送回家。”程远叮嘱。   “死不了。”耶伦满不在乎的回了一句。   然而原本已经要到家了的耶伦却还是继续跟在凌柔旁边。   “你家在那边。”凌柔扬扬头。   “我知道。”白虎抖抖耳朵。   凌柔低头扫了他一眼,“我不用你送。”   “呿,要不是程远吩咐,谁要送你。”白虎把头往旁边一扭。   凌柔懒得和他拌嘴,只大步向前走,让耶伦那句“风这么凉你没冻死吧”彻底咽回了肚子。   接下来的几天里,程远充分认识到了这里的人们手艺之精妙。部落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在秋收的这几天里都格外的忙碌,就连刚走稳路的小兽人都会跟在母父身后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程远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竟成了部落里唯一一个无所事事的成年人。程远没办法毫无负罪感的在部落里游手好闲,于是跑到萨斯家里问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做的。   萨斯将程远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摇摇头道,“孩子,你会做什么?”   程远一时语塞。   如果是在现代,他会做的事情有很多,无论是修理电器还是洗菜做饭他都能上手。可在这里,他似乎就成了“百无一用是书生”。   “这样吧,”萨斯看出他的窘迫,开口道,“我去找帕尼问问,他有没有哪里需要人手。”   帕尼是族长的伴侣,在部落的雌性中有着很高的威望。他是一个很强大的雌性,甚至比程远还要高上一些,体能都要强过训练之后的凌柔,让程远丝毫没有办法把“雌性”这个词和他联系在一起。   程远说明了来意后,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帕尼正指挥着一屋子的雌性织布,忙得脚不沾地。   “哪里的话。”帕尼很热情的接待了他。“每一个部落的族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你来的正好,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从帕尼的嘴里,程远得知在半个月之后,所有的部落将会举行一场盛大的活动,会有很多的部落派出他们的使者来到部落中进行交易,所以他们需要有精美的,甚至是独一无二的东西来作为交换,换得更多的物资,为冬天做准备。   “程远,你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我们可以试着做做看。”帕尼期盼的看着他。   程远为难的皱眉。   他也没少从班里女同学手里搜到穿越小说,只是小说里写得那些开金手指的情节实在是太不靠谱,至少在这里操作性极差。他只是一个高中老师,弄不出梯田水车和高产水稻,他只能写写字算算术画画画……   诶?画画?   “你们有没有想过,在布上刺绣?”   “刺绣?那是什么?”帕尼疑惑,“是绣上图案么?”   “对。”   帕尼却不赞同的摇摇头。“太慢了。而且那种东西并没有什么用。”   在这个还不能保证绝对温饱的世界里,一切“精神富足”都是无用。   “那我们可以换个快一点的方式。”程远没有因此放弃,“直接画上,好不好?”   他早就发现这里的很多鲜花果蔬的植物色素弄到衣服上都很难洗掉,他们可以直接在衣服上作画,省却一针一线的刺绣。   帕尼听了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暗了下去,“我们没有优秀的画手。”在这种生存环境里,没有几个人会学画画这种没有用的东西,   程远闻言微微一笑“我来。”   在布上作画并没有在纸上那么容易。布面比纸张更容易洇墨,程远是在那两块粗布做了实验之后才敢下手,纵使这样也还是画废了第一匹布,最后改来改去才勉勉强强弄了个山水图案,留在家里自己用。   时间有限,布匹也有限,为了不做无用功,程远得先仔细构思好图案才敢下笔。   索克尔把洗好的水果放在桌案上,程远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对他道了谢又继续埋头作画。   “画一天了。”索克尔环住他的腰,“不累?”   “还好。”程远放下笔,抻了个懒腰。“要在交易日之前画完一整套才好。”   他的预计是将所有族类各画一匹,这种东西越稀少越好,多了反倒不好出手。   索克尔低头皱着眉看程远已经完成了大半的画。布匹上一条巨蟒直挺上身,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是发着冷冷的光,长长的芯子明明也是墨色,却能让人凭空想出它原本的猩红。几条身形较小的蛇盘卷在它身边,头微微低下,如同朝拜君王。   “还好么?”程远仰头问道。   “好看。”   “敷衍。”程远打趣道。   “真的。”索克尔低下头,嘴唇擦过雌性柔软的脸颊。他喜欢抱着程远,喜欢雌性乖顺的待在自己怀里的感觉。   像是能这样温暖的度过一整个寒冷的冬天。   “嗯,逗你的。我知道。”程远侧过脸,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一个标题废别管我= =   下一章开始基本就是交易节日啦,会有好多好多的不同种族的兽人出现。说来你们比较喜欢什么动物?我看看要不要加进去。以及我超级喜欢的斯蒙又可以出现了! 第20章 下雨了   帕尼并没有每天来看程远的进展,甚至程远主动向他汇报他都只是匆匆听完鼓励两句就走了。程远知道他对这个点子并不怎么看好,但他自己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从盛秋节那场盛大的祭祀中程远就发现,这里的人们对神明一类有着格外的炽热追求,这是所有未开化民族的共同特点。他相信只要他的作品足够神圣、足够威严,各个部落是很愿意带走它们的。   当第一片叶子告别亲吻了一整个夏天的枝头,秋天就彻底到来了。   早上程远还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外面噼里啪啦的声响吵醒。缩着身子睁开眼睛,索克尔正低头看着自己。   “睡好了么?”   “唔…”程远揉揉眼睛,“还有一点点…困。”   索克尔喜欢他清晨刚刚醒来时的声音,低哑得像是蒙了一层纱,让他想起了出生不久还不会化形的小兽人。   “那就再睡一下。今天下雨。”索克尔给他掖好被子,伸出胳膊牢牢环住他,把他夹成一个白白软软的寿司卷。   “嗯。”程远哼着鼻音应了,凉凉的空气却撩拨着他的神经,反而有点睡不着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程远探着脑袋向窗外看去,外面的天空都变成了豆绿色,黑压压望不清远方。豆大的雨点拍打在窗户上,炸开一个个小小的水花。   “嗯…还不到中午。”   “中午?!”程远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我睡了这么久?”往常很准的生物钟今天是没电了么?   “没有很久。”索克尔揉揉他的头发,示意他躺好。“阴天,你就没醒。”   程远望望外面的天气,又扫视下灰暗的屋子,缩着脖子躺回温暖的被窝。也对,这种阴冷灰暗的天气,就应该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最好再有一部电影和一只打着呼噜的猫。   电影是没有了,不过猫……   程远看向身边的索克尔。   嗯,可以有。   “冷?”索克尔听到程远要自己变成虎型,担忧的问道。小雌性这么难养么?才是第一场秋雨降临就已经开始怕冷,那等到最严寒的冬季来到,他撑得过去么?   “老虎比较好抱。”程远坦诚道,说完仰着头看着索克尔,迷蒙的眼睛还带着打哈欠流出的生理泪水。   索克尔顺从的化成虎型,厚重的爪子小心的把雌性侧躺着圈到怀里,尾巴在被子外面扫了几下,又暗搓搓的缩回来小心搭在程远臀上。   没有睡衣的程远在多年高质量睡眠习惯的强烈生理抗议下最终选择了只留一条底裤的裸睡,这让同床共枕的索克尔一面幸福一面煎熬。   程远一只手向后探去,一把抓住那条毛茸茸的不安分的尾巴。老虎立刻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哀怨的嗷呜声,那张原本应该威严骇人的百兽之王的脸此时看上去可怜兮兮,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甚至有几分傻乎乎的。   “乖乖的。”程远告诫的点点老虎湿漉漉的鼻尖,手指立刻被一条柔软粗粝的东西卷住,讨好似的上下舔过。   “再闹我起床了啊。”程远板起脸来,索克尔马上收回舌头,喉咙里发出像是煮开水一样的呼噜声。   “雨会下很久么?”外面云彩完全遮蔽了天空,一眼望不到边界。恶劣的天气让程远很没有安全感,只紧紧靠在老虎如棉花一样的洁白肚皮上,感受着腹部的温热和柔软,好像这样就能安心一点。   “会下一整天。”索克尔安慰得拍拍他的背,这个动作由一只巨大的老虎做起来有点笨拙可笑。“没关系,我早就准备好了食物。”这是一场预期中的大雨,他们会安好无恙。   “我没事。”程远把脸埋在索克尔颈窝的绒毛里,摇了摇头。“我就是有点担心粮食。”这里的族人们都习惯把作物先在阳光下晒一晒防止发霉变质,这样的一场大雨,会不会毁了那些辛苦劳动的产物?   “别担心。”索克尔用尾巴扫过程远光裸的脊背,“大家都早有准备。”动物对天气的变化总是敏感的,哪怕是进化过的兽人一族也没有丢掉这份本能早在昨晚暴风雨到来之前,帕尼就已经组织人手收拾东西了。   “嗯,我相信虎族是一个强大的种族。”程远喃喃道。   “说来,过几天的交易月会是不是很热闹。”   “是。”索克尔又把怀里人圈紧了一点,好让他不要受到凉风的侵扰。“会有很多种族的兽人来到我们部落,因为我们是一个强大的部落。”只有强大的部落才会招揽来交易者,弱小的部落只会被来者蚕食。   “那会不会有长着翅膀的兽人?”程远只见过各种走兽的兽人,还从来没见过鸟族的。   “长着翅膀?”索克尔想了想,“你是说翼族?”这个小雌性,难道是来自翼族?   “是叫翼族啊…”程远歪着头,“是所有长翅膀的兽人都叫翼族么?”   “不是的。”索克尔晃了晃他橘黄色的虎头,“鹰族,鹤族,孔雀族等各种族类的这些族类因为族人稀少,被笼统叫为翼族。”   “他们生活的环境很差吗?不然为什么族人稀少。”   索克尔沉默了一下,舔舔他的脸颊。“算是吧。”   窗外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几秒种后轰隆隆的声响在天边炸裂,由远及近,如巨龙来自深渊的咆哮。程远猝不及防被这声雷弄得一激灵,眼睛瞪得大大的向外面往去。屋外雨帘如幕,银线交织在一起将远处的一切都遮得模糊不清。索克尔以为程远被吓到,连忙把人又往怀里揽了揽,“不怕。”   “我不害怕。”程远哭笑不得。他又不是小姑娘,怎么会怕打雷。   两人又猫在被窝里嘀嘀咕咕好久,索克尔突然抖了抖耳朵,“嘘——”   “嗯?”程远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有人来了。”索克尔一下翻身化形下了床。   程远立刻起身穿衣服,仔细听才听到有人在屋外大喊索克尔的名字。   索克尔猛地打开房门,夹着雨的狂风呼啸着闯进屋子,一同而来的还有神色慌张的凌柔。   “索克尔!老师!怎么办,我,我兽父不见了!”   程远闻言心里一紧,忙把人领到內间坐下,“别急,你慢慢说。”   凌柔,不顾满脸的雨水,喘着粗气开口,“今天清早兽父不知道怎么,急急忙忙的出了门,说要趁着还没下雨去打猎,我和母父拦都拦不住。结果他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害怕过。左等右等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担心他出什么事。老师,索克尔,你们帮帮我,怎么办,怎么办!”   他在家里强装镇定的安抚了无措的母父,冒着大雨就跑了过来,鞋都跑丢了一只。凌柔攥着程远的手,眼睛都蒙上了一层雾,面色苍白得没了样子。   “别怕别怕。”程远抱住凌柔,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我让索克尔他们出去找人,一定能找到你兽父的。”程远转头看向索克尔,却见索克尔已经化了虎型要往出跑。   “索克尔!”程远叫住他。这么大的雨,怎么能就这样冒冒失失往外跑。   “没事,”索克尔回头道,“我知道他在哪儿。”语罢冲出房门,瞬间消失在雨幕里。   程远知道索克尔虽然年纪还小,但是自己生活很久明白事情轻重,从不逞强,也就只能压下心底的不安,面上装作没事的给凌柔找了块干帕巾,“好了,别担心,索克尔一定会带你兽父回来的。”   凌柔目光涣散,拿帕巾胡乱擦了两下脸,咽了口唾沫,“嗯,我相信你。”   程远很想跟过去,再不济也想去找索克尔相熟的几个兽人去帮帮忙,可他不能把凌柔一个人扔在这里,只得留下来陪他。   暴雨渐渐好像小了一点,凌柔又匆匆说要回家,担心他母父一个人在家不安。程远顺手扯过墙上挂着的蓑衣披在两人身上,“走,我送你。”   回去的路上,凌柔不断的瞥向部落大门,程远看在眼里,心中如被谁放进了一张鼓,正咚咚咚的作响。   “是他们!他们回来了!”凌柔突然眼前一亮,朝路那头大喊,“兽父!兽父!”   两人也不顾瓢泼的雨水,大步跑过去,却见索克尔背上驮着一个昏迷的男人,正是凌柔的兽父。   “兽父!兽父您醒醒!”凌柔咚的跪在地上,泥水浸湿了裤子也浑然不知。   “先去找巫医。”索克尔留下一句话又飞快的向巫医住处跑去。   这是程远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看到巫医,但他今天还是罩了一层黑色面纱,让人看不清面容。   巫医没有烧纸也没有跳大神,只如同现代的那些检查方式一样给人粗试了□□温又看了下瞳孔之类,然后从一排一排的小匣子里不知道拿了什么做成的黑色小药丸出来,递给凌柔,“给你兽父服下。其他的,还得看他恢复的怎么样。”   “是。”凌柔接过药碗刚要给父亲去接水,巫医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停住离开的脚步。   “他手里的果子,抓紧拿去泡在冷醋里。”   “果子?”   两人这才注意到,凌柔兽父的手是紧紧攥着的。   凌柔废了好大力气,才掰开兽父的手指,拿出那颗果子。   那是一颗鲜红如血的果子,此时已经有半边颜色开始发暗,像是要变质。凌柔从未见过这种东西,更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觉得兽父冒了这么大危险带回来的东西一定非常重要,起身就要去找冷醋。   索克尔已经换了上衣,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进来。   一个杯子被放到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谢谢。”凌柔楞了一下,才把果子放到碗里。   趁着雨停,索克尔把凌柔兽父送回了家,他的母父已经等得心焦,看到昏迷的男人当即愣在原地。   又撒了谎安慰母父,凌柔转身要送两人。   “在这家好好照顾父亲,就不用送我们了。”   “好。”程远带他一向很好,凌柔也不客气,在门口和两人摆摆手作别。   回家的路上,程远犹豫了好久才开口问,“你认识那个果子?”   索克尔应了一声,便再无下文。   程远没敢追问,胸口却像是浸在水里一样堵得慌。   刚刚在巫医那里,他亲眼看到那个巫医给索克尔找帕巾接热水,临走时还塞自己手里一包粉末,要他回去热水冲了驱寒。   而且……   程远咬咬下唇。   那颗果子凌柔见都没见过,为什么索克尔就这么清楚,甚至一下子就猜到凌柔兽父是去了哪里。   “我母父告诉过我。”就在程远以为索克尔不会回答他了的时候,索克尔开了口。   “……对不起。”程远喃喃道歉。   “那种果子没有名字,或者说,他没有告诉过我。他有一天把果子带回来,当着我兽父的面吃了下去。我兽父当时的表情,很愤怒,也很难过。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种可以堕胎,甚至绝育的果子。”   程远张张嘴,想要索克尔不要再说下去。他的明明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眼神却冰冷疏离的可怕。   “那种果子很少见,我还是第二次见过。它只会在暴雨时结果,雨停就会烂掉。凌柔的兽父,应该是不想让凌柔因为受孕而被牵制,所以才去摘了果子。”   “那,那你怎么那么确定……”   “他,我的母父说过。他宁愿自由的死去,也不像卑劣的活着。”   “你母父,是一个很勇敢,很伟大的人。”   “我不知道。”索克尔站住,低头看着程远,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带着雾一样的迷惑,“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他无法明白母父为什么认为生下他是一种耻辱,也无法明白母父为什么要抛下他不管,更不明白母父为什么那么恨兽父。   在他模糊的记忆力,母父留给他最后的音响,是消失在雨夜里的身影。   如同今天一样的大雨。   “快回家吧。”索克尔牵起程远冰凉的手,“又要下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了个字数多的。   嗯,我最喜欢的男人终于露个正脸了!   好吧其实没露脸。不过也算有句台词了。   关于索克尔的两个爹,我会写成番外的……吧。如果正文里没写进去的话。   日常了这么久,接下来要走脑子了!(如果我走的出来= =)你们都比较像看到什么兽人哇,我可以试着加进去。   以及大家喜欢斯蒙嘛就是之前那个狐族小哥。反正我有点喜欢他…… 第21章 药   凌柔的兽父直到那天傍晚都没醒,凌柔心急如焚,忙又请来了巫医。程远心下挂念着凌柔,吃了晚饭也顶雨跑过来看看。   巫医还穿着那一身的黑袍,面纱将他的脸遮的严严实实。此时他正微微蹙着眉,那双原本微挑的眼睛也不同初见时的倦懒,而是带上几分晦暗。   “持续高烧,情况不太好。”巫医收了号脉的手,缩回黑袍里。   凌柔端着杯子的手一颤,“那,那怎么办?”   “我回去给你几副药,你先顶着。幸运的话,明早就能退烧。如果一直高烧不退,那就只能等了。”   “等?”高烧可是会死人的,哪怕在医学发达的现代社会都是不敢拖延的病。“再等下去,万一演变成肺炎怎么办?”程远脱口便问,也没注意他口中的肺炎,巫医能不能明白。   巫医没搭理他的出言不逊,只用那双浅黑色的眼睛扫了他一眼,缓缓道,“那种红果子只生长在久不见光的峡谷沟渠,叶上带着寒毒,经由一场大雨的寒气这么一催发,毒性更甚。据我所知,只有鹤族的还春丹性子极阳,能克制住它。”   “那我明日就出发去鹤族!”凌柔道。   巫医嗤笑一声,“先别说你这来来回回要多久,鹤族一向深居简出,你找得到他们?”   凌柔本就不知所措,被他这么一说更是六神无主,眼圈都逼得通红,“那怎么办!干等着么?”   “就是干等。”巫医撩撩袍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程远见他这种态度不满的一皱眉,刚要开口,索克尔就出了声。   “别急。再过两天就是交易月,鹤族人住的离我们最近,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能到。”   “对嘛。”巫医晃了晃脚,“用药顶着,十天半个月不治也死不了人,只不过会落下病根罢了。”   “请问巫医,会落下什么病根?”一边沉默了许久的凌柔母父说道。   巫医的眉头跳了一下,抬眼道,“下午阴天和极寒天气时候,会关节酸痛。尤其是膝盖,严重的可能会连路都走不了。”   “那要是不治呢?”   “轻则昏迷,重则身亡。”   凌柔母父听完,颔首道,“我明白了。多谢巫医,还麻烦您帮忙抓药。”   “好说。”巫医起身向门口走了两步,见凌柔还坐在床边扬扬手道,“还愣着干什么,和我去抓药。”   “啊?哦!”凌柔一跃而下,忙跟过去。   等待这种事情,谁也帮不上忙。程远只能安慰了凌柔母父两句。   出乎程远的意料,凌柔的母父表现的格外镇静,丝毫没有早上凌柔口中的惊慌失措。   出了凌柔家,程远怎么琢么怎么不对劲,“索克尔,还春丹到底是什么药,为什么只有鹤族有?”   索克尔向旁边瞥了一眼,才回答道,“鹤族人善制药,还春丹是由一种只在他们生活的地方才生长的草药制作成的,制作方法由鹤族族长代代相传,別族无法复制。”   “那岂不是很珍贵?”程远道。   索克尔顿了一下才道,“贵,但没有人贵。”   程远听这话觉得别扭,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只能作罢,转头问了些有关交易月的其他事情。   秋夜极冷,尤其还下着大雨。耶伦躲在院外的树荫下,撑着斗笠不断跺脚取暖。   吱哑——   房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出来,身上披着蓑衣。   “到底怎么了?”耶伦忙凑过去,压着嗓子问。   隔着栅栏,索克尔也降低了声音,“凌柔兽父为了给他取一种能避孕的果子生了病,要鹤族的还春丹才能治好,否则会落下病根。”   “鹤族?!”耶伦听了声音都扬了八度,被索克尔冷冷一瞥才想起来,忙又小声道,“没别的办法么?”   “没有。”索克尔说完,转身便走,想了想,又站住,“该怎么办,你想好。”   耶伦咬咬下唇,“我不用你教。”然而索克尔已经走到门口,下一秒就消失在视线里。   轰隆——   天边一道白刃撕裂黑漆漆的天空。   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宿,第二天清早才淅淅沥沥的停了下来。一天过去,部落里的人知道了凌柔兽父生病的事情,纷纷赶来看望,只是听到要鹤族的还春丹时,表情都变得很奇怪。   程远拉着萨斯问,萨斯却只是摇摇头,不肯多说。   让程远纳闷的是,耶伦并没有过来看望,甚至连人影都见不到,连耶伦的兽父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耶伦的兽父并没有表现出一点担忧,那张严肃古板的脸上反而露出一丝自豪,“他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兽人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部落的人们依旧忙碌着为交易月做准备,后山的山洞里各项物资更是堆得满满当当,颇有另一个世外桃源的感觉。程远也抓紧时间画完了手头最后几幅画,当最后一笔落下,程远站远两步,仔细看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索克尔把新摘的小浆果塞到程远嘴里,唇瓣传来的柔软触感令他指尖微麻,没来由心头一悸。   “好了?”   “嗯!好了。”程远长出一口气,用力点点头。   每幅画上都画着一只被簇拥着的动物,分别有凤凰,麒麟,九尾狐,至于原本的那条巨蟒,则被他替换成了一条不怒自威的游龙。   部落里的人从来没见过这种神奇的动物,帕尼见过后也连连惊叹,问程远这些东西都是什么。   程远照着那些神话一一介绍,听得帕尼啧啧称奇。“我相信这些一定能换到好东西的。”   画画完,一桩心事算是了了,而另一桩,却是凌柔。   那天之后,凌柔就再也没笑过,每天只按时按照巫医的吩咐给兽父煎药服下。凌柔母父好几次看着凌柔,张张嘴又合上,终是化成一口气,幽幽叹出,继续裁着手中的新衣。   程远以为凌柔只是担心兽父的病,好言劝他不要担心,等鹤族的人来拿到还春丹就好了。   “我没事老师。”凌柔摇摇头,甚至还给了他一个苍白的笑。   程远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大家缄口不谈,连索克尔都只揉揉他的头告诉他别费心思,有些事情他无力做到。   耶伦一消失就是整整五天,第六天,在部落迎来第一位狐族使者的到访信时,耶伦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凌柔家门口。   来开门的是凌柔的母父。   “你们聊,我去巫医那里取点药回来。”说完,凌柔母父出了家门,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凌柔和耶伦,以及昏迷不醒的凌柔兽父。   “你回来了。”凌柔看了耶伦一眼,算是打招呼。   “嗯,来看看你。”耶伦那头不同于旁人的银白色头发此时乱蓬蓬的扎在脑后,甚至还有几片枯叶掺杂在里面。那双原本总带着讥诮的眼睛充满了红血丝,却还是勉励睁着,如同快要燃尽的蜡烛。   “那你现在看完了,没有别的事,你就可以走了。”凌柔转头继续看着床上的兽父。这几天兽父时醒时睡,即使醒了也都是昏昏沉沉的说些呓语,他便趁着机会喂药。   “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耶伦侧侧身子,斜靠在门框上,“鹤族得晚几天才能来,你别着急。”   凌柔闻言猛地转头死死盯着耶伦,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炽热的像是要融化,“你什么意思?你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耶伦转身抬脚便走。   “哦对了,”耶伦头也不回地说,“新衣挺好看,不过不适合你,收了吧。”   床边,凌柔的双手藏在被下,微微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如果我告诉你们接下来要走脑走剧情了你们会喜欢我嘛、   本来最初是想写日常恋爱文的,结果写着写着就变成走剧情了。后边节奏会比较紧,不知道能不能写好。   七夕快乐~汪! 第22章 狐族   当太阳高高的挂在正空,大朵大朵的云不时遮出一阵阴凉的时候,族长带着几位重要的族人来到部落门口,迎接远道而来的狐族人。   为首的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的男人,明明有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却偏偏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淡粉色的唇紧抿着,嘴角延出平直的弧度,墨色长发及腰,被高高束在脑后,和周围一众短发格格不入。身上穿的一身玄服布料明显更加细腻柔软,甚至还有暗纹在阳光下隐隐约约的显露出来,不时飞腾出一片华彩。   男人身后跟着七八个身材较精壮的男人——不过总归是没有其他族兽人强壮,却也是个顶个的好看,那一双双狐狸眼宛如新月银勾,却也都和他们的领头一样刻板着脸,生生把那张好看的容颜给褪去三分颜色。   正当程远以为这就是狐族此行所有人时,一个慵懒绵长的声音抻着调子传来,接着一个火红的身影从为首的男人背后走出。“哟,小雌性别来无恙啊。”   “不得无礼。”玄服男人轻轻低斥了一声。   “我打我的招呼,关你什么事。”斯蒙那双永远也不睁大的细长眼睛嫌弃的扫了男人一下,一袭红衣被秋风送得一扬,衣袂翻飞得宛如山野红花。   程远一时间竟错不开眼睛。   初见斯蒙的时候,只觉得狐族兽人长得真是好看,不亏那句“狐狸精”的“夸赞”,但那日斯蒙穿着粗布衣裳,及肩的头发也被草草扎在脑后,远没有今天红衣纷飞的惊艳绝尘。那双狐狸眼轻轻一挑,就如无形的钩子一般,一时间让所有的人都成了背景。   “斯蒙?好久不见。”程远从索克尔背后让了一步出来垫着脚,挥手打招呼。   索克尔伸长胳膊把人护在身后,虎视眈眈的看着斯蒙。   程远不好意思的朝斯蒙笑笑,又站了回去。斯蒙身边那个男人向虎族族长面前走了两步,“虎族长,您好。狐族交易队,打扰了。”   族长一排和蔼的点点头,笑着迎上去,“狐少族长好,您能把我们虎族作为交易月的第一站,是两族的幸事。里面请。”   “请。”   到了族长专门的议事厅,就不是所有族人都能进去的了,想着看看热闹长见识的程远也识趣的离开没跟着进门。索克尔作为部落勇士代表一并跟进,进门前还交代程远“不要和不怀好意的人说话”。   “好好,我知道。”程远好笑的点点头。   索克尔满脸严肃,“一定要记住。”   “嗯!”程远板起脸用力点点头。   索克尔这才不情不愿的进了议事厅。   一时无事,程远坐在离议事厅不远的一个小亭子里等索克尔。自从那场一天一夜的大雨雨过天晴之后,秋凉的感觉就格外明显。程远穿了两层的衣服,一阵风吹过也还是冷的一哆嗦。   程远站起身活动几下热热身,刚想着是不是回家等着算了,肩头就被人猝不及防的拍了一下,一回头,一身殷红的狐族人正倚在栏杆上,狐狸眼促狭看着他,似笑非笑。   程远朝人眨了眨眼睛当是打招呼,嘴唇抿成一个微微上翘的弧度,要笑不笑的样子。   斯蒙被他看得一哆嗦,不自在的问,“看着我干什么,怎么不说话?”   程远认真的回答到,“索克尔说,不要我和不怀好意的人说话。”   面面相觑两秒,两人一同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就那么听他的话?”斯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像枣似的果子,丢给程远。   “这不是听不听话的问题。”程远咬了一口枣。   “那是什么?”斯蒙扬扬眉毛。   “嗯……”程远一时语塞,他也想不出,两人现在算得上是什么。“有些事情,用嘴是说不出来的,用字也写不出来,只能等到有一天,那种感觉突然降临在你身上,到时候不用任何人提醒,你都会知道,就是他了。”程远微微低着头,一双眼如夏夜里最温柔的夜色,此时里面更像是掺满了月光,泛出一派盈盈的笑意。   斯蒙闻言嫌弃的摇摇头,“酸”。   程远听了他的评价笑笑,“嗯,是挺酸的。”说完还扬扬手中的枣。   斯蒙嗖的把吃完的枣核扔到老远处一片菜地上,拍拍手,“我看你蛮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跟了索克尔那个冷冰冰的家伙。”   “我孤苦无依,只有他愿意收留我呀。”程远不敢多言,又不想说谎,半开玩笑版当真的解释。   斯蒙嗤笑一声,“雌性哪有走投无路的,尤其你还在生育年龄内,不愁兽人不要你。”   程远听了只觉得这话酸溜溜的,甚至带着几分嘲讽。只是这斯蒙虽然看上去放荡不羁和耶伦有些相像,实际上两人相去甚远。耶伦是纯粹的毒舌,谁都会不冷不热的讽刺两句,无差别对待。而斯蒙其实很有分寸,虽然偶尔会损人,但都保持在不失礼的范围内,也不知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等程远细想,斯蒙就接着漫不经心开口,状作无意问,“你和索克尔,平时怎么相处的?他那人像石头似的脾气硬得要死,你也受得了他。”   程远看了他一眼,歪头思索道,“还好吧,索克尔他虽然平时不太爱说话,但是人还是很暖很温柔的……”   “什么?”斯蒙夸张得惊讶地看着程远,“他?温柔?”   “是啊。”程远肯定的点点头。“索克尔很温柔的,只不过别人没有发现他温柔的方式。”   “呿,温柔还分什么方式。”斯蒙好像不在意的摆摆手,耳朵却还竖着,显然是等程远继续说下去。   程远没戳穿他的粗略演技,拍拍凳子坐到另一边,“每个人表达关心的方法都不一样,有些人喜欢挂在嘴边,有些人喜欢融化在实际行动中。要学会留心去观察。”   “你还真是当老师的人,”斯蒙那双眼角微红的狐狸眼懒洋洋的眯起来。   “哈,”程远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职业病,说话可能有点说教的感觉。”   “没事。”斯蒙大度的挥挥手。   又问了几个关于两人平时相处的问题,程远捡着方便回答的都一一做了答,正想着斯蒙问这些做什么,斯蒙却突然站起来向程远走来。   “和那大石头待在一起还真是累,”斯蒙声音陡然扬高几分,一只手搭在程远肩膀,没骨头似的靠在人身上,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弓弩,“我看你不如跟了我算了。哝,新机关弩,我做的,送你。”   程远奇怪的看了斯蒙一眼,却在瞥到斯蒙的身后后神色一派了然,“谢……”   “斯蒙。”一个生冷带着薄怒的声音从斯蒙背后响起,“你不在议事厅,跑出来干什么?最新的那款机关弩呢?”   “送人了。”斯蒙挑衅的看了脸色阴暗的狐少族长一眼。   “送人了?”狐少族长神色一凛。“送谁了?”   斯蒙把下巴搁在程远颈窝,似笑非笑的扫了人一眼,“送小雌性了啊,还能送谁?”   男人抿抿唇,像是强压下火气,“快进屋,里面正议事呢,你跑出来和已经结对的雌性如此举止,像什么样子!”   斯蒙懒洋洋抬了抬眼皮,“什么样子?呵,我能什么样子?你们议你们的事,我聊我的天,咱们互不干涉。”   狐少族长眉目间怒意更胜,甩袖道,“你是狐族的祭司,举止言谈皆代表我族,哪里来的互不干涉?!”   正当是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屋内显然是等的急了,又走出来一人,好巧不巧,正是索克尔。   索克尔一出门,就见斯蒙身子都快贴上程远,一头乌发纠纠缠缠的散落在自家雌性颈窝间,一副死皮赖脸、厚颜无耻的模样。   索克尔二话没说,沉着脸大跨步走过去,一把揪起斯蒙。   “哎——”程远刚要出声,斯蒙就已经被人扔到一边,好在他身还快,没有摔一个狗啃你,只踉跄站在一边,不耐烦的掸掸衣服。   索克尔的瞳孔都好像要缩成一条竖线,直直盯着斯蒙就要冲过去,狐少族长一见情形立刻大步跨过挡在两人中间。“索克尔勇士,是我族管教不周,还请您把人交给我处置。”   索克尔黑着一张脸不说话,手却已经紧紧攥成拳头僵在身侧。   程远趁机拽拽人袖子,小声道,“他没怎么样,真的。”   “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和他说话么?”索克尔微微侧头,眸色冰冷。   “我……”程远被他看得心惊,愣在原地。   “你还帮他说话。”索克尔继续道。   程远张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狐少族长侧身将身后人挡得严严实实,昂首挺看着索克尔,两人身量倒是差不多。   “你真的没事?”索克尔转过身。   “没事。”程远摇摇头,淡淡道,“回去了。”   索克尔深深看了程远一眼,眼中充满了不解、怒意和委屈。那张淡色的唇也紧紧抿着,微微颤抖。   “快去吧。里面在催了。”程远拍拍他的背,犹豫了一下,又起身抱了抱这个高大的青年,点着脚尖在人耳边小声道,“回家再和你说。”   索克尔眉梢一动,这才转身回屋。   也许真是有那么一段“狐假虎威”的传说,反正两族的关系意外的融洽,简单的商榷之后就留下了一批最新弓弩,虎族则用一批用袋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与之交换。   程远离老远就看见一群人小心翼翼的搬着东西,好奇的探了探脑袋,“他们在运什么?”   “火药。”   “火药?!”程远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惊讶。   索克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嗯”。   中国四大发明,虎族已经占了造纸和火药,一项文化,一项武力。   “火药,只有虎族有?”   “对。目前来讲只有虎族有制造火药的能力。”索克尔把他揽到怀里,低声道。   程远心下终于明白,帕尼为什么看似紧张实际上却没有那么担心交易问题了。拥有这么一个垄断性的并且具有极强实用性的产物,不愁没有买家。   这天傍晚,狐族被安排在部落里休息,准备明早出发去别的部落。   程远原本以为应该有一个欢迎会之类,结果,用索克尔的话来说,就是“忙不过来”。   交易月可能会有十几个族来进行交易,如果每一个族到来都进行一次联欢会,那么交易月干脆变成联欢会好了。   处理完所有事情,在暮光的映照下,两人慢悠悠的往家里走,路上索克尔一言不发,沉默的可怕。   “还生气呐。”程远快走两步,绕到索克尔面前倒着走。   “你向着他说话。”憋了半天,索克尔气鼓鼓的说。   程远噗嗤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看着索克尔,“笨蛋,那是你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索克尔努努嘴。   “斯蒙,和那个狐少族长。”   “……睿?”   程远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个“睿”指的就是狐少族长。   “嗯!”程远朝人眨眨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失踪人口回归系列。   感谢您们的不离不弃不嫌弃。   本来想攒一个一万字的,然而、、、   我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军训。 第23章 若只如初见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章已经修改过了!是更新的文章!不再是请假条惹!!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索克尔就起身给程远准备早餐。按理来讲,狐族今天就将会启程去往下一个交易部落,依照身份,索克尔他应作为送行队伍中的一员。   来到这个世界有几个月了,程远早已熟习大灶台的生火方法,索克尔却还是不肯多让他下厨,一日三餐基本都由索克尔一手包办。程远偶尔闲来无事也会捏几个小糕点出来,只是食材不多,样子好看,味道却一般,也就是随手分给学生和关系亲近些的朋友凑趣。   等程远被柔亮的阳光唤醒,被窝身侧已经凉透。揉揉眼睛向旁边摸过去,衣服已经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边,然而今天的触感却有些不同。   程远迷迷糊糊的把放在衣服上面的纸拿过来,眯着眼睛分辨上面的字迹。   “早饭桌上,热后吃。我去会议室。”   几个字一笔一划写成,虽然不算好看却也工工整整。落款明显要更好些,“索克尔”三个字已经横平竖直,小有风骨。   大抵是没有现代的温室效应的缘故,这个世界的秋天要格外凉些,此时仅一件单衣已经有点冷了,程远穿好衣服下了床,沁凉的空气让他打了一个哆嗦。   程远摸摸鼻子,考虑着是不是该再置办点衣物。   还没等程远吃完早餐,房门就被扣响,一袭红衣施施然立在门口,见程远看过来还朝人笑了笑,飞红的眼梢轻佻的勾起,宛如火狐上翘的尾尖。   程远放下勺子走到门口,拉下门上的小窗子对人道,“斯蒙。有事么?”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叙叙旧?”斯蒙那双好看的狐狸眼暴殄天物的被主人用来翻了个白眼,那身原本潇洒俊逸的公子气质登时散得一干二净。   “怎么,你难道还要把我拒之门外?”斯蒙把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扇子刷的一合,敲了敲小窗檐。   程艳好笑的摇头,朝院门使了个眼色,“你不是会开锁么?”   院门小栅栏的锁头已经被人撬开,可怜兮兮的吊在门边上,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斯蒙嗤了一声。“那是我做的锁,当然开得了。”   “那这个不也是么?”程远晃晃屋里的门锁。   斯蒙懒懒散散靠在门框上极度不耐烦,“你那在锁头在屋里我怎么开!”   程远瞥了一眼一米五高的栅栏 ,有估量了一下栅栏之间的空隙,再看一眼从小窗到锁头的距离,明白这人估计是不想做出点着脚尖伸长胳膊撬锁的猥琐行为才在这儿叫门。   “开门了,索克尔会不高兴的。”程远摇摇头。   “我又不对你做什么……”斯蒙状似鄙弃的露了下眼白,脸颊却悄悄多了抹微红。   程远给人打开门大敞着,斯蒙提起红袍迈步进来,挑剔的对屋子指指点点。   “这个台子,太寒酸了,居然纯木头打出来的,还有钉子印!”、   “这个门框,太粗糙了。”   “还有这个,这是什么?桶么?你确定不是个洗菜盆?”   ……   程远好笑的在一边自顾自的吃完了饭,把碗丢到一边的盆子里等下拿去刷,对这人的话充耳不闻。   斯蒙说了一会儿自觉无趣,没劲的坐到椅子上看程远舀水洗碗。陶制的小碗造型简单,每一个都是原本颜色毫无花纹,只有一个碗底被人勾了歪歪扭扭的菜叶子,不仔细看还不大看得出来。   斯蒙犹豫着长了好几次嘴,才别别扭扭的问出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什么?”程远抬下眼睛才反应过来,“哦,那个啊,其实挺明显的。”   “有那么明显?”斯蒙罕见的没冷嘲热讽,那双狐狸眼也乖乖的圆睁着,红棕色的眼眸澄澈干净。   “也没有,只是,我见过的比较多。”程远歪头想了想,“我们那边的孩子,在面对喜欢的人时候,也会给对方找别扭,恶作剧之类的。”   比如刚刚有性别意识的,小学生。   当然,程远这句没说。   “呿,别拿我和那群小毛孩比。”斯蒙一腿伸直一腿微弯,放松的靠在椅子上。   “你也不大啊。”程远不赞同的摇摇头。   “我都快二十了!”斯蒙吼道。   程远手下一顿,心里感叹“又一个比我小了十岁的人,年轻真好……”   “他就是个懦夫。”斯蒙冷笑一声,眼尾的飞红像是扩大了一般开始晕散在整个眼周。   “他明明也喜欢我,就因为我们都是兽人,他就不敢和我结对。”   斯蒙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程远,“喜欢就是喜欢,兽人又能怎么样?谁管得着?!”   程远一顿,垂下眼睑轻轻叹了口气。   他喜欢男人,在原来的那个世界,他是个同性恋。在这里,他却是个雌性,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另一个“男人”兽人结对。而斯蒙,一个兽人,却不能和另一个兽人在一起。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的“同性恋”?   斯蒙没有等他回答,他也不需要回答,整个人像是突然泄了气瘫倒在椅子上,双眼望着屋顶,喃喃道,“我有的时候,甚至想,我要是个雌性是不是就好了…”   程远抿了下唇,擦擦手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你是祭司,可以待在他身边,一直等到他愿意为止。等到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们。”   “等?”斯蒙惨淡一笑,摇了摇头,“没用的,他要结对了。”   “这么急?”程远不解的瞪大眼睛。   “狐族近年来日渐衰落,老组长身体每况愈下,他需要结对,生子,然后接手族长的位置。”   斯蒙说完,眯着眼望向窗外,“你说的对,当祭司也挺好。你知道么?”斯蒙转过头,笑得如秋风里的映山红花,“按我们狐族规矩,族长结对,祭司主持。”   所以,再过几个月,他就要亲手,把喜欢了一整个生命的人,送到另一个人的身边。   他要看着他们结对,为他们献上祝福,还要为他们祈祷早生贵子,为他们的孩子洗礼。   “懦夫。”斯蒙这样说着,然而脑海中涌现的,却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那年初春,他第一次见到那个总穿着一身玄服的小小少年,满脸严肃地对他伸出手说,“以后,你就是我狐族祭司,和我一起,振兴我族!” 第24章 鹤族   斯蒙果然是算好了时间来的。没到一盏茶的工夫,程远那大敞着的院门就被人咚咚的敲响,节奏缓慢而礼貌,只是动作的发出者的表情却并没有那么温柔,一张脸黑的如身上的衣裳色。   “请进。”程远扬了声应到,起身迎人。斯蒙一跷二郎腿,晃荡着脚没骨头似的偎在椅子里,看都不看来人。   “狐族少族长睿,突然来访,打扰了。”睿大步进来,抬手行了个礼,暗里目光如刃狠狠剜了旁边红衣长袍者一眼。   斯蒙没看到,或者装作没看到,继续一点一点着脚尖。口中还断断续续哼着小调。   程远照葫芦画瓢回了个礼,见两人如此模样不想乱掺和,说句“你们慢慢聊”就转身回了里屋。   堂厅里一时只剩下斯蒙口中的小曲,睿看不下去,沉着嗓子呵斥,“注意你的形象!成什么样子!”   “我一向如此样子。”斯蒙一挑眼梢,眼角飞红如残阳。他的声音要较睿清越许多,只是调子伶俐尖刻,让人无端恼火。、   出他意料的,睿神色一黯,微不可闻的呼了口气,“我知道。”   斯蒙只觉得自己眼眶一热,慌忙别过头,口中曲子霎时停下,生怕下一个音就跑了调子。   “睿,”整个狐族,除了老族长和老族长伴侣,只有他敢这么叫他,“你不是要过你的日子么?那我也过我的。”   睿喉结一动,刚要出声却发现嗓子眼想回被什么堵住,咳了一下才清开,哑声道,“别胡说。你是我狐族祭司。”   “你是我狐族祭司。”这句话,斯蒙听过无数次。初听悸动,再听习惯,再听不耐,如今一听,却是满满嘲讽。   斯蒙冷笑了一下,“我知道我是祭司。”   他还想再嘲讽两句,比如“你可得巴结好我,你结对还要我主持呢”,比如“小心我给你孩子的洗礼搞砸”再比如……   可他不敢说,一句都不敢说。那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吐了却要划穿嗓子,咳出血来。   睿的拳头紧了又放,放了又紧,终是忍不住跨步上去拽着人往出走。斯蒙的力气显然不及他,也不想没形象的胡乱挣扎,索性就跟了人回去。   只是即便现在回去,他还是要来的。   他知道睿不信,不信他会喜欢上程远。可这种事情谁说的好呢,他装的像一点,装的好一点,说不定,连他自己都能骗过去。   会议室里,那副九尾狐像已经被包好当做礼品送给狐族,以显示两族友好。狐族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启程,他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赶,很多的部落要去。   这还是不是他们最后一次共同远行,斯蒙不知道,睿也不知道。只是他们都清楚,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天开始,就悄悄的发生了改变。   送走了狐族,虎族众人没有停下忙碌的脚步。就在中午,凌柔一家盼望又抗拒的鹤族的先行使者送来门贴,表示他们族人即将到来。   凌柔给兽父喂完了药,出了屋立在门边向部落大门处望去。那天耶伦的话还回荡在他的心头久久没有散去,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他曾经取过耶伦的家里,却被耶伦兽父告知耶伦在里面休息,谁也不见。   凌柔那天才发现,自己对这个总是嫌弃的“搭档”其实异常的信任,就像那天耶伦让他不用再担心,他就真的不再担心兽父的事情,好像少年的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吹走所有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负担。   可他还在担心,不是担心兽父的病,是担心,担心他那天说的话。   这个人到底背着他做了什么,才敢那么笃定的说那些话。   照例的列队,程远这次本来想自己站到人群里边,只是索克尔坚持要他待在自己身边,神情戒备的毫不亚于防范斯蒙。   程远本以为鹤族人会挥舞双翼从天而降,没想到却以最朴素的走路的方式到来。只是这一行人到底还是没有输了鹤族的颜面,八人行的队伍呈三角状走来,哪怕旅途劳累却没有丝毫风尘仆仆的疲惫状,个个穿着一身白袍,头束发带,仙风道骨得颇有道家风范。   为首的鹤族人发饰与旁人不同,是个罕见的精巧发冠,除了看不大清的纹路以外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颗血红的宝石,恰如丹顶鹤头上的鹤顶红。   刚进了部落大门,为首那人就儒雅的一抬手自荐道,“鹤族使者冯风携鹤族交易队,见过虎族族长。”   程远把这一行人悄悄打量了个遍,发现这些人统统都容貌翩然,比不过狐族人艳丽,却更多了出尘意味。只有冯风身后侧一人与旁人不大相同,身姿更魁梧雄壮,少了俊逸潇洒。   双方问好完去了议事厅,鹤族人还背着几个大大的箱子,里面不知道放了些什么。   程远原本没资格进去,只是索克尔吸取上次教训,非拉着他一同。好在程远也不算毫无身份,起码墙上挂着的凤凰图就是出自他之笔。   冯风一踏进议事厅就一眼看到了那张凤凰图,眼皮突地一跳。虎族族长把这一细节看在眼里,面上却未动。   价格商谈意外的顺利,双方也都做交易很多年,彼此熟悉。   商榷完毕,冯风并没有直接验货的意思,反而推脱了一下问起了墙上的凤凰图。   族长哈哈一笑,点了程远出来。   程远被叫到名字还很是意外,错愕了一下才走出去,把那些古代神话故事捡了几个捏到一块讲了,还不忘暗暗把凤凰说成是鹤的化身。   这种神学性很强的东西在这个世界当真格外有用,冯风渴求的神情已经像是要抑制不住。   “好东西,好东西。”冯风拍着巴掌夸奖。   程远却总是看这人不对劲,那双狭长的眼闪着精光,让他格外不舒服。   冯风夸完居然就不再言语,只拉着虎族族长继续说着其他事情。交易和画作都被搁置一旁,让人摸不清头脑。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新会有两个小爆点。   本来想多更点,结果,宿舍写文果然不专心,速度太慢。又有个社团的来介绍,弄得我写不下去,居然还介绍了三四十分钟。   以及,军训太可怕了。 第25章 药   这么一耗就是一整个上午,午饭用过,虎族族长又谈起了验货的事情。   这时的火药安全性还不大高,即使是太阳老高的秋日下午也不敢将其暴露在阳光下。族长吩咐下去让人带着冯风到内室验火药。   “不必不必,”冯风摆摆手,“虎族的信誉我是信得过的。”   冯风此言一处,弄得领路人脚下一顿,求助的看着族长。   虎族族长哈哈一笑,“使者真是好爽快啊!只是这交易可不是小事,还是确认过的好。免得以后生出事端,惹得两族嫌隙。”   冯风仿佛早就料到一般,也痛快点头,“那就看看,”   说是看看,就真的只是看看,看过点了头就算是认下了。   礼尚往来,虎族人也不好细看。原本验药应当请族里的巫医亲自过目,只是现下巫师不知道去了哪里,一时之间寻不到人,只草草叫了两个懂些药的族人看过了事。   两族都把自己的货物封好放到院子里,冯风带着一众人就要离开,说是接下来路途遥远,要早早起程才好。   “且慢。”正当冯风拱手准备告辞时,人群里传来清清脆脆的一声,接着,一位俊美雌性缓步踏出,正是凌柔。   “我想向贵族求一样东西。”   “哦?”冯风似是意外的挑挑眉,眼角却神经质的颤抖,像是眼见猎物即将落入陷阱的猎人,努力按捺自己扑上去撕咬的心。“你想要什么?”   凌柔高高昂着头,一字一句,“还春丹。”   鹤族一行人眼睛瞬间亮起,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异样的兴奋。对面的虎族族人却尽是沉默,有几个甚至含了泪。   “哈哈哈哈,”一大天下来,冯风头一次笑得这么爽朗,这么发自肺腑,“两族交好这是好事啊!没问题,还春丹我们带在身上了,当下就可以给你,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到鹤族……”   “我没说我要嫁过去。”凌柔打断冯风的滔滔不绝。   “什么?”冯风一个错愕,“那你是想…比武?”说道最后两个字,他甚至都快笑了出来。   “对,比武。”凌柔面上淡然的点点头。“不过不是我上场。你们堂堂鹤族,也不至于要和我一个雌性对决吧。”   凌柔平日里最讨厌自己这雌性身份所带来的“照顾”,今日这么说,让程远也吃了一惊。   冯风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连带身后一行人也都笑了出来。“好好好,那你就请一位代替你好了。”冯风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泰山,到你了。”   队伍里最沉默寡言最格格不入的那个兽人终于踏出队伍,幽深的眼睛里藏着一团火,。   冯风那张正人君子的脸出现了异样的调笑,“怎么,小雌性,你的帮手找好了么?没找好也没关系,我们可以等……”   “不用等了,”人群分开一条路,一个美貌少年大步踏出,在鹤族人面前站定,“我来了。”   鹤族人先是愣了一秒,继而哄堂大笑。   冯风还算收敛,呵止了族人笑嘻嘻道“好,那现在就开始?”   耶伦掖了下一边的长发——这个动作本就妩媚,配上他那张比雌性还精致的脸更有种说不清的风情在里面。   冯风眯了下眼,微挑的眉带着鄙弃和嘲弄。   “开始吧。”耶伦说。   虎族自有空地做擂台场,双方对面而站,一方轻蔑,一方肃穆。   “泰山,去吧。泰山?”冯风唤了好几声,“发什么呆呢?”   泰山喉结一动,“是”。   耶伦的虎型惹得鹤族人暗暗惊呼,纯白的皮毛在阳光下流淌着淡淡的金,像是初春冬雪未融尽时从山顶潺潺而下的流水。   白虎的对面,一只鹤孑然而立。   它与我们平日里印象中的鹤有很大不同,两腿有着鹤的长,却又更加粗壮,长长的喙硬且尖,带着密密的锯齿,似闪寒光。   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下令,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直觉,一虎一鹤突然动作,迅疾得如闪电狂风。   “不行。”   所有人都这样想。差距实在太悬殊了。鹤族人的双翅是天生的外挂,再加上这位兽人出众的身体素质和狠厉的动作,实战经验匮乏体能又差的耶伦完全被压制。   “糟了!”   出人意料的,耶伦竟然被打回了人形,一头乌发散落在脸上,狼狈的被人压在地上。   一时静默,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毫无悬念的对决终于有了它“意料之中”的结局,只除了凌柔。   因为只有他看到,在缭乱的长发下,耶伦的嘴轻轻的动了。   凌柔的眸子倏地一紧。   他在说些什么,除了泰山,没有人听到。   下一秒,那只原本占据完全优势的鹤被狠狠踢到一边,瞬间完成化形的白虎一口咬在它的脖颈。   “我输了。”   低沉的声音炸开,炸出一片哗然。   化了人形,耶伦掸掸土站起来,长发打了结肆意的垂着,被风一扬飞满一天一地。   冯风的脸瞬间扭曲,强牵着嘴角扯出个笑。泰山沉重步子走过来,冯风状似安慰地拍拍他的肩,阴影里却咬着牙喝问,“怎么弄得?”   泰山摇摇头,一句不肯说,幽深的眼睛死死回视回去。   冯风瑟缩了一下,“咳,没事,回去吧。”   “还春丹。”耶伦慢悠悠走到人面前,摊开一只手。   所有虎族人都盯着他,无数目光扎在他的身上,让他明白他此时要是敢推脱一句,他们就再也出不去这个部落门。   冯风故作爽快的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过。“英雄出少年,了不起,了不起。”   耶伦接过来打开,里面只静静躺着一颗药丸,黑不溜秋和酥油的药丸没什么两样。   “你这药,是真的么?”   冯凤尴尬一笑,“当然……”   “是不是,我一看便知。”   远远地,一个人走过来,即使黑袍加身仍能见此人身姿矫健。   这人一步步逼近,冯凤甚至强忍着才没有后退一步。那双眼睛是最正统的黑色,不是夜色,不是墨色,而是浸过无数鲜血后干涸的颜色,并不冰冷,却充满杀意。   男人在冯凤面前站定,突然一笑,“不仅仅是还春丹,还有贵族带来的一大箱‘好药’。”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进度太慢了。。。宿舍码字果然不够专心。   耶伦的事情后面会解释,也有可能放在番外,看情况。   下张有个小高潮。   困死了,。。   评论区聊天嘛 第26章 巫师   “你什么意思?!”冯风像是一只被人揪了羽毛家雀,一下子炸开了毛。“你是什么人!”   没等男人回话,虎族族长先一步站出来挡在两人中间,“这位是我族巫医。”   冯风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僵笑了一下才勉勉强强回了个礼。   “走吧。”巫医扬扬头,示意带路。   冯风还想再说些什么,身旁一个一直跟着他寸步不离的兽人戳了戳他的肩膀,暗里不知是使了个眼色还是说了点什么,冯风面色突然转晴,仰首阔步,“请”。   药材还都封好放在院落里,巫医看了冯风一眼就径自走过去开了一个箱子的封条。一掀开箱子,满满的草药味扑面而来,里面分门别类放了好多种药材。   巫医矮身随意拈了一颗放在鼻尖下闻了闻,抬眼扫了冯风一眼,“好药”。   “过奖”。冯风嘴上说着,心里却没来由的升腾出凉意。   然而巫医并没有罢手,他一面用那双暗黑色的眼睛盯着冯风,一面把手深深向下探去,然后随手捞出一把药材来。   “哟,还挺均衡。”   冯风扯了一下嘴角,可还没等他那个僵硬的笑露完,只听那黑袍男人冷哼了一声,“不仅质量均衡,而且种类繁多啊。”   冯风一下子僵在原地。   不可能。   不可能!   他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然而男人接下来的话却一下下击碎了他的最后期望。   “龙舌根混柳叶草,五步香搀迷迭叶,这林林总总的加起来,都够一座山头了。”男人手缓缓松开,一大把枯黄枝叶稀稀拉拉的落下,被偶然吹来的风吹得乱七八糟。   “鹤族人也真是费尽了心思啊,能好到如此多和药材相近的植物。不过说来也对,鹤族善药,对这玩意下的功夫,可比我精多了。”男人说完,又冷冷一笑,一步步迈向已经不知反应的冯风。“费尽心机找了这么多杂草,又费尽心机派人把我引到老林子里迷了路,使者当真,好心力。”   冯风浑身颤抖,双目欲裂,“你,你别血口……”   “用我把旁边的箱子也打开么?还是说,我再瞧瞧那颗‘还春丹’?”男人只轻飘飘甩了这么一句话,冯风霎时间就把口中没吐完的字咽了回去。   沉默了良久,冯风缓缓低下头,叹了一口气,“鹤族今年……收成不好……”   “收成不好就能成为你药材掺假的理由么?!”男人声音陡然拔高,黑色的眸色像是殷殷要渗出暗红色的血液来。   气氛僵持了两秒,男人缓缓踏出一步,“我知道,”塔防甚至还拍了拍冯风的肩膀,“今年天气不对路,药材涨价,我们都能理解,你又何苦掺假呢,嗯?”男人将头探到已经完全大脑空白的冯风耳边,轻轻炸出最后一个尾音。   “好了好了,”这人脸上简直阴晴不定,转瞬间又轻松的笑开,“把还春丹拿出来,该留的药留下,该扔的扔。人嘛,都有眼睛窜花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草药错放了地方,也是能理解的。”   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冯风在云里雾里被人折了好几个圈。他心下也清楚,这件事捅出去,鹤族将会度过一个极尽惨淡的冬季,甚至从此失去所有族类的信任。在这个自然力量远大于人的世界里,他们会面临前所未有的灾难。   冯风颓然的挥了挥手,身边那个曾与他耳语的兽人顿了一下,回身从他们最不起眼的一个包裹里拿出一个小木盒,盒子暗淡陈旧,朴素的如同被遗弃的幼时玩物。   “这是我族今年制成的还春丹,”冯风在手里摆弄了一下,才依依不舍得把盒子交出去,“今年烈火草的收成格外差,这还春丹,我族一共就制了十枚。货真价实。”   男人接过打开放在鼻子下只嗅了一下便赞叹道,“用料十足。”   冯风心下一凛。因为今年烈火草的长势不好,为了保证药效特意多放了些,没想到这点差别也能被这人发觉,此人当真……冯风暗暗打了个哆嗦。   不简单啊。   巫医反手把凌柔叫了过来,“拿去赶快服下,趁着日头没落记得多晒晒太阳,烤烤火,今晚过去就没什么事了。”   “多谢巫医!”凌柔小心的接过来,连忙道谢。   “不必谢我,”男人随意摆摆手,“要谢,谢那小子去。”   凌柔踟蹰一下,再一转身,那个乌发如瀑的少年早就不知去向,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   耶伦一个人瘫倒在床上。   兽父没有回来,家里除了他空无一人。那个泰山丝毫没有留力,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现在身上一定青青紫紫吓人的厉害,尤其是……   耶伦顿了一下,咬咬牙从床上爬起来。他没心思烧热水了,用凉水凑合一下算了。   少年的躯体暴露在下午的阳光下,白皙的过分的皮肤在余晖中盈盈发亮,那头长发被主人草草扎起,在一水流浸湿后直直垂成一束贴着脊背,如雪山中一片蜿蜒的山脉。   凉水一盆盆浇在身上,在透着凉意的秋风里让人格外生寒。耶伦打了个哆嗦,准备回去擦药。   “你不怕冻死?”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清冷又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   耶伦慌忙转过身,眼中都带着惊愕,“你,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死没死。”   耶伦抿了下唇,抬手拿过巾帕围在腰间,“死不了。”   “遮什么遮,”凌柔面无表情的一步步踏前,“你有的我都有。”   耶伦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正欲辩解什么,温热的指尖突然点上他肩头的伤口,惹得他一声痛呼。   “回去,我给你擦药。”凌柔的语调冰冷,力道却轻柔如羽。   肩背上的青紫,腰后的血痂,还有下腹莫名的指印。凌柔把清凉的药膏一点点涂在伤口上,缓缓画着圈。   室内一片寂静,只剩下或重或轻的呼吸声。耶伦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指尖越来越剧烈的颤抖,他忍不住出声道“不疼。”   “我知道。”身后人重重点了一下伤口,耶伦一声闷哼,然而那指尖力道却越来越温柔,如抚清风。   “巾帕摘了。”凌柔在身后命令道。   “不用。”   “摘了!”   “我说了,不用。”耶伦转过身,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他表情严肃的吓人,全无平日里嘲讽之色。“药涂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我…”凌柔还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咽了回去。那双琥珀色的眼里仿佛盛了星子,有什么正在闪着水色。   “回去吧,你兽父该醒了。”少年的身体已经抽长,长得比自己还要高些。莹白皮肤下藏了匀称的肌肉,暗暗蓄着力量。黑发散落在前胸,妖异勾勒成一幅山水画。   凌柔攥紧的拳头终是堪堪送下,缓缓离开。   耶伦望着那人的背影,眼底情愫莫名。   凌柔父亲当天晚上就醒了过来,人回复的很好,按照巫医的吩咐再吃几副药就没什么大碍。凌柔和他的母父都默契的没有提还春丹的事情,凌柔兽父只当自己生了一场大病,却并不知其中凶险,只暗暗自责自己添了这么多麻烦。   “柔柔,”凌柔兽父嘱咐道,“你什么时候,要是想,就把那药吃了。”   凌柔手中的活计一停,道“再说吧”。   接下来的两天,日子如无数的往常一样过着。两个人依然每天去程远家报道学习,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细心如程远还是发现,凌柔对耶伦的冷脸明显少了很多,耶伦却一日比一日嘴更毒。   程远也曾问过索克尔,知不知道耶伦到底用什么法子赢了泰山,索克尔却只摇摇头,对他说“他是一位优秀的兽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困死了 第27章 客人   这是两个人人生中的一场轩然大波,然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现下最重要的还是交易月。大家忙着算支出收入,忙着把收购进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储存好,忙着联系各大族何时到来,调配时间以免撞车。   那张百鸟朝凤图最终是给了匆匆到来又匆匆离开的鹰族。鹰族队伍人很少,只有寥寥五人,为首的鹰族兽人沉默寡言堪比索克尔,但性格却比索克尔冷冽太多,浑身散发着“说完快滚”的气息,连一向最能博得好感度的程远都恨不得退避三舍。那兽人拿到图听程远说一大堆“解说词”时眼里的嘲讽丝毫不做掩饰,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话剧,弄得程远实在说不下去,只能草草收尾。好在其他兽人对画都很是感兴趣,为首的那个便也没多说什么,只随意的收下,那句不咸不淡的道谢听着倒像是打赏一般。   鹰族的来去如风,飞着来飞着走,停留的时间不过半天,倒是雷厉风行的很。只是临走时,深深地看了程远一眼,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后会有期”。   兔族原本说好了今天要来,却又推到第二天。等第二天到来了,却没有看到浩浩荡荡的兔族交易队,反而见到了蛇族。   蛇族队伍是所有队伍中最安静的,与鹰族的沉默寡言不同,蛇族的安静,是那种连呼吸都收敛的安静。十多个人冒着飞扬起来的尘沙渐渐显露在众人的眼中,那种奇幻中又带着一丝诡异的视觉感受让程远不禁打了个哆嗦。   “蛇族黎焕,见过虎族族长。”微微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   这个自称黎焕的人有着白近透明的皮肤,阳光打上去更衬得他肤脂如寒玉,像是能袅袅的升腾起烟雾来。那双眼完全不似常人,而是瞳孔处缩成一条细线,正透着莹莹绿光。   程远再一转头,才发现这蛇族兽人竟都是如此眼瞳,只不过颜色各异,或血红或金黄,在这个起了大风尘埃的天气里显得阴凉更甚。   眼见过了几次交易之后,程远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要进行这种长途跋涉,极其耗费人力物力的活动。每一个族都有其独特之处,而这种独特又几乎能够成为某种必需品,比如鹤族的药材,比如虎族的□□。而蛇族哪怕如此冷淡却仍能在交易月中占据重要地位的缘故,就是因为他们有一种別族没有的东西:棉花。   据说,棉花这种植物只生长在蛇族的栖息地里,由蛇族祖祖辈辈守护着,无人能侵入。曾经也有人想要在别处培育这种植物,却因莫名其妙的各种原因最终失败,蛇族也依仗着这个“宝物”交换到他们想要的物资。   以往时和蛇族的交易是最困难的,蛇族不需要,或者说很少需要□□,对于即使成为兽人也要在冬天沉睡满满一个月的他们来讲,□□这种温度极高的东西本身就很排斥。但棉花,却是雌性们熬过这个冬天,必不可少的东西。   每次蛇族来交易,都是虎族族长最舒心也最糟心的时候。   舒心是因为蛇族人话少,明码标价说一不二:糟心的也是因为这说一不二,蛇族人简直认死理,一旦所需没能得到满足,就会坚决的放弃交易。   议事厅双方开价,蛇族人一出口,虎族族长面色瞬时大变。   雌性。   鹤族和蛇族要用在外族求雌性,原因相同,也不全一样。   鹤族人人心狡诈阴狠,偏生还好君子风流,其族内有着许许多多鲜为人知甚至不为人知的古怪传统。再加上鹤族人生而有翼,没有翅膀的雌性们和他们在一起生活就更为困难。   而蛇族更惨一点,他们是单纯的因为外表。   蛇族人大多因不爱见日头而面色苍白,体温常年较低,容貌俊美却也阴柔,不爱笑,不喜表达,又常年居住在阴暗的洞穴里,导致雌性们对这个种族畏惧有加。而蛇族对后代的培养又不似其他种族那么精心,在后代有一定生存能力之后就会将其逐出家门,这也造成了他们族人甚少的情况,尤其是体质弱的雌性,更不容易在那种条件下存活。   虎族族长很是犯难。   结对这种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强迫的,因为任何一场强迫都可能导致一个家庭,乃至一整个部落的不满和□□,这对于部落的发展极为不利。可是,如果没有棉花,那这个冬天对于不能化成兽型,没有皮毛保护的雌性来说,更加凶险。   黎焕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种局面,也不急着要答复,说可以给一天的时间考虑。虎族族长当然求之不得,连忙命人准备房间让交易队住下,一面又让自家雌性召集部落大会,看看哪家有这个心思,能够自愿站出来。   虽然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当天下午,虎族迎来了他们的第二批客人——兔族。   兔族的造访让虎族族长很是吃惊,然而,兔族兽人们表示,他们也很吃惊。   原本马上就要赶到的他们得知鹰族要来,可怜兮兮的放慢了脚步,拖了一天,结果躲过了鹰族,又来了蛇族。体内仍流淌着带着本能基因的他们表示,非常惶恐。   至于他们怕不怕老虎……怕是怕的,可他们更害怕寒冷的冬天。   “要不,要不,咱们再等等吧……”眼睛都能看到虎族大门了,彼得还一直拽着肖诺喋喋不休,企图说服这个进入“有蛇做客的老虎窝”的兔子,稍稍清楚一点。   在彼得说了第三十三次“我们是兔子”之后,肖诺终于受不了,转过身子十分坚决的看着彼得,“我只知道你们是兽人,不是单纯软弱可欺的兔子”。   肖诺无疑是这几位兔族兽人里面最引人注目的。在白白嫩嫩的“少年感”队伍里面,皮肤黝黑身材健壮的他简直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肖诺站定,向虎族族长拱手道“兔族肖诺。”等了半天,也不见下一个声音响起,一转头,好友已经通红双眼,鼻息抽动着像是要哭出来。   “有点出息!”肖诺嫌弃的撞了下人肩膀低声道,   “啊?…哦,兔族彼得,携我族交易队来访。”   族长看看皮肤白得像是初冬的雪一般、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彼得,又看看肤色格外健康,身高比旁边人高了半个头,甚至还有腱子肉的肖诺,犹疑着呵呵一笑,“这位小哥,看着面生啊。”   “我是我族新晋…兽人,负责这次货物的押送。”这人声音还带着点少年的沙哑,声音被主人刻意的放大,倒显得更有气场些,   “英雄出少年,英雄出少年啊。请。”   虎族族长笑得豪迈,却把小兔子们吓得一抖,唯有肖诺毫不受影响,甚至还回应了一句,“请”。   议事厅里,原本应该是双方的接洽,结果蛇族听说有別族人来了,也赶了过来。   “省得麻烦。”这是黎焕的解释。   虎族和兔族的交易进行的很快,到了蛇族,情况再一次僵持。   蛇族的条件依然没有变,兔族派出雌性联姻,蛇族供给棉花。   “黎焕,这……不大好吧。”旁边的兽人拉过黎焕,小声耳语。“兔族人到了咱们族里,吓都快吓死了,根本养不活。”   黎焕皱着眉犹豫一会道,“没办法,不能再等了。我们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那边的兔族气氛也格外僵硬。   “怎么办?”到最后,也只能问这么一句。   “不行……就回族里问问吧。”   “没有用的。”黎焕否决这个想法。   即使回去说了,也不过就是推出来一个牺牲品罢了。这不是普通的联姻,一只兔子嫁给一条蛇,从此住在蛇窝。   “吓死了”这句话,有时候真的不是一个感叹句。   “我去。”   “什么?!”彼得大惊失色,“你疯了么?肖诺,你是族里最优秀最强壮的雌性,甚至,甚至你比大多数兽人都要优秀多了,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   “就是因为我强大,才应该我去。”肖诺说着,面上看不到任何激动,仿佛在陈述一件如天空是蓝的太阳是圆的的事实。   “你觉得,在那种阴冷肮脏的环境里,那些弱小的雌性有生存的可能么?”   “那你就不是雌性了么?!”彼得感觉自己快要抓狂了,简直比让他吃胡萝卜还要抓狂。肖诺这是疯了么?他难道真的想……嫁给别人?   彼得还想挽留些什么,然而肖诺已经站了起来,“我们同意。”   蛇族显然也没有想到兔族答应的如此之痛快,很是惊喜了一下。“那请问你们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肖诺沉吟了一下,“把货物都运回去,我就和你们走。”   “你是…雌性?”那蛇族兽人打量了一下肖诺,闭口不言。   黎焕倒是走了过来,在他身侧轻轻嗅了嗅,“是雌性。”   肖诺抽着嘴角,从牙齿缝挤出四个字,“货真价实。”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28章 鲛人   关于肖诺和黎焕,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在此时的情节演绎里,我们终究要面对一些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虎族最终还是决定由雌性嫁到蛇族完成交易。那位雌性走的时候,面上看不出悲喜,听说是自愿跟着去的。这个雌性刚刚成年没有多久,听说去年冬天的时候,兽父出去打猎的时候不幸遇难,死了;母父想不开追着去寻,就再也没有回来。他被族人们帮衬拉扯着才过了那个冬天,只是打那个时候坐了病,面上看不出来,夜里却咳嗽的厉害。   程远和他也算是有过几句话的缘分,送行的时候,几位曾经教过他的老师都过去告别,程远也就跟着过去。   洛尔一向直肠子,想到什么说什么,这时摸着人的头发,念叨着“好端端的,走什么,你要是真不想走,别有人能逼你。”   “老师,”雌性笑得风轻云淡,没有任何的畏惧与不舍,“我想活下去。”   洛尔语塞,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末了,洛尔叹了口气,“一路顺风”。   “嗯,”雌性笑笑,却没有说再见。   此一去,山长水远,再也不见。   送走雌性无疑是哀伤的,无论这个雌性平日里在部落中有多么的不起眼,族人的离去都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大家,尤其还是因为这么一个苦涩的理由。   程远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索克尔倒没表现出什么难过来。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他只是想让自己活下去。”索克尔如是说。   当又迎来几批交易队伍后,交易月悄悄的进入了尾声。此时已经是深秋,起初风一吹还有枯黄的树叶的落下,再后来树上就难见到几片叶子,倒是地上的落叶常常被风扬得漫天。   这天程远如往常一样赖着床——这个世界没有电灯,早起这件事情越来越困难了——身边索克尔却意外的没有腻在他身边,反而收拾收拾要出门。   “你去哪?”程远伸出胳膊想叫住他,被寒冷的空气激得立刻缩了回去,只漏出个脑袋在外面。   “今天有交易队过来。”   “交易队?”程远随口问道,“哪族的啊?”说着也要起床。他得借交易月的机会多见识些族类。   索克尔穿衣动作一顿,迟疑了一下才告诉他,“鲛人”。   程远原本没当回事,闻言眼睛立刻瞪得大大的,“真的有鲛人?”他还以为这种生物是小说中杜撰的,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居然真的存在。   “你还是别去了。”索克尔难得打消他的积极性。   “为什么?”程远疑惑着,却还是停止了起床的动作。   索克尔走过来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眸色比最开始见柔和了许多,“我怕你会害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程远好笑道,“难不成,他们长得很难看?”   “并不是,”索克尔皱着眉,“他们……很好看”。   等到鲛人队伍真的出现在程远面前,他才知道,索克尔那句“很好看”是名不虚传,而那句“害怕”也非耸人听闻。   白皙到盈盈发亮的肌肤,海藻般的长发微卷,颜色各异的眼瞳以及光滑闪耀的鱼尾,无不符合童话中对美人鱼的设定。   如果不是的举止和言行,程远真的会以为,这是一篇安徒生童话。   “蠢货!轿子都放不稳!”啪的一声,那条如同倒映了天空的鱼尾抽打在抬轿的男人身上,深麦色的皮肤上立刻变得通红,渐渐洇出血珠。   男人好像感觉不到痛,面无表情得宛如人偶,跪在那鲛人面前说,“对不起,请您责罚我。”语调毫无波澜。   “这雌性没教养,惯坏了,让诸位见笑。”鲛人轻轻撩了下头发,那头长发在阳光的映射下便如同大海的波纹一般涌动起来,配着那清软的调子美好的好像梦境一样。   然而程远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那鲛人伸出素手轻轻一扬,旁边立刻有男人抱着个箱子出来,在众人面前站定打开,几颗乒乓球大小的乳白色珠子静静躺在里面,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然而不用别人介绍,程远都猜得出来这是什么。   “鲛人族的夜明珠果然奇美,而且品相真的是一年比一年上乘了啊。”虎族族长朗声夸着,也不知是真是假。   程远心下泛着嘀咕。別族和虎族交易,都是奔着□□来的,这鲛人们生活在海里,根本用不着□□,又是来讨什么的?   索克尔一直留心着程远的神情,见他面色不适连忙悄悄拽了他出来。   “等下,你别去。”   “嗯?”程远恍惚了一下,才摇摇头道,“我没事。我只是不太明白。”   其他族都把雌性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最起码也会给予相应的尊重,为何鲛人却对他们的雌性张口便骂伸手便打?   索克尔像是哄小孩子似的把他搂过来顺着后背,手指沿着脊骨一节节的数过去,低沉着声音解释道,“鲛人族生活在大海里,世代都是兽人稀少,因此一个兽人可以拥有很多的雌性。他们的雌性和其他族的雌性差不多,不能再水中生存,而鲛人的鱼尾又限制了他们在陆地上的活动,所以一向是鲛人负责海中的狩猎,而雌性要在海中的岛上生活。   因为行动受制,再加上兽人的稀有,鲛人除狩猎外不负责其他劳动,而雌性除了繁衍的责任外,也被充当…奴仆。”   说道最后两个字,索克尔的语气明显带上了厌恶。   “的确很可怕。”程远从青年怀里钻出来,仰着头柔柔笑开,眸光没有鱼尾鳞片那么闪耀,却比鱼尾还要温柔,“幸好,我遇见的是你。”   索克尔酝酿了好久,还是只吐出一个字,“乖”。   他会好好待他的小雌性,他们会有一堆健康的宝宝,他要守护他们的孩子长大,更要永永远远,守护他的雌性。   那些鲛人由随行的男人,也就是他们的雌性们抬到了会议室,又被人抱下轿子安坐在椅子上,等做完这些,每个鲛人身边只留下以为雌性,其余的都退到屋外站成一排,纹丝不动得如同雕像。   那带头的鲛人整了整头发,让他们柔顺地垂在胸前,这才开口道,“不知道这次虎族又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好玩的东西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啊,人生。原本想着自习+码字,结果,我居然,做了,四个多小时的推送。   再也不相信计划了。 第29章 宁洛   “一件方便实用,又仅此一份的东西。”帘子被突然掀起,一个黑袍男人大步走了进来。他的被黑色面纱遮住看不清面容,只留下一双闪着凌厉光芒的眼睛,仔细看去眼角还带着浅浅的细纹。   “宁洛。”鲛人的眼睛登时一亮,脸上扬起一个充满侵略性的笑容,陪着那张阴柔的面孔显得格外诡异。“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一年不见,我很想你。”   “谢谢,我不想你。”那个被称为宁洛的男人,也就是虎族的巫医,一撩袍子跨步坐下,背靠在椅背上,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看起来格外没正行。只是这人动作看似散漫,背却还挺得蛮直,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被如此驳面子,鲛人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如同看到新大陆一般显得更感兴趣,“宁洛,你真的很不一样,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嫁给我吧,来到我们族里,我可以休掉我所有的雌性,只要你一个人。”仿佛没看到男人眼底的讥诮,鲛人继续说着“甚至,我可以无条件供给贵部落十年的夜明珠,不,不止十年,只要你在,我就会供给。要知道,”鲛人笑了笑,仿佛胜券在握,“夜明珠,可是很宝贵的。”   “一个有用的巫医显然更宝贵些。”宁洛的眼睛微微上挑,透出股玩世不恭。   “宁洛,我真的很喜欢你。”   恐怕没有人抵抗得了这样的诱惑:美人一边用蔚蓝色的眼睛痴痴望着你,一边说“我真的很喜欢你”。   然而,宁洛并不吃这套。“我说过,我有兽人了。”   那鲛人显然听过无数遍这句说辞,毫不相信,“那么,他在哪?”   “死了。”这两个字,男人说的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好像在说“吃饭了”一样平淡。   “是么,那真不幸。”鲛人笑了一下,精致的嘴角扬起一个美丽的弧度,很明显,他一点也不信。   “还好,”男人伸手把垂下来的头发向后掖了掖——这么多年,他还是不习惯长发,眼神向下游离了一下,好像在回忆,又好像在躲避,“毕竟,我们的孩子活的很好。”   “原来你还有孩子。”鲛人笑容更大,好像在听一个拙劣的笑话。“真难想象,你会为了一个人生孩子。”   “嗯”男人好像愣了会儿神,眨眨眼才重新聚焦,“嗯,遇见他之前,我也没想到。”   “好了,不说这个了,”男人阻止了张口欲言的鲛人,从袖子里掏出个袋子来啪得扔给鲛人,“避孕套,用途顾名思义”。   程远霎时一惊。   身旁的索克尔见自己家的雌性突然猛地盯着巫医瞧,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悄声询问。   “没,没什么。”程远摇摇头,目光却从未离开宁洛。   “避孕?”鲛人拿过套子来瞧了瞧,却好不感兴趣。任谁都知道繁衍的重要性,求子都来不及,又怎么会避孕?   “不仅仅如此。”男人好像很懒得回答这种东西,显得颇为不耐。“不卫生的交酉己或□□都会造成一定的性疾病,用这个可以防范。另外,你们鲛人之所以人丁稀少,其中一个原因是后代出生时的季节并不适宜。当控制受孕后,你们就可以间接选择生育时间,提高子代成活率。”   “不错,不错。”敷衍着夸赞两句,鲛人随手把东西递给身旁一直默默立着的精壮雌性,似乎并不关心交易物品本身,反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使用方法在这里,写的一清二楚。”丢给人一张纸条,男人自觉完成任务,起身理理衣服转身便要走。   “等等,”那鲛人还是不死心的问,“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我说了,我有兽人了。”语罢,男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虎族族长倒是尽心竭力,把宁洛留下来的套子全都封好交给鲛人们,又小心的挑了几颗硕大的夜明珠,看了又看,这才完成交易。   说来鲛人一族,夜明珠资源似乎也并不丰富,表现得也并不大方,还是族长和他的伴侣百般讨价还价才终于以三颗夜明珠外加两颗小珠子成交。   似乎是因为鲛人不能长时间离水的缘故,鲛人一族也是来去匆匆,只是在最后,那个为首的鲛人也不忘再问上宁洛几句“你真的不和我走?”   “我有兽人了”,自始至终,宁洛都只说这一句话。   一直到用晚饭的时候,程远都还在思考着宁洛今天说的那些话。一大堆的疑问盘绕在他的心头,搔得他心痒,简直连凳子都坐不住。   “我去巫医那里一趟。”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决定今天就弄个明白。   “很晚了,明天去。”外面日头已经快要落山,索克尔不赞同道。   “没事,我问点事就回来。”披上外套,程远急匆匆的奔向巫医的草药阁,留下身后索克尔望着他的背影面色阴晦。   咚咚咚,程远喘着粗气,敲响房门。   “进来,门没锁。”屋内传来一个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拖着慵懒的尾调,如同一只正在晒太阳的豹子。   程远小心走进去,见宁洛正窝在床上喝热茶,杯子已经严严实实的盖好下半身,左腿膝盖那里还被塞了什么东西。   “以为你能多有出息,还是忍不住跑过来了。”宁洛抬眼扫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道,“坐”。   程远也顾不得平时的礼节讲究,道了谢一屁股坐下,开口便要问什么,又不知从何问起。   “行了,”看出程远的纠结,宁洛扣下手中的纸张,“别顾虑了,如你所想。”   “真的?!”程远往前坐了坐,身子前倾,“那你有回去的办法么?”话音刚落,程远立刻后悔了。他无法确定这个人的身份,如果他不肯让自己走,那么自己的话无疑暴露了自己所想。   男人瞥了他一眼,一下子看穿他的心思,“你爱走就走,我不拦你,只不过,”男人卖了个关子,两手一摊,“我没有”。   程远颓然的靠在椅背上。   这个回答他早就料想到了的,只是亲耳听到之后,总还是更失落一些。   自己真的,要永远留在这里了么?   “把难过的情绪省省吧,”宁洛给人倒了杯水放在面前,“与其想着怎么回去,不如想想怎么活下去”。   “活下去?”程远不解。   这里的条件的确不比现代,但据他目前来看,生活不成问题。   宁洛重新钻回被子里,直了直腰身才道,“你以为交易月都在忙些什么?接下来持续四个月的冬季,才是最危险的杀手”。   程远闻言一凛,倾身问道“这里的冬天,很难熬?”   宁洛垂眼半晌才道,“很多都是我的猜测,也不好和你多说,我只能告诉你,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加强你的体质训练。”嫌弃的说完这句,宁洛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那两个孩子,你可以快些教他们汉字。以备……不时之需。”   程远坐直身子,郑重道,“好”。   没说上几句话,程远就被哈欠连连的宁洛委婉的下了“逐客令”,门适时的被敲响,是天黑不放心的索克尔跑过来寻人。   “那,打扰了,我们先走了。”虽然还有一肚子的疑问,程远还是不得不道别。   “走吧走吧。”宁洛懒散的挥挥手,顺势缩到被窝里,“记得带门。”   门被咔哒一声落锁,脚步声渐渐远去,一片黑暗中,宁洛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模糊身影喃喃叹道,“一转眼,这孩子都这么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最喜欢的角色终于出现了。关于宁洛是一定会有番外的,那是一个完整的,我偏爱的故事。但是。。。我也许不会把它扩写成单独的一篇小说,因为一个结局已经注定悲伤的故事,码起来也会很难过。   谢谢大家喜欢肖诺呀。他的身份……还有一点点特殊呢。啊……不过不用担心,不是什么玛丽苏王子设定。 第30章 初学   随着交易月的结束,部落里也日渐清冷了下来。学堂不开课,程远一时间也闲了下来,只给每天按时来报道的两个学生讲讲字,偶尔说些诗词一类打发时间。坦白来讲,他其实并不清楚宁洛要他交两个孩子汉字的用意是什么,但他却能够感觉到宁洛语气中的担忧。   索克尔近来出门的时间明显增多,整个村落上空都笼罩着一种莫名的压力,连刚成年的小兽人和一些身体比较强壮的雌性都要被拉去工作。   习惯了做些琐碎事情的雌性们难免是要有些怨言的,然而在这之中,有一位雌性却与他人截然不同。   慕礼是部落里人尽皆知的一位雌性,容貌姣好,身材匀称,弓弩一张便有着不输给兽人的好箭法。然而最让他出名的,还是他四十多岁至今未婚的身份。   慕礼单身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说来蛮带了几点狗血。十几年前宁洛莫名其妙的来到了部落里,没过几日便当上了巫医。当时有一位据慕礼所说“追求了他很久”的兽人被宁洛“下了迷药”,竟然转头向宁洛提了亲。不过当时宁洛以“我已经有配偶了”为缘由,再加上巫医的身份,一口回绝了这来的莫名其妙的婚事。然而慕礼却觉得这件事大大的打了他的脸,面子上放不下,这么多年来都和宁洛过不去。   不过这些都只被大家当成是慕礼这么多年没结对的一个借口,毕竟当年虽然追求慕礼的人多,可最后也都各自结了对,慕礼干嘛只揪着宁洛一个不放。   虽说这慕礼的性子确实高傲了些,但是他的能力却是公认的强,近些天来的防御工事修筑,他没少出力。   天色由最初的万里无云开始日渐黯淡,程远只觉得一天比一天爱懒床。   当天空中最后一丝光亮被厚重的云朵遮蔽,程远迎来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场雪。   雪是黑色的。   第一眼看到落雪,程远还误以为是这边的自然现象,然而就在当天下雪不久后,部落里就举行了祭祀仪式。   黑雪,是为不祥。   程远是不大相信这个的,可当他看到宁洛也是满脸的凝重时,才朦朦胧胧地认识到情况的严重。   “这将是格外难熬的一个冬天。”宁洛深深地看了程远一眼,转身上了祭台。   山洞的布置尚没有结束,气温却已经陡然间降了下来。程远每天只想缩在被子里烤炉火,动也不想动。自打入冬以来,他每晚都睡不大好,好像总是能听到有些奇异的嚎叫,早上醒来却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这天,程远正裹着被子给两个学生上课,那边突然有人来通知,要所有雌性都把东西收拾好,族长说这天气太冷了,先让雌性和孩子还有老人住进山洞里,兽人们继续劳作,等山洞全都布置好再搬进去。   原本很合理的安排,结果大家集合时却又出了问题。清点人数时才发现,洞穴房间数量不够,多出了三个人。按理来讲,大家挤一挤也没什么,偏偏这是慕礼站了出来,扬声道“巫医大人,在这种时候,您不应该发扬一下精神,主动贡献出位置么?”   此话一出,族人皆愣住,四下一片窃窃私语。   宁洛却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动也未动,只挑眉一笑,“哟,好,那我不走,你也不走?”   “你不走,我便不走。”   一边的族长伴侣原本还想解释什么,颇耐宁洛的话已经放了出去,埋怨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很不赞同他的做法。   宁洛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随意扬了扬手。   程远本来就不是很想走,如今左看看又看看,总觉得宁洛这行为让人怪担心,。于关照“老乡”的本能,程远也跟着犹豫的举了手,“那,我也不去了。”   他话音一落,向来不喜欢被“雌性”一词禁锢住的凌柔立马也跟着道“那我也不去”。   还没等别人说什么,凌柔的母父先不乐意起来,佯怒地轻打了人一下,“你这孩子,你不去,自己在这人住?”   “不是还有兽父么。”   “那你让我一个人去山洞?”   这边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来,程远连忙过去打圆场。   “好了凌柔,你还是乖乖和母父去吧,就算他们不担心你,你也应该担心你的母父啊。”   好说歹说,凌柔算是勉强同意下来,只是说好了每天的课仍然不能少,他宁愿天天从山上跑下来。   散了会,大家各忙各的渐渐散去,程远本想着也跟着索克尔回家,一抬头却见宁洛揣着手暖慢悠悠的往住所挪。明明是入冬没多久的时节,他却像是已经把所有的冬衣都穿在身上了一样。   午饭过后,程远放心不下,抽空又去了宁洛那里。   宁洛的房间里总是充满了药草香,有时明明没有煎药,那药味却像是已经浸到墙壁里了一样挥之不去。程远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一阵暖气,算起来是全部落里最暖和的屋子了。   “来玩啊。”宁洛眼睛半睁不睁的扫了他一眼,语句不正经道。   “来看看你。”程远熟稔的从旁边抽了张凳子坐下。   床上宁洛盖着厚厚的被子,身上穿了不知道多少件衣服,臃肿的像是一只北极熊,腰腹上还塞着什么东西,盖在被子下面鼓鼓囊囊的。   “看我做什么。”宁洛像是被逗笑了,轻嗤了一声。   程远不答他,只问道“你这么怕冷,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   “嗯?”宁洛像是快要睡着了,反应一下才答道“这不是学雷锋做好事么。”   程远不理他这般戏谑,“你难道真是和他置气?”   宁洛摆弄两下手中的手暖,顿了顿才道,“是,也不是。”   程远沉默着等他接着说下去,然而宁洛只道了一句“人嘛,总是要给自己留点念想”就再不肯多说别的了,程远不好刨根问底,只得作罢。   “诶对了,那两个孩子学的怎么样了?”难得宁洛肯找个话题。   “他们学的挺快的,现在拼音都学完了,就算真的遇到不会的字也能用拼音代替一下。”   “那就好。”   又是一时无话。   半晌,宁洛才似是无意的问道,“索克尔…怎么样?”   “他?”程远楞了一下,“他很好,最近都在忙着那边防御工事的修缮,早出晚归的。”   宁洛点点头,指着一边桌案上放着的几包草药道“那边有几副药,调理身子的,我自己吃不了,族里又不够分,今儿刚好你来,就送你吧。” 说完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便算是逐客令了。   拿过药材随口问道,“多久吃一次?”   “两天一次,一次一包。吃个半个来月就差不多了。”   程远粗粗算了一下,刚好两人份。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出bug了……已修改 第31章 狼来了   雪淅淅沥沥下了一天后便不再下,只是天阴沉的厉害,放眼望去乌云遍布不见日头。程远近日来也都不大爱动,只每天稍稍出门转一圈透透气,转头便回屋子里烤着炉子。北风似乎能从任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钻进来肆意的降低着屋内的温度。气温骤降得厉害,连写字时候都能感觉到冻手。两个学生身体素质要比他好上许多,尚且不觉得什么,程远却是已经惭愧得抱起了手炉。   “这气温下降得也太厉害了。”才几天的工夫,就从秋风飒飒变成滴水成冰了。   “往年也都差不多,不过今年确实更厉害些。”凌柔帮着用温水研好了墨,又将磨盘放在一盆温水里暖着。   “山上会好点吧。”程远提笔写了首《江雪》算是应景。这么久的学习以来,两个孩子进步倒是飞快,常用的字词都掌握得差不多。   凌柔回答道,“好很多。洞里没有这么大的风,而且还修了暖炉子。老师你什么时候来?”   程远思量了一下,“再说吧,不急。”   他实在不喜欢那种幽闭的环境,哪怕有夜明珠照亮,也还是让人心里堵得慌。眼下虽然冷,倒也还不至于熬不过去。能拖一时是一时。   “耶伦出去多久了,怎么还没回来。”眼看着外面日头西斜,程远不免有点担忧。因为耶伦现在也是一名成年兽人,所以他也被编入狩猎队伍。原本应当轮班出去狩猎,结果后来不知怎么,只留下两组人守着部落和山洞,其他人都出去狩猎。而且出去的时间越来越长,往天也不过就是邻近中午时候出门,下午也就回来了,今天却是快要日暮了也不见人。   “可能是走得太深,还没赶回来吧。”凌柔安慰道。“现在狩猎是越来越难了,出来活动的动物少,再加上下了雪不利于隐藏身形,也都是正常的。”   话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响声,程远连忙跑出去迎,是归来的索克尔。   “耶伦他们组出事了,过去看看吧。”索克尔说话时都还有些气喘,头发乱糟糟的难得狼狈。“在巫医那儿。”   程远闻言一愣,身后赶过来的凌柔却是二话没说,转头便跑了出去。   “凌柔!大衣!”程远喊了一声,匆匆忙忙回屋子里给人取了衣服,连忙也跟着过去。   巫师的药房里全都是人,每个人都神情疲惫,身上带着或多或少的伤口巫医拿着绷带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手上动作却还是利落。   “你们两个也没什么大问题,伤口不深,回去上点药歇两天就好了。”宁洛头也不抬的扔过去两包东西,“下一个。”   “耶伦在哪?”   “嗯?”宁洛抬头一看,笑道,“是你啊。哝,人在里屋……”   话音未落,凌柔已经转身进了里屋。   “真是的……”宁洛摇摇头,急什么啊,他话还没说完呢。   凌柔火急火燎地推开门一看,只见耶伦抱着胳膊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倒是床上躺着一只昏迷的大老虎,身上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看着好不可怜。   “你没事?”凌柔怔怔看着面前的耶伦,语气中自带了三分火气。   “啊?啊。”耶伦摸摸鼻子,难得的有点羞愧。“我没事,受伤的是雷欧。”   他们这支队伍走了许久都没见什么合适的猎物,耶伦经验不足,结果不小心闯入了一只黑熊的领地。暴走的黑熊冲出来直接就是一掌,若不是雷欧当时舍身推了他一把,他怕是已经死在熊掌下了。   “雷欧为了救我,被熊划伤了后背。”耶伦说话时低着头,没敢看凌柔的眼睛。   “你要笨死么?居然会打扰冬眠的熊。”凌柔面无表情,出口句句都是刀子。   耶伦抿着唇不吭声。   这次确实是他的过失,他不会辩白什么。   “问你呢。”   “什么?”耶伦莫名。   “怎么会突然闯过去。”耶伦虽然平日里看着高傲,其实心细如发,做事从不鲁莽,怎么会莫名其妙的闯进熊的领地。   “这个…”耶伦想了想,有些迟疑,“当时我看到一个灰色的影子,个头不大,像是狐狸一类的东西,就跟了过去。”   “你确定你看到了么?”   耶伦皱皱眉,“我确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等他追过去的时候那东西已经不在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不够小心。   随后而来的程远和索克尔也赶到了药房里,见耶伦没有事,程远先松了一口气,忙又问事情经过。   待耶伦说完,索克尔眉头紧蹙,沉默不语。   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宁洛一边擦手一边进来,也不知听去了多少。   “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宁洛给自己倒了杯水,“或许是巧合,或许不是。总之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自己吸取教训就好。”   “嗯。”耶伦平日里对别人的话都不大听,对巫医倒格外的顺从。   本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然而接下来的几天里,类似的情况却屡屡发生。因为有了耶伦的教训倒没有什么重大的伤亡,然而情况却已经让每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是狼!”终于,在某一次的狩猎过程中,又一次被身影引诱的一个兽人坚定的说,“我能肯定,那是一匹狼!我看清楚了!是狼!”   消息一经流出立即四散开来,不消多时整个部落就都知道,狼来了。   虎是百兽之王,几乎不存在什么天敌。然而再凶猛的老虎也畏惧狼群的围攻。自那一日起,队伍两组合并为一组一同进行狩猎,决不允许单独行动。如此一来危险系数降低了很多,也未曾再有过狼的身影,然而效率的低下也让兽人们一筹莫,只能增加外出的频率来尽量弥补,却也还是捉襟见肘。   肉类主要是提供给兽人的,尤其是幼小的兽人在成长阶段对肉的需求极大。健壮的兽人们一面要猎够自己所需的食物,一面也要供给部落里的幼童和老年兽人,一时间队伍上下气氛压抑。   然而狼群并没有在几次三番的骚扰后罢手。   就在某个勉强露出几缕阳光的午后,一声凄惨的叫喊声划破了整个部落的寂静。   等到兽人们闻声赶来的时候,连尸体都没找到,只有地上一滩发黑的血泊和愈远愈淡的一条血迹。   “是狼。”又一次听到这两个词,却比上一次听到更令人惊心。   “大概三到五匹,应该是偷偷溜进来勘察情况的,结果偶然…撞到了刚刚下山的这个雌性。”   众人默不作声。   五匹狼,一个手无寸铁的雌性。   程远怔怔的听着,久久没有回过味来。   “现在知道,我当初说的冬天,是什么了么?”杯子放到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程远回神似的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宁洛不逼他,也不安抚他,只撇了撇茶沫子道,“你以为,狼群是什么?动物园,还是动物世界?或者是电视里那个永远抓不到羊的傻缺?”   “我……”程远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   “死了。不仅死了,而且尸骨全无。”宁洛说着,不忘伤口撒盐。“知道尸体去哪儿了么?被狼吃了,吃的干干净净,骨头渣都不剩下。”   “程远,”宁洛扳过程远的脸,迫使他看着自己。“你现在明白你生活在怎样的一个世界了么?”   之前的所有欢乐都是假象,当暴雪来袭,饥饿、寒冷、威胁,这些,才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   此后的日子里,部落守卫的更加森严,雌性没有兽人的陪同一律禁止私自外出。然而再多的防卫也抵挡不住人们内心的恐惧,和夜里一声声越来越清晰的狼嚎。 第32章 外出(上)   洞中生活的物质条件要比程远想象的好上许多。兽人们借着山中洞口的天然形态将其分成大大小小很多个房间,甚至还有专门用来开会或者储藏食物的地方。每个房间的墙壁上都挂着从鲛人族那里换来的夜明珠,在几乎密不透光的山洞里格外明亮。一切都似乎井井有条,然而真正生活在这里之后程远却只有一种感觉——压迫。   人们抱成团地生活在山洞中,如同迎接末日的慌张人类,哪怕尽量做了万全的准备也还是难以改变其中迫不得已的意味。冰冷的荧光代替不了温暖的太阳,一成不变的土豆芋头也让人无法不怀念水果蔬菜。山上的体系几乎健全,甚至兽人们还在深处找到了一处不大的泉眼来供给饮用水,然而一切都是对付,都是对生存的忍耐与忍让。   程远最开始来到山洞中生活,是很不习惯的。不到十平米的房间,墙壁又是灰暗的石头,洞中不敢用蜡烛灯油一类的照明,只有一颗夜明珠要死不活的发着光。因为是石壁的原因,不好修造门,只能用块木板勉强做成门的样子充数,就这靠着索克尔常年自己生活的手艺打造出来的,有些人家干脆只用一张帘子敷衍遮挡。   如果没有老师的身份,程远觉得自己在山洞中可能会被憋得发疯。每天醒来时没有阳光,睡下时没有月亮,作息不规律得昏天黑地。有一天他甚至一觉睡到了正午都浑然不觉,还是因为肚子饿的咕咕叫才迷迷糊糊知道要起来找吃的。幸好凌柔和耶伦两个孩子每天都准时来报道,程远自从上次睡过头后就叮嘱他们,如果下次发现自己没有起床,一定要把他叫醒。   才过了不到半月,程远就憋闷得要命,每天到山洞口透透气已经不能满足他对新鲜空气的渴求了,这天索克尔从来面巡逻回来,程远难得的向他提了个请求。   “明天出去的时候,能不能带我一个啊。”   “闷?”   “嗯。”程远瑟缩了一下,腰侧那只悄咪咪钻到衣服里的手弄得他发痒。   索克尔面不改色,一脸的正儿八经,不单脸上正经,手都正经了起来,真的就老老实实缩回来不碰程远。   “明天下午我回来接你。”   感受到腰侧一凉,程远愣了一下,“…好”。   “嗯。”   顿时无话。   夜明珠的光芒到底比不上台灯,昏暗的室内也没办法读书,两人就这么肩并肩靠在床上,仰头望着黑漆漆的石壁。   这半个月来,因为山洞里隐私性差,程远对两人的亲密有些别扭。索克尔仿佛能感觉到这一点,只偶尔会抱一下他,相拥而眠,却从来不会要求和他亻故爱。   然而……   大半个月啊!大半个月!因为索克尔就在自己身边,程远连自己解决的机会都没有,郁闷得够呛,尤其是……   房间里一片寂静,隔壁隐隐约约传来些响声,夹杂着爱们的□□和低沉的喘息,这些声音越来越明显,情愫越来越浓郁,衬得两人越发的尴尬。   程远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悄悄向旁边人方向又挪了挪……   凌柔今天醒的有些早,整日在山洞里待着也没有什么事,索性也就早点来程远这里上课。抬手刚要敲门,门突然被从里面推开,凌柔怔怔的看着索克尔朝他比了个手势,硬生生把那句“程远我来了”给咽了回去。   “他还在睡,小声不要吵到他。”想了想,末了索克尔又加了句,“你可以先进去。不要让别人打扰他。”   凌柔想了半天才明白,这个“别人”指的是谁。   程远一醒来就被坐在床边的凌柔吓了一跳,瞌睡虫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醒了?”凌柔听到动静,抬头道。   “嗯…咳。”让自己的“学生”看到自己如此尴尬的一幕,程远不禁面色微红。   凌柔倒是没什么反应,只适时的递过去一杯明显早早备好的水。   程远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你先穿衣服,收拾好了我再叫他进来。”   “好。”程远窸窸窣窣穿着衣服,下意识的答应一声,回应完了才反应过来问道,“叫谁进来?”   “耶伦,他在门外站着呢。”   程远听了一惊,“怎么没让他进来?”   凌柔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还在睡觉?”还是不穿衣服的那种。   程远楞了一下才转过弯来认识到自己“雌性”的身份,“你叫醒我就好了。”   凌柔眼皮都没抬一下,“你家兽人不让。”说着还顺手给程远立了立领子。   程远顺着凌柔的手低头看去,然后心虚的紧了紧领口。   待到程远收拾好衣着把被子叠好,凌柔才去打开门,门外耶伦惨兮兮的不知道站了多久。   “抱歉,我不小心睡迟了。”第二次发生上课迟到的错了还是让程远深感愧疚。   “没事。”耶伦嘴上说着,眼睛却狠狠瞥了凌柔一眼。   程远也不知道这对小冤家又怎么了,直随口问道,“怎么没先回家,在外面站着等多累啊。”   “我也想先回去,”说到这个耶伦就气不打一出来,“可是有人告诉我,你‘马上’就起来了。”   就这么马上马上,他在外面站了少说一个小时!   凌柔一脸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后来也告诉你了,你可以先回去的。”   “然后呢?你还说让我每隔十分钟过来一次!”山洞里弯弯绕绕,跑一个来回都得五分钟。   程远在旁边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面好笑一面感慨。这两个孩子自打上次凌柔求还春丹的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么没有芥蒂的说过话了。   索克尔回来的时候刚刚到午后,往常这个时候距离巡逻结束可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怎么这么早回来?”   “你不是要出去么。”索克尔说着,不忘把厚厚的棉衣给人穿上。“外面冷”。   是真的很冷了。   异世界的冬天的寒冷和原来世界有些不同。这是一种干燥的,硬生生的寒冷,树木是冷的,土地是冷的,连空气都是冷的,风像细小的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口中呼出的气会瞬间升腾出浅淡的白烟。这还不是最冷的时候,程远觉得尚可以忍受,只是索克尔似乎总是担心冻坏他,甚至还要他坐在自己怀里。   “不用不用,没有那么冷的。”程远连忙摆手。   作者有话要说:  先放一半。这里要走一个剧情,然而我还没有太确定怎么写。。滴,修仙卡。   我知道堵车不厚道但是我觉得这里不写出来H更棒。以后如果有时间再补上。 第33章 幼狼   索克尔没有带程远回村落,也没有去村落外打的密林,而是到了山后的林子里。   大抵是少有人烟的缘故,山后要比村落里冷清许多,北风一吹地上的雪粒被扬起飞满一天一地,在这个冷得出奇的冬天里有一种格外的萧条与壮阔。   林子里倒也不是了无生机,两人所到之处,偶尔会惊起一只灰呛呛的鸟,叫声嘶哑凄厉,也分辨不出是什么。   索克尔化成虎型陪在程远身边,寸步不离。林子里静谧,却也危机四伏,你永远不知道,在一片白皑皑的后面藏着的,究竟是一只兔子还是一匹雪狼。   一世界的手工艺到底比不上原来,脚上穿的棉鞋在雪地里有些扛不住,丝丝缕缕的寒意才能够脚底升腾起来,然而这些都无法阻挡程远对新鲜空气和冬日阳光的渴望。   程远缩了缩脖子,从口中呼出一口白雾来,氤氲在浅淡的金色阳光里袅袅的散开。要不是怕这身棉衣防不住冰雪,他真想躺在地上懒洋洋的打个滚。   “坐我背上。”索克尔突然吩咐道。   “怎么?”程远虽不明情况却还是立马爬上了老虎的背。自从上次雌性遇袭事件之后他便对这个世界有棵全新的认识,宁愿小心谨慎多听“当地人”的话也不敢再自做主张。   “有动静。”索克尔一步步朝某个方向走去。   “有什么动静…”程远正纳闷着,那声音却随着距离的减小愈加清晰,呜呜咽咽的像是很慌张。   带到那声音的主人出现在两人面前,程远惊奇的瞪大了眼睛。“哈士奇?”   “哈士奇?”索克尔不知道自己雌性说的这是什么,只谨慎的迈步过去。凑近了仔细一瞧,程远不免一愣。   也对,这里哪有什么哈士奇呢,这分明是一匹…幼狼。   小狼崽看上去很是可怜,小小的灰色身体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见到一只大老虎靠近惊吓得毛都炸了起来,挣扎着想要逃走,腿却像是被什么拴住令他动弹不得。   程远翻身下去想要替他看看,那小狼却警觉得扭过身子,朝他龇了龇牙,看着尚且年幼却已然目露凶光,口中利齿闪着寒芒丝毫不逊于成年雄狼。   程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眨眼功夫索克尔已冲过来护在他面前。   “走吧。”索克尔嘴上对程远说着,眼睛却盯着那只狼崽目光未曾移开。   程远嘴动了动,终究把那句“不能救救它么”给咽了回去。   “那匹幼狼是被捕兽夹伤了腿。”回去的路上,索克尔突然开口。“幼狼通常不会离狼群太远,它的族群应该就在附近,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其他的狼来救它。”   程远俯下身自,张开双臂环住大老虎的脖子,那里已经被厚厚的皮毛覆盖住,在寒冷的冬天显得格外温暖。   “嗯,我明白。”   这次出来望风虽然有些波折,到底还是为部落带去了消息。   虽然,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狼群就在附近,而且是大部队,不仅有成年狼,还有幼狼。”   “这算是倾巢出动了吧。”族长面色担忧。   “这个时节还有如此年幼的狼崽,还会偷偷跑出来,看来今年狼群在夏天时壮大了不少。”宁洛老神在在的呷了口茶。   “幼狼多,可不是什么好事。”族长皱着眉头,“看来狼群今年对食物的需求量格外的大啊,怪不得动作如此迅速。”   “要我说,不然。”宁洛放下茶杯,懒洋洋道,“都说今年狼群大规模进攻,然而到目前为止我们都只看到了寥寥几只狼,统统都是打的游击战。而且,后山那边里部落距离近得很,如果是整个狼群都在这里,怎么会让珍贵的幼狼跑出来?”   族长眼睛一亮“那你的意思是……”   宁洛倏地举目,嘴角轻轻一挑,“基地。”理了理袍子,宁洛接着道,“这附近应该有狼群的基地,就在后山那边。如今后山还有些走兽,诸如雪兔之类的小动物哪怕是比较老迈的狼或者是幼狼都可以捕获,所以待在后山上的应该是老幼病狼居多。至于那些成年的狼……”宁洛顿了顿,语气略带迟疑,“可能是因为不想这么早就和我们正面冲突,去相对而言更远的地方猎食,也可能有其他的动作,我不敢确定。”   议事厅里一时无声,静默半晌,倒是耶伦开了口。   自打上次跃升节和交易月结束,宁洛便对他青眼有加,特地和族长说了要这孩子参加议事。   “我觉得,有没有可能,它们在布一个大局?”耶伦说着,却也没有多大把握。“按照往年狼族的战斗力与所获猎物的情况来看,如果他们今年扩大了狼群规模,仅凭从我族这里猎得的东西不足以供给狼族所需,所以他们的目标可能,不止是虎族。”   宁洛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好说。別族和我族的部落距离尚远,如果狼群两头跑的话太过麻烦,可能得不偿失。但是离我们最近的…狐族,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目标。”   一边沉默许久的索克尔也点了点头。“狐族整体实力更弱。”   “没错。”族长知道索克尔一向不爱多言,索性帮着他把话说完。“这么久以来狼群的目标确实不只是我族,只不过我族物资更加丰富,再加上比不得狐族狡诈,才一直被定为首要攻击对象。如今狼族壮大,面对更多的需求,将目光放在狐族上也不无可能。”   四人的小型会谈持续了半个晚上,等索克尔回房间时程远已经靠在床边直点头了。   “怎么不睡?”   “嗯?”程远一个激灵,迷迷糊糊的强睁开眼睛。“你回来啦……”   “嗯,议事有点晚。”索克尔将坐在桌上的人打横抱起安顿在床上。“睡吧。”   “晚安。”   “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嗯朕相信朕会走剧情的   呐,某个小可爱要的狐狸。 第34章 狼袭   每当下雪,就是程远难得的不想出门的时候。异世界的雪天一点都不好看,在一片灰褐色的雾霭之中,在压抑的仿佛要掉下来的天空之下,让人感觉透不过气来。一般在这种天气里,狩猎队是很少走远打猎的,只是在后山周围转一转,凑巧碰到什么就打什么,碰不到就权当巡逻。   只是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或许是因为难得的下雪天也能见到些亮光,又或许是空中一片朦胧少了些尘土飞扬,今日的狩猎队以外的有了“不小”的收获。   屋内程远正给两个孩子上着课,旁边索克尔默不作声的听着,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兽人满脸激动的招呼着。   “快看!索克尔,看我猎到了什么!”   四个人闻言都跑了过去,猎物已经死透了被丢在地上,看样子是被一口咬断了喉咙,脖子处已经是殷红一片。   “狼?!”   “对!”蒙力——就是刚刚闯进来的那个兽人——整个人激动到手舞足蹈,“我们在狩猎的路上碰到的!当时周围灰蒙蒙的,我没大看清,以为是狐狸,结果没想到是一匹狼!”   这显然还是一匹幼狼,身形很小,毛色都似乎要比其他成年狼浅淡一些,三条腿都自然张着,只有右后腿有些蜷曲。   “只有幼狼?没有成年狼跟在身边么?”   “没有。”蒙力摇了摇头,“我们最开始也担心来着,不过转了一圈却是没有发现其他狼的踪迹。估计它应该是偷跑出来的。”上次之后,索克尔就把自己遇到有狼的事情告诉了狩猎队伍的兽人们,好让大家多加提防。   “或许。”索克尔淡淡应了一句,眉头却还是紧紧锁着。   “哎,那这匹狼,怎么办啊?”一边的另一个兽人问道。   此时,家家户户闲着的人几乎都跑出来围观,连族长和巫医都被惊动。   蒙力将目光投向族长,族长清清嗓扬声道,“好了好了,大家安静,安静!这匹狼呢,我们就把它熬成肉汤,保证每个人都能分到一碗,好不好?”   “好!——”众人立刻欢呼响应,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奇异的激动,显然都是对狼群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程远望着这些人的脸,突然莫名心里一凉。   雌性们来送肉汤的时候,程远接过来后就把自己那碗搁在桌上没动,索克尔原本已经接了过来,见程远没喝不知怎么,也把自己那碗放下了。   “怎么不喝?”   “没胃口。”索克尔回道。   凌柔上午落了东西在程远这里,刚巧过来取,程远就顺道把汤给了他,嘱托他把另一碗给耶伦送去。   凌柔倒是没什么反应,只点头答应了。   程远念着宁洛似乎畏寒,今儿碰巧下了雪,便过去看望他,一进门儿刚巧看到那碗肉汤被主人随手仍在桌上,此时已经凉透。   “怎么没喝?好歹暖暖身子。”   “嗯?”宁洛又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半靠在床上看着一本已经没了封皮的书,像是随时都能睡着。“你不是也没喝么”   “你怎么知道的?”或许是他妇人之仁了吧,但是面对着那样小的一匹小狼,他总有些于心不忍。   宁洛嗓间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笑了一下,“刚刚那…索克尔来问我幼狼的事,最后犹豫了半天,支支吾吾的问我为什么你不喝那碗汤。”   程远闻言心头一热。自己的小动作,没想到真的被他看在眼里了。   不仅看在眼里,还放在心上。   “他说他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喝,就也没敢喝,怕你不高兴。”宁洛转头看着他,那张躲在面纱后面的脸模糊不清,一双眼睛却罕见的盈了些笑意。   程远翘着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想了想问道,“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啊,”宁洛把目光移回书面,“我说,你可能怀孕了吧,见荤腥反胃……”   程远眨眨眼睛,一时没闹明白宁洛这是开玩笑还是真的这么说了。   事实证明宁洛是不会开玩笑的,索克尔在当天夜里对程远简直是百般呵护又欲言又止,到最后程远实在难受的要死,才哭笑不得的解释了这个乌龙。   “嗯。”索克尔没什么大反应,只是眼中的光芒暗淡了许多。   然而还没来得及让两人细细琢磨这件事,虎族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是幼狼被杀的第二天,如同每一雪停了的早上,外面日头挂的远远高高,狩猎队伍已经出去有一段时间,山洞里各家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没什么声响。   程远带着两个孩子往洞口处走,想趁机透透气,顺便教教两个孩子“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虎族人借着山势在洞口造了一个瞭望台,算是最后一道防卫线。瞭望台空间很小,凌柔和耶伦一边一个把程远夹在中间趴在那里向外看的时候,站岗的兽人只得退一步到洞里。   就在三人刚站稳身形的时候,一道灰色的影子如同利箭迎面而上。   “小心!”程远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人狠狠的压在了地上,塔下意识的转过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却脸上一片温热。   那是一匹狼,一匹真真正正的成年狼,利齿如同世界上最锋利的匕首刺进耶伦的左手臂,而右手……   耶伦的右手,从狼的眼睛处,刺进了狼脑。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快到程远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上的凌柔已经利索的起身挡在耶伦身边,徒手掰开狼死死咬合的牙关,将耶伦的手臂解救出来。   他的表情是那么的沉着,然而手却抖得厉害。   “你没事吧?”明明受伤的是自己,耶伦却先问了凌柔。   “现在是你有事。”凌柔的语调都变了样子,带着不可控制的颤抖,“快走,去找巫医!”说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耶伦打横抱起向洞内跑去。   程远望着远去的两个人,惊魂未定的起了身,那匹狼的尸体还躺在地上,一只眼睛已经被掏了出来,正汩汩的向外流血,另一只眼圆睁欲裂,带着死不瞑目的决绝。   那个站岗的兽人也才回过神来,慌张道“我去报告族长!”   “别去!”程远立即喝止住他,声音都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厉嘶哑。   那兽人怔怔的看着他,程远才有向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你在这里站岗,不要动,小心提防他们有后手。我去告诉族长。”   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本人不太清楚这个掏眼睛的凶残行为靠不靠谱,但是为了增加他的靠谱性,耶伦肯定不是徒手掏的。。这里已经埋了一个解释的小伏笔了,同时也会呼应之前的一个伏笔。   (这里是高数炸了系列,真想写一个拟人高H,总受就叫“高数”)   深夜更文,顺便问大家一个问题= =我之前让宁洛摘下过面纱没。。。我有点忘了 第35章 幕后   凌柔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到他完全乱了阵脚,只能凭着平日里的冷淡来掩饰自己的手足无措。怀中人的手臂还在汩汩的向外流血,而另一只试图捂住伤口的手……   那不是一只手,那是爪,一只虎爪。   从小臂下方接近手腕处开始,耶伦的右手异化成了原本应当在兽型状态下才会出现的虎爪,如今已被鲜血染红一片,衬着雪白的皮毛更显触目惊心。   “快把我放下来,又不是伤在腿上了,我自己能走……”   “闭嘴!”凌柔狠狠瞪了他一眼,脚步不敢有丝毫停歇。“把你的爪子藏好!”   “嗯?”耶伦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不自然,挑出一个故作嘲讽的笑,甚至还故意扬了扬爪子。“怎么,你也怕?”   “快藏好!别让别人看见!”凌柔刻意压低了嗓子,只用气息呵斥出来,听着格外狠厉。   “知道了,啰嗦。”耶伦嘴上不紧不慢的说着,右手却悄悄埋进了衣服里。   宁洛的房间里从不留病人,凌柔门也顾不得敲,只一脚踹开连声喊着“巫医,巫医!”。正在床上捂着被子打盹的宁洛被踹门声惊醒,连忙翻身下床。   “出什么事了?”宁洛掀开帘子从內间出来,见状脸立刻严肃起来,“把人带到內间来,别声张。”   宁洛作为巫医,比其他人多的优待便是有一个分为里外间的复式屋子,外间放些草药书籍,有时也处理些急诊,內间则用来休息,除了几个相熟的人外鲜少让人进来。   “凌柔,你去外间把我的创药拿来,在柜子第二层,左起第三个格子里……”话音未落,宁洛突然愣住。   耶伦尴尬的挥了挥自己的右爪。   凌柔抿唇盯着宁洛,紧张而又戒备。   “这么开着我干嘛?”宁洛瞥了凌柔一眼,“怎么?你还想杀人灭口?那也得等我把伤口处理完吧。还不快去拿药!”   凌柔一怔,立刻回身快步向外间。   “你不觉得奇怪么?”耶伦仰着脸,轻声问道。   “是挺奇怪的。”宁洛从床边柜子里拿出剪子,将耶伦的袖子剪开,又小心的将其与伤口剥离“奇怪你胳膊都快被人咬了个对穿还有力气说话。”   耶伦讪讪闭上了嘴。这个巫医是全部落里唯一一个让他又敬又怕的人,早些时候宁洛还问过自己,要不要做他的徒弟,被自己回绝后就再也没提,仿佛对这件事一点都不上心。   “药。”凌柔两步冲进內间,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交谈。   宁洛有条不紊地给耶伦处理着伤口,好像在做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泛黄的粉末洒在狰狞的伤口上,泛出带着血丝的白沫,伴随着细小的嘶嘶声令人头皮发麻。   “嘶——”耶伦抽了一口气。   “忍着。”宁洛说着,手下力气丝毫未减   凌柔没忍住一脚上前一步,却被宁洛一个眼神止住脚步。   “去外间看着,别让人进来。他这个爪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去。”   凌柔迟疑了一下,看看一脸冷淡的宁洛,又看看咬紧牙关嘴角抽搐的耶伦,顿顿脚最终还是听宁洛的话老老实实去了外间。   刚掀开帘子,凌柔就被吓了一跳,只见程远神情严肃的坐在椅子上,门被掩得严严实实。   “老师……”凌柔嘴唇微动。如果宁洛敢把耶伦异变的事情说出去,他大可以杀人灭口,然而面对程远,他怕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的。   “耶伦没事吧?”程远朝凌柔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修长的脖颈在夜明珠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脆弱,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没事,巫医已经在给他包扎了。”凌柔答道。   “那就好。我赶过来发现门还开着条缝,赶紧把门关上了。怕有人不小心闯进来,就一直在这儿守着也没到里面看看。”   “嗯……”凌柔从嗓子里闷声应了一句。   “坐。”程远拍拍旁边的椅子示意道。   凌柔抿抿唇,犹豫地坐在离程远稍远的地方。   程远扫了凌柔一眼,没说什么。   “谢谢你今天救了我,不然,我可能已经死了。”程远的语调还是不急不缓,柔软得像是春风初起。   “…没什么。”顿了顿,凌柔又加了一句,“应该的。”   其实当时下意识救人的,也并不止他一个……   “不仅是你,我也应该谢谢耶伦。”   凌柔抬眼。   程远的目光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只徐徐说着,“要我说,你们两个还真是投缘,才在一起训练没多少时日,就已经配合的这么好了,想来如果是在战场…是在狩猎的时候,也一定很默契。”末了,程远伸手自然地抚了抚凌柔的头发,“我没白教你们。”   凌柔移开目光,微微垂下了头,“嗯。”   “没咬断筋,上完药老老实实养着吧,残不了,爪子刚才也变回去了……”宁洛一边走一边说着,除了內间一转头才看到已经坐在那里多时的程远,“哟,你怎么来了。”说着还瞄了凌柔一眼。   凌柔不做声,起身进了內间。   “哦,耶伦是为了救我才伤的,我当然得过来看看。”程远站起身向宁洛点了点头,算是为自己的不请自来打招呼。   “这样。”宁洛走到柜子边洗手,盆中水霎时被染得一片殷红。“说说吧,怎么回事。”   ……   “果然有后手。”宁洛倚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冷哼一声。   “什么意思?”程远疑惑道。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情,让他有些看不明白,又好像模模糊糊知道些什么。   “这匹母狼是来报仇的,这点你能明白吧?”   “嗯。”程远点点头。他刚在趁着在这里坐着的工夫把这两天的事情想了一下,便有了这么一个猜测,现下看来和宁洛的观点如出一辙。   “但是,这又绝非仅仅是一匹狼的‘自杀式袭击’。”   程远眉头一动,“幕后……有推手?”   宁洛抽过一边的薄毯盖在身上,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道,“幼狼一向是狼群重点保护的对象,怎么就那么凑巧,居然独自奄奄一息的出现在四下无人的雪地上,有那么巧被狩猎队伍碰到?要知道那天的天气并不好,狩猎队没有走远,只在平日里经常走的路上巡逻。往日里都不见几只动物的地方,凭空出现一皮受伤的幼狼,你不觉得奇怪么?”   程远面色微沉。   “而且你再想想,那匹幼狼的后腿有一只是瘸的,而且我当时看过了,绝对不是狩猎时伤的,而是旧伤了。”宁洛缓了缓,接着道,“想想看,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士兵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敌军面前,它会起到什么作用?”   程远试探道,“诱饵?”   宁洛不答,只接着问,“而这个被抛弃的士兵恰好有一个非常重视他、同时又有着很强战斗力的‘朋友’,那么这个士兵的角色,会变成什么?”   程远眼珠转了转,“你是说……那匹幼狼被人当成一枚引线,从来激发母狼的愤怒,进而做出这种……你所说的‘自杀式袭击’?”琢磨一下,程远又摇摇头,“可是不对啊,如果狼群想要派一匹狼闯进来,大可直接安排人手,又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多此一举?”   宁洛突然坐直了身子,直视着程远的眼睛,目光如炬,“如果这件事的幕后推手是狼群,他们当可以直接为之,可如果不是呢?”   程远眼皮猛地一抖,“你是说,还有别人?”   “不好说。”宁洛窝了回去,又变回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还有很多地方说不通,我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狼王绝对不会派一匹狼做这种必死无疑的袭击,这会使他失信于狼群。所以这里面,还有文章。”   程远轻咬着下唇,满脸疑惑与纠结。   “好了,我累了,这人老了就得多休息。你带着里面那两个小孩回去吧,伤都包完了还磨磨唧唧在里面干什么呢。”   “好。”程远站起身,刚要向里面走,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回身问道,“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宁洛眼睛都懒得睁,“什么?”   程远看了眼內间,蹲下身子小声在宁洛耳边道,“这个世界,有狐族兽人,有狐族兽人,可我这么久以来,没见过也没听过,‘狼族兽人’,反而你刚才说到,‘狼王’?”   宁洛幽幽地睁开眼睛,“狼族没有兽人。但是狼族,有狼王。”说完,宁洛又闭上了眼睛开始养神,“其他的你可回去问索克尔,他会告诉你。记住,只能问索克尔。”最后一句,宁洛声音压得格外低。   程远心突突直跳,他今日才感觉到,这个总是一身黑袍带着面纱的男人身上,有这么多的秘密。 第36章 狼王   虽然那匹母狼没有造成大面积的伤亡,然而洞口处的那一滩黑红的血迹还是令部落里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索克尔一从外面回来就听说了母狼袭击的事情,甩下正要和他兴致勃勃讲来龙去脉的兽人扭头冲向家门。   一推开门一看,程远好端端的坐在桌前,凑着夜明珠的光正写着什么。   “你回来了。”程远被身后的推门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索克尔,刚打了声招呼,人已经被那人抱在了怀里。   “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索克尔一边问着,一边仔细查看着程远的身体,每一寸皮肤都不肯放过。   “哈,我没事啦。”程远被他弄得发痒,笑躲着说道。“是凌柔和耶伦救了我。耶伦还因此被那匹狼咬了一口,手臂都差点咬了个对穿。”   “以后没有我陪着不准再去洞口,万一下次他们没有保护好你怎么办。”   程远闻言哭笑不得,“你就一点都不关心那两个孩子么,人家好歹救了我。”   索克尔直直看了他一眼,蹲下身子,仰头对程远道,“他们救了你,我会感谢他们。但是如果他们让你当着他们的面出事,我会恨他们一辈子。”   程远看到索克尔眼中的狠厉,一时心惊。   索克尔握着程远的手不肯放松,语气并不激烈,却一字一句,“也会恨我自己一辈子。”   过了好半天,程远才回过神来,讪笑两声,“你怎么不说随我一起去了啊。”   话一说出口,程远即知自己过线了,刚想打岔过去,索克尔却先开了口。   “如果那时候我们的孩子已经可以自立的话,我会的。”   孩子,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提到孩子的问题了。   程远不知如何作答,只能笑着说,“你今天怎么突然开始说情话了。”   “情话?”索克尔显然对这个词很陌生。   “啊……”程远想了想,“就是一些很肉麻的话,说出来哄另一半高兴的。比如你刚才说的那些。”   “我说的那些不是哄你高兴的。”索克尔今天格外话多,而且很是认真,“我说的是事实。”   “嗯,我知道。”程远伸出手,轻轻落在青年并不柔软的头发上。他总是很喜欢这样摸他。程远也曾问过索克尔,会不会讨厌自己摸他的头,索克尔的回答是,“不讨厌你。”   空气安静了几分钟,待到那种严肃的氛围逐渐消散,索克尔又拉了拉程远的手   “怎么了?”   “你刚刚说的情话,”索克尔满脸好学,“还有什么?”   程远被这一问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你教我,我说给你听。”   “哈哈。”程远被索克尔的话逗得笑出声来,“哪有教人说情话的。”   索克尔却固执道,“你不教我,我怎么说给你听。”   程远嘴角噙着笑,“干嘛非要学着说情话。”   “哄你高兴。”   程远嘴角的那抹笑意渐渐晕染开来,惹得脸颊都轻微泛红,“恭喜你。”   “什么?”   程远伸手给人理了理跑乱了的衣领,“你已经自学成才了。”   夜晚。   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免不得族里又要开一番会议。这次会议不同上次,多了一个凌柔。   “英雄出少年啊。”族长看着两个少年,好一番感慨。   “算不得少年,我们已经通过了跃升节考验,是合格的兽人了。”耶伦的胳膊还上着药,人却不见精神,只嘴唇少些血色,合着他原本就白皙得过分的皮肤,更显出一种病态的美艳。   “是是是,”族长笑笑,摆摆手道,“你们都是大人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耶伦只点了点头,旁边的凌柔朝族长颔首,扯出一个礼节的笑。   “今天母狼袭击,给族里造成了不小的恐慌,对于这件事情,几位怎么看?”   “蹊跷。”   “哦?”族长闻言身子立刻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倾,“说说看。”   耶伦便将自己所想一一道出,和宁洛下午所说相差不大,只没有那么全面。族长听完连连点头,宁洛也不免赞许的看了耶伦一眼。   “我想不明白,那匹幼狼到底是谁‘送’到我们面前的。”说道最后,耶伦面色泛难。   “你想不明白很正常。”索克尔难得主动开口。“因为你不清楚狼王的事情。”   “狼王?”   “是啊。”族长再次担过解说的任务,问了和程远同样的问题,“你们可知道,为什么没有‘狼族兽人’?又为什么,狼群只是野兽,我们虎族却还是如此的忌惮它们?”   耶伦与凌柔面面相觑。   “哈哈,年轻人,”族长面上笑着,眼神却比平日格外严肃,“接下来就要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了。记住,听了这个故事,就烂在心里,不许外传。”   耶伦与凌柔对视一眼,向族长重重点头,“一定。”   “狼族啊……”族长眯了眯眼睛,“狼族,其实是有兽人的。”   “狼族每一届都只能又一匹狼被选为兽人,拥有人形和狼型自由转换的能力,就像我们兽人一样,这个人就是我们所说的‘狼王’。当狼王自觉大限将至,便会在月圆之夜化为狼型,命族中某一匹狼生食其肉,生饮其血,而这匹狼,就会成为新一任的‘狼王’。”   “所以说…”耶伦蹙着眉头,“也许整个狼群并没有我们那么聪明,然而他们的首领却拥有者和我们一样的智慧,甚至可能比我们还要厉害。”   “是啊。”族长点点头,“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不断揣摩狼群的深意,而不是仅仅把他们当成普通的兽群。”   “因此,我推测,狼群此番作为的背后,有狼王的密谋,而且……”宁洛微微眯起眼睛,“不仅仅是他。”   ……   “狼群这么神秘!”听完索克尔的话,程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嗯。”索克尔应道,“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就是好奇。”程远吸吸鼻子。   索克尔也不深究,只嘱咐道,“这件事情算是部落的最高机密之一,真正知道内情的人很少,不要外传。”   “嗯!”程远捂住嘴巴,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幽暗的室内显得格外温柔。   索克尔突然很想伸出手,揉揉他的后颈。   “那你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族长会不会生气啊。”   “不会。”索克尔的手指落在雌性的脖根,轻轻捏了捏那里的软肉,“我不是从族长那里知道的。”   “那是谁告诉你的?”   索克尔的目光一下子落的很远很远,仿佛要穿过层层如雾的时光,带着几分怀念,又有几分不确定,“我母父。”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太平的好像真的只是要猫冬。索克尔最近越发的粘程远,恨不得一天到晚都不让他离身,从最开始叮嘱他“不许出洞”,到现在连洞口都不许去,程远每天在曲折幽暗的山洞中待得不知黑白。以往还有两个孩子和他说话解闷,教教他们识字读书,现下耶伦右臂受伤,应当静养,因而纵然耶伦还想强撑着过来,都被程远严词喝止。   凌柔倒是一转性子,只每天过来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往耶伦家里跑。   “你怎么又来了。”耶伦正在屋中看着程远之前给他们讲的诗词,一头如瀑长发随意披散着,更显面如冠玉。   “来给你换药。”凌柔不由分说将人手中的纸扔到一边,打开包裹将需要的用药依次排开,   “哎你干什么啊。”耶伦嘴上说着,却也没有再拿回书,配合着伸出胳膊。   “换药。你想残废么?”   一个兽人残废,在这个世界不仅仅关乎到健康,还有生存。   耶伦要笑不笑的勾起一侧嘴角,“不想啊。我说你行不行,别给我上错了药。”   “问过了,死不了。”凌柔冷冷瞥了他一眼,手上动作麻利的很。   耶伦一瞧,笑道,“你是这几天拿我练出手了?手法很快嘛。”   凌柔不理他,只道“已经结痂了,这几天小心不要让伤口裂开,不要吃辛辣的东西,薄荷草也不要碰。”   耶伦闻言一歪头,“懂得这么多?跟谁学的。”   “巫医。”   “你……给他当徒弟了?”   “嗯。”   那天耶伦异变,晚上时凌柔就去找宁洛,说自己想要学医。   “想好了?学这个,很难的。”   “想好了。”凌柔很早就想过了,自己的体质终究比不上天生神力的兽人,无法完全靠武力立足。而宁洛,他自从来到部落,就未曾参与过任何的战斗,但却受人尊重,并且摆脱了结对的命运。   他想要这样的生活,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想要了解耶伦异变的原因。   这可能是一条很长的路,不过无所谓,他凌柔,最不怕的就是苦。   “你还没告诉我,你异变的事情。”换药的这段日子里,凌柔每天都会问,每天,耶伦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是早都告诉你了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耶伦不答话。   凌柔放下手中的东西,沉沉的除了一口气,“之前还春丹的事情不肯告诉我,现在异变的事情又不肯告诉我。你到底……算了。”凌柔拿过包裹转身便走,“你不信我,我不问就是了。”   “等等!嘶——”耶伦起身想要叫住他,不小心牵动了伤口,霎时疼出一脸冷汗。   “别乱动!”凌柔一个箭步冲回床边,小心查看着伤口,“还好,没有裂开。”转头又教训耶伦道,“都告诉你了不要乱动,怎么又不听。”   耶伦歪着头弯眸一笑,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恰如上等乌羽制成的羽扇,“听,我都听。”   凌柔一下子看得痴了。他一向知道耶伦长得好看,却从未觉得有多惊艳过,直到今日,映着幽幽的荧光,他才突然发现,耶伦的面庞都好像能发光。   程远教他们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萧萧如松下风,轩轩似朝霞举。   “你,不躲着我了?”凌柔问道,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的委屈。   “我什么时候躲你了。”耶伦又回了那副总是带着几分嘲弄的样子,只是眼底如星芒的柔亮,从未暗去。   “不就是异变么,告诉你就是了。”耶伦靠回了床上,状似随意道,“就是上次去拿还春丹的时候,从泰山的帐篷里一出来我就发生了异变。”   泰山,就是之前被鹤族派出接受挑战,却被耶伦赢了的人。   那段经历,一直被耶伦讳言,直到今日再次被提起。   凌柔还记得耶伦那时身上的伤,没有今日这般严重,却比这屈辱一百倍。   他想道谢,但他知道,耶伦要的,从来不是一句轻巧的“谢谢”。   “我会杀了他的。”   “算了。”耶伦摆摆手,“要不是我拿这个作为把柄威胁,也不可能赢他。”   毕竟,兽人与兽人通奸,可是死罪。   空气凝固了几秒,凌柔干咳了一声打破尴尬,“你怎么今天突然转性了。”   “不是今天。”耶伦只回了这一句,便再也不说。   不是今天,是那天母狼来袭。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救了程远,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啊,在那一瞬间,他首先想到的,是那个不想雌性的雌性。   作者有话要说:  心血来潮,顺手解释了一下当时大家对于耶伦获胜的疑惑,不知道有没有当时就明白了的小可爱。至于为什么兽人不可以在一起,而且在一起的后果和严重,朕在全文都有铺垫和背景描写。 第37章   在与虎族相隔不远的一座山的某一个洞口,一个身影一闪即过,快的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   洞外,一个一袭玄服的男子冷眼旁观了这一切,随后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翌日。   就在虎族上上下下还在因为母狼突袭的事情担忧的时候,一群客人不请自来。   程远还从来没看过斯蒙如此狼狈的样子。虽然他衣着依旧整洁鲜亮,火红的下摆在一片素白的冰天雪地里惹眼得可与日月争辉,然而他北风吹得大乱的长发以及鬓角处没来的急擦去的灰渍还是暴露了他此行的仓促。   “使者狐族大祭司斯蒙到访。虎族族长,下午好。”这一次,斯蒙没有和闻声而来的程远与索克尔中任意一个打招呼。   “下午好,下午好。”族长永远那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乐呵呵的出来迎接。“这交易月都已经结束了,祭司为什么冒着风雪来到我族啊?是,有什么事么?”   “大事。”斯蒙那双狐狸眼炯炯有神,表情异常的郑重。   族长闻言神情一敛,扬手道,“里边请。”   议事厅里,待斯蒙讲完,在场人皆面容凝重。   “你是说,狼族偷袭狐族,趁着洞口换哨的机会放火?”   “是的。”斯蒙轻轻点头。“不仅仅是放火,它们不知从哪里弄了好多油,火势一起难以控制,我狐族此次……伤亡惨重。”   之所以狐族遭次难而虎族未遇,这与两族的生活习惯大有关联。   狐族族人之间少亲近,多喜欢独自行事,也不喜群居生活,因而狐族所居的山宛如公寓,每隔几家便有一个对外的山洞口,而这些洞穴又在山中彼此相通,起到虽聚居但不彼此打扰的效果。   这样的建造还有一点好处就是,它避免了如虎族这般只有一进一出两个洞口的限制,防止敌人两面夹击造成里面人无处可退。然而凡事有利必有弊,这般做法的后果就是守卫颇难,狐族人常常因为守卫而捉襟见肘。   而这一次,就是守卫不当造成的严重后果。   “因为这件事情,我族深刻认识到了现下环境的弊端,正在积极的想办法弥补。但是……”斯蒙将微微垂着的头扬了扬,“狐族一时……一时难以周全,怕难以护族中上下周全,因而请求虎族,可否允许我族人在此借住?”   “这……”族长面露难色。   “请族长放心,”斯蒙见状连忙道,“借住的只有我族雌性和一些老幼兽人,其他人会在邻近的山内自行解决,不会打扰到虎族族人的生活。”   “另外,”斯蒙补充道,“此次前来的狐族人共三十一人,我族愿出双倍的口粮供给,外加狐族今年所铸半数弓箭。”   族长眉梢一跳。   这么多的供给……狐族此次怕是遭了大难了,才下如此血本。   “狐族的遭遇,我也很同情,不过这么重大的事情,我们还需要商议,请祭司在这里稍作休息。”   斯蒙仿佛很急躁,还想说什么,开了口却又咽了回去,他朝族长勉强笑笑,“您请。”   偏厅里,索克尔第一个投了赞同票。大家到是都不意外,毕竟索克尔自幼便与斯蒙相识,成年后也私交甚笃,自当支持。让人奇怪的是,第二个便举手的,居然是宁洛。   “巫医今天怎么这么积极?”族长倾身疑惑道。往常宁洛对于这种事情向来是最后一个表态,今天倒是格外的利落。   “这件事情对我族有利有弊,可是细算下来,利远远大于弊。”   “怎么说?”   “狼族今年的幸事风范,明显是胃口变大,想要直接吞了两族,与其坐以待毙让他们逐个击破,不如两族联手。狐族兽人虽然个体战斗力不高,然而各个都是机关专家,且心思缜密,与我族兽人莽撞的行事风格刚好互补。   此外,我族今年的粮食收成也并不乐观,虽不至于忍饥挨饿,但是也过得紧凑。有狐族带来的那份口粮,族人们也能吃上两顿好的。”   族长闻言点点头,“无意说的有道理,这些我也都考虑过,只是,我最大的担心就是狐族人到来,让大家不舒服。”   “这个不必担心。”耶伦出声道,“狐族此次来的多是雌性,我族又是兽人居多,很多兽人都会为他们的到来而开心的。”   凌柔在一旁不做声,只瞥了人一眼。   当日黄昏,狐族人抵达了虎族后山,程远被分派做了接应和到来人员的住宿安排。   狐族当真出美人,就算经历了昨天的火烧之灾,又一路风尘仆仆,仍难掩容颜。   斯蒙身边就有一个小雌性粘着他不放 ,正是当时集会上两人见过的那个雌性。小雌性今年刚十五,面庞还未完全张开,多了些少年人的清秀,一双眼睛没有一般狐族人狭长,倒是如同玲珑曈昽的桂圆般圆睁着。微微上翘的睫毛上还挂着刚化开的雪水,更显楚楚可怜。   然而,纵使美人如云,一袭红衫的斯蒙还是最惹眼的那一个。他兽人的身份注定了没有其他雌性难去的几分柔和,却比其他兽人更多了几分凌厉的艳美。他井井有条的安排着各项事宜,安抚每个族人惶恐的情绪,他不像其他首领那么严肃权威,却让人无端的觉得,有这个这个嘴角带着轻佻笑意的人在,一定不会有事。   睿是最后一个到的,她道德时候,事情已经进行了大半。和虎族族长见过之后,他也立刻投身到安排活动中,从来的那一刻到安排结束,他仅仅在最开始和斯蒙交换过一个眼神,此后便再无多话,然而两个人就像是之前商量彩排过很多次一样,井井有条而又配合有度。   “他们两个,一定在一起很久了吧。”程远看着忙碌的两人问道。   索克尔不知道那句“在一起”的其他含义,只道:“嗯,我认识斯蒙的时候,斯蒙就已经是狐族的少祭司了。”   程远看着两人,只觉得心里一阵莫名的酸楚。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这么晚了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到。最近两章点击好少哦QAQ   嗯,还是好喜欢斯蒙和睿 第38章   此次事发突然,作为族长的睿整个人忙得团团转,好在这位族长虽然年轻,却很沉稳,一连串的事情虽多却也没出什么岔子。当晚趁着天色还没彻底暗下,睿就带着兽人们如约离开,只留了斯蒙在这里。   全族的雌性都被扔在这儿,没道理不派人照料着。斯蒙作为祭司,是唯一一个留下不会遭到虎族反感的成年兽人,理所当然的担起了照顾留在虎族的狐族人的责任。   山内房间的数量是按照户数算的,一间不多,现下为了容纳多来的雌性,只能重新调配,把一些未结对、原本单住的兽人们安排着两三人组成一个宿舍,空出来的房间勉强塞了些人,剩下的就只能征求个人意见,有谁愿意收留便收留几个。   原本像程远和索克尔这样结了对的是不需要拆开的,不过程远见斯蒙忙得团团转,本着帮一点是一点的态度主动提出自己可以让凌柔和自己一间,再把索克尔安排出去和其他兽人合住,便可以空出一间房。   当然,程远不会想到,和索克尔合住的人会是耶伦,更不会想到,在不久的将来,他还会重新回到索克尔的床上。   而房间,依然空出一间。   狐族兽人们连夜回了原来的山上,洞中一半 尽是烟熏火燎过的漆黑,空气中还带着未散去的烟味,像是被这场冰天雪地冻结在了这里。   睿指挥者兽人们清理山中的东西,把需要的、能搬走的都尽量搬到离虎族不远的一座山上去,他们要在那里安营扎寨,度过这个残酷的冬天。   “族长这么快就急着搬走么?这山上还有一半的洞穴都好好的,只要稍微收拾一下还是可以居住的,为什么非要搬到虎族那里去。”一位年纪稍长的兽人迈步踏出,扬声道。   “颍长老。”睿对着这位兽人微微欠了欠身,“这一次狼族是抓住了我们守卫上的漏洞,一时半会无法修补,被大火波及的面积也太大,修模起来很难。”恭恭敬敬地解释完,睿转身有吩咐着兽人们继续拿东西。   “睿!你就是这么带领狐族的么?你要狐族依附于虎族么?!”颍长老被他这态度气得大骂。   “颍长老,”睿的声音不大,语调也不激烈,却一瞬间使众人安静了下来,整个山东里鸦雀无声,静得呼吸可闻。“我是一族之长,自会全心为狐族着想。”   颍长老气得一顿,甩了甩袖子,终是把噎在嗓子眼的话给咽了下去。   睿这是在提点他了。   一族之长,轮不到他这个“长老”来指手画脚。   他突然发现,这个原本少言寡语的年轻兽人,似乎在老族长去世的那一刻,就突然长大了。   长成了,他都不认识了的样子。   “辛苦了。”睿走到山洞口,拍了拍站在那里的一个兽人的肩膀。   “应该的。”那位兽人明显要比睿年长十来岁,却朝睿低了低头。   睿面朝无边夜色,负手而立,“这一次,事发突然,谁都料想不到,有些损失也是在所难免。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别往心里去。”   那兽人深深的望了睿一眼,嘴唇开了又合,终是只吐出了一个“是”。   狐族此次大难,虽然只毁了一半的山洞,但人员伤亡到底不小。大大小小的伤员加起来就有十多个,还有一位雌性因为距离纵火地太近,再加上一时慌张,被困在火海里活活烧死。雌性的母父哭天抢地,整日以泪洗面,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几十岁,好几次劝不住就要回去,哭喊着要接孩子回来。   那也是斯蒙难得温柔的时候,一遍一遍劝慰那位雌性,告诉他他的孩子去的没有痛苦,很安详,他已经回到了兽神的身旁,蒙受最深的眷顾。   “他说,希望您能放下悲伤,不然他在兽神那里,也会不安心的。他说他很好,真的很好。”斯蒙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柔柔的泛着光,那种温柔不似程远的如水色、如暖阳,那种温柔是带着力道的,柔软温暖,却也不容置喙。   等到那位雌性哭着睡下,斯蒙交代好身边的人好好照顾这位雌性,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往自己的房间走。   “他真的在兽神那里么?”   斯蒙抬头一看,程远就站在门口不远处,似是专门等他来的。   “我也不知道。”斯蒙倒也不避讳,疲惫的转转肩膀舒筋骨,又是那副懒懒散散又欠扁的样子。   程远原本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来看看他的,随口一问,倒是被他勾起了兴致,“你是祭司,你都不知道么?”   “呵,”斯蒙一笑,“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告诉说,以后要成为狐族祭司,可是也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难得见到这么坦诚的“神棍”,程远摇摇头只道好笑,“忙了一天,快去休息吧。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就叫我。我们两个的房间离你不远。”   “能不能睡成还不一定呢。”斯蒙嘴角一勾,带了抹讥诮。“我啊,宁愿管一百个兽人,也不想管理十个雌性。”说完自觉语失,弯着双狐狸眼朝程远一笑。“当然了,你除外。”   事实证明,斯蒙的预感是非常正确的。当晚还未过半,狐族雌性那边就幽幽的传来哭声,那哭声越来越大,扰得人不安生,惹得虎族人心生不满,有些原本就看不惯狐族雌性做派又火气大的,直接骂了两句。   这一句便成了导火索,狐族人本就罹患痛失故园之悲,这番被人辱骂反应无比激烈。   程远原本和凌柔睡得好好的——他今天也累着了,临回房前又被不满和他分开的索克尔拉去好一番欺负,睡得很沉,若不是凌柔叫他起来,他怕是还听不见。   程远披了衣服赶紧起来——也不知怎么,他好像被认为有着“劝架”天赋,再加上宁洛那边对他也颇重视,最近族里很多事情竟也有他的一份力——外面的吵声已经越来越大,眼看就要压不住了。   “夜深了,吵什么。”斯蒙一身整齐,显然是和衣而卧,根本没准备睡踏实。   “黎若做噩梦了,哭了两声,这群人就不依不饶的。”陪在黎若旁边的一个雌性抢先道。   “对不起……是我,是我梦到大火,一时害怕……”刚说一半黎若又开始哭了起来,那张莹白如玉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睛不似狐族兽人般细长勾魂,而是如出成青梅,饱含了一汪的泪水,满得像是初生春水。   斯蒙只瞥了两人一眼,对着虎族那两位雌性道,“他做梦魇着了,太过害怕,一时不自觉哭出声,影响力几位休息。在这里代他向您配个不是。”   “害怕?我怎么开看出来他害怕啊!这人吵得比谁都欢!”   “本来就是你们铁石心肠!我教育教育你们怎么了?!黎若可是狐族族长伴侣,凭什么要道歉!”   “清歌别说了!”黎若拉着那雌性的袖子,又要哭出来,“是我们不对在先的……”   “哟!还是你们族长的伴侣呢?”那虎族雌性一听这话更是不满,“你们狐族的族长,什么时候管到我们虎族头上来了?”   斯蒙一听便知不好,连忙道,“误会了,我们族长他现在,尚无伴侣。小孩子乱说,您别见怪。”   “什么叫乱说!我说的就是事实!”那清歌是嫌不够乱,嚷得整个山里都不安生。   “住口!”斯蒙冷着脸走到两人身边,看似温柔的抚上清歌的头发,一面笑着,一面却低声道,“再嚷,就把你丢出去。”说完便让狐族众人赶紧散了,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黎若一眼。   本就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斯蒙又说了几句好话,程远也跟着劝了会儿便息事宁人。空荡荡的走廊里再一次回复了幽暗和沉寂,斯蒙顶着快要炸开的脑子,面无表情的向自己的房间走。   “祭司大人……”少年清冽略带忐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衬得这一地流泻的夜明珠光芒更加冰冷。   “什么事。”斯蒙应了一声,却没有回头。   “今天晚上给您添麻烦了,真的对不起……”黎若低着头道。   “回去睡觉吧。”语罢,斯蒙推门进了房间。   黎若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一时空落落的。   “黎若!你怎么在这里傻站着,快回来睡觉了。”   “哦,好……”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更新。   从今天开始日更,可能双更,在三月之前本文完结。每天更新时间不定,大约在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不等,具体今后会在微博里预告。   以及,朕发现朕主cp的戏越来越少了。朕开始萌副cp们了 第39章   昨晚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到底还是埋下了一颗不好的种子,族长本身并没有出面,倒是在宁洛的建议下让自己的伴侣和程远一起背地里给雌性们做了好多的工作。   其实说来,两方都有错。虎族雌性之所以如此不满也是有主观原因的。狐族出美人,兽人们都如此俊美,那雌性自然也毫不逊色,这一来便吸引了不少兽人的目光,虎族的雌性们看在眼里,虽然不好明说,嘴上更不愿意承认,可到底心里不痛快,两方这么彼此不爽着,早晚出事。   程远从来没有这么心累过,本来昨晚就没有睡好,这一大早又要起来和帕尼(族长伴侣)言辞小心的劝慰部落里的雌性们,简直是头昏脑涨。   进入山洞中生活后,部落里的伙食就由原来的各家做各家变成了统一分配,好在部落里虽然屯的东西不算很多,但是温饱不成问题,而且也不限制各家到外面打猎改善伙食,所以从来没有因为分配食物而出过问题。   然而狐族来了之后,洞中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按照原本的两族约定,狐族雌性此次自带口粮不说,还会多给虎族一些粮食作为报答,原本两族互不干涉,然而偏偏,又是那个清歌,不知道哪个筋不对非要出来“打包不平”。   “东西这么糙怎么吃啊!黎若本来身体就不好,昨晚上还收了惊吓,怎么也应该熬碗汤来!”   “清歌……”黎若还是那副泫弦欲泣的样子,小脸煞白,眼眶通红得像是天边的霞彩,怯懦地拉着清歌的衣摆,想说又不敢说。   清歌一把把黎若拉到身后,“黎若你别怕,等族长来了让族长给你撑腰!”   “闭嘴。”斯蒙冷冷向身后一瞥,无端带了股杀意。他实在难以忍受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雌性一遍一遍的给睿抹黑。   那是他的族长,容不得如此诋辱。   “怎么?你别以为你是祭司我就会怕你,清歌还是族长伴侣呢!呵,不像雌性也不像兽人的怪东西……”清歌抱着双臂,挑衅的一瞥。同族的雌性们闻言一阵骚乱,黎若更是急得眼泪打转,连声叫清歌不要再说了。   程远你在一旁听着原本自知不能插嘴,听了这话心里却一惊,还没等想明白清歌何出此言,却见斯蒙不怒反笑,摇曳着一袭红袍踱到清歌身边,笑得一双狐狸眼眉眼弯弯,小声在他耳畔说了什么。   清歌面色霎时一变,狠狠瞪了斯蒙一眼,却是满眼的惊恐。   下午时候,睿独自来了虎族,说是为了安稳人心。   一见睿来,清歌便冲了上去,拉着人袖子好一通吐苦水,满嘴都是斯蒙的不是。黎若只在最开始怯生生叫了一句“睿哥哥”,便再没别的话,只拉着清歌的衣角,想说又不敢说。   斯蒙环胸站在一边不做声,嘴角挑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让人看不出喜怒。   “黎若,在这里还好么?”   黎若突然被点名,吓得一个激灵,也不敢抬头看人,只小心地盯着人的衣领,“嗯……很好……”   “那就好。”睿说着,扔下滔滔不绝的清歌径直走向斯蒙。   “住得习惯么?”   “有小雌性照顾,挺好。”   睿又说了些族里的事情,后刚想着再说些什么,清歌却又粘了上来,死皮赖脸非要继续和睿打小报告,还恶狠狠的瞥了斯蒙一眼,说着“有些人就是不安好心!”   “你们说,我回避。”斯蒙一笑,利落转身,优哉游哉去了程远的房间,头都不曾回一下。   “族长大人!您来这边,我一定得和您说说这些人有多过分!”   ……   自那天睿走后,清歌似乎是找到了依仗,虽然时不时也炸两下,但却很少和斯蒙正面冲突,仿佛是在表达自己的不屑。斯蒙对他秉持视若无睹的态度,能不理就不理,没事了就去到程远那里坐坐,跑的比索克尔还勤。   程远倒是不介意斯蒙来找他,只是最近几天总觉得精神不济,是不是还会头晕一下,整个人处于亚健康状态,索克尔把这一切全都归罪在斯蒙身上,认为是他找程远找的太勤让程远累着了。   斯蒙这一下是有口难辩,好在宁洛为他正了身,说是程远因为不适应洞中憋闷的生活,要出去透透气,晒晒太阳什么的。   有了强大的“医嘱”,程远终于能再一次出门了,虽然还是要在索克尔的陪同、甚至是寸步不离的贴身陪同下,但还是让他开心不已,面色都红润了许多。   临出门前,索克尔满满都是不放心,恨不得给程远套上三四层厚棉衣,生怕让人再着了凉。   “哪有那么娇贵,你再这么捂下去才容易生病呢。”   经巫医宁洛这么一说,索克尔才不情不愿的放下来找来的第三件棉衣,带着程远能走出山洞,来到了久违的森林。   作者有话要说:  死撑更新 第40章 雪地   异世界的空气不知比现代好上多少,纵使是干燥的冬天也没有尘土味道,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从鼻孔一直钻进肺里,激得人脑子都清醒了许多。   此时已是深冬,漫山遍野尽是白茫茫的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如同漫天的星子不小心被打碎落在了地上,一时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平日里就没什么人的林子此时更是“万径人踪灭”,除了跑出来的索克尔和程远就再没了别人。   不过“千山鸟飞绝”倒还真不至于,不过这个季节里还在林子里蹦跶的大多都是些小麻雀,偶尔会看到几只尾巴长长、叫声很是明快的鸟儿扑腾着翅膀从一棵树飞向另一棵树,但也都是灰不溜秋的羽毛,没什么显眼的。   上一次程远遇袭事件索克尔还心有余悸,哪怕是他在也不肯让程远走的太远,只在后山周围转转透透气也就是了。程远心里也明白着“不作死就不会死”的至理名言,老老实实跟在索克尔身边尽量不给他添麻烦。   这么久没出来,有些地方的雪就已经下得老厚,索克尔见程远走得费劲,干脆让人骑在自己背上,带着人慢悠悠的溜达。   程远俯下身子,露着老虎的脖子,在亲昵的蹭了蹭硕大的虎头。自打换了房间,他和索克尔就很少这么亲近了。索克尔要忙着部落防御工事的大大小小的建设,而他自己也似乎是因为索克尔和宁洛的关系,被安排了好多工作。两人有时甚至一整天都顾不上说一句话,山里又没有个私密的地方能说说话,程远夜里每每听见其他房间传来的暧昧声音时都觉得有些对不起索克尔。   不过索克尔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在他面前也从来没有提过这些,只有几次抱他的时候,都要比以前格外用力,恨不得把他揉进身体里才好。   “你这几天……睡得好不好?”程远附在索克尔耳边轻声问道。   索克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道,“还好。”   “可是我睡得不好。”   索克尔脚步一顿,“怎么?”   “被窝里很凉,睡不着。”程远说着,自己都受不了自己,就在背上轻轻的笑开,在空荡荡的林子里格外清晰。   “……”索克尔呼吸一滞。他怎么以前没有发现,自己的雌性这么……这么外向……   “不换,你不肯。”索克尔哑着嗓子指责。明明都是小雌性的选择,他为了不让雌性不高兴才答应了,结果如今小雌性又反过来说他……   “我错了我错了,我太高估自己了。”程远把脸埋在老虎厚厚长长的皮毛里,觉得自己三十多的人了还和一个不到二十的孩子说这些,这得是太不要脸了。   不过他也确实是低估了自己对索克尔的感情,明明好像两人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很浪漫的事情,甚至连情话都没有几句,却偏偏……   偏偏连只是分了房间都会这么想念。   索克尔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他能感觉到雌性温柔的呼吸落在自己的后颈,像是一把小羽毛在那里一搔一搔,闹得人心尖痒。   “下来吧。”   “嗯?”程远一抬头,两人已经来到了一片空地上,回头一看就是后山。程远从老虎身上下来,坐在一颗大树旁的石头上。   索克尔保持着虎型,趴在程远身边,头一下下蹭在雌性的脸上,厚实的舌头舔过脸颊,略过脖颈,试探的想要钻到领口里面去。   “哈哈哈,索克尔,痒…不闹了…”带着小刺的舌面舔在敏感的脖子处,惹得程远不停向后缩着脖子。   “也想。”   “嗯?”青年尚带低哑的声音在耳畔突然响起,程远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   愣住的这么一会儿忘了躲,索克尔就变本加厉的和人亲昵着。程远被逼得一点点向后仰,最终整个人都躺在了石头上。   老虎巨大的身子覆在自己上方,遮蔽住了明晃晃的日光,他能听见索克尔的鼻息逐渐变得粗重,带上明显的炽热,瞬间把程远整个人都点燃了起来。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抵在自己的小腹上,程远被吓了一跳,“索克尔!你……你不会要在这里……”   四周最大的遮蔽物也只有光秃秃的树干,不远处甚至还有几只鸟在地上啄食着什么,太阳还在头顶高高的挂着,真的是,太过分了…   可是如果索克尔真的想的话……程远想着,他怕是也不会拒绝的吧……   “冷,你会生病。”老虎没有要对他的衣服下手的意思,却不断地蹭着他的脸颊、脖子,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那不安分的东西隔着衣服在程远身上摩擦着,仿佛要发泄着什么。   程远伸出手,试探性的握住那雀跃着的东西,“嗯……”青年满足的叹息在耳畔被无限放大,程远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是麻的,他甚至都没有动,索克尔就会模拟交合的动作在他的手中不断进出,直到最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在手中释放出来,程远才如梦方醒。   “舒服。很乖。”青年像是在表扬他一般,鼻尖在程远的鼻子上点了点,如同亲吻。   程远的脸此时还烧着,做贼心虚一般赶紧用雪把手上的东西擦干净了,嗓子里模模糊糊应了一声。   “出来好久了,该回去了……”   “嗯,走吧。”   两人向后山出望去,有只灰色的大鸟坐在山腰上盘旋着,模样看不清楚。   “那是什么啊……”程远眯着眼睛也分辨不清。   “好像是……”索克尔声音一紧。“鹤。” 第41章   两人刚一会去,便有兽人拎着一只血淋淋的大鸟来找索克尔。   “刚刚我和恩达在值班,就见有只鹤老在周围飞,原本没当回事,结果碰巧被巫医看见了,就给射下来了。”   索克尔闻言皱眉,点了点头,“知道了,我等下去找巫医。”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天气愈发冷了的缘故,宁洛整天连地都懒得下,只抱着个小暖炉窝在被窝里懒懒散散的看书,有事没事的就打个盹,懒散的像是只要越冬的大猫。   两人到宁洛房间的时候敲了门,只听里面拉长了调子回了个“嗯”就算应了。进了门,见宁洛盖着大厚被子,被子下面还盖着什么东西撑起一个小鼓包,看形状应该是暖炉一类的。脸上的面纱都还在,像是能御寒一样总是戴着。   “来了。”宁洛朝着两人一掀眼皮,向一旁的两章椅子扬了扬下巴,“坐吧”,言辞举止倒像个等人伺候的老佛爷。   “你说说你们俩,”宁洛嫌弃道,“一出门回来,部落里准出事。你们两个,要么是奸细,要么,就是主角设定。”   这话索克尔听的迷迷糊糊,程远却是明白,先是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见宁洛的表情,不像是真的怀疑他们,再者说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歪,瞬间少了害怕,轻轻笑了起来。   “今天我去泉眼那里溜达了一圈。你们也知道,这么多人在山里住着,最要提防的就是这水源。这不,今天,就让我逮着了。”   虎族所居后山虽不算物产丰富,但有一点地理位置奇佳——水源在山内。族人们平日里引用的泉水的泉眼在深山内,泉水潺潺流出,在山内形成了一处小水洼,而后又蜿蜒向外,最终穿山而过,流向外面。   水洼的正上方不是岩壁,而是露天,不过这处天幕很小,只堪堪映着这处水洼。然而宁洛总归是不放心,着山上一共就两个洞口各派了守卫,另外一处,就在这泉眼处。   “其实按理来说,我这个安排是多此一举。狼群爬不上这么陡峭的山,就算爬上来了,也不见得能发现这下面有水。只是,”宁洛眯起眼睛,呵出一口雾气,“走兽上不来,不代表飞鸟上不来啊。”   “你是说……”程远说着,连自己都不大信,“今天这只鸟,是来投毒的?”   索克尔听了,也是眉头紧蹙。“有可能只是路过而已。”   程远点点头。   两人刚刚也看见过那只被射死的鸟了,它的体积要比之前见过的那些鸟族兽人的兽型小上太多,根本就只能算是一只长得比较大的鸟罢了,难不成这些狼族能和普通鸟类交流,还能把它们收为己用?   “我也挺惊讶的。”宁洛的语气中竟多了一丝感慨和佩服,“这孩子居然能忍着一声不吭,为了不暴露,甚至强撑着没有化成人形也要把自己伪装成一只普通的鸟。”   “你是说,”程远闻言心惊肉跳,“那个死了的,是个幼年的鸟族?”   “嗯,”宁洛点了点头,“兽人刚出生时为兽型,长到一定年纪可以化为人形,然后再学习怎样维持人形状态。看体型,那只灰鹤应该也就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呵,这狼族,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虎’啊。”   索克尔听了倒是十分镇静,反过来问宁洛,“你能确定么?有证据么?”   “确定。没证据。”宁洛五个字回得理直气壮。“他们也是拿捏好了这一点才敢出手,就算我们以此找上门去,他们也能矢口否认。”   “你说那是灰鹤…鹤族,难道是他们因为交易月时候的事情怀恨在心,想要借机报复……”   “我说是鹤,可没说是鹤族,更没说是那个鹤族。”宁洛把滑下去的被子又往上拉了拉,“这世界有不知多少的鹤族兽人,自然也就有不知多少的鹤族,交易月来的也只是离这一片区域比较近的那个。况且,鹤族也不是没有游散兽人,狼族是不是请了他们也未可知。”   程远急切问道,“所以你觉得是那种情况?”   “交易月的鹤族。”   ……所以说了这么多不还是一样!   这一次的“投毒事件”,还是只有那几个人知道,狐族的斯蒙自然也是要隐瞒的对象。而宁洛的话,哪怕说出花来也不过是推测,总不能因为有只鸟在泉眼上方盘旋就说鹤族和狼族勾结,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到哪里都说不通。   不知是狼族故意混淆视听,还是鹤族做贼心虚,之后几天很是消停了一阵,这山上也时常飞来些鸟儿,不单单是鹤,各式各样的鸟儿都有,只是在程远这些知道宁洛推测的人眼里,总觉得有些掩耳盗铃的可笑。   自打那天出去过后,程远就再没踏出过山洞一步,每天过的不分黑白焦头烂额。索克尔倒像是突然开了窍,见天的往这边,同屋的凌柔也不知是不是真有眼色,索克尔一来他便出去,也不知去了哪里。   两人其实都是很克制的人,程远因为顾及凌柔还在房间里住,从来不合索克尔在房里做什么亲密的事情,至多也就是一个落在嘴角的吻,或者一个满怀的拥抱,更多的时候,就是程远一边写些诗词,一边讲给索克尔听。索克尔也不知听懂了几分,不过神情倒总归是认真的。   实际上,程远也从来没有期望索克尔把这些诗句背下来过,一遍一遍的书写,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忘记,自己从哪里来。   “每逢佳节倍思亲”。异世界是没有春节的,更没有明确的“过年”的日期,确定“一年”的方法也只不过是从这一次春暖花开,到下一次春暖花开。   只是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雪,和日渐圆了的月亮,程远总是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的算着,那天,算是这里的除夕。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程远写着,就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记得上一次写这个诗句,还是给表兄家的孩子补课,那孩子顽皮的很,连《元日》都背了好久才背下来,倒是他自己,又彻底地把这首诗温习了一遍。   只是没想到……程远叹了口气。   没想到下一次再写,竟是在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异乡”了。   索克尔一直在观察小雌性的神情。   他其实并不能理解雌性写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句子,完全不明白那些花啊月啊的虚无缥缈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值得难过的,对于他来说,没有人病死,也没有人饿肚子,就是最大的快乐了。不过好在小雌性也从来不像对待那两个学生一样提问他,他们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一个讲着课,心思却不在学生上;一个听着诗,目光却没落在纸上。   小雌性这几天都很不对劲。他明明在讲这首诗,目光却好像能穿过纸张落在另外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遥远到他未曾见过,也永远不会到达。   小雌性这几天讲了好多关于家乡,关于亲人的东西,他是想家了么?   索克尔仔细的观察着程远。   可是又不像……部落里也有被换来的雌性,他们想家的时候,会哭,会闹,会流泪,会祈求他们的兽人让他们回去看看。可是小雌性没有哭,连嘴都没有撇一下,但索克尔就是无端的觉得一阵心慌。   “怎么了?”突然被身边的青年抱住,程远有分错愕。“你要是听烦了,我就不讲了。”   “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低哑却还略带青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真挚得像是承诺。   “什么?”   “你想去哪里,不要突然消失。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母父就是那样消失的,在一个雨夜里,趁着兽父不在,把他锁在房间里,不管他怎么哭喊怎么挽留,都不为所动,连头都没有回。   后来,兽父回来了,发现母父跑了。   再后来,兽父也走了。   再也没有回来。   程远知道索克尔这是又想起他的父母了,不禁心下一软,头枕在身后人的胸口处保证着,“我不会突然消失的,我发誓。”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配角几乎都有故事……   斯蒙和睿有,耶伦和凌柔有,宁洛有,黎若有,清歌有,连狼王鹤族什么的都有。   朕觉得朕对不起主角……   本文目标:完结之前收藏过100评论过150 第42章 第一次月夜(上)   在暗无天日昏天黑地的洞穴里,程远能用来作为时间坐标的,除了月升日落,就是渐渐圆满起来的月亮。   这不是冬季以来的第一次满月,族人们也都想是对待曾经的无数次满月一样平常,依旧是洗衣做饭带孩子,仿佛丝毫没有受到这山洞中浓重的黑暗影响。   睿自从上次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似乎对斯蒙很是信任。说来也的确如此,那天族长送睿走的时候,睿曾经当着所有的人的面表示,斯蒙在此地就象征着他,大小事宜,由斯蒙全权负责。   包括生杀大权。   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清歌和黎若的身上。清歌还是那副气鼓鼓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黎若则低着头,怯懦的抬眼看着一脸讥诮的斯蒙和面无表情的睿,淡粉色的嘴唇被贝齿轻轻咬着,一双杏眼似是含了秋水。   斯蒙很讨厌这个黎若,尤其他这一双蒙着一层水汽的眼睛,像是被谁欺负了一般在无声控诉。然而每次,无论他何时看向黎若,总会发现对方的目光也在他的身上,这让他更加烦躁,觉得自己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   他实在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努力的能离这个雌性多远就多远了,他为什么还总能缠上自己。   或许是睿的话起了作用,雌性们都安静了许多。好看的人谁都喜欢,渐渐地两族的雌性们也熟悉了起来,抛却那晚上没头没脑的冲突,在这无聊的山洞里,来自另外一个种族的趣闻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解闷节目。   这夜似乎是月中,月亮无比的圆,清冷孤傲的挂在天上,像是一位俊美却冷情的神仙,冷眼看着世间的人世百态。   程远和凌柔早早便歇下了——夜里也无事可做,也就习惯了早些休息。   可是今晚程远老是觉得睡不踏实,心里慌得厉害,又怕吵了凌柔睡觉,只敢小幅度的动动。   “老师睡不着么?”   “啊,有些失眠,吵到你了?”程远愧疚道。   “没有。”凌柔摇了摇头。“我也睡不着。白天闲得厉害,睡多了。”   两人正说着,忽听外面一阵骚动,有人大喊道,“所有兽人出列紧急集合!雌性们在房间里不要乱跑,独自一人的去相邻房间,不要落单!”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紧接着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是斯蒙。“狐族的都老老实实待在房间别出来!”   “这是怎么了?”程远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一时之间有些发慌。   “应该是有人偷袭。”凌柔拍了拍程远的肩膀安慰道,“别怕,有那么多兽人在呢,还有索克尔,他会保护好你的。”   程远摇摇头,刚想告诉凌柔自己不害怕,房门突然被敲响,凌柔给程远一个颜色示意他躲到一边,自己隐在门后,将门悄悄拉开一条缝。   门外赫然站着宁洛。   宁洛的身后有很多兽人在奔跑,甚至有些兽人一边奔跑一边化了形。人影嘈杂中,一袭黑袍带着面纱的宁洛淡然的就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怕不怕?”宁洛的目光扫向开门的凌柔,也扫向另一边——那是他视线的盲点,也是程远所藏的地方。   “不怕。”凌柔将房门打开道。   “那就跟我走。等下可能会有很多伤员送过来,我需要你打个下手。”   凌柔刚要跟着出去,又不放心地转头对程远说,“你可以去隔壁,洛尔老师应该在哪里。”   “对对对,”宁洛满意的点点头,“多去旁边几个房间转转,安抚安抚那几个吓得子哇乱叫的雌性。”   程远是不怕的,或者说他对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什么概念。   他能感受到大家的紧张与害怕,并且也守着这种分给的影响,然而更多的是一种不明所以的茫然。这种像灾难片里的如林大难的场面对于他而言太过不真实了,以至于让他生出了一种在看电影的感觉。   他挨家挨户的敲门过去,安抚那些瑟瑟发抖的雌性们没有什么事情,不要害怕,很快就会解决。虽然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外面有事什么状况,可是不得不说,程远身上天生就具有一种让人信任的气质,无论在多紧急的情况下,他的语调都是那么不急不缓,如同要讲述一个哄你入睡的故事。   “请问我可以进……斯蒙?”看见开门的来人,程远才发现原来自己不小心来到了斯蒙的房间。   “嗯,有事么?进来说吧。”斯蒙侧身给他让了位置,随后关上了门。   就在程远安抚雌性的时候,斯蒙也没有闲着。他早在刚来的那一天就准确的记住了狐族人的房间位置,在喊完那一嗓子后就开始逐个敲开雌性们的房门,并把他们安全的带到自己的房间。   他知道即使是三两个人在一个房间里,这些身处异族的、身边没有兽人的雌性们也会害怕的瑟瑟发抖。   他是狐族祭司,是这些脆弱雌性的“全权负责”人,他有义务保护好这里所有的族人们。   这是睿交给他的任务,也是作为狐族祭司的责任。   程远眼见斯蒙低声软语,小声哄着那些吓得哭出来的雌性们,为他们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告诉他们“虎族的兽人们会保护好我们,我们族的兽人们也会很快赶到”、告诉他们“不要害怕,有我在”、告诉他们“就算敌人闯进来,也要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斯蒙的衣衫有些乱了,那头如瀑长发被主人用发带系在了脑后,柔顺而乖巧。眼角的那抹飞红今日也不再张扬,反而为他平添了一抹温柔。他就像是个邻家最可靠的大哥哥,哄着这里所有哭闹着的孩子。   黎若也在房间里。他是第六个被斯蒙带回来的,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因为他和斯蒙隔了一个房间,就刚好应该是第六个而已。斯蒙没有把他抛下不管,也没有故意冷淡他,叮嘱了他和对所有人说的一样的话“在这里不要动,不要怕,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应该哭的,他平日里就最爱哭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斯蒙不看他时,他就忍不住难过;斯蒙冷眼瞥他时,他也难过,一难过了,眼泪就会吧嗒吧嗒落下来,而这又让斯蒙更加的反感他。   可是这一次,他不想哭了。   黎若知道,如果他哭的话,斯蒙也会来安慰他的,可是斯蒙真的太累了,他能看见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见他疲惫却还强打着精神,看见他明明在此孤立无援,却还要强大地保护这里所有的雌性。   他从小就被教导要懂事、听话,不要给别人惹麻烦。所以,如果他乖乖的在这里不哭不闹,会不会就能让祭司大人,轻松一点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沉迷配角无法自拔   说来朕一直很纳闷,为什么点击量比收藏数少那么多,而评论有比点击少辣么辣么多。真害怕你们是一不小心点进来的……   嗯对,黎若那里也是一场大戏。他不是莲花婊 第43章 第一个月夜(中)   此时的斯蒙完全不知黎若心中所想,就像山洞内的人不知道,洞外究竟发生了什么。   虎族是附近的大部落,但真正有战斗力的成年兽人也不足百人,因而虎族选择的守卫点主要是前后两个洞口以及布置在修筑的沿着洞口通向山脚的阶梯路上的哨岗。两个洞口都位于峭壁之上,除了阶梯路以外再难上来,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在宁洛刚刚选址后就被族长很是称赞了一番。   索克尔此时就在第二个哨岗处。今夜轮到他当班。在很早之前,宁洛就提醒过他们每一个兽人,永远要保持警惕,尤其是月圆之夜。   “狼族认为圆月会为他们带去力量”。宁洛如此解释道。   这一夜的战斗,是从那片云遮住月亮时开始的。   那时索克尔正在巡视,忽听得离此不远处一声凄厉的虎啸,紧接着,无数的狼嚎从四面八方传来,或嘶哑,或狠厉,或决绝。索克尔几乎是下意识的一边跃去——在他原来站着的地方,赫然是一只灰色的成年狼   狼族没有兽人,但他们的形体却和兽人们兽化后相似,远远大于普通的走兽。   那匹狼没有再一次草率的扑上来——它似乎意识到了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对手,鲁莽的进攻只会给对方送去更多的破绽。   但索克尔同样明白狼的算盘。   狼族如非意外从不单独行动。一匹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被一群狼盯上时,插翅难逃。   索克尔很快就发现,他绝对不能静立在这里和这匹狼对峙。虎族的兽人并不多,只要有几个人被一对一看死,剩下的将会面临着被群攻的危险。   毫不犹豫的,索克尔立刻扑向那匹成年灰狼。然而他并没有发与它纠缠,而是立刻侧身飞上上一个哨岗——从第三个哨岗位置开始,除了虎族修建的路之外,其他地方,皆是峭壁。   “集合!”   这是索克尔下的第一个命令。几乎与此同时,他能听见山洞内已经有人在喊着紧急集合,咆哮的呼喊、慌乱的哭泣、杂乱的脚步,这些声音一瞬间涌入索克尔的耳朵。   “那些哭泣的人里,会不会有他。”   索克尔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那张总是带着浅笑的脸。手无寸铁的小雌性,甚至连洗菜叶都会被划伤手,如果让这些饿狼上去,哪怕只是靠近洞口,都会把他吓得哭出来吧。   索克尔全身紧绷,每一个爪子都蓄足了力。他的目光穿过浓浓夜色,努力的捕捉着每一处风吹草动。   “决不能让它们越过三哨。”   这是索克尔心中唯一的念想。   当兽人们开始向第三哨集结的时候,索克尔敏锐的发现,这些狼开始变得焦躁了起来。他们不再想着之前牵制——围攻的策略,反而想要一窝蜂的过来速战速决,之前的那匹灰狼甚至直接冲了过来,妄想和索克尔一对一搏斗。   “它们数量不够多!”在索克尔之前,先一个的声音说出了他心中所想。   “两人一组,对敌五匹!”耶伦在洞口处大声向下喊道。   他的伤还没有好利索,此时贸然下去反而可能成为队友的累赘。站在高处观察情况并作出部署反而是他最好的选择。   “照做!”耶伦只是一个刚刚通过跃升节的“小兽人”,真正有能力下达命令的是索克尔。   令耶伦以外的是,索克尔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同意了他的策略,并率先与最近的一位兽人回合,纵身缠上两匹身形较大的灰狼。   耶伦紧盯着索克尔的动作。   真的太强大了。   每一次跳跃都恰好避开袭来的利齿,每一次挥爪都能给敌方带去更狰狞的伤口,明明身形巨大,却能利落的翻滚跳跃,明明正盯着前方,却仿佛背后有眼般精确地躲过了来自后方的袭击,他甚至还能够有精力照应身旁的搭档,帮助其挡去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即使是二对五也并不是容易做到的事情,更多的兽人是选择了同多几位同伴合作,或者两人做牵制,两人负责进攻。   然而索克尔完全按照耶伦所说——不,他甚至比耶伦说的做得更好。   只一个侧身,原本扑向前方的索克尔突然转弯,一口咬向一边对着其搭档蓄势待发的一匹狼,动作利落,瞬间咬下了脖子喉咙处的一大块肉,鲜血喷溅而出霎时染了一地。   那匹狼的另外几个同伴好像被吓懵了,竟出现了一秒钟的定格,索克尔毫不迟疑,立刻一爪将最近的一匹狼拍翻在地,随后伸出利爪直抓向其脆弱的腹部,当即皮开肉绽。   那匹狼没有立即死掉,抻着脖子还想要咬向索克尔,岂料索克尔叼住它的脖子,猛地甩头将其掷向旁边的三匹狼。其中一匹躲闪不及被砸倒,另两匹不死心,飞身上来想围攻索克尔,却被索克尔和另外一位兽人分别重伤,不过十几秒便再无喘息。   耶伦把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止是手脚,他的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他以为跃升节时猎杀沙狐已经是倾尽全力,却从未想过这个兽人居然真的能做到以一敌四。   他甚至……甚至只比自己大了两岁。   糟了!耶伦这才认识到自己竟然走了神,忙扫视四周观察敌情。今夜月圆,却不甚明亮,灰色皮毛的狼群有着天然的夜行衣。   “有援军!”耶伦突然望见不远处有十几个灰色的身影正全力向这边奔来,连忙大声向下通报道,“东南方向有十几匹!”   “速战速决!”索克尔大声喝道,随即两步跃到两个明显有些吃不消的兽人旁帮战。   此刻已经有很多兽人出来加入了战斗,场面缓和了许多,然而索克尔心里清楚,只消几秒钟,狼群大军便会赶到。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倒是和朕说点体己话啊…… 第44章 第一次月夜(下)   “嗷呜——”第一声悠长的狼嚎从极远处传来,接着,无数的狼嚎声此起彼伏,如同奔腾而来的潮水,由远及近。声音愈来愈大,愈来愈让人心惊胆战。正在石阶路上的狼族甚至大声的回应,如同在告知同伴位置,又如同是在为胜利做提前的庆祝。   一时之间,山内尽是接连不断的嚎叫,像是夜里穿梭过林间的风声,呜呜咽咽得让人遍体生寒。   “啪!”索克尔一把掀翻了一匹正在嚎叫的狼。那狼已是负了伤,还想要强撑着站起来,被旁边另一个兽人挥爪补了刀,顿时没了气息。   狼族相互呼应的声音会严重影响干扰了兽人们的进攻,涨敌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在这种以少战多的时刻可不是什么好事。   同样当班的雷欧也显然发现了这一点,他纵身越到索克尔身边,悄声道,“能多解决一个是一个。你左我右,上桥。”   “上桥”是兽人们常说的俗语,指的是两个或三个人夹击一个敌人的快速清敌战术。但是这种战术的弊端在于敌方如果弃车保帅,放弃一个同伴不管而围攻兽人,兽人将会面临着被端锅的危险。   不过此时狼族已经被消灭了一部分,而援军还在赶来的路上,他们只需要再快一点,哪怕是面对二十几匹狼,他们的胜算也很大。   然而,还是失算了。   不仅仅是索克尔的失算,更是耶伦的失算。他没有想到那十几匹狼只是援军的第一梯队,随后,在山边若隐若现的一双双闪着绿光的眼睛,才更让他心寒。   “快!它们……它们还有!”耶伦匆忙判断着来敌的数量。那些幽幽的绿色光芒让他眼花,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像是要砸破鼓一般。   除了防止狼族从另外一个洞口偷袭而留下驻守的兽人外,其余的有战斗力的兽人已尽数加入了战场。然而狼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而狼群的战斗力往往是一加一大于二的可怕。索克尔尽力在挥爪,撕咬,他几乎是在凭着直觉战斗,目之所及尽是一片血色,分不清是狼的血,还是他的血。   耶伦急得恨不得立刻化形下去,他死死盯着周围,不肯在放过一点点的风吹草动。   “情况?”身边突然有一个声音出现,是斯蒙。   “狼族有援军,现在一共大概……一百多匹。”   但他们现下只有四十多的兽人在战斗,几乎是以一敌三。而且狼族的援军尚且力足,那些一开始就在此的兽人们已经被狠狠消耗了能量。   当耶伦又一次看见山脚出向上涌动的黑点时,他的心几乎都要跳了出来。然而这身影,似乎不像是狼族……   “睿!是狐族!”斯蒙眼前一亮,立刻捂住耶伦的嘴,阻止他向索克尔通报。   “不要打草惊蛇。”   只见原本一齐奔来的狐族忽然散开,成圆弧形向战地包抄而来。他们的身形矫健而灵动,除了耶伦与索克尔,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马上,马上了!   第一次袭击由那匹通身墨色的玄狐打响,几乎是瞬间,埋藏在四面八方的狐族兽人一齐杀出,顷刻间扭转了整个局势。   雷欧立刻大声命令道,“重伤者立刻回去疗伤,换其他人下来!不得恋战!”   他不明白为什么狼族没有一起来反而是分成了三匹,但是他心里很明白一点,这绝对不是最后一次战斗,这只是一个开始。族里每一个兽人都是一份重要的战斗力,决不能这么流逝。   狐族的体型要比虎族小上一圈,那些狼族甚至都要比他们大上一些。然而狐族似乎很清楚的明白这点,他们更多的担任了辅助的角色,为虎族清空身边的干扰,使从人数上来讲应当是一对一的战斗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洞内的凌柔没时间去思考外面的事情。接连而来的重伤病员让他这个新晋学徒一时之间手忙脚乱。   他还是没有适应这汩汩的鲜血以及触目惊心的皮开肉绽。有些兽人还有力气化成人型,有些则以兽型踉跄得进了医室。宁洛倒是对此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有条不紊的吩咐凌柔递来各种疮药和绷带,有时还会直接叫凌柔缝合伤口。   “别慌。”宁洛按住凌柔微微发抖的手道,“这些我都教过你,你都做得很好。”   凌柔还从未听宁洛夸奖过自己。学徒的时候,宁洛说的最多的就是,“我只说一遍”。他从来不像程远那样循循诱导,适当的慢下语速等你理解过来。他只会对你说,“看好了,我就做一遍”。   这一夜,最后走进来的,是索克尔和睿。他们身上都负了伤,但都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用宁洛的话说就是,“这点伤兽人自己就养好了,上药浪费。”   此次狐族到来可谓是神兵天降,虎族上下一片欢呼,虎族族长也出来相迎,当着全虎族和狐族一起很是表示了一番感谢。   “应该的。”睿说道,“虎族收留我族雌性,狐族很是感激。我们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邻近的山上,负责侦查守卫的兽人向我报告了这边的异动后,我就立刻带着族人赶来了。”   族长闻言连连点头,感慨道,“此次狐族果断出手相助,令人感动。负伤的兽人们就在这里不要走了,由我族巫医为他们疗伤。哦,当然,”族长朝斯蒙笑笑,“还有贵族祭司。”   “多谢。”睿向着虎族族长,微微颔首。   是战斗就难免有伤亡。此次虎族重伤三人,幸而没有人丧命。倒是后赶来的狐族,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太差,竟有两个兽人在乱战中被狼咬断了喉咙,一击而亡。清理阶梯路的时候,程远到底是背着索克尔去看了一眼。那两个兽人的尸体被族人抬走,埋在了后山的一颗树下。   程远的心理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那两个兽人被抬走时,还是狐狸的形态,这让程远有一种错乱的感觉,好像死去的并不是两个活生生的人,而仅仅是大自然战斗中失败的两只狐狸而已。   然而地上的血迹是那么刺眼,洞内逝者家属的哭声还声声可闻,这种不真实感让程远迷惑,更让他胆战心惊。   “不是叫你别看了么。”索克尔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从后面抱住了他,语气中倒没有生气指责。   “总是要面对的。”程远喃喃道。   “你不需要面对。”索克尔揉了揉雌性柔软的发顶,郑重道,“我不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  困……   朕什么时候能在八点到九点半这种黄金时间发文呢 第45章   悲伤与喜悦原本应当是反义词,却莫名的总是同时出现。尤其是愈喜悦时愈衬得哀伤浓俨,哀伤愈浓,喜悦愈显得强烈。   那夜过后的第二日,上午还是晴空万里,到了中午就阴云连天,雾茫茫一片中,天上忽然洋洋洒洒的下起雪来,遮了一天一地都昏暗得看不清楚。   石阶路上的血迹一转眼的工夫被盖了个干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如旧,岁月太平。唯有后山上那颗秃树还倔强地站着,任凭身上累得雪已沉甸得承载不住,也死撑着不肯倒下。   “非死即伤”这个词,听着就悲凉的很,但在悲凉中,又添了抹苦中作乐。   活着,成为了这里的人们最低、也最深切的期望。   医疗室中的人就没有断过,凌柔整天都忙着换药,配药,熬药,转的像个陀螺。宁洛自打下雪就不爱动了,整个人缩在被窝里抱着暖炉,只在偶尔凌柔不确定如何处置时才过来看一眼,就这几步道的工夫也得捂得严严实实,像个大粽子。   “哪有这么冷。”程远头几天也觉着不适应,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异世界的冷是那种类似现代北方的冷,生冷但不透骨,穿厚些也就挺过去了。   “人老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 宁洛看完就又缩回了被窝里,只露个头在外面。   程远只笑着摇摇头,顺便帮人掖好被角。   这人看着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怎么着就开始倚老卖老了。   虎族人多爽快,这次狐族出手相救,虎族对狐族的到来也都是热烈欢迎。两族人也没了之前的隔阂,相处融洽。   虎族族长表面也都乐呵呵的,唯有几人开会的时候才露出凝重神情。   “狐族这次……”   “这次算盘打得妙。”宁洛把族长没说完的话补了个全。   狐族今冬过得不容易,接二连三的事情每样都是麻烦。收容狐族雌性是虎族出于好心,但更多也是考虑到了利益。如果再加上狐族兽人,虎族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可偏偏,人住下了,再赶就不好赶了。   当时的情形,全族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况且狐族还因此死了兽人,更是全都或大或小负了伤,万万没有过河拆桥的道理。   可这狐族一天天的疗伤下去,怕是没个尽头了。   “不单单如此,”耶伦开口道,“狐族还用这次的事件告诉我们,单凭我族,撑不过这个冬天。”   “狼族这次定然还没有倾尽全力,然而即便如此,我族也险些伤亡惨重。联手……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但是没有我族,他狐族自己更是撑不过。”帕尼性格直爽,向来不喜欢这些拐弯抹角的弯弯绕。   “狼族的主要目标是我们。”宁洛提醒道。   帕尼忿忿地闭了嘴。   “狐族的方式确实让人不爽了些,不过从大局来讲,有利无弊。”宁洛倒是平静的很,只条理分明的分析着。“狐族本身物资丰富,即便遭了一场大火也应当不至于难易度日,否则也不会以双倍口粮把雌性寄住在这儿。”   而且……   索克尔与程远对视,和宁洛交换了一个眼神。   而且,狐族有所有族类中,最优秀的弓箭手。   睿很懂得拿捏人心。自打住在虎族的那一天起,日日带着狐族兽人出去狩猎,没有一次空手而归。他还叫斯蒙组织了雌性们做些吃食衣服,并毫无芥蒂的分享给虎族族人,族长几个心里明镜的人也就不再说什么,算是默契的保持了这个为标的关系。   现下因为房间紧张,每个房里都三三两两的住着人,唯有宁洛房间里还是独自一人。但这全族上下倒是没人有异议。宁洛自打来的那一天起就满是神秘,面上黑色面纱从未摘下来过,哪怕是三伏天气也是一身黑袍,像是永远活在冬天。   斯蒙这几天是看着最闲,实际最忙的人。他隐隐约约知道睿想要做什么,但是每次他想要开口问的时候,睿总是会打岔过去。几次之后,他也就不再多言。   “他不说,我便不问了。”斯蒙想着。   “今天运气不错,猎了两头鹿。”睿从外面回来,带了一身的寒气。   “送到虎族那边了?”   “嗯。虎族很够意思,每次做了也都是两族一起分的。”   “颍长老今天又不高兴了。”斯蒙给人递过去杯热水,小声道。   “他窝着火呢。”睿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你到底……”斯蒙话说了一半,就听得一个让他头痛无比的声音传来。   “族长,族长!我要和您汇报情况。”   斯蒙烦清歌烦得要死,翻了个白眼转身回了房间。   睿扫了清歌一眼,“一边说。”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身处环境人太多,本章短小。   (还有一个原因是,朕带了电脑,却忘记带大纲……) 第46章   “族长我跟您说啊,这几天斯蒙掌了权真的是越发的过分了,以前还只是背后使绊子,现在是明里暗里的捅刀子啊!前几天分肉汤的时候,我老早就和他说了黎若不爱放姜不爱放姜,结果还是放了!你说他是不是……”   “好了。”睿负手而立,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人已经走了。”   原本张牙舞爪一副小人嘴脸的清歌突然住了声,那双眼睛立刻清明活泛了起来,顾盼流转间定睛一看,居然是双标标准准的狐狸眼,往日被两边碎发遮住的眼角也显露了出来,明明是寒冬腊月,却染上了无边春色,哪怕在这昏暗的洞内都仿佛能闪着光来。   “说正事吧。”   “是,英明神武的族长大人。”清歌做了个不伦不类的揖,眼中的讥诮远多于正经。   ……   “就这些了?”睿微微蹙起眉头,显然对清歌的话很不满意。   “不然你还想要什么?”清歌翻了个白眼,“我整天伺候在黎若身边儿,忙前忙后的,一面紧着找茬,一面还得给你收集消息,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么。”   睿的脸上有意思愠怒,不过到底还是咽了回去。只冷冷提醒他,“别忘了你想要的。”   “成天看见,忘不了。”清歌一笑,舔舔嘴角。   “清歌,你回来了……”黎若见清歌推门进来,小声打了个招呼。   “啊,回来了回来了。”清歌又恢复了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一屁股坐在黎若旁边不管不顾的抱住小雌性。   黎若显然已经适应了被这样对待,只轻轻缩了下脖子,没有半点反抗,软声软语的劝着,“清歌,你以后不要再……再和祭司大人过不去了……”   “我怎么了!”清歌睁圆了眼睛,“我可是替你打抱不平!”   “我知道……”黎若催下脑袋,不敢看他的眼睛。   不待黎若再说什么,清歌就连珠炮儿似的抱怨起来。“你都不知道啊黎若,那个斯蒙真的很讨厌,仗着祭司的身份就各种和你过不去,他凭什么啊!凭什么啊!”   黎若看着清歌气鼓鼓的样子,咬着下唇没敢再说什么。   他模模糊糊知道斯蒙冷淡他的原因,可他从来不敢真的细想过。   他怕他会又难过的哭出来。   真正的山内。   没有夜明珠,也没有火把,头顶上的一线天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这里远没有虎族那里那么拥挤,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   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正中央的那个男人寒着脸,青色的胡茬和蓬乱的头发显示出他从没打理过自己。他面容刚毅且冷峻,喉结凸起似是卡了块带着棱角的石块,全身肌肉不必特意绷紧也肌理分明。   然而在这一片幽暗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正幽幽地闪着光。   他甚至只围了条简单的兽裙就站在了这冰天雪地里,和身边那个一身白袍衣冠楚楚的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这个男人现下可没有他衣着这般儒雅的气质,他正焦头烂额的原地踱步,嘴上不断的指责着。   “早都和你说了果断出击,果断出击!你偏偏不听,白白损失了这么多……这么多战斗力。”   “那是因为你!”男人大跨两步上去,咬牙切齿道,“要不是因为你没经过我允许、背地里挑唆,它们也不会贸然冲过去送死!”   “我那是果断!”白袍男人毫无惧色的回视,“当时防火你就说太阴险,我教你这段时间多动动手脚别让他们过的□□生你又不同意。磨磨唧唧像什么样子,不如早点滚回你们雪山算了!”   “冯风你别蹬鼻子上脸!”男人一把拽住冯风的衣领怒喝道。“那母狼要不是因为你动手脚,也不至于孤身犯险,被人炖了汤!”   “那你不还是占了便宜!我不信那狼没伤着人,没让他们担惊受怕!”   “你!”男人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额角的青筋都在抽搐。他无法反驳,却又不愿承认。   然而冯风却变本加厉起来,字字见血,“这次,要不是因为你优柔寡断,我们只消五十匹狼即可给他们重创。就是因为你犹豫,导致调遣数量不够。结果呢?你不还是派去增援了?亡羊补牢罢了!”   男人手抖了又抖,终究是冷哼一声松了手。   冯风冷笑一声说道,“反正也都暴露了,明天开始,鹤族会‘光明正大’的助狼王一臂之力”,语罢转身便消失在了某条路的尽头。   山洞内,男人望着天上渐趋弓形的月亮,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短小。但是信息量还是挺大的。   知道为什么这么少还发的这么晚么?因为朕沉迷楚留香去了…… 第47章 围困   宁洛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然而他没想到这次,对方会出手的这么快,逼得又那么紧。   变故,是从第一声响彻云霄的鸟鸣开始的。   族人们看见空中盘旋飞过的白鹤,还当是春归大地的预兆。有几个孩子不顾危险的跑了出去,仰着头蹦蹦跳跳的想那些白色的身影招手,大声的欢呼着。   但是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春暖花开,而是血光之灾。   数十枚石子从天而降,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往日权当取乐的小东西今日成了上身的武器,虽不致命,但砸在孩子身上一不留神就是一块儿青紫。   “啊!”一只白鹤从天上精致俯冲了下来,张开利爪就向那孩子抓去。一旁反而一个兽人纵身扑过将孩子护在身下,扭头朝着那黑影就医一口。那白鹤躲闪之快并未受伤,倒是兽人右臂处被划了三道口子,瞬间就有血从伤口里渗出来,浸湿了皮毛。   “快回来!宝儿快回来!”身后有个雌性不管不顾的跑了过来,一把抱过孩子。   “回去!”那兽人低声道,一面紧盯着空中鹤群的动作。   只是再没有哪只鹤冲下来,全都在空着飞舞盘旋着,不肯下来,不肯离去。   那孩子还是个不到六岁大的小雌性,这一回被吓得厉害,躲在母父怀里哭的撕心裂肺,让着洞中人听得心惊胆战。然而还没等大家消化发生的这一切,另一个噩耗接踵而至。   “我们……遇到了埋伏。”狐族狩猎队队长说着,惭愧的低下了头。身后几个兽人或多或少都带了伤,见了红。   睿朝兽人点了点头,没做责骂,只道“把伤看一下,没什么事就去休息吧。”   “是。”   一日的颗粒无收并不可怕,然而接下来的几天,兽人们的出行收到了前所未有过的阻挠。每一次出行,还没走出后山,就会有十来只的狼埋伏而出,他们永不恋战,只不停的骚扰兽人,而当兽人分散开人数减少时,他们又群而攻之,竭尽所能的给兽人们制造麻烦。   在狼群的干扰下,原本就不易进行的冬季狩猎变得更加举步维艰。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狼群的行动更加有恃无恐,它们的监控圈子越来越小,甚至想要将兽人们围困在山中。   “已经两天没有出去了。”   “再这样下去,迟早出事。”耶伦端坐在易滋生,冷哼出声。   宁洛坐在角落,将面纱掀开一个角,呷了口茶。   自那天白鹤出现,已经是第五天了。这五天里,兽人们再也米有吃到新鲜的肉类,他们都是靠着之前储存的一些肉干、腌肉度日。只是那些肉的口感极差,又因为了防止腐烂,腌制时放了很多盐巴,咸涩得让人难以下咽。   然而这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因为狼群变向的围困,两族都是人心惶惶。储存的粮食固然还有,然而若是再算上饭量比雌性大了不知多少的兽人,也是捉襟见肘。   “狐族那边,估计也不好受。”程远很少在这种会议上多说什么,它往往是作为一个倾听者的角色。程远自知没有宁洛的头脑,从不多插嘴,只在偶尔想到些细节时轻声提醒一句。   这次狐族刚在这儿落了脚,就出了这档子的事,想来那边也是坐立难安。程远自打知道了斯蒙和睿的事,总是会下意识的替狐族说些好话。有几次散了会,索克尔都偷偷找他,闷声问他做什么这么帮着狐族。   “是啊。这几天两族只见隐隐有冲突的预兆。无论狐族之前如何,我们既然把他们留下来了,就万万没有赶人走的道理。”   否则哪怕是熬过了这一劫,日后这事儿在各族之间传播开来,也是对虎族名誉的一大损害。   “帕尼,”族长拉过身边伴侣的手,缓声问道,“粮食那边,吃紧么?”   帕尼脸上浮现一丝忧愁,“土豆和红薯倒是够的,但是也不能这一冬就吃这两样啊。之前窖藏的菜因为狐族到来消耗得比较快,现下看肯定撑不过冬。而且,兽人们靠这些,也吃不饱,气力不足啊。”   “狼族这是想耗死我们。”宁洛说着,语调里到没有担心与慌乱。“原本靠他们自己的话,困也困不了多久,偏偏这鹤族也来凑热闹。”宁洛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我看它们,是真不想活了。”   “说道鹤族,”族长皱起了眉,面上不安,“真没想到他们会和狼族联手,还如此的明目张胆。”   宁洛挑了挑眉没有答话。这鹤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猜测,不过也不敢叫准。   “鹤族今年在我们这里吃了瘪,说不定是怀恨在心,来报复的。”帕尼恨恨道。   程远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认出,那些白鹤里大多都是那日鹤族交易队成员的,对于他来说,这些白鹤实在是长得都一样。   “应该不是吧……”程远小声嘟囔了句,没有引起谁注意,只有身边的索克尔听见,侧头看了他一眼。   “你觉得鹤族的目的是什么?”从议事厅走出后来后,索克尔来了两人原来的房间,凌柔很“恰好”的还有事,多半是去了耶伦那里。   “嗯?唔……我也不知道。”程远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觉得,那个冯风不像是这么鲁莽的人。”   “而且,这也不是整个鹤族的决定。”索克尔说道,话语有些没头没尾。   “什么?”   “这里的鹤族数量不过十余只。”索克尔道,“他们人太少,所以只敢在天上盘旋监控,不敢攻击我们。”   ……   “鹤族兽人数量绝对不止十几。”斯蒙听完睿的话道。   “没错。鹤族人虽少,但也不至于就这些。”房间里,睿显然也发现了索克尔看出的那个问题。   “算了,眼下最要紧的不是猜他们的目的,还是想想该怎么出去吧。”斯蒙抱了杯热茶在怀里。他一人住在这房间里,委实冷了些。   “明日我准备派两批分头走。我亲自带一队”睿看出斯蒙眼底的倦色,长话短说。“我倒是想看看,这狼族能下多大的血本。”   “咱们族的兽人,可不多了。”斯蒙望着他,眼中多有不赞同。   “我知道。”睿也很希望虎族那边可以配合他一点。奈何虎族似乎很不信任他,明明出现了“鹤族与狼族联手”这么严重的事情,虎族都没有半点和他商量的意思。不过也没办法,一来他们寄人篱下,二来之前他耍的那些手腕,到底惹人心里不痛快了。   “明天,我去和虎族族长商量一下。”斯蒙脱了外袍钻进被子里,算是下了逐客令。   “不用,要去也该是我去。”睿立刻否决。他知道斯蒙这是不想让他伤了面子,可他也不在乎这虚无缥缈的东西。   为了达到目的,他早就不择手段了。   耳畔仿佛又传来了那火光噼啪炸裂的声音,睿出了房间,轻轻给人带上了门。   门内,床上人睁眼望着上方石壁,复又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破百不是梦,那么评论过一百五呢。   上一章辣么多信息量爱妃们真的不想装着惊讶一下么 第48章   第二日一早,睿便宣布了两队狩猎的消息。被点名出列的兽人们皆无半点推脱,立刻准备起身。   “我不同意!”坐在首排的颍长老一巴掌拍在桌上,顺势站起。“我族兽人本就不多,决不能这么冒失的去送死!”   “怎么?长老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么?”睿微微欠了欠身,却没有站起来。他的眼睛望向颍长老,目光却落在别处,显得心不在焉。   颍长老气的指尖都在发抖。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少族长”自打那日族里失火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回来几次战斗损伤的都是倾向于自己的几个兽人,这更让他感觉到,这位少族长如今翅膀硬了,开始和他作对了!不过……   颍长老勉强按下怒火。   他待黎若还是很好的,发生的种种也大概都是叛逆心理罢了。少年人嘛,有些气性也很正常。   但绝对不能放任下去了。   “外面鹤族就在上空监视盘旋,你带着人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去根本就是送死!你让族人们跟着你冒这种险,是想要害死大家么!”   “此行确实危险。”没想到,睿居然认可了这一点,而且坦坦荡荡。“不仅危险,而且恨与可能空手而归。”   座下皆默然,颍长老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因此,”睿面色平静的扫扫衣袍站起来,一字一顿,“我亲自带队。”   “你!”颍长老一振袖,“万万不可!你若出事,狐族怎么办?”   睿轻轻瞥了颍长老一眼,那眼眸中的讥诮仿佛在告诉他,他早就看穿了他内心的龌龊。   “若我除了事,族中上上下下,权凭祭司做主。”   “胡闹!这么么行!”颍长老急得上前一步道。   “颍长老倒是说说,哪里不合适?”睿微微仰着头,半眯着眼睛看向他,那双墨色的眼眸里隐隐透着光,像是在诉说一个足够他自豪一生的事情,“他是我狐族祭司。”   “你……”颍长老还想再说什么,然而睿仿佛没看见一眼越过他,面向大家道“此行凶险,如果有不想去的,可以现在提出来。”   没有人出声,甚至没有人左顾右盼。   狐族人样貌虽柔,却也是个顶个的汉子,决不能让别人看扁了去!   “好。”睿语调平稳轻柔,缓缓点了点头,下一秒却是掷地有声,“出发!”   “狐族族长这是要去哪啊?”   睿一转头,竟是从斯蒙房间里走出来的宁洛。   “去狩猎。”睿正面宁洛道。说到底他还是更希望虎族能够出人和他们一起去,毕竟他也不希望族里再有无谓的伤亡了   “别急着这两天了,不如再等等。”   睿眼睛一亮,“巫医的意思是……?”   宁洛把身上袍子紧了紧,朝斯蒙房间方向扬扬头,“屋里详谈吧,这儿通风,冷的慌。”   宁洛今天其实是来向斯蒙请教的。   他懂医,却不懂这里的医,这么多年来都是靠自己摸索再加上遗留下来的一些记录得来的经验,这次趁着狐族祭司在,他便抽了个时间过来偷个师。   说来宁洛斯蒙这两个人待在一块儿倒也真是画面奇妙。两人都是懒懒散散的性子,只是一个年轻艳丽,眼角绯红能燃了这千里冰封,一个常年面纱,看不清面容却令人无端得不敢轻视。   这一红一黑齐齐钠在了这一方小小空间里,睿突然觉得两人,扎眼的厉害。   “巫医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宁洛倒是没急着答他,竟是一下子钻进了斯蒙的被里,而斯蒙也没有半点惊讶和不愿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睿看着别扭,宁洛也发现睿目光不善,顾念着两族关系还是解释了句,“我冬日畏寒。”   所以你就能钻我族祭司的被窝了么?!   睿这么想着,不过这两人年龄差的能翻个翻,他倒也不好多嘴什么,只点点头表示理解。   “现在刚刚过了满月没几天,不适合出去。”宁洛正色道,“月光会使狼族兴奋,虽然不敢确定会不会真的然他们的能力提升,但是一群自认为无所不能的狼也不是好对付的。”   宁洛拿过桌上的热茶呷了一口接着道,“再过几天,等月缺得厉害了,虎族会出一只队伍和你们一起去。”   茶杯落在桌面,发出“咔哒”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这次,我们不狩猎了,我们端他老巢。”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这么短?因为朕病了。   为什么昨天没有?因为朕病了。   在这个佳节来临之际,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时刻,你们可爱的黄上,病了。   明天会有更新么?会有的、   明天会有双更么?emmmmm朕尽量   爱妃们也要注意身体啊 第49章   宁洛这个人,你永远没办法用一个词来形容他。说他懒散吧,教导凌柔他哪日都没落下,说他勤快吧,整天窝在床上像没骨头似的。平日里缩在房间里不出来,去个议事厅都得抱着暖炉沏着热茶,比谁都不爱动弹。可偏偏这次说要主动出击的,也是他。   “凭什么总是他们追我们逃,这次我倒是想看看,他狼族是有多大的能耐,敢把虎狐两族围困后山。”他说这话的时候,旁人是看不见他的表情的,只有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透着寒光。   此时距离月末还有些日子,宁洛把话放了出去,要族中兽人自己抉择谁去谁留。用他的原话说就是,“我都不能保证他们死活,又怎么替他们做决定?”   可族中上上下下最吃的就是宁洛这一套。他从不天真的给你一个美好的期许,他只会把现实摆在你面前,然你直视它,看清它。   然后你就会发现,不过如此。   去又如何?不过如此。   索克尔无疑是要去的。程远很清楚这一点,而这也不是索克尔第一次以身犯险,在曾经的无数次,不论是他来之前还是来之后,索克尔一定都经历过了各种各样的危险,并最终以胜利者的姿态活了下来。但这一次,程远格外的害怕。   那次月夜的战斗,至今还留存在他的脑海中。他没有亲眼见证战斗的过程,却目睹了战斗的结果。   只要战争,必有伤亡。也许对于虎族来说,如果这一次深入敌后能够杀尽狼族,哪怕是损失一两个兽人,也是大获全胜。   然而如果那个人是索克尔,那么对于程远而言,就是满盘皆输。   程远不知道宁洛的计划,甚至不知道宁洛到底有没有计划。他没有问,并且他也清楚,问了宁洛也不回答他,即使回答了他也不敢确定答案的真假。这个“老乡”有时的言行实在让人捉摸不清,包括对他的态度都是若即若离,一面有着非同一般的亲近和青睐,一面又保持距离,从不谈论关于他自己的事情。   直到现在,程远都不知道,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宁洛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所以,程远有点慌。   他知道索克尔很厉害,非常厉害,但他也只是“厉害”而已,不是刀枪不入,也不是长生不死。如果真的有什么不测,那他……   程远的心猛地一颤,掩饰似的展开床边的一卷书,哪怕他的身边并没有人、   他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如果索克尔死了,他怎么办。   程远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冷血。他难道不应该悲伤么?不应该难过么?这些也是有的,然而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却还是他自己。一种自我唾弃和鄙夷充斥了他的内心,他想给自己找些理由,来给自己“脱罪”,然而他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无从下手。   索克尔感觉到程远最近不对劲,就从那天告诉他,自己要参加行动开始。   索克尔并不明白程远这种不对劲的原因是什么,他也不是那种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但是程远的反应真的太大了,他这几天都不爱吃东西,平日里温和如水的人如今也偶尔会不耐烦,甚至拒绝了所有自己想要和他独处一会儿的请求,这在以前都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索克尔很担心程远是不是生病了,他偷偷找过凌柔,拜托他带程远去巫医那里看看。   “看什么?”凌柔平日里对索克尔都很尊敬,只有在有关程远的问题上时,总是要蹦起来和他用同辈人的语气说话。   “我担心他生病。”索克尔皱着眉头道。   “生什么病?”凌柔叹了口气,竟有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里面,“他不是生病,他那是担心你。”   “担心?我?”索克尔那两条眉毛几乎都要拧在一起。他从来没想到这个词能个他连在一起。   “不然呢?担心我么?我又不去行动。”凌柔摇摇头径直走了。   于是这夜,索克尔推开了程远的门,果不其然看见程远的身子抖了一下,然后装作没看见他似的接着看书。   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不说话,就只看着程远的侧脸。   好一会儿,程远才像是从书中如梦方醒般看了他一眼,“哦,你来了,有什么事么?”   好像发现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于是程远又向他露了一个笑。   那个笑容不是发自内心的,索克尔分辨的出来。   因为他见过程远真心笑起来的样子。   “嗯。”   “什么事,说吧。”程远说着,目光取又落回了书上。   “你这页已经看很久了。”索克尔道。   “咳,”程远咳了一下,面色有些泛红。“嗯,有点难懂,多看几遍。”   “你在担心我么?”   “嗯?”这个转折有点快,程远一时没转过来。   “凌柔说……”索克尔又皱起眉头了,仿佛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陌生拗口,“他说,你在担心我。”   “我……”程远不知怎么回答。   不担心么?怎么可能不担心。他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第一个给了自己家的人,如果没有索克尔,自己“这么大年纪”的“雌性”怕是很难在部落中有容身之处。两人又朝夕相处了半年之久,还做过那么多亲昵的事情,说不担心那得是多么的铁石心肠。   说担心?可自己第一时间就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又是什么居心?   程远没有立即作答,然而他的这种沉默与略带着雾气的眼神和泛红的面颊,却让索克尔当成了肯定回答。   “谢谢你。”索克尔起身,认真的看了看他的眼睛,然而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我从来没有被人担心过。”   程远的心脏蓦地一紧,像是被人浸湿,又拎出来攥紧了挤出水来。他不敢直视青年的眼睛,那眼神是那么的干净而认真,装了一个人,就再容纳不下其他。   “索克尔,我……”程远面对着这样的一双眼睛,突然想把一切都和盘托出,连同他心里所有的龌龊。   可是他不敢,于是,他又停下了。   “你是不想让我去么?”索克尔微微歪了歪头,那张脸上竟带了一点笑意,如同冰封已久的山脉突然被阳光化开了一道雪水,沿着沟壑蜿蜒留下,在太阳映射下闪着金色的光。“我必须要去的,但我会加倍小心。”   “不是!”程远几乎是喊了出来,而后,连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一下子哭了起来,泪水从眼眶中流出,像是坏了的水龙头止都止不住。“对不起,我……”程远慌忙用袖子擦脸,一边的索克尔却是起身取了巾帕,小心的在他脸上擦拭着,克制着力道像是怕弄疼了他。   “不哭。”索克尔从来没哄过人,更没哄过哭泣的雌性,更何况,程远从来都没有哭过,这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对不起…”程远只说到这里,鼻涕就流到了嘴边,他连忙想要接过巾帕擦拭,然而索克尔已经先一步动作了。   青年毫不嫌弃的给他擦着鼻涕,又换了个面拭去他脸上的泪水。他的动作显然很生疏,但是做的又很认真。   “索克尔,我一定要和你坦白一件事情。”程远还带着抽噎,目光倒是从来有的坚定。   “你说。”索克尔点了点头,甚至还拍了拍他的背——他记得族里的雌性哄哭得厉害的幼崽时都是这么做的。   “我这次……我这次听到你要去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到的是我自己……我想的是,没有你的话我怎么办……”说到这里,程远又泪如泉涌,抽噎着说不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索克尔只是接着给他擦了脸,顺着他的背,待他重新平稳了下来淡淡道,“然后呢?”   程远有些懵的看着他。   还要什么然后,这些还不够么?   索克尔见他看着自己,十分不解,“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高兴的么?”   不是自己不高兴,是自己怕他不高兴!   程远内心这样咆哮着,嘴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放心,”索克尔揉了揉雌性已经落肩了的头发,“我很早之前就向族长提过保证了,如果我死了你可以自由和别人结对,当然,你也可以拒绝结对。”好像很不适应一次说这么长的句子,索克尔顿了顿,接着道,“所有的东西都会留给你,部落不会收回。如果你愿意,你还可以做数学老师。”   “就……这样?”程远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索克尔仔细想了想,“嗯,部落有分地给我,但是你这么娇弱,是耕种不了的。我把它返还给了部落,部落会每年按照一定比例把收成给你。”   程远已经没有心思去纠结“娇弱”这个奇怪的用词,他现在只想着一个问题,“你不生气么?”   不应该很生气,很失望,觉得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白眼狼么?   “为什么要生气?”索克尔又露出了那种很疑惑的表情,“安排好雌性的一切,是兽人伴侣的义务,包括在兽人死后。”   程远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一下子想起了中学时学的鲁迅的那篇《风筝》,那里面的鲁迅是多么想要一句原谅,一句“我从来没有怪你呵”,然而他的小叔叔却把那些都忘了。   就像索克尔,他根本没有在意这一点。   然而这一样么?   程远像是猛地醒悟过来。   不对,这根本不一样。   前者是根本忘记了,而后者…   索克尔明明,是把他摆在了更重要的位置。   这种“义务”的重视让当下的程远感动不已,然而他从未想过,也是这种“义务”,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两人最大的隔阂。   作者有话要说:  爱妃们觉不觉得……朕的文风很飘忽   目测双更 第50章   “索克尔,”程远呼了口气,郑重道,“我很担心你。”   他知道这样做有点像亡羊补牢,但是他有必要表达出这一点。   虽然这种表达也许,会凌青年原本的喜悦打折扣。   “嗯。”索克尔回应着。   程远拉过索克尔的两只手,像是要保证什么似的,直视着那双黑棋子一般的眼睛,“我会很担心你,所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好。”索克尔重重的点了下头。   那晚之后,程远老是觉得自己也许真的生病了,哭完了那一场心里倒是痛快了许多,不过当时的情绪落差未免也有些太大了,这种情况的出现让他怀疑自己也许得了什么奇怪的病。   这里唯一一个知道他底细的“医生”也就只有宁洛了,他把自己情绪巨大起伏的情况讲给宁洛——当然省略了其中缘由,宁洛倒是没什么反应,面上还带着一点不耐烦像是在说“这种事都要来麻烦我”。   “伸手。”   “干什么?”程远纳闷着,还是乖乖照做。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号脉。不然我给你看手相么?”   宁洛手搭上程远腕部,眉梢倏地一跳,不过程远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的神色又恢复了平常懒懒散散的样子,拜拜手道“没什么事,就是在这里待太久了憋的,哭一场出来发泄发泄就好了。”说着又缩回了被子里已经准备送客了。   “就这样么?”程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就这样,不然呢?抑郁症还是产前综合征?”宁洛翻了个白眼转身过去不再看他,“我明天叫凌柔给你送去两副药,你按时服下。少动气,凡事不要想太多。”   “嗯,好。”程远倒是好说话,乖巧应下就识相地离开,临走还不忘带严了门。   屋内,宁洛望着屋顶,缓缓吐出口气来,自言自语道,“我这辈子就做过这么一件违背良心的事儿,这个算是还了那孩子,你的那份,我亲自还。”   结果药送来后,索克尔倒是最积极的那个,成天盯着程远按时喝药,还不忘了哄孩子似的在药碗旁边备上块儿糖,再说上一句,“不苦”。   在等待出发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是倒计时。族人们压抑着,同时又期待着。他们相信他们的兽人会带回来最好的消息,相信他们都会活着回来,满载荣耀与光辉。   在出发的前夕,一个好消息无疑是最好的“彩头”,或许是上天垂怜,虎族就恰好真的迎来了这样一个好消息。   “他怀孕了。”   族中即将添丁的消息用不上五分钟就传遍了整个山内,不论是虎族人还是狐族人都为此而欢呼高兴着,一个新的生命预示着新的希望,人们单方面的相信,这是兽神对他们的祝福。   “恭喜你,休尼。”程远握着那位雌性的手,真诚的祝福着。   “也祝福你早点有自己的孩子!”那位雌性摸着自己还没有任何变化的肚子满足的笑着,好像把世间所有的温暖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谢谢你。”程远半蹲下身子,雌性的指尖点在他的额前。这是部落的一种习俗,怀孕的雌性要将这种“孕气”传给那些未有子嗣的雌性,来让他们沾染气息,早日受孕。   不过程远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程远突然有点难过。他很喜欢小孩子,曾经也期盼过有一个孩子,虽然因为他是同性恋的缘故,无法拥有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后代,不过他可以想办法领养一个,也许,他还能够和一个也许不是特别爱他,但是足够踏实,愿意和他度过一生的男人一起抚养。   然而这个愿望如今,是不可能实现了。   索克尔不知道程远心中所想,他只是以为雌性因为没有孩子而难过。他搂过程远,在他耳边安慰道,“我们会有孩子的。”虽然程远年纪比较大了,可能不是那么容易受孕,不过他还年轻,总会有孩子的。   “你很想要小孩子么?”程远问道。   索克尔觉得自己应该是想的,因为每一个兽人都有着繁衍后代的义务,他也不例外。他这样想了,便也这样说了。   “想”。   “一定要么?”   索克尔不明白雌性为什么纠结于这个问题,拥有后代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嗯。”   他这样答着,全然没有想到程远心中已经是翻江倒海。   哪怕再怎么期盼,再怎么畏惧,出发的日子总归是要到来的。这之前睿再次受到了颍长老的阻挠,他要求更换一些人选。   睿确实更多留下了他从情报中判断认为偏向颍长老的兽人,不过有些他也只是怀疑,没想到这颍长老倒是自己跳出来坐实了这些。   睿没有直接反对,他只是告诉这些“被更换”的兽人,自己抉择。   他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清理”一下族里,不过他并不想放一个危险品在队伍中,这次行动确实凶多吉少,他想拼一把,但也想做最好的准备。   好在这些兽人并没有接受更换,这让睿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更有信心。   因为他知道,即使有些兽人是倾向于颍长老的,但是狐族的安危在他们心中,远远比这场权势争斗更为重要。   出发的时间被定在了下午。今天不算阴天,但是天上有大片大片的云朵,偶尔会遮住太阳。这个时间很巧妙,因为此时虽然还有灿烂阳光,然而过不了多久,太阳就会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西沉,转眼就消失在地平线上。   用宁洛的话来说就是,“先让鹤族的细作递个信儿,然后他们就可以瞎了。”   “一路平安。”临别的时候,程远仔细的给索克尔理了理衣领,为他最后检查一次随身带的药物——虽然索克尔比他要更熟悉这些。   “我会的。”   “去吧,等你回来吃晚饭。”程远语调轻快,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然而索克尔却极度煞风景的皱了眉头,严肃叮嘱道“不可以等我,要按时吃饭,吃完饭记得服药。”   程远被他这不解风情弄得哭笑不得,只连声应着“好”。   然后,程远挥了挥手,就这样结束了送别。   在最后,程远对索克尔说,“我很担心你,请你安全回来。”   是真的,很担心,很担心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   夸朕,快 第51章 情人节特典   让我们来开一个脑洞。假设,我是说假设这两个人去了我们的现代世界,会是怎样。   明明说好了快要开春了,可这几天又拼了命的降温,并且这个周三的、临近春节的晚上冷的尤为厉害。   索克尔拉上衣服拉链,推开了门。   此时天早已全黑了,街边五颜六色的灯光映的整条街道都闪闪发亮,哪怕是如此寒冷的天气里路上仍然不乏成双成对的情侣,女孩子手里多拿着玫瑰花,或是一支,或是一束。   走几步就能碰到有人问,“先生,给女朋友买朵花吧。”   买花。   这是索克尔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年,也是他第一次经历情人节。如果不是这几天店里的年轻小员工们都嚷着要今天早点关门,他还不知道今天是如此特别的一天。   当然也不知道,情人节,是要买花的。   索克尔多看了两眼那捧玫瑰花。   也没有多好看,至少在他看来还没有程远在阳台上养的那几盆花好看。   那小贩倒是机灵,见他盯着着花连忙上前推销,“先生,来朵玫瑰花吧。一支是一心一意,九十九朵是长长久久,一千三百一十四朵那是一生一世,等到三千三百四十四朵啊,那就是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啦。”   “生生世世,”索克尔想着,“挺好”。   不过索克尔到底没有买回去三千多朵玫瑰花,主要是那小贩根本没准备那么多。   谁能料到会有人在街边买那么多玫瑰花呢。   于是这一晚,程远一开门,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大捧红艳艳的玫瑰花。   “怎么还买花了。快进来,外面冷。”   关了门,程远把手覆在青年的手上,嘴里轻声埋怨着,“那么冷的天,捧回来不怕冻手。”   “不冷。”索克尔摇摇头。他的雌性好像并没有很高兴,和街上那些收到花的女人表现的一点都不一样。“你不喜欢么?”   程远这才笑开了,他接过那一大捧玫瑰花,仰头望着他的青年轻声道,“喜欢。”   喜欢的不是玫瑰花,是送玫瑰花的人。   “你怎么知道买花了。”程远寻了个花瓶,把花插在里面。   “别人都有。”索克尔道。   别人都有,所以,我也想让你有。索克尔想。   “那买一朵就好了,干嘛买这么多。”那捧花实在太大了,细长的花瓶插不下,程远正准备把花分成两束。   “不能拆。”索克尔快步上前,阻止了他的动作。“长长久久,不能拆。”   索克尔顿了下,皱着眉好像很懊恼,“花不够,没有生生世世了,只有长长久久。”   程远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踮起脚尖在兽人嘴角落下一个吻,“长长久久也很好,会久到比生生世世还要久。”   这是一个很轻柔的吻,就像是萌芽的柳枝点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带着春天的温暖和轻巧。然而索克尔觉得,这个吻并不适合这个节日。   也不适合这个夜晚。   一只手扣在自己的脑后,并没有很用力,只微微向前,便加重了这个吻。 第52章   今天天气并不好,云彩厚厚的绵延万里,像是准备下一场大雪,再加上正值日暮,天暗得厉害。   此行共二十二人,两族各半,混编重组,由索克尔和睿各带一支。   就像无数次狩猎那样,他们化了兽型,沿着石阶下了山。天上盘旋的鹤族发出阵阵长鸣,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报告着消息。他们也有些疑惑,为何这次,这些人的行动如此利落,像是要背水一战的最后决绝,又好像身负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荣光。   一下了石阶路,两队立刻四散开跑去,然而每个兽人之间距离又不至于很远,没能给人逐个击破的机会。   在空中拥有上帝视角的鹤族很是纳闷,不过他们并没有多想。他们的任务仅仅是报信,作战?不归他们。   兽人们布列成两个扇形全速奔跑着,他们的轨迹看似纷乱,然而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身后是铺天盖地的狼嚎,凄厉的像是地狱的邀请函。   那是两棵参天的松树,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肩并肩挨着。枝杈粗的成年男子都将将环住,主干更是要三五人才能合抱。此时树上满是落雪,仰望上如同落满了星子。   刚一到山脚,狐族兽人们利落化了人形迅速向树顶爬去,虎族兽人则围聚树根,严阵以待。   睿清楚地看见有灰色的身影正向这边奔来,它们来自四面八方,却用那该死的嚎叫联系着,令人恨不得捏了脖子。   索克尔虽未在树上,却能清楚地听见那些狼嚎声由远及近,最终闯入他们的视线。   双方先是对峙了一会儿。谁都没有率先动作,仿佛谁先动了,谁便落了下风。   然而这种对峙也只维持了几秒钟,自持的狼族还是首先冲了过来。他们就像兽人们预想的,分成两组,围攻着这两棵树。   可是,收网并没有预料中那么顺利,无数带着寒芒的箭矢从空中落下,瞬间伤了第一批冲上去的狼群。   而那些坚持冲到树下的狼,也是扑了一场空,因为虎族兽人们皆利落化了人形,爬上来最矮一层的枝丫。   狼群在树下急得团团转,飞身向上跃着试图能咬上几口,可那树打的高度又岂是它这一跃能够企及的?与此同时,迎接他们的还是自上而下的利箭。距离如此之近,连瞄准都能省下,自当箭箭见血。   狼群无法,只得跑出弓箭的攻击范围。眼看着的肥肉却不能下口,真真是难受急了。   然而更难受的是,一旦它们跑的远了些,那些虎族兽人们就会又下了树,甚至还威胁地朝他们逼近,似要反攻。   狼群立刻调转回头又要攻来,兽人们却也不恋战,只戴它们跑近了就又上了树,如此反复,十分无赖。   待到这般第三个来回,狼族状态明显有些松散,只试探着跑回来几步,一看兽人们又有回头的上树的架势便放弃了似的要散开。   就是现在!   这一次,索克尔并没有如前几次那般转头上树,他瞬间扑身向一匹离他最近的狼,并不一击毙命,反而扔出套索勒于狼的颈部,发力一拽竟是把那绳子收紧了。   这变故来的太快,狼族刚要冲过来,索克尔便扯着绳子飞身上树,那匹被套住的狼因致命之处被牵制,只得抻长了脖子被一路拖着拉到了树上,整个身子吊在空中,离地不高可那些任凭那些狼怎么努力都无法把他救下。   那狼疯狂的挣扎着,绳子却越收越紧,索克尔却不急勒死他,反倒是松了劲,趁这狼狂叫时一股脑洒了什么粉末进去。   不消几秒钟,那狼便渐渐失了力气,四肢皆无力挣扎,只在喉咙里发出阵阵哀鸣。索克尔提着绳子上来,将已经无力反抗的狼重新穿过四肢绑好,结结实实,却又不至于勒了脖子,这才耀武扬威似的牵着绳子荡了一圈。这一举动显然激怒了狼群,他们不再分别围在两棵树下,而是都跑来这一棵,狂轰乱吠着像是要不管不顾的冲上来。   然而狼不会爬树是不可违逆的自然法则,狼族又不能像虎族狐族这般利用化为人形来解决这个问题,只能不断奋力跳跃着企图哪一下能够超常发挥,救下同伴。   索克尔和上方的狐族兽人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和身边另一个兽人手提绳端,荡了两下后竟接力将这匹狼向着另一棵树的方向扔了过去。   那是一匹刚刚成年不久的狼,明显并没有太多的狩猎经验,这也是他被索克尔捉到的原因之一。然而更关键的是,狼族向来是将幼崽集中抚养,因而可以说,在场的很多母狼都可能是这匹狼的“母亲”。   母狼们见到这一场景立刻飞奔而去,妄想接住小狼。然而不及这狼落地,这边已经是数箭齐发,竟是活生生将这狼钉在了树干上。   鲜血瞬间从伤口处涌出,滴滴落下,染红了雪地,也染红了狼群的眼睛。那狼发出凄惨的叫声,惨烈而无助   狼群在树下大声的嚎叫着,声音凄厉如裂帛,但是兽人们并没有时间为此惊心,睿所带领的这一棵树上的兽人们立刻将这匹狼从树干上卸了下来,然后又是一次抛掷,又是一次数箭齐发。   狼族发了疯似的向上跳跃着,却没有一匹狼能够成功。它们努力抻长的脖颈只能成为弓箭手最好的靶子,一剑穿喉,似乎也是一种痛快的结束。鲜血和嚎叫都是最好的兴奋剂,狼族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只跟着那匹狼在两端折返狂奔,全力跳跃,像是能燃尽最后的能量。   如此三轮,那匹狼已经是没了气息,皮毛都被鲜血浸透。而此时狼族也只剩下寥寥十几匹,全无数量优势。   似乎是要让狼族认清现实,兽人们没有再进行那残忍的处决,他们停止了抛掷,任凭那匹狼钉在树干上,殷红的鲜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夕阳西下,最后一抹残存的霞光也被隐去,如同一场大戏惨淡落幕。   有那么几秒钟,世界都是静止的,接着,那些狼族如梦方醒般停止了追逐。它们朝着那匹死去的狼发出长长的哀鸣,周围地上,是无数同伴的尸体。   为首的那匹狼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呼噜声,它们戒备的后腿两步,接着突然转身,向着某个方向跑去。   此时天已是黑了,残缺的月亮苟延残喘着,那丝丝缕缕的光也被云彩这了个干净,更别提本就微弱的星光。   这夜,是属于黑暗的,俯瞰着的眼睛被这夜幕遮蔽,身后悄悄跟随的身影自然,也无法被准确捕捉。   当你失去上帝的眼睛,你的王国,将会变成我的屠宰场。 第53章 深入   仓皇退却的狼群不注意、也顾不上身后远远缀着的尾巴,它们满心只想着回到他们的领地,等到保护,保住性命。   兽人们化了兽型全力追赶,在保证自己不掉队的同时又要防止动静太大引狼群警戒。耳畔的风呼啸而过,如同恶魔低语。转眼间,已是到了狼群所在的后山。索克尔立刻示意放远距离,狐族人则化形爬上附近最高的树,记忆狼的踪迹。   “再绕过那个转角就消失了,应该是有个山洞。”一位狐族兽人低声报告着。   “要不要直接过去?”睿走到索克尔身边问道。   现下狼族所在山洞的具体地点已经基本锁定,然而他们并不能确定狼群数量,也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情况,贸然探入,小心狼入虎口。   索克尔沉吟了一下,“先过去看看”。   那是一个蛮小的洞口,四周的雪都堆得老高,平常人路过根本不会留意到这里居然有一处洞穴。只有洞口处的雪被踹得乱七八糟,显然刚刚有人进去过。   “这处肯定不是它们经常出入的,”睿走进了观察道,“洞口太小,周围也没有经常踏足的痕迹。”   “嗯,”索克尔点点头,“它们是慌不择路。”   “要是慌不择路,它们没必要跑这么远,非得到这里来。”睿的眼睛轻轻眯起,突然有了狐狸该有的样子,“我猜,他们的聚集山洞有很多的洞口,这是其中之一。”因为太小而不常使用,偏偏这次排上了用场。   “那群狼就在这里,我们不如来一个套袋子打闷棍!”一位身形壮硕的虎族兽人挥挥拳头道。   索克尔摇了摇头,“我们人不够。而且,所有洞口的数目和确切位置未知。”   “人不够,那我们就不冲进去了。”睿望着天上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月亮道,“我们让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送上门?咋送上门啊。”那虎族兽人挠挠头,一脸莫名。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洞内,狼王听着刚刚回来的狼群带来的消息,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那匹狼还在下面呜呜咽咽着,尾巴夹在两腿中间,受惊得不行。   一旁的仙鹤只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对那惊悚血腥的描述内容置若罔闻。   “嗷——”狼王听及那匹狼被来回抛掷、数箭穿身时,突然扭头,向白鹤张口咬去。那白鹤毫无防备,下意识扑腾着翅膀躲避,一下子被咬掉好些羽毛。   “你发什么疯!”冯风化了人形,气急败坏道。   “你的人干什么吃的!居然袖手旁观!”   “呵,你这话说的。”冯风冷笑一声,“我鹤族本就不善战斗,你这狼呜呜咽咽出了一大堆声我一句也听不懂,谁知道当时什么情况。况且……”冯风朝受伤的狼扬扬头,“它狐族有最好的弓箭手,我族移动速度慢,冲上去岂不是送死。”   那狼王也并没有真的指望鹤族出力,冷静下来后转身不再理它。冯风打了个哈欠,正想回去睡觉了,谁知此时狼群突然骚乱了起来。狼族语言与其他族并不互通,冯风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正想开口问那狼王,却忽然嗅到了什么呛鼻的味道,接着只见有浓浓黑烟从某个通道内涌入。狼王嚎叫着努力想要维持秩序,然而恐惧与慌乱已经让这些本就受了惊吓的狼族更无思考能力,只仓皇地下意识向平日里经常进出的洞口跑去。   洞外,是恭候已久的兽人。   “有动静了!”一狐族兽人小声禀报道。   狐族兽人凭借较小的兽型体态在短时间内进行了洞口的侦查,首先发现的就是这个最大、最常使用的洞口。此时已经是深夜,寒冬将狼全都逼进了山洞里,洞外鲜有把守。   兽人们隐匿在洞口附近,准备收网捞一波大鱼。   “我们人数不占优,大家速战速决。”索克尔叮嘱道。   已有些许呛人烟熏味从洞口飘出,内里一阵骚动,而后,第一匹自觉幸运的狼钻出山洞,战斗开始。   在它还没来得及惊愕时,喉咙已被尖利的虎齿咬断,那声嚎叫便也被堵死在胸腔里,成为灵魂的第一声呜咽。   随后是第二匹……第三匹……   兽人们挥舞着利爪,开咬着锋利的牙齿,没有咆哮、也没有呐喊,只在这无边的夜色之下进行着生命的收割。那些死去的狼族,有些年老体弱,有些怀有身孕,有些尚且蹒跚,但他们没时间分辨、也不想分辨。   这是一场自然的争斗,人类的法律与道德,再次毫无用处。   数目太多了。   越来越多强壮狼族的奔涌出现另兽人们开始捉襟见肘,他们默契的放大了包围圈,逐渐远离那个蜂拥而出的洞口。   然而还未等睿将那一声“撤”喊出口,一个目漏凶光的狼首瞬间逼近他的咽喉。   他几乎是凭借潜意识在闪躲,饶是如此,脖颈处还是受了伤,他能感觉到那里一阵温热,之后是透骨的凉。   但他没时间后怕,因为他被缠上了。   这是一个匹任何同族都要凶猛的狼。他的身形比睿要大上许多,浑身皮毛漆黑得能完全融进夜色,若不是那双如鬼火办的眼睛,几乎就可以成为最好的夜行杀手。   快速挥舞的狼爪似能拍山碎石,爪爪带风,睿仅凭借着狐族天生的敏捷勉强躲避着,毫无还手之力。   另一边一个狐族兽人见状猛然跃向这匹墨狼,近到似乎能稳上它的脖子。   然而,就在这短短一瞬,那狼突然一扭头,竟是一口咬在了狐狸的咽喉,接着讲其顺势扭倒在地,一足全力踏上其腹部,头猛地一扬 …   连皮肉带着断裂的气管食管一齐被扯下,霎时间鲜血淋漓。   “嗷——”那墨狼一口吞了生肉,仰天长啸,悠远的狼嚎霎时传遍了山林的每一处角落,接着群狼并起,不同声线不同大小的狼嚎声接连而起,似是地狱门开,百鬼夜行。   “撤!他是狼王!”睿大喊一声,飞快跑出墨狼的攻击范围。他明白,那狼王若是当时想要他们两个的命,只是时间问题。狼王并不想要杀死他,他只想找一个祭品,一个可以唤醒族人血性与战斗意志的祭品。   敌人被残杀的尸体,就是最好的兴奋剂。   从其他洞口逃离的狼族听命狼王的召唤,也开始向这边聚集。兽人们在顾不得其他,只全力向山下跑去。断后的几个兽人皆是精干,他们左闪右跃,在几棵树间穿梭,接着猛地向山下冲去,霎时间周遭几颗2枯树纷纷轰然倒下,阻断了狼族追来的脚步。   耳畔的风呼啸着如同雷鸣,冷冽的空气像是能把肺刮得鲜血淋漓。索克尔一面全力伸长四肢奔跑着,一面又要不时回过头给予背后的敌人狠狠一击。   完全来不及思考,仅凭着野兽的直觉,索克尔猛地向前一个翻滚,然后立刻起身头也不回的继续奔跑。他知道他受伤了,但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感受疼痛。前面就是一处密林,过了密林之后,他们就安全了。 第54章 星稀   “打起精神来!跑出林子!别回头!”风把索克尔的声音撕扯的支离破碎,他有些担心狼族真的要鱼死网破,借势反扑。   那不是他们想要的。   索克尔咬咬牙,向睿使了个眼色,接着猛然提速,竟是在了领头的位置。但他并没有朝着部落所在处跑去,而是猛然转了弯,奔向另一处未知的高山。   没有指示、没有命令,兽人们皆默契的跟上索克尔的步伐。前方皆是未知,但他们只听命,不质疑。   这是一座距离部落较远的山,因为山中地势多变崎岖,入冬之后兽人们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狩猎。   但在场的每个虎族兽人,都对此无比熟悉。因为就在这个山林里,他们经历过人生中第一场考验——跃升节。   “决不能让狼族到部落。”这是索克尔唯一一句解释。   今天,要么在这里解决掉这些尾巴,要么,死在这里。   “从小玩到大的地方,还能让那些狼族抢了先?!”雷欧嗤笑一声,跃上一处崖石。   兽人们的突然变向让狼族一时之间摸不到头脑。此时天全黑着,此山中林子又密,鹤族无法侦查,也来不及赶到。狼族怕有埋伏,不敢贸然深入,只在山脚呜咽着团团转。   “但愿他们不要上来。”睿暗暗祈祷着。   “不可能,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肯定不会就此罢手。”雷欧恨恨道。   果不其然,还是几匹狼炸着胆子冲了上来,似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山上危险,你们狐族不要乱动。交给我们。”索克尔向睿叮嘱一句,脱身而出。   狼族瞬间就发现了他的踪迹,冲了过来。但索克尔并没有急着反击,而是借着地理优势在山中上下穿梭。黑暗之中,睿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听得有狼族接连发出惊诧的哀嚎,接着那声音便如隔云端,听不真切了。   虎族兽人们发出低低的窃笑声,有人小声笑道,“让它们狂,掉咬人沟里去了吧。”   咬人沟是此山上一条算不得宽、却无比之长的沟壑。那沟壑蜿蜒盘旋,竟是绕着山势走了一圈。因为狭窄而深,被虎族人取名为“咬人沟”。   听闻同伴的哀嚎,原本在山下跃跃欲试的狼族纷纷大了退堂鼓。它们对着无际的夜空嚎叫着,想要寻求一个指示。   然而夜空寂静,那一声声悠长的狼嚎传得好远,最终消失不见。   没有回声,没有月光。   兽人们屏息静立着,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又人打破了平静。   “走吧。”   山下,已无狼族踪迹。   唯有满满血迹预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程远就在房间里支棱着耳朵守着,它没有吃晚饭,也不肯喝药,犟着性子死活非要等索克尔回来再喝。   听到动静,他第一个冲出房间跑到洞口。   一兽人们三三两两的进了山洞,步履缓慢,身上夹杂着冷冽的血腥味,有些是自己走进来,有些则是被人抬回来。   一,二,三……   程远下意识的数着,越数越揪心,越数越胆战心惊。   十九,二十……最后进来的是阴沉着脸的睿。   程远先是愣了一下,还没等凌柔开口安慰他,他就突然发了疯似的往外冲,竟是谁也没拦住。   程远沿着石阶踉踉跄跄的往下跑,石阶对于他来说太高了,他几乎是蹦着下去的。身上的棉袄瞬间被北风打透,风割在脸上生疼,他却浑然不觉。   “做什么去。”   “啊!”程远突然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拧着身子挣扎,却被人死死环住身子挣脱不出。   程远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那张脸上有划伤,有血迹,有灰尘也有汗水,不可谓不狼狈。然而在看清的那一刹那,程远一下子就笑开了,口中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氤氲成白雾,又袅袅的散开,像是归人还乡的第一缕炊烟。   “我还以为……”程远说了一半,便不说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索克尔拧着眉毛,陪着那张又有泥水又有血水的脸显得凶神恶煞。他冷着声音,第一句就是“药吃了么?”   程远心虚的闭了嘴,小心翼翼的摇摇头。   索克尔两条眉毛快要拧道一起,劈头盖脸的责备道,“不听话,还穿这么少,跑出来做什么。”接着不管不顾的把人抱在怀里,快步进了山洞。   索克尔把人送到床上才罢休,又叮嘱了一旁的凌柔看着程远喝药。   “还要处理事情,喝完药先睡。”索克尔说了转身欲走,似又觉得自己口气太重,回身蹲下揉揉程远的头,安慰道,“乖”。   程远连刷的一红,连连点头,突然又想起来什么,面色一变,“你身上血腥气怎么这么重,你受伤了?”   “小伤。”索克尔说着,不过程远显然不放心,板着一张脸,唇也紧紧抿着。   索克尔知道他不会放心,只脱了上衣,转过身去。“只有这一处皮肉伤,很快会好。”   程远先是被这皮开肉绽吓了一跳,转念想起来兽人强大的自愈能力才勉强点头放下心来,“那也要记得去上药。”   “嗯。”索克尔颔首,穿了衣服回去,“放心,吃了药就睡吧。”   程远乖巧点点头,缩进被子里,“晚安”。   “晚安。”索克尔说道,俯下身在人唇瓣上落下一个吻。这还是小雌性教给他的,叫什么……晚安吻。   出去二十二个人,回来二十一个。   族人离去,他们甚至连尸体都没有能力带回来。   “他是为了救我,被狼王咬死的。”睿的语调平淡,像是一滩不会流动的似水。   面前人是个年长的雌性,闻言霎时间哭了出来,泪如泉涌。   睿沉默不言,他没有资格解释。   人死不能复生。   这是狐族这个冬天死的第二十一个人了,那场大火,再加上两场战斗,狐族今年伤亡惨重。现下祭司还在看诊,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重伤……   睿望着天空,在天边的某一角,一颗星子挣扎着透出些光来,又被云彩遮挡回去。   “两人重伤,需要躺着静养。其他人都是皮肉伤。”斯蒙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他刚刚看完九个人的伤情,声音中透着疲惫。   “辛苦祭司。”睿应着,没有回头、   只有他没有接受检查了。斯蒙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出声。转身刚要回去,就见一个清瘦的身影怯生生的露了头来。   “对不起……”黎若怯懦道,“我来问问睿哥哥,有没有受伤……”他明明是在问睿,眼睛却一直盯着斯蒙。   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含了泪花。   斯蒙一言不发,径直回了房间。   黎若咬了咬下唇,满胸腔的憋闷酸涩,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不想来的,可兽父一定要他来探问睿哥哥。他知道斯蒙不喜欢他,每次自己找睿哥哥,斯蒙就会更不喜欢他。   他不想看到他讨厌自己的样子。   “我没受伤。黎若,你回去吧。”睿说着,甚至刻意放柔了语调。   然而这声音听在黎若耳朵里,却格外生冷。   “好。”黎若点点头,微微弯腰行了个礼。 第55章   此番突然行动,着实给了狼族重重一击。但它们并没有因此而退却,没有雌性的它们除了幼崽毫无后顾之忧,甚至每一匹母狼都是一份强大的战斗力。   鹤族的羽毛上还带着昨夜烟熏火燎的焦黑,它们沉默地盘旋着,不再鸣叫,也不再舒展羽翼肆意舞蹈,甚至连数量都减少了许多。   “他鹤族肯定是被我们打怕了,缩头缩尾的!”有豪爽的兽人哈哈大笑,引得周围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几乎取代了受伤与死亡的悲痛。   这一次的旗开得胜,令族人们都很是快活。这个冬天终于又有了希望,它狼族纵使伙同了鹤族又如何,我们不也是联合了狐族么?   并肩战斗让两族的情谊愈发深厚,这一点在雌性们的身上体现更多。他们凑在一起做饭烧水,没事就围在一起说些家长里短,借以打发着难熬的冬季。   似乎一切都要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然而在有心人的眼中,并非如此。   宁洛站在洞口向外望着,面色如天色。   鹤族的围困看似放松,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他们不松反紧,不退反进。人数更少,是为了能让更多的人休息,进行轮班制度,保持精力。   这让宁洛很不安。   他让程远他们几个安抚了族人“乘胜追击”的想法,暗地里偷偷派几个兽人找机会出去狩猎。   结果都是无功而返,他们往往刚出了山脚,就被狼群围了上来,纵使出去也无法达到狩猎的目的。   而这一切,大多数族人都毫不知情,他们妄想着狼族害怕退却,还给他们一个安全无忧的冬天。   “不能再拖了,”宁洛沉着脸道,他的眼睛里甚至闪了一线凶光,“就今晚,记住,绝对不要空着手回来。”   自打那日突袭已经有三天了,今天白天下了一天的雪,刚刚才将停住。若是没了这厚厚的云彩挡住月光,以后连晚上都出不去。   “这次,算我一个吧。”耶伦出声道。他手臂的上已经全好了,他不想像个雌性一样躲在山洞里等着保护。   见又兽人面露难色,宁洛做了主,“让他去。”   于是,趁着这夜的月黑风高,一行五个兽人瞒着家人,悄然离开。   这一次狩猎,索克尔原本也是想去的,但是他背上的伤还没有全好,用宁洛的话说,就是“差一点就能刮骨疗毒了”。   不过这些索克尔并没有和程远主动提起,这并非出于不让程远担心的目的,而是他习惯了自己面对受伤和危险,在他的思想中,是没有“担心”这一回事的。   兽人们需出去一天两夜,要在天亮之后狩猎,天黑之后趁着夜色偷偷回来。   凌柔说要等耶伦,打了个招呼就去了耶伦和索克尔那屋子住。   接着凌柔的顺水人情,在这个冬天里,索克尔终于有机会和他的雌性同眠。   程远自觉是一个忄生欲很淡的人,饶是如此,这么久没有同房生活,再加上凌柔和他一直同住,无法自我解决,也是让人难受的紧。   不过索克尔背上还有伤,程远总不会好意思主动开口求欢,还是在负伤的情况下。   俩人就这么盖着棉被纯聊天,索克尔甚至进屋的第一句话就是,“吃药了么”。   “宁洛说没事了。”程远把被子拉到胸口,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索克尔看得心痒,忍不住凑上去捏了捏人最近越发富态的脸颊,又往人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唔?”程远毫不设防的张口接了,一股香甜顿时使他口内生津。“舌么啊?”   雌性嘴里含着的东西,说话含糊不清。索克尔在人身边靠着,作势把人拉到怀里。“花生糖。”   他今天见罗达给他家怀孕的雌性熬花生糖,用一块后腿肉换了几块回来,还被旁边的几个雌性好一通笑话,说他这是着急了,想要孩子了。   索克尔没答话。孩子么?他们是该要个孩子了。   雌性乖顺地躺在自己怀里,索克尔倒不似那些兽人般性急得上下其手,他从来都是老老实实的该抱着绝不乱摸。不过皮肤的记忆总是要抢先于大脑,搂着雌性在怀,手便无意识的在腰间流连。   他最喜欢雌性的腰窝,浅浅的像个小碟子,盛满了蜜水。   程远感觉到身下有什么东西悄悄抬了头,他不自觉的挪了挪身子,却是贴得更紧了。   索克尔没细想雌性动作里的暗示,他是仅凭直觉感受到雌性的亲近。他把胳膊收的更紧,脸贴在雌性的头侧,嗅着雌性身上温暖的气息。   那不是小孩子身上的奶香味儿,也不是狐族雌性常用的花粉香,那是一种气息,温暖的,柔和的,让他不由自主的亲近,又在亲近之后生出某种带着肆虐的念头来。   像是一面贪恋雌性的浅笑,一面又想看他抽噎着哭出声来。   房间里的温度升高得太快,程远清清嗓子没话找话。   “怎么还有花生糖?谁做的?”   “罗达。”   和索克尔聊天,很容易聊死,好在程远耐心一向比常人高出很多。   “这个时候还能想起来做花生糖,看来大家心情不错。”   “是做给休尼的。”   “这样。听说孕妇……我是说,怀孕的雌性,会很挑嘴?”   索克尔想了想——这并不是他会留意的——不确定地答道,“应该是。”随即,他又像保证似的说道,“你想吃什么,我都会给你找来。”   程远垂下眼帘不看他。他也许不应该提这个话题,但一旦提到了,又总是忍不住想要再问些什么。   “部落里,有没有哪家没有孩子?”   “没有。”索克尔这次倒是答的飞快。   “那如果,”程远还想要挣扎一下,“如果有两个人结对后,一直没有孩子呢?没有这样的伴侣么?”   索克尔回想了一下,答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有。”   “那他们…怎么样了?”   “分开了。”索克尔回答的风轻云淡。   “就因为没有后代,就要分开?”程远心里一冷,脱口而出。   索克尔感受到雌性的激动,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不是一定。”他说到这里,直觉告诉他不必再往下说了,然而雌性探究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烙得他难受。“也可以找别的雌性,生下孩子。”说到这里,索克尔皱起了眉,“你怎么了?”   “没怎么。”程远给了他一个笑,乖顺的,清浅的。   “那如果是两个兽人结对,怎么办?”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索克尔的认知范围,他摇摇头,“兽人和兽人怎么能结对,他们又不能繁衍。”   “所以,结对,就是为了生孩子?”程远的心突突跳着,他尽量保持自己语调不要变形。   索克尔敏感的觉得这个问题不能回答,但最后,他还是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嗯”。   他实在不知道雌性为什么不高兴。这是每个部落共同的认识,他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索克尔想问程远不高兴的原因。雌性最近总是反复无常,虽然他从来不哭不闹,也不会给自己脸色,然而他就是能感觉到雌性的情绪波动。   不过他也知道,问了也是没有用的,雌性只会给他同一个回答,“没什么”。   兽人们本就不善于言语,索克尔想要安慰雌性,更多的是靠行动。   他低下头,想在程远的唇上落下一个吻。这是雌□□给他的方式。   但程远偏偏头,微妙的躲开了。   唇落在脸颊上,柔软细腻。   程远把这当成了求欢的暗示。他已经没有了这个心情,但同时他又意识到,自己有这个“义务”。   兽人的所求,雌性本就不该拒绝。这还是萨斯教导他的。   虽然索克尔从未强迫过他什么。   “今天不用兽型做可以么?”   此行第一次直白的提出条件,但索克尔并没有为此而欢心。   “为什么?”只有兽型才能够使雌性受孕,兽人们交合时也都是用兽型的。他的雌性到底怎么了?   这是索克尔第一次反对自己的请求,甚至还提出了质疑。那句“用兽型就不做了”已经冲到嘴边,不过程远很快把它咽了回去。   他不能说这种话,不能激怒索克尔,也不能让他反感自己。索克尔,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唯一靠山。   “宁洛叮嘱我,不能大动。”宁洛当然没说过这句话,不过身体原因是最合理的拒绝理由,索克尔绝不会起疑。   索克尔点了一下头。他的雌性真的和其他雌性都不一样,好像很听话乖顺,然而如果做了什么决定,又会用一种温柔但决绝的态度拒绝你,不激烈言辞,也不退让半步。   □□早已被消磨殆尽,索克尔躺下身子,把人抱在怀里准备睡觉。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哄人方式。   程远没有拒绝,但他翻了个身,用后背贴在青年的胸膛上。   “这不是我的世界”,他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聊聊天吧o(╥﹏╥)o 第56章 收获   在这本应该充满旖旎的一夜,两人谁都没有睡好。程远是怀着重重的心事,而索克尔,则是挂念着他的雌性。   次日,还是生物钟准时的索克尔先醒来。雌性还熟睡着,只是眉头蹙着,像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索克尔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怀中人。雌性昨晚很晚才睡着,现下一定很累了。   他也思索了一夜,直到雌性睡着才睡下。他在捉摸雌性阴晴不定的原因。   是因为孩子么?但他们才结对半年,又赶上冬季,没有怀上也很正常。雌性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是也并不是没有生育能力,他到底在生气什么呢?   难道……   程远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回了身子,整个人都缩在青年的怀里,姿势亲昵而熟悉。   他仰起头,见青年还闭着眼睛均匀呼吸着,但咚咚的心跳是不会骗人的。程远叹了一口气,若不可闻。   他梦到他前男友了。   他们分手的原因也很简单,老套的出轨,gay圈里烂到家的桥段,连三流小说都懒得写。   他为数不多的几个圈里朋友都劝他忍了算了,因为他并没有捉奸在床,所谓出轨也仅仅停留在精神方面,连手都没有牵过更何况上床。   前男友对程远的行为表示难以理解,他也曾当面认错,请求原谅。   但程远一口咬定,不行。   “在一起就是要因为爱情,否则就不要将就了。”程远当时是这样回答的,样子执拗的可笑。   朋友都说他这样是很难找到恋人的——在异性情侣间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同性恋的烂圈子呢?   但程远就这样犟下来了,哪怕到了这个世界,也“死不悔改”。   宁洛原本是来找凌柔,叫他去学习的,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见凌柔从另耶伦屋子里出来了。   宁洛先是吓了一跳,好悬误会。   “这么早,怎么没在屋里?”   “哦,我昨天在那屋睡来着。索克尔去的程远那儿。”凌柔是玲珑心思,哪怕是随口解释也不忘解释一句。   宁洛闻言心下一阵担心,他怎么就忘了叮嘱一句呢。   不过应该没出什么事,不然昨晚就该着急忙慌的找来了。   “我要处理个伤口,你跟着看着。”   “好。”   于是,索克尔推门进来的时候,房间里就是宁洛和凌柔两人。   “有事?”宁洛正盖着毯子,躺在那里干动嘴皮子指挥凌柔收拾器具。   “嗯。”索克尔应了声,并不开口。   凌柔十分有眼力的借口倒东西退了出去,一时间只剩下两人。   “什么事?”宁洛老神在在的喝着热茶水。   “你给程远检查过身体么?”   茶水很烫,宁洛一时喝了老大一口,硬着头皮咽下去了。   “咳咳,前几天不是把过脉了么,怎么了?”   “他是不是……”索克尔难得犹犹豫豫,“不能生育?”   “谁告诉你的?”宁洛眼刀一横。   “没人告诉我。”   宁洛看他一眼,也不逼问,只道“没谱的事儿别乱说,我怎么不知道。”   这就算是否认了,索克尔都没有发现,自己下意识松了口气。   “我先走了。”   “嗯,哎等等,”宁洛叫住人,却是头也不抬,“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多照料他。他还是有些体弱,多吃点补身子的东西,我可不管你从哪儿弄。还有,他经不住折腾,不准交酉己!”   索克尔身形一顿,咳了一声囫囵应下。   他匆匆忙忙的离开,没有注意到转角处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为什么骗他。”程远低着头直视宁洛,细碎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眼神晦暗不明。   宁洛没有兽人那么强的感官,根本不知道程远刚刚就在门外,见他突然闯入也是吃了一惊。   “怎么?你还指责起我来了?”宁洛眉毛一挑,勾着单边嘴角带笑不笑。   “那你为什么骗他?”程远没有半点退缩,反而上前一步,目光如箭。   宁洛掖了掖被子,“我不这样说,难道你要被族人丢出去么?”   程远闻言语塞,气势降了几分。   “索克尔是族里最优秀的勇士之一,他的孩子是很受期待的。虽然结对权利自由,部落不会干涉他的伴侣选择,但是他的后代,必须要有。”宁洛轻飘飘瞥了人一眼,“还一定得有兽人。越多越好。”   宁洛语速不急不缓,却字字如刀。   程远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谢谢你,我知道了。”他嘴上说着谢,却没感激之意。   宁洛知道程远开始不信任他了,但这种不信任,仅凭直觉而已,还不必着急。   “你别想那么多了。打起精神吧,真正的战争还没开始呢。”宁洛说着,语气隐隐约约带了忧愁。   兽人们是深夜才回来的。   云已经有散去的意思,可见度增大,回来的难度增加不少。   先回来的是耶伦。   “我们运气不错,猎到了两头野鹿。”耶伦先是报了喜讯,又面有苦色,“但是现在鹤族看的很紧,我们驮着鹿,行动缓慢,太容易暴露。”正因如此,他才被派遣先行回来求助,毕竟那身白色皮毛,是最好的保护色。   他身上还挂着未消融的雪,显然是为了隐藏钻了雪堆回来。   宁洛倒是没急着开心,反而更急迫道,“快点去接应,你上来的时候肯定引起他们注意了。”   “不会。”耶伦摇摇头,略显得意,“我绕了一圈从后门回来的,他们在前门的林子里。”   宁洛这才赞许的点点头,叫着索克尔带着十来个兽人冲下去接应,速战速决。   兽人来去迅速,鹤族报信也来不及,只有周围少数几匹狼族赶到。兽人们让驮着猎物的同伴先走,剩下的缠斗一番很快脱身。   外面的动静惊动了熟睡的族人们,不过两头肥妹强壮的鹿让人们完全忘记了被打扰睡觉的烦闷。几个擅长下厨的雌性甚至已经开始张罗着要收拾蒸煮。帕尼连忙阻止了性急的行为。他们留下了一头贮存好,剩下的准备明日一早开工。   在外面欢庆的时刻,耶伦却被宁洛单独叫进了屋。   “找到了么?”   “找到了,你看下是不是这个。”耶伦应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包裹着的植物,因为颠簸和风霜已经蔫了许多。   宁洛接过来只扫了一眼就点点头。这种草药长得很是与众不同,基本不会认错。   “这是干什么的?”耶伦倒像是成了好学宝宝,主动请教。   宁洛却知这个看似轻狂的少年肚子里弯弯绕比谁都多,他也不瞒着,直接道“制安胎药的。”   “安胎?谁?”耶伦说完便立刻认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识趣的闭了嘴。   宁洛嘲讽道,“还能是谁?难不成是给你吃的?”   耶伦晓得宁洛是因为自己的态度不满意,没道理反击,只悻悻离开。   宁洛却少见的在夜里下了床,不顾寒冷连夜处理药材,动作小心而精细。   作者有话要说:  朕的剧情啊剧情…… 第57章 母狼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入乡随俗,程远倒也习惯了做着大锅饭的日子。只不过部落里有的是熟练阳春水之事的雌性,倒也一直没轮上他。   今天趁着狩猎有得的喜事,程远挽挽袖子突然兴致,想要下厨。   异世界的伙食总是很单调,程远实在不想要再吃那些腻人的炖肉了,现下部落里又少有青菜,没法中和,只能从调味上下手。   猎来的鹿虽壮,但是分给着百十来口也是难办。部落里的规矩,肉类是要首先供给着兽人们的,雌性们最多能分口肉汤。   程远在厨房里陪着雌性们忙活着。那头鹿已经被肢解成块,血淋淋的正被冲洗着,锅里已经烧好了水,只待肉下进去,就是一锅盛宴。   “帕尼,”程远凑到人身边问道,“这鹿,准备怎么做啊?”   帕尼瞧了他一眼,好笑道,“还能怎么做,煮熟了就成。兽人们连生的都能吃何况这熟了的东西呢。”   “兽人们肯定不挑,”程远摆摆手,“就是肉,根本不够分。我想用肉汤,做土豆泥。”   “土豆泥?”向来信奉“吃饱就成”理论的雌性倒是没见过这新鲜菜,“怎么做?把土豆捣烂了?”   “差不多。”程远笑笑,“土豆炖熟捣烂了,加些碎肉末进去就可以。”   “可以啊。”帕尼点头应下,却是没当回事。   很简单的东西嘛!   可是程远又为难道,“直接用肉汤炖,太油腻了。能不能加点姜草进去。”姜草是种和现代姜类似用途的东西,只不过生长环境要求和姜大不相同,反而喜寒,冬天生长最盛。   这个小小请求本不过分,不过下锅了一问才知道,姜草竟是都用没了。   “本来就没存下多少,前两天为了给大家御寒,又多加了点,现下是不剩什么了。”   “我去找点回来。”程远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加姜草,说着就要往外走。   “哎!”帕尼连忙拉着他。“这外面上有鹤族下有狼族,你去哪找?”   “这山上就有,我不下去。”程远对着山倒是有几分了解,上次索克尔带他出去透气,他就留意了几个地方。   “那也不成。”帕尼不肯松口,“谁也不敢保证狼族就老老实实不上山。你要是实在想要,找个兽人去!”   程远摇了摇头,“现在外面积雪很厚,兽人们都不记得地方,就上次我和索克尔去看到过一次。”   “那就叫索克尔去!”帕尼也纳闷程远今天怎么这么犟。   其实程远真没有非吃不可的意思,只是最近几天的事情实在是让他憋屈的慌,如今好不容易有点油星在面前,他就总想着要让吃食更加完美些。   索克尔早上便和几个兽人修缮哨岗去了,程远不能、也不愿意因为这么一件事麻烦他。再坚持下去就是自己无理取闹了,程远勉强笑笑,说了声抱歉准备继续帮厨了。   “我陪你去。”宁洛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突然出声把程远吓了一跳。   见帕尼还犹豫,宁洛摆摆手道,“怕什么,就在这座山上,还能让他出什么闪失?”   帕尼拗不过,非说要再加几个兽人陪着,都被宁洛挡了回去。“我们两个出去还不显眼,你再派几个兽人没准儿还真把狼族引上来了。”   就这样,程远在茫然状态下跟着宁洛出了山洞。   银装素裹形容这个世界,是最为的恰当的。   后山上鲜有走兽,据说是因为离部落太近,导致动物都被吓走了,如今至多能有些野鸡野兔之类还蹦跶着,那时部落里就下了规定,不许在后山狩猎。   不过程远见宁洛四下张望,握着弓箭跃跃欲试的样子,倒还真有些“违反规定”的意思,   “你怎么,突然要陪我出来?”   宁洛瞧了他一眼。   真到了外面,宁洛反倒不缩手缩头的怕冷了。他穿得丝毫不显臃肿,耳朵被冻得通红也不肯捂上,手一直搭在弓上未曾放松。   “我怕我不陪你出来,你真再里面闹心死。”宁洛望着白茫茫一片,呵出口雾气。“你好歹是我老乡,举手之劳,我爱帮就帮。”   见程远仍狐疑,宁洛刚想在说什么,忽见一个灰色身影,连忙搭弓射箭,动作一气呵成。   程远跟着宁洛一路跑过去,却见那是一个只肥兔子,此时已经被射穿,只痉挛的蹬着腿。   “不是说,不准狩猎么?”听说这个规定还是宁洛做主定下的,怎么今天倒自己破忌了。   “说是这么说,”宁洛抽了箭,拎着兔子耳朵,“但我也好久没吃肉了。”男人眯起眼睛,怀念似的舔舔嘴角,“分不到狩猎来的,只能自己动手了。”   “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个?”程远失笑。怪不得宁洛特地回去取了弓箭和箭筒。   “也不尽然。”宁洛慢悠悠道,“姜草我也需要。”干炖兔子肉?难吃死了。   “你会做回锅肉吗?”宁洛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会。”程远应着。他之前就是自己生活,又不爱吃外卖,也就学着自己做了。   “那这个,开个小灶。”宁洛支使人来倒是毫不外道。“这里没有除夕,就当是今天了。”   程远深深的看了宁洛一眼,终是把那些话咽了回去,化成一缕叹息散在空中。   四下皆是苍茫,程远只凭着记忆找到那颗大树。幸好他的记忆没什么大的差错,寻了一翻便就发现了那颗歪脖子大树。   “就在那棵树下面。”程远说着抬腿就要过去。   “等等。”宁洛一把拉住他。神色严峻。“那里有东西。”   程远屏息,周遭声音变得格外清晰,他隐隐约约也听到有什么动静从歪脖子树那边传来。   宁洛把程远掩在身后,一步一步小心靠近,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匹母狼。”   “什么?!”程远闻言大惊。但是宁洛并没有想要立刻离开,反而似乎有上前一步的意思。   “它很不对劲。”宁洛道。   那母狼哀哀叫着,声音悲切却微弱。听到他们的动静更加慌乱,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这匹狼……”程远不确定道,“好像是要分娩了。”   它的爪子受了很重的伤,被困在这里走不了,失血过多加上寒冷天气让这匹狼无比虚弱。   程远不禁动容。   宁洛没有看着他,只冷冷道,“正确的做法,是杀了它。”   “不行。”程远言辞并不激烈,却很坚决。   宁洛嗤笑一声,嘲弄道,“物竞天择是自然规律。你现在不杀它,万一它活下来了,就会反过来成为狼族的一份战斗力,哦不,还有可能是两份或者更多。”   “就算是打仗还有不杀俘虏的规矩吧。”程远却是毫不退缩,“它现在孤身,还怀着孩子。现在杀它,就相当于杀了一个孕妇。”   宁洛寒着脸道,“妇人之仁。”   “我是人。”程远说着,字字如句。   程远发现,宁洛有时候很矛盾。   比如现在,他就能蹲下身子给母狼包扎,就连程远把那只兔子给母狼吃了都没有反应。   那狼开始还很害怕,不过当程远把兔子推到他嘴边,只迟疑了一下就大口撕咬起来。它需要能量维持它分娩,无论如何它都要保全它的孩子。   这甚至不是信念,而是本能,   采姜草的时候,程远突然有种直觉,哪怕今天自己没有说,宁洛也还是会救它的。   宁洛身上有种很微妙的气质,他一面懒散纨绔,一面又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   正直。   “你的烧兔子是没有了,不过我可以赔你一顿饺子。”程远说。   “饺子有什么稀奇的,我也会包。”宁洛没了“年夜饭”,心下不痛快。   “那灌汤包呢?”   灌汤包……宁洛眯起眼睛。是有十几年没吃着了。   程远见他动心,眉眼弯弯,倒是第一次这么真心地对着宁洛笑。   “我刚刚还以为,你会想要把幼狼带回去。”那匹母狼最终成功分娩了,它的伤不致命,但是怕是没法行动了。宁洛把幼狼安顿到母狼腹下后,两人便离开。   “我没那么蠢。”程远说着,面上无悲无喜。“引狼入室,我不会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就饿了 第58章 灌汤包   两人想着部落山洞的方向走去,并没有发现身后,就在那母狼四周,暗伏着几双墨绿色的眼睛。   它们收回了原本探出的利爪,默默望着他们,逐渐远去。   说来也巧,也不知道是两人运气好,还是着山林里的兔子被养的太放肆,就两人取道回去的工夫竟然又碰见了一只。宁洛二话没说,拉弓射箭一气呵成,拎着兔子耳朵道,“这吓跑不了了。”   回了山洞,一进门就看见索克尔黑着一张脸在洞口等他。程远心里的结还没打开,没心情热情待他,只勉强露了个笑说“等下开饭了。”   肉是要先给兽人们的,不过宁洛着巫医的身份特殊,以前是他不想、也不喜欢搞特殊化,从不多要什么,这次为了他的灌汤包,宁洛难得开了一次口。   “把那个肉皮留一小块给我。”宁洛说的倒是落落大方,那只兔子却是被他藏了起来,一个人悄悄清洗着。   肉香溢满整个山洞,好些雌性们也跟着流口水,几个下厨的更是加紧了动作,得了族长允许又割了小块肉剁碎了掺进土豆泥了,算是借了个荤腥。   程远吃着土豆泥,倒很是满足。虽说因为调味品太少,味道到底比不上在现代是自己精心做出来的好,但是他也是太过怀念这个味道,一时竟吃的无比香甜,比平日里多吃了好些。   程远趁着族人们都在外面吃饭,悄悄溜进来借用厨灶。他把那肉皮刮干净了,放小锅里煮着。   宁洛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趁着大家不注意也跟了进来。   “做什么?”   “皮冻,晚上包灌汤包。”程远嘴上答着,手里的活也不停。   “用皮冻做?”宁洛眉毛一扬,满脸狐疑。   “嗯,我妈教我的。”程远手上一顿,还没等宁洛再说什么,就又忙活起来。   家事两人都不愿意提及的话题。   宁洛的身份是一个迷,程远不知道,也没有好奇心去探取别人隐私。程远的家庭很简单,也没什么特别,没有父母双亡也没有曲折离奇的故事。   宁洛早就不想家了,但是他知道,程远还是想的。   “好了。”程远熄了火,将锅放在一旁晾着。山洞里再暖和也升不到零上,用不上入夜就能凝固彻底。   “还弄什么?”宁洛凑过来瞧了瞧。   “你还要帮厨么?”像是故意要稀释空气中某种哀伤,程远弯眸调笑一句。   宁洛自然不可能伸手,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道,“我可以去叫凌柔。”   凌柔这个学徒当的可真是亏大了,不仅要当学生还要当保姆,宁洛没事就支使他,倒是真当了亲学生。   一听说是要做个新鲜玩意儿,凌柔那双岁岁寒冰的眸子也泛起了光。到底是十几岁的半大孩子,玩性足着,听了宁洛的话也就悄咪咪进了厨房。   部落里生活粗糙,平日里的面食也都是馒头和饼之类简单的东西。凌柔对于“擀皮”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揉了面团后就只能在一边搅着肉馅了。   程远对于这个兔肉馅毫无信心,不过此时也没地方去找猪肉牛肉的,有的吃就不错了。   开小灶的事可不好让全族的人知道了,几个人捧着准备好的食材做贼似的去了程远的房间。   推开门一看,里面已经坐了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凯旋而归的耶伦。   耶伦怔怔的看着三人,连宁洛都很没形象的端着个锅进来,不禁纳闷,“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灌汤包。”程远费力的扫了个桌子出来,将东西挤挤挨挨的放上,“来,搭把手。”   为了快些完成,宁洛到底还是的伸了手——程远一个人擀皮包包子,可是忙活不过来。   “把皮放在手心,放馅进去,不要太多,会容易漏。在放一块皮冻……”程远已经习惯了老师的身份了,就连个包子也忍不住教一教。   索克尔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番场景。小小的屋子里塞了四个人就已经回不过身,四人时不时聊上几句,竟是无比和谐。   倒显得他像个外人了。   程远见索克尔进来,也没矫情的装作没看见,只点了个头便把人晾在一边。宁洛瞥了程远一眼,不动声色的让了个位置,将索克尔纳入程远的视野之中。   “我来。”索克尔过去,伸手想要接过盆。   “不用。”程远轻轻柔柔的说了句,胳膊一让,躲开了。   索克尔抿着唇站着,不肯走,就那么看着程远,目光无声,却似乎含了千言万语。   两个学生也不好开口,就那么干巴巴的在旁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程远先开了口。   “把包子拿去蒸十五分钟。”程远叹了口气,妥协似的说道。   索克尔哪里知道什么是十五分钟,端着锅一脸犹豫。他怕他再把包子蒸砸了,惹程远不开心。   还是宁洛看不下去,提醒道,“查九百个数就是了。”   收拾好了屋子,程远不放心的跑去看看。一过去就见索克尔满脸郑重的看着灶上的锅,口中还念叨着什么,连程远进来都没有发现。   “……八百一十三,八百一十四……”   程远走近了才听清他嘟囔什么,噗嗤一声笑出来。一面好笑,一面心酸。   “你怎么来了?”索克尔听见声才发现来人,问了一句又怕错了时间,连忙又接着数数。   “数数有快有慢,也不准。”程远掀开锅盖,往里面瞧了瞧。“还是我自己盯着稳妥。”   索克尔不敢吭声,退了一步让了位置,却也不肯走。   程远知道,索克尔现在心里委屈。自己大了这个人十一岁,都快翻了个番了,于情于理,都应该是自己照顾他,而不是他照顾自己。   程远端了锅下来,扬扬头道,“收拾好就过来吃吧。”   这顿灌汤包并不完美,却足够成为一个惊喜。连索克尔这种平日里不重视口腹之欲的人在一口咬下去后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三十来个的小包子,肯定是供不上五个人的。索克尔只尝了一口就无论如何不肯吃了,倒是宁洛毫无客气的意思,虽说嘴上还挑剔着“肉太老”、“皮不够薄”,但一个人就吃了十多个包子。   作者有话要说:  馋了 第59章 药   耶伦已经回来,凌柔便回来和程远一个房间。程远本来就是宅属性的人,几乎不用刻意躲着,整日不出屋就完全避免了和索克尔的碰面。   连神经大条的雷欧也发现了好兄弟的不对劲。索克尔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的——虽说他平时也不乐——就连站岗有时候都会走神。   “想什么呢!”雷欧见索克尔又低着头,用肩膀撞了一下。   “嗯?”索克尔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怎么跟个雌性似的。”雷欧嘲笑道,“你这都魂不舍守几天了。到底什么事,和哥们说说。”   索克尔嗫嚅几下,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雌性如果不开心……是因为什么?”   这可问倒雷欧了。   “雌性的事儿吧……”雷欧挠挠脑袋道,“还是得问雌性。”   索克尔点点头,若有所思。   “凌柔什么时候有时间?”   晚上,两人都躺下了,索克尔突然出声把耶伦吓得一凛。要不是这屋里就他们两个人,他都不知道索克尔在和谁说话。   “……他的事,你问我干什么?”   索克尔皱眉,“你们不是总在一起么?”   索克尔自然不会知道少年人的小心思,更不会知道这句话取悦了耶伦,让他别别扭扭又带着些得意的回答,“下午,会和他打靶子。”   打靶子的地方是山洞里一处光线最好的走廊,不过就算光线再好到底是洞里,在程远这个现代普通人眼里仍是可见度极低。宁洛这几天格外喜欢找他,没事就把他往这里带,说是要让他锻炼锻炼身体,再这么躺下去都要胖死了。   程远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觉得自己是该运动一下了。   “胳膊端平,别急着射箭。瞄都瞄不准你就是在浪费箭头。”宁洛在一边裹着披风不时挑几句毛病,站着说话不腰疼。   索克尔本来是想找凌柔的,没想到会遇到一只缩在屋里不出来的凌柔,当时楞了一下。   程远还当这人是来找自己,见状提着嘴角笑了一下。程远自然是不肯吃一个小孩子的飞醋的,他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他抻了两下要,对宁洛说了句“我先回去了”,转身便走。   “程远!”兽人在对情感的感知方面向来凭直觉,索克尔想都没想就拦了上去。   “有事?”程远仰着头看他,柔柔地笑了一下。   索克尔却被这个笑弄得更加心惊,他沉声道,“有。”   程远没有借一步说话的意思,就那么望着他,像是隐隐期盼着什么,又不肯开口要。   众人见状都识趣的散了,只留下两个人相顾无言。   “我错了。”   程远被这个没头没脑的道歉气笑了,他好笑道,“你错哪儿了?”   “……不知道。”索克尔抿抿唇,“你能不能…告诉我?”   “你觉得,两个人结对,是因为什么?”   索克尔不肯说。他心里有一个答案,一个公认的答案。但程远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回答。   “嗯?”程远上前一小步,逼问道。   “……为了在一起生活。”   “还有呢?”   “……繁衍。”   程远不言语,嘴角浅笑,眉目疏离。   “我说错了,我可以改。”索克尔明明身高比程远高上一头,站在这里却像个做错题的学生,“你说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程远一笑,“嗯,我是教过。”他低头,绕过站得笔直的兽人,声音像是被风吹送过来。“可你没错什么。”   也不知道兽神是眷顾索克尔还是诅咒索克尔,两人的矛盾并没能持续很久,部落里就又出了问题。   族人接二连三的发起了高烧,还都是几岁的孩童。往日响亮稚嫩的童声不再想起,小孩子们都红着脸,可怜兮兮的缩在母父的怀里,睁不开眼睛,更提不起精神。   从第一个孩子发烧开始,宁洛就紧张了起来。他一遍遍的强调要把孩子隔离起来,除了母父以外不许接触别人。   但是疾病还是扩散开了。小孩子们平时总在一起玩闹,在隔离之前就已经被传染。宁洛每天都要配药煎药,却只能勉强把体温降下来,过了一夜又烧起来。   凌柔这几天都不敢和宁洛搭话。   他的样子太可怕了,阴沉着脸,紧抿着嘴,眉目间皆是疲惫。他奔走于几个人孩子的房间,几乎是日夜不肯休息。程远一直觉得宁洛很是懒懒散散,有时候给兽人做简单的换药都是推给凌柔,或者干脆让人家自己动手。   但是对这些孩子,宁洛总是格外的用心,不论是不是虎族的孩子他都一视同仁,甚至比孩子的父母都要着急,哪怕有斯蒙和他共同处理也仍不肯放松半分。   这天,宁洛突然唤了几个生病孩子的兽父过来,他面沉如霜,只说了四个字,“药不够了。”   他试过很多种退烧方剂,只有一种最管用,但是这种草药因为平日不常用又难贮存,再加上生在附近的山上比较易得,部落里屯的量并不多。   “在哪里?我们去找!”几位兽父显然是急坏了,脱口而出。   “在沟子山。”   沟子山,就是“咬人沟”所在的山,那里离狼族所在的山相邻,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我们现在就走!”几个虎族兽人转身便要出发,狐族兽人也一言不发的跟上,全无平日俊逸。   “别急!”斯蒙连忙拦住他们。“你们这七个人根本不够。沟子山那么大,又那么危险,你们七个就这么去了简直是送死。”   “那怎么办!”兽人低哑着呵道,呻吟颤抖着像是压抑不住的火山。   “你们会暴露是必然的了。”宁洛抽过一张纸,边说边画道,“为了加快速度同时保证你们不落单,十个人一组,分三组去找。这种药喜阳,你们到山阳面去找,动作快点不要拖沓。”   前段时间刚下过大雪,近日全无阴天的意思。他们没有时间再去等一个月黑风高夜,只能尽快出发。   因为虎族兽人们对沟子山更熟悉,派出去的除了几个孩子的兽父是狐族人外,尽是虎族。他们挥别家人,在云彩遮暗月光的某一个瞬间冲出洞口。   此时已经快要日出,天空灰茫茫一片,像是谁吐了个烟圈,久久不散。   “但愿他们不要被发现。”斯蒙望着远去的身影,幽幽叹道。   一旁的宁洛却沉吟了一下,“但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有点写不动…… 第60章 复仇   萨斯的家的小雌性恩恩这次也发了烧,都在隔离室里。室内一片愁苦哀怨,小孩子们早都哭得没了力气,只小声哼唧着,当母父的哄着拍着,跟着掉眼泪。   即便是在医学发达的现代,儿童高烧都可能致命,更何况是在这原始世界,没有速效药,只能靠着多少年来积累的经验用药,在这一点上,宁洛当真不敢和斯蒙这样从小习药的祭司争高下。   程远不能进隔离室,只在门口那里安慰着萨斯。   “兽人们已经去找药了,相信他们一定能满载而归的。”   “会的,会的……”萨斯口中念叨着,不知是说给程远还是说个他自己。   “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你要是倒下了,谁照顾恩恩?”   “我吃不下,也睡不着啊……”萨斯正说着,恩恩又醒了,迷迷糊糊嘟囔什么。   这次生病的孩子里很多都是程远的学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程远的心也吊着放不下。兽人在冬季的危险时期是无比重要的力量,从食物分配上就可窥见一二,但两族不惜出动三十个兽人,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也要救这三个孩子,足可见后代对于部落之重。   宁洛没有时间安慰别人,他甚至没有时间好好吃一顿饭。他和斯蒙两个人整天泡在他的房间里研究那些样子雷同的草药和残破抽象的古籍。   等待时间总是格外的漫长。这日,除了隔离室,山洞里都是静悄悄的一片。前几日那狩猎而归的喜悦早已被冲散的一干二净。   此次带队的是雷欧,索克尔作为后方留守。他站在哨岗上向山下望去,穿过一片片苍茫,目送着离去的三队身影。   大概是苍天有眼,这日的鹤族似乎格外懒散,全然没有发现兽人们的行踪。他们只惊动了附近游散的几匹狼,在悄无声息的迅速击杀后,一切畅通无阻。   直到那些熟悉的身影消失,索克尔才匆匆回了洞内。   “已经离开了。”   族长点点头,“那就好。唉,兽神,会保佑我们的。”   索克尔却沉默不语,内心深处升腾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走了么?”宁洛从房间里出来,急匆匆的问了一句。   “走了。”   宁洛身形一顿,“顺利么?”   “还可以。”   听索克尔简单的叙述了一下情况后,宁洛眯起了眼睛,“出去的太容易了……”他踱了几步,突然抬起头,近乎命令道,“打起精神守卫!”   索克尔重重点头,“嗯!”   黎明是人最容易犯困松散的时候,索克尔一遍遍的走过各个岗哨,告诫大家不要松懈。   程远昨夜就没有睡,到了这时实在是熬不住了,回房间躺在床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轻微的鼾声若有若无的想起,凌柔见状无奈的摇摇头。   老师到底在别扭什么呢?   然而这并不是他们该去纠结的。凌柔还要在宁洛手下帮忙,同时还要小心不要妨碍到他,因为此时的宁洛就像是一个易燃易爆的烟火,随时都会被点着,凌柔这几天可没少挨骂。   “部落曾经有过类似的情况么?”斯蒙一边配药一边问道。   “也有。”宁洛道。   往年的冬季,也是孩子生病的高发季节,但那大多都是在冬季第一场大雪时爆发。宁洛今年早早就做了准备,在平日吃的食物里就放了预防的药膳,本以为是躲过去了,没想到,该来的还是会来。   两人正说着,突然又兽人闯进来,神色慌张道,“不好了,部落里有好几个兽人也开始高烧了。”   两人神色一凛,“快叫进来!”   早在几天前,这几个兽人就发现自己有些微热,不过兽人一向自负体质好,这点发热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可谁知道着体温并没有随着时间降低,反而愈升愈高,今早到了换班的时刻连床都起不来,这才和同伴说了。   “胡闹!”宁洛听完,扬手就是巴掌。若不是斯蒙拦着,这巴掌怕是能把这本就迷迷糊糊的兽人彻底拍昏过去。“你们是还嫌不够乱么?这时候逞什么英雄?!”   十几个兽人接连倒下,甚至比孩子生病的还多。宁洛和斯蒙只能挑着严重的先喂药,面色黑的比外面天气还差。   程远一觉醒来也不知是几时几刻,房间里只有夜明珠发着幽幽的光芒,让人昏昏欲睡。推门走出去往往外面的天,只见阴云连绵,虽不至于遮天蔽日,那云彩却厚厚低低的压着,直教人透不过气来。   “是不是该吃中午饭了?”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程远摸摸肚皮,才恍惚间感觉到饿来。   “何止是中午饭,都快吃晚饭了。”   程远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这一觉过去,竟然是过了大半天了。   “我看你睡得太死,没叫你。”凌柔拉着他回屋,从桌子下面掏了个碗出来,“将就着垫一下吧。”   程远拿过白面馒头。此时馒头已经凉透了,不过还好一直用碗扣着,还没变干。   程远道了句谢,捧着馒头就这热水几口下了肚。向他曾经不说家境殷实也算是小康,还真没过过吃馒头就水噎的日子。但此时他也是饿坏了,也顾不上没滋味。   人在心中忧愁的时候是吃不下什么的。今晚只有几个雌性随便弄了些吃食,按人头分到各屋里。程远端着个大食盒,叫了门。   破木门被吱哑的拉开一条缝,宁洛接过食盒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关了门。“你体质太差,别靠近这里。”   程远心下几分郁闷。他不明白宁洛为什么老是觉得他特别弱。他确实比不了凌柔,然而而立之年的男人也正当壮年,他原来也没少泡健身房。   他把这些权当了“老乡”的好意,摇摇头转身去了下一家。   索克尔一整天都没有来找他,或者说,自从那天在练箭处之后,索克尔都没有来找他。这不是他们两个任何一方的错,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思想,不同的灵魂。也许他们两个原本就不应该在一起,或者说,不应该太当真。   程远遥遥望着洞外,天上只偶尔有几颗星星不甘寂寞的闪了闪,月亮趋于圆满,正柔柔的发着些朦胧的光。那光芒只在洞口流泻出几分清辉,却无论如何也蔓延不到自己脚下。   程远呵出一口白雾来,突然想起了一首垂髫小孩都会的诗来。   此时已是月至中天,纵使上午睡了那么久,程远也还是困了。他打了一个哈欠,挤出几滴生理眼泪来,揉揉眼睛准备回屋。   “怎么在这里站着。”缺席了好几日的声音突然响起,程远下意识的抬起头。只见这人逆光而立,看不清面容。天地间的月光好像都聚在了他身上,轮廓模糊不清。   “哭了?”青年大步走到他面前,手指抹上眼角。   “啊,我没有,我只是打了个哈欠……”   青年显然把这具当成了雌性抹不开面子的别扭。他举着手,似乎无所适从。   眼前突然投下一大片阴影,有什么柔软温暖的东西覆上他的额头,在那里停顿了一秒。那力道不重,似乎怕碰坏了他,然而又不同于柳枝点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浓重感情。   程远抬眼望着他,忽然开口道,“你记得这是什么么?”   “……吻。”   “那,什么是吻?”   “是要和喜欢的人做的事。”索克尔一字一句,如同背书。   “那你……”程远刚想说什么,又止住了。不能再说下去了,那样太矫情。   索克尔望着雌性远去的身影,眼底情愫莫名。   他今天守了一整天的岗。三支队伍的人都还没有回来,不知道不是还没有找到。索克尔回了房间,倒头便睡。他还得等着换下一班的岗……   程远是被外面的哭号声惊醒的。一直在医室帮忙的凌柔猛地推开门,拉起程远便走。“快!去会议室!”   出门的那一刻,程远不受控制的向洞外看去。那一幕,他在很多年后都记忆犹新。   一匹狼冲向洞口的岗哨直取兽人咽喉,那浴血的猛虎仓皇躲闪,被生生撕咬下一块皮肉。痛苦的咆哮鼓动着他的耳膜,虎爪猛地拍下,脑浆迸裂,遍地狼藉。   “走!”凌柔猛地一拽程远,向会议室奔去。   会议室是位于山洞深处的一个巨大房间,此时两族的健康人都被紧急聚集在这里。孩子们缩在母父的怀里瑟瑟发抖。   耶伦满脸是血的抬着一个兽人进来,凌柔连忙准备上药做伤口处理。   “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耶伦抹了把脸,汗水和血迹混在一起,只有那双淡墨色的眼睛仍澄澈有神。他压低了嗓子在凌柔耳边道,“难办。最后一道岗也会有狼冲上来,千万不要出去,洞口现在很危险。”   凌柔目光一紧,下手不小心重了。   “能不能干!”宁洛突然出现在身后,压低嗓子呵斥道。   凌柔抿唇,手上速度加快。   “所有雌性都在这儿么?”宁洛环视一圈问道。   “都在这儿。除了……慕礼。”   “他?”宁洛突然笑了一下。“不用管他。他皮实着呢。”   慕礼确实活得好好的。他站在北洞口处,背上一个箭筒,手中一挽弓,大马金刀的立在那里,竟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嗖嗖嗖——三支利箭一齐升空,直穿了一匹狼的头、胸、腹。它死不瞑目的瞪大眼睛——原本下一面它的牙齿就可以刺穿那个背对他的兽人的脖子。   宁洛冲向南洞口,在出山洞的那一瞬间,他余光看见了一个灰色的影子。   毫无迟疑的,他抽出腰间短刀,猛地掷出。短刀插进狼首眉间,半天才有血隐隐渗出。   凌柔看着倒在那里的尸体,浑身一凉。   “愣着干什么!”宁洛抛给人一张弓,接着从背后筒里抽了只箭,蓄力拉满了弓。   那支箭化身寒芒,破空而出,直插狼腹。   “我……我还没练好。”凌柔握着弓,却没有拉开。   他确实练了很久了,那怕隔着很远,在光线幽暗的情况下也能正中靶心。但他还没有实战过,他不怕射不中,却怕误伤自己人。   “对着靶子练永远练不好。”宁洛再次蓄力、射出。“只有见了血,你才能真正认真起来。”   “看见那儿了么?”宁洛扬扬头,在他示意的方向,一个白色的身影翻跃着,不够孔武,却足够勇敢。“你不拉开弓,就永远只能躲在他后面,成为一个累赘。”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我终究没有能在寒假,完结。   保证不坑,争取一周四更。 第61章 血夜   耶伦在狼群中艰难的挣扎着。   他在力量上远远不及其他兽人,只能努力在技巧上见长。有好几次,当他同时被三四匹狼围住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应接不暇,毫无招架之力,唯有躲闪。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参加战斗。   毫无预警,毫无准备,他完全是被索克尔从床上拖起来扔到狼群堆里的。   漫山遍野的灰黑色,漫山遍野的利齿寒芒。他根本不害怕,也来不及害怕。通往洞口的路就在这里,守不住,里面的孩子和雌性全都活不成。   守卫部落的安宁是每一个兽人的责任,这是他们从觉醒的那一刻就烙印在血液里的义务。   他不是害怕,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在担心一个人,可是现下的情况,让他想明白那个人是谁的时间都没有。   “糟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凌厉的风扑向他的后背,但他完全没有机会躲闪,左侧巨狼的利齿已至面前,他只能选择保命未上,生生挨了那一爪。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北风呼啸的山林里,连最后的哀嚎也没能传出米酒扼杀在了喉咙里。   扭身将那匹狼拍飞,耶伦转过头向洞口望去。那里有一个清瘦的身影,双手持箭,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这是一场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战斗。他们早知道寻药的队伍出发,部落里守卫力量降低,最应严加防守。然而夜色使他们放松了警惕,他们没有迎到采药归来的同伴,却迎来了墨绿的眼瞳。   原始的战斗,没有那么想象中的厮杀壮烈。所有的嚎叫与鲜血,都被浓浓的夜色所掩盖。血腥味融进雪里,又渗入土地。敌人从四面八方而来,避无可避,只能迎难而上。有些被撕碎了腹部,当场毙命,有的重伤在身,被同伴拼命护着送到了医室,生死未卜。   洞外的快节奏战斗,在洞内被无限延长。没有战斗力的雌性们只能焦急的等待着,期盼一个安然无恙的消息。斯蒙的衣服早就被血迹染得斑斑驳驳,在一片火红之中浸了浓郁的黑。   程远被紧急调来了医室,血腥气充斥了他的鼻腔。他下意识的辨认每一个来人,一面希望快点见到那个人,一面又希望来的人不是他。   “想什么呢!”斯蒙低声喝了一句。   程远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药撒了大半。   “抱歉!”他手忙脚乱的敷好药,兽人忍痛的喘息让他心慌。   “别想了,他不会有事的。”斯蒙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也不会有事的。   张口,合上,甩头。一匹妄想跃上石阶的狼被狠狠甩在里地上,脆弱的腹部被一脚踏上,顿时再难翻身。   祭司的祈祷,对于索克尔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用。狼族好像盯上了他,不要命一般向他围攻过来。他守着最下面的第四道岗,不敢放松半分。   或许他是全族最优秀的勇士之一,然而面对着如此多的敌人,终究免不了背水一战。   部落里的兽人已经不多了,他退下了,没人能替他。他身上的毛发已被血水浸湿,又在寒风中冻成细小的冰渣。他知道自己受伤了,胸口处被那匹灰狼偷袭,也许皮开肉绽,也许深可见骨。   “索克尔,快回去吧!”雷欧努力的靠近他,想要为他分担一部分压力。   虽然他自己也是腹背受敌。   回答他的,是一声响彻山林的虎啸。   这一夜,血水在暗淡的月光下模糊成浓郁的黑,两族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战斗着,或许有的偏技巧,有的重力量,然而一定相同的,是守护部落的心。   狼族来的突然,退的也干脆。他们好像并不准备在今夜决一死战,杀的利落,退的也毫不犹豫。   那声从遥远处传来的狼嚎预示着鸣金收兵。兽人们却好像杀红了眼,奋力扑向最近的敌人,咬死了不肯放松,生生将其扼至窒息。   “不能追!”这话是雷欧代索克尔喊出去的。索克尔的喘息急切,却不敢大口呼吸,直到此时,痛觉才重新占据了他的大脑,提醒他的伤痕累累。   宁洛带着面部僵硬的凌柔回来,衣角处溅了血,融到黑色布料上,看不真切。   “准备。”   宁洛的指示简短,然而在他开口之前,凌柔已经走向了药匣子。他的脑子里还留存着寒冬的冷意,那一声声凄厉嚎叫都被揉进风里,扯成一种让人无法喘息的压力。   有些兽人甚至都没有精力再变回人形,他们步履迟缓的回来,沿途是一路的暗红,哪怕是寒冬的低温都抑制不住那浓浓的血腥气。   程远在洞口的角落盯着每一个进来的兽人。他至今都分不清兽型时的兽人。每进来一个人,他都要想一次,“是他么?”   心脏跳动的比哪一次都要剧烈,他有一种强烈的不安,这种不暗像乌云一样笼罩了他的所有思绪。   当那个身影出现,哪怕被血水污秽遮住了面容,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程远下意识的跑到了那人的面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然而往常总是耐心待他的人今日却似乎并不想多言。青年只低头看了他一眼,就绕过他布置伤员。   程远在原地怔了两秒,浑身的血液都好像涌上了大脑,双手僵的发麻。身后传来帕尼唤他的声音,叫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回应。   盆里的水一遍遍被染红,又被人重新换好。发出痛呼的人是幸运的,因为还有很多人,连出声都做不到。   在生死面前,他们只能救最有希望的,那些只剩下微弱喘息的兽人连药都服不下,只能上些药,尽人事听天命。   每个人都不可避免的受了伤,包括耶伦。从右肩到腰左侧,三道抓痕划开皮肉,血肉翻绽出来,在白皙光洁的背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动手吧,没事。”耶伦背对着凌柔说道。   凌柔知道,这伤对于兽人来说不会致命,但他的手还是紧张的发抖。   “疼也忍着。”他这样说着,受伤的动作却轻如细雪。   所有的伤员都安顿好,已经是次日清晨了。还有能力的兽人们返回山脚,沉默的将同伴们已经僵硬的遗体抬回来。他们没有墓地,只能就近埋在后山的一颗大树下,连最简单的仪式都没有。那些没有盼回亲人的人们哭着唤着,却也唤不醒一个永远长眠的人。他们甚至都没有时间道别,因为谁也不知道,狼族的下一次突如其来,会是在什么时候。   “索克尔,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族长关切的看看他,摇摇头,“快去休息吧,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   索克尔还想要坚持一下,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找不到着力点,脑子昏昏沉沉的连连声音都听不真切。他勉强点点头,往房间的方向走。   “索克尔。”程远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唤了他一声,声音颤抖着带着些试探。   索克尔紧紧蹙起了眉头。他的雌性肯定是吓坏了,自己却还没有安慰他,是他的失职。他想要伸手摸摸雌性的脸,拉过他在怀里,再拍一拍他的背。他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天,外面的雷声特别大,闪电亮的能把整个天空照得亮如白昼。就那一次,他的母父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不要怕。   后来……   索克尔努力把那个暴雨如注的雨夜记忆挤出脑海,然而他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身上冷的厉害,他撕心裂肺的叫着他的母父,而那个人却只看了他一眼,然后反锁上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   “索克尔?”程远以为他不耐烦,定了定神还是继续劝着,“只有你没有检查了。兽人的愈合力虽然好,但也不是什么都能靠自己养好的。你去看一下……”   雌性的话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索克尔觉得自己的状态似乎不太好,但他又不希望让自己的雌性——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会担心自己的人——担心自己,那是一个兽人的义务。他想要回到房间里,等自己状态好一点,或者找其他同伴……   他这样想着,向房间的方向迈开步子,却脚下虚浮。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他听见他的雌性惊恐的喊着他的名字,却看不清雌性的面容……   “这么重的伤怎么没人看着他!”   宁洛气到手都在颤抖,双眼通红的咆哮着,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怒火波及到周围所有的人。   但是没有人对此表示什么不满。   那伤口骇人至极,从左胸口斜着切下,一直到右侧肋骨旁,横切过胃部的地方所有的皮肉的翻了出来,好像能隔着薄薄的一层肉窥见内脏。伤口上被人乱七八糟的撒了点药草草包扎,然而土粒都还嵌在鲜红的肉里,潦草的一塌糊涂。   宁洛深吸几口气,沉下声音,颤声道,“所有人都出去,他需要进行缝合。”   房间里只留下凌柔做助手,程远固执的不肯走,被宁洛怒斥了一句。   “凌柔也没见过缝合手术吧。可我见过”程远的声音出奇的平稳,然而那种平稳就像是暴风骤雨里的一层窗户纸,吹一口气就能破。   他根据原来看的电视剧和电影的记忆,有条不紊的准备着热水和毛巾,又取来两瓶度数极高的酒,最后跑到族长那里,求来了全族最亮的那颗夜明珠。   凌柔取来了针和线——这是部落里最细的针线了,但是也很少会用在治病上。用宁洛的话说,就是这一针下去都能要了人命。   “不用这个。”   宁洛扫了一眼,突然转回头去了内室。他从枕头底下翻出了一个小包裹,程远只看了一眼就断定,这一定不是现代的东西。   甚至……不是现代的普通人能有的东西。   宁洛把魔术扣撕开,将卷成卷的包打开,里面是各种各样程远认识过着不认识的刀具,一个个都小巧的还没有人的手长,却各个带着银光,显然被主人保存的很好。   宁洛从一个小口袋里,取出一个塑料封的袋子,上面蓝色的字迹越入程远的视线。   “用这个。”   宁洛引着针线,凌柔按照他的吩咐清洗着伤口周围,还有嵌在肉里的沙粒。   “引线。”宁洛哑声道。   程远看了一眼他手中,那根线依旧没有引上。   凌柔把线引好交给他,程远持着夜明珠,将所有的光线都聚集在这一小片区域。   宁洛抬起手要落针,可那手却似乎不听他控制了一般剧烈的颤抖着,他甚至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都没有成功。   他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额头,几乎是放弃了一般的说,“叫斯蒙进来。”   斯蒙按照宁洛的指示一步步做着,他的手很稳,衬得宁洛的声音更加颤抖。   程远在一边紧紧握着兽人的手,他甚至没有精力去探究宁洛为何如此失常。他的所有身心都在这个生死未卜的青年身上。   谁也不知道手术会不会成功,一切只有等索克尔醒过来才能下定论。   程远伸出手,拂过索克尔的眉头。   他突然觉得,之前自己的纠结,似乎都很可笑。   他在乎的东西,在这个世界,根本不重要。   “求你活下来吧。”程远这样祈祷着。“只要你活下来,我就为你找一个雌性,剩下你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唔……大家当这是两更好不……好   顺便,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但还是强调一下,所有关于医学方面的东西全是作者瞎bb的。但是警用和军用的装备里确实是会有针线的,这个没问题。 第62章 关于宁洛   “结束吧。”宁洛从嗓子眼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干涩嘶哑,像是两块石头摩擦发出的声音。   他虚脱一般的坐到椅子上,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收拾好就出去吧。我得看在这里,防止他高烧。”   程远望了他一眼。   宁洛身上满是血腥气,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却还强撑着不肯合眼。衣衫已经褶皱不整,头发也乱七八糟的垂到了额前,掩住他眼角的细纹。   “你去睡吧,我盯着。”程远说着,收拾着东西。   那句“不行”刚说了一般,宁洛突然又止住了话头,只疲惫的点了点头,叮嘱了句“发烧立刻叫我”就回了內间。   斯蒙也忙了一个晚上,程远便让他也赶快回去,只留下凌柔同他一起整理着剩下的东西。   四下无声,索克尔的微弱呼吸在寂静的石室里清晰可闻。程远突然出声问道,“宁洛……是什么时候到部落的?”   凌柔歪头想了想,“好像是五六年前吧,怎么了?”   程远低下头,目光微动,“没什么。”   这一夜,程远就坐在床榻边,支着头看着床上眉头微蹙的青年。他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这个人。他的眉目深邃,有淡淡的眉心纹,鼻子挺却不是很翘,显得面容没有那么灵动;唇色暗淡失了血色,看上去疏离而冷淡。他的面容算不上是顶好看的,只是胜在干净硬朗,又带着尚未褪去的少年人的青涩,两种气质融合在一起,便会形成一种难以准确描摹的神态。   “何苦找我结对呢?”程远伸出手,轻轻抚开青年蹙着的眉。“如果不是我,你或许已经拥有一个属于你的家庭了吧。”   他抬起头,环视四周,突然觉得这里无比的陌生。   是他一直自欺欺人的随遇而安了。这个地方原本就不属于他,如此得过且过的待下去,对自己和别人都没有好处。   他要的是爱情,而索克尔要的是家庭。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快快醒来吧。”程远在青年的额前,落下一个吻。   黎明的时候,宁洛又过来了一次。   程远知道他也一直都没有睡。宁洛似乎太过于关心索克尔了,这种关心让程远不禁起疑。但他并不想这样冒失的直接去问,他默不作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   “怎么样了?”宁洛走过来,探了探他的额头。   “还没醒。”程远小声道。“但是睡得很不踏实。”   床上的青年闭着眼,眼珠却在眼皮下不停的颤抖着,好像在经历一场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他的胸膛起伏着,微弱却急促,嘴唇颤动,仿佛要诉说什么。   “……”声音如蚊若不可闻,程远低下身子,仔细听着。“索克尔,你说什么?”   “不要走……”青年努力地摇了摇头,像是要从噩梦中挣脱出来。   微弱的声音在石室里被无限放大,如同雷鸣。   宁洛宛如被雷劈中了一般僵在原地,下一声的呓语,却比上一句还要清晰。   “母父,不要走……”   程远抬起头。   宁洛的嘴唇都在颤抖。他的眼眶开始泛红,那双向来带着懒散戏谑的眼睛渐渐涌上了水意,慢慢盈满了眼眶。   啪嗒。   第一颗滚烫的泪珠滑落下来后,泪水便如同暴雨般倾斜而下,竟是止都止不住。   他倚着床边一点点的蹲下,颤抖着抱住索克尔的头,泪水顺着面颊滴落在青年的发间,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走……不走了……”宁洛喃喃道。声音中夹杂着哽咽,蒙了浓浓水汽,像是一场不会放晴的雨天。   “我是二十年前来到这里的。”宁洛抚摸着索克尔的面庞,手指描画着他的眉眼,眼中有着从未见过的温柔,如同万物复苏,冰雪消融。   同程远一样,宁洛来到这个世界时,也是浑身的伤,被一个兽人救了回去。他身上的伤很重,幸好当时族里的巫医是真的东邪医术,再加上他自己原本就是特种兵,后来转职从了医,身体素质和医学知识都很好,不出一个月的时间也就好利索了。   对于当时的宁洛来讲,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些事情,他或许真的会慢慢接受这个兽人。   “我那时候,比你的反应过激多了。”宁洛的声音沉缓如溪水淙淙。   当得知自己要和一个兽人结对的时候,宁洛是前所未有的抵触。但他并没有急着反抗,而是默默地等着一个合适的时候离开。   “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真的要形容那个自从十几年前就再也没见过的人,他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千言万语都只能画作一个“很好”。   一个不够,两个都不够。   “索克尔的性子随他,不过可比他好多了。”回忆起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有淡淡的笑意,像是冰雪初融时展开的一朵梅花。   那个兽人几乎是对他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连最难找的果子和最难猎的肉,都是只要他开口要,隔天就一定会摆在他面前。   只有一件事情,他从来不答应。   “他不肯放我走。这些兽人啊,最难骗了。他们甚至都不相信判断,只信直觉。”   他打不过力能扛鼎的兽人,便迂回手段,想要借此消除兽人的戒备心,所以佯装答应了结对的要求。   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候,宁洛疼得厉害。他以为兽人这种头脑简单的生物只会蛮干,完全不会顾及他的感受。他咬紧了牙,嘴唇都被他咬破除了血,想要挺过去算了。   但身上的兽人,却出奇的温柔。   兽人一言不发,低下头舔着他的脸颊,无声的安慰着。他疼的发抖,好几次都没能进去。就在他自暴自弃的想要兽人不用管他直接进去的时候,兽人停了下来,在他身下摩擦着发泄出来。   “其实,如果我当时愿意试着接受他,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但他还是惹怒了兽人。   他靠着连日来培养的信任,终于偷偷跑出去了一次。但他并没有想到,这里的自然环境会这么危险复杂。他被一群豺狼围攻,危在旦夕。   “对,是他出现了,然后救了我。就像那些女生喜欢看的恶俗小说那样。”宁洛说着。“我欠他两条命。”   救回雌性的兽人沉默不语,他没有问宁洛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座山林里,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还要跑。他把雌性禁锢在部落里,偶尔让他出去,也要紧随身边。他们   “我如果真的想跑,还是有机会的。”   但是宁洛没有等到那个机会。   “一个月后,我发现,我怀孕了。三个月的身孕。”宁洛说到这里,看了程远一眼。   程远抿着嘴唇,神情戒备。   宁洛仿佛没有看见,自顾自接着道。“这里是没有堕胎药的,他又把我看得死死的,连个意外流产的机会都不给我。”   六个月后,索克尔出生了。   “我那时候是真的恨他。”   在宁洛之前的二十几年的生涯中,他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怀孕,甚至会生下一个孩子。   “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就这么大点。”宁洛伸手比划了一下。“我一下子心就软了。”   但他终究是他。   “还记得凌柔兽父拼死带回来的那个红果么?”   程远顿了一下,点点头。   生产之后,他翻遍了部落里大大小小的典籍,终于发现了这种果子。他知道以他当时的状态跑不出这山林,就算跑出去了也一定会被嗅觉敏锐兽人追回去。在某个暴雨的午后,他不顾生产后身体还没有全然回复,趁着兽人出去给他找补药的时候跑到了后山,采了红果。   “我是当着他的面吃下去的。我说了好多恶毒的话,他一句嘴都没有回,只给我烧了一大桶的热水,要我别着凉。”宁洛坐在床边,揉了揉膝盖。“这双腿就是当时落下的病根,一到下雨阴天,或者是这种冬天冷的时候,就会疼得厉害。”   程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怪不得他总是一副很怕冷的样子,也不怎么常站着。   “我和他兽父的事情,是我们上辈人的事了。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他。”宁洛顺过索克尔的发鬓,尾音带了叹息。   “那个时候,我怕我心软了就不肯离开了,从来没有带过这孩子,一天都没有。哦,有一天,就那一天。那天下着暴雨,那人不知怎么一直没有回来。我就带了他那半天,然后就,一去不复返。”宁洛的声音微颤,带了哽咽。   “所以你别怪他对孩子这么执着。他太想要一个家了。”   “所以说,我也会怀孕?”   宁洛瞧了他一眼,笑了。“就知道你憋了这么久还是要问。我要是说我是双性人,你信不信?”宁洛突然朝他眨了眨眼睛,生出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俏皮,语调却又带着认真。   程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逗你的。”宁洛摆摆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我体质特殊吧。更何况,就算是本土雌性,受孕率也特别低,你一个外来的没那么容易怀孕。”   宁洛站起身子,掸掸衣角。“好了,故事讲完了。他伤口恢复的不错,兽人就是皮实。我回去睡觉了。”   “……要告诉索克尔么?”程远突然问道。   宁洛走到门口,闻言站定。   “你的身份。”程远补充道。   “不用了。”宁洛摆摆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了。”   这孩子已经失去他一次了,不能再失去他第二次。   作者有话要说:  嗯……想把宁洛的故事单独写出来。好喜欢他。   作为军人的他浑身正义,又骚的一批。 第63章 我好想你   这一日的清晨再没有新一天开始的美好,全族上下都弥漫着压抑的气息,谁也没有大声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似是怕惊扰什么、唤醒什么。在雾气还未完全散去的时候,这个经历了一夜血雨的山洞终于迎来了他们迟到了一整个夜晚的人。   去时浩浩荡荡的三十人队伍如今只零星回来几人,尚不足三分之一。每一个寻药归来的兽人都伤痕累累,满面风尘。   洞外的鲜血早已经氧化,黑中带着些许暗红,同洁白的雪地形成刺目的对比,晃得人眼睛生疼。   归来的兽人什么也没说,他们只望着那一夜激战的无声痕迹,眼眶重重的黑眼圈隐秘地遮住了泛着的红,满布的红血丝将那眼眶中含着的某种晶莹晦涩的藏住,唯有滚动着的喉结暴露了他们内心的风起云涌。   “我们一上山就被缠住了。”兽人不顾劝说,坚持要把事情交代清楚后再去休息。“或许是吃了上次的亏,狼族不肯轻易上前,只在周围阻碍着我们的行动,却不贸然发起进攻。我们一边和他们纠缠一边寻找药,那些巫医所说的阳光充足的大片空地的地方上寸草不生,丝毫没有草药的迹象,只在一些极陡峭难上的崖壁上才能找到零星少许。我们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才赶在黄昏前凑了这些草药,想抓紧时间回来。”   听及此处,宁洛眉梢一挑,打断道,“你是说,我指出的那几个地方,都没有这种药?”   兽人肯定地摇摇头,“没有。什么草都没有。”   宁洛目光一沉,不加判评,“你接着说。”   “下山的时候,狼族咬得更紧。我们是分三路走的,人数不占优势,为了减小伤亡,想要借着地势躲开他们。可他们一直不肯靠得太近,拉锯战了一段时间,快要入夜的时候,我们终于下了山。”   “只要过了那片空地,穿过林子,我们就能回到部落了。我们都以为胜利在望,可谁知道……”兽人双手握拳死死攥住,胳膊上青筋隐隐暴起,脸颊的肌肉都在颤抖。“那些狼族突然发起了进攻,连天上的鹤族都参与了进来。是我们大意了……我们以为下了山就万事大吉,没想到狼族是先为了拖住时间,同时消耗我们的体力,到了山下,才是他们真正要发起进攻的地方。”   山下开阔地积雪充足且暴露在月光下,雪地对月光的反射使鹤族的可视度更高,提高了他们的战斗力。   “鹤族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飞上天去,我们没带弓箭,也来不及化形,奈何不了他们。几次三番之后队形就被打散了。我们几个身上背的草药最多,其他兽人……”兽人的喉结一滚,“是其他兽人掩护着我们,才死里逃生,逃出来的。”   四下一片寂静,唯有那个兽人颤抖的呼吸清晰可闻。   “我对不起部落……”兽人把脸埋在手心里,他们是不能哭的,就算是哭,也决不能让别人看到。   “不,你们都是勇士。”宁洛突然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他的面容被黑纱遮盖的看不清楚,唯有一双纯黑的眼睛,如上等黑曜石暗夜流光。“孩子和同伴们会因为你们的努力而重获新生,你们带回来的药,就是部落的希望。”他轻轻拍了拍兽人的肩头,声音出奇的柔和,像是夏夜母亲给孩子唱摇篮曲时的语调,“回去休息吧,部落的明天,需要你们。”   会议室里,空气前所未有过的凝重,仿佛被什么人无限压缩,让人喘不过气来。两族族长分别坐与位首,虎族族长手边第二个位子空着,只有一把孤零零的椅子,程远坐在最后一个位置上,有些心不在焉。   他没没想来参加会议,是宁洛非要他过来,说“他醒了你就过去看他,也不差这几秒钟”,他才无奈答应。   “没想到……鹤族真的插手了,还做的这么彻底。”还是睿先打破了平静。   宁洛冷哼了一声,“他们早就插手了。你们以为,这场奇怪的高烧是怎么来的。”   “你是说……”   宁洛低头转着茶杯,杯里没有茶叶,只有半温不凉的水。“第一个发病的孩子,就是那天冲出洞口,险些被鹤族抓伤的那个。他虽然被兽人救了,胳膊却还是被划破了皮。伤口很浅,除了愈合的慢以外没什么毛病,谁都没当回事。要不是我那天突然想起来问了他母父,怕是还不知道呢。”   “仅凭这一个猜测,不妥吧。”虎族族长道。   “还有那个救孩子的兽人,”宁洛补充道,“他是第一个发病的兽人。而且今天回来的兽人也说了,沟子山上我所要找的这种药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再一再二,又再三再四?”   “鹤族善药,如果真的是鹤族故意爪上下毒,怕是不好解。”   “哪有那么玄乎的事儿。”宁洛嗤笑一声,懒洋洋的靠在了椅子上,背却挺得很直。“万物相生相克,除了那还春丹,也没听说鹤族有什么药是不可替代的,无非是药效强弱的问题罢了,又不可能让他鹤族一家独大。”   斯蒙也点点头道,“药已经让他们服下了,兽人们都退了烧,孩子们的体温也都降下来了,没什么事。”   “鹤族搅和进来,真是一个大麻烦啊。”族长叹道。   “鹤族飞到高空,就是再精湛的射技,以我们现在的射程来讲,也奈何不了他们。”凌柔想起昨晚的场面,沉吟道。   宁洛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迟疑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程远一回到屋里就看到索克尔正挣扎着要起身,吓得他连忙按住人,连声道“别动。”   “你伤口还没好,小心崩开。”程远小心的查看一番,确认没什么事了才舒了一口气。“你醒了怎么也不叫人,就自己冒冒失失的要坐起来了。”   “我梦见你了。”索克尔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我梦见你说你要出去一趟,然后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程远低头给他掖被角,也不看他,只道“做噩梦了吧。”   手突然被人拉住,程远顺着胳膊望过去,床上的青年唇上还是没什么血色,一双眼却直直的看着他,毫不掩饰,“战斗的时候,雷欧说我疯了。可我知道我没疯,我不会让自己死的,我也不会让狼族冲进去。”   “一想到里面有你,我就不可能让他们过去。”   青年很少会说这么多话,程远对这种“索克尔式情话”一向没什么对抗的法子,只搪塞道,“那你还不要命似的拼,受伤了都不说。”   “对不起,我错了。”索克尔把他的手完全握在手掌里,凝视着他的眼睛,“我下次一定早点疗伤。”   “嗯。”程远应了声,算是原谅他了。   青年却是不放手,接着道,“还有,孩子的事……你也不要生气了。”   “我不生气。”这句话,程远说的真心实意。“你说的是对的。”   至少在这个世界,甚至对于他所在的那个世界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对的。   婚姻不需要爱情,合适就够了。   “那我们……”索克尔期期艾艾的看着他。   “会有孩子的。”程远说着,更像是一种许诺。“会有一个健健康康的小兽人,像你一样勇敢。”   “还要一个像你一样的小雌性。”索克尔像是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什么,坚持补充道,“像你一样……一样好。”   他的雌性到底哪里好呢?他也说不上来。他这一生只有着一个雌性,他也没有留意过其他雌性,而生命中最熟悉的母父的形象,也早早被时光冲刷的模糊不清,使他并没有可以比较的对象。   但他也不需要说出雌性好在哪里,总之,他的雌性哪里都好。   在他身边就好。   程远闻言,不置可否,只俯下身子,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这应该是一个短暂的吻,像一片落花飘到湖面那样浅淡轻柔。可突然有一只手按上了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程远“哎”了一声,却怕碰了伤口不敢挣扎。青年像是仗着程远不敢逃,探出舌头扣着他的牙关。   程远从来没有教过索克尔这种深切的吻,一切都是原始的无师自通。他只想要探求雌性的气息,想要在他的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告诉所有人,这个雌性是他的,别的人,都不能碰。   口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这种气味让程远心惊又心疼,全然放弃了抵抗,只任凭对方肆意的挑弄着,压榨最后一点空气。   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房间的温度都好像升高了许多。青年同他额头相抵,嗓音带着刚醒过来不久的沙哑,“我好想你……”   许久不曾温存交谈,我好想你。   鬼门关走过一遭,生死一次,我好想你。   索克尔不喜欢说原因,他只把最后的结果摆在程远面前。   好险一生不见,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其实结尾本来接一个H的……写着写着突然就,变成情话了emmm   看情况下次写吧。是一个色气满满的骑乘位play。   朕是不是……掉收藏了?QAQ这学期课太多了啦……好多东西都不会,所以说好的一周四更就变成了一更TAT   呐一周不见,朕好想你 第64章 九死一生   狼群的退去在旁人看来似乎很没道理,任谁都觉得当夜乘胜追击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宁洛和族长几人,却对狼族的行为无比明白。   “他们在等。”宁洛负手而立,望着洞外半轮即将趋于圆满的月亮幽幽道。   “如果两族,倾巢而出,有把握么?”凌柔问道。   “没有。”话虽残忍,宁洛却答的毫不迟疑。   “那我们……还有可能联合别的部落么?”凌柔问出了口,却是连自己都不相信。   别说两族争斗別族不干涉,就算能找到愿意帮忙的部落,以他们此时完全被围困的境遇,出去递信都是难上加难。   “我们最大的敌人是狼族,最大的麻烦却是鹤族,没有他们,狼族根本成了不这么大的气候。”   鹤族本没什么本事,奈何生而有翼。   “对付鹤族……”凌柔皱起了眉。   鸟族的部落本来就少,因而大多抱团,估计是人人都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除非能找到一个部落,他们不与鹤族交好,又敢参与进来,甚至,还要有一定的战斗力。   凌柔:“鹰族!”   宁洛:“鹰族。”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不到万不得已,宁洛并不想动用鹰族这根线。   那日交易日,鹰族族长对“百鸟朝凤”的态度很微妙,眼神中有着未加掩饰的不屑一顾,这与兽人世界崇尚神灵一点很不相符。而且他看程远的眼神,带着探究,又像是觉得好笑。   临走的时候,鹰族族长悄悄在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宁洛一怔,不动声色的把东西藏在袖子里。   鹰族族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戏谑让宁洛都不禁心中一凛。   宁洛从床下摸出一个匣子,里面的东西被用软布一层层垫好,生怕磕碰。   那是一个类似烟花的东西。不过如果要确切的说,应该是“信号弹”。   宁洛握着它,像是握着一个定时炸弹。   他不想动鹰族这条线,那个鹰族族长,让他很不舒服,像是会被他生吞入腹,   “我需要一个人,把信号弹送出去。”翌日,宁洛召集了部落中最英勇的几位勇士,秘密来到会议室。   “没有同伴,没有帮助,你需要一个人下山,躲过狼群的包围,穿过密林到对面最高的那座山上去,引燃这颗信号弹。”   宁洛扫过每个人的脸,顿了顿,“有可能,会有人来接应你。”   “有可能?”兽人们面面相觑。   这个词未免,太过危险。   九死一生换来的,难道只是一句“有可能”?   “对。”宁洛双眸平静,古井无波。“正因为生死攸关,所以我才要把话说在前面。这次的行动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成功了,我们的困境或许就能迎刃而解,失败了,你就孤立无援,只能再孤身一人,九死一生的回来。”   众人面色都不大好看,静默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出声。“我去。”   第一个人出了声,紧接着就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宁洛望着一张张坚定的面庞,双手握拳微微发抖。   他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微沸着,循环过每一处肌理末梢。   他经历过生死,也经历过背井离乡,以为他已经很老了,然而这一刻,他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当年的什么时候呢?大抵是“年轻气盛”吧。   “只能我去。”门突然被推开,一位少年缓缓走了进来。他的脸色苍白,没有气色,乌发如瀑随意披散着,发尾有些发焦,胡乱缠绕在一起。唯有一双眸子清凉,带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你伤没好。”   “皮肉伤罢了。”没折骨断筋,堂堂兽人,怎么算得受伤。   “这么多人都在呢,不用你去。”在座一位强壮的成年兽人开口道。   无论是武力还是体力,耶伦都远不及在座的几位兽人,把这么重要的任务转交给他,于他于部落,都不是一个妥当的决定。   “不一样。”耶伦抽了个椅子,落了座。   宁洛只沉默着不说话。   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被敲响三声,凌柔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一见屋里这么多人,凌柔愣了一下。   “来了就坐吧。”宁洛扬扬头示意道。   耶伦瞥也不瞥凌柔一眼,兀自说道,“现在是冬天,全族上下,只有我的皮毛是白色。”   天然的保护色,简直是,上天“恩宠”。   凌柔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下瞪得老大,猛地扭头看向宁洛,眼中带着不解和难以置信。   宁洛眨了下眼,躲过他的视线。   “你是故意的!”散了会,宁洛抱着暖炉刚要走,被凌柔一把扯住。   宁洛站住,回头看他,不复刚才的躲闪,竟是坦坦荡荡。“对。所以呢?”   所以呢?   凌柔忽然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   今日的会,凌柔本身是不知情的,连他都被宁洛算计了进去,借他手引耶伦察觉,进了会议室,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可是就算宁洛没有这么做,耶伦就不想去么?他能不去么?   不能。   任谁都能想明白,耶伦是最好的人选。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他引来?”   凌柔一时语塞。   宁洛是在帮耶伦。   纵然经历了这么多,耶伦的能力仍然没有真正被大家认可。而这一次“临危受命”,救世主一般的行为将会让他在部落里获得一个稳固的地位,   如果他还有命拿的话。   “那你敢说,你没有半点私心么?”凌柔语调一转,又是凌厉话语。   宁洛垂眸,半晌道,“不敢。”   对,他有私心。   因为,如果不是耶伦这个“白虎”的秃树身份,选其他任何人,索克尔都会力荐自己。   他到底还是自私,不肯送那个孩子以身试险。   他做的选择是正确的,却也是自私的。   当了巫医,就真以为自己成仙,断了七情六欲了?   宁洛想着,自嘲地勾了个笑。   作者有话要说:  太久没更,掉收藏了嘤嘤嘤 第65章 开始与结束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的夜晚了。   今夜无月,山脚下围守的狼群都静悄悄的,万籁俱寂,唯有风吹过枯树林发出瑟瑟的声响,在幽暗之中被无限的放大。   凌柔和耶伦两人站在走廊边上,望着洞外一孔之天。   “我现在劝你不要去,是不是也不会有什么用?”凌柔说着,却没有转过头看耶伦。   耶伦沉默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我没有和你一起参加跃升节,如果,你没有通过,那今天,你就不用去了。”   两人的性格像是突然对换过来,凌柔喃喃说着,耶伦去沉默不语。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闯出狼群的包围圈会有多难。”凌柔的面上没什么表情,手却暗暗握成拳,不自主的颤抖着。“一旦失败,你会被饥饿的狼群扑倒在地,瞬间被撕成碎片,成为他们的腹中餐。”   “没有人会去救你,也来不及救你。”   你会永远的留在这个漫长的冬季里,成为我回忆里的一部分。   回忆,却永远也回不去。   “你会死的。”那个“死”字被凌柔噎在嗓子眼里,变得含糊不清,像是怕一说出来,就会变成现实。   “我知道。”耶伦说着,声音很轻,很平,如同夏夜里吹过的一阵风,“可是我必须去做。”   他何尝不害怕呢?   他的生命才刚刚走过不到五分之一,他刚刚才完成了跃升节任务,他才学会喜欢一个人。   他还没来得及对那个人说喜欢,没来的急和他走完一辈子,他怎么会想要寻死呢?   如果是一年前的他,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会坦然的接受自己原本体质就没有别人好的事实,会躲藏在那些强壮的兽人的后面。   而现在,他却要去做一件哪怕对于最强壮的兽人来说,都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他不想当救世主,他仅仅是想要证明他自己。   因为曾经的自己,是那么的无能,居然只能用那么不堪下贱的方式威胁别人,才能拿到还春丹,帮到他喜欢的那个雌性。   没有哪个兽人能够忍受那样的雌伏之辱。虽然他知道雌性不会因此而轻贱他,甚至还会因为自己救了他的兽父而感激他,但是他不想要这种感激。   他想要以一个强大的姿态,重新站在他的面前。   脑中闪过一幕幕的画面,尽是自己惨死分尸的模样。   其实耶伦太高估自己了,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半大孩子。   “凌柔。”耶伦突然唤了他一声,带着某种期盼与小心翼翼。   凌柔不由自主的转过头看向他。   耶伦,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如果,我活着回来了,我们就结对吧,好不好?”   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以至于忘记了任务的凶险性,反倒生出一种隐隐的期待。   “不好。”   凌柔的回答使耶伦脑中轰然一片空白,指尖都变得冰凉,如坠冰窖。然而下一刻,雌性温热的手掌抚上他的脸颊,唇上突然覆上一个奇异柔软的东西,他听到有人说,“不要等你回来,就现在。”   程远曾经给他们讲过有一类节目的桥段,说出这种话的人,最后都没有回来。   他不想要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他不要等以后。一秒钟都不想再等   年轻的躯体随时保持充沛的精力和谷欠望,肌肤稍加触碰便是荒火燎原。他们深切相拥,仿佛要把对方揉按进自己的身体;抚摸着彼此的身体,像是在探索一个全新的未知;他们如同菏泽之鱼,相濡以沫。   兽人世界是没有“接吻”这种表达感情的方式的。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老师,他教给他们,世界上有一种感情叫做“爱情”,有一种表达叫做“吻”,有一种交合叫做“亻故爱”而不是交酉己。   在进入的前一刻,耶伦哑着嗓子问凌柔,“你想好了么?”   回答他的,是环在他脖颈上的双臂。   白色的大猫皮毛厚实柔顺,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仿若有光,修长而有力的双腿勾在老虎的腰间,肌肉因为发力而绷紧浮现出来,脚趾紧张的蜷缩着,像是要拼命的将下身靠近身上的猛兽,小麦色的皮肤同白色的皮毛形成一种奇异的对比。他的背脊向后勾成一张拉开的攻,头深深地向后仰去,仅以双臂与双腿为着力点,露出脆弱的咽喉和跳动的胸膛。   他的嘴里断断续续的吐出些破碎的呻吟如果你仔细听,会发现,那是一个名字。   一个身上人,无比熟悉的、陪伴终生的名字。   走廊里。   在暗处目送两个少年相拥入房的程远悄然离开,回身准备回房间,却在转身后看到了不知在那里待了多久的索克尔。   他们近来很少向以前那样玩笑了。这并非是程远故意为之,相反,他很努力的活跃气氛,妄想让两人的关系恢复到冬天之前的模样。   但是索克尔的直觉实在是太准了,他能准确的识破程远所有的伪装,然后用一种不解而又担忧的眼神看着他,想说又不敢说。   每每看到那样的眼神,程远的心中都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这个青年本该毫无畏惧无所迟疑,却因为他而失去了那种利落果敢。   “我只是有点担心他们。现在没事了。”程远解释道,甚至还柔和的笑了一下。   “回去睡吧。你伤还没好。”   索克尔什么都没有说。他们回了房间,相拥而眠。   如果索克尔懂得Z国文字艺术,他大概会用一个最悲凉的词语来形容他们两个人。   同床异梦。   房间又有了新的变动。   索克尔回到了他们原本的房间,凌柔则和耶伦同住。没有人注意到这些,毕竟在大家的眼里,如果不是冬季不适合举行结对议事,这两个人早就应该在一起了。   “凌柔。”清晨,走廊里还没几个人影,凌柔刚出了房间没走几步,就被程远唤住。   “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因为怕吵醒别人,程远的嗓音刻意放轻,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轻柔。   “老师,”凌柔说出这个称呼,程远便正色了起来。“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你说。”   “在明知道孩子有可能没有兽父的情况下,该不该要孩子呢?”凌柔小声的问道,脸颊因为不好意思而泛起微红。   “孩子是爱情的结晶啊。”程远没有对这个问题深问,也没有表示吃惊,只是认真的回答着他的问题,并给了凌柔一个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说法。   原来孩子不是为了繁衍,而是因为爱。   “如果孩子的双亲都很爱他,并且他的母……他的母父有能力抚养他的话,这个孩子就会是幸福的。”说到这,程远想了想,又补充道,“幸福,就是很快乐很满足的意思。”   凌柔只思忖了一下便道“嗯!我明白了!”   程远瞥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瓶子,随口问道,“要去打水么?”   “不是。”凌柔摇摇头,打开瓶子示意道,“是红果。我想去把它丢掉。”   他不想给自己留后路。   “这样。”程远眨眨眼睛,“想清楚了么?”   “想清楚了。”凌柔用力点点头。   “正好我要去扔垃圾,给我吧,我一并帮你扔了。”程远接过瓶子,揶揄的向房间方向扬了扬头,“新婚后的第一天,可不能把对方一个人扔在床上哦。”   凌柔脸一红,胡乱应了声,道了别小跑的离开了。   程远望着他的背影,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变小,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一个人躲到放杂物的空房间里,紧紧握着那个小巧的瓶子。   他还在想该怎么要过红果,就遇到了这个绝好的机会。   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他开了盖子,仰头将瓶中物囫囵吞下,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已知今天的黄上喝了两杯奶茶。   请问黄上明天会胖多少斤呢?   TAT 第66章   耶伦是在一个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暮色时分离开的。   没有道别,没有泪水,他的启程好像只是要出去遛个弯,又或者一次再寻常不过的狩猎。   他们不愿意让泪水打湿这个时刻,那会惊扰了沉眠地狱的死神。   那纯白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被堆积的白雪融为一体,再也分辨不出。凌柔目送着夕阳消失在地平线的最远处,随后天地寂静,一片幽暗。   “当心着凉。”温柔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身上多了件厚厚的大衣。凌柔转过身,朝程远腼腆的笑了下。   “要照顾好自己。你要是生病了,宝宝也会生病的。”   凌柔的脸霎时红了起来。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成没成功。今天上午他到宁洛那里,吞吞吐吐半天才说出来意,被宁洛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了好久,用一句“我这里只有安胎药没有保受孕的药”给打发了回去。好在他再向斯蒙求助的时候得到了友好的回答,虽然他也不敢确定那碗苦苦的药汤到底有没有用。   送走了耶伦,宁洛并没有放心下来。这只是最后大战最关键的一环,却绝不是全部。他们要做的准备还有很多。   “狼族对我们很了解,但是我们对狼族那边的情况却一无所知。”拥挤的走廊上,宁洛的声音并不洪亮,却足够让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现在,我们需要一位勇士,深入狼群所在地,为我们带回那里的准确情况。”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在他们太被动了。   台下立刻有几位兽人自告奋勇的举了手,还未出声就被宁洛用手势阻止。“这一次,我们最好选一位雌性。”   一位雌性。   这让台下的众人们炸开了锅,许多兽人们表示不理解,有他们兽人在为什么要让脆弱的雌性以身犯险。   宁洛张开口,刚想说什么,就被一口冷气呛得直咳。一旁的帕尼见状赶紧摆摆手,大声道“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   宁洛缓了缓,才继续道,“之所以这次选择此行,是有原因的。”   这次任务的最大难度不仅在于怎样冲出狼群的包围圈,更在如何进入狼山。那里狼族遍布,根本难以完全避开。就算是保证了自己不被发现,也不可能堂而皇之的混进山洞内部。   那无疑是在送死。   而弱小的雌性,会让降低对方的警觉性,况且雌性对于鹤族来说同样是珍贵的资源,反而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但哪怕有着一番解释,众人仍旧心下犹疑。   毕竟这太牵强,又太冒险了。   “那么,有人愿意接受这个任务么?”   山洞里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   雌性们早已习惯了被保护的生活,突然犹疑天,这种九死一生的任务落在他们的肩上,让他们无所适从。   半晌,一个自信而又带着点戏谑的声音响起,“行啦,我去吧。”   矫健的雌性一步步的走上前来,哪怕不言不语仍有一种由股子里透出来的傲慢贵气。他的语调轻佻,如同在说“好啦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还是让我来拯救你们吧。”   宁洛没有出声。   “怎么?”慕礼眉梢一挑,“难道这里,还有比我更厉害的雌性么?”他跨到宁洛面前,微扬起下巴,倨傲道,“就是你现在,也打不赢我。”   宁洛望着他的脸,突然有点想笑。然而胸腔里又陡然生出一种热血来。   他知道,慕礼的这句话,并不是为了挑衅他。   而是想要保全他。   “但你不是最好的人选。”宁洛摇了摇头。   慕礼看上去就是一个强大的雌性,这仍会让狼族警觉非常,   “我来。”   宁洛错愕的转头看向身边。斯蒙只朝前迈出一小步,没有多余的表情和言语,如同在说“我来做饭”、“我来熬药”一样平常。   狐族这边一下子炸开了锅,在一边沉默许久的睿立刻出声,“不行。你是我狐族祭司,身有重任,不能以身犯险!”   “正因为我是狐族祭司,才应肩负保卫我族的责任。”斯蒙猛然提高了音量,盖过了睿,也压下了嘈杂人声。“您说呢,族长?”   听到最后两个,睿的身形猛然一顿。   是了,他怎么忘了,他们一个是族长,一个是祭司,   谁都不能随心所欲。   清歌陪着黎若在台下站着,原本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这事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们两个头上,结果斯蒙迈出一步的那一刻,黎若的一下子就变了脸色,清歌刚想着该怎么把他悄无声息的带回房去,向来连话都不敢大声讲的黎若也不知那里来的勇气,突然挣开他的手跑到台前,“让我去!”   狐族长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平日乖巧的孩子敢做出如此举动,连忙喊道,“黎若,不准胡闹!”   斯蒙没闹明白这位小祖宗是抽的哪门子的风,皱着眉头看着他,带着点不解和不耐。   那三个字好像耗尽了黎若所有的勇气,此时他又变成了那个一说话就会脸红的漂亮雌性,一张精致的小脸红成苹果,低着头嗫嚅道,“我……我很小,狼族不会认为我有危险的。而且,而且我也帮不上别的忙……”   这倒是实话。   慕礼和斯蒙都是很重要的雌性,在接下来的大战都是中坚力量,倒是黎若……似乎,哪怕任务失败死掉了,也没什么损失。   宁洛倒是理都没理狐族族长老,只问道“你想好了么?如果失败,可是会死人的。”   “我……我想好了。”雌性的目光躲闪着,不肯看他,但态度却异常的坚决。   清歌在下面暗道不好,拼命给睿使眼色。可睿却仿佛没看到一样一声不吭。   清歌在心里把睿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脑子里拼命想着该怎么补救。   反正应是应下来了,要想保住这个小东西,就只能自己替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又好久没有更新了。   高数考试令人头秃。 第67章 一波三折   任务人选以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定了下来,虎族那边没什么动静,唯有狐族的长老很是激动的跑去找睿要他收回成命,却被睿一句“虎族巫医所定,不敢反对”给打了回来,又在宁洛那里不出所料的撞了一鼻子灰。睿看着长老那微微佝偻的背影,心下生出一种怜悯和嘲弄。   长老现如今羽翼凋零,连最后的筹码也要去赴死,真是再可怜不过了。   但睿没那份圣母心真的去可怜他,毕竟他自己更可怜、也更可恨。   他手里沾着无数同族的血,他永远记得那个雪夜里,族人惊慌而凄厉的喊叫,还有冰冷跳跃着的火光。   门突然被人推开,清歌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全然不复平日刁钻模样,不过那种狡诈凌厉倒是一分未减。   “族长大人,我有事相商。”   睿瞥了他一眼。   说“商”不说“求”,清歌倒是胸有成竹。   “我想让组长大人收回成命,不要派那小家伙送死。”   意料之中,睿看都不看他,兀自道,“虎族巫医选的人,又是他自愿,怎能反悔。你如果坚持,大可以去找巫医。”   清歌眼珠一转,透出些狡诈来,“我对巫医一无所知,对您,可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上前两步,双手搭在睿的肩上,轻声呵道,“你手里那些脏事,我一清二楚。你就不怕我因为痛失好友,悲痛欲绝,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么?全族上下半数人的性命,一场几乎毁掉整个部落的浩劫,居然是由他们的族长一手促成的。啧啧啧,人心险恶啊。”   睿听完不怒反笑,斜睨了他一眼,顾盼流转间竟生出一股子妖异来,第一次有了狐狸的样子。“你去说啊。你觉得,哪个族人会不相信族长,反倒信你这个外来人的一面之词?”   清歌丝毫不慌,继续道,“就算其他族人不信,那伟大的祭司大人呢?他可是七窍玲珑心,不可能盲目信你。”   睿放下手中的杯子玩味地看着他,双眼中带了轻蔑的笑,“他当然聪明。所以即使你不说,他也早晚会想明白。”   清歌笑意一僵。   “但他不会让自己明白的。他离不开我。”   说完,睿眼中那种近乎疯狂的光芒霎时间暗了下去,重归沉寂。那眉眼清冷而刻板,淡淡下了逐客令。   清歌咬牙笑道,“你这个疯子。”   睿微微颔首仿若致意,“你也一样”。   房间里。索克尔看着埋头写字的雌性,欲言又止。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的小雌性有心事,并且可能要做什么后果很严重的事,因为他感到非常不安。   他想要说些什么来挽救一下,但是他发现自己连一个立足点都没有。   小雌性明明表现的很平淡,如同所有平常的日子一样,但他就是不安。   这种直觉曾经救过他很多次,但他第一次希望它是错的。   “程远”。   “嗯?”索克尔很少这样直呼他姓名,程远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了?”   “我们的院子里种了果树,今年夏天就会结果了。”   程远歪了歪头,“所以呢?”   “所以,等到夏天,我们一起摘果子好不好?”兽人的话说的小心翼翼,仿佛明明很期待一个回答却又要努力装作漫不经心。   程远看着那双纯黑的眼睛,几次组织措辞想要说点什么,却最终化成了一句“好”。   他知道除此之外的别的话,都会让兽人不安。   那就骗他一次吧。反正着也不是第一次了。   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这样想着。   黄昏的时候,程远来到了宁洛的房间。   他说是商量,语气却前所未有的强烈。   宁洛听完倒是只字不提他的不敬,连发反对的意思都没有,只笑道“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积极,真让我不适应。”   程远敏感的捕捉到了关键字,“还有谁?”   “刚刚狐族那个小家伙来找我了,就是那个叫‘清歌’的雌性,挺有意思的。”宁洛拢了拢被子,“他刚刚说他想替黎若,我答应了。现在你想去,那你就去和他说吧。”说完背对程远,竟是要睡了。   答应的这么痛快,反倒让程远心下生疑。“你……肯让我去?”   宁洛好笑道,“为什么不让?我觉得你挺合适。”   “你不怕我死在那里吗?”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宁洛明明是仰视他,却让人有一种压迫感。“命是你自己的,我从来不救一心寻死的人。   毕竟死可比活着容易多了。”   于是就在同一天的晚上,清歌迎来了今日的第三个转折。   “你为什么要替我?”不用冒生命危险自然是好事,不过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突然有这么大个馅饼砸脑袋上,他的第一反应可不是欣喜,而是怀疑。   “我有条件。”   这就对了。清歌满意的点点头,“你说说看。”   “我需要你生一个孩子。”   清歌险些一口水喷出来。“生孩子?”   “对。我需要你生一个孩子。”程远咬了下唇,才下定决定继续道,“一个流着索克尔的血的孩子。”   清歌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你想让我给你们生个孩子,然后装作是你生的,抱养过去?”   “算是吧。”要求说完,程远反倒不再紧张。   “那要是我也生不出来怎么办?”   “不一定是你。”程远道,“只要生下的是索克尔的骨肉就可以。当然,这个人不能有伴侣,并且生下的孩子要健康。”   “索克尔勇士正当年纪,和他交酉己不亏。”清歌舔舔嘴角,十足魅惑的狐狸精样,“不过你不怕别的雌性看上他么?孩子又是人家生的,到时候可就没你什么事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程远这样想着,嘴上却答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清歌眼珠子咕噜一转,“那,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更新   好梦。朕要去看雷神了   嘤嘤嘤抖森真的太好看了 第68章   雪夜。   单薄的身影疾行在山林之中。他脚步踉跄,一次又一次地被雪层下的枯木石头绊倒,又一次次的急急忙忙站起来继续想山下跑去,时不时回过头,满脸惊慌的望望身后。   隆冬的深夜真的太冷了,冷到他手脚都快僵住不停使唤。地上的雪深处及膝,他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跑,几乎是连滚带爬,十分狼狈。   突然,一脚磕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上,他心下一慌,忙想稳住身形,然而厚厚的积雪却让他的动族变得比无比笨拙,直直向前扑去。   额头撞在石头上,哪怕如此低温也止不住温热的鲜血流出,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他看到一双墨绿色的眸子,闪着凶恶又探究的光。   嘶——   程远拧着眉头,强迫自己从浑浑噩噩中醒过来,耳边传来争吵声,偶尔还夹杂几声狼嚎。   他刚一睁眼,就被眼前巨大的狼头下了一跳,那雪白的牙齿上闪着寒光,惊得他动也不敢动。   “醒了?”   程远寻着声音转头望去,见一个白衣男人站在一旁柔和眉眼的看着他,哪怕是在这荒凉的石洞之中也生出一股子仙风道骨的味道来。   程远僵着身子不敢动,只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答。那男人走过来扶他坐起来,又给他端了碗水,才道“你不记得我了?”   程远闻言一愣,仔细打量着这人的脸,却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扬一个人,只摇了摇头。   “别紧张。”男人放下手中盛水的碗,笑着说,“你知道这儿是哪么?”   程远迅速的扫过四周,简短道,“……山洞。”   “确切的说,是狼族所在的后山。”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正要在说什么,那边有急匆匆走过来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一匹成年灰狼。   那是一个很强壮、很高大的男人。目测来看足有两米高,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仍然打着赤膊,饱满的肌肉匀称的包裹着他的躯体,似有无穷的力量在其下隐隐流动。   但最吸引程远的,还是那张与众不同的脸。   这个男人有一张酷似欧洲人的脸,双眼深邃鼻子高挺,银灰色的头发天生卷曲,被剪短到及肩的长度,乱七八糟的撸到脑后。   “谁允许你来的?”男人碧绿的眼睛冷冷的扫了白衣男人一眼。   这语调听在程远的耳朵里,却是让他一惊。   男人的口音很奇怪,说话虽然没有错误但显得十分生涩拗口,   白衣男人也不害怕,微笑了下拱拱手恭敬道“狼王”,礼毕便施施然站到一边。   狼王……程远抿着唇,谨慎又小心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曾经设想过狼王的样子,然而事实却永远出乎他的意料。   “狐族?”男人走到他面前问道。   程远摇摇头。   “虎族?”男人又逼近一步。   程远向后缩了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也说不明白自己算什么。   “是虎族的一个小雌性,偷偷跑出来的。”倒是被狼王喝道一边的白衣男人替他解了围。“狼王大人别那么凶嘛,小雌性都很胆小的。”   狼王斜睨了他一眼,沉了沉气,勉强扯出来个面无表情的“和蔼可亲”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程远一开口自己都吓了一跳。山洞里是在太冷了,再加上精神高度紧张,使得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打颤。   这种表现被理所应当地认为是雌性的害怕,误打误撞地让狼王放松了几分警惕。   “我……我要,逃出去。”   “逃出去?”   “嗯……逃出去采药。”程远小声道。   这是他和宁洛商量好的台词。他假扮一个孩子病重的雌性,因为部落里缺少关键药材,所以冒死跑出来采药。   程远刚要如此说出,突然想起白衣男人刚才的话,把到嘴边的“孩子”改成了“伴侣”。   “哈哈哈,索克尔这个人不是很勇猛么,怎么还病重起来了。”白衣男人笑得欢快,程远却在一边出了一身冷汗。   他果然认得自己,而且对自己的身份很是熟悉。   幸亏没有按照原本的说辞,否则早就穿帮了。   在这个以夫为天的世界,雌性的这种做法也算是情理之中,然而直觉敏锐的狼王并没有让程远轻易的蒙混过关。   “索克尔……我记得他。”出乎程远意料的,听到这个名字,狼王没有咬牙切齿,反倒是赞赏有加。“他是个很勇敢、也很有头脑的勇士。”言及此处,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忽而一挑,眸中凶光骇得程远一惊。“那么重要的勇士受伤,你们的部落都不为他疗伤么?”   “他们都在忙。部落里现在很乱。”程远斟酌道。“出来采药太冒险了,部落现在很珍惜每一个兽人,不愿意再派人出来。只能我自己偷跑出来了。”   “狼王大人,”白衣男人戏谑的打断道,“你在顾虑什么?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雌性而已。”男人摇摇头,满脸好笑。“难道虎族会傻到以为一个雌性就能灭掉狼、鹤两族吗?笑话!”   程远不多言一句,只戒备的盯着他。   这个男人明明是在帮着他说话,却让他觉得比狼王更让他胆战心惊。   “狼王大人要是实在不放心,不如把他交给我们好了。”白衣男人笑道,“这样既解了你心头担忧,又能解决我族繁衍大事,两全其美。”   “我不要!”程远瞬间明白了男人的意图,惊得大喊。“我要回去,我不要留在这里!”   白衣男人完全不在乎他的态度,只笑道“反正你的伴侣也重伤,命不久矣,你回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够了。”狼王冷冷喝道,“他都过了适合怀孕的年纪了吧,你们留他也没有用。”   “那有什么。”男人耸耸肩膀,“只是概率比较低而已,又不是不可能。我鹤族有这么多勇士,总会有一个成功的。”   程远是彻彻底底被这个鹤族人恶心得反胃,脱口而出道“我就死也不会去你们那里的。”   “都闭嘴。”狼王满脸得厌烦,“我说过,战争结束之后,那里面的雌性都归你们,我不管。这个,不行。”他低头对跟着他进来的那匹狼道,“去看看,确定是他么?”   那狼凑近了程远仔细嗅了嗅,发出呜呜的声音。程远强忍住没有躲闪,小心打量,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来。   “你走吧。”   “什么?!”程远与白衣男人同时出声。   狼王理都不理那男人,只道,“她说你救过她。”   程远努力的回想,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恍然道,“你是……那匹狼?”   他想起来了,上次和宁洛采姜草的时候,他们顺手救了一匹正在分娩的狼。   这真的是……太巧了。   直到走出山洞,再次见到耀眼的阳光,程远还是觉得一切恍如梦境。   他设想过无数种逃出来的方法,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有一匹狼亲自送他出来。   那母狼一直将他送到山下,停在了狼族的包围圈处再也不肯走。   程远立在原地,手脚僵硬得不知所措。母狼用湿润的鼻尖拱了拱他的腿,催他快走。   他突然有一种茫然。   一直以来,他的内心深处其实都无法明确区分开这里的“人”与“兽”。“兽人”的存在打破了这两个种族之间的隔阂,使得这两个概念变得模糊不清。他只能勉强认为那些能够化成人型的才是“人”,剩下的都是“兽”。   而今天,或者说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另一种界定。   这个世界也许根本没有“人”与“兽”的区分,在这个物竞天择的地方,人与兽站在了同一个层面上,他们相互竞争,相互角逐,相互吞噬。他们变成了斗角场上势均力敌的两方,胜则活,败则亡。   以往的那些价值观念,在此处全无分量。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比“生存”更严肃而庄重。   程远的离开是秘密进行的,因此除了几个知情人和当天当班的守卫,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包括索克尔。   因此,当他出现在洞口的时候,见到他的每个人都吃了一惊。   而索克尔,那个找了他一个上午的青年,只愣了一秒,就大步走了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我好担心你。”   这个词,还是程远教给他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他体会到。   “对不起。”程远轻轻的回拥过他。他能感受到青年身体的颤抖,还有声音中努力隐藏的哽咽。   他的心脏今天被狠狠地戳中了两次。第一次如沸水淋身,第二次似温水浸泡。   他觉得,他好像很难再硬起心肠了。   哪怕是知情的人也对程远这么快就能全须全尾的回来而感到吃惊,就连宁洛都挑了挑眉毛,道了句“速度啊”。   还是熟悉的充满药草味的房间,宁洛听完程远所述经历,点点头道“缘分真是妙不可言,你还真是‘好人有好报’”。   程远沉默不语,忽然抬眼直直望着宁洛,面如寒霜,“真的是缘分么?”   宁洛楞了一下,笑起来,“呵,怎么,你还觉得是我算计的?”他拢了拢被子,嘲弄道,“程远,你是不是把我当神了。”   “你救那匹母狼纯属巧合,我又怎么可能未卜先知,猜到今天发生的事情?更何况……”宁洛如同看白痴一样的翻了个白眼,“你也是运气好,如果发现你的不是那匹母狼或者认识你的狼族,你会被当场分尸也说不定。”   句句在理,程远细细想来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道“我记得的情况就是这些了,他们出来的时候只带我走了一条路,有没有其他的路线可以通往中心区域我也不确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确实集中在洞中心,鹤族和狼族都在。”   程远起身推门刚要离开,身后的宁洛突然出声道“你忍心么?”   程远身形一怔。   “它们的幼崽一定也在那里。如果我们冲进去,那匹母狼和他的孩子,也保不住。”   回答他的,是砰的一声关上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更新、   ps:祝我四级通过   pps:请Pick一下赖小七谢谢!   ppps:许一个小愿望:睡到王一博。 第69章 义务   程远轻轻的推开房门。   屋子里没有人,床褥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就像没有人躺过那样,小桌上放着一碗水,此时早已经凉透,凑上去闻还能闻到些许辛辣味。程远端起来吞了一口,火辣辣的感觉一线穿喉,舌头上还留着甜腻感。   程远坐在床边,像是感觉不到辣一样一口一口咽着那碗姜糖水。一个白天过去,又一个夜晚过去,他等到昏睡过去又醒来,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   程远揉按着太阳穴,那种提心吊胆一整夜又一整天粒米未进寝食难安的困倦给他带来了针扎似的头痛。他站起身,头忽而晕了一下,整个晃悠一圈,要不是慌忙扶住桌子险些摔倒。   推开房门走向洞口,阳光被皑皑白雪反射的格外耀眼,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老师?”凌柔刚一出来就看到站在洞口,魂不守舍望着洞外的程远。   “嗯?哦。”程远转过头,仓促的对他笑了笑。“早。这么勤快。”   “……早。”凌柔担忧地看着他,犹豫好久,迟疑道,“老师,你脸色很差。”   “哦,没事,可能一早起来没精神吧。”   凌柔不明所以,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点头道,“那边快开午饭了,我们过去吧。”   “午饭?”程远迷茫的看着他,“现在都已经中午了么?”   “是啊……”所以他听到程远和他说早上好才那么奇怪。老师虽然刚来山洞也有段时间嗜睡,不过本身并不是懒惰赖床的人。   程远这才反应过来。屋内不见阳光,有没有钟表,他以为只过了一天一夜,却没想到这第二天都过去一半了。   “索克尔他……你知道他去哪了么?”   “不知道。”凌柔摇摇头。“他伤还没好,应该不会去站岗吧。可能就是例行巡视一下?”   例行巡视有必要去一天一夜么?   程远把这话咽在肚子里,只往外瞥了一眼,朝凌柔道,“走吧”。   洞外。   最寒冷的日子已经快要过去,连太阳也都格外热烈一些。只是北风吹在身上还是彻骨的寒冷,没有毛皮的遮挡,单薄的衣物阻挡不了无孔不入的北风。   “我说兄弟,你都在这儿吹了一上午的冷风了,还没吹够呢?”雷欧凑在索克尔身边坐了下来。半山腰的冷风即使对于他们兽人也是刺骨的冷。   索克尔望着山下部落里的某一处,没有理睬他。   “我说你这看什么呢?家里有东西没收拾出来?那也晚了,这冬天都过去一大半了。”   等了半天,索克尔仍然当他不存在一样沉默不语,雷欧没了办法,只得拍拍他的肩膀道,“成,我在这儿说再多也没什么用。劝你一句啊,早点回去歇着,省得你家雌性又担惊受怕的在那哭哭啼啼。”   “嗯?什么时候?”   这位可算是有了点反应,雷欧叹了口气,只得道,“上次你昏倒的时候。我也是听人说的,那家雌性好像一直在旁边守着,大有你不行过来他也不活了的意思。”   索克尔垂眸思索了下,起身掸掸拿衣服道,“走了。”   “哎!”雷欧看他一去不复返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忙跟上去。   部落的午饭是每个人到厨房领的,一般相熟的人都会帮忙带领一份。这天负责发放食物的雌性看到程远过来,直接多给他塞了一份,“索克尔的量,你一并带回去吧。”   “哦,好。”程远楞了一下才点点头答应。   程远拿着两人份的吃食有些费劲,兽人的食量又格外的多,凌柔便帮他拿了一部分送到房间。   到房门口,程远道“进来吧,一起吃。”   凌柔刚想应下来,看见程远身后来人,改口道,“不了,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程远受他示意转过头,青年身上还带着挥不去的寒气,微低下头没有表情的看着他。   “我来。谢谢。”索克尔接过凌柔手中的吃食,推开房门径自进去。   程远一时无措,和凌柔道了别忙转身跟进去。   即使是简单的饭菜也热热闹闹的摆了一桌子,只不过坐在桌边的人各自无话,空气清冷的像是在无人的旷野上。   “怎么不吃?”索克尔朝桌子上的饭菜扬了扬头。   “饿得久了,没什么胃口。”说完,程远觉得这话说的像是在抱怨,欠妥当,忙又补充了句,“今早醒太晚,错过早饭了。”   “那昨晚吃了么?”   “我……”   “昨天中午呢?”   “……”程远头一次被索克尔用这种口气说话,一时间竟被压的抬不起头来,好一会才说,“你不也是没吃么?”   “我是兽人,三天不吃也能活下来。你能么?”   程远不答话。索克尔却步步紧逼,直命人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我有能力杀死狼族,你能么?”   程远怔怔的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反应。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索克尔生气,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居然是“他生气起来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弄得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分。   “如果你是在山洞里,那么除非狼族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否则不可能靠近这里半步;如果你是在我的身边,那么我就算是死也会保你周全。可如果你不在我的身边,不在我的视线里,甚至都不让我知道你去了哪里,我又怎么保护你?”   “你可以不用保护我的。”   “我怎么能不保护你!”未料到一向成熟稳重的程远会说出这种话,索克尔一时间气到发抖。连日来的不冷不淡由那胆战心惊的一晚发酵,被这句话彻底引燃,吼得连通道里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程远反倒不紧张了,坦然回视他,“你为什么要保护我呢?就因为我是你的雌性么?可我们并没有举行过结对仪式。没有被兽神承认过,算不上结对。”   “那只是因为当时错过了举行仪式的日期,你如果因为这件事情不开心,我们等这个冬天过去了补上就好。”   “嗯对。那样我们就是伴侣了,然后你就应该对我负责,保护我,对么?”   索克尔一时语塞。   难道不该是这样么?雌性为兽人繁衍子嗣,兽人保护雌性并保证他的饮食起居。   “索克尔,”程远表情平静到温和,甚至还朝他笑了一下,“我对于你,只是‘义务’而已。”   他捡到他,他和他结合,他照顾他,他保护他。   这一切,都是兽人内心的“义务”而已。   “换一个人,换什么人,都一样的。”   “不一样!”索克尔慌忙解释道,“你是不一样的。”   “嗯,我确实和别的雌性不一样。”程远点点头,“你救我,要我,是因为我很像一个人,对不对?”   索克尔像木偶一样愣在原地。   “我偶尔说出来的话,我身上的气息,很像你的母父,对不对?”   索克尔紧紧抿着唇,手臂细微的颤抖着。   那是他记忆深处最深刻的伤痛,也是他最渴望的存在。   他无法否认,最开始救下程远,是因为他感受到了类似当年母父身上的气息,并且程远出现的方式,和兽父所说捡到母父的情形,也十分雷同。   “别想了。”程远突然收起了所有棱角,又变回了那个温柔的“雌性”,给他盛了菜在碗里道,“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你的伤还没好,不应当思虑过度。”他望着他的眼睛,眸中像是含了如水月光,“或许,那些麻烦的事情,等到这个冬天过去,就都会迎刃而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即使是期末考试也阻挡不了我更新!我能行!我可以的!   (啊……为什么我以为几章就会写完的东西抻了这么长啊。你们会不会觉得太啰嗦) 第70章 不必担心   随着那弦月渐趋于圆,宁洛终于忙到彻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在房间里写写画画,若不是有人给他把饭送过去,怕是要粒米未进。   部落的防御看起来与平常别无二致,实则外松内紧,连孩童都不再在通道里嬉戏打闹,山洞里静悄悄得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索克尔有时候觉得程远很像一口井,一口很深很深,深到望不到底的井。井水又甘又清,立在那里人畜无害,谁都不会讨厌他。可有时候,他又冷淡得可怕,哪怕你用足了力气扔石头下去,也激不起什么水花来,一转眼的工夫,又是水平如镜波澜不惊的样子。   那日的争吵仿佛随着冷冽的雾霭一起渐渐消失,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没有吵架,程远没有去过后山。   “母父”是他生命中最为禁忌的字眼,自从兽父也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和他提过这样一个角色。所有人都以为,强大如他不会像其他弱小身后人一样对兽父母父又那么多的依赖,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独立,是不是来得过于早了些。   而索克尔也不得不承认,程远所说的,句句属实。   程远的出现,与兽父曾经说过的与母父的相遇如出一辙。   如果说,遇到程远纯属偶然,那么那天主动提出收留程远,确实是他的私心之举。   他不明白程远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一点,但他早已经没有勇气去质问他。   两人难得地保持了某种微妙的平衡。索克尔每天照例巡视一圈,回来后就会看到程远帮他留好的饭菜,等他回来一起吃。有时两人还会闲谈几句平常小事,就像真的在度过一个悠闲的寒假。   这天饭后,程远借着夜明珠的微光凑着看书。夜明珠的光芒微弱,看了没多久程远就觉得眼睛酸涩,只能暂时放下书闭目养神。   脑子一闲下来,就容易思绪乱飞,恍惚又飘到前两天有惊无险的狼窝之行,程远这才想起来,自己有件事一直忘了问。   “索克尔。”   突然被叫到名字,一直在偷偷观察他的青年打了个激灵,抬头道“怎么?”   “你们这里的人,都是黑发黑眸的样子么?有没有那种,金发碧眼,颧骨很高,鼻梁很挺的那种长相?”程远说着,自觉形容的不够具体,随手拿过纸笔简单画了个漫画小人,与当日所见的狼王颇有几分形似。   索克尔拿过来仔细瞧了瞧,摇了摇头,“鲛人族倒是有可能有金发碧眼的人,但样貌却没有你画的这种类型。”   程远闻言思索。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所见的面孔也多为典型的亚洲人模样,唯独那个狼王,与他所见的人都不相同,是个典型的欧洲长相,让他很是奇怪。   然而狼王的模样并没有占据程远太多的思考时间,因为就在这一天,部落终于收到了一个期盼已久的消息。   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大群乌鸦,黑压压的朝山上飞来,盘旋已久的鹤族摸不清头脑,一时如临大敌。不过这些乌鸦倒是丝毫没有想要与之一战的意思,一群鸟嘴里都叼着一张白色的纸,掠过部落上方时纷纷扬扬的撒了个满天飞雪,不待鹤族反应过来就又“啊啊”叫着逃了个无影无踪。   鹤族被这阵仗弄得摸不清头脑,只慌忙去截那些纸,然而纸片繁多,他们又不敢靠近地面,到底还是有许多落到栈道上,被值守的兽人捡回,连忙传进洞内。   鹤族这边也不肯耽搁,一只白鹤横空而过,飞向后山,将纸交给冯风。   “好!干得漂亮!”冯风还当是手下人截获了虎族情报,大笑着接过来,定睛一看却再也笑不出来。   纸上面一行四四方方的符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传信的鹤族这才化成人型期期艾艾的把情况说了一遍。   “奸诈!”气火攻心,冯风把手中纸条想做虎族众人,狠狠向地上一扔。但纸条重量太轻,只在空中打了个旋,很是气人地慢悠悠地往地上飘。   “什么事。”一只手突然截住了纸条。冯风转过头,只见狼王死死盯着字条,眸中似有一道光闪过,震惊中带着凌厉的杀意。   那目光如利剑,穿越云雾重重,直落入那个他们觊觎已久的地方……   洞内,众人对后山之中的事情一无所知。族长接到纸条后也只是一脸的茫然,正要派人去催巫医过来,却先迎来了急匆匆推门而入的凌柔。   少年人总是长得极快,一个冬天的时间身量就抽条了许多,血与杀戮将他的面庞打磨的更加锐利,唯那双眼睛,还带着初入世的澄澈。   此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有光芒正欢悦地跳动着,连带着脸颊也泛起了红,显得格外有精气神些。   “是耶伦的信。信上说,他三天之后会和鹰族一同赶到。”   “哦?”族长奇怪道,“你,认识这上面的东西?你怎么知道是耶伦寄来的。”   “这种字是程远老师闲暇时候教我们的,说是他的家乡话。本来是因为好玩才学的,没想到派上用场了。”凌柔说这话的时候,眉眼稍弯,似是琥珀里藏了颗水珠子,柔和地闪着光,最后一句时尾音轻飘飘的上扬,带着点刻意压制的自豪。   “原来是这样。”族长大笑两声,赞许的拍怕凌柔的肩膀,“行啊,你们两个也算是好学,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学以致用了啊!”   凌柔谦谨地垂下头,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还好。他还算……挺聪明的。”   族长点点头道,“这算是几日来最好的消息了。你去请下巫医,我们一起商榷一下。”   凌柔领了命来请宁洛,敲了两下门没人理,径自推门进去,发现屋里没人,绕道里面掀开帘子,才发现宁洛正在里屋坐着,手握着纸条一面微微摇头一面又带着笑。那种笑容和往常极不相同,没有嘲弄也没有冷意,反倒多了股子欣慰的意思,和他平日的表现极不相称,又意外的并不违和。   “师父?”   “嗯?”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宁洛才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纸条,“什么事?”   凌柔上前两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上的纸条,“你……认识上面的字?”   “什么字?”宁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纸条,恍然道,“这个?不认识,就程远教你俩的时候我见过两眼。”   “那你笑什么?”   “我笑他写的丑啊。”宁洛啧了两声,那副为人师表的欣慰模样荡然无存,笑得一脸嘲弄,“我看程远写过,人家那画符画的,有鼻子有眼的,再看看这猴孩子写的,七拧八歪的。”   凌柔寒了下脸,“老师已经练了很多年了,我们才刚学,不能相提并论。”   宁洛挑着眉毛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怀好意的话刚要出口,又在齿关绕了个圈子变了模样,“程老师允许你们慢慢练,但我可没这么大耐心。”   凌柔毫无怯意,直直迎上那含着刺的目光,“我很快就会超过你的。”   宁洛一哂,“最好如此。”   程远不是第一个拿到纸条的,不过作为为数不多能够认识字的人,也算是最早了解情况的人之一。   纸条上的字写的歪歪扭扭,一看就知道写字的人很是心急,依稀能辨别出是“三日后,与鹰同归”。这种字被老师看见,是要挨手板的。唯有末尾小心谨慎加上的“不必担心”一笔一划,似是执笔者犹豫又郑重,含着少年的稚嫩和忽然成长的严肃。   其实“担心”这个词,总带有一点粘腻的嗔怪,然而主人又把这种过为甜腻的味道融进了沉甸甸的忧思中,你只能细细咀嚼,才能在皱着的眉头和薄怒的语气中品出股子被惦念的绵软来。   程远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来。这两个孩子的脾性、年纪,总能让他想起他带的高三班级。一群半大的孩子,说成熟还不成熟,说不成熟却也都有了自己的主意和主见。作为师长,总有时候忍不住想要告诉他们不要这样不要那样,却又羡慕着他们能够有资本在错了之后“从头再来”。   “什么事。”   “纸条。”程远把纸条递给索克尔道,“族长刚派人来叫你过去,还送来了这个。”   索克尔只扫了一眼就明白了个大概,随口问道“鹰族来了?”   “不是。让一群乌鸦送的。”程远把刚听来的情况复述了一边,末了笑道,“这孩子脑子是真机灵。”   “不是。”   “嗯?”程远眨眨眼,疑惑道“挺聪明的啊。”   “不是孩子。”索克尔把纸条叠了两下握在手里道,“我先过去了。”   “好。”程远喃喃回了句。   好一会程远才反应过来,那两个总被他当成孩子的人,也不过比索克尔小了两岁。   人啊,有的时候自以为公平公正,却还是在不经意间“双标”。   程远其实挺不爱参见部落里的会议的。   一方面他身份尴尬,在一众“族长”“巫医”“后起之秀”中,他一个刚来这里不久的“外人”前后不沾,总感觉是沾了索克尔和两个学生的关系才硬被塞进去;另一方面,他本身对这里的情况所知甚少,又不像宁洛那般有“战略头脑”,排兵布阵这种事对于他一个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学校的人来说实在太过困难,前几次的勉强参与也不过是仗着当学生时看的一些杂书。如果不是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在这样的一个冬天的白日,他应该正坐在办公室里批改新一轮的周考卷子,顺便再为答题区上那一个孤零零的“解”字哭笑不得。   他的性子本来就不适合热闹的都市,更适合乡野山林。   但可不是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程远把自己瘫倒在木板床上,头疼的闭上眼睛。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未来的不确定性使他忧心忡忡的同时又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来。   三天,不过就三天。三天之后,要么就幸运的活下来,要么告别世界。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死了,说不定借着这个机会真的能误打误撞的回去也未可知。   然而他们并没有等到第三天。   两日后,月圆。 第71章 月夜   程远永远记得那一夜的月亮。   寒风裹着刀子划在人的脸上,在外面站久了连笑一笑都好像能把脸扯得皮开肉绽。四野里寂静得连一点生气都感觉不到,风的呜咽成了最大的轰鸣,不依不饶的垄断整个旷野。   月亮倨傲的挂在天上,施舍般的给着世间铺上层浑浊的纱。夜幕并不干净,连星子都见不到一颗,只有大块大块的阴影,像是污浊的油渍洒在黑色幕布上——那是云。   只是这些云彩好像在畏惧着什么,哪怕他们成群结队,或飘忽如幽灵,或凝聚如重山,都不肯靠近那块带着浑浊的玉盘半分,使得那位的光辉分文不减,直看得人心里生寒。   林子里有几道身影闪过,和穿林而过的风融到一起,一晃眼便消失在无尽的幽暗之中。   栈道上,站岗的兽人们已经神经紧绷了两天,一错不错的盯着山下的每一分变化。然而这夜色太浓,风声太重,树枝斑驳的影子和浑浊的月光交缠在一起,明暗不清。   索克尔今日白天出去巡逻了两圈,夜里没有在外面站岗,窝在房间里同程远彼此无声的各做各的事情。   其实在这原始时代,夜晚是没什么事情可做的。程远之所以一直没睡,是因为他老是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合上眼睛心就砰砰直跳。他已经连续两天晚上都如此失眠了,与其像昨晚那样辗转反侧到天明,还不如翻一会儿书——虽然这本书已经被他翻到快要背下来了。   索克尔今天有点不对劲。   往常程远靠在床上看书的时候,索克尔会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有时看着程远,有时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今天他却坐到了程远身边,手有意无意的落在程远的衣角上,却又没有碰到他。   程远心里老是不安稳,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只装作没有看见,并不声张。   那只手停了一会,又试探性地挨他更近了些,再近些,最后隔着衣服带来轻微的触感,像是一只猫咪的尾巴尖扫在腰侧。   人体的微温透过厚重的衣服似有似无的传过来,使两个人的体温有着如蛛丝般细微的交换。手的主人满足似的微微呼出口气,仿佛确认了什么似的,那只手再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程远状似无意的调整了下坐姿,房间很小,床的面积也不大,这么一动使得两个人之间的空隙更加狭小,几乎是紧挨在一起。   “这几天还有你忙的。别忧思太重。”程远叹了口气,合上书道。   索克尔的身量比他高,此时微微低下头,正好能对上程远的眼睛。   在这半年的时间里,青年身子抽长了些,面庞更有棱角了些。那双眸子仍然黝黑如墨玉,只是因为微蹙的眉头而笼上晦暗的忧愁。   “程远。”   索克尔直唤程远名字的次数很少,但每次都能让程远“心动”——或是“悸动”,或是“心悸”。   “程远,”索克尔说道,“你说的很多东西,我都不懂。在冬天,活下去,就是每个人最大的愿望。如果我活下来了,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程远没来由的心砰砰直跳,摇头阻止他接下来的话,但索克尔仍然说了下去。   “如果我活下来了,你就答应我,不要把我当成孩子,也不要把我当成一个收留你的陌生人。尝试把你所有想说而不敢说的,都和我说,好不好?”   “索克尔!”在未卜的命运面前说这种话让程远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不知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只道“别这么说!耶伦他不是去找了鹰族么?我也摸出了狼族老巢的位置,我们不会有事的!”   索克尔却只摇了摇头,眸中有火光忽而跳动,“来不及了。狼族,可能等不到三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屋外突然一片躁动,索克尔翻身下床,拉开房门时顿了一下,嘱咐道“别出来!”   “索克尔!”   程远跳下床,门在他面前砰的一声合上。   野兽的嚎叫和紧张指挥的人声交杂在一起,让人摸不清楚外面具体的情况。程远立在门前,目光由慌乱逐渐沉积,最终变成一种背水一战的坚定。   这一天,终于来了。   “一队二队别往下冲,死守在两边栈道上!”   “三队四队!准备好!三、二,一、放!”   圆木与巨石顺着陡峭的山势一路滚下,空中盘旋的鹤族立即高鸣发出警报,狼群好像早就料到有这么一手,立即四散躲闪。   宁洛眯了眯眼睛。   圆木不易找,巨石更不容易寻来。这两样东西又身形巨大,早就知道藏不住,瞒不过狼族,没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只当是给这群狼崽子们一个下马威。   狼群的势头稍缓,那边久候的睿立刻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弓箭手们一字排开,直指山下狼群。   睿后退一步,呵道“放”。每位狐族兽人皆一弓搭三箭,此刻万箭齐发,竟也有箭如雨下的澎湃。   宁洛倚在洞口,寒风吹得他的袍子猎猎作响,他却难得地露出了个笑,似是满意的深吸了一口气,瘾君子似的缓缓吐出。   狼族这是等不及了。   不过也好,他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三波箭雨无间断的放出后,空气里都带了股子血腥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满月高高挂在天上,洒下来的光却不甚明亮,宁洛以肉眼向下望去,只觉得黑洞洞一片看不清楚,也不知道对方伤亡多少。   不过他们没有时间再等了。   宁洛同睿对视一眼,轻点了点头,一旁待命的三、四队如离弦之箭一般瞬间化形冲出,睿的身后,斯蒙朝狐族兽人招了招手,兽人们皆化为兽型,三人一组,追随着一个虎族兽人。   斯蒙走到宁洛,悄声问道“现在出发么?”   “不,再等等。”宁洛抬头望向天空。都说月圆如玉盘,可这玉里却有斑斑驳驳的阴影,像是带了杂质。   “咱们是要‘调狼离山’,狼王还没露面,不急。”   斯蒙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把一直纠结在胸口里的话问了出来,“你觉得,我们有多大的胜算?”   宁洛闻言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好笑地看着他,半晌才答道“如果你是今晚之前问我,我会告诉你,三成。但是现在,”宁洛的目光蓦然一凛,“必须是十成。”   洞中的雌性和幼崽孩童被集中到议事厅,如同前一次狼族偷袭一样的安排,只是在程远今天看来,总觉得更加胆战心惊。   索克尔不在,宁洛不在,斯蒙不在,连那两个孩子都不在。此时只有帕尼忙前忙后的安顿他们。   好在孩子们都还算乖,在母父的陪同下并不哭闹。有些小兽人会化成兽型卧在母父身边,小雌性则躲在母父怀里,紧紧拉着大人的衣角不放。   程远心下清楚,此时他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不要出去,不要乱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或许还可以发挥余热,哄哄孩子什么的。   但他根本坐不住。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在担忧什么。   或许是自己未卜的前途、或许是对于这个收留了自己的部落的牵挂、或许是面对可能到来的死亡的恐惧、或许……   或许是怕他,一去不回。   他知道那个人有多么的优秀。他是全部落最勇敢的兽人,如果他愿意,他也应该是全部落最年轻的“成年兽人”,他有足够的实力,成为这蛮荒历史上的浓重一笔,或许,如果他想的话,他可以成为一族族长。   明明他那么强大,然而程远的脑子里还是忍不住浮现出他那天浑身是血的样子。   程远只觉得室内的空气浑浊得无法呼吸,心脏好像卡在胃的上方,不安分的砰砰直跳,直弄得他恶心反胃。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程远缩在房间的角落不停踱步。房间里人多,空间狭小,他只能在原地不停的来回转圈,窘迫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程远,程远!”   帕尼连唤了两声,才让程远有了反应。   “哎!”程远疾走两步迎上去,“怎么了?”   自己的伴侣此时也在外面指挥战斗,帕尼深知这时候闲下来的人最容易胡思乱想,索性叫程远去帮忙,“那两个孩子,母父不在了,兽父正在外面战斗,你是他们的老师,去安慰安慰,稳定一下他们的情绪。”   “好。”程远点点头,走向两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搬宿舍是一场精神与体力的双重考验 第72章   洞外。   血流下来,滴在地上的时候已经凉透,又被瞬间凝固成黑色的冰。这是一场隐藏在黑暗中的厮杀,那声嘶力竭的怒吼声音未尽就戛然而止,于是一个身躯就此躺下,被洁白的冰雪悄然埋葬。   宁洛眯着眼睛望着天空,看那月亮慢悠悠的如登基一般踩着云朵向上。   狼群毫无预兆地突然后退几里,齐齐围在旁边一座山脚下。忽然间,一道矫健的身影划破黑夜寒风,出现在山巅之上,浑身皮毛沐浴着冷冽的月光,墨绿的眼睛在黑夜中幽暗而危险。它踏在山崖的最边缘,使得所有人弄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同时又不经意间躲开了弓箭的射击范围。   忽然,一声嘹亮而悠长的狼嚎划破天际,一时间云开雾散,月亮的光辉突然暴涨,泛黄的月盘上甚至隐隐带了诡异的血色,同这昏暗的世间一起构成一幅末世篇章。   山下狼群仿佛受到某种指引,齐齐嚎叫相和,一时间群狼共舞,呜呜狼嚎成一曲悲凉壮歌,激荡在山林之中,带着拼死一搏的凄怆。   这便是,月至中天。   “狼王。”宁洛望着那个黑色的身影,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腰间。   下一刻,狼王以万钧之势从山顶直直冲下,直奔虎族后山,身后狼群呈三角形集群跟随,没有声音,没有呼喊,唯有一双双眼眸带着地狱而来的幽火,在月光暗影之中燃成冰冷的火苗。   宁洛眼睛一直追随着为首的狼王,脚向旁边迈向两步,在斯蒙耳边小声道,“出洞了”。   斯蒙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利落的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宁洛抬手,解开了终年穿在身上的黑色长袍,露出里面利落的作训服。那是一套已经很老旧的衣服,衣上和裤子上都有缝补的痕迹,但仍然看得出主人待其珍视。如果仔细观察,你还会发现,在衣服胸口处还绣着一个形似猎鹰的图案,下边用黑色的线绣出两个字,“暗鹰”。   就在狼群距离虎族众人百余米的一刻,突然有一只火箭从后山洞口的哨岗上飞起,横空而过,狼王余光瞥见正要躲闪,却发现那支箭并没有落在狼群中间,而是落在队伍中段的边缘,只听隐隐约约刺啦的声音,狼王心下一动猛然向一旁飞扑,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一股热潮炸起,飞起的碎石雪粒混着血淋淋的肉块一齐炸满了天。   狐族善工巧,鹤族善蛊药。   他怎么忘了,虎族,是唯一一个掌握火药技术的部落。   宁洛站在哨岗上,望着山脚一片狼藉,略带不满的“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儿的火药威力果然比不得现代。才折了这么十几个。”   手上的弓被他咣当一声随手丢在地上,宁洛矮下身子,抽出腿上绑着的匕首。   都说“一寸短一寸险”,不过这生死搏命,本就是险中求胜。   他伸手掸了掸胸口刺绣上并不存在的灰,珍之重之的摩挲了两下,笑道,“好久不见”。   错位转身,借配合的狐族成掎角之势,反扑,将敌人压在身下,挥掌,咬合,身下狼咽喉处连皮肉一起扯下,一命呜呼。   索克尔几乎是在凭着直觉战斗,所有的招式动作都是下意识的行为,他没有精力去看后面还有多少敌人,他只知道自己要死死守住这条路,决不能放任何一个狼族上去。   他的小雌性还在等他。他的雌性太弱小了,连菜叶子能划破手指,又怎么能面对凶恶的狼群呢?   他还要赢的这场战斗,要和小雌性和好,要生一个小雌性,像那人一样温温柔柔,眼睛里像是盛了万千星辰。   他眼睛周围的皮毛已经被飞溅的血迹打湿,此刻结成了冰渣黏糊地粘在一起,使他的视野有些模糊。他跃身撞翻了一个企图扑上来的狼族,正待上去结果对方,余光忽而瞥见一道人影疾行而过。   索克尔还以为是哪个雌性跑了出来,大声喝道“回去”,同时立刻飞奔过去想要挡开那个袭向雌性的狼族。结果没料到那人的动作比他还要快,就地俯身一个翻转,躲过狼族的攻势从侧面出手,手中刀锋不知有多锋利,竟直直插进了对方脖颈。那人毫不犹豫,立刻抽刀而出,血淋淋的带出一大块皮肉,那狼族倒地当即没了气息。   “小子,先管好你自己吧。”   那人嗤笑的回了一句,索克尔才看清对方的身影。   他的脸上还蒙着面纱,没能辨出面容,不过也不重要,因为全部落一身黑衣如此模样的,只有巫医一人。   巫医在索克尔心,是一个微妙的存在。   自己其实除了部落议事以外很少和他交流,但是他却没来由地对对方生出一种亲近的感觉来,在很多时候都会下意识的相信对方。   这一次,也是一样。   宁洛说了不用他帮忙,索克尔也就真的没有插手。实际上宁洛的能力甚至要强于很多兽人。他的身姿手法快得惊奇,一点都不想一个四十岁的雌性。宁洛在力量上虽不及兽人,但是灵活度技巧性极高,往往几个错身就能绕过对方不成形的围攻。同时,宁洛的爆发力又出奇的强。他会四两拨千斤地化解对方力道,又在一个错身之间猛然将其锁住,接着一刀毙命。   刀刀见血,从不失手。   宁洛整个人都浴着鲜血,额前的头发粘在脸上,浑身都是血腥气。身上的黑衣隐藏了所有血色,他地心脏剧烈跳动着,气息微喘却不算很急促,一双眼睛两得发光,满是兴奋。   山前战场正酣,狼族一时之间竟连栈道都上不去。程远不放心的探到洞口看了一眼外面状况,见栈道上干干净净才长出了一口气。   程远自知自己在外面太危险,忙转身要回房间。在到了门口时突发奇想望了望山后的那个洞口。   后洞口处开在悬崖壁上,山壁近七十度角,壁上又少有凸起岩石,所以只派了两三个兽人把守。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程远总觉得那里好像闪过了一道灰色的影子,只是光线太弱看不清楚。   程远原本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然而从小到大被那些电影情节折磨的他想了想,,为保万无一失,还是决定过去看一眼。   从议事厅到后洞口中间有一条通向仓库的岔路,程远刚行及此处,猛然见几道身影腾空越入洞内,门口两个把守兽人没有防备,三两下就被解决,连呼喊都没来得及发出。   眼看那三匹从天而降的狼族向洞内奔来,程远连房间都回不去,只能闪身进另一条岔路。好巧不巧,此时帕尼担心程远久久不回,推门要出来寻他,一眼看到他刚要打招呼,就见程远神情紧张的用力向他挥手,尽量小声喝道,“狼族进来了!快关门!”   帕尼扭头一看,狼族已经发现了自己正飞奔过来,顾不得许多,当即闪身回屋用力带上了门。   如果有什么庆幸,那大概是当时部落出于安全考虑,在宁洛的建议下建造了唯一一个有石门的屋子。   狼族奔至门口,疯狂攻击着石门一时无果。程远担心自己的气息会暴露自己,尽量控制自己已经狂跳的心和供氧不足的大脑,蹑手蹑脚躲进了最近的一处有门的房间。   现在议事厅里有战斗力的人只有凌柔,剩下都是些雌性和孩子,前路的厮杀也很紧张,只怕一时半会没有人会回到洞内看上一眼。   该怎么办。程远心里一遍遍念着,脑子里一团乱麻。门外狼族低沉的呜咽和冲撞挠们的声音不时传来,他不确定自己还能在这里躲多久。   “我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暑期实践令人头秃。明天也是需要早起的一天 第73章 命悬一线   程远不敢贸然探头出去看看外面情况,只能侧着身子躲在暗处从门缝里向外窥视。   门外的攻击声从猛烈渐渐变得平静。狼族发现强攻无果,过大的声音又可能引来洞外的虎族人,攻势渐渐缓了下来。它们开始绕着石门打转,尖利的指甲在门上划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程远估量着自己冲出去求援的可能性,发现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大概他就算是能把族人喊回来,自己也一定会先被那两匹狼撕碎入腹。   石门沉重巨大,轻易很难突破,再加上狼族人不能化形,无法像人类一样找到门边的把手,细下想来房内的雌性和孩子们也还算是安全。族人们不可能一直不回来,只要躲过这一阵子,等外面有兽人进来,狼族自然不战而退。   这么一想,程远舒了一口气,正待往屋子更暗处缩一缩,却见那三个狼族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忽然猫低了身子向他所在的房间一步步走来。   程远当即出了一脑门的冷汗,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四下里静得他恨不得按住自己的心脏叫它不要再跳得那么响。   狼族鼻子灵得很,怕是趁这会功夫,嗅出他的味道来了……   程远上身未动,一手向后摸索过去:他记得刚进来的时候看见墙边立了根棍子,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眼看着狼族马上就要到了门前,程远心一横,刚想要推门出去,好歹能用门撞翻两个,抢个先机,对面石门突然一动,欠了条缝出来,一支冷箭凭空冒出,直插其中一匹狼的背部。   那狼当即倒在地上,伤口处汩汩冒着血,却还没死,正拼命挣扎着要站起来。两个同伴见状又惊又怒,扔下这边的程远不管,向石门处冲了过去。   程远听见那边又七手八脚的把门合上,砰得一声,洞内又只剩下了两匹狼嚎叫挠门的声音。   程远刚想出一口气——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起起落落了——冷不丁对上了地上那匹伤狼的眼睛,   目光相遇时两方具是一惊,程远从那双闪着绿光的眼睛里明晃晃地读出了嗜血的贪婪。它摇摇晃晃地竟是要站起来,一声嚎叫呼之欲出。   那一瞬间,程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决心和勇气,猛地推开房门冲出,手中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棍子狠狠打在那匹伤狼的头上,直将其彻底击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另外两匹狼听到动静扭头过来,见对面只有程远一人,目光立刻从恐惧变成兴奋,带着寒芒的利齿一闪,一步步向程远逼了过来。   勇气只够燃烧一秒钟,多了就不作数了。程远站在门前进退维谷,不敢贸然冲上前去,又怕自己如果躲进屋子,回头开门的工夫把后背暴露在对方面前,直接送了人头,只得一手紧握着棍子,故作镇静地盯着对面的动作。   程远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待到那两匹狼行至石室与他中间处时,石门忽然再次打开。因为石门笨重开关缓慢且会发出声音,那两匹狼听到声响竟像是早有所料一般同时向两边躲闪,以为这次又是如刚才一般故技重施背后放冷箭。   却不料这次等来的不是箭矢,而是利刃。   在门开的瞬间,一个身影闪电般冲出,没有丝毫犹豫地直接攻向其中一匹看上去稍弱一些的狼。   凌柔本想借着攻势聚到程远身边护他周全,一句“老师别怕”还没喊出来,就见程远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抄起棍子不论三七二十一地向另一匹狼挥去。   那匹狼没料到刚才还畏畏缩缩拿着棍子发抖的雌性一瞬间如此强硬,愣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虽说程远的力气和攻击角度没让它受什么伤,到底还是懵了一瞬,给了凌柔时间躲过另外一匹狼的攻击,借势到了程远身边。   “老师!你出去叫人,我守在这里!”   “不行!”程远想也没想的回绝。   现下虽然他比不上;精肉,但在狼族看来还算是二对二,势均力敌,不敢轻举妄动。如果他转身回去叫救兵,凌柔立刻就会被两面夹攻腹背受敌。   更何况,以凌柔一己之力又哪里拦得住两个狼族,他又怎么可能跑得过狼?   “老师!”凌柔急切道,“狼族能上来三个就能上来三十个,只是时间的问题,等下如果再来更多的狼族,我就真的顶不住了,到时候屋里的那些人都得一起喂狼!”   程远闻言下意识看向后山洞处,当真看到有几个影子越入,看身形大小绝不是虎族。   程远心下一凉,正要喊凌柔和自己一起向前洞口退去,忽闻两道破空之声,两支箭矢直指狼族。似乎是射箭人放箭放得匆忙,并没有射中,却也让两狼族惊得向两边退了一退,回身对向身后的袭击者。   只这一会儿的工夫,那几道身影便逼近着此处,程远定睛一看,却是几道暗红的影子。“是狐族!”   凌柔的视力明显比他更好些,反手把他推进相邻的屋子里,转身加入了战斗。   那两个狼族此行也是一波三折,神经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没过多久就横尸当场。   “出来吧。”   程远借着夜明珠的光芒,见凌柔虽然衣衫狼狈却没有受伤,便松了一口气,转身向狐族人道“多谢你们及时赶到。”   “你是该谢谢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程远回身,见斯蒙迈着步子故作潇洒地从前洞口走进来,却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你怎么……”程远瞧瞧前面,又望望后面,纳闷道,“你们没一起从后面进来么?”   斯蒙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后面那悬崖峭壁的那么好爬啊?”   斯蒙解释道,原来是他带了几个人回来的时候,看见有一群狼鬼鬼祟祟的在后山洞脚底打转,再一细看发现有几匹已经爬到了半山腰,山上却全然没有反击的动静,当即知道不好。   “幸好我带的这几个人都是攀岩的好手,不然等我们从前山洞绕过来,你们两个的小命早就没了。”   “那后山洞的悬崖壁上……”   “都清理干净了。”斯蒙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你们几个,都在这儿守着后山洞,剩下的跟我下去支援。”   程远听到“支援”两字心尖一跳,忙问道,“下面……如何了?”   斯蒙神情一敛,看了眼闻声出来的帕尼。帕尼心领神会,简单问了几句便回了石室安抚受惊的雌性和幼崽。   斯蒙这才低声道,“不太乐观。”   是很不乐观。   踏出洞口的一刹那,程远仿佛都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漫长的争斗到现在双方都已是疲惫不堪。   虎族开始有了伤亡。   一个巨大的身影倒下,往往会牵动更多人的悲戚,然而紧张的战况不容人哀悼落泪,同族人只能远远的发出一声怒吼,眼看着同伴还未气绝的身体被狼族撕咬啃食。   程远的眼前突然一黑,腿一软险些摔倒。他晃了晃脑袋,移步向洞内。   “你不找他么?”斯蒙道。   他还以为这个小雌性被刚才的事情吓破了胆,要去找自家的兽人寻个安慰。   程远头也没回的摇摇手道,“不用,我看到他了。”   他很好。   即使浑身浴血,即使以一当十,他的兽人仍然坚定的立在那里,守护者他的部落。   那人还活着,并且他相信,他的兽人会好好的活到最后一刻。   这么什么都好。   索克尔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恍恍惚惚间听到程远在喊他的名字。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他的雌性现在应该在山洞中最安全的石室里,而他正守着通向山洞的唯一一条通道。   “撑不住就退一退。”   宁洛突然来到他的身边,仿佛指导一般道,“你的节奏太单一太紧凑了,撑不了多久的。”他轻盈的闪过对面狼族的一爪——虽然在索克尔看来,换做是他一定会选择正面迎上,直接结果对方。   “将你的攻击变得有张有弛,这样在保存体力的同时,还会逐渐将对方带入你的节奏中。”那双如同附了魔法的手猛地一用力,刀下传来骨肉分离的声音,一匹狼躺倒在地上,抽了几下腿,没了动静。   高强度的战斗让有些兽人都承受不住,他一个雌性到了现在居然还能够游刃有余,   索克尔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然而宁洛说完,像是老师讲完了公式留了例题给学生自己做,转身不在搭理他。索克尔却难得还保持着头脑清醒,一边回味着宁洛的话,一边躲闪着对方的攻击。一时间也忘了对雌性的担忧。   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像宁洛那样富有技巧,又或者向索克尔一样身体素质强大。   队伍中还是有身躯倒下,防御线一点点的向后缩着,直到他们踏上通往洞口的第一级台阶。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耶伦回归 第74章 那么,开战吧。   空气仿佛都被压缩成固态,月光像是有重量一样压在人身上,令人喘不过气。狼王站在所有狼族之首,微弓着背摆出攻击的姿态。上方鹤族扇着翅膀凌空盘旋,不时凄厉地发出几声破空的鸣叫。   索克尔守在两族的第一排,一双眼毫不退缩地盯向对面。他身子立得很稳,在外人看来不动如山,但只有他自己感觉得到,他似乎有些发冷。   宁洛站在索克尔的身旁,看着对面气势汹汹的狼群。他的面庞被黑纱遮住看不见表情,唯有一双眼睛露出来,微微上挑着带着种嘲弄的笑意,漆黑的眼眸映着月光,仿佛都在发着光亮。   “怎么还没动静……”宁洛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刀柄,整个人状似松松散散地站着,身上的肌肉却无一放松,随时准备冲过去决一死战。   这时,狼族突然有了骚动,一匹狼惊慌失措的跑到狼王旁边不知道在说什么。狼族霎时间躁动起来,宁洛眯着眼睛望过去,狼族所在的后山上似乎起了黑烟,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狼王闻言狠狠盯向宁洛,墨绿色的眼睛似迸发出鬼火般的光芒,此刻奋力的燃着,像是要倾倒整片雪海。   宁洛挑衅一般无所谓地耸耸肩,突然开口道,“An eye for an eye.”   狼王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前足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他仿佛在犹豫着什么,然而在宁洛的那句话落后,他的眸光突然大盛,接着伸长脖颈,仰天长啸,身后族人紧随其后,狼嚎声如涛浪,一时间竟似万鬼同哭。   “糟了。”宁洛眸子一紧。   狼王,怕是要鱼死网破了。   然而还不待宁洛后悔亦或多加分析,那道黑色的身影就以离弦之姿向他直直冲了过来,竟像是不要命了一样完全忽视掉周遭的其他虎族兽人。   宁洛完全没料到他会如此莽撞,下意识地迎了上去——这是他多年作战的习惯——却忽视了他现在的体能早就不比当年。   狼王瞬间将他扑倒在地,一爪将他握着匕首的胳膊按在地上,狼首探下直取他的咽喉。   宁洛用另一只手反手从身上不知哪里又抽出一把刀来,狠狠刺向狼王脖子。狼王仿佛身侧长眼一般猛地扭头,咬向他的手臂。   只这惊心动魄的一刻,忽然从天而降一个巨大的身影,狼王只觉不好,直觉性地撇头躲闪,才没被那利爪抓瞎了眼睛。   宁洛得了空隙挥刀相向,趁狼王避闪忙脱身而出。   “我救了你一命,你怎么报答我?”一个男人的气息突然喷吐在耳侧,宁洛打了个激灵出手便要攻去,那人却轻盈的一转身避开,回手拉了他一把躲过狼族袭击。   “两命咯。”那人尾音轻飘飘的上挑,像是春风吹着柳梢搔在心尖尖上。   “小崽子年纪不大话倒不少。”宁洛嗤了一声,回神刺向敌人。   狼王的奔袭再次引燃了这寸战场,两族此刻脚踏在栈道上,已是背水一战,只拼了命不让自己后退一步。   而狼族此时虽正陷在家巣倾覆的悲痛之中,却全然没有散沙之态,反而似被激怒一般不要命的攻去。   一时间天地月光也黯然失色,逆着光的暗影在这一天一地中翻飞,无数跃腾起的身影在下一刻坠落在地,有些再没了声息。所有人的眼前都只有一片浓重的暗红,他们甚至分辨不清来者是谁,只本能的撕咬、挥爪,仿若要燃尽体内最后一点能量。   宁洛逐渐开始体力不支。狼族的进攻变得无比猛烈,在这一刻,什么战术,什么排兵布阵,都没了用处,唯有最原始的杀戮成为此夜主宰   “你的人,什么时候到?!”一刀刺空,宁洛忙转身躲闪,胳膊外侧却还是多了条血淋淋的口子。空中鹤族开始没完没了的骚扰着,只趁人不注意便俯冲下来专挑眼睛抓,一击之后绝不恋战,转头又飞上天,令人奈何不得。   宁洛没好气地瞪了人一眼:好好的鹰族,不拍拍翅膀飞天上去,在地上用人型打个什么劲!   那男人感受到他的目光,挑了挑眉毛道,“帮你你还挑三拣四,真不好伺候。”他忽然伸手扯过宁洛,带人往后面绕去,“别死撑了,我保证,再有一个小时,不,再有三十分钟,我的人肯定到!”   宁洛咬了咬牙。   他断然没有当逃兵的道理,但是他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怕是再有两次刚才的情况就要在这里玩完。   他还有人要去寻,断不能死在这里。   男人寻了个空档化形为鹰,提着人飞起降至最上方的哨岗上,低头便能俯瞰整个战场。   宁洛取来事先放在墙边的弓箭,忍着上臂的伤痛弯弓搭箭,瞄准了半天却还是放下。   所有人都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他无法保证自己这一箭会不会误伤自己人。   “我之前做过无数种计划,”宁洛忽然开口道,“但是等到这一战真正到来,我发现自己还是不能掌控它。”   “这里的争斗和现代社会是绝对不一样的,就算是兵神在世,也未必能摸得清这群野兽的心思。”男人摆弄了两下弓箭道,“对了,还没问你,身手这么好,练家子?”   宁洛的目光忽然变得柔和了些,又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自豪,“暗影,听说过么?”顿了下,他又道,“算了,你没听说过也正常,我都不知道你是从哪个世界来的。”   “你别说,我还真听说过。”   “你知道暗影?”宁洛眸子一亮。   男人“呿”了一声,“别小瞧人啊。虽然你们暗影又神秘又牛逼,但我在部队混的也不错,虽说不是很了解你们吧,但名字还是听说过的。”   宁洛打量了面前的男人一番。   能知道暗影存在的人,绝对不是“混的不错”。   “诶,说来你这身手,在队里能是个什么身份啊?小兵?技术工种?不会是队长吧?”   宁洛没理他。   “有时间给我讲讲你们暗影的事儿呗。听说你们队特奇葩,特变态。”   宁洛没反驳,算是默认了这两个标签。“活过今晚再说吧。”他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栈道上,最下面的一节哨岗已经被血浸染鲜红。   节节败退。   索克尔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狼族的人数原本就极占优势,分成两拨进行车轮战术,而他们从最开始就是全员出动,体力消耗太大,此刻已经是力不从心。   索克尔怒吼一声,扭头向旁边一个狼族撕咬过去,右后肢却忽然一软,晃了下身。那狼族得了空子反扑一手,霎时间皮开肉绽。索克尔忍着剧痛挥爪拍去,才躲过了那狼吻袭向咽喉的一击。   这已经是第三级哨岗了。   宁洛再也待不住,搭箭张弓。   此时所有人都堆在了栈道上,狼族因为人数众多有大部分都在最下面聚成了堆,宁洛眯眼瞄了瞄,松了手。   悄无声息的,一个身影就此倒下。   每一秒都如此漫长,那人嘴里的三十分钟,在这一夜里竟像是三个月那般难熬。所有人都死守着脚下的这几节台阶。狼族的每一次前进,都踏着他族的尸体。   凌柔此刻也负了伤,但他已经说不清楚伤在何处。他站在队伍的最内侧,手臂都快抬不起来,却还强撑着站在那里。   哪怕只是站着,都能成为一股力量。   “恐怕是撑不到天明了。”他忽然有点难过。   一个恍惚间,不知哪里露了空子,一个身形较小的狼族立即突围而上,转眼间到了凌柔身旁。   凌柔回身便挡,气力却早抵不过这般野兽,勉强顺着其力道后退两步,咬紧牙关奋力挥刀而去。   “小心!”   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凌柔一个分神,那狼便要向他咬来。一个身影从天而降挡在他面前,一脚踢去,错了那狼的方向。   “走什么神!你不要命了!”   然而凌柔此刻已经听不见他再说什么。   月色搀在夜里,将夜色搅的粘稠又暧昧。在这一片混沌之间,有那么一刻钟,他忘了自己身上的伤,忘了兵临城下,忘了浴着的血和刀子般的月光。   “你回来了。”他梦呓一样地道。   “回来了。”面前少年乌发如瀑,逆着光的面庞叫人看不清楚,唯有周身被月光描了金边,勾勒地不似着乾坤之间的人。   宁洛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抬头一看,只见十几个黑压压的影子遮天蔽日一般笼罩这一片夜空,在遮挡了月光之后更显黑暗。一声禽类的长鸣忽然响起,似穿过空谷旷野,直插人心。   那绝不是绵软鹤族能发出的声音,那是——   鹰族!   “你看,还来早了。”男人嘴上调侃,神情却认真而严肃。   所有筹码都在这里了。   那么,开战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真的不适合这种战斗描写。   再熬一章,我就可以写缠缠绵绵了。   ps:大家家里都多少度了?我在东北已经快要热化了。 第75章 落幕   这一夜,对于在外面奋战的人来说,或许是殊死搏斗,是奋力一击,是鱼死网破,但是对于在里面不见天日、不知消息的程远来说,是漫长的等待,是没有明天的未来,是不可预知的前路。   他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他们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有的雌性在安抚着哭闹的幼崽,有的雌性正拍着怀里的孩子入眠,帕尼在人群中走动,确定所有人的精神状态都还健康。   而他,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望着上方石壁发呆。   他的衣服还沾着血,那是之前那两匹狼死是喷溅在他身上的。他没来得及洗,也没精力去洗,大难不死之后,他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时至今日,他仍然觉得自己是在大梦一场。这个原始的世界,这场野蛮的厮杀,原本都应该和他没有半点瓜葛。然而他却亲身经历了这一切,并且没有能力去改变,甚至没有能力参与其中。   他只能缩在这里,像这里无数的“雌性”一样,等待外面的他们的“兽人”拼杀,并决定自己最终的命运。   有那么一瞬间,程远很想冲出门去,去把那个狼王、那个冯风都处理掉。可是,他没有这个本事。   “老师……”一个小娃娃怯生生的抓住了他的手。   这个孩子的母父在两年前就出了意外死了,兽父正在外面战斗,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等待着未知。   孩子稚嫩的脸已被泪水弄成小花猫,此刻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正噙着泪水,湿漉漉的小手攥着他的衣角,却又不敢碰他的手。   “老师在。”程远把孩子抱在怀里,低声安慰着。看着孩子的眼睛,他好像突然有了勇气,好像什么都不再惧怕。   你看,这个世界上,在你依赖着别人的同时,也会有人正依赖着你。   而被依赖,往往使人强大。   “当心!”   凌柔猛的一低头,侧身向旁边一闪,一道灰黑色的影子擦着他的身旁略去,旁边一个白色的的身影突然越出,毫不迟疑地拍向对方背部,将其击倒在地,凌柔抽出长刀,狠狠插向那匹狼,直切开对方脖子。   纵然有了鹰族的到来,两方也才算堪堪交了平手。虎狐两族以一敌多许久已是力不从心,鹰族长途跋涉而来更是筋疲力尽,如此一来,即便有了鹰族相助,狼族攻势依然不弱。   宁洛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他一面躲闪着对面的进攻,一面留心四周,心下回想着他到底忘了什么东西。   “鹤族呢?!”   宁洛抽了个空档仰脖子一看,天上尽是鹰族的羽翼,哪里还有鹤族的影子。   “被我们杀光了吧!”那男人喊道,朝一边扬了扬头。   宁洛顺着方向望过去,确实见到了一具鹤族的尸体。那尸体已经凉透,白色的羽毛浴着暗黑色的血,僵死的身躯还有冷眼旁观的月光。   快节奏高强度的战斗让宁洛无法专心思考,但是多年训练和在任务中出生入死的经历让他养成了从不放过任何不对劲地方的习惯,哪怕仅仅是自己的一种感觉,都有可能决定了最后的生死成败。   “不对劲!”他大叫道。“数量不对!”这里也就零零星星三两具鹤族尸体,数量远不足鹤族全族。   “吓跑了吧!”那男人也回喊着。“鹤族和鹰族对上,那就是以卵击石!与其在这里白白送死,依照冯风那个狡诈的性子,肯定早就撤了!”   “不可能!”狼族虽然不再占绝对优势,但仍处于上风,而冯风此次与狼族联手,已是背叛鹤族,私自出逃之举,再回不去鹤族,只能跟随狼族到底,又怎么会在此关键时期叛离?   一定还有他忽略的地方……   宁洛抽身出来,几步跃到高点,俯身向下望。   此处道路狭窄,狼族人数上的优势除保存体力之外起不到太大的作用,隐隐有败退之兆。虎族狐族两族联手,人数也不在少数,全然不再有那么大的数量差。   等等……数量……   “斯蒙!”宁洛在一片混乱中找到斯蒙,忙近身过去,“你们族的人都在这里了么?”   “差不多!”斯蒙回道,“除了我留在上面看守后山洞的三个,其余都在这里了。”   “后山洞?”宁洛眉头一皱,“我不是留了几个人在那里么?”   “死了。”斯蒙突然将右手化成了爪形,狠狠挠向飞扑来的狼族。   宁洛眼皮一跳。   “有狼族从后山洞上来了,那两个兽人估计是没料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了。不过我们回来的及时,里面的孩子雌性都没事。”   “你怎么不早说!”宁洛一下子火大起来,把斯蒙拉到上一级哨岗。“狼族能上来一次就能上来两次,你留那几个人怎么够!”   “足够了。”斯蒙解释道,“能爬上那么陡峭悬崖的狼族本来就不多,而且我观察过,想要从那里进来只能通过最面上的一个小突起岩石,一次只能进来一个人,我们留三个人足够了。”   “狼族是没问题了,那鹤族呢?!”   “你是说……”斯蒙突然愣住。“糟了!”   洞内。   三个狐族兽人已经陷入昏迷倒地不醒,几个白衣身影翩然入洞,啄啄羽毛化成人型。   “愚蠢。”为首的白衣男人扫了眼地上横陈的尸体一眼,一眼,嗤笑出声。“战争,是要靠脑子的。”   “外面那些狼族还在苦苦地抗争着,我们却已经不费吹灰之力的进来了。”身旁跟随的一个男人道。   “那是因为它们既没有翅膀,也没有迷药。”冯风倨傲地扬了扬下巴,“只有鹤族,才是被兽神眷顾的种族。”他,理了理衣袖,示意道,“走吧,让我们看看,那些可爱的雌性躲在了哪里。”   几个鹤族人走的很小心,但他们很快就发现,完全不需要如此。四下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到来。远处依稀能听到喧闹声,那是前山洞栈道上的兵戎相见。   除此之外,还有某种喧哗……   “就是这里了。”一行人在议事厅的门口站定。附耳石门上,还能清楚地听到里面雌性交谈的声音。   冯风一手在门缝边摸索着,试探地推了一下门。   门后咣当发出一声响,门内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这一声并不太大,却足以让神经紧绷的人们听到。帕尼示意大家不要出声,自己蹑脚走到门边。   门外没了动静。   程远和帕尼对望了一眼,正要走过去,门突然又被推了一下,这次力气更大,门闩撞击发出的响声直接吓哭了一个小雌性。   门外有人突然出了声,“明明有人却叫门不应,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帕尼被气得笑了,“那你们鹤族围困山下,投毒在爪,杀我族人,难道就是作客之理了么?!”   冯风闻言笑了起来,语气近乎哄劝道,“如今狼族已经占了绝对优势,你们不过是在负隅顽抗罢了。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最后你们挺过来了,部落里的兽人又能活下来多少呢?你们挺得过下一个冬天么?怕是连这个冬天都活不下来吧。”冯风顿了顿,似是在给里面人思考的时间,“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吧?小雌性们,好好想想,你没有了兽人,部落又岌岌可危,未来的日子怎么过活呢?不如和我们回去。我们居住的地方环境清幽,鹤族又是礼仪之族,一定会好好待你们的。”   冯风在外面滔滔不绝半天,言语无耻得让帕尼恨不得冲出去给他一拳。程远拉住他要他别回应,任他说去。   “等。”程远用口型无声的说道。   冯风见里面一直没有动静,耐心告罄,向身后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点点头,齐齐朝门踹去。   石门因为材质坚硬并没有办法上锁,只在门后打了个门闩,却也不够牢靠,此时那铜片被撞击的几乎要变了形。   程远和帕尼想抵身上去阻挡,却也是于事无补,不过好在石门沉重,对面除非把门闩撞坏,否则一时半会是进不来的。   “我劝你们快点离开。”程远的尽量压平了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沉稳。“等我们的人回来,你们就跑不掉了。”   “为什么要跑呢?”门外传来一阵摩擦的声音,“就算要跑,也得带上你们。”   响声停止,程远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对面又在卖什么药,再一转头,只见从门缝里幽幽飘进来一股子青灰色的烟气,程远一愣,大喊道“捂住口鼻”,却也为时已晚,四肢瞬间绵软的没力气,强撑着倚着门瘫坐在地上,脑袋昏昏沉沉。   大约是为了等药劲上来,等了半分钟,门外才有了动作。程远只能一阵咯哒声响,从门缝插进一张切片,一点点拨着门闩。程远想要抬手阻止,然而手臂软到根本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门闩被拨开。   “诸位晚上好。”经由手下探路后,冯风才第二个进到屋子里。他四下看了一周,才找到靠在门后的程远和帕尼。   “我们又见面了。”   程远抬眼看了他一眼,张张嘴却说不出话。不知道是不是这药性的缘故,他的小腹疼得厉害,简直就像有人用刀在里面乱搅一样。他一手撑在地上,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心中急切盼着能有人回来。   “冯风,”帕尼狠狠盯着他道,“除非你把我们都杀了,否则你带不走这么多人的。”   “我也不需要这么多人。”冯风扫视一周道,“那几个老家伙,还有那几个小兽人崽子,我要了有什么用。”   “你!”帕尼一个冲劲要起来,两腿一软又跌坐回去。   正在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声响,帕尼耳尖听到立马呼救起来,“这里!鹤族在这里!”   “闭嘴!”冯风一挥手,手下人立刻背起身边一个适龄雌性迅速离开。   冯风扫了帕尼一眼,见他张牙舞爪的样子立刻变了主意,拖起一旁的程远转身出门。   一行人刚出了议事厅没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站住!”   宁洛心下暗暗骂了句,转头低声对虎型的耶伦喝道,“拦住他们!”   耶伦仗着虎型巨大,三两步飞奔过去,宁落在其后飞快射了两箭,不求射中,但求能阻碍鹤族脚步,终究算是把他们拦了下来。   冯风见状不好,立即以程远为盾护在身前,还要往前冲。耶伦担心他们伤到手中的雌性不敢上前,被逼得步步紧退。   斯蒙暗道不好,纵身过去和耶伦一同封住去往后山洞口的通道。山中通道狭窄,道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就凭你们这几个人,拦得住我们么?”冯风冷哼一声,左右权衡了一下,当即选择调转回头,向前洞口跑去。   手中的雌性虽然可以成为牵制,但也是累赘。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总不会轻便到被随意拎着走,洞内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双方都不敢拖时间:宁洛一行人还在担心下面的情况,急着赶回去帮助族人;而鹤族也担心引来更多的敌人,无法脱身。   宁洛有心放走他们,缓缓向后退着道,“冯风,你们把人放下,我放你们走。”   “笑话。”冯风嗤了一声,“就算我不放,你也拦不住我。”   “你别太自信了。”宁洛道,“外面的兽人出生入死,说白了都是为了护着这里面的雌性,你如今要把人掳走,他们见了肯定回过头来和你拼命。退一万步说,就算调转回头会让狼族攻上来,那也得先把你撕碎了再说。”   冯风咬牙迟疑了一下,狞笑出声,“就这么走了,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不然呢?你还想带走一个?”宁洛轻飘飘道。   他才注意到,冯风手中的是程远。   程远的面色很不好,整个人脱力的任人拎着,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眼皮半垂着毫无神采,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这个,”冯风晃了晃手中的程远,“是上次装模作样跑进后山的那个小雌性吧?”   宁洛心下一紧。   “我记得他好像是索克尔家的。我不要别人,我就要他。”   宁洛面上不动,手中握着的刀却紧了又紧。   “你要他有什么用。”斯蒙见状不对,开了口,“他那么大年纪了,想受孕已经十分不容易。”   “不,你错了。”冯风忽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他对你们来说,很重要。”   来来往往这么几句,几人已经走到了前洞口,宁洛用余光瞥向栈道下面,暗道不妙。   狼族已经攻到最后一个岗哨了,再往上一级就是这里。   宁洛心下百转千回,接话道,“他是很重要,如果没有他,我们也找不到你们的藏身之处,更杀不了那一窝狼崽子。你应该很恨他吧。”   “恨他?谈不上,我倒是应该感谢他。我正愁着怎么让那个野兽全力放手攻山,你就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   宁洛心一跳,扬了声,“你是故意让狼族幼崽被杀的?!”   冯风冷笑一声刚要回答,瞥见下方狼族立即止了声。   因为位置缘故,宁洛他们先出了洞口,此刻冯风才看到狼族离自己也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当即明白宁洛这是在套自己的话。   狼族那些野兽他是不怕的,唯一让他忌惮的就是那个狼王。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故意放人进山,怕是要发了疯……   此地不宜久留,冯风和同族人交换了个眼色,队中有五人忽然齐齐将手中雌性扔向对面,宁洛几人猝不及防,下意识边伸手去接,鹤族趁此空档化形便要脱身而出。   “冯风!”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怒吼,一个银灰色的身影骤然越出,竟穿过交战的三方直扑向冯风。   那是真正狼王之姿,通身化成一道利箭,齿尖带着寒芒,月光流泻在皮毛上仿若天神庇佑,一时之间竟无人可挡。   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人群中,一只巨虎已然筋疲力尽,却还在苦苦支撑。然而就因为那一声喝,他转头看到自己的雌性正奄奄一息的被鹤族提在手里,而前方一个狼族——他没有精力去分辨那是不是狼王——正向他的雌性袭去。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或者说,连索克尔再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能量,能够冲出混乱,追上狼王爆发的速度,甚至超过他,挡在冯风面前。   或者说,是挡在程远面前。   “索克尔!”程远大喊着他的名字,但声音仍然细微得在这嘈杂中难以听见。   利齿马上就要咬上老虎脆弱的腹部,下一刻,银灰色的身体轰然倒地,再没声息。   结束这一切的,是一声枪响。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打完了……这一章码了三天   接下来就是感情线啦 第76章 画王字   嘈杂。安静。混乱。有序。   程远感觉时间过去了很久,模模糊糊间有人给他喂了东西进去,又苦又涩,应该是药。   有人在耳边吵,有人把他抬到了另一个屋子,然后寂静下来,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他最开始还是一个小孩子,上幼儿园、上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研究生、工作……   他在梦里走马灯似的过了一生,平淡无奇,岁月安稳。他有过恋人,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他没有结婚,没有孩子,父母去世后,再没有至亲。   生命的最后一刻,是他躺在病床上,看着输液管滴答着透明的液体。阳光穿过窗户落在对边的墙壁上,投出一片爬墙虎叶子的影子。   结束了。他想。   这寡淡无味,冷冷清清的一生……   “醒了?程远,程远?”   程远费力的睁开眼睛。   没有天花板,没有刺眼的光,他几乎不需要适应就习惯了这种亮度。   “嗯……”程远迷糊着打量四周,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着。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   “醒了就成。小厨房应该还有点土豆,你自己热一下吃。”说完宁洛就急急忙忙的要走。   “等一下……”程远忙唤住他,“我,我睡了多久?”   好饿……   “你睡了大半天了,现在是下午。”宁洛瞧了他一眼,笑道,“怎么,睡迷糊了?”   “有点……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程远头疼的揉揉额角。   居然还不到一天。   “等等!”程远突然反应过来,“索克尔呢?他怎么样了?”   他只记得索克尔挡在自己身前,然后,然后他肚子搅着劲的疼,昏过去了。   肚子……   程远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小腹,表情怔愕而迷茫。   宁洛见状叹了口气,撩起衣摆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   “对,”宁洛道,“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再具体的,你要等我回来再说。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昨晚你昏迷之后的事情。”   那夜的月,是千百年来再不可能复制的奇象。月亮斗大如玉盘,高挂于天,俯视众生,似怜悯又睥睨。电光火石之间,狼王的利爪已嵌入皮肉,鲜血淋漓。   那一声枪响,是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或者说,除了那几个人以外,所有人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奇怪的武器如同神魔之咒一样是违反常规的存在,也是狼族希望的毁灭。   “我永远记得狼王的眼睛。”宁洛说。“你相信么,我从一头狼的眼睛里,看到了如释重负的欣喜。”   在狼王死去的那一刻,月亮如悲如痛,似有业火将其引燃,半边的月光似有实质一般,状如冶金铁水倾泄而下,燃了旷野雪山。   狼族无首,四散而逃。鹤族妄想逃跑不成,除几个誓死不从的坠了崖底之外,其余皆被擒住,交由鹰族关押。   “鹰族还在?我以为他们早就走了。”   宁洛道,“人家大老远来一趟,我们总不能用完就扔。”   “原本房间就不够,再多个鹰族怕是更不够了。”   程远本想接着宁洛的话头开个玩笑,说完气氛反倒是沉寂了下来。   “……够了。”宁洛淡淡道。   程远抓着被角紧了又松。对于这些虎族人,他本谈不上有多感情深厚。只是大家一起在生死门前走一遭,哪怕时间再短也总会彼此心念着。   更何况这门前一遭,有人回来了,有人,却永远进了那道门后。   “好了。”宁洛起身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忙。你要是醒了,可以去看看索克尔,他在你们两个原本的房间。”   “他,他怎么样?”程远忙问。   宁洛摆摆手,“死不了,都是皮肉伤。就是伤口太多,一时半会也不好痊愈。歇着吧。”   性命无忧,程远点点头,一块石头落了地。   一路走来,程远设想过很多索克尔的样子。他可能能还在昏迷,身上上着药,眉头紧紧蹙着,冷着一张脸;他可能已经醒了,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习惯忍受伤口的痛楚;见到自己的那一刻,他可能无措,也可能欣喜,更可能面上没什么过大的表情,只一双眼慌张的睁圆。   但程远没有想到,推开门的一刻,自己看到的会是一只毛茸茸的……大老虎。   巨虎侧卧在床上占了大半张床的地方,肚子上的毛已经被人清理干净,上了药,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像一团白花花的棉花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也数不清,有些已经结了痂,还有的被药遮盖着,看着就让人觉得疼。   最明显的一处伤口,是从身侧一直到接近腹部的一道,不算长,却很深,足见下手之人的狠厉凶猛。   程远知道,这应该就是索克尔为了救自己被狼王所伤的那个伤口,也是这大猫如今不得不别扭侧卧的原因。   程远怕惊醒了索克尔,只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伏在桌案上看着他。   兽人的兽型状态是最自然最舒服的,也最利于恢复身体。索克尔连人型都不化,一定是累到极致了,不然以他的机警,打自己靠近门边的那一刻就该醒了。   程远就这样坐了许久,刚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忽见那大猫的耳朵动了一下,不过整个人还状似沉睡着,肚皮一起一伏呼吸平缓。   程远没忍住笑出声了,骂道,“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赖什么床。”   索克尔知道装不下去,索性睁了眼睛看着眼前人。   “我也是刚醒……”   “我知道。”程远说着就撩帘子要出去。   索克尔以为他这是要走,忙道,“你别生气。”   程远不明所以的转过头看他。   “你别走……”大猫费力的动动身子,却只晃了晃四只肉爪。“我伤口疼,你陪陪我。”   程远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我陪你伤口就能不疼了么?”   “……能。”   “胡说。”程远走上去狠狠揉了揉他的大脑袋,他发现索克尔在虎型时格外小孩子心性。“我不走,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那你一会儿还回来?”   程远用力点点头,“回来”。   大猫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他走。   程远饿过了劲,这时候才模模糊糊觉得胃里空空。他本想对付一口,然而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给自己做了份混了腊肉的土豆泥。   这在此时此刻,就算是上等佳肴了。   “不知道你能吃什么,随便弄了点。”   兽人的食量大的惊人,要想完全吃饱非得自己出去狩猎不可。如今族里虽然没有外患,但经此一役难免人乏物亏,精细的东西实在没力气、也没心思弄了。   程远把满满一大碗的土豆泥放在桌上,看看索克尔,又看看勺子,只觉得这东西没什么拿来的价值。   索克尔嘴上说着“吃什么都好”,整只老虎却还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只眼巴巴的看着他。程远见他浑身的伤,实在不能强迫他起来,只端了碗坐在他枕边,“张嘴”。   巴掌大的小猫,程远是喂过的,可那是用的奶瓶。如今这么大一只老虎,着实喂不起。索克尔躺在床上别扭的吃了几口,终是自己拧过身子,老老实实的吃完了。   期间凌柔来送过一次药,犹犹豫豫的像是有话要给程远说。程远知道他要说什么,实际上他也迫切的想要知道情况。不过事已至此,他反倒是不急,或者说,他并不想面对事实。   兽人疗伤的方式似乎就是无休止的睡觉,不知道是不是药劲上来,索克尔又开始昏昏欲睡,却又粘着程远不肯放人。程远好脾气的躺在他身边,一首首给他背着诗词古文,一边伸出手指描绘他额前的花纹。   一,二,三,四。便是一个王字。   那人语调柔缓,体温温暖,指尖划在皮毛上带着酥软的说不出来的舒服。   “睡个安稳觉。”他听那人说。 第77章   “你找我。”程远拉了张椅子坐下。   “怎么?你就不想找我么?”   “想。不仅想找你,还有很多话要问你。”程远直直看向宁洛的眼睛里,目光似重千钧。   “既然问题多,那就不急了。走吧。”宁洛掀开被子下了床。   “去哪?”   “去看看,劫后的雪山。”   已经是日暮时分了。远处落日已在地平线下没了大半,剩些炽红的余晖打在雪地上,似要将这片冰雪引燃成火。   刚一踏出洞口,夹了冰霜的空气就沁入脾肺,说不出的爽快。程远深吸一大口,缓缓吐出,“空气真好啊。”   “好么?”宁洛向一边扬了下下巴。   程远顺着方向看过去,噤了声。   那是一滩滩暗黑的血迹,印在雪地上扭曲成千奇百怪的形状,如厉鬼勾魂,自炼狱而出。夕阳余晖大片大片的撒落,又给那血迹擦上层殷红,形成一种黑中透红的颜色,像是这山脉有了生命,负了重伤。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程远突然觉着,这傍晚的空气质量似乎也没有那么好,气走到嗓子眼的时候,泛起一股子冷冰冰的腥气。   宁洛带他寻了处没人的台子坐上去。自昨夜之后,这山里的风就小了许多,此时只剩下些许微风摇动鬓间碎发,吹不起猎猎长袍。   “记得之前,怀孕的那个雌性么?”宁洛突然道。   “……记得。”   “他流产了。”宁洛的目光落向极远处,随着那轮火红落日摇摇欲坠。   程远没有接话。   “那天冯风吹入议事厅的迷烟带有一定的毒性,对胎儿危害极大。他月份太小,胎像不稳,孩子没有保住。”   程远如鲠在喉,放在腿上的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所以,我也是……”   他没有把话说出来。他说不出来。   所以,他曾经有一个孩子,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时候到来,又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离开?   程远脑子一片混乱。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他与那个孩子素未谋面,没有任何的感情,他本不该难过,不该发抖。   他一手摸向自己的腹部,又恍惚间感觉到那个生命与自己的羁绊。   宁洛见他神情茫然无措,嗤笑一声,“你的孩子没事。”   “什……什么?!”程远一下子跳起来。在一瞬间的悲喜交加后,表情变为了愤怒,“你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宁洛从旁边的雪地里刨出两根狼尾草,慢慢悠悠地编起来。“我从来没说过你的孩子死了啊。”   “可我明明吃了那个红果子!我怎么可能……”   男人,怀孕?程远看看宁洛的肚子,又看看自己打的肚子,只觉得这一切都难以置信。“你骗了凌柔,骗了我们所有人?”   “我只是给那孩子一个心理慰藉罢了。”宁洛把草打好结,握着茎对着夕阳捻转。“那个果子确实能避孕,不过摘下来保存不当很快就会失效。你当你们用的醋是福尔马林吗,防腐效果那么好?”   程远咬牙道,“你是故意引我吃了它,好让我放松警惕的?”   “没那么夸张。”宁洛摆摆手。“实际上在那之前,你就已经受孕了。”   程远一愣。   “那个果子会让你的孩子发育速度减慢,活动也不那么频繁,所以你基本没有妊娠反应。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安胎药吧。”宁洛见他还一脸的茫然,不由得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会怀孕,怎么还这么惊讶。”   程远沉默了许久。他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在拼命打架,哪个都想先被考虑一下。无奈主人此刻心神不宁,到头来也没一个头绪。   “你为什么,一定想我生一个孩子?”半晌,程远幽幽抬起头看向宁洛。   宁洛眯缝着眼睛往着远方,“我欠他们一条命。”   程远一下子跳起来,“那就要我来还?!”   宁洛转头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程远,别一副好像所有人都对不起你的样子。孩子是你怀上的,又不是我逼你的。更何况,索克尔是我儿子的事我也没瞒着你,你现在一副被我欺骗了的样子做给谁看?”   宁洛见程远怔在那里,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什么见鬼的颜面脸皮,觉得自己一个男人生孩子多丢脸。我告诉你,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并且比你有种多了。没有堕胎药,我就上蹿下跳什么作死的法子都用了,要不是他爹用铁链子把我锁床上,我都能把自己折腾死。”   “所以呢?”程远道,“他把你锁起来,把你当生育工具,结果你还对他念念不忘?”程远冷哼了一声,“你变态,别带着我。”   “生育工具?”宁洛嘲弄地瞥了他一眼,“你以为,几条铁链就能锁住我?”他把那只狼尾草兔子扔到一边。“那天晚上,他回来特别晚,给我带了一碗药。他告诉我,如果不想要这个孩子,就把药吃了。”宁洛的目光忽然变得极远极柔,像是能融化进风里,“可就在我决定把药喝下去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那个时候我怀孕刚四个月,按理来说,不应该有胎动的。”宁洛郑重的看向程远的眼睛,“他是我的孩子,他想活,我不能不让他活。”   程远回到房间的时候,索克尔还在睡着,只是好像极不安稳,巨大的身体蜷缩起来,也不知压到伤口疼不疼。   程远轻手轻脚的给人摆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又仔细的抚了抚老虎的额头。索克尔显然还被睡眠困着,只大猫似的无意识地蹭了蹭人手心,全然没有醒来的意思。 第78章 狼王   我没有名字。   一般来讲,自我介绍的开头应该是自报姓名,但是我没有名字。   没有父母,没有朋友,从某种角度来讲,我真的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我工作(如果那称得上是工作的话)在一个类似于雇佣军组织的地方,不过似乎没有你们在电影里看到的那么厉害。事实上我们底层杀手只能收到很少的一部分钱,大多数的钱都落入了老大的口袋里。   但我们仍然跟着他,因为他能够联系到买卖,同时又能让我们不被警察捉住。虽然,你知道的,我们这种贫民窟里出来的人做这类勾当的太多了。   我是意外来到这个世界的。具体过程我也不知道,实际上,刚来到这里的那段时间,我的思维都是模糊的。过了很久很久,大概有一个月吧,我才反应过来我是谁,以及,我变成了什么。   虽然我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是看着那个我应该称为“妈妈”的人,我觉得我应该也是一匹狼。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嘲讽,我要成为一匹狼才能拥有亲人。   我没有想过要回去。至少这里是温暖的,我不需要每天担心有人要杀我,或者我要去杀别人,不用过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也不用忍受一个人躺在硬板床上、屋子里满是酒气的清晨。   我说的温暖不是气温,是她,或者它的体温。   我以为我会以野兽的身份的度过余生,然而在我一岁那年——我是指成为狼之后的一岁——狼王死去了。   我永远记得那天的月亮,透亮的似乎不近人情。在狼王失去呼吸的前一秒,月光和他的目光同时打在我的身上,我的身体发生了奇异的变化,骨骼抽长的剧烈疼痛让我几乎背过气去。   然后,我就变成了人。   自那以后,我成为了新一任的狼王。我的狼母亲不再亲近我,她敬重我,也开始怕我。她开始老去,不再有强大的捕猎能力。在某一个格外寒冷的冬天,她离开了我。   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攻打虎族,实际上并不是我的主意。   那天有一个奇怪的人来找我,他的中文说的很绕,我勉强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知道他有他的目的,他想要虎族的雌性为他们繁衍,而我,则需要那片广袤的森林和粮食来熬过冬天。   我很讨厌这个人,他脸上在笑,眼睛里却满是阴毒,让我想起老大养的那条青绿毒蛇。不过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因为冬天已经很近了。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坚持自己的做法,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那个人。   我从不后悔,因为后悔就代表着承认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是错的。我从不这样认为。   一个没有明天的人,如果连自己都昨天也否决,那他存在的意义也就不超过24小时了。   虎族的那个黑衣男人,是我最大的意外。我没想到会有人和我来自于同一个地方。不过很遗憾,当我知道这一点的时候,我已经死了,或者说,正在死亡的路上。当子弹穿过我的胸膛时,我甚至感觉到一点温暖。   那是我和我的故乡最后的牵绊。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是有些怀念它的。   如果那里算得上是我的故乡的话。 第79章 锁章 第80章   程远醒来时索克尔还睡着,他大脑空白了几秒钟,下身直接接触被褥的触感让他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记忆排山倒海般袭来让他恨不得用被子挡个干净。   “……伤口!”   程远慌忙坐起来,小心检查过每一处缝合口,见没有裂开才安心的呼出口气,再一抬头,兽人已经被他的动作弄醒,正用那双黑漉漉的眼睛望着他。   程远错开目光,翻身就要下床道“……我该去做早饭了。”   “等一下。”索克尔唤住他,“……你还没告诉我,他好还是我好。”   “谁?”程远不明所以。   “不知道。”兽人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委屈,“我舔的你舒服么?有他舒服么?”   程远迷茫了一下,脑子里忽然有片段闪过:“你没经验……”   程远看着那张委委屈屈的老虎脸,扑哧一声笑出来,伸出手狠狠的揉了揉老虎巨大的头。   “你还没有回答我……”索克尔看着雌性离去的身影,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一大早这么高兴……   程远今天有些起来晚了,到厨房时雌性们已经把早饭做的差不多。见他进来,好几个雌性红着脸笑起来,还有些年纪小的雌性红着脸偷偷往他这边望。   程远看着他们这幅模样不明所以,还当是今天懒床才被嘲笑,挽了袖子一边准备餐具一边道,“还有什么没弄么?”   “你啊,还是一边歇着去吧!”一边程远相熟的一个雌性抢过他手中的食盒。“给你自己做点什么补补身子,说不定过十个月,部落里就能又多一个小兽人或者小雌性呢!”   众人一下哄笑开,弄得程远站在那里又尴尬又茫然地看着他们。   “这么热闹,饭都做完了?”宁洛抱着个小炉子慢悠悠的走进来,一眼瞧见站在人堆里手足无措的程远,“哟,居然起来了。”   这句话出来,众人又是一阵嬉闹。   程远又不是愣头小子,这时候也迷迷糊糊明白了过来,登时闹了个红脸。男性之间开些荤段子玩笑本来就是常事,以前读书的时候舍友之间也经常讲两句,程远三十多岁的人了不至于连这个都禁不住,只是被宁洛说出来,总觉得别扭。   一方面宁洛比他大哥十几岁,又是“老乡”,虽然也多般忌惮,但程远对他到底还是心中如同朋友般亲近;另一方面,宁洛又是索克尔的母父,算下来应该是他的长辈,说出这话来让他总觉得不舒坦。   好在宁洛也没刁难他,反倒是给他解了围,“这土豆煮多长时间了,都要烂了。”大家这才七手八脚的开始分食物、收拾厨房。   在大家收拾东西的混乱时候,宁洛一边剥着土豆皮一片凑过来对程远道,“别太放在心上,他们没有恶意,只是大难不死,人总得找点什么放松一下。脑子里的筋绷得太久,会断的。”   程远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他也明白,这种事情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并不羞耻,反而是一种繁衍的荣耀。他同索克尔结对已久,族里对族里最强勇士之一的索克尔的后代抱有很大的期盼。   “有时间琢磨点别的吃食,成天吃土豆快吐了。”宁洛留下这么一句话,抱着他的小炉子又慢悠悠的走了,走时候还不忘顺走两片刚切好的腊肉。   程远目送他离开,无奈摇摇头,把手里的食物分好,正待拿着自己和索克尔的那份回去,忽然被帕尼拉住了袖子,“程远。”   “嗯?”程远转过头。   “那个,你别生气。”帕尼小声道,“都是那几个兽人闲的话,大晚上的就属他们闲躺在床上耳朵尖。我估计你现在回去,还能撞上他们……”   程远捉摸了一下,明白过来。   他还寻思着这石屋隔音怎么会这么差……原来是兽人。兽人耳朵极灵,有些好手隔着几百米都能听见兔子蹦跶的声音,听见他们房间里的动静…也就不足为奇。   程远摇摇头表示没事。那群小伙子各个都比他年纪小,算起来比他学生也大不了几岁,他还不至于被几个毛头小子揶揄住。   程远走到房门口,果然听见里面有几个声音在说话,听上去人还不少。   “哎,你说说,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行啊你索克尔,你是真伤还是假伤啊,早就好了吧……”   程远内心叹了口气,推门进去,小小的房间里愣是装了四五个兽人,站着坐着地围在索克尔身边。索克尔躺在床上一言不发,任他们怎么打趣怎么问都不开口,只有那条微微晃着的尾巴暴露他藏不住的开心。   “哎,嫂子……”床边的兽人第一个看见他,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满屋子兽人除了索克尔都站着面向程远,局促地搓搓手,互相使着眼色。   说来程远还是“嫂子”这个画风不符的称呼无法适应,不过他早就习惯了不纠结这些细节,点头打过招呼后走到桌边把吃食放下,一边道,“你们聊什么呢那么开心。留下来一起吃个早饭吧。”   “不了不了,我们回去了。”几个兽人推搡着出了门,回头还不忘朝索克尔用嘴型说着什么。   程远没理会他们,送走人关了门,回头就见索克尔眼巴巴的看着他。   程远端了吃的到床边,随口道,“刚才那个孩子是谁?看着比你还小。”   “跃升节刚成年的一个兽人,加入勇士队了。”索克尔答着,声音有点闷闷的。   程远夹了片肉举到他嘴边,“小小年纪,蛮厉害啊。”   索克尔伸出舌头将肉卷了进去,囫囵道,“他都十六了……”   “那也很厉害了。”程远道。十六岁在自己的世界里,还都处在青春期、和家长老师闹脾气呢。   “我十五岁就加入勇士队了。”索克尔嘀咕着,大大的尾巴也不摇了,没精打采地从床边垂下来。   “是是是,你最棒。”程远递了块土豆过去,“安心养身体吧,听说过几天斯蒙他们就要走了。”   索克尔把脑袋凑过去就着程远的手边吃边道,“狐族有自己的事情还没处理完。”   程远想到斯蒙那天闯进房间和自己含着泪说的那番话,忽然心里一闷,忍不住叹了口气。   索克尔立马抬起头看他,“怎么了?”   “没。”程远摇摇头。“就是想起斯蒙来了。”   “就想别人,”老虎不乐意地用大大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手,“都不想我。”   “你就在我面前,我想你做什么。”程远拍了下他的头,“好好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78章被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锁,大家车站见吧   车站老地方,记得私信说明是第78章 ~因为文档和长图都不能设置自动回复,所以我只能手抖回复大家,回复不及时请谅解。   (快到结尾了突然想写车。请夸我。) 第81章   鹰族的告别和他们的到来一样突然。   “你们这边也没什么事了,我们也该走了,部落里还有雌性和幼崽。”   鹰族族长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他不爱言语的时候,整个人冷冽成巍峨的雪山,说起话来的时候又带着点不着调的语气,只是看人时不论对方身高多少,都是微微仰着头俯视对方,有种莫名的威压。   宁洛不会给人威严的感觉,但是从来没被鹰族族长压过一头去,而鹰族族长呢,也似乎对他格外的……感兴趣。   “此次多谢鹰族出手相助,我族才能脱此大难。今后若有需要的地方,只管开口,虎族上下,义不容辞。”   “虎族长言重了。这几个鹤族人,我就带回去了。”   几个鹤族人像个粽子似的被捆了个严严实实,化了兽型又被缠了嘴巴,只能干瞪眼连翅膀都张不开。   鹤族留在虎族这里,杀了,太残忍,不杀,留后患。鹰族族长不知道动了什么心思,要把人带回去,虎族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一口答应。   在冰河炸裂开第一条裂纹的时候,狐族也告了辞。   程远跟着送行的时候,总觉得像是六月,高考结束送走自己学生时的情景。   都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结束,有的人成功、有的人失败,有的人得偿所愿,有的人失望而归。   然而不论怎样,这一切都结束了。   临行的时候,清歌回头看了一眼程远,还朝他眨了眨眼睛。程远不着痕迹的微微颔首,作为回应。   清歌履行了他的承诺。   也不知是他的劝说还是睿原本就有此意,狐族留下了几个雌性在虎族部落里。表面上说是狐族部落元气大伤,照顾不了如此多的雌性,实则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狐族作为对虎族出手相助的“谢礼”。   都是正当年纪、未有结对的雌性,其含义昭然若揭。   索克尔在和斯蒙道别,没有留心另一边的程远,自然也没有发现他变了的脸色,还有悄然握紧了的拳。   索克尔的身体一天天的好起来,那条骇人的刀口也一点点的长合,趁着春天到来之前好了大半,宁洛说只要别自己作死,再有月余就无碍了。   程远眼看着山上的雪一点点消融,风从刺骨的凛冽变成沁心的凉,石阶上的冰雪化了又冻冻了又化,总算在第一场春雨到来之前消失了个干净。   部落里开始忙活着准备搬回山下去。根据经验推测,再过几天就要到连绵的雨季了,他们得在雨季到来之前收拾好,还得储备食物以免下雨天猎不到东西。   程远默默看着索克尔一趟一趟的搬着东西,心下一阵空落落的凉。   索克尔应该是已经感觉到什么了。往常他虽不让程远干什么重活,但还不至于连个东西都不让人拿,这次搬家却是半点都不让他插手。   “你在这里等着,我搬完来接你。”   程远坐在椅子上,看人忙活了两三趟,最后又把他背了下去,到山下的屋子里后,只见屋内的摆设已然收拾完毕,连炭火都生了起来。   “坐好,我去做午饭。”说着索克尔转身又要去忙。   “好了,你坐下吧。”程远把人按在椅子上。“你都忙了一天了,好好休息,我去准备。”   索克尔还要说什么,程远却没看见一样拍了拍人肩膀,推门去了厨房。   合上门的一刻,程远靠着门边轻轻地叹息。   那些安逸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他要加快动作了。   黄昏的时候,程远借口去看学校状况独自离了家。   学校旁边空着的小房子被当成了那些来自狐族的雌性的临时住所,几个年轻雌性到了陌生的部落聚集在一起,难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程远进去的时候,见那几个雌性正围在一起说话,见他来了立刻止了声。   “抱歉,打扰了。”程远欠了欠身,“我叫程远,你们应该还记得我吧?”   “记得记得。”   “我多做了些点心,寻思着你们刚到这里不会开火,就带来了点,你们尝尝看。”几个雌性对视了一眼,一个性子活泼的先道了谢,拿起一块,其他几个也纷纷跟着动作,唯独一个小雌性悄悄看了程远几眼,才小声说了谢谢。   程远装作没发现,和几个雌性聊了一会。他本就是温和的性子,狼族来袭时又救了他们,没几句就混了个熟。   “都说狐族出美人,看到你们我才知道,所言不虚。”   “程远哥你说笑啦。我们在族里也不过就是普通样貌,要说最好看的雌性,当属……”   “黎若呗!”另一个雌性接话道。“虽然他总是娇娇弱弱的,不过确实是生了一副好相貌,也难怪族长喜欢他。”   “黎若……他确实是好看。”程远装作不经意道,“他身边不是一直跟着一个雌性么,叫什么来着……清歌?”   “呿,那个雌性,真不是什么好人!”之前那个心直口快的雌性翻了个白眼,“整天咋咋呼呼的,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程远抬眼,见外面已经擦黑了,担心索克尔等急了出来找他,便起身告辞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也要休息,我就不打扰了,点心我那边还有,你们如果想吃,就去找我。村东边那两颗大树遮着的院落就是我家。”程远扫视过所有人的脸,心中已有了数,“白天索克尔狩猎不在家,你们如果有难处也可以去找我,互相帮忙嘛。”   几个雌性簇拥着送他出去,走出老远程远都还能听见门内的嬉闹声,不由得感叹着年轻真好。   充满活力,又年轻貌美,最重要的是,他们有着契合这个世界的三观。   而他的观念,注定了与这里不同。   “去哪了?”   刚一进院子,程远就被迎上来的索克尔抱了个满怀。   “那几个狐族雌性搬到学校旁边了,刚好碰见,就过去看看。”   索克尔将眉头蹙成“川”字,终是没说什么,只把人拉进了屋子里,屋内生好的火炉正旺,穿着大衣呆在里面都会出汗。   “你明天出门么?”程远一边擦着脸,一边随口问道。   “不去。”院子还没有收拾好,他若走了,程远怕是会抢着收拾   “好吧。”程远的语气颇有些失望。   “怎么?”索克尔见他眉眼落寞,忙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一冬天没沾荤腥了,馋得慌。”说着程远还舔舔嘴角。   “我明早去。”小雌性好不容易有口腹之欲,作为兽人自然没有亏待的道理。虽然此时刚刚如春,但是也有不少动物开始活动了,猎只兔子还是很容易的。   “好呀。”程远闻言欢雀的朝人笑了下,眉眼弯弯的模样勾得索克尔心痒。   “程远……”   “睡觉吧,你也累了一天了。”不等索克尔说完,程远便小了炭火,钻进被窝里。   “晚安。”索克尔抱住怀里的雌性,在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要抓紧写了……快开学了 第82章 辰元   清晨的时候,程远迷迷糊糊听到动静,向旁边一摸却摸了个空。   “我出去狩猎,中午之前回来。”程远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胡乱地点点头。索克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手轻脚出门。   程远本来是想起来的,奈何也不知是不是肚子里那个的关系,他嗜睡的厉害,被窝里又暖洋洋的舒服,他只勉强翻了两个身就又睡过去了。   “请问……有人在么?…请问有人在么?”   “嗯?”程远在睡梦中听到动静,挣扎了几下才清醒过来,忙喝道,“在!等一下!”   程远连忙起身要去看门,又想起床褥都还没整理,连忙回身把被子扯平。   院门外站着的正是昨天见到的那个唯唯诺诺的狐族雌性。程远开了院门,将人领进了屋内,“抱歉,刚刚没听到。”   “没关系,是我来的太早了。”雌性身量只比程远略矮一些,看上去却比程远纤细许多,一张脸不算极美,却很清秀,皮肤好得几乎不见瑕疵。   程远看看高升的日头,惭愧道,“没有的事。”这个点钟,这里的人们早都出来劳作了。   雌性很局促的样子,进了门也不敢四处看,程远让坐哪里就坐哪里,低着头只敢用余光观察下周围的东西,问一句就答一句。   “我还没问你的名字。”程远说着,递上一盘面点。这还是他昨天做完剩下的。   “我…”那块糕点只被他小小的咬一口就握在手里不敢继续吃,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双腿并拢,背微微有点驼。   “嗯?”不过很正常的一个问题,程远没闹明白这个雌性为何顾虑着不敢答。   “我叫…辰元。”说完那个自称叫辰元的雌性就缩在那里不敢吭声。   程远一笑了然,怪不得这雌性不敢说。程远揉揉额角,总觉得自己现在像办公室女老师们看的宫斗剧大反派一样,眼前的这个雌性就是被他迫害的女主角。   “好巧,和我名字读音很像。我们也是有缘。”程远和雌性柔声聊了一会。那雌性本来有些怕他,但程远见多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总下意识的当成自己的学生,说话难免带些书生气的教导关怀,辰元渐渐放松下来,不再那么紧张。   听辰元的描述,程远直感叹那清歌真是个人精。   这个雌性的父母都已去世,没有亲人朋友,性格内向又文弱,如果放在刚历劫一次的狐族怕是没人照顾,就算部落好心、能省出些口粮给他,只怕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辰元一句一句认真答着程远的问题,那点心拿在手里都快掉了渣。程远知道他不敢先开口,索性就由自己挑破天窗。   “清歌告诉你,你要做什么事情了么?”   “嗯。”雌性小小的点了一下头。部落里都知道黎若是为了的族长伴侣,清歌又是黎若最好的朋友,在他们这些已经没了依靠的雌性里有很高的地位。他起初听到这件事情也很慌张,不过在清歌的解释下反倒觉得是自己的幸运。   哪怕是他父母都在的时候,他都不可能有资格和索克尔这样强大的兽人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是如今境遇的他。   虽然清歌说不能保证孩子生下后他能否和索克尔结对,但是他也不奢求那么多。至少作为报酬,清歌答应他给他一个容身之处。   “那就好。”程远点点头。“你觉得,索克尔怎么样?”   “他很厉害,很强大。”辰元小心答道。   “那你……”喜欢他么?   程远没问出口,只摆了摆手。   何必难为人呢。难为这孩子,也是难为他自己。   “快要到雨季了,春天有很多出来觅食的野兽,记得好好呆在房间里不要乱跑。有事可以来找我帮忙。一个月……大概二十天吧,我会去找你。”程远见他脸色苍白,终还是不忍心,摸了摸他的脸颊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也不会亏待你。”   “嗯。”辰元只点头应着。   “我再去给你准备点糕点带回去吧。”   送走了辰元,程远倚在门边叹气。他知道这么做不对,甚至很自私,但他别无选择。和清歌约定的时候,他并没有料到自己腹中孩子的出现,如今这个辰元,怕是要另做用途了。   下午时候,程远去找了宁洛。   凌柔可是一天都没休息就被宁洛揪来当下手。宁洛对他简直就是地狱式教学,和程远那种循序渐进、不懂就讲的模式一点不同,完全就是强压。尤其从山上下来之后,恨不得让他一天学十天的东西,弄得他神经紧绷,连饭都只扒拉几口。   程远看着也心疼,随口道,“急什么,东西还是慢慢学学的扎实。”   宁洛:“我这不是年纪大了,怕自己哪天驾鹤西去,后继无人么。”   程远看向他,宁洛混不吝地和他对视一眼。“专心点!放多了!”   “抱歉。”凌柔缩了缩脖子。   “一会儿检查你药籍背的怎么样了。”宁洛扬了扬下巴,示意程远里屋说话。   “找我来什么事啊?”哪怕入了春,宁洛也还是盖着厚被揣着手炉,活的像个老大爷。   “还穿这么多,不嫌热么?”   “你们小年轻懂什么,这叫‘春捂冬冻’。”宁洛呷了一口热水,叹道,“缺口茶。”   程远把玩了会儿手里的杯子,半晌突然开口,“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回去?”   他的眼珠黑得惊人,微低着头抬眼看你的时候有种摄人心魄的惊心。   “是啊。”   程远一愣。他没想到宁洛答得这么痛快。   “确切点说,我知道怎么去另外的世界。”宁洛见他吃惊的样子,嗤笑一声。“程远,你想回去,我根本不拦你,因为纵使是我告诉你怎么回去,你也回不去了。”   程远:“你什么意思?”   “那年,就是我离开索克尔的那年,我去找过一次。”宁洛看着手里古朴的杯子,眼神幽暗。“具体的怎么找我就不和你叙述了,说了你也做不到,总之,我找到了,但是九死一生。他……他为了救我,死在那了。”   程远不说话,他知道“他”是谁。   “来到这里,就回不去了。我当时也想回去,是他替我挡了一命。你要是不怕死,执意要去,你就去试试。我说过,自己想死,谁都拦不住。”   程远抿唇不语。宁洛太坦白,他也没必要骗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单凭自己去寻路,怕是连个线索都没有就先送了命。   “你什么时候走?”   “早呢。生孩子如同进鬼门关,你当这里是现代,能保母子平安?我在这儿,还能保你一条命。”宁洛笑他不知天高地厚。“但是,程远,我不管你是想走还是想留,你做事都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宁洛点了点他的胸口。   “我知道。”程远喉结一滚。“我有件事,要你帮忙。”   ……   听完程远的话,宁洛眉毛一挑,思索一阵,“你确定要这么做?”   “确定。”   “那再之后呢?你怎么办?”   “不知道。”程远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怕死的人。但他也不想窝囊地活。   “成,我可以帮你,地方我也有合适的选择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说?”   “再等等。”程远说完,自己都嘲笑自己鼠首两端。“还有多久到雨季?”   “十几天吧。”宁洛道。   “那就十天之后。等我消息。”   “好。”宁洛点点头,一笑,“希望你能按时来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  收尾啦啦啦 第83章 受孕的方法   索克尔最近变得很紧张。他总是清晨趁着程远睡着的时候出去狩猎,在程远醒来不久就回来,然后在家里陪程远一整天,第二天清早再出门。   他不限制程远出门,也不强求要跟着,但一定要问好去哪里,和谁在一起,什么时候回来,时间一长就出门去寻人。   周围人都打趣说他看人看得太紧,这都结对快一年了怎么像刚看对眼似的粘人。   程远只笑着不说话,心里却开始发苦。   索克尔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总有着可怕的直觉。   这天程远醒来,却见索克尔没有离开,反倒是坐在床边像是在等他睡醒。   程远:“早上好。”   “早上好。”索克尔把要穿的衣服拿到他身边,“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快要到雨季了,出不了远门。部落里就这么大,能去哪儿。   “兽神庙。”   说是庙,其实是个修缮相对比较好的房子,里面供奉着一个奇怪的塑像,就像是把各种动物的特征揉在了一起。   索克尔带他在塑像前虔诚的拜了又拜,口中念念有词,随后起身拿出带着的碗,划破手掌将血流进碗里,还叫程远刺破手指滴了两滴血进去,又拿出一瓶不知什么东西倒满了碗。   “喝了。”   “什么?”程远看着那猩红的一碗血水恶心的直反胃。“这是什么?”   “乖,喝了它,就能得到兽神的祝福。”   “这到底是什么?”程远后退一步,难受地遮住鼻子。他的妊娠反应并不明显,但这么刺鼻的腥味就算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   “百兽血,再加上你我的血。”   “我好端端的也没有生病,喝这个做什么?”程远狐疑的看向索克尔。索克尔从来不逼迫他做什么,今天却格外的执拗。“我喝不下去。”血腥味直冲进鼻腔里,他感觉胃里一阵翻腾。   “喝了它,你会得到祝福的。”   “到底祝福什么?索克尔你说清楚!”程远被这个气味搅得头昏脑涨,恨不得立刻冲出门去呼吸新鲜空气。索克尔端着一碗血水,手上还流着血的样子格外吓人,像是今天程远不喝就不罢休。   偏偏程远从来不是随意妥协的性子,犟起来谁都勉强不得。   “……百兽血,能使你受孕。”在程远的逼问下,索克尔还是说出了口。   “所以,你这段时间出门,都是在找野兽放血?”程远是个无神论者,就算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他也不相信一碗血就能得到什么见鬼的祝福。索克尔现在的状态就像是被邪教洗了脑,简直偏执的可怕。“如果我喝了还不起作用呢?怎么办?”   “不会的,兽神会保佑我们的。”索克尔说的格外坚定,像是认定了什么事实。   “保佑?”程远被气笑了,“那万一呢?万一兽神没时间搭理我这个外乡客呢?”   “……我会再去收集百兽血。”   直到起效为止。   程远听出了他没说完的话,点点头,那碗被送到他嘴边,腥臭的气味加上黑红的颜色直冲脑子,程远没忍住,哗啦一下打翻了碗,冲出房门倚着树吐起来。   他没有吃早饭,胃里空荡荡的,只能吐出些酸水来。   索克尔追了出来,一手给他顺着背,不嫌脏的要给他擦嘴角。   程远一把把人推开,咬牙道,“索克尔我告诉你,那东西我绝对不喝,除非你把我按在地上硬灌进去。”   索克尔没有生气,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不好喝,要忍耐一下,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程远被这哄小孩似的话气得直笑,“这不是好不好喝的问题。”他缓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孩子就那么重要么?”   索克尔没有答话,但坚定的点了下头。   “如果没有孩子呢?一直没有,会怎样?”   索克尔看着他的雌性。小雌性的眼睛里含着泪,不知道是因为呕吐的关系还是真的在哭,他的面色苍白,眼睛湿漉漉的,唇色极淡,全然没有带笑的温度。   索克尔站得笔直,没人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他知道自己的回答会让程远更生气,但他没有办法。   面对程远,他好像总是束手无策。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部落里不会放弃他的后代的,如果程远一直没能受孕,部落会强迫他和别的雌性交酉己以留下子嗣。   他不想要别的雌性给他生孩子,他只想要程远。   “索克尔,”程远倚靠在树上,他现在两腿发软。他终于要问那个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那个问题了,“如果早知道我不可能受孕,你当初会和我结对么?”   “……会。”   “为什么?”   “…不要你,你会死。”索克尔的声音平稳的毫无波澜,“只有一些残疾或者年迈又丧偶的兽人才会选择年纪大的雌性,你会过的不好。”   “那又怎样,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程远看着他,索克尔却一言不发。他嗤笑一声,替索克尔说了他没说出来的部分,“因为我像你母父,对不对?你看不下去我死,你觉得你对我有义务,对不对?”   和我结对、照顾我起居、供给我生活,都是因为“义务”。   “所以,我们结对了,我就应该给你生孩子,这也是义务,对么?”   索克尔急切的张开嘴,他想说什么,想辩白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结对是为了交酉己,交酉己是为了繁衍,这是从来就有的道理。   他学过射箭捕猎,学过算数诗文,却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说谎,更没有人教过他怎样去哄雌性。   他只能站在那里,像一个笑话。   “对不起。”他只能道歉,为他的无能为力。   “没关系,这不怪你。”程远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刚才吐的太厉害,眼泪都流出来了。“你说的都没有错,错的是我。”他笑了一下,却全然没有往日的温柔,“我怎么会妄想着和你说通呢?你一个野蛮人,又知道什么是婚姻、什么是爱情?”   程远深吸了两口气,拍了拍手弄掉手上的土粒,“回去吧。”说完就自顾自的走向家的方向。   或者说,是他在这里的住处。   索克尔在原地僵了一下,终是跟了上去。   那日之后,两人鲜少说话。索克尔原本就是一个话少的人,从前是程远愿意,总能恰当的找出各种话题,如今他也不再言语,两人一天到头可能一句话都没有。   “吃饭了。”“休息吧。”这就是两人为数不多的交流了。   好在程远是一个从不赌气的人,在两人冷战几天之后,程远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他还会朝索克尔笑,却是温和但疏远的模样,他也会偶尔和索克尔说两句话,但却不再找话题聊天。一切好像照旧,索克尔也小心地不敢再提百兽血的事情,只是那天之后,程远往宁洛那里跑的越发的勤,经常是早上出门,晚上才回来。   索克尔的耐性一向很好,很多时候都能做到“你不说,我就不问”。但是在程远连续好几天往宁洛那里跑之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道,“程远,你是有事瞒我。”   程远看着蹲在地上,仰着脸看他的青年,还是心软地放下手里的活计,“嗯。”   索克尔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一遍遍的揉捏着,想要温暖他的指尖。他不知道该不该逼问雌性,这几天他格外的心慌,想做什么又畏首畏尾,最后只能干出缠着人这种变向监视的事情。   他不想成为他兽父那样的人。他更不想程远同他母父那样,消失在某个雨夜里。   程远沉默地等着,他想看看青年会不会问他,然而犹豫了好久,索克尔也只是站起身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道“饭快好了。”   程远突然觉得特别难受,就好像自己的心尖被人狠狠的掐了一把,又疼又酸,憋得他说不出话来。   “索克尔,你不问问我是什么事情么?”   索克尔身形一顿,摇了摇头。他怕他问不起。   “我不是不告诉你,我只是还不确定这件事能不能成功。”程远拉住他的手,朝他露出一个暖融融的笑,微微颤抖着的睫毛像是带着点羞赧。“宁洛,他说他有然我受孕的法子,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真的?!”索克尔一下子转过身,捏住程远肩膀的手把他掐的生疼。   程远从来没有见过索克尔如此激动的样子,那双眼睛里迸发着光,平日毫无表情的脸像是一下子焕发了神采,就像是一盏枯灯突然被点亮。   “真的。”程远面上笑着,心却一点点冷了下来。   “太好了!”索克尔一下子抱住程远,开心的像个孩子,“我知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但是这个办法也不一定奏效。部落里以前都没有结对但是一直没有孩子的先例么?”   “没有。”索克尔摇了摇头,“幼崽是兽神赐给我们的礼物。”   “那他大概是给我们给的晚些吧。”程远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索克尔虽然不知道程远为什么突然转了性子,但还是喜悦占了大部分情绪,当即就要拉着程远去找宁洛。   “不急,”程远拉住他的手,“今天很晚了,宁洛可能要休息了,我们明天再去。”   “好!”索克尔重重地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快乐的收尾倒计时。   啊,终于扣题了,开心。 第84章   “哟,来了。”宁洛见到程远身后的索克尔时,忍不住扬了扬眉梢。“到底还是来了。”   最后一句宁洛说的很小声,几乎是只说给程远听的。   程远错开目光没有看他,后退了一步站在稍远的地方。   索克尔并没留心这些小细节,一个箭步冲到宁洛面前张口便问,“你有办法让程远受孕?”   “啊,有。”宁洛点点头,眼角带着些嘲弄的笑意。   宁洛所说的方法,就是要把程远和所有兽人隔离起来,每天喝药祈祷,说的神神叨叨。   这种听上去就很不靠谱的法子放在现代一定会被人举报进局子,然而在这样一个没有科学文明的原始部落,巫医说的话就是神的旨意。   “所有兽人?”索克尔皱了眉头,“我也不行?”   “不行。”宁洛一口否决。   索克尔不说话了,沉默在一边思忖着,宁洛也不催,优哉游哉呷着杯子里的热水,水中不知道冲了什么东西,有些许在水面上漂着。   索克尔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他带程远回了家,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程远也不催,走到小厨房慢慢悠悠地准备早饭。他一大早就被索克尔拉去宁洛那里,此时腹中空空,叫唤得厉害。   他知道索克尔一定会答应的。   索克尔整整思忖了一天一夜。他对这个方法有着直觉上的怀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带我去看他住的地方。”索克尔如此要求道。   程远在程远身后朝宁洛摇了摇头。   宁洛自下而上斜看了索克尔一眼,倏地一笑,“索克尔,你什么态度?”   索克尔神情一紧,“我……”   “帮你们,是为了部落的利益,也是看在同程远的情分上。你要是不愿意,我还乐得清闲,省得还得去采药煎药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索克尔解释道,“我只是很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宁洛翻了个白眼。“地方在祈福室,那里除了历代巫医和族长没有人知道,很安全。带程远去已经是破例了,你来捣什么乱。”   索克尔不敢多言。祈福室是部落很重要也很神秘的地方,他也只是听说,却从未见过。   “去不去抓紧做决定,过两天雨季了可不好收拾。”   索克尔看向程远,询问他的意见。   程远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朝他柔柔的笑,像是什么都听他的。   终于,索克尔还是开了口,“我回去收拾下东西。”   “麻利儿的,明天就走吧。”   “好。”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带的,左右不过两件衣服,再带些小玩意。只是第二天程远动身的时候,还是被索克尔拉住又仔细检查了一番。   “好了,我就在部落里,只是你见不到我而已。”程远被索克尔紧紧抱着,勒得喘不过气。   “……你不在我身边,我总觉得你会跑掉。”索克尔的头枕在程远的肩上,闷闷的说。   声带的震动带来细微的酥麻感,烧了半边脸颊。程远哄孩子似的拍拍索克尔的背,像是安慰,又像是无可奈何的叹息。   临别时,索克尔目不转睛的盯着程远,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印下来,刻在心上。宁洛在一旁老神在在的看着戏,表面上像是在调侃索克尔,唯有程远知道内心最为波动的,是他自己。   “这几个月你就住这儿吧,没什么事不要出门,外面我种了些有毒的花草,小心伤了自己。”宁洛把包裹扔到床上,扫视了屋内一周,拍拍手道,“成,你自己收拾收拾吧,我先走了。”宁洛推门出去,临走又叮嘱道,“为了你肚子里那个已经成型了的,少窜高爬低。三餐有人给你送,等着吃就行。”   程远一一点头应下,送走了宁洛,他才正式仔细看看这间屋子。   这是独立坐落在山间的一个小院落,要不是宁洛带着,七拐八绕又穿过这么多林子,程远肯定会走丢。   无声的叹了口气,程远开始收拾房间。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都要住在这里,直到生下孩子。他没有办法保证自己能否回到原来的世界,更没有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危,他要在走之前把孩子生下来。   这一夜的月亮是雾蒙蒙的,状似镰刀一般挂在山顶上,不时有云遮月、穿林风。程远好几次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往旁边滚去,被一片冰凉彻底惊醒。   人果然是败给习惯的动物。从前程远也是一个人住在公寓里,从不觉夜深人静,没想到来到这里不足一年,却已经习惯了枕边温热的温度。   他在做什么呢?程远想到这儿,又轻轻戳戳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你又在做什么啊?”他小声说着。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空气中的水汽也越发的重了。连绵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弄得被子也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潮湿气。山路泥泞难行,程远便叫每日来送饭的凌柔干脆给他带点食材,他自己做一口吃好了。   “不行。”凌柔把食盒放下,一板一眼道,“炊烟对于兽人来说是很明显的标志,会暴露你的位置的。”   程远无意识地揉皱了衣角,犹豫道,“他,在找我么?”   “是想问又不敢问。宁洛没告诉他是我给你送的饭,不过他应该也能猜出来,我经常会有意无意碰到他,每次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程远闻言不做声,怔怔看着食盒,思绪不知道飘忽到了哪里。   半晌,他轻声道,“凌柔,帮我做件事情……”   ……   索克尔已经有快一个月没见到程远了。   开始的时候,是数着日子过的,每天看着日头东升西落,望着院门期待哪一天那人突然出现,笑着和他说“我回来了”。   只是这一幕一直没有出现。   最开始的几天,他天天往宁洛那里跑,宁洛不耐烦他,又打发他去找凌柔。他一个兽人,总不好缠着别的雌性,只拐弯抹角的借机出现在凌柔身边、想要打听点消息。然而他实在没做过这种事,做起来刻意得任谁都能看出来,到最后耶伦都看不下去,给了他好几个白眼。   他从来没有这么牵挂过一个人。从前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每天的日子好像都一个样。然而在小雌性出现之后,似乎每一天的太阳都有了不同。他不再是一个人,他有了牵挂,学会了“担心”。   后来雨越来越大,越来越连绵,终日也不见太阳,部落里除了每日巡逻的队伍以外再见不到人出去。索克尔也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只偶尔会有几个闲得慌的朋友过来窜门,就像小雌性出现前的那些雨季那样。   这天的雨势少减,只缠缠绵绵地不肯停。索克尔在家里刨了一地的木头——这段时间他开始做些雌性曾经给他描述过的家具来打发时间,忽然听到院外有人喊他的名字。   “索克尔,索克尔!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雷欧把斗笠一掀,露出一张笑嘻嘻的脸。   索克尔疑惑的看向他,拿起大坛子一嗅,“酒?”   “是啊!”雷欧拍拍坛子快活道,“巫医给每个敌狼有功的兽人都分了一坛,部落里一年统共就酿十坛,咱们哥俩一人一坛,今儿不醉不归!”   “以后喝也行,怎么冒雨过来了?”外面下着雨,家里也没什么吃食做下酒菜,好端端跑了过来喝得哪门子的酒?   “我这不是没事么!”雷欧一摆手。“左右你这儿这两天也没人,我要是喝醉了还能在你这儿歇下,这不是方便么!”   索克尔无可无不可的点了头,到厨房取了两个碗,开了坛就就要倒。   “哎你等等!”雷欧阻止他要把另一个碗也倒满的动作,“你喝这坛,”说着把其中一坛酒推到索克尔那边,又把另一坛放到自己手边,“我喝这坛,咱俩看看谁酒量好。”   两个人就这雷欧带来的小菜你一碗我一碗的碰着碗。索克尔不是贪杯的人,只是这雨季实在无事,他又心里堵得慌,不知不觉喝了小半坛子下去。   对面雷欧已经有点迷糊了,不依不饶还要拉着人喝。索克尔只觉得这酒格外醉人,摆手想说不喝了,又被雷欧满了碗。   窗外沙沙的雨声像是催眠曲,听得人格外头昏,困也不困,只是头脑迷迷糊糊得不清醒。   半坛子下去的时候,索克尔已经有些看不清眼前东西了,他模糊记得雷欧向他告了别,留他一个人趴在桌子上,也没分出个胜负。   恍惚间,索克尔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他还以为是雷欧去而复返,但那人却把他从桌上扶起,带到床上写下,雷欧绝没有这么细心。   “谁?”索克尔努力睁大眼睛,却还是分辨不出这人的面容,他含糊地唤了一声,“程远?”   对方像是没料到他会叫出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点点头胡乱应下,伸手要去给他褪衣衫。   雌性柔软的气息幽幽地透过来,一股无名的邪火从小腹处直窜而上,烧得他脑子都混沌一片。他一把抱过面前的小雌性,念叨道,“你怎么回来了,要来给我生孩子了么?”   没等雌性答话,索克尔就把毛茸茸的脑袋蹭到人颈窝里,一股似有若无的软糯气息将他包围起来……   等等!   索克尔突然一把将人推开,冷喝道,“你不是程远,你是谁?!” 第85章   “我还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我……”雌性被索克尔推得跌坐到地上,吓得快哭出来,“我是辰元…”   “辰元?”索克尔顿时清醒过来,“你是狐族给的雌性?”   “是……”辰元站都不敢站起来,觉得面前的兽人阴沉着脸,十分恐怖。   “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来的?”   “凌…凌柔让我过来的……”辰元小声道。   索克尔心里一阵烦躁,一脚踢翻了旁边未成形的木件,上前一步威胁道,“说实话,到底谁派你过来的?你有什么目的?!”   “真的!真的是凌柔通知我过来的…”程远被吓的抽噎起来,“我只是按照程远吩咐的做……”   “程远让你来的?”   “是啊……”辰元瑟缩了一下,再一抬头,索克尔已经冲出门去,消失在雨幕里……   “程远在哪?”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正在择草药的凌柔手一抖,险些把一把择好的草药扔地上。   “你嚷什么。”耶伦冷声呛了索克尔一句。   索克尔直接忽略他,上前一步扬高了声音。“我问你程远在哪儿?!”   耶伦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警惕地看着索克尔。   凌柔放下手中的草药,拍拍耶伦示意他让开。他走出去推开房门,门外不知何时起了大风,吹得雨丝如刀。   “这条路走到头,你会遇见一座山,他就在山上的房子里。”   下一刻,索克尔消失在了他所指的方向。   “宁洛不是说将程远的住所保密么,怎么又让你告诉索克尔?”耶伦合上了门,向屋内瞥了一眼。里面宁洛吵着风寒雨湿,早早歇下了。   凌柔摇摇头,“我也不明白他们在搞什么。”   但是宁洛说,这是成全程远的唯一方式。   程远掩好了门窗,坐在房间里里仰着脖子看外面的天。   空中忽然骤亮,几秒种后雷鸣声如地狱鸣鼓滚滚而来,一时间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程远裹了裹被子,模模糊糊间听到好像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趴在窗上向外瞧了瞧,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了,谁会来呢?”   凌柔已经送过饭了,宁洛也不会冒着雨来。   程远侧耳听了一会,没什么动静,便将身体缩进被窝里,睁眼看着外面豆绿色的天。   “……程远!程远!”   程远打了个机灵,刷的坐起身子静听,那声音竟真的是从屋外传来的。   程远刚要穿鞋下床,屋门夹杂着风雨砰得被撞开,一道人影闪至床前。程远吓了一跳,慌乱道,“索…索克尔?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让你来的么……”   “不让我来?”索克尔僵硬地牵了下一侧嘴角,扯了个比嘲讽还阴冷的笑,“那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程远:“我……”   索克尔:“为什么要让别的雌性来?我们不才是伴侣么?”   “不是这样的,”程远说,“你不懂。”   “是不是你让那个雌性来的?”索克尔的头发还滴着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倒像是在哭。   “你根本不明白。”程远呵了口气,“你不是想要个孩子么?他能给你生一个孩子,这有什么不好?”   “一点都不好!如果他生了我的孩子,你会怎么办?”   “……”   “你会和我抚养这个孩子么?”   “……”   索克尔看着程远面无表情地一言不发,突然什么都明白了。“你要逃跑是不是?!”他咬牙切齿地大声,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门外忽然一个闪电落下,照得暮色如白昼,也映得索克尔的面色苍白如鬼魅。“你也要离开我。你们都要离开我。”   同样是在这样的雨夜,同样是这样的毫无预兆,无能为力。   “……我有权利做我自己的选择。”程远撇过头,不去看那双像是要哭出来的眼睛。   索克尔一把抓住程远的肩膀,“但我们已经结对了!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是我的雌性!”   “在一起不是这样子的!”程远猛地挥开臂膀挣脱索克尔的手,桌边的杯子被扫到地上,发出稀里哗啦的悲鸣。   “在一起,是要两个人有爱情,才决定要结婚、有一个孩子、永远的生活在一起。不是睡过几次就叫在一起了。要有爱,你明白么?”程远直视着索克尔的眼睛,倏地笑了一下,“你能明白么?”   窗外雨势忽然大了起来,除了哗啦啦均匀而连绵的雨声外四野里再听不见别的声音。他们好像被世界遗忘在了这里。或者说,程远被原本的世界遗忘在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两人的呼吸渐渐平稳,最后悄无声息。   “……把头发擦擦,小心着凉。雨停了就回去吧。”程远说着,翻身上床背对着人躺下,一副送客的样子。   时间静止了很久,久到程远以为那个青年已经离开、久到程远以为自己的一场大梦就要醒来,他的背后突然传来索克尔的声音,平稳而坚定,“我不知道你口中的爱情是什么。我们兽人只知道要交酉己、繁衍,但如果有一天你不会再和我□□也不会给我生孩子,我仍然想要和你在一起。”   “程远,”程远僵直了身子,他听到索克尔在背后叫自己的名字,“我们回家吧。”   如果有人问程远,哪一个夜晚让他觉得既寒冷又温暖,程远一定会回答他那个雨夜。   那天程远并没有给索克尔任何回应,也没有再要求他离开。在那个狂风暴雨的夜里,索克尔隔着被子从背后抱着他,为他挡去了所有寒风。   那是程远来到这个小屋子以来的第一个好觉。   第二天程远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窝在青年的怀里,抬起头就是对方安静的睡颜,而当他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不是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他甚至没有想起来昨晚的争吵、前几日的离别,他的第一反应,只是想和对方说一句“早安”时,程远就知道,自己还是会和对方回去的。   他在这里有了牵绊了。   他走不掉了。   “索克尔,索克尔。”   睡梦中的青年被雌性唤醒,下意识地把人搂在怀里更紧,抬起一只手给对方遮去明亮的日光、   “醒醒。早安。天晴了。”程远这样说着。就像他们已经度过了无数个雨过天晴的早上。   End   …… 后记   “所以兽父和爸爸就是这样在一起的嘛?”小小的奶团子啃着新做的白馒头,奶声奶气的问。   “对啊。”   “那当时小安在哪里啊?”   “在爸爸的肚子里呀。”男人温声答着,笑着给孩子擦去嘴角的渣子。   “那小安怎么没听见。”   “因为你还没长大呢!”   小奶团子还想再问什么,院门忽然哗啦啦的响起来,小团子刷得站起来倒腾着两条小腿跑过去,一把抱住来人的腿弯,“兽父你回来啦!”   “嗯。”青年的身条已然抽长成大人的模样,还是当年的少言寡语,弯下腰小心的将软软的小团子抱起朝男人走去。   “回来了。”男人弯眸朝人盈盈的笑,眼睛里像是装了湖泊在阳光下闪着的光。   “回来了。”隔着小团子,青年在男人的脸颊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说来当年索克尔知道程远怀孕都是两人回去后好几天的事儿了。   那天索克尔驮着人回了家,仔细的收拾了一塌糊涂的房间将人安顿好,又忙里忙外准备吃食,堪称是小心翼翼地伺候。   晚上睡觉时,程远睡在被子里,索克尔在被外隔着被子抱着他,又小心的使两个人身体之间保持一定的空隙,程远稍微一动就立刻松了胳膊。   有好几个夜晚,程远都能感觉到身边人的吐息炽热。每到这个时候,索克尔就会起身离开,再回来时周身的空气都是冷的,头发湿漉漉地滴着冷水。   就这么过了十来天,有一晚索克尔又被朋友叫去喝酒,醉醺醺被别的兽人背回了家。   程远沾湿了巾帕正要给人擦脸,本来还迷糊着的人又挣扎着做起来自己洗了脸,拉着他躺下,“不要你弄,你睡觉。”   程远拗不过醉鬼,只得躺下被人圈在怀里,几分钟后无奈地戳戳人的胳膊,“你顶着我,要我怎么睡。”   “……哦。”青年委委屈屈地往旁边缩了缩,只留一只手拉着他的衣角。“今天没有冷水了,我离你远一点可不可以?”   见程远不说话,青年又抬头看着人保证道,“我一定不碰你!”   程远隔着裤子都能看出那东西越来越精神,忍不住逗他,“真的不做么?”   青年好像摇摆了一下,又坚决地摇头,“不做!”几秒钟后,又小声嘟囔道,“我不会再犯错让你跑掉了…”   也不知是不是酒精让人格外话多,程远只听索克尔在一边继续喃喃自语着,“我知道你讨厌和我交酉己,我不要你和我交酉己,不要你给我生孩,你不能再走了…”   “不是讨厌,是因为我肚子里有宝宝,所以还不能做。等宝宝再安稳一点好不好?”   “好。”   “那晚安?”   “晚安。”   啾。   第二天程远醒来,就看见索克尔坐在床边椅子上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肚子,一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马上就要欲语泪先流的纠结样子。   “……怎么了?”程远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你怀孕了?”   “是啊。”程远说完,却发现对方好像并没有预期中的惊喜。“怎么了?”   索克尔沉默了一会,望着他的眼睛宣誓一样真诚道,“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抚养的。”   程远:“…?”   “我真的会对他好的。”   程远:“…???”   程远抽了抽嘴角,“你……都不想知道孩子的兽父是谁么?”   “不要告诉我!”索克尔紧抿着唇,像是在压抑怒火,“我会忍不住撕碎他的。”   于是,程远为了防止大好青年自残,没有告诉索克尔真相。   直到当天晚上,索克尔将手抚在他微突的肚子上,感受到那种微妙的羁绊后,对方才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他,“…这个孩子,好像,是我的?”   “是啊。”程远点点头。“但是从生物学上来讲,他也是我的。而且大部分都是我的。”   虽然生物学在这里已经见鬼去了。   下一秒,一道橘黄色的身影冲去们去,“嗷呜”的嘹亮虎啸响彻了整个部落的夜空。   作者有话要说:  啊……完结了呢。这是我在晋江第一篇完结的作品,二十多万字的小说没想到被我拖拖拉拉写了一年多,真的很不好意思了。   接下来会有几篇小番外,来完善文中没有解释的部分,暂定有:1、黎若&清歌 2、宁洛 3蛇族和那只黑兔子 4 斯蒙&睿   宁洛的部分会多写几章,因为他要离开去找索克尔的兽父爹啦!当年的雅痞要变成文艺老流氓去到神秘部落去追失忆的酋长大人咯!   大家有想看的部分也可以留言告诉我~   感谢大家一年多的陪伴,让我有动力写完着20+万字。   下一部书拟定名字《一剑霜寒十四州》,cp:花满堂×周知寒   周知寒,三岁能识字,五岁能吟诗,七岁就敢上马拎枪,十九岁便助势微的十七皇子夺皇位,二十三岁助其登位夺得大统。他以为自己是自己是因为爱他才甘心被困在着幽幽深宫,然而七载光阴终于告诉他,他们之间早已不复当年了。   于是在某个夜里,花满堂做了梁上君子偷到皇后宫里,却猝不及防被皇后用剑指了脖子。两人就此结下姻缘,而周知寒也一步步实行着自己的计划,等待重新披挂上阵的一天。   这是一个第一眼以为是宫斗剧第二眼以为是恋爱文第三眼以为是宫斗文,最后才发现其实是一个永远不放弃梦想的坚定励志文呢!   不负责任的文案:   苏小北:我是一个穿越而来却发现这是一本耽美小说皇后是男的皇上是男的皇上喜欢皇后皇后原来喜欢皇上现在喜欢另一个男的于是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主角但却可以成为唯一女主的重要路人甲哦耶(^-^)V 第86章 到来与离开   番外一 到来与离开   程远临产的那天,是个天朗气清的下午、   因为红果的关系,程远的预产期一直不能准确的计算出来,到了日子将近的时候,宁洛叮嘱着人不要乱跑,有情况立刻叫他。   “不用住在你那里么?”   “用不着,你跑到我那里也就两分钟。”   “需要准备什么?”   “准备好当爹。”   ……   “程远你不要乱走。”   “……我只是去个厕所。”   “东西我来拿。”   “……我能自己端杯子。”   ……   到最后,宁洛和程远两人都被索克尔烦得不行,感觉他好像把积攒了十多年的话都一股脑的趁着这几天说出来了。到最后宁洛手一挥,直接警告道,“再一遍一遍的烦我,你们就自己生去吧。”   生产的时候,屋内只留了程远、宁洛和凌柔,索克尔被赶到屋外,耶伦被派去看着他,防止他暴走。   听着雌性在里面痛苦的呻吟,索克尔在门前急得直打转,要不是耶伦拦着,好几次就要冲进去。   程远无比庆幸有宁洛帮他助产。宁洛似乎是将当年生产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很早就详细而完整的告诉过他生产的全过程,等到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一切都变得有条不紊。   “等一下你会感到一阵阵痛,我会向下推你的肚子,不要反抗我的力道,顺着我施力的方向用劲。”   在接近一个小时的漫长时间后,程远终于感到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自己体内,凌柔在一边大喊道“生了生了”,被宁洛嫌弃的支使道,“抱好孩子,叫外面那个进来。。”   幼兽要在兽父的舔舐下才能去干净身上的血水,渐渐睁开眼睛。   索克尔听到孩子出声的动静,没用凌柔出来叫人就自己破门而入,一眼就看到雌性脱力的躺在床上,脸上的汗水湿得像是刚洗完澡。   “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你还好么?为什么流了这么多血?!”   最后一句是吼向宁洛,那语气简直就是质问。气的宁洛翻了个白眼,“废话,那么大个孩子从那么小的地方出来能不出血么?要担心就别生啊。”   程远在床上虚弱得没力大声说话,放在床边的手立刻被人握住,高大的兽人蹲在床边像是只大狗狗。“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索克尔揉捏着程远的手,不断重复着,“吓死我了……”   他从来不知道生孩子原来是这么可怕这么危险的事情,如果早知道的话,他一定不会要程远给他生的……   “我都没怕,你怕什么。”程远抬起手抚平兽人皱着的眉头,拍拍他的脸颊道,“去看看孩子吧。”   产后的恢复也是宁洛在悉心的照料,他几乎每天都会来程远这里看几次,叮嘱他各种注意事项和可能出现的问题,却除了检查以外一次都没有抱过那个孩子。   在恢复了一个月之后,程远终于能正常的下地走路劳作了,按照家乡原本的习俗办了一桌满月酒,宴请了几个相熟的朋友。   酒后程远陪着宁洛到后山消食,晚风吹得发丝飞扬在脸颊上,搔得人发痒。   这几天宁洛嘱咐他的事情越来越少,到今天已经是没什么好告诉他的,两人坐在崖边,就像那时还在后山洞里住时那样肩并肩挨着。   “你要走了么?”   “嗯。明天就走。”   “你都没有给孩子取个名字,乳名也好。”   “你们取吧,我是个粗人。”同那天一样,宁洛薅了几根狗尾草,几下编出一只没五官的兔子,随手递给程远。   程远接过草兔子小心收好,没有再要求,只换了个话题。“都要走了,不如给我讲讲你的事吧,也算我们相识一场。”   “我的事?”   “你在原来的世界也不是普通人吧,你的身手,还有那把枪。”程远很早就在好奇宁洛的身份了,既然人要离开,他索性就问一问,解了自己的好奇心。   “我是个军人。”宁洛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却多了股子的自豪劲儿。“怎么?不像?”   程远被看穿了心中所想,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人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整天像没骨头似的往那一瘫,实在不像个当兵的。   “这些话,原本是不能说给队外的人的,亲妈都不能说。不过现在无所谓了,反正你也不可能回去,而且就算你穿回去了,也早都没人知道我了。”没有烟,宁洛随手薅了根草叼着过干瘾,跟吐烟圈似的呼出白气。“都二十年了啊……”   “我在的队伍,叫‘暗鹰’。这名一听就见不得人,我们也确实是一支见不得人的队伍。你们都知道特种兵吧?刚进部队的小崽子们一看到他们羡慕跟什么似的,放我们这儿都未必能论上个。”宁洛说这话的时候,身上多了种得意洋洋的自豪感,不像是四十多岁的人,反倒像个大小伙子。“我们的身份都是严格保密的国家机密,除了队里那几个人和顶头上司,甚至都没人知道我们。我们没有军衔,也没有编制,军籍档案里查不到我们的名字,就连死了……”宁洛眯起眼睛,低低地笑出声来,“就连死了,你家里人都拿不到一份名正言顺的抚恤金。”宁洛缓了口气,接着说,“在暗鹰的后山上,有一片专门给暗鹰的人设的陵园,里面一座座全是坟包’。”说到这儿,宁洛又笑了起来,“说来,那儿现在也应该有我的一块儿地了。不过也无所谓是谁的,分不清。那儿的坟堆前面都立着一块碑,但是碑上没有名字。我们管那个叫‘无名碑’。如果有闲的没事非得把坟挖出来看看的,那他得太失望了,因为那坟下面啊,什么都没有。”宁洛幽幽的叹了口气。“‘无名碑不记身份,只记人头’,这话,是暗鹰里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每一个刚进去的新人都会被老兵敲打一番。”   “那你们……不会因此而不甘么?”   宁洛笑了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自顾自继续道,“我们每个人打一进去就知道,你就是死了,也没有人知道。”   程远沉默了一下,安慰道,“至少你的家人会记得你。”   “我没有家人。”   “……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宁洛摇摇头,眼中真的一点悲伤也无。“你不是问我会不会不甘心么?不会。每个人都不会。因为,哪怕你的家人都不记得你了,你的队友还会记得。”   你的队伍,你的国家,你所守护的一草一木,江川湖海,都会记得。   这应当是一句热血沸腾的话,但宁洛说来,反倒像饭后家常。不知道为什么,宁洛今天格外的话多。   “你觉得我长得不像当兵的,其实,暗鹰里没人长了一张赤胆忠心的脸,”宁洛笑骂道,“那帮猴崽子一个个的,比流氓还流氓。我们这群人啊,家卫国都得偷着保,爱国更得偷着爱。”   “那你这次离开,是要找回去的路么?”   “十几年前是,这次不是了。”宁洛的神情忽然变得很温柔,像是在回想什么甜蜜温暖的事情,“我去找一个人。”   “谁?”   “那小子的另一个爹。”   ……   昏暗的冥洞深处发出奇异的光,一个苍老却又听不出年龄的声音从不知名出传来,将人笼罩在一小片昏黄里。   “你怎么又来了?”   “我要找他。”   “他当年为了救你,已经替你死了。”   “我不信。他是为了救我。他命不该死。”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你不怕我让你再死一次么?”   “上次该死的是我,他替我挡了去,但他命不该绝,所以他不会死;既然他已经替我死过了,那我也不该死了。你得维持世界之间的平衡,你杀不了我。”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像是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愚蠢。”   “我这辈子作过很多聪明事,也做过很多蠢事。有些事是做时觉得聪明,过后想想觉得愚蠢;有些事是做时觉得自己蠢到家,回头才发现在当时是明智之举。”   “那你觉得你去找他这件事,是聪明还是愚蠢啊?”   “聪明愚蠢现在不好说。但我的经验告诉我,不论当下你觉得是好是坏,要做那件不后悔的事。”   “你心已决?”   “我心已决。”   “即使他已经不认识你,即使他已经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了很久,有完整的背景和记忆,即使那个世界你从未接触?”   “我也一定要遇到他。”   “……好吧。希望你不会后悔。”   “绝对不会。”   ……   “……啧。”昏暗的房间里,一个中年男人悠悠醒来。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样式有些古罗马的风格,看上去单薄陈旧。   宁洛坐起来足足半个小时才理清了那个声音告诉他的所有信息。   那个人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正值青壮年的他刚刚成为了这个部落历史上最年轻的酋长,而自己只是一个俘虏,被充当了忄生奴隶之一,而且还从未被召见过。   “哟,都敢开后宫了啊。”宁洛危险的眯起眼睛,舔了舔嘴角。他爬下床,寻了块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脸没换,嗯,身体也没换,好像还年轻了几岁?够意思。”他按照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从床下藏着的小盒子里摸出块银疙瘩,拍响了紧锁的房门。   “你干什么!老实待着!”一个看上去半大不大的瘦弱少年走过来开了门。   “小兄弟,帮个忙,我想找酋长。”   “酋长是你一个奴隶说见就能见的么?!老实回去待着!”   “哎,帮帮忙嘛。”宁洛将那银疙瘩悄悄塞进人手里,挤挤眼睛,“你就和酋长说,我找他有事,大事,特别重要。放心,不会影响你的,你只帮我传个话就行。”   “那……那你说什么事?我好向酋长禀报。”   “唔……”宁洛眼珠一转,猫似的笑起来,“你就说,‘房事’。”   作者有话要说:  《无名碑》是我未来会开的一个军文,会有宁洛在里面打酱油,不过什么时候开还是个问题……因为我对这本书非常非常用心,所以不到我觉得准备充分的时候是不会开文的,大家未来如果看到它,就是缘分了……   宁洛的小故事还会有几章,目测会有两台车的。   最后祝大家月饼节快乐啊!希望大家也能遇见自己喜欢的人! 第87章 番外二 你看起来不太好吃(一)   番外二你看起来不太好吃(一)   到达虎族的蛇族交易队分成两路,各护送,或者说押送一位雌性回蛇族部落。这是因为往年有过雌性结伴想要逃跑的事件发生,所以自那以后蛇族交换回来的雌性都会分开行动。   “休息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小麦色皮肤的青年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身,满满的干劲。   “再等等。”身边的男人皮肤白得简直要反光,冷着脸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在这秋老虎盛行的时候倒是让人格外凉快。   “还等什么?”青年插着腰道,“再等下去脚程不知道还得再拖多少天。”虽然他也不太清楚蛇族部落到底还有多远就是了……   男人好脾气的指了指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天气太热,晒。”   “啥?!”青年没好气的一屁股挨着人坐下,“你们还是不是兽人啊,啊?!又怕冷又怕热的,比我们群里那些个只会编花环的雌性还娇气。”   “我们当然是兽人,不然怎么做你的伴侣?”男人倒是有问必答,还一板一眼。   青年闻言嘴角抽了一下,“你等等,你们?你们……都做我的伴侣?”肖诺睁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黎焕终于把头扭过来正视他,金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疑惑,“当然是从我们之中挑一个。你们兔族……都喜欢一雌多雄么?”   “当然不是!我们是绝对忠诚的一个雌性和一个兽人的结合!”   “那是……你想让我们都做你的伴侣?”黎焕甚至还颇为认真的思索了一下,“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受得住。”说完又目光朝下瞥了一眼,“嗯,应该受得住。”   “我靠你往哪看呢!”肖诺连忙捂住自己的屁股。“我就一时理解错了。谁叫你话都说不明白。”说完又摆摆手道,“哎呀算了算了,反正不急着回家的是你们,我无所谓。”随手扯过一把草开始一通乱编,扯断了好几根草也没看出来他到底要干什么。   黎焕从他手里将那几根惨遭□□的草拯救出来,素白的手指灵巧翻弄着,没两下就编出来个手环,“给”。   他们说,多给雌性礼物,可以博得他们的欢心,为自己争取交酉己的机会。   “花里胡哨的玩意,我不要。”黎焕啧了一声,嘴上嫌弃着,手却与话语不符的把东西接了过来,仔细套在手脖子上。   他怕劲儿用大了,再把手链扯断了。   蛇族正午时候不爱长途跋涉,夜晚倒是很能走,甚至能披星戴月的一整夜也不休息。肖诺前几天还能仗着自己身体好,再加上白天午休的时候睡个觉,撑下去,时间一长整个人精神头都不好了,白天走路都是“之”字形,眼睛熬得通红,可算有了兔族的样子。   “大概还有三天就到了。今晚休息吧。”黎焕看了看渐渐隐下去的落日,吩咐大家安营扎寨。   蛇族兽人们对他的指示说一不二,立刻就开始找合适的避风安全处准备休息,倒是肖诺来了精神,一个激灵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接着走了?”   “你太累了,需要休息。”黎焕道。   是他的失职了。他从前没有和雌性长时间待在一起的经历,再加上肖诺体质好得不输兽人,忘记考虑对方的作息。要不是今天看他哈欠连天到差点撞上路边的树,他恐怕还没有注意。   “兄弟,算你讲义气。”肖诺轻捶了下黎焕胸口,又乐颠乐颠去帮别的兽人搬石块收拾东西。   黎焕摸了摸自己被捶的地方,觉得胸口微微发热。   “兄弟?”他喃喃道,眼睛里有些不解。   就这样,一行人在“晚上也睡,中午也睡”的情况下慢悠悠的前进,终于在五天后回到了蛇族部落。   肖诺感到很不适应。   他以为,自己部落的兽人交换东西回来应该会被夹道欢迎,结果蛇族的族人们都冷冷淡淡的,只在最初出来迎接了一下,族长简短交代将东西分好,众人就又各自回各自的巢穴。   是的,蛇族人不住屋子,住洞穴。   肖诺这个异族来的雌性也没有受到什么特殊照顾,不过还好,部落里为他临时准备了一个空的巢穴居住。族长告诉他,他可以先在这里熟悉几天,三天后部落里所有未结对的兽人将会进行一场比试,来争夺和他的结对权。   “我不能自己选么?在你们指定的人选里选也可以。”   族长闻言皱着眉头,迟疑道,“如果你很讨厌胜出者的话也可以。”他顿了顿,语气带有几分警告,“但最好不要”。   黎焕本来要回去他自己的巢穴:按道理,他把人护送回部落后,就不应该再和这个雌性做太多的接触。然而他却被肖诺一声叫住。   “黎焕,等下,”肖诺拉住他道,“你们空房子估计得挺多灰的吧。这都快日落了,我一个人收拾不完,你帮我擦个灰什么的。”   黎焕眨眨眼睛,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好半天才回道,“你让我…去你的巢穴?”   “啊。”肖诺一脸理所应当,“帮个忙啊。”   他说的坦坦荡荡,以至于黎焕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得太多,只得点点头道,“好”。   肖诺的临时巢穴在整个部落的最深处,两人走了好久才找到。巢穴在一个山洞里面,洞口很小,里面空间倒是蛮大,除却放的一张床外还有一张桌子,几个木盆被放在上面,看上去就是个临时住所。   “嚯。”一进来,肖诺就叹道,“这么黑啊。”   “蛇族在夜晚也不需要明光,所以巢穴都很深很暗。”黎焕解释道。   “连个照明工具都没有?”   黎焕想了想,“族长伴侣那里应该还有一些从鲛人那儿换来的夜明珠。”   “哎算了算了。”肖诺摸着黑走到床边,伸手分别在桌子和床上摸了一把,“还成,没什么灰。”   “应该是在你来之前都打扫过了。”那他也不必再在这里了。   想到这儿,黎焕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   肖诺在床边坐下又摸了摸被褥,“行吧,先对付两天。”   “你今天……为什么要问族长那些话?”   “嗯?哪些?”   “就是,你想自己挑选伴侣的话。”黎焕垂下睫毛,逆着光站在洞口。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落在他的身上,长长的睫毛扫下一片阴影,夕阳光映在脸上,像是起了红晕。   “哎,那个啊。”肖诺一摆手,“伴侣嘛,要过一辈子的,总得找个顺眼的,不然成天憋气。”   “那你有不顺眼的么?”   “其实还没。反正这一路回来相处下来,我觉得你们蛇族兽人还行,虽说闷了点吧,但是人都挺好的。”   “那顺眼的呢?顺眼的人,有么?”黎焕忽然抬眼看他,在日暮与月色交接的那一刻,那双金瞳忽然成为天地间最艳丽的光彩,深黑的瞳孔从一线倏地放大,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有啊,我看你就挺顺眼的。”肖诺一耸肩,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在黎焕的脑子里掀起了多大波浪。   然而肖诺又加了一句,“陪我回来的那几个哥们我看着都挺顺眼。”   “哦。”黎焕冷冷淡淡应了一句,转身就走。   “哎!”肖诺刚要下床追,一不小心磕在床边桌子的桌角上,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再一抬头,人已经隐在夜色里了。他人生地不熟,大黑天的出去怕是人没追到,路都找不回来。   肖诺不知道这人抽得哪门子的风,只借着朦胧月光草草换了衣服,钻进被窝。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黎焕就感觉到有人朝自己的巢穴走来。   蛇族的领地性很强,黎焕几乎是立刻醒了过来,几秒种后就见一个小麦色皮肤的男人迷迷糊糊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嘘,别说话,困死了,借你被窝睡一会。”   肖诺抱着床被子,眯缝着眼睛在洞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那张床,惊了,“你这儿怎么连张床都没有?!”   “…我是兽人。”黎焕闷声道,有些委屈。   他们未结对的兽人根本用不上床,用干草堆一堆就可以变成兽型窝在里面睡觉了。   肖诺彻底怒了,猛地把被子往桌子上一放。“我一大早就出来找你,好容易才在路上看见巡逻的,问了你的房子位置,想来你这儿补一觉,结果你这儿还不如我那!”   “你那里怎么了?”   “冷!”说着肖诺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好端端一个山洞,居然四面漏风。你们这儿的被子也是,明明蛇族有的是棉花,被子却做得这么薄,我睡到半夜愣是冻醒了。”   如果黎焕是在现代,他大概能够认识到肖诺是一个严重起床气患者。这里虽然没有这种说法,黎焕还是能感受到肖诺的火大。   “你在这儿睡一下把。草垫很暖。”黎焕退了一步,将身后的草垫露出来,想到什么似的又解释一句,“草都很干净。”   “行吧行吧。谢了啊兄弟。”肖诺抱着被子窝进草垫里。“哎别说,你这儿弄得好真挺好。砌墙了石头?上面还铺了板子?我还当就是在地上放了点草呢,没想到这么多层。”肖诺用衣服包堆出个枕头来,把被子一盖,“比我那个山洞暖和多了。不过还是有点冷。”   “那我,抱着你睡?”黎焕小小声建议着,   “抱着我?”肖诺一挑眉。黎焕以为是他觉得自己唐突了,立刻噤了声,粉红色满满爬上那张苍白的脸,显得有气色了些,像是工笔画的美人忽然有了生命。   “抱着你,你确定是在给我升温,而不是降温?”   哦对,他们蛇族体寒。   黎焕想明白,再一抬头,草垫上已经响起了轻微的酣声。   作者有话要说:  蛇兔cp~   后面还有两章。连更三天。 第88章 你看起来不太好吃(二)   你看起来不太好吃(二)   肖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两床被子。他坐起身,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才发现外面的日头已经爬了老高。   他下了草垫穿好鞋,走了几步到桌前。桌上的肉已经冷掉了,他捏起一块尝了一口,发现烤肉凉了味道也还好,几口吃掉了四分之一,就觉得肚皮都被撑起来了。   “你回来了。”   黎焕一回来就看见肖诺摸着肚子坐在桌前,自己的烤肉已经被人吃了小半。那人嘴里还说这,“下次不用帮我准备这么多,我吃不下。”   “……那是我的午饭。”   肖诺的动作一僵,“……哦。”   他不想谢他的被子了。   此后的两天,肖诺没有再来黎焕这里。他的临时住所每天都好几个兽人去报道,都是部落里未婚的兽人。   蛇族的兽人真的很奇怪。   你说他们冷淡吧,他们还都会主动来找肖诺,而且鲜少有空着手来的;你说他们热情吧,他们又对肖诺冷冷淡淡,好像人来了、礼到了,那就是仁至义尽了。至于雌性的反应,他们根本不在乎。   不过其实也是这个道理。雌性和谁结对,本身决定权就不在雌性手里。他们的到来,无论是自身形象还是礼物,都只是自己能力的一种展现,和决胜是一个道理   三天后的决胜很快就到了。肖诺被邀请到现场参观。   同样是联姻过来的其他族几个雌性神情都有几分紧张,或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或是惨白着一张脸像是等待法官的判决书,唯有肖诺精神抖擞地坐在看台上,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这次到来的雌性,算上肖诺一共有四个,因而场地分为了四个区域。决胜规则很简单,兽人想要哪个雌性,就站到雌性对应的区域里,有同样目标的竞争者可以和他决斗,甚至可以多人乱斗,总之最后留下的人就是这个雌性的伴侣。   狐族雌性向来貌美,虽说蛇族兽人本身就很好看了,但到底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原始人也是一样,因而那狐族雌性对应的区域里人数最多,熊族虽然兽人粗壮,但雌性也同普通雌性一般身量,也很受欢迎,只有肖诺的区域里人丁稀少,原本还有几个人犹豫着想要过来,见区域里空荡荡的,觉得自己过去会被人认为成事胆小怕事想要坐享其成而耻笑,也是不来了,最终肖诺的区域里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黎焕本来是想去到肖诺的区域的:这倒不是因为他喜欢肖诺,只是因为,就像肖诺说的,要过一辈子,总是要找一个自己看着舒服的人。他一个人生活太久,恐怕养不活那些娇弱的雌性,肖诺看起来就很好养活,又是他最熟悉的那个,因而成为了他的第一选择。   只是那个区域实在是空无一人,以至于他往那个方向走时周围的人全都在看他,弄得他实在别扭,扭头就进了最近的一个区域。   刚好是那个狐族雌性的区域。   周围看台上的人一时间都看向肖诺。   谁都知道这个雌性第一个晚上就让黎焕去了自己的巢穴,第二天一早又到了黎焕的巢穴去,大家都以为黎焕看上的是他,没想到肖诺这里却是落了空。   雌性追求兽人却被拒绝,足够成为一个笑柄了。   但肖诺本人却是一点压力也没有,坐在看台上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学着里面兽人的动作舞了两拳。一时间三个区域里人型、蛇型的姿态乱翻,场面倒有几分诡异。   所有未结对的兽人去争三个雌性,到底是竞争激烈,因而虽然肖诺那小麦色的皮肤、微微显现的肌肉和比兽人也没矮多少的身量让兽人不是很感兴趣,到底还是有人为了争夺交酉己的繁衍权利而进入了肖诺的圈子。   有一就有二,一时间肖诺的圈子也渐渐热闹了起来。肖诺本人连上不见喜色也不见忧,甚至还拉着旁边惨白脸的狐族雌性分析了两句那几个兽人的搏斗动作——虽然那个狐族雌性表示很没兴趣完全听不懂就是了。   黎焕站在第三个、也就是狐族雌性的区域里有一会儿了。他今天似乎不怎么在状态,只在里面游走着,偶尔用大大的尾巴缠绕住对手,将对手甩出区域。   他的余光一直注意在肖诺的区域。   第四区域因为人数较少,争斗比另外几边的混战要更加利落,不巧里面又有一个兽人实力颇强,没多久就淘汰掉了竞争对手,一个人站在区域里。   族长站了起来。   一旦一个区域只剩下一个兽人,并且短时间内没有兽人再进来挑战,那么雌性就直接归这个兽人所有了。   负责的兽人刚要宣布结果,忽见一道墨绿色的身影从第三区域直冲入第四区域,速度快得仿佛像乘风飞来似的。原本站在那里的兽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他的实力也不差,没有被一击即中。   也不知怎么着,在第三区域虽占优势却也不算太显山露水的黎焕在第四区域好像一下子找回了状态。那个兽人虽然水平中上,到底不敌黎焕,再加上他的年纪比黎焕大些,在几次攻防后卖了个破绽顺势出了区域。   为这么个雌性,要是和黎焕真打起来受了重伤,不值当。   黎焕变回人形,站在区域正中央喘着粗气。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什么心理,虽然仗打得不痛快,但心里竟意外的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   就好像他在第四区域是怕自己输,而在第三区域是怕自己赢一样。   现在他赢了,成为站在第四区域到最后的人。他魔怔似的抬头望向肖诺在的地方,不知怎么,就特别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他看到肖诺满脸的兴奋,朝他竖起大拇指,眼睛里都好像在发光。   黎焕面上还是毫无表情的样子,却悄悄挺起了胸膛,像是让自己显得毫不费力。   然后,他看到肖诺用唇形无声地对他说了两个字:   牛逼!   ……   黎焕的突然换区域成为这场决斗的一个波澜,不过最后一切都尘埃落定,部落的目的只是想让更加强大的兽人留下自己的后代,黎焕的实力有目共睹,不论他选择了哪个雌性,都是兽人的权利。   宣布完结果后,获胜的兽人就可以带着自己的雌性回巢穴了。黎焕带着肖诺往自己巢穴的方向走,一路上肖诺都在兴冲冲地问各种问题,什么“你怎么想到要出那一拳的?”“你怎么知道他会从你的上面攻击?”等等。   最后,黎焕实在被他吵得头疼,忽然站定在原处对人竖起食指。   “一?一什么?第一反应?”肖诺纳闷。   “你还能再问一个问题。”   “哦……好吧。”肖诺撇撇嘴,想了想,眼珠子咕噜一转,“我看你在第三区域状态好像不怎么好啊?”   “……因为我昨晚睡落枕了。”   “那为什么到第四区域突然那么厉害?”   “因为活动完就不落枕了。”   “那可是……”蛇不是软的么?   肖诺的话还没问完,就被黎焕打断,“已经两个问题了!”   肖诺努努嘴,不出声了。   蛇也会落枕?   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弹   有读者说看不到这一章,请问大家电脑版能看到么? 第89章 你看起来不太好吃(完)   你看起来不太好吃(完)   蛇族的结对很仓促。他们连兽神都不必祷告,雌性和兽人就可以直接生活中在一起了。   肖诺发现自己还挺喜欢黎焕的草窝。虽然看上去简陋,实际上层层叠叠一点都不简单。而且蛇族兽人虽然喜阴暗,居住的巢穴却布置得很干净,让他一个邋遢惯了的雌性自愧不如。   在肖诺邀请黎焕一起午睡被拒独自安眠醒来之后,他意外的看见巢穴里多了一个大物件——一张床。   “你特意去做的么?”肖诺颇为惊喜的坐上去感受了一下。虽然上面因为什么都没铺而感觉触感坚硬,但很结实很大,感觉睡上去一定很舒服。   “不是,是部落分的。”   部落给他们四对伴侣各分了一张床——这是因为部落担心他们睡不惯草垫而在与兽人交酉己时抗拒,造成受孕机率低。   “你还有多余的床褥么?”肖诺仰头问他。   “嗯。我留了几副。”黎焕对于长达一个月的冬眠有一种恐慌感,因而他喜欢在冬眠前多盖几床被子,这样可以让自己更早醒来。如果碰到不太冷的冬天,甚至冬眠时间可以缩短到仅仅几天。   肖诺手脚麻利的把床褥铺好,又换了干净的衣服,才一骨碌滚进被窝里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张床简直比他在家里的那张还要舒服,他都有点不想起来了。   然而惊喜还远远不止这一个。   当夜幕降临,肖诺以为又要抹黑抓紧爬上床睡觉的时候,黎焕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几个夜明珠,架在固定在洞壁的架子上。   夜明珠散发出细微的光芒,虽然微弱,但是也足以让这个洞穴的一角不至于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个也是部落发的?你们部落待遇不错。”肖诺感叹道。   黎焕“嗯”了一声,没有告诉他部落只发了一个夜明珠,剩下两个是他用狩猎来的食物换来的。   不过他不行纠结这些。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肖诺躺下身子闭上眼睛准备入眠,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的。他被看得实在睡不着觉,无奈睁开眼看着还坐在自己身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黎焕。   “怎么了?”   “我们是伴侣了。”   “然后呢?”   “我们应该交酉己。”   肖诺沉默了一下。   他并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或者说,他其实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伴侣会是黎焕。   从这一路回来,他就认识到黎焕在部落里一定有着一定的地位。而黎焕本人看起来又很年轻,理应选择更好的雌性,所以当黎焕走进狐族雌性的区域的时候,肖诺一点也不意外。   黎焕突然冲进第四区域才让他吃惊。   他很厉害,那个兽人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也根本没想和他决一死战,因而黎焕的胜利几乎是必然。   优秀的兽人赢得繁衍的权利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肖诺没想到黎焕会选择自己。   肖诺一直是以一个兽人的方式生活的。除了不和兽人一齐洗澡上厕所,他几乎什么都和兽人一样,甚至是狩猎,他也完全不输给同族的兽人。   所以他下意识的以朋友的方式和黎焕相处,并没有觉得任何的不妥当,也没有想过这个关系会改变。   但黎焕选择了他。   他们是伴侣了。   肖诺突然有点后悔要这几个夜明珠了。这些光太亮了,他怕会暴露他烧红了的脸颊。   “那就做呗。”他听见自己故作轻松的样子,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又毫不在意。   “可是……”没想到,黎焕居然迟疑了。   “可是什么?”肖诺突然有点紧张。   黎焕看着他短短的头发还有比自己深了好几个度的肤色,俯下身在他颈间嗅了嗅,犹豫道,“你看起来,不太好吃。”   “……”肖诺的嘴角抽了两下,终于忍不住一脚向人踹过去,“滚!”   然而他的脚却被人一把抓住,微凉的温度让他立即打了个激灵。一只冰凉的手顺着腿内侧一路滑到大腿根,令他动也不敢动。   “尝尝看好了。”他听到黎焕说。   小剧场:   第二天早上,肖诺睁开眼,就看到黎焕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歉意。   肖诺冷哼一声,“知道错了?”不管不顾,没轻没重!   “知道了。”黎焕回答的很是诚恳,“我不该那样说你。你很好吃。”   肖诺:“……???”   “所以,”黎焕俯下身,把自己重新缩进被窝里,和被窝里面的人肌肤相亲,“我可以再吃一次么?”   作者有话要说:  蛇兔cp到此结束啦~后面还有宁洛的和斯蒙的。   大家有想看的cp也可以留言给我。 第90章 番外一 (二)十四年不见,我好想你。   番外一 (二)十四年不见,我好想你。   萨尔正在看手下人送上来的情报。   此时部落里已经有了很原始的文字,虽然字不多,但也能表达一些信息,只是需要多费心理解。   往常这时候,手下人是不会来打扰他的,或许是因为天色太晚了,他最贴身的侍者尼格悄悄走进来,低声问道,“酋长大人,夜深了。”   “嗯。”部落的蜡烛很珍贵,他虽然是酋长,也还是不要浪费得好。   明早早起再看吧。   萨尔挥了下手,示意可以收拾了,抬手捏了捏眉头。   “酋长大人,”尼格收拾好了东西,小心地伺候到身边,“您今天,要不要叫个奴隶进来伺候?”   “不用。”萨尔斜睨着看了他一眼。今天尼格的话格外多。   “呃……是这样。”尼格陪了个笑,却不显得谄媚,只让人觉得憨态可掬,因而才更得萨尔的喜欢。“上次送来的奴隶里面有个据说是那个族的贵族之子,和其他奴隶不同。您最近繁忙,很久没有召见奴隶了,不如叫他进来看看?”   萨尔心里清楚尼格这估计是收了谁的好处,也不点破,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尼格立刻弓着身子退下,下去准备了。   宁洛站在屋外,身旁的尼格滔滔不绝的说着等下的规矩,他却仿佛没听见一样,只愣愣地看着店门的方向,目光像是能穿过那道门,直到里面那人身上。   夜晚的风乍起,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身上这件专门给他这种奴隶的衣服衣领直开到胸口,风一吹下摆能直接露出大腿根来,宽大的像个浴袍,又比浴袍薄上太多。   “总之你千万记住不要多嘴,有点眼力见,让干什么干什么,把酋长大人伺候好了,不然我也得跟着守法。”少年叨叨完见他也每个反应,不耐地催了他一句,“诶,我说你听没听见。”   “嗯?哦,听见了。”宁洛敷衍道。   “听见什么了?”   “伺候好他。”   少年翻了个白眼。这人倒是会抓重点。   “那你……”   “我进去了。”宁洛说完,径直走过去推开门。   “哎!” 少年拦了一下没拦住,狠狠跺了下脚。   推门进去是一个大厅,此刻空荡荡得没有一个人,静得宁洛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一道屏风后面光影绰绰。   宁洛不敢继续走了。   他突然开始害怕。   十四年过去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他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自己了么?那……他的模样有没有变?性子有没有变?是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最主要的:他,还是他么?   还是那个,他朝思暮想,辗转入梦的人吗?   “谁?”   或许是多出一个人的呼吸声让听力极好的萨尔捕捉到,他机警地起身,宁洛听见里面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   “是我。”说完话,宁洛才觉得自己嗓子紧的厉害。   没变。那人的声音、敏锐的五感,一点都没变。   宁洛定了神,才一步步绕过屏风走进去。昏黄的烛灯映在床上人的脸上,将那严肃的面庞柔和了些许,像是故人穿梭千年而来。   宁洛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就那么看着他,目光像是有实质一般压在萨尔的身上。烛光映在他的眼眸里,如同他眼中藏着的火焰。   那是一种奇妙得缠绵目光,带着惊喜、茫然,甚至还有一点点的恨意和深深埋藏的□□。   就像是沙漠行走的旅人,忽然看见一片绿洲。   萨尔被这种侵略性的目光弄得不自在,他皱了皱眉头,不悦道,“谁准你走进来的?”   “嗯?”宁洛分了心,没有听清。   “尼格没有教你么?你只是个奴隶,见到主人,要膝行。”   “主……人?”宁洛眨了眨眼睛,目光瞬间变得暧昧了起来,在人身上游走一番,最后停留在下身的某个地方。   萨尔感受到那目光的热度,一种躁动从心头麻酥酥地爬向四肢。他回身将刀入鞘,听见那人走向自己,忽然挨着自己坐下,双臂环上他的脖子,胸膛贴紧他的胸膛。   熟悉而又陌生的温暖透过衣服布料传来,萨尔顿时僵住了身体,下意识地要挣脱。   “别动。”手臂环得更紧了一些,奴隶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埋在颈窝的脑袋弄得他发痒。   萨尔张了张嘴,却没有斥责这个无礼的奴隶,反而渐渐的放松了身体,仿佛这具身体本身有了意识,已经等了这个拥抱很久很久。   过了许久,萨尔晃过神来,抬手覆上奴隶的背,想要叫他起来,却在感受到对方体温的一刻忽然把动作变成了哄小孩子一样的抚摸,像是生涩的安慰。   怀中的身体微微颤动着,衣服的肩头处一片温暖湿润——他在哭。   似乎是因为感受到对方的安慰,奴隶哭得更厉害,身体不由自主地颤动着,却压抑得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只是把他抱得更紧,像是怕他突然消失,又像是在确认他真的存在。   “真操蛋。”   萨尔听见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萨尔不满地轻轻拍了下他的背,作为教育。“不许说脏字。”   “噗。”奴隶突然笑了起来,环着他的双臂抻直,身子后仰,笑盈盈地看着他,“你管我?”   萨尔认真道,“你是我的奴隶,我当然可以管你。”   宁洛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萨尔也说过类似的话。   “你是我的雌性。”   心尖儿像是虎尾巴扫过了一下,宁洛倏地狡黠一笑,压低嗓音近乎引诱道,“那,作为主人,你要不要行使你的权利?”   萨尔闻言呼吸一滞,停顿两秒,接着宁洛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人压在巨大而绵软的床上,身上人眸色深如夜空。   宁洛放松身体,努力将自己贴近对方,一寸都不想分离。   他实在太想念这个温度了。   身上人的动作粗暴又生疏,宁洛仍然被刺激得眼角含泪,随着那人的动作一同攀上最顶峰。   他有一句忘记说:“十四年不见,我好想你。”   不过那都不重要。   世上的所有分别都不是最重要的,重逢才是。   ……   第二天早上,宁洛醒来时床边已经连温度都消散殆尽。他撑起身想要下床,却腰间一软猛地跌回了床上。   宁洛揉着自己的腰,内心里狠狠地骂道:死性不改!   这人还是这么喜欢用后入!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未完待续 第91章 番外一 (三)记忆是刻在生命里的。   番外一 (三)记忆是刻在生命里的。   宁洛就在房间里无所事事的待了一整个上午,没有人赶他走,也没有人理他,就像他已经被所有人遗忘在这里了一样。   宁洛一寸一寸地走过房子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点的细节。他迫切的想要了解关于萨尔的一切。   关于这十四年的一切人、事、物。   他想要弥补在彼此生命中的这段空白,虽然这种逆转绝不可能实现。   大概是精神太紧张,昨晚又太过激动的缘故,日头悄悄爬高的时候,宁洛又开始犯困。他不想去叫人准备午饭——虽然他一个奴隶也不能支使别人就是了,只打了个哈欠,窝回床上开始睡回笼觉。   这一觉醒来就是下午了,宁洛是被哗啦啦的推门声叫醒的,外面似乎是走进了好几个人,一个正恭声禀报着些什么,一行人边说着边就往里走。   宁洛听到动静一睁眼,就和走进来的萨尔迎头撞上视线。   宁洛眨眨眼睛,刚想说“早上好”,萨尔猛地侧头喝了一声,身后的几个人愣住的人立刻回神,忙不迭退下。   “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我去哪儿?”宁洛抻了个懒腰,袖子垂落下来,露出一大段白皙的手臂。   萨尔快步上去把他被子掖好,叮嘱了句“不许出来”,随后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什么东西,绕出屏风到堂厅匆匆叮嘱了几句,便叫人退下,又开门不知吩咐了什么。   他今早见这人还睡得沉,没忍心叫醒他,想着他醒了以后自然会走,没想到自己下午回来,居然见他还在睡。   奴隶理当是不过夜的,纵使是酋长留下,也要在次日早离开,这规矩应当人人都知道。因这是他的卧房,外人没有允许不得擅入,故而没人发宁洛在这里一直待到了现在。   萨尔回到卧房,见宁洛疑惑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怎么面多那张脸,索性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处理事务。   宁洛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动静,轻手轻脚下了床走到他身边,“你……”   宁洛刚一说话,萨尔就皱着眉头突然起身将他抱了起来,放到之前自己坐的椅子上,责怪道,“怎么鞋都不穿?”   说完萨尔便后了悔:奴隶哪里有鞋可穿?更何况是个来伺候的忄生奴。   宁洛倒是没觉得这问题有什么奇怪,自然道,“他们没给我。反正现在也不是很冷。”   地上被铺了一层薄薄的地毯,倒不太冰脚。   说这话的工夫,门外高着嗓子传来一声“酋长大人”,萨尔沉声道了声“进”,便有几个奴隶托着食盘鱼贯而入。   宁洛闻到一阵麻椒的香气,立刻亮了眼睛,来了精神头,肚子也仿佛刚刚睡醒一样咕咕叫起来。   没一会儿桌上就摆好了几样吃食,奴隶们悄无声息的退下,整个过程连头都没有抬过。   “吃吧。”萨尔扬了扬头。   “好。”宁洛说着就要开动,只是身上衣服的袖口太宽大,吃东西不方便。宁洛挽了好几次袖口都会落下来,啧了声道,“能给我换件衣服么?”   萨尔看了眼这领子开到袖口的衣服,果断摇头,“不能”。   宁洛耸了下肩膀没多想,吃了几口饭后不知从哪里吹吹来一股凉风,激得他猛打了个哆嗦。   “呼。”宁洛抽了抽有点塞住的鼻子,猛吃了几口麻辣肉片。   “嗯?”身上忽然一重,肩膀上便被人披了件衣服,萨尔冷冷道,“穿上”。   不是说不让换么?   宁洛妄想把自己目光中的疑惑传递给对方,无奈萨尔拒接和他对视,坐到另一头的椅子上接着处理未完的事务。   酒足饭饱,宁洛满足的嘘了一口气,跳下椅子跑到萨尔旁边——他才想起来自己的腿疾,宣告道,“我吃饱了”。   “嗯,”萨尔才吝啬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扯了下床边的一根垂落下来的绳子,门外等着伺候的奴隶立刻进来收拾好,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屋内一时间就剩两个人。宁洛盯着萨尔看了好久,嘴角由之前的微微上扬渐渐垂落,最后变成一个悲伤而讥诮的形状。   “我走了。”宁洛说。   萨尔“嗯”了一声,眼睛仍一错不错的看着手上的东西,似乎很专注。   然而宁洛发现,他已经看这一页很久了。   “我走了,就不再回来了。”   萨尔猛然抬起头,目光尖锐的像是盯紧猎物的猛虎,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不然不会做一桌子的麻辣口味的菜,也不会注意到他腿脚怕凉,更不会对他这个奴隶的“无礼”毫不苛责。   “……”萨尔沉默了一下,“是。”   “什么时候?”   “早上”他昨晚做了一个梦,今早回忆一下,便全想起来了。   “那你什么意思。”宁洛上前一步,忽然弯下腰,脸与萨尔贴得很近,“我要走,你不拦着我么?”   “……不拦。”   宁洛呼吸一哽,颤抖着将那口气呼出道,“你在这儿,有心上人了?”   “…没有。”   “你不想见到我?”   “不是!”   “那你为什么想我走?”   “我不想你走!”萨尔双手猛地握住宁洛的肩膀,“我只是……不想你再死一次了。”   他能护他一次,却不知道还能不能护住他第二次。   既然宁洛不想留在他身边,那就让他走吧……   “但我想留下来。”   萨尔的眸子倏地一亮,像是深夜在海面上航行的船只忽然点起一盏灯火,他几欲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   “我这一生,一共欠人两条命,”宁洛忽然道,“一条是欠索克尔,我生下他,却没能给他完整的家庭和顺利的人生,我用一个人补偿了他,现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   第二条命,是欠你的。现在,我用我自己来补偿。”宁洛望着萨尔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要是不要?”   “要!”萨尔脱口而出。   很多年后,当萨尔已经不再是酋长,宁洛才突发奇想地问他,“你说你当年为什么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呢?我以为,你不会记起来了。”   “记忆是刻在灵魂里的。”萨尔这样回答道。   而有关于你的记忆,是一生中刻下最深的一笔。   跨过十四年之久,还好,我在找你,而你刚好也在等我。   End 后记:   那天萨尔承认自己恢复记忆后,宁洛陆陆续续讲了很多这些年的事情,主要关于索克尔的成长。   说完之后,萨尔沉吟了一下,好像有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这些年,有喜欢过的人么?那些奴隶,那些男人女人,你又碰过谁?”   “我……”   “嘘——”宁洛点在萨尔的嘴唇上。“不要告诉我。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他不想知道这张床上睡过什么人,又有谁曾经也卧在这个怀里,感受这份体温。   他一定会忍不住杀了那些人的。   “我刚来一天的时间,”宁洛说,“未来三天我都待着这里不出去,你把一切都处理好,什么都不要让我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宁洛也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呢,但是他明白在他缺席的日子里,萨尔是自由的,他无权苛责萨尔和其他人曾有过的关系,但他也无法从容接受。   所以他选择让萨尔隐去一切。   他们重新来过。   这一章写的不太满意。大概是因为假期结束了的关系吧TAT 第92章 番外三 为你,机关算尽   番外三为你,机关算尽   在冰雪初融的时节,高山与丛林是寂静无声的。然而在这种无声的地底深处,又有什么在悄然苏醒。   所谓冬春之交,便是世界抻懒腰的时候。   只不过今年的懒腰抻得有些猛了。   “族长,前面的路被封住了。”前方探路的兽人急匆匆回来禀报道。   睿:“怎么回事?”   “大概是今年的雪太大,压断了老树,挡了前面的路。”身边的兽人道。   睿沉吟了一下,一旁狐族长老的一个亲信哼了一声道,“我们已经走出这么远了,再掉头回去不知道要耽误多少脚程。”   睿没有吭声,倒是狐长老狠狠瞪了这没有眼力见的东西一眼,那兽人立刻不做声。另一旁的清歌倒是耳朵尖,不知是聪明还是笨,嘴快道,“是黎若记得这片有几棵模样奇怪的歪脖子树,想过来看看。你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黎若立刻歉意的朝周围人笑笑,拉着清歌的袖子叫他不要再说下去,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向睿。   还有睿身边的斯蒙。   他只是那天闲聊,被清歌问到有没有见过什么奇特的景观,随口说了这几棵树——毕竟他鲜少出门,也没见过什么风景,没想到就被清歌说给了睿。   斯蒙只轻飘飘瞥了这边一眼,就走开到前面去看情况了,睿待斯蒙走的远了些才开口道,“长老说的有理,现在返回去太费时间,看看这些树能不能移开吧。”   没多久斯蒙就迈着方步游哉游哉回来道,“路被挡了一大半,还剩约一尺宽,小心些也能通过去。”   睿颔首,“那便好。”说着就要吩咐大家继续前行。   斯蒙打断他接着道,“但是,这片林子太密,前面被乱树遮挡得看不清楚,上方又被藤蔓和树枝遮挡,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那就要劳烦祭司大人多多费心了。”狐族长老慢悠悠说了句,却是把接下来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都归咎给了斯蒙。   斯蒙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去打了头阵。   干枯的枝干投下绰绰阴影,像是厉鬼伸出的手臂。路面积雪化了又结,尽凝成冰,脚边就是万丈悬崖,踏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黎若惨白着一张脸,擦着那倒下的巨树小心翼翼向前走着,身后清歌紧紧拉着他的衣服,将他圈在怀里。   “怎么了?”黎若侧过头,却见清歌好像比他还害怕的样子,睁着一双狐狸眼水波流转。   “你别怕,拉紧我。”黎若勉强扯出一个笑,反过来安慰清歌。   “对了清歌,”似乎是为了不让清歌害怕,黎若甚至还起了个话头。“你昨晚去哪了?”   “昨晚?”清歌眨了眨眼睛,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嗯,昨晚大家都睡下了,我模模糊糊感觉你好像出去了一次?”   “没有吧,哦,我好像去方便了一次。哎!”清歌脚下一滑就要摔倒,黎若慌忙拉住他,“小心!”   “呼,吓死了。”清歌站稳身子,拍拍胸口道。   黎若柔声埋怨道,“我不和你说话了,你当心脚下,别分心。”   “好好好。”清歌漫不上心的应下,不经意间抬头望向上空的枝丫。   谁都没有发现,那枝头上涂上的白色粉末此时已经洒落干净,随风飘下,再无踪迹。   “黎若,今晚回到部落,咱们用我新配的药水洗澡,保证洗得香香的。”   “好,都听你的。”   ……   经过三天两夜的赶路,狐族终于回到了他们原本的聚集地。   那一夜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画面还清晰无比,然而冰雪消融后那烟熏的痕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明秋天时还是欢声笑语的大部落,如今却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了。   “各自修整吧。”   一冬天的别族求所,无数个雪夜的拼死一搏,三天的长途跋涉,族人们已经精疲力竭,如今洞内虽然寒冷,却还是家。   是家,就是能让人卸下所有疲乏的地方。   夜半三更。   所有的族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年轻的新任族长站在他的洞穴口处,遥望着天上残缺的月亮。   风声里夹杂着细微的轻响,一个身影从由老树投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身姿清瘦又纤长。   “族长大人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赏月亮,可怜我还得在这寒风里四处奔波。”那身影的主人婉转着调子说道,一双狐狸眼轻轻上挑,便盛尽了月色妖娆。   “你想的法子,自然要你去做。”睿负手而立,看都没看他一眼,像是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对方。   “呿。”清歌抱臂,连好脸色都欠奉。“那放火的法子是我想得,也确实是我在经过那段路的前一夜,在枝头上下了药。可是亲爱的族长大人,对这一切计谋点头的人,可是你啊。”清歌一勾右侧嘴角,划出个嘲讽的笑。“您是大义凛然,可把我衬得坏事做尽。”   “我与你,不过各取所需。”睿道,“想要什么东西,就得自己凭本事争取。”   “你为他这般步步为营,心狠手辣,可真是情深似海啊。”   睿哼了一声,没有否认,只道“你处心积虑,四处奔走,不也是为了他么?”   “哎,不能这么说。”清歌微微扬头,“我也是为了自己的自由。”   睿幽幽转过头,“那我,不是也为了自己的族长之位么?”   四目相对,清歌先是嗤笑一声,继而忍不住大笑起来。   对,对,说白了他们都是一类人。   为了达到目的,机关算尽。   次日早晨,忽然有族人开始发起高烧,接着又不断有人表现出相同的症状,这命途多舛的部落一时间人心惶惶,一个不知从哪里起源的传言说,是他们触怒了兽神,遭到了神的惩罚,要由人去到兽神山中祭拜,才能平息神的怒火。   在广袤的山林里,有一条绵延不绝的河流,人们不知道它的源头在哪里,也不知道它流向何方,传说中,在这条河的尽头,就是兽神山。   各族以往都有祭拜的习俗,大多是将祭祀品装入坛中,再放在竹筏子上,顺水而下,不知去向。   从未听说有人真的到达那河水尽头,看到兽神山。   睿起初对这种说法充耳不闻,斯蒙则忙得焦头烂额,想要寻找病因,却也无济于事。   发病的人越来越多,才过了两天,便有大半的族人倒下,其中甚至还有狐族族长。   第三日,狐族族长当着所有族人的面,大声质问睿对族中病情频起有何看法,明里暗里将狐族去年的大火和现下的疫情归咎给了睿的继任。   清歌在一旁听得有趣:这些罪状推到他的头上,可是一点都不亏。   睿面无表情,只推说族里现下情况紧迫,不可自乱阵脚。   “我昨夜梦见兽神指示,与族中传言如出一辙,便是派人去兽神山中求药。如果族长不愿派人,那不如由我前去。反正我也是一把老骨头了,生死看破。只是……”说着狐族长老还就势揩了揩眼角不知到底存不存在的泪,“若儿母父去的早,我这一去,最放心不下他。还望族长能了却我的心结,让我放心啊。”   “兽父!”一旁的黎若焦急地上前一步,扯着长老的衣角,却被对方暗暗瞪了一眼,噤了声。   狐族族长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感人至深又大义凛然,族内上下一片唏嘘。睿沉默片刻,道,“结对的事要从长计议……”   “不必麻烦长老了。”一旁听了许久的斯蒙将手中的杯子放到桌案上,发出清亮的一声响,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事关与神明沟通,又与求药相连,自然是我这个做祭司的去。”   “斯蒙!”睿低喝道,“不要胡来。”   斯蒙不理,拱手一拜道,“可惜不能为族长主持结对大礼了。斯蒙在此,先贺您结对之喜。”语罢转身,只留下一句“着手准备竹筏吧”便离开,没有发现身后有一双含着泪的眼睛,目光脆弱却又坚定。   狐族长老是有备而来。也不知他去哪里这么快就找来了足够的竹子,当天傍晚便做好了竹筏。斯蒙看这绝非临时赶工能做出的竹筏,回头瞥了长老一眼,没有多言,只道,“明日一早,我便启程”。   “不许去!”睿拦住他的去路,眉眼中焦灼混着怒气快要溢出来。   “那你要让我看着你结对么?”斯蒙抬眼看他,眼角一抹飞红如鬓稍,却像是红了眼睛,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早就想走了,本还担心睿不放他,如今长老给了他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天时地利人和,他怎能辜负?   当夜。月光朦胧如雾,稍远一些的地方便模糊不清。一个身影渐渐走向那条蜿蜒而去的河流。水边停着一张竹筏,正是长老派人做好那条。   不知是不是天意,这天的水流格外的急,那竹筏要不是被粗绳拴在岸边的树上,怕是瞬间变顺水而下。   斯蒙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自小生活的地方,长长地呼出一口白气,抬腿便要踏上竹筏。   “斯蒙!”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只见一个人全力向这边跑过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不要去。”   “黎若?”斯蒙意外道,“怎么是你?”   “我……我猜你会今晚走。”他原本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思索着明天该怎么阻止斯蒙,就听清歌随口谈到这件事情,“要我说啊,估计你们明天就看不见他了。”   “怎么这么说?”   “你想啊,”清歌耸耸肩膀,“祭司那么高傲的人,怎么可能让别人看笑话似的送他走,他肯定今天晚上就偷偷跑掉了。等到明天我们看他人去房空,竹筏漂远,那才酷呢。”   “那,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哎!你跑去哪儿?!”   黎若不顾清歌在背后喊他,一路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过来,果然在这里看到了斯蒙。   “我不去,谁去?你兽父还等着我到兽神那里求解药呢。”斯蒙没把黎若的古怪行为放在身上,只当是他们父子俩一个黑脸一个白脸。   天快要亮了,他不能再拖了。   “你让开吧。”   “不!”黎若上去拦他,却哪里拦得住斯蒙,心一狠身形一闪,竟是比斯蒙快一步跳上竹筏,抽出袖中准备好的快刀一划,绳子当即被割断,竹筏瞬间漂了出去。   “黎若!黎若!快来人啊!黎若乘竹筏子去找兽神了!”清歌离老远就开始扯着嗓子喊,喊了一路,周围就近的族人听到动静立刻跑了出来,眼见着黎若站在竹筏上漂去老远,拦都拦不住。   “我!我替祭司去求见兽神!”黎若跪坐在竹筏上,努力不让自己摔倒,“我!黎若!自愿替祭司去见兽神!求他保佑狐族!”黎若喊完这一串话,脱了力一般坐到竹筏上,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痛快。   他自小被教育要举止得体,说话轻声细语,竟连痛痛快快喊过一次都没有。他听话听得惯了,什么事都是兽父做主,如今终于自己替自己做了一次决定,哪怕是决定去死,他也快活。   他不想当族长伴侣,不想再被族里人讨厌,不想要斯蒙祭司死,他也想保护一次别人。   他做到了。   水流湍急,竹筏如一朵落花在河水中起起伏伏。身后的呼喊声渐行渐远,黎若将自己完全舒展开躺在竹筏上,合上了眼睛,朦朦胧胧间竟昏睡了过去。   在他失去意识之后,那张竹筏被横亘在河流中的一张大网拦下,一个人悄悄出现,将他从竹筏上抱起,走向林中的一间不起眼的小木屋……   ……   “祭司大人,好久不见。”黎若乘筏离去的当晚,斯蒙突然在自己的房间里遇见等他已久的清歌。   “你不是去找黎若了么?找到了?”   “我只是来问你一件事情。”清歌转过头看他,月光映射在他白皙光洁的脸上,竟平添了几分妖冶。“他说你不论如何也会向着他,我很好奇是不是真的。毕竟他给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虽然我们是盟友关系,但临走,我还是也想给他点苦头尝尝。”清歌缓缓走向斯蒙,在他耳边轻声道,“那一天的大火,你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斯蒙沉默了一会儿,将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的画面与声音模糊掉:那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还有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我知道。”   “哦?”   “是天灾。”斯蒙迎上他的目光,说得无比确定。不知是要说服清歌,还是说服他自己。   “噗哈哈哈。”清歌仰头大笑起来,竟是眼泪都笑了出来。“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笑着拍了几下手,又变成了讥诮的神情。“看来你是明白一半,糊涂一半啊。算了,你们自己折腾去吧,我就不奉陪了。”清歌走向房门,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道,“对了,我去寻黎若,结果走丢了,尸骨无存。黎若嘛,也找不到了,永远找不到了。”他眨了眨眼睛,明明很调皮可爱的动作由他做起来却莫名有种阴冷。   猫儿似的轻脚离开,月影迷蒙,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斯蒙缓缓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月亮。   他竟不知道,自己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果然事情到了自己的头上,谁都做不到洒脱。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呼……那么,这本书就告一段落啦!很荣幸能和大家一起度过这一年多的时间,不知道有没有小伙伴是从第一章 就开始追的呢?   在晋江的第一篇文就这样结束了呢,虽然也有很多自己不满意的地方,但还是很欣慰能遇见你们。如今的评论数和收藏量已经让我非常欣慰了。   如果有其他想看的番外也可以留言告诉我,毕竟就这样告别,对我来说还有点突然呢。   感谢一路陪伴,那么,我们江湖再见吧!   下一部文:《一剑霜寒十四州》(或名《花落知寒》)(名字暂定)   年下 古代   原谅我不会写tag 第93章 番外四 总有月光为你引路   番外四总有月光为你引路   人声。   水声。   鸟鸣。   争吵,不超过五个人.   有一个女人。   脚步声。   有人走近了。他要干什么?   等等,我在哪儿?!   “哎呦我的妈呀,吓我一跳!你醒啦?”编着两个麻花辫的姑娘推门进来,推开门就看见他扑棱一下坐起来,吓得手里的盆险些翻了。   男人在她推门的一刹那就坐了起来,一双如狼一般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你为什么在这里?”   那姑娘被他问得愣住,“我?我住这儿啊!我不在这儿我上哪去?”姑娘完全不被他那狠厉的目光所震慑,大踏步地朝他的方向走来,将一盆的衣服倒在他躺着的床上,“你生命力还挺顽强嘛,刚醒就这么精神。哎,往那边挪挪,腾个地儿给我,我得叠衣服了。”   男人有点懵,他被姑娘理所当然的表情所干扰,下意识的收了收腿。   这显然是一张单人床,还是一位姑娘的床,对于他这个快到一米九的“大块头”来说本来就很小,他蜷缩起来的样子显得有点可怜又好笑。   “我没死?”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比如落下悬崖,然后被不认识他的人救了起来。   不过,等等!不对!   男人猛地窜起身,一把拉过姑娘的领子,目光毫不掩饰地粘在她的脸上好久,又十分登徒子地向下看去,“你是女人……么?”   胸有点小。   姑娘明显被他这举动惊呆了,愣了两秒钟,只听啪一声脆响,男人的脸上顿时浮现一个五指印,“流氓!”   等那姑娘往自己身上扇到第三巴掌的时候,男人才回过神来,动作迅速地一把抓住袭来的手腕。   他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但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那姑娘连挣扎都没有,直接红了眼睛,“放手……你放手!”   男人触电般松开了手。“我……我不是故意的……”   姑娘素白的腕子上红了一片,她愤恨地瞪了他一眼,“滚吧你!白眼狼!”   男人闻言倒是正色起来,十分认真道,“我不是白眼狼,我只是皮毛是白色,但是眼睛还是黑色。”   ……   最后他还是没走,因为那姑娘的手腕真的伤得蛮重,一用力就疼,于是他要留下做未完成的活计,比如叠衣服,还有劈柴。   “哎,我叫冬凌,你叫什么啊?”姑娘站在旁边看他叠衣服,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问。   “我没有名字。”   “啊,我知道了。”冬凌探过头来看着他,“你失忆了,对吧?”   “……对。”   他已经认识到自己是又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他无法对自己的曾经做出解释,索性就顺着说吧。   冬凌似乎对他这个回答感到格外快活,连语调都变得轻快了许多,“你看啊,你呢,是我救回来的,这样一来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反正你也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如你就先留下来做我的……朋友,好不好?”   她问的时候,语尾声音降了下去,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索性他也无处可去,男人点点头,“好”。   “太棒了!”冬凌乐得蹦起来,“我去做饭!今天中午要吃一顿大餐,庆祝你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到来有一天也会成为值得庆祝的事情。   他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在厨房里忙活,嘴上还哼着不成调子的歌,开心的像只在树丛里飞舞的百灵鸟。   今天的阳光太明媚了,以至于连他这种许久没有见过太阳的人,都忍不住眷恋这份温度。   “嘶……”她的手一软,手中的鱼掉了下去,摔进盆里。   是他那一下握得太用力了,以至于她连鱼都拎不动。   “我来吧。”男人接过还在扑腾的鱼,手起刀落,麻利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你好厉害啊。”姑娘蹲在一旁看着他,眼里都是欣喜的崇拜,“我每次杀鱼都要弄得一片狼藉,单收拾厨房就要好久。”   男人三下两除二就结果了这条鱼的生命,清洗干净放入锅中,“怎么做?”   “嗯……红烧吧。”姑娘抽抽鼻子,“好久没吃了。”   最终这顿午饭还是他做的,而她只负责在一边帮他找调料用品,以及不断的夸他手艺好。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啊。”姑娘夹了块鱼入口,烫的吐了吐舌头,“还挺好吃!”   实际上他曾经为了生活,做过很多工作,在成为雇佣兵之前他也做过厨师,不过也很久都没有下厨了,他甚至有好几年的时间都没有吃过熟食了。   姑娘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些苦恼,“其实今天本来还应该有兔子肉吃的,可惜今早去看的时候虽然陷阱已经被破坏,里面的兔子却不见了,估计是被谁顺手牵羊了。”   男人试探问道,“你喜欢吃兔肉么?”   “还好啦。”姑娘耸耸肩膀,“主要是我也猎不到别的动物啊,就只能做个小陷阱,捉捉兔子什么的。”   “那我去吧。”   “咦?”姑娘睁大了眼睛。   “等下我去打猎,你想吃什么?”   ……   他已经变不成狼了。   当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内心竟然无比的轻松。   那段岁月变成一场大梦,没有人再会将他推回那暗无天日的洞穴生活,他不用杀人,也用为了下一顿饭而不择手段,更不用过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实际上,纵使不借助狼型,他也能捕获猎物。   当他扛着一头小鹿回到小木屋的时候,他看到一群男人正围着那个姑娘调笑,口中说着不三不四的话。这姑娘也丝毫不示弱,对着他们就是破口大骂,死死握着手中的扫帚。   一个男人笑得猥琐,“冬凌你不简单啊,都能偷汉子了?”   说着就是一阵大笑。   “你放屁!”她啐了一声,“那是我救回来的!”   “救回来干嘛?是不是要和人家拜堂成亲啊?”   “要你管!”她大骂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这幅模样,长得跟个黄鼠狼似的也配在姑奶奶这儿撒野?!”   “哟哟哟,还来脾气了?这是有靠山了哎哎哎哎哎——”   猥琐男惊恐地发现自己两脚离地,身后站着一个银发墨绿眼瞳的男人,“救救救救命!”   男人像是嫌他聒噪,扬手扔到一边。草地上摔不死人,只将人掀了个翻,几个男人顿时四下逃去,口中还放着狠话。   “他们是谁?”   “一群傻逼!”姑娘对着那群人的背影骂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什么,顿时红了脸,“我是说,一群……嗯……”   “傻逼。”男人轻飘飘跟着说了脏字。   姑娘一下子被逗笑,“嗯,对!”   “哎你好厉害啊!这是你猎的鹿么?”   “嗯。”   “这么快!你才出去没多久啊!”   “还好。”   ……   村落里的生活其实很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一直都没有问她那群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家门口,两个人对此保持默契的闭口不谈。   暮色四合的时候,两个人都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我是个孤儿。”姑娘的声音混着暮色,仿佛从天地交接处幽幽传来。“我爷爷有一年冬天,在一个山岭下面的狼窝里捡到的我,就给我取名叫‘冬凌’。”   男人没有出声,沉默地听。   “十五岁那年,我爷爷生病去世了,于是我就一个生活。他们都笑我是狼窝里捡来的,是个狼崽子。没了爷爷,村里就有人欺负我,说我大了,可以嫁人了。   可我不想嫁给他们。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我自己打猎,洗衣做饭,编篓筐织布换钱。我什么都能做,我可以养活我自己,我只是缺一个人陪我。”   他听见一声轻轻地叹息,随后是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我不怕夜里黑,可是夜里一个人太冷了。连星星都不亮了。”   “哎。”   “嗯?”   “我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我在听。”   “你说……”她迟疑了一下,“他们说我是狼崽子,嫁不成人,只有狼会娶我。他们说的是真的么?”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是吧。”   “喂!”姑娘抽出枕头砸向他,“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啊!骗骗我能死啊!”   她好像只是在开玩笑,尾音却带了哭腔。   “我没骗你。”男人起身捡起枕头,走过去重新放好,黑暗对他的动作似乎没有丝毫的影响。   姑娘往床里面缩了一下,闷着被子道,“算了,不和你计较。那你呢?你跟我讲讲你的事吧。”说着又改口,“不对,你都忘了。”   “我记得一样。”   姑娘仰起头看他,“什么啊?”   黑暗中,男人墨绿的眼瞳映着奇异的光,她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伸手想要去摸。   那光像是星星。   “我是狼。”   姑娘楞了一下,噗嗤一声笑出来,“哪有你这么哄人的啊。”说完又吃吃的笑,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露出来的部分有些泛红。   “哎,”她又唤他。   “嗯?”   “你以身相许吧。”她的眸光闪烁,带着点羞怯地笑。“你看,你没有地方去,我又缺个伴。既然你说你是狼,那你就和我成亲吧。   等你哪天要是有别的喜欢的姑娘……我就让你走。”   “……好。”   只是很多很多年过去,久到他们都忘了曾经的这句话,男人也不曾离开。   纵使月光再清冷,也总有一缕愿意为你引出回家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应三三姑娘的一篇番外。   今天是元宵节,希望大家未来的每一个节日,都可以和喜欢的人过。   今晚月色真美。